《美人难摘》 第1页 [古装迷情] 《美人难摘》作者:东边的小周【完结】 文案: 南疆内乱,南疆王物尽其用,把废黜多年的圣女陆明悦封为南疆第一美人,献给北朝权臣魏太傅以换取援军。 闻得此事,有人摇头:“南疆王糊涂,像魏太傅这种心狠手辣的篡位之臣,怎会为一个小小的南疆美人出兵。” 自然,也有人反对:“你这样说,定然是没见过那位美人,那真是媚到让人骨软筋酥...” 后来,太傅大人不仅出了兵,还在美人“逃走”后,兵临南疆边界,他阴测测问:“陆美人走得倒是利索,可也要把在北朝欠下的债还完。” “什么债?” “风流债!” 陆明悦苦笑,这位东家的债,还真不好还呢! 女主原是南疆圣女,会养蛊,杀人,到了邻国北朝,利用自己的秘术开始了风风火火的水粉生意... 嗯...作者亲妈,女主就是要又美又媚还会赚钱,顺带日常打敌人脸! 男主设定非C,年差七岁,遇到女主就成佛了,忠到不能再忠。 深度洁癖党慎入,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明悦;魏宁侯 ┃ 配角:阿蛮;南枝;周广丞;白秋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南疆圣女收服邻国冷面太傅 立意:风流债,不好还 第1章 .抉择、她,还能有选择吗? 漆黑冰冷的水牢内,只有流水声哗哗作响。 “喂,臭丫头,死了没?”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分不清是男是女。 “老妖婆,你隔三差五便要问一次,问上大半年了,你若是死了,下辈子转世,绝对是只八哥。”黑暗中,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骂过来。 “嘿嘿嘿,想不到你身边的臭丫鬟还挺有本事,都大半年了,还这么有力气,不愧是下贱的胡人种。”被唤做老妖婆的人也不恼,只是桀桀地笑着。 “你家主子到现在还不出声,八成是死了,蛊王离体之人就是一滩行尸走肉,像她能活这么久的,还真是头一个,你闻...这新鲜的腐尸味,是不是她的?” 听到老妖婆的话,小丫鬟顿时慌张起来,她虽然闻不到什么腐尸味,但殿下的确有好几日未曾出声,想到这里,她焦急的喊:“殿下?殿下?” “阿蛮,我无事。”一阵虚弱的声音响起,少女嗓音糯中带沙,仿若受伤的夜莺娇啼。 “詹长老请放心,就算我先你一步断气,到了阴曹地府,也会告知那六位无辜少女的幽魂,你随后便到,让她们再忍耐片刻。” “陆明悦!当年若不是你坏我好事,再凑齐一滴心头血,我的蛊王就大成了!”詹长老阴测测地说道。 “哎...” 陆明悦叹了口气,“当年我真不该听从几位长老的求情,像你这种不知悔改之人,就该扔到万毒谷内。” “嘿嘿嘿,是啊,风水轮流转,想不到当年高高在上,在圣殿发号施令的圣女殿下,现在也跟我关在一个臭水沟里,嘿嘿....哈哈哈。”詹长老在水牢内放声大笑,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亦能想象出她脸上癫狂的模样。 “咔嗒”一声闷响,水牢的石门被打开,温暖的阳光骤然照进牢内。水牢中活着的人都情不自禁闭上双眼。 一池水牢内被划分出四个块,每块水牢三丈长两丈宽,浑浊的流水及腰,石壁上只有巴掌点的凸起供牢犯爬出水面歇息片刻,在这种不见天日水牢中,压根无需锁链禁锢,光是头顶上昼夜不停的流水声,就能把人活活逼疯。 詹长老旁边的水牢内,正有一具面朝下的尸体漂浮着,想必这就是她闻到腐味的源头。 “陆明悦,大公主要见你。” 陆明悦忍着刺眼的日光朝上看去,原来是大公主身边的阿桑老。 “殿下...”阿蛮担忧地看向她的主人,轻轻出声。 阿桑老凌厉的目光扫向阿蛮,寒声道:“圣殿内只有罗尚姬一位圣女,若敢再胡言乱语,便割了你的舌头。” 陆明悦被人带出水牢,她胸口以下的的宽大牢服因被水浸泡,紧紧地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引来看狱卒们的频频侧目,更有甚者居然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把迎面走来的出水芙蓉。 陆明悦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跌得一身泥泞,却躲过了袭来的手掌,阿桑老扭头看去,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心念此女真是个红颜祸水,这会子功夫,还要招惹事端。 南疆宫殿内,大公主乞洛正在书桌边踱步,桌上摆有几封还未拆开的信函,信封上苍劲有力的字体她再熟悉不过。 乞洛公主月眉微蹙,不用看她都能猜出信里的内容会是什么。 前几日传来前线大捷的消息,成璟将军定是要借此次机会向南疆王求情,放她的表妹陆明悦出水牢。 一位侍女上前禀报:“大公主,阿桑老已带陆明悦侯在殿外。” “让她们进来。”乞洛公主拿起成将军的信,压在书下。 陆明悦在进殿前换上了干净的衣袍,由侍女们领进屋,她对大公主行了一礼道:“罪民拜见乞洛公主,半年未见,公主依旧耀如春华。” 乞洛眼中浮现一抹妒色,又转瞬即逝。她看向眼前姿色天然,占尽风流的女子。 -- 第2页 即便此女被关在水牢中半年,面色惨白,略带憔色,却依旧如病中西施,惹人怜爱。这样的祸国妖姬之色,若是留在南疆,定会后患无穷。 “明悦妹妹不必多礼,我知道你当年被选为圣女之时,亦不晓得自己的父亲会是北朝人氏,只是...圣殿对圣女的血统甚为重视,我当年有意帮你在长老面前求情,只可惜...”乞洛公主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 “大公主不必内疚,明悦玷污圣殿血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若不是大公主替明悦说情,早已被处以极刑。”陆明悦面色坦然回答。 “不过...你还这么年轻,岂能一辈子都待在水牢中。”乞洛公主伸手轻抚陆明悦娇嫩的脸蛋,眸中带有怜悯之色。 “昨日,圣女向父王提议把你作为南疆第一美人献给北朝魏太傅。” 陆明悦惊讶地抬起头,疑惑不解地问:“南疆为何要向北朝供奉女子?” 乞洛公主没有回答陆明悦的问题,反而问她:“你可知乌轲起兵一事?” 乌轲本是南疆的定国将军,半年前他突然领兵谋反,一路差点攻到王城。若不是正在与南洋联手攻打海寇的成璟将军及时赶回救援,现在的南疆王怕是要易主了。 只是半年前乌轲刚刚起兵时,陆明悦就被关进水牢,所以不清楚当前的情形。她点点头:“只是不知乌轲现在何处?” 乞洛公主面含忧色答:“这半年中,乌轲和成璟将军打了数仗,各有胜负,现下他已退兵至南疆东侧,自立为王。” 陆明悦暗暗咂舌,没想到乌轲王居然如此争气,在她被关的半年内闹出这么大动静。 乞洛公主命婢女为陆明悦递上一杯过了井水的冰油柑茶。 南疆天气炎热,冰凉的油柑茶最适合清热降暑,但对于在水牢中泡了大半年的陆明悦来说却是寒心冰骨。 “大王可是想让小女谏言太傅出兵协助南疆?” 乞洛公主看向眼前未曾经历过风花雪月的女子,唇角微微勾起,她掩下心中的畅意,幽幽道:“父王只希望陆美人取悦魏太傅,与你共同送去北朝的还有十箱金饼。” 陆明悦点点头,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她明白了,原来自己只是此行供奉中仅供暖床取乐的添头。 “陆明悦,你是愿前往北朝侍奉权贵,还是继续回到水牢中孤度余生?”乞洛公主退去了方才的和颜悦色,冷然凝视眼前无所依靠的女子。 她,还能有选择吗? ***** 北朝庆佑五十七年,宫内突生兵变,魏宁侯领兵冲入皇宫,把正在醉莲池飘飘欲仙的建丰帝当场射杀。 这所花费万金建造,热腾腾的醉莲池瞬间变成了一锅卤煮。 内殿的鎏金砖面被喷溅而出的鲜血似浊浪般一层裹上一层,在宫变的半个月后,宫女太监们才终于冲洗掉砖缝里浓郁的血腥气,然而冲不掉的却是皇宫内外对魏宁候深入骨髓的恐惧。 传说宫变当日魏宁候杀得红了眼,入宫前锃光瓦亮的雪银甲,在经历一夜屠宫后变成了血葫芦,宫内悠闲散漫惯了的禁军怎会是在边疆经历过生死肉搏的魏家军对手。战到最后,望着眼前愈杀愈勇的魏家军,不禁生出一阵绝望。 “建丰帝周武德无视朝政,鱼肉百姓,放权外戚,荒淫无道,已被本候射杀,尔等还不放下兵器。” 耳边响起魏宁侯冰冷语调的劝降,禁军们更无战意,哗啦啦一片皆是兵甲落地之声。 国不可一日无君,怎奈太子在宫变时不慎从宫墙上跌落致死。魏宁候和中枢司商议后举荐年仅十二岁的皇子周文轩为帝,年号建卫, 新帝赐封魏宁侯为魏太傅,代理朝政。 建卫三年,魏宁候率领魏家军平定西番,收复新河,诸马等前朝失地,并与北地胡人议和,开辟通商之路。 北朝百姓为之沸腾,民间交口相传: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而魏宁候便是那条为民除恶的蛟龙,待蛟龙斩尽京城余恶,便会化身金龙,福泽一方百姓。 “殿下,您歇会眼睛吧。”阿蛮抽走陆明悦手中的《北朝野史》,又递上了一杯红茶。 陆明家接过茶盏,看到茶面上漂浮着满满的姜片,顿时皱紧了眉头。 “好蛮儿,下次可以少放点姜片吗?这红茶本就苦的狠,再被你加进去这么多姜片,真当是又苦又辣。” “殿下且喝了吧,昨夜奴婢给您掩被时,发现您的身子冰凉的吓人,想是这半年泡在水里,落下了寒症。”说完,阿蛮推开马车上的帏裳,好让晌午的日光暖暖殿下的身子。 陆明悦伸出头,望向窗外和南疆完全不一样的景致。 这三年间,魏太傅颁布一系列有利于北朝民生的政策,免赋税,兴水利,扩农田。这一路看来颇具成效,望向一望无际的田野,陆明悦不由地好奇,魏太傅究竟会什么模样?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轩落在陆眀悦脸上,美人冰肌细若凝脂,水汪汪的桃花眼下自带醉人的红晕,柳眉不扫自黑,红唇饱满诱人。阿蛮不由得看痴了。 殿下实在是太美了!年幼时她在胡地被陆明悦所救,跟随在殿下身边已有六年,即便如此,还是会被殿下不经意流露出的美貌所惊艳。 可恨南疆王居然要把殿下献给恶名远扬的魏太傅。 早在南疆时,她就听闻魏太傅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喜好女色,家中美妾成群。想必是个面丑心脏,肥肚翩翩的中年男子。殿下长得这般出众,若是落在魏太傅手上,不知会遭到怎样的折辱。 -- 第3页 “阿蛮,入了京后,便不要再唤我殿下了。”陆明悦饮尽杯中的茶水,赶忙捻起一块蜜饯,塞进嘴中,好缓解口中的苦辣。 阿蛮调制的姜茶虽然味道不佳,但对她的胃寒之症颇有成效。 “不唤殿下,那要称什么?” “叫小姐,以前我和古长老带你云游各国时,为了掩人耳目,不都是这般称呼的。” 陆明悦慵懒地倚在车栏边,享受着温暖的春风拂过脸庞,这种悠闲自在地感觉,让她不禁想起自己在担任圣女前,和古长老与阿蛮云游各国寻蛊的经历,唇角也不由地高高翘起。 阿蛮乖巧地点点头,陆明悦父母早逝,她是被南疆圣殿的古长老亲手养大。 圣殿的长老们都说她天赋异禀,生来百毒不侵,十四时就掌握了驭灵术,是南疆历代圣女中少见的奇才。 只是突然有一日,有人揭发陆明悦的父亲并非是南疆人,而是北朝的一位赤脚大夫。长老们最终选择废黜她,另立血统纯粹的罗尚姬为新任南疆圣女。 “马上就到京城了,小姐你说..成将军会救咱们吗?” 阿蛮犹不死心问。 陆明悦手托香腮,仔细地帮阿蛮分析:“南疆现下急需成将军坐镇,他若离开,乌轲王怕是又要卷土重来。南疆王人虽糊涂,但乞洛公主心系百姓。可惜当前她在王堂根基薄弱。” “小姐,您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在替大公主着想!” 谈话中,二人感到马车行驶的愈加平稳,京城到了。 隔着车帘,陆明悦听到守城官的问话,她立刻拿出了帷帽带上,身体刚刚坐正,眼前的幽帘便被人掀开。 第2章 .南疆美人、马承恩看向场内轻歌曼舞的美人,不由地倒吸一口气 城门守兵胡大兆站在城门边,上峰告知他这几日会有各国使臣带着贡品进京。望向眼前长长的队伍中几辆显眼的异域车马。他随意踱步到一辆马车前,便有人上前禀明:“车马里是南疆舞女和她的侍女。” 胡大兆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好奇的挑起幽帘。 一股子清甜的果香扑面而来! 不似他在迎春楼内闻到的熏香,也不像高门贵女身上的胭脂味。这抹淡淡的果香仿佛是有人刚刚在他眼前捏破了枚成熟的鲜果,瞬间迸发出的香气一股脑地钻入鼻中,让人忍不住探身再寻。 “这位官爷!”阿蛮略有不满的叫道,这位守门官也太莽撞了吧,半个头都快伸进了马车内。 胡大兆如梦初醒,回过神后看到车内女子头戴素纱帷帽,端身而坐。虽看不清此女子的容貌,却能看见她露在袖外的那双素手如上品羊脂玉般光洁。 女子身旁的侍女用身子倾挡住他探究的视线,似是不满意胡大兆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主人。 绝对是个极品美人,魏太傅真他娘的好享受!胡大兆望向放行远去的车马,脑中回味起方才美人身上的馨香,只觉得意犹未尽。 进入京城后,阿蛮推开窗轩,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突地,幽帘又被掀开。阿桑老探身进来,阴沉着脸问:“陆明悦,方才入城门时,那位守门官都与你说了什么?” “守门官不曾与我交谈,阿桑老你多虑了。”陆明悦此时已经摘下帷帽,清澈明眸坦坦荡荡。 “我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古长老一脉的生死都指着你了!”阿桑老阴测测地说。 阿蛮刚要回嘴,却被陆明悦伸手拦下,她和颜悦色地解释:“阿桑老,在被关进水牢前,圣女殿下就已将我身上的蛊王取走,明悦现在两袖只有清风,您大可放心。” 阿桑老听闻她这席话,脸上倒是由阴转晴,她放缓语气说:“我劝你收了不该有的心,再过不久,南疆王便会册封成璟将军为大驸马。” 陆明悦神色未变,只是清澈的明眸略有暗淡,脸上挂着温顺的笑容回答:“大公主与成将军实乃天作之合。” 阿桑老最是讨厌陆明悦这副故作谦卑的模样,在她担任南疆圣女期间,大公主数次放下姿态,礼贤下士,试图拉拢陆明悦,但此女却总以圣殿不易插手南疆王庭政事的借口袖手旁观。 大公主仁慈,就算陆明悦后来被人揭发血统不纯,玷污了圣殿。都没忍心对这个寡恩薄义的女子痛下杀手,想到如此,阿桑老厌恶地甩下幽帘。 马车在天黑前终于抵达了驿站,陆明悦重新戴上了帷帽,在阿蛮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圣...小姐”阿蛮担忧的望向陆明悦,从南疆到京城的路上,阿桑老他们忌惮陆明悦的能力,不但收走了她身上的蛊虫,还在每日定时给她灌下大量的曼陀罗汁。 亏得小姐她体质异常,常人若喝上这么多曼陀罗汁,早就昏死过去,小姐却只是手脚发软使不上力。 “无事,只是方才有点腿麻,一会用完晚膳你陪我走动走。” 陆明悦望向四周,今日驿站内停放的车马还真不少。 第二日,因陆明悦要入宫排练,阿桑老并未给她灌下曼陀罗汁。 在侧殿中,陆明悦未施粉黛,只是换上舞服,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伴着丝竹声曼舞,她妩媚的大眼不时地瞟过魏太傅空落落的蛟座。 大内总管马承恩看向场内轻歌曼舞的美人,不由地倒吸一口气,乖乖,他好歹也算是伺候过大周最荒.淫皇帝三十多年的老人了,什么瑶池仙女,牡丹精怪没见过啊,可都不及眼前这池中美人半分。 -- 第4页 文轩帝即位已有三年,今年刚过十五,还未纳后封妃,新帝在欣赏美色上的天赋上毫无半点先帝的传承。整日沉迷倒弄花草,对于这等上不了台面的爱好,魏太傅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马承恩低头看向手中名册,看来陆明悦这朵娇花定要栽进魏太傅府邸中了。 陆明悦舞完一曲退下,唤阿蛮去给她送水。话音刚落,就见马总管面带笑容缓缓走来,手中还端着一盏香茶。 “陆美人辛苦,不妨歇上片刻,尝尝咱家手中的雨后龙井。” 陆明悦不知马总管为何对自己大献殷勤,不过这送上门的机会,确是要好好把握,于是她含笑接过茶盏,浅尝一口后,连连称赞此茶香如兰桂,味若甘霖。 “咱家看流程上的安排,陆美人舞完此曲,还要进献给皇上一副亲手所绘的《南疆山水图》,美人多才多艺!...不知咱家可否有幸先饱一饱眼福?” 陆明悦微笑颔首,唤阿蛮展开《南疆山水图》,此图在出行前就已完成,被南疆王和边防将军反复审查,并无疑处。 马承恩不懂画作,但观图上惟妙惟肖的山水,仿佛自己都置身其中,他正想再美言几句,突然感觉持画的右手使不上劲。 “嘭”的一声,画轴从他手中脱落,好巧不巧,正好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溅出的茶水瞬间浸湿了山水图的一角。 “哎呀....这...这,谁放的茶?” 马承恩饶是经过大风大浪,也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刚刚想找人背锅,却听陆明悦轻声轻语道:“马总管不必忧虑,所幸茶水溅上的地方不多,可否腾出一间安静的屋子,再送来笔墨让小女补救此画。” 马承恩这才发现陆美人不但人美,声音也如幽谷小溪般清澈,悠扬婉转,似水如歌。在美人娓娓动听的声音里,他慌乱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如此甚好,马承恩立刻安排小太监腾出一间屋子,送来笔墨。 “马总管...”陆明悦似是有点羞怯,“小女昨夜刚刚抵达京城,今晨起的略晚,因怕赶不上入宫排练,一直...未曾饮食,刚刚舞完一曲....。” “哎呀,是咱家思虑不周,这就亲自去为美人拿几碟点心垫垫肚子。” 马承恩看到陆明悦纤弱的身姿,生怕她饿得手抖,再给手下的山河图甩上几滴墨点子,那可真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说完,他便速速带着身边的小太监朝御膳房走去。 屋内只剩下陆明悦和阿蛮两人,陆明悦立刻提笔调色。 还好一切顺利,昨夜她借着和阿蛮消食的功夫,寻得一种蛊虫,喂其饮下自己充满曼陀罗的血液,就变成最方便的麻蛊。 方才她接过马总管递来的茶时,悄悄放出了蛊虫,才会如此顺利。 陆明悦低头凝望山河图,这是一幅南疆和北朝接壤的山峦,名叫黄金山,此山并不产金,不过每到盛夏,山中开满了向阳花,金灿灿的一片,从远望去,仿佛一座座金山连绵起伏。 陆明悦在图上作画。与此同时,阿蛮也很有眼色的在门口张望,以防有人突然来访。 马承恩在御膳房选了几样可口的点心,速速装进食盒内,盼望着赶紧填饱了美人,好修复画作。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陆美人身边的丫鬟在门口张望,肯定是饿坏了,想到这,他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屋内。 “马总管您看,已经修补好。” 陆明悦似是刚刚停手,手中还握着画笔。“小女想到今日马总管定会忙得不可开交,便想着尽快修补完。” “瞧这姑娘着话说的,本是咱家弄巧成拙,还需美人帮忙善后。”马承恩仔细端详桌上的画,果然修复得完好如初,不由松下一口气,赶忙让身边的小太监把桌子移到窗边,待墨迹干了再收檀木画盒。 临近黄昏,陆明悦才回到驿馆中,她让阿蛮取来今日皇宫内统一发配的首饰,从中挑出一串珊瑚吊坠。 陆明悦走到窗边,举起血红的珊瑚坠迎着夕阳端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女妖且丽,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百花待羞涩。”窗下突然传来爽朗的男声。 陆明悦低头看去,一位男子身形高大挺拔,剑眉星目,可惜俊美中却带有一丝侵略性,墨兰衣袍被皮制鞶带勒出健硕的腰身,仿佛荒漠中的野狼。 忽拓野,胡王的四儿子,八年前,他曾跟随胡地赫赫有名的天威将军连攻北朝十城,年少成名,深得胡王喜爱。 陆明悦和古长老在胡地寻蛊时,曾在胡城中远远观望过这位王子。想不到他居然来京城了,看其装扮低调,身边只有一位随从,不像是跟着胡地使臣而来。 况且,今日她听马总管提及这次来北朝和谈的是二王子忽拓蛮,并非忽拓野。 既然如此,四王子为何会现身驿馆? “敢问姑娘芳名?” 忽拓野见窗后的美人正眉眼含春地看向自己,顿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胡地女子多为粗犷,不似中原女子温婉动人。此女子却又比中原女子多了几份妖娆,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陆明悦没有回答,这位四王子平日在胡地横行霸道惯了,还是少招惹为妙。她关上窗户,不再向窗外看去,碰上如此孟浪的男子,这种反应也是合情合理。 忽拓野吃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恼,回想刚刚美人盯着坠子的娇媚笑脸,他真想把全天下的珠宝都堆在这位美人面前,旦换绛唇一笑也是值得。 -- 第5页 他叮嘱随从私下打听此女来历,如有机会,在中原干完差事后携美人归胡,日日在帐内销魂,岂不乐哉。 屋内,陆明悦取出包袱里的贴身内衣,用剪刀把内衣上的绣花拆掉,拆下的银线都泡在水杯中,再燃起油灯将其煮沸,待杯子内的水彻底蒸发了,杯底便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 “小姐...这点‘柳下惠’够吗?”阿蛮担忧的问。 从南疆出发前,阿蛮把浸染过‘柳下惠’药粉的针线秀在了她的单衣上,以备不时之需。 此药粉具有宁神降欲之效,稍微用上一点,哪怕是正在兴头儿上的男子也会瞬间偃旗息鼓,垂头丧气。故名‘柳下惠’。 “是有点少了,不过吓唬人倒是够了。”陆明悦满意地倒出药粉,小心翼翼地用银针将其填入珊瑚坠的密孔中,再用透明的蜜蜡封上。 第3章 .宫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成 御书房内,魏宁候正在审阅文书。在他平定西番的一年中,白家果然忙得厉害,没少在朝中安插人员。而他一手提拔的左相门竹青因年轻气盛,明里暗里间,没少吃白克鹏的亏。 只是西番之乱不得不平,东有胡人虎视眈眈,南有不安分的闽南王,西番不平,三面受敌,北朝好不易稳定三年,不能再乱了。 “请太傅降罪” 此时书房内已无外人,左相门竹青跪地不起。“罪臣辜负了太傅的重托,让白家钻了漕运的空子” 魏宁候放下文书,深邃的凤眼望向跪地不起的门左相,久久未言。 就在门竹青羞愧得将要撞墙之际,魏宁侯才缓缓开口道:“竹青不必太过自责,白克鹏为相二十年,背后势力盘中错杂,本候在西番期间,尔等既需在转运司栽培新人,还要为西番周转粮草,实属不易,这次功过相抵,本候便不予追究了。” 门左相闻得那声“竹青”已是泪流满面。 他自幼家中生变,被族中抛弃,是魏太傅给予自己重生的机会,无视当年叱咤京城的状元郎,反而栽培他这个不起眼的进士,从而一路高升,年过三十便已位至左相。 如此殊荣,历朝历代都是少见,是以,他毕生的梦想就是辅佐太傅登上帝位,以报太傅的伯乐之恩 “太傅大人,宫宴的时间快到了,咱家伺候您更衣吧” 殿外传来马总管的声音。 魏宁候起身,从热泪纵横的门竹青身旁走过,蹙眉嫌弃道:“快点收拾干净,跟本候一起去赴宴。” “是”门竹青擦干面上的眼泪,跟随在魏宁候身后走出御书房。 魏太傅刚回宫就把门左相训哭了,马总管不动声色。 真道是伴君如伴虎,他常在为太傅身边伺候,何尝又不是倍感心惊肉跳。 替魏宁侯更衣时,马总管看到太傅身上又多了几道新伤,都说太傅是武星下凡,可这凡人也是肉身啊! 魏太傅出身武将世家,祖父是定国侯,父亲是战功累累的骠骑大将军。只可惜骠骑将军在与西番一役中因粮草不足被番人围困致死。将军夫人也因思念夫君,郁郁寡欢,不久后撒手人世。 年少的太傅是被祖父母一手拉扯大的,可当年武德帝依旧忌惮定魏家军的势力,企图赶尽杀绝。 恰逢此时,胡人连攻北朝十城,武德帝趁机调遣年仅十八岁的魏宁侯去前线送死,却没想到魏家军如此强悍,在魏宁侯的带领下以少胜多,夺回被抢的城池并斩胡人天威大帅于马下...... “今晚的宫宴准备的如何?” 马总管收回神游,恭谨地回答:“禀太傅,胡国二王子带来他们部落的勇士,想和您手下的魏家军切磋一二。南疆也送来了美人为皇上献舞,南洋的使臣最后会奉上奇珍异宝供百官鉴赏。” “好,本候知晓了。” “太傅大人,彩排的时候...咱家远观了那位南疆第一美人,甚美啊!” 马总管脸上露出赞叹的表情,凭借陆美人的姿色,一定会博得太傅垂爱,既然如此。他还不如早点顺水推舟,日后太傅登基,美人入宫,也算是给自己结点善缘。 太傅没有搭腔,看了一眼马总管一副信誓旦旦的神色,心中好奇,无根之人也爱看美人? 梳妆完毕后,陆明悦带起面纱随着身边的舞娘等候在殿外一角,远远望去,殿内灯火阑珊,觥筹交错。 此刻在大殿内,胡人二王子忽拓蛮正向皇上举杯:“听闻太傅手下的黑旗军所向披靡,个个武艺不俗,不知可否与小王带来的胡内勇士切磋一二。” 闻得忽拓蛮的问话,文轩帝立马提起精神,这厢可要好好应对,若让太傅大人不满意,那些好不容易从西番带回来的奇花异种怕是要被扔进御膳房的灶膛内。 “良将出精兵,魏太傅手下的良将自然都是骁勇善战的好男儿,不知太傅有意让哪位将军和胡人勇士切磋一二。?” 魏宁侯今晚身着紫朱冕服,领口袖口具用金线绣有蛟龙,显得整个人清冷又高贵,还未开口,台下的女眷们便都看痴了。 尤其是枢密使王谨言家的大姑娘王含钰。 为了能在此次宫宴上博得太傅注目,王含钰特地请来以前侍奉过贵妃娘娘的嬷嬷协助自己梳妆,走得乃是端庄大方的路线,大袖霞帔上袖着四季繁华,头戴珠翠冠,妆容精致。 -- 第6页 白郡甯得了风疹不能前来,今日可是属于她大放异彩的时刻。想到这里,王含钰毫不掩饰自己倾慕的目光,频频向太傅望去。 “鲁能。”魏宁侯薄唇轻启,率冲锋大将鲁能上场。 “请鲁将军和胡人勇士乞尔塔上台比试。”马总管抖一抖手中拂子,请上两位勇士。 陆明悦好奇地望向台中,二位勇士都是高大威猛类型,远远望去,仿若两只野熊在对持。 鲁能不善言谈,行了一礼,便放开手进攻,他肉拳带风,柳树般粗的大腿频频向对方扫去,乞尔塔也不落下风,面对着气势汹汹的鲁能依旧防守得严实,偶尔还能反拆几招,二人你来我往,斗的好不精彩。 台下观望的官眷们纷纷叫好,右相白克鹏似是无意的扫过左相门竹青一眼,虽然对方尽力遮掩,还是能看出门左相眼圈红肿。 看来密探回报的不假,因漕运之事,魏宁候狠狠地迁怒了门左相。白克鹏心满意足地抬手饮下杯中佳酿。 一阵清凉的夜风卷过,铺面而来携着桂花的清香,但又隐隐夹杂着一股子鱼腥味,陆明悦皱紧眉头,这是...不好,看来鲁将军这场要败了。 魏宁候黑眸一闪,冷眼望去正在喝彩的忽拓蛮。 台上的鲁能内心大惊,对面乞尔塔的拳脚越来越密集,且一次比一次大力量大。 二人已经打斗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次切磋讲得是速攻,彼此上来都拿出了十分的气势,没想到对方还能有如此后力,鲁能虽在咬牙坚持,却已是强弩之末,他脚下略顿,就被乞尔塔一拳击飞下台。 台下鸦雀无声,围观的官眷们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鲁能顿顿地挡了几下对方的进攻,下一秒,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此时此刻,台上的乞尔塔双眼通红,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曝气,仿佛冒着热气,看上去甚是可怕。不愧是胡地第一勇士。 “哈哈哈”忽拓蛮起身打破沉静。 “北朝猛将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在乞尔塔手下周旋这么久,皇上说的不错,魏太傅确乃精兵们的良将。” 任谁都能听出忽拓蛮的嘲讽之言,文轩帝亦不例外。 哎,他仿佛看到西番的花种已经在热锅里翻炒,而灶膛内的奇花烧的正旺。 “把鲁将军抬去一旁休息。”魏宁候边说边退下官服,露出内里的短褐,包裹着他矫健的身姿。 “让本候也见识下胡地第一勇士的风姿。”魏宁侯漫不经心地卷起袖口的玉石纽扣。 “乞尔塔刚赛完一场,魏太傅你此时上场,岂不是趁虚而入,这就是北朝的待客之道吗?”忽拓蛮没想到太傅大人要亲自下场,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魏宁候轻笑一声道:“乞尔塔此刻乃是盅性最猛,更是体魄最强之时,不过本候也与其不计较,毕竟北朝需待客有道。” 话毕,魏宁候一个箭步跃上台。乞尔塔仿佛失了智一般,见有人上台便似发狂的野兽一般,顶着赤红的双眼进攻。 魏宁候也不硬上,只是如鬼魅般闪躲。 台下的官员们不由紧张地抓起衣角...这...太傅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蛟龙虽恶,但也能吓退邻国豺狼啊! 王含钰更是脸色灰白,恨不得立刻让父亲派出金吾卫给太傅助阵,当下坐立难安。 魏宁候见乞尔塔攻势虽猛,但脚下漂浮凌乱,在硬接了对方几拳后,他借了巧劲纵身把乞尔塔绊倒,闪电般出掌劈向他的后颈,又抬腿猛击其腹部。 “哇....”乞尔塔跪在地上,张开口吐出大滩秽物。一只似蟾蜍的活物从污秽中蹦出来,直直向忽拓蛮的方向跃而去。而吐完的乞尔塔似被抽走了浑身力气,如烂肉一般瘫在地上,但眼中却是清明了许多。 “果然是激血蟾。”可是胡人怎么会有南疆的激血蟾呢?南疆什么时候和胡人联手了?陆明悦喃喃自语。 二皇子忽拓蛮可没这么淡定,他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快!快砍死那个怪蟾!” 大殿内不许携带兵器,忽拓蛮身边的侍卫只能脱下靴去拍打怪蟾,却见怪蟾灵活躲闪,偶尔喷出的汁液溅到侍卫身上,即可腐肉见骨。 “砍死激血蟾,快给本王砍死!!!”忽拓蛮喊得声音都变了腔调,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激血蟾一路畅通无阻,眼见着要从忽拓蛮的裆前跳至脸上。 众人正要捂眼,却听嗖地一声,一只箭似闪电般劈过,稳稳地把激血蟾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股腥臊的黄汤倾泻而下,淹了升天的激血蟾。 众人扭头望去,见魏太傅仍站在场上,身形笔直如松,手中正握着精良的霸王弓,他嘲弄一笑:“快扶二王子下去更衣。”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不过也大概也看出个因果,胡人狡诈,居然为了取胜弄了什么鬼怪玩意,还好魏太傅及时发现,灭了胡人的威风。 “马总管,众卿家也看累了,安排南疆的舞姬来解解乏吧。” “...是...是,奴才这就去安排”马总管回过神,朝着舞姬的方向跑去。 陆明悦眼见着马总管脚下倒腾得飞快,一路小跑朝她而来。“陆...陆美人...请你带舞女..女们入场献..献舞吧。” 马总管气喘呼呼说完,又小声地提点她一句“太傅大人说让美人好好表现,把文武百官的气氛带动回来。” -- 第7页 陆明悦隐在面罩下的脸泛起一丝苦笑,这个尿溅当场的气氛让她如何带得动。 事已至此,无路可退,陆明悦领起舞女们缓缓入殿。 大殿内的气氛十分压抑,官眷们面色凝重,还未从方才的突发事件中缓过神来。 “请南疆第一美人献舞《瑶姬弄花》”马总管卖力的吆喝,企图拉回官眷们的注意。 丝竹声幽幽响起,陆明悦摘下面纱随手拂去。场内响起了一阵阵抽气声。 美人恍若未闻,她梳着高高地朝云近香鬓,浓密的黑发分为两股交替拧起,堆叠盘在头顶,发鬓上简单装饰一枚牡丹花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纤细的脖颈下垂挂着血红色珊瑚坠,映得美人肤色愈加白皙光洁,坠端滑入她丰盈的双丘,令人极想随着那串红珊一探秘丘。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成。 魏宁侯墨瞳微醺,眼前的美人如牡丹精魂,一袭红裙翩翩若仙,不堪一握的腰肢随着丝竹声缓缓扭动,修长的双腿伴着节奏步步生莲,仿若踩到人他的心尖上。 美人勾魂的水眸火热而又大胆的朝自己望来。空气中漾起若有似无的清甜果香,倘若西王母寿宴上的蟠桃落入凡间,就应该是这股子香气。 魏宁侯饮下一杯烈酒浇灭心中欲.火,还真不能小瞧无根之人的眼光。 第4章 .入府、陆美人可是在邀本候与你共浴山泉 官眷席中,王含钰眼中烧起熊熊妒,若是眼神能够化形,她恨不得化作两把利剑戳烂了场中妖精的脸。 舞曲到了收尾的之际,舞女们不知从哪变出一簇簇枯藤,层层罗列在美人身侧,陆明悦伸出纤纤玉指从光秃秃的藤蔓上缓缓滑过,霎那间,枯藤上绽放出鲜艳的花朵。 大殿内的众人顿觉芳香扑鼻。 “此花在南疆唤做龙藤花,喜在人杰地灵处生长,但极少开花,南疆曾有个传说,龙之七子赑屃授命建造神殿,背驼巨碑从南洋出发,在途径南疆时巨碑不慎滑落,赑屃正感孤立无助,突然发现当地的一种草藤甚是强韧,于是赑屃用其捆绑巨碑继续前行。” 陆明悦的声音悠扬婉转,不禁把众人都吸引到此故事中。 “赑屃感念草藤相助,观其外形普通不被人喜,于是分出一股龙气相渡,从不开花的草藤瞬间鲜花怒放。南疆百姓们感念龙子恩泽,故唤其龙藤花。此行北朝,南疆王特地献上神花,可惜路途遥远,行至未半花骨便已尽数掉落,没想今日在此被北朝的龙泽福佑,获得新生。” 马总管此刻在内心为陆明悦竖起根大拇指,高!陆美人这马屁拍得润物细无声。 “赑屃乃长寿,吉祥,走鸿运之意,北朝得此龙泽福佑,必会国运昌盛。” 马总管已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百姓都道太傅大人是蛟龙转世,但蛟龙并非真龙,不如真龙之子来的名正言顺。陆明悦虽然并未明指龙气来自何处,但明眼人都知道当今圣上不过是一个傀儡,真龙之气必然来自魏太傅。 众臣在陆明悦奉承完后,接连起身相赞,称这几年北朝在太傅大人的治理下,百姓富足,国泰民安。霎时,溢美之词如春日柳絮般纷纷飘向太傅。 陆明悦恭谨地跪在地上,内心悄悄感叹,多亏此时阿蛮不在,不然她肯定会脱口而出,什么龙藤花,不就是南疆人人家门口随处可见的爬山虎嘛。 文轩帝似是被陆明悦所谈的故事提起了兴致,激动得在龙椅上坐立不安,他努力按耐住自己的好奇,但委实想知道眼前的美人是如何让枯藤开花。 “陆美人真是让朕大开眼界,这枯藤开花,闻所未闻,不知你是...” 马总管眼见文轩帝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赶紧接上:“皇上,陆美人多才多艺,还亲手所绘《南疆山水图》,请圣上一观。” 文轩帝在马总管的提点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清咳一声,收起好奇捡起龙威道:“那便让太傅和众卿家与朕一同欣赏吧。” 陆明悦在马总管的协助下展开山水图,她面向魏太傅,淡然开口道:“此山唤做黄金山,每到盛夏,山中开满向阳花,金灿灿的一片,从远望去,仿佛一座座金山连绵起伏。”话落,陆明悦似是有意无意的伸出手指在画上几处向阳花的位置轻点。 魏宁侯在陆明悦侃侃而谈赑屃驼碑的故事时,只觉兴趣寥寥,不过美人声音悦耳倒是一番享受。 可当他的目光顺着陆明悦纤纤玉指落在那幅画上时,眼中不由精光大盛,他探身向前,看向陆明悦的目光晦涩不明。问道:“陆美人所画的黄金山可是位于闽南和南疆的交界处?” 陆明悦清眸流盼,面对气势逼人的魏太傅嫣然一笑道:“太傅大人果然目光如炬,此山确是接壤于北朝闽南。” “本候年少时也曾到闽南拜访高人,可惜未能观得此景,不知美人是在何处作画?” 魏宁侯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美人,担得上是艳色绝世,然而他不喜女子太过聪明,若是心思太多,反倒让人厌恶。 美人所绘的山水图从画工上看并非绝品,但魏宁侯一眼就看出画中有几簇向阳花的墨迹斑驳,数道略显浓重的比划似是勾勒出一个“米”字,数个“米”字在山中的位置和闽南军用沙盘内标记的粮仓位置如出一辙。 “南疆天泉山多产温泉眼,即便山顶白雪皑皑,温泉内也是水汽氤氲,清澈见底。山顶景色优美,此画便是小女在天泉山山顶所作。太傅大人若有机会,可以去南疆一试。” -- 第8页 陆明悦暗暗赞魏太傅目光如炬,本以为她还需再提示对方几句,却没想一眼就被太傅看出画中蹊跷,并询问她作画位置。 “陆美人可是在邀本候与你共浴山泉?”魏宁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甚是满意,忍不住调侃一句。 陆美人看似赢弱,面对他的施压却不见半分惊慌,对答起来更是神闲气静,比朝中那些畏畏缩缩的老臣都强上百分。 到底是心机深沉?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陆明悦闻言微怔,当下以为自己会错意,妩媚的大眼呆呆地盯向太傅,待想明白太傅就是那个意思,嫩颊上的红晕一路燎至耳根。 席上的官员们不由地向太傅投去艳羡的目光,大丈夫即当如此,拳打胡地最凶狠的勇士,调戏南疆最娇艳的女人。 “魏太傅若肯大驾光临,自有南疆王热情款待,小女身份低微,不敢有越畔之思。”陆明悦后退一步,惶恐跪地,表情一派诚恳。 害怕吗?未必见得。倘若真是如此胆小,怎敢在大殿上明晃晃的指出闽南军粮所在,若不是被自己一眼识破,怕是要把画贴在他脸上。 小小女子,怎会有如此胆识,背后是谁人在指示? 魏宁侯思量问题的时候惯会冷着张脸,众人却以为太傅大人被南疆美人的婉言拒绝所激怒,不由地为殿中美人捏上把汗。 “魏太傅,朕观此画觉得陆美人工笔结构严谨,设色高雅秀逸,若是能入宫指导廷内画师,岂不是为翰林画图院添砖加瓦。” 文轩帝平日极少当着百官的面对魏太傅出言,但他不忍心见陆美人今夜便要被黑白无常拷走,更何况他还不知那些藤蔓是如何瞬间开花的呢? 魏宁侯凤眼微眯,他还不了解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念想,今夜便把他从西番带来的花草全部丢进御膳房的灶膛里烧了。 文轩帝被魏太傅犀利的目光看得一个哆嗦,却见太傅大人森然一笑道:“陛下和微臣果然是君臣一心,近日御医和微臣提及皇上的龙体愈发稳健,想来骑射课程也是时候安排上。只是如此一来,皇上只怕无暇分心,还好微臣的府邸够大,足够陆美人歇下,皇上那日要是动了赏画的心,臣再带美人入宫。” 宴席上的众臣未曾料到今日居然有幸看到傀儡皇帝“冲冠一怒为红颜”。更叹魏太傅果然喜爱夺周氏皇族所好。江山美人一个不落。 刚刚太傅的话什么意思?翻译过来便是:好巧!皇上居然和微臣看上了同一盘菜,那微臣便替你吃了把,你若还想吃,我下次入宫吃给你看。 今夜的宫宴可谓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让大殿内的官员们看得大呼过瘾,就连那些平日里端庄稳重的诰命夫人们也忍不住想速速抬起屁股走人,好赶快回府,好关上房门与妯娌们展开热烈讨论。 众人都心不在焉,以至于对南洋使臣压轴奉上的奇珍异宝都觉得索然无味。 南洋使臣深觉惶恐不安,北朝果然地大物博,他这次返回南洋后,定当告知南洋王在下次朝贡时必要搜刮出更好的珍宝,不然他实在是无颜再踏入北朝疆土。 宴毕,陆明悦随小太监回到偏殿休息,阿蛮看到小姐全须全尾归来,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刚凑上前想询问两句,却见一位宫女带着魏宁侯的侍女进来。 “陆美人,奴婢是太傅府内的大丫鬟甘棠,奉太傅之命带美人入府,美人也不必收拾,太傅府衣饰俱全,现下便随奴婢出宫吧。”自称甘棠的大丫鬟衣着精致,妆容清丽,语气也未见讨好之意。 阿蛮吃惊的长大嘴巴,太傅大人莫不是色鬼转世,如此迫不及待,吃相真是难看至极。 “这位...这位甘棠姐姐,我打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侍奉,可否让我同小姐一起入府。”阿蛮急急说道。在她眼里,荣华富贵的太傅府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她要陪小姐一起同生共死。 甘棠看了一看陆美人身旁的丫鬟,身高马大,皮肤虽然不白但是却有小麦色特有的光泽,浓眉大眼也算俊俏,就是不知为何,此刻她的脸上却是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 甘棠婉然一笑,语调却不带一丝人情,“望妹妹不要让奴婢为难,太傅大人只让奴婢带陆美人一人入府。” “可是...”阿蛮还欲再言,却被陆明悦拉起手打断。 “阿蛮,你可愿跟阿桑老回南疆,到了南疆,我会写信让表哥在泰城给你找...” “小姐,阿蛮定要跟在您身边。”阿蛮不容陆明悦说完,便急急说道,眼中更是掉出了豆大的眼泪。 “我的好蛮儿,休要再掉金豆子了。”陆明悦指了指身边皇上赏赐的物品说:“既然你决定跟着我,就不必再理会阿桑老,一会带着这些赏赐出宫,在驿馆等我接你。” 阿蛮连连点头,说一定会等着小姐接她。 甘棠在旁看了暗暗咂舌,这陆美人心也真大,成堆的珠宝瞧也未瞧就这样赏给了身边的丫鬟,她怎能确保太傅会准阿蛮入府。 陆明悦换下舞裙,穿上自己的素裙,随甘棠上了太傅府的马车,车外天色已黑,车内,陆明悦慵懒地侧身而卧。 刚刚停服曼陀罗汁,身体本就容易困乏,今日与太傅大人一番周旋真是耗尽了她的精力。不过太傅府的马车果然制作精良,车内带有安神香的靠垫柔软舒适,车轮也不知被什么加固,行驶起来如履平地,一点都不颠簸。 -- 第9页 渐渐地,陆明悦觉得眼皮似有千斤沉重,脑袋一沉,便梦会周公了。 同在车里端身而坐的甘棠惊讶地看向酣然大睡的陆明悦。暗叹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美人的洒脱。 她作为太傅府的家生丫鬟,习惯了其他几位小夫人们在太傅身边的战战兢兢或曲意逢迎。也不知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陆美人进了府,会落得个什么结果。 不过仔细打量,这位美人即便娇憨侧卧,身上也是高低起伏,卓越多姿。退去妆容的脸蛋白净无暇,梦中柳眉微皱,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这般出尘的容貌,甘棠不由地看痴了。 魏宁侯平日出行时不爱坐轿,虽说在宫宴上欣赏美人时多饮了几杯,但依旧神志清明,出了宫门便骑上绝影马悠然前行,在抵达府邸正门口时,他看到身后的车马正要向后门驶去,突然抬手拦下。 即将进入府内,他倒要看看那个表面上温良恭俭的陆美人此刻会是什么神情。是会烟视媚行地向他邀宠,还是故作清高地拒绝他的安排。 魏宁侯下马后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马车边,他不假思索就打幽帘,待看待车里的情景。却不由地剑眉微挑。 车内,陆明悦歪着脑袋睡得正香,平日做事稳重的大丫鬟甘棠却是一副魂不守舍地模样盯着熟睡的美人。甘棠似是被突然打开的幽帘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太傅后立刻跪下,刚想张口却被太傅挥手示意禁声。 魏宁侯深邃的凤眼微眯,盯着侧躺地陆明悦半响,确认了她的确是睡着了,轻声对甘棠道:“以后陆姑娘若是在车上睡着,给她盖上毯子。” “是”甘棠不敢抬头,耳边听到窸窣之声,原是太傅大人把斗篷解下来,盖在陆明悦身上,随后弯腰横抱起陆明悦,迈着大长腿从正门入府。 门口管家张忠看到魏宁侯怀里抱着个美人进来,大吃一惊! 他早就得了信,太傅在宫宴上收了位女画师,于是紧着在西院房收拾出了间房,就等着美人从后院抬进来。却未曾料到,太傅居然就这么明晃晃地把美人从正门抱进来。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紧紧跟在太傅身后,思虑了半路,还是忍不住问:“太傅,奴才已经把西院收拾出来了。” 魏宁侯脚步稍缓,低头看向陆明悦。 月光下美人侧头躺在自己的臂弯内,看似丰盈的娇躯,在他怀里却轻飘飘的像只小猫。不知是不是美人觉得一路颠簸,此刻她精致的柳眉拧正委屈地拧在一起。 从此地到西院实在太远了。 “自然是去本候屋里。”脆利落的撂下几个字后,魏宁侯便毫不犹豫地抱着陆明悦朝主殿走去。 留在原地的张忠却是惊讶的合不上嘴! 乖乖,一向喜静的太傅主屋可从来没踏进过女人啊!这怀里的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以后他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第5章 .表哥、原是魏太傅所作,看来画中这只猛虎已然踏往极乐。 魏宁侯把陆明悦放在床上,此刻美人虽已退去脸上的铅华,却更显其天生丽质。弯翘的睫毛在烛光中投下一小片阴影,耳边的碎发因一路颠簸的原因,紧贴在她粉嫩的脸颊上。 他坐在床边,伸手把美人微蹙的柳眉抹平,又忍不住勾起她嫩颊上的碎发,挽至耳后。 陆明悦似是感受到了温暖的大掌,在睡梦中的她情不自禁地把脸主动贴过去。 魏宁侯顿觉入手的肌肤细腻滑嫩,仿若捧着新鲜的奶糕,颤颤微微在他粗糙的掌心抖动着。霎那间,灼热的火苗在他眸中点起,火热的大掌忍不住顺着美人纤细的脖颈一路下滑.....。 梦中,陆明悦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南疆的草原上,成表哥牵来了月照玉狮子,宝马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成表哥托起她的腰,放置马上。 “表哥,好高啊,我会不会掉下去?” “明悦不怕,表哥会教你。”成表哥灿烂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给气宇轩昂的男子添上几分稚气。 成表哥跃上白马,双臂环在陆明悦肩侧,把缰绳放入她手中,她转头与表哥相视一笑,挥动起手中的缰绳。 “驾!”白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狂奔,陆明悦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在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南疆圣女,肩上也不用扛起圣殿兴衰的重责,她只是一个随风驰骋的小姑娘,成表哥的小表妹。 床榻上,陆明悦唇角含笑,温润的红唇轻启:“成表哥。” 魏宁侯正要低头含住那片诱人绛唇,却听到陆明悦低声呢喃。虽说此刻欲.火焚身,但成表哥那三个字却让他瞬间警醒。 成璟,南疆天策大将军。其祖父成守国曾是周氏始皇手下一得力干将,但始皇在年迈时受奸人挑拨,满门抄斩这位跟随自己四十余年的老臣。 待始皇清醒过来之时,成守国已在狱中自刎以证清白。他的儿子和儿媳在忠奴的掩护下一路逃至南疆,投靠了当时的南疆王。 成守国的儿子在南疆一生碌碌无为,成家日渐中落。成璟身为嫡长孙,在年幼时便肩负起成家的荣辱兴衰,可能是继承了祖父的衣钵,成璟年纪轻轻就踏上攻打南洋的战船,靠着一身武艺和杰出的领兵才华,只花了四年,就把南疆和南洋边境的海盗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成将军年少成名,深得南疆王器重。边疆百姓都道:南有成璟,北有魏阎王。 -- 第10页 魏宁侯垂眸看着身下妖娆的美人,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仿若一双玉手在缠绕自己颈间,让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发髻间轻嗅。 成璟居然舍得放手美人在他身畔。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忠和甘棠正在院中候着,却见魏宁侯推门而出。这么快!热水还没到呢!张管家抬头偷瞄了一眼,见太傅衣衫整洁,深幽的眸中不含半点情.欲,并....不像刚刚一度春宵的模样。 魏宁侯唤过甘棠:“陆美人醒后带她去侧殿安置,再遣一伶俐的丫鬟和你一同伺候,若她有什么异常举动,速速告知本候。” “禀太傅,南枝性格活泼,奴婢看陆美人恬静,可否要调遣南枝来伺候?” 魏宁侯脑中浮现出陆明悦柳眉微蹙的模样,沉声道:“那便让南枝过来。张忠,把常隐带到书房,本候有事要交代他。” 甘棠恭送走太傅,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屋,见陆美人还在安睡。她假装没看到陆明悦凌乱的前襟,替她掩好被角,落下青纱帷幔。走出房间。 陆明悦睁眼开,捶捶沉重的脑袋,缓缓起身。锦被从肩头滑落至腰间,她觉得胸口微凉,不由低头看向自己微微敞开的衣襟,心中一紧,赶忙抬起左臂,看到赤红一点的宫砂还在,当下松了口气。 “美人醒了?要不要喝杯香茶润润嗓子?” 陆明悦寻声望去,看见一位脸蛋圆嘟嘟的丫鬟扎着两把头,正笑眼弯弯地走进屋内。她接过丫鬟递来的香茶,浅饮一口。 随着清新的茶香在口中飘散,陆明悦捡起昨夜的回忆..她好像在太傅的马车上睡着了。 “请问...这是太傅府吗?” “是啊,甘棠姐姐说昨个美人在马车上睡着了,太傅大人把美人抱进屋,还差遣奴婢和甘棠姐姐一同伺候您,奴婢叫南枝。”小丫鬟说完,对陆明悦行了一礼。 南枝絮絮叨叨的模样让陆明悦忍不住想起了阿蛮,不由地冲她一笑;“别管我叫美人了,叫我陆姑娘即可。” 南枝见陆明悦虽然鬓云乱洒,却有种慵懒之美,当她冲自己嫣然一笑时,那摄人心魂的模样让自己的身子都酥了半边。老天爷,以后她日日看着陆姑娘,会变得更美一点吗? 陆明悦见到南枝露出和阿蛮如出一辙的神情,下意识地想抬手想点她的脑门。 “陆姑娘醒了?”甘棠从外面归来,她身后的小丫鬟们手中托举着一叠叠精致的早点。 “姑娘睡了一夜,待南枝伺候您洗漱完,赶快喝点参粥垫垫胃。”甘棠在门外听到了陆明悦和阿蛮的谈话,也顺着叫起了姑娘。 “魏太傅可在府上?”陆明悦感觉昨日还一副生人勿近的甘棠,在今日变得亲切了许多。 “太傅大人今早去兵部巡营了。” 洗漱完,饥肠辘辘的陆明悦开始用起早膳,太傅府的早点甚是精致,单是这小小的水晶虾包就有三十二个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在填饱肚囊后,陆明悦一边饮着清甜的百花春色,一边默默打量起屋内的装饰。 想不到杀伐决断的魏太傅房内布置得却是文雅,唯一能匹配太傅煞气的大概便是这墙面上悬挂的猛虎图。 画中老虎吊睛白额,血盆大口占了此画大半的面积,乍然看去仿若作画之人离这只猛虎距离极近。再看左下角落款:屠虎图,魏宁亦,字静棠。 原是魏太傅所作,看来画中这只猛虎已然踏往极乐。 陆明悦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喝下一口果饮压压惊。 “陆姑娘,用完早膳后咱们便移步侧殿,张总管今晨刚刚归置妥当,还从库房中取出一整套紫檀木家具。”甘棠笑着同陆明悦商量。 陆明悦点头应下,她亦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净完手,便由甘棠引路。 按理说太傅所居的府邸应该很大,可陆明悦感觉肚中的水晶包还没消散,她人便已到侧殿,侧殿内的庭院倒是宽阔,庭院正中坐落着二层阁楼,她抬头望向悬挂在房梁中匾额上的金光大字:“藏娇阁”。 “陆姑娘,藏娇阁是距离太傅主殿最近的阁楼,几位小夫人都想在这住下,尤其是燕婉夫人。” 南枝知道陆明悦是太傅在宫宴上收来的舞女,但她心思单纯又心直口快,只是觉得若是主子得宠,自己也脸上有光。 “姑娘你看这金光灿灿的藏娇阁多华丽,您可否喜欢?” 陆明悦自然不喜,但脑中却浮现出那只归西的猛虎,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喜欢的很呢。” 阁内布置华丽,目所能及之物,皆是价值不菲。陆明悦内心腹诽:太傅大人是不是故意的,她若是不小心毁坏一物,便要找画中猛虎探讨轮回转世之道。 甘棠看着屋内的装饰暗暗咂舌,张忠真是把库房内的压箱货都一股脑地搬了出来。 南枝却觉得这美轮美奂的藏娇阁和自家光艳逼人的主子真是相得益彰。 “王爷还赏了很多首饰和衣裳,奴婢伺候姑娘逐个试试,全当消食了。” 这种消食的法子陆明悦不是很喜欢,她想了想便说:“从南疆一行至此,在车马里坐的都快发霉了,南枝你找件轻便的套装,陪我到花园里走一走,方才听你描述府中景致,有些好奇呢。” “好嘞”南枝爽利地在叠叠新衣中挑拣,最后选了件雪青色窄袖衣,下着素裙。“当下园内黄色花开得最多,姑娘穿这套往花丛中一站,肯会叫人移不开双眼。” -- 第11页 南枝伺候完陆明悦穿戴完毕,发现姑娘不仅容貌明艳,身材也是极好的,姑娘胸前皮肤白皙,锁骨分明,不堪一握的纤腰走起路来婷婷袅袅。 真应了那句琼台玉阁藏娇人。 太傅府的后花园果然极大,站在亭台楼阁上可以看到东侧有一深潭,潭内荷花簇拥相连。西侧假山重峦叠嶂,北侧还有个小树林,林中都是野生的桃树,杏树,铁杉等。 陆明悦兴致勃勃地走进树林,林内野生的铁杉株株高耸入云,倒是个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姑娘,您可要小心点啊! 我听张管家提到,这片林子里可是有蛇的。” 南枝有点不解,平日里小夫人们都喜欢去亭台上小坐品茶,等着邂逅太傅,可自家姑娘怎么像个狐狸似的往野林子里钻。 “嘘!南枝你听....”陆明悦闭上眼,聆听林中的细小虫鸣。日光透过层层树叶,落在她身上,打出斑驳陆离的光影。 南枝望看向陆明悦,觉得她的身后仿佛渡上了一层柔柔的金光,虽然姑娘面容艳丽,此时却给她一种圣洁的感觉。她不知道姑娘让自己听什么,却不忍出声询问打破这番美好的画面。 “原来在这里!”陆明悦睁开妩媚的大眼,慢慢地走到一颗粗壮的铁杉下,她抬头向树枝上看了看,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便在南枝一脸震惊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爬上了树。 “姑娘,您...您这是作甚啊?”南枝急的直在树下打转。 第6章 .养蛊、美人观景亦成景 陆明悦利落地攀爬到一根树叉上,拨开层层树叶,小心翼翼地把挂在树枝上的蚕茧收到荷包内。 南枝还没看清,陆明悦就轻盈的从树上跳下。 “原来姑娘你还会轻功啊?”南枝松了口气,见陆明安然无恙,好似方才只是垫脚摘了颗果子般轻松。 “当然不会,只不过小时经常爬树,熟能生巧罢了。”陆明悦拍拍手上的泥土。 “回去吧,走了半天,还真有点饿了,午膳咱们吃什么?” “奴婢一会先给姑娘拿盘酥酪垫垫,再去厨房要盏佛跳墙,还有肉酱油烧栗米饭。” “嗯,甚好。”陆明悦很是满意。 主仆二人朝着庭院的方向走去。 树林深处,魏宁侯目光清冷,凝视着陆明悦俏丽的背影。 今日,他在兵营内得到线报,成璟将军在前几日求娶大公主乞洛为妻,现下已经成为南疆热腾腾地新驸马。也不知道陆美人闻得此消息,还会不会这般欢快。 方才他刚回府,就看到陆明悦带着小丫鬟一路鬼鬼祟祟钻进林子中,魏宁侯好奇地跟随在她们身后,想看看陆美人打着什么鬼主意。 没曾想却亲眼目睹这位秋水伊人撸起了袖子,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一株铁杉,任凭丫鬟在树底下怎么喊都不下来。最后...好像见她从树上抓了只虫收起来。 魏宁侯几年前到过访南疆,自是了解当地的一些习俗,南疆盛行巫蛊,但绝大多数都是些骗人的巫术,真正的本事都在圣殿里的几位长老们身上,陆美人小小年纪,莫非还懂得盅术? 半月后,常隐就会从南疆归来,此次他派常隐前去南疆,一是摸清陆美人的底细,二是查看她呈上画中粮草的位置是否属实。 自古美人多蛇蝎,更何况他府里这位还是个绝世美人。 ******* 藏娇阁内,甘棠再次为几位小夫人续上茶水。 “奴婢还是差遣绿箩去园子里寻寻陆姑娘,南枝平日里毛毛糙糙,怕是跟小主迷了路。” “南枝可是府里的家生丫鬟,怕是闭着眼也能在园子里跑。” 二夫人鲁燕婉把不满挂在脸上,再抬眼环视屋内的家具,随便拿出一件就抵得上她屋里的全部家当,想到太傅这般厚此薄彼,胸内火气更甚。 好个小浪蹄子,定是在凉亭里等着邂逅太傅,日头这么毒,也不怕晒死她。燕婉知道甘棠以前是太傅的近身丫鬟,不敢当面造次,只得在心中狠狠咒骂。 “许是陆妹妹见花园内景色优美,想多赏会景。”三夫人白濯清见众人不搭腔,怕二夫人心生尴尬,好心接茬。 “还不是燕婉姐姐亲自张罗着咱们来探望新妹妹的,怎地自己先不坐不住了。” 四夫人白濯华饮上一口香茶,不急不缓地揶揄道,她就是看不惯鲁燕婉平日那副张狂模样,不过仗着她兄长是太傅眼前的红人罢了。 白濯清与白濯华乃是一对双胞胎,两人一位温婉似水一位热情似火,若此时陆明悦在场,定会赞一句太傅好享受。 “呦!你们一口一个妹妹喊的倒是热络,仿佛已经打过照面似的,没准人家正和太傅在主殿里用午膳呢。”鲁燕婉特意把主殿两字咬的极重。 现下府内谁人不知,那个小浪蹄子昨夜是被太傅抱进主殿的。听说还没让太傅在屋里歇下,愣是把太傅轰到书房去睡,真是好大的脸! 想到太傅清冷如谛仙一般的姿容,怎会做出这等下脸之事,也不知那个南疆舞女给太傅下了什么迷魂蛊,今日她煽动几位小夫人前来,就是想看看这只狐妖的庐山真面目。 大夫人吴氏淡然的看着眼前几位小夫人你一言我一语,依旧沉默不语。 “狐妖”进屋一愣,只见暖阁中的四仙桌边满当当地坐着四位美人,怎么,特地来她屋里打马吊吗? -- 第12页 几位小夫人看到浑身是土的陆明悦也很是差异,这...这光天化日的,跟太傅去那片草地上翻滚了?再抬眼看向陆明悦的面庞,不由地内心一惊,这等妖娆姿色,怕是谛仙也心甘情愿被拉下凡界。 “姑娘...您这是打那去了?南枝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甘棠也是吓了一跳。怎的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只泥猴。 南枝也很是纠结,总不好意思当着几个小夫人的面说:今个天气甚好,我们姑娘爬树消食去了。 “在后院树林纳凉的时候看到条青蛇,吓得跌倒了。”陆明悦随口敷衍,又问:“几位夫人是打算在此用午膳吗?” “那倒不必了,今个过来便是想跟妹妹打声招呼,观妹妹屋里富丽堂皇,锦天绣地。想必是不缺碗筷的,只是府中规矩大,太傅昨夜还未同妹妹一起用过膳,我们几个姐姐也不能坏了规矩。”鲁燕婉的一番话里夹枪带棒,暗指昨夜她对太傅擒故纵,不肯让太傅在屋内歇下。 陆明悦费解地望向二夫人鲁燕婉问:“这位夫人平日里是睡在马厩吗?” 几位小夫人瞠目结舌,似是不敢相信陆明悦方才说了什么,就连如菩萨般一派淡然的吴氏都猛地变了脸色。 “你....你个...小贱人,你说我什么?”二夫人气得胸口跌宕起伏,自打兄长当上将军,还没有人敢对她如此冷嘲热讽。 “小女只是好奇,夫人虽然只是个妾,但观太傅家大业大,应该不至于委屈到夫人,为何要眼馋我屋内的东西呢?” “我是妾,难道你就不是?还未曾侍寝便如此张狂,怕是脑子不清醒把自己当成正妃了?”鲁燕婉的芙蓉脸蛋都气成了猪肝色,她确是眼馋陆明悦屋内的家具,但是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思被陆明悦大剌剌地指出来,让她羞愤交加。 陆明悦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目光坦然地扫视过几位夫人。虽然身上泥点斑斑,但在场的人却觉得她此刻气势磅礴。 “谁说我是妾?宫宴当日太傅大人金口玉言,是以画师身份把我聘入府中作画。皇上也亲口说了,若是得空,便让我入宫去翰林画图院和画师们切磋。” “你...你...我...” 鲁燕婉语不成句,但却是被陆明悦的一身浩然正气唬住,毕竟宫宴里太傅和皇帝到底说了什么,她们也未亲眼所见。 “陆妹妹消消气,二夫人向来心直口快,可能是被下人们的闲言碎语所惑,才误会妹妹你的。”白濯华有心亲近这位美人,打起了圆场。 陆明悦笑了笑,“夫人客气了,既然今日把话说清楚了,以后便唤在下陆姑娘或是陆画师,妹妹这个词,实在不敢当。” 说罢对几位夫人行了个见礼“小女子不知几位夫人来访,未曾准备,不知夫人们可是要在此用午膳?”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鲁燕婉翻了个白眼,抬腿便走。既然她硬说自己是画师,那便是府里的奴才,还跟她客气什么。 其他三位夫人也讪讪地跟陆明悦告别离去。 终于送走了四位夫人,陆明悦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南枝一笑:“快去厨房拿佛跳墙,多说了会话,现在感觉肚子更饿了。” 南枝此刻很想对陆明悦说:姑娘,您真想清楚了吗?府内的画师可吃不上佛跳墙的啊! 进了里屋,甘棠在替陆明悦更衣的时轻轻说:“姑娘,方才您委实不必和燕婉夫人如此争锋相对。” 陆明悦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靠在窗边思索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本想清者自清,奈何孤莲无所依。” 甘棠不明所以,刚想退下,却见陆明悦目光凛冽直视向自己。语气含带着上位者的威严:“甘棠,太傅何时会见我?” 一瞬间,甘棠觉得陆明悦什么都知道。知道太傅故意不见她,知道自己是太傅的眼线。 “奴婢不知。”甘棠情不自禁跪在地上,不敢去看陆明悦的双眼。 下一刻,陆明悦又恢复到平日的含娇细语:“无妨,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去看看南枝布好菜没。” 窗外,骄阳似火,可甘棠却觉得方才被陆明悦扫视过的后背有种刺骨的寒冷。 书房内,魏宁侯听完甘棠的汇报,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地敲打在檀木桌面。 宫廷画师,她倒是挺会为自己沽名卖直。 “请太傅明示,奴婢和南枝是该把陆姑娘当画师侍奉还是...还是当王爷的妾室侍奉?” “无论是画师还是本候的女人,皆是你们的主子。” “是,奴婢清楚了。” 甘棠从书房退下,先去小厨房取来几叠点心,缓缓步入藏娇阁,还未入屋,便听到南枝在问陆明悦:“姑娘,奴婢委实好奇,您真不不想侍寝吗?” 甘棠不由驻足倾听。 “小丫头,想什么呢,姑娘我又不是画春宫图的。” “可...姑娘您这么貌美,万一太傅大人想要您侍寝,那该当...” 甘棠赶忙进去打断了南枝,这些话她可不敢传给太傅大人。“姑娘,奴婢瞧您晚上肉食的有些多,刚刚从小厨房拿了千层桂花膏和雪融山楂球。您且尝尝。” “还是甘棠会伺候人。”陆明悦娇笑着把山楂球塞进南枝嘴里笑道:“看我不堵住你的嘴。” 甘棠微笑地看向嬉闹的二人, 怀疑她中午是不是对陆姑娘那抹凌厉的眼神出现了幻觉。 -- 第13页 深夜,陆明悦睁开眼,起身探听耳房的动静,待确认南枝已经熟睡,她悄悄地从荷包里掏出早上摘到的蚕茧,拿珠钗扎破自己指尖,滴落的鲜血很快就把蚕茧浸湿。仔细看去,血红的蚕茧似是在轻微的蠕动。 快吃吧快吃吧,不枉你主人强塞下去的这些肥肉。陆明悦在内心低语。 太傅府的日子单调而又规律。 陆明悦用完早膳便去花园里瞎逛,偶尔带回点花草回房内捣鼓,到了下午便会让甘棠和南枝准备好笔墨,认认真真做好画师的本职,争取不吃太傅府闲饭,到了半夜,再爬起来喂食蚕蛹。 一晃眼,半个月便过去了。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与南疆的潮热不同,北朝的夏天也略似它的主人的脾气,热得蛮横霸道。 陆明悦唤南枝她们把竹编床榻移至庭院内的葡萄架下,这竹榻是张忠昨日才送来的。 据他所言,此竹榻需从近郊有名的百年竹林里特选出雨后新竹,当场砍下编织而成。编织好的竹榻光滑柔软。躺在上面即舒适又清凉,还带有一丝沁人心脾的竹香。 陆明悦侧身躺在竹榻上,脱掉鞋袜,捻起一颗冰镇葡萄放入口中,冰爽酸甜的葡萄肉滑入口腔,燥热瞬间离体,舒爽得很。 正当享受,突闻“喵”的一声,陆明悦低头看到一个雪白绒团在竹榻下轻叫。 这应是太傅养的猫,名叫元宵。平日里它最喜爱在园子里乱窜,还和同样爱乱窜的陆明悦打过几次照面。 “这么热的天,你也难受得紧吧?”陆明悦笑着把元宵抱起来,放在竹榻上。却没想到这只猫还挺粘人,非要趴在她的胸口。 陆明悦拿起没冰过的葡萄喂给元宵吃,看它眯眼满足地吐出粉嫩的舌头,不由地感叹:“你的主人若是也像你一般好伺候就好喽。” 已然过了大半月,太傅还没打算召见她。陆明悦纤纤玉手捋着元宵的毛,望向院内的景致发呆。 美人观景亦成景。 魏宁侯站在主殿的阁楼上,楼外枝繁叶茂的桂树很巧妙的挡在窗前,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观赏眼前的美人。他的手中正握有常隐此行南行来带的线报。 第7章 .暖床、美人近身,暗香袭人 陆明悦今日穿了件浅粉色抹胸,因天气炎热,外面只套了薄纱广袖罩衫。头上则是简简单单扎两个双螺发髻,毫无珠宝点缀,却更显其姿色天然。美人侧身而卧,玉腿修长,莹白的脚丫搭在葡藤架上,随着藤蔓的晃动摆来摆去。 粉嫩简洁的装扮使她褪去了几分妖娆,略显娇俏可人。 魏宁侯望向青绿竹榻上的娇嫩美人,仿若翡翠玉盘上等待人品尝的蟠桃。平日生人勿近的元宵此时正趴在她的胸前,放肆的小爪子在美人饱满的山丘上一压一弹。 魏宁海顿觉口干舌燥,就着眼前的美景饮下一盏茶。今夜他就要亲手剥开这只蟠桃精的外皮,尝尝她内里的汁水,是否如想象中般甘甜。 日落黄昏,陆明悦泡在木桶里眯着眼,南枝正在用皂角为她细细涂抹。姑娘的皮肤真好,细滑到水珠都挂不住,滋溜一下便顺着她玲珑有致都玉体滑落到水中。 “姑娘,奴婢真佩服您,能认识出这么多花草的种类,而且还会学以致用。” 陆明悦依旧闭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好南枝,再接着夸夸,姑娘我耳根子浅,就喜欢听溢美之词。没准再听上两句,今晚都会做个美梦。” “姑娘你又调侃奴婢了,南枝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奴婢从小在府邸长大,却认不出这薄荷草,更不知它的汁液还能防虫去痒。昨日睡前用姑娘调配的薄荷皂角净身,耳房的蚊子全都绕着奴婢走。” 陆明悦睁开眼,透过雾蒙蒙的水汽看到南枝一脸钦佩之色。忍不住打趣道:“你姑娘的本身可不止于此呢,这段日子闲来无事,还调弄了几个色的胭脂,明天就拿你和甘棠挨个试试色。” “姑娘调配的胭脂水粉定比凝脂阁的好。”南枝信心满满地说道。 陆明悦虽然嘴上和南枝逗贫,但心中却有思量,等南疆之事了结,她也不想再回去,现如今北朝稳定,大有欣欣向荣之势。百姓日渐富足,开始着重起衣食打扮。 她六岁就随古长老开始周游各国,北至胡地,南至南洋,认百虫,识百草。何不利用自己的本事在北朝开一家水粉店。赚得银钱后再带着阿蛮一路游山玩水,优哉游哉。 只是不晓得圣殿的长老们若知道她拿着圣殿流传千年的密术去做生意,会不会气得要升天。 可惜太傅还不肯见她。 许是菩萨听到了陆明悦诚心的召唤,在她洗漱完毕后,甘棠走进屋在她耳边低语:“太傅唤姑娘前去主殿。” 陆明悦看看窗外的满月,也不知道太傅大人此刻是人是狼。 她打开首饰匣子,翻出宫宴那晚佩戴的珊瑚坠子戴上,在甘棠的服侍下梳妆完毕,从画盒内拿出这半个月的杰作。再次踏入几位小夫人们念羡的主殿。 太傅大人看上去也像刚刚梳洗完毕,如墨般长发随意披在肩上,身上只是穿了件舒适的内袍,煞气内敛。 陆明悦跪在他身前,闻到了一股清新的皂香。 “本候是该唤你陆美人,或是南疆圣女,还是成璟大将军的表妹陆明悦呢?”魏宁侯坐在书桌上,背后就是屠虎图。乍然看去,太傅大人仿若和身后猛虎化为一体,正张开血盆大口,只待吞下眼前秀色可餐的女子。 -- 第14页 陆明悦垂眸,看来这半个月,太傅大人已经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翻腾出来晾晒个透彻。她不卑不亢回答:“太傅大人博览群芳,小女这美人之称怕是名不符实,南疆圣女也已有其人,小女还是更喜陆明悦这个名字。” 魏宁侯凝视陆明悦那张娇艳的脸,缓缓开口道:“明悦姑娘可知,你住在府上这半个月,本候接连收到两封加急书信,信内直言:愿用万两黄金换取姑娘,若是万两黄金不够,本候可任意开口索取。” 陆明悦面露惑色。 “一封来自南疆新驸马成璟将军,一封来自北朝闽南王周珀忠。”魏宁侯目不转睛看向陆明悦,在提及新驸马时她仿若未闻,但闻得周珀忠名字的时候,美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厌色。 “小女年幼时脾性顽劣,随长老游历至闽南。与当时还是闽南世子的周珀忠有过一些矛盾,想是周珀忠睚眦必报,欲寻回小女子折辱。”陆明悦坦然回答。 陆明悦所言属实,当年她与古长老游历至闽南,亲眼看到周珀忠当街策马,撞死一个年仅三岁的孩童,那名孩童前日还眨着灵动的大眼用亲手挖来的蜈蚣和她换取蜜糖,再遇时,已仰面朝天,七扭八歪地躺在凌乱的大街上,他空洞的大眼望着天空,再无灵动的生色。 陆明悦当时愤怒至极,放出毒蚣把周珀忠折磨的痛不欲生,正待痛下杀手之际,却遭到了古长老厉声呵斥,若是她亲手杀了闽南世子,挑起南疆和闽南的战争,那死的又何止是一个三岁的孩童。 自打那日起,陆明悦就对手握皇权的王者带有一丝入骨的厌恶。 这些过往,现今也被魏宁侯所知,他漫不经心道:“可本候观闽南王诚意满满,他在信内承诺,若是本候愿意把明悦姑娘拱手相让,他便作藩王之中表率,交足今年闽南的纳贡。” 陆明悦抬头看向太傅嫣然一笑,星眸皓齿,顾盼生辉,晃得魏宁侯一个愣神。 “太傅莫要吓唬小女,闽南物产丰富,光是矿山就不胜枚举,明悦在南疆时就听闻,闽南有一处矿山盛产白英石,将此石融入兵器中化炼,可使其更加无坚不摧。不知闽南王可否把这等宝石献给太傅?” “不过一届小小的南疆废黜圣女,也敢在本候面前妄议国事。”魏宁侯目光凛冽,身上煞气外露。若是了解他的臣子,在此时定然吓得两股战战。 陆明悦无视太傅的威胁,反而进一步问:“太傅大人,是每年的纳贡吸引你?还是整个闽南更吸引你?” 魏宁侯怒极反笑:“不知圣女有何良策助本候吞下闽南?是否需要本候助你搭台扯棋,与雷神通灵,好落下几道雷劈了黄金山上的粮草仓。” 陆明悦内心腹诽,姑奶奶要是有这等本事,先让雷神劈了你个阴阳怪气的篡位之臣。 怎奈无论内心如何谩骂,面上却是一派恭谨。她打开画盒,取出一幅画走到魏宁侯书桌前。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太傅府的伙食甚好,明悦心中惶恐,只得奋笔疾画,略尽犬马之劳。”陆明悦声音甜美,在太傅桌前缓缓展开她这半个月的杰作。 美人近身,暗香袭人。魏宁侯起身观画,高大的身躯把陆明悦禁锢在书桌和他之间,修长的手指似是无意地从陆明悦腰间滑过,落在画上。 “原是本候小看了美人,连闽南的军方地图都能复刻。” 陆明悦隔着薄衫感受到太傅大人坚硬火热的胸膛,加之他故意紧贴在自己耳畔的低语,顿觉一股麻意从头顶顺流而下。 她按下身体的不适道:“周珀忠麾下干将老年得子,甚是珍重,麟子在满月宴上受惊,啼哭不止,将军夫人对巫蛊之术深信不疑,才让明悦有机可乘。” 魏宁侯低头凝望怀内女子,见她语气平缓,身子挺得笔直,但鲜红欲滴的耳垂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羞赧。 陆明悦见太傅久久未语,好奇抬头偷瞄,却未料到魏宁侯也正在看她,霎时间四目相对。陆明悦从太傅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了一抹欲.火在燃烧。 “闽南王的野心年深日久,观其粮草数目的庞大,定然在私下藏兵,且兵卒数量可观。然北朝刚刚平定西番,虽大获全胜但亦有内损,若是不能速攻下闽南,形成对峙,胡人难免会趁火打劫。” 陆明悦见太傅眼中的欲.火逐渐熄灭,暗暗松了口气。 “明悦姑娘可是想谏言,让本候与成将军联手?” “太傅大人”陆明悦从魏宁侯怀中挣脱出来,跪地肃然道:“您可曾记得明悦在宫宴那日提到的神话,龙子赑屃借龙藤花之力把神碑顺利带回圣殿,南疆愿做那条龙藤花,助太傅大人拿下闽南。” 见太傅未言,陆明悦又道:“成璟将军原本就是北朝人,又在南疆长大,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北朝与南疆的百姓们平定安康。将军曾数次谏言南疆王与太傅联手,先平闽南,再解决南疆内乱。然而南疆王目光狭隘,不敢与闽南王发起冲突,只盼用太傅手下的魏家军铲除叛军。现如今,南疆大公主已在王庭得到半数朝臣支持,望与太傅合作。” 陆明悦重重一拜“太傅若肯出兵,南疆百姓必会感念太傅恩泽。两国百姓永结同好。” “陆姑娘要知龙子之中不光有温顺的赑屃,还有嗜杀好斗的睚眦和贪得无厌的饕餮。陆姑娘不怕本候收复闽南后顺手吞了南疆?”魏宁侯在欣赏够美人严肃的小脸后,才缓缓出言。 -- 第15页 陆明悦露出自信的微笑道:“太傅乃真君子也,怎会做背信弃义之事。即便那时太傅被饕餮附体,我相信成将军也会拼劲全力,拖得胡人忍不住来分一杯羹。” 魏宁侯突然感觉陆明悦嘴边的微笑甚是刺眼,真是个巧舌如簧的小女子,南疆王让她以色事人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他踱步到床边坐下,亲手到了一杯茶道:“明悦姑娘高谈阔论一番也该是渴了。起身到本候身边饮盏茶。” 陆明悦望着床榻上安然稳坐的太傅,心中略有一丝迟疑。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魏宁侯愈加温润地笑道:“此前宫宴上胡人乞尔塔试图用激血蟾作弊取胜,被本候察觉,但细细想来这种手法过于拙略,便派人暗中查询。” 他的话到此截然而止,抬手指了指矮桌上的茶杯,示意陆明悦过来。 陆明悦摸了摸颈边的红珊瑚坠子,起身坐到床榻上,浅饮一口香茶,抬眼望向太傅。 魏宁侯很是满意她的温顺,继续说:“暗探查到,激血蟾是从南疆圣殿流出。想是有人得知明悦姑娘会谏言本候与成将军合作,但对方不想姑娘如愿。于是从中挑拨。” 陆明悦顺着太傅的话开始思考,葱白的双手捧着茶盏,杯内袅袅升起的蒸汽衬得她眸含秋水,粉嫩的唇瓣被茶水浸染得愈加饱满,让人垂涎欲滴。 还未想出什么头绪,陆明悦突觉她的手腕被太傅火热的大掌握住,轻轻一拉,她便跌进太傅怀中,再回神时,整个人已经被太傅大人严严实实地压在床榻上。 第8章 .轻薄未遂、你居然对本候下药! 陆明悦心中警钟大响,支起双臂试图推开太傅,但却是螳臂当车。 魏宁侯的身子像座小山般嵬然不动,他沉声道:“本候还有一事未告知美人,乞洛公主私下书信一封,若是本候愿把她夫君的小表妹纳入府中封为侧妃,待南疆平定,愿奉上接壤南洋的三郡归为北朝疆土。” 陆明悦此刻内心仰天长啸,女人的嫉妒心竟然如此可怕,乞洛公主往日精明如斯,竟然为了作贱自己出卖国土,还真他娘的不如她昏聩的父亲。 “太傅大人英明神武,怎可屈尊自舍肉身换取南疆之地,这要北朝史官撰书之时从何下笔?”陆明悦面含讥色道。 “史官只会记载北朝魏宁侯舍己为民,赤膊上阵,孤军作战于南疆美人裙下。” 陆明悦瞠目结舌,没想到朝堂上清冷寡言的魏阎王在暖帐内竟然如此不着调,她还要再言,却被战意高昂的太傅封住了唇舌,霸道的舌头似蛟龙般闯入了她的处.子之地。平日里清明的脑袋也被搅得一团浆糊。 魏宁侯只觉得身下的娇软甚是甜美,如久旱春苗得雨般,狂热的吮吸她口中的甘露。 陆明悦放弃挣扎,待太傅松开她的红唇,冷冷道:“太傅大人乃是皇上的师父,师以德为本,大人如此轻薄明悦,是要缺德吗?” 魏宁侯轻笑一声,略带邪气的咬住她的耳垂,嘴中含糊不清道:“能吓唬本候的人还没出生呢,悦儿你不如省些口舌,专心用在本候身上。”说罢便又要含住对方娇唇。 陆明悦却突然哧哧地笑出声来,云髻在挣脱间早已散落,长发倾泻如墨散在她细白的肩边,道不尽的妩媚。 她伸出玉指挑起魏宁侯的下巴,略带痞气地问:“太傅大人德行有失,小女子怎可让太傅自甘堕落,太傅,您难道没察觉身体有何异样吗?” 魏宁侯缓下动作,袒露的胸肌上一片潮红,他是有发现,身下的蟠桃精撩人情.欲,此刻他体内鲜血翻涌,但是下面好像...并没有什么反映。 “你居然对本候下药!就这般不愿侍奉本候,真把自己当作来北朝觐见的圣女了吗?” “明悦不敢妄自菲薄,也晓得自己不过是南疆献上给太傅的玩物。但太傅大人不顾明悦意愿行事,与你刀下那些侵略北朝的胡人有何区别?” 陆明悦目光清澈,语气坚定,坦然望向横眉怒目的太傅。 居然把他同那些奸.淫掳掠的胡人相比。真是要气炸他的肺门子。 魏宁侯憋着一肚子火迈下了床,不再看床上的美人一眼,怕是自己一个忍不住,亲手掐死她。 他踹开门,裸着上身怒气冲冲离去。待回了书房,如牛饮般灌下一壶凉茶。逐渐清醒下来。 他一路走至今日,也不尽是顺风顺水。当年他被武德帝发配去胡地送死,在战场上,亦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路摸爬滚打,带领魏家军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浴血拼搏才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朝堂上,他亦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才会得有冷面阎王的称号。 至于女人,他更是不缺,出身侯府,相貌不凡,年少时他就是京城闺中女子们思慕对对象,功成名就后更是有数不胜数的女人想要得到他的垂怜。 哪想到今日自己的满腔热忱居然碰上她陆明悦这块冰冷生硬的铁板。 “太傅大人?”张忠抱着画盒站在门边,踌躇不前。以他多年侍奉的经验,现在的太傅最好不要招惹。 都怪自己被美色迷了心窍,方才陆美人一脸委屈,哀求他把画送来,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他神差鬼使就答应了,直到见了太傅这块千年寒冰才被冻醒,当下真是进退两难。 魏宁侯直勾勾地盯着张忠怀里的画盒,点头示意他放下,张忠立马放下画盒,如同身后有鬼差索魂般火急火燎地退下。 -- 第16页 魏宁侯展开画作,蜜桃般的馨香再次若有若无地缠绕上他,心中的火气也逐渐平息来。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军事图,闽南的地势极为复杂,一面是崇山峻岭一面是热带雨林,她却把这份军事布防图描绘得十分精准,从山高河深,到密林毒瘴,全部都在图中仔细标注出来。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想必是花了一番功夫。 想到甘棠曾对他禀告,陆明悦每日都会画到夜深才睡去。如此费尽心思地讨好他,却又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垂怜,真是个固执又狡诈的女子。 陆明悦望向张管家离去的背影,唤来甘棠给她重新鬓发。若是这般披头散发的回去,明日怕是又要和几位夫人们打上几圈马吊了。 甘棠为陆明悦鬓发,仿若没看见她红肿高起的嘴唇。梳理完后才道:“姑娘嘴唇破了,要不要奴婢拿粉遮遮。” 陆明悦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眼角还残有情.欲后的红晕,她麻木地说:“算了,我乏了,咱们还是回去安歇吧。” 甘棠内心轻叹,红颜薄命,陆姑娘人很好,可惜就是身份太低微了。偏偏还长得这般美艳。 深夜,陆明悦感受到在血脉中诞生的新生的力量。打开荷包一看,果然是蚕茧破了,一只带有微弱荧光的小虫飞了出来,绕着她转了几圈,似是在试探她的气息,最后落在她手心上。 陆明悦再次刺破指尖喂食小虫,“凑合吃吧,今晚你的主人被只色虎吓得食不下咽,日后长大了记得为自己报此饭之仇。” 说完又自嘲的笑笑,今日她亲手给太傅下了‘柳下惠’,让太傅吃了个不足人道的亏。看来她的小命快不久矣。还是不跟这个小家伙立下血契。 方才太傅没有立刻杀了她,估摸也是要让御医瞧瞧自己是否能够再大展雄风。待得知她的小把戏后,估计便要杀人灭口了。只是希望太傅能够听她一言,接受和表哥的合作。 自己还是不够慈悲为怀,不肯放下脸面,舍出肉身,普渡南疆百姓,不怪圣殿长老们把她废黜。 倘若换了罗尚姬,恐怕早已自解罗衫,心甘情愿地在英俊威武的太傅身下辗转承欢。她迷迷糊糊乱想,直到东方发白才睡去。 这一觉便睡到日上三竿,洗漱完坐到桌边,陆明悦发现今日的饭菜甚是丰盛:酸甜乳瓜,玉笋蕨菜,白扒鱼唇,红烧辽参等一盘盘摆满在八仙桌上。 “姑娘,太傅大人说姑娘作画辛苦,特地让张管家多准备几样精致的饭菜为您补补”南枝一边布菜一边解释。 原来是断头饭,怪不得如此丰盛。陆明悦食得心不在焉,也不知太傅随后会赏她三尺白绫还是狗头铡一尊。 怀着吃一顿少一顿的心情过了三日,太傅大人好似把她遗忘在一旁,只是每日按时送来的“断头饭”甚是精美。陆明悦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肚子却被撑到发胀,又过了几日,她终于耐不住,准备悄悄走出屋消食。 “前几日太傅回府,大晚上又唤了陆美人到房里。”二夫人鲁燕婉夹起一块冰糖放在杯内,身边的丫鬟毛手毛脚,这乌梅茶怎么泡得如此酸涩。 “然后呢?”四夫人白濯华见鲁燕婉卖起了关子,虽然不想搭腔,但委实好奇,那日不是还正气浩然的称自己是宫廷画师吗?那有画师大晚上往太傅房里钻的。 三夫人白濯清只在边上浅饮,不动声色地听着二人交谈。 “听说,没多会,太傅就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出,去书房睡了。”鲁燕婉放下手中的茶盏,又丢进去一颗冰糖。 “太傅为何生气?”白濯华好奇地追问。 “这个连张总管都不清楚,说是陆美人追了出来,把什么画递给张总管,让他交给太傅。” “大半夜的,还真的是去作画了?”白濯华可不信,太傅又不是柳下惠,和陆姑娘那等仙姿玉色的女子在大半夜独处,怎么可能只是在作画。 “谁知道呢”鲁燕婉打起扇子,习惯性的挑眼望去,在假山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太傅”鲁燕婉激动的站起来,声音娇柔得可以滴出水。 白濯请和白濯华也起来行礼。 魏宁侯从假山后走出来,今日他下朝早,在路上便听常隐禀报:窝在屋里好几日的陆姑娘终于出来了,于是便匆匆赶回府,连朝服都没换。 结果却遇到了几位小夫人,他蹙眉踱步走上凉亭。 “大正午的,怎的都在吃茶呢?”魏宁侯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我们几人闲来无事,凑在一起聊聊天,太傅,您都好久未曾踏入后院了。”燕婉撒娇地向太傅抱怨。 此次西番归来,每每处理完公务后还要盯着那个狡猾的小女,却是许久没有踏入几位夫人的房内了,他正要出言安抚,突然看到树后那抹明艳的身影。 “陆姑娘今个总算是出屋了?”魏宁侯对躲在树后之人打过招呼。 陆明悦心道今个出门前真是没看黄历,几位牛鬼蛇神一锅全都给她端上来了,不好消化。只得讪讪笑道:“太傅安好,几位夫人安好。” 魏宁侯穿过几位小夫人,走至陆明悦身前,彬彬有礼道: “本候一直想找姑娘道歉,怎奈近日公务缠身,抽不出空。前几日是本候唐突了,陆姑娘妙手丹青,可惜本候在兵营耍刀弄枪惯了,对姑娘的画作牛嚼牡丹,惹得姑娘嫌弃,却不自知,还因此恼羞成怒,实在有违君子之行。” -- 第17页 陆明悦内心暗叹太傅大人妙语惊人,怕他再当着几位夫人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来描绘那日的孟浪,只得露出一脸羞愧回答: “太傅大人以身许国,功德盖世,是小女子自命清高,不知天高地厚。” 魏宁侯被陆明悦暗呛的那句“以身许国”逗得哈哈大笑,这位南疆圣女,还真是嘴上不饶人。 “见陆姑娘在府里憋闷的久了,本候特地寻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望姑娘随本候观赏作画,日后也好奉上佳作供皇上欣赏。” 莫非太傅是要在府外对她动手。 陆明悦跟随在太傅身后出了花园,留在原地的三位夫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这二人是欺负她们不通文墨吗?如此文邹邹地邀约共赴巫山。 第9章 .相思盅、挑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陆明悦上了马车,守门童殷勤地为太傅牵来绝影,却被魏宁侯横眼一瞪,张忠当下领会出太傅的用意,对门童怒斥道:“没眼力见的奴才,没看到太傅大人还穿着朝服吗,自然要坐马车。” “那奴才去...”门童看到张管家一边对他挤眉弄眼一边朝车内看去,联想到方才刚刚上车的绝代佳人,门童突然茅塞顿开道:“太傅赎罪!昨日另一辆马车的车轴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 “无妨,本候和陆姑娘同坐一辆即可。”太傅和颜悦色地上了车。 望着远去的马车,守门童挠挠头,今个一早,太傅就是穿着朝服骑马走的...贵人们的九曲玲珑心真是难伺候。 车内,陆明悦心中亦是感叹,太傅过的甚是节俭,府里只有两辆马车,想到这几日送来的山珍海味,不由地检讨自己吃掉了多少车轴。 魏宁侯在暗中观察陆明悦半个多月,他知道美人在陷入沉思时会下意识的咬唇,粉嫩饱满的嘴唇被她的贝齿轻轻咬住,顽皮的小舌头似娇嫩的蚌肉偶尔滑过唇瓣,道不足的诱惑,属于她的馨香充斥在车内,魏宁侯不自在的换了个姿势。 “陆姑娘可会下围棋?”他率先打破车内的宁静。 “略懂一点。”陆明悦刚刚答完就看到太傅拿出棋盘。 车内依旧安静,偶有落字的声音。魏宁侯手执黑子,看向对面的美人,她下期的风格和本人一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陆明悦暗赞太傅果真是文武双全,棋盘上的黑色的蛟龙势不可挡,长驱直入,看来此局她又要输了。她能感受到太傅放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却不敢抬头看他。 太傅的直视可归于欣赏,而她的回视很可能被划为引诱。车里空间过于狭小,对自己非常不利,陆明悦继续低头假装鸵鸟。 “本候的面目很是可憎吗?”太傅低沉的声音在她脑顶响起。 “太傅大人才貌双绝,气宇轩昂。”陆明悦依旧埋着头。 “那为何自打本候上了车,陆姑娘的脑袋就一直垂着,本候都替你脖子疼。” 陆明悦无奈的叹了口气,无奈回答:“太傅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魏宁侯凤眼含笑:“敢在本候面前说假话的人,都已喝过孟婆汤了,但陆姑娘不同,本候愿意洗耳恭听。” 陆明悦缓缓道:“太傅大人容貌绝世,叱咤京城,是众多女子的梦中情郎,小女身份低微,怕观得久了,沉迷其中,惹太傅厌烦。” 魏宁侯脸色微沉:“姑娘若能这般想,本候便把你绑在床上,让你日夜与本候面面相看。看看姑娘何时能够对本候情根深种。” 见美人未语,魏宁侯继续问:“且说说真话。” 陆明悦抬起头,眸含秋水,说出的话却甚是疏离:“小女与太傅身份悬殊,恰如云泥之别。明悦不求富贵,但求所遇良人能够从一而终。而太傅大人不同,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待太傅化龙之日,身边应是百鸟朝凤。无需小女这等乡间野鹤添彩。” 说完此言,陆明悦已经准备好面对太傅的冷嘲热讽。没想到魏宁侯却是背靠软垫不语,似是陷入了思考。 还好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车马很快便停下。 陆明悦刚刚下车就闻到浓郁的桃香,抬眼望去,十里桃林花开正旺,蓝天与粉海相融,延绵不断。恍惚间,仿若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花海。 “这片桃园生长在龙泉寺山谷之内,乃魏某私产,因此谷背靠宁海,谷内常年四季如春,所以这片桃花林的花期也会更长一些。” 魏宁侯站在陆明悦身侧,侧头看向美人,今日她穿了件浅黄色的襦裙,悦白色轻纱广袖被微风吹起,仿若桃花内刚刚结出的花蕊。 “本候昨日已让王势出发去南疆和成将军会面。” 王势乃是魏宁侯手下最晓勇的武将,和左相门竹青二人,一武一文,堪称魏宁侯的左膀右臂,此次派王势将军去南疆,可见魏宁侯诚意满满。 陆明悦笑逐颜开,她没想到魏宁侯这么快就下了决定。当下对他行了个大礼道:“陆明悦替南疆百姓先行谢过太傅大人。相信太傅手下的精兵壮马定可帮助南疆平定内乱,还百姓安宁。” 美人一笑,百媚丛生。魏宁侯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陆明悦。这一刻,他突然理解那位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花瓣无风自落,缓缓飘落在她的额间,魏宁侯情不自禁抬手去拾,却见陆明悦后退两步,躲过他的手掌,那鲜活的笑容也是昙花一现,仿若从未出现过。 -- 第18页 魏宁侯不为所动,前进一步,伸手握住陆明语的皓腕拉至身前,轻轻拭去她额间的花瓣。 他神色坦然道:“本候刀下野鬼无数,但从未做过欺男霸女之事,却不知为何见到陆姑娘后,常常情难自禁,姑娘是否在魏某身上下了相思盅?” 好一个贼喊捉贼!不愧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魏蛟龙! 陆明悦抽回她的手腕,不冷不热道:“相思盅只是谣传,不过是那些定力不足,遍洒情种的男女为自己冠上滥情的借口。” 魏宁侯只觉掌中柔弱无骨的皓腕溜走,心内徒留一丝空寂。 “挑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秋水兄,古人诚不欺我,这世上真有桃花仙子啊!” 远方突然传来了一位男子的声音。 陆明悦闻声看去,只见两位容貌出众,衣着不凡的公子正立在不远处。 “宁亦兄也在,不知这位美人...”周广丞对魏宁侯草草打过招呼,直勾勾的眼神压根未曾从陆明悦身上移开。 “周亲王和白侍郎怎会在此?”魏宁侯侧过身,高大的身躯把陆明悦遮上大半。 换做旁人,周广丞怕是早就飞起一脚,踹走这碍眼的家伙。好去近观美人。怎奈此人却是魏宁侯,别提抬脚,只怕是周氏其他几位王爷遇见都要腿软。 周广丞只比魏宁侯虚长几岁,但辈份却是极高。死在魏宁侯箭下的先帝周武德就是他的表哥。不过周亲王一脉向来不问朝政,唯独专情于撰书作画,在北朝文人圈内甚得口碑。 当年魏宁侯发动宫变后,周亲王虽然没有及时站队,但也未曾煽动文人们站在道德高点对魏宁侯口诛笔伐。反而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顺天道”,意指先帝昏聩,魏宁侯只是顺天道而为之。此番操作,颇得魏宁侯青睐。 然而此刻魏宁侯却觉得周广丞甚是可恨,一对眼珠子恨不得贴在陆明悦身上的模样,简直就是文人中的斯文败类。 白秋水适时地出来接腔,他对魏宁侯行了一礼道:“周亲王和白某在易香亭对饮时提及现今龙泉寺内的桃花开得正旺,产出的桃花酒色如琥珀,酒香浓郁,堪比瑶池玉液,白某短见薄识,不信六月还能有桃花开,便与亲王打赌,看来白某刚到手的百骏图是要易主了。” 这厢安抚完魏宁侯,白秋水又转身对周广丞说:“亲王错过上次的宫宴,自然不识这位南疆美人。陆美人在宫宴上的一舞惊艳四座,她那日的妆容更被京城女子争相效仿,却只是东施效颦罢了。” 周广丞喃喃道:“怪不得本王这次打西蜀归来,观京城贵女们一个个眼周乌黑,不伦不类。第一次见到,还以为西蜀的黑白熊成精跟上本王了。” 说完,周广丞又忍不住看向陆明悦水汪汪的明媚大眼,这等月眉星眼,若是浓妆艳裹,该是何等姿色,想到如此,他不由地懊恼自己错失了那次宫宴。 陆明悦暗暗观察左右逢源的白侍郎。 白侍郎本名白秋水,乃是右相白克鹏的嫡子,年纪轻轻便已是户部侍郎,如今北朝的户部尚书之位空缺,所以身为户部侍郎的白秋水掌管全国户口、土地、钱谷、赋役等事。 白家一脉根基深厚,前太子的生母就是白皇后,被幽禁皇陵的三位皇子中就有两位沾有白家的血缘。 白家就好似颗参天大树,在主人家的院中疯狂吸收土壤里的养分,使得周遭草木枯竭。虽然现在这所屋子换了个新主人,但是若猛然提斧砍之,一个不小心就能砸坏房梁,毁坏房屋。 白秋水人如其名,其颜面如冠玉,通身气质也不似张狂狠戾的魏太傅,属于温文尔雅的书生一挂,察觉到陆明悦好奇的目光,白秋水转头对她坦然一笑。 看见陆明悦和白秋水二人“眉目传情”,魏宁侯只觉得心中火气更甚,当下冷言道:“张忠,取上几坛桃花酿给周亲王和白侍郎,本候乏了,先行去庭院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去。 眼角斜了一眼陆明悦,却见她身形未动,只得压着怒火说:“陆姑娘若是景赏得够了,便也随着本候入院作画吧。” 陆明悦遂向周亲王和白侍郎二人福了一礼,随即跟在魏宁侯身后离去。 周广丞气呼呼道:“宁亦这斯真是小气,自己吃独食不说,连肉味都不让本王闻一下。” 白秋风盯着陆明悦丰姿冶丽的背影,嘴角噙笑接道:“太傅大人今日早早下朝,原是为了陪美人赏景,可见二人正在浓情蜜意之时。” 周广丞扼腕长叹:“就因为几只黑白熊,与佳人失之交臂啊!” 魏宁侯头顶熊熊怒火,疾步走向谷内休息的庭院。 陆明悦望着太傅阴沉的黑脸,心想太傅怎么像个三岁小孩似的怒形于色,纵然和白家再不对付,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地给白侍郎甩脸色啊! 思虑间,未曾发现魏宁侯已经停步转身,猛地就栽进了他的怀中。 “方才还与白侍郎眉来眼去,这会又对本候投怀送抱,陆姑娘对待你以后的良人就是这般从一而终吗?” 第10章 .胡人王子、不知小女的婢女如何得罪公子,值得这般刀剑相逼 太傅怎的这般任性,竟把对白秋水的邪火转到她身上了。 “小女入宫时偶然听见几位贵女提及白侍郎品貌非凡,所以略有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明悦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喜听假话,于是实话实说道。 -- 第19页 魏宁侯穷追不舍问:“陆姑娘觉得本候与白侍郎谁更好看?” 陆明悦思索片刻答曰:“白侍郎风度翩翩,貌比潘安,但与太傅相比少了一些男子的雄姿,在南疆,还是太傅大人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更受欢迎。” 魏宁侯对陆明悦对回答很是满意,但又想到什么,继续问:“既然陆姑娘更中意魏某的容貌,为何方才本候要离去,你却还在原地恋恋不舍?” 莫非是看上了周广丞那斯,想到周亲王虽然略有年长,但也算是人高马大,须鬓如戟,在京中亦有美鬓公的称号。此去西蜀回来,小白脸还晒黑了,这种相貌在南疆会不会更受欢迎? 想到这里,魏宁侯继续说:“周亲王看似威猛,平日却爱舞文弄墨,家中光妾室就有十几个,最小的还不及你大。” 陆明悦面露惑色,不知太傅突然又扯上周亲王做什么? “小女刚刚看到一簇灌木,似是鲁桑叶。太傅可知南洋的珍珠蚕?” 魏宁侯见陆明悦原是在看桑叶,并非周白二人,心里的那股不舒服劲登时烟消云散。重新拾起翩翩君子的姿态。 “武德帝在位时,宫中妃嫔们甚是迷恋浮光锦,此锦为珍珠蚕所产,是有南洋特有贡物,在北朝民间偶有得之,即便百金一尺,亦会被轰然而抢。” 陆明悦不曾料到浮光锦在北朝竟是如此金贵,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张忠送来一整套浮光锦衣裙,南枝见到后咂舌不已,当时她还笑南枝眼皮子浅,原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在南洋,浮光锦也是王庭供物,产量稀少,只因珍珠蚕喜食鲁桑叶,而鲁桑树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不耐炎热亦不受寒冷,想来是龙泉寺谷内四季如春,才会有鲁桑树生长。” 陆明悦侃侃而谈,眼眸中绽放出别样光彩。 “太傅可知,这珍珠蚕分泌的黏液还有美容养颜的用途,在南洋,被唤做珍珠泪,加了珍珠泪的水粉,在王庭和贵族中大受欢迎。” 陆明悦略有踌躇,但还是开口询问:“太傅,小女想给成将军写封信,看看他能不能帮忙寻来珍珠蚕。若是此蚕能在谷内繁育,必然会给太傅带来财源滚滚。” 魏宁侯对陆明悦畅畅而谈的生财之道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名下的田产,商铺皆有府内管家打理,日进斗金,不需要陆明悦再为他添砖加瓦。 不过瞧她兴致浓烈,自然乐得成人之美。 当下大方道:“此事无需劳烦成将军,本候记得,上月在南洋呈上的贡品内就有珍珠蚕,一会让张忠给你取来。另外,本候名下亦有布庄和水粉铺,张忠会一并把地契,铺契带给你,算是对陆姑娘那份军事布防图的酬劳。” 陆明悦暗赞太傅大人好大的手笔,想想太傅英俊潇洒,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对女人出手还如此大方,怪不得被众多女子视为梦里良人。 可若是正头夫人,面对这样一掷千金对夫君,那真相看甚厌了。 陆明悦低声谢过,面上并无特别欣喜。她在南疆担任圣女之时,亦是备受王庭礼遇,什么奇珍异宝她没见过,对于太傅赠予的两个铺子,也无甚感觉。 一旁的张忠内心却是大惊,太傅所说的这两个铺面虽然盈利一般,可地处闹市,紧邻当朝权贵的住宅。光是每年的租金,都很可观。 可太傅大人为博美人一笑,就这么轻飘飘的送了。远观那位美人,也是平淡淡的收了下来。只有他这个老奴,心疼得捶胸顿足。 在回府的路上,陆明悦心情舒畅,她能在小命得保的情况下说动太傅出兵,还发现了罕见的鲁桑灌,从而在北朝打开了生财的门道,感到十分满足。 美人喜形于色,在回去的路上主动红袖添茶,魏宁侯看向陆明悦娇艳欲滴的小脸,很想问上美人一句,不知再加上几个铺子,才可换得一亲相泽? 车马未行太久便停下,陆明悦听到张忠垂头丧气地向太傅禀报到了,那声音沮丧得仿若刚掉了钱袋子。 陆明悦下车后,微微愣神,这不是驿馆吗? “甘棠说你近日沉默寡言,本候便想把驿馆里的丫鬟带回府给陪你聊聊天。” 魏宁侯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陆明悦转头对他感激地一笑。此事她一直放在心上,可惜未曾有机会向太傅开口提及。想不到太傅在今日带她出来散心后便直奔驿馆,让她带阿蛮回府。 “你上去吧,本候就不陪你同去。”进出京的不少官员都会歇在驿馆内,魏宁侯不想露脸,徒增口舌攀谈。 陆明悦谢过太傅,兴冲冲地蹬上楼,刚想推门,却听到屋内传出桌椅倒地的声响,其中还夹杂几声男人的怒骂。 “呸,我家主子你也配惦记,一群狗东西!老娘....呜呜”屋内传出了阿蛮的声音,用的还是胡语,嘴巴似是被什么堵住了。 “宰了这个野丫头。”略有熟悉的男声用胡语回答。 陆明悦立刻推开房门,屋内混乱不堪,实木圆桌劈成了两半,圈椅也被扔至窗口,阿蛮此刻跪在地上,一条胳膊呈现出不自然的垂落,她嘴中被人塞了团破布,脖上还架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而手持匕首之人居然是胡人四王子忽拓野。 忽拓野在北朝的密事已经办妥,今天正准备掳走那日在客栈看上的美人,没想到美人不在屋内,却有一个力大如蛮牛的胡人丫鬟,趁着他没注意,撞翻了一个侍卫便要破窗而逃。 -- 第20页 正欲杀人灭口之际,美人突然便闯了进来。 忽拓野用垂涎的目光肆意地打量眼前的美人。见她身材婀娜有致,不似胡人女子那般粗壮,却又比北朝女子高挑,皮肤细腻白滑,馨香扑鼻,幽韵撩人。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她的容颜,居然比那日在窗下的远远一观还要美艳万分。只有这样的绝代佳人才能配得上他这匹草原上的雄狼。 见到陆明悦进来,阿蛮眼里充满了焦色,嘴里呜呜直叫。试图挣扎起身,脖上立刻被匕首划出了几道子血印。 “不知小女的婢女如何得罪公子,值得这般刀剑相逼?”陆明悦暗中观察眼前的情况,屋内除了拓拔野,还有五位胡人,也不知周围还有没有他的暗侍。 屋内众人只觉美人含娇细语,宛若黄莺出谷。 被美人明眸直视的忽拓野更是酥掉了半拉身子,当下收起杀气,放下架在阿蛮脖子上的匕首,也学起北朝公子哥那套,站起来对陆明悦行了一礼,用生硬的汉语说: “小王自那日遇到美人后,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望美人随小王回胡地,小王在胡地拥有牛羊万只,忠奴无数,保证美人在草原上过上北朝娘娘一般的日子。” “扑哧!”陆明悦被忽拓野不中不胡的言语逗笑了。笑靥如画的模样使得忽拓野一时都看痴了。 “公子,倘若小女已有夫君,不能随公子离去,该当如何呢?”陆明悦边说边向忽拓野缓缓走去。 “美人绝色,身边怎会少了狂蜂浪蝶,倘若美人已有夫君,小王剁了他顶上便好。” 忽拓野此言倒是不假,在胡地,向来是弱肉强食,只有最强悍的勇士才配拥有美人,倘若不敌被杀,美人便如金银牛马一般,由胜出的勇士接手。 陆明悦抬手在忽拓野脸庞抚过,似是惋惜地幽幽道:“公子容貌出众,气宇轩昂,可惜小女和夫君情比金坚,只能辜负公子的一片真情了。” 忽拓野痴迷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嘴中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姑娘便带你的丫鬟走吧。” 忽拓野身边的侍卫闻言皆是一愣,王子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真打算做上一回高风亮节的君子来成人之美吗?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并没有松开按住阿蛮的手。 “小王的话你们听不懂吗?放人!” 忽拓野的声音忽然加重,隐含怒气。 几名侍卫只得松手放了阿蛮,陆明悦赶忙上前扶起阿蛮,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此刻脸色煞白,走路都有些不稳。 陆明悦来不及摘下阿蛮嘴里的布,低声道:“快走。” 阿蛮很有眼色地忍耐身上的剧痛,用一只完好的胳膊架着陆明悦快步离去。 就在二人快要步出门外之际,忽拓野突然暴喝一声“拦住她们。” 陆明悦叹了口气,差魂萤刚出卵不久,力量还是太弱了,再加上忽拓野本身就是意念坚定之辈,若不是方才被她的美色所迷,略有失神,怕是都得不了手。 屋里的侍卫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王子后悔的速度也闷快了。 趁着他们犹豫不决之际,阿蛮拖着陆明悦冲出了屋。 忽拓野大急,方才他只觉得精神一阵恍惚,嘴巴居然不受自己控制,说出同意让陆明悦离开的话,待他努力挣脱精神上的束缚,却发现陆明悦正要带着那个力大无穷的丫鬟离去。 可惜他刚刚清醒,身上感觉无力,只得大喊侍卫们拦住她们,却没想到侍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美人本事不小,只是遇到小王,注定插翅难逃。”忽拓野感觉到身体力量恢复,迫不及待地向外冲去。 第11章 .吃醋、不知陆姑娘口中的那位头顶绿野的夫君,现在何处高就 忽拓野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上陆明悦,伸手向她擒去,突然感到一阵凛冽的掌风冲自己袭来,只得抽回手闪躲,却还是挨上了毒辣地一掌,打得他后退数步才勉强止住身形。 忽拓野抬头怒视,见美人正被一男子紧紧护在怀内,而她的丫鬟则被嫌弃地丢在一旁的走廊上。 莫非此人就是美人口中的夫君,可待他看清对方男子的容貌,却是瞳孔一缩。 居然是魏宁侯! 忽拓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他的亲叔叔天威将军被魏宁侯斩于马下的情景。 一个照面之下,魏宁侯也认出忽拓野,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把陆明悦交给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阿蛮,嘱咐她们先行离去。 他斜睨忽拓野,目露杀气道:“大胆胡人,居然敢当街掳掠民女。” 忽拓野顿时气到要呕血,魏宁侯这厮居然不认识自己,想到他此行到北朝刚刚办完差事,若是被当作普通胡人抓走,怕是会徒增不便。于是便打算自报身份。 “小王乃是胡....” 话还未说完,就被魏宁侯飞起一脚打断。身边欲来帮忙的侍卫也被太傅身边的人手缠住。 当下,忽拓野的兽.性也被激发,伸出拳脚相迎,可真当与魏宁侯缠斗起来,才发现他的招式处处透露出要人性命的狠戾,一招一式尽是通过战场上的近身肉搏演变而来。 才几个回合,忽拓野身上就已挨上重重地几拳,只觉得骨头都快要碎裂,再接着打下去,真有可能会被魏宁侯活活打死。无奈之下,他在硬挨了一拳后偷偷放出暗器。 几枚如竹叶般大小的锋利短刃从忽拓野袖□□.出,紧擦魏宁侯胸口划过。 -- 第21页 忽拓野借着空当大喊出声:“小王乃是胡王四子,魏太傅若是在此杀了小王,就不怕挑起两国争端吗?” 魏宁侯置若罔闻,又补上几脚后才收手,毫无歉意的上行拱手礼道:“四王子怎么不早说,平白伤了和气。”语气敷衍至极。 忽拓野突然怀疑魏太傅是否一早便认出他来,只可惜毫无证据。 “本候不记得刑部司门郎中递上过四王子的入京公文,王子身上可有通关的铜鱼符?” 忽拓野从怀内掏出一枚铜鱼符交给魏宁侯答:“想是太傅大人日理万机,没有看到小王那份公文。” 魏宁侯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手中的铜鱼符,铜鱼尾上隐约有被重新修复的痕迹。 北朝数年前曾与胡人开战,以至于暂停了两国的通关,直到魏宁侯摄政,才重新恢复两国贸易,但入京的胡人需先获得司门郎中的批文,再附上通关的铜鱼符方可入京。 在魏宁侯执政前,刑部司门一直归白家把持,每只铜鱼符尾巴上都印有“白”字。可自打他接手刑部,就命人销毁了之前的铜鱼符,使用新铜锻造。 他敢断定手中的鱼符不是刑部司门所出,到底是胡人仿制的,还是白家赠予? “四王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有什么魏某能帮的上忙的,尽可言来。”此刻魏宁侯换上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和刚刚招招要命的嗜血阎王判若两人。 忽拓野不禁抽动了下嘴角,面上却摆出愧疚之色道:“小王在胡地时得知二哥想利用蛊虫在北朝宫宴的比试上取胜,深感不妥,于是前来制止。怎奈二哥一意孤行,与小王争执后不欢而散。” 他此行北朝是有秘事要办,坑他那愚蠢的二哥亦是顺手而为之。 那日进了驿馆,他对二哥忽拓蛮说此行北朝必要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不然若被北朝强压一头,胡国便会像西番那般年年交上纳贡。父王若是得知二哥手下的勇士在此次比试中大胜,肯定会十分欢喜。 争强好胜的忽拓蛮欣然自喜地收下了激血蟾,还滴血让其认主,并命令乞塔尔服下蛊卵。却不知此举动若是被发现,强行催出激血蟾,则会遭到反噬,蛊虫会当场嗜主。 若是忽拓蛮被蛊虫杀死,既能铲除与他争夺王位的二哥,又能让北朝背负起看护王子不当的责任。本应是一箭双雕的完美计划,却没想被魏太傅识破蹊跷后,居然干脆利落的放箭射杀蛊虫。 想到如此,忽拓野瞟了一眼目光凛然的魏太傅,如今他行踪暴露,魏太傅绝对会派人暗中调查他近日在京的行踪,即是如此,还不如透露出激血蟾一事博取太傅信任。 果然,听闻忽拓野此言,魏宁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四王子果然深明大义,难怪深得胡王喜爱。” 二人虚情假意地恭维上几句,若不是忽拓野身体内骨头生疼,真怀疑刚刚那番毒打只是黄粱一梦。 身体上的巨痛提醒他今日必不能让魏太傅痛快,于是故作无知道:“方才那位美人可是太傅的娇妾?难怪拒绝了小王,美人直言,小王虽然容貌出众,气宇轩昂,但是她与夫君情比金坚,只能辜负小王的一片真心。” 果然,魏宁侯听了忽拓野这番话,本是如沐春风的笑脸瞬间化作寒冬腊月,冷得都要结出冰碴儿。 当下他也懒得再与其客套:“二王子前几日就已离京,本候劝四王子快马加鞭赶紧追上,不然到了胡王面前,二王子先告一状,谁是谁非,便是不四王子能够掌控的。” 言毕,他也懒得再看忽拓野一眼,快步朝驿馆外的马车走去。 车马上,陆明悦已经恢复体力。她帮阿蛮接好脱臼的手臂,摘掉嘴里的破布。 阿蛮的嘴巴刚得释放,就急吼吼地喊道:“小姐,你终于从魏贼的魔窟中逃出来了!” 近日,阿蛮在驿馆里无所事事,迷恋上去茶馆听书,那声“魏贼”颇得说书人的真传,喊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气势十足。 陆明悦刚想开口解释,就见魏宁侯怒气冲冲地撩开幽帘探身进来,太傅谛仙般的俊脸绷得紧紧的。看来方才那声响亮的魏贼是清清楚楚地入了他的耳。 阿蛮不明所以,只见一位气势非凡的英俊公子上了车,原是方才救下小姐和她的人。于是抱拳道:“阿蛮谢过这位英雄。”然后转头小声问陆明悦:“小姐,此人是谁?咱们要到哪去呢?” 陆明悦悄悄瞥了一眼面若冰霜的魏宁侯,内心暗叹,阿蛮,眼前这位便就是你口中的“魏贼”,正要带咱们回他的“魔窟”去呢。 “出去,和常隐一起回府。”魏宁侯努力压抑着一脚把这个蠢奴才踹出去的冲动。 阿蛮不明所以,还欲开口,却被陆明悦按住嘴巴,摇头示意她住口。“且听魏太傅的话,出去找常隐,回府我再帮你看看身上的伤。” 阿蛮大惊,不敢置信地瞧向魏宁侯,这...这与她想象中大肚翩翩,色.欲熏心的魏太傅大相径庭啊!唯一能有相似的,大概就是现在这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了。 怎能让小姐和魏贼共处一车。想到如此,阿蛮立刻把小姐护到身后。 眼见魏宁侯的俊脸越来越黑,陆明悦不得不开口训斥:“阿蛮,不得放肆,太傅大人对我颇有照拂,你且听太傅的话,下车找常隐随我回府。” 刚刚见到小姐,话还没说两句就被赶下车,阿蛮在心里给太傅打了个大大的叉,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 第22页 “阿蛮自幼就跟在明悦身边四处漂泊,言语略有粗俗,小女回府自当训诫她,望太傅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饶是脸皮再厚,陆明悦此时也觉得有些羞赧。 “本候才懒得与你的蠢奴才计较,倒是陆姑娘慈悲心肠,一直惦念着自己奴婢的伤势,却对救命恩人不闻不问。” 陆明悦闻言向魏宁侯看去,果真在他胸口看到了几处伤口,只是今日他穿着豆紫色的长衫,若不细看,还真难察觉, 她挪到太傅身前,小心翼翼地掀开划破的衣衫,还好,伤口不深,周围的血迹鲜红,不似中毒。 不过陆明悦还是不放心,伸出手指轻轻沾了一点伤口处的血迹,放入嘴中。蹙起的眉头缓缓展开,她抬头凝视魏宁侯双眼道:“太傅请放心,此兵器无毒,待回府后让大夫消毒,包扎便可无碍了。” 魏宁侯呼吸一滞,眼前美人的纤纤手指莹白如玉,饱满的绛唇上还沾有他的一抹鲜血,妩媚地大眼深情地望着他,妖艳至极。 忽拓野就是被这种眼神迷得失了心智,从而招了她的道吧? 想到如此,魏宁侯抓住了她细白的手腕,拿出手帕细细地为她擦拭手上的血迹,不咸不淡地问: “方才四王子说陆姑娘仰慕他的英姿,若不是有碍眼夫君相绊,便要和他私奔到胡地做一对野鸳鸯。不知陆姑娘口中的那位头顶绿野的夫君,现在何处高就?” 陆明悦不明太傅又欲刮起那阵妖风?迟疑片刻,小声回答:“小女在太傅府蛊化了一只差魂莹,可惜此虫还未成熟,力量不够强大,小女只能信口开河,好分散四王子的注意力释放蛊虫。可惜终是棋差一招....。” 看到陆明悦露出惋惜的表情,魏宁侯真是要被气笑了。“胡闹,本候便在楼下,何需你个小女子逞能?” “事出紧急,阿蛮命在旦夕,小女不敢耽误时间。”陆明悦好奇地望着太傅问:“太傅怎会突然进了驿馆,是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吗?” 魏宁侯略有一顿,当时见她久久不归,疑心陆明悦会带着丫鬟逃出京城,去南疆寻她的成表哥。于是急忙冲进驿馆,没成想却看到忽拓野正欲擒拿她。 不过这番小心思怎会让她知晓,魏宁侯面不改色道:“自是本候察觉出不妥,若不如此,你现已被忽拓野掳走。身上的蜜桃香便要成了羊膻味。” 陆明悦不由地低头闻了闻,太傅从何嗅得她身上的蜜桃味,自己怎都不知呢? 第12章 .送药、不知陆姑娘可否结草衔环,协助本候上药 车外,阿蛮在侍卫的指引下找到了常隐,好没好气地抬起下巴对他说:“太傅让我骑你的马,你下来,自己走着。” 常隐看见眼前五大三粗的黑脸丫鬟居然叫嚣着让自己下马,只觉脑壳生疼,加之身旁侍卫们传来的低笑声,让他感到大失颜面。 车里那位美人风姿绰约,把太傅唬得五迷三道,得罪不起。可眼前的黑脸丫鬟,绝对不是太傅的口味,要不怎么会被轰下车。 常隐挺直了腰板吼道:“要么上来和老子乘一匹,要么滚蛋,跟你这丑八怪坐一起都是老子吃了八辈子.....” 最后一个“亏”字还未脱口,却见阿蛮一个健步上前,握住常隐的脚腕用力一甩。身高马大的常大侍卫就如软垫一般被扔了出去。 周围的侍卫们顿时鸦雀无声。常隐能够成为太傅的近身侍卫,武功自然不俗,方才和忽拓野的手下周旋,也是以一挡三,不落下风。哪想到会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拽下了马甩飞出去。 再说常隐见黑脸丫鬟上前欲把他拽下,只当她是被自己臊得恼羞成怒,再说一个小丫头就算再高再壮,又能有什么力气,当下自然没放在心上。 下一秒,便觉得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他已被甩到老远的地上。 常隐难以置信地看向黑脸丫鬟,此时她已经骑上了马,身姿挺拔如松,脸上的大眼炯炯有神。 他突然觉得这个丫鬟也没那么难看了。 这个想法刚刚从心中冒出,却见她张口骂道:“也不脱裤子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占姑奶奶的便宜,真是牛屎虫拱山,自不量力!” 陆明悦低下头捂上耳朵,她很是后悔摘下阿蛮嘴上的封布,也懒得再为自己的丫鬟辩护,两眼一闭,开始假寐。 魏宁侯嘴角含笑,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一丁点的便宜都占不得。 陆明悦本打算靠假寐逃过阿蛮带来的窘境,可是强行催动差魂萦却是耗费了她不少体力,随着车马的微微摇晃,脑袋也开始摇摆不定起来,最后身子一歪,跌入了温暖的胸怀里。 魏宁侯低头观赏熟睡的美人,浓密的睫毛弯弯翘起,脸颊上失去了以往的红润,仿若一尊娇贵易碎的玉人。目光顺着她的雪颈而下,越过饱满的山丘,到了盈盈一握的楚腰,腰间挂着鼓囊囊的荷包,不知里面还藏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若是换了常人,早就对荷包里的蛊虫避之不及,魏宁侯却不在意,他的女人,即便是想养只猛虎,他也乐于奉上。 马车到太傅府停下,魏宁侯用薄毯裹住陆明悦,抱她下了车。 正所谓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魏宁侯脚下不带犹豫,直接把陆明悦抱进藏娇阁。 阿蛮紧随其后,心中充满疑惑,莫非小姐已经把太傅收为裙下之臣,否则为何刚刚一路过来,所打照面的奴仆们对太傅怀抱小姐的情形仿若司空见惯。 -- 第23页 放下沉睡中的陆明悦,太傅觉得有点不对劲,唤阿蛮上前询问:“你家小姐每次驱使完蛊虫后都会如此疲倦吗?” 阿蛮照实回答:“驱使差魂荧对其他修习蛊术之人来说十分消耗体力,可我家小姐不同,放以前就是信手拈来。保证让那个色胚王子乖乖放我们离去,还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阿蛮狠狠地哼了一声,“小姐如今这样,全都拜那位罗尚姬所赐,她逼迫小姐交出养在身子里七年的蛊王,蛊王离体,对小姐伤害巨大,从南疆到北朝的路上,小姐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魏宁侯看向床上憔悴的美人,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圣女,在遇到他之前,都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既然住进了太傅府,本候自当尽地主之谊,为陆姑娘寻得良医调理身体。” 陆明悦这一觉醒来,时近黄昏,看到自己肩膀上的血迹,微微一愣,莫非她睡着的时候一直被太傅抱在怀里?太傅的伤会不会被她压得更加严重? 思虑间,她听到客厅隐隐传来的吵闹声。 “也不知道你是从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丫头,姑娘的梳妆匣子是你能够随便碰的吗?”南枝尖锐的声音传来。 “我是要把姑娘托付我兑换的银子放进去,怎么往里塞钱还被你当贼似的撵。”阿蛮瓮声瓮气地说。 “什么我我我,在姑娘房里都要自称奴婢,进府前没有嬷嬷教你规矩吗?” “你又不是我的主子,我为何要在你跟前自称奴婢?” “你你!.....” 陆明悦哑然失笑,真倒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容俩碎嘴。难得伶牙俐齿的南枝被一根筋的阿蛮怼得哑口无言。 甘棠拉过气鼓鼓的南枝到一旁,在她耳边把刚刚张管家对自己描绘阿蛮是如何一招甩飞常隐的事重复给她听。 南枝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悻悻地瞥了正在收拾衣服的阿蛮,内心哀嚎温婉可人的陆姑娘身边怎么会有这种粗野的丫鬟。 阿蛮见陆明悦醒了,开心地坐到她身边,端起一碗汤水说:“小姐快喝了这碗汤补补身子,方才我在小厨房里见到那棵参子都快成精了,光须子就比阿蛮的手指粗。” 阿蛮边说边比划,逗得陆明悦咯咯笑了起来。她接过汤水慢慢饮尽,放下碗盏后语重心长地对阿蛮说:“我在太傅府只是个挂名画师,你以后要收收性子。南枝心直口快,并无坏心。你我在此的一言一行,皆会被告知太傅,所以不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阿蛮点点头,扭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凑到陆明悦身前,悄悄地问:“那咱们何时从这里出去?” 陆明悦又低头看了看肩上的血迹,思忖片刻对阿蛮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会找机会和太傅辞别,阿蛮,你身上可有带着夏枯膏?。” “小姐你受伤了?方才阿蛮检查过了,小姐肩膀无碍,衣服上都是太傅的血。”阿蛮说完词话后突然恍然大悟:“小姐可是要给太傅送去?不是阿蛮多嘴,您看太傅家里的人参都比南疆的树根粗,想必看不上咱们的药膏。” “太傅好歹是你我的救命恩人,咱们总要有所表示。快去,把药交给甘棠,说是我让你送的。” 阿蛮走后,陆明悦才觉得心里踏实点。她并不想和太傅有过多的牵连,待南疆之事情了结,她和太傅大人也应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方。 只可惜陆明悦想的简单,刚刚用完晚膳,就见张忠急慌慌地走进屋,对她行了一礼道:“太傅大人收到陆姑娘送去的药膏,可不知道怎样使用,差老奴过来问一问姑娘。” 陆明悦很想问上张忠一句:太傅家的金创药是都用来买参了吗?怎么唯独看上了她送去的一盒? 无奈心中如何腹诽,脸上还是端得平静,她细声细语对张忠说:“此药是止血消炎的夏枯膏,在南疆药铺里随处可见,让太傅大人外敷即可。” 张忠闻言登时摆出来苦瓜脸道:“老奴从未去过南疆,怕是用不准药量,可否辛苦陆姑娘亲自走一趟?” 陆明悦望了一眼窗外,假装不明所以地问阿蛮:“此时已是什么时辰了?” 阿蛮声如洪钟答:“回小姐,戌时已经过半,放在常人家正是沐浴后上塌的好时辰。” 张忠见主仆二人对答如流,明摆着是不想走这一趟了,他想起方才太傅大人握着药膏久久不撒手的模样,决定舍下自己的这张脸皮。 “呜呜呜,太傅大人此去西番本就添了不少伤,御医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太傅静养一段时日,否则会影响以后的健康,如今旧伤未去,新伤又增,奴才看着都心疼,呜呜呜...” 张忠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又道:“太傅今日放下陆姑娘,回头就交代奴才进宫去寻珍珠蚕,可惜这虫子娇贵,找到的时候就只剩下十只,若是不够用,奴才这就命人快马加鞭赶赴南洋买上几筐。” “不必劳烦张管家,珍珠蚕在适宜的环境里会繁殖得极快。” 陆明悦看向木盒里十只扭动的白胖蚕虫,盒子下还压着地契,铺契。 太傅果然擅长闪电战,常常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只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劳烦张管家稍坐片刻,小女换套衣裙便来。” 天气虽然闷热,陆明悦还是换下了清爽的对襟沙裙,穿上交领襦裙走出屏风。 -- 第24页 “劳烦张管家带路。”陆明悦拦下欲要随行的阿蛮,“只是去告知太傅药膏的用法,阿蛮你就不必跟着,同南枝帮我备好热水。今日催蛊时出了满身汗,一会回来想多泡会解乏。” 阿蛮欲言又止,苦巴巴地望向小姐,张忠在一旁瞧着,总觉得阿蛮脸上的表情仿若是要把孩子卖给青楼的父母,而他就是负责搭桥的龟公。 张忠立刻摇摇头,赶忙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袋中甩出,若是这般,那太傅大人又成了什么? 今夜月色朦胧,陆明悦随着张忠迈进太傅所居的主殿。 想到上次她正与太傅侃侃而谈边疆国事,气氛明明严肃又紧绷,却不知太傅突然搭错那根筋,非要对她行周公之礼。 今夜她可是做好充分的准备,若是太傅在疗伤之余生出来旁的心思,那就别怪她做上一回东郭先生的恶狼了。 陆明悦步履轻盈地踏入太傅房内,张忠早在门口退下。 室内并无伺候的下人,陆明悦迈进内屋,看到床榻上赤.裸上半身的太傅,不由呼吸一滞。 晚膳的时候她听阿蛮说,现如今茶馆里的说书的先生都道她有一副祸国殃民的姿容,想必说这些话的人是没见过太傅内里的风景。 魏宁侯侧坐在榻上,裸.露的上身毫无一丝赘肉,宽大的肩膀,结实的手臂,微微鼓起的腹肌向下无限延伸,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夏枯膏,英俊的侧脸露出迷惑的表情。 “陆姑娘可算是来了,恕魏某才蔽识浅,不知姑娘送来的药是该外敷还是内服。” 陆明悦垂眸,太傅大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登峰造极,但凡打开盖子问一下,正常人都不会有内服的想法。 “是小女疏忽了,枯草膏在北朝并不常见,此膏味道略有刺鼻,但对于止血消炎还是颇有功效,只需挖取枣核般大小,用手涂抹在伤口处即可。” 陆明悦告知完用法,正欲言退,魏宁侯略显无赖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本候今日和忽必烈缠斗之时,伤到了胳膊,现下无力抬起,不知陆姑娘可否结草衔环,协助本候上药?” 第13章 .上药、太傅大人可是对她下了读心蛊 陆明悦轻轻吐了口气。 “太傅府内的四位夫人个个心灵手敏,想必十分愿意亲手为太傅上药。” 魏宁侯板着脸冷哼:“本候受伤之事乃是朝廷机密,若让外人知晓,不知会翻出什么乱子。” 陆明悦突然觉得阿蛮所言极对,她今日送药的举动实乃画蛇添足。如今被太傅拿到机会登鼻子上脸,全是自己作茧自缚。 如此这般,陆明悦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境,倒是不用太傅再威逼利诱,快步走向他身前。 “太傅可否穿上外衫,小女怕太傅新伤未愈,反倒添上风寒。”远观太傅赤.裸上身还勉强可以接受。可如此近距离之下,还真是让她感到难为情。 魏宁侯见美人垂着脑袋,露出的圆润小耳微微泛红,觉得甚是可爱。他轻笑了一声,不欲再为难美人,抓起手边的外衫披上。 陆明悦深吸一口气,坐在魏宁侯对面,先是试了试盆里清水的温度,再拿起帕子沾湿,仔细地为他擦拭胸口的血迹。 待凝固的血迹清理干净,她打开药盒,娇嫩的小手挖出一块药膏,轻轻涂抹在魏宁侯纠结的胸肌上。只是这药膏遇热即溶,玉手还未涂抹均匀,便就顺着胸肌滑落,趟过沟壑纵横的腹肌继续下滑。 陆明悦情不自禁想起,在许多年前。南疆曾有一位传奇的圣女。 那位圣女容颜妖治,喜好男色。暖帐内有各种类型的男宠,高大威猛的将军,博学多才的军师,弱不禁风的书生,只要长得俊俏,皆会被她逐一征服。传闻那些男宠们还会如后宫的嫔妃一般为其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以太傅大人杰出的相貌和身姿,倘若被那位圣女收入暖帐中,绝对能拨得头筹。况且太傅功夫了得,若真是大打出手起来,想来也不会吃亏。 只可惜那位圣女的结局并不美好,亦不知她脑袋抽了什么疯,居然把当时的南疆王也收入暖帐内。南疆王为她神魂颠倒,以至于娘家势力庞大的南疆王妃把圣女活活丢入万蛇谷。 魏宁侯发现陆明悦居然在给他上药的时候走神,小脸上一会嫣然娇笑,一会又面露悲色。气得魏宁侯抬手把她揽入怀中,一只铁臂紧紧地箍住美人曼妙的腰肢,长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让她妩媚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影子。 “太傅的手臂可是好了?”陆明悦见挣扎不出太傅的禁锢,开口揶揄道。 “由陆姑娘的纤纤玉手为本候亲自上药,自然药到病除。”魏宁侯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慢慢抚上了她乌黑的秀发。 真是娇贵,只这片刻功夫,她光滑如玉的下巴上便留有一片红印。若是再继续,不知会被他摧残成什么模样。 陆明悦用双肘抵住太傅,只觉得他胸膛坚硬如铁,滚烫似火,而自己就像被放置在铁锅内的鱼,待热水沸腾,就可以供人大快朵颐。 “别再乱动。”魏宁侯盯住她温润饱满的红唇,觉得自己仿若在荒漠中行了几天几夜,口干舌燥,突然间,发现泉眼近在咫尺,不由地低头去寻,却被一双柔荑挡住。 陆明悦手上还沾着夏枯草,魏宁侯气呼呼地咬了她的手指一口,顿觉得嘴中漫出一丝苦涩。 -- 第25页 “太傅大人今日可才说过,你从不做过欺男霸女之事。”陆明悦脸颊绯红,眼中却清澈如水。 “本候现下只想做衣冠禽兽。”魏宁侯嘴上说得过火,却放手松开她。 “方才为本候上药的时候,脑子里可是在想着其他人?”魏宁侯闭上眼,不再去看这摄人魂魄的小妖女。 太傅大人可是对她下了读心蛊?陆明悦被说中心思,一时不敢言语。 魏宁侯睁开眼,眸中炽热的欲.望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怒气。 “陆姑娘是否也曾这般面对面为成璟将军疗伤?” “太傅这问题好生奇怪,成将军的伤自由军医负责。况且成将军乃是正人君子,不会在袒露上身,强迫女子为他素手亲敷。”陆明悦嘲讽道。 魏宁侯无视她的揶揄,继续咄咄逼人问:“那方才陆姑娘在想什么?” “小女在想,太傅既已决定和南疆联手,那...何时准许小女离府?” 魏宁侯轻笑一声,身体后仰,将脑袋枕在陆明悦柔软的腿上,嗅得美人馨芳满体:“陆姑娘莫要天真,既然本候决定与成璟联手,你这枚’质子’便应该乖乖呆在本候府内。” “承蒙太傅高看,可惜小女已是南疆弃子,不堪质子大任。”陆明悦强压下把腿上这颗脑袋推下去的冲动回答。 “陆姑娘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成将军和闽南王二人心中的地位可是举足轻重。”魏宁侯觉得美人的玉腿分外香软,突然嫌弃起榻上的玉枕。 陆明悦沉默片刻说:“那便依照太傅所言,小女就厚颜在府上叨扰了。太傅,药已敷好,天色也不晚了,小女先行退下。” 她伸手欲推开太傅大人金贵的脑袋,却被魏宁侯一把抓住双手,放到他额头上说:“望陆姑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本候现下头疼得狠,想借陆姑娘纤纤玉手疏解一二。” 陆明悦觉得此刻的太傅如三岁小孩般粘人,但他身上的伤的确是拜自己所赐,便不欲再和他泾渭分明。于是取来湿帕子擦干净自己的手,在太傅额间不轻不重的按下。 片刻后,陆明悦终是忍不住道:“太傅把眼闭上吧,别再老盯着小女。” 魏宁侯顺从的闭上双眼,感受美人手指尖传来舒适的力度,闻着她身上独特的馨香,渐渐睡了过去。 陆明悦感受到太傅发出平稳绵长的呼气声,惊讶地想,太傅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待确认太傅真的入睡,她不禁莞尔一笑。太傅心可真大,就不怕她被白家或者周氏皇族收买,趁他熟睡后来个手起刀落吗? 陆明悦轻轻地把太傅的脑袋放在枕上,为他盖上薄毯。 她一边捶打发麻的双腿,一边打量太傅的睡颜。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瘦削的下巴。紧闭的凤眼也掩去往日的戾气,这等容颜真是无可挑剔。 只是此人位高权重,而且....陆明悦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指上的牙印,还有点色胆包天,睚眦必报。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提醒自己,切莫不要把太傅的一时新鲜当作是一片真心,重蹈传闻中那位圣女的覆辙。 陆明悦刚从房里刚退出来,榻上的魏宁侯便睁开双眼,随即坐起身,他伸手抚过陆明悦方才坐过的位置。 刚刚他的确是睡着了,可是陆明悦一动,他便醒了。 即便闭着眼,魏宁侯也能感受到陆明悦在打量自己,随后听到她的一声轻叹,什么意思?嫌弃自己面容丑陋吗! 待王势攻下了闽南,他要亲自去视察陆明悦提及的矿山,借此机会也好观摩一下成璟将军,到底是何等容姿? 见陆明悦退出屋,张管家应身上去问:“陆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要不要梳洗一番?” “不必了,阿蛮和南枝已经在藏娇阁备好水了,张管家,太傅大人已经歇下。小女也要回去了。”陆明悦对张管家打过招呼,拖着发麻的双腿离去。 张管家在陆明悦身后悄悄打量起来,算算时间,太傅大人这次应该是得手了吧,不过太傅也真是吃饱了打厨子,念完经打和尚。就连陆姑娘这般绝色的美人,居然也不肯留宿,让人家酸着腿回去。 藏娇阁内,阿蛮已把水烧了三遍,还没见小姐回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 南枝看她抓耳挠腮地转来转去只觉得眼晕,不禁开口说:“阿蛮你能不能别晃了,转得我头都晕了。” 阿蛮没有应声,伸手摸了摸木桶里的水说:“水又凉了,我再去热一遍。” 南枝没有起身,肯定地说:“我看不用热了,这么晚了,姑娘肯定是在太傅的房里歇下了,阿蛮你是不知道,是我在府里这么多年,姑娘可是第一位在太傅屋里歇下的夫人,也难怪,姑娘这么美....” “我家小姐才不要当什么狗屁夫人,她今夜一定会回来。”阿蛮生气地把木勺甩在盆里,击起的水花溅了南枝一脸。 南枝叫了一声,把脸上的水珠抹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阿蛮喊道:“我说你个榆木脑袋里灌得都是些什么浆糊!非要陆姑娘这么不当不正,没名没份的住在太傅府吗?” 阿蛮懒得跟南枝言语,推开她的手欲去救小姐,刚刚跑到门口,却跟进来的陆明悦撞了个满怀。 南枝惊异地望向陆明悦,欲言又止。 “小...小姐, 魏...太傅有...有把您...?” -- 第26页 “上完药后,太傅又觉得头疼,让我帮他推拿头穴,所以耽误了时辰,水热好了吗?”陆明悦知道阿蛮担忧什么,怕她又口不择言,赶紧解释。 阿蛮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小姐,见她衣服虽然有点褶皱但并无破损,才安下心来。 第14章 .药膳、若有下次,可能要亲手摘了小姐的肚兜 翌日,陆明悦兴致冲冲地让阿蛮取来装有珍珠蚕的盒子,张管家甚是细心,昨夜就已在盒内放置了从龙泉寺摘下的鲁桑叶。 她仔细观察珍珠蚕排出的粪便,惊喜的发现这批蚕宝宝已经到了五龄末期。想必再有几日便会达到熟蚕的阶段,之后吐丝化蛹,最终变成蚕蛾孵卵。 还好当前是初夏,天气合宜,为了确保这批蚕宝宝能够顺利进化到蚕蛾,陆明悦特地在院外开辟出一片空地,每日喂食珍珠蚕新鲜的鲁桑叶。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天后,十只熟蚕开始吐丝结茧,半个月后,蚕蛹破茧而出,成了蚕蛾。随后便被张忠送至龙泉寺的山谷内准备大量繁殖。 陆明悦收集好珍珠蚕的唾液和蚕茧,准备在下次制作胭脂和水粉的时候加入。 在此期间,魏宁侯一直住在京郊兵营,未曾归府。陆明悦猜想,太傅可能正在编排,训练此去南疆的魏家军。 虽然太傅人不在,但在他安排下的御医们却是陆陆续续踏进门来。 太傅在出行前,把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请进府,语重心长地说: “皇上新册封的陆画师身体赢弱,需要几位圣手调理。此外,本候自打从西番归来,时而会感觉疲惫,希望御医们给陆画师开具的药方亦可供本候服用,务必要同时同地服用。” 御医闻言细细打量起太傅的气色,举手投足之间中气十足,不像有气虚血亏之症,反观太傅明眸善眯,皓齿红唇,青筋略浮,都是精血旺盛,无处发泄的表现啊! 几位御医给陆明悦号过脉后,关在书房里进行的激烈的讨论,最后决定撬了御膳房的墙角,兢兢业业地列出了数十种药膳。 “甘棠,一会你把这些的妆粉,胭脂和口脂分一分,给四位夫人送去。” 陆明悦看向桌上满满的瓶瓶罐罐,内心极为满足,是时候去太傅赏给她的铺子上看看了。 “姑娘...可是打算和几位夫人攀交?要不奴婢请示下张管家,在姑娘的阁内安排场小宴供夫人们小聚?”甘棠一边挑选妆粉一边问。 太傅的几位小夫人们平日里涂脂抹粉,锦衣玉食,光彩照人。想必和京中贵妇们的品味和喜好相同,眼界可不是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能够比的。想到如此,陆明悦颔首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你去找张管家安排即可。” 正在一旁归拢衣裙的南枝暗暗咂舌,她家姑娘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上次如此不客气的对几位小夫人们下了逐客令,居然还敢安排小宴。 甘棠见陆明悦赞同她的提议,便又对她提及几位夫人的背景。 “姑娘那日所见的几位夫人都是太傅的妾室,只是府内目前没有正妃和侧妃,所以奴婢们都唤声夫人,其中的大夫人吴氏年纪和太傅相仿,是太傅祖母选的开脸丫鬟。” 甘棠见陆明悦认真听着,又继续说:“二夫人本名姓鲁,名燕婉。她的兄长是太傅麾下的冲锋将军鲁能。” 陆明悦略感吃惊,脑海中浮现出鲁将军狗熊一般粗壮的身姿,想不到他的表妹长得倒是小巧妩媚。 “三夫人白濯清和四夫人白濯华在一年前入府,是白家所出的一对双胞胎庶女,在酒宴上被白丞相献给太傅。四位小夫人均无所出。” 这下陆明悦真是大吃一惊,这么说,三夫人和四夫人居然是白秋水的远房表妹。太傅大人果真是色胆包天,连白家的女儿也敢收进府内。 不过想想白濯华白濯清二位夫人,一位灵动可爱,一个温婉可人,真是让寻常男子难以拒绝。 陆明悦八卦够了,让甘棠给几位夫人送去水粉,然后招来南枝,问问今日午善可否容她食一些人间烟火。 这半个月的药膳甚是清淡,还总是带着股中药的苦味。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确有好转,不再似往日那般无力嗜睡,但一日三餐皆是药膳,也真是饿坏了她肚里的馋虫。 南枝得知陆明悦所求,一脸恨铁不成钢道:“姑娘休要任性,这些都是太傅大人和御医商议后为您量身打造的食谱,奴婢观您这几日气色甚好,不涂胭脂脸颊都白里透红好看的紧呢。” 陆明悦垂头丧气,看来太傅那日还是生气了,得不到她的身子,便要活活把她馋死。 说曹操曹操到,半个多月未曾归府的魏宁侯刚刚迈进屋,就看到陆明悦嘟着粉唇,拖着娇柔的长音哀求南枝再为她安排道叉烧鸭下饭。 这番赖皮如小奶狗的模样,倒是从未在他身前展示过。 “太傅大人!”南枝见魏宁侯进来,欢喜地屈膝行礼。 再看陆姑娘,见他进来的一刻瞬间收起方才的娇俏表情,恭谨地冲他行礼。她身边的黑壮丫鬟和南枝的热情相比,更是敷衍,连身子都懒得弯一下。 真是一对养不熟的白眼狼主仆! 魏宁侯冷哼一声,坐到桌前对南枝说:“速去厨房备膳,本候今日抽空回府,晌午过后还要返回兵营。” 陆明悦面露不惑问:“太傅可是要在此用膳?” -- 第27页 魏宁侯打量起眼前的美人,不知是许久未见的原因,还是碧玉年华的女子本就处于含苞待放的花期,他总觉得陆明悦和半月前相比,又美艳了几分。 “本候近日也感觉困乏,御医说陆姑娘的药膳同样适合本候食用。” 陆明悦只觉晴天霹雳,定是太傅察觉出她偷奸耍滑的异心,前来亲自监督。 待午善上桌,魏宁侯便开始大快朵颐,他是真的饿了,昨夜在兵营收到了王势寄来的物品,便连夜赶批文书,今日太阳刚刚露头,他就骑上绝影,一陆风驰电骋赶回府邸,只为一解对美人的相思之心。 反观他这数十日心心念的美人,正愁眉苦脸地举着玉箸,一下下戳向眼前的乌鸡肉。 “陆姑娘是胃口不佳,还是不愿同本候一起用膳?” 陆明悦抬头看太傅面有不善地盯着她,顿时觉得自己这幅郁郁寡欢的模样是在丧人胃口。连忙道:“小女只是连续吃了十几日药膳,觉得没什么没胃口。” 魏宁侯听了她的解释,倒是缓和了脸色:“御医们强调前一个月的药膳不易太荤腥油腻,你且再坚持半月,近郊兵营边有一片牧场,本候下次给你带一只乳羊来烧烤。” 陆明悦双眼顿时一亮,仿若已经闻到了炙烤羊肉的香味,津津有味地吃起眼前的药膳。心中非常期盼下次和太傅同食。 饭毕,二人用香茶净口,魏宁侯稍作休息后便要离去,他在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对相送的陆明悦道: “王势从闽南寄来十余种花草,其中就有蓝靛花,明日即可送到府上。你近日若是闲来无事,可以把这批花草移植到龙泉寺内。” 陆明悦开心地谢过太傅,蓝靛花可是极为难得,用它的汁水和树灰相融可形成黑色石块,其外形如墨,遇水即溶,又称“眉石头”。把其装在海螺内便成了让京城女子趋之若鹜的螺子黛。 想来其余的十多种花草也都是些不可多得的原料。没想到太傅对她的水粉铺子如此上心,真叫让人心生感激。 “小女和张管家交谈后才得知,太傅所赠的两间铺子有价无市,明悦不敢托大,只当是太傅入股,若是盈利,必有太傅的一半的分红。”陆明悦自信满满地说道。 魏宁侯观她嫣然一笑,只觉得这半日的疲惫顷刻间烟消云散,可惜美人投桃报李的内容太过庸俗,若是能施舍些香软,可比堆成山的金银珠宝都让他舒心。 怎奈何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魏宁侯风眸微闪,意有所指道:“本候此行归来,却是有一事要相求姑娘?” 陆明悦微微一笑:“小女不知太傅所求何事,但若能帮得上忙,必然会竭尽全力。” 魏宁侯似笑非笑道:“本候在京郊兵营孑然一人,夜深人静之时甚是想念姑娘,想要睹物思人以缓相思之情,却发现身无旁物。” 说话间,魏宁侯伸手探入陆明悦半透明的纱袖内,从臂钏上抽走丝帕,放在他高挺的鼻下轻嗅道:“此物甚好,闻其香便如姑娘在魏某身侧。”说完,便施施然地把陆明悦的手帕收入怀中。 若是换了常人,这番孟浪的操作,只叫被调戏之人羞愤恼怒,怎奈魏宁侯生得嫡仙般一尘不染的姿容,陆明悦觉得方才被他手掌触碰的手臂酥酥麻麻,脸颊上的红晕更是蔓延至粉颈。 若再多言几句,不知又会被太傅忽悠走什么贴身东西,陆明悦匆匆道别,快步走回屋内。 休息吐纳了片刻,陆明悦脸上的红晕逐渐散去,却听阿蛮在身边闷闷不乐道:“小姐,您以后可别再收太傅的东西,几盆花草便要了贴身的手帕,若有下次,可能要亲手摘了小姐的肚兜。” 陆明悦正在喝茶,听到阿蛮的一席话差点没被呛死过去。待顺过来气道:“断不会再有下次,倘若太傅敢伸手过来,就休怪我放毒蚣了。” 阿蛮闻此言倒是眉开眼笑起来。 婉荷阁内,鲁燕婉闻得太傅匆匆归府后只在陆明悦房内用完膳便离去,气得把甘棠送来的胭脂水粉全部摔到地上。 “狐狸精转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男人吗?居然借病邀宠,太傅在兵营内日理万机有多辛苦,就这么被她骗了回来。” “低贱的南疆舞女,就算得了太傅宠幸又如何,还不是被撵回了屋,连名份都没落上,现在知道怕了,不再故作清高了,想攀附我们几个夫人,她也配!” “把这些污秽东西都扔掉,过了她的手,也不知是添了什么污糟东西!” 屋内的婢女们皆是垂着脑袋,噤若寒蝉,静静地等着二夫人骂痛快了。 骂完后,鲁燕婉又握着手中的雀形金簪俯身痛哭,这是太傅在自己入府那年的生辰送她的,还说她就如孔雀般灵动美艳。 刚入府时,太傅对她宠爱有加。吴氏年纪大,为人保守木讷,从不与她争锋。虽然没多久,太傅又纳了白濯华濯清两个小夫人,但她们都是白家送来的人,太傅怎会对她们付出真心。 而自己就不同了,从小她就对太傅情根深种,再加上自己的哥哥乃是太傅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倘若她付出全部的真心,太傅必会被她一往情深所感动,还以真心。 可自从太傅抱回那个狐狸精后,一切都变了。无论是她的婉荷阁,还是其他三位小夫人的院子,太傅从未再踏入过,如纣王般被这个狐狸精眯得丧失了心智。 -- 第28页 鲁燕婉现在恨不得自己是姜子牙转世,好容她拿起斩仙飞刀,冲进藏娇阁内,一刀劈死那位祸国殃民的妲己狐妖 第15章 .皎月堂、看来白家是想独揽京城水粉生意 陆明悦不知婉荷阁那厢烧起的熊熊妒火。她吩咐甘棠去寻张管家准备出府的马车,决定今日就带着新调制好的水粉到铺里去。 她下车环视四周,店铺坐落于十字商街交叉口,位置确是极佳。 “皎月堂” 陆明悦抬头扫过牌匾,微微点头。试问人间有那位女子不想面如皎月,般般入画,这个名字倒是取得不俗。 她走进铺内,大堂内宽敞明亮,一楼是卖胭脂水粉的柜面,一盒盒妆粉,胭脂,铜黛等玲琅满目地放置在货架上。二楼则是卖面膏和各种香料,布局和一层相似。 正逢下晌,皎月堂内的顾客寥寥,不似商街对面的“凝脂阁”般门庭若市。方才她匆匆一瞥,在凝脂阁门匾旁看见写有“白”字的木牌。 白家不仅在漕运上赚得盆满钵满,在水粉和典当行也有一席之地。而魏宁侯却把持着棉花,矿山,钱庄等军资物品,近年来,魏宁侯也开始尝试插手漕运。 听南枝说凝脂阁内有一款“定颜膏”卖的甚是火热。就连她的梳妆台上也有一盒,陆明悦打开用过,膏体细腻绵软,触肤即化,涂抹后皮肤光滑细腻,还携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可见此膏却是不凡。 陆明悦向接待的伙计说明来意,不一会,就有一位身形丰腴的妇人从后房走出,手中还捧着一摞厚厚的账本。 “陆姑娘安好,小妇便是这间皎月堂的代理掌柜,你可唤我楚夫人。张管家已经叮嘱过小妇,近日姑娘会来巡视店铺,所以小妇已经备好账本,内有近三年的进出项,供姑娘查阅。” 陆明悦看此人穿戴不俗,面色红润,意气风发。若不是张管家告知她楚掌柜已经年近四十,还真看不出来。 楚夫人的夫君是从六品的文散官,而楚夫人娘家本就有从商的背景,为了贴补家用,便走了太傅的关系,出任皎月堂的代理掌柜。 陆明悦点头谢过,道声楚掌柜辛苦了,便坐在屋内一旁的客桌边,翻开账本。 楚掌柜连忙命伙计奉上花茶。自己则站在陆明悦身侧等候她的问话。 “楚夫人不必这般拘谨,坐下来和小女一同品茶吧。”陆明悦淡淡地说,继续低头看起了账本。 单单从账面上来看,皎月堂的盈利还真是惨目忍睹,陆明悦让南枝拿来柜面上妆粉和铜黛等逐一试用,粉盒样式陈旧,粉质也十分普通,估计各府的女眷买回去也是打赏给下人们用。 若是没了太傅这顶金光闪闪的门面,皎月堂怕是早已经关门大吉。 陆明悦合上账本,平静地看向楚掌柜:“小女初来乍到,有些问题恐会有些幼稚,望楚掌柜见谅。” 楚夫人被陆明悦妩媚的大眼恍的略有失神,她自高嫁夫君后,就开始从商贴补家用,算来已有十余年,低至春楼花魁,高至亲王家的贵女,可以说是见过万千花色,面对再美的人,也能挑剔出一二。 可魏太傅家中这只娇花,可真是她见过最妩媚,最娇艳的一朵,难怪太傅会连眼睛都不眨就把这间铺子赏给了她。 然而美人向来都是被众人捧在手中呵护,虽不好相处但多头脑简单。也不知眼前这位有何和手段。 “陆姑娘不必谦虚,你能得太傅青睐必然是有巴清之才,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出,小妇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掌柜,我观对面的凝脂阁门庭若市,生意甚是兴隆。”陆明悦面露妒色道。 楚夫人闻言松了口气,还当她要提什么刁钻问题,看来也是位只顾蝇头小利的市侩美人。 她面带愧色道:“姑娘有所不知,对面的凝脂阁背景可不简单,专门从江南聘请了当地的制粉高人前来坐镇,况且白家还打通了关节,他家的水粉,都被定为皇宫贡品,自是受人追捧。” 陆明悦点头表示认同,继续问:“那楚掌柜可曾想过从江南寻找制粉高人,好让皎月堂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倒是也从江南重金聘来几位师傅,但若和凝脂阁的高人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毕竟出类拔萃的师傅,真是凤毛麟角。哎...可惜小妇识人不精,未能让皎月堂的生意蒸蒸日上。”说到此处,楚掌柜露出懊恼的神情。 “楚夫人不必太过自责,只是皎月堂以往背靠太傅,自会有送上门的生意,若是他们得知店铺换了人接手,怕是就....”陆明悦没有把话说完,脸上却挂满了忧思。 楚掌柜似是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状,最后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地饮起来。 陆明悦瞧见了,和善地对楚掌柜道:“听张管家提及楚夫人从商已有十余年,自是比小女见多识广,若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尽可提及。” 楚掌柜听完陆明悦的话后,仍旧犹豫不决。最后,她仿佛下定决心般,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是小妇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姑娘你也看到了,现下制作水粉的原料,技艺高超的师傅都被凝脂阁所把持,姑娘若没有太傅在身后扶持,还想从中分一杯羹,那真是难上加难。” 她停顿了下,见陆明悦没有气恼,只是静静地听着,便又说:“上个月凝脂阁的白掌柜曾经找过小妇,希望我向太傅询问可否把此间铺面出租给他们,白掌柜给出的租金比每季的盈利还要高上三分。” -- 第29页 “那太傅是何意思呢?”陆明悦似是被楚夫人提出的建议所吸引,迫不及待地问。 楚掌柜笑道:“太傅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理会这种蝇头小利的铺子,不过现下皎月堂已经是姑娘的,此铺是去是留,自然全凭姑娘做主。” 陆明悦沉默不语,眉头微蹙似是犹豫不决,垂眸慢慢饮着花茶。 看来白家是想独揽京城水粉生意,不过太傅最近都忙着和白家争夺各地转运司的管辖权,自是无暇顾及这不起眼的水粉铺子。 楚掌柜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陆明悦作出决定。但此刻她挺直的腰板却透露出志在必得的信心。 毕竟,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这时,南枝又从二楼端来几罐面膏,陆明悦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打开随意试用下,却惊异地发现,这款面膏在质地上竟然和凝脂阁的定颜膏略有相似,只可惜在肤感上还略差一筹。 “这款面膏可是江南聘来的那几位师傅所制?”陆明悦拿起手中的面膏向楚掌柜询问。 楚掌柜本笑眯眯的脸上划过了一丝迟疑,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道:“陆姑娘慧眼,此膏便是其中一位江南师傅所作,只是那位师傅年岁已高,又不适应京城的气候,去年便归乡颐养天年,在走的时候留下了制作的配方和步骤。” 陆明悦明媚的双眸陡然变得犀利,冷然道:“看来楚夫人对陆某这个新东家并没有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掌柜未料到陆明悦说翻脸就翻脸,一时语塞,正欲解释,又见她问:“白掌柜可是许了楚夫人什么好处?不然你为何要做出这等卖主求荣的损事,” 楚掌柜脸色由白转青,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没想到却脱口而出道:“白掌柜说了,若是小妇能够说服太傅把皎月堂租给他们,就把户部右司郎中的空缺给我家大郎。” “嗯,白家果然大方,怪不得楚夫人如此卖力,右司侍郎虽然位从正六品,但也算是手握实权了,若是白家守信,贵公子可比你的夫君更有前途。”陆明悦手拖香腮,顺着楚掌柜的话说道。 楚掌柜此刻内心大惊,她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为何会把真心话说了出来,再想开口,却是咿咿呀呀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一旁南枝看得目瞪口呆,方才发生了什么?看似精明圆滑的楚掌柜怎么会倒豆子般把自己见不得人的交易全盘托出。姑娘听闻后也毫不吃惊,仿若早在她意料之内。 再转头看向脸上一派坦然的阿蛮,难道只有自己这么不冷静吗? “楚夫人可知这面膏是何人所制?”陆明悦继续问。 “是后堂的丑丫头。” 本是语不成调的楚掌柜,听到陆明悦的提问后,立马流畅地回答。 “丑丫头...她是什么来历?为何这款面膏和凝脂阁的定颜膏如此相似。” “小妇也不知丑丫头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姓甚名甚,只知她两年前投奔到皎月堂。面膏和定颜膏都是丑丫头所作,只不过定颜膏是改良后的版本,被我高价卖给了凝脂阁。” “丑丫头被你抢走成果卖给他人,就没有异议吗?”陆明悦闻言不由地十分好奇。 “小妇也不知道丑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图酬报,只一心扑在制作水粉上,当初被她发现定颜膏的秘密,小妇也只是略作威胁,若是把此事告知他人,我便将她赶出皎月堂。” 这倒是十分有意思,自己倾力所制的佳作被他人盗卖,不应该是大发雷霆要求补偿吗? 陆明悦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一见这位神秘的丑丫头,于是扔下楚掌柜,带着阿蛮和南枝走向后堂。 楚夫人颓废地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发髻上滑落,带出一道道深深地粉痕,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与方才八面玲珑,意气风发的模样相比,显得十分落魄。 南枝回头看了一眼神智不清的楚掌柜,钦佩地对陆明悦说:“姑娘,你真神了,你要是男儿身,那绝对是北朝第一钦差!” 阿蛮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北朝第一钦差的位置还是让给小姐新养的真言盅吧。 第17章 .故人、你的父亲可是千面鬼王罗无相 后堂的布置非常杂乱,各种水粉和口脂的材料堆积如山。陆明悦招来一个伙计,询问丑丫头在哪里? 小伙计只觉得眼前一亮,被眼前的绝代佳人恍得丢了三魂七魄,待佳人身边待黑脸丫鬟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才收回神来,他冲角落一指,结结巴巴道:“蹲...蹲在那磨...磨珍珠粉的就...就是丑丫头。” 陆明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角落中,麻秆般细弱的胳膊正吃劲地碾磨着珠粉,她身周罩着几层薄纱,以防止空气中的灰尘落入磨好的珠粉内。 “敢问阁下就是丑丫头吗?” 陆明悦也蹲下身来,平视眼前的女孩。见她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容貌清秀,皮肤白皙,可惜右眼下至耳朵处有一块漆黑如墨的胎记,乍一眼看上去还有些吓人。 丑丫头转过身,看见一位及其美丽的女子正在对她说话,这位美人漂亮到不真实,阳光打在她的身上,霜白色纱衣随着微风缓缓飘动。即便她站在脏乱的后堂,却仿若九天玄女下凡般,不染一丝纤尘。 阿爹说的果然没错,幻梦珠的粉末吸多了,会出现幻觉,可她为何会看到仙女呢?她此刻最惦念的可是上个月在南城看到的磨盘啊! -- 第30页 “敢问阁下就是丑丫头吗?”陆明悦耐心地问,还特地放慢了语速。 “啊!”丑丫头惊讶的叫了一声,居然不是做梦,仙子真的存在。 陆明悦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贝齿:“我是皎月堂的新东家,陆明悦,你可以叫我陆姑娘,你的本名应该不是丑丫头吧?方便告知我吗?” 丑丫头在得知眼前的仙女是皎月堂的新东家,明亮的双眸顿时暗淡无光,她起身从纱幔中走出来,轻声问:“你可是把魏太傅这间铺子买下来了?” “你认识魏太傅?” 丑丫头摇摇头。又追问:“那皎月堂从此便和魏太傅毫无联系了?” “那倒不是,魏太傅入了股,以后皎月堂的盈利有一半都归太傅。”陆明悦见自己说完后,丑丫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不禁莞尔一笑问:“你是因为魏太傅才留在皎月堂的,对不对?” 丑丫头迟疑片刻,点点头。 陆明悦继续问:“你留在这里可是为了报恩?其实你更擅长的应该是妆粉而非面膏吧?” 丑丫头瞳孔微震,突然觉得自己的秘密要保守不住了。 “你的父亲可是千面鬼王罗无相?”陆明悦看向略显慌乱的丑丫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丑丫头转身想逃,却被一个力大无穷的丫鬟一把抓住,还被她呵斥一声:“你跑什么?我家小姐又不吃人!” 十年前,千面鬼王罗无相在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他对易容术的造诣可以说是登峰造极。没人知道他原本的模样,传说罗无相在路边随便找个树枝点燃,用树灰就能把自己化作另一人的模样。 凭借此番本事,罗无相在贪官与富贾家中来去自如,不过他盗取的金银全部给了濒临饿死的穷人。在百姓眼中,他是行侠仗义的游侠,但行踪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所以都称他千面鬼王。 可惜罗无相最终还是被官府所抓,传闻他最后死在狱中。 “你不必紧张,罗无相是我师傅的挚交,当年他被抓后,师傅从南疆来到北朝,四处托关系想进牢狱探望,却被人暗中告知罗无相已被人偷梁换柱从狱中救出。现在想来,那位救你父亲的人,应该就是当年的魏宁侯。” 陆明悦见丑丫头平静下来,又缓缓说:“后来等风声过去,师傅还带我去找你父亲学习易容术,怎奈我在此方面毫无天赋,只学了点妆粉的皮毛。” 丑丫头长大了嘴巴,脑中泛起童年记忆里那位粉雕玉琢的姐姐,她仿若王母娘娘身边的童女一般精致又高贵。 当时,自己躲在阿娘身后,探出小脑袋羡慕地看向那位姐姐,听娘说姐姐只比她大一岁,若是自己能有姐姐一半的漂亮,街坊四邻肯定不会再叫她丑丫头了。 “我家墨儿一点都不丑,娘正要生下你的时候,掌管福禄的文昌帝君恰巧经过,帝君毛笔上的墨点子落在你脸上。这可是福记,以后我的丫头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丑丫头腮边滑过一滴清泪,她好想娘和爹啊! 陆明悦小心翼翼地把丑丫头揽在怀中,似是怕吓到她般,轻轻地唤了一声:“罗倾墨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你是明悦姐姐。”她真傻,居然没认出来,除了明悦姐姐,谁还能张这么好看呢。 “对,我就是明悦姐姐。”陆明悦笑着拿起帕子,拭去罗倾墨脸上的眼泪,又拉起她的手,“走,咱们进屋里说。” 整整谈了一个下午,陆明悦才得知罗倾墨这几年的遭遇,原来罗无相一家本已在隆兴定居,却在三年前被白家盯上,白克鹏想让罗无相帮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罗无相不愿为白家做事,悄悄带着家人逃出隆兴,在半路上遭到了白家派出的手下追杀。 罗无相凭借杰出的易容术一路安全逃脱。没想到却在定州时却遭挚友出卖,罗倾墨的父母全都被杀,而她因为胎记的原因被父亲挚友的子女羞辱,半夜躲在院子痛哭才逃过一劫。 随后罗倾墨想起父亲曾说大隐隐于市,于是逃到了京城躲避起来。 “你们为何不求助魏太傅呢?”陆明悦感到不解。 “父亲和魏太傅并无交集,只是父亲曾因机缘巧合帮助过骠骑大将军,也就是太傅的父亲。所以,太傅在我父亲落难的时候施以援手。随后我们举家定居隆兴,便再也没有和太傅有过来往。” “原是这般。”陆明悦感叹:“你进了京城无处落脚,打听到皎月堂是太傅的铺面,所以打算代父报恩?” 罗倾墨点点头。 真是个实诚的傻丫头,偏偏无巧不成书,魏宁侯把这间铺子赏给她打理,也让她有机会重遇故人。 “以后你便帮我打理皎月堂好了。”陆明悦拿出自己做好的成品递给罗倾墨。 “不可不可,你让我在后堂专心调制水粉就好,前堂那些长袖善舞的事我可做不来。”罗倾墨不假思索的拒绝了陆明悦,接过她手里的成品开始研究起来。 像楚夫人这种一心侍二主的奴才必然是断不可留,看来她只能请张管家帮忙找个靠谱的代理掌柜。 她们二人又聊了聊关于胭脂和妆粉调制的内容,见天色已晚,才念念不舍地道别。 陆明悦回到屋后看到一桌子的药膳,顿觉得人生无味,还好甘棠端来了几碟子开胃小菜,说是太傅临走前吩咐府内厨子找御医商议后备下的,不会冲了药性。 -- 第31页 陆明悦夹起翠红的腌萝卜放进嘴里,甜甜辣辣的味道瞬间充斥在口腔内,这股味道她不由地想到了太傅大人。虽然残酷霸道却又正直可信,对她这枚“质子”还如此上心。 看来她要努力赚取银钱以报太傅大人善款“质子”的恩情。更何况,她现在和太傅拥有着共同的敌人。 第二日一早,张忠托甘棠为他传话,说是太傅送来的十余种花草到了,可惜货船堵在了码头,请陆姑娘前去码头看看。这些花草娇贵,若是陆明悦有瞧上眼的,便直接运到龙泉寺内栽植。 陆明悦与太傅闲聊时得知,太傅这数年都在自掏腰包挖运河,一是为了兴农耕,二是为了打通一条横跨南北的新航线。 新的线路与老线路相比,不但将路程大大地缩短了,而且河面还会加宽加深,因此,货船的规格也可再次提高。一旦工程完毕,白家所把持的老航线便会如一条臭水沟,日子一久便无人问津。 目前这个浩瀚的工程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太傅大人也如老农种萝卜一般,一个萝卜一个坑,把他手底下的人在转运司塞得满满当当。 这次王势送来的花草便是走的新航线,从闽南至江都只用了十日,再由陆运转送到洛阳,最后通过河运直抵京城。 等到陆明悦达到码头,看见江面上舳舻千里,几艘新建的货船甚是显眼,足足比普通的货船大上三倍有余,陆明悦登上了其中最大的一艘,进了货仓,顿时傻了眼。 太傅大人可是掘了闽南的一座山头?只见偌大的内舱铺满了厚厚的泥土,还有专用的隔水垫铺在四周。她只站在舱门便觉得花香扑鼻,眼前千枝万朵,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鲜花堆成一片,仿若一团团花云。 “姑娘,二层也都被放满了花植,请您务必尽快定夺。”张忠指了指对面的船说:“对面那艘船上都是聘请好的花工,还装有肥料,藤架等。” 陆明悦明白张管家的意思,这两艘新船承载量极大,每日光运载货物的收入就非常可观,可惜被自己耽误了快一个月。 当下她顾不上更换衣裙,提起青白儒裙进入闷热的船舱,仔细选取可以移植的花种。 这一甄选,便足足花了半日,待她从船舱里出来,藕白色的裙边上沾满了泥点子,几道碎发也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额间。被岸边河风一吹,感到甚是舒爽。 下了货船,陆明悦正欲坐车马离去,突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喊。 “陆美人!” 第17章 .码头风波、可现今手握笔杆能做什么?跳起来给魏贼添上两道胡子吗? 陆明悦闻声转头,看到远处快步走来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他身后还跟随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 “陆美人,小王找的你好生辛苦啊!” 周广丞满脸欢喜,方才他在画舫和众人吟诗作画,听人说魏太傅新造的货船已开始下水,现就停靠在码头边。 其中一位书生提议作画“仲夏渡口舳舻景”,立刻赢得了众人的赞同。 周亲王正欲下笔,却发现那艘似小山的货船上站着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仔细一看,居然是让他日日魂牵梦绕的陆美人。 当下立刻喊人把画舫靠岸停下,丢下了一船的宾客,连外褂都来不及穿就匆匆跑来。 “亲王安好”陆明悦屈膝行礼。 周广丞听只觉得陆明悦的声音婉转动听,仿若天籁之音,再想细细观赏美人,却是一愣。 怎么陆美人好似刚刚下地插秧归来...浑身狼狈不堪。不过即便美人衣裙脏污,发髻微散,却平添了一种凌乱之美。 尤其是她脸颊上还未退去的红霞,微微湿润的鼻尖显得晶莹剔透,配上那对妩媚的双眼,叫人看的口干舌燥。 周广丞此时很想作上一副美人插秧图,定能够惊艳京城画坛。 陆明悦见周广丞一脸痴态望向自己,手里还握着墨迹未干的兔毫毛笔,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但顾其身份高贵,也不好提醒,只好垂眸站着。 还好周广丞身后的美人缓缓走来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皇叔”美人走至周亲王身边低声提醒。 周广丞如梦初醒,讪讪地笑道:“让小王为你们互相引荐一下。” 他指了指身侧的美人对陆明悦说:“这位就是京城第一才女白君甯,上个月被白太后认作干孙女,册封为定宁郡主。今日我们聚在画舫上饮宴,就是为了给定宁郡主庆贺。” 转过身,又对白君甯说:“这位陆美人便是皇上新册封的女画师,听闻美人在宫宴那日所舞的瑶姬弄花,让在场众人如临瑶池仙境。可惜当时你和本王都未在场。” 周广丞甚是遗憾道。 “亲王谬赞了。”说完,陆明悦对白君甯行了一礼道:“郡主安好。” “陆美人不必多礼。” 白君甯暗暗打量起眼前的陆美人,虽然衣裙脏乱却难掩佳人的天生丽质,面对周亲王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举止落落大方。 难怪平日对女子不屑一顾的魏太傅也愿对她弯下高傲的腰板。 再想想自己,虽然对太傅一往情深,怎奈她身为白家的小女儿,二人注定会站着对立面。可即便如此,太傅若能对她有一点情意,她也愿意化作飞蛾扑火。 可叹太傅从未对她正眼相看,想到如此,她羡慕地看向陆明悦。 -- 第32页 “陆姑娘可愿随君甯到画舫内换一套衣裙?现下天气虽然炎热,可湿身吹到河风,怕会惹上风寒。” 陆明悦感到奇怪,她与定宁郡主第一次相见,为何对方如此热情。正在犹豫如何拒绝,却见周亲王突然开口询问。 “陆美人怎会来码头这种的地方?” “回亲王和郡主,太傅的手下从闽南寄来一些花草,太傅让我前来甄选花种移植在园内,现下小女已经选好,还要赶回府上与张管家定夺。就不叨扰亲王和郡主的宴会。二位的好意,明悦深感于心。” “荒唐!魏宁亦那厮居然让你做这等粗事!” 周广丞又惊又气,心想:莫不是陆姑娘高风亮节,不愿意受魏太傅的追求,所以才惹怒那位活阎王,迫使陆姑娘做一些下人的粗活来折辱美人。 魏太傅真是辣手摧花,对待这种绝世佳人,难道就生不出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吗? 陆明悦愕然,不明白周亲王为何勃然大怒,踌躇片刻回答:“是小女怕花草娇贵不耐活,左右在府里也闲来无事,所以才前来码头...” “陆姑娘不必替魏太傅遮掩,若是你在他府中受了委屈,尽可对小王诉说,小王府内空闲的阁楼每日都有奴仆打扫,若是姑娘不介意,小王这就去找魏太傅要.....。” “周亲王要找本候说什么?”一道凉飕飕地询问声从三人身后响起。 周广丞回头一看,只见煞气外露的魏太傅如地府鬼王一般怒视着自己,也不知太傅有多久没睡觉,他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配上他肃杀的表情,吓得周亲王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差点被脚下地牵绳绊倒。 陆明悦见周亲王马上就要摔个人仰马翻,于是伸手扶了一把,却感到魏太傅毒辣的眼神瞬间转移到自己身上。不由地往边上移上几步,免得被殃及鱼池。 白君甯见魏太傅就在他们身后,心中先是一惊,后又泛起羞怯,红着脸低头对他行礼。“太傅安好。” “定宁郡主免礼”魏宁侯目不斜视,狠狠盯向试图在他脑顶种下绿野的周广丞,露出森森白牙问道:“周亲王要说什么?本候在此洗耳恭听。” “你...你...” 周广丞方才因怜惜美人而壮起的胆子早被魏太傅冰冷的眼神戳破,胸口的万丈豪情顷刻间一泻千里。 他的表兄武德帝就是被眼前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阎王射死在池子里。况且自己又不谙水性,万一被魏太傅一脚踹进江河里,可要与自己的好表兄做一对皇室水鬼了。 周广丞又看了一眼身边怯懦的美人,方才她被魏宁侯凶神恶煞的一瞪,吓得立刻藏在自己身后。可见美人在平日里没少受魏贼欺辱,想到如此,周广丞空荡荡的丹田内又升起一股侠气。 “陆姑娘这般较弱的女子孤身一人在北朝生活,太傅非但不悉心照顾,反而指使她做一些粗砺不堪的差事,这般存心折辱,实在有违君子之行!” 周广丞越说底气越足,言到最后,不免得意地冲陆明悦投去安抚的目光。 魏宁侯瞟了眼周亲王口中那位会下毒放蛊的娇弱女子,此刻她正事不关己的退至老远。于是嘴里不咸不淡地问:“那周亲王在本候背后说三道四,企图挖人墙角的动作就是君子所为了?” “小王这是救陆美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魏某的府邸如何水深火热了?” “你让陆姑娘大热天在货船里忙得挥汗如雨,妆容尽失。” “陆姑娘和本候一样,事必躬亲。不似周亲王生在皇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你这是嫉妒小王出身正统...” 陆明悦见二人仿若三岁小孩般争论不休,只觉再继续下去,怕周亲王在激愤之下会说出什么大逆之言惹得魏宁侯手起刀落,于是假装体力不支靠在阿蛮身侧。 阿蛮见小姐晕倒前冲自己眨眨眼,当下会意大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魏宁侯见状,紧张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阿蛮身边,熟练的从她的手中抱起陆明悦。 陆明悦虽然在睡梦中被太傅抱过两次,可在清醒中却是头一遭,当下顾不上装晕,挣扎着要起身。 “太傅快把我放下来,小女只是站得久了,有些气血不足。” 魏宁侯置若罔闻,反而把陆明悦箍得更紧。方才抱起她,就感受到原本绵软的身体骤然紧绷,便知道这个狡诈的小女在装晕。 可是在担心自己一脚把她那位仰慕者踹进江里。魏宁侯不满地挑眉,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回府再惩戒你个小滑头。” 陆明悦只觉得被他嘴唇轻触的耳廓一片酥麻,脸上刚刚退下的潮红又腾然复发。 在远处的白君甯看来,他们二人的举动仿若一堆璧人在耳鬓厮磨,想不到平日里高冷寡情的太傅也会对心爱的女子如此体贴入微。她自嘲的一笑,为自己不曾见光的爱情掩上一抹厚土。 而在周广丞眼中,魏宁侯肯定是在陆美人耳边说了什么威胁恐吓之词,才让她放弃挣扎,小脸吓得一白一红。 气得他好想掰断手中的笔杆子,从此弃文从武。若是自己有一身武功,好歹还能在美人面前与魏宁毅那厮打个惊天动地。可现今手握笔杆能做什么?跳起来给魏贼添上两道胡子吗? 周广丞捶胸顿足,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白君甯,出声安慰道:“郡主应该庆幸自己不曾得魏贼青睐,不然会落得陆姑娘一般凄惨的下场。” -- 第33页 白君甯没有回答,眼中却难掩落寞。 第18章 .耳光、魏宁侯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下的美人,方才...她居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魏宁侯把陆明悦放在软塌上,随后便闭眼端坐在一旁,默不出声。 陆明悦思量片刻,觉得今日除了装晕,她并未做什么惹怒太傅之事,就连周亲王在为自己抱不平之时,她也未曾接腔。 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太傅这次邪火的门眼子就在自己身上。 于是故作殷勤地询问:“明悦观太傅眼内充血,可是昨日没休息好?” 太傅依旧闭目不言,只是嘴中冷哼一声。 还算这个小女良心未泯,看得出他没休息好。事实上,他昨日刚刚走出府门,就被工部来的人拦住。 原是新修的运河在泗洲一带突然决堤,导致数个村落被淹,百姓们流离失所,如不及时控制,恐生瘟疫。 魏宁侯快马加鞭回宫处理洪灾一事,彻夜未眠。好不容易处理完政事,想要回府和陆明悦一同享用早膳,再由美人纤纤玉手抚上额头解乏,没想到回到府内,却扑了个空。 本以为她忙到晌午便会回府,于是魏宁侯也没有歇下,命人拿来文书就在藏娇阁内批阅,可高高的一叠文书都批完了,陆明悦却仍未归来,直到申时,才让南枝那个丫鬟先回府取食。 如此废寝忘食,莫非是要抢了张忠的营生,做他府内的大总管。魏宁侯气恼陆明悦身体刚刚好点就要逞强,于是骑马奔向码头,想要把人抓回来。 待赶到码头口,他隔着老远就看到周广丞那厮围着陆明悦团团转,待走近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周亲王居然想趁他不在京,把太傅府内的这朵“矫花”移栽到亲王府,真是色胆包天!当下再也忍不住,出言绝了周亲王的痴心妄想。 陆明悦不明太傅这声九曲十八弯的冷哼是什么意思?于是也闭口不言,省的自讨没趣。 却没料到自己的肚子却在此刻咕噜噜的响了起来,在鸦雀无声的车内,显得及其洪亮。 陆明悦厚着脸皮正欲迎接太傅的嘲讽,却见他从车内的檀木柜中提出食盒。因饭菜被食盒下的热水一直蒸着,所以刚一开盖就热气袅袅,车内瞬间被饭香所充斥。 陆明悦的肚子叫得更响亮了。 魏宁侯先给陆明悦舀了碗党参鸡汤,修长的手指握在碗沿递给她。 “陆姑娘喜爱逞能,不顾念自己的身子废寝忘食,本候却不能置之不理,任你这枚“质子”饿死在府外。” 陆明悦谢过太傅,默默地饮食汤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饿急了,竟然觉得今日的药膳格外鲜美。 魏宁侯又为她布了几道菜,随后拿起碗筷自己吃了起来。 “太傅....也未曾用膳呢?”陆明悦水汪汪的大眼内满是惊讶。 “泗洲闹了洪灾,本候昨夜一直在宫里,今早回府本想和你一起用膳,所以只饮了几口茶。” 魏宁侯大口吃起来,看来也是饿坏了。 陆明悦愕然,呆呆地盯向大快朵颐的魏太傅,迟疑片刻,小声地说:“若有下次,太傅不必等再等明悦。” “不等你,好让周亲王有有机可乘与你共进午膳?” “明悦到了饭点一定按时回府,如若不能,就...就端着食盒去找太傅。” 魏宁侯在脑中想了想陆明悦端着食盒亭亭玉立站在宫门口等他的画面,突然觉得也不错。 待用完膳后,陆明悦打开轩窗透透气,却发现此刻已经日落夕阳。她伸出手抓向金色的落日,然后把手放在胸口,虔诚地祷告。 “你在做什么?”魏宁侯感到不解。 “在南疆,传说落日与大地接触的一瞬,会有这一日的福灵流出,若是被有幸人抓到,便可保佑他身边的亲友安康。 魏宁侯嗤笑一声,似是觉得陆明悦此举很是幼稚道:“本候不信鬼神日月,只信自己。” 陆明悦宛然一笑:“太傅毅力并非常人,自然相信人定胜天。” 落日余晖打在她身后,朦朦胧胧的日光弱化她妖治的面容,显得高贵圣洁。美人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似有日月交替的星光。 虽然陆明悦此刻与他共在车内,触手可及。但魏宁侯又觉得,她这个人就像轩窗外的落日余晖,转瞬即逝,很难抓到。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心安,想到方才周广丞那番话。忍不住问:“姑娘可在本候府内可否觉得水深火热,想逃出去?” “小女在太傅府进出自如,还能在想做的事上得到太傅的全力支持,日子过得乐不思蜀。”陆明悦只当是魏宁侯又想起了周亲王的胡言乱语,赶忙出言安抚。 魏宁侯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不欲再追问,二人聊了一会泗洲的洪灾,很快就到了府。 陆明悦下了马车,领着阿蛮穿过连廊,走过石桥,绕过假山,终于到了藏娇阁。 她终于忍不住转身对身后的影子说:“太傅大人,时辰不早了,您昨日忙了个通宵达旦,也该回自己的屋休息了。” 她刻意把“自己”两字咬得慎重,想断绝太傅要来她房内蹭杯茶的借口。 可惜她低估了魏太傅的脸皮,只见他剑眉微挑,深邃的凤眼微眯,不满道:“陆姑娘可真是吃饱了就打厨子,明知本候为国为民忙碌了一宿,也不请本候进去坐坐。” -- 第34页 陆明悦磨了磨后槽牙,最后败下阵来。谁让她方才在车内吃人嘴软。 甘棠和南枝见主子身后还跟着太傅,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屈膝行礼。 魏宁侯大手一挥,吩咐道:“给本候和姑娘准备热水沐浴,再去主殿拿几件本候的便衣过来。” 南枝抬头瞟了一眼紧绷着脸的陆姑娘,踌躇片刻还是问道:“还请太傅明示,沐浴的水桶是要鸳鸯桶还是....” “一会把水桶送去画房,阿蛮,拿几套衣服跟我去画房。”言毕,她都懒得再看蹬鼻子上脸的太傅一眼,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魏宁侯懒洋洋的声音:“洗漱后快些过来给本候推拿头穴。” 画房内,陆明悦放松地泡在水桶里,南枝在一旁苦着脸道:“太傅已经差人问了三遍了,姑娘什么时候洗完啊,方才金橘红着眼说太傅已经摔了两杯茶盏了。” “哎...”陆明悦叹了口气,太傅若是凶神恶煞起来的确让人胆战心惊,可怜她房里的下人们了。 且观这几次接触,太傅虽对她殷勤,却也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口头上占点便宜,姑且就当自己不小心迷路踏进了春楼里,遇上了个只敢逞口舌之快的泼皮无赖。 虽然心中这般宽慰自己,但她依旧磨磨蹭蹭地披上外衫,阿蛮淡定地为小姐在腰间系上荷包。 “不必系荷包。”陆明悦解下荷包递给阿蛮。 “小姐...你...莫不是。”阿蛮惊诧不已,莫非小姐今日就要了结魏贼的性命? “这些小把戏逃不出太傅法眼,收起来吧。一会为太傅推拿完,他自会回屋安歇” “可小姐你现下没有蛊王在身,还是带着点以防万一吧。”阿蛮看看窗外,一弯皎月已挂枝头。 “阿蛮,你要相信太傅是正人君子。” 阿蛮凑在陆明悦耳旁悄悄说:“小姐,都这个点了,有那位正人君子会只穿着单衣躺在女子闺房里,不是淫贼就是男狐妖!” 陆明悦低头轻笑,让南枝简简单单给她簪了一只玉钗,随后踩上木屐决定去会一会屋内的狐妖。 陆明悦一只脚刚刚迈进门槛,就见甘棠迎上来说:“陆姑娘,太傅....有些等的不耐烦了。” “嗯,我知晓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她迈进内屋,见地上的水迹还没干,几个小丫鬟正跪在地上拾起碎瓷盏。 道行高深的千年狐妖正坐在床榻上怒视自己。 “陆姑娘泡了这么久,可是在桶里学起凫水?” “太傅说笑了”陆明悦摆手让几个哆哆嗦嗦的丫鬟退下。看到眼内血丝更重的魏宁侯,心想怪不得火气这般大,若实在扛不住回自己屋里睡下多好,非要来折腾自己。 她从床榻上拿起玉枕,放在身侧道:“太傅快躺下吧。” 魏宁侯伸手嫌弃地把玉枕扔至一边,大长腿一展,再次躺在陆明悦玉腿上。 陆明悦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在太傅脑袋上,专心致志地推拿几个穴位。 魏宁侯可能真是累极了,缓缓闭上眼享受,不一会就发出轻鼾。她轻手轻脚地给太傅掩盖好被子,走到暖阁的矮塌上休息。 陆明悦本是打算让太傅小憩一会,自己再去把他唤醒回主殿休息。可没想今日在货船里弯了半天的腰,现下也困的睁不开眼,不一会就躺在矮塌上睡着。 迷迷糊糊中,似是有人把自己抱起,放在绵软的床上,陆明悦舒服地扭动几下,用双腿缠绕住温暖的被子,就是不知为何,这被子怎么如此不老实,似是要把她整个盖住,活活闷死。 她生气的挥手推开被子,黑夜中传出清脆的响声。 魏宁侯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下的美人,方才...她居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第19章 .浮光锦、如果这批浮光锦在布庄上市,定会让京中贵人们趋之若鹜 魏宁侯小寐片刻就醒来,他顺着美人的馨香在暖阁矮塌上找到了缩成一团的陆明悦。 他抱起陆明悦放到床榻上,没想到睡梦中的美人如此热情奔放,似水蛇般扭动着凹凸有致的身体,不断地摩擦着他的胸腔,还不等他反应居然抬腿缠绕上他的腰肢。 魏宁侯只觉得体内的一簇火苗被骤然点起,一路从胸口烧到身下,当下不客气的压身上去,还未尝到美人的娇唇,脸上就挨了响亮的一下子。 堂堂北朝万人敬仰的魏太傅,居然在求欢时被南疆的小女抽上一耳光,此事若是被太傅手下的猛将们所知,定都要纷纷领兵灭了南疆那块弹丸之地,好给太傅大人找回面子。 看向身下一无所知还在囫囵大睡的美人,魏宁侯只得咽下这口怨气,躺在她身边默想兵法,好压下方才被她勾起的欲.念。 陆明悦这一夜睡的甚是香甜,也不知是不是睡的太沉了,以至于胸口都略有憋闷。 她睁开眼,发现胸口憋闷的源头来自于一条健壮的手臂,正紧紧地箍着自己的肩膀。陆明悦转过身,正好对上太傅的睡颜。二人鼻尖相对,陆明悦听到了自己胸腔内咚咚的心跳声。 她轻轻地抬起太傅的胳膊,方举至一半,就被他猛地搂在怀里,慵懒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时辰还早,再陪本候睡一会。” 此刻陆明悦的脑中一片浆糊,甚至忘了质问这只狐妖是怎么把自己卷上床榻的。只是红着脸嗫嚅说:“明悦睡够了。”然后挣扎着起身下榻。 -- 第35页 魏宁侯不满地嘀咕了几声,继续蒙头大睡。 陆明悦冲到桌前,到上一杯凉茶给自己醒醒脑子,恰巧此时阿蛮和南枝二人走进屋,看到陆明悦正在狂饮凉茶。 南枝急忙走上前拿走陆明悦手中的杯盏,“姑娘怎么渴成这样?容奴婢给您换杯热茶。” 阿蛮一边朝室内走一边说:“定是太傅让小姐推拿上太久,累得睡了整夜,小姐又不是推拿师傅,再有下次可莫要尽心尽力。回头太傅把这当上推拿馆一周来上两次怎好?” 南枝习惯了阿蛮平日的胡言乱语,也没搭腔,提着热水正欲往茶壶内蓄水。突然发现小姐的神情略显慌乱,对着阿蛮欲言又止。 “啊!太傅....!”阿蛮这才注意到床上还有一人,不由地大喊一声。 南枝被阿蛮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瓷壶中的热水登时撒到陆明悦手上。 “啊,陆姑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南枝慌乱地跪下,她没想到太傅居然在陆姑娘房里。昨日···姑娘不是说太傅自会回主殿休息,让她们退下。 “你房里的丫鬟一个个蠢笨如猪,叫张忠都拉出去发卖了。”魏宁侯昨夜挨了一耳光,憋了一肚子邪火,本就心中不痛快。今早还被两个呱噪的丫鬟吵醒,当下露出了魏阎王的本性。 南枝被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一个家生丫鬟若是被卖出府,不知会沦落到何地。 陆明悦看了眼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南枝,起身倒了一杯茶,把被烫伤的手背藏在袖摆下,朝太傅缓缓走去。 陆明悦坐到魏宁侯身侧,举手把茶盏递给他,妩媚的大眼内还含有些许羞色。“太傅刚醒,喝点茶水润润嗓,别如小孩似的把起床气撒在丫鬟身上。” 魏宁侯就着玉手饮下香茶,火气也被浇下大半。“就知道心疼那两个蠢丫鬟,把手背露给来我看看。” 原来还是被他察觉了,陆明悦拉起袖口,露出被烫伤的手背。才一会功夫,莹白的手面上就烫出一串火红的水泡。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你们主子拿药去。”魏宁侯斜瞪了一眼阿蛮。 “是,奴婢这就去。”阿蛮紧忙退下,临走前还不忘拉起腿软的南枝。 魏宁侯小心翼翼地拉过陆明悦白嫩的手掌,轻轻吹了吹手面上红通通的水泡:“疼吗?都这样了还不让本候惩办了那个蠢丫鬟。” “太傅若昨晚在自己屋里歇下,今晨也不会徒增这些事端。” 魏宁侯轻笑一声道:“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候以前不信,直到昨日抱陆姑娘上塌休息,却被姑娘百般纠缠。紧贴不放。” 陆明悦睁大了媚眼,脑中开始回忆昨夜睡前的片段,隐约记得自己被人抱上了床,好像她还在梦中不停地往温暖的被子里钻...莫非真如太傅所言,自己昨夜竟然唐突了太傅。 “还好本候坐怀不乱,对美人的投怀送抱拒之千里,怎奈姑娘你对本候紧抓不放,于是只好一起歇下。” 陆明悦总觉得有些不对,太傅大人高大威猛,力大到可以徒手杀虎,怎么遇上她却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般。正要开口质疑,阿蛮已经拿着药回来了。 太傅为了体现自己对“质子”无微不至的关怀,非要亲手为陆明悦上药,最后本是小小的一块烫伤,愣被包扎出了断臂之感。 陆明悦右手被包扎的严实,在用早膳时拾不起玉箸,自然又要劳烦太傅亲手相喂。 阿蛮在一旁冷眼旁观,觉得太傅这只千年狐妖的道行深厚,小姐这种初入茅庐的捉妖师完全不是对手。 陆明悦也不习惯太傅对她这般亲昵,怎奈昨日孟浪的人是自己,总要太傅占回点便宜才是。 等到太傅离去上朝,她才松了一口气。唤来甘棠准备出门。 “姑娘,您今日还要出府吗?”南枝虽然冰敷过双眼,却还是红肿得如核桃一般。 “放心,我今日只是去龙泉寺看看移栽的花草,方才也和太傅禀报过,定会在晚膳前回府,你与甘棠在府内等我就好。” “奴婢的父亲就在龙泉寺内负责修葺一事,奴婢对寺内非常熟悉,况且寺里经常会有贵人们去用素斋,阿蛮不认识那些贵人,小姐你还是带上奴婢为好。” 南枝见到陆明悦非但没有责怪自己,还在太傅面前为她遮掩,心中感激涕零。 “如此也好,出门前用桌上的妆粉来遮下眼睛。” 南枝开心的应下,姑娘真是人美心善,她今日定要伺候好姑娘,让她玩的尽兴。 今日天气甚好,陆明悦像上次一样直接从龙泉寺的后门进入到太傅的私谷。 到了桃花谷内,陆明悦感叹张忠不愧为太傅府中的大管家,广阔的桑田已被木栅栏围起,还搭建了几排育蚕室。 昨日从货船上选好的花草也已经连夜移栽至谷内,其中最为珍重的蓝淀花和美人妆皆有专门的花工看护。 如果能把张忠挖来皎月堂就好了。陆明悦一面感叹,一面随着张忠进入育蚕室。 “陆姑娘上次送来的几千颗蚕卵已有半数化蛹,所得的蚕茧已经送去京郊的丝绸作坊,这是经过作坊产出的第一批浮光锦,请姑娘过目。” 张忠恭谨地把浮光锦呈上。他以前觉得陆姑娘这般貌美的女子,怎么会懂如何做生意,不赔个底掉就算好的。对于陆明悦和他商议让太傅入股之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她想背靠太傅这颗大树来生财罢了。 -- 第36页 没想到陆美人见多识广,居然在桃花谷成功培育出珍珠蚕。 他已经细细检查过这批新产的浮光锦,不愧为绸中金丝之称,手触丝滑清凉,色泽华丽,即透气又保暖,听闻用此绸所做的成衣,还有养肤之效。 如果这批浮光锦在布庄上市,定会让京中贵人们趋之若鹜。 听说陆姑娘前段时日在皎月堂辞退了和白家暗通曲款的楚掌柜,还寻得一位为民间制粉高人。这位高人所制的妆粉和口脂在太傅府内颇受几位夫人好评。想必皎月堂以后也会财源广进。 想到太傅手里这两个不死不活的铺子被她接手后开始重获生机。张忠觉得陆姑娘不仅人美,还旺财。 如此这般,陆明悦甚得貔貅转世的张忠所敬仰,对她的态度也愈加恭敬起来。 “张管家办事向来妥帖,才不到一个月光景,就把谷内安排的如此井井有条,太傅有您这般出类拔萃的管事,才能高枕无忧。” “哎哟,陆姑娘的美誉小奴真是愧不敢当,还望日后请姑娘多多提点。得姑娘良言,小奴的差事必然办的锦上添花。” 二人你来我往,恭维不断。最后,陆明悦开口请求张忠为皎月堂推荐一位新掌柜。张忠自是把他的胸脯拍得啪啪响,一口应下。 陆明悦最后安排人把珍珠蚕的唾液收集好送去皎月堂。 一番忙碌之后,就已到了晌午,她准备听从南枝的建议去寺内尝尝斋饭。 若想用上龙泉寺的斋饭,就必须经过寺庙主殿。陆明悦心想:如果光用斋饭而不给主殿供奉的菩萨们一些香火,怕是会拉肚子。 今日殿中的香客不少,天气闷热,陆明悦并没有带上帷帽。 本以为殿内的香客会都把心思放在佛祖身上,没想到陆明悦一踏入殿内就频频引人侧目。 殿内有不少官眷前来祈福,其中有几位夫人一眼就识出眼前这位明媚妖娆的美人就是宫宴当夜让太傅和皇上争相抢夺的南疆舞女。 身边传来窃窃私语声,陆明悦目不斜视,不慌不忙地点上香,打算捐完香火钱便离去。 突闻一声熟悉的呼唤 “陆美人!” 第20章 .怀虫树、龙泉寺这种佛家净地怎会放她这等狐媚的妖女进来 陆明悦觉得要么是自己捐的香火钱不够多,要么是众位神仙出门游历未归。不然为偏偏总让她碰到此人。 “陆姑娘,果真是你。” 周广丞推开正在与他攀谈的田御使,快步走到陆明悦身边。 “亲王好。”陆明悦屈膝行礼。 “昨日见魏宁侯那家伙将你掳走,小王回府后食不安,寝不眠,生怕姑娘遭到魏宁侯的责骂。后来,小王打听到船内花草已被移栽至桃花谷,就想进谷看看姑娘在不在,没想到却在此相遇,真是佛祖显灵。” 周广丞边说边打量陆明悦,看她手背上绑着一层厚厚地绷带,登时怒火中烧。 “魏宁侯简直人面兽心,居然对女人下手,他是疯了吗?” 陆明悦一时间有点跟不上周亲王发散的思维。听到周围议论的声音逐渐加大,无奈地说:“亲王怕是误会了,昨日回府后,太傅只是斥责小女在外失了仪态。” “那陆姑娘手上的伤为何而来?”周广丞明显不信。 “是...是小女今早打翻了茶壶烫伤的。” “陆姑娘不必再为他遮掩,本候今日定要为你讨回公道!”周广丞此刻和书内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英雄感同身受。 在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明悦开始思考要不要揭开手上的绷带,还太傅大人清白。 “周亲王,陆姑娘,想不到今日会在此邂逅二位。”白秋水站在二人身边,对周亲王拱手行礼。 “白侍郎今日也来上香?”周广丞见来人是白秋水,暂时放下心中对魏宁侯的愤慨。 “小可随家母来寺内求姻缘签。” “白侍郎可在说笑,你堂堂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已任命户部侍郎,身边怎会断了红颜?” “周亲王莫要调侃白某,小可一心扑在朝廷上,虽在仕途上有所小成,但对感情之事一片空白,惹得母亲焦虑,非要拉小可上山求问姻缘?” “哦,那白侍郎卦象如何?”周广丞不由地好奇起来。 白秋水羞涩一笑道:“似是佳人将至。”说话间,眼眸有意无意地瞟过陆明悦。 “那小王便提前祝贺白侍郎了。” 陆明悦无意探听白秋水未来的因缘,想着不如趁着二人交谈之际退下,却没想白秋水突然看向自己。 “陆姑娘可否方便和白某借一步说话?” “不知白大人想要相谈何时?”陆明悦并未移步,坦然问道。 “陆姑娘唤小可白公子即可。”白秋水露齿一笑,显得平易近人, “凝脂阁的白掌柜是白某的远房表弟,听闻他企图吞占皎月堂的水粉生意,却被皎月堂的新东家陆姑娘发现。虽然凝脂阁只是挂靠在白某名下,但是白某还是深感不妥,在此向姑娘赔罪。” 陆明悦微微一笑:“白公子客气了,商贾之间本就以逐利为本。若是货不如人,自当被淘汰,白掌柜不过是顺势而为之。” 说到此处,陆明悦似是不好意思道:“反而是小女初入茅庐,心比天高,希望能在水粉生意上有所成就,所以行事多有鲁莽,还请白公子见谅。” -- 第37页 白秋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原本以为陆姑娘听到他的致歉后会心生感激,继而求他在水粉生意上给予照拂,他亦可顺水推舟,卖美人个人情。 未曾想陆姑娘直言生意场上本该弱肉强食,她非但不想求白家庇护,还要自己大展拳脚。 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本事。 “陆姑娘果然不同一般女子,如此德才兼备,难怪深得魏太傅垂爱。” “太傅大人贤身体贵,小女不敢高攀,只是侥幸得太傅青睐,替太傅大人打理下无人问津的铺子而已。” “白侍郎不要道听途说,陆姑娘她冰清玉洁,只是暂住在魏宁侯府上。” 周广丞见二人说起生意上的事,不好插嘴,却没想白秋水突然把话题引到魏宁侯身上,还意指陆明悦已经名花有主,当下非常不满。 那他岂不真成了挖人墙角的宵小之辈。 在他心中,陆明悦就如广寒宫中的嫦娥,而他就是在凡间苦苦相思佳人的英雄后羿。而魏宁侯....哼,充其量不过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天蓬元帅。 怎奈他的佳人还被圈在猪圈里,等待着他的营救。 白秋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道:“是白某妄言,陆姑娘这样聪慧的女子,怎会像平常女子一般,甘于偏隅一角。”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封请柬:“家母新得一批邬诲大师的瓷器,将在下月举办一场午宴供人观赏,届时会邀请京中的名流,若是姑娘得空,还望赏脸。” 陆明悦没有言语,白秋水家母举办的赏瓷宴明显就是为了给儿子相亲,她自然是没有去的道理,可是该如何拒绝才更显得体? “小王也收到了白夫人的请柬,陆姑娘,你若是前去,本王便带上笔墨。你可知白丞相府邸的湖景可是京城一绝。届时,美人游舟入画,岂不美哉!” 周广丞想到能再有机会和美人相见,自是大喜。 白秋水却看出了陆明悦的犹豫,他和睦一笑说:“家母的宴席会有许多贵女参加,姑娘若是想让皎月堂打开名声,这到时一个好机会。” 陆明悦闻言眼睛一亮,伸手接过请柬,欠身致谢。 美人玉手携香,看着她莹白的纤指被朱红的请柬映得耀眼,白秋水略微失神,很想就着力道把美人拉入怀中。 他压下心底的欲念,松开拿着请柬的手,略有怅然。 陆明悦向二人行礼告退,带着南枝和阿蛮朝殿外走去。 白秋水贪婪的盯向美人的背影,还不够,他现在的地位还不够高,但是他有足够的耐心,只有达到魏太傅的高度,才能如他一般,肆意享用自己想要的东西。 龙泉寺的斋菜清爽可口,因所有蔬菜瓜果都是从寺庙后的菜园中直接摘取然后送到厨房烹制,所以每道菜肴都异常鲜甜美味。 可惜陆明悦带着心事,加上手上还缠有纱布,食得漫不经心。 她把楚掌柜赶出皎月堂之事不过才发生三日,白秋水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偏巧今日就在龙泉寺与她相遇,到底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 今日她收下请柬,一是为了皎月堂的水粉生意,二是想探探白家虚实,白秋水有一句话说的对,只偏隅一角不是她的风格,主动出击才能得知对方的目的。 正在思虑间,她身边突然有人出言嘲讽。 “龙泉寺这种佛家净地怎会放她这等狐媚的妖女进来。” 陆明悦抬头看去,见到两位妙龄女子拥着一位端庄大气的女子坐在一旁的桌上。 方才出声的人就是其中一位娇俏的女子,她谄媚地对中间那位女子说:“含钰姐姐真是豁达大度,愿意屈尊和南夷共处一室。” 被叫含钰的女子冷冷地看向自己,让陆明悦有些摸不着头脑。 南枝见状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中间那位是枢密使王谨言的大女儿王含钰,她对太傅大人的爱慕,京内人尽皆知。边上两位是她的手帕,观察使吕家的两个女儿吕欣怡和吕欣荣,方才开口的是吕欣怡。” 陆明悦非常惊讶,原来那位王含钰是枢密使的女儿,观她颜色深暗老气的衣裙,一丝不苟的发髻和满头金钗的头饰,还以为是先帝的那位妃子带着两个丫鬟入寺上香。 “佛度众生,咱们是来庙中上香的,不应介怀身份尊卑之事。”王含钰开口似是训诫身边的吕欣怡,但言语不轻不重。 “含钰姐姐所言极是。常言道佛度众生,就连街边柳巷里的花娘也可到佛前一跪,祈求她所遇男客许以真心,为其赎身脱离苦海呢。”一旁的吕欣荣也忙来接腔。 素食斋里的食客们都被她们几人的言谈所吸引,情不自禁看向王含钰她们口中的妖女。 乖乖!真是美得摄人心魂,听闻魏太傅对这位美人正在热乎劲,送上满山鲜花还有价值万金的铺面。 可惜美人正如吕家两位小姐所言,身无依仗,不过是太傅的一个玩物,与街边柳巷的花娘也没什么区别。想到这里,众人看向陆明悦的目光都略带轻蔑之色。 “我听闻,南疆的百姓都以食虫为生,也不知道这位陆美人初到北朝,可还习惯,会不会一日不食虫子,浑身都不舒坦?”吕欣怡挑衅地朝陆明悦问道。 陆明悦面对三人指桑骂槐的言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姿态优雅地品尝桌上的小菜,仿佛她们谈论的不是自己。 -- 第38页 直到吕欣怡朝自己仰起下巴,挑衅问话时,陆明悦才放下茶盏。神态自若地反问她:“两位吕小姐可知怀虫树?” 吕欣怡面露鄙夷之色道:“听这恶心的名字就是你们南疆那边的怪树。” 陆明悦似笑非笑道:“ 怀虫树乃是北朝柳州特产,吕姑娘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姑娘和家姐所穿的衣裙可是由轻云纱所制?” 吕欣怡面露得意之色道:“想不到你个打南疆来的小女还挺有眼光,没错,我和家姐身上穿的就是举之若无,真若烟雾的轻云纱。” 周围的女食客不免向她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陆明悦摇摇头:“可惜吕姑娘不知轻云纱的纱线有两种,一种是由珍珠蚕茧和婆罗树皮混合绞成,这种纱线所制成的轻云纱穿在人身上,不仅轻若无物还能滋养皮肤,只可惜珍珠蚕茧非常难得,所以北朝很难见到整匹的轻云纱布。” 陆明悦顿了一下,看向吕家姐妹得意洋洋的脸庞,继续道:“然而还有一种纱线,是由怀虫树皮直接绞制而成。怀虫树,顾名思义就是树皮下有一层密密麻麻虫卵的树,压榨成汁的虫卵给了树皮韧性,所以绞制的纱线也是细如发丝。” 她见吕家姐妹二人脸色微变,笑着说道:“这种纱线制成的轻云纱比较便宜。可惜曾有人对怀虫树卵过敏,导致浑身瘙痒,溃烂甚至死亡,所以北朝已经禁止贩卖以怀虫树为原料的轻云纱。” 吕欣怡和吕欣荣想到陆明悦描述怀虫树的画面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轻云纱有多金贵她们姐妹自然知晓,前段时日,吕府管家低价收购了两匹云纱,乍看上去和宫里的轻云纱没什么区别。二人还在沾沾自喜,只觉得卖货之人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目让她们占得便宜。 今日听闻陆明悦所言,只觉得自己被奸商所骗。身上的皮肤也莫名其妙的开始瘙痒起来,忍不住伸手抓挠,不一会,娇嫩的肌肤上就挠出一片片红疙瘩。 王含钰见吕家姐妹突然发狂似的抓挠自己的皮肤,只觉得她浑身也开始痒痒起来。 陆明悦面露疑惑道:“二位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吕家姐妹哪里还顾得回答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上千虫万蚁爬过,痒痒得恨不得扣下一块肉来,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真想立刻脱掉身上的衣裙。 “王姐姐,王姐姐快带我们二人下山去找大夫。”吕欣荣想要抓住眼前的王含钰,今日她姐妹二人是乘坐王家的马车来到龙泉寺,现下只能求助于她。 王含钰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情,躲开吕欣荣伸来的手,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吕家姐妹只能厚着脸皮跟上,待她们走后,素食斋里的食客们轰然喧闹起来,讨论的自然是方才出丑的三人,同时,也时不时地朝向陆明悦频频望去。 陆明悦坦然处之,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茶。 看到三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阿蛮满意地点点头,虽然痒蛊没下在太傅身上,但也算物尽其用,可惜蛊虫的数量有点少了,真是便宜了这三个长舌妇。 第21章 .大放异彩、众人只觉得缓缓走来的女子身形曼妙,衣裙绚丽缥缈,仿若洛神下凡 陆明悦在宵禁前赶回府,等候太傅下朝后与她一同用膳,直到月上枝头,依旧没见到太傅的人影,倒是张忠一路匆匆赶来。 “姑娘,太傅大人直接从宫中出发去泗州赈灾了。” 张忠瞄了眼桌上未动的饭菜,心想太傅可是要让美人伤心了。 “泗州的灾情这么严重吗?都需太傅亲自出马。”陆明悦感到惊讶。 “嗯...怀疑运河遭到了人为破坏。”张忠突然收声,此事不宜外传,他这是怎么了,见到陆姑娘孤身一人落寞地坐在桌上,就忍不住说了。 陆明悦闻言也是一愣,看张忠懊悔地神色,此事本不应让她知晓。她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张管家就如实回答了。 如今,太傅正在筹备前去南疆的兵马,被运河决堤一事牵绊,肯定会有所拖延,希望南疆和闽南的势力在此期间不要生变。 陆明悦心中有事,再加上她在龙泉寺用膳时,一直被其他食客们盯着,故作坦然地用下不少斋饭,所以到了晚上,只是随意地扒拉了几口药膳,然后便坐在藤椅上发呆。 “小姐这是怎么了?” 阿蛮看着陆明悦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这还看不出来吗?”南枝突然凑上前来,“肯定是思念太傅大人了。” 阿蛮下意识的想矢口否认,可是又觉得心虚,不会吧...她家斩妖除魔的小师太真的要被千年狐妖叼进窝了? 没有太傅陪同用膳的日子要好好珍惜,陆明悦在这段期间忙的脚不沾地, 她先是在府中描画出妆粉,口脂,和面膏盒子的图案,在每个妆盒里面都巧妙地添加了铜镜,然后设计成双层,留底下一层放置用蚕丝制作的粉扑,最后托付张管家找人定制。 紧接着陆明悦就开始不断地在皎月堂,太傅府和桃花谷三地奔波。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陆明悦略有洁癖症的强迫下,皎月堂混乱的后堂被归置的井然有序。 她又与罗倾墨一同琢磨,终于成功做出一批掺有珍珠蚕液的面膏和妆粉。 新版的面膏比凝脂阁的定颜膏更加细腻亲肤,陆明悦给面膏重新命名为“皎月膏”。 -- 第39页 她让阿蛮和南枝试用了半个月,效果颇为显著,阿蛮略显暗沉的肌肤都变得白嫩了几分。就连自己烫伤的手背在连续摸了几天皎月膏后也褪去了红痕。 妆粉和口脂也是陆明悦用谷内的鲜花调制出新颜色,再装进张总管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瓷盒内,显得精美华丽。 罗倾墨不由地感叹,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她以往只顾得研制水粉的配方比列,却忽略了女子们喜爱精巧外盒的心思。 新的水粉上铺之后,一开始只有几位老顾客购买,她们发现新妆粉和口脂的盒子变得更加精致漂亮,再加上新上任钱掌能说会道,便不由地多买了几样,再回府一试,发现并不比对面凝脂阁的逊色,甚至青出于蓝。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皎月堂的生意开始蒸蒸日上,陆明悦又趁热打铁上架了一批新制好的螺子黛和薄荷皂角,瞬间便被哄抢而光。此后还不断有各府负责采买的管事前来预定。 陆明悦满意地看向日益鼓起来的钱匣子,心想:水粉和丝绸果然是暴利行业,怪不得白家想法设法要垄断水粉市场。 刚刚收拾好钱匣子,她无意间触碰到桌面上的一叠信笺。 魏宁侯在泗州的一个月中,倒是给她送寄来数封书信,信中内容不多,无非都是对她的思念之情,再附上当地特有的相思花。 在最近的一封书信中,魏宁侯明言泗州的灾情已经平定,他近日快要回京,然而陆明悦在此期间对他的不闻不问甚是寒心,如果陆明悦不能在他归来之前书信一封,便要把随行带来的乳羊丢给山中野狼,让美人终身与药膳相伴。 陆明悦看到此封书信后连忙铺纸研磨,皱着眉头咬了咬笔杆子,写下几段话,然后让甘棠交给张忠寄出。 魏宁侯终于在临行前收到了回信,展信一观,几行娟秀小字跃然纸上。 “桌间单影箸,独食无相亲。盼君即时归,不负哀家梨。” 魏宁侯眼角微弯,嘴角上扬。这个狡诈的小女,用哀梨蒸食的典故来劝戒他不要糟蹋好东西,看来自己的一腔热忱还不如营帐门口牵着的乳羊。 真想快点回府把她狠狠地按在自己怀中,再低头轻嗅她身上独有的馨香。想到这些,魏宁侯归心似箭,对往日冰冷无味的太傅府多了一丝期待。 白丞相府内。白夫人一早就醒来,用完斋饭后,便由贴身嬷嬷伺候梳妆。 “老奴给夫人梳个牡丹鬓可好,现下京内正盛行。”朱嬷嬷是白夫人陪嫁丫鬟,跟随夫人入丞相府已有三十余年。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学什么小姑娘的样式,简单的拢个倾鬓就好。” “夫人一点都不老,您可是忘了,前些日子您在龙泉寺上香的时候,周亲王直叹夫人像小公子的家姐。“ 白夫人掩嘴轻笑道:“周亲王的胡话可信不得,听老爷说,前几日他入宫,还夸姑姐越活越年轻,和白君甯那丫头像极了姐妹。” 白夫人口中的姑姐便是白太后,白家三朝三后。从朝堂到内宫都有他们白家的身影,可谓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 可惜突然蹦出了个魏宁侯,在宫变后掌权,收了白皇后的风印架空于宫内,只在新帝即位后,空落个太后之名。 “夫人和老爷感情和睦,小公子人又孝顺,整个丞相府被夫人管理得井然有序,尊本分明,今日能被夫人看入眼的小姐,真是得了天大的福气。” “希望今日的家宴一切顺利,昨夜我胸闷心慌,一夜未眠,今早眼皮还跳的厉害,会不会是什么不祥之兆?”白夫人捂住胸口,面有忧色。 “夫人莫要胡说,您上次不是请大师算过良辰吉日,公子在龙泉寺也求得上上签,今日您定会选到合心意的好儿媳,明年就能抱上大孙子。” 听完朱嬷嬷的一席话,白夫人心中的忧虑消了大半,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 丞相府人丁兴旺,但她膝下的子嗣不多,只有白秋水和白君甯两个子女。白君甯从小就漂亮聪慧,老爷一直有心让她入宫做太子妃,好延续白家四后的美名。 没成想半路杀出的魏宁侯在宫变当日把太子从城楼推下,致使太子一命呜呼,还好那时白君甯并未与太子定下婚约,否则她的女儿便要早早地做了寡妇。 后来新帝即位,老爷又有了让白君甯入宫的心思。虽然宫里那位比君甯小了一些,但只要她诞下龙子,白家就能在朝堂上多些筹码。 可女儿却说自己打小就对魏宁侯情根深种,非他不嫁。得知此事,气的白夫人头痛病发作了好几日,也不是魏宁侯对她女儿下了什么蛊,竟然让往日里乖顺的女儿做出这等忤逆父母之事。 还好她的儿子白秋水争气,秉承父亲的聪慧圆滑,在朝堂上顺风顺水,可惜这几年光顾得和魏宁侯博弈,一直没有顾上娶妻。 “夫人试试这款皎月堂新出的妆粉和口脂,原本前几日皎月堂还上架了一批螺子黛,可惜府里的许管家忙着张罗家宴的事,去的稍微迟了些,居然就被抢光了。” “是吗?那且用来试试。”近日所用的皎月膏的确不错,她这几日夜里清洗完妆面后都觉得皮肤没有那么干燥了。 “夫人您可知,现在皎月堂已经被太傅赏给了宫宴那日的南疆美人,听说这批炙手可热的水粉就是由美人和皎月堂内的老师傅一起研制出来的。” -- 第40页 “可宫宴那日我看那位美人年纪尚小,想不到还擅长这些门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魏宁侯宠爱美人,为其扬名造势。”朱嬷嬷开始仔细地为白夫人扑粉。 “这倒是极有可能。” 白夫人看向朱嬷嬷手中精致的妆盒,里面还镶嵌有一块铜镜便于随时补妆。这等奇思妙想,真不像出自一个偏僻的的南疆舞女之手。 魏太傅府内,陆明悦从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她试穿了几套呈祥布庄新赶制出来的衣裙,最后选定了一套海蓝色的碧云纱窄袖衣,下配月色长裙。 她的身材虽然纤瘦,但是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穿上贴身的窄袖衣,更显曼妙身姿。 陆明悦的皮肤本来就好,再加上这段期间为了宣传皎月堂的生意,勤加保养,用晨间花路净完面后的脸颊白嫩得吹弹可破。 南枝给她描完眉后感叹:“姑娘,要是人人的皮肤都像您这般好,那咱家的妆粉也卖不出去了。” 陆明悦看看铜镜里的自己,这几日休息的好,气色确不错,于是说:“那便扫些胭脂就好,用那盒新作的肉桂色胭脂,再上点口脂。” “小姐,我看普通的胭脂都是大红,大粉色,这种肉桂色的胭脂,奴婢还真是第一次得见。” 不过真扫上脸后,南枝觉得她家姑娘的品味真是太绝了,若是平常的红色粉色,扫在陆明悦的脸上,配上她原本就妩媚勾人的大眼,会显得过于妖娆。 但这个肉桂色的胭脂弱化了姑娘过于明艳的五官,看起来清纯中又带着一丝娇媚。 又纯又欲,在远处观赏的阿蛮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梳妆完毕后,陆明悦让南枝和阿蛮带上贺礼随她出府,一行人乘上马车驶向白丞相府。 今日丞相府门口热闹非凡,正门口被前来参加宴会的车马围得水泄不通,亏得陆明悦她们乘坐的是太傅府的车马,顺利地被安排在前列,不一会就入了府。 白家不愧是三朝元老,从府邸的气韵就可见一斑,陆明悦被侍女引至后院的月牙湖。 湖边已经有成群的女眷在凉亭内闲聊,随着陆明悦从连廊中走出,众人不由地都收住了声。 碧云纱之所以受京城女眷们的追捧,一是因为轻薄透气,二是因为此纱的光泽绚丽多彩,随着阳光的照耀能够折射出不一样的色彩,远远看去,仿若流动的碧波,漂浮的碧云,故名碧云纱。 众人只觉得缓缓走来的女子身形曼妙,衣裙绚丽缥缈,仿若洛神下凡。 “我还当是那位仙女下凡到丞相府,原来是陆姑娘。”亭内的一位贵女开口赞美。 陆明悦略有惊讶,因为恭维她的人居然是前段时日与自己在龙泉寺结下梁子的王含钰。 第22章 .风流债、可惜了这般周正的相貌和满腹经纶的才华,却是个有臆症的 王含钰落落大方地向陆明悦走来,待看清楚对方身穿的碧云纱衣裙,似是回忆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面颊微微抽搐一下,但很快被她强压下去,神色如常地牵起了陆明悦的手,连连赞叹她的美貌。 那日王含钰回府后浑身瘙痒红肿,足足在草药桶中泡了半个月,才终于止住痒意,心里恨死了那对打肿脸充胖子的吕家姐妹,害她当众出丑。 后来她的父亲狠狠地责骂了自己,父亲说太傅当下对这位南疆舞女宠爱有加,不仅赏赐旺铺供她消遣,还把皇上久久盼望的一船闽南花草截胡送给美人。 母亲也语重心长的安抚她,说陆明悦不过是凭借其妖艳姿色博得太傅一时宠爱,虽然现在得了铺面和赏赐,但一直没有被太傅纳入府中,连个名分都没有,肯定是太傅嫌弃她出身低贱。 太傅如今手握重权,活得可以恣意妄为一些。可真到了龙袍加身那日,怎可让一个身份低贱的南疆舞女为一宫之后。就算太傅被妖女迷得丧失心智,朝内百官也断不会容纳一位带有南疆血统的女子坐上北朝凤位。 所以王含钰必须行事大度,拿出皇后娘娘容纳后宫三千佳丽的姿态对待陆明悦,如果太傅见她能够和自己的宠妾相处和睦,定然会觉得她贤良淑德,从而另眼相看。 想到临行前母亲反复叮嘱的话,王含钰按下心中的不屑,脸上露出大方的笑容:“陆妹妹身上的衣服真是好看,可是千金难求的碧云纱所制?” “王大小姐目光如炬,小女的衣裙正是布坊里新绞的碧云纱裁剪而成。” 陆明悦虽然不明白王含钰对她的态度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主动帮她宣传布庄的生意。 “可真是碧云纱?”亭内一位爱美的小姐忍不住好奇,走向陆明悦身侧,细细地观看她的衣裙。 “果真是碧云纱,比我上次赏花时所见吕家姐妹的那套强上得不止一星半点。” 这位性格爽朗的小姐用团扇掩着嘴,回头对亭内的姐妹们挑挑眉。顿时,众位女眷都掩面轻笑。 吕家姐妹在龙泉寺内闹出的笑话在京内已是人尽皆知,这次宴会,二人更是无颜前来。 王含钰见众人提起吕氏姐妹后频频嗤笑,顿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她有些怀疑陆明悦今日是不是故意穿上碧云纱,好来打自己的脸面,悄然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我叫柳云舒,请问陆姑娘的碧云纱是在那间布庄上买来的?还有,我见你裙摆处刺绣的花纹也很别致,是出自那位秀娘之手?” -- 第41页 方才那位性格爽朗的小姐走到陆明悦身前,与其主动攀谈起来。 “小女陆明悦,见过柳小姐。这套衣裙正在呈祥布庄售卖,衣裙上的花纹是小女闲来无事勾描的,如果你喜欢,布庄上也有一些我画好的图样,柳小姐可以挑选后直接裁制衣裙。” “原来你就是那位陆小姐,我最近买了好多皎月堂的水粉口脂,每一样都很喜欢,可惜没抢到新出的螺子黛,听抢到的姐妹说,用你店铺的螺子黛画眉后,可以维持一整日不花。” 想不到眼前这位柳小姐居然是自己店铺的狂热顾客,陆明悦嫣然一笑说:“螺子黛在铺里确实没货了,不过我屋里还有几支,等我回府后差人送到柳府上去。” 柳云舒没想到陆姑娘不仅人长得绝美绝伦还慷慨大方,在京内炒到一金一枝的螺子黛说送就送。当下眉开眼笑,把陆明悦拉进凉亭,与她身旁的姐妹一起畅谈起来。 王含钰尴尬地站在一旁,心中暗骂刘大学士家女儿眼皮子如此之浅,就这样被陆明悦铺里的几枝螺子黛收买了。 众人闲聊片刻,就被白府前来的管家领到湖边的画舫上。 白家此次的宴会设计得很是精巧,一共安排了两艘画舫,男女分开乘坐画舫前往湖中心的小岛上用膳,观瓷。 陆明悦望向湖心的小岛,情不自禁感叹白家的惊人财力,在京城拥有能够泛舟的府邸,还真只此一家。怪不得运筹帷幄的魏宁侯对上了财大气粗的白家,也会步履维艰。 众位女眷在下了船后,由管家引路,进入新修缮好的岛中殿内。 殿中已有不少等候多时的男客们,今日虽然是打着观赏古瓷的借口,为白秋水举办的相亲宴,但也不好只宴请各府的女眷。 加上白夫人在京内颇具人缘,有几家还未成亲的公子也被家母安排来参加宴席。 这其中能和白秋水比肩的便是忠国公家的小孙子柏恒。 柏恒乃是当朝国公爷的嫡孙子,他自幼聪明伶俐,生得仪表堂堂,并且文采斐然。柏恒在三年前隐瞒身份参加科考,居然考进了殿试,但因其功勋子弟的身份,最后被撤了名次。 不过右相门竹青惜才,破例让年仅二十一岁的柏恒入了翰林院,成为北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资政大学士。 然而,年少有为的柏恒公子身边至今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成为京中公子哥口中的奇人。 这一切都要归于柏恒公子口中那位美丽的狐仙妹妹。 传闻三年前柏恒无意中坠入山崖,昏迷不醒,在重伤之际被山中的一只狐妖所救。 狐妖年轻貌美,对玉树临风的柏恒公子一见钟情,然而人妖殊途,狐妖对他说自己即将修为圆满,转世为人,希望柏恒公子能够等待她渡劫后化人归来。 于是柏恒公子真就为那只狐妖守身如玉三年之久,这可真是急坏了国公府家一脉单传的世子夫人。 听闻白夫人为白秋水安排的相亲宴上会有许多贵女参加,世子夫人也顾不得往日与白夫人交情甚浅,硬是放下脸皮前来相求,还好白夫人通情达理,非常理解世子夫人着急抱孙子的心情,于是也给国公府的柏恒世子发了一份请柬。 “柏恒兄,想不到今日的宴会你竟会来,莫不是那位狐妖妹妹在梦中跟你恩断义绝了?” 男客中传来一阵爆笑声,他们拿狐妖之事打岔柏恒不是一两天了,但每次都能招来他的急切辩解。 “郑兄此言差矣,孟子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柏某今日只是顺家母之意来白府观赏古瓷。并未有其他二心,狐仙妹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若是知晓,也不会怪罪我。” “孟子也曾曰:‘百孝为先,无后为大’,你若是为了狐仙妹妹守身百年,岂不是要绝了柏家的后。” 郑公子不依不饶问。 “柏某知恩图报,一诺千金,狐仙妹妹说它们狐族一脉,虽被世人冠以生性放荡之名,但其实狐族最为忠贞不渝,一夫一妻携手到老,同生共死。” 说到这里,柏恒公子面露愧色道:“可惜柏某尚有父母需要赡养,不能和狐仙妹妹生死与共,只能苟且于人世,等她归来,在此之前,柏某怎可学了人间的污秽,辜负狐仙妹妹的一片真情。” 正在大厅内饮茶的几位夫人闻得柏恒的一席话,皆是目瞪口呆,有几位更是差点被茶水呛得背过气去。 这位国公府的小世子果然病得不轻,怪不得今日世子夫人都不愿露面,想来在平日里,没少为她儿子的胡言乱语所头疼。 可惜了这般周正的相貌和满腹经纶的才华,却是个有臆症的。 那位郑公子还欲再讥讽两句,却听一位男客惊呼:“想不到那位南疆美人也来了?” 众人顺着他的呼声看去,男客们观得下船而来的女眷们中有一位尤其出众。 只见美人皮肤细腻白皙,螓首蛾眉,妩媚的大眼在和身边人说话时微微弯起,仿若一只撒娇的猫儿,葱白的玉手执扇,在轻笑时遮住她饱满的朱唇。 待那双摄人心魂待美目朝他们扫来之时,众位公子都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不由地目露痴色地呆呆望去。 其中柏恒公子更是夸张,他瞠目结舌地看向走来的陆明悦,白皙的俊脸都因激动而涨红,哆哆嗦嗦的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 第42页 白夫人不由皱起了眉头,是谁给这位南疆美人发的请柬,莫不是她的小儿子...。想到如此,白夫人连忙朝白秋水所在的方向看去。 还好白秋水只是面含微笑,眼神清澈,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对迎面而来的一众女眷们问好。 白夫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儿子定力够强,不似那些毛头小子般失态。 陆明悦刚刚结束与白秋水的寒暄,正要与柳舒云一起前去同白夫人问好,却被一位跌跌撞撞的公子迎面拦住。 “狐仙妹妹”柏恒不敢置信地紧紧盯住眼前的女子,猛然出手抓住了她的皓腕。 女眷们中发出一阵惊呼,这位柏恒公子居然如此色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当着众人的面轻薄陆姑娘。 男客们也是傻了眼,不过内心实属羡慕此刻的柏恒公子,太傅的女人也敢调戏,只怕这只握笔撰书的手是要保不住了。 陆明悦此刻的内心而是掀起一道惊涛骇浪,打死她也想不到竟然会在此地,遇到了她几年前的“风流债”。 第23章 .狐仙妹妹、想不到柏公子和陆姑娘竟然是老相识,就是不知为何陆姑娘非要装作不认识柏公子的样子 三年前, 魏宁侯发起宫变,京内大乱,许多贵戚权门都趁乱逃出京城避乱, 这其中就包括国公府一家。 可道是曹操背时遇蒋干, 在出京后的官道上突然冒出了一批流匪,把当时急于逃命的国公府一家冲撞得四散而逃。 载有柏恒公子那辆马车的车夫被流匪砍伤, 失去驱策的马儿夺路狂奔, 直直撞向崖边的一棵柳树,而车内的柏恒公子却被甩飞到悬崖下。 恰巧那时,陆明悦和古长老也在北朝京郊附近游历,突闻京内发生大变,于是二人躲进林中废弃的木屋中。 古长老觉得陆明悦过于招摇的相貌不易在乱世中走动,决定自己前去城内打探情况, 让陆明悦继续留在木屋内。 一日, 陆明悦在林间寻找浆果时遇到了跌落悬崖的柏恒, 见到浑身是血倒地不起的陌生男子,陆明悦犹豫片刻, 最后还是决定出手相救。 她把昏迷不醒的柏恒拖进木屋, 在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后不由地感叹此人福大命大, 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跌落,居然只伤了些皮肉。 在她的精心照顾下,这位公子终于醒来, 见自己衣襟大开被包扎成了人粽,而揭开他衣襟之人居然是眼前的这位妙龄少女。 柏恒当时便承诺要对陆明悦负责, 等他的家人寻找到二人, 就要带陆明悦回府做他的夫人。 陆明悦闻言大吃一惊, 心想北朝的风气居然如此保守, 自己这番救人的举动是不是在无意间毁了这位公子的清白? 眼见劝不动这位执意以身相许的公子,陆明悦突生一计,告诉他自己乃是这林中的一只小狐妖,马上就要修行圆满飞升渡劫。就不耽误他的良缘了。 那曾想这位公子甚是固执,说愿意等到她渡劫归来,再结为夫妻。 陆明悦觉得这位公子怕是摔坏了脑子,也懒着再跟他争辩,于是假装应承下来。 在第二日林中有人搜寻的时候,陆明悦便躲了起来,见有人把柏恒接走,她才松了口气。 “狐仙妹妹,这三年我日日夜夜都在等你,你快随我回府,我要带你去见母亲。” 陆明悦被柏恒迫切地一拉一扯,从回忆中走了出来,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得知,她几年前随手救的痴傻公子,居然是国公府的小嫡孙。 “还请这位公子放手。”陆明悦终于开口,她故意板起脸,露出因被轻薄而羞愤的表情。 柏恒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问:“狐仙妹妹可是忘记我了。” “小女打南疆而来,现今在魏太傅府上教习书画。不知这位公子口中的狐仙妹妹是何人?”陆明悦赶忙搬出魏宁侯这尊瘟神,试图吓退眼前热情如火的柏公子。 “不可能,狐仙妹妹你定是忘记我了,我就是你三年前救下的那位少年!” 柏恒仍旧不肯松手,怕是一松开,眼前这位昼思夜想的狐仙妹妹就会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啊...”柏恒吃痛地叫了一声,方才还下定决心绝不撒开的手就被一阵巨痛震开,回头一看,原来是白秋水正捏着他的手肘。 “柏公子就算有话要对陆姑娘讲,也请恪守礼节,陆姑娘是白某请来的客人,还行柏公子放尊重些。”白秋水语气平平,松开了柏恒的手腕。 正在看热闹的白夫人觉得自己的眼皮不由地抽动了两下,居然是她儿子给这位南疆美人送去的请柬,白郎是怎么想的,真当被美色所迷要纳这样一位妖艳的女子做小妾吗? 也不看看这个妖女曾经委身于谁?她不仅勾搭上了太傅,还和国公府的孙子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真要是进了白家的门,还不在内院掀翻了天。 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府里有这样一位这样不省心的女人,就算是小妾也断不可容。 “陆姑娘?”柏恒捂着吃痛的手腕,面带不解地望向眼前的女子。 她怎么可能会是陆姑娘,虽然她的容貌在这三年间略有变化,变更显得美艳夺目。但她的声音,神态甚至身上的馨香都和木屋内的狐仙妹妹如出一辙。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柏恒欣喜地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展开献给陆明悦看:“柏某怎么会记错,狐仙妹妹,你看这画中之人是不是你?” -- 第43页 众人不由好奇地探头看去,见纸上画了一位花颜月貌的妙龄女子,画中的女子和眼前的陆姑娘相比,略显稚嫩青涩,但从精致的眉眼和五官来看却是同一人。 陆姑娘不是几个月前才随南疆纳贡的车马入京吗?柏恒公子是从何见到陆姑娘几年前的面容? 莫非二人从前就相识,陆姑娘的容貌如此妖艳,会不会是以前玩弄过单纯的柏恒,导致柏公子受了情伤,从此落下臆症。 众人半信半疑地看向二人,开始忍不住猜测起来。 王含钰隐在一众女眷中,故意小声说:“想不到柏公子和陆姑娘竟然是老相识,就是不知为何陆姑娘非要装作不认识柏公子的样子,莫非二人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刻王含钰内心在畅然大笑,若是太傅知道他宠爱的女子如此水性杨花,在几年前就和柏公子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还会一如既往地宠爱她吗? 陆明悦叹了口气,柏恒拿出的画作可谓是证据确凿。罢了,谁让她年少无知时戏虐了这位少年,此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正与承认她以往的“罪行”,突闻一道清柔的声音响起。 “既然柏公子有画作相证,看来口中狐妖的故事却是属实。” 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白家小女儿白君甯开的口。 她缓缓走上前来对柏恒说:“柏公子可否想过,狐妖在化人之前是没有固定的原形的。” 柳云舒适时地开口接上:“定宁郡主所言小女也曾听闻,聊斋志上注:狐妖日遁千里,可变万千容颜,喜化美人之形。” “这么来说极有可能是柏公子所言的那位狐妖曾经在南疆见过陆姑娘,羡慕她的美貌,所以换做她的模样和柏公子相遇。”白秋水即刻盖棺定论,不给柏恒反应的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 白郡甯在此时开口:“堂内的午膳已经备好,还请众位贵客随定宁前往。” 柏恒还欲再言,可他见陆明悦一脸不欲相认的神情,再想到方才众人对他二人窃窃私语的议论,不由地慢慢冷静下来。 眼前的陆姑娘属实存在,不会如几年前的狐仙妹妹一般悄然溜走。而这次,他一定会把握住机会。 于是柏恒深深弯腰行拱手礼道:“陆姑娘见罪,是柏恒鲁莽了,以为遇到故人,在言行举上有所唐突,他日必当负荆请罪。” 陆明悦看眼前翩翩公子的纤薄身板,估计连太傅府上的霸王弓都举不起来,当下柔声细语道:“柏恒公子不必自责,小女目前寄居在太傅府,不便见客,公子今日的歉意,小女诚然接纳。” 话落,便随着白君甯和柳舒云一同前往女眷的宴席。 柏恒如痴如醉地望向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梦中倩人消失在屏风后才转身对白秋水道:“今日多谢白大人及时阻止了柏某的唐突之举。” 白秋水淡然一笑:“柏小公子客气了,乍然以为遇到思念多年的红颜,略有失态亦是情有可原。” 柏恒又言:“柏某今日心绪起伏,不易再入宴席,请白大人代为向白夫人转达歉意,还望见谅。” 白秋水自是出言挽留一番,见柏恒去意已决,便安排船只送他离去。 待此事收入尾声,白秋水嘴角笑容逐渐消失,面有所思地望向席上谈笑风生的陆明悦。 本以为此女为不过是南疆王供奉上来的华丽的玩物,没想到却不简单,先是招惹上胡地王子忽拓野,又与国公府家的柏恒小世子是旧时,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不过他白秋水,向来最讨厌秘密,看他如何一层层亲手脱去陆姑娘的外衣,直袭她赤.裸娇嫩的内里。 光是想想,白秋水都觉得兴奋起来,他立刻垂眸,收敛眼中燃烧起的猩红欲.火。 陆明悦在用完午膳后观赏了传说中邬诲大师的瓷器,虽然她对这批描有青竹的瓷碗没有鉴赏能力,但见其他女眷兴致勃勃,交口称赞此碗的奥妙,倒是给了她一些灵感。 皎月堂内的所售的口脂和水粉盒,可否也走这种简洁高雅的风格,还省去了镶嵌珠宝的费用。 “陆姑娘久久不语,是对邬诲大师的那一件高作有所领悟?” 白秋水的突然出声打断了陆明悦对邬诲大师高作的亵渎。 她讪讪一笑,面带羞涩诚然道:“小女对北朝文化了解不足,对邬诲大师更是闻所未闻,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展示下小女的衣裙,好给布庄广进财源。” 白秋水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陆明悦如此直白,哑然失笑道:“陆姑娘的爽朗的性格恰好与邬诲大师用作品直抒胸臆的意境不谋而合。” 陆明悦不解地看向瓷盘上的青竹,不知众人是从何读出的意境,看来太傅大人对她画作的点评名副其实,徒有画技而无画魂。 正在思考之时,白秋水趁无人注意,俯身贴在陆明悦耳畔道:“不过陆姑娘仙姿玉貌,穿什么衣裙都很好看。” 第24章 .绿帽压顶、居然穿成这样在白府招摇了半日!让那群登徒浪子们大饱眼福! 陆明悦惊讶地看向白秋水, 见他神色坦然并无亵渎之意,不过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低声谢过他的赞美。 恰巧此时白君甯走了过来, 她对白秋水说:“我和陆姑娘虽然只有片面之缘, 但却倍感亲切,哥哥可否容我带走陆姑娘, 让我们二人聊些小女子的手帕之言。” -- 第44页 白秋水爽朗一笑:“妹妹若是和陆姑娘投缘, 以后可以请她来府上做客,为兄就不打扰你们二人相聚。” 白君甯自然地牵过陆明悦的手问:“陆姑娘若是无事,可愿意陪君甯到园内赏景。” “得定宁郡主青睐,小女备感荣幸。”陆明悦随白君甯朝花园走去。 二人步行半晌,都未言语。 白君甯行至一簇牡丹前,似是在观赏娇花, 良久, 她叹了一口气说:“陆姑娘可知, 我很是羡慕姑娘。” 陆明悦沉思片刻答:“小女愚钝,不知为何得郡主青睐, 但郡主玉枝金叶, 应是众多女子羡慕的对象。” 白君甯自嘲地一笑:“玉枝金叶又如何?我只想化作平常的枝叶, 生长在自己倾慕的那颗树上,那怕是树梢末节,也好在他的身边。” 陆明悦自幼颠沛流离, 见惯了世间百态,她做过圣殿高高在上的圣女。也曾被丢入过冰冷潮湿的水牢。 对于白君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 只会为情所困的贵女本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但是看在她方才为自己解围的份上, 她还是决定说出心中所想。 “他人树上的绿叶有何值得艳羡的, 我若是郡主,就要落地成芽,靠着天地间的养分长成一颗参天大树。届时,无论要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皆是由自己做主,岂不畅快!。” 白君甯惊讶地看向陆明悦,这般豁达的想法,竟然出自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子。 这便是太傅大人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吗? “陆姑娘的见解独特,可惜定宁这株枝芽从小便生在朱门.....。” 在回府的路上,陆明悦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一会浮现出柏恒公子欣喜的面容,一会又想到白君甯面带遗憾地那句话。 可惜了这位生性善良的姑娘,生在了白家,就算长得再粗再壮,也终将沦落成权利□□下的一堆木柴。 “小姐,小姐,您可是累了?”阿蛮担忧地看向她的小主,自打上了马车后小姐就郁郁寡欢,她和南枝在白府没有登上画船,不过在偏房看到先回来的丫鬟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打量自己和南枝。 可是小姐在白府受了什么委屈?不该啊,她的小姐只会让别人受委屈,除了魏太傅...。 “没事,只不过好久没沾油水,一时得意忘形,食多了,车上有梅子干吗?” 陆明悦见阿蛮和南枝一脸关切地看向自己,听闻她的话后才舒展了眉头,二人又赶连忙在食盒里翻找梅干,不由地觉得幸福。 待她终于到了太傅府,却见张管家正伸着头眼巴巴地在门口等着,见到她下车,如获大赦般地松了一口气,急忙跑来说:“我的姑奶奶啊,您可算回来了,太傅都快把藏娇阁的屋顶掀了。” “太傅大人今日回府了?”陆明悦心念果然祸不单行,今日的孽缘真是一个赶着一个上来。都不容她松口气的。 “可说呢,跟姑娘您前后脚的事,姑娘刚出府不久,太傅就回来了,嘿呦,您别再和奴才着浪费口舌了,快快移步藏娇阁吧。”张管家急的都想扛起陆姑娘一路小跑送进屋里去。 陆明悦心道太傅最好力气再大点,掀了府里所有的屋顶,好容她借口出府找个没有宵禁的住所。 方走至藏娇阁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去白府把她给本候绑回来,天都快黑了,是要宿在白府吗?” 常隐得了令,刚走出门没几步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陆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多日没见的错觉,怎么觉得陆姑娘身边的黑脸丫头变得白净了一些。 “陆...陆姑娘,太傅正在屋内等你。” 常隐向陆明悦行礼。 “小女知晓了。阿蛮,南枝,你们去偏殿休息吧。”陆明悦打发走两个丫鬟。 是不是她多心了,怎么感觉常侍卫总是故意挤着阿蛮走。陆明悦盯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发呆。 “还在门口磨磨蹭蹭什么?”屋内传来太傅不耐烦的催促。 陆明悦暗暗地撇了撇嘴,提裙迈进屋内。看见太傅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花茶已不见了热气。 魏宁侯只觉得眼前一亮,日思夜想的娇人终于出现在他眼前,本应欣喜万分,却见她今日所穿的衣裙甚是包身,衬得她的身材愈加玲珑有致。 居然穿成这样在白府招摇了半日!让那群登徒浪子们大饱眼福! 魏宁侯只觉得自己的肺门子都要气要炸了,今日他兴冲冲地回府,直奔藏娇阁,却又扑了个空。叫来张忠一问,才知道陆明悦去参加白府的宴会。 为何如此重要的事却没在书信里提及?去就去吧,还穿的如此花枝招展,想到前段时日他频频收到谏官们的奏折,不由地火气更大。 “陆姑娘奔波一日辛苦了,穿的这般隆重,不如由本候伺候,为你换套宽松的衣裙。”魏宁侯走上前,低头在陆明悦发间狠狠嗅上一口,只觉得这个月焦躁不安的心神慢慢归位。 相思盅已入骨,他偏偏却甘之如饴不愿剔除。陆美人的本事果然大的很啊! “太傅怎么一见面就没个正经。”陆明悦俏脸微红。 为何面对太傅的调戏,她却偏偏生不起气来,可想起白秋水一时的放肆之言,却倍感不适。 莫非她同柏恒公子一般,中了眼前这只狐妖的魅惑。陆明悦瞄了眼太傅阴郁的俊脸,不由地唾弃自己那颗贪恋男色的心。 -- 第45页 “我家悦儿若是穿的正经些,本候自当以礼相待。”魏宁侯离她极近,低头俯视,只见她雪颈下的肌肤莹白晃眼得狠。 “心中有莲花,所见皆是佛,小女不知太傅心中有什么,才能觉得小女的衣着不正经。” 魏宁侯不屑地轻笑:“今日参加白府宴会的公子们可否都是心有莲花的君子,大赞陆姑娘你的衣裙飘逸绝尘,大有仙人之姿?” 见陆明悦沉默不语,魏宁侯冷哼一声:“本候觉姑娘你身着此裙,显得肤若凝脂,柳弱花娇,秀色可餐。通身上下,无一不美,无一不媚,叫人看心中生魔,自甘堕落。” 陆明悦惊讶地看向太傅,由衷地赞叹道:“太傅真乃八斗之才,可以把登徒浪子行事前的淫.词艳语道得这般不落俗套。” “陆姑娘可知你口中那些徒有君子之德的小人近日在朝堂上煽动谏官进言,意指本候恃强凌弱,骄奢淫逸,蔑视领国,辱其才女。直谏本候放陆姑娘出府,让姑娘另择良木而栖。” 陆明悦吃惊地睁大眼,是谁为她仗义执言? 魏宁侯冷然道:“陆姑娘你可知蛊惑周亲王涉足朝政的后果?” 周广丞之所以能够从一众亲王中独善其身,一是因为他从不过问朝政,二是他不参与结党营私, 现如今为了解救陆明悦,周光丞私下笼络谏官在朝堂上发言,实在是大大地超出了魏宁侯容忍的极限,若是因为此事动了杀念,那魏宁侯好不容易洗去嗜杀皇室的恶名又要被重新提及。 想到周亲王上次在龙泉寺立誓要救她逃离太傅府的情景,陆明悦只觉得脑仁生疼,不由地哀呼,亲王您自己作死就罢了,怎的还要拉上她垫背呢。 “小女并没有蛊惑亲王涉政,只是上次在龙泉寺相遇,亲王见明悦手上的伤,对太傅起了误会。”陆明悦知道此事牵涉非小,于是把在龙泉寺上偶遇周亲王一事细细说来。 “如你所言,白侍郎那日也和你们撞到了一起?”魏宁侯听完陆明悦的阐述,剑眉微蹙,陷入了沉思。 陆明悦颔首,她心中明白关于北朝朝堂上的事她理应敬而远之,可周亲王却是因为自己才遭他人的算计,于是忍不住问:“太傅打算如何处置此次谏官的事?” 魏宁侯道:“本候对周广丞那种只敢跳起来只敢用笔杆打架之人的小命没什么兴趣,给他点教训即可?” 陆明悦掩嘴轻笑,太傅揶揄起人来也不输于那些唇尖舌利的书生。忍不住追问:“那太傅要如惩戒周亲王?” 魏宁侯见他挖苦周广丞,陆明悦不恼反而娇笑,不由地心情大好,于是继续在陆明悦面前给周亲王捅刀子。 他低头凑在陆明悦耳边轻声诉说,随着魏宁侯的陈述,陆明悦那双娇媚的明眸逐渐睁大。 原来周亲王的小妾众多,其中有一位终日被冷落的小妾和白家的一位庶子自幼相识,彼此心生爱慕。可惜小妾最后被周亲王看上眼,随后纳入府中,白家庶子也另娶他人,这段地下恋情便不告而终。 后来因为一次躲雨,二人又在寺庙后遇上了,由于二人都已经成婚,经历过人事,所在再相遇时跳过了以往的亲亲摸摸,直奔干柴烈火。 哪想到只这一次便有了,小妾忧虑得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还是告知了情郎,白家的庶子也算是好汉做事好汉当,居然要带着小妾私奔。 但这件秘事还是被魏宁侯在京城埋下的暗探挖出,于是想法设法收买了小妾的丫鬟,在二日私奔当日揭发出来。 周广丞得知自己绿毛压顶之时,差点没气背过气去,怎奈家丑不宜外样,他正欲和白家私下处理,却不知被那个谏官得到了信,雪花般的折子席卷而来。 谏官直言周亲王平日荒淫无度,恃强凌弱,蔑视当朝官员,欺辱其家眷,总之,把当时参奏魏太傅的内容依样画葫芦,照搬不误地挪动到周亲王的身上,让其有苦难言。 太傅的睚眦必报真是可怕,周亲王你不是想逼迫魏宁侯放人吗?那便先放了给自己带绿帽的小妾。 陆明悦听完后太傅所言后,惊讶地半响都合不拢嘴,心想怪不得她今日在白府没有见到周亲王那块狗皮膏药,原是正在清理头上冒出的鲜绿枝芽。 魏宁侯见美人呆头呆脑的模样大觉可爱,忍不住探身在她粉嫩的耳垂上轻啄一口。 陆明悦如梦初醒,警惕地伸手推开贴上来的魏宁侯。 却见魏宁侯原本嬉笑的面容突然阴沉下来,他一把抓住陆明悦的手腕,直眉瞪眼地问:“这是被何人所伤?” 陆明悦顺着他不善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莹白的细腕上有一道刺眼的红痕。 第25章 .魏夫子、京城的小姐们若是有幸得太傅这般言传身教的良师,怕是京郊河内沉满了猪笼 陆明悦想抽回自己的手, 却被魏宁侯紧紧拉住,纹丝不动。 想来今日柏恒的举动很快就会被宴会中的人在京中传播开来,她也没必要隐瞒太傅。 陆明悦柔声细语说:“明悦今日在参加白府宴会之时, 被国公府家的柏恒公子误认为是他从前的故人, 激动之下想拉着明悦相认。” “什么狗屁故人,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斯文败类, 妄图占你的便宜。” 魏宁侯觉得甚是打脸, 方才他还在陆明悦面前讥笑满头绿野的周广丞,想不到到陆明悦此趟归来,也开始在他头顶上播种施肥了。 -- 第46页 “若论占明悦的便宜,怕是无人能与太傅大人争锋了。”陆明悦此刻被太傅紧箍着身子,挣脱不得。 魏宁侯低头看向怀中的美人,见她身前的丰盈被挤压得呼之欲出, 只觉得自己鼻腔充血, 快要把持不住。 他拉过陆明悦的手腕, 冰凉的薄唇贴在她瘀伤处游走,似是要清理掉那处的陌生气息。 陆明悦被太傅身上的气息环绕着, 只觉得自己脸颊烧得火红, 只好侧头闭眼不去看他。 “悦儿对付起本候唐突之举时可谓是心狠手辣, 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脸书生,倒是生起菩萨心肠。” 魏宁侯念念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美人,他走至桌前提起茶壶, 直接对着壶嘴猛地灌下一大口凉茶。 “柏恒公子拉扯小女不过是误以重遇故人,太傅的拉扯可是....。” 陆明悦抬头见魏宁侯正望向自己, 眼内的血丝若隐若现, 下巴处微微冒出的青茬上还有没有擦干的茶渍, 想必太傅今日也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 “可是为何?”魏宁侯见她突然不语, 虽然知道接下来美人口中的话可能甚是捅心窝,却又忍不住一问到底。 “太傅英明神武,自是为了查看小女身上有无携带暗器入府。” 魏宁侯闻言开怀大笑,他伸手抚过陆明悦如墨的青丝道:“可惜上次本候仁慈,没有一查到底,不知悦儿何时再给本候机会一探究竟。” 太傅大人轻功了得,蹬鼻子上脸的本事那叫一个利索。 陆明悦板着脸打掉了太傅愈加不老实的手。 “时辰也不早了,小女还是先陪太傅用完晚膳,也好让太傅早些回去歇息。” 太傅大人信守承诺,晚膳时,桌上果然出现了一道鲜美的炙烤乳羊,陆明悦吃得小嘴上沾上了一层油,在烛光下愈显红润诱人。 魏宁侯一时看得目不转睛。于是在晚膳又开始耍起里赖,躺在陆明悦床上嚷嚷着头疼。 陆明悦面上顺从,仔细地为太傅推拿起头穴,却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收手,然后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魏宁侯被哄出屋后也并未恼火,被清凉的夜风一吹,笑着朝主殿走去。这口鲜肉已在自己锅中,只需紧盯着锅盖,小火慢炖,终会有吃上的一日。 张忠看到太傅面带笑容离去的背影,心想莫非是自己年纪大了,开始跟不上这京中清心寡欲的潮流了吗? 自打太傅归府后,用阿蛮的话说,就如数年没曾吃的肉的野狗般,一下了朝就顺着肉香钻进小姐屋里。 肉包子本人随着和太傅的日益接触,发现太傅大人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若是不发脾气,还算是谦谦君子一位。 今日恰逢魏宁侯休沐,更是一大早就踏入藏娇阁打算和美人共进早膳。 昨日陆明悦突发灵感,一时间对勾描水粉盒图案的事甚是入迷,一连亲自画了数页图纸,直到阿蛮和南枝前来催了好几次,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笔就寝。 魏宁侯一进屋便观得美人睡眼婆娑,青丝如瀑,一脸朦胧不清之色,光洁的小脸虽然未施粉黛,却已面若桃花。这一刻他非常懊悔自己太过于遵守君子之行。 若是一早就把这只热气腾腾的鲜肉包吞下,岂不是每日醒来都能看到如此养眼的美景。 陆明悦昨夜睡前埋头苦干,躺在床上时,脑中还走马灯似的闪现出各种图案,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下。 她醒来后一直处于迷迷瞪瞪的状态,都未曾发现太傅已经进屋。更是在南枝替她拢发的时候差点磕到铜镜上。 “主子不懂事,你们下人也不知在旁规劝,任由她作践身子。一会去找管事领罚。” 南枝她们赶忙跪下领罪,陆明悦这才清醒过来,发现太傅居然已经坐在正厅,此刻正面色不虞地盯向自己。 太傅一大清早的就撒床气,真叫人不喜。得亏夏末的清晨尚且温暖舒适,若是此刻在数九寒冬,太傅饿着肚子灌上一肚凉气进来。火气岂不更大。 “是小女的不对,昨日画得入了神,一时起晚了误了太傅的早膳,还望太傅不要迁怒下人。” 陆明悦近日和太傅相处得多了,自是知道眼前这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赶忙态度良好地认错,顺便坐到太傅对面殷勤地开始为其布菜。 她见到太傅的脸色略有缓和,于是讨好地问:“明悦一直听闻太傅在丹青上别具匠心,可否在用过早膳后,指导下小女。” 魏宁侯很是享受美人的追捧,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在进行指导之时,陆明悦才发现她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阿蛮气呼呼地盯着太傅大人。 太傅伟岸的身体站在小姐背后,左臂紧贴小姐的纤腰,右手握住柔荑在纸上勾勒,下巴则是慵懒地倚在香肩上,把小姐整个人揽在身前。 偶然间,太傅侧头对小姐说些什么的时候,薄唇都快蹭到小姐充血的耳垂上。 “悦儿觉得去掉这几道线条,再填上这道后如何?”魏宁侯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陆明悦集中精神,忽略耳蜗边传来的热气,却仍可感觉到紧贴她后背男人身上传来的炽热温度,还有胸腔内热情跳动的心跳。 她低头细看画中的构图,不得赞叹太傅大人的神来之笔化解了她昨晚苦思不解的烦恼。 “明悦谢过太傅不吝赐教,余下的,小女自行参透即可。” -- 第47页 感觉到怀内扭动不安的姣软,魏宁侯一本正经道:“悦儿天资聪颖,是本候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才,本候自当言传身教,倾囊相授。” 说罢又兴致勃勃地抽出另一副图来指点。 陆明悦无奈道:“京城的小姐们若是有幸得太傅这般言传身教的良师,怕是京郊河内沉满了猪笼。” 魏宁侯置若罔闻,浑不在意陆明悦的调侃。 正在此时,张总管走进来,看到太傅正在揽着美人作画,迈进房门的腿不由地收了回去。 陆明悦看到门口一闪而过的救星,急忙喊:“张总管可是有事要和太傅禀报。” 魏宁侯只觉得搂住美人的手臂微痛,就被她灵巧地溜了出去。 张总管不敢抬头看太傅阴沉的脸,恭顺地垂着头道:“门右相有事找太傅,现在正厅等候。” 魏宁侯让张忠退下,转头瞪着眼对陆明悦道:“下次再敢对本候用蛊,就剥光了你的衣裙扔进桶里洗个干净,让你日日着亵衣在本候屋里呆着,看你还拿什么蜇人!” 陆明悦躲在屏风后默不作声,脑中光是想想太傅描绘的画面就觉得羞臊得很。 太傅走后,甘棠为陆明悦端上了一盘冰凉的鲜果,说是太傅方才让小厨房送来,嘱咐甘棠让姑娘不可贪食,以免着凉冲突了药膳的药性。 刚从井里捞出的西瓜被挖出中心最甜的一块,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内插上银叉。 陆明悦惬意地咬下一口凉瓜,冰凉地舒爽感渐渐缓去了方才被太傅黏腻时出的一身热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来她还需多多赚取银钱,等到自己离开太傅府那日,好容她有资本继续享受这般滋润的生活。 “姑娘,您前段时日同奴婢提及想要约众位小夫人一起小聚,不知明日可否有空闲?再过几日,吴氏会去寺庙内小住一段时日。” 陆明悦突然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于是点头同意,“那便辛苦你前去通知几位夫人。” 她叮嘱南枝挑拣出皎月堂中卖得最好的水粉,口脂等。准备在明日赠予几位夫人。 太傅和门右相一谈便到了晌午,陆明悦正准备享受下近日来难得的独处时光,却被张忠通知前去正厅和太傅他们一同用膳。 太傅大人欺人太甚,连半个休沐的日子都不给自己。 门竹青今日前来,除了有南疆那方的要事需太傅商议,还想开口帮柏恒求情。 前些日子,从不过问翰林院之事的太傅突然开口撤了柏恒的学士官阶。在他的打探之下,才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虽然好奇往日踏实勤勉的柏恒为何突然色胆包天,轻薄了太傅的小妾。但他深知太傅不喜女色,只有滔天的权势才是太傅这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正向往的。 而他,则心甘情愿化作太傅脚下的铺路石,协助太傅早日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可正当他要开口为柏恒求情时,太傅却叫来张管家,让他去请陆美人过来和他们一同用膳。 虽然宫宴那日,门竹青远远地见过那位南疆美人的容颜,却只感十分艳俗,所以当陆明悦缓缓迈进房门,他不由地暗吃一惊。原来退去浓妆艳抹的陆美人,竟然别有一番芙蓉出水的纯情。 陆明悦刚向二人行过礼,就被太傅一把握住白嫩的柔荑。 魏宁侯剑眉微蹙,不满道:“小手怎这般凉,不是叮嘱过你要少吃点凉瓜。” 陆明悦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道:“许久没有食凉果,一时有些放肆了。 ” 门竹青在一旁差点惊掉了下巴。眼前之人可还是那位不苟言笑,对女人嗤之以鼻的魏太傅。若不是他才与太傅商议完南疆的军事,真想上前掀开太傅的脸皮看清是何人假扮? 第26章 .争锋相对、魏燕婉见自己根本说不过白濯华,气得只想抓花对方得意洋洋的脸 饭桌上, 陆明悦偷偷打量起门右相,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右相大人神色恍惚, 时不时面带疑色地看向频频为她布菜的魏太傅。 她曾在茶馆内听人提及, 门竹青男生女相,年少时在乞巧节那日被街上的人贩子误以为是女扮男装的姑娘绑去青楼, 后来被领兵归京的魏宁侯所救。 想到这里, 陆明悦又忍不住抬头瞟了一眼门右相,果真是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此刻他闪亮的大眼正怒其不争地望向太傅。 莫非还真如坊间所传,门右相被仪表不凡的太傅相救后暗生情愫,执意相随。而太傅对面如傅粉的门右相亦是惺惺相惜, 怎奈对方是男儿身, 此段情感不为世人所容, 二人只能暗通款曲。 所以年近三十的二人才都未纳娶正妻,想到如此, 陆明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突地打了个冷颤, 可是昨日晚时睡着了凉?”魏宁侯关切地问, 顺手脱下外衫盖在陆明悦肩上。 “无妨,可能是方才食的凉瓜太冰了。” 门竹青心想,此女真是红颜祸水, 让往日冷酷无情的太傅都分神相顾,她会不会如妲己般祸国殃民, 成为太傅前行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看到门右相对她略有鄙夷对眼神, 陆明悦更是坚定了她内心的猜测。 “竹青要是吃得差不多了, 就先回府吧。”魏宁侯见陆明悦越过自己对右相频频相望, 寒着脸对没吃上几口的门竹青下了逐客令。 门右相悲愤交加地放下碗筷,眸中似是含着眼泪离去。 -- 第48页 “太傅,明悦见右相还没吃几口呢?” “你如此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让竹青怎么吃得下去” 陆明悦惊讶地看向面色不虞的太傅,方才她表现的这般明显吗? “张忠说你明日要宴请几位小夫人小聚?” “是有此意,太傅有何建议?” “你与她们私下里多走动走动也好,只是明日本候应了齐中世子的狩猎,不能参加你们的聚会。” 现在正值炎夏,太傅和齐中世子好兴致,居然要在这么热的天打猎,也不怕中暑。 她突然想到与闽南只有一河相隔的齐中,若是太傅能在齐中地界的河边架起一排投石车,那闽南王只能硬着头皮,迎面痛接。 想到如此,她笑回太傅:“无妨,小女给太傅准备些消暑的凉茶,明日方便您与齐中世子相谈对饮。” 魏宁侯看向娇笑的美人,他的悦儿,真是聪明伶俐,一点即透。 “方才为何目不转睛盯着门右相?可是觉他相貌英俊?” 陆明悦诚然答:“明悦在坊间听闻门右相生的玉质金相,常常被人误会为女子...所以好奇一观,没想到却丢了仪态,还好太傅大人及时察觉,让门右相退下。若是被右相发现小女这般心思,定会不喜。” 魏宁侯哑然失笑:“竹青生的是有些秀气,却有治国之才,悦儿切不可以貌取人。” 因明日要和齐中世子“狩猎”。魏宁侯果真放了陆明悦半日的休沐,只是再三嘱咐她不许晚睡,不然他定会拿来剩下的图纸,对陆明悦的每一寸肌肤进行言传身教。 陆明悦怕极了太傅来她这过夫子的瘾,于是琢磨一会图纸后就早早熄灯入睡。 第二日起来后果真觉得神清气爽,陆明悦略略梳妆打扮后便移至阁外凉亭,等待几位夫人莅临。 来的最早的是吴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陪在喜怒无常的太傅身边时间最久的缘故,吴氏虽然长得很美,但是眼角已有明显的眼纹。 “夫人请用茶,小女在此茶中加了南疆那边特有的青柚,口味甘甜。” 吴氏饮下茶,觉得茶水入口清香,片刻后又有一股甘甜反上,憋闷的胸口也顿觉清凉舒透,在炎炎夏日能饮上一杯此茶,真是倍感舒爽。 “南疆果然是物华天宝,陆小姐也真是博学多才,不似我这样的府内妇人,居然不知茶内添加此果,会更有一番滋味。” “夫人这番夸奖真是要羞煞小女了,青柚在南疆随处可见,可惜不耐北朝的气候,故而在此不为人知。” 二人谈论了一会,陆明悦发现吴氏虽然对谁都淡淡的,但是言谈举止大方得体,若不是甘棠提及,她定以为吴氏是贵府小姐出身。 半盏茶后,两位倩丽的身影出现在凉亭上。 “陆姑娘院内新建的凉亭真是漂亮,我若没看错,这白石应和行宫内避暑的凉亭用得是同样的材料。”四夫人白濯华手抚凉亭的石柱笑着看向亭内的主人。 “确是太傅命人从行宫移至过来的。”陆明悦落落大方的承认。 “太傅对陆美人真是关怀备至,我和姐姐想把屋内的青竹塌换成翠竹榻,可张管家却说翠竹难得,库房里也没有,现在我们姐妹二人只能轮番躺在一张青竹榻上消暑。” “这不巧了,小女屋内正有一副翠竹榻,若是夫人不嫌弃,可以收下。” 白濯华正要欣喜地接下,突闻身后一道冷哼。 “哼,眼皮子这般浅,白家就这般苛待庶女,从小到大,连个竹榻都没用过?” 二夫人鲁燕婉姗姗来迟,从白濯华身边经过,坐在凉亭内的软榻上,也不向陆明悦问好。 今日她盛装而来,本以为能遇到太傅,不是说太傅最近日日歇在藏娇阁内,怎么反倒在陆明悦宴请她们几位夫人的时候出府了,定是这个妖女为了独宠哄骗太傅出府。 她行至院门口才发现太傅不在,叫来甘棠一问才知太傅已然出府,本想转身离去,却看到白濯华在陆明悦身旁一副谄媚的模样,不由地怒火中烧,忍不住前来出言嘲讽。 “燕婉夫人口气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那位娘娘的贵女,一点都没有侯府马夫之女的面相。”白濯华倚在石柱上,皮笑肉不笑道。 “你...你的父亲又强到那去,不过是白家付不起的阿斗,年近五十了才混到个小小的地方判官。” 鲁燕婉最恨人提到她父母,她的生父原是老侯爷府内的马夫,全靠兄长年幼时入了军营得了军功,后来投靠至太傅麾下,一路高升,直到前年,哥哥才给父亲讨来个军器监的挂名散职。 “阿斗再不济,也是刘备之子,却不知令尊师从何人?是齐天大圣弼马温吗?” “你...个白家的弃女,也敢嘲讽我,看我怎么教训你!” 魏燕婉见自己根本说不过白濯华,气得只想抓花她得意洋洋的脸,却被身边的丫鬟急忙拦下。 “滚开,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你在魏府吃得是白家的饭吗?”鲁燕婉怒从心起,一巴掌呼向拦着她的丫鬟。 陆明悦惊讶地看向由斗嘴晋升上要动手的二人,太傅可知府内几位娇妾在他看不到的时候有多么尖酸刻薄? 多亏白君甯没有嫁入魏府,她那般娇弱的女子可没有白濯华的两下子。 “陆姑娘,壶内可是青柚茶?” -- 第49页 三夫人白濯清似是没有听到鲁燕婉对她父亲的嘲讽,笑盈盈地问陆明悦。 “正是此茶。” “两位妹妹快来品品此茶,入府前我随君甯姐姐到周亲王府上喝过一次,口感十分独特。放眼京内,也只有会享受的周亲王才愿花时间去寻这些稀罕物。” “三夫人和定宁郡主关系很好吗?”陆明悦好奇地问。 白濯清羞赧一笑说:“那到没有,只是恰逢那日是我的生辰,白姐姐见我很是羡慕,于是带我去赴宴。” “君甯姐姐可是白家嫡女,现在又是皇上亲封的定宁郡主,怎么能是我们这些庶女往日里能攀交上的。”四夫人白濯华也坐到桌前,浅饮了一口陆明悦递来的茶水。 “当真是味道奇特,回甘无穷,喝完后我心里的那股燥气也消了。太傅大人对陆姑娘真好,这等少见的果子也特地为你寻来。” 白濯华说得甚是大声,话落,还故意瞧了一眼旁边咬牙切齿的鲁燕婉。 陆明悦笑道:“太傅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小女喝什么茶,只不过这青柚恰巧是南疆产物。被小女偶然寻得果树在院内精心栽培。” “陆姑娘不必谦虚,现下谁还不知你为太傅打理的那两个铺子日进斗金。我和身边手帕聚会时,都在被询问可否给她们拿几只螺子黛和新出的杏色胭脂。” “这有何难,小女昨日已让南枝备下一份妆粉和口脂等,还望众位夫人们不要嫌弃。” 说完,陆明悦让南枝递上几盒妆匣子。 “陆姑娘行事大气,难怪太傅大人会让你打理铺子。”白濯华让丫鬟接过沉甸甸的盒子,眉开眼笑道。 “哼。”鲁燕婉再也不想听众人对陆明悦的恭维,转身离去。 而方才被她箍掌的丫鬟却不知该不该收下南枝递来的盒子。 “阿蛮,你先带她下去涂点膏药。” 陆明悦本不想在太傅府多管闲事,可是见那个丫鬟高高肿起的脸颊,委实于心不忍。若不是她今日张罗这场聚会,小丫鬟也不会遭此横祸。 吴氏,白濯华和白濯清见陆明悦话已至此,于是又聊了几句闲话便纷纷拜别。 恰巧此时阿蛮也带着那位小丫鬟回来。 陆明悦柔声细语地说:“你给我带路吧,我亲自给燕婉夫人送去,想必她也不会再为难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青锁。” 青锁从未见过陆明悦,只在主子平日咒骂的话里听到过这个名字,那时,她还以为陆明悦真如鲁燕婉口中所骂的妖女般在府内兴风作浪。 可是今日一见,她只觉得陆姑娘人甚美,美到她都不敢抬头直视,而且姑娘脾气温和,平易近人。 方才阿蛮在为她上药时还在和南枝斗嘴,看她们二人在主子面前畅所欲言的模样,是在魏燕婉院中不敢奢望的。 “很好听的名字。” 陆明悦微微一笑;“走吧,再过一会,怕是燕婉夫人便要午睡了。” 她带着南枝和阿蛮跟在青锁身后,朝婉荷阁走去。 第27章 .毒蛇、眨眼间,从敞开的窗棂间钻入一条条乌黑的毒蛇 婉荷阁虽然没有藏娇阁奢华, 却精致小巧。院中央还有一池小小的荷塘,塘内荷花亭亭玉立,开得正旺盛。 太傅为人大方, 自然不会亏待跟随他浴血奋战的将军妹妹。 陆明悦让青锁先行离去, 免得一会遭到燕婉夫人的迁怒。 此刻魏燕婉正躺在榻上生着闷气,听闻陆明悦带着礼品求访, 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还算她识相, 知道谁才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不讨好自己。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南疆舞女要去投靠谁?白家那两位不得太傅待见的姐妹吗? 最近京中夫人门都在交口称赞皎月堂的水粉,惹得她不禁也升起了好奇心,可惜她上次在气头上令丫鬟把陆明悦送来的水粉全砸烂了。 想到前几日白濯华还小人得志地在她面前说自打用了陆明悦送来的皎月膏,脸上的斑点都淡了许多,上次与太傅在府门口相遇, 太傅都赞她变美了几分。 自打太傅回京后, 她夜夜等待太傅垂幸, 熬得脸都有些发黄了,今日前去聚会前还反复涂抹了好几层妆粉, 觉得甚是憋闷。 见陆明悦带着水粉上门, 鲁燕婉心中虽然不喜, 但还是叫丫鬟把人迎了进来。 “燕婉夫人走的匆忙,忘记带走明悦特地为夫人备下的水粉。” 陆明悦语气不卑不亢,她和鲁燕婉话不投机半句多, 本想让南枝放下手中的匣子便离去,可她却突然在屋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不知夫人最近用的什么熏香, 还挺好闻的?”陆明悦也不等鲁燕婉相请, 一屁股坐在圈椅上。 果真是南夷出身的舞女, 这般没有规矩, 鲁燕婉内心觊觎陆明悦所带来的水粉,也不好出言相斥,于是没好气地答道:“丫鬟们逛街时候随便采买的。” “哦?不知是那位丫鬟如此有眼光,小女最近在皎月堂向师傅们学习了一些香料的知识,觉得燕婉夫人屋内熏香的味道甚是熟悉,细细一辨,应是恋蛇草的味道。” 鲁燕婉自然不知何为“恋蛇草”。 “此草极为罕见,只在充满瘴气的沼泽地中生长,出水即死。沼泽里的水蛇都很喜在此草内产蛋。” “你在那个铺子中买到这种恶心玩意,还不快给扔了。” -- 第50页 鲁燕婉听闻陆明悦的描述,浑身上下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怪不得她发现近日屋内老会出现一些蚊虫,原是这破香招惹的,气愤之余,拿起手边的干果朝身边的丫鬟扔去。 陆明悦看向那位丫鬟,见她面露慌张之色,赶忙去拿铁盘压灭香炉中的熏香。 恋蛇草如此娇贵难寻,怎会被燕婉夫人身边的丫鬟轻易在大街上买到?可是太傅府内有没有沼泽,按理说点燃此香最多是招惹一些虫蚁。莫非只是巧合? 陆明悦正在思考,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屋内众人朝着尖叫的声音看去,方才被鲁燕婉责骂的丫鬟已经躺在地上,面色乌青,眼珠突起,嘴角有一条黑血淌下,只见她在上抽动两下,就没了动静。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鲁燕婉被吓得不轻,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丫鬟怎么转眼间倒地不起,生死不明。 “啊,蛇,有蛇!”眼尖的南枝伸手指向装有香料的香炉,炉下正盘有一条吐着信子的黑蛇。 居然是十大毒蛇之首的“黑虎蛇”。 陆明悦眸中精光一闪,果然如她所料,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到方才青锁带她们进来时经过的荷塘,想必这些蛇在平日里被人藏在塘中放养。 嘶嘶嘶~ 眨眼间,从敞开的窗棂间钻入一条条乌黑的毒蛇,把屋内的人层层包围住,黑虎蛇墨绿色的眼睛发出妖异的亮光,阴冷地盯着她们几人。 屋外,院中奴仆们见密密麻麻的黑蛇从荷塘里争先恐后爬出,吓得抱头尖叫,四处奔跑。 鲁燕婉被如此多的黑蛇团团围住,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子一软就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吓昏过去。 南枝也是瑟瑟发抖,想叫却觉得嗓子眼仿佛被人掐住,根本发不出声,就在她差点崩溃的时候,阿蛮一挥臂把她揽在怀里。南枝抬头看到神色淡然的阿蛮,仿佛那些正在吐信的毒蛇不过是一条条刚才菜地里钻出来的蚯蚓。 正在此时,屋内大门被一脚踹开,魏宁侯提剑出现在门口,他身边的常隐正在挥动着手中的利剑,把围上来的黑虎蛇一一砍断。 可这群黑虎蛇似是被下了降头般,即便被魏宁侯他们用剑砍断,依旧扭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朝近身之人发起攻击。这种诡异至极的场面,就连在战场上见惯残肢断臂的常隐也觉得胃里一阵阵的恶心。 “悦儿别怕,呆在原地不要动。”魏宁侯挥剑又砍断了几条毒蛇,想要冲进屋内救人。 “太傅莫要轻举妄动,这群蛇被人蛊养过,见血只会让它们更加疯狂。”陆明悦安然地站在屋内,看到正在朝她爬来的群蛇,眼中露出一抹不屑。 想用御灵之术在她面前杀人,简直是班门弄斧! 她从腰间拿出一截短小的骨笛,移到唇边,朱唇微启,一阵悠然的笛音传出,那些正在进攻黑虎蛇闻得笛声,全部停顿下来,然后似是被催眠一般,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在这其中有一条黑虎蛇身型尤其巨大,长约一丈有余,应是群蛇中的蛇王。其他黑虎蛇在闻得笛声后开始原地打转,而它却仍在缓慢地爬行,似是在和陆明悦的笛声相对抗。 居然还养出了蛇王! 陆明悦加重笛音,刺耳的笛声让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耳鸣,成群的黑虎蛇们似是被笛音所降服,皆匍匐在地动弹不得。而那只蛇王也终于在离陆明悦不足一尺的地方定住不动。 魏宁侯望向屋中的美人,在血腥脏乱的屋内,她仿若一株傲然孤立的雪莲,眉眼中那抹自信的光彩晃得他微微失神,这一瞬间,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悄然种下。 笛声戛然而止,地上的黑虎蛇开始掉头,慢悠悠地爬进荷塘里。 没人注意到,昏迷中的鲁燕婉睁开双眼,她慢慢站起来,看到桌上近在咫尺的硕大蛇王,忍不住放声尖叫,突如其来的叫声似是唤醒了被封印的蛇王,只见它骤然跃起,直直冲向陆明悦。 “明悦”魏宁侯大急,一个箭步冲上去,却被迎面扑来的鲁燕婉紧紧拦腰抱住。 电光火石间,陆明悦反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发钗,冲着蛇王的脑袋狠狠扎去,只听咔嚓一声,发钗从蛇头垂直插入,一直刺入木桌内,平滑的桌面都被劈开一道裂纹。 常隐瞠目结舌,想不到平日里纤弱的美人,居然有这样大的腕力。 蛇王被杀,群蛇顿时陷入混乱状态,开始四散游走,有一条黑虎蛇趁机向阿蛮扑去,常隐急忙挥刀,却只来得及砍断下蛇尾,黑虎蛇还是挣扎着向阿蛮扑去。 南枝吓得忘记闭眼,只见阿蛮火速出手抓住蛇头用力一甩,咔吧一下,黑虎蛇的整条骨头就被她活生生甩断,似一条缰绳般软绵绵的垂落。 常隐心想这可真是一对异于常人的主仆,面对群蛇的围攻,主子随手拿发钗戳死了蛇王,而丫鬟徒手卸掉蛇骨。 魏宁侯推开缠着他的鲁燕婉,把陆明悦拉进怀中,心有余悸地看向被钉在桌上扭动的蛇王。 “太傅,救我!我被咬了!”鲁燕婉恐惧地嘶喊。 陆明悦闻言前去查看,果然在她的小腿肚上发现了两个小孔。陆明悦果断地把裙角撕成一条,然后紧紧勒住她的小腿。 在这个过程中鲁燕婉却大力挣扎,对陆明悦又抓又咬。嘴中喊着:“太傅救我,就是她!这个妖女变出这些蛇要杀我!” -- 第51页 “打晕”陆明悦干脆利落的命令太傅,魏宁侯二话没说一掌砍晕鲁燕婉。陆明悦拿过他手中的剑,用剑刃划破自己的手指。 “掰开她的嘴,我的血可以解蛇毒。” 魏宁侯依旧听话照做,待让鲁燕婉食下她的鲜血,陆明悦终于松了口气。她看向鲁燕婉已然发黑的小腿,蹙眉道:“性命无忧,但黑虎蛇的毒性霸道,二夫人这条腿可能要保不住。” 常隐和余下的侍卫把院里剩下的蛇都逐一杀净,又封了荷塘,往塘里洒下雄黄粉。 “给本候查,为何府内会突然出现这些脏污的东西。” 陆明悦已经和太傅返回到藏娇阁内,她褪去了沾血的外衣,在南枝和阿蛮的服侍下洗净身子,刚刚出屋,就看到已经梳洗完毕的太傅正冷着脸,命令常隐去调查此事。 看见陆明悦从屋内出来,魏宁侯唤她上前,从手边拿出一盒膏药打开。 方才他看到鲁燕婉挣扎时狠狠挠了陆明悦胳膊好几下,没想到离近了细看,发现她白嫩的脸上也有一道抓痕,魏宁侯怒斥道:“她非要作死,你还拦她做什么?” 陆明悦闻言微愣,踌躇道:“二夫人只是因惊吓过度才不配合,我若是因此见死不救,怕鲁将军得知后会对太傅心生不满。” “本候麾下又不是只有鲁能一位将军,用不到姑娘你舍命为本候维系属下关系。”方才若不是陆明悦及时斩杀蛇王,恐怕现在他怀中的玉人已经香消玉损,这种事情,光是一想都让他觉得窒息。 “以后万不可再逞强。” “太傅多虑了,南疆每届圣女都是从万蛇窟中走出来的,今日那些小蛇还不够明悦练手的。”陆明悦故作轻松地回答,却见魏宁侯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反而拧得更紧。 “南疆这等陋习就应该被铲除,谁家脑子有病放着漂亮的女儿不要,偏偏要扔到蛇堆里送死。待本候助南疆平定内乱,定要圣殿废了这项狗屁规矩。” 陆明悦内心大感触动,当年和她一起入蛇窟的七位候选圣女,只有她和罗尚姬活了下来,虽说候选圣女多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是陆明悦仍觉得此项选拔过于残忍, 在当选圣女后,她提议废除蛇窟历练,却被圣殿内的长老们全数否决,就连古长老也劝诫她不要试图打破南疆百年来立下的规矩。 想不到和她有同样想法的,居然是被世人唤做冷血无情的魏太傅。 “怎么不说话了,本候批判南疆的陋习还让你不开心了?”魏宁侯见陆明悦呆呆地望向他,不由地觉得好笑,想不到眼前的美人还是位忠国少女。 “明悦只是觉得太傅所言极是,还望太傅届时能够废除此项陋习,挽救更多无辜女子的性命。” “先容本候挽救你身上的伤痕。”魏宁侯让陆明悦坐下,挖出药膏细细地为她涂抹。 阿蛮在一旁不爽的看着,只恨太傅功夫太好,没有被黑虎蛇来上一口,现在好容他在小姐面前又耍威风又占便宜。 第28章 .引子、等等,青柚树,青柚,引子...” 陆明悦喃喃道 半个月过后, 黑虎蛇之事逐渐平息。 鲁燕婉的腿果然没有保住。病好后的燕婉夫人被太傅直接安置到了京郊别院,她现在听到轻微的响动,就会焦虑不安, 大喊大叫, 形若癫狂。 陆明悦在鲁燕婉出府前曾看望过她一次,往日里衣着华丽的燕婉夫人, 如今却在明晃晃的屋内蓬头垢面, 听伺候的丫鬟说,在夜里她们都要彻夜点亮烛火,若是有一处暗角,燕婉夫人就会失声尖叫,指着那个角落说有蛇! 待看清来人是陆明悦的时,鲁燕婉凄厉的放声大哭。 “为何哥哥不信我, 为何太傅也不信我, 那些蛇, 都听你话,你让它们咬谁, 它们就咬谁!” “你定是想独占太傅, 才要放蛇杀我, 你就是个妖女,你骗得了太傅,骗得了其他人, 骗不了我,哥哥一定会为我报仇, 他会砍断你的双腿, 让你也知道天一冷时, 这腿会有多痛, 多痛啊!” 陆明悦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棋盘,脑海中还在飘荡着鲁燕婉疯癫的模样。 “这一会功夫,走了几回神了?”太傅不满地把黑子扔回玉盘中。 陆明悦回过神来,见棋盘上的白子又是输的惨目忍睹。 “太傅可有查明,是何人想要杀害燕婉夫人?” 提到此事,魏宁侯也是一脸不解。 “常隐排查过燕婉和鲁能身边的人,没有什么可疑,那个买香料的丫鬟当日被蛇毒死,此条线索也断了。” 陆明悦默默地收起了盘上的棋子,甘棠见二人停止下棋,于是端上香茶。 “姑娘,院内的那颗青柚树可能要活不成了,昨日花农检查过树根,说已经开始腐烂了。” “嗯,那就摘了余下的果子,把树刨了吧。”陆明悦并不意外,青柚树本就不适合在北朝生长,随着夏季逐渐过去,天气转冷,此树迟早会慢慢枯竭。 “等等,青柚树,青柚,引子...” 陆明悦喃喃道。 甘棠疑惑不解,不知道姑娘在说些什么,却见她突然睁大眼对太傅道:“小女想...此事背后之人的目标并不是燕婉夫人,而是太傅。” “悦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小女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从燕婉夫人话里得知,此香已经用过一段时日,可为何池中的蛇一直安然不动,反而等到小女进屋后,全部倾巢而出。” -- 第52页 陆明悦打开茶盖,看到茶面上漂浮的青柚继续说:“想来小女身上必然有个‘引子’,用来触发黑虎蛇出洞,方才被甘棠一提醒,我想起近日频频饮用的青柚茶,这个‘引子’便就是青柚。” 被陆明悦一提醒,魏宁侯突然想起这颗青柚树是周广丞送来致歉的,想到陆明悦最喜欢捣鼓这些南疆的花草,他便收下转手给了陆明悦。 “用恋蛇草的气味安抚黑虎蛇在池塘内潜伏,而闻到‘引子’青柚的香气,就能刺激它们爬出杀人。小女和魏燕夫人向来不和,若不是阴差阳错想替一位丫鬟解围,绝对不会前去婉荷堂。” 所以幕后黑手的目标定然是魏宁侯,魏宁侯和陆明悦终日在一起饮茶,体内也有青柚的‘引子’。若有一日迈入魏燕婉的住所,便会引发群蛇围攻。 可惜那人未曾料到,魏宁侯自打让陆明悦入府后便开始过上苦行僧一般的日子,除了主殿和藏娇阁,再没去过其他小夫人的住所。 “不过区区小虫,怎能伤及本候。”魏宁侯自信地说。 此话倒是不佳,太傅武功了得,如果真的被群蛇围攻,想来也能够来去自如,所以那人为何要动用如此多人手,不惜暴露自己来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 “可能那人想要的并不少本候的性命。”魏宁侯冷笑道:“只要挑起本候的疑心就达成他的目标。” 陆明悦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她住在太傅府内,出了这件事,她自然是首要被怀疑的对象,若是魏宁侯心中对她存疑,那援兵南疆一事便要缓下。 先是激血蟾,再是黑虎蛇,此二物明显都是从南疆圣殿流出,不知北朝是何人在与南疆联手,频频阻止魏宁侯援军南疆。 可惜那人不曾料到魏宁侯已经提前打探到陆明悦的背景,早已知晓她就是被废黜的南疆圣女,自然无心可疑。 陆明悦柳眉微蹙,她好不容易说动太傅,南疆那边却频频有双暗手越过成将军和乞洛公主,阻碍他们出兵。 此时让太傅去南疆,会是正确的决定吗? 魏宁侯看陆明悦一脸愁容,不由地好笑。“放心,本候与右相商议过多次,援军南疆虽然会让朝堂内有所动荡,但远忧不除,后患无穷。” 见陆明悦低头不语,魏宁侯继续逗她。“天塌下来也有本候给你顶着,年纪轻轻就爱思前顾后,小心变老,随本候出府骑马散心如何?” 她确是许久未曾骑马,听太傅一提,不由来了兴致。魏宁侯唤来张忠,让他去准备马车,再转回头,发现陆明悦已经兴冲冲地跑去更换衣裙。 待她从内屋换了身骑装出来,魏宁侯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 陆明悦的身材本就高挑,浑圆修长的玉腿套上马靴后更显飒爽利落,再加上她的皮肤仿若上品羊脂玉般白润,所选的这套火红色的胡服衬得她更明艳夺目。 穿成这样出去,不知又要惹来多少狂蜂浪蝶前仆后继。魏宁侯接过张忠递来的斗篷,把她罩得严严实实。 二人先乘马车到了远郊马场,下车后,张忠牵来一黑一白两匹俊马,黑色的绝影陆明悦已经见过多次,另一匹通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的白马却是没见过。 看到马场内空无一人,魏宁侯解下陆明悦身上的披风,指着白色的马道:“这匹白鸽马是今年胡地送上的贡品,名叫绝尘,性格比较温顺,你且骑上一试。” 陆明悦上前抚摸了一会绝尘的马鬃,待它舒服地发出呼哧声,顺势拍拍它的脖子,然后便利落地翻身上马,绝尘察觉有人已在背上,先是慢悠悠地原地转了几圈,随后便撒开蹄,跟着陆明悦牵动缰绳开始呼啸奔跑。 魏宁侯立在马上,欣赏眼前红衣美人迎风招展,亦觉得心情舒畅。美人纤腰翘臀身姿挺拔,骑在马背上一颠一颠,上身挺拔的双峰也随之晃动,魏宁侯看得目不转睛,最后忍不住策马追上。 “悦儿骑马的技术还有待改进,让本候亲身指导一番。”说罢,也不容陆明悦拒绝,挥出马鞭卷住她的纤腰,一把扯进自己的怀中。 陆明悦只觉得腰间一紧,紧接着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时已被太傅牢牢锁在怀里,也不知太傅是不是故意的,宽广的平坦大道他不走,偏偏往山间小路上钻,很快他们就跑出马场,钻入山林中。 这一路上癫得陆明悦花枝乱颤,只得紧紧搂住太傅壮实的窄腰。 明明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但怀中美人压抑的莺啼声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火热的胸膛也被那两团娇软不时地摩擦着。魏宁侯实在忍不住,拉动缰绳收住奔腾的绝影,抱起让他心猿意马的罪魁祸首钻进眼前的树林里。 “太...太傅,明悦还想再骑一会。”陆明悦听听到脑袋顶上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方才太傅抱她下马的时候,陆明悦觉得太傅的眼神十分熟悉,仿若时光倒流回到了二人初遇那晚。 往日故作谦谦君子的太傅让她放松了警惕,今日换上胡服后也忘记带上她那些“宝贝”。 “悦儿若是还没骑够,一会本候这匹烈马愿任你驰骋。” 陆明悦见太傅浑身上下露出势在必得的气势,只得软声安抚。“光天化日之下,请赎小女实在生不出那番情致。” 魏宁侯在她耳旁轻轻一吻:“本候已然决定入秋后便领兵南下,在此之前,若不将你囫囵吞下,凭借姑娘招蜂引蝶的本事,怕是等本候归来之日,头顶也如周亲王那般绿草成原。” -- 第53页 陆明悦面容严肃,伸出葱白玉指对天发誓:“明悦绝不在太傅出行期间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若有违言之行,必遭天谴。” 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魏宁侯决定后退一步,怀中的美人本就脸窄,若是一味强求,只怕会适得其反,不过今日也不能这般轻易放过。想到如此,魏宁侯俯身含住她的娇唇。 此刻林间空无一人,只有二人粗重的呼吸声和鼓声大作的心跳。 在回去的路上,见陆明悦是真心恼了,已然饱餐一顿的魏宁侯甚是老实,双手规规矩矩地握着缰绳,不时地逗弄一下怀中吊着脸色的美人。 张忠牵着绝尘站在马车旁,远远就见太傅和陆姑娘骑着绝影归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陆姑娘看起来蔫耷耷的,对太傅也是爱搭不理。反观太傅大人却不甚在意,喜笑颜开地把陆姑娘哄上了马车。 哎,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二位贵人的心思了,莫非京中又开始流行热脸贴冷屁的风向? 回府后,陆明悦一言不发地走进藏娇阁,无视身后相随的太傅,进屋后随手把门甩上,力道之大,差点撞在太傅大人的俊脸上。 魏宁侯无奈地摸摸差点被撞飞的鼻子,想不到往日柔媚娇俏的美人骨子里却是性烈如火,看来今日的一时放肆已然惹恼到她,想在以后更进一步怕是不易了。 南枝在旁看的心惊肉跳,生怕太傅大人发火责骂姑娘,却听到太傅和颜悦色地叮嘱她:“姑娘今日骑马累着了,本候晚上就不来打扰了。” 晚膳时,南枝告诉陆明悦太傅今夜不会前来,让她吃完了早点歇息。陆明悦揉揉发麻的嘴唇,暗叹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尝了点甜头就可潇洒离去。 只盼太傅对她浅尝辄止即可,万万别再吃上了瘾头。 好在往后的日子内,太傅又恢复了往日的偏偏君子,只会在下朝后与陆明悦一起用膳,然后在下棋的时候闲聊几句便回屋歇下。 一时间风平浪静,陆明悦掐指算算,还有不足两月太傅就要出兵南疆,在闲谈中,她得知太傅在朝内颁布南下的决定后,遭到了几位阁老的强烈反对。 以左相白克鹏为首的几位保守大臣指出,北朝刚刚平定西番不足半年,现下又要南下援兵南疆。此刻朝廷的国库已然空空如也,若是太傅非要出兵,那只能增添赋税, 可是新帝在即位时曾颁布诏书要免农税五年,若是朝令夕改,恐怕会招来百姓们的怨言,可是不加赋税,国库又实在无力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 当然,亦有太傅派的臣子们指出,若是太傅的军马在南疆能够速战速决,按照南疆王许诺的佣金,此行非但不亏,还有赚头。 总而言之,这几日朝堂内吵得甚是热闹,堪比街巷的市场,偶有积怨颇深的臣子,还借着口角之争动起手来。 听闻有一位年已六十的俞少师和门右相争吵起来,他斥责门右相有奸臣董卓之心,妄图引南疆之乱颠覆北朝,可右相亦不是吃素的,讥讽俞少师可否让出名下侵占的千亩良田为朝堂充盈国库。 俞少师怒斥门右相血口喷人,在右相亮出证据后气急败坏上前抓破了右相白嫩的俊脸,惹得太傅大怒,当场就把俞少师一脚飞踹出殿外。 这下关于魏太傅和门右相之间暧昧关系的传言更盛,都道太傅怒发冲冠为蓝颜,甚至都忽略了以清廉自称的俞少师侵占良田一事。 近日太傅归府甚晚,压根没时间踏入藏娇阁。这些逸事陆明悦也是在和柳云舒等人聚会时从她们口中得知。 今日陆明悦和柳云舒等人约在兰若阁内吃虾,当众人兴奋地探讨太傅和门右相的关系时,突然有人想到了在场的陆明悦,忍不住问她久居太傅府内,可否察觉太傅和门右相有什么异样的关系。 陆明悦看众人望向自己期待的眼神,内心考虑要不要为了维系眼前这批忠诚客户而往太傅大人身上泼脏水。 “狐...陆姑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陆明悦抬头,发现跟她打招呼的人居然是柏恒公子。 第29章 .上门提亲、柏恒那无耻小人居然想求娶他的女人!还骗着康郡王拿着礼物上门要人! “柏恒公子安好” 陆明悦起身行了一礼。多日不见, 柏恒公子清减了许多,方她才差点没认出来。 “陆姑娘,可否赏脸与柏某一谈。” 陆明悦本想拒绝, 但看到柏恒憔悴的面庞和充满期待的眼神, 不由地点点头,如果能借此机会, 和他阐明往日的误会最好。 她让阿蛮拿出准备好的水粉递给柳云舒等人, 柳云舒接过水粉,表情诚恳道:“明悦姑娘请放心,今日收下这水粉,你和柏恒公子私下见面的事,我们定会守口如瓶。” 其他人闻言也是频频点头。 陆明悦哑然,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二人移步到另一间包厢, 陆明悦主动为柏恒公子倒上一杯茶。 柏恒痴痴地看向眼前鲜活的人, 按下心中的激动缓缓说:“陆姑娘, 柏恒知道你就是她。” 陆明悦倒茶的素手一顿,险些把茶水洒出来。 “小女是不是她, 对柏恒公子来说, 有何区别?” “自是大有区别, 你若是她,我便会求太傅放你出府,还你自由, 然后...”柏恒白嫩的脸上突然泛起一层红晕:“然后柏某愿三媒六聘,求娶姑娘。” -- 第54页 陆明悦轻抚额头, 问:“如果小女不是呢?” 柏恒仿佛被摄取了魂魄一般, 脸色由红转白, 语气却是十分坚定:“那柏恒会继续等她, 至死不渝。” 陆明悦嘴中一片苦涩,她多想开口说自己并非柏公子口中那位狐仙妹妹,即可结束这场闹剧。可是看到眼前之人清澈又期盼的目光,却是怎样都说不口。 “柏公子,小女三年前不是有意欺骗你。”陆明悦思虑良久,终于缓缓说出这句话。 博恒猛然站起身,脸上欣喜万分,他似是不敢相信般地狠掐自己的内臂,发现并不是梦后激动地说:“狐仙妹妹...不...陆姑娘,都怪柏恒当年愚钝,你这么善良美丽,怎么会是狐妖。” 陆明悦小心翼翼地试探:“既然小女已和柏公子说清,还望柏公子忘记三年前的承诺,小女在太傅府过的很好,也望公子可以另觅佳人。” 博恒的心情如从云端跌落到谷地,难以置信地望向陆明悦:“魏太傅整饬纲纪,体察民隐,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可他对身边妾室视如草芥,都能当作嘉奖随手赏给手下,陆姑娘何苦委屈自己?” “柏恒公子金尊玉贵,小女只是南疆王赠予太傅的舞女,太傅大人给小女什么身份,小女就是什么身份,不敢妄想其他。希望柏恒公子洁身自好,寻得一位贤良淑慧的佳人。” “你可是因为惧怕太傅,才要拒绝我?你放心,我已经想好,我可以去求康王爷出面,让他做媒保你出府。” “柏公子莫要自作主张,小女并未受太傅胁迫,对公子也未有过钦慕之心!”陆明悦说得斩钉截铁,不想再给柏恒任何幻想的余地。 “今日小女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恕小女无礼,先行一步。”陆明悦匆匆离去,不再去看博恒失魂落魄的模样。 陆明悦出走不久,从隔壁包厢内闪出一个人影。 白秋水执扇伫立,那日他在白府瞧见二人的谈话,便觉其中定有蹊跷,这几日他派人紧盯柏恒,得知他听闻陆明悦出府后急急赶来,便决定躲在一旁,看看二人究竟是何关系。 原来柏恒公子那日并非犯了臆症,他三年前所识的狐仙妹妹就是陆姑娘,想到国公府在朝内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白秋水满意一笑,轻轻叩动柏恒所在的包厢...... 经历过此遭变故,陆明悦无心再和柳云舒她们闲聊,直接打道回府。 “小姐,我观那位柏恒少爷态度挺诚恳的,虽然长得不及太傅出众,但也算是玉树临风。”阿蛮见陆明悦郁郁寡欢地躺在塌上,手中的书半天也没翻上一页。 定是小姐在懊恼方才对柏公子拒绝得太狠,后悔了。 “阿蛮,你若是再管不住自己的耳朵和嘴巴,我下次出门,就把你留在府内种花好了。” 阿蛮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糟糕,被小姐发现她和南枝听偷墙角的事了。 陆明悦恹恹地把书盖在脸上,闭上眼开始胡思乱想。 因为她一时的谎言,差点毁了柏恒公子的一生,若是自己未在北朝和他相遇,那...他真的会为了心中的那位狐仙妹妹孤守到老吗? 再想到因嫉妒而迷失心智,现今形若癫狂的鲁燕婉,陆明悦低声轻叹。 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胡思乱想之间,陆明悦感到有人拿走她脸上的书,以为是阿蛮在和她胡闹,开口说:“你若是再提那位柏恒公子,我就把你送到国公府上做他的丫鬟得了。” 半响过后,陆明悦听到太傅语气冷冷问:“今日出府可是和柏恒公私会去了?” 陆明悦惊讶地睁开眼,看到太傅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塌边,手里正握着她方才拿来遮脸的《三国游记》,目光冰冷地看向自己。 “太傅走起路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吓小女一跳。”陆明悦从矮塌上坐起身,讪讪地说。 “陆姑娘若没做亏心事,何来的担惊受怕?” 陆明悦算是摸清了太傅的脾气,若是心情大好的时候,便是一口一个悦儿,若是心情不好,便自动拉开距离叫一声姑娘,再更甚时,就是陆美人。 此刻连名带姑娘的叫着,应该是气得狠了。 “今天和柳云舒她们约在兰若阁吃虾,恰巧遇到了柏恒公子,于是浅谈了几句。” “只是浅谈几句就要把贴身丫鬟送到人府上了?那若是再多谈几句,陆姑娘岂不是要收拾好包袱住到国公府上!” “太傅这番话就是胡搅蛮缠了。” 陆明悦见魏宁侯说起了混话,不想再和他胡扯,起身打算去描画静心。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就被太傅一把捞进怀里,太傅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鼻尖,眼中似有一簇愤怒的火苗在燃烧。 “怎么,说上你两句还真要去收拾包袱了?” 陆明悦见挣脱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道:“小女只是感叹柏恒公子对那位狐仙妹妹的一片痴情,顶着父母和周遭亲友的压力,死心塌地守候着他心中的佳人。” 魏宁侯哑然,关于柏恒公子的奇闻他也听过,当时只觉得国公府的小世子脑袋不太灵光,狐仙让他等就傻等着,若换做是他,早就把北朝的整个山头翻过来,找到当初撩拨他的狐仙关进笼里。 可看陆明悦满脸惆怅的表情,定是和京中的那些没见识的小女子一般,被柏恒所谓的洁身自好打动。 -- 第55页 试问有那位女子不希望情郎对自己忠贞不渝,想到他府内的四位夫人,若是和柏恒相比,自己确是略显风流,不由地感到有点心虚。 “本候的几位妾室并未有何过错,且都是本候在遇到悦儿之前纳下的,你若是不喜,我让她们搬到京郊的别院里。” 陆明悦惊讶地望向魏宁侯,太傅大人何出此言?自己不过时感叹柏恒为情所困,太傅为何扯到了他的小妾身上。 恰在此时,张忠急匆匆地迈进门槛,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二人,不由地一缩脖子,肚子里正准备说的话也开始打了退堂鼓。 “什么事?”魏宁侯知道陆明悦脸窄,见张忠进屋后,便松开手,起身走到前厅坐下。 张忠犹豫再三,委实不想此刻给太傅添堵,可想到人和东西还在大门口,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太傅大人,康郡王来了,还带着一堆礼品放在府门口。说是要...要和魏太傅说亲。” 魏宁侯微微一愣,康郡王府上好像是有位小姐对他表达过思慕之情。不过他并不想这么快把正妻之位定下来,毕竟日后涉及风位。莫非是那位康家小姐被他拒绝后心有不甘,求了她的父亲前来说和。 看到塌上惊慌失措,用可怜巴巴的大眼望向自己的美人,魏宁侯不禁心中一甜。虽然悦儿平日里对他冷淡,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如寻常女子般拈醋生气。 不忍见美人为他伤神,魏宁侯大手一挥道:“把康郡王请进府内,本候自会和他解释清楚。” 说完他走到陆明悦身边,安抚地摸着她的脑袋:“本候去去就回,你不必忧心,我自会退了这门亲事。” 陆明悦闻言后脸色略有缓和,心中还奇怪平日里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太傅此刻竟会如此大度。 “明悦在此谢过太傅,静候太傅归来。” 张忠看向太傅含笑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剁了剁脚快步跟上。这求亲的内容,还是让康郡王他老人家亲自向太傅阐明吧! 康郡王和魏宁侯的父亲以前是世交,当年看到魏宁侯的父亲被奸臣所害导致在西番一役中弹尽粮绝而死,不免兔死狐悲,于是上交了兵权,归京做了个无权的闲散郡王。 此刻康郡王被人请进正厅,正在品尝花茶,看到魏宁侯如沐春风般走来,心想国公世子怕是言过其实了,这趟差事应该没那么难办。 “康郡王许久不见,最近可否还热衷于收集猎鹰?本候在西番偶得一只栗翅鹰,不知康郡王可愿赏脸一观?”魏宁侯笑着对康郡王打招呼。 “魏太傅真是好运气,本王寻寻觅觅三十余载,从未找到的栗翅鹰居然被你偶然所得,实属羡慕。” 二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康郡王先是憋不住,主动开口提及:“魏太傅且看看厅内的礼物,想必应该清楚本王所来相求何事?” 魏宁侯瞥了一眼厅内陈列之物,有赤金打造的震天弩,削铁如泥的宝刀,刀枪不入的银甲背心,果然件件都是为了他精心准备,搜罗出这般稀世罕物,康小姐真是对自己也算用心良苦。 若是放在以往,魏宁侯可能会看在康郡王的面子上笑纳,再给他小女一个侧妃之位,怎奈他现在情蛊入骨已深,如同得道高僧般对情爱无欲无求,看向世间女子也皆如蝼蚁般毫无邪念。 唯有屋内的那位娇人,才可让他脱下袈裟,心甘情愿由佛堕魔。 魏宁侯歉然一笑道:“恐让郡王失望了,本候现下并无意于此事。还劳郡王把这些礼品收回。” 康郡王似是早料到魏宁侯会一口拒绝,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反而继续出言相劝:“太傅若是同意成全这对金童玉女,往日不偏不倚的国公府愿从此站在太傅这边,在朝堂上助太傅一臂之力。” 魏宁侯突觉蹊跷,依康郡王之意,不像是在为他的小女求亲,话中还带有国公府,莫非是....。再看一眼正厅内价值不菲的宝物,顿觉醍醐灌顶。 柏恒那无耻小人居然想求娶他的女人!还骗着康郡王拿着礼物上门要人! 第30章 .求上门来、魏宁侯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人,居然被人惦记拉走配种 再瞧上一眼与国公府沆瀣一气的康郡王, 魏宁侯眼神骤然转冷。 “柏恒公子何时对本候府上的画师一见倾心,可是要抛下和他海誓山盟的狐妖妹妹?” 康郡王见太傅骤然沉下脸色,不由后悔接了这趟差事, 本以为从太傅手下讨走一个没有名分的画师应是轻而易举之事, 毕竟国公府的支持和区区暖床的美人相比,孰轻孰重自是一目了然。 不过康郡王闻得太傅此言却很是惊讶。“太傅难道不知柏恒的狐妖妹妹就是陆画师本人啊!” 想到屋里那位从没对自己吐露过半点实情的美人, 魏宁侯气得火冒三丈, 真想冲一脸诧异的康郡王吼道,自己他娘的也刚得知狐妖妹妹就住在他府中。 “康郡王想必也知晓,本候府上的那位画师打南疆而来,空有副艳俗皮囊,性格却粗鄙不堪,不知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可否同意柏恒小公子纳妾之事。” 康郡王见太傅虽然面色不虞, 但闻其言此事还有松口的余地, 于是赶忙道:“魏太傅有所不知, 国公府一脉单传,可柏恒小公子至今还未...收过开脸丫鬟, 世子和夫人现下只求有位女子能够让儿子心甘情愿传宗接代即可, 至于身份的尊卑, 世子和夫人不甚在意。” -- 第56页 魏宁侯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人,居然被人惦记拉走配种, 他还要靠着死皮赖脸再加上一耳光才换来和美人相拥而眠的机会。 见太傅沉着脸没有接话,康郡王擦擦头上的汗继续劝说:“柏恒公子还托付本王向太傅承诺绝不会亏待府上的陆画师, 他愿三媒六聘聘娶陆姑娘为正妻。” “好呀, 柏公子对本候府上的陆姑娘当真是情真意切, 只是不知陆姑娘可否应下柏恒小公子的求娶?” 魏宁侯皮笑肉不笑, 紧握的手指骨节嘎巴作响,他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若是得到肯定答复,马上就要冲进屋把那个狡诈的小女子绑在床上,再从里到外狠狠用上一顿棍刑,看看她还有什么秘密隐瞒自己。 康郡王哑然,柏恒公子今日晌午带着公国世子和夫人匆匆前来,央求他即刻去太傅府求亲,虽然康郡王也在宫宴之日见过那位绝世美人,但仍觉得柏小公子的吃相略有色急,怎奈世子和夫人也混不在意,只说礼品已经备好,让他快快出发。 所以陆姑娘到底同意不同意这段亲事,他亦不清楚,不过想来一个无依无靠的南疆的舞女,能够被国公府未来的小世子聘为正妻,这等泼天的富贵,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只要太傅同意放人,怕是陆姑娘即时就要随他出府。 “柏恒公子倒是未曾与本王言及陆姑娘的意见,不过....” “既然陆姑娘不曾同意,还望国公府不要仗着权势纵容子孙做出强占民女的恶行。” 魏宁侯毅然打断了康郡王的话,面色肃然地指责国公府此举乃仗势欺人,后又转向目瞪口呆的康郡王。 “康郡王身为本朝郡王,见到国公府的恶行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而同流合污,协助柏恒公子做出强取豪夺之行,实在让本候失望。张忠,代本候送客,把厅里这些侮辱陆姑娘的东西都丢出去。” “是”张管家走到呆若木鸡的康郡王身边小声劝慰:“郡王大人,太傅现在正在火头上,要不您先回府歇息。” 歇他姥姥的爪,今日算他晦气,午膳都没用上就被国公府赶鸭子上架送去太傅府,紧接着又被魏太傅劈头盖脸地一顿嘲讽,他招谁惹谁了? 魏宁侯打发完康郡王,马不停蹄地朝藏娇阁走去。 陆明悦正悠闲地捋着“元宵”后背的毛,此事让太傅出马再好不过。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太傅如此好说话。 “喵”怀里瘫软的元宵突然竖起短毛从她身上跳落,然后夹着尾巴一路夺命狂。陆明悦看向院外,太傅正阴沉着脸快步走来。 霎时间她很羡慕元宵,倘若可以,她也很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躲进床底。 魏宁侯走到陆明悦身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眼前的美人,他伸出大掌在美人纤细雪白的脖颈上滑动。 “狐妖妹妹法力无边,连本候也被你戏耍的团团转,若不是康郡王告知,本候还蒙在鼓里。” 略有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脖间,刺激得陆明悦不由地一缩:“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往事,明悦羞于向太傅开口。” 此女的秉性他已摸透,公事公办时便已小女自称,若是想要从自己这讨得什么好处,便会娇娇弱弱地自诩一声明悦。 魏宁侯的手掌缓缓移动到陆明悦滑嫩的脸上,细长的食指按压住她饱满莹润的红唇,闭上眼轻吐一口气,尽量平静的问:“那姑娘现下可愿开城公布,告诉本候你化身狐妖的那段经历?” 陆明悦见太傅被气得不轻,赶忙把她三年前如何与柏公子在山林中相识的过往详细地道了出来。 “三年前你就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主动为他脱衣上药,怎么现如今让你给本候敷个药却推三阻四,陆姑娘对本候和柏恒小公子的态度可真是大相径庭。” 魏宁侯想到三年前二人就已经相识,内心的醋坛早被打翻。再看眼前低眉顺眼的小女,更觉得可气。 “柏恒公子当时生死不明,危险旦夕,明悦怎可因男女之别而撒手不管。” “陆姑娘深明大义,现下柏恒小公子要以身相许,你又该当如何?” 说到这个,陆明悦顿觉头大,一脸祈求地看向魏宁侯。“太傅不是拒绝了康郡王,悦儿保证以后断不会再和柏恒公子往来,好决了他的念想。” 见她态度坚决,太傅也明白此事不过是柏恒那小子一厢情愿。于是立下规矩,让陆明悦在他去南疆前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上,不得随意外出。 陆明悦也未曾料到,明明她在晌午时拒绝了柏恒公子的示爱,哪想到他却越战越勇,过午就让康郡王到太傅府说亲。她还是依太傅所言,在府内窝上几日,等到柏恒对她的热情冷却下来,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可惜事与愿违,陆明悦还未在府内老实呆上几日,就传来柏恒公子绝食的消息。 京内传的沸沸腾腾,说是陆明悦和柏恒公子三年前在京郊相识,私定终身,此次陆明悦从南疆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见上情郎一面,怎奈美人在宫宴当日被太傅看中带回府,就此活生生地拆散开这对璧人。 可叹柏恒公子对陆姑娘情比金坚,即便陆姑娘已被太傅所辱,但他依旧愿意明媒正娶,可惜魏太傅就是不愿意成人之美,把前来游说的康郡王轰出府后还从此囚禁了陆明悦。 魏宁侯和陆明悦得知此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刚烧制成的空白水粉瓷盒填色。 -- 第57页 太傅不屑地冷哼:“若能活活饿死自己,本候还真当佩服,定赏国公府家丰厚的抚恤金银。” 相比于波澜不惊的太傅,陆明悦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前她还因自己的谎言对柏恒心存愧疚,现在事情大白后,他却仍一意孤行,用绝食逼迫自己同意。 果真是被家人呵护备至,一路顺风顺水的公子哥,经不住丝毫打击。 “你且对本候道句实话,被你蒙在鼓里的傻子还有几个?会不会饿死了这一个,那日又窜出一位公子拉着你的手唤天仙妹妹。” 陆明悦扔下手中的画笔,转头不再搭理太傅,这几日魏宁侯甚是爱胡搅蛮缠,总是提及此事让她气短,好借机求取片刻温存来缓解他被欺瞒的悲愤之情。 今日她定要收紧脸皮,不可再容太傅得寸进尺。可惜这紧绷的小脸还没坚持到天黑就垮了下来。 张忠前来禀报,说国公世子和夫人想要和陆姑娘一谈,现在正在厅内候着她。 陆明悦赶忙穿戴整齐,随着张忠前去正厅,路上,张忠告诉陆明悦太傅已经先行一步,此刻正在招待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 国公府世子柏文俊今年四十有五,他与早早卸去兵权的父亲所想不同,认为手握重兵才会有所依仗,哪怕是在乱世也可凭借一己之力杀出血路。 所以柏文俊弃文从武,从少尉到忠武将军,一路战果硕硕,也曾是北朝有名的战将。如若顺利,可能现在的朝堂亦不会有魏宁侯的一席之地。 可惜柏文俊在与胡人一战中遭亲信背叛,虽然最后杀出重围,但腿上还是中了毒箭,导致从此行动不便,正值壮年便从兵部退下,回府袭位。 不过柏文俊当年和胡人一战后觉得对方的战马威力巨大,从此开始钻研培育战马,经过数十年的努力,他主导的战马司已颇具规模,魏宁侯麾下的魏家军虽然骁勇善战,但是所骑的战马还是不能和战马司的相比。 二人在朝堂因为战马司归属权一事也有过些许争执,但魏宁侯并不是强取豪夺之人,只要柏文俊行事公允,司下的马匹不会被奸人把持,他还是愿意放权给经验老道的柏文俊。 行至正厅,陆明悦见到了传说中的柏世子,果真如柳云舒所言,正值壮年的他长得高壮威武,此刻正在和魏宁侯谈论战马一事。 世子夫人雍容华贵,还带有江南女子的温婉美丽,坐在高大的世子身边更显娇小,只是今日世子夫人的容颜略显憔悴。 看到陆明悦缓缓前来,世子夫人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起身拉住陆明悦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你就是柏儿所说的救命恩人吧?果真是位绝世佳人。” “小女陆明悦,承蒙世子夫人夸奖。” “姑娘不必客气,叫我柏夫人就好。三年前,我见柏儿被人抬回来时,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完好,后来府里的大夫说为他包扎之人的技术老道,应是通晓医理。我原以为柏儿应是被路过的游医所救,可是他醒来后一直言之凿凿说自己是被山上的狐仙所救,搞得我也糊涂了。” 柏夫人见陆明悦平淡的望向自己,没有否认,继续问:“既然是你救了我儿,我们国公府就算欠下你一份恩情,柏儿自从被你相救后对姑娘念念不忘,其一片真心我这个当母亲看到了也为之动容,不知姑娘可否愿意成全柏儿的相思之情?” 陆明悦还未回答,便听到身旁的太傅一声冷哼。 “国公府是在恩将仇报吗?” 第31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知道我会养蛊吗?知道我会下毒吗?知道我...杀过人吗? “魏太傅休要对我夫人不敬!”柏文俊走上前用高大的身子把柏夫人挡在身后。 “尊夫人突然上门来要把本候的女人带走, 还指望本候给你们摆一桌宴席相送吗?” “太傅不要污蔑陆姑娘清白,柏某到户部和官媒查阅过,魏太傅既无官媒文书, 又没在魏家户籍添上陆姑娘的名字, 陆姑娘只能算是借住在贵府上。” 魏宁侯凤眼微眯,眼中寒光大盛, “本候若是不放人, 世子可是要去登闻鼓院为陆姑娘击鼓鸣冤?” “柏某正有此意。” “文俊不要胡言,可还记得今日出府前我对你的叮嘱。”柏夫人从柏文俊身后走出,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夫君,五大三粗的柏文俊立刻噤声不言。 “魏太傅莫要同我夫君见识,他整日在战马司和马打交道,脑袋已不甚清明, 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向太傅请命, 愿意交出战马司的管辖权, 以后好回家帮着带孙子。” 陆明悦内心大惊,想不到她如此金贵, 居然可让柏家让出战马司来做交换。 “尊夫人的意思是, 你们愿意以战马司同本候换取陆姑娘?” “柏家夺人所好, 自当有所赔偿,还望太傅大人三思。”柏夫人腰板儿挺得笔直,脸上也是笑盈盈地, 仿若心中已有答案。 魏宁侯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的陆明悦,心想她还真有祸国妖妃的潜质。 “国公世子和夫人可是想好了, 毕竟战马司是柏世子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血。” “若是我儿都没了, 还要战马司作甚?”柏夫人无奈地笑笑:“还望太傅看在我这位母亲舐犊情深的份上, 成全我儿的心愿。” 魏宁侯叹了一口气, 很是遗憾地说:“可本候若是离了陆姑娘,定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柏公子年纪还小,饿上几顿亦是无妨。皇上尚未亲政,若是本候倒下了,岂不陷国公府落下残害忠良的名声。” -- 第58页 “柏某劝魏太傅不要得陇望蜀,贪得无厌!”柏文俊以为魏太傅胃口极大,对于仅仅吞下一个战马司并不满足。 “世子夫人称柏恒小公子对陆姑娘痴心一片,又怎知本候不是非她不可呢!”魏宁侯不屑地一笑:“区区一个战马司还不至于让本候把美人拱手相让。” “太傅大人真当考虑清楚,柏家并无心陷入党派之争,战马司对于柏家可有可无,但于太傅来说则是如虎添翼。”柏夫人期望太傅回心转意,忍不住出言相劝。 “世子夫人今日在本候面前妄议朝政,本候念在夫人舐犊情深的份上不予追究,若是夫人仍不知进退,本候亦可定你扰乱朝政之罪。” “你....可是在威胁我夫人...” 柏文俊大急。 “若是柏家借此事投靠其他势力,或以战马司为筹码在朝堂内博弈,就别管本候不顾世子以往为北朝立下的汗马功劳。自当按律究办。” 说完此言,魏宁侯猛地一拍桌面,坚固的碧玉石桌瞬间碎个稀烂。 世子夫妇被魏宁侯的突然爆发的杀气所压迫,不由地感觉心惊肉跳,北朝魏阎王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夫人,可否容小女与柏公子一见?” 方才几人讨论得激烈,险些忘记在一旁不出声的陆明悦,现在她突然开口,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陆明悦嫣然一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明悦想对柏公子亲自解释清楚。” 柏夫人此刻全无了方才的自信,听闻陆姑娘愿意出面劝劝她的儿子,自是一口应下,还欲再言,却被看透她心思的陆明悦拦住了话头。 “现在时日已晚,世子和夫人不如先回府告诉柏恒公子,小女明日定会登门拜访。” 她叫张忠取来笔墨,写了封信交给世子夫人。 “小女在书信内向柏恒公子提及明日拜访之事,也希望公子能够保重身体,食些清粥好有精力和明悦相谈。” 柏夫人见陆明悦冰雪聪明,不由地打心眼里喜欢,可惜陆姑娘命不好,偏偏被这位北朝第一权臣握在手里不放。今日一番试探,柏夫人也算知晓,想要把陆明悦从太傅府接走,简直就如虎口夺食。 陆明悦送走世子夫妇二人,回头看见太傅正若有所思地望向自己。 可是太傅为了逞一时英雄,后悔放弃战马司一事?陆明悦深知太傅此时心情不好,只想悄悄溜走。 “想不到柏文俊为了成全他那个傻儿子,都愿把战马司拱手相送,本候觉得陆姑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的祖师爷九尾妖狐妲己还有祸国的本事。” “太傅大人可要化作姜子牙,怒斩小女这个妖狐于刀下,好还北朝一世太平。” 陆明悦挑衅地回视魏宁侯,自古有名的妖妃身侧,何尝不是有一位千年难出的昏君,为何这祸国殃民的恶名,最后却往往落在女子头上。 魏宁侯低笑,看向眼前赌气的美人,甚是张狂地回答:“本候又不是纣王那等蠢材,悦儿若真是妖狐转世,本候也有办法斩断你的妖尾,把你囚禁于本候身侧,永生永世不得回你的青丘老窝。” 说到最后,魏宁侯已走至陆明悦身前,目光深沉地凝视眼前美艳绝伦的女子,她的红唇因惊讶微微开启,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方才美人饮过的香茶浸润她饱满的嘴唇,忍不住叫人想一探究竟。 陆明悦抬手捂住魏宁侯欲袭来的薄唇,只觉得手心被他火热的唇灼得发烫,却见他仍未停止,霸道地隔着手掌压到自己唇上。阻拦在二人脸间的指尖仿若不存在。 “阿嚏!”方才陆明悦站在正厅的风口围观他们斗嘴,现在又被太傅火热的身子拥在怀里,冷热交替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顿时打破当下旖旎的氛围,陆明悦羞得脸蛋通红,在魏宁侯的朗声大笑中落荒而逃。 第二日一早,陆明悦梳妆完毕后出发,却在出府时迎面撞上脸魏宁侯。 “太傅怎么没去上朝?”陆明悦还记得昨晚的尴尬一幕,现下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向太傅。 “今日告假一天,陪你去趟国公府。” 魏宁侯见陆明悦今日穿了一套浅紫色的广袖留仙裙,衬得她身材修长,发鬓间虽只插一枚玉簪,却更显雾鬓云鬟。耳朵上的琉璃耳坠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光点,落在她凝白如玉的脸颊上。 这般打扮,只怕非但不能浇灭柏恒的爱慕之心,反而还会加重那小子的痴心妄想。 “陆姑娘如此盛装相会,到底是要去拒绝柏恒公子的求亲,还是要与情郎游山玩水一番?” 南枝在身后听了直咋舌,太傅这是没看到姑娘方才穿的那套有多惹火,她可是和阿蛮在衣柜里挑选了半响,才找出这一套素淡的衣裙。 也不能怪衣服,就算小姐披着粗朴麻袋,也能显出别样风情。 “若是再换一套,怕是到了国公府都到了午膳的时辰。”陆明悦眨着无辜的大眼看向太傅。 那便算了,断不可给悦儿和柏恒共进午膳的机会。 得知太傅前来,终日窝在棋室的忠国公都亲自出府相迎,忠国公年逾七十,身体倒是健朗。他直言自己年岁已大,懒得插手自己孙子的婚事, 见到太傅进府,忠国公老人家笑得红光满面,拉过魏宁侯连正厅都不进了,直接走进棋室要其切磋一番。 -- 第59页 柏夫人则是笑着问陆姑娘要不要到国公府的花园中赏景,陆明悦自是点头应下。 二人心照不宣,一路上闲谈几句,转眼间便到了花园内。 离着老远,陆明悦就看到柏恒公子单薄的身影,待走近一看,不由地暗暗吃惊,难怪柏夫人昨日心急如焚地前往太傅府相求,柏公子现下瘦得只剩骨头,面上也是一片灰败之色。 “陆姑娘”见到陆明悦前来,他原本灰暗的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柏公子何苦这般固执,为了儿女私情而糟蹋自己的身体。”陆明悦见柏夫人已然远去,当下收起和睦的笑脸,对柏恒肃然相问。 “柏某...柏...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想到姑娘你孤身一人在太傅府中,无依无靠,随时可能遭到太傅的欺辱,就...。” “就如何,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决定饿死自己好化作一道孤魂野鬼到太傅府中守护小女?” 柏恒哑然,他心中的狐仙妹妹甚是温婉可人,在他病痛难忍时会在一旁柔声相劝,谈论她身为狐妖之时走南闯北的经历来转移他的伤痛。 而面前咄咄逼人的陆姑娘,却是冷眼看向自己,似是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 “柏公子可否告知,你为何爱慕小女?论相貌,你我只有一面之缘,论言谈,你我也只是医患之谈。” “我...我爱慕姑娘有一颗善良的心,爱慕姑娘在危难中对我出手相救,爱慕姑娘在我受伤时微不至的照顾。”柏恒脱口而出,灰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有一丝潮红。 陆明悦闻言却是莞尔一笑道:“如此说来,柏恒公子爱慕的是三年前那夜的狐仙妹妹,并不是小女。” “可你就是狐仙妹妹!” “柏公子,你了解小女吗?你知道我从前在南疆以何营生吗?知道我为何会被南疆王献给太傅吗?知道我为何不离开太傅府吗?” 面对哑口无言的柏公子,陆明悦笑了笑继续问:“你知道我会养蛊吗?知道我会下毒吗?知道我...杀过人吗?” 说到最后,陆明悦妩媚的大眼陡然间变得凌厉,眸中的寒光仿若一支利箭,直直射向柏恒。 第32章 .女扮男装、好南枝,你觉得本公子和门右相谁更好看啊? 柏恒吓得从石椅上跌落, 身上传来刺骨的疼痛,几日绝食让他浑身无力,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 看到眼前的云丝绣鞋和伊人身上传来淡淡的馨香, 他固执地仰头,看到陆明悦正居高临下的看向他。 “明悦自幼便无了父母, 是被一位好心的婆婆养大, 从来不知被父母宠爱是何种感觉,昨日见世子夫妇二人登门拜访太傅。承诺愿用战马司来换取小女。明悦不知战马司有多珍贵,但闻太傅所言,世子夫妇此举恐会把朝中原本的平衡局势打破。” 柏恒惊讶的睁大双眼,他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并未与父母说上一句话, 母亲也只敢远远地望着他垂泪。他居然这般不懂事, 让父母用在朝堂里安身立命的底牌去换取他痴心妄想的女子。 想到那日他在兰若阁被陆姑娘拒绝后悲痛欲绝, 却见白侍郎推门进来,劝慰自己陆姑娘并非对他无情, 而是被魏宁侯所迫, 若是自己有能力将陆姑娘从魏宁侯身边解救出来, 二人自可延续才子佳人的良缘。 思虑间,陆明悦搀扶起柏恒公子,声音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甜美:“柏公子若是能够打开心结, 便会发现人世间形态各异的女子很多,总有一位会和你心中的狐仙妹妹相似, 可惜, 那个人不会是小女。” “明悦在情窦初开时, 也曾爱慕过一位公子, 可惜最后阴差阳错,未能在一起,柏公子的心情明悦亦是经历过,只是那时明悦身边并无父母亲友相伴,还望柏公子珍惜眼前真心待你的人。” 柏恒看向眼前娇媚的女子,顿觉羞愧难当,他不知道以往陆姑娘都经过什么,可她却如翠竹一般坚韧不拔,每每见到她时都是眉眼含笑。再看看自己,只是因被陆姑娘拒绝便要死要活,还让父母为他担惊受怕,差点断送了柏家的基业。 他对明悦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出言提醒,柏某日后定会洗心革面,不会再纠缠姑娘,只是柏某亦希望姑娘不要妄自菲薄。” 陆明悦好奇地看向柏恒公子,虽然他现在依旧是瘦骨嶙峋得可怕,但眼中已经有了生机。 “姑娘今日对柏某的教诲,柏某定会铭记在心,也请姑娘知道...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你...你永远会是柏某心中的那位狐仙妹妹,无可取代。” 陆明悦闻言微微一愣,最后绽开明艳地笑容。“谢谢柏恒公子。” “陆姑娘,你所言的那位公子...可是魏太傅?” “不是。”陆明悦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姑娘为何非要住在太傅府上?”柏恒担忧地问。 “小女和太傅目前是合作关系,需要太傅的庇护。” “那...姑娘现在可有心悦的人?”柏恒公子期待地看向她。 对于这个问题,陆明悦思考了片刻,想自打她来到北朝后,平日里光顾得应付胡搅蛮缠的魏太傅,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成璟表哥。 “没有”陆明悦坦然一笑,看到柏恒也露出欣喜的笑容。 恰在此时,柏夫人悄然来到,身后还跟着几位托着点心盒子的丫鬟。 “母亲”柏恒朝柏夫人走去,面有愧色道:“儿子不孝,这几日让母亲担心了。” -- 第60页 柏夫人眼中噙泪,柏儿终于跟自己说话了,“陆姑娘可已应下这门亲事。你放心,她人已在府上,母亲就是拼了命也不让魏宁侯再把她带走。” 陆明悦哑然,正欲解释,却看到太傅大人从凉亭旁的假山后走出来,满脸阴云密布。 “柏夫人好大的口气,本候倒要瞧瞧你要怎么拦住魏某。” 仿若从地缝里突出蹦出来的魏阎王吓了柏夫人一跳,她下意识地护在儿子身前,正欲开口,却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回头一看原是他的柏儿。 柏公子从母亲身后走出来向太傅行了一礼道:“家母见了陆姑娘心生欢喜,一是口不择言,望太傅不要见怪。午膳的时辰到了,若是太傅不便,柏家就不留太傅和姑娘在此用膳。” 柏夫人惊讶地看向柏恒,只这片刻的功夫,陆姑娘可是给他的柏儿灌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就忽然开窍了。 魏宁侯冷哼一声,扭头就走,陆明悦冲柏夫人歉意一笑,急匆匆地跟上。 可今日太傅的大长腿把步子迈得甚大,陆明悦只得一路小跑才能追上。 陆明悦进了马车,看太傅并没有一同起来,反而让国公府的管家牵来了一匹马直接骑上。陆明悦以为太傅还在生气柏夫人方才的话,于是也没有多言,让南枝撂下车轩。 魏宁侯见陆明悦一言不发就进了马车,都没有婉言劝他同乘的意思,气得策马扬鞭直接离去。 他本担心陆明悦会一时心软答应下柏恒,所以和忠国公下棋时也是漫不经心,怎奈忠国公的棋技实在是太烂了,自己的黑子已然门户大开,忠国公却仿若看不见似的,频频在门口徘徊。 最后魏宁侯实在忍不住,摆下一道残棋让忠国公自行参透,而他则从侧门一路走向花园,刚好把陆明悦横眉斥责柏恒公子的一幕收入眼中。 看到陆明悦软硬兼施,三言两语间便把柏恒那小子说得要改过自新,魏宁侯不由轻笑,有时他还真忘记眼前娇媚多姿的陆姑娘可曾是在南疆圣殿里掌管生杀大权的圣女殿下。 可当他听到柏恒问及陆明悦思慕的那人可是自己时,魏宁侯紧张地把遮挡在身前的假山掰掉了一块都不自知。待听到那声“不是”时心中隐隐失落。 后来柏恒又问她现在可有心悦之人,他本信心满满地等待着陆明悦口中的答案,却没料到那个狠心的女子居然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霎时间,魏宁侯真是怒从心起,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主,这么长时间捂在胸口,也该揣热乎了,她陆明悦是生来就没有心吗? 陆明悦并不知太傅此刻心中所想,等到了府邸发现太傅并未归府,好奇地询问张管家才得知太傅直接进宫处理政事去了。 太傅不是同她说好如果能在晌午之前把此事了结,他便带自己去京城有名的饕餮楼大吃一顿吗?太傅大人闷小气,只会在她眼前画大饼。 不知是不是为了省下这顿饭,魏宁侯足有半月没有再踏入藏娇阁。 陆明悦所用的药膳已经被撤去大半,能够搭配一些荤腥来解解馋。可不知为何,当期盼已久的叉烧鸭端上来时,望着对面空空的座椅,陆明悦却觉得喷香多汁的叉烧肉在嘴中却失了以往的滋味。 在此期间,柏恒求取陆明悦未遂一事也渐渐被人们淡忘,取而代之的是皇帝准备选后之事,听说呼声最高的是一位刚过继在白夫人身下的嫡女。 陆明悦在皎月堂上架数套陶瓷水粉盒,瓷盒上的图案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季,皎月阁还放言,此画是魏太傅在百忙之中亲自构图填色。 众人皆知太傅是位丹青高手,但极少有作品流出,所以陆明悦此次的新品一经推出就在京城大受欢迎,尤其是那些颇有盛名的才女,更是人手一盒,有的人更是为了收集到完整的四季套盒而大量的购买。 张忠清点府中的进账,更是眉开眼笑,太傅此次援兵南疆正好跟皇帝选妃赶在一起,户部天天在哭穷,拨不出一分银子,还好有陆姑娘这尊财神在魏府坐镇,这半年从皎月堂和呈祥布庄流进魏府的银子抵得上太傅府往日三年的进项。 张忠兴致冲冲地把帐面递给太傅,魏宁侯先是匆匆扫过,后又吃惊地挑眉。 “今年为何有如此多余银。”本来他都做好卖掉几个铺面来支撑此次的出兵的开销。反正他已经和户部达成协议,若是此仗胜利,南疆王许诺的佣金便会直接流入太傅府私库。 “这其中有大半都是陆姑娘那两间铺面赚来的。奴才也没想到姑娘这么有本事,把手里的铺子经营得日进斗金,前段日子姑娘还托付奴才再找几个铺面,想再开几个分店呢。” 魏宁侯终于从堆成小山的文书中抬起头,这半个月中,他迫使自己不再去想藏娇阁内铁石心肠的女人,可是每当他放空了脑袋,那个妖女的音容笑貌便会浮现在他眼前。 望着手中的账本,魏宁侯自嘲一笑,这就是陆姑娘口中与他的合作关系。他助陆姑娘平定南疆内乱,而她为自己赚取金银,仅此而已。 可笑的他还曾嘲讽柏恒公子被陆明悦迷得失了心智,他这半月又何尝不是,若不是柏公子已经向朝廷递交了辞呈,要继承父亲衣钵前去胡地找寻优秀的战马。他真想把柏小公子约出来,二人便可在饮酒后痛骂陆明悦这只撩拨完就跑的狐妖。 -- 第61页 魏宁侯从桌上拾起一张文书扔给张管家。 “告诉陆姑娘,后日宫内会举办一场马球赛,皇上下旨让她前去作画,让陆姑娘准备好同本候一同进宫。” 陆明悦接过张忠递来的文书,心想她这个闲上了小半年的宫廷画师终于要应卯了。 北朝从未有过宫廷女画师,按理说内侍省应该通知司衣坊特地为陆明悦定制一件女官服,可是太傅当晚就把人接走了。宫内管事的也晓得陆明悦这个女画师不过是做做样子,于是就应付事地只送出一套官服到太傅府。 所以当阿蛮和南枝合力从柜子里翻出积压已久的官服,顿时傻了眼...这不是男装吗? 后日便要进宫,已经没时间再通知溪官局为她定制官服,于是陆明悦决定让南枝她们把这套官服稍作改良,上身合体即可。 还好姑娘个子高挑,肩膀又平直,脸上的五官深邃又明艳。穿上她们匆匆改良后的官服也不显滑稽,反而有种英姿飒爽的潇洒气度。 阿蛮曾随着小姐走南闯北,见过陆明悦男装的模样,所以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南枝却不一样了,待换完官服的陆明悦从屏风后走出,南枝先是瞪直了双眼,然后就情不自地脸颊发烫。 “姑娘,您穿上官服后可真像一位俊俏的翩翩公子。” 南枝刚说完就感到肩膀被阿蛮撞了一下。 “看过小姐男装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其他男子都更丑了?”阿蛮得意洋洋地说。 陆明悦许久没有换上男装,内心也有点小激动,于是掏出腰间的折扇,学起风流公子的模样挑起南枝的下巴问:“好南枝,你觉得本公子和门右相谁更好看?” 南枝被陆明悦那双勾魂的桃花眼看得面红耳赤,只觉得双腿都有些发软。 主仆三人在屋内嬉闹不断,谁都没注意到伫立在门口的魏宁侯。 第33章 .马球赛、我看她的宠幸也快到头了,含钰姐姐没看此次马球赛,太傅都没带她前来 魏宁侯看向调戏他府内丫鬟的俊俏“公子”。 他知道陆明悦长得很美, 但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面仍能让魏宁侯不由地赞叹造物主对此女的偏袒,正如此刻她虽未施粉黛,通身亦无华丽珠宝点缀, 只着一件简单的玄色官袍, 却能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吸引。 尤其是她那双亮闪的桃花眼,只是默默地看向你, 也会被她摄去心魂, 心甘情愿为之驱使。 “陆公子请自重,本候府上的丫鬟可禁不住你的戏弄。”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屋内嬉闹的几人。 陆明悦回眸,见到太傅正倚在门口,半月未见,陆明悦一时间感到有点恍惚,许是因为逆光的原因, 她看不清太傅此时的表情, 却觉得他的周身散发出冰冷气息。 “陆姑娘若是准备妥当了, 便随本候一同出府。”魏宁侯说完也不等陆明悦回答,转身便走。 屋内充满了他这半个月内渴求嗅到的馨香, 多少次午夜梦中与他主动缠绵的狐妖也不及眼前这个把他拒之门外的鲜活女子, 怕是自己再多看两眼, 就会忍不住把她扯进怀里,质问她为何对自己的一片真心视之不见。 “是。”陆明悦疑惑地看向魏宁侯挺拔的背影,感到今日的太傅异常冷漠。 可是这段期间准备南下的事情不太顺利, 她偶然间听到张管家提及这次出兵南疆的开销极大,可是在银子出了什么问题? 二人入了宫后便分道扬镳, 太傅大人直奔宫内马球场, 而陆明悦则前往翰林院报道。 不知是不是今日宫内举办马球赛的缘故, 翰林院内空空荡荡, 走上半响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这位小公公。”陆明悦好不易逮到一名行色匆匆的小太监, 小太监猛地抬头一看,见到一位比门右相还漂亮的的官爷。再仔细观察,原来是个男扮女装的姑娘,也不知道是那家的贵女,竟然想到这种法子来引太傅注目。 今日宫里这场马球赛说是为了皇帝选后,但私下里都在疯传,魏太傅想在援军南疆之前把府里的正妻之位定下来。所以借着为皇帝选后一事为自己选定正妃。 魏太傅的正妃可比皇后还威风啊,虽然现在魏太傅和白家正斗得不分上下,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在双方分出胜负后再站位,就显得有些不诚恳了。 于是有些看好太傅一派的官员们开始蠢蠢欲动,期望自己的女儿在此次的马球赛中大放异彩,被太傅选中。等到太傅黄袍加身那日,自己可就是国丈了。 所以这次的赛马场热闹非凡,各家小姐都拿出了压箱底的首饰,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只为获得太傅垂怜。 “小公公”陆明悦微微一笑,你可知张大学士现在何处?” 小太监被陆明悦明艳的笑容晃得一愣,心道乖乖,看来今日那些争破头的贵女们怕是要失望而归了,太傅大人若是见了眼前独树一帜的美人,只怕是九天玄女下凡,也难再动凡心了。 “张大学士...早在两个月前就告老还乡了。” “呃....” 陆明悦闻言一愣,她今日出发前还特地看了一眼半年前的文书,她的上峰就是张大学士,可如今上峰卸任,她又该去找谁呢?” “那请问柳大学士呢?”她突然想到柳云舒的父亲。 “都去看马球了,现在翰林院里就剩下几位编修。”小公公很好奇,眼前的姑娘打扮的这么好看,为何不去马球场招摇,非要在翰林院里找人。 -- 第62页 “那可否劳烦这位小公公给在下带路,小女是翰林院的画师,今日奉命入宫在马场上作画。” 小太监恍然大悟,笑道:“那赶巧了,我正好被马总管派来取宣纸和画架。” “那真是好巧。”陆明悦跟着小太监拿完宣纸和画架后一同往马球场走去。 马球场上的观赏台中座无虚席,紧挨主台两侧有几顶帏帐,分别用来安置当朝权贵们的亲眷。此刻帐内的几位贵女正在用团扇遮起嘴讨论些什么。 陆明悦随着小公公到了马场,她刚和柳大学士打了个照面,就被柳云舒要拉到她所在的帏帐里。 “柳姐姐还是和其他女眷入席把,明悦今日是有公干的。” 陆明悦指了指边上的画架,笑着对柳云舒说。 “那你画完后可要快快入席,你是不知道这几日王含钰那群人是怎么编排你的,可是要气死我了。” “一会听你说不就全知道了。”陆明悦看到柳云舒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她鼓起的脸颊。 柳云舒笑着打掉她的手,随后再三叮嘱陆明悦一定要入她那桌的席面。 “柳大学士就不管吗?光天化日下如此多人看着,就容他女儿明目张胆地和男子调情。”吕欣怡惊讶地看向柳云舒的方向。 因为陆明悦背对着她们,加之离得又远,吕欣怡并没有看出来和柳云舒交谈的人就是陆明悦。 “亏得柳家还自诩清流,连女儿都教养不好。”吕欣荣亦是露出鄙夷之色。“看官服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八品侍招。” “柳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柳夫人又早逝,柳大学士自是宠爱万千,纵然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忍苛责。”王含钰淡淡地瞥了一眼她们说的那位男官,亦是没放在心上。 吕家姐妹在最近的宴席上没少讨好她,在加上王含钰喜欢听她们二人的恭维,所以三人又开始来往起来。 “你们说国公府家的柏恒公子去胡地了,可是真的?”王含钰见吕家姐妹还频频往柳云舒的方向看去,只得主动开口把话题拉回来。 “哦,可不是吗,听说是柏恒小公子私下去找康郡王到太傅府游说,托付康郡王带了成堆的宝物想换取那个妖女,太傅大人倒是同意了,过了几日便亲自带着妖女前去国公府。”吕欣荣见王含钰提起这件事,幸灾乐祸地说起来。 “后来听闻世子夫人死活不同意让那个妖女入门,柏恒公子一怒之下辞了翰林院的官职,只身远去胡地。而太傅觉也得甚丢面子,一个人从国公府走了出来,那个妖女眼见自己飞不上枝头当凤凰了,也只能厚着脸皮追上太傅大人,求太傅收留。” 说到最后,吕欣荣忍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那个妖女让她们姐妹在龙泉寺受辱,还差点毁了她们与王含钰建立起来的友谊,真是怎么羞辱她都不足以化解自己心头的恨意。 “一个下贱的南疆舞女,也敢觊觎国公府小世子夫人的位置,我若是世子夫人,也断不会让她那种不洁的女子入府。可惜了单纯的柏恒公子,中了这个妖女的迷惑,丢了大好的前程不说,还赌气去了荒凉的胡地。” 想到了玉树临风的柏恒公子,吕欣怡深感惋惜,内心也更加痛恨不知廉耻的妖女。 “魏太傅真是豁达大度,陆姑娘如此行径,还能再容她回府。”王含钰扇起团扇,清凉的微风拂过她画有精致面容的脸蛋,只觉得内心甚是舒爽。 “我看她的宠幸也快到头了,含钰姐姐没看此次马球赛,太傅都没带她前来。” 这点她自然是注意到了,方才进了马球场,她就在搜寻陆明悦的身影,见太傅一人进场,心里的那块重石也终于落下。 吕氏姐妹见王含钰心情大好,又是一番夸赞她的妆容和服饰。 突然,观赏席上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两队参加马球赛的人马到场了。 今日马球赛的两队恰如现今朝廷上的阵营,分别是以太傅和白家为首的红白两队人马。 烈日下,魏宁侯身穿朱红色云锦短褐骑在马上,平滑的云锦穿在太傅矫健挺拔的身上更显其高贵不凡,此刻英俊逼人的太傅正弯腰对身边的马总管吩咐着什么。 虽然众人听不清太傅的话,却见得了令的马总管叫小太监们拿出罗伞,放置在马场边几位编修和画师身边,还贴心的送上了冰水与鲜果。 几位翰林院的编修和画师们感受到太傅突如其来的关怀,激动得热泪盈眶,下定决心一会要好好撰文绘画,争取把太傅大人的英姿馔入书画内,供人交口相传,流芳百世。 白秋水疑惑往日眼高于顶的太傅何时也学会收买人心的一套,他望向罗伞下的几位文官,待看到一身男装的陆明悦正躲在阴凉处吃瓜时,顿时恍然大悟,太傅这一番拐弯抹角,原是为了借花献佛。 看来外界传言不实,魏太傅对这位陆美人仍是宠爱有加。 随着一阵锣鼓齐鸣,文轩帝乘着帝辇而来,在马总管的服侍下,文轩帝揭开了今日马球赛的彩头。 陆明悦也同众人一般好奇地望向展台,随着红布的缓缓揭开,露出一枚帝王绿色玉雕双鱼腰佩, 帝王绿色的翡翠本就罕见,这枚翡翠腰佩的品色更是完美无瑕,玉质晶莹剔透,在骄阳下仿佛绿得都能流出油来。双鱼雕刻得极为精致,栩栩如生的二鱼嘴中还含有一颗极品红玛瑙。 -- 第63页 众人不由地发出一声赞叹,今年这个彩头,却是比往年那些文房四宝更诱人些。 第34章 .赠予彩头、陆姑娘可愿赏脸收下本候今日赢得的彩头 可惜太傅麾下善打马球的王势将军不在京城, 否则这个彩头十有八九便要归太傅所有。 这次白家的阵容不容小觑,白秋水自幼爱打马球,曾经在京城举办的马球赛上带领自己的队伍节节胜利, 最终夺魁。 失去王势和他手下几名善打马球的健将, 太傅队伍里的几人虽然在战场个个都是所向披靡的猛将,但打马球毕竟需要技巧, 光靠蛮力并不可取, 所以此次两队的输赢还真是难以预测。 乐队的管弦声奏响,白秋水带领队友发起猛攻,他驰骋球场,往来如风,挥动球杖,连连洞穿球门, 引得在场的观众纷纷叫好。 白家的队伍内有一人身型柔软, 在颠簸的马上仍可下腰反手挥杆, 频频向白秋水传球。二人配合得默契,使得白队的分数遥遥领先。 魏宁侯原本没把此次马球赛放在心上, 这段期间他被陆明悦的薄情所伤, 一心扑在朝政上, 今日前来本是走个过场,却没想被白队的步步紧逼激发出斗志。当下对鲁能等人下令,包抄向白秋水传球之人, 他自己则骏马加鞭,奔驰腾跃, 挥杆运球于空中, 球在空中飞舞, 快若流星, 直进球门。 其控球技术之高让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虽然太傅手下的将士们对马球的技术略逊一筹,但是他们把在战场上的默契运用到球场中,加之有太傅坐镇指挥,用排兵布阵的方法困住对手,打起来更是势如破竹,很快便把场上的比分扳平。 最后魏宁侯一球定乾坤赢得了马球赛的胜利。观赏席上的众人对这场跌宕起伏的看的是相当过瘾,当魏宁侯最后挥球进门的一刻,都忍不住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太傅大人的球技出神入化,白某输的心服口服。”白秋水拱手对骑在马上的魏宁侯行礼。 “白侍郎亦是年少英雄。”魏宁侯说得漫不经心,目光已经越过白秋水看向罗伞下那道明媚的身影。 白秋水自然知道太傅在看什么,他微微一笑道;“白某在此预祝太傅的南疆之役亦如今日马球赛般旗开得胜。” 魏宁侯收回目光,直视白秋水真诚的双眼,不屑地轻笑,“白侍郎若是真心盼着本候凯旋而归,就梳理好户部的银子,别老在天灾人祸前才发现锅底被硕鼠吃的空空。”说完也不听白秋水的解释,策马行至挂有彩头的架前,用球杖勾下玉佩放在手中。 “太傅博学多才,文武兼通,北朝多亏有太傅这般的国之栋梁才能让朕高枕无忧。” 文轩帝尴尬地收回正要拿起玉佩的双手,希望太傅遵守诺言,他既然帮忙把陆姑娘诓骗过来了,太傅手里扣押的那几盆花匠们新嫁接出来的牡丹也该送至养心殿了。 魏宁侯抱拳对文轩帝行了一礼,淡淡道:“微臣多谢皇帝赞赏。只是微臣已有一枚腰佩,不知可否容微臣借花献佛,转赠他人。” 文轩帝讪讪地陪笑,心中不由地腹诽,太傅您就算是想转赠北朝江山他这个傀儡皇帝也有点头同意的份,如今非要借着他的龙口说出,就是为了让收礼之人面上有光。 “这彩头是太傅所得,自然全凭太傅处理。” 魏宁侯翻身下马,朝向罗伞下的几位翰林院编修走去。 陆明悦在两队打马球的时候,一心一意地扑在作画上,目前正在全神贯注地收尾,至于魏宁侯向文轩帝讨要彩头的那段全未注意。 突感感到眼前被一道阴影遮挡,陆明悦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太傅大人正在站她身前。 “本候可否有幸一观陆姑娘所绘之画。” “自然...自然可以。”陆明悦犹豫地回答,然后又补上一句“要不,太傅大人先看看其他画师的佳作吧。” “不必了,陆姑娘妙手丹青,自然能将马场的精彩一幕描绘的活灵活现。”魏宁侯抬手一挥,就有几名小太监上前,准备把陆姑娘的画作呈上。 众人也不由地抻着脖子想看看太傅大人口中的妙手丹青是何模样? 小太监们把画从画架上拿下来呈现到魏宁侯和众人面前。 陆姑娘果然妙笔生花,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勾勒出一副活灵活现的赛马图。 只是...众人仔细去看,这幅赛马图上怎么没有太傅大人的身影啊,反而是白家那位腰力惊人的公子占据了绝大的画面。 “小女...见其他几位画师都在为太傅作画,所以就想...。”陆明悦有些尴尬地解释。 “此画甚好,就选陆姑娘这张入册。”魏宁侯面上波澜不惊,未再看其他人的画作,吩咐小太监们把陆明悦的画拿下去。 其余几位画师低头看看自己的画作,宣纸上魏太傅策马扬鞭,凌空运球的画面可谓是有血有肉,呼之欲出。一时间皆是摸不着头脑,这贵人们的口味,甚是难猜。 围观的群众更是一片哗然,明明是魏宁侯率领的红队胜了,为何却要选白队的画作入册,莫非...魏太傅是想把白家失败的画面馔入史册,遗臭万年。 众人还在揣测间,魏宁侯把手中的双鱼腰佩递给陆明悦。 “陆姑娘作画辛苦了,可愿赏脸收下本候今日赢得的彩头?” 观赏台上的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太傅何时厌倦了门右相,又有了新的男面首? -- 第64页 不过人群中也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这位画师就是太傅宠爱的南疆舞女,于是脱口而出道:“这不是那位陆美人吗?穿上男装后还真有些雌雄莫辨。” 台上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内心暗叹这位南疆的舞女果然手段高明,深知太傅男女通吃的口味,所以退去珠钗粉饰,只一身清丽的男装,却更显风情。怪不得她即便和国公府的柏恒公子不清不楚,也能牢牢抓住太傅大人的心。 陆明悦看向太傅手中的交缠的双鱼,此刻正绿油油地闪着光。 那日在国公府,太傅大人应该把自己所说的话尽收耳中。这半个月太傅一直没有在自己眼前出现,陆明悦本以为太傅此举动便是骄傲地宣告他已对自己毫无留恋,待南疆的事情了解,自己这枚“质子”便可以离府,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可太傅现下的举动,倒是让陆明悦看不懂。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太傅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波澜,深邃的双眼凝视着眼前如玉般玲珑剔透的女子。 一双凝白无暇的素手接过翠绿的双鱼配。 “小女谢过太傅赏赐。”陆明悦弯身行上一礼。 魏宁侯唇边绽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宫宴结束后本候还有要事和几位将军商讨,就不同你一起回府。” 陆明悦点了点头,转身朝柳云舒那边的席位走去。 远方王家的帏帐内,吕家姐妹目瞪口呆,方才和柳云舒调情的男子居然是陆明悦,而且太傅大人则把今日所得的彩头在众目睽睽下转手赠予了她。 这个妖女到底给魏太傅下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太傅浑不介意她混乱的情史。 王含钰更是气得咬紧牙龈,只觉得嘴中都泛出淡淡的血腥气。可心底却是恐慌不安。太傅...若真是被那妖女所惑,那自己该怎么办,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再等上几年,岂不成了京中的笑料。 柳云舒转回头,笑得合不拢嘴,挑眉对陆明悦道:“看到王含钰和吕家那对姐妹一脸吃瘪的模样我就痛快,她们三个长舌妇这几日可没少编排你,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京郊旱了已久的通惠河灌满。” 陆明悦被她的话逗笑,柳大学士怎么会养出柳云舒这样口无遮拦的女儿。 “可无论她们怎么说,也不能动摇英明神武的柳大小姐,小生在此谢过柳姑娘的赤心相待。”陆明悦合起折扇对柳云舒抱拳致谢,方才太傅给她的玉佩已经被她当扇坠挂起。 “呀,真漂亮的玉佩,快拿来给我瞧瞧”柳云舒赞叹地接过陆明悦递来的玉佩,拿在手中把玩,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方才我见魏太傅打得好生勇猛,有好几次险险地躲过对方挥来的球杆,南疆之行近在眼前,太傅却为了博你一笑,勇往直前夺下彩头。哎...何时才会有男子愿意为我这般奋不顾身呢?” 陆明悦看柳云舒一副痴男怨女状,不由地好笑,看来刘大小姐最近可没少看那些英雄与佳人的绘本,前段时间她还同说自己喜欢白侍郎那般文质彬彬的俏脸公子。 不过柳云舒所言不假,马球的确是一项危险的运动,有多少身手不凡的高手都曾在马球场上被对方打断手骨,更有甚者还会摔落马下被群马践踏致死。 “柳姑娘所言极是,太傅大人此举却是鲁莽了。”陆明悦认同地点点头,若是太傅不小心受伤,那好不容易安排妥当的南疆之行又会遭到拖延。 柳云舒暗叹陆明悦不懂风情,白瞎了这幅摄人心魂的容貌,若是换给她,定当把清冷的太傅迷得神魂颠倒。 马场被内侍们整理完毕后,乐师立刻开始敲锣打鼓,戏班们也陆续登上台,宫宴正式开始。 今日的魏太傅可能因为赛场得意,心情大好,对上来敬酒的官员皆是来者不拒。 前来柳云舒席面敬酒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大家都好奇这位得太傅垂怜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待走进一看,不由地暗暗吃惊世间还有这等尤物,即便她身穿灰扑扑的官服,形态举止却是文雅优美,超逸洒脱。完全不像从偏僻南疆生养出来的女子,尤其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妩媚大眼,胜过了人间一切华丽的珠宝,偶然间弯眉浅笑,更是顾盼生辉。惹得人不由频频注目。 “小生白望山,特来感谢陆小姐。” 陆明悦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转头看向致谢他的男子,原来是今日在马场上频频为白秋水传球的那位“软腰”公子。 第35章 .夜袭闺房、若是本候如柏恒公子一般,愿意三媒六聘,纳你为正妻,你可愿意 方才在席面上, 陆明悦听柳云舒等人讨论,这位“软腰”公子白望山乃是白家庶子,他自幼奋发图强, 早早便入了仕, 现在户部担任度支使。 眼前的白望山长得十分英俊,凤眼略微挑起, 与太傅那双不怒自威, 煞气外露的凤眼不同,白望山的眼睛长得十分妖治,就像是一只狐狸一般,再加上他的声音低沉迷离,让人一不留神就被他吸引。 可能是同族相斥的原因,狐仙陆明悦很不喜欢白望山看向自己的眼神和语气, 于是后退一步, 淡淡地回:“白公子客气了。” 白望山却是丝毫不介意陆明悦地冷淡, 微微一笑道:“陆姑娘今日所绘的赛马图,可是让白某大放异彩啊!白某特此来感谢姑娘这位伯乐。” “白公子身手敏捷引人侧目, 小女只是照实所绘, 不敢居功。” -- 第65页 “白某感念姑娘为其作画, 奈何小生不似太傅财大气粗,拿不出什么珍宝相赠,便以此酒为谢。”白望山饮下手中的烈酒, 继而火辣辣地盯向陆明悦。 本应是秋高气爽的晚上,怎会突生寒意, 陆明悦顺着寒气袭来的方向看去, 见到魏太傅虽然和她相隔甚远, 却冷冷地看向二人。 她这枚“质子”委实不该和白家有私下来往。太傅传来的警告已被她收到, 于是对白望山冷下脸,不再言语。 片刻后,马总管走至陆明悦身侧低声道:“太傅大人说姑娘您今日饮了不少酒,已经备下车马,让姑娘先回府。” 饮酒?陆明悦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手中的清茶,此刻台上演的《单刀会》正欲推向高潮,她真想上台夺下关羽手中的青龙刀砍向败人兴致的罪魁祸首。 陆明悦上了回府的马车,阿蛮和南枝已经在车内等候多时,看到小姐手中的折扇上多了一枚显眼的玉佩,阿蛮好奇的问:“可是皇上赏的?” “太傅今日赢了马球赛的彩头,赏给我的。”陆明悦还在气太傅催她回府的事,提起这个人都觉得气恼。 “太傅平日里从未练过马球啊!”南枝惊讶地说道,又看了眼姑娘手中的双鱼佩,欢喜地说:“这双鱼佩的寓意很好,小姐你可要收好了。” 虽然今日不曾饮酒,但是一大早就梳洗换装,又在马场边站了半日,陆明悦感到累极了,于是早早熄灯歇下。 睡得正香甜,她突然感到嘴唇似是被什么温润的东西含住,一条霸道的蛟龙翘开她的贝齿便横冲直撞进来。 “唔....”陆明悦瞬间清醒,奋力推开身上压着的黑影,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她惊讶的捂住嘴,“太傅...你怎么...。” 魏宁侯周身充斥着酒气,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坛酒。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眼内血丝密布,可是近日睡的不好? 不过此刻陆明悦没有心情关心太傅的睡眠质量,她伸手掩住袒露的前襟,怒道:“太傅喝多了,快从我房内出去。” 魏宁侯似是没听到她的怒斥,又压了上去,火热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亦快把她熏醉了。 “本候真想割开你这个没心没肺女人的血脉,看看你的血会不会是冷的。” 陆明悦本在激烈的挣扎,闻得太傅此言却是安静下来。 黑暗的房内只有二人彼此纠缠的心跳。 “太傅可否告知,你为何爱慕明悦,是...” 魏宁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本候又不是柏恒那毛头小子,被你三言两语便糊弄了去。” “既然太傅对明悦了如指掌,便应知晓,明悦年纪虽小,但饱经世故,很难对陌生的男子打开心扉。” “南疆的风气果然开放,陆姑娘竟然可以和陌生男子同床共枕,林间拥吻。” 不提这些还好,说到上次林中的事情,陆明悦又气又恼:“太傅对小女威逼利诱,半强半迫,这般与登徒浪子无异的行为,还妄想小女对你敞开心扉。” “好,好, 好啊!本候是馋你身子的登徒浪子,你的成璟表哥是循规蹈矩的君子,可你困在水牢中的半年,他又在哪里?”魏宁侯气到嗓子冒烟,合着在他眼中浓情蜜意的半年相处,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成璟将军在南洋为国抗敌,怎可为小女一人弃南疆百姓于不顾。” “陆姑娘真是遇人不淑,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就只能哄哄你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女子,若是本候得知心爱的女人被人囚禁,还管他什么狗屁南洋,直接率兵马踏平圣殿。”魏宁侯面含讥讽,极为不屑。 陆明悦知太傅现下就是浑不讲理的醉鬼一个,也不想与他辩出个是非,只好放下身段好言相劝。 “太傅喝多了,还是放开我,快些回屋把。”陆明悦柔声细语地相劝。 “不放,除非你告知本候,为何不愿对我敞开心扉,若是本候如柏恒公子一般,愿意三媒六聘,纳你为正妻,你可愿意?” 说完此话,二人皆是一愣。 魏宁侯感到这半个月压在心中的巨石被卸下,管他以后朝堂上会怎样议论,管他史官想怎样编撰,他魏宁侯的天下是自己打下来的,何须依仗女人的身份为他锦上开花。如果不能把眼前的美人娶到手,即便坐上九五至尊之位亦是索然无味。 陆明悦双眸闪亮,呆呆地开口询问:“如果娶了小女,便与皇位无缘,太傅又当作何取舍?” 魏宁侯还当她是在介意彼此身份的差距,担忧自己娶她为后会遭致群臣反对。不由心疼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我看是悦儿醉了,本候若是即位,还收拾不了那群谏官的口舌。” 陆明悦眼中的亮光稍有暗淡,她自嘲的一笑道:“太傅醉了,快些放手,回屋歇息吧。” “不放,本候就要牢牢地禁锢起你这只狡诈的妖狐。”魏宁侯搂她更紧,把脑袋探入她滑腻的雪颈狠狠地吸取美人身上的馨香。 “太傅?”陆明悦感到身上的人逐渐没了动静,扭头去看,却见太傅已然紧闭双眼,眉头舒展,双手亦是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她把太傅推至身侧,怎奈睡梦中的太傅还记得方才说过的誓言,双臂仍是牢牢地禁锢着自己。 陆明悦尝试几下,觉得若不拿刀砍掉腰上铁打的双臂,怕是今夜只能和太傅相拥而眠了。 -- 第66页 陆明悦望向悬挂在床帏上的双鱼玉佩,那对纠缠不清的双鱼在月光下发出碧绿的幽光,像极了此刻她与太傅二人。 清晨鱼肚泛白,魏宁侯睁开眼,看到怀中呼吸绵长的的美人。 昨日在马场,当他把彩头交给陆明悦的一刻,便下定决心,无论此女心中有没有自己,也要紧握不放,他不想如成璟将军一般,在放手后又追悔莫及。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但见陆明悦在马场上所作画中并无自己,且在晚宴上竟和白望山在一起有说有笑,魏宁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悲愤之余便把酒水当醋狂饮。 后来借着醉酒踏入陆明悦的房间,在她床边坐了许久,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发现往日心若磐石的自己,如今却多了一道软肋。 可恨这道软肋竟然把他当作无用的六指,气得他狠狠地叼住熟睡之人饱满的红唇。 想到昨日醉酒下的冲动,魏宁侯又开始蠢蠢欲动,可叹昨夜他脑子不太清醒,竟然如猪八戒吃人参果般囫囵吞下,全然忘记细细品味内里的滋味。 现在怀中的美人恬静温顺,少了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诱得他情不自禁又低下头想一亲芳泽。 陆明悦没有睁眼,只在魏宁侯贴近脸颊的一刻轻笑,“扑通”一声,登徒浪子便从床上掉下。 陆明悦终于睁开眼,她懒懒地撑起脑袋,香肩半露,看着地上的魏宁侯笑道:“小女怕太傅情难自已,还要诬赖别人存心引诱,于是睡前在脸上涂了麻药,太傅若是坐怀不乱,也不至于大清早的就睡在地上。” 魏宁侯也不回应,闭目调息片刻便起身走至床边。 陆明悦惊讶太傅的强悍内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解除药性,她慌忙钻回蚕丝被中,再也没了方才的嚣张。 把躲进蚕丝被中的女子揪出来,魏宁侯凤眼含笑,脸上一派邪气:“大胆细作,竟然敢药翻本候,让本候细细查验,看除了这脸蛋,还有那里涂了药水。” 正欲对这位南疆习作上下其手,屋外突然出来了南枝的询问。“姑娘,奴婢已经备下清水,可要现在净面?” 陆明悦惊慌地捂住太傅正欲开口的嘴。上次被南枝和阿蛮发现太傅睡在她床上,就在藏娇阁内掀了个天翻地覆,连着好几日都被奴婢们面含笑脸相待,光是想想就觉得别捏。 看到眼前的美人难得地露出乞求的姿态,魏宁侯推开陆明悦禁锢自己的玉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低声在她耳边说:“舍本候一口香泽,我就翻窗出去,绝对不会让你的丫鬟们察觉。” 第36章 .面首、太傅与采花盗亦是志同道合,所求相同 门口再次传来南枝的询问, 语气中还带有一丝疑惑。 “我...正在更衣,你们稍等片刻。”陆明悦闭上眼,飞快的在魏宁侯脸旁贴了一下。 顾不得眼前喜笑颜开的登徒浪子, 陆明悦打开耳房的窗户四下张望, 然后催促魏宁侯快点离去。 虽然嘴上允诺的好,真到了窗边, 魏宁侯一边把长衫往腰间扎一边嘀咕:“在本候自己的府上, 见你一面还如同做贼一般。” 陆明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乱臣贼子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到美人的白目,魏宁侯感叹眼前的女子可真是薄情寡义,把自己全然当作讨要香软的泼皮无赖般打发,无奈他口味刁钻, 独独相中这个浑身是刺的美人。 “一会本候过来陪你用膳。”说完, 他长腿一迈便从窗外离去。 陆明悦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略略整理下自己的衣衫,平静地唤南枝她们进来。 南枝和阿蛮候在门口半响, 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声响, 也不知姑娘大清早的在忙些什么。 等到姑娘终于唤她们入内, 南枝推开门,只觉得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怎么这么大的酒气,姑娘昨晚在宫宴上不是没饮酒吗?” “半夜起来突然有些嘴馋, 饮了些果酒。” 南枝朝桌上望去,可不, 桌上还有剩余的半瓶子果酒。姑娘的脸蛋也还红扑扑的, 看上去像宿醉的模样。 “收拾出两份早膳, 太傅一会要过来。”洗漱后, 陆明悦想起方才太傅的嘱咐。 “好嘞”南枝开心地出去小厨房安排早膳。 “小姐,泄魂蛊已经醒了,要不要奴婢...”阿蛮瓮声瓮气地问,眼中闪起亮光。 “咳...”陆明悦正在饮茶,听了阿蛮的话差点呛到,待缓过气来严肃地说警告她:“这蛊切莫用在太傅身上,若是被他发现了,把你塞进夜香桶里,小姐我可拦不住。” 泄魂蛊是陆明悦闲来无事在南疆发明的,用巴豆等泻药培育出的一种虫蚁,若是被咬伤一口,饶他平常身体再强健,也会蹲在恭桶上三天三夜,不拉出整副肠子不罢休,等蛊效过去,三魂七魄都被拉飞了。故名泻魂蛊。 南疆那些欺男霸女的权贵们没少遭到陆明悦的惩戒,虽然她身为圣女,但面对鱼肉百姓的王室们却是束手无策,只能用些江湖上下三滥的法子来惩治他们。 阿蛮吐了吐舌头,想到说一不二的冷面太傅,还真有可能把自己按在恭桶里关上三天三夜,决定还是听小姐一言,暂且忍受他每日前来作威作福。 早膳刚端上桌,魏宁侯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 第67页 “陆姑娘昨夜睡得可还安好?” 明知故问,陆明悦连眼皮都懒得抬,专心致志地喝着眼前的瘦肉粥。魏宁侯见美人爱答不理,也不介意,坐到她对面开始用起早膳。 “十日后秋猎就开始了,你这几日准备下,随我一同去行宫狩猎。”看到美人气鼓鼓的腮帮子撑的老满,再不哄哄,若是撑丑了,亏的还是自己。 陆明悦略感吃惊,蹙眉问:“太傅马上就要离京,若是在秋猎时出什么意外,怕是要随了某些人的愿。” “水至清则无鱼,本候就是要在离京前把这一池清水搅乱,不揪出府内作鬼的人,我也不放心离去。” 陆明悦闻言点点头,看来太傅是要在走之前威慑一下朝内的人心,毕竟京城与南疆相隔千里,若是朝堂内人心浮动,门右相处理起来恐怕会力不从心。 天气转凉,太傅又亲手为陆明悦描绘了几套衣裙送至呈祥布庄赶制出来,等这几套衣裙送到她手上,陆明悦不由赞叹太傅大人真是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就连描绘得衣裙都比布庄里的老手艺人更加精妙。只一半的分红还真当是亏着太傅了。 阿蛮看到小姐正在铜镜前笑盈盈地试穿新衣,忍了半天终究是没憋住问:“小姐,太傅怎会对您的身量把握得如此精确?” “太傅大人...百步穿杨,眼力自然非同凡人。”陆明悦睁着眼说瞎话。 “阿蛮的眼力不佳,前几日打扫房间时在耳房的窗边看到一个硕大的脚印。”阿蛮摇头晃脑,似是不经意的说出来。 “那你可处理了?”陆明悦无奈地投降。 “自然处理了,若是让南枝看到,还以为咱们屋里进了采花盗呢。” “哎···”可不是,太傅与采花盗亦是志同道合,所求相同。 “小姐,阿蛮在您身边这么久了,您也不必瞒着奴婢,且跟奴婢说说...您是作何打算?太傅的皮囊到是极品,若是床上功夫也不赖,小姐你是打算暂且受用着?...还是...” “阿蛮你在胡说什么?”陆明悦发现自打进了太傅府后,阿蛮便动不动语出惊人,这都是跟何人学的? “小姐不必大惊小怪?以往的圣女也有收过面首,可惜太傅在北朝的身份太高,可能不愿意和小姐回南疆。”阿蛮一本正经的在帮她家小姐分析。“成璟将军辜负了小姐,您在北朝借太傅疗伤,阿蛮亦是能够理解的。” “我...没有想借太傅疗伤。”陆明悦跟不上阿蛮发散的思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和她怎样解释自己和太傅的关系。 “那...那...小姐你不打算对太傅负责了?莫非小姐···你只是看中了太傅的身子,打算有了骨肉后卸磨杀驴?”这下可轮到阿蛮吃惊了,小姐不愧是南疆圣殿之主,魄力不同常人。 “阿蛮,你先不要说了。”陆明悦连忙阻止她再继续胡说下去。 “可本候还想再听听这位丫鬟对她家小姐卸磨杀驴的看法?” 屋内的主仆皆是一愣,陆明悦心想,以后定要给太傅定制个带铃铛的靴子,免得他总是在背后听人墙角。 “你怎么不说了?”魏宁侯面色阴沉,星目含威盯向被吓傻的阿蛮。 “明悦一早就与太傅说过,阿蛮年纪小,偶有口不择言,太傅不要动怒。” “那便让教坊司教教她该怎么服侍主子。常隐,带她下去掌嘴。之后送到教坊司去学规矩。” 常隐闻得太傅此言,挎着脸道:“太傅,这丫鬟力气极大,怕是能给小的扇到护城河边,要不···奴才还是直接把她扭去教坊司吧。” 陆明悦也走到太傅身边摇着他的手臂哀求:“太傅罚阿蛮也是应该的,可是明日就启程了,阿蛮力气大,在猎场和行宫也能护我周全。” 魏宁侯瞪了一眼吓傻的阿蛮。“还不下去,再有下次,直接丢出府去。” 常隐很有眼色地把阿蛮拉走。房内只留陆明悦和魏宁侯二人。 “太傅可已准备妥当?” 陆明悦见阿蛮已被常隐安然无恙地带下去,便松开拉扯太傅的手,转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魏宁侯凤眼微眯,阿蛮那个丫鬟虽然蠢,但有句话却很是戳他的心窝。悦儿对他的亲昵并不排斥,是否只是为了借自己疗愈情伤。 “本候那晚的话并不是酒后之言,悦儿你这几日可否考虑清楚?” 陆明悦沉默不语,魏宁侯在旁亦不催促,静心等待的她的答复。 良久,她开口道:“若是太傅能平安从南疆归来,明悦愿让太傅得偿所愿,只是这正妻之位,明悦受之不起,若是太傅不嫌弃,届时让我出府做一名外室。” 魏宁侯哑然失笑,还真让她的丫鬟说着了,陆姑娘是真当是不想对他负责。 “南疆风气开放,真叫本候叹为观止!可北朝法度严谨,无媒媾.和可是要入大狱,本候身为当朝太傅怎可知法犯法。” 太傅到底要怎样,陆明悦刚刚脑中在想:她虽未和太傅到那一步,却已同枕而眠两夜,姑娘家的清白早已不再,没准真被太傅彻底吃透后,反而让他放弃执念,还她自由身。 “悦儿年纪还小,脑中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本候愿等你敞开心扉那日,但在此之前,你若是敢另寻良木而栖,魏某自当亲手剁碎那位奸夫。”说道最后,魏宁侯森然地磨动牙齿。让陆明悦不寒而栗。 -- 第68页 第二日启程去行宫,陆明悦发现与她同行的还有白家的两位小夫人,看来太傅大人所言非虚,他是愿意等陆明悦接受自己,不过在此之前,这空旷寂寞的夜晚总需要有人填补。 怎奈大夫人吴氏一心礼佛,二夫人鲁燕婉精神失常,府上也只有三夫人白濯清和四夫人白濯华可以相随。 白家姐妹是第一次随太傅出府,一路上兴致勃勃,就连往日中恬静的白濯清都饶有兴致地参与到会话中。 “谢谢陆姑娘给我们姐妹送来的新衣裙,这浮光锦可真是轻薄舒适,颜色又华丽鲜艳。不知一会到了猎场,会招惹多少小姐夫人们的羡慕呢!”白濯华嘴甜,一口一个陆姑娘没少说恭维之词。 “四夫人客气了,呈祥布庄本就是太傅的铺子,有了新款式的衣裙自然要先供应给二位夫人。”陆明悦客气地回应, “我看陆姑娘身上这件花笼裙甚是别致,足足有四层纱面,却又不显厚重,重叠的刺绣看得人眼花缭乱,也只有陆姑娘你的容貌才能压得住这样繁琐的衣裙。”白濯华由衷地赞美。 “小女见布庄内剩下的碧云纱边角料扔了怪可惜的,就让人随便绣了点图案上去,再做成花笼裙的样式,今日也是头一次穿,没想到却入了四夫人的眼,赶明我让布庄的掌柜再定做两套送到夫人们房里。” “我和妹妹二人没有陆姑娘身量高,怕是穿上后边显得短小笨拙。”白濯清羡慕地看向陆明悦纱裙下若隐若现地纤长玉腿。 “怎么会,二位夫人身若扶柳,若是把纱裙的腰线上移几分,只在腰线处做刺绣,再撤掉一层纱,不仅显得人高挑,裙摆也会更加飘逸。”陆明悦思考片刻,提出了改良方案。 “陆小姐秀外慧中,难怪张管家都夸你博学多才,把几个铺子经营的风风火火。”白濯清由衷地赞叹。 这时,窗外响起常隐的声音:“陆姑娘,太傅唤你去前方的马车上陪同太傅大人下棋。” 陆明悦很想对常隐说她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就是把白家的两位夫人送去太傅车上,一人对弈,一人奉茶。余她一人在此车内睡个回笼觉,四人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第37章 .夜袭、白君甯好奇地打量坐在桌前的陆明悦,见她纤纤玉手不停地在珠盘上敲打 魏宁侯此刻正坐在矮桌边批阅文书, 他的身侧已经铺好一层厚厚的被子。 “过来躺会,方才听阿蛮说你今日起得早,梳妆时还在打瞌睡。”太傅头也没抬, 蹙眉看向手中的文书。 陆明悦谢过太傅, 脱鞋钻进了被中,虽然车内空间很大, 但是太傅的长案子就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陆明悦的临时床铺和太傅挨得极近, 她用被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对大眼好奇地望向太傅。 阿蛮说的不错,太傅大人的皮囊称得上是极品中的绝品。此刻车内日光明亮,照在他完美的侧颜上,剑眉微蹙,凤眼有神, 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抿起的薄唇, 也不知道是那位倒霉官员的文书引得太傅大人的不满。 陆明悦盯着太傅开始神游, 魏宁侯手中的这份文书看的时间颇久,半天都没有放下, 最终他忍不住看向被子里的娇人。 “悦儿若是睡不着, 本候陪你可好?” 陆明悦闻言赶忙闭上眼, 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便是落笔时沙沙的响声,伴随着声响, 她也逐渐进入梦乡。 车内充满了美人的馨香,不知为何?魏宁侯觉得往日里一目十行, 过目不忘的文书, 今日看起来却如老牛拉车, 步履维艰, 总是忍不住扭头去看身侧沉睡的美人。 过了半响,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书,侧躺在陆明悦身边,打算偷得浮生半日闲,拥着怀中的香软小寐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突然被一阵吵杂声惊醒,陆明悦睁开眼,看到太傅平静的起身,打开车轩问:“出了什么事?” 常隐前来禀报:“回太傅,前方山路滑坡,官路被堵上了。” 魏宁侯走出车马,陆明悦跟随在他身后。 二人步行片刻,便走到了滑坡处,原本宽敞的官路已经被滑落的碎石堵得严严实实,几队侍卫正在来回清理,怎奈滑落的巨石体积极大,需要拉来牲畜借力,看上去没有一两日是清理不干净。 “可否还有其他路?”魏宁侯顺着滑坡的方向看去,山体上的土质干燥,这几日亦没有大雨。眼前的碎石体积庞大,但石头表面上却沾有不少湿润的泥土。 “退回方才经过的岔口向南行,也可到达,只是有些绕远,恐怕今夜需要宿营。”常隐回答。 魏宁侯看天色已晚,若是此刻打道回府,也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回城内。 “宿营的装备可否带齐?” “都已准备妥当。” 魏宁侯思虑片刻道:“掉头南行,走另一条路,告知皇上和众位官眷,今晚准备宿营。” 常隐接下太傅的命令,匆匆离去。 陆明悦依旧站在巨石前沉思,直到太傅拉住她的手才回神。 “走吧,今晚歇在本候帐内。” 看到魏宁侯气定神闲的模样,陆明悦知他心中已有打算,于是放下忧虑,正欲开口拒接他的安排,突然听到了一声久违的呼唤。 “陆美人!” 周广丞急急走来,他早知此次狩猎陆明悦也会参加,所以差人前去陆明悦所在的车马邀请她一起观画饮茶,得来的回复却是人已经被太傅带走陪同下棋。 -- 第69页 他气恼自己动作稍晚一步,痛失与美人同车的机会,却不想天公作美,突降碎石封路,想到此刻太傅定然会下车巡视,周广丞赶忙追上来,想趁机邀请陆明悦与他同行。 “方才小王听马公公说今晚要宿营,还好本王准备周全,多带了几顶幄帐,陆美人要是无处落脚,不妨来小王的帐内安置。” 周广丞挺直了腰板,他虽然不懂骑射,却穿了一套墨绿色的短襟胡服,配上他高大的身材,还真有几分威武将军的气势。 “周亲王出门时可是忘带了配套的帽子?”魏宁侯冷冷地看了一眼色胆包天的周广丞。 “你...” 周广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墨绿短襟,甚是恼怒。魏宁侯这厮太过阴毒,上来就给他揭短亮丑。 “明悦感激周亲王的惦念,可是小女今晚要清算手下几个商铺的帐面,打算彻夜宿在马车上,就不去叨扰周亲王了。”陆明悦所言非虚,她的确是带了几本账册,打算挑出空档捋一捋帐面。 见到陆姑娘出声,周广丞自然顾不同魏宁侯争执,眼里全是娇柔的美人。 只不过美人身上的衣裙怎会略有褶皱。再转眼看向魏宁侯,他衣襟微开,发髻微乱,怎么看都是一副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想到方才二人还共处一车,周广丞只觉得内心醋意翻涌,胸口的气闷居然比得知府里那位小妾怀了他人的骨肉更甚。 魏宁侯比乡间里的豪绅恶霸还过分,白日在车内霸占美人后,晚上居然还要让她挑灯算帐。想来是怕同行的两位夫人拈醋,连间幄帐都不舍得给美人搭。 “晚上潮气重,你一个弱质女流怎么承受得了。”周广丞拍拍厚实的胸脯。“美人放心,今夜小王和侍从们挤一个幄帐,主帐让给你拢帐用。 “周亲王此行不是带了数名小妾,怎么还需和奴才们挤在一个幄帐内。”魏宁侯冷眼看向谄媚的周广丞,考虑要不要把处理碎石的差事交给这位初入朝政的亲王。 “若是明悦姑娘不介意,可否愿意歇在安宁帐内?”白君甯从人群中走出来,优雅地向太傅和周亲王行礼。 魏宁侯看向白君甯,开口问:“怎么没见白侍郎?” “哥哥发现泗州上报的赈灾款数目对不上,正在彻查,怕是不能参加此次狩猎了。”白君甯垂着头,脸上一片红晕,不敢抬头直视太傅俊颜。 “本候已经阅过白侍郎上奏的文书。你回去同你父亲说,检查灾款的事情交给户部度支使查办即可,白侍郎善骑射,若是他不在猎场上,且不少了一番乐趣。” “是,小女回去定会告知父亲。” 魏宁侯转过身看向陆明悦:“你且同定宁郡主一起回去,记得管束好你的丫鬟,今夜务必要把帐面拢好再睡。不然本候定当责罚。” 陆明悦和魏宁侯相处已久,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暗示,恭谨地应下。 二人的一番对谈却是把怜惜美人的周广丞气坏了,真不知他何时才能把美人从冷面阎王身边解救出来。 陆明悦跟随白君甯走进她的幄帐内,在用过晚膳后便挑灯坐在桌前,开始专心地对账。 朝廷内都以为太傅此次出兵是为了帮助南疆平定内乱,只有陆明悦心知太傅的目标其实是私下屯兵的闽南王。 户部拨出的开支用来维持南下的一半行程都不够,更别提太傅想要以一除二,若没有庞大的金银和粮草支持,定会功败垂成。 张忠虽然对她说府内的库银足够应对,但是陆明悦还是觉得有备无患,于是决定把铺内的现银梳理一番,除了必要的进货原料和工人开支,其余的一并交给张忠用来支援此次南疆之行。 白君甯好奇地打量坐在桌前的陆明悦,见她纤纤玉手不停地在珠盘上敲打,灵动的手指如蝴蝶起舞般来回翻飞,只觉得让人赏心悦目,不见一丝市侩之气。 陆姑娘的画技出众,若是加以深造,很可能会成为北朝有名的才女。为何她却要用貂裘换酒,一头扎进属于男人领域的经商之路。 虽说北朝重商,但是整日和三教九流们在一起打交道,这般自毁清誉的做法怎会博太傅心喜。 今日太傅宿在二位夫人帐内,却命令陆姑娘孤身一人在车马内拢帐,若换做是自己,只怕早就委屈成一个泪人,那还有闲心去拨弄算盘。白君甯盯着烛光下的美人,思虑万千。 “可是小女拨打算盘的声音太大,扰到了郡主歇息?要不小女还是回马车上去拢帐吧?”察觉出白君甯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不移的目光,陆明悦开口询问。 白君甯见对方发现自己在偷看,顿觉羞涩,尴尬地笑一笑:“不必了,只是觉得陆姑娘拨打算盘的模样很好看,忍不住一时看痴了。” 陆明悦爽朗一笑。“郡主出身高贵,看这些世俗的物件自然觉得稀奇。” 白君甯觉得陆明悦虽然长相艳丽,但真正相处下来却觉得她心性单纯,不由好奇地问:“太傅大人命你彻夜拢帐,姑娘难道不会心生不满吗?” 陆明悦正算到关键处,于是头也没抬,只是笑答:“小女与太傅大人非亲非故,借住其府上,自然要靠赚取银钱安身立命。” 白君甯以为是陆明悦羞于对外人说道她和太傅的关系,于是也没有再深问。 随着圆月高挂于空中,白君甯也在下人的服侍下准备歇息,在睡前她还劝了陆明悦几句,让她也赶快歇下,想来太傅今日对她的厉声训斥只是对周亲王的迁怒,即便账本没有算完,太傅也不会真处罚她。 -- 第70页 陆明悦却是婉言拒绝,白君甯只好先歇下了。 黑夜中一片寂静,营地上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冯晋福身为守夜官兵中的一员,正与其他官兵精会神地警戒着,眼前黑暗的丛林如同怪兽张开的深渊巨口,正欲将其吞下,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今日皇上和九千岁带着一众官眷在此宿营,他定要打好精神,保护好贵人们的周全。 突然间,几支冷箭从林中射出,正中冯晋福身旁官兵的胸口,他挥刀挡过射来的暗箭,正欲吹响警哨,却被身后的同伴夺下哨子,只觉得胸口一凉,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从他胸膛穿过。 冯晋福死不瞑目,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朝夕相处的同伴会对他暗下杀手。 杀死冯晋福的官兵冲林中学了几声鸟叫,一群黑影借着夜色迅速地朝营地内移动。 很快,营地内便火光冲天,刀剑对击之声在寂静的黑夜中骤然响起。 第38章 .流寇、要杀便杀,何苦羞辱小王。尔等贼子,残害皇族,必遭天谴 白君甯突然从呼喊声中惊醒, 她茫然地看向叫醒她的丫鬟。 “小姐,有一群流寇闯进了营地,见人就杀。老爷已经派人镇守在帐外, 请您务必不要出去。” 白君甯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再听到帐外喊杀的声音,更是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郡主先把外衣穿好。”陆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身边。 “宫内的侍卫武功不俗, 想来对付一群逃窜的流寇应是游刃有余, 有太傅和父亲在,定然会没事。”白君甯穿戴好外衣,安慰起陆明悦。 可是不知为何,陆姑娘柳眉微蹙,似是对她的安慰没当回事。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帐外的搏斗和喊杀声非但没有小去, 反而越来越大, 借着外面燃烧的火光, 投在帐面的人影幢幢,仿若一道道鬼魅在移动。 突然听闻其中一人喊道:“狗皇帝已死!周氏王朝灭矣!” 白君甯大惊!正在帐内众人不知所措之时, 一个血人被扔进帐内。在白君甯脚下滚了几圈, 停止动。 “是张统领!”白君甯身边的丫鬟一眼认出了脚下的血葫芦, 正是在帐外负责保护郡主的张统领,不由失声尖叫。 与此同时,有数个蒙面的流寇闯了进来, 其中一名贼首定睛一看不由地哈哈大笑:“官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尤其是这个, 长得真他娘的勾人!”说完手指站立在白君甯身前的陆明悦。“抓活的, 回去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耍过魏太傅的娇妾, 也不枉此生了!” 话音刚落,几个流寇就直直冲过来,白君甯吓得忘记移动脚步,却见那几人还未把手伸到陆明悦身前,就被陆明悦身旁的丫鬟一手提起,然后如丢苞米一般扔出帐外。 “一只只癞蛤.蟆精这辈子终于转世为人了,太傅见了我家小姐也只有干瞪眼的份,那轮得到你们几人妄想,老娘不把你们这群癞蛤.蟆的肚皮踩破,就改姓魏!”阿蛮憋闷了许久的气终于得到释放,抬脚把最后一个蒙面凶徒踹出帐外。 陆明悦没有去看身后惊讶的白君甯,只说了一句:“郡主安心待在帐内,我出去看看。” 守在帐外的官兵们全部倒下,十丈开外,一群官兵和流寇们打得激烈,其中有一名流寇用木杆高高挑起一人,此人身穿明晃晃的黄袍,在木杆上摇摇晃晃,仿若一只破布袋子。 陆明悦见到这些所谓的流寇们个个膀大腰圆,丝毫不像是饿了许久被逼造反的模样,其中还有一批人手持弯刀挥舞,所到之处杀得官兵们血肉横飞。 “好汉们饶命,小王所带的金银珠宝,各位好汉随意拿取,只求留小王一命。”周广丞被一群流寇围住,连连求饶。其中一人笑道:“这还有一名周氏皇族的余孽,咱们快送他去和狗皇帝在奈何桥上相会。” 周广丞此刻苦不堪言,日落前,太傅曾派人镇守他的幄帐,他却以为是魏宁侯故意让人阻拦他出去幽会美人,大骂魏贼狡诈。 结果半夜的时候突见帐外火光冲天,一问才知是有流寇闯入营地内烧杀抢掠,周广丞不由大喜,区区流寇有何所惧,他带着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躲过魏宁侯派来看守的官兵,一路来到陆明悦所在的帐前。 想到美人此刻定在幄帐内惴惴不安,如果他能不惧危险来到美人身边守护,定能叫陆美人感激涕零,主动奉上香软回报。想到如此,周广丞心潮澎拜,一路上竟没发觉闯入营地的流寇不减反增。 等待他反应过过来时,身边的侍卫已经被强悍的流寇杀掉大半,这时,又突闻有人高喊皇帝已死,登时吓得他肝胆俱裂,这才意识到这批流寇心狠手辣,根本不是为了掳掠钱财,而是为了改朝换代。 可惜他身边的侍卫已无力再战,只得护着周广丞一路逃窜。 当他身边最后一名侍卫被杀死,他赶紧求饶,企图用金银换取自己的性命。 “哈哈哈哈,这位高贵的亲王若是愿意跪下给草民磕上三个响头,我便饶你一命。” “你个无耻之徒!”周广丞知道对方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且不说他跪下后能不能活命,即便是活了,在以后的史记上定会记载:周广丞胆小如鼠,向流寇屈膝跪地,丧尽周氏皇威。 文人的气节迫使周广丞挺起胸脯,喊道:“要杀便杀,何苦羞辱小王。尔等贼子,残害皇族,必遭天谴!” -- 第71页 流寇大笑道:“那便由草民来送您这位亲王上路。”说完,举起明晃晃的大刀砍下。 周广丞虽然口中放出豪言壮语,但真见利刃落下,吓得他哇哇大叫。 “扑哧”一声,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却感到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射至他脸上,周广丞睁开眼,惊讶地看到身前流寇脑中正中一箭。 回头看去,陆姑娘正手持灵宝弓站在远处,飘逸的衣裙在皎月下熠熠生辉,仿若战神女魃下凡。 “哇!小姐,你的箭术何时变得如此精准了?”阿蛮在一旁赞叹。 陆明悦放下灵宝弓,平淡地回答:“本是想射那人的大腿,没想到凑巧射中脑袋。” 阿蛮心想,大腿和脑袋....差得还是挺远的。 周广丞却不知陆明悦的歪打正着,犹在思考方才自己痛斥流寇的的精彩一幕可否被陆姑娘欣赏到。 刚刚被阿蛮扔出帐的几个流寇已经站起来,贼首对身后的人说,抓住这个美人,要活口。她身边的丫鬟力气奇大,多上几个人围住她乱刀砍死。 阿蛮不屑地啐了一口,拿出一包粉末迎风向那群流寇洒去,被粉末撒中的流寇们大惊,赶快掏出贴身的解毒药服下。 连解药都有准备,这群流寇和整装待发的骑兵们亦是相差无几。 陆明悦从怀中掏出一枚兽骨,放在唇边使劲吹了一口气。 “吱—”一阵尖锐的哨声穿透云霄,流寇们以为陆明悦是在呼唤援军,不禁嗤笑:“我劝这位美人还是省些力气,其余的绿林好汉们都围在魏贼帐外,饶是他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还哪里有功夫顾得上美人。” 虽然阿蛮在近日和常隐学了些拳脚功夫,但她毕竟是半路出家,全靠力气大才撑到现在,在被人围攻下,她渐渐没了力气,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 “阿蛮,让开,护好你自己都周全。小姐我还不至于这般没用。”陆明悦焦急地对她喊,看到阿蛮逐渐放缓的步伐,便知道她快扛不住了。 “小...小姐别糊弄我了,蛊王离身后你身体大不如前,不然也不会让阿蛮撒那些药粉了。”阿蛮说话的功夫,又被流寇在腿上砍上一刀。 陆明悦望向丛林深处,看到里面冒出一对对绿光,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阿蛮,让开,它们来了。”陆明悦语气欢快,阿蛮听到后也是松了口气,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挥拳捶飞一个流寇,然后躲至陆明悦身后。 贼首露在面罩外的双眼露出兴奋地邪光,眼前的美人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色,王子有命,要拿活口,虽然这副诱人的身子他是无缘享受,但是上下其手一番也甚是得趣。 “嗷呜”一道残影飞快扑来,向着贼首的喉咙咬去。那人本就本陆明悦的美色所惑,心神恍惚,面对突然袭来的劲风仓促一躲,喉咙处仍是被扯下一层皮。 “是狼!”贼首捂住鲜血淋漓的脖子,哑声惊呼。 “嗷呜~嗷呜~嗷呜”一只只野狼从林中窜出来,露出森然的利齿,把帐前的流寇们团团围住。 看到近在咫尺的野狼,周广丞吓得两股战战。 “周亲王莫要紧张,只要匍匐不动,这些狼并不会攻击你。”陆明悦轻声安抚周广丞,今日在下车的时候,陆明悦已经偷偷在他和太傅二人身上洒下药水,虽然周广丞刚刚也被阿蛮甩出的药粉粘身,但只要他不轻举妄动,亦是安全。 真是前有流寇,后有恶狼,周广丞落魄地趴在地上,心道他怎会如此命途多舛,追求个美人而已,却要面对如此多波折。若是今日能够幸存,定要找上一位高人,把他和陆明悦的八字算一算,看看是不是相克。 其余的流寇就没有周广丞如此安然了,群狼似是被营地内的血腥气息刺激得兽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连连扑向他们。流寇们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面对前仆后继的恶狼,也是应接不暇。 突然,从四面八方突然涌来一队精兵,他们身着黑鳞甲,把围攻在魏宁侯帐外的流寇们包抄在一起,亮出利刃开始搏杀。 “是魏家军!”躲在帐内的人一眼认出了魏家军的标志。“太好了,魏家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不愧是太傅手下的精锐部队,魏家军出马后,以一敌十的精兵们很快就把剩余的流寇击杀殆尽。 整齐划一的士兵分成两排,魏宁侯从中走出,他身上的衣袍血迹斑斑,手中的龙渊剑亦是吸饱了鲜血。 “把贼寇们带上来,本候要亲自审问,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刺杀圣上!” “太傅....太傅您终于来了,可是皇上已经....已经...被流寇...” 第39章 .破局、小王的腿麻了,怎地就没人拉小王起来! 工部尚书悲怆地伏地痛哭, 其余的大臣们亦是跟他身后,开始哭天抹泪起来。 方才,他们都亲眼所见, 流寇们挟持着一位身穿黄袍的无头男子, 此刻皇上的尸首都不知被丢在那里,可怜的傀儡皇上, 居然比他老子死的还惨。 “若不是魏家军及时赶来, 恐怕我们几位老臣也要去追随圣上了。”白克鹏终于出声。他佝偻着身子,面色悲怆,双眼却闪着凌厉的幽光。“只是不知太傅的兵马怎会正巧在此地?” 众位大臣们亦是缓过神来,是啊,皇上身边自有锦衣卫守护,就连此次出行的侍卫们皆由宫内调动, 太傅麾下的魏家军应在离此甚远的霸州驻守, 怎么在今夜如神兵天降般突来此地。 -- 第72页 莫非这群流寇是太傅叫人假扮的! 几年血淋淋地宫变还历历在目, 只是当时的魏宁侯羽翼未满,打着斩昏君立新帝的封号安抚众位藩王和白家。莫非太傅现在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准备自立为王。 想到方才那群流寇们口中喊着:“周氏王朝灭矣”, 众臣们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白家会作何举动?白侍郎还在京内, 是否就是为了提防太傅,那他们这群臣子又该如何站队? 当下,又有几位御史顺着白左丞的话问向太傅, 为何驻守在霸州的魏家军会在此出现? 魏宁侯凤眼微眯,接过常隐递来的帕子细细地擦拭龙渊剑上的血迹, 待把眼前众臣的反应尽收眼底, 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白左相安的什么心, 竟敢开口诅咒圣上?” 白克鹏闻言瞳孔微闪, 阴测测地问:“太傅的意思是皇上现下无恙?可否让老臣们叩见圣上。” 魏宁侯挥挥手,马总管扶着一位身穿兵服的瘦弱男子走上前来,众人伸头看去,还真的是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接连扑地,谢天谢地,还好皇上还活着,他们不用在今日做出抉择,是否要为了守护周氏皇族和魏太傅决裂。 不过在以后呢?朝中有数位向来中立的臣子们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皇上您...怎么穿上了兵服?”有几位老臣疑惑地问。 “朕今日和太傅对弈到到深夜,就在太傅帐内歇下。刚刚流寇把太傅的幄帐围得严实,太傅便让朕脱下龙袍,换上兵服趁乱冲出重围。”文轩帝眼内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未眠的模样。 “那流寇他们挟持的....” “小德子和朕身形相仿,太傅让他穿上朕的龙袍吸引流寇们的注意。” 文轩帝提到此事仍是心有余悸,要不是今日太傅早有准备,让他换上兵服偷偷从帐内提前溜走,怕是被挂在杆上示众的尸体就是自己了。 想到如此,文轩帝的声音不免带了几分真情,哽咽道:“太傅为了朕以身犯险,冲出帐外和贼人们搏斗,却不知有没有受伤?朕此生得此良师,实乃三生有幸!” 众臣汗颜,方才他们还猜想魏宁侯是不是要在今晚莫权篡位,现下看到皇帝悲痛的模样,不禁为自己的疑心深感愧疚。 “可是魏家军无旨出兵乃是事实,若不严惩,以后恐生祸乱,还望皇上和白左相三思,对魏太傅手中的统兵权和调兵权加强监管,臣启奏,不如设置监军司于....。” 中书省严侍郎趁机进言。 “倘若魏家军今日没有前来,怕是严侍郎已经没命在此口若悬河。”兵部尚书忍不住出言嘲讽。 很快,众位大臣便把这横尸遍野的营地当成是金銮殿,据理力争起来。 “我看严侍郎就是被农夫捂醒的毒蛇,大难不死,却要恩将仇报。” “裴尚书休要血口喷人,老臣亦是为了太傅考虑,今日我们侥幸存活,若是我们都遭到不测,魏家军无令出兵,即便最后打退了贼寇,也只会让太傅遭致外人怀疑。” “太傅大人有何可疑?” “裴尚书就不担心朝中之人会怀疑是太傅借秋猎的机会铲除异己,而魏家军则是前来善后。” “我看只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才会如此揣测!” “你...老夫劝你不要感情用事,若是不解释清楚魏家军为何无令出兵,恐有损太傅清誉。” “众位卿家!”魏宁侯冷冷出声,群臣顿时噤声。 “严侍郎担忧的无非是两点,一是本候有无和流寇勾结,二是魏家军无令出兵之事。” “臣正是此意。”严侍郎不知为何,总觉得太傅大人语气淡然,仿若早就有了对策。 魏宁侯吩咐常隐拖来几个流寇的尸体,常隐在众人面前扒开流寇的衣服,用手指向尸体背后结痂的伤口道:“众位大人们请看,这几人背后相同的位置均有点青,虽然已经被人故意破坏,但仍可见是个动物的图案。” “是胡人!”鸿胪司的卢长官经常和邻国的胡人打交道,一下就猜到了流寇们的身份。“胡人善用弯刀,后背刺有狼头纹身。我方才在帐外看到这群流寇手持弯刀和大内侍卫搏杀。” “可是每个流寇身上都有点青?”太傅问常隐。 “奴才和马将军挨个查过,约有半数的流寇身上有点青,并且这些人使用的武器均是弯刀。” 有人和胡人勾结行刺皇上!这个答案仿若在众臣中脚边扔下了一枚火雷,炸的他们鸦雀无声,内心亦是泛起惊涛骇浪。 “马将军”,魏宁侯看向他麾下的马承才问道:“你今日为何会领兵途径此地?” “回禀太傅,末将率领的部队按照调令本应从霸州出行前往南疆,可是刚出行一日便遇到了滑石封路,只好绕路到此地,末将已经按规定向门右相和军机大臣上报此事,文书现应到了门右相手中。” 听闻马将军的解释,严侍郎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内心已知,今夜的这场对决他们一败涂地,精心策划的突袭非但未能伤及魏宁侯半分,还凭空做了嫁衣,给太傅落了个忠臣救驾的美名。 马将军还在解释。“我军今夜驻扎在离此不远的山头,半夜突然听闻喊杀声,借着地势发现原是有流寇闯进皇上所在的营地,于是急忙赶来救驾。末将来迟,让皇上受了惊吓,还请皇上和太傅降罪。” -- 第73页 “马将军快起,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朕恐怕...”文轩帝犹在后怕。 “皇上洪福齐天,遇难呈祥。可恨胡人居然妄图趁秋猎之际,行刺皇上,此仇不报,实属北朝之耻!” 白左相见大势已去,只得把所有罪行推到胡人身上,如今魏宁侯急于协助南疆平定内乱,必然无力分.身,等他归来时,一切证据将会被抹平,此次行刺事件也会不了了之。 “太傅,西北角还有一群余寇,正在安宁郡主帐前,只是...” 常校尉前来向魏宁侯禀报,可是想到他方才看到的诡异画面,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向来波澜不惊的魏宁侯突然脸色大变,抬腿便向西北角奔去。 他本以为今夜把陆明悦安置在白君甯幄帐内会比在自己身边安全,没想到却仍有变故,白克鹏那个老匹夫真当不顾自己女儿性命吗? 白克鹏亦是大惊,忽拓野居然没有听从自己的调遣,另派了一批假扮流寇的胡人去捉拿太傅的娇妻,此番举动,恐会暴露出他的底细。本以为这位心机深沉的四王子堪当大任,没想却也是个沉迷美色的蠢人! 待魏宁侯赶到西北角时,却是一愣。 惹得他担忧的美人正在给她身边的丫鬟包扎伤口,而距离她们不远处的地上到处都是流寇和野狼的尸体。 再细看地上蠕动的一物,原是周广丞...他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血迹,滑稽又可怜,难怪常校尉都不知该如何禀报。 魏宁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明悦身边,把她拉进怀里,感受到美人身上传来平缓的心跳声,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以后本候定然把你带在身边。”他愧疚地打量着怀里的美人,虽然陆明悦并未受伤,但想到自己让她身陷囫囵,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的凶徒,仍是后怕不已。 亏得自己还曾夸下海口要护她周全。却与舍弃她于水牢中的成璟将军有何区别? 陆明悦看到从帐内走出的白君甯正看向二人,赶忙从魏宁侯怀中挣脱出来。 “皇上可否无恙?”陆明悦晓得此事过后,白家的党羽们肯定会对太傅手中的兵权强加干预,但太傅早有准备,定不会是吃亏的那方。 “圣上无碍,只是受了点惊吓,你且随本候回帐中安歇片刻。” “可明悦还没把帐拢好呢?”陆明悦眨着狡黠的大眼,一口回绝。 “你就不想看看本候有没有受伤?”魏宁侯捂住胸口,身上大片的血迹看上去甚是骇人。 “太傅可有伤到?”陆明悦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担忧之色。 “那就有劳陆神医回帐内为本候细细检查一番。”魏宁侯笑着一把抱起陆明悦,用下巴指了下阿蛮,示意她跟上。 “阿蛮身上的伤还没包扎完呢,太傅你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陆姑娘您放心吧,小的祖上也是杏林世家,阿蛮姑娘的伤就包在我身上。”常隐搀扶起阿蛮,对在魏宁侯怀里挣扎对陆明悦喊道。 还趴在原地的周广丞在他们身后大喊:“小王的腿麻了,怎地就没人拉小王起来!” 第40章 .行宫、北朝的文人们怎他娘的都如此没骨气! “常隐既然擅长包扎, 太傅自当要人尽其才,还是让明悦去拢帐。” 陆明悦把脑袋扎进魏宁侯胸口,小声地哀求。营地内有半数幄帐被烧毁, 很多官眷就在空地上歇息, 听到动静后都朝这边看来。 “常隐的手又糙又硬,那有陆神医的玉手香软。”魏宁侯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直接把陆明悦抱进新搭好的帐内。 帐内的热水烧得刚好, 魏宁侯放下陆明悦后脱下黏在身上的血衣,赤.裸裸地迈入桶中。 陆明悦早在太傅脱摘下腰带时候就捂住了双眼,没有看到这香艳的一幕。 “等本候先把身上的血洗干净,换了第二桶水再同悦儿共浴。”魏宁侯看向捂住双眼不动的美人,打趣道。 “若是太傅没有受伤,明悦就去马车上歇息了。”陆明悦垂眼要离去, 却被魏宁侯的长臂一把拉住。 “本候不逗你了, 后面备有烧好的水, 悦儿也去冲洗一下,深夜里在帐外站了半宿, 若是寒气入体, 以前的药膳还需再来一遍。” 这件新搭的幄帐极大, 在后侧用一层牛皮相隔出一个小开间,太傅深知她脸皮薄,于是把木桶安置在严严实实的开间内。 陆明悦退下衣衫, 把自己泡在热腾腾的水桶中,桶内还放有几袋草药, 她觉得身内的寒气逐渐被逼出体外, 舒服地在桶内伸展四肢。 泡完澡, 陆明悦换好侍女们送来的衣裙, 她走到帐内正厅,看到太傅身着宽袍,依旧在桌案前审阅文书。 太傅大人公务繁重,做一位贤君委实是不易。也不知这冰冷的皇位有何可争? 魏宁侯看到陆明悦手握着药瓶站在他身侧,想到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伤势,不由地咧嘴一笑,心想:她这颗又冷又硬的石头总算被自己捂出点热气。 魏宁侯解开外袍,露出宽阔的后背,用手随便指了一下,陆明悦睁大眼睛细细寻找,太傅的后背结实又好看,虽然有几道疤痕,却更显战神英姿,只是...这新的伤口落在何处? 陆明悦顺着魏宁侯手指的方向又仔细找了找,终于发现一处浅红色的划痕,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刚刚搓澡时现抓的? -- 第74页 陆明悦板着脸,掏出药膏随意的擦了两下。 “太傅还是快点把外袍穿上,若是为了这点伤染了风寒就太不值当了。啊...。”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魏宁侯霸道地拉进怀里,横坐在他的大长腿上,这样暧昧的姿势让陆明悦脖颈上都泛起红晕。 “陆神医这就不对了,怎能因患者伤情的轻重而区别对待呢?可是本候的模样不如柏恒公子俊俏,非但没有享受到传说中的呢喃软语,反而被冷嘲热讽一番。” 魏宁侯低头盯向怀中的美人,他的悦儿本就生得娇艳,却常常被自己一逗就露出羞怯的表情,可惜她不知这般忸怩不安的模样更加撩人情.欲。 “希望今日之事能给白家一些教训,让他们在本候不在的时候安分点。” 魏宁侯抚摸着陆明悦柔顺的青丝,若不是南疆还有个贼心不死的成璟将军,他真想把陆明悦带在身边。 陆明悦亦是忧心忡忡地望向太傅。 今夜白家设下的陷阱一环紧扣一环,先是用碎石封路迫使秋猎的队伍转道而行,再勾结胡人对皇上进行刺杀,若是成功,朝中的大臣定要疑心是魏宁侯所为,那白丞相即可借此机会,把幽禁在皇陵内带有白家血统的小皇子接出,继魏宁侯后再次挟天子以令诸侯。 若是不成,一旦魏宁侯忍不住调遣驻守在霸州的兵马追拿流寇,白丞相他们亦可以顺理成章地对魏宁侯手中的兵权强加干预。 “遭遇此番变故,营内人心惶惶,无心久留,天亮后我们即可启程,你先去本候的榻上休息片刻。”魏宁侯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的美人。 “到了行宫再歇息吧。” 方才白君甯已把账本送到太傅帐内,陆明悦索性同魏宁侯一起坐在桌边,一个审阅公文,一个敲打算盘,烛光下二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投映在帐上。 当第一抹朝阳照耀在大地上,林中的小鸟落在枝头叽喳作响。可惜营中的官眷都无心欣赏眼前景色,巴不得插上双翅膀,立马飞至行宫内,再关上门喝一上杯压惊茶。 还好太傅一大早就整装待发,为了避免再遇到其他流寇,太傅和几位大臣商议后决定让马将军带领的魏家军护送一行人至行宫。 从窗外看到两旁浩浩荡荡的军队,官眷们不由都安下心来。想到昨夜魏家军一出现就把凶残的流寇们杀得片甲不留,他们对太傅此次出兵南疆亦有了莫大的信心。 有人心安有人忧,白克鹏用浑浊的双眼盯向矫健不凡的魏家军。 这三年间魏宁侯手下的势力日益壮大,几年前入仕的新科弟子们虽然官阶低微,但都对魏宁侯马首是瞻,朝内的老臣们虽然偏向白家,可他们终会被魏宁侯培养出的新生血脉替代。 那时,白家的生死,便全凭魏宁侯一人做主了。白家百年的辉煌基业,断断不可葬送在自己手中。 白克鹏落下车轩,把玩起手中的黄玉核桃,良久,才缓缓开口:“军粮的事,可否已经处理妥当。” “族长放心,忘山已经安排好,定会让魏宁侯有去无回。”白望山笑得灿烂,方才在出发前,他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表妹,务必要借此机除掉魏宁侯,他才能和表妹,再续前缘... 在日落前,秋猎的大队伍终于抵达行宫,众位官眷看向金碧辉煌的行宫,不由地热泪盈眶,短短二日,竟让他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陆明悦一行人被安排在太傅的隔壁殿中,虽说是隔壁,但却有个相连的庭院供太傅来去自如,魏宁侯很满意马总管的安排,又把白家两个小夫人调到偏僻的别院。 行宫内的房间早已被收拾干净,陆明悦把阿蛮安排在隔壁的耳房,又仔细的检查了她的伤势,常隐不愧是杏林世家的传人,给阿蛮包扎得甚至仔细,让她这种赤脚大夫自叹不如。 入夜时分,太傅迈进了陆明悦的房内,看到美人正在观摩一副画作,顺口问道:“怎么还带了画来,本候不是说此次秋猎是带你散心而来,且放一放你画师的活计。” “是周亲王刚刚派人送来的,说是为了答谢小女的救命之恩。“陆明悦见魏太傅进来,不紧不慢地开始卷起手中的画轴。 可惜还没卷好,就被太傅从她手中抽走。 周广丞对丹青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但他却有一个癖好,在外所绘的画作被人观赏后一律销毁,从未破例。所以京内无人持有周亲王的墨宝。 魏宁侯看向手中的画作,画内的女子手持灵宝弓站在山坡上,裙角在月色下随风飘荡,美人绝色倾城的脸上隐有一丝忧色。画下还有周亲王画蛇添足的提笔:“敌寇围困刀影寒,愿留丹青意不动。女魃临世夜引弓,奈何桥畔得以生。” 好一首美人救英雄的酸臭诗文!又一个要端着报恩的借口来以身相许的厚脸皮文人,北朝的文人们怎他娘的都如此没骨气! 魏宁侯收起手中的画道:“周亲王的墨宝价值万金,陆姑娘可愿意忍痛割爱,充以军资。” 陆明悦含笑推开窗棂,好散一散屋里的醋味。“太傅若是喜欢,拿去换银便是。” 魏宁侯此刻甚是郁闷,他人还未离京,隔三差五便有几只飞蝇绕着他碗里的鲜肉乱转,若是他走了,这块无主之肉,还不惹得京城蚊蝇趋之若鹜。 二人用完晚膳,陆明悦果断拒绝了魏宁侯想要宿在她屋里的要求,连人带画地请出了屋。 -- 第75页 第二日一早,陆明悦和两位小夫人一同前往秋猎的场地。另陆明悦颇为意外的的是,平日里恬静的白濯清居然喜爱骑射。今日也只有她二人身着胡服准备去猎场上驰骋一番。白濯华则穿上陆明悦送来的华丽衣裙乘马车早早前往猎场。 白濯清对陆明悦所骑的绝尘赞叹不已。 “绝尘与绝影皆是胡地少见的良驹,传说绝影跑起来快如闪电,可一日千里,但此马性情十分火烈,不甘为人驱策,胡地百年前有一位胡王得了一匹绝影后便开始不理朝政,日夜与他的绝影相随培养感情,过了数年才终于将其驯服。不过此马极为忠贞,一旦认主便至死相随,不容其他人近身。” “可我看太傅那匹绝影亦可让常隐近身?”陆明悦没敢说出她也曾被太傅强迫共乘绝影。 白濯清抿嘴轻笑。“太傅的绝影本身现任胡王所得,关在一所特制的暗室内驯化,太傅当年与胡人一战时顺手解救了这匹马,机缘巧合下被绝影认主。至于常侍卫,一开始的时候可没少被绝影所伤。” “至于你所骑的绝尘,性格却是温顺,其奔跑的速度飞快,擅长跳跃,可以背负主人跳跃宽阔的溪湖。并且此马步伐轻盈,行走在林间悄无声息,最适宜用作侦查的战马。”白濯清侃侃而谈,熟练地抚摸绝尘的马鬃,惹得绝尘欢快地打了一声响鸣。 “想不到四夫人年纪轻轻,却对马匹对种类和习性如数家珍。”陆明悦想,若不是因为白家身份所碍,恬静靓丽的白濯清定会被太傅所喜爱。 白濯清只是羞赧地一笑。“我也是喜爱骑射才会对马匹的习性略懂皮毛,再说这些内容都难登大雅之堂。让陆姑娘见笑了。” “四夫人太谦虚了,在京城中喜爱吟诗作画的小姐夫人们中,您可能是无名之璞,但在战马司,小夫人定会是块灼灼璞玉。” 白濯清惊讶地看向神色真诚的陆明悦,这些话连她的亲妹妹都不曾对自己说过,想不到陆姑娘却不分畛域,不仅认同她的喜好,还大为称赞。 陆姑娘不仅有仙人之姿还心胸豁达,和她相处下来如沐春风。她若是太傅大人,也会对陆姑娘独宠无二。 二人一路谈笑风生,等赶到猎场时,秋猎已经开始,文轩帝正坐在华盖下无聊地一边饮茶一边赏景。华盖两旁支起来长长的罗篷来供不参加狩猎的官眷们歇息。 待看到陆明悦骑马走近时,文轩帝不由地打起精神起来。 陆明悦正欲和白濯清骑马进入林中,却突闻马总管正在喊叫她的名字。 “陆美人,皇上想请您前去饮茶。” 第41章 .林中巧遇、魏宁侯,你...你可是要刺杀小王。 陆明悦同白濯清道别后, 随马总管前往皇帝所在罗帐下。 文轩帝手中正拿着一株光秃秃的树枝,看到陆明悦上前行礼,眼中毫不掩饰他的期待之意, 伸手指向一旁的座椅道;“陆美人请坐。” 陆明悦还未坐定, 就听文轩帝迫不及待地问:“陆姑娘可有办法让朕手中枯败的银杏枝起死回生?” 闻得文轩帝所言,陆明悦哭笑不得, 原来皇上还在惦记她献舞那日所展现的盅术。不过她现在身体已然恢复大半, 不需要再借助于蛊虫施展那番技巧。 文轩帝见陆明悦笑颜如花,葱白玉指接过他手中的银杏枝,放在她红润的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原本干枯的树枝霎时间饱满起来,金灿灿的银杏叶如幻术一般争先恐后地从树枝间涌出。 眨眼间,一枝挂满了银杏叶的树枝就摆在他眼前。 文轩帝惊得哑口无言, 陆美人的此番操作竟然比宫宴那日更加神乎其神。莫非陆姑娘是仙女下凡, 口中可以吐出起死回生的仙气?若是陆姑娘能够到他的花房对着自己养死的枯花吹上一口气.....。 光是想想, 文轩帝就兴奋起来,只觉得陆美人仿若是行走的养料。 陆明悦见到文轩帝欣喜若狂的表情, 赶忙对他解释:“皇上, 小女施展的才华只是南疆街坊时兴的盅术, 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并不会真的让枯败的树枝起死回生。” 听到陆明悦的解释后,文轩帝大失所望, 他知道陆姑娘所言不假,宫宴那日的龙藤花他带回宫不久, 就枯萎下来,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龙气稀薄, 不如魏宁侯这位新生的蛟龙气势浓厚。 看到文轩帝黯然的神色, 陆明悦心生怜悯,想到这位傀儡皇帝同自己一般,被张牙舞爪的蛟龙按在爪下逃脱不得,只得仰蛟龙大人的鼻息生存,大有同病相怜之感。于是她从荷包内掏出一小袋草木灰。 皇上,这是小女养盅所用的草木灰,只需在土壤中加入一点点,便可使花草长得更旺盛,亦可让根须没有腐烂的花草得以重生。” 陆明悦这袋养盅灰曾滴入她的鲜血,能够杀死许多寄生虫,的确可让花草长得更加茂盛,这点她已经在龙泉寺的山谷中试验过。 文轩帝大喜,他早就听闻魏太傅的桃花谷内遍布奇花异草,几次三番暗示太傅告诉他其中奥妙,却总是换来一对冷目。 想不到今日在陆美人手里得到了传说中的“养料”。真是不枉此行。 轩帝兴高采烈地接过陆明悦递来的袋子,仔细打量一番,发现与他平常所用的草木灰并没有什么不同。若不是秋猎还未结束,他真想立刻启程回宫试验一番。 -- 第76页 得到日思夜想的宝贝后,文轩帝赏赐了陆明悦一件镶嵌满华丽宝石的龙舌弓。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陆明悦翻身上马,进入林中去寻找白濯清。 白濯清所言非虚,陆明悦骑着绝尘在林间穿梭,静若无声。行宫内的猎场时隔三年才开,树林里的动物们早被养出了一身的肥膘,眼下就有一只硕大的野兔悠哉悠哉地啃着青草。 陆明悦头一次见到这么肥大的兔子,感叹皇家猎场果然是块风水宝地,连野兔都长得如此贵气逼人。她抬臂起弓,正欲拿下眼前的野兔回去做一道香辣兔丁。 突然,林间传来了若隐若现的谈话声,绝尘的耳朵比陆明悦更加敏锐,居然未经她的驱策就朝着出声的地方前行。 白蹄乌还对我忠贞不渝,可表妹的心却变了。” “白表哥自重,现下我已嫁作人妾,今日私下相会,已是不妥。” 陆明悦透过枝叶间的间隙,看到林中私会的二人,暗暗心惊。 林中私会的二人她都见过,一个是刚刚与她分开的白濯清,另一个居然是那日在马球赛上和她主动攀谈的白望山。 不得不说二人选择见面的地点甚是隐蔽,若不是绝尘马听到白濯清的声音,左拐右绕,还真一时难以寻到此地。 此刻白望山手中抚摸着白濯清的坐骑感叹,他那双妖冶的双眼饱含深情地望向对面冰冷的美人。 “我已经听你妹妹说了,这几年你在太傅府内从不主动邀宠,可是...亦如我一般没有放下当年...” “白表哥请三思而言,你与我和妹妹自幼在白家老宅长大,都是无所依靠的庶出兄妹,所以关系亲近一些。可现在我们都已成年,还望白表哥不要把年幼时的兄妹之情变得复杂。”白濯清后退两步,不再去看他的双眼。 “你我皆知我是被养母从乡间抱养来的,并无兄妹的血缘。当年我入仕后,知道你喜爱良驹,义无反顾地深入胡地为你寻得白蹄乌,当时你欢喜的很,与我定下海誓山盟,会等我从胡地调遣归来。可你最后为何要答应族长的要求,做了魏宁侯的小妾!”说到最后,白望山激动地拉起白濯清的手质问。 白濯清凄然一笑,终于抬头看向白望山。“那白郎可否记得我们许下的誓言,要彼此忠贞不渝,情比金坚,你在出行那日又做了什么!” “是我不对,酒后失德,错把你妹妹当作...”白望山着急解释,却被白濯清打断。 “木已成舟,表哥你不必再解释,濯清今日邀你一叙,是希望你远离....不要再和她纠缠不清。”说到关键处时,白濯清声若蚊蝇,让陆明悦听不清楚。 白望山闻言却是不屑地一笑。“你当我真的会喜欢那种放.荡的女子,清儿,你与她不同,为了从魏宁侯手中夺回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说完,白望山一把扯过白濯清,把她牢牢地按在石壁上,低头亲吻她的樱唇。白濯清奋力挣扎,果决地甩给白望上一记耳光,她眼中噙满了眼泪,怒道:“无耻!” 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陆明悦惊讶地捂住嘴巴,一是震惊白家俩姐妹居然和白望山自幼相识,并且有着混乱的关系。二是感叹太傅脑上的绿帽不知是该算作一顶还是两顶? 见白望山把白濯请搂在怀中低声说着什么,并无再有孟浪之行。陆明悦屏住呼吸缓缓地拉动缰绳,牵引绝尘悄悄离去。待终于走远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都惊出了一身薄汗。 “陆美人”突闻一声呼唤,陆明悦惊讶地转头,看到一脸欢喜的周广丞正骑着火红的赤兔马前来,在他身后跟随着几名侍卫。陆明悦略有不安地看向白濯清二人所在的方向,希望他们听到周广丞的声音后快速离开。 “周亲王兴致勃勃,可是大有所获?”陆明悦主动驱策绝尘朝周广丞的方向前去。 定是陆美人赏玩《女魃夜引弓》后被他的丹青技艺折服,所以今日才会如此主动,周广丞心中大喜,恨不得把美人的一颦一笑俱作于画中,再携其香软玉手一同欣赏品鉴。 周广丞光是想想就露出了痴笑,连身边的随从都看不下去,主动出言提醒。 “亲王,您刚刚可是猎得一只火狐...” “哦!是了是了。”周广丞在随从的提醒下从猎袋中掏出一只火狐,献宝似的递给陆明悦道:“小王见这只火狐皮毛靓丽顺滑,冬日用来做大氅领是最好不过。” 想到陆美人能够用他亲手猎来的狐毛做衣穿上身上,心里都觉得美滋滋的。 方才为了亲手猎得此狐,他可是下令身边的随从一律不许出手,可惜他射光了竹筒里的箭,也未能伤及火狐皮毛半分,正欲放弃之时,也不知是不是这只火狐被众人的穷追不舍吓得慌了神,竟然慌不择路撞到树上,扭断了脖子。 周广丞顿时眉开眼笑,捡起归西的火狐,命人在林中寻找陆明悦。 陆明悦正欲伸手接过周广丞送上的火狐,突然一道劲风袭来,周广丞手中的火狐消失不见,再抬头看去,那只火狐已然被一支铜箭牢牢地钉在粗壮的树干上。 “陆姑娘的冬衣就不劳周亲王操心了。”魏宁侯放下手中的霸王弓,冷冷地看向惊魂未定的周广丞。 大胆魏贼,想到若是方才的铜箭稍有偏差,被钉在树上的可能就是自己。 “魏宁侯,你...你可是要刺杀小王。”周广丞心有余悸,不由地高声质问。 -- 第77页 “本候只是觉得周亲王所猎的那只野狐毛色太差,若是给陆姑娘做衣,怕是会毁了呈祥布庄的招牌。”魏宁侯骑在高大的绝影马上,口气甚是张狂,众人朝他身后看去,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常隐和几名侍卫正肩扛一条粗大的木杆,木杆下绑着一只通体没有一丝杂色的雪虎。虎脑上还残留有一只铜箭,可能是射箭之人力气太大了,整支箭没入雪虎眉心,只露出箭羽在外。 铜箭比竹箭重的多,但杀伤力却是极大,若是射箭之人力气不够大,弦拉的不够满,射距可能不足一丈。可是魏宁侯所持的霸王弓威力无比,弓身乃是玄铁打造,弓弦是取兕的筋皮炼制,整个霸王弓足有千石只重。 如此宝弓再加上杀伤力十足的铜箭,难怪这头雄壮的雪虎被魏宁侯一箭射杀。 周广丞看到魏宁侯所猎的雪虎,顿时觉得那只撞死自己的蠢狐狸却是上不了台面,连招呼都羞于和陆明悦打,垂头丧气地带着身边的随从离去。 魏宁侯见周广丞知难而退,顺势收起嚣张气焰,摆出一副贤臣姿态与其道别,随后他策马行至陆明悦身旁,贴耳低声道:“听闻雪虎的皮毛与人肌肤相贴便会自行发热,冬日里美人可否不着寸缕,躺在虎皮上让本候作一副《女魃缠虎图》?” 第42章 .撞破、若是放在往日里,陆明悦闻得魏宁侯的调戏之言,只会红着脸啐一口无赖,然后逃之夭夭。可是想到她今日在林中撞见怠 若是放在往日里, 陆明悦闻得魏宁侯的调戏之言,只会红着脸啐一口无赖,然后逃之夭夭。可是想到她今日在林中撞见的一幕, 不禁对太傅心生同情, 不忍出言苛责。 魏宁侯见陆明悦只是含情脉脉地望向自己,心中大受鼓舞。常隐所言不假, 女人皆爱华丽衣裳, 他的悦儿容貌出尘,自然不能免俗。 他早知猎场中有只虎王,通体雪白最适宜做冬日的大氅。于是一早便整装出发,在林中设下的数枚陷阱,终于引得雪虎现身。 今日他为了擒得此虎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急需美人宽慰一番, 现下美人心情大好, 于是魏宁侯长臂一捞, 把陆明悦拉近他的怀里,驱策绝影奔向林内。 陆明悦本在同情地看向魏宁侯, 却不知对方为何突然狂.性大发, 一下子抱住自己往林内钻。 待她回过神来后更是惊讶不已, 原来魏宁侯居然把她带到了方才白濯清和白望山幽会的地方。待魏宁侯把她从马上抱下后,她仿佛还能闻到残留在此地的檀香。 魏宁侯哪里晓得陆明悦脑中在想什么,见她并未出声阻止自己, 顿觉自己备受鼓舞,于是把美人按在石壁上, 不客气地低头含住他渴望已久的红唇。 “啪”的一声脆响, 打得躲在旁吃草的绝影都是一颤。 魏宁侯被迎面袭来的玉掌打得脸都一歪, 又惊又怒, 剑眉高高挑起,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挨上陆明悦的耳光,但毕竟上次陆明悦神智不清,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可眼前的美人灵台清明,连魏宁侯都不能替她找出借口。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更是提醒着自己这位女子有多狠心。 “你这是发了什么臆症?”魏宁侯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问。 陆明悦亦是很惊讶,方才她被太傅压住时,鼻腔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她只觉太傅贴近的凤眼有一瞬间和白望山的重合在一起,于是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耳光。 可这其中的缘由,她又不敢说出口,若是太傅知道白濯清姐妹与白望山有着那种关系,依太傅的脾气,怕是会直接拉开霸王弓把白望上钉死在树上。 白望山官职虽然不大,但却在度支司掌管粮草派送一事,若是太傅侯在此时对他痛下杀手,恐会让白家寻得机会参奏魏宁侯。 陆明悦紧咬下唇,虽然闭口不言,脸上却是一派委屈。 魏宁侯真想仰天长啸,他堂堂北朝摄政王,求爱不成反被赏了一巴掌,打他的人还一脸委屈。 可面对被自己宠坏的美人还说不得打不得,毕竟外面还有一群狂蜂浪蝶在抻着脖子等着接盘。魏宁侯吞下胸中的憋闷,翻身上马,面无表情地朝陆明悦伸出手。 陆明悦把手放在魏宁侯的大掌里,只觉身子一轻,下一刻便在她熟悉的怀中。 常隐自然不敢打扰太傅的好事,在太傅带陆明悦钻进树林后,便率人抬着雪虎直接前往皇上所在的场地。 回去的路上,二人静默不语,陆明悦偶尔偷偷抬眼看向魏宁侯冷峻的侧颜,方才她太过用力,此刻太傅俊脸上的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到了场地边上,魏宁侯让陆明悦先行进去,过了片刻才与几位大臣们一同进入。 兵部尚书是魏宁侯一手提拔起来的,前几日太傅在营地上把他最看不顺眼的中书省严侍郎驳得哑口无言,让他更对太傅心悦诚服。只是今日伟岸的太傅大人脸上怎么好像有一个巴掌印。 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傅脸上动掌! 不过爬到这个位置,他自然晓得不该问的不要过问,身边的几位大臣更是心有灵犀,频频把话题往天气上引,仿若都没看到太傅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 常隐他们把雪虎送到场内的时候便引起官眷们的一阵惊呼,这么大的老虎他们从未见过,更别提是仿若雪雕的雪虎了,再瞧那支深入虎脑的铜箭,更是对太傅的臂力赞叹不已。 -- 第78页 待太傅进了场地,众人不由地热烈的欢呼,却在看到太傅俊脸的一刻微微一滞。 文轩帝在场内已经恭候多时,巴不得赶快结束今日的狩猎,于是迎身上前对太傅连声赞叹。“太傅的箭法又有所精进,这么大的雪虎居然被爱卿一箭给....咦...太傅你脸上怎么有个巴掌印?” 文轩帝替在的场众人问出了心中所想,场上鸦雀无声,都在等着太傅说出口那位大胆狂徒的名字。 魏宁侯笑的坦然,瞥了一眼藏在女眷中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垂着小脑袋整理她一尘不染的衣角。 “在熊洞口看到一只幼熊,本想将它带回府养大,没想到此熊的野性还是太大,挣扎之间给位微臣一巴掌。”魏宁侯淡淡地说。 众人半信半疑,若说太傅的脸是被幼熊所伤,这掌印也太过纤细吧。 第一日的狩猎结束后,陆明悦随两白位夫人离去。 马车中,白濯华兴致冲冲地说着她从几位夫人口中得知的秘闻,陆明悦偶尔应付几句,暗中打量起同样心不在焉的白濯清,仔细看去,她的嘴上口脂明显已经补过,眼角也有淡淡的泪痕。 行宫内,阿蛮早已在小厨房里热上了水,待看到两手空空而归的陆明悦,她不由地吃惊地问:“小姐,你怎么什么猎物都没打到啊?奴婢和亲王的侍女闲聊,听闻今年林中的野兔又肥又笨,光是被人围追都能吓得一头撞死。” 陆明悦靠在软榻上不语。今日她虽然空手而归,但是肚子里存的秘密却甚是撑的慌。 秋猎将会持续五日,这几日陆明悦都乖乖呆在屋内,或是去行宫的花园中逛逛。 她没有故意躲着太傅,只是怕蹄下无声的绝尘再带自己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场景。 陆明悦虽然没有出去狩猎,但在每日下晌,常隐都会送来太傅所获的猎物,也不知是不是太傅这几日心中火气大,这些猎物们死得可没有雪虎那般痛快,个个都被大卸八块,就连行宫内的厨子们都在感念太傅大人的举手之劳。 陆明悦望向桌上的红烧熊掌,这道菜肴已经接连上桌四日,听闻这几日太傅都快把山中的狗熊杀光了。 众臣们都私下议论,魏宁侯真是睚眦必报,那日被只幼熊落了面子,便要屠尽整个山头的熊瞎子陪葬。 只有陆明悦知道这是太傅对她那日造次手掌的警告。这几日,魏宁侯亦不再前来陪她用膳,陆明悦觉得一个人怪冷清的,喊了几声阿蛮,才发现她不在屋内。 这几日阿蛮总会莫名地消失一阵,问她去哪了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不过今夜陆明悦却有要事需出去一趟。 这几日在行宫花园闲逛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一处偏僻的假山内有一种迷幻花。 此花只在花期内的午夜时分昙花一现,随后便迅速凋落,陆明悦一连观察了几日,算算这几天应该快到花期,加之她们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于是打算去碰碰运气。 可惜阿蛮不在,陆明悦留下纸条便独自一人前往花园。 今夜行宫内甚是安静,陆明悦走了半响也没见到个人影,最后凭借着白日的记忆,总算寻得了那处假山。 借着月光,陆明悦欣喜地发现迷幻花正在缓缓打开花瓣,不出片刻,嫩黄色的花蕊便绽放在她眼前,陆明悦手脚麻利的把花粉收集到瓶内。 看到枯败了一地的迷幻花,陆明悦不由地感叹来得早不日来得巧。她正欲离去,却突然听到假山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躲在了一块凹陷的石壁上。没想到黑暗的石壁内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捂住她欲呼叫的嘴,然后迅速地把她拉近黑暗之中。 陆明悦被拉进一人怀中,感觉到对方火热又坚硬的胸膛,她正欲出手,突然闻到了熟悉的薄荷皂香。 太傅?陆明悦不敢相信,待她适应了石壁内的黑暗,细细看去,可不就是多日未见的太傅。 魏宁侯见陆明悦不再挣扎,放开了禁锢她的手,放在唇边做噤声状。 远处细碎的脚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一会就有两道身影闪入假山内。 紧接着便传来窸窸窣窣地脱衣声,然后传来让陆明悦面红耳赤的声响。 居然会有人来此地偷情! 陆明悦地好奇是何人如此胆大,敢在行宫内大行巫山云雨,她悄悄探过头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借着月光,陆明悦清晰地看到滚在地上二人,居然是白望山,而另一人竟然是白濯清。 陆明悦似被火燎了一般迅速缩回头,把小脑袋深深地扎入魏宁侯胸口。 但她很快发现太傅勒在她腰间的大手变得逐渐不安分起来。 玉皇大帝啊!陆明悦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盯向太傅。此刻他的娇妾正被人...,这顶明晃晃的绿帽都快把黑暗的行宫点亮了,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调戏自己,太傅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吗? 恰在此时,白望山出声了。 第43章 .杀人灭口、白郎,你说那日,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人是我 “怎地还这般主动, 一连几日都喂不饱你吗?” “哼,华儿旱了快三年了,望山哥哥你真是狠心, 心里只有我那个木头姐姐, 若不是有事相求,还不肯见我呢。” 这...这声音不是白濯清, 而是白濯华, 陆明悦暗暗放下心,还好不是白濯清。 -- 第79页 白望山看到身下和他日思夜想的女人一摸一样的容颜,掩藏起眼中的厌恶,声音见冷道:“可惜那件事也叫你办砸了,白族长非常不满。” 白濯华急忙为自己辩解:“我已经按照你们的叮嘱把那窝蛇蛋放在婉荷阁的池塘呢,她身边的丫鬟也被我收买换了她的熏香,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没本事, 连太傅都哄不进屋内。” 原来太傅府的内鬼竟然是白濯华!怪不得在聚会那日白濯华非要当众和鲁燕婉撕破脸皮, 想来她是担心鲁燕婉和陆明悦那日带去的青柚茶相接触,会提前引蛇出池。 可惜她千算万算, 却不曾料到一直和鲁燕婉不对付的陆明悦竟然会主动前往婉荷堂, 使得他们的计谋功亏一篑。 “你可是有本事, 这三年不也从未近得魏宁侯的身,若不是我劝慰,白族长早已把你们姐妹二人舍弃。” 白濯华闻言却是得意一笑, 伸出胳膊朝散落在地上的长裙内探去,她掏出一张薄纸对白望山挑眉道:“这是在太傅书房内找到的军事布防图。” 白望山闻言大喜, 即刻展开图纸仔细端详, 随后冷笑道:“魏宁过果然志不在南疆, 只是他此行必败。” 白濯华不清楚白族长他们私下的计划, 但若是她寻得此图之事被发现,定会被太傅灭口,想到如此,她不由紧张地问:“你何时接我出府?若是被太傅发现我盗取...啊!” 白望山趁机掐了她一把,他轻蔑地笑道:“魏宁侯不会发现的,此行南疆他必然有去无回。” “白郎的意思是,太傅会死在南疆?”想到如此英俊的男人会命丧南疆,白濯华不免惋惜起来。 可是太傅对她的提防心太重,若是他能如白望山这般疼爱自己,她定不会为白家效命,要怪只能怪太傅太薄情,从来不给她机会,她还年轻,怎么可以一辈子老死在太傅府内。 白望山没有回答她,白濯华则在享受身上之人带给她的快感,她才不像自己那个傻姐姐,对男女间的爱情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白濯华突然觉得脖颈一凉,只听“咔嚓”一声,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眼前的情郎扭断了脖子,她惊讶的凤眼呆呆地望向冷笑的白望山,渐渐失去了光彩。 这一幕发生的过于突然,躲在魏宁侯怀里的陆明悦惊得目瞪口呆。 白望山从容不迫地穿上衣服,厌恶地看向地上的尸体。森然道:“你怎配和清儿拥有相似的容颜,若不是你嫉妒我和清儿情投意合,非要横插一脚,我们二人早已结为夫妻。” 白族长早有此意除掉这个淫.妇,以免节外生枝。白望山找来几块巨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缠在白濯华脚腕上,打算给她丢进枯井里,却没想白濯华本已经僵硬的身体突然扭动了一下。 白望山吓得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死死盯向白濯华惨白的脸。良久,见白濯华并无动静,他又放心下来,伸出手试图合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手掌抚摸在白濯华冰凉的脸上,白望山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他惊讶的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白濯华的双眼依旧大大地睁开,无神的眼球似是活了般盯向自己,下一秒,她的眼中便渗出了血泪。 “白郎你好生无情,对姐姐说是我故意在酒后勾引你失德,这都是你为自己找寻的借口,你和清儿相识十余载,难道还分不清我们姐妹二人的区别吗?”白濯华扭动着僵硬的四肢,诡异地从地上慢慢爬过来。 白望山想要跑,却发现他的双腿被不知被从何而来的树藤死死缠住,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白濯华缓慢地爬到他的身上。 “白郎,你说那日,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人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白望山恐惧地往后退,可是身后却是坚硬的石壁。 “那你为何诬赖我,自打那日后,清儿对我这个亲妹妹不理不睬,我们二人也渐行渐远。” 白濯请扭曲的脸紧紧地贴在白望山面前,与之前二人抵死缠绵不同,她口中冰冷地气息吐在白望山脸上,让他头皮都炸裂起来。 白望山终于崩溃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道:“是清儿太保守,不肯在成婚前与我偷尝禁果,我便借着酒意把你当作她.....。” “那你为何说太傅此次南行不能活着回来了?”白濯华眼中的血泪滴答滴答地落在白望山脸上。 白望山机械地回答:“行军的粮草已被我动了手脚,在运输粮草的车马上藏有蝗虫卵,等到太傅和闽南开战,便会发现军粮所剩无几,吃不上粮,他魏家军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陆明悦停止施展蛊术,她此刻已经被白家的不择手段惊呆了,南疆再乱,领兵谋反的乌轲王也不曾做过自毁粮食的缺德事。白家为了扳道魏宁侯居然暗中摧毁打仗所用的军粮,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就不担心重伤魏家军后,胡人和闽南王趁势而起,将北朝百姓再次陷入生灵涂炭的境地。 白望山从幻术中挣脱出来,方才还趴在他身上的白濯华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脚边还拴有巨石。他抬手擦擦脸,并没有什么血泪,只有自己恐惧的汗水,仿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可为何会如此真实?白望山还在发愣,突然感到后脑一痛,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太傅...你是杀了他吗?”陆明悦也从黑暗的岩壁内走了出来。看向倒在地上的二人。 -- 第80页 “白望山还大有所用,你先随我离开此地。稍后自会有人发现他二人。” “那份军事图太傅也不要了吗?若是被白家所得怎么办?” “白濯华偷的军事图是假的。”魏宁侯听到远处已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拦腰抱起陆明悦,轻轻一跳便越过了围墙。 二人前脚离开,便有暗侍前来把假山内二人存在的痕迹抹去。 又过了片刻,中书侍郎家的严夫人和监察御史的齐夫人带着各自的丫鬟行至此地。 “姐姐,黑灯瞎火的,咱们来此作甚?”齐夫人天生胆子小,若不是被严夫人撺掇,她肯定不会来这么阴嗖嗖的地方。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这几日我在猎场上和几位夫人闲聊,得知行宫处有一所送子山,传说先皇的嫔妃们都会到此祈福,然后摸一摸山上的石头,回家在和夫君...就能生儿子。”严夫人神神秘秘地说道。 “真的吗?”齐夫人眼睛在黑夜中一亮,她已经连生两女,现下年岁已大,若是下胎不能一举得男,便要从小妾的房中过继一子养大,可是小妾的儿子最小的都有七岁,怎么会和她这个养母亲。 想到如此,齐夫人打起精神,觉得眼前阴森森的景致也没这么可怕了。 “肯定的啊,你没看先皇六个子嗣都是皇子,就是没有一个公主,可见此山定然灵验。哎,到了,前面就是了!”严夫人看到前面的假山,想想那几位夫人跟她描述的位置,应该就是了。 二人手牵手走到假山前,齐夫人虔诚地摸了摸假山的石壁,然后闭上眼,开始默默祈愿。 严夫人的两位嫡子都已经长大,所以并无所求,只好在齐夫人祈愿的时候随意打量起眼前的假山。 “啊呀!”严夫人一声大喊,哆哆嗦嗦地连连后退,还撞倒了正在祈福的齐夫人。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齐夫人本来就胆小,看到黄夫人瘫坐在地上,手指向黑漆漆的假山洞口,浑身颤栗, “有人,好像...好像躺在地上。”严夫人的上下牙都在咯噔咯噔打着颤。 “黄莺,你过去看看。”齐夫人令身边的丫鬟前去查看。 黄莺的胆子甚大,平日里都是她在院内守夜。 只见那名被唤做黄莺的丫鬟迈着大步钻进假山内,转眼间又慌乱地跑出来。 “夫人....里面有...死人...。”黄莺白着脸说道。 魏宁侯抱着陆明悦飞檐走壁,直到二人的住所前才把她放下,此刻院里静悄悄地,只留陆明悦房内一丝微弱的灯光。 看阿蛮已经回来了,应该看过纸条后正在屋内等她。 “太傅怎会知道,白望山他们今夜会在假山内幽会?”陆明悦好奇地问。 “常隐已经盯这二人好几日,只是不知为何,常隐在晚膳后突然闹起了肚子。所以...今夜本候就来了。”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太傅有什么古怪地癖好,原来是他早就怀疑白濯华是府内的奸细,所以特地带上姐妹二人来行宫,看看会不会露出马脚。 “你是如何知晓白家姐妹和白望山的关系?”他方才见陆明悦在白望山杀死白濯华之后,从怀内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些黄色的粉末对白望山的方向一吹,片刻后,白望山便如中了魔怔一般惊恐地大喊大叫。 然后陆明悦站在山壁内开口说话,用白濯华的语气质问白望山为何要欺骗自己。没想到白望山却毫不生疑,似是被什么吓到般惊恐不已,倒豆子一样把实情全部吐露出来,这其中就包含白家在南行军粮里做手脚的事情。 第44章 .和解、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魏宁侯知道陆明悦在假山内施展了幻术, 利用白望山刚刚杀死人的恐惧,让他吐露出实情。 “这...。” 陆明悦见太傅脸上并没有怒意,可见他并不在意白家姐妹与白望山的关系, 便把几日前她在林间撞见白濯清与白望山私会一事告知太傅。 “那你那日突然打我, 可是与此事有关?”魏宁侯火眼金睛,一下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陆明悦不知太傅为何突然会联想到她那一巴掌, 但在那日, 的确是因她脑中浮现出白望山的模样,才会忍不住出手... “嗯”陆明悦点头承认。 魏宁侯突然笑了,脸上的阴沉骤然转晴,取而代之的是满意的微笑。 方才在假山内,陆明悦主动下盅探查出白家的阴谋,全都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 他的悦儿在人情处事上颇为老练, 可惜在感情上却是一片空白, 需要他慢慢引导。 “那本候若是还想轻薄你, 陆姑娘可否还会痛击我的颜面?” 太傅这问题好生无礼,既然是轻薄, 她自然要反抗。 看到美人娇羞的模样, 魏宁侯捏住陆明悦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另一只手则握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脸上,眸中隐露邪气,无赖地说:“本候现下就想轻薄悦儿, 还望悦儿下手轻些。” 陆明悦气得抽回贴在太傅脸上的手掌,却见魏宁侯得寸进尺道:“若是悦儿舍不得打, 那本候便不客气地享用了。”说完低头在她额间一点。 感受到怀中美人难得一见的顺从, 魏宁侯大喜, 放下擒住她下巴的手, 灵巧揽过她的腰身。 悦儿的肌肤如同水磨豆腐一般滑嫩,仿佛会吮吸他的手掌,一旦贴上就舍不得放手。 -- 第81页 “太傅...!” 陆明悦感到前襟一凉,原来小衣竟然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开抽走。 “美人上次赠予的香帕已然失去了馨香,不如换作此物以解本候在南疆的相思之情。” 魏宁侯满足一笑,把美人藕荷色的肚兜收入衣内。 陆明悦双臂环住胸口,抬脚狠狠地踩在魏宁侯的黑靴上,夺路而逃。 阿蛮正坐在桌边,手肘支着圆润的下巴打着哈欠,见到小姐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连话都顾不上同她说就迈进里屋,随后关上门。 “小姐,您这是躲谁呢?”阿蛮朝门外看去,外面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片刻后,阿蛮见陆明悦走出了屋。 “小姐,您这闹得是哪一出,都要就寝了,怎么还换了套衣服?”阿蛮给陆明悦递上一杯温水。 陆明悦垂眸小口饮着杯中的温水,仿若在喝下什么难以下口的中药,良久才回答:“在外面弄湿了衣襟,回来换一套。阿蛮你晚膳后去哪了?这几日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阿蛮听到小姐的疑问,坦诚道:“在营地那晚,因为阿蛮身手太弱了,差点让小姐身陷险境,奴婢思来想去,决定让常侍卫教我几招擒拿手。” 原是如此,陆明悦笑道:“营地上的那群人可不是一般的流寇,他们都是追随在四王子身边的胡人勇士,阿蛮你能以一敌三,已经非常厉害了。” 阿蛮不好意思地一笑,陆明悦继续说:“不过常侍卫是太傅身边的贴身侍卫,武功比那些武林世家都强上几分,你跟他学学也是好的。” “哼,我一开始也是如此想的。”说到这里,阿蛮露出了羞愤的神色,“常侍卫一开始还算老实,不过是教奴婢一些贴身肉搏的技巧,哪想到他却得寸进尺,居然在今日缠斗的时候趁奴婢不备,亲了奴婢一口。” 陆明悦闻言一愣,联想到常隐往日里对阿蛮对殷勤,看来常侍卫是看上她身边的阿蛮了。可惜这种偷香窃玉的行为同他的主子真是一脉相承,想到如此,陆明悦情不自禁捂住她发烫的红唇。 “不过奴婢怎能平白吃这种闷亏,立马就把泄魂盅朝他身上招呼上去,后来听其他几个侍卫说,常隐那个淫.贼在晚膳后就一直蹲在恭桶上。”阿蛮得意地说。 陆明悦笑得苦涩,原来今日让她胸口清凉的祸首居然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阿蛮做的很好。”陆明语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备受鼓舞的阿蛮笑着去收拾明日离宫时要准备的行装。 陆明抬头看了眼悬挂在窗边的明月,一团乌云正缓缓飘来,似要吞噬这夜间的唯一的光亮。 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严夫人和齐夫人还算见过世面,待看清躺在地上的死人居然是太傅的小妾,而她身边的奸夫生死不明,二人在惊吓之余赶快唤来了侍卫。 半盏茶后,大理寺卿,监察御史和白左相便匆匆赶来。 白左相看见被五花大绑的白望山,耷拉着的眼皮情不自禁微微抽动,他叮嘱过白望山内找机会除掉白濯华这个不定因素,却不知他抽什么疯,居然在行宫内就迫不及待动手。 “回府尹寺卿,仵作正在赶来的路上,下官初步勘查,发现死者脖颈被人扭断,且在受害前与人欢好过,与她欢好之人就是昏迷不醒的白度支使。死者手上,脚上都捆有草绳,草绳的末端系有巨石。从现场来看,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寺正向两位大人禀报。 “你怎知白度支使就是同死者欢好之人,有没有可能是白度支使恰巧遇过此地,被准备处理尸体的凶手发现,然后被凶手击晕嫁祸。” 齐御史看白左相面无表情,但他深知白望山是户部的人,自然要为其袒护一二。 “这...应该不太可能,刚刚下官检查白度支使的后背,其背上有数道新鲜的抓痕,而死者的指甲内恰有一些皮屑。而且...正如下官所言,假山内并无其他人的痕迹。” “只靠背后的伤痕,就定下白度支使和死者的关系,未免太武断了,本官见白度支使穿戴整齐,并不像是与人欢好后的模样。” 伊寺卿见齐御史频频找自己手下的茬,加之在往日里两司也不对付,不禁吹胡子瞪眼,正欲出言反驳却听到了有人嘲讽:“难道齐大人在竺春楼和夏烟姑娘快活完后,是光着屁股找老鸨结算的?” 众人回头看去,太傅大人正站在他们身后。 夜色中魏宁侯身材修长,把绣着蛟龙图案的直裾穿出一股雍容华贵的味道,他不经意地旋转手指上的象牙扳指,微挑的凤眼冷傲地扫向众人,让他们情不自禁地生出俯首称臣的感觉。 “太...太傅大人说笑了,微臣觉得寺正单靠片面之观就妄下断言,有些不妥。”齐御史都不敢去擦头上冒出的冷感,想到太傅大人连他与夏烟姑娘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不禁心慌起来。 “哦,那齐大人有何高见?” “微臣觉得...应该先把白度支史唤醒,看他如何解释。” 魏宁侯点点头,他身边立刻有侍卫上前,抓起白望山的后脑勺,把醒神膏放置在他鼻下。 众人不禁偷偷打量起太傅的表情,见他神色自若,完全不像被人带了绿帽后该有的模样,不禁感叹太傅大人心胸开阔,是他们这等常人遥不可及的。 不一会,白望山混混沌沌地醒来,看到眼前盛气凌人的魏宁侯,不禁往后一缩,下意识扭头去看白濯华尸体所在的位置。 -- 第82页 此番举动,无疑暴露出他的身份,魏宁侯冷哼一声道:“来人,把白望山带下去审问。” “且慢!”一直默不作声的白左相终于开口,“白望山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宫,应该移至大理寺卿,同监察司一起审问。” “白卿可知,死者是本候的小妾,自然容本候家法处置。”魏宁侯蹙眉看向白克鹏。“更何况死者和凶手都是白家的人,家丑不可外扬,本候这也是为了白卿的名声考虑啊!” 白克鹏被魏宁侯一口一个白卿唤得身上都老肉都抖了三抖,心中不由地骂娘,脸上却摆出了羞愧之色。 “正是因为此二人乃白家所出,却做出了这等...禽兽不如之事,白某深感羞愧,若是白望山被太傅私下处理,恐会污了太傅仁爱的名声,不如就把他交给白某处置。白某自然不会让此事走漏风声。” “看来白卿对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一事颇有经验。”魏宁侯阴阳怪气地回复。 齐御史见状赶忙出来打马虎眼,“下官觉得白丞相所言极是,此事本就是太傅您和白丞相家的私事,若是牵扯上大理寺和监察司,恐会变得复杂,不如就由二位私下解决,让今夜的事止步于此。” 魏宁侯思虑片刻,对白克鹏道:“那便如白卿所言,你我二人到书房一谈,让伊寺卿和齐御史都回去吧。” 第二日回京的时候,陆明悦没有发现三夫人白濯清的身影,打探后才得知,白濯清请求太傅让其留在行宫之内,待为姐姐守丧完后,她自会了断红尘遁入空门。 陆明悦得知白濯清的情况后松了口气,还好太傅并未因白濯华一事迁怒于她,最终给了白濯清一条生路,也让她从此远离白家的控制。 只是那个喜爱骑马的恬静女子,从此要与青灯相伴一生,陆明悦亦感到唏嘘不已。 第45章 出兵南疆、白克鹏头一次生出无力感,他感到滔天的权势正在从他枯败的掌中流失 归京后, 朝堂内果然有所变动,白望山因在秋猎中受伤需要静养,因此被调离户部, 新上任的度支使居然是门右相推举上来的一名寒门子弟。 本是无足轻重的调任却似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石头, 掀起朝内各方势力的阵阵波澜。 众人皆知,户部自先帝在位以来一直被白家把持得密不透风。太傅究竟是给了白家什么好处, 居然能把自己的棋子安插进去。 不仅是朝堂上, 京内官眷中也在疯传,传言与太傅同去行宫狩猎的两位孪生小妾,一位在行宫突发急症病逝,另一位被太傅送去庵堂。 有些人不禁好奇,仔细打探之下发现这两位小妾居然就是白家几年前送给太傅的一对庶女。 太傅的两位小妾和白望山同在秋猎中出事,而且三人还自幼相识, 众人不由地暗自揣摩三人的关系。 看来那位病逝的小妾死得蹊跷...光是死了还不够解除太傅胸口的郁气, 需白家送上户部的空缺加以安抚。 周广丞在府内听到这些传言之时却是欢喜得直拍大腿, 感叹绿帽轮流戴,苍天绕过谁!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魏太傅亦有今日, 让他痛快不已。 柳云舒因在秋猎前陪母亲去乡下探亲, 所以没能参加此次秋猎。她近日刚回京就听到各种荒诞不羁的流言, 忙约见陆明悦在酒楼内一叙。 “各府都传疯了,说死在行宫的那位小妾和原度支使有私情,被太傅发现后处置了二人, 还连带着囚禁了另一位孪生小妾,这可都是真的?” 上菜的店小二才刚刚走出厢外, 柳云舒便迫不及待地问。 陆明悦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得含糊其辞道:“我们在去行宫的路上遇到了流寇, 当晚我躲在林内招了风寒, 只参加了一场秋猎就回行宫休息,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因不想和胡人在当下撕破脸皮,所以胡人假扮流寇意图刺杀皇帝之事被魏宁侯等人压下,众人只当是有些不开眼的流寇恰巧闯入秋猎的营地,被恰好在附近驻扎的魏家军击杀。 此事自然没有太傅家的秘闻更吸引京内好事人的目光。 柳云舒感叹还好陆明悦平安无事,看到她气色如常,放下心来继续八卦。 “你可知白家的两个小妾确如传闻所言,一个死在了行宫?另一个被太傅关在庙庵?” “我从行宫归来那日的确没看到两位小夫人,只是听说三夫人发急症去了,四夫人悲痛不已,请求太傅让她留在行宫为姐姐守丧。” 柳云舒惊讶不已,想不到京城中的流言中还有几分真,不禁担忧地看向陆明悦道:“王含钰她们私下里说...你是魏府灾星,妲己转世。自从你住进太傅府内,逼疯了二夫人,害死了三夫人,还撺掇太傅把四夫人赶到庙庵中囚禁起来。” 陆明悦哑然失笑,王含钰还真会见缝插针地编排她。也不知太傅可否听进去这些谣言,好赶快把她这颗“灾星”移出府外。 满足完柳云舒的好奇心,陆明悦边匆匆赶回府中。 魏宁侯对外宣称下月领兵出行,这半个月他会在府中修养。但此番说辞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翌日一早他就会轻装南下,随等候在半路的大军会和,好打闽南王一个措手不及。 从明日开始,陆明悦则要一直呆在府内,好好做一名在纣王行军前求欢无度的祸国妖妃。 临行前,陆明悦作为府内仅存的“女主人”,不得不为太傅打点好一切行囊。 -- 第83页 魏宁侯走进屋时,看到陆明悦正把一堆瓶瓶罐罐分门别类地放在药匣内,并且细心地在每一瓶药旁写好了备注。他好奇地逐一拿起,有解瘴气的,有解蛇毒的,甚至还有缓解蚊虫叮咬的。 他感到胸口仿若被人用娇软的小手捂住,暖心的很。情不自禁地从背后搂住美人,把高挺的鼻梁低在她细滑的脖颈内低笑道:“悦儿可否为本候准备了治疗相思的解药。” 陆明悦推开他的毛手毛脚,把散乱的药瓶又逐一放回去,紧绷着脸道:“南疆民风开放,自然少不了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太傅若愿来者不拒,自然不会发病。” 魏宁侯扳过陆明悦紧绷的小脸,对着她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道:“本候自当谨记悦儿的叮嘱,此行定会洁身自好,也望我的悦儿乖乖等本候归来。” 陆明悦望着凤眼含笑的太傅,轻启朱唇:“悦儿愿等太傅平安归来。” “等我归来,你我完婚可好?”魏宁侯收起笑脸,表情诚恳地问。 陆明悦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扭头盯着黑漆漆的药匣轻咬下唇,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会考虑此事,希望太傅给我一些时间,等太傅平安归来,悦儿定会给太傅一个答复。” 刚说完,陆明悦顿觉身子一轻,她居然被魏宁侯高高举起。头晕眼花间,太傅爽朗的声音传来:“本候定会为悦儿凯旋而归,让你身披凤袍霞帔进我魏府大门。” 翌日清晨,陆明悦睁开眼,她摸摸身边空荡荡的床铺,缓缓地坐身起来,昨夜他们相拥而眠,太傅倒是异常的老实,只是把她抱在怀中,听着太傅强健有力的心跳,陆明悦这一觉也睡得十分安稳。 “姑娘,您怎么一大早就簪上花了”南枝进来看到在床上发呆的陆明悦问。 簪花? 陆明悦微微一愣,走到铜镜前打量,果然在她耳边发现一朵浅粉色的相思花,定是太傅趁她在睡梦中时,偷偷放在她耳侧。想到他蹑手蹑脚把花别在自己耳边的模样,陆明悦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南枝看到羞涩的陆明悦亦是开心,他家老爷这番夸父追日总算是摸到点热光,赶忙助攻道:“太傅大人今早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轻手轻脚的,还叮嘱奴婢不必叫醒姑娘相送,让您睡个好觉。” “太傅若是想要小姐睡个好觉,就该宿在自己屋里。”阿蛮端着水盆进来,打破了屋内的甜蜜的气氛。 罢了,和一个能对爱慕之人下泻药的女子谈感情,无异于对牛弹琴,南枝实相地没有和阿蛮斗嘴,接过水盆同她一起伺候姑娘洗漱。 奇怪,陆明悦看向配合默契的二人,她怎么觉得自从上次遇蛇后,阿蛮和南枝很少斗嘴了,相处得还越来越融洽。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就在绝大多数人还以为魏宁侯沉醉在美人的温柔乡中时,突然传来了闽南大捷的战报。 朝堂内众臣面面相觑,不由地掏掏自己的耳垢,可是他们听错了,闽南大捷?不应该是南疆大捷吗? 待禀报战情的士官第三次喊出闽南大捷时,军机大臣将信将疑地把战报拿在手中仔细观看。 原来是魏宁侯带领魏家军和南疆的成璟将军联手,把闽南王来了个上下包抄,短短五日内便踏过闽南护城河,攻入主城,把还没来得及从暗道中逃走的闽南王周珀忠当场击杀。 之后,王势将军更是在城内发现了一批周珀忠私下炼制的兵器,并且查得其下瞒报的私兵数量居然比朝廷限定的多出十倍有余。 在奏折内,魏宁侯还指出周珀忠瞒着朝廷开山挖矿,炼制出的兵器异常锋利,削铁如泥,在攻打闽南时我方战马频频被铁钩斩断马腿,使得先锋骑兵损失惨重。 还好周珀忠承袭王位不足五年,培养的新兵们虽然手持利刃,却不是身经百战的魏家军对手。不过若是容其私下发展,不足五年便可危及到北朝江山。 庭内众臣听闻完军机大臣读完奏文,背后不禁冒出一层冷汗,没想到平日里窝在边疆不声不响的闽南王居然在私下里搞出这么大阵仗,还好太傅及时发现,斩草除根,绝了闽南的后患。 与门右相那群欢呼雀跃的臣子相比,白克鹏阴沉的面上毫无喜色,自从白望山在行宫被抓后,他就知道他们费尽心思在军粮上动的手脚已然暴露,可魏宁侯趁他们再次布局时已然悄悄出城,等他得知消息想警示周珀忠时已然来不及。 主宰朝堂四十余年,白克鹏头一次生出无力感,他感到滔天的权势正在从他枯败的掌中流失,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禁有些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身后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白克鹏回头看去,是他最得意的儿子白秋水。 白秋水面含微笑,仿若在和门右相他们一同庆祝闽南的大捷。只是在没人注意时低头对白克鹏轻轻说:“父亲安心,孩儿和魏宁侯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路还很长,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当闽南王意图屯兵谋反被魏宁侯所杀的消息流出后,北朝的百姓皆是站在魏宁侯这一方。 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好不易才过上偶尔吃上肉,年底能攒点钱购入皎月堂胭脂哄哄自家婆娘的安定日子。偏偏闽南王非要为了能够登上帝位起兵造反,试图再次让北朝百姓陷入兵荒马乱的时局。 相比之下,一直用心辅佐文轩帝的魏宁侯显得多么赤胆忠心,明明离那金灿灿的皇座只有一步之遥,却为了北朝和南疆百姓的安生乐业亲自领兵出仗。 -- 第84页 此番举动,就连往日里和魏宁侯不对付的周广丞都忍不住站出来为其大加赞赏。 北朝的其余几位藩王听到周珀忠的结局,立马收起了往日哭穷的嘴脸,不仅把这几年所拖欠的纳贡尽数补齐,还不忘添了丰厚的利息。 一时间,魏宁侯在北朝声望日隆,在陆明悦看来,怕是等待魏宁侯回京那日,文轩帝都要亲自脱下黄袍拱手相让了。 第46章 .风起、可就在刚刚签完契书后,皎月堂却出了乱子 距离太傅归京, 恐有一番时日。 陆明悦深知南疆的乌轲王与初出茅庐的周珀忠不同,乌轲曾如魏宁侯的祖父一般,领兵攻占无数南疆城池, 最终助南疆王统一南疆, 被南疆王亲封为乌轲大将军。 至于为何一代忠诚会起兵造反,还是逃不过俗烂的桥段, 乌轲将军在与南洋水军一战中受伤落水, 被海边的采珠女所救。 传言那位采珠女颜若射姑仙子,把乌轲将军迷得神魂颠倒。在南洋的战事结束后,乌轲将军把采珠女带回南疆,并要娶其为妻。 可是当时乌轲将军已有一位妻子,这位正妻子正是南疆王的亲妹妹,南疆王一边劝妹妹容下采珠女, 一边警告乌轲只许收采珠女为女奴。 后来乌轲将军还是因采珠女的身份而妥协, 纳她为明珠小夫人。作为替换, 乌轲则交出手中兵权归于王庭。 此事本可以美人释兵权告终,没想到有一日乌轲将军携明珠夫人参加王庭宴会, 在宴会中, 美貌倾城的明珠夫人当即被南疆世子一眼看中。 得知此事的乌轲夫人不知抽了什么风, 见她侄子垂涎自己夫君的小妾,非但没有阻止还在暗中下药迷晕明珠小夫人,让南疆世子终偿宿愿。 明珠小夫人苏醒后担心不已, 在乌轲妻子的威逼恐吓下闭口不言。可是没过多久她的肚子却日渐大了起来,乌轲将军自然欣喜万分, 但是明珠小夫人却是心惊胆颤, 她实在不知腹中之子究竟是夫君还是南疆世子的骨肉, 终日郁郁寡欢, 最终在生完女儿后悬梁自尽,而她的孩子也在她自尽那日失踪了。 乌轲将军在采珠女死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等夺妻掳女之仇让他恨不得把南疆世子挫骨扬灰,可惜那时他已交出兵权,根本无力和南疆世子抗争。 为了报仇,乌轲将军只得装作不知,卧薪尝胆二十余年,期间南疆王病逝,世子即位成新王。而乌轲则一直在暗中积蓄自己的势力,终于在两年前发动兵变,一连夺下南疆半壁江山,自称为乌轲王。 积攒了二十余年的仇恨何其可怕,南疆的地势复杂,魏家军以骑兵为主,并不适合在崎岖不平的山林间作战。 还好魏太傅出兵神速,先收复了闽南,斩断了乌轲王背后的盟友,陆明悦相信魏宁侯和熟悉南疆的成璟将军联手,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陆明悦在闽南大捷的消息传来之前,就命阿蛮收拾好包袱,只带了平日里描绘的画作,准备离府。至于太傅平日里送来的华丽衣裙和首饰,全都原封不动的留在屋内。 张忠就差要抱住陆姑娘的大腿了,他今日兴冲冲地来向陆姑娘禀报太傅闽南大捷的消息,却看到陆姑娘正在收拾行囊,本以为是陆姑娘这半个月在府里憋闷得狠了,打算出府到太傅京郊的别院散散心。 没想到陆姑娘却笑嘻嘻地同自己道别,还给了他一个新的地址,告知以后关于皎月堂和呈祥布庄的事宜,请到她新购置的宅院内商议。 陆姑娘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置办了一个宅子?不过以她手中两个日进斗金的商铺来说,陆姑娘可以在京城随意置买数个宅院。 哎..女人手中果然不能有太多银钱,这不,太傅前脚刚出府,陆姑娘连铺盖都不要,便想一走了之。 “陆姑娘,您...您在府里住的有那处不顺心跟奴才说呀,您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太傅回来,岂不是要了奴才的命!” “陆姑娘,求求您带奴婢一起走吧!”南枝亦是哭喊着跪下哀求。太傅回来见姑娘不在府里,很可能会责怪她劝不住陆姑娘,一怒之下把她发卖去府怎么办,倒不如跟在陆姑娘身边尽心伺候,时不时也能为太傅美言几句,好劝姑娘回心转意。 陆明悦看向眼前两个哭丧脸,为难地对南枝说:“可我并无你的卖身契。” “虽然奴婢的身契在太傅府里...可是太傅说过让奴婢伺候姑娘,自然是姑娘去那里,奴婢就跟到那里。而且,小姐这半年都习惯食用奴婢做的点心,有奴婢在,阿蛮姐也能有更多的时间磨练武艺。” 南枝卖力地展示自己,让站在一旁的张忠暗暗羡慕,若是可以,他也想随陆姑娘出府,这样就不用面对太傅归来后的雷霆之怒。 “陆姑娘...您看...新的宅子里还缺管家吗?” 陆明悦赶忙说她新购置的宅院甚小,就不大材小用,让张管家安心留在太傅府,她则把能做小点心的南枝带走。 南枝闻言大喜,噌地站起来回屋收拾自己的行囊。 陆明悦购置的新宅院就在呈祥布庄附近,离皎月堂亦不远。在京城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陆明悦算了下,去除给太傅送去的军银,剩下的银票也只够买个二进出的小宅院。 不过她很是喜欢这所方方正正的宅院,院中有一颗红枣树,现在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阿蛮用长棍一勾,就哗啦啦地落下许多饱满的红枣,南枝蹲在地上挑拣出完好的红枣放进竹筐内。 -- 第85页 “小姐,一会奴婢把这些枣蒸了,挖出枣泥给您做新鲜的枣糕。”南枝自从和陆明悦她们搬进新院,也随着阿蛮一起称呼陆明悦为小姐。 “好,记得多放些糖,配着新茶喝最好。”陆明悦正在院落的四周栽种下花藤。她擦掉手上的泥土,看到正在枣树下嬉闹的两个小丫鬟,觉得这种平淡的日子最适合自己。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陆明悦搬进新宅院这段期间,皇后的人选已经被定下来,果然是那位被过继在白夫人名下的小女白竹君,同时,皇上也册封了几名嫔妃来充盈后宫。 皇上冰冷的后宫逐渐有了人气,内侍省自然要挑拣出最好的物件供应上几位娘娘们。在养肤和妆面上,皎月堂内炙手可热的皎月膏和螺子黛都备受几位娘娘们的喜爱。 内侍省的人特地找上来陆明悦,想把皎月堂的面膏与妆粉等列入皇宫贡品。 凡事打上了皇家贡品的物件,价格自然会一路水涨船高,陆明悦铺内的现银确实有点吃紧,于是同内务总管签订了契书。 可就在刚刚签完契书后,皎月堂却出了乱子。 首先是监察御史家的齐夫人,她自打从行宫归京后就觉得身体不适,一开始觉得自己是在行宫那夜惊吓过度,找来大夫一瞧,竟然是有了身孕。 齐夫人大喜,想到那夜她触碰的送子石,觉得这一胎定会是男孩。 齐夫人欢喜之余宴请了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夫人,谁知宴会刚刚开始,齐夫人的下身就见了红,虽然大夫赶来后及时施针熏艾,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齐夫人的孩子。 无巧不成书,在同一个月中,礼部侍郎家的杜夫人在娘家养胎期间落了胎。 原本不相熟的两位夫人在小产后偶然相遇,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情聊了几句,突然发现她们在滑胎之前都用过皎月堂的皎月膏。想到二人之前身体强健,在孕中也并无不适,为何却偏偏在用了皎月膏后相继滑胎? 一定是皎月堂的面膏有问题! 宴席上有几位看热闹不嫌大的夫人们纷纷议论,说皎月堂的面膏功效如此显著,一定是添加了什么损害女子体质的猛药,害得两位夫人滑胎。 齐夫人和杜夫人仿若找到了宣泄口,当下带着身边的家奴冲进皎月堂内一顿打砸。 店铺内的钱掌柜听到动静从后堂出来调解,却被怒火中烧的齐夫人打了一耳光,直喊要他给自己未出世的儿子偿命。 当陆明悦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皎月堂外早已被看热闹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阿蛮和南枝费力扒开人群让小姐进去。 陆明悦迈进店铺内,见到两位夫人还在不依不饶的叫骂,非要皎月堂赔上一笔不菲的金银来抚慰她们痛失爱子的悲痛。 陆明悦看向虚张声势的二位夫人,小产后还能有如此大的精神头来闹事,可见素日里也不是好相处的。 她看到钱掌柜脸上那道高高肿起的掌印,冷然道:“二位夫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是皎月堂的面膏致使你们滑胎,可有证据?” 齐夫人在行宫内曾见过陆明悦,印象里是一个美艳绝伦但不爱言语的美人,本以为陆明悦性格绵软容易拿捏,没想到今日她面对气势汹汹地众人,仍能够不卑不亢地从容应对。 “我与杜夫人在用了你铺中的皎月膏后相继落胎,这还不是证据吗?” 陆明悦闻言柳眉微蹙:“皎月膏内是由小女和皎月堂内一位颇有经验的师傅共同研制,里面的成分并无有让人活血落胎的功效。” “你才多大,以前在南疆又是作何营生?哪里来的胆子敢研制面膏,要知凝脂阁内有数十年经验的老师傅做出的面膏都没有这么显著的功效,可见皎月膏里定是添加了什么虎狼之剂。” 杜夫人痛哭起来,想到自己在夫家的日子过得本就不如意,这几年夫君留恋花楼,她好不容易借着夫君醉酒后有了这一胎,本想借着孩子的出生挽回一下滥情的夫君,没想到却在回娘家的时候出了事,让婆婆好一顿苛责。 陆明悦知道和这两位已经钻进牛角尖的夫人解释不清,果断道:“若是二位夫人认定皎月膏有问题,大可去请大夫或者是香料师傅检查,若查出有什么问题,烧了小女的铺面亦是应得。可二位毫无凭证便来小女的铺面上打砸破坏,小女看在太傅和二位的夫君同朝为官的份上,不予计较,若是二位夫人仍要不依不饶,那就请报官吧!” 陆明悦一口气说完,转头望向钱掌柜问:“钱掌柜算一算铺面上砸坏的东西价值几金,等会官府来了好做结算,你的伤也算上,周围的人可都瞧见了,是二位夫人先动的手。” 第47章 .云涌、白秋水笑得意味深长,缓缓道:“不巧,白某今日特为了姑娘前来。” 陆明悦和颜悦目之时自是让人感叹她美貌可亲, 但她若是板起脸,凌厉的双目微眯,那几年主掌圣殿的圣女威势便显现出来。 齐杜二位夫人当下就感受到了陆明悦的不怒自威, 此刻她横眉冷目的模样与魏太傅倒有几分相似, 让二人不由地心头一颤,她们这是鬼上头了, 方才饮了点果酒, 再被席上的几位夫人们煽风点火,竟然把魏太傅的铺面砸了。 想到魏太傅那位冷面阎王,二人浑身燥热的酒气顿时熄灭了大半,于是不痛不痒地争辩了几句,带着身边的奴才灰溜溜离去。 -- 第86页 围观的群众也呼地一下子散开。 钱掌柜捂着脸,敬佩地看向陆明悦问:“陆姑娘, 那咱们还要去报官吗?” 陆明悦见两个夫人已经离去, 松了口气道:“一旦上报官府, 涉及到太傅铺面的事自然会牵扯到朝堂上去,太傅正在南疆与敌作战, 不必让这种小事干扰到他, 你请算一下今日损失的银钱, 报个账给我就好。” “是,陆姑娘考虑得自是比小人长远,可是今日之事一出, 怕是以后...。”钱掌柜没有明说,但面露忧色, 配上脸上火红的掌印显得有几分可怜。 “此事我自有分寸, 你让伙计们把铺面清扫干净。” 陆明悦从荷包中掏出一瓶药膏放到钱掌柜身前:“一会把药膏敷在脸上, 今日你务必要把店铺内所有水粉的价格调上三倍, 就说是南疆正逢战乱,很多原材料供不上,所以需要上调价格。” 钱掌柜接过来陆姑娘递来的药膏,脸上本是感激涕零,却在听闻陆明悦要给店铺内所有水粉涨价后大吃一惊。 “陆姑娘,小人自当相信咱们的面膏没有问题,可是做生意就怕人云亦云,皎月阁内现存的面膏和水粉很可能被今日之事所波及,您现在还要涨价,那日后还会有谁买啊?” 陆明悦微微一笑安抚钱掌柜:“若真如你所言,既然卖不出去,那不妨先把价格涨起来,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会有人借此事推波助澜,让本该不来买这些面膏的人来捣乱。” 见钱掌柜面露疑惑,陆明悦只好再三叮嘱让他务必在明日前把店铺内的标价更换。 不出陆明悦所料,今日在皎月堂发生的一幕被几位夫人添油加醋后口耳相传,不到三日,京城内曾经光顾过皎月堂的人都知道皎月膏导致齐杜两位夫人滑胎一事。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皎月膏的功效之所以会如此显著,是因为添加了一种特殊的绝子花粉,这种花粉可以让人皮肤细腻柔滑,面若桃花,但是若用久了便会花毒入体,从此不孕不育。 听闻这些小道消息的贵女们,也顾不上分辨真假,赶忙把她们从前在皎月堂里抢来的面膏水粉全部扔出府,生怕自己步了齐杜二位夫人的后尘。 以往门庭若市的皎月堂突然变得冷清异常,随着谣言的肆意蔓延,经过皎月堂门口的女子们都会用团扇掩面,快步走过,生怕铺里的绝子花粉沾染到自己身上。 “呸,我还怕你们脑子里面的水污了我们铺面的水粉”罗倾墨坐在柜面上,冲着躲避的人群喊道。 钱掌柜抬头看了眼气愤不已的罗倾墨,叹了口气。 近日一个顾客都没有,店里的伙计终日无所事事,钱掌柜也索性放了他们的长假,让他们回家歇息一段时间, 只是这位...神秘的罗师傅,好像打他来了皎月堂后就见她一直住在后院的一间小屋内研制水粉。可能是近日没有什么需求,就连平日里闭门不出的罗师傅都坐到了柜面上发呆。 只是这位罗师傅年纪甚小,看起来还没有陆姑娘大,而且脾气古怪,得知自己被打后先是送来了伤药。在知晓陆姑娘已经给自己药膏后又一言不发的离去。 那日杜夫人不信陆明悦年纪轻轻就会研制面膏,还叫嚣让那位和她共同研制面膏的师傅出面,当时可真吓得他一身冷汗,若是这位年纪更小的罗师傅走出来,那岂不是要做实皎月膏不靠谱的传闻了。 钱掌柜看了看手中的帐面,前日内侍省派来人通知他要退回贵妃们订购的皎月膏和螺子黛,并且因为传言的问题,按照契约上未能履行的条款,皎月堂还需要赔付给内侍省三倍的订金。 看到账面上巨大的赤字,钱掌柜又叹了口气,陆姑娘说她今日会前往内侍省请求通融一下,也不知结果会是如何?想到如此,他再次叹口气。 罗倾墨抬头看向唉声叹气的钱掌柜,心想此人莫不是前几日被打傻了,正欲开口询问,突然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就是这里,不愧是街角旺铺,位置真是极好,距离妙如妹妹老情人的府邸可真近!”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扭进铺内,个个都衣着不俗,可是举手投足间的风尘气息浓重,扑鼻的熏香更是呛得罗倾墨差点栽过去。 其中有一位身着粉色烫金描边衣裙的姑娘轻笑道:“杜侍郎怕是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听闻这间店铺的面膏用完后皮肤吹弹可破,没准杜侍郎哥哥见到妹妹后又会缠住你听曲了。” 被唤做妙如的姑娘不在意地笑笑,问钱掌柜可有皎月膏卖? 钱掌柜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这几位女子是作何营生,再加上她们口中提到的杜侍郎,更是京城香楼中的常客,前几日来大闹皎月阁的杜夫人就是这位杜侍郎的妻子,想到这里,钱掌柜不咸不淡地回答:“几位小姐来迟了,玉面膏已经卖完。” “嘿,我说你是不是对面凝脂堂派来的奸细,后院明明堆着那么多瓶皎月膏,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唔”。 罗倾墨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掌柜扑过来捂住嘴巴道:“我的姑奶奶哟,你没事还是别在柜面边待着,接茬儿回屋捣鼓你那些东西去。” “到底有没有?你们开门做不做生意啊?”一开问话的那位花娘看钱掌柜和店里的女伙计拉拉扯扯不理会她们,不由地气结,这么不会招待人的铺子,怪不得一个人都没有。 -- 第87页 她们姐妹几人昨日得了一位神秘男客的赏银,让她们拿着银子去皎月堂买东西,并要拿回花楼内大肆宣扬。 “卖啊,一百二十两一瓶,你们要几瓶啊?”罗倾墨推开钱掌柜,兴冲冲地对几位女客们说。 “什么?一百二十两一瓶,你们这是抢钱吗?”几位花娘大惊失色,昨日那位男客给了她们五百两银票,还告知她们皎月堂的面膏定会降价,到时候让她们把店铺里所有东西都买个遍。 “对啊,南疆那边打仗呢,许些原料运不进来,所以都涨了三倍的价格。”罗倾墨虽然单纯,但是依旧谨记陆明悦的说辞。 其实皎月堂所用的花粉原料都是从龙泉寺的桃花谷中运来,不过真正掌管配方的只有她和陆明悦二人,其他人并不知道真正的原料是什么。 钱掌柜终于拉扯过来罗倾墨,在她耳边低语,罗倾墨抬头惊讶看向柜台对面的几位花娘。 “那我们买三瓶”妙如姑娘略有思考,若是不能完成男客的交待,怕是手上的五百两都要赚不到。 钱管家正要拒绝,突然听到身边的罗倾墨又出声了。 “我们不接散单,每人最少五瓶起售。” “那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各种推三阻四,可是觉得我们这些花娘身份低贱?不愿意卖给我们。” 罗倾墨睁开大眼,一脸不敢置信地说:“姐姐你若是不说,我看你的衣裙打扮,还以为是那个府里的嫡家小姐。” 说到这里,她露出无奈的表情道:“想必众位姐姐也知道了,近日有流言污蔑我家的皎月膏,说用久了会导致女子不孕不育。我家主子听了非常气愤,决定五瓶起售,正好五瓶用完,若是怀有身孕的女子也能顺利产子,谣言自然也能不攻自破。” 几位花娘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若是照着你家主子这种卖法,傻子才会一下花六百两白银买五瓶面膏,要知道北朝一个侍郎的月俸禄不过一百五余两。 钱掌柜亦是被罗倾墨的妙语如珠所折服,罗师傅这番口才,整日坐在后堂,真是屈才了。 待罗倾墨把几位空手而归的花娘请出门后,她连忙把大门紧闭,扭过头对钱掌柜道:“咱们还是歇业几日吧。方才那番话,可真比我调制水粉还要费脑子。” 钱掌柜哑然失笑,这般彷徨无措的模样才应是罗师傅这个小姑娘应有的反应。 陆明悦并不晓得皎月堂发生的事情,她一大早便递上了入宫的名牌,前往内侍省商议订金的事宜。 她坐在正厅内已有两个时辰,桌上的茶盏已经凉透。可说好要与她见面的少监却仍未露面。 正在陆明悦考虑要不要再去求小公公通报一声的时候,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陆明悦立刻起身,待她看清推门而入的那人,确是微微一愣。 “陆姑娘,好久不见。”白秋水执扇冲眼前愣神的美人一笑。 “白侍郎安好。”此刻身在宫内,陆明悦恭谨地对白秋水行了一礼。 白秋水走上前,伸出手掌扶起半蹲地陆明悦,只觉入手的玉臂柔若无骨。令人不舍得松开。 陆明悦后退一步,不咸不淡地客套:“真是好巧,竟然在内侍省遇到了白侍郎。” 白秋水笑得意味深长,缓缓道:“不巧,白某今日特为了姑娘前来。” 第48章 .釜底抽薪、张管家可否愿同小女做一票大生意 见到陆明悦终于抬头惊讶地看向自己, 白秋水继续说:“少监见陆姑娘是太傅府的贵客,不敢有所得罪,所以希望由白某出面调和。” “小女以前借住在太傅府内, 有幸得太傅青睐, 为其打理铺面,现在出了这等乌龙事, 使店内亏空巨大, 现下也惶恐得很。”陆明悦一脸忧色道。 白秋水没有接话,似是在欣赏眼前美人楚楚可怜的姿态,良久,才意味深长的问:“陆姑娘说‘以前’,那如今你可是搬离了太傅府?” 陆明悦没想到白秋水会在意这些细节,思虑片刻回答:“小女已经在京城另购新宅, 不方便再叨扰太傅。” “陆姑娘行动果决, 白某委实佩服。只是不知太傅归来, 见到人去楼空,会是如何心情?”白秋水嘴中替魏宁侯惋惜, 脸上却露出满意地微笑。 “想来太傅不会在意小女这种无足轻重之人的去留, 只是太傅回京后发现皎月堂被人破了污水, 还亏损严重,怕是会心生不快。还期望白侍郎看在太傅为北朝社稷赴汤蹈火的情面上,把违约订金的额度降一降。” 陆明悦见白秋水迟迟不提契约之事, 只好先行开口。 白秋水面露为难之色道:“契约上明确指出,若皎月堂一方的货品有瑕, 需承担订金额三倍的违约金。现如今皎月膏致使女子落胎一事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御医和宫内的香料师已经检查过皎月膏并无可疑成分, 但内侍省不敢拿皇家龙嗣之事做人情啊!” “皇后和娘娘们的担忧小女十分理解, 订金自然也应退回内侍省,小女今日前来,本是想和少监商议下,若是订金的额度不可调,可否宽容一些时日,让小女好有时间去筹得银钱。” “这个...请赎白某爱莫能助,皎月堂这边不能在规定时间交货,几位娘娘们要求又高,内侍省只能遣人去江南采买,这一去一回的开支极大,也只能算在陆姑娘这头,若是姑娘手头银钱紧张,白某到有一个建议。” -- 第88页 陆明悦疑惑地看向白秋水,诚恳地问:“不知白侍郎有何高见?” 白秋水走上前靠近陆明悦耳畔低语:“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陆姑娘你这只娇贵的金凤,何苦吊死在这颗濒临倾倒的树上?” 陆明悦警觉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白秋水,见他突然伸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深幽如潭的双眸紧盯着她的眼继续蛊惑道:“秋水对明悦姑娘怀有赤诚之心,若是姑娘愿意投靠在我身下,太傅给姑娘的,秋水自然也可以,甚至更多...。” 白秋水的目光落在美人粉嫩的樱唇上,陆明悦的唇形堪称完美,绛红唇珠饱满微翘,有种佳人正媚眼含笑,任君采择的诱惑感。白秋水忍不住低头靠近,却觉肋骨处传来一阵刺痛,不由地松开了手。 陆明悦手握双鱼玉佩,玉佩末端的鱼尾上被打磨的甚是圆润,但若在毫无预兆时被猛戳一下,也够对方吃痛。 “君子不寄人以篱下,不枉食无功禄也。明悦虽是女子,但从小尚君子之德,不敢白食太傅家大米,自然不能在皎月堂陷入危难时离去。” 陆明悦含笑对白秋水行了一礼道:“时辰不早,小女先行告退,毕竟国库空虚,急需小女的脂粉钱填补。难为白侍郎身为户部之首,却要在百忙中与小女为上几两银钱动手拉扯。小女惶恐,不敢叨扰。” 说完也不给白秋水出言的机会,翩翩然离去。 白秋水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肋骨,面色阴沉地盯向美人离去的背影。 陆姑娘长得娇艳可亲,可惜脾气却又倔又硬,不给她点苦头尝尝,怕是不会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 不过这样也好,想到日后这位倔犟的美人会匍匐在自己身下求饶,白秋水阴郁的面容逐渐恢复到往日无害君子的模样。 陆明悦回到了新宅,咕咚咚饮下半壶茶水,才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 “南枝,把我换下的那套衣裙扔了。”陆明悦想到方才白秋水阴冷的双眸,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若说魏宁侯是一只凶猛威武的猛虎,那白秋水就是一条阴冷滑腻的毒蛇,只要被他盯上,就会被缠绕得透不过气。 陆明悦翻出呈祥布庄的账本,打算预支出一部分银钱填补皎月堂的亏空。 忙到太阳下山,陆明悦好不容易理出一份帐准备让钱掌柜去钱庄取银票,没想到张忠却突然求见。 张忠身为太傅府的大管家,向来都是衣衫整洁得体,毕竟他代表着太傅府的脸面。 可是不知道为何,今日太傅府的“脸面”像是被抹了层锅灰。陆明悦惊讶地看向灰头土脸的张忠,疑惑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忠苦着脸道:“桃花谷里的养蚕房走火了,虽然墙角下备有水缸,附近也有山泉,可是这大火烧得古怪,无论如何浇水都熄不灭,后来还是位有经验的养蚕人闻到了烟尘中的菜油味,叫众人弃水用土掩盖,才终于把火扑灭,可惜蚕房就只剩下两间了。” 没有太傅坐镇,白家的一双大长手伸得甚是嚣张。 “南枝,带张管家去换套衣服,一会别走了,就在这用晚膳。”陆明悦看到张忠的指甲盖里都是黑泥,听闻这火从正午就开始烧起来,想必张管家一直忙着调遣手下灭口,连午膳都没用上。 正午的时候,陆明悦还在和白秋水在宫内商议退还订金一事,看来她这只金凤,无论跳到那棵树上,这把斩断后路的大火也势必要燃气。 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匆匆吃了点南枝送来的饭菜,张忠对陆明悦一一道明桃花谷内的情况。 依据张忠所言,被用来存储蚕茧的几个库房全部被烧毁,数十排养蚕房只有两间房屋幸存,不过万幸的是,鲁桑田没有被破坏。 珍珠蚕生长周期虽然快,但也需要一个半月才能收获出第一批虫卵,也就是说除了呈祥布庄内现存的布匹,起码有两个月的时间,布庄内都不会有新的蚕丝供应。 还好陆明悦提前盘下了布庄旁边的库房用来储存布匹,所以已经签订的供货不会受到影响,但是库房内的布匹可坚持不了到两个月,届时没了布匹供应,资金链断裂,只怕呈祥布庄也要随皎月堂一起关门大吉。 白秋水不愧为户部侍郎,把她手中所剩的银钱算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必然会从呈祥布庄调取银钱,所以放火烧山,釜底抽薪,断了她的后路。 陆明悦从桌上拿起整理了一下午的帐面,扔进篓里。 她抬头看向墙上那副《女魃夜引弓》,这幅画并未被魏宁侯收走,虽然画中的美人和诗句有些失真,但周亲王的丹青技艺确实令人折服,陆明悦此次离开魏宁侯府邸的时,也顺手把这幅画带上。 想到不久后就是北朝的赏灯节,陆明悦脑中突生一计,她对张忠神秘一笑:“张管家可否愿同小女做一票大生意?” 张忠看到陆明悦笑靥如花,明媚的双眸在烛光反射下似有点点星光。他不禁探头过去,听到陆明悦的计划后先是惊讶的张大嘴巴,再是狐疑不决,最后紧咬下后槽牙道:“奴才愿意。” 在张忠的帮衬下,陆明悦很快把违约的订金补给朝廷。白秋水看向手里被撤销的契文,不禁冷笑,这个陆美人,还真是不服输,就是不知太傅府的金库内还有多少金银,能够让她和自己怄气呢? 京城一连数日下起了小雨,雨停后,天气骤然冷了下来,京郊外边的潮白河亦是被雨水灌满,此刻的螃蟹膏肥肉满。 -- 第89页 京中闲来无事的公子和小姐们都提前在河边预定好景位,准备现钓现吃,酒足饭饱后再迎着奔腾不息潮水即兴吟诗作画。 陆明悦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本想在宅中歇一歇,却硬是被柳云舒拖来,只得懒洋洋地坐在河边搭建好的罗棚内打盹,她打发阿蛮和柳云舒她们一同去钓蟹。若是光指着那群大小姐,她今日怕是连条虾米都吃不到。 “我昨日听表哥说,太傅在南疆和乌轲王的一战中损失惨重,太傅还因此受了重伤。” 婉转的女声在陆明悦身后响起,陆明悦听到身后的女子说太傅在南疆受了重伤,她不由地坐直身体,脑中的睡意全无,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握住腰间的双鱼玉佩。 “我也听父亲提到了,太傅一开始旗开得胜,把乌轲王一路逼到到什么坠山,然后就突然停滞不前,还在最近的一战中受了箭伤。” “乌轲王狡诈,在箭头上淬了毒,听闻太傅被特地赶来的南疆圣女所救。” “我还听说那位圣女长得非常妖治,不比现在府里那位逊色,自从为太傅疗伤完毕后,那位圣女就一直呆在军营内陪伴太傅。” “那王含钰还不要被气死,京城这位还没撵走呢,太傅又在南疆那头招惹上一个,回头打完仗再带回府,那就精彩了。” “哈哈哈哈” 几位小姐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谁都没注意到陆明悦就在她们身后的罗棚中侧耳倾听。 第49章 .相思、太傅受伤一事,张管家为何从未与我提起 前几日, 陆明悦还收到了魏宁侯的来信,但在信中太傅完全没有提及到他受伤一事,还是一如既往地诉说着对自己的相思之情, 并且厚着脸皮写到上次窃走的肚兜一直被他贴身收着, 可惜日子一久便失了美人身上的馨香,若是可以, 请陆明悦速速寄来一箱贴身穿过的小衣之类的。 当时陆明悦看完信后还红着脸骂了一句太傅混不正经, 祈祷他千万别战死在沙场上,不然若是被敌军从身上搜出一件藕荷色肚兜,那真要把北朝的脸面全数丢尽。 可如今她却从别人口中听到太傅受伤的消息,顿时有些坐立不安,方才那几位小姐口中提到的应是坠云山,此山山势陡峭, 高耸入云, 只有一条曲折不平的上山之路, 只要乌轲王守住入山的关口,哪怕是山下有万千军马, 亦是无可奈何。 看来乌轲王早就想好来退路, 想必山内已经备足了粮草准本耗死魏宁侯的军马。 陆明悦正在发呆的时候, 柳云舒她们兴致冲冲地满载而归。 “阿蛮可真厉害,眼神好力气大,一会就抓到这么多蟹。”柳云舒坐在陆明悦身边, 看到她一脸忧色,不由地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要休息一会吗, 怎么反而脸色更差了?” “可能是这几日忙着铺里的事, 有些操劳过度, 不过方才小歇片刻,已然感觉好多了。”陆明悦拍拍柳云舒的手,然她放心。 “哎呀!我可真笨,担心你这段日子被京内的流言所扰,想带你出来来散散心,却忽略你一直都没休息好。咱们不在这吃了,你快随我回府,在我房里休息好了再说。”柳云舒露出懊悔的神色,当下就要拉陆明悦回府。 “柳大学士家的女儿怎么会笨呢?云舒就如我肚里的蛔虫,瞌睡时的软枕,我若是再窝在铺子里,怕是眼睛都要瞎了,被你叫出来溜溜眼睛,是最好不过的。” “真的吗?那你方才为何忧心忡忡的模样?”柳云舒将信将疑地问。 陆明悦脸上飞起一道红晕,她把柳云舒拉到角落里,见四下无人悄悄地问:“我方才听到几个小姐在议论...说太傅在南疆受伤了,可是真的?” “太傅受伤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直不知,这事都快有半个月了,难道太傅没有写信告诉你吗?” “...太傅在信里不曾提过...我这几日忙着铺子里的事也没听到这些消息。” 柳云舒闻言露出羡慕地神色道:“太傅定是怕你担心,你们两人可真叫人羡慕...哎呀,别挠人家痒痒肉,我说我说。”见陆明悦羞愤地对自己“痛下痒手”,柳云舒不得不赶忙求饶。 “半月前,太傅和乌轲王在山下对阵,被乌轲王手下暗箭所伤。后来听闻是南疆圣女及时赶到,帮太傅解了身上的毒...”说到这里,柳云舒悄悄打量起陆明悦的神色,见她面上波澜不惊,于是继续说:“后来太傅的伤好了,又尝试攻了几次山,可惜都失败了。” “那你知朝堂上对太傅的败仗有何反应吗?”柳大学士不似常人,不想把柳云舒养成不知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所以朝廷上的事都会同他女儿提及。 “现在朝堂内分成派,以门右相为首的一派坚持继续攻山,直言若是现下撤兵,等于功亏一篑,乌轲王定然会在太傅撤回北朝后,趁机下山吞并整个南疆,届时可能还会波及到北朝与南疆接连的邻城。” “那...白家的一派呢?” 柳云舒似是一点都不惊讶陆明悦会这么问,她一直觉得陆明悦大智若愚,只不在过平日里,不喜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罢了。 “白家有备而来,从国库,农耕和当前局势三方面主张太傅停战,白侍郎说马上就要入冬,若是太傅不能速战速决,照当前军粮的消耗,怕是会影响来年春种,而且太傅接连败了两仗,已然失了民心。” -- 第90页 “现在朝堂内的众位大臣都偏向白家,对吗?”陆明悦担忧地问。 柳云舒点点头道:“就连向来中立的父亲亦是有点动摇,他担心太傅太执迷于输赢,反而一叶障目。” 陆明悦叹了口气,自古名将难善终,当朝的官员和民间的百姓看不到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有多么惨烈,不知功败垂成可能就在一夕之间,他们眼中只有输赢。 赢了,自当是众星捧月,名垂千古。世人赞一句将军足智多谋,骁勇善战。 输了,则会是马革裹尸,遗臭万年。世人骂一声将军急功近利,败军之将。 二人谈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席面上,全蟹宴也已经做好,柳云舒带来的大厨名不虚传,让河中的螃蟹死得其所,蒸炸酿炒,酸甜辣麻各有风味,可惜陆明悦藏着心事,食不知味。 席间,柳云舒抛出话题,“明悦,你最近怎么不给我们送皎月膏和水粉了?” 有人沉默不语,亦有人跟着追问:“听说皎月堂所售的水粉都涨了三倍的价,以往买都觉得吃力呢,现在更是不敢想了,陆姑娘,你家的水粉是要卖给皇亲国戚吗?” 陆明悦打起精神应对,“南疆正在打仗,很多原料运不来,所以只能被迫涨价,等到南疆的战事结束,价格自然也会回落。” 说完她又看向柳云舒说:“今日出门前你不刚从我屋里搜刮出一批,都够给你开分铺的了。” 柳云舒掩嘴笑回:“没办法,不止我一个人用啊,表姐还差三个月就要临盆了,每次怀孕到后期她都会浑身发痒起皮屑,只有用你家的皎月膏才睡得着。” “啊!你家姐姐怀孕了也敢用皎月膏,就不怕....”有位女眷惊讶地喊到,突然想到陆明悦亦在场,忙把后半句话咽回肚中。 “是啊,以前表姐在孕中时,脸色都会起斑点,但这次用了皎月膏后非但没有起斑,以前的斑点都下去不少!你看,我也在用着,今日都未施妆粉,只擦了点胭脂。”柳云舒骄傲地把脸伸过去展示。 几位小姐羡慕地看过去,她们自幼就和柳云舒在一起玩耍,知道她原本的皮肤有些发黄,但今日看上去却是嫩白细腻,再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陆明悦,她的皮肤仿若羊脂玉一般通透,不由地心痒痒。 皎月膏她们在以前都用过,效果的确很好,只是传言一出,吓得她们全部都扔了,没想到柳云舒胆子这般大,还敢继续用。 陆明悦看到众位小姐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亦不在意,她感激地对柳云舒一笑道:“下次我去看看你表姐,给她调制一款滋润的皂角,可能就不会容易起皮发痒了。” 待宴席结束后,陆明悦回到宅内,她坐在书桌前思考良久,最终让南枝去太傅府把张忠唤来。 “陆姑娘唤奴才前来,可有要事交待?”张忠恭谨地对陆明悦行礼,在心里已经把陆明悦当作魏府的半个主人。 “太傅受伤一事,张管家为何从未与我提起。”陆明悦在宣纸上描绘图案,神情专注,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是太傅不让奴才说,怕姑娘您忧心,几日前奴才得到信说太傅的身子已经无碍了。”张忠抬头打量陆姑娘的神色,觉得太傅大人可能自作多情了,陆姑娘看上去对他的伤情一点都不上心。 “嗯,知道了。”陆明悦把手中画好的图递给张忠嘱咐:“劳烦张管家在市集上帮我寻找图上的蚌壳。此蚌在南洋叫怨女泪,有名的镜面珠就是此蚌所产,切记一定要三十年以上的蚌壳,有多少要多少!” 张忠挠挠头,最近陆姑娘让他做的奇怪事太多了,南洋镜面珠在北朝不少,但蚌壳...就非常难寻了,毕竟谁家中会收藏三十年以上的蚌壳,看陆姑娘的意思,还不止需要一个。 看着张忠一脸为难的模样,陆明悦严肃道:“张管家,明悦绝无拿你寻开心的意思,只是此时事关重大,与太傅在南疆的安危有关,望张管家务必要尽力而为。” “奴才必当尽力而为。”张忠领了任务后便立刻告辞。 陆明悦从檀木盒中取出一叠画,这是太傅在去南疆前为她设计描画的衣裙,一共有八款,最适宜在秋冬穿着。 陆明悦还清楚地记得太傅当时手持笔墨,嘴角含笑道:“悦儿若是当了皇上,怕是众臣都要被迫生出其他技能才能在朝中安身立命,兵部尚书退朝后还要提着铁剪去御花园修葺园林。” 她摇了摇头,把太傅的模样从自己脑中甩出。 “南枝,你把这套画册送到呈祥布庄,让师傅们把画中的衣裙裁制出来,告诉她们,不用顾忌库内剩余布匹的数量,务必要精准还原出画中的衣裙。” 待南枝也退下后,陆明悦开始提笔写给太傅的回信。 张忠办事果然利索,不出五日便送来了两个蚌壳,算他运气好,前四人他带人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店铺和市集,都没有找到三十年以上的蚌壳。 后来在第五日,他和一个珠宝铺的掌柜在闲聊中得知,京城有一闲人酷爱收集贝壳,只是此人是京中人氏,从未去过南洋。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张忠拜访了那个人的住宅,没想到真的发现了两个三十年以上的蚌壳,当下用府里价值千金的百年红螺换下了两个蚌壳。 陆明悦听完张忠的话,面色凝重地盯向手中的蚌壳。 -- 第91页 第50章 .成璟将军、此人放在北朝也绝对是让京中女子为之侧目的美男子 房内的烛光亮了一宿, 第二日清晨,南枝推开门,看到小姐还在保持着她昨晚离开的姿势, 用粗石打磨手中的蚌壳。看到小姐专注的神情以及桌上散落的蚌壳碎片, 南枝悄悄地掩上门退下去。 “阿蛮姐姐,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啊, 整整一夜了, 我方才进屋的时候,看到小姐的眼睛熬得比兔子还红。” “不知道。”阿蛮干巴巴地回复。 不知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常隐那个家伙,她心里还空落落的。听到小姐和柳姑娘说现在南疆的战局陷入胶着,太傅手下的精兵在每次攻山后都会有所折损,也不知道常隐那家伙会不会有事。 到了晌午, 陆明悦才从屋内走出, 她把打磨好的蚌壳和书信交张忠, 红着眼睛叮嘱他务必要快马加鞭,要把此物送到太傅手中。 ***** 远在万里的南疆。 魏宁侯正站在帐中端详着手中新绘的山势图, 近日, 他每夜都会带上几名亲侍, 趁着夜色攀上坠云山,把山中的山路摸了个遍,可还是没有找到破绽。 他已经和乌轲王在山下对峙了三月, 宫内的诏书从送五日一封到一日一封,可见门竹青等人在朝中快扛不住白家与众臣的施压。 他领兵作战十余年, 可惜面对这种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 亦是束手无策, 除了死耗下去, 并无其他选择。 “魏太傅” 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迈入帐内,此人眉清目秀,鼻梁高挺,笑起来有一种很自然的亲切感,放在北朝也绝对是让京中女子为之侧目的美男子。 魏宁侯看到此人进来,点了下头遍算是打过招呼,又继续盯向眼前的山势图。 他心中已经做下决定,今夜便会亲自率领一队精兵简装出行,从峭壁上攀岩过去,暗杀山顶上的哨兵后溜进敌方阵营。 此行有两个目的,直取乌轲王的首级和烧毁营地内的粮草。 今夜的行动注定危险重重,常隐跪求太傅不要以身涉险,但是在整个兵营内,除了魏宁侯,无人可以在崖壁上拉开霸王弓并且准确击杀千尺之外的哨兵。 “魏太傅可是又收到了朝廷催促回兵的诏书?”方才进来的青年看到桌子上摞成小山般的金黄色诏书问道。 魏宁侯终于从山势图中移开眼,望向桌前的青年,语气冷淡:“北朝朝廷内的事,成璟将军怕是无权过问吧?” “不得对我们的大将军无理!你..”成璟身后的亲卫非常不满意魏宁侯目空一切的态度。忍不住出声指责,却在被魏宁侯冷眼扫过的一瞬住口,顿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这种压迫感,比他在战场上与敌军对战时还要强烈。 成璟将军似是习惯了魏宁侯的冷淡,回头斥责了亲卫的无理,对魏宁侯歉意一笑:“是成某逾矩了,只不过我见这几日文轩帝催得频繁,担忧会让太傅为难,不如下次攻山就由成某来领兵。” “成将军不必为本候担忧,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文轩帝是位千古难得一明君,断不会为此事责难魏某。” 魏宁侯见成璟笑得灿烂,露出的两颗虎牙让人觉得和睦可亲,陆明悦那个没有眼力见的女人,怕是就被成璟这种无害的笑容所虏获。想到如此,魏宁侯更没了好脸色。 “太傅,营地大门有人求见,说是受张忠之命来转交陆姑娘给您的信。”帐外传出常隐刻意放大的嗓门。 在听到陆姑娘三个字时,向来和颜悦色的成璟脸色出现了瞬间僵硬,但又迅速恢复如常。 “带他进帐。”听到日思夜想的美人终于主动给他回信,魏宁侯冷若冰霜的面容似被春风拂面,都多了几许温度。 “成将军手下的士兵门熟悉南疆地形,还请你务必督促手下将领各司其职,看守好大营的后方和粮草,至于攻山一事,魏某心中已有思量,再过三日,必然会给成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魏宁侯此刻心情甚好,语气也变得亲热起来。 成璟正欲再言,常隐却掀开帐门,让送信之人进来。 “太傅大人,这是陆姑娘命小人务必交给您的信件和物品。”送信之人魏宁侯认识,是张忠从小带到大的亲随。 “陆姑娘在府里过得怎样,可有定时吃药膳?”魏宁侯看向桌面上的信和可能装有小衣的木盒,心中的燥火腾地燃烧起来,这个磨人的小妖女,终于把治疗他夜不能寐的物品送来了。 “呃....” 亲随想到临行前张管家对他的叮嘱,让他千万不能在太傅跟前说出陆姑娘已经搬出府的事。 “陆姑娘一切都好。” 魏宁侯满意地笑笑,抚摸着手中的信封,他看向信封上熟悉的娟秀小字,意味深长地对成璟道:“成将军,关于攻山一事,可否容本候处理完家事后再同你商议?” 成璟自然也能从信封上的字迹认出写信之人,他的房内还藏有数封二人以前的书信,在夜深人静之时,他则会独自一人拿出这些信笺一遍遍翻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记忆中的女子永不褪色。 “大将军,大将军!”身后传来亲随的呼唤,成璟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看到魏宁侯眼中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成将军可是想到了故人?”魏宁侯的声音又回到往日的疏离。 -- 第92页 成璟尴尬一笑,垂眸掩盖眼中的失落道:“只是在思考下次攻山的事,一时走神。太傅既然有家事要处理,成某先行告退。” 魏宁侯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本候会差人把新绘的山势图送到成将军帐内,望将军能够出谋献策,尽早了结乌轲王,成将军也好快快回到怀有身孕的大公主身边。” 成璟笑着应下,带着身边的亲随退出营帐,待他看到营地上各司其职的魏家军,不禁面露忧色。 太傅手下的魏家军果然名不虚传,和乌轲王在山下对峙这么久,他手下的营兵已开始心浮气躁,有的更是在营地内私下与南疆村民门交换起野味,还好被他及时发现,那些南疆村民都是受乌轲王指示而来,为的就是勘查营地内的现状。 再看眼前精神抖擞的魏家军,在平静的午后,没有人敢偷懒耍滑。全部在一丝不苟地训练,时刻保持着最佳状态准备与乌轲王一战。 虽然他没有亲眼所见魏宁侯领军攻打周珀忠的场面,但听手下跟随的将领们说,魏家军们骁勇善战,临危不乱。 他们的冲锋战马被藏在草丛里的敌兵勾断马腿后落地摔伤,然而后方的骑兵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果断翻身下马,手持短刃冲进对方的阵营里厮杀。 周珀忠手下的亲兵那里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拼杀方式,不出片刻就被冲进阵营里的魏家军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攻山期间,魏宁侯也甚是爱惜手下性命,见坠云山地势险峻,在折损了几名亲卫后,竟然亲自率兵攻山,即便被敌军偷袭中箭,也不曾退下前线。 面对北魏南成的称呼,成璟此刻却觉得愧不敢当。 “成将军”一个蒙面的女子在成璟身后出现,成璟身边的手下在见到此女后都地行毕恭毕敬地行礼。 “圣女殿下!” 成璟把罗尚姬带到空旷的场地后单刀直入问:“食心蛊可否成功种下?” 罗尚姬露在面纱外的双眼越过成璟,看向远处魏宁侯的幄帐。 “魏太傅疑心甚重,把我们送去的解药扔了,但他定不会想到纱布上有问题。昨日我体内感受到食心蛊已然苏醒,此蛊见血钻肉,会慢慢顺着血脉爬进宿主的心脉,不出三年,魏宁侯定然会心脉衰竭而死。” 三年,太久了。成璟望向北方,想到表妹还要在喜怒无常的魏宁侯身边虚以委蛇,吞声忍泪三年,他便心如刀绞。 “魏宁侯此人野心勃勃,若是有朝一日在北朝称帝,定会染指南疆。” 罗尚姬点点头,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却在冷笑,她不会告诉成璟将军,食心蛊在男女亲热时会随着男子的精血流至女子体内。 陆明悦,算你命大,没想到被自己废了蛊王后的她居然还能苟延残喘至今,还靠着美色勾搭上魏太傅。 那便让这对狗男女一同尝尝万虫食心之痛。 想到陆明悦那副娇媚的面容,罗尚姬就心中生厌,小时候她被圣殿的长老选中,把她从王庭带入圣殿作为新一代圣女培养。 在圣殿中她受人敬仰,赞美。都说她未来能够福佑南疆王庭,给南疆百姓带来和平安定的生活。 而这一切随着陆明悦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圣殿内的长老们都赞她天资聪颖,心怀百姓,性格坚韧不拔。在圣殿试炼结束后,无视同样胜出的自己,竟然推举陆明悦为新一代的圣女。 那她呢?她岂不是变成了一个笑话?罗尚姬重新回到王庭内发现自己无法融入其中,正在痛苦迷茫时,她得知了陆明悦身世的秘密,靠着这个秘密,她把那位高高在上的圣女殿下拉下神坛,打入水牢。 当她身着高贵华丽的圣女袍踏入水牢内俯视水中落魄的陆明悦时,却发现她眼中充满不屑,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姿态让她怒火中烧。 她入宫觐见南疆王,说陆明悦是狐星转世,即便关在水牢里也会搅得南疆不宁,不如把她献给在北朝手握重权的魏太傅,让这个灾星祸乱北朝土地。 陆明也不是自视清高吗?她就要亲手剥下陆明悦清高的外衣,把她送到魏宁侯床榻上,让她从此变为男人们低贱的玩物。 只可惜传说中冷血无情的魏宁侯这般无用,居然被陆明悦迷得神魂颠倒,还同意出兵协助南疆王平定内乱。 既然陆明悦如此不知好歹,非要插手南疆之事,那就别怪她赶尽杀绝。 第51章 .神秘一家、魏宁侯面不改色地说:“你就说我夫人正在害喜,就喜欢吃这种又酸又涩的果子。” 帐内终于无人, 魏宁侯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当信笺被抽出的那一瞬,他仿若闻到了美人身上的馨香, 嘴角微微上扬。 信中的内容不多, 薄薄一张纸却让魏宁脸上的笑意凝结,反反复复看过几遍后才把信收入怀中。 他打开随信带来的木盒, 看到信中提到的蚌壳手链, 他的好悦儿,真是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常隐正守在帐外,突然见魏宁侯走出来。 “你去点一小队,十人足矣,随本候出去一趟。” “是” 常隐立刻挑拣出十位身手敏捷的侍卫,他们一行人走到营地大门时正好遇到成璟将军。 “魏太傅这么早就要去探山吗?需不需成某与你同行?” 魏宁侯瞥了一眼成璟身边的圣女罗尚姬, 破天荒地展颜一笑道:“方才收到家书, 陆姑娘听闻本候正在坠云山驻军, 这难养的小女便被馋虫勾起了兴致,说是坠云山附近有一村落, 村内浆果树上的果子酸甜可口, 让本候给她摘几筐送去。” -- 第93页 “太傅所说的村庄, 成某倒是有印象,反正今日无事,不妨有我给魏太傅带个路。” 魏宁侯摆摆手:“这种博美人一笑之事, 自然要本候亲自动手,就不劳成璟兄你这个外人帮忙。对了, 昨日本候手下在巡营时抓到两个可疑的人, 审问之下发现是你营中的侍卫, 成将军若是闲来无事, 可以去问问他们二人为何半夜揣着燃油和火折子在粮仓附近闲逛?” 说完,魏宁侯牵动缰绳,带着常隐和侍卫们绝尘而去。 “这个魏宁侯,真是嚣张跋扈,还大言不惭地说三日之内必拿下坠云山,现在却屁颠颠的给家眷摘果子去。”成璟身边的亲随忍不住愤然道。 “住嘴!” 成璟冷下脸训斥:“不是让你们在粮仓附近加强巡视,若不是魏宁侯的手下提早发现,驻扎在此地的五万大军吃什么?” 那名亲随羞愧难当,赶忙跪下领罪。 “遣两人远远跟着太傅一行人,其余人随我回营。” 成璟了解陆明悦,她最是体贴入微,断不会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在大军对峙的关口指使魏宁侯去做这等无用之事。 魏宁侯按照陆明悦信中的指引来到了一个村口,唤来了一个精通南疆俚语的侍卫去和村长沟通。 因为魏家军纪律严明,在和乌轲王对战期间从未骚扰过南疆的村落,所以村内居民虽然对魏宁侯一行人有所警惕,却无惧怕,有些姑娘还好奇地从窗口张望,看到英姿逼人的魏宁侯更是脸红不已,私下讨论原来北朝的男子长得都是这般好看。 不一会,侍卫带着一个老者走来,老者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宁侯,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侍卫连忙翻译说:“村长说那片浆果林就在村子南边,他可以带路,但是他说那些浆果又酸又涩,村里人都不爱吃。” 魏宁侯面不改色地说:“你就说我夫人正在害喜,就喜欢吃这种又酸又涩的果子。” 旁边的常隐差点没从马上跌下,陆姑娘怀孕了?太傅都出京这么久了,那孩子是谁的? 老村长听到侍卫翻译的话后恍然大悟,手里又被塞下一个沉甸甸的大银饼,当下笑容满面地为他们引路。 到了浆果林后,魏宁侯让侍卫们下马摘果,又问村长要来几个竹筐,大有想把林间浆果摘空之意。 不经意间,魏宁侯又和老村长聊上几句,他问:“此地靠近坠云山,而坠云山后就是南洋海域,不知道你们村中有没有采珠人,本候想给夫人买几串当地的珠子。” 老村长想了想说还真有,就在他们村落的最南边,在这片浆果林后,但是那户人家不爱与人打交道,只会在每个月初去市集上一趟,卖掉他们采到的珍珠。 魏宁侯谢过了老村长的告知,带着常隐朝南边走去。 步行半盏茶的路程,魏宁侯见到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用弹弓射林间的野鸡,只是他力气太小了,野鸡又跑的迅速,他瞎射了半天,一只也没打到。 魏宁侯看到小男孩脖中戴着的蚌壳项链,和陆明悦给他的那副手串一摸一样。 他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子,对着四处奔跑的野山鸡掷去,噗噗噗三声,三只野鸡各自歪倒在地上。 小男孩没有被魏宁侯和常隐的突然出现吓到,而是崇拜地看向魏宁侯说:“你真厉害,和我阿公差不多。” 阿公这个称呼在南疆通常为老者,小男孩口中的阿公应该是他的爷爷。 魏宁侯微微一笑:“我肯定比你的阿公厉害。” 小男孩捡起地上的野鸡一撅嘴,觉得眼前这个漂亮哥哥真爱吹牛皮,于是不甘示弱说:“敏儿的阿公还会飞呢,他能飞到崖壁上掏出黑头鸥的鸟蛋。” “我可不信,黑头鸥会把巢筑在很高的悬崖峭壁上,你的阿公怎么可能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定是你在吹牛。”魏宁侯身后的常隐用非常欠揍的语气说道。 “你...我带你们去见我的阿公。”小男孩提起三只野鸡,急匆匆地往回家跑,魏宁侯他们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小男孩身后。 穿过树林,就到了小男的家,他一进院就把野鸡扔在地上,响亮地喊着阿公。 “阿敏,你一大早...” 小男孩口中的阿公走出房门,看到魏宁侯二人,不由紧张地把乌敏揽在怀中。 “想必阁下就是圣殿的邓长老?”魏宁侯站在院内,语气平平问向眼前的老人。 “阿敏,你先回屋找你的母亲。” 小男孩见阿公脸色紧绷,悄悄地说:“阿公,他们是好人,方才那人还帮我打野鸡来的。”说完小男孩还伸手指了一下魏宁侯。 “只是他们不信阿公能掏到黑头鸥的蛋,阿敏才带他们过来的。” 阿公摸摸小男孩的脑袋和蔼地说:“阿公知道,你先进屋,让你母亲给客人们倒杯水。” “嗯。”小男孩冲常隐做了个鬼脸,跑进屋内。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邓长老面色不虞地盯向二人,被阿敏所指的那名男子身着靛蓝长衫,他目光锐利,脚下步伐轻盈却又稳健,一看就是位武功高手,他身旁的随从看起来功夫也不弱。不知自己的拼力一击可否擒拿住这名男子。 魏宁侯看出了邓长老眼中的敌意,他从怀中掏出蚌壳手串道:“南疆第三十六代圣女陆明悦告知本候乌轲的传人在此。” -- 第94页 邓长老听闻言后眼中杀意骤显,他身形如风,枯干的手指似鹰抓般朝魏宁侯咽喉抓去,常隐没想到这个老头速度如此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咔嚓”一声,邓长老的手掌被魏宁侯捏住一扭,手腕就断了,他忍住刺骨的疼痛,另一只手刚想从怀中掏出暗器,却被魏宁侯先行擒住一扯,胳膊的关节瞬间脱落。 “住手。” 屋内走出一位女子,常隐看到她后一愣,这位女子的容貌并算不漂亮,但是她的五官长得非常有特色,尤其是她高挺的鹰钩鼻,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 乌轲王!常隐脑中突然想起两军对阵时乌轲王的模样。 女子快步走来搀扶起邓长老,关切地看向他扭曲的手腕。 “我没事,阿敏呢?”邓长老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手臂也因疼痛在不住地在打颤。 “我把迷晕了。”女子淡定的回答。 “你...你这是做什么?”邓长老大惊。 女子没有回答邓长老,她看向魏宁侯手中的蚌壳手链,开口道:“我就是乌轲的女儿乌善水,我愿意同你们走。只是希望你们看在圣女的情面上,放过我的孩子和邓长老”。 “夫人可知本候为何要寻你?”魏宁侯收起手中的蚌手壳链,悦儿提到,原来的手链还在圣殿内,这条是她自己打磨的,只可远观,经不起细看。 “自然是要把我交给乌轲王处置,我的存在就是乌轲王的耻辱。就像我母亲那样。”乌善水脸上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魏宁侯先是面露惑色,然后又冷冷地看向邓长老质问:“从小到大,你就是这么骗的她?” 邓长老眼角赤红,愤怒地盯向魏宁侯嘶吼:“我没有骗她,当年圣女殿下把善水交给我,说明珠也会同我们离去,可是后来就传出了明珠的死讯。善水还那么小,明珠怎么舍得离她而去,定是乌轲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他发现了明珠被辱的真相,非但没有为她讨回公道,反而为了自己的名声把她杀了。” “当年南疆世子对明珠夫人贼心不死,想以逆谋的罪名除掉乌轲将军一家,乌轲将军发现后准备召集以前的兵马与南疆世子对抗。明珠夫人不愿南疆百姓再次卷入战争中,悬梁自尽来终止两个男人对她的争夺。” “不可能,明珠心里从未有过他,从始至终,都是乌轲一厢情愿。” 此刻乌善水已经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向邓长老,失去依靠的邓长老跪在地上,他脱臼的手臂在空中摇摇摆摆,滑稽又可怜。 魏宁侯拿出手链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问:“你知道这套蚌壳链是何人所做?又可知它代表了什么?” 第52章 .真相大白、乌轲王这么晚还没睡,可是本候让你头疼了? 见到邓长老不知如何作答, 魏宁侯看向乌善说:“你的母亲在海中采蚌时发现有人被水草缠绕,她拾起蚌壳割断水草将溺水之人救起,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乌轲王。后来乌轲王把这只蚌壳打磨成一套手链和项链给你母亲佩戴, 以此纪念他们最初相遇的场景。” “可我...的存在,终究是我母亲的耻辱, 无论我是不是乌轲王的女儿...” 乌善水脑中一片混乱,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邓长老灌输自己就是母亲的耻辱,她一直活在愧疚中,如果没有她,母亲就不会死。 魏宁侯鄙夷地看向失魂落魄的邓长老,冷哼一声:“把你视作耻辱的只有邓长老一个人罢了,乌轲王得知怀有身孕的明珠夫人曾被南疆世子所辱后, 他立下誓言, 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 他都会视如己出。” “若是这样,那乌轲就是个缩头乌龟, 看到自己的女人被辱, 还能忍气吞声。他根本配不上明珠。”邓长老恶狠狠道。 “你多厉害, 带着爱慕之人的孩子躲在深山老林里,整日给她灌输妈不疼爹不爱的思想。乌轲王在忍了二十五年后起兵谋反了,你呢?你干嘛去了?整日里掏鸟蛋吗?” 常隐忍不住出言嘲讽,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邓长老也曾是明珠夫人的裙下之臣, 只不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见乌轲和南疆世子对他心爱的女子你争我夺, 而他却只能在阴暗的角落自怨自艾。 魏宁侯瞥了一眼常隐, 方才的一瞬间,他有种常隐被阿蛮那丫头附身的错觉。 “我乃北朝魏宁侯,受南疆前任圣女所托,带你去寻父亲,若你劝阻乌轲王退兵,本候承诺会保全你一家性命。” “善水你不能去,现在的南疆王和乌轲都不是好人,就让他们自行相斗,两败俱伤。你眼前之人亦不可信,他是北朝的摄政王,奉命擒拿乌轲王,他这么说都是为了把你和敏儿骗走,好用你们作为人质对付乌轲王。” 魏宁侯无视地上的邓长老,微吊的凤眼熠熠生辉,他直视乌善水,抬起三手道:“三清真人在上,我魏宁亦愿对天起誓,协助乌善水与其父乌轲相见,如乌善水能后说服乌轲退兵,本候愿保乌轲一家平安。” “南疆前任圣女你是什么人?”乌善水一直在南疆生活,知道前任圣女已经被废黜,魏宁侯乃是北朝赫赫有名的摄政王,怎会听从一个南疆女子驱策。 魏宁侯坦然回答:“她叫陆明悦,是我的妻子。” 常隐缩缩头,心中对三清真人们默念太傅方才的话可不作数啊! “当年的圣女殿下...可说过母亲为何要把我送出府?” -- 第95页 “悦儿在信中和我提及,当时的南疆圣女和你母亲一见如故,成为了好友,你母亲对圣女讲述了她被南疆世子所辱之事,希望圣女可以帮助她把孩子带出府。你的母亲担心你若是在府里长大,恐会被有心人当作对付南疆王的武器,她只想你无忧无虑地长大。 但是悦儿觉得明珠夫人宁可自尽也不愿乌轲将军和南疆世子兵戎相见,就是为了不让南疆百姓陷入战乱之中,所以她把此事告知本候,希望通过你解开乌轲王的心结。” “好,我愿同你去见...乌轲王。”乌善水下定决心,她不明不白地活了二十五年,是时候去面对她传说中的父亲探寻真相。 “善水,不可...。”邓长老跪在她的身前,阻止她同魏宁侯离去。 “邓长老...”看到欺瞒自己二十多年却对她有养育之恩的邓长老,乌善水百感交集。 “...我一直以为母亲是不甘受辱才会选择自尽,但在今日得知真相后我突然懂了,我的夫君在此次内乱中丧命,敏儿没了父亲...若是战争继续,会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像敏儿一样,失去自己的父母...甚至自己的性命。” 邓长老惊讶地张开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眼前的善水像极了她的母亲,那个温柔漂亮,心地善良的女子。 难道他真的错了?若是明珠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做法,可是会失望的摇摇头? 魏宁侯带着乌善水和她的儿子来到了兵营,他让阿敏取下脖子上的项链,又吩咐常隐妥善安置他们母子,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此事。 夜深后,坠云山仿若一柄插入天际的宝剑,在夜色的迷雾中若隐若现。 乌轲王正坐在书桌上沉思,方才探子来报,说北朝的文轩帝已开始对魏宁侯施压,命其收兵回朝。 魏宁侯麾下的魏家军实在是太过强悍,就连他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也不由地感叹后生可畏。 一开始他凭借着从闽南王手中购来的锋利兵器在对战时处于上风。可是魏宁侯在攻破闽南后,居然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快马加鞭地赶制出同样的兵器交给魏家军和成璟的军队。 没有了兵器的优势,他被二人联手穷追猛打,一路退至坠云山。 好在山中的存粮充足,足以和山下的两派军马耗上半年。身为一个武将,他太了解朝廷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只要他再拖上两月,魏宁侯定会受朝局所迫,从南疆退兵。 他已经和南洋那边达成协议,一旦魏宁侯退兵,南洋就会从东边的沿海开始攻进泰城,到时成璟不得不回朝营救。他则有机会在南边的领地安营扎寨。 “乌轲王这么晚还没睡,可是本候让你头疼了?” 乌轲王大惊,抬头看到窗口处有一道黑影,他立刻拿起桌上的弓弩瞄准窗口。 魏宁侯从容不迫地从窗纱后走出,他本就身高腿长,穿上了整套夜行衣后,仿若从林间走出的黑豹。 “乌轲王排兵布阵的本领不错,可惜在款待客人的礼节上就差些了。” 看到魏宁侯只有一人,乌轲王哈哈一笑,他收起弓弩,亲手给魏宁侯斟了一杯茶。 “魏太傅好胆色,乌某佩服,不过..,太傅就不怕此行有去无回吗?”说完,乌轲王按下桌前的暗铃,眨眼间,一群侍卫冲进屋内,个个手持弓弩,把魏宁侯团团围住。 乌轲王知道魏宁侯身手敏捷,他营中的神箭手上次侥幸得手,却只射中魏宁侯的皮肉,坠云山如此陡峭,他都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正要命人把他拿下,魏宁侯却从手腕上摘下环绕着的项链,扔到乌轲王桌上,随后悠然自得地端起方才的茶盏,浅尝一口。 “好茶,乌轲王礼数周全,本候自然也要回赠一礼。”魏宁侯幽深的双眸盯向对方。 乌轲王像是没有听到魏宁侯的话,惊讶地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地伸手拾起桌上的项链。他粗大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摸向蚌壳的内壁,打磨光滑的蚌壳内壁上,有一个凹陷的“善”字。 良久,乌轲王终于出声:“你们都下去,本王要和魏太傅一叙。”他对围困住魏宁侯的侍卫们下令。 “大王...” 为首的亲卫忌惮地看向魏宁侯,犹豫不决。 “都下去吧,魏太傅一人前来,诚意满满,本王自然不能失了地主之谊。” “末将遵命。” 待屋内又只剩下二人,乌轲王迫不及待地问:“你可是找到了我的女儿。” 魏宁侯看到乌轲王眼中的焦虑与期待,心想他和悦儿的此步棋总算没有走错。 他点点头回答:“本候按照前圣女的指引找到了乌善水。” “善水...”乌轲低声呢喃,他耳边响起了明珠轻柔动人的声音:“若是女孩,管她叫善水可好,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我希望她的品性能够像水一般,泽万物而不争名利。” “善水现在何处?你想要本王拿什么做交换?”乌轲从回忆中抽离,若是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他的女儿,只是他现在是乌轲王,他的身后,亦有很多条人命要仰仗自己活下去。 魏宁侯没有直接回答乌轲王的问题,他环视房内四周,见墙壁上贴满了南疆大大小小的地形图,桌上也摆满了各地的沙图模型。 乌轲王的确是一位千古难出的将才。 -- 第96页 “乌轲王可愿明日到本候帐内一叙?”魏宁侯直截了当说出他的要求。 “可以..不过乌某年纪以大,手中的军权已经交移给乌某的干儿子,魏太傅若是觉得只擒下乌某一人便可终结南疆的战局,怕是要失望了。” “本候若真是这么想,乌轲王你的首级早就放在南疆王的王案上。时辰不早,守在粮仓附近的亲随要是还没见本候出来,怕是要点上一把火照亮乌轲王的大本营好找一找在下。” 乌轲王抽动嘴角,亲自把魏宁侯一行人送至山门口, 第二日正午,乌轲王如约而至。魏宁侯安排他和乌善水在帐内相聚。看到和自己相貌相似的女子,乌轲王热泪盈眶,他快步走上前抱住乌善水。 魏宁侯大煞风景地开口询问:“成璟将军的驻军就在附近,现下他应得知你下山的消息,稍后便会带着兵马赶来。乌轲王既然见到女儿,本候问你,你可愿带着你的人马追随本候,本候愿把闽南封予你治理。” 乌轲和乌善水皆是惊讶地看向语出惊人的魏宁侯。 第53章 .对决、本候不愿悦儿为你这种虚情假意之人落泪。姑且留你一命 魏宁侯是在寻到乌善水后才有了这个想法, 闽有大半疆土紧邻南疆,两地语言相通,地形相似。再加上南疆王本就和乌轲王有世仇, 若是能够让乌轲管理闽南, 南疆王定会寝食不安。 乌轲王犹豫不决,他今日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见女儿一面, 没想到魏宁侯却给他另指了一条活路。 “即便本候退兵, 南疆王亦不会放过你,还不如归顺本候,带着你的女儿和外孙到闽南享福,也算还了南疆百姓的太平。” 他还有了外孙? 乌轲王看到一个小男孩被带进帐内,他怯懦地大眼望向自己,那恐惧又好奇的眼神仿若明珠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霎那间, 他心中已做好决定。 魏宁侯走出帐外, 二十五年未曾谋面的父女, 必然有很多话要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就不打扰乌轲王一家的团聚。更何况, 他还有更棘手的问题要处理。 不出所料, 魏宁侯刚刚换好战甲,常隐就速来禀报:成璟已领军等候在营地外。 绝影不屑地打了一声响啼,乌黑地马蹄在黄地上蓄势待发地摩擦, 魏宁侯安抚地拍拍它的脖子。“知道你看他不顺眼许久了,今日便让你耍耍威风。” 成璟骑马等在营外, 他身着褐色皮甲, 身姿挺拔, 面色凝重地看向身着乌黑战甲的魏宁侯。 “魏太傅, 成某得到消息,乌轲正在你营内做客,此消息可否属实?” “成将军消息灵通,乌轲王的确在本候帐内,不过他已然和本候签订了休战协议。”魏宁侯把文书扔向成璟。 成璟一手抓住,展开卷轴细细观看,在协议内乌轲同意与南疆王休战,他将带领自己的军队退至南疆境外。 “不知太傅用何妙计,兵不血刃便擒获乌轲?” “悦儿告知本候乌轲女儿的下落。” 成璟握紧缰绳,迫使自己忽略魏宁侯对陆表妹亲昵的称呼。 “所以太傅便以乌轲女儿作为筹码胁迫乌轲下山?” “本候才不会利用女人打仗,或者攀权附贵。”魏宁侯侧眼望向成璟,面带轻蔑:“本候只不过许了乌轲王一个大好前程。” 成璟内心一沉,蹙眉问:“魏太傅许了乌轲什么好处?” “本候欣赏乌轲领兵才能,既然南疆容不下他,不如由本候带去北朝。我已书信皇上招降乌轲为闽南王,册封的诏书在半个月后便会抵达南疆。” “魏太傅!”成璟的声音隐有怒气:“乌轲是南疆罪臣,他的去留自然由南疆王决定,成某劝你今日交出罪臣乌轲,不然..” “不然你要如何?攻进营内抢人吗?乌轲已归顺本候,现在就是我魏宁侯的人,成将军若是执意擒拿,就要问过本候手里的刀?” 魏宁侯接过常隐递来的偃月刀,立身于马上。绝影更是“马”仗人势,高高地扬起马蹄,溅了成璟一身的泥。 成璟倒是冷静,只是肃然道:“请太傅不吝赐教。” 绝影一马当先冲上去,偃月刀虽然沉重,却被太傅挥得虎虎生风,与成璟的长矛缠斗在一起,猛烈的撞击声震得周遭兵马都后退一步。 成璟以快枪出名,可在须臾间刺穿对方的坚硬的战甲,在与敌军将领对战时从未败过,可是遇到了太傅这柄气势汹汹的,重达百斤的偃月刀,却逐渐落了下风。 成璟身旁的亲随见状,偷偷架起弓弩瞄准魏宁侯,在正要扣动弦之时,被一箭射下马。 “还有那个不开眼的敢暗箭伤人,老子立马送他下黄泉。”王势怒吼一声,仿若一头巨熊咆哮,震得成璟一方军马不敢再暗中生事。 成璟此刻顾不上训斥身后的亲卫,魏宁侯手中的偃月刀似雨点般落下,刀刀直逼他的命门,他只觉握枪的虎口被震得生疼,眼前一花,脖颈间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一股热流从颈间流下。 “大将军!”成璟身后的亲卫们惊呼。 魏宁侯单手握着偃月刀,锋利的刀刃抵在成璟喉间,他用小得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本候不愿悦儿为你这种虚情假意之人落泪。姑且留你一命。”话落便利落地收回偃月刀。 成璟任由颈间的热血流淌,他盯着眼前睥睨万物的男人沉声道:“成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只是...今日我还有一口气在,必然不会让你把乌轲带出南疆。” -- 第97页 若真如魏宁侯所言,让乌轲坐镇闽南,那南疆真当是被豺狼环绕,不得安生。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时,南疆王庭的大使匆匆赶来,他走到成璟马下,恭敬地递上南疆王的私信。 成璟读完信笺,长叹一声,脸上终于有了挫败之感。 南疆王在信中提到,倘若乌轲同意休战,南疆王准许乌轲带兵归顺魏太傅,作为交换,北朝承诺百年内不会出兵南疆,并且减少南疆一半的岁贡。 南疆王得荫忘身,只为追逐眼前利益而把这么大的祸患立于身侧。成璟作为一国之将,却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宁侯把人带走。 偏偏魏宁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走前还不忘对他挑衅。 “北朝与南疆路途遥远,本候与悦儿大婚之日就不给大公主和驸马送请柬了。” 成璟调兵回朝,在接近泰城时看到王廷宫顶上金灿灿的一角,他突然无比迫切地希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这样,真正的生杀大权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心爱的女人才可名正言顺地回到自己的身边。 南疆的天气还是酷热难耐,而北朝的京内已经连刮了好几日的狂风,天气也骤然变冷。 张忠看看窗外寒冷的天气,就如他此刻的心境般凄凉,再看院中那颗枝叶无存的梧桐树,就如此时太傅的私库,空空如也。 张忠站在窗棂外叹了口气,他那日是魔怔了吗? 他曾听南枝提过陆姑娘有摄人心魂的本事,说她只瞪了一眼,就让楚夫人把她所做过见不得光的事尽数吐尽。 以前他还觉得南枝夸大其词,现在他是彻底信了,不然为何他会脑子一热,便答应陆姑娘把太傅私库的银子全部交出来同她一起做生意。 这段期间他按照陆姑娘的指使,盘下呈祥布庄隔壁的珠宝铺和瓷器铺,又高价雇来了几个专门做珠宝和瓷器的师傅按照陆姑娘的要求做出一批首饰和瓷器。 他当时忍不住出言提醒陆姑娘,京城内把珠宝和瓷器经营好的都是一些百年老铺,她请来的几位师傅技艺是不错,可是若想靠珠宝和瓷器在京城盈利,必先赔上十几年的钱来买资历。 陆姑娘不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还把铺面上货品的价格定得其高,足足比市面上同类货品的价格高出三倍有余。 除非陆姑娘站在新铺门口施展她的幻术,让进了铺面的人都看不见价格,否则···这两个铺面注定要赔得精光。 陆明悦听不见张忠的心声,此刻她正躺在新宅的矮塌上,面上敷着珍珠粉,只露出两个水汪汪的大眼,就连嘴上都涂抹了滋润唇部的油膏,伸出细白纤长手指露出她这段日子养出的指甲,让南枝涂抹上蔻丹。 今日她收到了太傅的书信,太傅信中提到乌轲王已经同意退兵,他会在闽南稍作停歇,处理完手头的事后即刻归来。但恐怕不能赶回京城陪陆明悦过花灯会。 如此也好,她正好可以在太傅回来前把店铺亏空一事解决。前几日她给周亲王书信一封,信内指明她在作画时陷入瓶颈,想向周亲王请教丹青技法,望亲王有时间到太傅府一叙。 周广丞收到陆明悦的书信后兴高采烈,自然是一口应下。 陆明悦想了想,为了避嫌,她决定把相见的地点安排在太傅府。到了约定的那日,陆明悦早早起来敷面摸香,好让最近疲于奔波的自己更好看点。 等到梳妆完毕后,陆明悦带着满满两大车衣服和货品到了太傅府。不知是不是几位小夫人都不在的原因,太傅府内虽然和以前一样华丽气派,但却隐隐透露出凄凉之感。 张忠早已经在花园内等候陆明悦,他按照陆姑娘的吩咐,定制了两盏足足半人高的花灯,每盏花灯有四个空白面,正好能作下八幅图。 周广丞迫提前赴约而来,待他走进花园,看到正在凉亭内斟茶的陆美人,心跳都不由地加快。 “周亲王安好。”陆明悦为周广丞沏上一杯枣茶。“天气转凉,亲王一路匆匆赶来,怕是灌了不少凉风,喝杯枣茶暖暖身子吧。” 茶水还没进肚,光是听到陆明悦这番话,周广丞整个人都暖和起来,陆美人温柔体贴,不似他府里的那些小妾,脑中竟是些华衣宝珠,真是俗不可耐! 当下他便拿起桌上的枣茶,也没顾得上看茶面上的袅袅的白烟,盯着陆明悦娇媚的面容饮下一大口,可是入嘴后才发现茶水滚烫,一时间不知道该吐还是索性咽下,俊白的老脸霎时间烧得通红。 陆明悦一愣,她没想到周亲王一路赶来这么渴,本该细品的热茶被他一口灌下,那还不烫的满嘴水泡。于是赶忙起身把手帕递给周亲王:“都怪小女说晚了,这枣茶刚刚泡好,需要晾上片刻再饮,亲王还是吐出来吧。” 周广丞头一次与陆明悦贴的这样近,他可以看到递来帕子的玉手上粉色蔻丹在日光下晶莹透亮,近观之下,美人皮肤细若凝脂,红润饱满的绛唇微启,贝齿间还有清甜的枣气,水汪汪的妩媚大眼内倒映出他窘相。周广丞不由地看痴了,“咕咚”一声把火热的枣茶咽到肚中。 陆明悦见状忍俊不禁,觉得周亲王不钻牛角尖的时候还挺有趣,一点都没有皇室亲王的架子。 第54章 .破局、小女可否有幸,劳亲王妙手丹青入画 见美人在自己面前展颜一笑, 周广丞都顾不上口中被开水灼烧的疼痛,亦是咧着嘴跟着大笑起来。 -- 第98页 陆明悦唤阿蛮取来薄荷叶,她熟练地将薄荷叶捣碎再加入蜂蜜和温水, 略微搅拌后递给周广丞。 周广丞只觉得美人为他调制蜜水的候动作行云流水, 就连美人手持玉石锤蛮力捣碎薄荷叶的模样都优雅非凡,再接过陆美人递来的蜜水浅饮一口, 觉得入口清凉甘甜, 顿时缓解了嘴中的不适感。 望向眼前的绝色美人为他素手添水,想到此刻他虽然身在太傅府,但魏宁侯那厮却远在在千里之外,不免有种偷香窃玉的新鲜感。正当他得意洋洋之际,耳边传来了陆明悦轻柔的声音。 “亲王可能有所不知,皎月堂受京内流言波及, 几个月前养蚕房又突遭大火, 现在两个铺面濒临闭门, 望亲王能够助小女一臂之力。” 周广丞见美人面有忧色,心疼不已, 赶忙开口道:“陆姑娘若是在银钱上周转不来, 尽可对小王开口。” 陆明悦微微一笑:“银钱这类俗物自然不劳烦亲王费心, 过几日花灯节便要到了,小女希望亲王在花灯上做几幅画,好让我挂在布庄的门口吸引客人。” 周广丞闻言大笑, 颇有自信道:“美人有难,小王自当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 只是不知美人想要小王在花灯上画什么?” 陆明悦调皮一笑:“小女可否有幸, 劳亲王妙手丹青入画?” “当然...当然可以。”周广丞激动地应下。 为陆明悦这等美人作画一直是周广丞梦寐以求的, 可惜他每每落笔,却总觉得画中的美人稍欠灵动,与本人相差甚远。思来想去,应是他与陆美人相处太少,缺失灵感,所以数次写信请求太傅让他与美人一见,可惜那些信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就连上次的美人引弓图,他都觉得稍欠火候。 周广丞连茶都顾不上喝了,连忙命张忠拿来笔墨,对着花灯便要下笔。 “周亲王稍等片刻,小女去换套衣服。”陆明悦起身告辞,在阿蛮和南枝的服侍下换上了第一套衣裙,还佩戴上新铺面中的首饰。 等陆明悦从连廊内走出,周广丞惊讶地睁大双眼。他数次与陆美人相见时对方都衣着淡雅,未施粉黛。所以他从不知浓妆艳抹的陆明悦是何姿容,今日一见,惊艳得他都不敢呼吸,生怕惊动眼前的仙女飞回瑶池。 陆明悦走到凉亭内,手持新铺面送来的茶盏,抬头问周广丞:“亲王觉得这个姿势可好。” 周广丞如梦初醒,连声道好,落笔把眼前的美人作入画中。每完成一面画,陆明悦都会去换一套衣裙和首饰,很快,一盏花灯的四面就被画好。 张忠把巨大的花灯高高举起,南枝和阿蛮在旁连声称赞,画中的小姐仿若活了般,栩栩如生。而且每幅图都有自己的故事,单从那陆明悦举着团扇扑蝶的画中,阿蛮说自己好像闻到了木兰花的香气。 陆明悦端来小食走向埋头作画的周广丞。“亲王辛苦了,用点小食歇息片刻可好?” 周广丞居然头都没抬,如痴如醉地描绘着花灯上的美人,嘴中嘟囔着让陆明悦快去换下一套衣裙。 陆明悦知道周亲王这是进入了作画的入定状态,此刻他应是灵思泉涌,心无旁骛。既然如此,陆明悦赶忙趁热打铁,又换上其余的衣裙让周亲王画在花灯上。 临近日落黄昏,两盏花灯终画好。 看向自己的著作,周广丞满意地点点头,花灯节那晚,他定要带着画友们去呈祥布庄一览他的旷世奇作。 正在自喜间,突听陆明悦开口:“小女听太傅提过,亲王不愿自己的墨宝流入民间,所以每一幅画作在展示后都会销毁,周亲王放心,待花灯会结束后,小女会把这两盏花灯送到亲王府。” “以前那些庸作怎可和小王今日作的美人八相图相提并论!陆美人既然是为了招揽生意,自然就让这些画留在你的铺面上。” 周广丞大方地摆摆手,今日他颇有所获,在入定期间觉得自己的画技又有所突破,陆美人真是她的高山流水。 “小女十分感激周亲王的慷慨相助,等小女的铺面渡过此次危机,会定把盈利的分红送到亲王府上。”陆明悦所言属实,现在的她,荷包空得仿若一年前她刚刚来到京城时的模样。 “小王又不是魏宁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换做小王,绝不忍让陆美人劳神费力去打理铺面,整日里抛头露面,惹人非议。”周广丞不放过一切机会诋毁魏宁侯。 陆明悦看在周亲王为她操劳半日的份上,自然要顺着他的话恭维,赞赏周亲王对女子体贴入妙,关怀备至,实乃是京城内众多女子们的妇女之友。 在送走了周亲王后,陆明悦正欲离去,张忠突然说大夫人吴氏请她一叙。陆明悦这才想到,在山中礼佛的吴氏回府了。 在甘棠的引路下,陆明悦到了吴氏的院内,看到院中还大片有尚未凋零的芸香草。 在京城喜爱藏书的大儒院内,通常最爱种芸香草,因为环境的原因,藏书容易招惹被蠹虫,为了防止家中书册被蠹虫啃咬,大儒们常常在书中放入一种名为芸香草的植物,久而久之,书册自然就带上了芸香草特有的香气。 “书香子弟”亦是由此而来。 果然,吴氏的整间房子多半被书房所占,只是书架上有大半书册已经被移下,吴氏正和丫鬟们打包整理书册。 见到陆明悦进来,吴氏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请陆明悦步入暖阁内。 -- 第99页 “我一回府发现陆姑娘不见了,问了张管家后才知道你搬出去住了,陆姑娘...可是和太傅闹了矛盾?” 陆明悦笑了笑:“小女一直就有搬出府的想法。” 吴氏闻言略略吃惊:“那太傅可是同意了...” “明悦是奉南疆大公主之命劝谏太傅协助南疆平定内乱,现在南疆内乱已平,小女自然不便继续住在府上。” 南疆大捷,太傅马上就要班师回朝,她也不介意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告知吴氏。 吴氏惊讶地看向眼前娇媚的美人,怪不得自己总觉得陆明悦言谈举止洒脱大气,原来她并不是普通的南疆舞女...而是御使。想到如此,吴氏向她投去敬佩的目光。 陆明悦点头笑笑,因桌子上也堆满了书册,她把手中的茶盏放到桌边,却不小心碰掉了一封信。正巧落到了她的腿上。 可当看到信面上“请离书”三个字,陆明悦微微一愣,她一时不知是该把信还回给吴氏,还是索性假装没看到。 吴氏看出了她的窘迫,淡然一笑道:“今日唤姑娘相见就是想在临行前和你告个别,明日我就要出府。” 这下换陆明悦惊讶地开口相问:“夫人可是和太傅闹了矛盾。” 看到陆明悦明艳的小脸紧张地看向自己,吴氏忍不住轻笑:“是我主动向太傅提及此事,太傅在去南疆前就已应下。” “那夫人出府后要在何处落脚?” “我会回到老家的宅院,在乡里的学堂内做一位女夫子,此事太傅已经帮我安排妥当。”说到此处,吴氏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闻着满屋的书香,陆明悦感到吴氏发自内心的欢喜,亦为她开心。 甘棠曾说吴氏是太傅祖母身边的丫鬟,跟在太傅身边十年,二人并无什么感情,太傅一直把吴氏当作亲人般尊敬。 临上马车前 ,陆明悦回头望向太傅府门口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想到太傅回府后无人问津的凄凉,心中不由地有点发虚。 花灯节那日很快便到了,京城的主街上挂满了一长串花灯,宛如一条明亮的灯河。 各家商铺门前也挂上了讨喜的花灯,夜色下,呈祥布庄门口那两盏半人高的花灯甚是惹人注目。 街上的百姓们纷纷围过去观赏,只见这两盏花灯的每一面上都绘有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作画之人技艺非凡,把美人斟茶,扑蝶,看书,调香等画面一一收入画中,使得观花之人仿佛也身临其境,随着美人过上了悠闲一日。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喊道:“此画居然是周亲王所做!怪不得如此精妙绝伦。” 有几位书生赶忙看向画下的落款,可不就是周亲王的手笔,想不到这家店铺能请动周亲王作画。 女子们则更多关注画中美人华丽的衣裙,皆冲进店内询问有没有画中女子的衣裙售卖? 呈祥布庄的方掌柜笑容可掬地回复;“自然是有,只不过画中的衣裙工艺复杂,用料讲究,店内的老师傅要花费数月才能制成一条,所以只有在布庄内限消费过的老主顾才有资格购买。” 今夜游街赏灯的女子中有不少官家和富贾之女,手中不差银钱。听闻方掌柜的话后都表示自己曾在呈祥布庄买过碧云纱的成衣,可否有资格购买? 方掌柜略显为难地说:“众位小姐不知,你们消费的银款都参差不齐,可是这八套衣裙十分难得,数量有限,我家大掌柜规定只有在店铺内消费最高的几位才有资格穿上魏太傅亲手绘制的衣裙。” 人群中有几位富贾之女就是太傅的爱慕者,听闻这八套衣裙居然数量有限,更是眼红,况且这些衣裙都被画坛巨匠周广丞作入画中,就是尊贵的身份的象征。 想到如此,一位小姐急得拍桌大喊:“方掌柜你就别卖关子了,就告诉本小姐花多少钱才能买你家的衣裙。” 第55章 .威胁、陆姑娘生得比乞华妃还要美艳万分...可是骨子里却同你母亲一般下贱 方掌柜等着就是这句话, 他弯弯的小眼都快笑成一枚铜钱,指了指隔壁被打通的两间铺面说:“这是我们大掌柜新开的铺面,小姐们谁在珠宝和瓷器铺消费得多, 就有资格购买画中的衣裙。” 众人听了后又哗啦地走向新开的铺面, 看到里面陈列的珠宝和瓷器贵得令人咋舌。 “这也太贵了吧。这种成色的白玉手镯足足比市面上贵上好几倍!” “这位小姐此言差矣。”张忠从柜面后走出来,今日他特地出府到了陆姑娘的新铺面某了个掌柜的活计, 毕竟太傅最后的家底都压在这几间铺面上。 “这位小姐, 我家首饰的价格可不是以材料和工费定价的!这副白玉麻花状手镯出自名家之手,需有三十年经验的名匠亲自打磨,费上好几块上好的玉料才能制出一副,你看花灯上的美人在斟茶时就是佩戴的这款,这种纹路的白玉手镯不仅能够衬得佩戴之人肤色白皙,还能显得手腕纤细。” 说完张管家叫来阿蛮, 特地让她套上两种纹路不同的手镯, 佩戴白玉麻花手镯的手腕果然更显纤细。 “对了, 画中的三绝盏在隔壁铺面也有所售。”张忠不忘对一旁的男客们推荐。 张忠妙语连珠,经过他的描述, 店里的每一件物品都非凡品, 令人咋舌的价格也就情有可原了。 陆明悦坐在鹤颐楼二层的包厢, 从窗外望向两个新铺面,在张忠的解说下,众多小姐们都在争先恐后的选购首饰, 生怕自己花费的银钱不足以达到购买画中衣裙的资格。 -- 第100页 几道菜的功夫,两个新铺摆放的货品就被卖了大半, 尤其是陆明悦用过那套三绝盏, 居然被两位公子争出了天价。 “祝贺你的新铺在京内一炮打响。”柳云舒与陆明悦碰杯, 她不时地探头看向窗外熙攘的人群:“讲真的, 那套衣裙你真没给我留吗?” 陆明悦饮下果酒笑歉意一笑道:“这次怕要对不住云舒姐姐了,店内的布匹紧张,我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把成衣的价格炒到最高,再顺带卖出周边商品以补足皎月堂的亏空。” 还好这步棋走的顺利,没想到京中的文人对周广丞的墨宝如此推崇,她方才看了,购买瓷器的都是一些文人雅士。 新培育出的珍珠蚕马上就能进入末期开始化蛹。到了下个月,蚕丝就能够顺利供应上,她就不必为呈祥布庄布匹紧缺的事发愁。 “哎...可我实在是太喜欢你在那副添香图中的衣裙了,我看瓷器铺里还有套兔豪盏,要不我买来送给父亲,看看能不能达到买裙的资格。” 柳云舒看到争相购买的人群,不禁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等下个月布匹充裕了,我保证给你送去。”陆明悦按下柳云舒。柳大学士作风清廉,她还是不坑骗这位贤臣的银两了。 二人正在嬉笑间,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原是白秋水和白君甯不请而来。 “定宁郡主安好,白侍郎安好。”陆明悦和柳云舒起身行礼。 “二位妹妹不必多礼,我和哥哥在街上赏灯,被陆姑娘店铺的花灯所吸引,听说姑娘正在附近的鹤颐楼用膳,便上来打个招呼。” “定宁郡主可在呈祥布庄看上什么?正好陆大掌柜在此,咱们也好跟她要个折扣。”柳云舒冲白君甯眨眨眼,她算是看明白了,现在她们三人中,就属自己最穷。 “方才店铺里人太多了,还未得及进去,定宁在此恭喜陆姑娘开业大吉。” 陆明悦正要言谢,却见白秋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甯儿去年生辰宴上,表妹对柳姑娘送去书仙谭玄之的手抄本爱不释手,白某一直找不到机会答谢,不如表妹带柳姑娘去呈祥布庄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东西,既能捧了陆姑娘的生意,也顺带帮哥哥还了给柳姑娘的回礼。” “这可使不得,那本手卷只是小女偶然所得,放在我这种不懂书法的人手里未免暴敛天物,只好野人献芹,丁宁郡主喜欢就好。” 柳云舒不敢直视英俊潇洒的白秋水,只觉得脸颊发烫,想不到有一日她还能和白公子说上话。 “既然哥哥都说了,云舒妹妹自然不必同我客气。”白君甯看向陆明悦问:“陆姑娘可要与我们同去?。” 陆明悦摆摆手,婉言说自己还没吃饱,就不下去凑热闹了。 今日阿蛮和南枝被陆明悦差遣去店里打杂,等柳云舒一行人走后,陆明悦望向长街上熙熙攘攘的火树星桥,花灯下的小姐公子们聚在一起,公子们手持花谜大声朗读,思考片刻后说出谜底,身旁的姑娘则对情郎送去欣赏地目光。 陆明悦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太傅冷清的模样,若是今夜他也在,会不会带自己夜游花河,再摘取一道灯谜同她卖弄一下太傅大人的盖世之才。 罢了,若是太傅在的话,恐怕会假借赏灯之名把她拐骗进黑暗地小竹林弄花她的口脂,想到那人无赖的模样,陆明悦摇摇头,关上了窗户。 吱呀一声,包厢的木门又被推开,陆明悦心想柳云舒她们这么快就逛完了,回头却只见白秋水一人从屏风后走出来。 “白侍郎怎么先行回来了?”陆明悦神色未变,只是后退了两步,与白秋水保持一定的距离。 上次二人独处时发生的事,给她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白秋水这个人心机深沉似海,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人畜无害。 白秋水似是不介意陆明悦的刻意疏离,他指着桌上的折扇道:“方才同君甯她们走的匆忙,不小心遗落下折扇,让陆姑娘见笑了。” 白秋水拿起桌上的折扇,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白某方才见陆姑娘的新铺生意兴隆,想必今日后便会摆脱缺银的困境,在此敬过姑娘一杯,陆姑娘足智多谋,让秋水心悦诚服。” 白秋水饮下酒后,又不急不慢的斟上一杯,举着酒盏走向陆明悦身前。 “上次见面的时候,秋水对姑娘言行略有轻佻,实乃因在下对姑娘倾慕已久,看到姑娘身陷囹圄,于心不忍,只想借机向姑娘表示秋水是值得你依靠的良人。只不过...这是秋水第一次向女子袒露真心,没有把握好分寸,反而惊吓到姑娘。” 白秋水的表情即诚恳又忐忑,全然一副在心爱女子面前言行不当而自责的模样。 陆明悦接过白秋水递来的酒盏一饮而下,假装没有听懂白侍郎的表白。 “是小女愚钝,误解了白侍郎的一片好心,若当日大人对罚金一事抬手放过,怕是太傅归京后也会怪小女眼皮子浅,怎可因几许银两而污了白侍郎公正廉明的清誉,也让太傅落下以权谋私的口实。” 见陆明悦顾左右而言他,白秋水沉默不语,良久,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陆明悦问:“倘若太傅知晓了陆姑娘在南疆的真实身份,不知会作何反应?” 陆明悦以为白秋水查到她曾为南疆圣女的过往,不过此事太傅早已知晓,她并不担忧。于是客气地一笑,欲绕过白秋水,下楼去同柳云舒她们相聚。 -- 第101页 “陆姑娘在杀父仇人身下承欢时,就没想过在醉仙池一命呜呼的先帝吗?” 身后传来白秋水阴冷的声音,让陆明悦如坠冰窟。 她抑制住颤抖的双手,语气平淡道:“白侍郎可是黄汤饮多了,开始说起胡话?” 白秋水走到陆明悦身前,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出张发黄的宣纸,他低声在陆明悦耳边念道:“北朝庆佑三十九年,京城大役,后宫乞嫔在临盆之际不幸染上天花,暴毙而亡。武德帝念其仙人之姿,特追封其为乞华妃。同年,负责医治乞华妃的陆太医也因感染上天花不治而亡。” 陆明悦妩媚的大眼陡然间变得冰冷,窗外喧嚣的人声和白秋水低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她如堕云雾之中。 白秋水又拿出一封书信。 “方才那封是北朝史官所记载的史书,白某手中还有一段南疆秘史。南疆乞明三年,也就是北朝庆佑四十年,正巧是陆姑娘出生那一年。”白秋水笑着看向陆明悦解释。 “有人向南疆王进言,说在民间发现有一女子形似已在北朝离世的乞桥公主,此女和一男子在深山内同居,二人还共同养育了一名女婴。南疆王大惊,暗中查探下,发现此女果然就是乞桥公主,而她身边的男人正是北朝太医院的陆太医。南疆王担忧此事被北朝皇帝发现,于是私下处死了乞桥公主和陆太医,而乞桥公主所生的那位北朝小公主,却下落不明。” 白秋水看向陆明悦的明媚的面庞,伸手指抚过她脸上细白滑嫩的肌肤感叹。 “也不怪宫宴那日没有老臣能够认出小公主,陆姑娘生得比乞华妃还要美艳万分...可是骨子里却同你母亲一般下贱,宁可在凡夫俗子身下辗转求欢,也不愿归顺真龙天子。” 说到最后,白秋水恶狠狠地抓过发呆的陆明悦,把她按在桌面,欺身压了上去。 第56章 .女帝、陆明悦俯下身地冲白秋水妩媚一笑,摄魂的大眼里毫无温度。 “扑通”一声, 方才还气势凌人的白秋水瞬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先有与周亲王家小妾珠胎暗结的白家公子,后有白望山对白濯清纠缠不清, 现在又轮到了白侍郎, 你们白家可是有捡剩的喜好?” 陆明悦整理好前襟,冷冷地望向惊讶不已的白秋水, 原来...白家早就和罗尚姬勾结在一起。 能泄露陆明悦身世的人不多, 通过上次鲁燕婉的事她就怀疑到罗尚姬身上,今日白秋水出言指明她的身份,答案便呼之欲出。 陆明悦走到白秋水身前,精致的云丝绣鞋踩在他胸口上。不知为何,看似纤弱的女子,脚下却有这么大的力气, 白秋水觉得胸口的肋骨似是要被踩断。 “罗尚姬是不是告诉你, 我已被她废去蛊王, 现下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被你拿捏住把柄, 定会慌张不已, 任君采择。” 陆明悦俯下身地冲白秋水妩媚一笑, 摄魂的大眼里毫无温度。 “经过上次的教训,明悦怎会没有长进,方才白侍郎进来的时候我就布下了迷幻香, 白侍郎可否觉得胸口生疼?可实际上小女一点力都没用,这都是你的幻觉, 不过, 小女只要稍加暗示, 你还是会情不自禁被幻觉所缚, 就像这样...。” 陆明悦脚尖轻轻一点,白秋水就听到肋骨折断的声音,断掉的肋骨似是扎入进他的心肺中,痛的他想大喊,却发不出声,耳边传来陆明悦的低语:“你死的时候,身上也不会有任何异状,就像是突发心疾而亡。” 看到白秋水眼中的恐惧,陆明悦满意地收回脚,把她的鞋底在地上使劲蹭蹭,似是嫌弃自己曾经踩过什么秽物。 白秋水觉得身上的禁锢一松,他慢慢爬起来。虽然身上疼痛万分,但他看向陆明悦的眼神却愈加炽热,这位表里不一的蛇蝎美人,实在是太对他胃口。 “魏宁侯若是得知他身边宠妾就是武德帝的女儿,会作何感想?他若是当上皇帝,怎会让身上有周氏血统的女人坐上凤位?”白秋水忍着疼痛质问陆明悦。 见她没有回答,白秋水双膝跪地道:“若是公主愿意,白某愿意倾白家之力,扶持公主为新一代北朝女帝。” 陆明悦冷冷地看向白秋水,方才她确实动了杀念,可惜白秋水位高权重,杀了他恐会引起朝堂震动,白克鹏若是因此狗急跳墙与太傅撕破脸,最后苦得还是当朝百姓。 可她也不能容忍白秋水拿着身世的秘密威胁自己,于是出手稍加警告。 没想到白秋水却生了要扶持她为一代女帝的心。 “文轩帝身体康健,若知晓平日里赤胆忠心的白侍郎有这种想法,可真是要寒心。”陆明悦嘲弄一笑,对白秋水抛出的橄榄枝不为所动。 白秋水正欲再言,突然听到包厢外传来周广丞的声音。“陆姑娘可在屋内?” 白秋水只得暂停二人的对话,起身为周广丞开门。 “咦,白侍郎怎会在此?” 周广丞没想到白秋水也在包厢内,狐疑地盯向白秋水胸前的脚印。 “表妹和柳姑娘在楼下呈祥布庄内挑选衣裙,白某和陆姑娘在此等她们归来。” 见白秋水回答的坦然,而且看桌上还放着多人的茶盏,周广丞抛下了心中的疑虑,只当是白侍郎在大街上摔了一脚,被身边拥挤的人群踩上一脚。 周广丞兴奋地坐到陆明悦身边:“陆美人,方才小王带来的几位朋友看上了你铺里的三绝盏,可惜铺中都卖光了,他们特地让小王来问问姑娘,什么时候才会有货?” -- 第102页 其实周广丞才不在意陆明悦店里什么时候会上三绝盏,他只是为了寻得借口找美人一叙,如此良辰佳节,如果能携美人在河畔赏一会花灯,再解几道灯谜博得美人一笑,此生也算无憾。 周广丞的借口虽然蹩脚,但在见过白秋水瞬息万变的嘴脸后,陆明悦却觉得毫无城府的周亲王甚是可爱,当下笑道:“既然是亲王的朋友,三绝盏烧制成后,小女自当留下一批给亲王送去。” 闲谈间,柳云舒和白君甯二人满载而归,周广丞则借机邀请三人去他的画舫上赏河边的灯花。 陆明悦近半个月忙得像脚不沾地,本想今晚早早回她的新宅歇下,可看到周亲王期待地目光,想到今夜火爆的生意多半归功于他的画作,于是点头应下了。 周广丞欢呼雀跃,立刻带着陆明悦三人来到了他的画舫上。 住在太傅府时,陆明悦虽然得魏宁侯准许出府,但她平日里都在店铺和太傅府两点一线游走,并不爱抛头露面,所以京内人都知太傅府内有一娇艳欲滴,貌赛洛神的美妾,却不知美人的真容。 当陆明悦踏进画舫的一刻,周遭的目光全被吸引而来,众人纷纷议论定宁郡主身边这位美艳绝伦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待有人认出她就是那位把太傅府搅得家宅不宁的美人,在场女子们不由地向陆明悦投去轻蔑的目光,但又羡慕她身上光艳夺目的衣裙。 那可是用整片浮光锦制成的石榴裙! 火红的长裙包裹住陆明悦曼妙的身姿,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石榴花,衬得她肤白胜雪,乌黑如缎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她光洁饱满的前额,深邃精致的眉眼和高挑的身材不仅撑起了浓艳的赤红色,更增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在场的才子们不禁感叹! 怪不得书中说只有绝色美人才可穿着石榴裙,若是在容貌,身材,气质上少差一点火候,这些缺点就会被扎眼的红裙无限放大。 陆明悦本没打算如此引人目光,只是方才在鹤颐楼的包厢内与白秋水拉扯间弄脏了原来的裙摆,只好回呈祥布庄换上了这套本在铺内展示的衣裙。 上船前天气冷,陆明悦特地披上一件披风,所以同行之人也没发现她身上扎眼的石榴裙,直到上船后被船舱内的炭火一蒸,陆明悦摘下披风,柳云舒她们才被她这套衣裙惊艳到。 无视身边的指指点点,陆明悦在周广丞的引荐下见了几位京城内有名的大儒。 几位大儒不谙世事,以为眼前这位有着惊人姿容的美人是周亲王新宠的小妾,原本只想客套几句,却被陆明悦落落大方的言谈举止吸引,再加上陆明悦最近为了瓷器生意特地钻研了邬诲大师的名作,倒是能和几位大儒们对答如流。 王含钰恨恨地看向与京内几位大儒畅所欲言的陆明悦,心想太傅平定南疆内乱的消息刚刚传来,陆明悦就迫不及待出府搔首弄姿,前段时日太傅和乌轲王僵持不下,惹得朝堂内剑拔弩张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想到自己戒了荤腥,又整日跪在佛前为太傅祈福,双膝磨破了也愿坚持,定是她的一腔热忱感动了上苍,迫使乌轲王退兵南疆。 可陆明悦这种狐媚的女子,却趁太傅在南疆生死不明之时勾搭上了周亲王,现在二人更是堂而皇之地在人前出双入对。 真希望太傅此行归来后能够认清陆明悦薄情寡义的嘴脸! 王含钰正在快意地幻想着太傅归来后是如何把陆明悦扫地出门的场景,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姑娘休要口出狂言,木叶盏绝不可能通过手绘仿制。”葛山长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一股斥责之意。 王含钰收回心思,望向和葛山长争论之人,不由地掩嘴轻笑。 葛山长原是应天府书院的山长,后来年纪大了回到了京内养老,偶有在京内的龙门学院讲学。传闻葛山长脾气耿直倔犟,他在初入仕途时对翰林院的上司不敬才会被调到应天府书院当了一名庶吉士。 不过葛山长才学出众,严于律己。对学子们更是孜孜不倦,为师四十年来为翰林院培育了不少人才,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只是葛山长年近七十,脾气还是一样的倔犟。 “小女不敢口出狂言,只是偶然寻得一种不易褪色的染料,用在绘制茶盏上,确实能够达到木叶盏的水准。” 木叶盏是将天然桑叶浸水腐蚀脉络后沾釉贴在器物上烧制而成,品相完美的木叶盏再倒上水后,有桑叶漂浮水中之感,极具巧思,胜于天成。 这种近乎自然的装饰,尽管没有三绝盏和兔毫盏那般华丽的外观,却有着返璞归真的本源之意。而且在北朝有“桑叶有能通禅”之说。所以叶木盏备受理佛之人的喜爱。 只是木叶盏的制作流程复杂,在把树叶脉釉沾釉贴在茶盏中的过程稍有不慎,就肯能会功亏一篑。所以品相完美的叶木盏极为难得。 可是方才陆明悦说她手绘的叶木盏,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境界,在旁的周广丞也仿佛被美人迷失了心智,连连点头称是。 换做常人,即便不信陆明悦的说辞,也会看在周广丞的面上一笑了之,可是遇到了爱较真的葛山长,自然是要和陆明悦分辩个清楚。 “老朽品茶半生,摸过的茶盏也不计其数,小姑娘你所说的木叶盏仿品我也见过,把图绘在盏壁,乍一眼看上去没有区别,可一旦倒上水就千差万别,图绘在盏上的桑叶并不会有漂浮于水面的观感。” -- 第103页 葛山长虽然不喜陆明悦口出狂言,但眼前的小姑娘谈吐大方,也颇具见识,只当她年纪尚小,被银钱所迷惑双眼去追求这种不入眼的仿品,所以出言警示,希望她回头是岸。 陆明悦闻言也不气恼,只是和气地一笑道:“小女今日恰巧带了染料,若是葛山长愿意赏脸一观,小女愿献丑在盏壁内作画。” 葛山长被陆明悦展现的自信勾出好奇心,自然一口应下。周围的众人见到有热闹看,亦是围拢过来。 第57章 .又又又扑空、魏宁侯的目光跃过杯沿,落在陆明悦绯红的脸上,眼前的美人仿若刚刚苏醒的桃花仙子 周广丞唤人拿来陆明悦车内的染料, 又叫人快马加鞭去取他府内收藏的叶木盏。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明悦淡定地提笔沾墨,左手拉起右腕宽大的袖摆, 聚精会神地在盏壁上描绘出桑叶脉络的图纹, 然后取出各种颜色在料碟里加入乳香油进行充分揉搓调匀,使之有拉丝、稠状形状。最后在盏壁上细细填色。 美人作画时神情专注, 螓首微侧, 精致的鼻梁下是红润饱满的嘴唇,执笔的手腕纤细,露出的一截玉臂在红裙的映衬下更是白嫩得晃眼,不堪一握的柳腰前倾,更显臀部的饱满。 围观的青年们盯着陆明悦婀娜多姿的仪态,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有定力不佳之人更是口干舌燥, 只觉得鼻尖一股热流泻下, 抬手一探,居然流出了鼻血。 故意搔首弄姿, 卖弄风情, 看她一会怎么在葛山长面前丢脸, 画舫上不少女子看到自己心仪的公子被陆明悦迷得魂不守舍,都如王含钰一般在内心咒骂。 陆明悦收笔,待画迹干后, 她拿出一罐淡白色乳胶倒在盏内,然后晃动杯盏使液体充分覆盖住她所画的桑叶, 不一会, 乳胶变成了透明色。 “等此胶晾干后就可放入烤堂定色, 不过今日为了让葛山长鉴赏, 就先省去定色这步。”陆明悦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擦掉手上粘上的乳胶。 葛山长探头看去,论画功,在弯曲的盏壁上作画比在宣纸上难了许多,周亲王带来的美人画功严谨,盏内金灿灿的桑叶脉络分明,比经验老道的画匠还精细几分,只可惜画得再好,也不能同真正的叶木盏相比。 没过多久,周广丞的亲随把他府内珍藏的叶木盏送来,陆明悦让人往两盏杯内倒水,随着流水的注入,围观之人都睁大了双眼,情不自禁发出赞叹之声。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葛山长惊讶地看向两盏黝黑杯面上漂浮的金黄桑叶,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他会以为两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叶木盏。 陆明悦神秘一笑,这还要多亏罗倾墨这段期间闲来无事,研究她父亲罗无相留下的手稿,从中成功调制成一种失传已久的乳胶,这种乳胶涂抹在画好的瓷面上,随着阳光的照耀能够让瓷器上的绘图更加生动。 二人突发奇想,可不可以把这种乳胶涂在盏壁上,在倒入水后会不会有叶木盏的视觉感。经过反复的改良,二人众人成功地做出了高仿叶木盏。 陆明悦这一个月在盏壁上画了上百个桑叶,就算闭上眼也能轻车熟路地描出桑叶的图案,所以今晚才能在众人面前发挥超长。 “葛老不必纠结是怎样做到的,这是陆姑娘瓷器店的独门秘方,自然不方便外传。” 周广丞一脸高深莫测,仿若研制出秘方之人就是他。 “是老朽坐井观天了,今日多谢陆姑娘让老朽大开眼界。”葛山人满脸羞愧,对陆明悦行了一礼。 “葛老太客气了,小女此法也是投机取巧。虽然仿出了桑叶漂浮在水中之感,却失了叶木盏追寻本源的意境,所以小女决定不在店内售卖高仿的叶木盏,而是做一些桃花盏之类的讨喜之物。” 说完,陆明悦拿起画笔在方才画好的盏内一阵搅动,价值不菲的仿品就被毁之一旦。 葛山长不由为之动容,他见陆明悦所做的仿品如此优秀,心中不免对叶木盏的未来充满担忧,但没想到陆明悦年纪虽小却看得通透,宁可不赚这份银钱,也没有破坏叶木盏的意境。 “陆姑娘心胸豁达,淡泊名利,老朽佩服。”葛山长表态完后,他身边的大儒们亦是对陆明悦称赞不已。 陆明悦笑着谢过,心想这群大儒们还真是单纯,她只是觉得描绘桑叶脉络太复杂,这个月下来,眼睛都要瞎了,她怕店铺内的画师集体请辞,所以故作清高承诺绝不再做叶木盏。 王含钰酸溜溜地看向被众心捧月的陆明悦,为何她每次都能在人群中大放异彩。 想到陆明悦故意拿怀树虫恶心吕家姐妹,把柏恒小世子逼去胡地,谋害太傅小妾们的种种恶行,她觉得陆明悦那张明艳的皮囊下藏有一颗毒蝎心肠。她一定要想办法把此人虚伪的外皮揭开,好让太傅家宅平安。 画舫上灯火通明,偶有欢声笑语飘过河面落在寂静的河岸,岸上有一位寂寥的身影紧紧盯向船上那抹火红的身影,他身上散发的怒气似要把黑暗的河面燎得火光烛天。 陆明悦寻了个借口提前从画舫抽身,她去呈祥布庄接出忙碌半宿的阿蛮和南枝,主仆三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院中。 “小姐,奴婢给您热水去。”阿蛮摇摇脑袋,耳边仿若还有那群小姐们尖锐的叫声,催促她拿来一件又一件珠宝让她们试戴。 -- 第104页 “奴婢去给小姐热壶茶。”南枝出声,却发现她的嗓子已经沙哑,想来是在劝阻众位小姐们不要争抢时喊得。 花灯节的女人们真是可怕! “我现在只想躺在床上闭眼睡觉。你们两个都去偏房歇息吧,今晚都别守夜了。”陆明悦把二人推进偏房后走进了屋子。 屋内漆黑一片,安静极了。陆明悦掩上门,房内响起了她细碎的脚步声。 今夜周亲王为她引荐了不少富贵骄人,为了照拂新铺面的声音,她在觥筹交错间饮了不少酒,即便她酒量不错,但此刻也感觉有些微醺。 她在屋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皂香,可惜她的大脑早已歇下,一时间居然没有分辨出这个熟悉香味的可怕主人。 待她终于走进里屋,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床上正坐着一人。 “太傅?” 陆明悦惊讶地看向床上模糊不清地魏宁侯,她顺手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油灯,借着灯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的确是太傅本尊,可他现在不应在闽南吗?可是京内出了什么状况? 相比于满心疑惑的陆明悦,魏宁侯此刻确是怒火中烧,他在信内骗陆明悦自己要在闽南停留,不能在花灯节前赶回京内,可实际上他甩开大队伍,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今日晌午赶到了京郊别院,特地在别院内换上一套新衣准备邀美人夜赏花灯。 没想到他又又又他娘的扑了一个空,更过分的是陆明悦这次还把他的管家张忠给带走了,魏宁侯在府里转了半天,好不容易逮到甘棠一问,才知道陆明悦早在数月前就搬出了府。 看到藏娇阁内熟悉的布局,他赏赐给陆明悦的首饰衣裙俱在,却惟独少了那个以往会乖乖等待他回府用膳的美人。 魏宁侯从未感受到如此惶惶不安,仿若丢失了一样最珍贵的东西,他乘马来到了陆明悦常去的皎月堂门口,却发现店铺已然关门,于是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呈祥布庄门口。 看到布庄门口高高挂着的花灯,画上的美人一颦一笑间仿若都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魏宁侯的满腔热情在看见周广丞的画后化为熊熊烈火。 后来他终于在画舫上见到了魂牵梦绕的美人,看见她身穿自己为她设计的石榴裙在人群中穿梭,笑着饮下别的男人敬来的酒。他恨得不冲进船内把她拉回太傅府,把这个让他抓心挠肝的人按在床上随着自己的本心恣意一番。 正当他要忍不住出手抓人时,却看到陆明悦独自站在船尾,看向手中的双鱼玉佩若有所思。 想到张忠在他耳边提及陆明悦这数个月是怎样靠一己之力对抗白家的施压,最终在今夜赢得的了翻盘。他默默地退了下去,来到了陆明悦新购置的院中等她回来。 见到太傅久久不语,正横眉冷目地看向自己,陆明悦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糟糕!太傅这么快便寻到她的新宅中,本来想在今夜后把太傅的私库补足,也好容她有底气与太傅划清界限。 “过来把衣服换上。”魏宁侯声音冰冷,伸出手指了指衣架上的衣裙,这些都是陆明悦曾在花画上穿过的。 太傅大人居然干起翻墙倒柜的勾当! 陆明悦气结,但知道现在的太傅正在雷霆怒火之间游走,她稍有不慎就可能把火雷点着,想想刚刚入眠的两个丫鬟,陆明悦咬了咬下唇,顺从地拿起衣架上的一套衣裙,要去隔壁屋换上。 “就在这换!”魏宁侯又阴森森地命令道。 陆明悦深吸一口气,绕到屏风后,开始窸窸窣窣地退下自己的衣裙,又迅速抓过新的裙衫套上。 魏宁侯眯起凤眼,美人的曼妙的身姿透过烛光印在屏风上,虽然看不清真容,但朦胧之间却更显诱惑。 陆明悦磨磨蹭蹭地走出走出屏风,她刚才换衣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内衣都被魏宁侯抽走,虽然这款衣裙的款式并不暴露,但是内里空荡荡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别扭。 “劳烦陆姑娘为本候斟茶。” 好家伙,太傅大人还要按图走剧情吗? “可壶里的水都凉了...屋里也没热水。”陆明悦露出为难的表情。 “无妨,本候现在不易饮热茶。”魏宁侯乌黑的双眸幽深得不见底。 陆明悦只得倒了一杯凉水,走至魏宁侯身侧递给他。 “伺候本候喝水。”魏宁侯不容商量的命令。 陆明悦轻轻咬唇,脑海中天人交战片刻,最终还是屈服地弯下腰身,她一手捂住宽敞的前襟,一手把杯口抵在太傅唇边。 魏宁侯的目光跃过杯沿,落在陆明悦绯红的脸上,眼前的美人仿若刚刚苏醒的桃花仙子,身上的馨香混合着酒香在他鼻尖萦绕,醉眸微醺,饱满的红唇似笑非笑,那是他许久不曾触碰却又想念极了的地方。 盯着让心猿意马的红唇,魏宁侯饮下一肚凉水,陆明悦惊讶地发现原来太傅是真渴了,早知她就去热点开水,不知这一杯凉水下肚,太傅半夜会不会闹肚子。 胡思乱想中,杯内最后一点水喂得急了,顺着太傅的薄唇留下,陆明悦松开捂住前襟的手,急忙伸手去接,调皮的水珠却顺着太傅的薄唇一路滑进他的衣襟内。 陆明悦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却看到魏宁侯盯着她前襟的敞口,喉结轻微滚动。 “去换下一套。” 第58章 .食心盅、未有不适,只是...脑后有些肿,可是此盅的后遗症? -- 第105页 “已过子时, 太傅回府歇息吧。” 陆明悦用水汪汪地大眼哀求的看向魏宁侯,若是放在以前,这种温顺的模样是他最喜爱的, 可今日回到府邸后, 亲眼瞧见到空落落的藏娇阁,他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有多么冰冷。 “你是想自己换上, 还是本候伺候你换上?”魏宁侯森森然道。 陆明悦想都没想, 随手抓过一套衣裙躲进了屏风后。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山水屏风后传出来,片刻,她探出脑袋,怯懦开口问道:“太傅,可否把外衫递给小女?” 屏风外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陆明悦还来不及阻止, 魏宁过已然站在她的身前。 “你快出去!” 陆明悦又羞又怒, 抓起刚刚穿过的长衫遮挡在身前。 魏宁侯置若罔闻, 把眼前仅着抹胸长裙的美人拉入怀中,狠狠道:“周广丞作画时, 你可有这般不耐烦?若是不换完这些衣裙, 本候明日就去剐了他的眼珠子。” 光是想想陆明悦打扮成画中的模样, 任周广丞的眼珠子在她身上肆意游走,魏宁侯就觉得后槽牙发酸,只想饮尽怀中女子身上的甘露, 来浇灭嗓子眼里冒出的怒火。 陆明悦看向太傅猩红的双眼,怕他气急了真会一刀要了周广丞的性命, 只好柔声细语同他商量:“那太傅先放手, 让明悦穿上外衫, 好陪太傅一起作画。” 若是太傅非要把花灯中的内容在今夜走上一遭才能平息他对自己不告而别的涛涛怒火, 她只好舍了今夜与周公的相会,陪太傅唱完这几曲。 见陆明悦松口,魏宁侯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把怀中的美人翻了个身,薄唇蹭在她细滑如凝脂的肌手腕,口齿不清道:“大半夜的,就不辛苦美人研墨,让本候以舌代笔,在美人身上上作一副咏梅图。” 在身体力行上,陆明悦远远不是魏宁侯的对手,只觉得身上的酥麻一直蔓延到脚底,使得她不得不抓紧太傅结实的胳膊来支撑无力的身体。 魏宁侯脱下身上的衣袍仍到一旁,肩上结痂的伤口仿若一条蜈蚣在扭动。 陆明悦意识到太傅这次是要来真的,慌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却觉得入手的肌肤如烧热的铁板般火热坚硬。 “太傅,小女还有六套衣裙没试过呢!” “在本候眼里,悦儿璞玉未琢的时候最美。” 话落,他温热的薄唇吸附住美人饱满的红唇,霸道的舌头敲开贝齿横冲直撞进去,把她舌尖的香甜尽数吞入腹中。 感受到太傅志在必得的决心,陆明悦无奈地用指尖划破太傅的肩膀,指尖封印的麻盅瞬间没入细小的伤口中。 “太傅...”陆明悦好不容易挣脱开魏宁侯纠缠的唇舌。 “明悦...还没准备好...。”她眼中凝结出的氤氲快要溢满滴落。 魏宁侯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粗鲁,好几次都弄痛了陆明悦。 “太傅!”陆明悦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刚刚放出麻盅如石沉大海,对她召唤毫无回应。 她借着烛光瞧见太傅双瞳隐显诡异蓝光,眸子也失去了往日锐利的神采,他裸露的身上皮肤赤红一片。对陆明悦的呐喊充耳不闻,仿若是一只脑中仅存淫.欲的野兽。 “阿蛮!”陆明悦无力同失去神志的太傅对抗,只得放生高喊,希望歇在隔壁的阿蛮和南枝能够听到她的呼救。 就在她快坚守不住城池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只听“扑通”一声,方才还如猛兽般凶残的太傅已经闭眼倒在地上。 阿蛮举起手中的粗棍欲再给轻薄小姐的男子来个断子绝孙棍,突然被身边的南枝一把抱住。 “是太傅大人!”南枝眼尖,一眼便认出了她的家主,阿蛮闻言低头一看。 嘶,还真是太傅,怎地太傅大人又重拾起采花大盗的营生,半夜钻到小姐房里来了。 “南枝,放开阿蛮!” 陆明悦匆忙套上衣服,咬牙切齿道:“再让阿蛮给他两下子。” 想到方才差点被这个无赖得逞,真是气的她手脚冰凉。 虽然魏宁侯是因中了蛊才会如此孟浪,但是若他脑中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亦不会被蛊虫掌控了神志。 “好嘞。”阿蛮听从小姐的吩咐,却被南枝死死拦住。 “阿蛮,不可,不可啊!” 陆明悦迅速披好外衫下床,不知何时,她手中多了一把闪着凛冽寒光的匕首。南枝大惊失色,这...小姐今夜若是杀了太傅,她是要去报官还是帮阿蛮一起埋尸呢? 陆明悦蹲在魏宁侯身边,仔细观察他袒露的上身,目光从他乌青的唇上渐渐下移,最终落到他肩上结痂的伤口,若有所思。 此处应该就是太傅新落的箭伤,上次出游时她听到那些小姐议论,说太傅受伤后一直是罗尚姬在近身伺候,想到如此,陆明悦用刀划小心翼翼破结痂的伤口。 南枝瞪大了双眼,她惊讶地发现,太傅被小姐划破的伤口中流出了蓝色的血,在烛光下诡异至极。 “果然如此。”陆明悦自言自语,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掌,按在太傅伤口上。 很快,太傅的胸口处有一小团异物鼓起,鼓起的异物似活了一般,开始在皮下游走,慢慢地滑动至太傅伤口处,异物在徘徊片刻后似是终于受不住诱惑,猛地钻出来大口地吃着陆明悦手掌中流出的鲜血。 -- 第106页 南枝看到太傅的伤口内钻出一条血糊糊的肉虫,顿觉的一阵反胃,忍不住扶在门扇上捂嘴干呕。 陆明悦不为所动,蹙眉看着那只血虫吃饱,最后徒手抓起虫子扔到燃烧的烛火中。 噼里啪啦... 肉虫在火中翻滚挣扎,片刻后便被烧的无影无踪,屋内顿时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腐肉味,随着蛊虫死亡,魏宁侯皮肤上不自然的红晕渐渐退去,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 罗尚姬突然从梦中惊醒,紧紧捂住胸口,胸口下心脏似是被人狠狠挖掉一块的痛感让她在黑夜中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守在门外的侍女们被刺耳的喊声吓得一颤,待她们跑进圣女寝室内,却发现圣女殿下捂住胸口晕倒在地上,脚边还有一滩发臭的蓝血。 “不好,圣女被蛊虫反噬,快去寻长老们。”其中一位侍女反应过来,急忙往圣殿赶去。 —————— 天蒙蒙亮,魏宁侯睁开眼,觉得后脑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伸手去探,却摸到一块大鼓包。 昨夜的记忆停止在他含住美人娇嫩红唇一刻,随后脑中一片混沌。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傅醒了,可觉得腹中饥饿?”魏宁侯看到陆明悦走寝室,手中还托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本侯可是中蛊了?”低头看向肩膀上新包扎的伤口,魏宁侯想到在南疆发生的种种,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太傅若是洁身自好,自当百病不侵。”陆明悦漫不经心地回答,把冒着热气的白粥放在桌上,坐在魏宁侯身侧,小心翼翼解开他肩膀上的纱布,看到伤口附近凝固的血迹已经恢复到红色,不由松了口气。 “陆姑娘空口白牙污蔑朝廷命官,可是要吃板子的,本候帐内连个母蚊子都没有,那来的不洁身自好?”魏宁侯扳过美人脸蛋儿,见她脸上毫无血色,眼下隐有乌青,想来是一夜没休息好。 “罗尚姬若是没近身太傅,食心蛊是如何进入太傅伤口中的?”陆明悦挣脱出魏宁侯的大掌,好奇地问。 “本候也在奇怪,当时她从圣殿匆匆赶来,说手中有解毒良药,可是本候知晓她与你的过往,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就让常隐把她请了出去,后来她几次三番说要替我清理余毒,亦被我寻了借口拒之门外。” 陆明悦听到太傅此言,心中舒坦了几分,端起矮塌上的白粥递给他:“阿蛮和南枝昨晚被太傅惊醒,天亮了才歇下,小女...又不善厨艺,所以只熬了一碗白粥。” 美人愿意素手调羹糖,哪还有嫌弃的道理,魏宁侯接过白粥不忘追问:“悦儿用过早膳了吗?” “嗯。”陆明悦摸摸肚子,她第一次下厨,掌握不好火候,煮了好几次才把米粥烧的绵软可口,之前的败笔,也都进了她的肚子。 魏宁侯满意地把白粥喝完,随后不忘赞赏:“悦儿煮的粥香甜软糯,回味无穷。” 陆明悦暗叹:太傅若是肯舍下脸哄人,再配上他谛仙般的姿容,还真是世间难寻的极品,也不知她赚到银钱后定居西番,还能不能买到这么英俊的面首,太傅这张俊脸看惯了,再看他人未免会吹毛求疵一些。 昨日白秋水的一席话让她打破了对太傅刚刚升起的旖旎之念,她与太傅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若是太傅知晓她就是武德帝流落在南疆的遗孤,定会把她幽禁在皇陵内,至死不得出。 南疆内乱已平,一直想把她抓到手折辱的闽南王也被太傅斩杀,只不过因成璟的原因,她不想回南疆,若是有朝一日太傅厌烦了自己,西番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瞧见陆明悦一大早又在愣神,魏宁侯不满地把她揽入怀内道:“悦儿这段时间在外玩痛快了,也该随本候回府。” 感受到怀中的美人身娇体一僵,听到她闷闷不乐开口:“小女不想寄人篱下。” 魏宁侯气极反笑:“本候让你在府内受过什么委屈?” 陆明悦没有搭腔,倚在太傅怀中,纤细的玉指玩弄起他垂下的青丝。 “可是京内那些妇人的口舌让你不自在?”关于陆明悦在外的传闻,魏宁侯也有所耳闻,只是他觉得二人一旦成婚,自然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他明媒正娶的女人。 “太傅可觉得身体还有不适?” 魏宁侯蹙眉,明知陆明悦是在避而不答,可看到面色憔悴的美人,却不再忍心追问。 “未有不适,只是...脑后有些肿,可是此盅的后遗症?” 陆明悦心虚地起身,不敢直视魏宁侯疑惑的双眼,默默道:“兴许是吧,此蛊是南疆禁术,明悦也不曾用过。” 陆明悦对归府一事迟迟不愿松口,魏宁侯只当是她年纪小,不喜受府内约束,想到他回京后自己还需着手处理闽南后事,二人的婚事也只能暂时搁浅,于是决定容她再放纵一段时日。 只是想到昨夜画船上光彩照人的陆明悦在举手投足之间引得一船男子侧目的情景,魏宁侯就醋浪翻滚,七窍生烟。 当下与她约法三章以后绝不可私下与周广丞相见,否则,他定会直接把她抓回府内,直到成婚后才放她出府。 陆明悦心想若是有朝一日太傅得知她与周广丞之间的叔侄女关系,又会作何感想? 想来那时太傅脸上应该是精彩的紧呢! -- 第107页 第59章 .凯旋归来、在下黄纾郎,敢问美人芳名 天刚亮, 魏宁侯便从陆明悦的新宅中离去,他需先回京郊整顿兵马,三日后文轩帝要在城门上亲自迎接凯旋归来的魏家军。 在魏宁侯走前, 陆明悦再三承诺, 三日后她哪里都不去,定会在距离主街最近的醉仙楼内包下最高的包厢, 在楼上含情脉脉地注视太傅进城。 可是等到阿蛮和南枝醒来, 她们主仆三人匆匆赶到醉仙楼时,才得知三日后的包厢早已被人定下。 陆明悦挎下小脸,心中开始思虑她要不要在太傅进城那日,冲破沿路官兵的阻拦,飞奔到路中央抱着绝影的黑蹄才能彰显出她对太傅的日思夜盼。 阿蛮和南枝还在同醉仙楼的掌柜争论不休,尤其是阿蛮。 昨夜她打完太傅后想到自己可能是北朝以来第一个敢在太傅头上动“棍”的女人, 激动得睡不着觉。可是到后半夜她从兴奋中缓过神, 想到太傅平日里的心狠手辣, 不禁又开始担忧此事若被太傅知晓,该会如何料理自己? 若是太傅进京那日看不到小姐, 把这股子怨气发泄到夜袭他的人身上, 那就糟了! “掌柜您看这样行不行, 我们小姐到时就在魏太傅进城的时候上去半柱香的时间,银钱照付。” “这位小丫鬟,那日所有的客官们都在守着魏太傅入城的一刻, 实在找不出愿意给您腾位置的人。” 醉仙楼的大掌柜偷偷瞥向头带帏帽立在一旁的女子,也不知是那个府上对太傅芳心暗许的贵女, 可惜手脚慢了一步。 “阿蛮, 不要再为难掌柜了, 我们走吧。”陆明悦唤来阿蛮准备离去。 “是陆姑娘吗?” 陆明悦顺着声音抬头望去, 看到王含钰正笑着站在楼梯上。 “王大小姐安好!”陆明悦摘下帏帽,对王含钰问好。 身边传来了食客们倒吸气的声音,想不到今日出个门吃饭,居然能够看到仙女下凡。 “方才听陆姑娘丫鬟之言,陆姑娘可是想订三日后的包厢。”王含钰笑盈盈地向陆明悦询问。 陆明悦知道王含钰不喜她,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如实回答:“小女想要一瞻魏家军的英姿,可惜今日一问,才知道包厢都已被订完了。” 王含钰脸上笑容未变,却在心中暗啐一口:呸,明明就是看到魏太傅打了胜仗归来,觉得权势滔天的太傅比空有才名的周亲王更值得攀附,才急匆匆赶来想在太傅入京时博得垂爱。 只是陆明悦未免对太傅太不上心,时到今日才想起来要订包厢,要知她刚刚得知太傅胜仗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连着定下了半个月的包厢,生怕错过了太傅入京的日子 “陆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来我的包厢。” 陆明悦感到惊讶,她都已经准备好聆听王大小姐的阴阳怪气,却没想到收到了对方的邀请。 似是察觉出陆明悦的迟疑,王含钰笑着解释:“都因吕氏姐妹二人的挑拨,我对陆姑娘有所误解,昨夜在画舫上我见姑娘为人高风亮节,不免心生亲近之感,如果能借着太傅入京那日小聚,化解你我的闲隙,是最好不过了。” 陆明悦见王含钰表情诚恳,感激地行了一礼道:“那明悦就在此谢过王姑娘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陆明悦与王含钰告别离去。 看到陆明悦所乘坐的车马渐渐驶远,王含钰上扬的嘴角渐渐垂下,最后目光冰冷地看向远方。 “小姐...”王含钰身边的丫鬟怯怯地开口,陆姑娘她们的马车早就不见了,小姐还在站着看什么?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陆明悦天还未亮就洗漱装扮,想到衣着古板的王含钰,陆明悦让南枝选了套素色的棉裙。 快到冬日,辰时初的天还暗沉沉地,陆明悦出门时发现天空飘起了小雪,她欣喜地伸出手接住落在掌中的雪花,但雪花实在是太小了,刚刚落在她温热的掌心就消失不见。 “小姐,快拿上暖炉热手。” 南枝昨夜就感到天气变冷,特地在屋里烧上不会冒黑烟的银霜碳,出门前在手炉中撒上草木灰,塞上几块烧热的银霜碳,再包裹上一层棉套,放在手里暖乎乎的。 “一会让燕妈妈烧上地龙,没想到北朝的冬天来的这么快。”还好她早有准备,让张忠在新搭建的蚕房内都加了火墙。 出了门后,陆明悦才发现她低估了京内百姓们的热情,宽敞的主街两侧站满了要欢迎魏家军凯旋归来的百姓。 陆明悦她们所乘的马车走到一半时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堵住,最后只好下车步行赶到酒楼。 王含钰早已在包厢内等候,她今日穿了一件绛紫色撒金花袄,外套雪貂绒马甲,见到陆明悦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裙,月白色浮光锦面紧紧地包裹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仿若盛开在崖边摇摇欲坠的雪莲,惹得人情不自禁想站在她身后为其遮风挡雨。 王含钰低头看了看自己臃肿的皮袄,顿觉胸口涌上一股郁气,但强行在脸上挤出了担忧之色,惊讶地开口道:“陆姑娘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小婵,快把我车内的大氅拿来给姑娘。” 说完,王含钰上前拉起陆明悦的手,发现她玉雕般的素手并不如想象中冰凉,反而比自己的手掌更温暖,脸上不由一僵,仍故作担忧地说:“我知道你想在太傅面前露脸,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若是不小心染上风寒,岂不让太傅心疼。” -- 第108页 陆明悦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笑着回应:“明悦穿的棉裙里夹着蚕丝,虽然看上去单薄,但穿在身上很暖和。” 王含钰讪讪地笑着,眼角在却是不由控制的抽动:“妹妹的衣服总是这么与众不同,引得京中小姐们效仿。” “明悦只是因布庄的生意才会注意这些旁门左道,王大小姐身份尊贵,言行举止大方得体,令小女望其项背。” 王含钰扬起嘴角,满足地抚过发鬓间闪闪发亮的赤金满珠簪花,似是不经意地撇了一眼陆明悦乌发上的青玉钗。 叩门声突然响起! 王含钰身边的丫鬟打开门,进来了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他自打进屋后就直勾勾地盯向陆明悦,狭长的双眼眯起,唇边稀疏的胡须打理得顺滑,披着一件褐色皮裘,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那个山头的黄鼠狼成了精。 “表姐,想不到今日你还请了美人赴宴!”黄大仙声如其人,声音油滑,说不出的猥琐。 “表弟休得无礼。”王含钰不咸不淡地训斥了一句,她眉头舒展,眼含笑意对陆明悦热情地介绍:“此人乃是殿前司黄统领之子。这间醉仙楼就是他名下的产业。” 陆明悦颔首,她记得柳云舒同自己提过,黄统领之子的荒诞之行在京内出了名,他极其喜爱风月女子,家中妻室四年换过四人,皆是出自每年花楼内选出来的花魁,柳云舒曾经笑称黄统领府内是铁打的黄郎,流水的花魁。 “在下黄纾郎,敢问美人芳名?”黄纾郎咧嘴一笑,露出因常年服食五石散而腐烂的黑牙。 “噗哧”站着陆明悦身后的阿蛮忍不住笑出了声,南枝则是被黄纾郎可怕的牙齿吓得后退了一步。 陆明悦神色微变,只是淡淡道:“小女陋名不足挂齿。” 黄纾郎毫不在意美人拒人于千里的态度,他搓着枯干发黄的双手道:“美人今日可是要为魏家军喝彩,此间包厢位置绝佳,能将城内的景色尽收眼底,黄某一会命掌柜奉上果酒小食,供美人消遣。” “黄公子不必费心,小女在魏家军入城后便会离去,就不在此用膳了。” “那真是可惜...” 黄纾郎恋恋不舍地看向陆明悦感叹,他早在束发之年便踏足烟花柳巷,见过绝色的风尘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能及得上眼前这位媚得浑然天成的美人。 “表姐,家母正在楼下用膳,说是许久没见到表姐,心里怪掂想的。” “那我便随表哥去和姨母打个招呼。”王含钰转头问陆明悦:“陆姑娘不妨同我们一起去,人多了也热闹。” 黄纾郎亦在一旁兴奋地游说,鼠眼发亮。 “小女一会还要去店铺打理生意,就不叨扰二位与亲人相聚了。” 等到王含钰和黄纾郎离去,南枝松了口气,紧绷的小脸也松了下来:“方才吓死奴婢了,还以为那个黄公子要一直赖在这里呢。要是被太傅知道小姐你跟那种人共处一屋....” 南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和阿蛮一起打了个冷颤。 陆明悦心想王含钰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应该不会有如此下作的想法。 “若是他非要留下,那我们便走好了。”陆明悦站在外廊上,看到远处黄尘滚滚,想来是太傅率领的魏家军就要到了。 “小姐...”阿蛮突然捂住肚子,神色痛苦,“小姐...奴婢要去如厕。” “可是方才出来的时候灌了冷风?”南枝扶着摇摇欲坠的阿蛮,不由地开口埋怨:“要你逞能,非说天不冷,不肯换上袄衣。难不成这魏家军里还有你的情郎,非要打扮个花枝招展给人看。” 阿蛮疼得铁青的脸被南枝一挤兑,居然还炸开了红色。 “别斗嘴了,还是快扶阿蛮去如厕,要是晚了就错过魏家军归京的场面。” 俩人下去不久后,城门口就传来了阵阵鼓鸣,陆明悦隐约看到城墙上乌压压的百官和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想必是文轩帝正在宣读嘉奖魏宁侯的诏书。 片刻后,城门大开,意气风发的魏家军终于凯旋归来。 百姓们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争相恐后地抛出手中的鲜花和彩带,送给保卫他们安定的将士们。 整支队伍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一片,但是陆明悦还是一眼就看到骑在战马上的魏宁侯。 第60章 .英雄救美、太傅冲动了! 魏宁侯气质清冷, 乌黑的铠甲更烘托出他冷面阎王的肃杀之气,此刻他正抬头扫视城楼上欢呼雀跃的女子们,待终于看到那抹娇媚的身影, 他展颜一笑。 “太傅笑了...” “太傅笑起来可真好看...” 围观的女子们腾地羞红了脸, 觉得手中的暖炉都有些多余,再多看上两眼, 都能把府上的地龙撤了。 不过太傅是在看谁呢?红着脸的女子们顺着太傅目光看向醉仙楼二楼, 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满脸的红晕登时气得转青。 又是那位南疆妖女! 想不到素来以薄情冠名的太傅居然转了性,可是那位妖女给太傅下了什么盅,不然按理说这盘隔了数月的佳肴早该没了热乎气儿。 陆明悦被魏宁侯火辣辣了的眼神盯得略有气恼,要不是这么多人看向自己,她真想翻上一个白眼, 三日前太傅看到她时, 可不是这番情深似海的模样, 那晚他凤眼内迸发的寒意,都快把自己冰封。 -- 第109页 恰在此时, 紧拴门扣的包厢大门被撞开, 黄纾郎赤裸着上身冲了进来, 他双眼赤红,口中低沉地嘶吼着,嘴角残留有一层白色粉末, 通红的鼻翼随着他沉闷喘息一张一张,仿若刚刚从冬眠中苏醒而来的野兽在寻找猎物。 陆明悦蹙眉, 隔着老远她就闻到了黄纾郎身上的五石散味。 看到站在外廊上的陆明悦, 黄纾郎嘿嘿淫.笑:“小美人, 快到哥哥怀里来, 哥哥现在顶天立地,准保能把美人伺候得欲仙.欲死。” 陆明悦靠在外廊上,背对着惊呼不已的众人,悄悄放出差魂虫,挑衅地对黄纾郎一笑道:“那黄公子还不快快过来?” 黄纾郎被本就浑身燥热,看陆明悦的娇媚一笑,顿时三魂七魄全无,只剩下个色.欲的皮囊,朝向勾魂的美人扑去。 围观之人的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喊出,就见黄纾郎被一杆长.枪钉在窗栏上,脖子一歪,咽了气。 有妇人立马捂住孩子的眼睛,老天爷啊!今儿个本该是迎接魏家军的喜气日子,本想让孩子看看保家卫国将士们的英姿,没曾想却见到了沙场上穿肠破肚的一幕。 魏宁侯坐在马上,周身散发的寒气让人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他从马上跃起,脚踩醉仙楼立在门外的牌匾,眨眼间就站在陆明悦身前。 “太傅冲动了!” 陆明悦板着脸,先发制人地教训起太傅,本来差魂萤都成功地钻进黄纾郎的耳中,陆明悦完全可以控制他失足跃下外廊。这样的死法,才不会落人口舌。 魏宁侯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陆明悦身上。 陆明悦本以为自己不冷,直到被充满太傅气息的大氅罩住,才感觉到冰凉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她每次杀人前,都会这样吗? 魏宁侯身材高大,合身的貂绒大氅裹在陆明悦身上,却是衣摆拖地,脖颈上的一圈黑色的貂绒贴在她雪白的小脸,显得整个人愈加娇小无辜。 “本候既然回来了,就不劳悦儿碰及这些脏污。” 魏宁侯不紧不慢地给她系上领口的系带,仿若钉在二人身后死不瞑目的黄纾郎只是一副挂画。 “阿蛮她们死那去了?”魏宁侯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 走到包厢门口的阿蛮听到太傅森森然的声音,吓得差点当场又拉出来,她以为自己夜袭太傅的事情败露了,冲南枝挤眉弄眼,二人又移步回茅房。 “阿蛮不舒服...南枝陪她去看大夫了。” 陆明悦看到包厢门口闪过南枝衣裙的一角,又火速消失。 魏宁侯拉起陆明悦的手走出醉仙楼,此刻街上围观的百姓们都散了个干净。 “我的儿!!!” 黄夫人被家仆搀扶出醉仙楼,看到她的儿子如同酒楼里被剥皮的鸡鸭一般,赤裸上身,被钉在墙上。 “郎儿!”黄夫人又喊了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夫人?”禁兵黄统领看到躺在地上的夫人,大惊失色。 他在城门上陪皇上迎接完魏家军后,正在和百官们畅谈饮酒,却看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惊魂未定地说黄少爷因为调戏魏太傅的小妾被杀了。 黄统领匆忙赶来,却看到夫人正躺在醉仙居门口。 “我的儿呢,我家黄郎呢?”黄统领一把拎起黄夫人身旁的丫鬟质问。 丫鬟用余光瞥了眼负手而立的魏宁侯,不敢回答,只是抬头看向醉仙居的上方,黄统领顺着丫鬟的目光看去,顿时僵直了身子。 “还我儿命来!”黄统领暴喝一声,目眦欲裂,拔出腰间的大刀冲魏宁侯劈过去。 只是他还未近得魏宁侯身,就被一拥而上的魏家军围个严实, “叮叮铮铮“几声响,黄统领被人擒下,他的官帽被打落,半白的头发散乱在鬓边,肥胖的身子被几名魏家军强行按在地上。 “魏太傅,纵使我儿子有错,把送押官府即可,为了一个贱奴,你居然夺我儿性命,你眼中还可有法度?”黄统领发指眦裂,声嘶力竭发问。 看到远处匆匆赶来的文轩帝和几位尚书,魏宁侯令常隐把陆明悦先送回到府上。 “魏太傅...刀下留人!” 文轩帝被马总管搀扶着快步走来,连步辇都来不及坐了,生怕太傅冲冠一怒为红颜把黄统理就地斩杀。 若真是如此,那谏官们肯定如雨后蝗虫般蹦跶出来,纷纷参上魏宁侯一本,可怜他这数月被门右相圈禁在御书房,从未踏入花房半步,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太傅归来,却被黄统领的儿子跳出来搅了好事。 想到这里,文轩帝狠狠地瞪了一眼黄统理,若是他能管教好儿子,魏太傅现在早回宫了。 被按在地上的黄统领微微一愣,方才皇上...可是瞪了他这位痛失爱子的臣子一眼? “皇上来的正好,刑部尚书可否告知黄统领北朝律法:凡事在行军期间,敢有淫.辱军眷者,一律按照动摇军心处置,当斩无赦。” 刑部尚书听完太傅的话后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 “太傅所言不假,前朝有位威武将军的妻子被亲王欺辱后自缢,消息传到了威武将军耳里,负责追击敌军的威武将军当下和敌军联手,一直打到京城门口,最后把欺辱他妻子的亲王就地正法后才自刎谢罪。所以前朝颁布了此道律法,一直沿袭至今。” -- 第110页 “魏太傅已经回朝,此事自然不能算作在行军期间发生。黄公子是因为服侍了五石散而兽.性大发,并非蓄意要欺辱陆姑娘。”白秋水从官员中走出来,对刑部侍郎提出反驳。 “本候手中的军牌还未交给皇上,此时此刻亦在行军期间。况且,本候断不可容其他男子当着北朝百姓的面对我未来的妻子口出淫.辱之言。无论如何,黄纾郎今日必死。” 魏宁侯说完这些话,在场的官员皆是目瞪口呆。 太傅...居然说那位南疆舞女是他未来的妻子,那就是未来的太傅夫人,北朝的第一侯夫人。既然如此,黄公子不仅当众对太傅夫人口出污秽之言,还意图轻薄。确实该杀。 只是,太傅若真是娶了南疆舞女为妻,这种色令智昏的行为与黄纾郎不相上下啊! 魏宁侯冷然道:“黄统理教子无方,意图持刀行刺大帅,亦当问斩。来人,把黄统领押入刑部大牢。” 黄统理还没从震惊中醒过神,就被人塞住嘴巴拖走,他扭头看向白秋水,眼中满是求助之意。 白秋水暗暗握紧手中的骨扇,洁白的象牙骨扇柄悄然断裂,脸上依旧保持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既然如此...白某在此恭贺太傅喜得佳人,不知太傅和陆姑娘的婚事安排在什么时候?” 魏宁侯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身上的胃甲,亦不拿正瞧白秋水,他薄唇微微勾起,略有遗憾道:“陆姑娘年纪尚小,本候刚刚平复闽南叛军回朝,亦是抽不出时间,如此一来,婚期怕是只能定在明年。” “陆姑娘身世坎坷,历经波折终遇良人,和太傅郎才女貌,实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白秋水意有所指,暗中观察魏宁侯脸上的神色。 魏宁侯终于抬眼看向白秋水,漆眸略带冷意,凉凉道:“白侍郎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婚事。不然白左相恐会担忧后继无人,再从族们里过继个有子嗣的儿子到膝下。” 当下文轩帝的皇后就是白夫人过继到膝下的女儿,魏宁侯此言可谓是蛇打七寸,阴损至极,把笑盈盈地白秋水怼得哑口无言。 *** 太傅回京第一日就把禁军统领之子钉死在自家的酒楼上,还尤不解恨地抄了黄家,若不是白左丞率众臣极力阻拦,怕是黄统领也会身首异处。 不过,当日众人也是看的明白,分明就是黄纾郎意图轻薄太傅的娇妻在先,若不是太傅甩出去的一枪阻止了黄纾郎的兽行,怕是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就要在满京城百姓的眼下受辱。 所以此事虽然闹的沸沸扬扬,百姓们却异常坚定地认为太傅投掷的那枪得甚好,这才是热血男儿应有的举动。 相比于黄家的凄惨结局,百姓们更是好奇那位惹得太傅冲冠一怒的美人,听闻太傅已经决定娶美人为妻,婚期就定在明年。 此言一出,伤透了京城未嫁贵女们的心,听闻王家的大姑娘,足足在府里黯然神伤了半个月。 王含钰自从黄家倒台后,半个月都不曾出府。只不过她的惊恐远远大过于伤心,在看到黄纾郎的尸体后,她对太傅那些风花雪月的幻想全随那杆冰冷的长枪被扎得稀碎。 王含钰生怕陆明悦怀疑到那天是自己在作鬼,她事先让黄纾郎看到陆明悦的容颜,然后哄骗他吃下五石散,再让小厮们把神智不清地黄纾郎推进陆明悦的包厢。 为了不出差错,她还听从了暗中之人的建议,想方设法把陆明悦身边力气极大的丫鬟调开,确保事发时屋内只有陆明悦和黄纾郎二人。 她只是想让陆明悦当众出丑,让太傅嫌弃厌恶她,没曾想魏宁侯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毫不犹豫地要了黄纾郎的性命。 这几日她一睡着就梦到黄夫人披头散发,用冰凉刺骨的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嘶喊着还他儿子命来。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都怪陆明悦,都是她,你去找她,是她勾引你的儿子...啊!” 王含钰再次从梦中惊喜,她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被单,脖间那股此冷的寒意还在。 黄夫人死了,就在被发配去边疆的路上,自从姨母死后,她就开始做噩梦。 “小婵,小婵!快去拿纸笔,我要写信!快去!”王含钰把身子往阴冷的被子里钻,试图在被窝里寻找一丝温暖的热气。 她看到铜镜内披头散发的自己,眼中透露出癫狂的寒光。 “姨母你放心,我会让她给你儿子偿命,她死了...你..你就不要再缠着我了。” 第61章 .夜袭、如果她能够活的过今夜 陆明悦立在院中, 听到隔壁的那套大宅院内正在热火朝天地翻修。 阿蛮说隔壁的宅子已经被人买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烧包?非要在大冬天的时候动土。 隔壁院子是前朝一位亲王的私宅,那位亲王因凌.辱前朝将军的妻子, 导致原本正在抗敌的将军领着叛军一路打到京城, 皇上不得不下旨送去毒酒,直接把亲王毒死在府中。 传闻那位亲王平日骄奢淫逸, 府内更是瑶台银阙, 朱甍碧瓦,瑶台琼室,华丽至极。所以隔壁院子卖得价格极高。问过价格的人都纷纷咋舌,直呼卖家心意不成,只为了炫耀自己拥有这座价值连城的府邸。 不过陆明悦此刻没有闲心关注隔壁宅子的主人究竟是何人,因为再过上一会, 北朝第一侯爷, 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当朝皇帝的老师魏太傅,又要到她寒舍内蹭饭了! -- 第111页 “小姐, 方才张管家送来了一副羊排, 说天气冷了, 太傅今晚想和小姐一同食椒末羊肉烩饭。奴婢再搭配几道小菜解腥,小姐您今晚的药羹想选玉廷松茸还是龙井竹荪?” 南枝穿了件粉色的夹袄,显得活泼可爱, 此刻她嘴笑上扬,脸上的酒窝清晰可见。 “南枝, 你知道咱们这个院子以前就是隔壁府邸的小厨房吗?”陆明悦幽幽地说。 “啊?小姐...奴婢愚钝, 不明白小姐话里的意思?” “无妨, 就喝龙井竹荪吧。” 陆明悦默默地走回屋内, 看到她书桌上高高叠起的公文,以及黄花梨翘头案上下到一半的棋盘,黑子依旧是那般凶神恶煞,把团缩在一角的白棋围堵得无处可逃。 太傅甚是无赖,见她拒绝回府后竟然日日下朝就往她的小院里钻,嘴上还说:悦儿这间院子选的甚好,自从歇在这里,本候上下朝的时辰都缩短了一半。 鸠占鹊巢的时候还知道在主人窝里装下蛋,到了太傅这里却是如此明目张胆。 陆明悦很想到衙门前去状告太傅私闯民宅,但想到刑部尚书每次看到太傅时点头哈腰的模样,觉得即便她去告了,府尹只怕会收起惊堂木,再好好地教育她这只不识好歹的母“鹊”要把巢搭建的再舒适些,每日捉取的虫儿再肥嫩些,可别让他们北朝第一雄“鸠”吃住的不舒坦。 陆明悦悄悄拿出藏在首饰盒夹缝内的地契,这是她借着呈祥布庄从西番采买棉花的时在西番购买的房产和田地。 太傅已经在百官前放出豪言,明年就要大婚。 白秋水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迟迟未向太傅告知她的身世。陆明悦无心踏入北朝变化莫测的朝局中,只可惜她身为先帝孤女,若是真嫁给太傅,将来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太傅身边拥护他上位的臣子们很可能会逼太傅做出抉择。 正因为周氏皇族的昏愦无能,才需另立明君,而致力于倾覆周氏皇族的臣子们,是绝不准许他们的明君身边有周氏女子出现。 就算太傅抵挡住了众臣的非议,执意和她厮守一生,她也不可能要求太傅唯独宠爱自己一人,身为皇后,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她的义务,可惜她心胸狭隘,不能够容忍和别的女子分享她的夫君。 所以还不如趁着二人交集未深,该断则断。 陆明悦环视屋内,屋中的一切无不在向她宣告,她与太傅二人已越来越交缠不清。 屋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陆明悦连忙把地契放回首饰盒的夹层内,再牢牢锁起。 魏宁侯进屋看到貔貅美人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把钥匙放到荷包里,不禁打趣道:“本候不是把南疆挣到的金饼都交给悦儿当作家用,怎地还这般提防本候,真叫人心寒。” 陆明悦坐在椅子上未动身,板着小脸道:“太傅拖家带口住在小女府上,身边的近侍个个饭量不小,一日三餐,一餐八菜二汤,就算是给了小女一个聚宝盆也有见底的时候。” 常隐跟在太傅身后,听到陆姑娘嫌弃自己吃得多,顿时苦了脸,他在南疆待了数月,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回到京城后是有些放肆,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把他赶回太傅府不能和蛮儿日日相见,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媳妇? 魏宁侯看到双腮气鼓鼓的貔貅美人,心想这个狡诈的小女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不过在她府上多吃了几日的饭就给他脸色看,以后若是当上侯夫人,岂不要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本候灌了一肚子凉气回来,进了屋却连口热茶都没有,陆姑娘就打算这样服侍你未来夫君吗?” 陆明悦紧绷着小脸,依旧沉默不语。 “本候听闻,周广丞入府那日,陆姑娘又是斟茶,又是调蜜水,贴心得很呢。”魏宁侯剑眉略挑,语气大为不满。 陆明悦闻言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片刻后端来了一杯香茶,还带来了几盘蜜饯。她把香茶放在桌上,转身准备去书房看铺上送来的账本。 刚迈出半步,手臂就被身后的人一扯,下一秒,她就跌进坐在雄“鸠”的怀中。 二人鼻尖挨鼻尖,陆明悦能清楚看清魏宁侯漆眸中羞赧的自己。 “怎么,做了错事还不容本候说嘴,出了府的陆姑娘翅膀倒是见硬嘛!”魏宁侯见怀中娇人的脸颊上飞起了一道红霞,情不自禁捏了捏她精致的鼻尖。 “太傅怎同戏文里那些深闺怨妇似的,还揪住此事不放了,明悦当时不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寻亲王帮忙。” 陆明悦委屈巴巴地把魏宁侯的大掌推开。从碟中拿出一块蜜饯,塞进他嘴里,好涮一涮太傅嘴里的酸味。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居然敢嘲讽自己是深闺怨妇,那她又成什么了,厌烦他这个深闺怨妇所以去花楼买醉的大老爷吗? 魏宁侯气结,一口衔住她的红唇,贪婪的吮吸美人口中的琼枝甘露。 陆明悦被魏宁侯的大掌扣在脑后,挣脱不得,想到二人就坐在正厅里,若是阿蛮或南枝进来撞到,那真是要羞得她去投井! 感受到怀中美人的奋力挣扎,魏宁侯念念不舍地松开嘴,看到美人胸口因喘息而起伏不定的妙景,他双眸暗沉,陆明悦说的对,他真不该现在搬进府里,整日看着眼前的秀色可餐却不能一尝滋味,实在过于煎熬。 “今日收到乌轲的来信,信说指出密矿出矿的数目和奏折上相差甚大,有大量矿石在周珀忠死后凭空不见!”魏宁侯主动谈起闽南的政事,试图收敛脑中的旖旎风光。 -- 第112页 陆明悦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可是到了南疆?”她猜想。 “应该不会,平定闽南后,我命人即可开矿炼制一批兵器,在与成璟联手布阵时,我注意到他手下的营兵们用的也是旧兵器,随即给他们送去一批新刀枪。前几日成璟还在同我商议向北朝购买矿石一事。” “如果不是被南疆那方拿走了,那会是谁呢?矿石又重又占地,若是走商路,一路到了各省还要被排查,如此数量的矿石定会有人注意到。”陆明悦眉心微蹙,自言自语道。 魏宁侯说出成璟的名字后一直在暗中观察陆明悦的神色,见到她脸上没有异色,反而一直在认真思考密矿的去落,皎白的贝齿把饱满的红唇咬出一道深痕。 他不由地心情大好,捧起陆明悦白嫩的香腮狠狠嘬了一口。 阿蛮和南枝正巧托着晚膳进来,看到魏宁侯正搂着小姐亲呢,二人一句话都没说,默契地原地转了个弯拐回小厨房。 “太傅...!”陆明悦气恼,为何每次谈论正事时也能被他一路带跑。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间,魏宁侯又开始耍起了赖,仍要睡在书房内。 可书房没有修葺地暖,随着一场冬雪过后,夜晚愈加寒冷,陆明悦在有地暖的房内还需在被窝里放上一个汤婆子才睡得着。 “悦儿若是怜惜本候,不如就让我歇在你屋里,保你晚上连汤婆子都用不到。” 陆明悦望向眉眼含笑的魏宁侯,心念:汤婆子用不用得上她不确定,但断人欲的大铁剪却是应备上一把。 “隔壁的地龙不是都修好了,今晚太傅应该冻不着。” 张忠已然把陆明悦当成了半个女主人,既然太傅挣来的金饼都交给了姑娘,那府里的账本也应让陆姑娘过目,方才饭后陆明悦随意翻了翻,发现近期账上在修葺一项的开支巨大,不由地核对了下时间,发现与隔壁动土的时间恰巧能对得上,心中顿时了然。 见到今夜爬上美人香塌的愿望泡汤,魏宁侯瞪了一眼办事不力的张忠,念念不舍地出走出屋,悻悻地走到墙角下,御起轻功灵巧地跃进隔壁府内。 “明日就在此打通月洞门。”魏宁侯对紧跟在身后的张忠甩完话,便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 张忠垂头丧气,他哪想到陆姑娘这么聪明,单从帐面上就猜出了隔壁府归太傅所有。 夜晚北风呼啸,吹到窗棂上发出嘤嘤声响,好似婴儿夜啼。 陆明悦被魏宁侯提到密矿丢失一事勾起了好奇心,在床上翻来覆去,可就是睡不着,逐渐地,被窝里的凉气都被她翻腾光了,汤婆子也凉了。 她披上太傅前几日送来的雪虎皮裘,赤脚下床,给自己重新灌了一个汤婆子,在经过窗前的时候,神使鬼差地朝窗外瞥了一眼。 窗棂上糊有厚厚的窗纸,但借着月色,依旧能够看到墙头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陆明悦身体骤然绷紧,她蹑手蹑脚地走进阿蛮和南枝所在的侧房,却闻到了浓郁的失魂香味。 含有南疆乌草的失魂香! 陆明悦心中一沉,罗尚姬还真是对她穷追不舍,她真的好想当面问一问她,二人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仇怨? 如果她能够活的过今夜! 第62章 .惊魂一夜、这他娘的不就是白面粉吗! 陆明悦割开手指, 给阿蛮喂下自己的鲜血,又用凉水拍在她脸上。 “阿蛮,阿蛮。”陆明悦低声轻唤, 潜入院中的人正在等失魂香发作, 一时半会不会进来。 阿蛮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小姐正严肃的盯着自己, 正欲开口, 却被小姐紧紧捂住嘴。 “阿蛮,院里潜进贼人,你和南枝都中了失魂香,你现在带着南枝到地窖里躲一躲。我去找太傅求救。” 见阿蛮张嘴欲言,她立刻又说:“你中了失魂香,即使饮下我的血也会浑身无力, 帮不上忙, 一会我分散他们注意, 你带南枝去地窖,锁上门, 听话!” 阿蛮知道小姐一旦下了决心,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贼人就在院内,她不能耽误时间。 地窖就在厨房内,只是还需要穿过小院, 陆明悦看到阿蛮拖着南枝躲在门后,紧张地看向自己。 她对阿蛮递上安抚地一笑, 又回到了自己屋里。 院里潜伏的杀手头目算算了时间, 估摸失魂香已经起了效用, 他挥挥手, 十几个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从角落里现身,如鬼影一般静悄悄地朝屋内潜去。 “马长老来到北朝,怎么不也和明悦打声招呼?” 一声娇嗔从屋内响起,陆明悦依在门柱边,她身上裹着雪白虎裘披风,裸露的赤足如玉雕般精致,乌黑的长发似瀑垂落在她腰侧,衬得她莹白的脸蛋愈加娇小,水汪汪的桃花眼下略带粉晕,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她语气慵懒,仿若眼前手持寒刀的黑衣人们只来串门的亲戚。 被她妩媚大眼扫过的黑衣人觉得浑身酥麻,脑中开始晕晕乎乎起来,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痴迷的目光。 “不要看她的眼睛,堵上耳朵,她身上有差魂萤。”被陆明悦唤做马长老的那人果断对身旁的黑衣人们下令。 “马长老真是无趣,明悦只是想帮长老试炼下这些新人的定力罢了,何必这么紧张?” 陆明悦耸耸肩,清澈的大眼略显无辜,可马长老却知道这位前圣女殿下有多大的本事。 -- 第113页 “殿下,马建也是奉了圣女的命而来,若是殿下觉得不甘心,到了阎王的面前,尽可告上马健一状。” “马长老还肯称我一声殿下,明悦不胜感激。只是你我二人...不定是谁见到阎王!” 陆明悦话落便掏出骨笛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夹杂在呼啸的北风中,撕裂了黑夜的宁静。 黑衣人纷纷持刀向陆明悦砍去,却见她身后飞出几只黑虫。黑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落在前面几个黑衣人脸上,那几人顿时痛苦地捂住双眼,躺地上抽搐,几个呼吸后便没有动静,仰面的眼眶内只留下两个黑漆漆地空洞。 离得远的人躲过了可怕的飞虫,却感到脚上被一物缠绕住,低头一看,发现脚下干枯的藤木居然在飞速生长,他们举刀猛砍,却远远赶不上草藤生长的速度,眨眼间,就把他们缠绕成一个个人茧,随着坚硬草藤地收紧,人茧内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眼前娇媚的女子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瞬间的功夫,就要了在场半数人的性命。 笛声戛然而止,小小的院中缠绕满翠绿的藤蔓,若不是墙角的一小堆积雪提醒,众人还以为身在万木葱茏的夏日。 “食髓铁虫,驭灵术,殿下好本事!”马长老脚前有一条粗粗的黑粉,方才试图缠绕住他的藤蔓一旦近身,就似被火灼一般迅速萎缩,所以他身后的人都安然无事。 “明悦给马长老的这份见面礼可否满意?可惜罗尚姬亲手培养的这批新人,不堪一击。” 几根尤其粗壮的藤蔓围绕在陆明悦身侧,支撑着她慵懒的身体。陆明悦眼下的红晕因催动笛音的原因扩散至双颊,妖媚至极。 只是她藏在身后握笛的手却抖得厉害!不过她方才趁乱匆匆一瞥,看到阿蛮已经顺利地把南枝带进厨房。 “殿下失去蛊王,体内精血本就不足,若要维持这般阵仗,想必也是力不从心吧。” 马长老眼神毒辣,一下就看穿了陆明悦已是强弩之末,无精力再驭动藤草攻击,当下亮出手下的寒刀走上前:“殿下百毒不侵,老马手里的那些蛊虫想必您都看不上眼,只能用这种粗鄙的方法送殿下上路了。” “明悦若只准备了这点东西,岂不是对万里而来的马长老款待不周。”陆明悦笑盈盈地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白粉,顺着风势朝马长老他们撒了过去。 马长老他们大惊失色,连退数步,却感到沾上的白粉的皮肤并无异样。有人好奇地把白色粉末捧在手里仔细一看,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这他娘的不就是白面粉吗! 再抬头看向陆明悦,见她已经被缠绕在身侧的藤蔓托举到隔壁院内。 马长老铁青着脸下令:“快追,追上后不必听她废话,直接杀了!” 缠绕住陆明悦的藤蔓在半空中就突然枯萎凋零。 “啪嗒”陆明悦从高高地墙上摔落,还好她身上的虎皮裘衣足够厚实,虽然她在落地时感到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快要移位,但还是利落地从地上爬起,连落在地上的裘衣都来不及穿,就开始朝亮光处狂奔。 马长老说得不错,虽然她已在北朝修养了快一年,但是体内的精血和她全盛时期相比少得可怜,方才为了让精血更快地传递至墙角的枯藤上,她不得不赤足站在冰冷的地上。 现在光着脚在地上奔跑,坚硬的碎石磨破了她娇嫩的玉足,但是想到阿蛮她们还困在地窖内,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 只是这所新宅院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陆明悦也是第一次进来,在月黑风高的夜里,竟在连廊中迷了路。她突然停下脚步,平静地看向眼前的黑衣人,他手中如镜般的刀刃寒气森森,迎着月光刺在她眼上。 陆明悦不由地闭上眼,心念:方才的牛皮吹得有点过,她终究要比马长老先一步见到阎王。 耳边传来利刀入骨的声音,下一秒她便被揽入温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体香,陆明悦忐忑不安了半夜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太傅...”陆明悦轻轻唤他的名字,声音轻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魏宁侯紧紧地抱着怀中纤弱的美人,她整个身子都是冰凉的,彻骨的寒意从她的身上一点点渗到他怀里,冻得他心都跟着生疼。低头看向陆明悦鲜红的玉足,魏宁侯身上迸发出滔天的杀意。 马长老感到身上的蛊虫都被眼前男子扑面而来的杀气吓得蜷缩在一角动弹不得,加上此人身手了得,只一招就要了他们这群人中武功最高之人的性命,不由地萌生退意。 他迅速点燃迷魂香,顿时,迷雾骤起,马长老正欲逃走,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而过,手脚腕口传来剧痛,他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腕口的鲜血汩汩直流,转瞬之间,他的手筋脚筋具被魏宁挑断。 “先把他们扔进湖水里泡一夜。”魏宁侯交代完常隐,小心翼翼地横抱起陆明悦。 “太傅,阿蛮她们还藏在地窖内...。”陆明悦冰凉的双手拉住魏宁侯衣服的前襟,急急道。 “常隐会去把她们带出来,悦儿乖,靠在本候身上歇会。”魏宁侯轻声轻语地安抚陆明悦,仿若在哄着襁褓中的小孩,这番温柔的模样把正在拖拽黑衣们的手下们吓得一哆嗦。 陆明悦眉心舒展,安心地把脑袋扎进太傅火热地胸膛里。 -- 第114页 烛光下,魏宁侯神情异常专注,无视身下女子的求饶,手上的动作不停。 “太傅...不要,悦儿受不了!”陆明悦细白的锁骨上挂满了亮晶晶的汗珠,她双肘支在床上,贝齿紧紧咬住饱满的红唇,不停摇摆着小脑袋,如墨的青丝还带有淡淡地皂香味,随着她摆头的节奏,不时地甩在太傅胸膛上。 魏宁侯看着眼前香艳地场景,只觉得身上的热气一股脑地往一处涌去,他深深地深了一口气,竭尽全力把杂念从脑中甩出,沙哑着嗓子哄着身下的美人:“快了,悦儿再忍忍。” 陆明悦小巧的玉足被魏宁侯握在大掌中,脚上的污泥已经洗净,此刻,魏宁侯正在仔细地在伤口处涂上药膏。 陆明悦方才已经清洗过身子,但她的脚底被太傅挂着厚茧手指揉搓得痒痒,几番挣扎之后又是一身的香汗淋漓。 涂抹好最后一处伤口,魏宁侯把陆明悦的双脚缠上纱布,又放在他的胸口捂热。虽然抱她回府后洗过热水澡,现在也出了一身汗,但是她的双脚还是冰凉。 魏宁好看的剑眉蹙在一起,忧心忡忡地看向身侧的美人,什么时候她才能够不要如此逞强。 陆明悦伸出纤长手指,轻轻抹平魏宁侯眉间的忧色,甜甜一笑道:“明悦还没谢过太傅的救命之恩,不过,太傅怎知我遇到了危险?” 魏宁侯拉过她的柔荑放在薄唇上轻轻一吻:“本候小心眼,被你不肯与我同榻而眠气的睡不着,然后便听到了你的笛声,担心出了事,所以前去查看...还好...。” 他没有说完,脑海中闪过方才陆明悦仅着单衣赤足在连廊中奔跑的模样,若是再晚一分,他怀中鲜活的美人可能就已香消玉碎,想到如此,他胸腔内的心都骤然缩紧了几分。 听到呼吸绵长的声音,魏宁侯见躺在他臂弯里的美人已经歪着小脑袋睡着,他帮陆明悦掩好身侧的被子,低头在她红唇上轻轻一点,拥着怀中的娇软闭眼而眠。 第63章 .神秘金饰、这么快就给自己置办上嫁妆了? 此次夜袭过后, 魏宁侯令张忠把陆明悦小院里的东西都搬到新宅内,虽然陆明悦百般抗拒,怎奈她现在脚受了伤, 无法下床。只能坐在床上看着南枝她们忙上忙下地布置新屋。 魏宁侯下朝后便看见美人坐在床边故意给他一个背影, 怎么唤都不理。 “就算你再神通广大,也要为身边的人想一下, 尤其是那个没脑子的蛮力丫鬟, 若是再有下次,你还能这般侥幸,保住她们性命吗?”魏宁侯板着脸呵斥。 果然,闻得此言,美人原本高高挺起的脊梁一沉,顿时少了几分气势。 魏宁侯长臂一伸, 把陆明悦从床上捞起, 又将一张地契塞进她手中。 陆明悦好奇地展开, 看清手上的地契居然是这所宅子的房契,而户主那栏却写着她的名字。 “太傅...您这是何意?”陆明悦一头雾水, 太傅为何要把这间华屋过契给自己? “本候不想每日下朝后独自在冷冰的太傅府过活, 可是悦儿又不愿寄人篱下, 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候寄人篱下可好?” 陆明悦表情微滞,她与魏宁侯相处已久, 见过他杀人时的冷酷无情,见过他训斥手下时的不怒自威, 亦见过他调戏自己时的玩世不恭。 可是此刻, 他却是剑眉舒展, 凤眼含笑, 高挺鼻梁下的薄唇露出畅然洒脱的笑容。陆明悦不由地感叹,她就算踏遍西番,也寻不到太傅这等姿容的男子。 见陆明悦呆呆地看向自己,魏宁侯还以为她被自己的一片赤诚打动,低头用鼻尖磨蹭着她白嫩的脸颊道:“望陆姑娘在本候寄居期间力尽地主之谊。”话落,便含住美人娇嫩的唇瓣一阵缠绵悱恻。 陆明悦被太傅环在怀中,被迫接受他唇齿间火热的探寻,她自暴自弃地闭上眼,长翘的睫毛微微打颤。 良久,魏宁侯松开怀中的美人,紧致分明的下巴低在她的头上沉声道:“悦儿的伤快好起来,本候怕是忍不到到洞房前了。” 又过个半个月,陆明悦终于能够下地,在此期间,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个是柳云舒的堂姐顺利生产,打破了皎月膏会致使女子滑胎的无稽之谈。随后便有小道消息传出:监察御史家的齐夫人上次滑胎乃是被她府中的小妾所害,因齐夫人前两胎都是女孩,齐御史便私下对小妾许诺,把她膝下的一个儿子过继给齐夫人。为了弥补小妾,齐家愿意抬她为贵妾。 没想到齐夫人老蚌生珠,突然间又有了身孕。小妾寝食难安,担心齐夫人若是此胎得男,她的儿子便无望过继为齐家嫡子,而她自己也不能成为贵妾。于是她决定铤而走险,用滑胎药替换了齐夫人的保胎药,致使齐夫人在聚会中落胎。 至于礼部侍郎家的杜夫人,也被她身边的手帕在醉酒后爆出真相:原来杜夫人呆在娘家的时候贪嘴,吃了太多蟹脚导致滑胎,因为怕夫家责怪,索性借机把落胎一事归咎于皎月膏所致。 真相大白之后,皎月膏重新营业,脸蛋早被皎月膏养得刁钻的贵女们冲进店铺内一看,不由都傻了眼,怎么才几个月的功夫,店铺里水粉和面膏的价格都暴涨了三倍有余。 钱掌柜按照陆明悦的说辞,把因南疆打仗导致原料成本上升的原因解释给顾客们听,随后他痛下决心表示愿意老给顾客让利,降了一半的价格售卖。 -- 第115页 虽然降价后的皎月膏比之前还贵上三成,但依旧被趋之若鹜的贵女们抢光,北朝的冬天干燥寒冷,只有皎月膏才能让她们的水粉扑得服帖。 第二件事是文轩帝在入冬后生了几次病,虽然龙体无大碍,但一直好的不利索。司天监的一群监天使们夜观天象,发现原是极南方有一颗妖星与文轩帝相克。 魏太傅得知此消息后,把这名妖星的生辰八字及星宿特征交给新任闽南王乌轲,让他在闽南找出此人杀之。 乌轲办事尽心尽力,虽然没有在闽南找出这个妖星,但却上奏魏太傅,指出南疆圣女罗尚姬倒是与监天使所描绘的妖星一致。 魏宁侯即刻给南疆王书信一封,并命乌轲领兵到南疆边境操练。此举一出,南疆王自然顾不上圣女罗尚姬的死活,当下就要处死罗尚姬以还北朝皇帝康健。可是大公主乞洛却不同意,代替南疆王与魏宁侯周璇,最后两国达成妥协,把罗尚姬关押在水牢中,永世不得出。 陆明悦觉得这两件事多多少少都有太傅在其中插手。尤其是得知罗尚姬被关押在水牢后,陆明悦不由地感叹手握重权的滋味果然惹人垂涎,魏太傅轻飘飘的一封信,就定了罗尚姬的生死。 真当比她光着脚在雪地里和马长老相斗精彩多了! 虽然陆明悦的脚伤好了,魏宁侯却忙碌了起来,他的手下在京城黑市内偶然发现了密矿的消息。 想不到闽南丢失的密矿居然在京中出现,魏宁侯这几日一直在查询密矿下落。陆明悦往往是半夜里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个冰凉的身体钻进来把她当汤婆子搂去用,等到了白日睁眼,却又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还说若是和他睡在一塌上都不用汤婆子,阿蛮说的不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脚伤痊愈后,陆明悦便约上柳云舒同她一起逛街,随着新元的临近,陆明悦准备把新府邸装饰一新,等陪太傅过完这个新元,她便要启程西番,在临走之前,她也想在自己贫瘠的情史上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许是因为新元马上就到了,天气虽然寒冷,街道上却甚是繁闹,陆明悦带着柳云舒走进了呈祥首饰铺。 “你表姐顺利生产,破了皎月膏的谣言,首当其功。只是我前段时日崴伤了脚,未能上门拜访,不如你多挑些首饰给你表姐送去,算是我的谢礼。” 柳云舒立马摆摆手道:“前几日你让人送的那一车浮光锦,都够我小侄子从光屁股穿到致仕。表姐都说你太客气了,她还想感谢你一直为她调配体乳,才能够让她在孕中免去了瘙痒之痛。” “当时京城内人人都对皎月膏谈之色变,只有你和表姐二人相信我,这等信任之情,就算是送上金山银山也不为过。”陆明悦边说边挑拣起店铺内的新货。 “金山银山就免了...”柳云舒笑的意味深长,对陆明悦挤眉弄眼道:“太傅在大婚前送你的那所价值连城的府邸,什么时候让我去开开眼。” 陆明悦闻言后,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两道红晕,略带羞怒道:“腿在你身上,你若真心想来,谁还能拦得住柳大小姐。” “我这不是想挑选个太傅不在府的日子找你...” 想到太傅那双挂着冰渣的冷眸,柳云舒情不自禁打了寒颤。 看到柳云舒提及到太傅时畏畏缩缩的表情,她不由地想起她初与太傅相识时,也总是被他冷面阎王的煞气吓得绕道走,不知从何时起,她居然会守着一桌饭菜,等待着下朝归宅的太傅笑眯眯地迈进屋子。 “咦,这只金步摇的样式倒是别致!”柳云舒拿起一支环环相扣的凤凰步摇,在末端坠有一串繁琐的琉璃珠。 “打造这枚步摇师傅的手可真是巧,能让软金把琉璃珠镶嵌的这般牢固。”柳云舒忍不住惊叹。 陆明悦对首饰镶嵌一窍不通,不过听到柳云舒的一席话,也不由地仔细观察起她所说的步摇,发现这位工匠所用的黄金果然与众不同,因为黄金软的原因,所以镶嵌在珠宝上时往往会做的比较厚重,以免断裂开。 可是这只步摇在镶嵌琉璃珠的地方却甚是轻薄,少了厚重的镶嵌,使得整支凤凰步摇轻盈灵动,栩栩如生。 “店里可还有这位名匠的作品?”陆明悦唤来方掌柜问。 “大当家的眼光真好,这位名匠有炼制黄金的独门秘籍,能使质地较软的黄金变得坚硬,不过以往他炼制的黄金首饰颜色略有发红,但这次的却不一样,质地坚硬的同时又保持有黄金的色泽。” 方掌柜见陆明悦好奇,又端来了一盘首饰,这些都是那位名匠以往的手笔,陆明悦一一看去,发现的确是她手上的这支黄金步摇的颜色更有光泽。 “方掌柜,不知这位名匠现在何处?” “这个...小人也不确定,这位名匠神出鬼没,每隔上几月,就会带着制成的首饰到珠宝行售卖,小的也是在七八日前在珠宝行收购了这只步摇。” 七八日前,也就是太傅得到密报,说在京城内发现密矿下落的那段期间。 陆明悦看向手中精致的步摇,对方掌柜说:“麻烦掌柜去把这位名匠在上次珠宝行出售的金饰搜集来给我,价格高一些也无妨。” 柳云舒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打趣道:“这么快就给自己置办上嫁妆了?” 陆明悦无奈一笑,什么事情一旦过了柳云舒的脑子,就会自动演化成风花雪月。 -- 第116页 魏宁侯今日下了朝,在回府的路上特地买了包陆明悦爱吃的糖炒栗子,想到这几日因为追寻密矿一事冷落了家中的美人,决定早点归府,以免半夜爬上塌时遭到美人的嫌弃,牢牢地按住自己前襟的带子,一点香软都不让他沾。 待他进了府,看到内院门口竟然支起来一口黑黑的铁锅,陆明悦正带着两个丫鬟和常隐围在铁锅边。离着老远,魏宁侯就看到铁锅内烧的火苗窜得老高。 “悦儿今个起的什么兴致,可是要为本候洗手做汤羹?”魏宁侯眯着凤眼看向站在铁锅边的美人。红彤彤的火焰照在她白净的脸上,给美人渡上一层温暖的金光,仿若刚刚出锅的白嫩蒸膏,惹得人食欲大动。 只是美人压根没功夫搭理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铁锅里燃烧的东西。魏宁侯亦是被她的专注吸引,伸头朝锅里看去。 第64章 .治疗眼疾、你...你是菩萨吗 魏宁侯剑眉微蹙, 看到锅内融化的黄金液体和上面漂浮的白色杂质。 “继续加硼砂。”陆明悦果断对常隐说。 随着又一把蹦沙的加入,锅内的火焰窜得老高,不出一会, 黄金上面的白色杂质变得更多。 “加水冷却。”陆明悦还没开口, 魏宁侯已经沉声命令常隐去取水。 “刺啦”一声,一股白烟在锅内升起, 常隐把冷却后的金疙瘩交给魏宁侯。 “悦儿是从何得到此物?”魏宁侯细细端详起手中的金疙瘩, 上面凝固的白色杂质他再熟悉不过,正是这段期间他一直在寻找的密矿。 陆明悦把今日她在首饰铺发现这批金饰与众不同的事告知魏宁侯,随后追问道:“这种白色晶体可是闽南的密矿?” 魏宁侯点点头,低头在美人暖呼呼的嫩颊上狠狠香了一口道:“好悦儿,你可算是帮了本候的大忙!” 阿蛮和南枝默默地转过头,假装没看见。常隐擦了一把他汗津津的额头, 偷偷用余光去瞥向阿蛮, 又看了一眼热腾腾的铁锅。 还是罢了, 最近他要替太傅跑差事,若是因为偷香被阿蛮一脚踹进铁锅里, 太不值当了。 一旦在乱麻线中找到了头, 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到了月初这日, 一个身形瘦小的老者带着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在珠宝行的偏僻角落停下,在交纳完摊位费后,他立起开张的蓝牌, 从怀中摸索出一个小包袱,把里面三样首饰摆在柜面的红绸上。 突然, 眼前被一道黑影挡住, 老者抬起头, 看到正迎面冲他笑的张忠。 “老师傅, 我家小姐甚是喜欢你上次制作的金步摇,不知您可愿意接定制的活? “这位爷,老朽年纪大了,还有身患眼疾的孙子要照顾,只能在闲暇之余接点散单子,贵府的活,怕是做不了。”说完,老者居然开始收起刚刚摆好的摊子。 而他身边的男孩睁着无神的大眼,一言不发,仔细看去,小男孩的眼上灰蒙蒙的,似是被一层白膜覆盖。 张忠伸出手按在老者的手上,笑眯眯道:“老师傅,我家小姐最是好说话,既然您没时间接定制的活也不打紧,只是小姐有一对红宝石耳坠,因镶嵌不牢掉了,小姐见你镶嵌的手法独特,可否随我到府上把小姐的耳坠修复好?” 张忠拿出一大块金元宝放在桌上,又道:“劳动您老人家走动,桌上这三件首饰我家小姐都要了。” 老者盯着眼前的金元宝许久,才点头同意。他紧紧地拉着小男孩的手说:“金宝儿,跟爷爷走。” 被唤作金宝的男孩麻木地点点头,跟随在老者身后。 老者带着孙子,随着张忠进入一所府邸,他抬头环绕金碧辉煌的长廊,心底不由暗暗发怵,后悔接了这趟活计。 左拐右绕,穿廊过庭后,张忠把他们祖孙二人带进一所院中。 推开屋门,再掀开厚厚的夹棉门帘,顿感扑面而来的热气,男孩伸出缩在棉袖内被冻僵硬的小手,不由舒服地叹了一声。 老者暗中捏了一下孙子的手腕,提醒他不要在贵人面前失态。 “太傅...祛疤膏就让我自己来涂抹,不劳您费心了。”内屋传出一声怒嗔,语气略带不满。 “本候这次定会老实,除了悦儿的玉足,不再另触其他娇软之地。”男子声音低沉,略带乞求之意。 “太傅上次也是如此信誓旦旦,最后还不是....。” 门帘被撩开,一位绝色美人里屋走出来,看到跪在地上的爷孙二人,漫不经心地问张忠:“这位老先生可就是方掌柜提及的名匠。” 张忠恭谨地回答:“正是此人,奴才命人在珠宝行守了半个月,今日终于看到他带着孙子在珠宝行摆起临时摊子,于是把他给请来了。” “嗯。”陆明悦点点头,拿起手边装有栗子糕的瓷盘,慢慢走向小男孩。 男孩努力睁大眼睛,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却闻到一股清甜的果香。 真好闻! 陆明悦捡起一块栗子糕,放到小男孩冰凉的手中,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笑着问:“肚子饿吗?我让人带你去净手,然后吃点栗子糕可好?” 小男孩咽咽口水,摇摇头回答:“金宝要跟在爷爷身边。” “这位小姐,我家孙子自幼患有眼疾,一直跟在我身边,害怕生人。小姐若是得空,就把损坏的宝石耳坠交给老朽...。” -- 第117页 老者话还没说完,只听“叮当”一声脆响,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饼落在他眼前,金饼滴溜溜在他眼前打转,最后落在地上,金饼面上附着的白色颗粒清晰可见。 “陆姑娘仁慈,让丫鬟带您的孙儿去隔壁吃点心,留下你在此办事。” 清冷的声音在他脑袋顶响起,老者抬头,看到一双锐利的凤眼盯向自己,只觉得屋内的暖气瞬间被抽走,让他仿若置身在冰窟窿里。 “金宝儿,你去隔壁屋吃点点心,爷爷今天的活比较费时,你在一旁,恐怕会打扰到爷爷做事。” 金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松开爷爷的手,守在他一旁的南枝见状,立马接过金宝的手,领着他出去了。 看到孙儿走远,老者抬起头,眼中满是乞求之色道:“求你们放过我的孙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至于老朽的性命,就不必脏了贵人们的手了。” 说完他就猛然起身,朝着最近的墙面撞去。 张忠眼疾手快,立马出手拦下老者,心中怒骂:那你也别脏了太傅府的新墙啊! “老师傅,你别冲动,太...我家老爷叫你过来就是为了问你几个问题,你可知这金饼上的白英石是从何而来?” 见求死无望,老者颓然跪在地上,对张忠的百般询问置若罔闻。 “带下去审问。”魏宁侯冷然下令。 “且慢。”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陆明悦开口,“听老师傅的口音,可是打泽州来的?” 老者还是不出声,只是垂在地上的手微微一紧。 “传闻泽州有一种非常细小的水虫,喜爱寄生在牛眼中,若与幼童相触,会导致孩童双眼失明,所以...金宝的眼疾是从几岁开始出现的?” 陆明悦端身坐在椅上,语气和蔼,仿若是医馆里的大夫在询问患者病情一般诚恳。 “金宝...是在四岁的时候患上眼疾。”老者终于开口。 “金宝的父母,是以何营生?是否常年在河边劳作?”陆明悦继续问。 老者却又陷入沉默。 “我若能治好金宝的眼睛,老师傅可否告知我们,这金饼上白色英石的来历?” 老者猛地抬头,半信半疑地看向眼前明艳地女子,从泽州到京城,他一路寻遍了多少名医,可惜他们都对金宝的眼疾束手无策,这位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更是美艳绝伦,怎么看,都不像是精通医理之人。 陆明悦笑盈盈地望向老者,等待着他地回复。 金宝在坐在柔软的坐垫上,小口地吃着手中的点心,南枝和阿蛮站在一旁,不时地端上茶水和果脯。 “谢谢两位姐姐。”金宝拿出身上的素帕擦擦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依旧对着南枝和阿蛮的方向行了一礼。 南枝心疼地打量眼前懂事的小男孩,他明明很饿,却吃相斯文,看起来不像是小门小户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也不知道遭遇了些什么变故,落得和爷爷相依为命过活。 正在此时,陆明悦推门而入,看到吃完点心的金宝一笑,轻声细语问:“金宝,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金宝嗅到了熟悉地香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闻到这个姐姐身上的香味就觉得十分安心,当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姐姐,你可是大夫?” 阿蛮忍不住在一旁夸耀:“我家小姐可比大夫厉害多了!” 金宝闻言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问:“那姐姐能治好我的眼睛吗?” 陆明悦走到金宝身前,仔细观察他眼球上的白膜,待确定是水虫所致后,她拍拍金宝的肩膀道:“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过程会有些痛,金宝你要保持不眨眼,可以吗?” 金宝用力的点点头,他不怕疼,只要能够让他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再疼也不怕,这样...他就再也不是爷爷的负担了。 陆明悦吩咐南枝和阿蛮在窗棂上挂上厚厚的纱布遮挡刺眼的阳光,让金宝躺在榻上。 金宝感到他的眼皮被支撑起来,紧接着眼眶处传来传来酸涩的痛感,痛感越来越强烈,他好想闭上眼,以缓解眼中的酸涩。 “金宝放松,很快就好。” 听到耳边轻柔的声音,金宝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感觉眼中好像也没有那么酸涩了。 不知过了多久,金宝感受到灰蒙蒙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一点一点的,仿若是布满灰尘的镜面慢慢被人擦拭干净,到了最后,他能够看清眼前的人影,再过一会,他渐渐找到了焦距,眼前的人影化作清晰的实体。 “你...你是菩萨吗?”金宝眼球上的白膜已经被陆明悦手中的蛊虫吃干净。恢复到了七八岁小孩应有的清澈目光。 金宝四岁就看不见了,在他的认知里,只有菩萨是最貌美心善的女人,所以猛然看见了明眸皓齿的陆明悦,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定是菩萨看他爷爷太辛苦了,才会下凡来医治自己,不过,眼前这位菩萨可是太美了! 阿蛮噗嗤地笑出声来,金宝顺着笑声看过去,才看到角落里还站着两个姐姐,应该就是方才给他端点心的姐姐们。 陆明悦也被金宝天真的问题逗乐了,她养蛊已久,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是菩萨,在南疆,但凡她放出蛊虫取人性命时,都会被人唤做杀人不眨眼的罗刹女。 第65章 .美人下厨、在蒋厨娘的惊呼中手一抖又多倒了半罐陈醋 -- 第118页 金宝的爷爷在屋内坐立不安, 身边的男子虽然不曾言语,但是他身上盛气凌人的气势却是压迫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良久,屋门才被推开, 金宝眼上缠着一层白色纱巾, 步履稳健地走进来。 “爷爷”金宝一头扑进老者怀里,兴高采烈地说:“爷爷, 菩萨把我的眼睛治好了。” 魏宁侯抬眼看到跟在金宝身后的“女菩萨”气色红润, 亦是放下心来,前段时间太医检查过陆明悦的身体,虽然在夜袭那日,她只是受了外伤,但太医说她体内精血不足,短期内不亦操劳, 否则可能会影响到以后的生育。 所以他方才并不同意陆明悦出手治疗金宝的眼睛, 只是架不住美人苦苦哀求, 信誓旦旦说她说只是动用蛊虫,并不会花费太多的精血, 才使得魏宁侯点头。 金宝的爷爷小心翼翼地摘下金宝眼上的纱布, 看到孙子明亮的大眼炯炯有神, 不由地喜极而泣。 “金宝眼疾初愈,不易见太多的阳光,头半个月, 还需在眼上缠绕上薄纱以防阳光刺眼。”陆明悦坐在太傅一旁的椅上。 老者如梦初醒,扑通一下跪在陆明悦身前感激道:“多久姑娘治好了金宝的眼疾。” 陆明悦让阿蛮搀扶起金宝爷爷, 谦虚地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老师傅,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金饼上的晶石是从何而来吗?” 老者被阿蛮扶起坐在椅上, 缓缓诉说了他们爷孙俩的故事。 正如陆明悦所料,老者名叫金罗,在泽州世代经营一家金饰店,家境殷实,到了金锣这一代,他不想儿子和他一样从商,于是请了夫子教儿子读书认字。 金锣的儿子也算争气,长大后考取功名,在泽州转运司下担任起负责清理河道的“河长”。 金家一家过得其乐融融,直到四年前,金锣的儿子在清理河道时发现了一块银白色英石,想到可能是前段时日在河道上撞损的官船落下的,于是上报给朝廷。 后来金锣的儿子带着白色英石到金锣店内想让见多识广的父亲看一看是什么东西,只可惜当时金锣也没认出来。 当时的金宝还没有患上眼疾,又正逢招猫递狗的年纪,趁着父亲和爷爷不注意,竟然把几块白色英石扔到了正在融金的窑洞。 事情被发现后,金宝自然少不了一顿打,本以为这一批黄金要因孙子的调皮捣蛋作废,却没在入水冷却后发现成型后的金块硬度其佳,而且保持着黄金独有的光泽。 金锣不由地好奇这白英石究竟是什么东西。 很快,转运司便来人找到金泽的儿子寻要白色英石,还好金宝那日扔出的英石不多,转运司的人也不知究竟遗失了多少白色英石。 不过这件事发生没多久,金泽的儿子就因为在清理河道时失足掉入河中,等到被人救出来时已没了气息。 金罗痛失爱子,感到十分悲痛,恰逢此时孙子又患上了眼疾,儿媳见金家日渐衰落,提出了改嫁,扔下儿子便回了娘家。 后来镇上又接连不断因为意外死了数人,金锣察觉出不对劲,暗中打探之下惊讶地发现死的人都曾经接触过那批白色英石,他突然想起儿子提到,在他上交了白英石后,朝廷内来人把泽州一带的水域打捞个了遍,确保没有遗落下其他英石,才放心离去。 想到可能就是因为这块古怪石头给金家招来的横祸,金锣整日胆战心惊,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和孙子也和白色英石有过接触,于是他卖了金店,带着融有白色英石的金块和孙子离开家乡。 只是一路行来,金宝的眼疾开销极大,到了京城后,爷孙俩更是坐吃山空,迫不得已,金锣只好捡起老本行开始制作金饰,只是京城不比泽州,高手如云,他的做出的首饰并不显山露水,为了给金宝筹钱看病,金泽决定铤而走险,开始动用那块掺假了英石的黄金做饰品。 没想到他做出的金饰正巧被陆明悦发现,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爷孙二人。 送走了金锣和金宝后,陆明悦转身回屋,看到魏宁侯依旧蹙眉坐在太师椅上,骨节分明的长指不紧不慢地敲打起紫檀桌面。 “太傅可是想到了什么?”陆明悦给太傅杯中续上热水,又从瓷碗内挖出一小勺糖渍金桔,拌入水中搅拌,然后递给太傅。 “本候在想,悦儿何时才肯替我解决身上的顽疾?”魏宁侯面色肃然,不紧不慢地饮上一口陆明悦递过来的糖水。 “太傅...身上有何顽疾?”陆明悦妩媚的大眼上下打量起魏宁侯,想到太傅上次在雪地里携着她个拖油瓶,亦能在电光火石间解决了马长老一行人,委实不像身怀隐疾之人。 “本候阴阳失调,阳盛而阴衰,不知这位活菩萨可否舍下肉身,收下本候快要溢满的阳气?”魏宁侯一本正经,像极了虚心和大夫探讨病情的患者。 可惜陆菩萨铁石心肠,对太傅的调戏之言充耳不闻,紧绷着脸道:“月桂坊内众仙云集,太傅大可不必委屈自己,想必坊内的飞仙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太傅的阳气滋补呢。” 魏宁侯突然后悔这么早便让张忠把府内的账本交给陆明悦了,当下伸出手在美人紧绷的脸上捏一捏。 “那都是鲁能和王势在行军前的风流帐,悦儿可不能算在本候头上。” 陆明悦扭头躲开太傅轻浮的大掌,心念上峰的屎盆子果然都爱往手下的脑袋上扣,但她不欲和太傅在此话题上拉扯。只好岔开话题:“密矿的事,太傅可是想到了白家?” -- 第119页 魏宁侯点点头:“泽州水运司一直归白家把持,本候一开始就怀疑白家通过水运司暗中转移密矿,只是没想到他们早在四年前就和闽南王勾结在一起。” 虽然白家涉及的产业颇广,却不曾染指冶炼,这么多的密矿,他们想运去那呢? 陆明悦细白的手指沾上茶水,在光滑的紫檀桌面上勾画起来,很快,一条河道就跃然桌上。 泽州水道再往上,抵达霸州,然后绕过京城再往上...。 魏宁侯脑中突然闪现出胡人二皇子忽拓野手中刻有白字的铜鱼符。冷然开口道:“这批密矿,怕是已经不在北朝了。” 陆明悦惊讶地抬起头,太傅的意思是...,倘若真是如此,那白家简直就是在饮鸠止渴,与虎谋皮! “可是胡人不擅长炼制精铁,他们收集这么多密矿,要做何用?”陆明悦大为不解。 “西番一役结束后,北朝和胡地重新开启边疆贸易,虽然精铁屡次禁止在贸易范围,但依旧有商人为利所趋,以精铁假扮粗铁,高价贩卖给胡人。” 若是胡人拥有了削铁如泥的兵器,再加上他们放羊的精良战马,那踏破北朝城门的一天,指日可待。 魏宁侯拉住陆明悦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悦儿,年后我要去胡地一趟,咱们的婚事,可能要缓一缓。” 陆明悦表情微微一滞,没有接腔。 这样也好。等到太傅前往胡地,她就可以趁机离开北朝,前往西番。 许是二人知道新元后便要分开,都格外珍惜年前的时光,陆明悦把手上的生意甩手给几个掌柜,白日里就开始一点点的布置新宅中的家具,得空事还特地捡起画笔,打算描绘上一副木雕马球屏风。 “小姐,您可是打算把这屏风放在主屋?”南枝在一旁看着,见陆明悦正往往雕刻好的素面板上抹上一层白灰膏打底。 “这倒是没想好,只是觉得张忠送来的这块素板材质不错,想到最近京城内流行木雕屏风,打算试一试。”陆明悦敷衍道。 陆明悦不好意思告诉阿蛮,在上次对马球赛上,她没有把太傅精彩击球的画面作于纸上,深感遗憾,所以当她看到张忠送来的这块素板,当下就画了一副马球图,然后命张忠暗中请工匠按图雕刻好,再等她上色即可完成。 趁着晾晒灰膏的时候,陆明悦又挪步至小厨房。 厨娘们见到太傅大人未来的夫人居然屈尊来到此地,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见礼。 主厨是一位姓蒋的四十岁中年妇女,是太傅老宅里跟过来的厨娘。她看到香娇玉嫩的陆明悦走进来,惊讶道:“陆姑娘想吃什么,差遣南枝和阿蛮来说就好,这里烟熏火燎的,那里是姑娘这种贵人受得了的。” 陆明悦微微一笑,环视干净明亮的厨房说:“蒋大厨娘辛苦了,明悦也是一介布衣出身,自幼随师傅走南闯北,算不得什么贵人,如今见到如此井井有条的灶房,只觉得芳香扑鼻呢。” 被陆姑娘夸赞厨房整洁,蒋厨娘眉开眼笑,觉得陆姑娘人不仅长的美,性格也是和蔼可亲,不似其他贵女一般整日端着架子,怪不得会讨得太傅喜爱。 “陆姑娘突然来炊房,可是有什么事要叮嘱?”蒋厨娘好奇地问。 陆明悦羞怯一笑道:“快到新元了,明悦想亲手做几道菜肴给太傅。” 蒋厨娘恍然大悟,随即赞叹道:“陆姑娘对太傅真是关怀备至,现在的夫人们那还会亲自下厨啊,还是姑娘体贴入微。” 陆明悦含笑不语,选了几道简单的菜式下手。 一个时辰后,陆明悦放下手中的刀,看向案板上粗细不一的土豆条感叹,若是驭灵术能用在食材上,让土豆自己去皮成丝,再跳入锅内自行调味就好了。 蒋厨娘看向陆明悦案板上的一片狼藉,饶是她妙口生花,也实在捡不出夸耀之词。 陆明悦把最开始三菜一汤的宏愿缩减到简单的一菜,魏宁侯年少时总在边疆打仗,所以喜食肉类或重口的菜肴。 烹饪肉食就不用想了,陆明悦取了个巧,打算做一道酸辣土豆丝,只是她这双能在茶盏上描画出如发丝一般桑叶脉络的手,到了案板上,却总切不出粗细一致的土豆丝。 太傅平日里吃饭的时候总是在盯着自己,想来也不会在意菜品的刀工,陆明悦侥幸地想,把切好的土豆丝扔进铁锅内迅速翻炒调味。在蒋厨娘的惊呼中手一抖又多倒了半罐陈醋。 第66章 .谢礼、很有家的感觉,只可惜,她向来和安定无缘... 魏宁侯踏着月色而归, 进屋后,他解下狐毛大氅扔给南枝,顺手捞过正在斟茶的陆明悦一阵缠绵。 “太傅今夜回来的刚好, 小厨房正准备上菜呢。”陆明悦推开身前粘腻的人, 招呼南枝准备上菜。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曾用膳, 可又是光顾着捣鼓你铺上的生意?”魏宁侯剑眉微蹙, 搂着陆明悦不堪一握的纤腰,不满地问道。 “想着等到开春的时候,在东院给太傅辟出一块地做晨练场,于是画了几张草图,一时忘了时辰,太傅用过膳了吗?” 想到陆明悦为了给他绘制晨练场的草图, 忙得连晚饭都没顾得吃, 魏宁侯既开心又心疼。 “兵部尚书在下朝后邀请本候去参加他孙子的满月宴, 可是想到与其跟那帮糙汉子们饮酒,还不如早些回府多陪陪我家秀色可餐的悦儿。” -- 第120页 陆明悦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太傅明明是不喜参加各种宴会, 还偏偏要拿自己做借口。 二人谈话间, 晚膳已在八仙桌上布好,陆明悦瞄了一眼夹在众盘山珍海味中略有焦黑的土豆丝,顿生悔意。想要开口唤南枝把菜撤下, 却又怕惹得太傅怀疑,只好埋头吃饭, 内心祈祷太傅最好无视她做得那盘菜。 怎奈在众多色泽鲜美的玉盘珍馐中, 陆明悦那盘调色略重的土豆丝甚至显眼。 魏宁侯浓眉高高跳起, 看了看那盘黑不溜秋的菜, 又瞧见边上正在炭火上慢煨的羊尾,他唤来张忠,指向陆明悦掌勺的那盘菜问:“怎么把黑炭放桌上了?” 张忠不知陆明悦今日心血来潮去了小厨房的事,他疑惑地把脑袋凑上去,仔细地端详着太傅所指的“黑炭”,犹豫不决地开口:“太傅大人...这好像不是黑炭,应该是道菜。” 但具体是什么菜,张忠也认不出来。 “府里的厨子可是瞎了眼,这种烧焦了的菜也敢呈上来?”魏宁侯扔下玉箸,前段时日他公务繁忙,很少回府用膳,想不到府里的奴才们竟然这般扒高踩低,趁他不在府期间,用烧焦的饭菜糊弄主子。 再抬头看向陆明悦,见到美人脸颊微红,垂头不语的模样,定是心中大受委屈。 “把今日掌勺的厨子打上三十板子,再拖出府发卖。”魏宁侯冷冷道,正欲叫张忠把那盘碍眼的“黑炭”撤下去,却听到陆明悦高喊。 “且慢....太傅, 那盘子烧焦的菜...是明悦做的。”说到最后,陆明悦声若蚊蝇。 张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不得,求救地看向魏宁侯。 太傅不愧为当朝权臣,遇事自当波澜不惊。当听到陆明悦承认那盘黑炭丝是她所做,冰寒的双眸瞬间化为春色,凤眼含笑道:“本候批了一下午折子,头晕眼花,竟然没有认出悦儿素手亲烹的菜肴。” 话落,便接过张忠递来的玉箸,夹了一大箸土豆丝放入口中。 “嗯...这道菜外焦里嫩,咸辣爽口,真当是回味无穷。”魏宁侯神色坦然,仿若酒肆内的老饕般对陆明悦的菜肴大加赞赏。 咸辣爽口?可是她明明做得是酸辣土豆丝啊!陆明悦疑惑地伸出玉箸想要亲自品尝一下,这道菜出锅时,她已浑身是汗,着急去沐浴更衣,就让蒋厨娘先温在铁锅中。 “悦儿吃其他的就好了...这盘菜炒得太少,就容本候一人享用。”魏宁侯拨开陆明悦欲伸进盘中的玉箸,唤南枝把菜挪动到他跟前,就着白米饭,哼哧哼哧地把一盘土豆丝吃个精光。 站在一旁的阿蛮看得傻了眼,小姐的厨艺她早有见识,在游历胡地时,小姐亲手做得一道菌汤差点让古长老拉出一整副肠子,受此启发,他们在回到南疆后培育了泄魂盅。 希望太傅大人的铜肠铁胃能够禁受得住小姐的摧残。 在入寝前,魏宁侯足足喝了三大壶茶。 陆明悦坐在床上,看魏宁侯如老牛饮水般又灌下半杯茶,幽幽道:“明悦错把酱油当醋调味...想来那菜的味道...哎,太傅何必这般勉强自己,明悦又不是要开酒楼,无需太傅如此捧场。” 魏宁侯净完口,迈上床搂住委屈巴巴的美人,笑道:“还好悦儿没开酒楼,不然本候定要把刀架在文武百官脖子上迫着他们去捧场。” 陆明悦闻言,脑中地浮现出百官们苦着脸坐在桌边,一口口地往嘴中塞着断绝六味的菜肴,而太傅则在一旁阴沉着脸架起刀的画面。想到如此,她不由地噗嗤笑出声来。 魏宁侯看到陆明悦掩口轻笑,烛光下莹白的小脸惹人怜爱,精致圆润的耳垂随着她的笑声轻颤,诱得他忍不住探身含住。 陆明悦低声惊呼,直觉耳蜗内探进的湿软搅弄得她浑身酥麻,想要推开身上火热的胸膛,却又使不出半分力气。 耳边的粗喘声愈来愈重,陆明悦亦放弃了挣扎,心想就这般给他也好,等到太傅吃饱喝足,消去了心中对她的执念,二人分道扬镳之时,也算两不亏欠。 虽是这般宽慰自己,可是当看到太傅墨眸中熊熊燃起的欲.火,却是慌张的心头鹿撞。 察觉出陆明悦的紧绷,魏宁侯温柔地在她额上落下点点热吻,安抚道:“悦儿且放松享受,本候定会缓缓出兵。” 陆明悦不知太傅口中的缓缓出兵是何意,不过既然已下定决心白嫖北朝第一权臣,自然也要配合一些,她刚刚放松紧绷的身体,却感到身下有一股暖流而出。 “太傅!不可。”陆明悦一声低呼,按住了魏宁侯欲往下伸的手。 正在紧要关头,却被美人勒令禁止,此刻的魏宁侯真想做实了欺男霸女的恶行。 “太傅...我...我来葵水了。”陆明悦红颊粉颈,羞怯地恨不得钻到被窝里闷死自己。 魏宁侯只觉得喉头一阵发干,真当比吃完方才那盘菜还口渴。可惜他被眼前的娇人逗得起了火,就算再喝下十壶凉茶都难以缓解这焦灼之渴。 当下他用鼻尖抵在美人凸起的锁骨,沙哑着嗓子道:“那还请悦儿一展柔荑替本候协调阴阳。” 第二日,陆明悦睁眼看到身边熟睡的男子,紧闭的凤眼让他少了几分肃杀之气,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拉出一道阴影,陆明悦抬手想去摸一摸他的睫毛,却感到胳膊传来一阵酸痛。 京城的贵女们定然想不到,她们眼中嫡仙般清冷的魏太傅若是肯拉下脸皮耍起赖,不比街头巷尾那些调戏良家的无赖差上多少。 -- 第121页 陆明悦拢了拢散开的衣襟,准备悄悄下床,省得太傅睡醒后还要闹她一番。 刚刚撩开被角,就被身后探出的大手掩上,顺手把她揽入怀中,太傅的薄唇低在陆明悦耳边嘟囔:“今日休沐,且多陪我躺会。” 太傅体热,大冬天的还要光着膀子睡,虽然她穿着内衫,但被太傅禁锢在他怀中,被他毫不遮掩的麝香气息包裹,陆明悦顿觉贴在她唇边的耳垂火燎似的发烫。 “明悦昨夜悬壶济世,力板太傅阴阳平衡,现在肚中饿得很,就不陪太傅躺着了。”陆明悦说完就迅速逃出被窝,拽过衣架上的棉服,一溜烟的跑出了屋。 在掩上门的时候,陆明悦还听到里内传来太傅爽朗的大笑声,她揉揉自己通红的脸颊,经过了昨夜的荒唐,她才知道今晨抵在她臀后的物件是什么,以前的她真是太单纯了,竟然会以为太傅会带着匕首睡觉。 用过早膳后,太傅见窗外的天气晴朗,拉着陆明悦的手道:“昨日悦儿为本候洗手做羹汤,妙掌板阴阳,本候念你辛苦,自当要有所表示。” 陆明悦听到太傅刚食完早膳就开始调侃自己,气得板起脸说:“太傅若真心觉得明悦辛苦,不妨就另寻别屋就寝,好还小女一个囫囵觉。” 魏宁侯坚决地摆摆头:“吃过肉的和尚,佛祖都不收了,那还有再出家的道理。” 陆明悦无奈的叹气,任眼前的酒肉和尚牵为她披上虎裘,握着她的手一路走出院门。 她远远就看到张忠脸喜气,站在院门口等着他们到来。 “陆姑娘,请您亲自揭匾。”张忠恭敬地将手中的红绳交给陆明悦。 陆明悦一头雾水,疑惑地望向太傅,魏宁侯笑着接过红绳,放到陆明悦手中。她顺着长长的红绳向上望去,悬挂在屋檐下的匾额用一大块红绸遮盖得严严实实,而她手中红绳的末端正拴在红绸上。 今日天气甚好,街上行走的路人,做生意的小贩门,甚至巡街的巡铺也都情不自禁的驻足眺望,皆被二人出尘的姿容吸引,也在好奇红绸下的匾额究竟是何模样。 “陆姑娘...”张忠一旁的都着急了,忍不住出声提醒陆明悦揭匾。 魏宁侯却是不急,他负手站在陆明悦身侧,脸上笑意满满,借着晨光欣赏起愣神的美人。 陆明悦被张忠的一唤醒过神来,下意识抽拉动手中的红绳。 哗啦一下,匾额上的红绸缓缓落下。 金光闪闪的“陆宅”二字印在匾额上,字体苍劲有力,让陆明悦一眼就认出这二字出自何人之手。匾额四周的边框上用纯金打造,雕龙画凤不说,还镶嵌上龙眼大的珠玉,极尽华丽。 “哇...”围观的人群们不由发出赞叹,皆被这奢华的匾额震撼,随后便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这位姓陆的老爷是何方神圣,居然把这所连城之价的前朝府邸买了下来。 陆明悦仿若被眼前这块金灿灿的匾额晃了眼,眼角有些泛红,甚至鼻头都觉得有些微酸。 “太傅...”陆明悦仰起头注视魏宁侯含笑的凤眼,嫣然一笑说:“谢谢太傅,明悦很喜欢。” 很有家的感觉,只可惜,她向来和安定无缘... 第67章 .天意弄人、滚出北朝,别让本候再遇见你 魏太傅为博千金一笑, 转送贵宅一事迅速在京中传开,各府爱慕太傅的千金们在太傅婚事传出的时候还疑信参半,只当是空穴来风。毕竟太傅位高权重, 即便陆明悦绝色盖世, 收做侧妃已是对她天大的荣宠。 可现今听闻太傅居然把前朝王爷的府邸送给陆明悦,还为了博得美人开心, 特地挂上了“陆府”的匾额, 这般讨好示爱的姿态,莫非太傅还真要娶那位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妻? 与京中贵女们的哀愁相比,周广丞在闻得此讯后立马盘点起他的家当,怎奈亲王府开销极大,在听完管家报完账后,周广丞瞪圆了眼问:“当真只有这点现银?” 管家颇为为难地回答:“亲王, 你说的这点现银还是呈祥布庄掌柜送来的银票, 说是陆姑娘答谢王爷仗义相助的分红, 多亏了这批银票,今年新元前才不用去宫里赊账。” 周广丞闻言后, 脸上像开起了染坊, 一会红一会青, 没想到与随手掷出万金的太傅相比,自己居然还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陆明悦发现,在揭匾那日过后, 她收到的请柬猛然增多,京中各府的茶宴, 赏梅宴和诗词会都陆续给她递了请柬。 望向桌上堆成小山的请柬, 陆明悦头都大了, 恰在此时, 魏宁侯换好了朝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熟练地在美人腮边偷香一口,看到陆明悦满面愁容,轻笑道:“若是不想去就都推了。” “明悦的生意可都要仰仗这些夫人小姐们,怎能同太傅一般潇洒,想甩脸色就甩,无需顾及他人想法。”陆明悦在请柬中挑挑拣拣,选出和太傅交好大臣的亲眷们。 魏宁侯凤眼微挑,不满道:“本候现在还哪敢给你脸色,光是每晚上塌前,都要仰仗陆大小姐的鼻息行事。” 陆明悦哧哧一笑,想到这几晚她一直拒绝太傅大人的所求,现听他这副阴阳怪气的语气,怕是又阴阳失衡了。 “明悦今日约了几位手帕来府内做客,太傅晌午不必特意从宫中折返陪我用膳。” “本候晓得了。”魏宁侯在临行前低头吻了下陆明悦光洁的额头,沉声道:“早点轰她们出府,方才听南枝说你月事已尽。” -- 第122页 陆明悦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这几日太傅甚是关心她的月事,比青楼里盯梢花魁月事的老鸨还有过之无不及。当下气没好气回:“知道了。” 香肉就在嘴边,魏宁侯毫不介意陆明悦甩脸色,今夜就让他好好惩戒这个脾气见长的小妖女。 魏宁侯出府没多久,柳云舒和几位好友就相约而来,看到府邸门口金光闪闪的匾额,不由感叹太傅财大气粗。 “真是好生气派,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宅子!”柳云舒隔着老远,就冲陆明悦笑打趣。 陆明悦微微一笑,同柳云舒和几位好友见过礼,随即把她们引进室内。 “方才柳姐姐所言深得我心,想到咱们回头嫁出府,头上的匾额都是夫家的名字,心有不甘啊!”礼部侍郎家的女儿谢洪磊亦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看到陆明悦拥有这么大的府邸,甚是羡慕。 陆明悦闻言一笑道:“那不如我与谢家妹妹换一换,把匾额上改成谢宅,你也把江颜公子让给我可好?” 谢洪磊当下急白了脸说:“万万不可,放眼整个京城的男子,也只有谢公子对你无意,你...你可不许招惹他。” “你未免太夸大其词,我爹不也是这京城里的男子,也没见他要纳明悦做我小娘啊。”柳云舒在一旁抢白。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陆明悦则是赶紧抓起盘中的蜜饯塞进她“小女儿”嘴里,生怕她再口吐什么惊世之词。 “你们可有听说,王含钰已经和人定了亲?”工部郎中之女窦岚突然提到。 “完全不曾听过,你这是打那来的消息?”柳云舒好奇地问。 “王含钰的父亲想在女儿出嫁前扩府,于是向工部递上了折子,正好我父亲主理此事。你们猜,是谁家的公子?”窦岚表情神秘,惹得众人心痒痒。 “可是吏部尚书家的裴公子?” “莫非是刑部侍郎的孔公子?” 众人把京城内大龄公子都猜了个遍,却见窦岚一直在摆头。 那还能有何人呢?窦岚见她们都猜不出来,才开口道:“是户部侍郎白公子。” “可是白公子比王含钰还小一岁啊!”柳云舒惊讶地捂住嘴。 “白夫人那么挑剔的人,居然同意了?”亦有人好奇的问。 “听我父亲所言,还是白公子主动和父母提及此事。”窦岚信誓旦旦地说。 陆明悦坐在众人中间,静静地听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王含钰和白秋水是多么不般配。她心中却是在思量:白家和王家居然联手了。 在魏宁侯逼宫前,黄家把持宫内禁军,王家掌控宫外军事官职。然而在魏宁侯掌政后,利用右相门竹青和兵部尚书二人逐渐削弱枢密使王谨言手中的权利, 上次因黄纾郎当街对她意图不轨之事,魏宁侯趁机扳倒了手握禁军之权的黄统领。黄家本就和王家是联姻,见黄家倒台后,王谨言必定会忧心忡忡,此时面对白家联姻的请求,自然是求之不得。 柳云舒她们在宅内用过膳后,又聚在陆明悦新收拾出来专门放置水粉和新衣的屋中参观。 女子们都爱美,尤其是陆明悦这个年龄段的女子们,一旦调弄起水粉和新衣,那自然是没完没了。 早早归府的魏宁侯在屋内等了半晌,见陆明悦迟迟不肯送客,嫡仙的俊脸耷拉得老长,要不是看在陆明悦第一次宴请手帕的份上,早让张忠把那群小丫头片子轰出府。 美人迟迟不来,魏宁侯只好耐心等待,心中揣摩起今晚该如何布阵出兵,好打得这位香娇玉嫩的南疆圣女一个措手不及,梨花带雨。 踱步至陆明悦梳妆台前,魏宁侯看到桌上的首饰匣子半开着口,想到方才阿蛮匆匆进屋,说奉小姐的意拿几款首饰给做客的小姐们试戴,想来是匆忙中没有合上匣子。 只是敞开的匣子边角处略有鼓起,让眼尖的魏宁侯情不自禁伸手抽出里面夹着的纸...... 陆明悦送走了几位满载而归的小姐们,想到此刻屋内还有只饿狼等着她,顿觉头疼。方才阿蛮偷偷告诉自己太傅大人在屋里憋得直打转,陆明悦突然生出良家女子第一次要接客的窘迫感。 她走进屋内,发现“客官”正阴沉着脸坐在矮塌上。南枝和阿蛮远远见到,不由地放慢了跟在陆明悦身后的步伐。 “你们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准备的如何了?”陆明悦不想太傅的怒气迁就到她们身上,随意给二人安排了差事。 南枝和阿蛮如释重负,离去时的步伐轻盈欢快。 陆明悦走到魏宁侯身侧,轻轻咬了咬贝齿,主动坐在魏宁侯身边。 若是放在平日,看到陆明悦如此主动,魏宁侯早会顺势把美人拥入怀中,好索求她口中的琼枝甘露。 可是今日,魏宁侯却是纹丝不动,深邃的凤眼冰冷得都快结出冰碴儿。他冷冷地看向身侧桃腮杏面的妖娆女子,倒是个能装的,若不是今日他偶然发现首饰匣子里暗藏的地契和出关铜鱼符,还要被她骗到何时? “不知陆姑能打算何时动身前往西番?”魏宁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见她娇艳的小脸骤然间变得煞白,胸中怒火更盛。 陆明悦这才注意到寝室地上摔烂的首饰匣子,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出关契文上不是都标有时日,想必太傅已然看过了。” -- 第123页 魏宁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愤怒,猛地拽起陆明悦的手,拉扯至身前,阴侧侧地盯着她脸问:“就这般迫不及待要见旧情郎吗?” 陆明悦惊讶地抬头看向横眉怒目的魏宁侯,不明所以。 “成璟将在年后朝见西番王,陆姑娘莫要告诉本候,你对此事毫无所知,只是凑巧和成将军赶在了一起?”魏宁侯语气嘲讽,心中却犹有所期,希望陆明悦对他解释清楚。 “哎......” 真是有够凑巧,陆明悦张了张嘴欲解释,但若真是解释开了,太傅也信了,问及她为何要趁他出行期间前往西番,又当作何言辞,思来想去,她张开的口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太傅既然知晓,明悦无言可辨。” 魏宁侯本就脸色铁青,听到陆明悦承认后,愤然大怒,再也没有心情怜惜眼前的美人,把她推倒在塌上。青筋暴起的大掌死死掐住陆明悦纤细的脖颈。冰冷的薄唇附在她身上游走,横冲直闯的唇舌似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另一只大掌直直袭向她的衣襟。 “刺啦...”华锦撕裂,陆明悦顿觉胸口一凉,下意识伸手挡在身前。 “怎么,陆姑娘还要为成璟恪保守清白之身吗?”魏宁侯嘴角扯出轻蔑的冷笑,眸中毫无怜色。“想来成璟把姑娘送到本候身边那日,就消了完璧归赵的念头。” 陆明悦听到魏宁侯的轻蔑之词,缓缓放下环绕在胸前的玉臂,只万般屈辱和委屈涌上心头,一滴眼泪情不自禁从水汪汪的眸中溢出,从眼角滑落,一路消失在乌黑的发鬓中。 魏宁侯冷着眼,见到陆明悦泪眼婆娑的模样,终是停了手。他抓过塌上散乱的衣衫,盖在陆明悦身上,俯身抵在她耳畔咬牙切齿道:“滚出北朝,别让本候再遇见你。” 陆明悦呆呆地望向太傅离去的背影,她慢慢坐起身,僵硬的套上衣服.... 第68章 .生辰宴、这般薄情寡义的话,出自那位心天性凉薄的人口中,魏宁侯自当不会意外 阿蛮和南枝一路笑着回到院内, 小姐总有办法能让沉着脸的太傅笑起来,她们离开的这会功夫,小姐想必已把太傅哄好了, 二人端着热腾腾的枣糕和花茶, 走进了屋。 “小姐!”二人惊呼,看到坐在地上衣衫不整, 犹带泪痕的陆明悦, 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围在她身侧。 南枝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拉住陆明悦冰凉的双手,看到小姐脖颈上清晰可见的淤青手印,和破损前襟内露出的啮痕,南枝猜到了什么, 却不敢开口询问。她快步走到衣架前想拿下虎裘大氅, 却在碰到虎裘的一瞬间想到此乃太傅所赠, 于是转身取来床上的棉被给陆明悦披上。 阿蛮见陆明悦浑身冰凉,赶忙端来暖茶放到她手中, 愤愤道:“可是太傅欺负了小姐, 您为何不放盅阉了他。” 陆明悦手捧热茶, 觉得杯内的温度逐渐传到指尖,缓和了她僵硬的四肢。她抬头看向南枝说:“我和太傅已经两清,过了年我便要动身前去西番, 你收拾完行囊后回太傅府吧。” 南枝闻言慌忙跪地,小姐...可是怪了自己多舌, 把她月事已尽的事告诉太傅, 可是...可是她也不知太傅竟然会这般辣手摧花, 如此折辱小姐...。 “小姐, 太傅已经把奴婢的身契交给小姐,求您不要赶我走,让我陪您去西番可好?奴婢求求您了。” “我不想再和他有所牵连,西番不似北朝繁华,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便要嫁人,若是陪我去西番,岂不是耽误了你的花样年华。”陆明悦语气坚定,拒绝带上南枝。又转头对阿蛮说:“你和常隐的事我也知晓,等我去西番后你就去铺子上当...” “男人不及小姐重要。”阿蛮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陆明悦想把她留在北朝的想法。 “那小姐可否容奴婢伺候您到年后?”南枝可怜巴巴地问。 陆明悦点点头,她与太傅虽然在分别时闹的难看,却想不到一直陪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却如此有情有义。 魏太傅金口玉言,放出让陆明悦滚出北朝的话后,再也没有踏入陆宅半步。 不过张忠倒是在陆明悦把几所商铺的地契和陆宅的房契送回太傅府的第二日找上门来。 “太傅大人说...他与成将军不同,不会让姑娘两手空空地踏往邻国...太傅还说他与姑娘您风花雪月一场,二人各有所得,这些铺面和宅子,就...当是给您的赏赐了。” 张忠语气恭谨,但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想必是魏宁侯命他务必把话“原汁原味”地传送到她耳朵里。 相比于手持扫帚怒目而视的阿蛮,陆明悦却是一派平静,听完张忠的话,笑着让阿蛮收下了几张地契。 张忠回到太傅府,正欲回屋理账,却远远就看到太傅站在他回屋的必经之路上眺望远方光秃秃的海棠树。 他顺着太傅的目光望去,一片萧瑟,没啥好看的。 “她可有说什么?”魏宁侯冷冷地开口,手中把玩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这是半月前南洋使节呈上的贡品,魏宁侯当时看到,就觉得这两颗夜明珠若是镶嵌在凤冠上,配上陆明悦的琼姿玉貌,定是相得益彰。 “这...”张忠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作答。 “重复人说话都不会了?”魏宁侯的声音里已然夹杂了些许怒气。 张忠吓得脱口而出道:“张管家辛苦了,若是无事,小女就不留您在此用茶。” -- 第124页 这般薄情寡义的话,出自那位心天性凉薄的人口中,魏宁侯自当不会意外,可真听完张忠所言,却是忍不住紧握大掌,再张开手掌,价值不菲的两颗夜明珠已然化为齑粉随风消散。 既然已和太傅分道扬镳,陆明悦开始明目张胆地安排好几个铺面,收拾好行囊,就等着新元过后,带着阿蛮去西番生活。 她本想写信告知柳云舒此事,但再过三日就是柳云舒十八岁的生辰,陆明悦想了想,还是决定当面和她告别。 三日后,陆明悦带着特别准备的礼物,踏进柳府。 柳家不愧为百年清流,府内建筑虽不奢华,但在一亭一池,一草一木中,无不在彰显文人墨士的风雅,即便在寒冬之日,庭院内的耐寒的茶梅花开得正旺,放眼望去,一片花海连绵起伏。 陆明悦正在厅内和几位贵女们寒暄,突然见到一道粉红色身影朝她扑来:“陆明悦,你给我带来的生辰礼未免太夸张了吧。” 柳云舒脸上激动的潮红还未褪去,就迫不及待对身边的女眷们炫耀:“你们可知,明悦送了我一车马衣服,总共十八套衣裙,全都是呈祥布庄上还没上架的新款。” 随着柳云舒越来越高亢的嗓门,其他女眷们不由地向她们侧目,陆明悦只好按下兴奋的柳云舒道:“你喜欢就好,生辰快乐,柳大小姐,恭喜你从今日正式迈入锦瑟年华。” “明悦,我记得你比我小一岁,你的生辰是在几月啊?今日被你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定要攒好月列,在呈祥首饰铺给你买最贵的簪子。”柳云舒坐在陆明悦一旁的椅上,好奇地问。 陆明悦微微一愣,诚实地回答:“我父母很早就殁了,抚养我长大的长老也不知我出生的月份。” 柳云舒原本兴奋的小脸顿时一垮,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在一旁的谢洪磊及时出言:“也不知我再努努劲,可不可以成为陆小姐的新手帕,这样,到出嫁前的衣裙都不愁了。” “去去去,让你家江颜公子去布庄买去!”柳云舒大急,赶忙搂过陆明悦的肩膀,生怕自己的手帕被人抢了去。 她们几人正在调侃,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议论声,抬头看去,原来是王含钰和一位模样清秀的女童走进大厅。 “我又没给她发请柬,怎么不请自来了...”柳云舒把不满放在脸上。 “你好歹也算是柳府的半个主人,还是过去同王含钰打声招呼为好,毕竟她父亲可是枢密使。”谢洪磊提醒道。 柳云舒虽然心中不情愿,但为了她父亲的前程着想,还是起身前去招呼。 陆明悦倒是不在意王含钰的突然到来,只不过她被王含钰身边那个小女孩所吸引,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梳着双平鬓,穿着瓦蓝色的袄裙,看上去本应是青春逼人,可是陆明悦总感觉小女孩的双眸不似十几岁孩子般充满好奇,反而有种饱经沧桑的老成感。 而且陆明悦还发现,王含钰对这个小女孩的态度很微妙,完全卸下了王家大小姐的架子,处处以她为先,与其说亲近,反而更像是惧怕...。 随着柳云舒的归席,陆明悦收回了探究的目光,窦岚忍不住问柳云舒:“王含钰身边的女童是谁?” “说是她家远房亲戚,叫王南珠。”柳云舒不以为意地回答。 “哎...我就不明白,王含钰为何每次都能把自己捯饬得像已经成了婚的妇人,看她和那个小女孩站在一起的背影,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母女俩。” 窦岚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说出的话略显刻薄,正欲解释,却看到周围女眷听完她的话后望向王含钰身上靛蓝色的锦裙以及发鬓间挂得满当当的发簪,又互相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陆明悦正在低头用膳,突然有人喊道:“太傅大人来了!” 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抖,失仪地洒下几滴汤水,陆明悦掏出手帕不动声色的擦拭干净。 这可真是稀罕的贵客,柳大学士赶忙起身相迎,而其他宾客也纷纷起身对魏宁侯施礼。众人众星捧月,把魏宁侯迎到了主位。 柳大学士心中也委实纳闷,一向不爱参加应酬的魏太傅今日竟会突然参加小女的生宴,听闻被太傅一手提拔的兵部尚书在下朝时恳求太傅参加他孙子的满月宴,都被一口拒绝... 魏宁侯落座后,一旁的侍女奉上香茶,他接过杯盏后对众人说:“诸位随意,本候听闻柳大人庭院内的茶梅开的甚好,今日得空,特来观赏一番。” 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只是垂眸慢慢品着杯中的香茶。 怎奈同桌的几位大学士们却是如坐针毡,他们这些中立的文官本来就和太傅接触不多,每日光是在朝堂上瞻仰这位魏阎王的功夫都觉头皮发麻,现在坐在太傅大人身旁,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似是察觉出同桌之人的惧意,魏宁侯放下茶盏,主动和身边的柳大学士探讨起围棋之道,魏宁侯本就出生于侯府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他武将的威名过于如雷贯耳,使得众人忽略了太傅精湛的棋技。 魏宁侯若是愿意礼贤下士,自然亦可拿出亲切可人的姿态,果然在闲谈之中,几位大学士都被太傅的谈吐不凡所折服,更有甚者,连饭都顾不上继续吃了,忍不住想拉起太傅去棋室一决高下。 魏宁侯不经意地撇了一眼相隔甚远的那抹倩影,笑着应下了张大学士的邀请。 -- 第125页 柳家不愧为书香门户,在午宴结束后,还未婚嫁的小姐们聚集在暖阁内一起抚琴弄画。 陆明悦一直没寻得机会向柳云舒提及她要前往西番一事,正欲邀她私下相谈,突然听到王含钰出声:“含钰的表妹不才,想为众姐妹抚琴一曲。” 第69章 .情巫印、她脑中的情巫印被闽夫人在临死前开启,此刻陆明悦身上燥热难耐.... 暖阁内的贵女们好奇地望向王含钰的口中的表妹, 小女孩看到众人都盯着自己,也不紧张,只是大方一笑, 沉静的双眸在陆明悦身上停留片刻, 遂又移开。 王南珠手指丰腴短小,抚在细长的清梵琴上略显滑稽, 在场有和王含钰不对付的贵女们, 都忍不住想看她们这对爱出风头姐妹的笑话。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忍不住被琴声吸引,王南珠的小手在琴弦上灵巧拨动,动作行云流水,仪态万千。 悠扬的琴声随即传来, 是北朝的行军曲, 虽无鼓点伴奏, 但王南珠弹奏的铮铮琴声却是铿锵有力,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一波紧接一波涌来, 众人眼前仿若浮现出骁勇善战的魏家军在战场上与敌军搏杀的画面。 狂风呼啸, 黄沙滚滚, 战士们手持利刃刺入敌军的体内,鲜血纷飞,战场上的每个人被愤怒笼罩, 恨得不将对方大卸八块。 琴音引人,在场的女眷们都随着高亢的琴声心潮澎湃, 热血翻滚, 有些人更脸颊通红, 口沸目赤, 面目狰狞,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积压已久的怒气,一点就着。 有一位贵女居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躁怒,抓起手边的石曲水砚就要扔出... 一阵悠扬的笛声融入到琴音中,迫使刺耳的琴音逐渐下调,二声交缠对峙,又逐渐融合。琴音在笛声的伴奏下变得旷远悠然,众人眼前人间炼狱的场景一变,狂风停,黄沙止,春雨落。将士们身披光亮的铠甲,凯旋而归,夕阳西下,金灿灿的晚霞落在他们的银甲上,一派祥和。 琴音止,笛声收。 在场之人觉得心中的烦躁和怒火如同石沉大海,转瞬间就消失不见,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祥和喜乐的微笑。 方才那位高举石曲水砚的贵女,发现自己差一点就把手中的砚台朝陆明悦砸去,她尴尬地缩回手,讪讪冲陆明悦一笑,坐回到椅子上。 有人认出来那位贵女居然是门下侍郎的嫡女吴静姝,是太傅的众多倾慕着之一,想不到平日里恬静温婉的吴小姐,居然对陆明悦藏有这么深的恨意。 “南珠姑娘,琴音牵动人心,若是琴艺不精,就不要冒然献技了。”陆明悦把骨笛收入怀中,冲王南珠嫣然一笑。 王南珠也不恼,圆圆的脸上露出委屈又羞愧的神色,用略显稚嫩的声音回答:“是小女琴技不佳,偏离了调子,多亏陆姑娘与我和音相奏。” 说完,便领着脸色煞白的王含钰匆匆离开。 众人都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在听王南珠抚琴时心浮气躁,等到陆明悦的笛音加入后,那股郁气却又悄然不见。她们只当是王南珠琴技不佳,瞎弹乱奏一番引得自己心烦意乱,也没往心里去。 陆明悦又坐了一会后,准备告辞,她私下里与柳云舒说了准备前往西番一事,换来了柳大小姐的高声哀嚎。 “等我在西番安顿好,你也可以前去找我,西番虽然不似北朝繁华,却也有独特的景致,而且那边所产的瓜果异常甘甜。”陆明悦安慰抽抽嗒嗒地柳云舒。 “快别哭了,明日不是还安排和石公子一家相面吗?若是哭肿了眼,惹得石夫人不欢喜就麻烦了。” “魏太傅往日里对你这么好,还不是说分开就分开。见你这样,我更不想嫁人了,明悦,你带我去西番好吗?咱们二人自己过。”柳云舒抓住陆明悦的手腕,通红的双眼中迸发出坚定的目光。 陆明悦哭笑不得:“石公子若是知道我把他暗恋多年的柳表妹拐走,定会捡起方才吴小姐扔下的砚台,朝我脑上砸来。” 柳云舒破涕为笑,嘴上却喊:“他敢!若是伤了我家明悦分毫,我就再也不见他了。” “我与太傅本就身份有别,缘起相聚,缘灭相散。你和石公子门当户对,他对你也是一往情深,你们二人定会相亲相爱,白头偕老。”陆明悦对好友送上真心的祝福。 出了柳府,陆明悦正准备上车,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童音:“陆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 陆明悦转身看到王南珠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上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双瞳却深幽不见底,诡异至极。 阿蛮情不自禁拦在陆明悦身前。 陆明悦微微一笑,似是早就料到王南珠会在门口她,毫不在意地问:“你姐姐怎么不在你身边?” 王南枝似是很讨厌有人在她跟前提到王含钰,她粗粗的眉毛略微上扬,目露厌恶之色,可嘴上却说:“我和姐姐走散了,陆姐姐可以送我回府吗?” “自然可以。”陆明悦笑着把她迎上了马车,随即对阿蛮耳语几句。也跟着上了车。 车内寂静无声,王南珠暗中打量眼前光艳夺目的美人,见她端坐在软塌上,平静地翻阅手中的书。若不是方才亲自体会她深厚的驭灵术,很难把和南疆圣女联系到一起。 似是察觉出对面探究的目光,陆明悦抬头看向王南珠,目光在她加厚的狐裘上略有停顿,微微一笑问:“王妹妹似是很怕冷呢?” -- 第126页 王南珠警惕地看向陆明悦,小手缩回袖中。冷冷地回答:“南珠自幼体寒。” 陆明悦淡淡地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看书。 过了一会,车马停了下来,王南珠打下车后一愣,陆明悦压根没带她回王家,而是到了一片荒郊野林。 “你...为何要带我来此地。”王南珠迅速后退,待和陆明悦分开数丈,才开口询问。 陆明悦放出差魂蛊,蛊虫飞入车夫的耳内,车夫立刻昏睡过去。 “自然是要杀了你喽,不然我脑中的巫印该如何消除呢?”陆明悦嫣然一笑:“南洋闽家夫人,下次再装十岁的小姑娘的时候,记得把手上的斑也遮上,不过...应当不会有下次了。” 闽夫人冷笑一声,恢复出成年人的原声:“原来你一早就认出了我,可惜白少爷事多,非要把你拐进府里再动手,不然我早替姐姐报了血海深仇。” 陆明悦手抚骨笛没有搭腔,倒是躲在车后的阿蛮伸出脑袋骂道:“你姐姐在蛊巫大赛上对我家小姐暗下毒手,最后技不如人,被巫术反噬,全是她自食其果。关我家小姐屁事!你们两个五迟人,人小心眼更小!” “贱人,去死!”闽夫人尖声怒喝,短小手掌内握有一串乌黑的铜铃,随着口中的念念有词,铜铃大震,哗啦啦的铃响似刀刃扎入阿蛮脑中,使得阿蛮痛苦的捂住脑袋,直往车轴上撞。 清脆的笛声从林中响起,阿蛮觉得脑中的疼痛稍有缓解,她突然怀念起秋猎时的那群流寇,对付那种只有蛮力的人,她是最拿手了,而现在只能缩在车底,争取不做小姐的负担。 “方才我在屋内就察觉出你气血不足,看来罗尚姬说的没错,你现在不过是靠消耗精血来支撑驭灵术,那我便让你尝尝精血枯竭而死的滋味。”闽夫人神若癫狂,额中鼓起一条黑线,掌中铜铃声大作。 阿蛮只觉得脑仁似被一只猛兽的大掌狠狠抓过,再也承受不住,喷出一口黑血便倒地不起。 “咔吧”陆明悦手中的骨笛断裂,一抹鲜血从她唇角滑下,滴落在她小拇指的蔻丹上,血迹瞬间渗入甲内。 陆明悦倒在地上,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原本按照白少爷的意思,是让我把你骗回王家,唤醒你脑中的情巫印,好让白少爷享受一下你这位香娇玉嫩的美人。可惜你偏偏要自作聪明,既然如此,那便下去找我姐姐赔罪吧。”闽夫人伸出短小的食指放在陆明悦额间穴位上,口中默念巫术。 陆明悦忍受着脑骨分裂之痛,借着闽夫人靠近她的机会,突然起身,把刚刚暗中剥下的指甲猛地刺进闽夫人额中黑线上。 “啊!”闽夫人发出凄厉地惨叫,陆明悦血淋淋的甲片一遇到那条黑线,似是活了般往闽夫人脑中钻去。 “闽夫人可能不知,我最擅长的还是下蛊。”陆明悦缓缓站起来,冷冷地望向在地上痛到痉挛的闽夫人。 “罗尚姬已被关在水牢内,你是怎么和她联系上的?”陆明悦命蛊虫暂停啮噬闽夫人的脑髓,好让她有精力回答自己的问题。 闽夫人阴测测地盯向陆明悦,嘴中狠狠地说:“想知道这些秘密,那便下地府来问我,小娼.妇!” 话落,闽夫人捏碎手中的铜铃,她脸上原本饱满的肌肤迅速衰老,眨眼就变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的干尸。 陆明悦被恶心地后退两步,蛇虫什么的她从来不怕,不过这种返老还童的巫术实在是太变态了。 陆明悦叫醒阿蛮,心疼地看向她脑袋上的伤口,忍不住出声埋怨,“下次我直接放差魂蛊把你也弄晕得了,非要逞能骂上两句,嘴上倒是痛快了,脑袋撞傻了该怎么办,小姐我总不能带个傻子去西番吧。” 嘴上虽然骂着,但是她也知道阿蛮这样做是为了分担闽夫人的巫术,若是铜铃发出的巫音是只冲她一人攻来,想必她也没力气偷偷剥下指甲上养了许久的蛊虫。 “把闽夫人就地处理了吧。”陆明悦无力的爬进车内,闭上眼休息。 跟在小姐身边,毁尸灭迹这种事情是她最擅长的,阿蛮一边挖坑一边想,她的身上蛮力会不会就是从小刨坑练就出来的。 刚刚把闽夫人的尸体处理好,马车内突然传出小姐略带鼻音的呼唤。 “阿蛮...” 阿蛮打开门,看到小姐跪在软垫上。顿时大惊! “小姐,可是方才受了内伤?” 陆明悦无力的摇摇头,此刻她脸上腮晕潮红,好个阴毒的闽夫人,刚刚她闭眼休息时,突然察觉的出体内的异样。瞬间明白方才闽夫人临死前骂得那句“小娼.妇” 是何用意。 她脑中的情巫印被闽夫人在临死前开启,此刻陆明悦身上燥热难耐.... 第71章 .和好、本以为吃完这口蟠桃肉后,对她的痴恋会减上三分,那想到只是半日不见,便是心痒难耐。 “阿蛮, 不要叫醒车夫,你去驾驶马车,速速回宅。” 阿蛮应声, 抬脚把车夫踹倒一旁, 扯动缰绳,驾驶着马车朝京城飞奔而去。 陆明悦强压身体内的燥热, 在马车里被颠得东到西歪, 脑中全是太傅那张清冷的俊脸,阿蛮驾车的技术实在过于糟糕,此行西番还是要雇上一个靠谱的车夫,不然人到西番的时候屁股也该烂了。 她不停地胡思乱想,试图转移体内奇怪的感觉,却突然感到咣当一声, 马车似是和什么相撞。 -- 第127页 陆明悦眼神涣散, 耳膜内奔腾的热血似鼓点在敲打, 震得她脑中一片浆糊,迷迷糊糊中她看到马车上的幽帘被人撩开, 太傅大人谛仙般的俊脸居然出现在她眼前.... 魏宁侯应付完身边的那群大学士们, 神使鬼差地朝暖阁走去, 恰巧在看到陆明悦和柳云舒在连廊下依依惜别,他站立在假山长亭间,清晰地听到陆明悦口中那句:我与太傅本就身份有别, 缘起相聚,缘灭相散。 好一句缘起相聚, 缘灭相散。亏他这半个月还在懊悔那日的诀别之言会伤透美人的心, 他这个不长记性的怎么又忘了, 陆明悦压根就没有心。 胸中憋着一股怒气, 魏宁侯骑上绝影从京城一路奔至郊外,吹了个透心凉才冷静下来,正在想着要怎么拉下脸皮,寻得借口再去陆宅一趟。却看到一辆马车七扭八绕地冲来,又慌不择路地撞到树上。 他定睛一眼,驾驶着马车的不就是陆明悦身边的那个大力丫鬟,见她脑袋上还有一块血迹,可是这二人又惹了什么事? 魏宁侯打开车门,一股旖旎的馨香扑鼻而来,只见陆明悦侧躺在软塌上,眼周红晕的片片漾起,一直染到她粉嫩的脖颈下,美人星眸涣散,看到自己时,竟然像小猫一般扑上来,狠命地往他身子里钻,饱满的绛唇在他耳边胡乱摩擦,口中带着哭腔似黄莺初啼,唤得魏宁侯身上一阵激麻,直窜颅顶。 这般主动的陆明悦是他从所未见的,他深吸一口气,拉下怀中滚烫的美人问:“这是怎么了。” “明悦中了情巫,太傅...我好难受...”陆明悦又情不自禁贴了上去,只觉得太傅冰凉的身子甚是舒服,恨不得把他揉到自己的骨血里,好浇灭她体内燃烧的血液。 只离开她片刻的功夫,居然被人下了这种脏污的巫术,魏宁侯勃然变色,咬牙切齿问道:“给你下巫术的人呢?” “死了死了...”陆明悦不耐烦的回答,只觉得眼前的太傅甚是墨迹,为何不能同往日一般死皮赖脸的贴向自己,好疏解她身上的难受。 魏宁侯见眼前美人一脸不耐烦,纤长的玉指开始野蛮地撕扯他胸口的衣襟,又气又笑道:“悦儿再忍忍,本候也需找到个僻静的地方,才好服侍美人。” 说完,她让阿蛮下车,自己则坐上车夫的位置,掉转马头,驾驶着马车绝尘而去。 陆明悦又被太傅塞回车内,透过没有关上的幽帘看到太傅端坐在车前,健硕有力的铁臂挥动马鞭,一下下抽打在马腚上,激得她心头燥热难耐,不由地出声喊道:“太傅这是要驶得九霄云外吗?还不快快进来!” 魏宁侯哭笑不得,把车马停在一片寂静的湖边,赶紧应美人的呼唤钻入车内。 平静的湖面上倒映出一辆晃动的马车,车内偶尔传来清喉娇啭,随着北风一吹,又消散不见。 陆明悦清醒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像是被车碾过一般酸疼,但脑中的记忆却是异常完整,想到她在中了情巫后在太傅面前展露的媚态,羞臊得只想昏死过去。 虽然闭着眼,但能感受到车马在路上平稳行驶,她好奇地睁开眼,却看到太傅深沉的双眸正望向自己,他宽大的大氅正盖在自己身上。 羞耻地回忆再次袭上心头,陆明悦不由地往狐裘大氅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魏宁侯见到醒来的娇人脸上浮上一道红晕,真是再好的胭脂也调不出来的颜色,心中一软,低头在她额间一吻:“渴了吗?” 陆明悦点点头,刚想起身却觉得浑身酸痛,开口说:“起不来...。”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魏宁侯闻言笑了一下,先仰头喝下几口水,然后朝缩在狐氅里的陆明悦俯身而去。 竟然用这种方法喂自己喝水,陆明悦羞恼地将整个人都缩在狐氅里,耳边外传来太傅爽朗的笑声。 魏宁侯并没有把陆明悦送回陆宅,而是直接带到了龙泉寺的私宅内,山谷四面环山,北临宁海,谷内温度适宜,清幽宁静,最适宜在此养伤。 “明早把蚕农和花匠迁出谷外,你铺子的生意先缓一缓。”魏宁侯不容置否道。 此刻陆明悦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外袍,病歪歪地倚在矮塌上,听到太傅的命令,只是闭着眼懒懒地点了点头。 再过几日就是新元,皎月堂和呈祥布庄的的伙计们忙了大半年,正好趁机给他们放给长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来算计她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经过今日一战,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多糟糕,对付起闽夫人这种中庸之流险些丧命,不过想来白家也没本事请来南疆的大巫。 “太傅大人,燕婉夫人亦在谷内养病,要不要一同迁出谷外。”张忠小心翼翼地问。虽然太傅对陆姑娘一往情深,细心呵护。但鲁燕婉毕竟是鲁能将军的妹妹,他不好轻易得罪。 魏宁侯忘了鲁燕婉还在此地养病,不知为何,在陆明悦面前提及到他以前的小夫人,总会感到心虚,略显底气不足。 “谷外天气寒冷,不利于燕婉夫人腿上的旧伤...” 陆明悦虽然没有睁眼,但听到太傅良久未语,想必是感到了为难。于是好心出言解围。 “那便依悦儿所言。”魏宁侯让张忠退下,接过南枝端来的姜水,俯身捞起慵懒的美人哄道:“悦儿先把姜水喝了再睡,在外面冻了几个时辰,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 第128页 陆明悦这才睁开眼,星眸微嗔,雪颈粉红,略带怒气道:“太傅若是不捣弄上几个时辰,明悦自然无碍。” 明明第一次完事后她脑中的情巫就已消散,太傅大人却不知懈怠,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索要....。 美人嗔怒的嘴脸甚是撩人,若不是念在她初经人事,魏宁侯真想再把她按在塌上细细品味一番,好让美人知道他通身的本事可不是几个时辰内就能展露完的。 陆明与推开太傅递上来的姜汤,方才泡完热水澡,身子酸乏的狠,只想埋在绸枕上睡他个昏天暗地。 “可是想让本候像方才那般亲口喂你?”魏宁侯薄唇微翘,意犹未尽地凑过来,作势要喝下杯中的姜水。 陆明悦腾地起身,夺过太傅手中的姜水一饮而尽,又在南枝的服侍下清了口,遂又板过身躺下,再也不想看太傅的嬉皮笑脸。 “悦儿可知对你下情巫之人是受何人指使?”魏宁侯一想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期,竟有人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迫害他的悦儿,心中既自责又愤怒。 床上玲珑有致的娇人略有一僵,闷闷的声音从被中传来:“明悦也不清楚。” 白秋水算计得不错,他手握自己身世的秘密,无论此事成败,她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是太傅手下的暗探遍布京城,今日之事若是被他顺藤摸瓜,她的秘密又能隐藏多久呢? 胡思乱想半响,感受到锦被内钻进一人,闻到太傅身上的皂角香气,她赶忙闭眼假寐,耳边传来太傅的轻笑,脸颊上落下湿润的一吻。 “今夜不闹你了,好好安歇。” 陆明悦松了一口气,贴在太傅温暖的怀中,缓缓睡去。 翌日醒来,看到南枝正在教阿蛮剪窗花,陆明悦才反应过来,过了今夜,便是新元了,她本以为今年的新元会与阿蛮在前往西番的途中度过,所以毫无准备。 “一会换药的时候把脑袋上的白纱布换成红绸带,我再给你剪一个金鸡图藏在绸带里,给你去去晦气。”南枝拍拍胸口,心中犹在后怕,昨日张管家急急找上她,说阿蛮和小姐出事了,现在龙泉寺内养伤,接她前去服侍。 待她到了龙泉寺,先是看到常隐抱着脑袋上有个血窟窿的阿蛮回来。然后等到深夜,太傅才把脸色煞白的小姐带回来。吓得她昨夜一晚都睡不好,心念今夜一定要多多点些炮仗,好驱走小姐周身的晦气。 阿蛮点点头,认同地说:“不到一年我就受了三次伤,是要挂点辟邪的,好南枝,你再给我剪点吉列的图案,让我放在荷包里藏着。” “好嘞。”南枝甜甜地应声,抬头看到小姐正笑着看向她们二人。 “小姐醒啦,奴婢给早给您备好了花水净面。”南枝放下手中的剪刀,步履轻盈地朝外走去,虽然小姐受了伤,但是太傅大人却趁机同小姐破镜重圆,这定是说书人口中的患难见真情。 陆明悦走到桌前,看到桌上的一堆窗花,从里面挑出一张歪歪扭扭似狼牙棒的图案问阿蛮:“这是什么?” 阿蛮骄傲地挺起胸脯说:“葫芦啊,不过...小姐....我这张葫芦已经答应送给常侍卫辟邪,阿蛮再给您剪个更好的。” 陆明悦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宫内,魏宁侯正在御书房批阅文书,因着明日就是新元,桌上的文书并不多,按理说这点公文花不了他多少时间,可是不知为何,今日的文书看起来格外吃力,自己的心神总是跃过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翻过宫墙,一路朝着龙泉寺谷内飘去。 想到美人昨日在他身下春光乍泄,眸含秋水的媚色,更是心神不宁,本以为吃完陆明悦这口蟠桃肉后,对她的痴恋会减上三分,那想到只是半日不见,便是心痒难耐。 这般祸国妖姬之色,今夜定要狠狠惩罚! 第71章 .离别、魏宁侯的心尖似是被什么撞出一块缺口,只有眼前之人能够刚好能为其填补 今夜宫内有宴席, 陆明悦以为太傅会在宫中用膳,没想到在下晌时接到张忠的消息,太傅今日会早下朝。 “太傅可是要在谷内过年...可是小厨房的人都被太傅遣走了。” 陆明悦疑惑地问, 莫非太傅今晚还想尝一下她的厨艺? “姑娘不必操心, 太傅已在酒楼定下晚膳,奴才一会便去取。”张忠看到陆姑娘跃跃欲试的表情, 赶忙浇灭她的热情。上次太傅吃完陆姑娘所做的炭烧土豆丝, 当夜在恭桶上蹲了大半宿。 大年夜的,可不好差使太医过来。 日暮后,太傅提着双凤斋的食盒进入龙泉寺的谷内。 离着老远,他就看到了被布置得焕然一新的宅院,一串火红如柿的小灯笼悬挂在房檐间,窗棂上也贴上了大大的福字。正院门口对联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甚为熟悉。 “满门天赐平安福, 举室人迎富贵春。” 魏宁侯浅浅一笑, 还真是个掉进钱眼里的小财迷。 进入院内, 看到今日让他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正披着火红的的貂绒斗篷,垫起脚和她身旁的两个小丫鬟在窗棂上贴窗花。 看见他回来, 美人莞尔一笑。 魏宁侯的心尖似是被什么撞出一块缺口, 只有眼前之人能够刚好能为其填补。 “太傅回来的正巧, 有副对联正等着太傅写下呢。” 陆明悦见太傅凤眼含笑,牵起她的手走进屋内。骨节分明的长指亲手为她解下斗篷,正欲言谢, 脸上就被对方轻薄了一口。 -- 第129页 “可有想我?”魏宁侯搂住美人的纤腰,看到她娇羞地捂住方才被他啄过的脸颊, 唇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昨日不是刚见过...”陆明悦害羞地瞥向一旁的两个丫鬟, 二人赶忙退下。 “本候可是时时都在想你...” 魏宁侯垂头抵在陆明悦略有冰凉的额间。 “太傅莫闹了, 快来把对联作完, 好让南枝在晚膳前挂在门上。”陆明悦推开太傅,走到书桌边开始研磨。 魏宁侯走到美人身侧,接过她递来的毫笔,大手一挥,洋洋洒洒写下两行字。 “琴瑟调和正,麒麟化育多。” 这...这等不着调的词句,看来只能挂在床头了。 用过晚膳后,魏宁侯非要拉着陆明悦走到谷内偏僻的林边消食。 昨日刚和太傅坦诚相见,再加上她两次被太傅拽进小树林里不太美好的经历,陆明悦果断地甩开了对方的手。 魏宁侯不明就里,转过俊脸挑眉看向陆明悦:“悦儿为何不走了?” “乌漆麻黑的,太傅这是要把我带去哪里?”陆明悦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警惕,太傅若是要趁着月黑风高在此地行事,她是断断不会应下的。 “再往西边走走便到了。” 陆明云顺着太傅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地沉下了小脸,若说此时二人所站之地还有点星月之光,那太傅所指的那个角落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太傅...请恕明悦在这等黑灯瞎火之地实在生不出情致,若是...若是太傅实在...憋忍不住,咱们回屋里可好...。”说道最后,陆明悦羞得声若蚊蝇。 魏宁侯微微一滞,随后星眸流转,嘴边噙起一抹坏笑。他一把捞起羞赧的美人:“本候却觉得这黑灯瞎火之地却别有一番风味。” “什么风味,也不怕惹上风寒。”陆明悦急急地说道,双手推开太傅健硕的臂膀,试图扭身下来。 “悦儿莫要心急,一会回去再与本候化育麒麟也不迟。”魏宁侯迈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指定的地方。 陆明悦见挣脱不得,只好紧紧拽住自己的胸口,却没想太傅把她放下后,从身后掏出一张火折子,点上火后递给她。陆明悦迟疑地接过火折子,通过微弱的火光才看到地上的引线。 “点上吧。”魏宁侯笑着说,凤眼中火光熠熠。 陆明悦点燃地上的引线,只见这条粗粗的引线火速燃烧,分为数股往上窜去。霎时间,无数盏花灯在她身侧方点亮,缓缓上升,二人仿若置身茫茫星河之中。 “太傅...这...”陆明悦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每盏花灯上都画有一幅美人图,图中的美人或笑或嗔,有喜有怒,她与太傅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瞬间跃然纸上。 也不知太傅背着她画了多久.... 耳边传来魏宁侯低沉的声音:“可惜花灯节那日未能陪你共赴长街赏灯,本候想,不如便在新元夜补上,悦儿喜欢吗?” 这等巧妙的心思,炫目的阵势,试问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陆明悦亦不能免俗,只是本以为在新元时会与太傅分道扬镳,不曾备下什么礼物。 待晓得美人的愧意后,魏宁侯放声大笑,他挑起陆明悦白嫩细滑的下巴道:“悦儿方才不是已经许了本候一份厚礼,只待回屋后享用。” 听到太傅的揶揄,陆明悦大感窘迫,粉红的小脸在星河的辉映下更显妩媚。 魏宁侯情不自禁低头,含住让他魂不守舍的娇人,缠绵悱恻。 山谷的另一端,却是清冷异常,鲁燕婉披着单薄的褂子,站在院内,望向天空上繁星点点的灯河,面无表情。 此刻她的小腿依旧在隐隐作痛,被毒蛇咬过的齿印已经淡去,但心中的窟窿缺是越裂越大,在谷中养病已有大半年,太傅却从未来看过她。昨夜有小厮匆匆赶来,说因有贵人要在此养病,让她迁出谷外,正当她身旁的丫鬟慌忙打包细软时,张管家却又前来。 “陆姑娘说谷外寒冷,不利于小夫人腿上康复,叫您不必移动了,小夫人且宽心住着。” 原来小厮口中的贵人便是陆明悦,魏燕婉不由冷哼一声,在漆黑的夜中传出老远。 贵人,她也配? 天边火红的灯河,仿若是黑暗谷中唯一的亮光,刺得她眼眶都有些湿润。耳边出来沉重的脚步声,鲁燕婉没有回头,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 一件斗篷从她肩上罩落,“燕婉,谷内虽然暖和,可夜晚仍有寒气,你怎么不披个外衫就出来,大过年的,可别染上风寒。” 鲁燕婉凄然一笑:“我一个拐子,还怕什么风寒。” 二人之间陷入沉默,最终还是男子先开口:“哥哥不是已经找到能帮你治好腿的人。” 鲁能看向身边的女子,这半年内,原本性格开朗,朝气蓬勃的妹妹变得沉默寡言,暮气沉沉。明媚的容貌也受到了心境的影响,迅速衰败,面如枯槁。 一只花灯被夜风卷过,偏离了灯河的队伍,孤零零地朝这边飘来,最后落在鲁燕婉脚下,灯面上嫣然巧笑的女子彻底击穿了她内心的窟窿,哗啦啦地碎得稀烂。 鲁燕婉一脚踢开眼前的花灯,烛火落在灯面上,燃烧的火焰很快吞灭了画中的美人。 “哥哥,还有多久,我快要等不及了。”火焰映在鲁燕婉扭曲的脸上,略显狰狞。 -- 第130页 鲁能看向眼前陌生的妹妹,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他安抚道:“太傅在年中便会前往到胡地。” *** 日上三竿,谷内却仍是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烧后的硝石气味。 屋内,床上的帷帐突然被撩开,从里面缓缓伸出一只纤细的玉璧,摸索着衣架上的内衫,莹白细指在刚刚触及锦兜之时,又被一条强壮的铁臂握住皓腕拉扯回帷帐内。 “太傅...”陆明悦柳眉微蹙,不耐烦地唤了一声。 美人慵懒的声中带有一丝沙哑,瞬间撩动起魏宁侯的兴致。 “太傅”美人第二声呼唤中少了一丝慵懒,多了几分怒意。 窸窸窣窣地声音被一声清脆的巴掌所打断,魏宁侯剑眉微微挑起:“悦儿的脾气倒是愈发的大了。” 陆明悦趁机从帏帐中钻出身,伸出酸软的手臂,哆哆嗦嗦地给自己穿上内衫。 看到美人如此吃力,魏宁侯也跟着下了床,从衣架上拿下衣裙,逐一帮陆明悦穿戴整齐,这是此番过程中,必然要揩上几分油水来填补早上的亏空。 陆明悦深吸一口气,肃着小脸道:“太傅马上要前往胡地,还是...应当捡起晨练的习惯,莫在小女身上荒废了时光。” 借着那日赏灯的感动,太傅见缝插针,在这数日夜夜缠闹自己,委实让她这种初经人事的身体吃不消,可每次拒绝他时,太傅总会搬出马上就要前往胡地借口,惹得她的迟疑,顺势再大快朵颐一番。 魏宁侯立在屏风后,利落地套上外衫,单手系上领口的玉扣。听闻陆明的建议,他微微侧头,风眸微眯,不满道:“悦儿可知本候在你身上晨练挥洒的汗水可不必在教场上的少。” 陆明悦暗暗翻了个白眼,走出了屋。 明日太傅即将启程,她又把行囊检查一遍,时不时添些零碎物件。魏宁侯站在厅内,欣赏者美人为她四处奔波的背影,倍感享受。 陆明悦正在纠结面膏是该带上一罐还是两罐,胡地的风沙大,她可不愿太傅谛仙般的俊脸在归来时变得如土地公一般。思虑间,感受双肩被人环住,随即耳旁就传来了他深沉的低语。 “这次回来,若是你再敢消失,本候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回来绑在床上,直到怀了本候的骨肉才容你下床。”说到最后,太傅的语气中带有一丝狠戾。 陆明悦娇躯微微一僵,耳廓被太傅吐出的热气吹得滚烫,她红着脸道:“太傅前几日不是亲手把通关文书撕了。” 她与太傅这番虐缘,剪不断理还乱,既然如此,等到太傅从胡地归来后,陆明悦准备主动告知他自己的身份,至于知道后,她的去留,就看太傅对自己的怜爱有多少了。 若是可以,陆明悦希望太傅可以把她幽禁在龙泉寺内,平日养养蚕,弄弄花,总比在冰冷的皇陵内,和没打过照面的几位皇兄们大眼瞪小眼强。 虽然在二人缠绵之时,魏宁侯勒令陆明悦需在他出行那日早早起床,为其束发佩甲,在送至谷口依依惜别。但真到了那日,望向床上女子小奶猫般的睡颜,魏宁侯却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待整装完毕,他从锦被中掏出陆明悦的柔荑,落下轻轻一吻,念念不舍地坐在床头盯着美人娇媚小脸许久,终是狠心离去。 陆明悦醒来时,发现太傅已经不在,摸了摸身边空落落地床榻,她自嘲一笑,她与当年喜欢收藏美男的那位圣女殿下不相上下,居然招惹上当朝权臣。 第72章 .绑架、不见不知不伴不惜,愿君释结,更莫相憎 太傅走后, 陆明悦倒是腾出了时间在谷内闲逛。 “小姐,这片光秃秃的桃林有何可看?奴婢还是觉得院后的那片茶花园更值得观赏。” 南枝提着食盒,小姐今日突发奇想, 想要到桃林赏景, 记得阿爹曾和她提及桃园内有一所休憩的小屋,她还特地带了点心, 好供小姐歇脚时打发时间。 到了后才发现, 桃林内一片萧瑟,可能是太傅把花农全部迁出谷的原因,地上的落叶无人打扫,因着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树叶上还湿答答的。 陆明悦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到桃林赏景,可能因此地是她和太傅第一次出游时的地点, 所以想故地重游一番。 正欲离去, 她突然注意到地上有车轴碾压过的痕迹, 按理说树叶这么厚,应该留不下什么痕迹, 也不知道车上载运着何等重物, 居然碾碎了树叶, 在湿润的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 陆明悦心中突然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卡在脑中,但就是摸不清楚, 她抿着嘴,顺着车轴印一路前行, 对耳旁阿蛮和南枝的呼唤不闻不问。 车轴印在一所院前停了下来。 陆明悦见大门没有上锁, 于是伸手推开。 “咿呀”一声, 大门敞开, 陆明悦毫不犹豫地迈进去,阿蛮和南枝跟随在她身后。 “小姐...您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处别院啊?”南枝好奇地。 “我也不知,只是顺着车轴印...”陆明悦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在院内角落发现了熟悉的白英石碎矿。 她捡起碎矿细细打量,果然是白英石,只是密矿怎么会在太傅的私谷内,莫非是太傅曾经把矿石藏在此地? “小姐...”身后传来南枝惊慌失措的声音,陆明悦回头一看,大吃一惊。 只见南枝和阿蛮的脖上各抵着一把锋利的寒刀,相比于南枝的惊慌失措,阿蛮脸上倒是镇定,她猛地一仰后脑,狠狠地磕在挟持她的人鼻子上,顺势又捏住身后之人的手臂狠狠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臂就断掉了。 -- 第131页 阿蛮正欲向挟持南枝的人出手,却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冲来,阿蛮出手相迎,却被对方的巨掌一下击飞,直直撞到墙上,口中更是吐出一串鲜血。 “鲁将军...” 陆明悦冷冷地看向进来的人。 “没想到陆姑娘竟会寻到此地,本是想过几日再叨扰姑娘,看来只能把计划提前了。”鲁能命人拖走昏迷不醒的阿蛮。 “鲁某劝陆姑娘还是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陆明悦不动声色,悄悄放出差魂荧,蛊虫敏捷地向鲁能耳边飞去,却在他的耳畔上止步不前,鲁能抬起巨掌,捏碎差魂萤。 因被蛊虫反噬,陆明悦顿觉一阵心悸,不由跌坐在地上,眼前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再度醒来,陆明悦发现周遭漆黑一片,手脚也被粗绳捆绑住,她微微挪动身体,听到身边传来一声痛苦地轻唤。 “阿蛮?”陆明悦试探地问去。 “小姐,您醒了?”阿蛮和南枝同时出声。 听到二人皆在自己身侧,陆明悦放下高高悬挂的心,她感受到身下传来轻微的摆动,和飘荡在鼻尖的咸腥湿气。 “我们可是在船上?” 阿蛮在黑暗中摇摇头,她也是刚刚醒来没多久。 “奴婢...奴婢也不知,鲁将军在出山谷前命人绑上了奴婢的眼睛。”南枝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从小在太傅府长大,不夸张地说,南枝的日子过得比寻常地主家小姐还要滋润,从未有过被挟持的经历。 三人之间陷入了沉默,陆明悦突然想起来阿蛮在谷内受过伤。 “阿蛮,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身上倒是没事,就是不知被那个狗屁卤蛋将军灌了什么汤药,浑身上下使不上劲。” 陆明悦暗叹,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她因蛊虫的反噬精血尽失,无力帮阿蛮解毒。 “小姐...我们会死吗?鲁能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傅会来救我们吗?”南枝哆哆嗦嗦地紧靠阿蛮,忍不住抽泣起来。 “南枝莫怕,我们当下应该死不了。” 至于其他问题,陆明悦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们发现的密矿并非出自太傅手笔,鲁将军能极有可能背着太傅在帮他人做事,会是白家吗? 被自己撞见密矿的下落,鲁将军为何不直接杀了她们,反而要挟持她们出京,这样岂不是更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终于熬到日出,晨光穿过小小的舷窗照射进来,让陆明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处境。 她们三人被关在船舱内,四周都是垒起的木箱,陆明悦透过木箱的缝隙查看,发现里面的东西都被稻草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耳边还能偶尔听到码头上启船时的锣鸣,陆明悦感受到舱内摆幅的力度并不明显,此船应该还在停靠在河岸边。 “有人吗?救命啊!”阿蛮扯着嗓子喊了半响,可惜毫无回应。 “吱呀”舱门被推开,鲁能小塔般高达的身子挤进来,让本就不大的船舱变得更加狭小。 鲁能附身蹲在陆明悦身侧,默默从怀内掏出纸笔,放在她脚下,小萝卜般粗大的手指捏起石墨在砚台上研磨。 他垂着头瓮声瓮气地说道:“陆姑娘,鲁某希望你给太傅大人写一封诀别信,告知他你已离开北朝,望太傅放下对你的牵挂,不要追寻。” 陆明悦微微一笑:“鲁将军跟在太傅身边已久,自当了解他的脾气,你觉得小女的一封书信足以劝退太傅大人吗?” 鲁能没有抬头,手中却也没停下研磨,“若是姑娘愿意告知魏太傅你乃先帝之女的事实,想必太傅大人会顾及旧情,放姑娘一马。” 耳边传来南枝惊讶的低叫,陆明悦扯出一抹苦笑,鲁将军不愧是跟在太傅身边的老人,果真把那位活阎王的秉性摸得透彻。 “若是我不愿呢?”陆明悦冷冷回答。 鲁能终于抬起了头,眸中不曾流露半丝情绪,只是平静地回答:“此行路途遥远,船上口粮紧张,鲁某不养闲人,若是姑娘不愿,便把你身边的丫鬟丢下海喂鱼。” “鲁将军,我胃口大,要扔便扔我吧。”阿蛮浑不在意地说道。 南枝惨白着脸,虽然心里怕的要死,但她知道小姐若是同意写下那封信,怕是就没机会再逃出去了。于是也怯怯地说:“小姐,您不要写,奴婢会凫水。” 陆明悦看向两个懂事的小丫鬟,叹了口气:“劳烦鲁将军将帮我松绑。” 地上的宣纸扔了一张又一张,鲁能亦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守在陆明悦身边,一阵湿润的海风溜进舷窗内,吹在陆明悦略显凌乱地发鬓间,几缕青丝随风而荡,最后落在她执笔的皓腕上。 这封信到的恰到好处。 魏宁侯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个遍,依旧没有寻到到陆明悦的踪迹。 “继续找,把暗哨都调来,就算把整个北朝都挖个遍,也要给本候把人找到。” 等抓到陆明悦后,自己断不会再被她的温顺所迷惑,定要把她囚禁在府中。 常隐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魏太傅猩红的双眸,自打从胡地归来,太傅大人已经有三日未曾合眼了,陆美人也真是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去,还把他未来的媳妇也给拐走了。 “太傅大人...” 张忠匆匆赶来,手中握有一封书信,这是呈祥布庄的掌柜今日收到的。 -- 第132页 魏宁侯一眼便认出了书信上的娟秀小字,急迫地展开信笺。 常隐和张忠站默默退出屋,刚刚走到台阶下,便听到了屋里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轰响。 二人还在瞠目结舌中,太傅大人已经从屋内走出,怒火冲天地奔出了府。 张忠忍不住探头朝屋内看去,发现价值连城,坚不可摧的翡石长案已经碎了渣渣。 魏宁侯骑上绝影,风驰电掣地赶到陆宅,走进了二人曾今温存的屋内,抬眼便看到了陆明悦信中提到的马球木雕屏风。 只是真见到了这件物品,却又开始迟疑起来,魏宁侯立在屏风前许久,最后终于蹲下身,在木雕屏风的底座上摸到了一个暗扣,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扣动暗扣,一枚玉牌滑落在他手中。 白玉牌上赫然雕刻着“乞嫔”二字,魏宁侯目眦欲裂地盯向手中的玉牌,心中一阵绞痛,好你个陆明悦,居然敢隐下先帝遗女的身份踏入北朝劝他出兵。 当他捧出一片真心求娶佳人之时,却不知佳人在背后怎样嘲弄他的愚蠢。 此刻他只想找到消失的佳人,狠狠质问她,从始至终,到底有没有对他有过一丁点真情实意。 魏宁侯正欲离开,却在抬头时看到了木雕屏风上的一行小字: “不见不知不伴不惜,愿君释结,更莫相憎。” 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这便是她真心期盼的吗?魏宁侯骤然清醒下来,冷冷地看向佳人亲手所做的木雕屏风。屏风内的男子,正手持球杆,意气风发地坐于马上,而在一旁的角落里,则有一位女扮男装的画师目不转睛地望向马上的男子。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按在屏风上,微微用力,木雕面便裂开一道深深地沟壑,分开了画中的男女。 **** “呕...”阿蛮又一次吐了出来,她是个打胡地出生的旱鸭子,只要一坐船就会头晕恶心。 关押陆明悦三人的大船已在海上驶了五日,每日会有人定时进来给她们发放食物和清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踏入过。 鲁能在取走信后便消失不见,陆明悦猜想他很可能留在岸上,毕竟鲁将军若是和她一同消失,定会引起太傅的怀疑。 “再喝点水,若是脱水就麻烦了。”南枝把水杯放在阿蛮皲裂的唇边,看着她一点点都喝下去,才放下心。 自从开了船后,三个人倒是被松了绑,阿蛮整日吐的天昏地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倒是省了再给她灌下麻药。 陆明悦盯向舷窗口露出的蓝天,心中思量鲁能究竟要把她带往何地?若是胡地,四日的水程也该到了。 “吱呀”一声,舷门被推开,因有人刚刚送过食水,所以三人都好奇地抬起头来。 衣着艳丽的鲁燕婉走了进来,身后还跟随两个贼眉鼠眼,神情猥琐的男人,他们一进来后便赤.裸裸地盯向坐在地上的陆明悦。 —————— 不见不知不伴不惜——《十诫诗》 第73章 .一团糟、就算失去了心尖的那团嫩肉,亦不会让他伤筋动骨分毫 南枝立马起身遮挡在小姐身前, 阿蛮则是一面挣扎一面挪动到陆明悦身侧,目光警惕地看向突然进来的三人。 鲁燕婉冷冷地看向坐在地上的女人,都落魄到这种地步, 居然还有忠奴心甘情愿为她卖命, 凭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要护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妖女。 陆明悦一眼就看出了鲁燕婉的企图,想要折辱敌人的方法很多, 她却偏偏要选最龌龊的一种。 “许久未见, 燕婉夫人风采依旧。” 鲁燕婉仰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风采依旧?拜你个妖女所赐,我已成个拐子,哪里还有什么风采?” “你拐了腿关我家小姐屁事,若非小姐出手相救,你还有命在此耍威风。”阿蛮呸了一声, 眼中满是对此女的鄙夷。 鲁燕婉气急败坏, 拖着残腿走近, 伸手就抽了阿蛮一耳光,还欲再打, 却被陆明悦奋力推开。 “鲁燕婉”陆明悦怒视她, “若是被鲁将军得知你来此羞辱我们, 他定会责罚于你。” 被推倒在地的鲁燕婉闻言,却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脸上说不出的得意:“怎么, 你不会以为我哥哥也会像太傅一样,被你狐媚的模样勾得失了魂, 呸,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鲁将军自然不在乎我的死活, 可是他身后之人, 想必叮嘱过鲁将军要对我以礼相待。” “你...”鲁燕婉闻言先是一慌,却在看到陆明悦明媚的面容后尽失理智。 哥哥是特地叮嘱过她不要为难陆明悦,背后之人要哥哥务必把此女安然送至目的地,可是...一想到就是这个女人让自己变成了拐子,还抢走了她从小仰慕的男子,她便妒火中烧,恨不得在陆明悦身上捅上两个窟窿。 只可惜,她不能。不过,身上的刀子捅不得,心里刀子却可以千百根地插进去,想到如此,她冷冷一笑,退下身道:“两位英雄怕是都等急了,还不赶快让美人舒坦舒坦。” 鲁燕婉身后的二人的确是等不及了,自打入了舱门,他们的眼睛就无法从地上那位明媚妖娆的美人身上离开。 仙女下凡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听到鲁燕婉的命令,二人迫不及待向陆明悦扑上去。 -- 第133页 阿蛮愤怒至极,用尽浑身力气撞向他们。 “干,这个臭丫鬟差点没撞断老子的命根子。”其中一人愤怒道,狠狠地推倒拦在他身前的阿蛮。 “嘿嘿,那你还能不能用了,不行的话我就一人享用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尝过一次,就算是做鬼也风流了。”另一个淫.笑着,伸手抓住陆明悦的脚腕便要往下拽。 南枝哭着压在陆明悦身上,却被男人一拳打晕了过去。 “碍眼的两个臭丫鬟,啊....”刚刚打晕南枝的男人只觉腿上一痛,低头一看见到方才的黑脸丫鬟正在狠狠地咬着他的腿肚子,当下大怒,从怀中掏出短刃,狠狠捅入阿蛮的腹部。 “蛮儿!”陆明悦大惊,欲挣扎相救,却被另一人牢牢地钳制住手腕。 鲁燕婉看向眼前混乱的场面,放声大笑:“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只可惜不能让她的丫鬟亲眼看到,她们高贵的小姐是怎么被人糟蹋的。 阿蛮吐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睛望向挣扎中的小姐,缓缓开口:“活下去,小姐,你要活下去。”随即,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滚开吧你!”男人不耐烦地一脚踢开紧握自己脚腕的阿蛮。笑着冲陆明悦扑过去。 看见倒在地上了无声息的阿蛮,陆明悦耳中嗡嗡作响,眸中燃烧起毁天灭地的怒气。 “噗”她喷出一口心头血,血迹喷溅到正在撕扯她衣服的二人身上。 “啊!啊!啊!” 那两个人顿觉被血喷溅上的皮肤像过了沸水一般疼痛,他们跪在地上呼喊着,挣扎着,却见沾上血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蚀,瞬间就看到了自己的白骨。 过了一会,他们二人再也叫不出声了,其中一人的脸已经快融化完,而另一人的手臂早已消失。 鲁燕婉站在舷门口,浑身打颤,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嘴中喃喃道:“妖女...一定是妖女...。” 正在此时,鲁能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推开妹妹,阴沉着脸看向仓内乱糟糟的一幕。 “哥哥,哥哥你来了,她...她是妖女,她的血能”鲁燕婉急急地拉扯鲁能的胳膊,想对他描绘刚才发生的可怕一幕。 “啪”一道耳光落在鲁燕婉脸上,力道之大,打得她踉跄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鲁燕婉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鲁能:“哥哥...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可是在为了这个妖女打我,难道哥哥你也被这个下贱的妖女迷走了魂吗?” 鲁能没有理会形若癫狂的妹妹,他几步走到陆明悦身前,用剑拨开地上两个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愧疚地望向倚靠在箱边的女人,见她的前襟被微微扯开,露出莹白的锁骨,此刻她正愤怒地盯向自己,鲁能慌张的移开双眼,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陆明悦身上。 “蛮儿...”陆明悦痛苦地呢喃,终是再扛不住,昏了过去。 耳畔传来若有若无的抽泣声,陆明悦睁开眼,看到南枝正趴在她身侧垂泪。 她坐起身,低头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斗篷,厌恶地扯开丢在地上。 “小姐...您醒了!”南枝抬起头,看到陆明悦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她连忙起身倒上一杯热茶。 “我昏迷多久了...”陆明悦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小姐已睡了一天一夜了,现正值子时。” 陆明悦看向四周,发现她们二人已经被移至到一个宽敞的套房内,舱内烛光闪烁,舷窗外依旧是漆黑一片。 “阿蛮...怎样了。”陆明悦垂眸,忍住眼眶内打转的眼泪。 南枝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洒了陆明悦一身。她赶忙放下茶杯,抿着嘴,替小姐擦拭衣裙上的茶水,忽然,她的手腕被小姐握住。 陆明悦感觉到南枝的手在不断地颤抖,最后,她扑进自己怀里,放声大哭,哽咽说:“他们...他们把阿蛮姐姐给...给海葬了。” 陆明悦拍拍南枝的的后背,眼中潸然泪下。 “小姐....若死的人是我就好了,奴婢这么没有用,只会哭,就是...就是小姐的拖累。” “南枝休要说傻话,你我都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为蛮儿报仇雪恨。”说道最后,陆明悦眸中冷若冰霜。 北朝,太傅府内。 “太傅大人,因西番一役,北朝已经有四年没有科举,如今科举将至,此刻正是咱们培养人手的大好时机,微臣见白秋水近期频频和备考学子开展诗会,礼贤下士,趁机笼络人心。若是您此时前往西番,定会错失多名未来的肱骨之臣。” 门右相一脸恨铁不成钢,他得知太傅要去西番寻找陆明悦的消息,立刻匆匆前来。却在见到太傅大人时大吃一惊。 以往意气风发的魏太傅现如今一脸阴郁,身后仿若罩有一团浓浓的黑云,压迫的人喘不上气。 在他心中,太傅大人抚定内外,励精图治,体恤百姓,不恋女色,集所有贤帝明君品格于一身,辅佐这样的千古一帝上位,是每一个忠臣毕生的梦想。 可是太傅自从遇到了那位有着祸国妖姬之色的陆姑娘,就变得...容易冲动起来。 门竹青面色肃然,他绝对不能让千古一帝损落在女人石榴裙下,若是太傅执意要去西番,他就撞死在石柱上,以他的鲜血来警示太傅! 魏宁侯对门竹青的话置若罔闻,唤过王势询问西番的情况。 -- 第134页 “禀太傅,派出的暗哨并没有在西番发现陆小姐的踪迹,我们在各个出关路口均放有人暗中排查,若是看到了陆姑娘的行踪...” “本候没有问你她的行踪,我要知道成璟是否还在西番。”魏宁侯冷冷地打断王势的禀报。 王势闻言略有一怔,待看到身旁张忠在冲他挤眉弄眼,才回过神来:“禀太傅,成璟将军并没有去西番,有线报说南疆乞洛公主病危,成将军一直守候在大公主身侧。” 魏宁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后冷冷地瞥向门竹青。 “右相多虑了,本候何时提过要前往西番?” 门竹青惊讶地张张嘴,却又听到太傅开口:“白家乃是百年望族,六部中稍微带点油水的部门那个不是白字为首,白秋水想要剔除族内的毒瘤,吸取新生力量,看似高瞻远瞩,只可惜,他到底是小看了族内的力量。” 门竹青恍然大悟。白秋水虽然在礼贤下士,招揽人才,但在更新换代的过程中,必然会触及白家老一辈族人的利益,白秋水刚刚当上族长,若是他们趁机从中挑拨...让白家人窝里斗,岂不妙哉。 “太傅英明!” 魏宁侯面无表情地看向跪地叩拜的门右相,内心毫无波澜。陆明悦离他而去又如何,天下美人何其多,等他登上帝王之位,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就算失去了心尖的那团嫩肉,亦不会让他伤筋动骨分毫,他还是那个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魏宁侯。 第74章 .南疆、成璟墨眸微沉,似是陷入到了一段不好的回忆中 陆明悦这几日脑袋发沉, 时常一睡就是多半日,朦朦胧胧中,感受到一双温暖的大手在她腮边轻抚。 “太傅...” 大手顿时停止在美人腮边。 陆明悦慢慢地睁开了眼, 眼前出现成璟担忧的面庞。 “表哥?怎么会是你...” 陆明悦惊讶地睁大眼, 晃晃悠悠坐起身,成璟俯身握住她纤弱的肩膀。 “傻丫头, 除了我, 还会有谁会真心惦念你。”成璟微微一笑,露出两颗白净的虎牙。 “鲁将军所乘...那几艘船上的密矿可是要交给表哥?” “不错,鲁能在霸州找到白家准备交付给胡人的密矿,暗中截下,再寻机会运到南疆。” 成璟心疼地看向面容憔悴的表妹,方才在她沉睡的时候, 他已经透过薄纱看到陆明悦洁白无瑕的手臂, 不过他并不介意。 “南疆王若是想要密矿, 为何不直接向北朝购买?”陆明悦实在难以想象,碌碌无为的南疆王何时生出了这等野心, 竟敢暗中窃取北朝密矿。 成璟眼中显露出一丝嘲色:“南疆王并不知晓此时。” 陆明悦大惊, “表哥...你为何要这样做?南疆并不需利刃拓宽疆土。北朝也对南疆也无侵犯之事念。” “自然是让魏宁侯和白家相斗, 让整个北朝和胡人相斗!”成璟笑答,眸中闪烁气兴奋的亮光。 白家要交付给胡人的密矿突然被人劫走,再加上鲁能刻意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们自然会怀疑是魏宁侯所为,而魏宁侯没有寻得密矿, 定会以为白家已经和胡人交易完毕, 如此一来, 就等着他们两方谁先出手。 陆明悦突然觉得眼前的成璟变得十分陌生, 她不解问道:“魏太傅曾经协助南疆平定内乱,表哥怎可以德报怨,若是被南疆王发现你...” “魏宁侯那里是在帮南疆,他分明就是在南疆身侧放了一只猛虎,你宁可把乌轲之女的下落告知他,也不愿与我透露,究竟是为何?不仅如此,你还主动帮他解了食心蛊,难道你真的...对他心生爱慕?” 陆明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食心蛊一事居然出自成璟之手,当时,她还以为是罗尚姬想借太傅之手至她于死地。 成璟看向眼前憔悴不语的陆明悦,不忍心再逼迫于她,宽慰道:“明悦你年纪尚小,被魏宁侯蛊惑,错把他的风花雪月,甜言蜜语当作一片真心,表哥不会怪你,但你已回到南疆,就该把北朝的人和事放下。”他把娇人揽在怀中,轻声安抚。 陆明悦却是奋力地推开成璟,水汪汪的大眼里全无往日的依恋,眸中冰冷:“成大将军可知,阿蛮死了?” 成璟闻言,眼中隐有怒气,但依旧压抑下来。 时隔一年不见,本以为再与表妹相见,她会欣喜万分,扑倒在他怀中倾诉对自己的思念,没想到,却因魏宁侯的横插一脚,会让以前温顺的表妹变得如此固执。 “鲁将军已将此时告知于我,并且惩戒他的妹妹。阿蛮一片忠心,我会让族长为她念上十日转世经。” “表哥可知阿蛮是如何死的?”陆明悦仿若没听到成璟的劝慰,冷言嘲讽:“就在成大驸马绑我回南疆的路上,蛮儿为要保护明悦不受恶人所辱,在我眼前被那两个畜生捅死,最后丢入海中,死无全尸!” 说到最后,陆明悦声嘶力竭,惨白的脸上也因激动涌上了病态的潮红。 “够了!”成璟亦是被陆明悦口中那声成大驸马激怒,冷下了脸。 鲁能在下船时就已和他禀明事情的经过,当得知陆明悦差点被人所辱时,他亦是愤怒至极,只想把鲁能那个歹毒的妹妹丢进海里喂鱼,怎奈,鲁将军在他日后对付魏宁侯的计划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时还惩戒不得。 -- 第135页 “表哥可是觉得,我已被魏太傅霸占了身子,再多上几个地痞流氓欺辱,也无甚区别?” “胡说,我怎么这样想,明悦,方才表哥也是一时恼火,才会口不择言。且再过几日,你就会明白我的真心。”成璟重新抱住陆明悦,这次,怀中的表妹倒是没有挣扎。 陆明悦垂眸,敛下眼中冰冷的寒意。 十日后,南疆王病逝,大公主乞洛因痛失父亲,病上加病,传闻已是行将就木。还好此时有南疆驸马替大公主奔波,赢得王庭上下一片拥戴。 当然,在这之中亦有反对声,有几位对乞洛公主忠心耿耿的族长出言质问大驸马:为何南疆王出殡那日,大公主也不曾现身,南疆王庭岂容你一个外姓人氏插手,更何况成驸马身上没有一丁点南疆血液,凭什么对我们这些正统的南疆族长发号施令。 成璟闻言亦不恼怒,此刻他正坐在足金打造的万蟒椅中,扶手上的悬空而立金蛇吐着信子,阴冷地盯向庭内各族的首领。 “大公主小产后一直卧病在床,成某身为其夫,既当替公主分担庭内政事,若是月长老不服成某执政,尽可带着族人离开。” “哼,月星蝉我一日见不到大公主,便不会归顺于王庭。”月族长面露不屑地看向王座上的成璟,心念不过就是靠着大公主上位的小白脸,这种野蛮的异族人怎配让她臣服,说罢,便带领族人离去。 “在场的族长,还有谁和月族长有同样的想法,亦可离去。”成璟笑着看向台下的众人。 一整议论声响起,又有几位族长带着族人离去,成璟果真没有阻拦,只是望向他们离去的眸中不含一丝暖意。 当晚,还未离开泰城的几位族长被屠杀殆尽,他们的头颅被高高地悬挂在泰城城门之上,这番血腥手段,瞬间镇压住了王庭内各位族长摇摆不定的心。 异族人又如何,如今兵权全部握在大驸马手中,只要能保住头身不分离,王位上的人是谁,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在此期间,陆明悦一直被囚禁在大公主曾经居住的金麟殿内,南枝亦在陆明悦的请求下被带入殿内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小姐,奴婢见你今晨又蹬了被子,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可是又梦魇了?”南枝替明悦鬓发,用象牙篦子不轻不重地压着她的头皮,想缓解一下小姐的疲惫。 “嗯。”陆明悦闭上眼,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的确是梦魇了,自从得知鲁能已在暗中追随成璟,她就心神不宁,昨夜她梦到太傅领兵前往胡地寻找密矿下落,正当他与忽拓野缠斗时,鲁能在背后暗暗举起了弓弩。 带血的箭头从太傅胸口穿过,陆明悦看到铁骨铮铮的太傅从马上跌落,刺眼的鲜血在浸湿了他胸前的胃甲,他薄唇轻启,深邃的凤眼狠狠盯向自己,缓缓道:“陆明悦,你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陆明悦无奈苦笑,不知道她梦中的太傅为何会说出此言,可是因自己糟蹋了谛仙一片真心而心存愧疚。 不过谛仙大人在北朝甚是吃香,想必在自己离开后,会有更多香娇玉软填补上她的位置。 “大驸马...”耳边传来侍女们的叩拜声,陆明悦睁开眼,见南枝害怕地躲在她身后。 如今的成璟恰如当年魏太傅一般,只不过是换作王女来挟持,更值得畅快的是,南疆还没有如白家一般棘手的敌人。 陆明悦望向春光得意的成璟,此刻他已穿上南疆王才可着装的金红绿刺绣蟒纹长袍,高贵的锦袍穿在身材健硕,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身上,确实比前一任南疆王养眼得多。 “怎么又梦魇了?”成璟接过南枝手中的象牙篦子,站在陆明悦身后,俯下身细细地帮她梳拢如墨一般的青丝。 陆明悦摆摆手示意南枝退下,垂头看向自己指尖血红的蔻丹,淡淡说:“可能是突然到了南疆,还有点不习惯。” 成璟手中一顿,语气却还是如以往一般温柔:“可是还在为阿蛮伤心,我答应你,等到鲁能替我办完差事,即可杀掉他妹妹为你出气。” 陆明悦嫣然一笑:“届时,表哥可否把她交到明悦手中处理?” 成璟微微一滞,他已记不清有多久未曾见到表妹的笑颜,都快忘记她的小表妹已经悄然张开,妩媚的容颜就如极品的情盅,诱得他垂头轻嗅美人雪颈处的馨香。 陆明悦感受到成璟的逼近,微微挪动身子,却被他的双手牢牢握住香肩。 “表妹不要担心,表哥不是魏宁侯那种卑鄙小人,在没有给你名分之前,定然不会唐突表妹。”说完,成璟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中的香软。 陆明悦看向铜镜中的成璟,见他面色红润,红唇挂笑,一点都没有要死了夫人的悲痛感。 “表哥,我与乞洛公主也算是旧识,如今她身在病中,我理应去探望。” 成璟微微蹙眉,叹了口气:“乞洛自从小产后,性情大变,她本就不喜表妹,我怕你去后,反而刺激她对你恶语相加。” 陆明悦闻言便没有再坚持,只是好奇地问:“大公主是因何原因小产?” 成璟墨眸微沉,似是陷入到了一段不好的回忆中。 第75章 .蛊王归体、成璟面无惧色,甚至脸上还挂着和睦的微笑,也不知是不是面具戴得久了,已然摘不下来 “成璟, 你为何要窃取我的金蛇兵符,现在并无战事,泰城附近为何要驻扎这么多兵马?” -- 第136页 乞洛公主握紧手中的文书, 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与他同床共枕的男人。 “公主既然偷偷翻看我锁起来的文书, 定然早起了疑心,就不必再问如此幼稚的问题。” 成璟面无惧色, 甚至脸上还挂着和睦的微笑, 也不知是不是面具戴得久了,已然摘不下来。 “你...你可是要学北朝的魏太傅...”乞洛公主指尖冰凉,腹部传来一阵紧缩,提醒着自己,她已和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男子有了骨血。 成璟不屑地轻笑一声:“我怎会像他一般愚蠢,留下亲手弑君的恶名, 只不过大王年事已高, 很有可能身患恶疾而终, 而她的王女在小产后因痛失父亲和孩子,悲痛欲绝, 追随离去。所以, 这南疆的天下, 便顺理成章地由驸马接手,这样的结果,爱妻你可否满意?” 乞洛公主如堕冰窟, 她想起成璟在睡前递给自己的那碗养胎药,随着腹中的绞痛越来越难以忍受, 她痛苦地大喊:“你...不是人, 居然对自己的骨肉...” “公主怎知你怀里就是我的骨肉, 新婚那夜, 成某可是一直睡在书房。” “不可能...不可能...”乞洛似被闪电击中,瞬间呆立住,往日与驸马相处中的疑惑顿时开解:漆黑的洞房花烛夜,热情似火的男子,从此再没有亲近过她的夫君。 她还以为成璟的对自己的冷漠,是因为得知陆明悦已被送去南疆侍奉魏太傅。 “公主新婚之夜赏下的酒,被成某随手赏给侍卫,那想到公主如此下贱,只一夜就和成某的侍卫珠胎暗结。不过如此也好,若不是你怀上身孕,放手权政,我只怕还不能这么快收服各族族长。” 乞洛瘫坐在地上,汗水从额间滑落,她感受到大腿处汩汩涌出的鲜血,和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想要开口呼救,却已无力出声,只能恶狠狠地盯向眼前的男子。 “来人,大公主不慎摔伤,快去请御医,公主身边的人,因看照不周,通通拖下去仗毙。” 成璟闭上眼,掩去眸中的血色,平静地替陆明悦簪上一支洁白的象牙发钗,缓缓开口道:“乞洛因忧思大王的病情,失神摔倒,可惜御医赶来时,她肚中的孩子就已经...” 陆明悦闻言,心中一抽,她安抚道:“听表哥这么说,大公主应是痛失两位亲人,所以才会久病不起,表哥你身为乞洛公主的夫君,应该多多陪在她身边才是。” 成璟正欲出言,却听到呼啦一声响,原是屋内的一个侍女不小心将茶点打翻。 侍女惶恐地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陆明悦突然觉得,眼前的侍女有些眼熟。 “这般毛手毛脚,怎么能伺候好主子,来人...”成璟的封王大典还未举行,却已有南疆王的架势。 “表哥,明悦刚刚来到南疆,不想落下苛责下人的名声。”陆明悦开口为侍女求情。 也罢,成璟宠溺地看向人美心善的表妹,只想快快给她名分,好让表妹和他一起共享南疆繁华,他们二人再也不用被当作异族人而备受欺凌。 在陆明悦的劝慰下,成璟没有留在殿内用膳,而是去陪同大公主。 在晚膳时,陆明悦又看到了那位侍女,见她脸颊上高高肿起的掌印,陆明悦唤南枝拿出夏枯膏。 “主人,万万不可...是奴婢笨手笨脚打坏了茶盏,理应受到责罚。”侍女见陆明悦要亲手为她上药,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以前担任圣女的时候,犯下的错可比你可严重多了,最后还是大公主仁慈,不仅留我性命,还愿意给我指了另一条明路...只可惜,善人未得善报。” 小侍女听完陆明悦的话后,略微愣了一会神,直到冰凉地夏枯膏敷在面上,才惊恐地垂下双眸,不敢去直视陆明悦的双眼。 陆明悦似是没有发现小侍女的恐惧,一边为她涂药一边同南枝抱怨:“虽然在南疆呆了十几年,却还是被太傅府的锦衣玉食养刁钻了,这几日甚是惦念那道珍珠酥皮鸡。” 南枝端过清水为陆明悦洗去手上的膏药,忧心道:“太傅为姑娘安排的药膳要吃上三年,现在突然中断,也不知道再回去的时候要不要重新开始?” 陆明悦脸上浮上一抹忧思:“除非大公主痊愈,否则表哥是不会放我离去的。” 小侍女见药已敷好,低声谢过,随后便匆匆离去。 “小姐”南枝见那位侍女已经离去,拍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方才奴婢说的话没有什么破绽吧。” 陆明悦微微一笑:“就你那干巴巴的几句话,能露什么破绽,且坐下跟我一起用膳吧。” 南枝还是不放心,追问道:“小姐为什么要叮嘱奴婢说那番话,万一那位侍女私下禀告给成将军,那...成将军岂不对小姐起了疑心。” 陆明悦不紧不慢地捞起一勺鱼羹品尝,随即嫌弃地皱了皱眉,方才她说的话有一半起码是真的,太傅为了哄陆明悦乖乖服用药膳,请来了北朝最好的厨子在每日三餐上精心搭配,现在她的舌头还真有点被太傅养刁钻了。 只这一口,她居然唱出了鱼羹中的土腥味。 “成将军怕是早就对我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禁足我于殿内。” 陆明悦没有对南枝讲,方才她觉得那位小侍女面熟,琢磨半日后才想到,原是因她长得有点像大公主身边的一位侍女。 -- 第137页 乞洛公主在小产后,她殿内的奴仆全部因失责被仗毙,方才成璟正在与自己诉说大公主小产的原因,这位侍女就失手打破茶点,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惊慌失措? 入夜,陆明悦躺在床上,脑中还在想着鲁能叛变一事,不禁有些辗转难眠,在翻身中,她突然感到床垫下有一硬物,于是好奇地撩开锦垫。 一小巴掌大小的密封瓷瓶居然藏在床板上。 陆明悦伸手拿起赤红色的瓷瓶,霎时间,原本慵懒侧卧的她挺直了身子,虽然隔着一层瓶璧,但她仍然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 瓷瓶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召唤,霎时间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月光下,陆明悦眉眼含笑,她轻轻地抚摸瓶身,低声道:“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瓷瓶慢慢停止了颤动,静静地卧在陆明悦掌中。 日子一晃,半个月便过去了,在此期间,乞洛公主虽然未曾出面,但却颁布了亲手书写的诏书,并交出金蛇兵符,传位成驸马于新一任南疆王,册封礼典礼会在一周后举行。 这日,成璟神采飞扬地迈进殿内,见陆明悦侧身歪在榻上,手上还拿着一本市井话本,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表妹在看什么?”成璟坐在沿塌坐下,欣赏眼前美人慵懒的风姿。 “怪力乱神之道”陆明悦放下书,对成璟嫣然一笑:“表哥看上去心情很好,可是大公主的病有所好转?” “乞洛还是老样子,明悦,今早圣殿的几位长老找到我,想让我把罗尚姬放出水牢。” “表哥...可是已经同意了?”陆明悦垂眸,慢慢握紧手中的书。 “在四日后的在册封典礼上,我需要得到圣殿的朝拜,届时,必要有圣女坐镇,更何况,罗尚姬可以治好鲁能妹妹的残腿。” 陆明悦轻轻一笑:“表哥怕是早就应下鲁将军此事,所以才能让他义无反顾的投靠于你。” 成璟把一脸委屈的陆明悦揽入怀中,低声安抚:“明悦,你心中的不甘表哥全都明白,你我从小在南疆长大,受到的排挤与轻视不计其数,你且放心,等我政权稳定那日,就与你大婚。” 大婚一词,通常都用于南疆王室之中,成璟怎会如此确定大公主命不久矣? 待到成璟离去,陆明悦命身边的人都退下,她叮嘱南枝,稍后她可能会陷入沉睡,在此期间,不用尝试唤醒她。 南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明悦俯身在她耳畔悄声低语,南枝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忧心忡忡地退出殿外。 待殿内只剩自己一人。陆明悦拿出那晚在床下藏着的瓷瓶,她捏碎瓶口的封泥,一只红色的蛊虫从瓶口飞出,似闪电般撞向陆明悦的眉心,随即消失不见。 在蛊虫消失的一霎那,陆明悦便合上双眼栽倒在床榻上。 这一睡,便足足过了三日。在此期间,成璟带了数位御医前来,几位年迈的御医围着陆明悦转了半日,观其面色红润,脉象平稳,比刚刚到南疆时的摧枯拉朽之相强上百倍。 “回驸马,陆姑娘只是在睡觉,而且观其气色,似是在睡梦中康复。” 成璟微微蹙眉,唤来南枝问:“表妹最近可有服用什么补药?” 南枝想了想回答:“都是一些驸马送来的补品,睡前小姐多喝了几晚灵芝汤。” “驸马不必忧心,陆姑娘刚来南疆时精血尽失,现在看了,可能是补药已经起了效用,只是姑娘之前亏空的太厉害了,所以可能需要多睡上几日。”御医在一旁安抚。 听了御医的话,成璟放下心来,只可惜,明日他的封王大典,表妹不能参加。 第76章 .再见故人、你为何要帮我,你就不恨我吗 翌日清晨, 南疆泰城一片喜气洋洋,晨光把金光闪闪王庭宫殿照得更加金碧辉煌,新一任南疆王即将在今日即位, 邻国南洋和北朝皆派出使臣前来恭贺。 在以前大公主所居住的殿内, 一名小侍女正立在赤金勾阑侧,她听到圣坛传来撞击钟磬所发出空荡的回声, 脸上露出的绝望的神情。 “可算找到个人了, 小姐还在殿内睡着,你快去给小姐净个面。”南枝冲小侍女喊话。 “南枝姐姐...奴婢只是个做粗活的,亲身伺候这种...” “现下一个人都找不到,我还要给小姐准备苏醒时服用的汤水,你就快去吧,反正小姐还没醒, 你随便擦两下即可。”南枝把面盆和手帕强行塞到小侍女手中, 随即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小侍女只好缓缓向殿内走去, 往日森严的殿中冷冷清清,也不知内侍们都去那里偷闲。 待走至床前, 小侍女呆呆地望向床上的美人。 真当是国色天香, 花颜月貌之姿。 她还记得大公主平日里有多羡慕陆圣女的姿容, 私下里模仿她的穿戴,举止,还偶尔会问及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亦记得陆圣女被拖出水牢, 带到大公主殿内时的一身狼狈,当时她于心不忍如此美丽的女子站在殿外瑟瑟发抖, 于是拿来一套干净衣裙让她在屋内换上。 “多谢, 敢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待明悦回到水牢内, 定会为姐姐念上几遍福经。” 她见陆明悦星眸含笑,即便发鬓间的水珠在不断滴落,却难掩她姿色天然。 “陆姑娘不必客气,唤我半夏即可。” 小侍女在盆内浸湿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陆明悦白嫩细滑的脸颊。 -- 第138页 突然,躺在榻上的人睁开了双眼,冲小侍女嫣然一笑:“半夏姐姐,许久未见。” 半夏惊吓得从床上跌落,铜盆亦被她打翻在地,“咣当”一声脆响,在空旷的殿内余音不绝。 地上的凉水浸湿了半夏的衣裙,也在提醒她自己不是在做梦。 陆明悦不紧不慢地迈下床,扶起呆若木鸡的半夏,缓缓道:“恕明悦眼拙,居然过了这么久才认出小恩人。”说完,用掉在床上的手帕擦拭掉半夏脸上的妆容。 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半夏亦从开始的惊慌归于平静,她双膝跪地道:“请姑娘救救大公主殿下。” 陆明悦没有再去扶半夏,只是端坐在床上,神色肃然道:“可你把蛊王放在我床下?” “不错,奴婢找到古长老,暗中告知她您在金麟殿,古长老便托付奴婢把装有蛊王的瓷盘悄悄给你。” “大公主究竟为何小产?” “是成驸马,他在大公主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南枝把那日她偷偷守在殿外的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陆明悦。 “后来,阿桑老用相貌和奴婢有几分相似的殿外侍女暗中替换下奴婢,让我趁机逃出内殿,找到对大公主忠心耿耿的月族长禀明此事。” 说到这里,半夏面露悲色:“可惜成驸马疑心太重,严格看守进出殿的宫人,奴婢不曾逮到机会逃出去,然后,便听到月族长已被斩首的消息。” 听闻半夏的一番话后,陆明悦双手冰凉,她本以为成璟不过是趁机在大公主小产后夺取南疆政权,没想到...他居然在和乞洛大婚那日就开始在暗中布局...成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窗外,钟磬声再次响起,等到鼓声结束,就意味着封王大礼已经完成,各个族长都会叩拜新任的南疆王,在庆典结束后,南疆圣女还会手持圣器,亲自为南疆王净尘,代表着圣殿的归顺。 “走!”陆明悦拉起地上的半夏,毫不犹豫道:“现在,带我去见大公主。” “可是...大公主被关押在偏殿,那里有重兵把守...” 半夏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陆明悦只是随意地挥挥手,就有几名侍女从屏风后走出,她们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站在陆明悦身前。 怪不得她方才进殿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瞧见,原来都已经被陆姑娘下了迷魂蛊。 “把你的宫牌给我,再脱下衣裙。”陆明悦一声令下,那位领头的侍女立刻开始退下衣裙。 待乔装完毕,半夏带着陆明悦向偏殿走去。 许是因为册封典礼的缘故,她们二人畅行无阻,一直到了偏殿外。 成璟心思缜密,即便在今日称王,也没有松懈对偏殿的严加封锁。 躲过来来往往的侍卫,陆明悦和半夏藏在殿外一颗苍天大树下,她手掌轻轻抚摸粗糙的树皮,霎时间,一根粗大的树杈似是活了一般,缠绕住她们二人,把她们送到树顶。 借着树枝的遮掩,陆明悦打量起殿内的地形,看到有一处院落外的守兵格外多,想必就是囚禁大公主的院子。 趁着巡逻兵走过的间隙,陆明悦催动树枝把二人平稳地放置在便殿内。 半夏惊讶地合不拢嘴,这...就是圣殿中的驭灵术吗?为何陆姑娘使用起来如此驾轻就熟,她以往见圣女和几位长老催动灵植时,都是憋的一脸通红,恨得不要当场出恭的架势。 其实陆明悦也在感叹,蛊王归体后,她终于不用再时刻放血。 大公主院外,正有四位侍卫守在门口,随着钟磬的结束,他们知道自己所效忠的成驸马终于称王。 这时,几位侍女端着午膳鱼贯而入。 侍卫正欲放行,突然发现走在末端的侍女尤为美艳,王庭内统一着装的桃色纱裙,却被她穿出了洛神仙女的妩媚风姿。 一根□□在陆明悦面前落下。 “让我瞧瞧你的宫牌!”说完,侍卫的手掌便直直冲眼前侍女的纤腰伸去。 陆明悦轻轻拨开袭来的手掌,摘下腰间的宫牌递给侍卫,柔声道:“今天姐姐们都去主殿了伺候贵人,便让我前来顶替差事。” 那名侍卫只觉得宫娥的小手甚是柔嫩,正欲一把抓住,却觉手背略有一痒。 “常九,怎么了?”守在对面的侍卫见常九久久不语,顿生警觉。 “无事,你们进去吧。”常久把宫牌还给陆明悦,垂眸立正,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走在陆明悦身前的半夏只觉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不知陆姑娘又用了什么方法,让方才生疑心的侍卫放他们一马。 跟随着前面几位侍女的脚步,二人终于进入大公主所在的屋内。 进入屋中,迎面而来的中药味甚是刺鼻,不过也难掩其中曼陀罗花的香气。 饶是陆明悦已做好准备,但看到床上枯瘦如柴,面色枯败的乞洛公主,仍是大吃一惊。 “关上...关上窗户,本宫不想...不想听到这声音。”乞洛如干枯的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痛苦地挣扎着,钟磬声结束,喜庆地锣鼓声传来,犹如一道道雷击,劈入她脑中。 陆明悦看到身侧的半夏在微微颤抖,知道她已在忍耐的极限,于是放出差魂萤,瞬间控制住屋内所有的侍女。 “大公主...”半夏扑倒在床侧,悲切地望向床上似干尸一般的乞洛公主。 -- 第139页 乞洛公主涣散的双眼渐渐聚焦,直勾勾地盯了半夏半响,才开口问:“半夏,本宫是已经死了吗?终究还是让他得逞了。” “大公主, 您没有死,只是...奴婢辜负了您和阿桑老的重托,月族长已经...已经死了。” 乞洛公主听到半夏的话,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嘲地一笑:“本宫早就想到了,驸马他为了谋得王位,连我都可以算计,又怎会放过本宫身边的老人...” “大公主,南洋那方,可还有你的亲信?” 乞洛公主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间抬头,眸中精光大闪,脸颊似回光返照般涌起了激动的红晕。 “陆明悦...你怎会在此,咳咳咳...” 陆明悦叹了口气,拔下发鬓上的珠钗,扎破自己的手指,把指尖滴落的鲜血缓缓滴入大公主口内。 万蛇窟中得以生,圣女心血解千毒 这是圣殿内千百年交口相传的半首诗句。 乞洛呆呆地看向眼前千娇百媚的女子,想到一年前,她还跪在自己脚下,生死去留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你可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乞洛感觉身上正在流失的体力逐渐停止。 “大公主若是这样想,就当明悦没有来过。”陆明悦从怀内掏出两个瓷瓶,放在大公主身侧,不咸不淡道:“瓶内的药可解曼陀罗花毒。而这一瓶,是孟婆丹。” 孟婆丹是一种迷药,在服用后会心脉近失两个时辰,随即慢慢苏醒,服药之人仿若到上黄泉一游,但还未饮上一口孟婆汤,便又返回阳间。 “你为何要帮我,你就不恨我吗?” “大公主,明悦也是瞒着殿中的眼线偷溜出来,时间有限,你若有什么底牌还是尽快亮出来,成璟已然称王,你的性命已对他无足轻重。” “是啊,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好容他迎娶真正惦念的女子。” 乞洛说完,看到陆明悦面无波澜,于是自嘲一笑:“抱歉,本宫就是忍不住心里的醋意,要知道本宫能给他的,比你多上万倍。” 陆明悦漠然道:“明悦也不知,不过大公主若能度过此劫,待坐上王位之时,再问你的夫君即可。” 乞洛凄然一笑,俯身在陆明悦身侧,低声耳语....。 第77章 .巫蛊大赛、大巫桀桀一笑,狭小的双眼盯向南疆王身旁那道明媚身影 成璟今日心情畅快, 面对亲臣地频频敬酒,皆是来者不拒,为了今日, 他已经卧薪尝胆二十五年, 不过,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一个小小的南疆, 只是他的一个跳板。 日落夕阳,他望向北方,眸中的落日映得他瞳色如血。 狗皇帝欠下他成家的血债,就让整个北朝偿还! 陆明悦正准备歇下,突闻“嘭”一声响,殿门被猛然推开。 “大王。”殿内侍女纷纷跪地, 拜见新一任南疆王。 人还未近身, 陆明悦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 紧接着,她的手腕就被成璟一把握住。 “表妹, 你终于醒了, 可惜错过了表哥的封王大典, 你可为本王开心?”成璟把陆明悦的柔荑放在鼻端轻嗅,能够与滔天权势气息相比的,也只有美人身上的馨香。 陆明悦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平静地望向脸上满脸红光的成璟,不知是不是权势污人心志, 她回忆中的那双清澈双眸已然不见, 眼前畅然大笑之人的双眸是如此浑浊不堪。 “我以为表哥不喜玩弄权术, 只是一腔热忱为国为民。”陆明悦淡淡回答。 成璟闻言放声大笑, 待他终于止住笑声,眼中却是一片冰凉,他紧紧握住陆明悦的双肩,森然开口:“一腔热忱能有何用?可以调动几营兵马,可能驱策几位朝臣?又能在昏君满门抄斩之时抵上几条性命?” 陆明悦柳眉微蹙,垂眸不去看眼前面目狰狞的熟悉面庞。 成璟却狠狠板过陆明悦白皙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继续道:“本王当年靠着一腔热忱,出兵南洋,就是为了用军功换取你的性命,可是结果呢,等我凯旋归来之日,却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子已经被送到他人榻上。” 陆明悦冷冷地看向成璟,嘲弄一笑道:“所以表哥悲愤不已,在明悦前往北朝的路上便迫不及待地做了大驸马?” “本王迎娶那个贱人,还不是为了你!” “表哥娶大公主,只是为了王位....” “啪!”感觉面上火辣辣地疼痛,陆明悦轻蔑地看向眼前满脸戾气的成璟。 美人眸中的轻蔑之色与他脑中挥之不去的嘲弄眼神重叠在一起,成璟忍不住伸出手,紧紧地掐住了陆明悦细白的脖颈。 殿内的侍女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小姐”南枝见状,扑上前来,却被成璟一脚踹至屋角。 陆明悦脚尖离地,脸上因窒息变得青紫,眼中滑过一行清泪,滴到成璟手面上。 似是被烈火灼烧了一般,成璟猛然间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咳...咳...咳”陆明悦跪在地上,大口呼吸。 “明悦...本王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脑子一热,表哥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成璟慌张地把陆明悦揽在怀中,感受到美人鲜活的心跳,才稳下心神。 陆明悦无力地倚靠在成璟肩上,看见躺在屋角的南枝缓缓爬身,才松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大王今夜饮太多的酒...” -- 第140页 成璟喜极而泣:“本王就知道,无论怎样,明悦都会原谅表哥,就如本王不介意你被魏宁侯...明悦,下月咱们就大婚。” “明悦残花败柳之身,不配南疆王后之位。” 耳边传来成璟阴沉的低笑:“傻表妹,王庭内若有人敢反对,本王便灭他全族。” 成璟走后,南枝跪在陆明悦身侧,心疼地看向小姐莹白脖颈上的一抹瘀痕,忍不住开始抽泣:“小姐在往日里,就算是把太傅惹急了,也没见太傅大人对你下过这么重的手。” 陆明悦自嘲一笑,声音沙哑道:“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南枝赶忙抿紧嘴巴,拿出伤药在小姐伤处细细涂抹。 就在成璟离开金麟殿当晚,传出大公主薨落的消息。 公主大丧过后,王庭内就有人提出,希望南疆王尽快纳后,好充盈王室血脉。 不过此事却是急不得,因为十年一届的巫蛊大赛即将在南疆举办。 南疆和南洋在很久以前原本是一国,名叫南国,南国中有一座朝殿,殿中分为巫蛊两派,其中巫蛊术最高的人被唤做神女。朝殿中的神女拥有绝对的权利,甚至可以左右南朝的王室。 后来南国因内乱分裂成南疆和南洋两国,朝殿也随之被拆分而来,擅长巫术的大巫们跟随了南洋王,而擅长盅术的长老们则在南疆成立圣殿。 但是神女的权杖一直被大巫和圣殿所争夺,后来为了勉励后人,巫族和圣殿每隔上十年,便会举行巫蛊大赛,谁若能在大赛中取胜,就能拥有神女权杖的镇守权。 镇守权杖在南疆和南洋两国看来是一件极为荣耀之事,十年前的大赛在南洋举行,不过被圣殿赢走权杖。 成璟刚刚即位,对此次大赛甚是看中,若是神女的权杖在他担任南疆王期间被南洋赢走,定会惹得民心不满。 很快,便到了巫蛊大赛那日,陆明悦脸戴面纱,随成璟一起登上观赏台。 台下的众臣和族长们不由纷纷好奇,坐在新任南疆一旁的女子究竟是谁? 随着鼓声大作,比赛正式开始,陆明悦朝南疆的队伍望去,为首的自然是圣女罗尚姬,在罗尚姬身后的则是徐长老和古长老。 看到许久未曾谋面的古长老,陆明悦露在面纱外的大眼隐现泪花,古长老似是发现脸陆明悦的目光,朝她所在的台上淡淡地扫了一眼。 “表妹若是想念古长老,你我大婚之时,让古长老代为主持可好?” 耳边传来成璟的柔声相问,陆明悦摇摇头,妩媚的大眼中满是忧色:“每届的巫蛊大赛都十分危险,古长老年纪大了,圣女为何不让其他长老出赛。” 过了半响,成璟才缓缓开口:“表妹不知,你离开这一年,有几位长老都退位了,” 陆明悦在内心暗叹,也不知那些长老是安然退位,还是被身边这位刚愎自用的南疆王关入水牢。 第一场比赛,罗尚姬先出场,南洋派出一位资历老练的大巫。 二人比斗的是毒术,罗尚姬操控的是黑虎蛇王,对面的大巫则放出了自己的金舌蟾蜍。罗尚姬曾与陆明悦一同进入万蛇窟历炼,对于毒术还是颇有造诣。 不过对面的南洋大巫也非同寻常,她手中的金舌蟾蜍百年难遇,此蟾蜍舌头呈金黄色,每次伸出舌头打到罗尚姬操控的黑虎蛇,都能刮下几片黑磷。 几个来回之下,罗尚姬险险胜出,带着快被“舔”秃鳞的黑虎蛇退下场。 南疆这方的百姓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成璟亦是眉开眼笑,而在观景台上的陆明悦却是柳眉微蹙,不安地望向古长老。 强者往往都会在最后出场,南洋的巫王还未出战,这次大赛对南疆实为不利。 果然不出陆明悦所料,在第二场的摄魂术中,徐长老一败涂地,被对方控制神志后居然指着新任的南疆王破口大骂异族种。 成璟阴沉着脸,让人把神智不清的徐长老拖下去。 终于轮到古长老上场,陆明悦看向对方派出的巫王,不由瞳孔一缩。 若是阿蛮还在,看到台上身形短小的巫王定会说一句,闽夫人究竟有几个姐妹? “古长老,多年未见,你那名爱徒今日怎么没有上场? “爱徒已退出圣殿,不问世事。” 大巫桀桀一笑,狭小的双眼盯向南疆王身旁那道明媚身影。 “原来是厌弃了圣女之位,想要做金尊玉贵的王后,哼,倒是可惜她的一身本领。”巫王慧眼识金,即便陆明悦蒙着面,亦被她一眼认出。 古长老没有接话,只是掏出了骨笛,放在唇边,准备迎敌。 第三场,比得就是驭灵术。 巫王看到古长老手中的骨笛,不屑地哼冷一声:“阿古,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固步自封了。”说完,巫王从怀中掏出一块酒盏大小的圆形骨头。 “那是....猴头血笛”罗尚姬在一旁惊呼。 古长老稀疏的长眉高高挑起,惊讶道:“想不到传说中的猴头血笛竟被你炼出来了,不过驭灵之道讲得是人驭灵器,并非灵器驭人。” “哼,那便请古长老赐教。”巫王吹响手中的猴头血笛,霎时间,台下周遭的草木都变了色,迅速枯败下去。 古长老这方的笛音也随之响起,不似巫王刺耳的笛声,古长老唇下的笛音仿若涓涓细流,把来势汹汹的黄尘拦截在内,用清澈的溪流包裹住肆虐的黄沙。 -- 第141页 “吱”刺耳的笛音似是一道疾风,冲破了溪流的束缚,继续向前横冲直撞。 古长老仿若被狂风击面,踉跄地后退两步。胜负已分,可是巫王并未收手,此刻她双目赤红,和手中鲜红欲滴的猴头骨笛仿佛相融在一起。 古长老被巫王刺耳的笛音所压迫,耳中都流淌出了鲜血。 “呜”一道闷沉的笛声加入其中,众人顺着笛音朝台上望去,见到南疆王身侧的那位美人已经揭下面纱,她绛红的唇下正放有一支莹白象牙笛。 第78章 .归位、喜怒无常的罗刹女又归位了 “是···圣女殿下”围观的百姓们认出了台上明艳的女子居然是前任圣女。 陆明悦吹奏的笛声不似涓涓细流, 闷沉的笛音仿若阵阵雷雨,把漫天的狂沙尽数打落,最终化为一滩黄水, 流入大地之下。 巫王赤红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 她呆呆地望向观赏台上的女子,沙哑着声问:“你用的是什么笛?” 陆明悦微微一笑, 把手中的象牙笛扔向台上的巫王。 巫王伸手接住, 细细打量她手中洁白的象牙笛,最终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不就是一根..一根。” “一根普通的象牙笛。”陆明悦笑着替巫王补充完整她的话。 “闽巫长,正如古长老所言, 驭灵术讲究的是人驭器, 而不是器驭人, 神女的权杖亦是如此,它的存在只是为了激励后人重创造当年朝殿的辉煌, 并不是胜负, 权利的象征。” 陆明悦声音婉转动人, 身姿偏偏若仙,容貌更是耀如春华。而且在最后一战上,她力挽狂澜, 击败南洋巫王,围观的百姓纷纷匍匐在地, 高呼圣女殿下福佑南疆。 真正的圣女罗尚姬此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惊恐地望向陆明悦, 蛊王不是已经被她销毁了吗?陆明悦...怎么可能还有精血和巫王斗法? 巫王冷笑一声, 她手指陆明悦道:“你已不是南疆圣女,此局自然由我获胜。” 成璟看向匍匐在地的南疆百姓们,表情略显阴郁,他沉声道:“巫王所言属实,既然如此,那这届...。” “大王...”古长老在其余几位长老的搀扶下向成璟行礼,“圣殿内有祖训,若是有人能在巫蛊大赛中取得胜利,便可被纳为圣殿一员,陆明悦盅法卓群,心性纯净,实乃南疆圣女的不二人选。” 南疆的百姓对圣殿中谁当圣女完全不在意,他们只在乎象征着荣誉的权杖是否能继续留在南疆,当听到古长老此言,自是欣喜万分,在成璟还未开口前,就把手中的鲜花频频仍在陆明悦脚下。 “大巫” 一直未曾出声的南洋王终于开口。南洋王已年逾六十,他对成璟这位把南洋水兵打得七零八落的新任闽南王并无好感,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大巫,技不如人,就要甘拜下风。”说完,南洋王冲陆明悦一笑:“圣女若是有空,可以来南洋指引下我们巫族的小辈,毕竟千年前,巫蛊本就是一家。” 陆明悦自然是一口答应。 ******** 万里之外的北朝,宫内歌舞升平。 正如魏宁侯所言,白秋水在意图拉拢寒门子弟的过程中遭到族内反对,有些族人甚至迫不及待地投靠太傅。 少了“祸国妖姬”在侧,魏宁侯大刀阔斧,终于打通了承接北朝南北的运河。 今夜这场宫宴,就是为了欢庆运河竣工一事。 魏宁侯坐在高台之上,一杯接着一杯饮下桌上的忘忧酒。 此酒醇厚芳香,回味悠长,饮得多了,则会觉得灵台漂浮于云彩之中,飘飘欲仙,忘忧忘虑。 魏宁侯无视马总管的劝阻,已连饮下七八壶,却仍没忘记让他忧心的女子,她的音容笑貌愈加清晰,仿若狠狠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什么狗屁忘忧!”魏宁侯阴沉着俊脸,抬手推到桌上的酒盏。 白秋水坐在台下,面含春风地与周围大臣谈笑风生,似是没看到高台上失态的太傅。 一位身形婀娜的小宫女穿着火红的衣裙跪在太傅脚边,她弯着腰拾起地上散落的酒盏,开口极低的前襟露出呼之欲出的雪白。 魏宁侯墨眸微熏,他拾起桌上的折扇,用扇柄挑起小宫女的下巴。 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印入眼帘,小宫女怯懦的表情引得周遭之人都纷纷侧目,低头交耳些什么。 柳云舒气呼呼地盯向太傅身侧的小宫女,身边女眷的窃窃私语全数涌入她耳内。 “长得真像啊...” “的确是像,尤其是那双狐媚的眼睛。” 众人皆知,太傅原定于年后的大婚取消了,京城内无人再见过那位南疆舞女的身影,传言说,南疆舞女实际是南疆圣女,是南疆王为了让太傅援兵南疆而留在北朝的“质子”。 在南疆内乱平息后,那位风流圣女玩弄完太傅的感情后潇洒回到南疆,徒留太傅一人在北朝顾影自怜。 “你叫什么”魏宁侯放下手中的折扇。 “奴婢,..奴婢名叫月儿,皎月的月。”月儿紧张地咬住下唇,脸上羞赧的模样倒和他脑中女子有几分相像。 “月儿,过来给本候斟酒。” “是” 待美人侧身贴近,一股浓郁的胭脂味扑面而来,魏宁侯略带嫌弃地抽了抽鼻子,又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的月儿。 -- 第142页 皮肤太粗糙,眉眼也不精致,嘴唇为了呈现饱满状都画出了界,腰太粗,腿太短,魏宁侯越看越气,什么月儿,分明就是个曰儿! “退下去!” 面含羞色的月儿微微一怔,可是她做的有什么不对吗? 想到一贯云淡风轻的白侍郎,在见到她与南疆圣女有几分相似的脸后,也在榻上变得如猛兽一般不知节制,月儿鼓起勇气,倚身向前,紧贴太傅□□的胸襟,用甜腻的声音问:“太傅,月儿可是...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宁侯一脚踹出席面。 丝竹声戛然而止,台下的百官和官眷们面面相觑,望向趴在琉璃金砖上咳血的美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不近女色的魏太傅又归位了! 魏宁侯浑不在意众人的反应,厌恶地拂了拂方才被小宫女贴过的前襟,冷哼一声离席。 白秋水冷冷地看向魏宁侯离去地背影,对于周遭官僚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出了宫,太傅并未回府,而是骑马来到了陆宅。 走进屋内,魏宁侯抬眼看向墙上挂着的数幅美人图,忽然觉得眼前地场景似曾相识。 当年他领兵前往闽南,手刃闽南王周珀忠,在的周珀忠的屋内,同样挂满了陆明悦的画像,而他府中的娇妻和小妾,在眉眼和身型之中,无不与陆明悦有几分肖似。 看来当年陆明悦在用毒蚣折磨闽南王的身子后,亦在他生后的数年余中,折磨着他的心。 当时他还耻笑周珀忠痴心妄想,只能对着一屋子画作和一群东施效颦的美人欺骗自己。 可方才在酒宴上,他居然情不自禁被与陆明悦模样相似的小宫女吸引,如今的自己,又和当年的周珀忠有何区别? “太傅,乌轲送来的飞鸽传书。”常隐小心翼翼地递上密封的竹管。 魏宁侯拆开信笺,剑眉微挑。 信中,乌轲指出在几日前的巫蛊大赛上,新任南疆王身侧的美人在最后一战中力挽狂澜,为圣殿赢得神女权杖的镇守权,惹得南疆百姓拥戴,封为新任圣女。 魏宁侯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抚过信中美人的画像,转瞬间,便已做下决定。 “把门右相和王势将军请到府上。” 既然已知晓美人的下落,自然要亲手抓回来关入府内,管她是南疆圣殿圣女还是北朝先帝遗女,管她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陆明悦在他身上欠下的风流债,必要在此生偿还。 就算是一个心中无情无欲的美人,也比假人要强! 魏宁侯薄唇微抿,把信中神采飞扬的美人画像收入怀内。 **** 在南疆百姓的推崇和圣殿的施压下,成璟不得不再次册封陆明悦为南疆圣女。 陆明悦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重新回到圣殿内。 圣女袍是由珍珠蚕丝混着软金丝绞成,穿在身上华丽异常,光彩照人,时隔一年,陆明悦再次穿上圣女袍,端坐于圣殿之上,她明艳的大眼朝殿下扫去,红唇微启。 “罗长老,不知你请来的那位燕婉夫人,现在何处?” 罗尚姬隐在长袖下的双手微微打颤,她尽量放缓语气答:“回殿下,燕婉夫人的腿治好后,已返回北朝。” “既然如此,我与她的账稍后再做清算。”陆明悦声音陡然转冷道:“只不过在此次巫蛊大赛中,罗长老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 “我并没有输,输得是徐长老!” “可是你赢得非常吃力!”陆明悦星眸含笑,从高台上缓缓走下,戏虐地打量起气得浑身发颤的罗尚姬。 “你...!”罗尚姬气结。 “放肆!要唤殿下!” 陆明悦葱白玉手在罗尚姬肩膀处轻轻落下,瞬间,罗尚姬仿若受到了重创,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你霸占圣殿资源一年,非但没有长进,还频频利用圣女之权把殿中禁止外传的毒盅送给北朝权贵,实乃犯了大忌,按照圣训,理应投入水牢。” “把我关入水牢?只怕这事殿下一个人做不了主,还请你先行问过南疆王。”罗尚姬面露不屑,讥讽道。 “南疆王刚刚即位,定有许多琐事要处理,何须让这等小事惊动大王,来人,把罗尚姬压入水牢。” 殿内无人动身。 “哼,真以为穿上圣女袍,就会有人听命于你?你个杂血种也配提殿中的圣训...” 寒光一闪而过。 罗尚姬再也说不出话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的一截舌头,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却只摸到一手淋漓鲜血。 一旁的徐长老吓得瘫软在地,罗长老赢得吃力都落得这个下场,那他这位输得一败涂地之人又要面临什么样的责罚。 陆明悦蹲在罗尚姬耳畔低语:“在你镇守不住权杖之时,成璟就放弃你了。” 陆明悦站起身,冷冷地环视殿中的几位长老和殿徒们,沉声道:“来人,把罗尚姬打入水牢。” 终于,战战兢兢的殿徒们走上前,拖走了满身鲜血的罗尚姬。 陆明悦看了眼匍匐在地的徐长老,嫣然一笑道:“徐长老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殿中的长老们不敢抬眼,心想:喜怒无常的罗刹女又归位了。 第79章 .失忆、魏宁侯阴沉着脸点点头,转头问常隐:“你是如何发现阿蛮的?” -- 第143页 待殿中的人都退下, 古长老走至陆明悦身前,担忧地看向一年未见的徒弟。 “殿下,你...哎...”最终, 古长老什么都没说, 只是叹了口气。 陆明悦微微一笑,把古长老扶到圈椅上, 又递给她一杯参茶说:“阿嬷你方才也看到了, 我离开圣殿一年,殿徒被罗尚姬换了大半,若不使用雷霆手段,怎能服众。” “罢了,现在无论是南疆还是北朝,已经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古长老看向陆明悦, 一年没见, 殿下变得更加成熟, 可能真的是自己老了。 “大公主已跟着南洋王回去了吗?” “嗯,趁着这次巫蛊赛, 大公主已被她舅舅接走。” 南洋王, 就是乞洛公主的舅舅, 若是公主能和说动南洋王出兵,再加上圣殿的扶持,应可和成璟一战。 二人正在谈话中, 突闻殿外传来侍女的跪拜声:“大王!” 古长老立即起身,以此同时, 成璟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进殿后瞥了一眼站在陆明悦身侧的古长老, 冷冷道:“古长老今日辛苦了, 本王有要事要与圣女商议。” 古长老面带忧色地望了一眼陆明悦,见她冲自己安抚一笑,只好退出殿内。 待殿内只剩成璟与陆明悦二人,成璟似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他握住陆明悦的手腕扯进怀中,冷言质问:“表妹是何时与古长老联系上?又是何时收服蛊王归体,本王就这般不值得你托付?” 陆明悦垂眸,一脸失望道:“大王不愿替蛮儿报仇,明悦只好亲自动手。” 成璟闻言,冷笑一声,伸手捏住怀中之人的精巧地下巴,迫使美人抬起头,成璟深幽似井般的双眸透出一丝冷意。 “表妹若只想要罗尚姬的性命,本王自然不会在意。只不过潜伏在北朝的探子来报,魏宁侯已经动身前往闽南视察新兵,而恰在此时,本王的手下却在一个意图出宫的小侍女身上搜到一封信笺。” 感受怀中美人娇躯一僵,成璟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把将陆明悦按在殿中圣座上。 “表妹可否对本王展示一下你的真心,好让本王知道,那封意图向魏宁侯揭发鲁能的信笺,是半夏那个小宫女凭空捏造。”成璟抽出腰间的金蛇刺绣镶玉腰封,狠狠地甩在地上。 “表哥不是说,不会同魏贼一般强迫于我?”陆明悦安静的坐在圣女座上,木然地看向眼前气急败坏的男子。 “本王只是不确定,表妹对魏贼到底是虚与委蛇,还是情根深种。若是魏贼靠得榻上的本事让表妹念念不忘,本王自然有信心让表妹忘却旧人。”说完,成璟便要低头探寻那片香软。 陆明悦没有闪躲,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弯下腰,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眼中都沁出晶莹的泪水,依旧是大笑不止。 成璟止身,冷冷地看向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子:“表妹觉得本王之言可笑?” “明悦只是笑自己,本以为出了狼窟,却是掉进虎穴,大王若是想如魏宁侯一般折辱明悦,随意便是,吾本残花败柳之身,那里值得大王明媒正娶?”说完,陆明悦仰起头,面带讥讽地看向成璟。 成璟脸上阴晴不明,踟蹰片刻,终于放缓了脸色,他单膝跪地握住陆明悦冰凉的手,低头亲吻掌中的柔荑道:“本王查到半夏是乞洛以前的婢女,想来她见乞洛已死,故意挑拨你我的关系,不过无妨,鲁能已带着他的表妹前去闽南,本王定会让魏贼有去无回。” 陆明悦挂有泪水的长睫微颤,没有接腔。 “本王已经告知礼部,你我的大婚将于三日后操办,时间是仓促了一些,不过表妹放心,本王对你的真心,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可是...大公主丧期还未过...王庭内的大臣和各部落族长若是知道...” “那便借机检验一番,谁才是为本王马首是瞻的忠臣。”成璟微微一笑,眼中闪烁出嗜血的光芒。 **** 与南疆相邻的闽南,魏家军正驻兵于此。 河边,常隐刚解完手,他朝河面看了看,见到水中反射出双颊乱糟糟的胡渣,赶忙抽出腰间的大刀,对着河面细细刮洗干净,如今已快到了南疆,想到随时可能会见到他心心念的蛮儿,他可不能如此蓬头垢面,惹得阿蛮嫌弃。 山坡上突然传来人声。 “柔儿姑娘,等你我成亲后,我愿陪你去胡地找寻亲人。” 原来是偷跑出来约会的小情人,常隐没有放在心上,只差下巴处的最后一点青茬,他用锋利的刀刃小心翼翼划拉,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把下巴划出一道口子。 “小女谢过刘大哥的救命之恩,只是近日我脑中又闪过一些记忆,我家小姐应该在京城,我打算明日就动身前去京城。” “可是小柔...闽南离京城数千里,你一个女子身无分文,要怎么去?不如我们先成亲...” “你个混账!!!居然敢抢和老子抢媳妇!” 常隐突然从小溪边窜出身,待看到山坡上的女子果然就是阿蛮,他先是喜出望外,可是顺着紧抓阿蛮的那双手看去,见到方才要求娶阿蛮的刘大哥,登时又火冒三丈。 被唤作柔儿的女子看到从河沟边突然跳出一位彪形大汉,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大刀,下巴上还正往外冒着汩汩鲜血,表情也是一会欢呼雀跃,一会咬牙切齿,还以为是那个山头上打家劫舍的山贼,于是抬臂把刘大哥揽在身后。 -- 第144页 “你···蛮儿,你不认识我了?”看到阿蛮一脸戒备的表情,常隐吃惊地问。 “你...认识我?”女子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认识了,你....是我的相好啊!”常隐急切地走上前,甚至忘了收起手中的大刀。 “你别过来!”女子高声喊道:“你说你认识我,你...可有什么证据?”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是山贼的相好。 常隐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展开后拿出一张红色的窗花说:“这是你在新元那日送给我的,你...可还有印象?” 女子嫌弃地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可是驱魔用的符纸?莫非她真是眼前之人的相好,一个打家劫舍,一个装神弄鬼。 不对,她还有一个小姐,一个待她极好,如同亲人一般的小姐。 想到如此,她问:“那你可知道我家小姐去哪了?” 常隐闻言也是一愣:“你没和陆小姐在一起?你们...不是去南疆了吗?” 陆明悦,小姐,南疆...船,阿蛮脑中似流星划过般飞快涌入许多片段,让她脑仁生疼,情不自禁地按住大脑。 “阿蛮...” “柔儿...” 常隐眼疾手快,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阿蛮,又狠狠地等了一眼阿蛮身边的刘大哥,也不知哪里窜出的小黑脸,若是阿蛮恢复记忆后知道自己被人取了这么恶心的名字,会不会一脚踹飞这个蠢蛋。 营地中,军帐内,魏宁侯正在看乌轲送来的简讯,突然有人来报,鲁将军带着他的表妹在营地门口求见。 鲁能在数月前曾向他禀明,在南方找了能够医治好鲁燕婉腿伤的名医,特地向他请了长假带着鲁燕婉前去寻医。 魏宁侯点点头,让侍卫放二人进来,鲁能来的正好,他正好有一队兵马需要镇守在闽南后方,必要时,他不介意撕破脸和南疆兵戎相见。 片刻后,鲁能和鲁燕婉二人进入帐内,魏宁侯瞥了一眼行动自如的鲁燕婉,淡然道:“既然伤已经好了,本候稍后会写信安排张忠为你在京中购置新宅,你带着信先行回京。鲁能,你留下来。” 就这样将自己打发了,没有为她的痊愈而流露出一丝惊喜。鲁燕婉虽然对魏宁侯已经死心,但亲眼目睹他的薄情,亦是感到心寒,她隐去心中的恨意,挤出讨好的笑容:“燕婉已经痊愈。想留在营中伺候太傅。” “营内不容安置女眷。”魏宁侯头都没抬,仍看向手中的简报。 鲁燕婉紧握双拳,眼中蓄满泪水,正欲再言,突然有一个人风风火火闯入账内。 “太傅,奴才找到阿蛮,她好像失忆了,方才见到我后没说几句就晕了过去,您快让余神医为她施针!”常隐顾不上同鲁家兄妹打招呼,急吼吼地说道。 魏宁侯闻言猛地站起身:“明悦呢?” “奴才就是问了陆小姐去哪后,阿蛮就晕了过去,不过她晕之前说了什么船...绑架...。” 魏宁侯凤眸微眯起,绑架?莫非...明悦不是自己走的? 扑通一声,鲁燕婉突然跌倒在地,她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边滑落,她抬头看向魏宁侯犀利的目光,顿时心跳如鼓,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阿蛮竟然没有死! “燕婉...大夫说你初愈,不宜久站,还是先同我下去吧。”鲁能不动声色地搀扶起瘫坐在地上对鲁燕婉。随即对魏宁侯施了一礼道:“太傅,末将先带表妹退下了。” 魏宁侯阴沉着脸点点头,转头问常隐:“你是如何发现阿蛮的?” 第80章 .大婚、就算成璟认她做了生母,本候也敢把人要来 原来, 那日阿蛮被意图轻薄陆明悦的恶人捅伤后,并没有死。 她被鲁能的手下丢下船,顺着河流飘到了岸边, 被正在河边打鱼的刘大哥救起。 在刘家人的悉心照顾下, 阿蛮逐渐痊愈,只是醒来后记不得自己是谁?又为何在这里?于是只好在刘家住了下来, 偶尔帮刘大哥打打下手捕鱼。 阿蛮生得浓眉大眼, 力气又大,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刘大哥在渔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子,当下对阿蛮相见恨晚,想要娶她为妻。 可是阿蛮却在这几个月中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她想起了自己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亲人, 是她的小姐, 想起她和小姐在京中生活过。 好巧不巧, 阿蛮与刘大哥的谈话居然被在河边解手的常隐撞见。 鲁燕婉被鲁能扶出帐外,被温暖的太阳一照, 才回过些神来, 她慌张地问:“哥哥...阿蛮没有死, 我们...我们会不会被发现?” 鲁能倒是沉着,安抚道:“你方才不是听常侍卫说那个丫鬟脑子已经不灵光了,此事哥哥会处理, 现在我要去找王势接管兵权,你先回京, 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自乱阵脚。” “好...”鲁燕婉还是心神不宁, 若是不能解决了眼前的祸患, 她怎么能后放心离去,她望向哥哥离去的背影,想到在南疆时罗尚姬给她的蛊虫,暗暗下了决心。 夜深人静,魏宁侯还在书案前,文书早已批完,他抽出一张宣纸,利落地描绘出一件外氅的图样,画完后仍觉不够,又抽出一张宣纸... 桌案上的画盒内已经存放有百十张图样,皆是他在夜深人静打发寂寞的消遣,若不追回那个让自己抓心挠肺的美人,怕是他和文轩帝都可以凑生一对,一个做花匠,一个做缝衣匠。 -- 第145页 帐帘突然被人撩开,鲁燕婉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还未走进,魏宁侯就闻到她身上刺鼻的花露味。 “不是让你回京吗?”魏宁侯剑眉微蹙。 鲁燕婉走到案前,看到励精图治的太傅居然在描绘衣裙的图案,画中美人千娇百媚,亦不知太傅是在画衣还是在画人,鲁燕婉原本犹豫不决的心突然坚定下来。 心已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留着又有何用? “妾身明日便会启程,只是见太傅帐中灯火通明,特地亲手炖熟参汤,好让太傅补补身子。”鲁燕婉含情脉脉地注视魏宁侯,放下手中的汤碗。 “本候知晓,你且退下。”魏宁侯淡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参汤,并未动手。 鲁燕婉见状,不急不缓地从袖口掏出一封信和离书道:“妾身知晓太傅对明悦妹妹情根深种,眼中已不容他人,妾身亦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只盼与太傅大人好聚好散。” 听闻鲁燕婉此言,魏宁侯倒是惊讶的抬起头,见到眼前的女人已是泪流满面,倒是放缓了冰冷的语气问:“你可是想好了?” “燕婉愿祝太傅与明悦妹妹伉俪情深,白首到老。” 魏宁侯接过和离书,洋洋洒洒地签下了自己大名,又道:“终究是本候负了你,等回到京中,看上那套宅子,尽可对张忠开口,还有府内的...” “太傅...”鲁燕婉突然出言打断魏宁侯的叮嘱,从桌上端起那晚参汤,眉目含情道:“婉儿什么都不要,只求太傅饮下妾身最后所做的参汤...就算是太傅与婉儿之间的忘情水。” 魏宁侯接过鲁燕婉递来的参汤,汤中药水味甚重,魏宁侯却是不在意,慢慢放置薄唇下。 鲁燕婉停止了抽泣,目不转睛地盯住太傅手中的参汤,心中鼓声大作....。 ********* 南疆的大婚都在日落黄昏时举行,到了晌午时,成璟踏入殿中。在大婚当日新人不能相见的习俗,在南疆北朝亦是通用,不过成璟敢在前妻尸骨未寒时便迎娶新人,想来是不在乎这些习俗。 见陆明悦已换上了华丽的婚袍,正温顺地坐在矮塌上,任由侍女为其描绘手上的祥云福花图腾,见到他进来,抬头妩媚一笑,顾盼生辉。 成璟一时看痴了,想到他这数年的卧薪尝胆,处心积虑,委曲求全,终于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也因此得到了梦寐以求之人。 果然,只有滔天的权势,才是最锋利的武器。 “表妹...你真美。” 成璟挥手让殿中的侍女们退下,伸手欲抚摸眼前美人的脸颊:“礼成后,表妹便可卸下圣女之位,专心为本王诞下王子。” 陆明悦微微侧身,躲过了成璟的大掌。平淡道:“大婚之日,夫妻本不应相见。” 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紧握,最终收回身后,成璟脸上笑着,眼中却冰冷一片。 “方才本王得到线报,魏家军退至齐中,自始至终魏宁侯从未出现,而门右相已于昨夜从京中赶来。想来鲁燕婉已经得手了。” 陆明悦闻言身子一僵,抬头望向成璟问:“大王特地赶来告知明悦此事,寓意为何?” 成璟再次伸手抚摸美人的脸颊,这次陆明悦倒是未曾闪躲,明媚的大眼中隐有氤氲。 “想哭便哭,只是过了今日,表妹就是南疆王妃,以前的种种过往,也该随着逝者烟消云散。” 陆明悦没有说话,只是泪眼婆娑地望向手中纠缠环绕的双鱼玉佩。 吉时已到,迎着黄昏的晚霞,南疆王身上的软金刺绣盘纹巨蟒熠熠生辉,他站在王庭大殿上,看向台阶下卑躬屈膝地臣子和族长们,心中大感酣畅淋漓。 远方的步辇上,正乘坐者他的秋水伊人,礼成之后,便会和他共享盛世繁华。 伊人头戴珠链金冠,拾阶而上,缓缓走至成璟身侧。 成璟从大总管托举的盘中拿起合卺酒递给王妃。 王妃撩开珍珠垂链,只露出一张樱桃小嘴,饮下合卺酒,随后接过了礼部早已备下的金册。 礼成,成璟笑着摘下眼前女子繁重的金冠。 台阶的大臣和族长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更有甚至,连着后退数步栽倒地上,难以置信地揉揉自己的双眼。 “大...大公主...居然没有死?” 乞洛看向眼前面色阴沉的男子,自嘲一笑:“夫君又要失望了?” 两日前,营帐内。 本该被一饮而下的参汤却停留在魏宁侯唇边。 “燕婉什么都不要,却想要本候的性命。”魏宁侯突然放下手中的参汤,目光如炬地看向鲁燕婉道。 鲁燕婉脸色骤然转白,惊慌地躲过魏宁侯投来的目光,争辩道:“太傅嫌若是弃妾身厨艺,不用便罢了。”说完就要去抢下魏宁侯手中的汤碗。 见到面露慌色地鲁燕婉,魏宁侯唤来常隐道:“鲁燕婉一番心意,便赏赐给鲁将军。” “不...”鲁燕婉大叫,她打翻常隐手中参汤,同时被常隐出手制伏,紧接着又被灌下带有血腥味的凉水。 “咳咳...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鲁燕婉恶狠狠地盯向魏宁侯,全无方才吴侬软语的模样。 “小夫人放心,这是陆姑娘留给太傅的净盅粉,您打南边归来,身上难免会沾染到一些小虫,喝下此水,能够帮助您除去身上的虫子。”常隐见太傅不语,耐心地为鲁燕婉解释。 -- 第146页 “我不要,不要。”鲁燕婉闻言赶忙抠起她的咽喉,想要迫使自己吐出刚才被灌入的净盅粉。只是还未来得及呕吐,就觉得右腿发出刺骨的疼痛,仿若骨肉正在融化。 她惊恐地看向本已痊愈的右腿,正在衣裙下逐渐消失,她顾不上羞耻,忍着剧痛撩开裙摆,只见裤腿中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肉色虫子,一经沾染上常隐泼来的净盅水,就似被灼烧一般迅速干瘪,散发出腐肉的臭味。 “我的腿,我的腿...”鲁燕婉惊讶地发现,她的右腿已经不见,只留有一个空荡荡的裤腿。 怎么会这样,罗尚姬明明告诉她只要定期喝下活人的心头血,体内的蛊虫就会让她重新长出经脉,并与常人无恙,罗尚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常隐厌恶地后退一步,捂着鼻子质问:“太傅待你不薄,小夫人在龙泉寺养伤的时候,太傅还在为您找寻名医,你却要下盅谋害太傅,真是恩将仇报。” “哈哈哈哈,且省省你们的虚情假意。”鲁燕婉摸向空空如也的裤腿大笑,她看向魏宁侯说:“太傅大人,已经晚了,现在你的美人正在南疆王榻上辗转承欢,他们二人才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同我又有什么区别,同样是求而不得,哈哈哈哈...” 魏宁侯漆眸一闪,冷然道:“原是你们把明悦绑至南疆。” “是又怎样,南疆王后日便会娶那个贱人,到时候她就是南疆王妃,太傅莫不成还要逼迫南疆交出本国王妃?更何况,她还是先帝的遗女!” 魏宁侯嘲讽一笑:“就算成璟认她做了生母,本候也敢把人要来!” 鲁燕婉惊讶地睁大眼,她感到身上的温热正在逐渐消散,喃喃道:“疯子....” 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常隐问:“太傅,是否要通知王势将军把鲁能拿下。” “先不要打草惊蛇,你去把绝影牵出来。” 第81章 .败北、万蛇窟中得以生,圣女心血解千毒。情盅入骨相思启,错缘只能许来生。 深夜, 金麟内,陆明悦看向衣架上金光闪闪的刺绣华锦蟒服,这是南疆王妃大婚时所穿的蟒袍。 这几日, 但凡在王庭中反对这场大婚的臣子都被成璟暗中处理, 苟活的大臣闭紧了嘴巴,只是感叹前任南疆王引狼入室, 俩腿一蹬走得洒脱, 连累着他们这些老臣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你退下吧。” 陆明悦看了一眼身旁脸生的侍女,成璟生性多疑,自从出了半夏的事后,便将南枝关押起来,说是等礼成后再放她出来。 “是”小侍女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殿外。 陆明悦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 脑中浮现出鲁燕婉眉眼含笑, 歪倒在太傅怀中的场景,紧接着, 一把锋利的短刃从鲁燕婉袖口滑出, 她恶狠狠地把匕首插进太傅胸腔... “太傅!”陆明悦惊呼, 在黑暗中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梦里倒能流露点真情实意,怎的跟本候在一起时就又臭又硬?” 陆明悦惊讶地看向黑暗中的俊脸,天呐, 今夜的梦可太真实了,太傅阴阳怪气的语调居然和真人一般讨厌! 想到方才在梦中太傅看向鲁燕婉时流露出痴迷的目光, 真是活该被捅成筛子, 陆明悦撇了撇嘴道:“又臭又硬也没见你避而远之, 反而像泼皮无赖, 登徒浪子一样死缠烂打。” 梦中的太傅似是被气笑,猛地扑身上来:“那本候便登徒浪子一次,好不辜负悦儿的期盼。” 待红唇被对方含住,陆明悦才惊醒,眼前的太傅却是个热腾腾的大活人。 只是她口中的惊呼和疑问,全被眼前的登徒浪子吞入腹中,亦不知太傅在红尘中磨炼过几许,每次被他得逞,陆明悦都会被他弄的晕头转向。 待太傅终于松开口,陆明悦才有机会开口问:“太傅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魏宁侯在惊讶的美人额间落下一吻,甚是张狂地答道:“除了你心里,本候还有那里去不得?” “太傅,鲁将军早已和成璟勾结在一起,白家丢失的密矿,也被他运至南疆。”陆明悦急急说道。 “本候知晓了,你穿好衣服,同我一起走。”魏宁侯从床上拉起陆明悦,却被她挣脱,不由一怔。 “太傅...我现在还不能走。” 魏宁侯闻言,凤眸微挑,指着衣架上华丽的婚袍阴测测问:“怎么,悦儿可是觉得做南疆王妃比北朝侯夫人威风?” 见太傅又犯了混,陆明悦只好主动揽过他的窄腰,柔声道:“乞洛公主没有死,已经被南洋王接到南洋。” 魏宁侯惊讶地看向怀中千娇百媚的女子,真到是有着祸国妖姬的本事,走到哪都能让男人为她掀起动乱。 “不可,若是南洋王不出兵,本候岂不给了你和旧情人破镜重圆的机会。”魏宁侯绝不同意,今夜前来,他就是要把陆明悦绑回北朝。至于南疆的内斗,他才懒得插手。 “我若走了,南洋王见乞洛失去圣殿支持,更不会为其出兵。” 魏宁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是算准了本候不会袖手旁观。” “明悦倒是不曾料到太傅会前来...” 说完,陆明悦伸手抚摸魏宁侯紧绷的俊脸,略带歉意问:“太傅可还在生小女的气?” 魏宁侯握住娇人冰凉的柔荑,放在薄唇上一吻:“气又能如何,情蛊入蛊,只此一味解药,还盼美人快快打发了你那个贼心不死的表哥,让本候尽早服药。” -- 第147页 “可...明悦是永宁帝的...” “朝堂上的事,本候自有办法解决,莫非悦儿还在介意...我杀了永宁帝。”魏宁侯紧张地询问。 陆明悦摇摇头,她这位没打过照面的父亲,酒池肉林,鱼肉百姓,昏聩无能,就连自小在宫中长大的文轩帝都对魏宁侯的弑君之行无甚感觉,更别提自己了。 见到陆明悦否认,魏宁侯松了一口气。可是在看到衣架上熠熠生辉的婚袍,仍觉得怄气得狠。 陆明悦见状,只好踮起脚贴在他耳畔低语。 **** 成璟盯着身穿婚袍的乞洛,冷冷问:“她人呢?” 乞洛面带讥讽,笑着回道:“我与夫君相处一场,有所感悟,属于你的,永远都在,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成璟沉着脸扫视台下瞠目结舌的大臣们,冷笑道:“爱妃诈死归来,就是为了要告知本王这句痴言,那本王便叫你看看,什么是指鹿为马。” 说完,成璟唤来亲兵:“把这个冒充已逝王妃的妖女拖下去。” “遵命” 亲兵得命,便要擒拿乞洛,却在出手的瞬间被一箭射倒,原是台下的一名族长出的手。 成璟觉得台下大臣和族长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不屑与鄙夷,让他仿若回到了初入朝堂那日。 “大王,南洋前来的兵马停靠在泰城水岸。”有亲卫上前禀报。 成璟气得大吼:“那又如何,南洋水军不过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那魏家军呢?”台下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责问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挺拔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坦然自若地望向成璟道:“南疆王,许久不见,本候还未道一声恭喜。” 成璟脸上终于闪现惊恐之色,讶然问:“魏宁侯...你怎会在此?”莫非鲁能那对愚蠢的兄妹露出马脚,提前被魏宁侯察觉? “本候爱妻得知大公主重病缠身,特意到南疆探望公主,现如今大公主已然痊愈,等喝完大王的喜酒,本候也应带着夫人归朝。”魏宁侯漫不经心道。 “是你把她掠走?”成璟怒不可遏,今日本该是他和表妹的大喜之日,魏宁侯却非要从中插上一杠,想到如此,他怒火中烧,夺过身边亲兵的□□,一跃而起,直冲冲刺向台下的魏宁侯。 魏宁侯亦不闪躲,空手接过成璟袭来的□□,借力出掌,三招两式,就把成璟逼至角落。 “大王,北朝兵马已经把殿外团团围住。”又有浑身挂彩的亲兵前来禀报。 “满口胡言!”成璟愤然地一脚踹飞前来的亲兵,他额间青筋暴起,指着魏宁侯道:“本王晌午刚接到线报,魏家军已退出闽南,你从何而来的兵马围攻王城?” “本候的兵马是退出闽南境外,不过又到齐中转乘战船到了南洋边境。”魏宁侯嘲讽一笑:“成璟,大势已去,还不快向你所娶的新妻下跪认错,没准大公主看在驸马标志的皮相上,还能饶你一命。” 成璟一脸颓废,他看见王城口攻进的魏家军,知道自己彻底的败了。“咣当”一声,手中的□□落在地上。 “再让我见她一次。” “她不想见你。”魏宁侯冷冷地看向眼前的男子,断然拒绝。 “若有来世,我定会不再放手。”成璟凄然一笑,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刃,毅然地朝脖颈抹去。 “夫君...”乞洛站在高阶之上,垂头望向仰面朝天,死不瞑目的成璟,低声呢喃:“若有来世,愿你我永不相交。” 万蛇窟中得以生,圣女心血解千毒。情盅入骨相思启,错缘只能许来生。 陆明悦站在甲板上,忧心忡忡地望向南疆王庭的方向。 “小姐,喝杯花茶吧,您好久没喝上北朝的花茶了。” 南枝被魏宁侯的手下从水牢中救出来,只呆了几日,她就觉得快崩溃了,听说小姐和阿蛮曾经被关在水牢中半年之久,实在难以想象二人当时是如何坚持下去的。 不过从小姐口中得知,阿蛮姐没有死,还被常隐寻到,目前正在齐中大营内等她们。 陆明悦接过花茶,浅尝一口,却觉得往日在口中芬芳浓郁的花茶变得淡而无味。 “小姐!是蓝风筝,太傅他们平安无事!”南枝开心地指向南疆王庭上空飘扬的蓝色风筝欢呼。 陆明悦长舒一口气。 这是她与太傅定下的暗号,若是在天黑之前,王庭上空没有出现蓝色风筝,陆明悦她们就要立即启程,趁乱离去。 虽然嘴上应下太傅,但陆明悦压根儿没收拾行囊,若是太傅和大公主败了,她自要前去,无论是生是死,她都要陪在太傅身侧。 直到夜深,魏宁侯才归来,看到船室内婷婷玉立的美人。他快步走上前,把陆明悦紧紧搂在怀中,高挺的鼻梁深深地埋在她细滑的颈间,狠狠吸了一口美人身上的馨香,顿觉五脏六腑归位。 “太傅...”陆明悦紧张地打量他身上的胃钾,见上肩膀处落下一道刀伤,柳眉微蹙。 “战事这般激烈?”陆明悦拿来药箱,取出止血膏。 魏宁侯顺势脱下胃钾,其实成璟的手下见南疆王已死,绝大多数都弃甲投戈,只有少数亲兵知道自己死罪难逃,拼命反抗,但也被魏宁侯领兵镇压下去。 想到美人在船上盼望着自己,若是毫发无伤归来,岂不没有借口讨得香软,于是魏宁侯命王势对自己的胳膊来上一刀。 -- 第148页 这种以下犯上的罪行王势自然不敢应下,魏宁侯也不多言,直接给上自己一刀,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去,留下瞠目结舌的王势感慨,太傅为了博美人芳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明悦接过南枝递来的热水,一转头,见太傅已经把上身脱了个精光,正凤眼含笑地坐在塌上等候她处理伤口。 第82章 .汤泉、那怎么还嘴对嘴接上了? 陆明悦红着脸, 坐在太傅身侧,用温水细细为其擦拭健硕铁臂上的血迹。 魏宁侯目不转睛地盯向眼前神情专注的女子,享受她眸中只有自己倒影的神采。 待涂抹完止血药, 陆明悦拧紧的柳眉却没有松开, 她怯怯地瞥了太傅一眼,终于开口询问:“大公主准备如何发落成璟。” 魏宁侯沉默片刻, 淡淡道:“成璟自戕了。” 正在为他包扎伤口的素手微微一顿, 随即又开始缠绕起纱布,只是明媚的桃花眼内隐显雾色。 魏宁侯把陆明悦揽入怀中,伸出大掌轻轻拍抚她纤弱的后背,感受到滚烫的泪珠从自己的胸腔滑过,他叹了口气,今日这伤口, 算是白割了。 二人所坐的船先到了齐中, 阿蛮在神医施针下已经恢复记忆, 见到小姐归来,当场喜极而泣。 时至初春, 齐中的气候最为适宜, 然在齐中最有名的不过于汤泉。 魏宁侯携陆明悦到了齐王府。 正厅内, 齐中世子周天传正与从京城赶来的门竹青畅谈,见太傅携美人而来,一同起身行礼。 周天传看到陆明悦后连声赞叹:“周某若是得此美人, 自当同太傅一般,宁要美人不要江山。” 周天传容貌英俊, 身姿挺拔, 性格和睦, 在齐中享有美玉公子之名, 每次入京时都会惹上几许风流账。 见小世子毫不吝啬地赞美陆明悦,魏宁侯大感不爽,转头道:“本候与小世子还有要事商议,悦儿可以去王府汤泉场中泡泡汤泉。” 周天传连连点头:“陆姑娘一路颠婆,泡泡汤泉是最解乏,齐中的水质不同京城,可有通穴养颜之效,保证美人泡过后皮肤像水豆腐一般细腻滑....哎哎,太傅轻一些,周某会自己走!” 见太傅像老母鸡拖拽小鸡崽般把小世子拖走,陆明悦低头浅笑。 待到了王府后山的汤泉场中,陆明悦惊讶地发现,小世子所言果真不假,齐中的汤泉水居然是乳白色。 她换上侍女送来的沐袍,将此袍系于胸口,袍底镶嵌有温润的鹅暖石,可以使得女子在泡泉之时裙摆稳稳地沉在温泉水中。 看向远方郁郁葱葱的山景,感受到周身的肌肤被涌动的温水抚过,陆明悦惬意地闭上双眼,耳边传来南枝的声音。 “小姐,奴婢去给您取点蜜瓜和绿茶。” 阿蛮刚刚针灸完脑穴,不宜在氤氲缭绕的汤泉久待,所以陆明悦只带南枝一人前来。 耳边传来南枝离去时木屐踩在地上的咔咔声,过了片刻,便又有咔咔声传来,脚步声停在她身后。 “这么快?”陆明悦睁开眼,转头看向身后的身影,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一清秀公子正身着浴袍,站在池边的白玉阶面上,居高临下,一脸玩味地看向自己。 陆明悦赶忙把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肃然道:“大胆淫.贼,若不速速离去,休怪我不客气!” 阶上站立的淫.贼却是不慌不忙地解下身上的浴袍,陆明悦正要出手,却听到那位公子开口:“姑娘莫慌,我也是来泡泉的。” 听到此人开口,陆明悦紧绷的身子骤然一松,原来是一个女子。但她仍旧狐疑地看向女子的胸口,见到此人玲珑有致的身躯,才终于放下戒心。 只是这位姑娘,也...太过于女生男相,雌雄莫辨。此刻她仍旧束着发,一双明亮的丹凤眼略略挑起,看向发呆的陆明悦。 “好看吗?”女子出言相问? 陆明悦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如此赤.裸裸地盯向一位女子的身体,委实不妥。 “是小女得罪了。”居然把对方认作男子,还骂人家是淫.贼,想到如此,陆明悦的脸上不禁浮上一抹红晕。 “无妨,本公子,哦...抱歉,本姑娘已然习惯了。”女子大方一笑,拾阶而下,进入到池中。 “姑娘可是齐中王的朋友?” “小女随太傅前来齐王府做客。” 陆明悦垂着脑袋,耳边传来由远及近哗啦啦的水声,她实在羞于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却又情不自禁生出自己正在和一名陌生男子在汤泉共浴的感觉。 见到眼前鲜艳欲滴的娇人,女子爽朗一笑道:“原来是陆姑娘,我还到是天上的洛神下凡,来暖池一游,小女是世子的多年好友,姑娘唤我忽公子,哦不,忽小姐便好。” 忽这种稀罕的姓氏,只在胡地皇族才可见,陆明悦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子。 胡王有五子二女,其中的小公主忽雁诀性格顽劣,武功高强,还精通排兵布阵一道,是胡国唯一的女将军,传闻胡王极其宠爱此女,甚至有把王位传于小公主的念想。 眼前自称忽姑娘的女子皮肤程小麦色,鼻梁高挺,薄唇微翘,眉骨深邃,细长的丹凤眼中精光闪闪,陆明悦的身量已算高挑,却仍比她矮了半头,处处透露出胡人的特征。 看到美人终于抬头看向自己,忽雁诀爽朗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若是寻常小女子被她摄魂的丹凤眼盯上,不晕也要酥上三分,可惜陆明悦受太傅谛仙姿容熏陶已久,对眼前的“美男计”无甚感觉。 -- 第149页 “小女见过公主”陆明悦起身,站汤泉中行了一礼,露出的雪肩细白滑腻,锁骨处还残留乳白的汤水,顺着胸口滑落。 忽雁诀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抚过陆明悦莹白的纤臂,道一声:“好滑啊!” 陆明悦被眼前女子调戏,大感无奈,只是对方是胡国公主,又是齐中世子的座上客,自己不好得罪,只好略路后退一步道:“小女已经泡完,先行告退。” 说完便慌张地拖拽起身上的浴袍,快步迈上鹅卵石台阶。 只是台阶上不知何时沾上了水渍,陆明悦在慌忙之中也没顾上套上木屐,脚下一滑,便栽回到池中。 感受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下一瞬,她便滑进忽雁诀怀中。 “陆姑娘真美!”忽雁诀紧搂怀中不堪一握的纤腰,看向美人因惊讶而微微开启的绛唇,忍不住垂头探寻。 陆明悦只觉唇上一片温润,脑中嗡嗡作响,正欲推开轻薄她的女子,却听到一声暴喝。 “你们在做什么?” 陆明悦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愤然的魏宁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咦,哪里来的淫.贼, 居然敢私闯女子汤泉。”忽雁诀把陆明悦护在身后,捡起池旁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 魏宁侯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刚刚同门竹青和世子商议完政事,路上撞见南枝正端着瓜果茶水前行,听闻陆明悦一人在汤泉中,魏宁侯心中大喜,接过南枝手上的茶果寻香而来。 没曾想进入泉场,透过氤氲缭绕的蒸汽,居然看到陆明悦正在和一个男子在泉中拥吻的场面。 更可气的是,轻薄了他女子的男人,居然称自己是淫.贼! 魏宁侯握拳的双手嘎嘣作响,只想一拳捶烂眼前的登徒浪子! 面向杀气腾腾的魏宁侯,换做常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只是忽雁诀也是个神经大条的,非但不怕,还跃跃欲试起来。 只是还未过上几招,便被魏宁侯牵住脖子。 “太傅,不可,她是胡国公主。”陆明悦来不及披上外衫,赶忙从汤池中爬出来,握住太傅的铁臂,忽雁诀此刻已是面若紫茄,若是颈上的手掌再稍微用力些,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 魏宁侯闻言一愣,目光顺着登徒浪子的脖颈下滑,果然是有点料的,他厌恶地丢开忽雁诀,陆明悦也终于趁机披上了外衫。 “咳咳...你就是魏太傅。”忽雁诀缓过气,看向眼前阴沉着脸的男子,模样倒是俊俏,武功也惊人的可怕,就是脾气不太好,陆姑娘这般娇弱的女子,落在他手上,真是可惜了。 魏宁侯冷冷地看向地上雌雄莫辨的胡国公主,若不是日后留她有大用,他真想手起刀落,活生生剁碎此女轻薄悦儿的双手。 陆明悦看出了太傅眼中的杀意,赶忙柔声道:“太傅...明悦好像有点着凉了。” 魏宁侯看向怀中脸上绯色犹存的美人,冷哼一声,横抱起陆明悦离去。 待进了屋,陆明悦利落地从太傅怀中挣脱出来,快步走进内室,欲更换身上沾水的外衫。只是还未拿起外衫,便见魏宁侯闪身进来,不容分说便衔住了她的嘴唇。 良久,魏宁侯恋恋不舍地松开陆明悦,咬牙切齿地问:“她还亲你哪里了?” 陆明悦瘫软在魏宁侯宽阔的胸怀中,叹了一口气道:“太傅误会了,明悦在上台阶时不慎脚滑,正巧被忽公子...忽公主接住。” “那怎么还嘴对嘴接上了?”真当他是眼瞎吗?用这般蹩脚的谎言来搪塞他。 “太傅...忽公主是女子啊!”陆明悦直起身,不明白魏宁侯为何要发这般大的火气,毕竟她和忽雁诀都是女子,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就她那副不阴不阳的模样,是个狗屁女子。”魏宁侯想到忽雁诀挑衅的目光就觉得怒火中烧。 “太傅若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大可去轻薄门右相找回来。” 客房内正与齐中世子对弈的门竹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右相一路赶来,可是着了风寒?不如去汤泉中松松筋骨?”世子好言相劝。 “在下正有此意,等陪世子下完此局,便去领略一下齐中汤泉的奥妙。”门竹青笑道。 见太傅面色不虞,陆明悦只好踮起脚尖,贴在太傅耳畔轻语道:“齐王府的侍女方才对明悦提及,此间屋的院后还有一处私池,太傅车马劳顿,明悦方才也没泡尽兴...”说道最后,陆明悦声若蚊蝇。 魏宁侯眼前一亮,顿时把心中的怒气甩至九霄云外,抱起面若桃花的美人,飞快的朝后院走去... 门竹青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好浴袍,朝汤泉的山上走去,这些年日日夜夜匍匐在桌案上,门竹青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好使,再加上汤泉场地氤氲缭绕,更加分辨不清数个汤池有何区别,于是便随便扎进一个池中。 正在跑汤泉的忽雁诀口中大骂晦气,本来她正和陆姑娘浓情蜜意,却被黑着脸的魏太傅搅没了兴致,看向手肘处淤青的伤痕,心中隐有后怕,太傅武功高强,想来魏家军也应是骁勇善战,此次联手,定能把忽拓野打个措手不及。 突然一道清丽的身影闪过,忽雁诀凤眼一亮,又有一个美人来了! 第83章 .终、望皇上对微臣从一而终 陆明悦累得睁不开眼, 若不是腹中饥肠辘辘,她只想躺在床上睡到天亮。 -- 第150页 “可是饿了?”耳边传来太傅轻快的语气。 陆明悦已久闭着眼,哑着嗓子道:“太傅可否节制一些, 毕竟是在他人宅院中。” 魏宁侯起身倒上一杯温水, 一手捞起床上软若无骨的美人,把杯沿小心翼翼地放在陆明悦唇边, 待看到她小口地饮下温水, 才笑道:“悦儿好不易主动一次,本候自当竭尽全力,一展雄姿,好不辜负美人的邀约。” 怀中的美人闻言,终于睁开了妩媚的大眼,狠狠地剐了一眼寸进尺的男子, 气哼哼道:“太傅的雄姿小女已见识过多次, 下次若想大展雄姿, 亦可另寻他人,且让明悦歇歇。” 魏宁侯闻言却也不恼, 只是低头用高挺的鼻梁磨蹭美人滑嫩的脸颊问:“可是在旁敲侧击本候有没有守身如玉, 方才那些还不够作证本候的清白。” 陆明悦登时红了脸, 推开身上的男子。 二人在用晚膳时,魏宁侯突然说:“齐中的除了汤泉,油栗也是一绝, 明日本候带你却栗园逛一逛,品尝你最爱吃的栗子糕。” 陆明悦好奇地问:“太傅不着急回京吗?” 今日她见到门右相, 以为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都劳烦右相出京来寻。 “不急, 正好带悦儿观赏北朝春光。” 离开齐中后, 魏宁侯果然一路走走停停,携着陆明悦游山玩水,似是把宫中的政务尽数抛掷脑后。 陆明悦不由担心,莫非太傅开了荤后,真要走纣王的老路,她并非妲己之流,见太傅不务正业,便忍不住提点几句。 “悦儿若是做了女帝,自当是心系百姓,日理万机的明君一位。” 魏宁侯见陆明悦仿若被门竹青附身,又在他耳边又絮叨起回京之事,忍不住出言调侃。 陆明悦见太傅不上道,也懒得再规劝,不过说到门右相,陆明悦却觉得他这一路甚是古怪。 右相自打从齐王府出来后就萎靡不振,仿若被人夺了清白似的苦丧着脸,整日郁郁寡欢。 忽雁诀也随他们一道同行,可能是忌惮太傅余威,这一路上,她并未与陆明悦主动搭话,但却围绕在门竹青身侧百般戏弄。 “右相,你要是实在受不了那个娘们,就把她给办了!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大老爷们,怎能整日受那个不阴不阳货的气!” 常隐策马走至门竹青身侧,愤愤不平道。 门竹青叹了一口气,这其中的曲曲折折,让他如何开口。 那日他走进池场,脱下浴袍走进池中,才发池内已有一位公子,看那人年纪不大,眉清目秀,想来应该是齐世子的好友,于是门竹青只是微微冲对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没曾想那位公子一开口,却是把他吓得跌进池中,连连呛上数口水,等到被那位“公子”扶起来后,只能无力地任凭对方在他身上下其手,甚至还为他渡了几口气。 “咦,居然是个男人,生得比女子还标志。” 门竹青闻言大窘,恨不得再扎回池中淹死自己。 恰在此时,忽雁诀策马前来,探身于二人之间问:“门大人可有空闲与小可...不,本姑娘一谈?” 门竹青被突然出现的忽雁诀吓了一跳,一个仰身差点摔下马,却被忽雁诀强壮的手臂搂过腰肢,牢牢地固定在马背上。 常隐实相地退下,临走前还在对门竹青挤眉弄眼,长着口型说:“办她!” “门大人,那日是小女唐突,不过既然对大人摸也摸了,亲也亲了,按北朝的风气,本公主自然当对你负责,若是大人不介意,战事过后便随我回胡地。” 门竹青闻言,小白脸都涨成了紫色,吭吭哧哧道:“忽公主莫要瞎说,是在下闯入女子汤池污了公主清白,门某自当负责。” “我就知美人..门大人敢做敢当,那本公主便静候大人佳音。”忽雁诀笑着盯向门竹青涨红的俊脸,意犹未尽地抽回手,随即策马上前。 “魏太傅,前方就是霸州边界,本公主先行告辞,日后自会派亲信与太傅联系。” “有劳公主”魏宁侯平淡道。 “陆美人,后会有期。”忽雁诀冲陆明悦挑挑眉,明艳的丹凤眼尽显风情。 “忽公主保重。”陆明悦微微一笑。 耳边传来太傅不满地冷哼,陆明悦并未在意,她看向忽公主乘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悦儿可是不舍得同忽公主分开?”魏宁侯拈酸道。 “太傅莫再不依不饶,明悦这几日可不曾离太傅身边半步。” “一派胡言,每次到沐浴时都找不到你人影?” “....太傅乃是水中蛟龙,明悦不谙水性,无力与蛟龙缠斗,自当要躲得远远的。” 魏家军刚刚沓至霸州边境,京城突然传出噩耗:文轩帝薨了! 原来三日前,宫中走了水,火苗随风卷至文轩帝歇息的福宁殿,燃气熊熊烈火,锦衣卫和内侍在废墟里找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发现文轩帝烧焦的尸身! 白家动作倒也迅速,在发现文轩帝尸首的当日,白克鹏就勾结王谨言从皇陵接出含有白家血统的皇子,扶持为新帝。 新帝颁发圣旨,废除魏宁毅太傅,侯爵之位,痛斥魏宁毅扰乱朝贡,意图篡位之举,特令几位藩王起兵,剿灭正在霸州驻军的魏宁毅,以清君侧。 五位藩王中,闽南王和齐中王拒绝接旨,声称是白家趁魏太傅远行期间火烧文轩帝,再借机推举新帝上位。 -- 第151页 与霸州相邻的豫河王虽然接下圣旨,但依旧按兵不动,至于剩下的两个藩王,虽然同意出兵,但一个坐落在西边,一个在北边,一时半会也打不到霸州。 “太傅,文轩帝真的...死了吗?”陆明悦好奇问。 这几日的线报如雪花般涌进魏宁侯在霸州临时布下的军营,可见京内已经风起云涌。 “文轩帝在起火当夜从密室逃出,现正在前往闽南的路上。” 陆明悦恍然大悟,原来太傅早在出京城前就布好了局,坐等白家自投罗网。 白家早与成璟勾结在一起,成璟主动放出陆明悦身在南疆的消息,等到魏宁侯动身,白家便迫不及待对文轩帝出手。 只是没想到成璟未能伤及魏宁侯分毫,只是机不可失,白家已经日渐衰落,魏宁侯好不容易携兵出征,若是不能趁机夺取皇权,怕是等魏宁侯归来之日,就是要拿白家开刀之时。 白家倒也不是孤注一掷,起码说动了两位藩王出兵。 只可惜镇北王的兵马还未行至京城,就被由忽拓野率领的铁骑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正往京城赶来的西宁王得知此讯,吓得立马折兵回西宁,紧关大门,对新帝发来的求救奏文视而不见。 胡地骑兵自北而下,不出三日,就破了京城的大门,把新帝斩杀在龙椅上。 这几日斗转星移的变换局势让人目不暇接,等到新帝被胡人斩杀的消息传来,陆明悦才有所了然,这便是魏宁侯所算计的吗? 拖到胡人把白家推举的新帝斩杀,他便可率军入京,在击退胡人后顺势称帝。 当日,魏宁侯召陆明悦入帐。 进入帐内,陆明悦发现门竹青和一男子也在帐中,观其身着蟒袍金冠,想来应是一直在霸州对岸按兵不动的豫河王。 陆明悦正欲行礼,却见豫河王突然对她下跪道:“微臣叩见公主!” 陆明悦惊讶道:“豫河王这是作何?” “本候已把你的身世告知豫河王。”魏宁侯迎向陆明悦疑惑的目光解释:“白家扶持的新帝已死,本候需领兵入京的缘由。” 陆明悦依旧不解:“胡人在京内作乱,太傅出兵乃是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为何要推出小女做借口。” “小王已和齐中王达成一致,只有公主愿意承袭帝位,我们才愿出兵,归顺朝廷。”豫河王开口解释。 陆明悦茅塞顿开,三位周氏藩王正值壮年,且都有子嗣承袭王位,若是魏宁侯即位,自然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这三位异性藩王,从白家这次谋逆看来,镇北王与西宁王也和豫河王所见相同。 他们不在乎周家的皇子中谁做皇帝,但承袭帝位之人必要出自周氏之族。 “微臣请大公主降命,入京击退胡人,还百姓安定。”魏宁侯单膝跪地,向陆明悦举起手中龙印和兵符。 “微臣请大公主降命,入京击退胡人,还百姓安定。”门右相和豫河王跟随在魏宁侯身后,对陆明悦屈膝行礼。 陆明悦哑然失笑:太傅竟然不声不响地要送她如此一份大礼。 想到还在京中生死未卜的柳云舒之流,陆明悦伸手接过魏宁侯掌中的龙印,沉声道:“本宫下旨,命魏太傅同豫河王共同出兵击退京内胡人。” “微臣领旨。” 当夜,浩浩荡荡的大军便火速攻入京城。只是这次胡人的铁骑与战马甚是精良,再加上他们又提前占领城内高地,一时间,双方陷入僵局。 恰在此时,胡地传来消息,胡王病逝,小公主忽雁诀袭成王位,正在京城与魏家军打得不可开交的忽拓野大惊,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小妹的调虎离山之计。 再面对越战越勇的北朝精兵,忽拓野意识到这是胡雁诀在利用魏宁侯消弱他手下的兵力,当下决定退兵京城,前往胡地与胡雁诀一争高下。 击退胡人后,京城百姓都以为魏宁侯准备自立为帝,没想到宫内却传出消息,袭成帝位之人居然是先帝遗失在南疆的孤女。 白秋水得知此消息时已被押入大牢,他疯癫地大笑:“魏宁侯竟然为美人放弃皇位,这等色令智昏之人,不配为我的对手。” “呸!”狱卒鄙意地朝铁栏内啐上一口,耻笑道:“白公子也不看看如今身在何处?魏太傅如今即得了江山又得美人心。您呢?不仅失了官位,过上几日,还要失了人头!” 新帝即位那日,大殿外的甬道被擦得锃光瓦亮,百官文东武西,排列有序,恭谨地迎接新帝即位。 陆明悦身着龙袍,拾阶而上。 高殿之上,魏宁侯正凤眼含笑,看向朝他走来的明艳女子,明黄色的龙纹礼袍更显美人肤白胜雪。 果然,还是金贵的黄色,最是配她。 伸手握住新帝娇嫩的柔荑,无视殿下百官的乍然失色,魏宁侯垂头在陆明悦耳畔轻声道:“望皇上对微臣从一而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