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蓝染今天生气了吗》 第1页 [BG同人] 《(死神同人)[死神]蓝染今天生气了吗》作者:糖分退散【完结】 文案: 你的身体早已毁灭,你的灵魂滞留于此,但你的心,从未有一刻来过我身边。 原创高冷偏执女主×外热内冷骚话大boss 看我们究竟谁能攻略谁 PS : 热血日漫风,非传统言情 情感慢热型,先苦后甜 基本按照死神动漫时间线展开,写错的地方可能是久保没有写,或者是我不记得。 女主的名字2008年就已确定。 内容标签: 死神 幻想空间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神奈无月 ┃ 配角:蓝染,凤凰寺初,葛力姆乔 ┃ 其它:死神 一句话简介:是蓝染都无法攻略的人啊 立意: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让你更完美 第1章 死亡 人死了之后,灵魂还会留在原来的世界吗? 曾几何时,无月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直到她去世后的第十四天,终于确定了答案——不仅灵魂滞留原地,还会被怪物猎杀! “嘭——” 剧烈的撞击声震碎了黑夜。 狭窄巷口处突然奔出一位金发少女,她不顾满身伤口,迅速翻转起身,在滚滚烟尘中踉跄两步,沿着楼影的方向狂奔而去。 路灯的光辉猛然黯淡下来,相貌丑陋、身体庞大的怪物从屋顶俯冲而下,随着呼啸声响彻天际,地面也在冲击中崩溃颤抖。 巨兽头戴苍白可怖的骷髅面具,形似蜥蜴,周身被骨皮覆盖,胸口有深不见底的黑洞。 猎物的逃离让它怒不可遏,一边狂吠不止,一边奔跑向前。 怒吼声越来越近。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怪物! 无月内心嘶喊,牙关紧咬却不肯呼救。 祥和的夜晚一切如常,根本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从商场到居民区,沿着少女逃亡的痕迹,怪物穷追不舍。 该死! 暗骂一声,无月只觉得脚底越来越重,胸口也快喘不过气来。 终于,在追逐战里耗尽体力的她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怪物伸出锋利的爪牙。 就在即将被擒住的瞬间,一个矫捷飘逸的黑色身影从空中一跃而过,刺眼的白色刀光与呼啸的剑气涌来,横向割裂了怪物的面具与脸,紧接着,刀锋调转,自上而下一举刺进它的头中。 十字刀法,潇洒利落。 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肉撕裂的碎响充斥虚空,狰狞怪物霎时裂作两半,在喷涌的黑色鲜血中化为灰烬。 无月惊恐得移不开眼。 杀死怪物的人,是位手握日式长刀的黑发女孩,她一身黑色和服,月光下娇小的身影似乎镀上了银色光边,看上去熠熠生辉。 夜风轻拂而过,凝望着“救命恩人”的怪异打扮和凛凛发光的刀刃,无月不觉讶异地睁大眼睛——这种装扮,根本就不是人类! “看来是赶上了……在你变成虚之前……”黑衣少女转身,清冷的眼神落在对面人身上,手中的太刀再次举起,“现在就送你上路吧!” “什么!?”无月紧紧盯着她,背后冒出一阵冷汗,在她靠近之时突然飞快爬起,调头就跑。 “喂!你去哪儿!”持刀少女扑了空,纳闷地大喊一声,立马跟了上去,“快停下,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无月咬牙,但是疾驰到呼吸困难的脚步,不出两秒就被后面那位横刀拦下。脖子上架着冰冷的刀锋,她惊恐地喘息着,说话都变得困难。 “冷静!如果我要杀你,还用等到现在吗!”黑衣少女怒声道,神情严肃,“我是为了解救和净化魂魄而来到现世的死神,目的是将你送入尸魂界。” 死神?尸魂界? 金发女孩的眼眸中满是诧异。 “好好看看你胸前的因果锁吧!如果你继续在现世逗留,等到最后半颗锁链完全消失,你就会变成刚才那样的怪物!” 少女严厉的口吻让无月心下慌乱,她猛然低下头来,惊慌霎时颠覆了惨白的面颊。 胸前曾经连接灵魂与身体的锁链果然只剩半颗,残破的缺口变成两张抖动的嘴巴,咔嚓咔嚓啃咬着所剩无几的残骸。 “这……怎么,会这样?昨天……昨天都还是好好的!”无月不敢置信,仓惶地后退两步,差点被碎石绊倒。 “所以我们才要抓紧时间!”黑发少女分明有些急促了,“我理解你现不安的心情,但你若迟迟不肯离去,终究会变成刚才那样名为‘虚’的怪物!倘若你接受了魂葬,就可以保持现在的身份和记忆进入尸魂界,在那里接受教育后成为死神,就有机会再次回到现世……我说的,你明白了吗!?” “什么,虚……什么尸魂界,你说的我根本不知道……” “只要你去了那里,一切都会明了!”死神少女神色凝重地走上前,手中的刀依然紧握,“虽然成为死神要花上很多年就是了……” 她诚恳的眼色让无月不知再反驳什么,再低头看一眼胸前的锁链,果不其然又变短了一截。 已经无路可退了。 “真的可以,相信你吗?”无月踌躇着,谨慎疑惑地发问。 “当然。”死神信誓旦旦地点头,手中的刀柄已然反转,“我等着你以死神的身份和我相见的那天。” -- 第2页 说罢,她抽出腰间的佩刀,走到无月面前,反向握柄,用刀头对着她,“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真是太好了。” 金发少女徒然睁大眼睛,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直到她手中的太刀高高举起,将刀柄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在此处印上了所谓的“魂葬”二字。 刺眼的白色光芒霎时将两人包围,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棕色眼瞳,无月轻声相问—— “你叫什么名字,死神。” 答案在她即将消失时揭晓: “我叫朽木露琪亚……” 再次睁开双眼,无月已经身处于陌生的地方。 周围有好些人都穿着和朽木露琪亚一样的黑色和服,她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有尸魂界啊…… “诶……神奈无月,女,因为雾天视线不好,在去学校的路上遭遇车祸,意外身亡,年仅十二岁……这个死亡报告,是你没错吧?” “是。” “在现世徘徊了半个月,这很危险哦,还好朽木队士发现及时……啊,找到了,这是你的整理券,跟着那边的负责人去一区报道吧!” “是。” 完成登记后,跟随死神的领导,无月来到划分的居住地点,流魂街一区润林安。 虽然魂魄只用大气灵子就能生存这点,解除了不少生活困难,但这里的家庭都是组合式的,不善交往的无月,转悠好久都没找到可以安顿的住处。 夜幕降临之时,她只能在一片小树林里安身,疲倦地靠在树旁睡着了。 迷离的梦境里,她的记忆开始回溯。 回到她尚在人世的最后一天。 那是个迷雾满城的清早,等不到黑崎一护,她决定自己先去学校。 走到岔路口,汽车的鸣笛声穿破浓雾,伴着令人牙酸的轮胎摩擦声,剧烈的撞击毫不留情,将那具小巧的身体撞到了空中。 等她再次醒来,胸口的因果锁就已断裂,她只能无力地站在一旁,看着病床另一个通体惨白的自己。 心跳显示归零,父母哭到直不起身。 明明是万物复苏、层林染绿的春季,在樱花盛放之时,她却要迎接永无止境的黑暗。 所幸,挚友黑崎一护自小拥有灵力,可以看见已成魂魄的她。 十日有余,徘徊在人世的无月重复着和曾经相似的生活。即便无人可见,她也产生了期待。 直到再次看见那个挥舞着长刀的黑色身影,那双深紫的眼瞳,在弯如圆钩的月亮下,闪闪发光。 “啊啊,又是春天了,真央灵术院也要开始招取新的学生了呢……” “到时候又会有很多人拥而至吧,毕竟,这是离开流魂街去瀞灵庭里居住的最好方法。” 陌生的对话声闯入耳内,金发少女支开疲倦的眼帘,看见朦胧月色下两个黑色身影,正从树林小道上徐徐走过。 “一角,你这句话有失妥当,毕竟要从真央灵术院毕业成为死神之后,才可以居住在瀞灵廷里面呢……” 他们在……说什么! 零碎的对话如同针芒一般刺痛了无月的神经,她陡然清醒过来,把露琪亚的影子埋入心头,爬起身来,向着另外两名死神男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请等一下!你们!” 一句话尚未说完,前面那位光头死神就提刀而上,用刀鞘一把捅向她的腹部。 “呃!”无月闷哼,疼痛从腹腔扩散到肺腑,她难以忍受,痛苦地跪倒在地,抱着肚子不停干呕,似乎就要吐出血来。 “呀!一角!”另一位姿容貌美、眉眼生花的漂亮死神突然轻呵道,“她还是个小孩子!” 说罢,他忙到无月身边,轻抚着她的后背宽慰说:“你没事吧?不要这样突然跑出来啊……会被当做猎物斩杀的……” “嘁。”动手的光头死神表情冷淡,不耐烦地哼了哼,丝毫不客气地说,“刀鞘捅了一下,死不了!” 无月本想狠狠骂他一顿,但无奈腹痛难忍,疼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虽然很抱歉,但我们得去执行任务了,你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漂亮死神说话的模样温柔谦逊,让人不禁多出几分好感。 受伤的无月也有了勇气,在他离开之时忽然紧拽住他的衣摆。 男子停下脚步,眼神不禁染上几分凉意,脸上却依旧是美丽醉人的微笑,“怎么,你还有事吗?” “真央……灵术院……在哪里……” 女孩的声音带着疼痛。 英俊男子的眼眸略微上抬些,低问道,“你刚才冲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吗?” 无月点点头。 凄迷的月色在她凌乱的头发与尖小的下巴上停步,勾勒出一副倔强的模样。 看不清她的脸,眉眼缀着羽毛装饰的漂亮死神轻轻扯回自己的衣袖,顺便回答她:“尸魂界流魂街,西街区至白道门后,通过兕丹坊再往南一百米,向右拐,便到……” “谢谢你……”无月轻声说道。 在死神青年转身迈步之后,她又重重地丢给他一句话: “告诉那个画眼影的秃子,今天这一刀我记住了,待我成为死神之后,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 第2章 美少年 真央灵术院,简单而言就是死神的学校,在这里进行“斩拳走鬼”等训练,以及去前现世完成“魂葬”实习。 -- 第3页 毕业之后,可以进入护廷十三番队,从此住在瀞灵廷。 也正如此前二位死神所言,对于数字靠后的区域,尤其是七十八区以后连食水都要争抢的地方的魂魄来说,成为死神是摆脱这种生活的最好办法。 初次踏入瀞灵廷的无月,被这片死神和贵族居住的宏伟地界深深震撼。 此处白墙橙瓦、高塔回廊,与它相比,流魂街一区就是平民百姓家,而排在最后的更木,可能像被人抛弃任的垃圾一样,无人问津吧。 人类太可怜,活着的时候受罪,死了还要被关起来,在这个同样充满制度与差距的世界里继续生活。 带着这种思考,她凭着过人阅读能力和绝好的运气,通过了学前考试,以勉强合格的成绩,拿到了入学资格。 灵术院的学生制服穿在身上了,对于自己要在尸魂界活下去这件事,她才有了一点实感。 同样是樱花飞舞的春日时节,无月抱着书本准备回到宿舍,路上收到不少同学的“注目礼”。 人群当中,她浅色的金发,显得格格不入。 飘扬在风中的袖口突然被人一把扯住,无月皱眉回身,听见一句陌生的问候: “找到你了,神奈。” 金发少女徒然愣住,眼前这位同样有着金色头发的少年,满眼笑意地望着她。 “我是凤凰寺初。” 无月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此次测试的第一名,因为来自八十区更木,却有出尘的样貌与清贵的气质,一度成为女生们的讨论话题。 起风了,花瓣四散开来,金发少女疑惑地问:“请问,我们认识吗?” 少年微笑,“就从现在开始认识吧……毕竟,我们是同级呢……” “是么,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第一名同学。”无月只当他在开玩笑,说罢便继续往宿舍方向走去。 成绩优异的凤凰寺,怎么会和她——倒数垫底的人搭话呢。 大概是因为发色相同,才来找我吧……她在心底纳闷。 曾几何时,一护因为橘色的头发被人当做不良少年,而织姬为此也被其他女生欺负过不少次。 难道,凤凰寺也有类似的经历吗? 心中萌生的疑问也被自己否定。 那样优秀又好看的人,只会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才对。 无月微微垂眸,从散落的花瓣与光屑中徐徐穿过。 灵术院的学习生涯揭开了帷幕。 起初的教学内容以理论和演示为主,出于对学生们私自乱斗的担忧,斩魄刀也暂未发放,所有练习均已竹刀代替。 课程中最重要的就是死神战斗体系的构成,其方式分为四类:剑道、白打、鬼道、瞬步。 对于无月来说,受到身材和力量的限制,在剑道白打等方面略逊一筹,但是鬼道瞬步几乎手到擒来。 她身姿轻巧,使用瞬步的条件比其他人更有利,而各种咏唱文的能力特点、原理,使用方式,也背得滚瓜烂熟。 可是,结束理论学习,真正将所学之物运用于实战当中,那已经是第二年之后了。 “君临者啊!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高飞、冠上人类之名的东西!真理与节制,仅以爪牙立于不知罪的梦壁上!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咏唱结束后,金发少女的手心爆发出白蓝色的爆炎,随着惊雷般的声响,火焰如群马奔腾一般呼啸着冲向道具,瞬间,刺眼的白蓝色瀑布将其吞噬,淹没在一片碎炎之中。 人群中开始了窃窃私语。 “啊啊,那个可是苍火坠呢,威力比老师演示时使用的中级鬼道‘赤火炮’还要厉害啊!” “听说神奈同学白打练习时被凤凰寺同学教训得很惨……所以为此在努力练习鬼道吧?” 同学们讨论的正起劲,耳边再次爆发出炸裂的声响,以及舍弃咏唱的—— “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所有人都愣住了,破道的使用者是如今被老师誉为“可以与当年的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相比”的凤凰寺初。 一片惊愕的沉默之中老师拍了拍手,将同学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此处,并解释: “好了好了,各位同学也都看到了,同样的破道,因为使用者灵压的不同,威力也会有所差异……诶……咏唱的使用与否,也会影响破道的呈现……刚才两位同学已经完美演示过,接下来,各位就自由练习吧。” 人群开始熙攘吵闹起来,唯有角落的金发少女,一脸的不服气。 灵术院的学习过程有六年,有能力者可以提前毕业,无月就是其中之一。 她用两年时间掌握了四年的学习内容,而另一位同样提前进阶的人,便是凤凰寺初。 他与她并无矛盾冲突,在学院也少有交集。 可在分到同样班级之后,凤凰寺总是在各种练习中与无月较劲,仿佛是想与她分个高低,又或者在提醒她两人之间的差距。 入院两年后的夏日,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死神的主要武器是以自己灵魂筑就的斩魄刀,根据主人灵力与性格的特征,斩魄刀的能力形状也千变万化。 一开始的斩魄刀名为“浅打”,是所有死神在院士时代暂时出借,并在入队时正式授权赋予的斩魄刀。 此后,死神与“浅打”同寝同食,经历修炼与积累,将自己的灵魂精髓注入“浅打”,就此创造出真正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斩魄刀。” -- 第4页 从老师口中获悉这点,拿到死神武器的金发少女异常激动。 那天晚上,用十字剑法消灭恶灵的露琪亚,手中紧握的长刀就是它。 如果顺利毕业成为死神,就可以和露琪亚一样去现世进行“魂葬”任务…… 就可以再次——见到一护。 少女紧握刀柄一言不发,琥珀色眼底翻涌着炽热的火焰,似乎已将现实燃尽,看见了此后和未来。 与斩魄刀磨合的第一天完美结束了,落日西沉,尸魂界的天空也由橙黄变为绛紫。 同学们纷纷回舍,只有无月拿着斩魄刀,避开喧嚣的人群,独自前往少有人烟的灵术院后院。 群星在暮色中逐渐睁开了眼睛。 她拿出斩魄刀,对着空气复习今日学习的斩术。 没过多久,竟听到身后传来了调笑声。 “喂喂,你这样练习是没有效果的吧?” 无月皱眉,眉眼间装着几分不耐烦。她转身,对着靠在树旁的观望的凤凰寺同学,毫不犹豫地投出了刀刃。 “嘭”的一声,斩魄刀不偏不倚地从俊美少年的耳旁划过,沉重且迅速地,刺进了树干里。 几根金色发丝,从少年肩头缓缓滑落。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无月压低了声音,注视着凤凰寺的眼神掺杂着一丝恼怒。 “不用这样生气,无月。”少年清爽地笑起来,顺手拔出了树上斩魄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练习的对手。” “无月无月,不要叫的这么顺口,我和你可没有熟到要叫名字的程度。”心有不甘的少女利落地夺回刀刃,不再理会挑衅的少年。 “唉……”凤凰寺轻声叹气,抽出腰间的佩刀,瞬步向前。 刀剑相交的声音骤然响起,周边空气隐隐振动。 “你干什么?!” “我说过了,陪你练习啊!” 温热晚风在两人的激斗中化成漩涡,吞吐着碎裂的星光与平地而起的灰尘。 相识两年的第一次交锋,最终,无月战败,被凤凰寺扳倒在地,锋利的刀刃自天而降,斩断她耳旁的风直直插入地面,强大的灵压在土中奔涌,一瞬便将平坦的草地撕裂成满是蛛纹的碎坑。 金色的发丝被斩断一缕。 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惶恐,无月躺在坑里,胜利者俯在她身体上方,用手指轻轻抚去她鬓间渗出的细密汗珠,一脸温柔地注视她。 “你太弱了,无月……这样下去,恐怕没有办法和我一起毕业啊……”少年悠悠感慨,起身拔出斩魄刀,同时也将地上的女孩一并拉起。 无月落败,狼狈地站在一边不愿说话。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明明灵力不强,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成为死神。” 晚风中少年的声音清亮轻柔。 拍拍身上的尘土,战败的少女不太乐意地回答:“曾经有一位死神从虚的手中救了我,我只是……想要还她一个人情而已……” 凤凰寺久久地凝视她,“仅仅是这样吗?” “你那么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可以。”无月转身直面少年,说话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为了回到现世,去见我一个能够看见我的人。” 天穹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幕布,令人看不清楚凤凰寺脸上的神情。 只有干脆的回答声在被夜幕染黑的空气中徐徐飘散,“是么……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成不了死神也没关系,因为……我会保护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 第3章 始解 “呐呐,凤凰寺同学是来自八十区的,对吧?” “是啊,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他这样优秀的人呢……” “听说现任的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也是八十区的……不过被分配到那里的,都是生前罪孽深重的人……凤凰寺同学,难道是犯了什么重罪吗?” “那是因为,他生前杀了人哦!” 同学们的讨论声被当事人一句笑语打断,众人回头,只见凤凰寺同学背着双手走来,温温柔柔地望着她们。 “那天早上,他开车外出,在巷子口撞死了一个国中生……”金发少年笑意和善,眼眸弯得像一枚月亮,“可怜的小女孩,还不到十三岁呢……” “诶!?” 女同学们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又因为被对方听到自己的议论感到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歉后,逃难似的飞奔离开。 而后,突兀的问句闯入耳中,“你说的杀人,是真的吗。” 少年转身,看见抱着作业的金发女孩向他走来,眼里的笑意骤然消失,“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 琥珀色眼眸里掠过一瞬的讶异,无月动了动嘴巴,又停顿两秒,似乎思考之后改变了原先想要说出的话。 “明天开始护庭十三番队就要来灵术院轮流进行宣讲了,关于入队志愿的填报,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吗?” “队长都还没见到,现在谈入队,为时尚早吧?”凤凰寺淡淡说道,待无月走到身边便与她一同前往教室。 距离上次剑术练习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金发少年的话还盈盈在耳——“我会保护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 夏日的空气中充斥着花草在灼热中死去的味道。 无月不愿把这话当真,却还是忍不住询问他的意图。“那天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5页 “想知道的话,今晚来找我吧。”高挑的少年微微俯身,让自己与娇小的女孩四目齐平,温柔道,“晚餐过后,我在食舍的屋顶上等你。” 这一夜星光如雨,待无月应邀前去屋顶的时候,凤凰寺已经等待许久了。 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上,仰望着黑暗苍穹里闪的耀眼群星。 “无月,今天我告诉她们的那些事,你在意吗?”晚风中少年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柔。 被询问的少女犹犹豫豫地思考片刻,认真回答:“不管我在不在意,这件事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听,如果你不愿提起,我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闻言,英俊少年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这还真像你会说的话。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吧!” 凉风习习,少年的故事也徐徐展开。 凤凰寺初从小就拥有灵力,可以看见魂魄并与其沟通交流。这点像极了黑崎一护。 但两人不同的是后者家人不以为然,而前者却受到莫大的伤害。 父母亲不愿承认自己的孩子和他人有异,也不肯相信他说的话,怕他出去胡说八道,竟然长时间把他关在家里,极少许他出门。 即便是这样,也不妨碍那些逝者主动找上门。 被纠缠的少年越发体弱,向家人求救,但得到的却是他们的怀疑和嫌弃。 病成这个样子怕是活不长了,可惜,还整日胡言乱语,迟早把自己害死。 来自亲人的否定将少年的意志击垮,他竭力解释,但父亲依旧不愿相信,把他送到各种医院进行心理治疗。最后,甚至到了关进精神病院的程度。 十七岁的初为此和父母发生争吵,这些年里他受够了白眼与嫌弃,最终离家出走,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开着父亲的车从家里冲了出去。 那天清晨,空气里满是白雾,初踩着油门一路狂奔,终于在一个狭窄的路口被迫刹车。 前一秒钟他听见猛烈的撞击声,而此刻,玻璃上溅满了鲜血,弥散的白雾中空无一人。 如今的季节里,夜晚也都是蝉鸣了。 听完身边人的故事,无月不禁陷入沉思。 “就因为这个也不一定要被分配到更木吧,毕竟你不是故意撞死她的……” “我说过我不是故意吗?”凤凰寺微微笑着,说出了让无月难以置信的话, “那时我满脑子都是怒气,心想所有一切就这样结束算了吧,所有的人你们都去死吧……所以……我明明看见雾里有个影子,但我依然没有……踩下刹车……” 话音刚落,无月脸上的表情僵成一团。 “不敢相信对吧?我竟然是这样的人……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那个女孩在医院做了手术但是依然没有醒过来,没过几天就离世了……而我,也在她离开没多久就生病,像得了报应一样的死去……” 话题越来越沉重了,一时之间,无月竟不知道是要安慰他,还是先平复自己。 挣扎许久,她才缓缓开口,“作为被害者的你也成为了施暴者……既然后悔,那就争取成为一个优秀的死神,去现世解救更多的灵魂吧!我相信,她已经来到尸魂界,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少年微愣,女孩眼中的星光让他不忍直视。 “是啊,你说的对……我也,愿意相信……”说完,凤凰寺的眼神久久的,久久地落在少女脸上。 “无月,你知道尸魂界的星空为什么如此美丽吗?” 如雨的星光洒落在他的肩头,银色的光晕让他看上去更加出尘不染。 “嗯?为什么呢?” “因为每个死去的人都会变成星星,亡灵越多,天上的星星也就越多……” “哦,是吗?这个说法还是挺浪漫的……”无月应声附和道,显然并不把对方的话当真。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问道,“话说回来,你知道哪颗星星是你吗?” 凝望着星空的视线倏忽转移到女孩脸上,凤凰寺也跟着起身,“离你最近的那颗,就是我。” 起誓般的慎重口吻,让无月再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懊恼又羞愤地瞪着他,责备道:“你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再有一句,我就一脚把你从屋顶上踹下去!” 夜风中少年的神情温柔得不叫样子。 “要踹我还是等下次吧,今天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无月。” “哼,不用你说我也准备走了。”纤瘦的少女不愿再继续耽误,稍一转身,便熟练地使用瞬步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夜风开始变凉了,在空中飞驰的少女细思着之前听到的故事,琥珀色的眼也逐渐褪去原先灿烂的神采,慢慢变成一片死寂的模样。 关于自己发生意外到正式死亡这段时间的记忆,她完整的丢失了。根据尸魂界的解释,这是因为事情发生时魂魄处于昏迷状态。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上学路上遇到车祸不幸离世的。 清晨,浓雾,轿车。 难道是!? 无月陡然停下脚步站在宿舍屋顶,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更多声音,并努力平复着呼吸,压制住心中萌生出的不祥预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护庭十三番队的到来是第二日下午,因为队长公事缠身,所以宣讲顺序根据个番队的空闲时间来安排。 -- 第6页 “哟,各位同学!我是十一番队的副官辅佐,第三席斑目一角!旁边这位是第五席绫濑川弓亲!今天,就由我们来进行宣讲!” 首次驾临的是作为尸魂界战斗主力的十一番队,在光头死神野蛮的问候中,宣讲会正式开始。 “众所周知,我们十一番队崇尚武德,队员斩魄刀多以直接攻击系为主,个个晓勇善战,队风也彪悍狂野,现任队长更木剑八,更是传说中历代剑八最强……” 漂亮死神半闭着眼睛,说话模样倒有几分骄傲。 “加入十一番队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但是我们队几乎不使用鬼道,如果你体格强健、斩术优秀,只要打败现任成员之一,就有资格加入我们。以上。” 在座学生一阵哗然。 “请问……可以只挑战不参队吗?”喧嚷中,少女清脆的声音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 阳光下,一名身材娇小、眉目清秀的学员从人群中走出,浅色的金发在午后的日光里闪闪发亮。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正席上那名凶悍的光头死神脸上,待到对方起身时,她才恶意地问候道:“好久不见啊,画眼影的秃子!” 现场再次哗然。 “什么?”斑目一角闻声顿时暴跳如雷,一只手指着无月张口就道,“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头,敢对我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现在就用鬼灯丸砍了你!” “喂!一角!” 弓亲伸手,想拉住暴躁的好友,但无奈一角已经跨过桌子想拔刀上场,狂妄地对着眼前的女孩说:“虽然我不记得见过你,不过,你好像很欠揍的样子,我就以护廷十三番队的名义来教训你吧!” “哦?已经不记得我了么?”无月不以为然,轻笑着,纤细的手指就已放在了刀柄上,“那我就稍微,提醒你一下吧?” 眨眼一瞬,疾风失重一般直扑向一角的面颊,他紧握的刀柄尚未出鞘,先前于十多米之外的少女陡然消失,以不可反应之速度,贴身现于眼前。 小巧的身躯,仅到他的胸口。 少女于死神身前抽出斩魄刀,刀身过半,用柄段直击他的腹部,强大的惯性和速度毫不留情地将他击退了半个庭院。 脚下的尘土飞扬,一条退避的轨迹在一角脚底延伸。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女孩的声音贯穿了学生们絮絮的低语,如同刀刃一般投向一角。 “嘁!”光头死神嫌恶地啐了一口,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他用刀鞘捅伤一个女孩魂魄的往事骤然浮上心头。 “原来是你啊!”一角猛然直起身躯,向无月大步走去,“真是有意思,那时的丫头居然还活着……话说,敢跟我动手想必你已经做好觉悟了!” 话闭,一角抽出了斩魄刀: “伸长吧!鬼灯丸!” 始解语响,刀身瞬变。一道刀光炸裂过后,死神手中的斩魄刀变成一条红缨长/枪,刀锋直指不远处的少女,刀身纤长,和主人狭长的眼眸一样,充满攻击性。 “话说在前头,我现在始解并不是因为打不过你,而是不想和你一个丫头纠缠,想快点解决掉罢了!” 一角的长/枪在手中狂舞,涌动的空气逐渐化作烈风。 “既然是这样,为了表示尊重,我也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你吧!” 金发少女直面强敌,脚边的风开始成圈围绕,她将刀鞘立于身前,紧握刀柄,朝天空方向缓缓抽出: “席卷黑暗吧!不知梦!” 刀身离鞘之时,白昼虚空嗡嗡震动,天色/欲晚,庭院似乎比之前暗了一层。 众人所见,少女的长刀并无形态变化,然而那仿佛吸取了天穹明光的刀刃竟闪闪耀眼。 “这不是!什么都没变吗!”一角大喊一声,挑起□□向无月狂奔而去。 只见金发少女立在原地,用斩魄刀朝着对手强力且迅速地一挥而下——刀身反射的阳光陡然化作无数金色闪光的刀刃,乘着狂舞的疾风瞬间将一角包围。 “什么!?” 危机之下,一角举起长/枪快速旋转,将四面八方的光之刃击了个粉碎。 来不及惊愕,对面的少女脚踏瞬步,再次挥刀向前。一角也不甘示弱,转身就要攻刺而去。 却在两人刀锋相碰之时——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一声令下,六道金光自两人腰际横穿而过,行动被瞬间封锁,四肢体魄再也动弹不得。 周边围观的学生不觉让出一条道来,阻止这场殴斗的死神从中穿过,在阳光下悠悠抬眸,冷言道: “瀞灵庭内,不得喧哗。” 第4章 蓝染惣右介 四周静寂,无人出声。 使用缚道的是一位身形颀长、棕色短发的中年男子,厚框眼镜遮住了双眸让人辨不清沉寂其中的情绪,只有唇角温和沉静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好像老好人一个。 可是,背后写着“五”的白色队长羽织,却明明白白的拉开了他与在场众人的差距。 “再继续下去的话,来上书法课的同学们可都要迟到了。” 灵术院教员办事处。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神奈!就算绫濑川这样说你也不能当真动手啊!私斗违反学院规定,你这是明知故犯!” 主教员拿着纸扇对着无月的脑袋啪啪直拍,好像无法对十一番队第三席进行教育的怨气全算在了她头上。 -- 第7页 “如果不是蓝染队长出手阻止,你们恐怕要把灵术院掀个底朝天!” 哼! 无月不服气,忍着头顶的暴击,满脸火气地盯着坐在对面的五番队队长,也是灵术院特聘书法教师的——蓝染惣右介。 先前在两人激斗时,因为担心接下来的书法课无法正常进行的蓝染队长无奈出手,最终一角被谴回队舍,无月在此处接受思想教育。 “嘛,到底是没有发生什么,我看今天就先这样吧……”在教员的教训声中,沉静的中年男子悠悠开口,满脸温和的笑意转向众人。 “蓝染队长此话有理。”角落一位老教师朗声附和,“神奈无月毕竟是白钟老师的得意门生,教训太过,不太合适。” 在几位老师的赞同下,一场针对无月的口水之战就此结束。 可是关于少女的讨论却不绝于耳: “看她的始解形态,斩魄刀果然还是远程攻击型啊……” “变成无数刀刃的方式,倒和六番队朽木队长的千本樱略有相似……” “不过神奈同学是真的努力,资历平平的她居然能在其他人之前学会始解,照这样发展下去,习得卍解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各位老师当真认为……她的斩魄刀是攻击型的么……”讨论声中突然插入一句不合理的问句。 众人噤声看向提问的五番队队长,他喝了一口红茶缓缓道:“斑目一角的斩魄刀上并没有击打战斗过的痕迹,滑向地面的光刃也没有留下裂纹……以光而生的刀刃真的存在吗,还是说,那仅仅只是不知梦创造出来的幻觉呢?毕竟,它的名字里缀有‘梦‘字呢……” 寥寥数语再次引起教员们的讨论,而抛出问题的蓝染队长放下茶杯起身欲走。 轻轻地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棕发男子低语道:“真是不错的……实验材料呢……” 一旁的教员见状,忍不住凑来问,“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不。”蓝染眯起眼睛,露出人畜无害的和善微笑,礼貌地回答,“没什么,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自言自语罢了……” 一场闹剧过后,书法课正常开展,十三番队的宣讲也紧随其后。 虽然蓝染制止了这场私自乱斗,但学员与队士单挑的新闻,还是在瀞灵廷闹得沸沸扬扬。 以学生身份完成始解并与十一番队第三席打成平手的无月,历经此事,一战成名。 各番队把她列做考察对象,势必在她毕业时收入麾下。 待到番队宣讲断断续续进行到尾声时竟然被通知,六番队贵族专属队已经将她提前录入,其他番队早已没有考虑余地了。 队长还没认全就被内定? “白钟老师!我的志愿书还没有上交,为什么就下达入队告知书了呢?” 得知消息的无月找到教员理论,拿着告知书满脸不可置信。 “哦,你是说六番队的事啊!”白钟老师微微一笑,一边往杯子里添茶水一边缓缓道: “那个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六番队是四大贵族之一,朽木家族大当家为首的贵族专属队……上次你和斑目第三席发生冲突的事被瀞灵廷通讯大肆报道,各队队长早就注意到你了,只不过贵族权利更大,直接点名要你……其他番队也没有办法阻止……” “怎么会——!?所以说,我的意志如何根本不重要吗?” “神奈。”白钟放下茶杯,面对少女的质问他依旧微微笑着,说话声音却染上一丝凝重,“不仅是你的意志,在这个地方,我们的意志,都不重要。” 暴风雨停了,夜晚的天空一片清明。 应届回生的志愿审批,要等到现世“魂葬”实习结束之后,统一审核判定。实习成绩,是志愿是否通过的关键所在。 但对于无月来说,这一切相当于还没有开始就宣告结束了。 这个性格倔强又固执的家伙,打心底不服气。 临近实习前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她再一次来到屋顶。 本想独自静一静,不料却早已有人待在此处。 月光下那人的白色羽织熠熠生辉,身体的轮廓浸没在清晖之中,越发清晰动人。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侧过头来露出轻如晚风的淡淡笑意,问候道: “又见面了呢……神奈……” 这种语气,就好像他一直等在这里一样。 金发少女不觉愣住,仿佛身体在月光下冻结,她微微动唇,不解地问: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蓝染……队长?” 英俊的中年男子望着她温柔浅笑,“不过是想起过去的事情,忍不住来看看罢了……我也是灵术院毕业的回生,当年,也喜欢坐在屋顶上看风景……”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难得您今天有空,那我就不打扰您追忆过往了!我还有事,就先……” “神奈。” 少女蹩脚的幌子被拆穿,队长打断她的话并拍拍身边的空地,笑着说,“先不慌着走,来,坐到我旁边来。” 诶!? “怎么了,不愿意吗?还是说……你害怕,我因为当年你在我的课上睡着的事情而责备你呢?” 他居然知道! 月光下,少女娇小的身体似乎打了个冷噤,“没有!蓝染队长平易近人、心胸宽广……我是说,队长的邀请不能拒绝,不!是队长的命令,不能拒绝!” -- 第8页 望着蓝染的笑容,无月心中百感交集,忐忑不安、战战兢兢地坐到离他一米多远的位置。 一抹浅淡的笑声在风中散开,“以往冬天,我会带着日番谷、雏森、松本,一起到屋顶上放烟花……” “是吗,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也难怪您怀念。” “不,我不怀念。”中年男子干脆地否定,他微微侧目,目光落在金发女孩的脸上,“我只是觉得,讲这些日常琐事不至于让你感到害怕……毕竟到我旁边来之后,你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啊……” 无月惊诧地看他一眼,搓磨着双手,不好意思的回答,“可能是因为队长您的灵压……靠近之后,感觉压力更明显了……” “是么……”蓝染调整了一下眼镜,“那你要更努力,争取早日能在我身边感觉不到压力才好。” “是,您说得对。” 夜风吹过,把一阵沉默拖拉得更久。 逐渐降低的温度里,中年男子似乎想到了新的话题。“神奈,你和凤凰寺关系很好对吧?” 无月疑惑地看了看他,不太明白对方忽然提起凤凰寺的缘由,“是的,因为我平时比较沉默,不太和同学一起玩,凤凰寺和我成绩差不多,所以走得近些。” “说到这个,其实我之前就感觉很惊讶,你居然能和他成为朋友。” 女孩更加不解了,“有什么问题吗?他对我倒是挺好……” “啊,是吗,可能是因为他就是害你来到尸魂界的罪魁祸首吧?”眼镜片反射着惨白的月光,蓝染的眼神被淹没。 “您刚才……说什么?”琥珀色的瞳孔猛然聚集。 “哦呀,看来他没有告诉你……”男子眯起眼睛,依旧笑得沉静温柔,“你们两人成绩突出,所以我好奇查阅了一下资料,结果发现,在你上学路上开车经过,造成车祸以致你重伤死亡的人……就是凤凰寺初……” 少女猛然站起,极度震惊中重心不稳差点从屋顶摔落。 所幸蓝染出手一把拉住,可是无月混沌的脑子里再也听不清周围任何声音了。 包括擒着她纤细手腕继续说话的那位,低沉的嗓音。 “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已经原谅他了……” 从惊愕中回神时,无月已经来到宿舍。 那位队长的话像乌云一般笼罩住她的心境。 果然和她曾经猜测的一样,凤凰寺就是害死她的人。 所以他所有的好意都是虚伪的吗?只是愧于她,做出的补偿而已? 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无月细细回想着蓝染说过的话,即便他掌握真相,可明知她和凤凰寺关系密切还要向她揭穿,不是有意为之么? 故意挑拨离间,这是哪门子恶趣味啊! 无月皱眉翻身,惊觉到眼镜队长也不是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 窗外一声霹雳雷鸣忽然炸响,电闪过后,大雨倾盆而下,将金发少女的思绪打碎得稀里哗啦。 望着屋外淋漓不尽的雨水,她猛然想起来,初次遇见蓝染时,也是一个这样的大雨天。 那是晚樱凋零殆尽的春末初夏,刚入学不久的无月慌慌张张地赶去教室,在雨中一路奔驰。 长廊的转角处忽然出现人影,少女慌不择路,立马住脚翻身旋转,仅仅一只手臂的距离就要撞见对方时,她轻盈一跃倒立着飞腾入空。 回生制服在雨中翻飞,落花和细雨因为女孩的动作,被旋转的空气切割出一个空心的圆。 就在那一瞬,她瞥见伞下男子的面貌。 他穿着队长的白色羽织,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镜片背后的眼神安稳静谧,分辨不出喜怒哀乐。 他正看着她。 轻盈地跃过伞顶,少女单手支地,翻身落下地面,脚掌用力地划过水洼,雨花四溅,形成一道惊艳的弧线。 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无月俯身向这位陌生队长敬礼,不料对方竟快速走近,用伞叶遮住她。 “这样的雨天怎么能不带伞呢……” 听见男子低沉的声音,无月抬起头来,触碰到对方目光的刹那,她突然觉得,那足以令整个世界为之沉溺的温柔,就在于此。 可以使人淹溺的温柔,太可怕了。 浑身湿透的少女下意识后退几步,再次没入大雨之中。 “哦呀,你不要打伞吗?” “不用了,谢谢您!我马上就要到教室了!” “这样啊,我也正要去授课,只可惜和你是相反的方向。”男子微笑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迈步从无月身旁经过,柔声道,“快去教室吧,既然你不需要雨伞的话。” 回过神来,少女再次敬礼,“是!谢谢您的好意,我就先走了!” 小跑两步,无月又忍不住停下,回头去看那位队长。 一秒,两秒,那位羽织背后着“五”的中年男子也忽然驻足,悠悠侧身,低垂着眉眼对她说了句话: “我是蓝染,蓝染惣右介。”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无月愣在原地,眼看那人微笑着转身,雨水在他挺阔背影的周围溅起轻纱般的雾。 那时的无月还不知道,就从她离开他伞下的这天开始,她与这位队长的恩怨,就已经难分难解了。 直到很久以后,蓝染还会耿耿于怀地问: “为什么那天你要从伞下逃走。” -- 第9页 回答是久久思考后的一句: “大概是因为……我不想被别人评价,和一个中年大叔撑着相合伞吧……” 第5章 决裂 令人烦躁抑郁的夏日中终于要过去了,“魂葬”实习已经迫在眉睫。 这天的课程也已结束,无月却久久未能离开座位。前几日蓝染队长的话犹在耳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暂时没有办法理智地面对凤凰寺,面对那个杀了她,将她从亲人朋友身边带走的人。 “无月。”少年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你在干什么呢,快去吃饭吧!” 无月平静地望他一眼,淡淡地应声:“好。” “今天有你喜欢的鳗鱼饭,我们得快点去,不然都被其他人抢光了。”金发少年走在前面,假装不去注意好友的变化,语气带笑地说,“为了将来能够打败斑目一角,你现在还得多吃点东西……” “你好像一直很关心我的饮食……” “是啊,多吃一点,长高一点,这样力气就会大一点,也不至于在剑道练习时候总是被别人一招压到地上了。” 凤凰寺的确关心无月身体,总是在用餐时为留下更有营养的食物,而自己即便只有一碗简单的海苔饭也心满意足。 “你太瘦了,无月,再瘦就不好看了。” 金发的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想起什么遗忘已久的事。 大概是因为对某个世界还抱有无药可救的眷恋,她的身体也无时无刻不在拒绝这里。 拒绝这个强行留下亡者的魂魄,给予它们毫无意义第二段人生的,尸魂界。 “我能感觉到,无月,你虽然存在于这个地方,可是你的心,还留在原来的世界。”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少女陡然失神,脚步也停顿下来,“为什么这样说。” “没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是吗?说得好像你很懂我的样子……其实我早想说的……你对我太好,让我禁不住怀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少女无意的调侃让凤凰寺停住脚步,他弯下腰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怎么会呢,无月,我发过誓要保护你的,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盯着对方温柔的眉眼,无月却无法让自己也温柔起来,只是眨了下眼睛,若无其事地推开了他。 看着女孩从身旁经过头也不回的样子,少年不解的眼神缓缓变得明朗起来。 日历上的夏天只有十来天了,有心的同学早已发现,原本形影不离的两位精英同学不知何时起——竟然连招呼都没有了。 仿佛炽热的情感也跟着夏季一同离去,迎来的只有萧瑟深秋。 “藤冈同学,明天晚上的现世实习,可以和我换一下吗?”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无月找到隔壁宿舍的藤冈千夏,提出她不可能拒绝的请求。 藤冈正在梳理长发,慵懒地反问,“为什么我要答应和你换呢?” “你应该希望和凤凰寺一组。”无月交代完就往门边走,“考虑清楚哦,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反悔……” “我换!”屋内的女孩几乎是抢断了她的话。 无月满意地笑起来,转身准备回到自己宿舍,没想到藤冈却追着她跑了出来。 “神奈!等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样躲着他!?” 顿步,无月站在走廊里没有回头,“不过只是原先关于他的猜想被他人证实而已。” “他人?”藤冈似乎气恼了,几步上去拦在无月面前,“你们之间的关系还轮不到他人来决定吧!” 琥珀色的眼眸里一阵惊诧。 “你们俩可是我们这届回生的骄傲啊!”藤冈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继续质问道,“为什么要听别人的话,有什么事不能亲口去问吗?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样子呢?” “就是那样的。”无月微微垂眸,说话的模样颓废得仿佛失去了半条命,“因为我想起来了,在葬礼上被父母赶出院子的,前来吊唁的客人……” “呃?你说什么?”藤冈不解,可是对面的人已不想解释。 金发少女推开她放在肩上的手,从她身边绕过,独自迈向黑暗走廊的尽头。 第二天,学期最后的实习终于到来,学生们忙碌地收拾着行李,为接下来的“魂葬”做万全准备。 “拿好你们的道具,不要在穿界门走散,按分组排好队,还有最重要一点!一定一定不要离开指导老师!都明白了吗?!” “是!” “好,准备出发!” 人群整装待发,只有凤凰寺,满心的欢喜在看见身旁的同学换成藤冈之后落了空。 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无月。 “你在找神奈么?”怅然若失之时,旁边黑色长发的女孩突然发声,“她好像不太愿意见你,跟我换到最后一组了。虽然这次分组在同学们的要求下用抓阄决定,可老师本就想你们分别带组,所以我们交换队伍也是老师默许的。你只有难过不能和她一起,但也做不了任何改变。” 一番诚实又理性的言辞熄灭了金发少年眼底最后的闪光,他沉默注视着前方,看着穿界门缓缓开启,耀眼光芒翻涌而来。 同学们被白光淹没,悉数穿过此门去往现世,他也不再留恋,毅然决然地走进烈光之中。 -- 第10页 人群数量逐渐减少,只有队伍最后的金发少女久久未有反应。 大门的开启似乎将她的思绪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前世今生的错觉笼罩了她的头脑,一个个幻影逐渐浮现,恍惚之间,她迷迷蒙蒙地看见过去。 那些欢声笑语在一阵鲜艳后又慢慢退色。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才神情沉重迈开的步伐,在心底低声说道: “我回来了,一护。” 夜幕中的城市似乎被寂静吞没,靛蓝的天穹之中忽然出现一道白光,紧接着两扇环形拉门被打开,一众分别身着蓝红日式制服的少男少女从天而降。 储备“死神”们,终于来到现世。 “各位同学!之前划分好的驻守区域已经明白了吗?” “是!” “很好!接下来请紧跟指导老师,切莫掉队!” 统筹完毕之后,孩子们随着老师分组散开,前往驻地完成自己的指标任务。 和兴奋雀跃的其他同学不同,无月始终沉着冷静,看不出一点来到现世的愉悦。她使用瞬步降落一片屋顶上,坐在月亮下发呆,顺便听着同学们的讲话声。 “要我说,能和神奈同学一组真是太好了!先前我还担心呢,我们最后一组综合实力都不强,要是遇上大虚怎么办……” “是啊,好几个月前就觉醒了斩魄刀,能和她一起,真的安心很多呢……” 无月闻声,悄悄的侧目看向几个说话的女孩。 最小个的短发女孩花菱实果率先察觉,红着脸对月说道:“啊!抱歉!是不是我们打扰到你了!” “没有。”无月轻轻摇头,起身懒懒开口,“我要去完成任务了,你们先聊。” 话音落下,金发少女陡然消失在屋顶上。 夜深人静,八面无声。老师多番提醒过,夜晚是虚群活跃最频繁的时间段,要学员们一定多加小心。 可是无月顾不得这么多,她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溜走,一路瞬步飞行来到原来的住所。 初秋时节落叶满地,路灯的余光照亮了庭院,花园后面的客厅里传来家人嬉笑的声音。金发少女小心翼翼地来到走廊上,想看看在她走了三年之后的父母亲现况如何。 可是,在看见屋里几人之后她不禁愣在原地。 “千棠真棒!来,不着急,走到妈妈身边来!” 其他人都拍手叫好,趴在地毯中间的小婴儿咯咯直笑,慢吞吞地爬起身来,伸开软软的小手,歪歪倒倒地朝着妈妈的怀抱走去。 “妈……妈妈……”他一下扑在母亲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着。 周围的人都欣慰地笑起来,黄色的灯光下整个氛围幸福又温暖。 为什么会这样!他是谁! 无月不敢相信,盯着母亲怀里的小宝贝,琥珀色的眸瞳似乎就要撑裂眼眶。一阵怒火将她燃烧,忽然间她用力一拳捶在玻璃上,巨大的响动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可是就在众人疑怪地向外张望时,发出声响的玻璃门后,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嬉笑声又慢慢恢复,只有趴在母亲肩膀上的一岁男婴,久久地,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外。 在大人们的聊天声中婴儿突然指着外面,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 “姐姐?” 空气陡然凝聚,在场众人同时噤声,母亲抱着孩子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门外依旧是一片触不可及的黑暗。 母亲却再也无法回神,她的目光被黑暗牵引着,诱导着,来到那琥珀色眼瞳的最深处。 “无月?”她轻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荒芜的黑夜里没有回答,女人抿着抿嘴唇回过头来,看见一旁灵台上供奉着的照片。 突然“啊”的一声嚎啕大哭。 屋外走廊上的少女踉跄地退后几步,差点从木廊上掉下去。 名为千棠的小男婴还望着她,小小的嘴巴依然呼唤着,“姐姐,姐姐……” 再也忍受不了眼下的场景,无月低头狠狠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头也不回地踏上围墙,一个迈步朝着无尽的夜空飞去。 “不要哭啊,不要哭啊!”她跟着夜风一同飞行跳跃,从这个屋顶到那个屋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声自语,“……我再也无法回到你身边了……” 冷风在满是泪痕的脸上撕裂开来,无月朝着同学的方向飞奔而去。 心上伤口和回忆还没有整理清楚,却在半路上看见不远处一道道炸裂的闪光,紧接着女孩的呐喊与巨兽的咆哮声排山倒海而来: “救命啊!留美……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无月忽然一怔,这个声音是——花菱实果! 缠斗声吞噬了星空。 脚下的瞬步速度超越以往任何时候,少女拔刀疾驰而上,沿着屋脊俯冲向前方的虚怪。 突然间一个灵敏的蓝色身影从天而降,在她之前冲入斗兽场,猎猎风声中一句陌生的始解语回荡于天际: “自苍穹降临吧,神川!” 第6章 激战 “花菱,春日琦,你看见神奈没有?”凌凌月光下,白钟老师找到几位驻守的学员,担忧地问道。 “之前还在屋顶上,说是去完成任务,然后就不见了。”花菱实果耸耸肩,眼光落在黑暗的前方,似乎也心事重重。 白钟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这个犟丫头,又不知道自作主张干什么去了!你们待在这里,先不要随意移动,我去那边看看!” -- 第11页 “是!”两位学员答允道。 待老师走远了,春日琦悄声说道,“如果今天没有虚出现,我们到时间就会回尸魂界了吧?” “嗯,之前是这样通知的,怎么了,你害怕吗?” “呃……害怕还好,只是不太愿意面对……我的志愿是四番队医疗队,所以比起战斗我更喜欢治疗……” “原来是这样啊……留美你胆子小,确实不适合战斗。” “实果你呢?志愿是哪个番队?” 花菱笑笑,难为情地摸了摸头发,“我倒是想加入第十三番队……” “咦,那个可是净化队,要来现世负责魂葬和退治虚怪啊!你不害怕吗?” “哈哈哈……”花菱嗤笑两声,下巴搁在膝盖上,轻声说,“怎么会不害怕呢,但是神奈的志愿是第十三队啊……我在灵术院已经六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跳级来的学员……她的基础比凤凰寺同学弱一点,但是,她真的很努力……所以我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超越她!” 春日琦看着朋友认真的脸色,忍不住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是手掌尚未碰到她的身体,突然一阵罡风吹过,无尽黑暗中猛然伸出一条强悍的触手,急不可耐地缠住花菱的腰肢。 “啊——!”被袭的女孩一声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拖入黑暗。 “实果!”春日琦的手悬在空中,恶虚的笑声像鬼魅一般从远处传来。 令她更为害怕的,还有那刺破黑暗如同梦魇一般渗人,被虚啃食的实果发出的惨叫: “救命啊!留美……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春日琦立马抽刀,可站在屋顶上的脚掌迟迟不敢行动,她凝望着远处的黑暗,整个身体阵阵发抖。 “对不起,实果……我……我……” 未能出口的抱歉忽被一阵疾风打断,蓝衣的金发少年从天而降,他身姿轻盈,眼神凌厉,手中紧握着黑色柄卷的斩魄刀,面向虚的方向大声呼出: “自苍穹降临吧!神川!” 刹那间,天盖瞬息万变,电闪雷鸣。 黑色幕布中一道蓝闪直劈而下,朝着金发少年的刀身袭去。 几乎是相碰的瞬间,银白刀刃炸裂开来,六芒星状的剑格之后利刃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频频闪动噼啪作响的蓝色闪电。 剧烈的闪光瞬时照亮大地,头带牛头骷髅面具的巨大虚暴露行迹,它狂吠一声,胡乱扭动着身体呼啸嘶鸣着向少年冲去。 凤凰寺眼神一凛,手握刀柄于空中疾舞,闪电刀刃骤然变成一条蓝色长鞭,如灵蛇一般冲破空气径直向地上的恶兽袭去。 怪物嘶吼,灵活地从闪电旁躲过,不料长鞭落地竟击碎砖石,蓝色电闪腾空轰然爆炸,巨大的明光爆射开来,一鼓作气将恶虚的预备逃亡的身影吞没。 刺眼的白色光幕之中,一个娇小的少女身影一闪而过,她双手握刀,一举利刃插入虚腹之中,横向剖开,血肉撕裂,黑色的血液随之喷射而出。 “就是现在!留美!!”无月朝着屋顶上早已呆滞的春日琦大喊一声,不料,重伤的巨兽却双手握拳向她聚拢而来。 无月退避,闪身瞬步挪移至空中,继续对春日琦喊道,“在它肚子里!实果!” …… 可是神奈的志愿是十三队啊…… 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超越她。 挚友的话回转在耳畔,春日琦如梦初醒。她一咬牙,迅速闪身到屋顶边缘,对着虚的方向伸出手掌: “自我毁灭吧!隆达尼尼的黑犬!一阅之下,彻底烧尽!割断自己的喉咙吧!缚道之九,崩轮!” 几乎是同时,蓝色的鸣鞭疾驰而来将恶虚紧紧缠绕,噼啪闪动的雷电击打着它的身躯,痛苦的嚎叫声震彻天际。 无月挥刃,强大的剑气携带雷电一起击破了它的骷髅假面。 而春日琦的指尖用灵子凝聚而成的金色绳索飞速旋绕而来,一击直入虚的腹腔。再撤回之时,金绳已牢牢抓住了先前被吞入腹中的花菱。 只不过,已经不是完整的花菱了。 蓝色光焰中,恶虚被轰至碎渣。空中的两人收回武器,急忙赶来查看同伴的情况。 屋顶上,鲜血混着唾液的肮脏液体,满地横流。 “实果!你撑住!现在就给你治疗!”春日琦掉着眼泪展开回道修复花菱的灵压。 但她丢失的左臂右腿,再是无法恢复了。 一旁的凤凰寺无声地叹了口气,灵敏地侧身再次提起斩魄刀,“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专心治疗吧,春日琦……我们已经……闯入虚群了……” 一时间,低吼声、呐喊声、呜咽声编织成一张巨网将四人紧紧包围。 “糟糕!”无月暗骂一声,压低了声音对另一边防守的凤凰寺说,“初,你带着留美和实果一起走吧,趁现在虚群还没有完全靠近。” 金发少年惊诧地睁大了眼,“你想一个人对付它们!?” 无月眉宇紧皱,双手握刀越发用力,“至少,我们中一定要有人活下去。” “这件事你想都别想!我说过不管在任何时候我都会保护你!即使是失去这条命!” 两人背对彼此,不能知晓对方的表情,但包含心意的对话久久萦绕在耳边。 “曲……曲光……”地上的花菱忽然吃力地开口,“用曲光……覆盖……可以暂时……不被发现……” -- 第12页 防守的两人恍然大悟,无月率先舍弃咏唱使出了缚道之二十六,曲光。 只见一片透明的膜状物于上方形成,并轻柔迅速地覆盖在几人周围。 曲光之下的物体瞬间消失踪影。 四人屏声静气,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唔哇——!”随着一声嚎叫,胸前有着巨大黑洞的蜥蜴状虚从前方走来。 它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之前感觉到但又突然消失的灵压,一阵找寻无果后悻悻然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靛蓝的天空突然被撕裂,裂缝处的黑暗中伸出几双惨白巨大的恶魔之手,它们挣扎着将裂缝撕成一道巨口,紧接着好几匹基立安大虚从里面摇摇晃晃地挪了出来。 它们的身体一片漆黑,头与身子连在一起,就像披着黑布的怪物,脸上带着白色长尖鼻子的面具,露出一对眼珠,以及只剩下锯齿的骷髅似的嘴巴。 之前徘徊在街心的那只虚忽然失去动静,接着更多的虚从黑暗中出现,它们匍匐向前,仿佛朝圣的信徒一般,收起利爪和锯齿,降服在大虚脚边。 最先出来的基立安伸手就抓住一只虚,在一阵哀嚎和咀嚼声中更多的虚被基立安吞入腹中。 血肉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见到大虚捕食的画面,无月只觉一阵恶心,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大虚继续往现世移动,最后一只基立安摇摇晃晃地出来,似乎使尽了全力,突然间一口咬住前面大虚的脖子,一时间,男女老少的声音在受伤的大虚体内同时爆发,凄厉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最后的基立安狼吞虎咽将前面的同伴吞噬之后似乎仍不满足,奋力向前,把剩下几个基立安全部消灭。 眼前一幕让几个学生彻底吓坏了,课程上有大虚的讲解,说它们智力低下,行动缓慢。可是在他们面前毫不犹豫吃掉同类这一只基立安,明明目标明确、眼疾手快! 凄惨到难以入耳的悲鸣断断续续结束了,曲光之下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饱餐之后的大虚似乎有意返回,就在接近天幕时它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寂静无声的屋顶处,靠近。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们都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与基立安距离最近的无月低声道,直面恐惧的她早已做好赴死的打算,“如果它发现我们了……初,你就带着她们逃走……剩下的……我来拖延……” “不要说傻话……要对付它也是我……” “可是……除了你没人能带走受伤的实果啊……”女孩的声音说不清是洒脱还是丧气。 基立安已到面前,无月一个瞬步离开曲光之面,闪身到对面屋顶,冲着黑色怪物大喊道:“在这里啊!你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初忍不住大吼,迈出一步向冲过去救她,可是身旁的春日琦流着眼泪治疗花菱,尽管害怕至极也没有说出一句要他留下来的话。 少年的眉宇皱成一团,终于狠下心来,趁着无月和敌人纠缠的间隙,他背起受伤的花菱,带上春日琦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此地。 “等我!无月!” 少年的声音回响在空中,无月终于不再畏手畏脚,在大虚的头顶一个翻身倒腾入空中。 月光下的身影带着绝望的美意,她缓缓吟道: “席卷黑暗吧!不知梦!” 挥刀一瞬,无数金色的月牙刀刃自虚空飞出,分毫不差地砍在大虚脸上。 它发出了颇为厌恶的低吼声,忽然伸手捂住眼睛。 无月伺机而动,在光刃的掩护下疾步上前,一个瞬步来到大虚脸前,挥刀就要刺破它的头颅。 可是敌人却突然快速伸出另一只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女孩紧紧攥于掌心之中。 “呃啊!”无月吃痛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咬紧牙关,倔强又不服气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大虚。 她想使用鬼道,可是双手都被禁锢,她气急了,又惶恐无比,愤怒的眼眸中又不争气地掉下泪来。 晶莹的泪珠从洁白的脸庞滑落,稳稳当当地砸在基立安的手上。 小小的身躯在手中颤抖,黑色的怪物忽然怪异地停止了动作,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的脸。 它慢慢张开嘴巴。 无月见状哭得更厉害了,想到自己要被活生生吃掉,就恨不得拿斩魄刀捅死自己算了。 基立安没有吐出虚闪,也没有把女孩放进口中。它只是张开嘴巴,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哭。” 女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抬起头来满眼讶异地望着黑色怪物,望着它黑色的眼瞳。 那里清晰明亮得,仿佛住着一个活人。 第7章 “杀了我!” 夜幕之下,巨大的黑色怪物望着手中流泪的女孩,高空中的风一阵阵撞击在它惨白干枯的手指上,风干了滴落在表面的点点泪痕。 “我问你,为什么要哭……”基立安张开嘴,再次提问。 惊觉到对方的说话声不是幻觉,无月这才清醒过来,书上明明记载过基立安没有说话能力的,可是…… 她紧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不是要吃我么……” “哈?我为什么要吃个小女孩,就因为你有灵力?”大虚歪着脑袋反问,面具之后的脸似乎露出一丝轻不可闻地冷笑,“我只对强大的事物感兴趣……你,还太嫩了,吃了你,还不如多吃两只同类……” -- 第13页 大虚的声音分不清源头,似乎是千万人同时开口说话,一张嘴,巨大的音波高低起伏、浩浩荡荡。 无月听得头疼欲裂,“既然不吃我,那……可以放过我吗?” 闻声,基立安忽然俯身靠近,长长的鼻尖抵住少女的胸口。 可怖的白色大脸仅在几米远的地方,无月害怕地低下头来,紧紧地闭上眼睛。 耳畔有风声吹过,突然被捕的猎物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接着禁锢着她身躯的巨大手掌慢慢地舒展开来。 大虚的气息变淡了,无月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屋顶上,对面的基立安已经收回手臂,正转身向着天空裂缝缓慢移动。 震惊中,少年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无月!” 少女转身,看见凤凰寺朝她飞奔而来的身影,以及在他身旁的已然解放斩魄刀的白钟老师。 “等一下!老师!” 白钟不顾屋顶上学生的阻止,瞬步直逼天际,挥舞着刀刃从上往下朝基立安的头颅砍去。 黑色怪物闻声立马张开了血盆大口,周围的灵子迅速涌向它的齿间,合聚成一颗黑红色的灵子炮弹。 “糟糕!是虚闪!”少年惊呼,直冲向天空中朝基立安疾驰而下的白钟。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千钧一发之际,凤凰寺撞开了处于虚闪路线上的白钟,两人从空中极速飞落,摔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一路硝烟四起,灰蒙蒙的天地中基立安伸手就要抓住二人,却在此时一柄锋利的刀尖忽然刺入了它的掌心。 黑色大虚停止了动作,看着灰尘散去时露出的那个小小身影。 金发少女单膝跪地,双手握刀,刀柄横于身前,闪着月光的刀刃有一半陷在敌人的血肉中。她紧锁这眉头侧目盯着面前的大虚,冷冷威胁道,“住手!” 沉默地对峙中四下无声,仿佛听懂了无月的话,基立安不满地冷哼一声,收回受伤的手掌,留给几人一个嫌恶的眼神后,穿过破碎的天幕就此消失了。 黑色的夜空被缝合,一切恢复如常。 “你们没事吧!?”无月一脸担忧地问道。 硝烟散去,趴在地上的两人直起身来,金发少年转头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Nice Catch。” 惊魂未定的女孩抿抿嘴,差点哭出来,忽然她一拳重重地捶在对面人的胸口上,嗔骂道,“你以为在接棒球吗你个混蛋!被虚闪炸死了怎么办?!还有白钟老师,喊你等一下偏偏不听!要是这下害死了初,我跟你没完!” 少女少见的真情流露让凤凰寺一时语塞。 倒是白钟老师摸摸头,若是所思地说,“骂我那句我听懂了,可是后面的好像有点其他意思啊……” “那一定是老师多想了吧。”无月微微红脸,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忽然正色道,“刚才那一群虚已经被基立安吃掉了,现在应该不会再有虚出现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那只大虚没有伤害你吗?” 无月点点头,向老师汇报了之前发生的怪异情况。。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们回去再研究吧,谨慎起见,还是不要再待在这里。”白钟起身,望向先前来的方向,对两名学员叮嘱道,“我先去看看春日琦和花菱的情况,你们俩赶紧跟上来,也许不会有虚出现,但还是要小心。” “是!” 夜风中三人前后在屋顶上飞跃,待到老师已经远了两个屋顶距离之后,最后面的凤凰寺忽然疾步追上了无月。 “可以慢点走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哈?”无月郁闷地应声,“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吗,现在正赶路呢。” “不,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金发少年的声音带着辨不清的情绪,“关于上次我讲的车祸你还有印象吗?” “那个啊……记得一清二楚……” “是么……”少年声音清浅,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瞳上投下一片阴影,“其实我想问……如果你是那个遇害的女孩,会原谅我吗……” 无月脚步的速度忽然变慢了,她似乎没有想到会迎来这样的问句,稍作思考后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是个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人……所以,如果我是她的话,恐怕得让你再付出一条命……” 夜晚的风声淹没了少年的呼吸,“是啊,怎么可能这样轻易获得原谅,毕竟你完好的人生是被我毁掉的……” 金色的眉宇皱了起来,女孩不愿相信听到的话,“不要再说了。” “对不起,无月……那天早上……” “你不要再说了。” “都是我的错……所以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发誓……” “我要你闭嘴你听不到吗!?” 少女愤然止步转身,早已紧攥的拳头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分毫不差地揍在说话人的脸上。 瓦片翻动,在零碎的碰撞声中被打的少年后退了几步,踉跄地跌倒在地。 “我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这件事,为什么你还要揭穿……”无月大步走来一把提起凤凰寺的衣襟,怒吼道,“从别人那里我早就知道了!可是你对我太好我不想怀疑你!可是我真的恨!我的人生!所有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你就单方面地终结了我!这不公平!” 无月气愤着,怨恨着,颤抖着,眼底却在星光下泛起闪动的微小波纹。 -- 第14页 “我连和家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妈妈准备了我最喜欢的菜,等我放学回家!” “被父母虐待的你确实可怜……但是无辜惨死的我,就不可怜吗!?” 少女用颤抖的喉音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都像利刀一样,毫不留情地刺进凤凰寺的心脏。 说不出其他话来,他抬起头来想和她郑重其事地道歉,却在抬头之后看见面前女孩咬死了牙冠不肯哭出声的模样。 “为什么现在要说明白了……明明……明明我都已经打算……原谅你了……” 千疮百孔的心脏终于破碎,凤凰寺慌乱地伸出手来想把女孩拥进怀里,可是尚未碰到她的身体,一双手就无措地停在空中。 忽然,他无奈地轻笑了声,收回手臂,慢慢地抓住自己的衣襟。 “对不起啊,无月……如果可以,我也愿意一直瞒着你……可是,你都愿意原谅了,我就没有理由不承认……现在不说清楚的话,就来不及了……” 夜风把少年束起来的长发一缕一缕放下,他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送花菱离开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巨大虚,虽然碰到老师把它解决了,可我被咬伤……伤势也不太严重,但我后来察觉到……” 少年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润,“那可能是有寄生能力的巨大虚……” 无月闻声不觉踉跄的后退几步,上一秒的愤怒全数消失,只剩下满脸的惊慌失措,“你……你说什么……” “对现实留有眷恋迟迟不肯升天的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胸口上……有黑洞……”凤凰寺声音淡淡的,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慢慢扯开上衣,胸腔之处,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空洞正在一点点抖动扩散。 “你在骗我……怎么可能……”无月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步一步走向他,“你是可以和日番谷相提并论的天才啊!不可能被虚咬到的不可能的!” 凤凰寺依然带着轻如晨风的浅薄笑意,细长的手指放在刀柄上,“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就请你……”他的声音悠悠传来,斩魄刀已被抽出,忽然他翻转刀身,将刀头一面转向无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你要我杀了你!?” “快把神川拿走!不然我怕控制不住伤害你!” “不要!只是被咬而已……我们回去……找技术开发局!找涅茧利队长!他最喜欢搞研究……说不定,有抑制虚化的药……” “无月!”凤凰寺怒吼一声,左脸不知何时被白色蠕动的浆装物体覆盖,突然他瞬步疾退,一个翻身落在了后面的屋顶上。 白色的物体一点点攀覆住他的面颊,最后变成一张惨白的龙头假面。 “杀了我!” 夜空中隐隐回荡着少年的声音,无月不禁愣住,惊诧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滚,“我做不到!” 骨质的面具终于遮住了少年原本英俊爽朗的面容,他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胸口的虚洞已经扩到最大,而那修长挺拔的身体也开始失去人形。 “快动手啊!无月!”虚独特的嗓音发出了呐喊,“如果你!做不到的话!” 清冷的月辉中,斩魄刀刃闪闪发光。 女孩依旧没有动手,站在原地,失声痛哭。 四手一尾的龙形巨大虚跃向空中,手中拿着始解状态的斩魄刀,不由分说地向地上的女孩冲去。 蓝色的电闪凶猛地击在脚边轰然爆炸,无月被巨大的冲击掀翻至空中,她极速落地翻滚两圈,吃力地用手撑地,利落地翻身止步。 天空中的虚已瞬步闪至身前,无月体力不支,情急之下来不及避闪,闪烁着火光电流的神川凶猛地刺向她的腹部。 月光似乎被折断,群鸟乱飞,血肉撕裂的声音响彻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马上走完了,有点小激动~ 感谢各位观看和收藏的小伙伴们! 第8章 白月光 在沙粒似的白色月光中,屋顶上厮斗的几人忽然如雕像般静静伫立。 蓝色闪电从腹腔抽出,飞扬在空中的赤红鲜血沿着轨迹滴落在金发少女的脸上。她呆坐在地,惊讶地看着挡在她面前腹部被贯穿的男人。 “快走……神奈……去找观月老师!”白钟大声说道,他一只手捂住腹部,另一只手攥着斩魄刀,防守状态的刀迟迟没有刺入巨大虚体内。 狰狞的巨兽一瞬停止了动作,面具之后的眼睛竟明亮了起来,它突然惊恐地后退一步,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我做的……这不是我!” 解放形态的斩魄刀上满是血迹。 叮咚一声,它害怕地扔开了武器,朝着对面两人大声叫嚷着,“快把神川拿走!不要再让我伤害你们了!” 对面没有人做出回答。 “我说了!快走啊!”变成虚的少年嘶吼着几乎要哭出来,“如果……如果我再失去意识的话……就请你动手……至少最后让我以见习死神的身份去死!” 无月跪在地上,汹涌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你去吧,神奈……如果真的要结束,凤凰寺肯定只愿意死在你的刀下!”多次负伤的白钟倒在地上发出怒吼。 屋脊上的巨大虚再次狂声咆哮,面具后清明的眼神霎时变得污浊。 -- 第15页 无法应战的男人看向女孩再一次嘶吼发声,“动手啊!神奈!就算是!为了他的尊严!” “呜啊——!”猛兽呼啸,巨大的吼声几乎要将天穹震碎。 它再次失去控制,向着白钟直冲而来。 “神奈!拔刀啊!” 刹那间,男子的呐喊被一阵磋磨的牙酸声取代,金发少女陡然立于他身前,手中的神川被巨大虚紧紧咬在齿间,电闪与利齿摩擦碰撞出巨大的火花。 无月咬牙,仿佛把所有脆弱的声音要咬死在牙缝里。琥珀色的眼中依然满是泪水,只有那慌张的神色消失不见。 “嘭”的一声,巨大虚把神川一口咬断,它呼啸着又一次张开嘴,锋利的巨齿朝向少女的身体,突然用力咬合,凶狠地陷入了那白皙的血肉之中。 从肩膀到侧腰被死死咬住,几乎就要从身体上撕开下来,大朵的血花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无月沉默着,仿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缓缓抬起左手,温柔地摸了摸巨大虚的下颌,接着右手抽出腰间另一把斩魄刀,轻轻地碰到那包覆着骨皮的胸口。 凶猛的怪兽陡然安静下来,在女孩的抚摸中污浊的眼神似乎开始变得清澈。 纤细的手指慢慢抓住了巨大虚脸上的面具,指尖用力,女孩终于开口: “散布各处的兽骨!尖塔,红晶,钢铁的车轮。动者是风,静者为天。□□互击的声音响彻虚城!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话音落,掌心中凝结出一颗电光四射的金色爆炎,贴合着面具在指缝间激发出剧烈的光芒,少女抬手一瞬轰然爆炸。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无法躲闪的巨大虚被带着雷电的炎爆震退好远,白色的假面被击溃全碎,头上也被炸出丑陋的伤口。 巨大虚捂着脸发出痛苦地嚎叫,黑色的血液从头顶汨汨渗出,鲜血满脸,让那张鬼面愈加可怕。 负伤的白钟不禁愣住,只见无月朝着敌人举起斩魄刀,缓缓解释出他好奇的地方: “不知梦,鬼道系斩魄刀。拥有能将光物质反射成虚假的刀刃,扰乱对手视线,并在近身战中以刀身碰到对方身体,从而起到暂停或颠覆五感的作用……看到即是迷惘,碰到即是毁灭,这就是不知梦……” 在无月的解说中,大虚的身体渐渐腐朽,露出其中原本的少年模样。 他踉跄两步才站稳身体,金色的头发像从血池中拿起一样,清秀的面庞被血污遮盖到再也辩不出全貌。 他弯着腰,捂着脸,歪歪倒倒地向少女走来。 “不愧是你,无月……用这种方法引来解放不知梦的条件……”少年的声音十分疲惫,却又带着几分笑意,“雷吼炮……练得不错啊……” 跌撞而来的凤凰寺只有几步之远,无月横眉,斩断了心底最后一丝留恋,紧握斩魄刀疾驰而去。 在少年抬头的一瞬,左胸口已被刀刃捅了个对穿。而那一群想再次在脸上聚集形成的白色物体,也因宿主的生命消亡也跟着破碎消弭。 无月松手,压制已久的眼泪忽然滚了出来。 凄离的月光下,满身疮痍少年露出了洒脱的笑容,他一把抽出自己心口的斩魄刀,丢在碎掉的神川一旁,再次走上前去,用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把女孩淹没在怀中。 温热的血花在两人身体相碰的地方浸染开来。 “做得好,无月……”他轻声说道,大口的鲜血涌出,沿着衣襟流向了少女纤细的脖颈。 无月闭眼,伸出手来紧紧抱住他,努力不哭出声音,“别说话!现在我就带你回去!” “毁掉你的人生真的很抱歉……”精致的下颌无力地靠在女孩肩膀上,“没能履行好,要保护你的誓言……” “够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只要你活着回去,我就原谅你!”无月哭得喘不过气来,一双手死死拽住手中的衣衫。 然而少年温暖的手臂却开始从她的后背慢慢下滑,还是有什么在指缝间缓缓流逝。 无月急忙转身,抓起凤凰寺的手将他背在身后,强忍着疼痛,呜咽说,“我们现在就走,马上走!” 伤痕累累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金发少女咬牙向前走,背后的重量与温度却在缓缓减弱。 凤凰寺忽然笑了声,“谢谢你,叫了我的名字……”他闭上眼,任由自己将所有重量托付在女孩身上,“好了……差不多……该停下来了……” 琥珀色的瞳孔一阵聚集又一阵涣散。 夜空下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逐渐腐朽,像尘沙一般崩塌破碎,直到无月背后最后一丝重量消失,胸口留有虚洞的少年,随着吹拂而过的微风,逐渐消散在被月光照亮的空中。 手中抓着一片虚无,无月突然跪倒在地。 “找到你了,神奈……” “成不了死神也无所谓,因为我会保护你的,不管什么时候……” “离你最近的那颗就是我……” “你太瘦了,无月……再瘦就不好看了……” “如果你是那个遇害的女孩,你会原谅我吗?” “快动手啊!” “至少让我以见习死神的身份去死!” “做得好,无月……” “谢谢你,叫了我的名字……” “差不多……该停下来了……” 记忆像走马灯,一幕幕浮现又破碎,从开始到结束,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连告别的句子都没有,就再也见不到了。 -- 第16页 跪在屋顶上的女孩不敢回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她哭到抽搐,身躯颤抖着,再也呼喊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弯月之下,受伤的少女缓缓抬起头来,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啊啊啊——!!” 白色骷髅面具的组成物,活体一般从她的喉咙里爬出。 好像是睁眼的那一瞬,秋天都结束了。 躺在病床上的金发少女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测空气湿凉,显然已经不是原先闭上眼睛的那个时候了。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来,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干枯的树枝上空无一物,似乎在等待初雪日的到来。 窗外传来稀稀疏疏的扫地声响,以及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六床的神奈都已经睡了好几个月了,今天早上我去看,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呢……” “伤的那么严重,不醒来也正常吧。听说她被巨大虚寄生了,本来是要就地杀掉的,但蓝染队长力求保命,才让涅茧利队长把她当成研究材料带回来,浑身内脏都翻了个遍,为了清除寄生的虚壳,脑袋都被劈开了……” “呀!真恶心!技术开发局真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涅茧利队长给她做了手术,在现世她就要被当场斩杀……” “唉,神奈同学也是够可怜,被当做实验材料毫无尊严地解剖开,然后又要她作为一个死神活下去……” “你们两个,清扫工作完成了没有?不完成不准聊天哦!” “是!” 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让两个讲话的女生顿时噤声。 病床上的少女静静地听着,从那只言片语间知晓了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沉思中,突然间房门打开,一位白色短发、身材高挑的姐姐走了进来,见到无月她激动地出声,“啊!神奈同学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前几天阿散井副队长还来问我你的情况呢!” 看见黑色死霸装袖章上的龙胆花,无月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是四番队副队长,虎彻勇音——刚才训斥外面两位的人就是她。 “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白发女子走近,探出手来摸了摸无月的额头,“为了手术,不得已打开了脑袋,真担心会不会对精神有影响啊……” 面对前辈的亲切关怀,女孩摇摇头,没有说话。 抚摸她额头的手突然停下了,沉寂的空气里弥漫着莫名其妙的尴尬。 “啊!对了,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就做一下检查吧! 如果没有问题,明天就可以回六番队队舍了。” 床上的人看起来有点虚弱,听见“六番队”三个字,她微微抬起眼来,“这样啊……我明白了……” 察觉到患者忧郁的情绪,虎彻略做思考,微笑着说,“我等下去找春日琦,还没有告诉你呢,她已经来到我们四番队了……还有花菱实果……” 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的光,“她没事吧?” “身体已经治愈,现在在第十三番队担任一些文书工作,毕竟……失去了一双手脚,有些任务不太方便……” 前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遗憾,看到无月再次低下头去时,她又忍不住,慌忙安慰道,“其实花菱受伤失去行动力本来是不能再入队的!但浮竹队长自身也体弱,可能是出于有同感,就通过了花菱的志愿,所以,神奈你应该为她高兴啊!” “我知道啊,虎彻副队长,不用说这么大声啊……”无月无奈地皱了皱眉毛,一脸郁闷地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说起花菱,她要我给你带话来着……”虎彻思索片刻,突然一拍手,“啊!我想起来了!她说要是你哪天醒过来,就去润林安西区的小山上看看,那里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瘦弱的身躯陡然怔住,无月抬起头看了一眼虎彻,迅速起身,一个瞬步从窗户跳了出去。 廊上响起奔跑的脚步声。 那天,在院里的四番队队士都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金发女孩跃上围墙,陡然间消失的身影。 第9章 愧疚 润林安西区是一块小山林,因为远离人所、僻静幽深,是死神作为修行的隐蔽场所。 来到树林时已经是下午了,无月沿着山间小路四处穿寻,在林间深处,找到一座无字的墓碑。周围都被清扫干净了,露出一个小小的圆,碑前摆着几束快要枯萎的鲜花,看上去已经有人来祭奠过。 踩着腐烂的枝叶上前,无月伸手,轻轻覆在墓碑上,刺骨的寒意中传来熟悉的灵压,她轻轻蹙眉,不忍见什么似的闭上眼睛。 是不是有点可笑,居然用这种方式换来了一区的居住资格。 “你恐怕……也不乐意吧……”少女低声说道,琥珀色的眼和天空一起黯淡下来。 树林间幽幽传来腐叶被踩碎的声响,随着声音的靠近,一位男士温柔的问句也随之而来,“喂喂,你这个病号怎么光着脚啊……” 说话男子身着黑色死霸装,脖子上围着橘色的围脖,本是一个清秀的男生,但眼角眉尾的羽毛装饰却让他多了几分妖娆妩媚。 “我是来这里修行的,带了一些适合这个季节的点心……你要,一起吃一点吗?” 无月眨眨眼,忽然想起了他的名字——绫濑川弓亲。 -- 第17页 初冬时节大部分鸟兽都消失不见,萧瑟的氛围里,两人坐在墓旁一块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们去现世实习那天的事情,杂志上已经报道了……虽然出现了意外,但好在你们大部分人都平安回来……” “是么。” “难过只是暂时的,神奈……这一切都会过去,时间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是么。” “听说朽木队长任命你为六番队第十二席,刚刚毕业就受到重用!我猜这和你实习时的表现相关,‘审时度势、当机立断’,这可是队长们对你的评价啊!危难时刻挺身保护同伴、面对虚化的好友能挥刀相向……还有……” 弓亲的眼神陡然染上几分惋惜与纠结的神色,他叹口气,仿佛在酝酿情绪:“在五番队救援赶到之前……即将变成巨大虚的你,就已经用刀刃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如果不是蓝染队长及时制止,恐怕你已经血溅当场……‘不惧生死’,这种精神可能也是上面人最需要的吧……” 长篇大论之后换来的依旧是一句毫无波澜的,“是么。” “喂……”漂亮死神无奈扶额,说话的样子生无可恋,“你倒是给我一点反应啊……” 金发少女沉默着,目光停留在来时的小路上。 “前辈你知道的真多……不过这些细节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编辑室是在九番队,但那天现场没有九番队的人啊……”无月悠悠感慨,眼神平静得不像活人,“涅茧利队长应该很开心吧,获得了不得了的实验材料,毕竟死神虚化,可是很具有实验价值的呢……连斩魄刀都不放过,还真是技术开发局的风格……” “啊!原来你都记得!我看你一脸茫然还以为你做完手术失忆了!” 无月嫌弃地看了看身旁惊叫的人,“怎么,好像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醒来后脑子会出问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你自己都说了,这是技术开发局的风格……” 面对男子的附和无月并没有给出反应,倒是先前沉默的眼神转向了一旁的墓碑,“为什么,神川没有被回收呢……实果把它埋在这里之后要我过来……是要我带走它的意思吗?” 女孩的声音微小却不柔弱,听过,弓亲微微勾起嘴角,回答她,“自己去问她不就好了。” 带笑的语气让无月有点困惑,她低头,脑海里浮现出那晚的种种画面。 林间浸润着秋季的湿气,就在她安静思考之时,一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呼呼逼近。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树林的出口,只见一双草鞋飞天而来,带着怒气狠狠砸在弓亲脸上,紧接着身着死霸装的光头男人跳了出来,破口大骂:“弓亲你这小子到底在干嘛!居然用地狱蝶传消息要我买女生的鞋!要追姑娘你自己去!别跟我扯上关系!” “喂!一角!清醒一点再说话!”弓亲低声回骂,白皙的面颊或是因为气愤陡然一片绯红,“什么追姑娘!只是照顾病患而已!” “嘁!”眼角缀着红色贴纹的光头死神不满地发出声音,嫌恶的眼神不禁落到金发少女身上,陡然间,诧异的神色侵占了他的双眸——“你……你还没死?” 面对这令人不悦的问候无月竟少见的没有发脾气,她微微点头,恭敬地回答道:“是的,托前辈的福,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温顺的态度让一角越发疑惑,他走近,伸出双手一把拍住女孩的脑袋,声音高高地说:“啊!竟然是这样那就让我看看!已经痊愈了吗?手术伤口在什么地方,这里还是这里?头发里面不太好找啊!对了!把你的头发剃光不就看得到了?” “一角!快住手!” 刚刚苏醒的脑袋被这个秃子抱着翻来覆去,无月心中不悦,倏忽横眉,眼神骤变,凌厉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伸出一只手指戳在他的心脏处,低声道,“虽然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你拔刀相向,但使用鬼道是没问题的,所以,请你放手,不然我就用白雷在你的心口上开个洞。” 少女声音清冷,眼神中的坚决让人心生畏惧。 “呵,小鬼,这才是平时的你!”一角冷笑一声,松开手,又好像忍不住似的一把拍在她头顶上,揉着那团金色的头发,咧开嘴说得无比畅快,“不要摆出这种生无可恋的样子!死神的命还长着呢!看你这颓丧的劲,我还以为你当年挑战我的底气都被虚吃了!既然没有,那就挺起胸膛好好活下去吧!我等着你拿回斩魄刀和我一决高下!” 前辈的话好像当头一棒,先前混混沌沌的大脑开始变得清明起来。 无月抬起头,身边的死神却已松开手,侧身迈步准备离开了。 “谢谢你,斑目前辈……”她嗫嚅着,缓缓说。 一角闻声没有回答,只是略微回头看了她一眼。 旁边的弓亲唉声叹气,提着草鞋走过来,“快把鞋子穿上吧,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喝酒呢……” 我们? 无月疑惑着接过男子手中的东西,“前辈你的意思是……我也要一起去吗?” 弓亲弯着眼睛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呢?”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树林也愈发冷清,只有两名死神的或深或浅的笑容,比这天地间的一切都要温暖。 不出片刻,三人来到静灵庭里一家居酒屋。 -- 第18页 夜晚灯火缭绕、人来人往,坐在席位上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无月只觉一切恍如梦中。 另外两人叽叽喳喳聊着见闻的八卦,似乎有意炒热这桌席的气氛。 “笑一笑嘛,神奈!这家居酒屋生意可好了,很多死神都会来,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你这幅表情,会误会我和一角欺负你的!”漂亮死神笑眯眯地,拿着酒杯凑到无月面前。 话音刚落,门口的苇席突然被人掀开,一个栗色短发的女孩探出了身姿。 “您的酒已经备好了……”她微笑着,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那甜美客气的笑容却在见到墙边的金发少女后陡然僵住,女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腔里。 琥珀色的眼中也有惊讶一闪而过,无月注视着眼前的人,努力扯出一个平静淡然的笑容,“好久不见,实果……” 天朗气清,夜晚的星空闪闪发亮。 领着无月来到院子里,站在如水的星光中花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低着头对她说,“前两天我去看你,还躺在四番队呢……没想到现在……” 她微微顿住,笑容带着欣慰和歉疚,“真是太好了,我还有机会和你说话……” 听过这话无月轻轻动了动眉头,似乎思考了什么,她的神情依旧平静,绕过花菱的话突然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诶?”没料到会迎来这样的问句,花菱只得点点头,支支吾吾地回答,“嗯……没事了,现在和义肢配合得很好,只是……可能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使用瞬步了……其实也没什么啦,现在在十三番队做一些文书工作,浮竹队长也挺好的,也没有队士瞧不起我之类的……” “那就好。”无月缓慢地闭上眼帘,再睁开之时,眸中倒影着满天群星。 忽然,她轻柔地开口道,“今日的星空,已经不是昨日的星空了……” 花菱凝视着她,神色不解,抬头仰望天空,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先进去了,如果……你带我出来只是为了看风景的话……”一阵沉默后,无月发声转身欲走。 “请等一下!”花丛里的女孩神情复杂,双手紧拽着身前的衣衫,她动了动喉咙,对正要离去的金发少女郑重说道: “也许你已经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了!但我还是要向你道歉!对不起!那晚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太没用了,拖了大家都后腿!连累白钟老师、留美、神奈同学……还有……” 说到此处,花菱忽然停顿,用尽所有勇气似的说出最后一个名字——“凤凰寺同学!” 静默而立的少女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只是久久地,伫立在原地。 “曾经我以为……一个可以微笑着说出自己杀过人的人,怎么看都很可怕!可那天他却第一个冲来救我,包括离开的路上碰到巨大虚,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咬伤的……所以,凤凰寺同学是真的温柔善良……而我,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萧瑟的深秋夜景里,女孩之间的沉默显得越发冗长。 “对不起!”花菱大喊一声,猛然间深深地弯下腰来。 唉…… 见状,金发少女无声地叹息,她眨了眨眼睛,敛去了眼底一抹哀伤和无奈,转身过去,走到花菱身旁,轻轻抬手放在她的头顶上。 她摸了摸花菱的头。 “秋天都要过去了,我还没有吃一块萩饼呢……今天有空的话,可以帮我置备几份吗?” 低着头的女孩陡然愣住,惊诧的眼眶里慢慢浸润起雾,一颗颗晶莹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她大哭出声,“我……我现在就去!” 酒屋内,被无月撂下的两人推杯换盏,桌上早已堆起了数个空酒瓶。 “我说……那个丫头干嘛去了……该不会逃走了吧?”光头死神眉头半垂,面部沾染了几份绯色,他放下酒杯望向门口。 “怎么会,她那犟脾气……应该是势必把你喝倒才对……”弓亲笑笑,眼睛已经眯了起来。廊外传来女性特有的轻柔脚步声,漂亮男子一挑眉,微笑道,“瞧,这不是来了么?” “嘁。”一角冷哼,“你喝醉了吧?这可不是神奈的灵压……” 话音刚落,门帘被轻轻抬起。 “神奈同学的话,已经先离开了……”花菱站在门口笑着对两人说,“这是她给两位前辈注文的萩饼,还说……是‘点心与酒与鞋’的回礼……” 两盘红豆糯米制成的精致小食摆在桌心,一抹清甜的红色看上去和周围酒肉格格不入。 弓亲忽然轻笑了声,拿起萩饼吃了一口,对正要出门的女孩说:“神奈……是一个人回去的么?” “不是哦。”顿住脚步,花菱回身微笑着回答,“她刚刚遇见了蓝染队长,好像得知了什么事情……看样子,好像要去润林安呢……” 桌边两人猛然愣住,聚集的眼瞳中醉意全无。 “这么晚她还去那里干嘛……”一角低眸,声音严肃。 “这不是明摆着么?”弓亲微眯双眼,俯身在桌前一只手托住下巴,“为了那里埋着的……只剩半截的斩魄刀啊……” 第10章 入队 “斩魄刀本就是死神的灵魂与灵力构成,破碎的神川或许可以为你所用……如果……你能用自己的灵魂重塑另一段刀刃的话……” -- 第19页 无月猛然睁开眼,窗外一片晨光刺痛她的神经。 五番队队长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就在昨晚于花菱家的酒屋相遇之后,他关于斩魄刀的一番言论久久扰乱着少女的心绪。 尔后,无月前去凤凰寺的坟墓,将破碎的神川挖出,连夜赶回瀞灵廷,在一家商铺配好了刀鞘,带着这柄残缺的斩魄刀回到了四番队队舍。 一夜难眠之后,迎来这个去贵族专属队报道的日子。 她懒懒地起床洗漱,在虎彻勇音的带领下完成了身体检查,然后跟着六番队副队长阿散井恋次一起前往队舍。 “我们六番队算是十三番队里面物质条件最好的,毕竟朽木队长是四大贵族之一朽木家族的大当家嘛……”额画黑纹、红发高束的健硕男子走在廊前,高昂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他双手叉腰大步向前,时不时给跟在身后的金发少女提点一下。 “队舍有三层,一边连着外街,环境舒适,在顶楼还有不错的风景……” “是。” “哦,对了,你听过宣讲,应该知道六番队贯彻的理念是‘高洁的理性’,既然入队,以后就要认真遵守,明白了么?” “是。” 无月心不在焉的回答声终于让红发男子停下脚步。 恋次转身,眉宇紧蹙着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圈起手指在无月的头顶了轻轻敲了几下,气恼又无奈地说,“早就听灵术院的老师聊过你的事,知道你不想来六番队……” 先前一直低垂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无月认真地望着眼前的红发男子。 “但是你不要忘了,死神还有调离的机会,我以前就在五番队待过。”恋次把头便向一边,不自觉挠起后脑勺,“所以你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调职去你想去的番队。” 好像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安慰。 金发少女不免疑惑,这个副队长似乎不像看上去那样桀骜不驯。 “喂,你不会感动到傻了吧?怎么突然没反应了……” 轻轻推开男子在自己眼前来回晃悠的手掌,无月平静地说,“很奇怪呢,我醒来之后大家好像都很关心我的样子……” “是你的错觉吧……”红发男子躲开视线,心虚地侧过身摸了摸下巴。 “也许是在技术开发局接受了改造,身体里埋着炸弹之类的?” “什么!?” “嗯?我开玩笑的,难道副队长你真的在害怕吗?” 就在此时,一道强大冰冷的灵压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嬉闹中的两人顿时安静。 走廊尽头,一位穿着无袖队长羽织的长发男子徐徐接近,随着脚步的行进周围的空气都似乎降低了温度。 “朽木……队长……”恋次不禁出声,立马低头致意。 黑色的披肩碎发和白色羽织在风中微微摆动,那个眼神凛冽、冷若寒冰的男人已然立于眼前。 他微抬着下巴,眼眸直视前方,几乎没有瞥下目光扫过无月一眼——尽管她没有低头致礼。 轻若无声的步伐渐行渐远,就在恋次按着无月的脑袋问她怎么这样没礼貌时,朽木白哉忽然顿步,低沉的嗓音顺着风声传来: “你腰间的斩魄刀,是哪里来的……如果我没有记错,所谓‘不知梦’……应该还在涅茧利那里……” 无月慌忙正身,解释道:“这个……已经不算是斩魄刀了……因为损坏无法修复已被除名丢弃……但也算是挚友的遗物,所以……我把它留在身边……” “是么。”队长缓缓开口,背对着让人无法猜透他的表情,“不用解释这么多也可以,我没有要拿走它的意思……完成入队仪式,就去十二番队取回你的斩魄刀吧,正式队员没有佩刀,不太像话。” 说罢,高傲男子的背影陡然消失。 强大的灵压散去了,无月卸下重担似的叹了口气,感慨道,“在灵术院第一次见到朽木队长时并没有感觉到这样明显的压力,现在想来……应该是队长刻意控制了吧……” “……所以你刚才是因为队长的灵压太强,被压制得不知道敬礼了?”恋次挑挑眉,再次转身向前。 “嘛……”无月浅笑,小步跟上去,“大概是这样吧……” 廊上的日光一点点破碎在两人脚下。 在六番队完成任务之后,按照白哉的指示无月去技术开发局拿回不知梦,虽然涅茧利队长没有为难她,不过还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暂停五感延缓时间这点真是不错”。 无月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也未能知晓他究竟对自己的斩魄刀做了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注入刀里的灵魂——全都不见了。 她高吟始解语,斩魄刀未予回应。 无月气急败坏,质问那位不似常人的涅茧利队长。 “我没有对你的斩魄刀做任何实验,应该说它在到我手里之前就已经变成浅打状态了。”装扮怪异的蓝发男子用诡异的声音给出一个回答。 小小的身躯几乎僵硬,无月不敢相信,“怎么会……” “这个不该问你自己吗?你用它杀死了你挚爱的朋友吧?之后还想用它自刎……斩魄刀说到底就是死神灵魂的一部分,可以回应主人的意志。因为你,主体带着强烈的悔恨和痛苦想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它也会如此回应——既然你想消失那我就成全你吧!” -- 第20页 涅茧利漫不经心地回答,继续打磨着纤长的指甲,“嘛,大概就是这样。” 开发局局长的一番解释让女孩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不知梦,如今已然变成一把浅打。 之后无月尝试着重写,然而所有灵压的灌输都被这把浅打拒绝。它闪烁着锋利的寒光,就像那夜的月色,亲吻着冷冷冰冰的绝望。 为什么不回应我,是因为……我用你杀死了那个人么?! 初入六番队,要在半月之内完成席位能力测验,其中必有的考验便是斩魄刀始解,而无月因为先前的练习中无法始解,早已成为众人的笑柄。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她是否凭着特权才进入护廷十三番队。 真央灵术院提前毕业的尖子回生,仿佛从云端跌入谷底。还没有被队士接纳就开始受到排挤,少女心有不甘。 为了找到始解的方法,一个月凉如水的夜里,她悄悄离开了队舍。 腐烂的花草在脚下支离破碎,山林间满是沙质感的月光,来到平坦一处,一只黑色蝴蝶划破了黑暗从远方缓缓飞来,在少女纤细的指尖化作一片灰烬。 山林间幽幽回荡起低沉又温柔的男音: “这种夜晚,用地狱蝶传信要队长来流魂街的……你还是第一人……别再这样为好,容易叫人误会……” 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从树影中慢慢悠悠地走出,镜片反射着月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睛,唯有唇角弥散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摄人心魄。 “找我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神奈。” 虫鸣全无的冷寂山林里,两人四目相对。 “蓝染队长,很抱歉打扰您休息……”少女眉宇微蹙,显然一副为难困惑的样子,“马上就要进行测验了……可是……不知梦仍然无法始解……” “哦,这件事你应该在涅茧利队长那里得到答案才对。”棕发男子微微仰头,露出无比和善的微笑。 握紧了拳头,无月咬牙似乎心有不甘,“我知道,不知梦拒绝了我……但我手里,还有另一把斩魄刀……” 纤细的手指放在缠有黑色柄卷的刀柄上,无月沉重缓慢地抽出,刀身锋利的缺口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上次您提过补全斩魄刀的方法,但我试验了很多次都没能完成……我自知没有资格获得您的帮助,但只有这次,就这一次,我诚心地请求您,请告诉我补全斩魄刀的具体方法!” 夜风习习,英俊的中年男人依旧笑得温和沉静,“为什么我要教你呢?又或者说,为什么你执意要这样做……在能力测验中始解固然重要,但用鬼道取得高分也不是不可,对你来说,斩魄刀好像有其他的意义……” “没有斩魄刀怎么能被称为死神呢。”无月不觉低眸,眉眼处萦绕着难以消散的哀愁,“我希望,剩下的生命里依然能有那个人的痕迹,这把断掉的神川,是我与他之间……最后的联系了……” “是么,原来你和他的关系,已经紧密到这种程度了啊……”男子略做感慨,调整了一下眼镜,若有所思地说,“凤凰寺的斩魄刀拥有能接近神之领域的力量……虽然不知梦也属于鬼道系的强者,但是,你确定自己能融合这两把截然不同的斩魄刀么?” 听见“凤凰寺”三个字,琥珀色的眼瞳有过一阵明显的颤栗,无月定神,语气坚决,“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我们就开始吧……”男子的笑意越发浅薄,终于在句尾处消失不见。 无月尚未反应过来,几米之外的队长就现于身前。 他轻轻折返女孩的手臂,将断刃朝向她的腹部。半垂眼帘下,棕色眸瞳里敛着月色清冷的光。 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伴随着夜风撕裂的声响,在棕发男子的控制下,断刃以极快的速度,刺入了女孩的血肉之中。 第11章 神川 从腹腔的剧痛中睁开眼,无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站在悬崖边上。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湍急的海浪拍打在岩壁上,混着花香的咸湿海风沿着悬崖底端阵阵传来。 天穹远处泛起一丝鱼肚白,似乎黎明将至。 这里,是属于神川的世界。 无月环视四周想找到一条出口,但就好像有人不准她离开一样,不管走向哪里,最终还是会回到悬崖上。 “如果不想我离开的话,至少……”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低垂,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她低声说,“让我看看你啊!” 话音刚落,一道蓝色的电闪从天而降,直直劈向地面,随着电光的消散和土地的爆裂,在深浅蓝色交会的光之深渊里,一位银发青年缓缓露出身姿。 他长发及腰,身着水青色的和服,脸戴一张白底红纹的狐妖面具。 面具之后的眼,久久凝望着万丈悬崖上的女孩。 “想不到你还有勇气来到这里……”青年的声音从狐妖笑脸的背后传来,句尾处甚至还带着一丝轻笑,“是要来向他赎罪么?” 无月对于青年的出现并不感到讶异,也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反而平静地解释,“关于结束彼此性命这件事,我们之间,已经扯平了。” “的确,是他请求你的,为了偿还欠你的那条命。”青年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愉快,他抱起手臂,歪了歪脑袋,“既然两不相欠,你又何必来到此处呢?” -- 第21页 女孩的眉宇轻轻锁起,“因为我需要你……不知梦已经彻底消失了,总队不会再授予我新的斩魄刀,如此下去,就无法留在瀞灵廷……” “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如果是这样,就请你趁早离开。”长发青年转身,只留给女孩一个决绝又落寞的背影。 “如果我说……拿到斩魄刀,作死神继续留在瀞灵廷,是为了找到杀害他的真正凶手呢……” 蓝衣青年轻笑一声,侧过身来调笑似的说,“你不就是凶手么?还是说,你觉得害死他的另有其人?” 无月不予理会,微微低头,头发遮住了半边面颊,“这些话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如果是你,就一定没有问题……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那晚实习的地点是老师们事先侦查过的,应该不会出现虚群或者大虚,但我们都遇到了……按理讲,大虚现身时其他虚都会甘愿被食……既然如此,为什么那头有寄生能力的巨大虚没有主动被食呢?它可以反抗大虚的意志吗?直到最后,我们三人和其他老师的距离并不远,如此强烈的灵压他们怎么会没感觉到?救援队来的时机太巧了,就像有人特意在那时通知他们一样……所以……” 女孩缓慢抬起头来,凝视着眼前的青年郑重说道:“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听完无月一席话,伫立在原地的蓝衣青年久久未能动弹。 “神川,我需要你。”少女的话语回响在猎猎风中,“我要用我的灵魂,将你锻造成一把新的斩魄刀!” 海浪声越来越响亮,汹涌翻腾的海面逐渐上升,像一双恐怖的黑色巨手,就要将整座悬崖吞没。 “呵呵……”青年冷笑,修长的手指轻握住面具的下角,“那就向我证明你的勇气和决心吧!” 话音落下,崖底的海水猛然翻涌向天,变成一道庞大的水柱,雨滴扑面而来,俨然一片大雨倾盆。 戴着面具的男子缓缓伸出手掌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周身的海水忽然奔涌,朝他俯冲而下,水流湍急凶猛,形成的巨大漩涡瞬间将他吞没。 “等等!”无月大喊,奔向崖边,眼看着海潮回落带走了神川。 水天之间突然爆起无数蓝炎,长蛇一般贯穿了天与地,疾风涌动,四海呼啸,水柱直奔天际,蓝闪霹雳而下,一时千万人声混合着风雷之响,于天地间浩浩荡荡—— “坠落吧,跌落吧,堕落吧,就在这深渊中与吾一同……” 金发少女横眉,紧要牙关,突然奋不顾身地朝着漩涡一跃而下,在爆炎与闪电之中冲进了滚滚海浪。 黑色的海水是什么味道? 腐烂的,腥臭的,令人作呕的…… 不对…… 那是混杂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涌入鼻腔的是浸润着樱花甘甜的清风。 汪洋陡然变作一片湛蓝晴空,天光灿烂、流云溢彩。少女惊诧的目光落在眼前男子的身上,两人从空中跌落,疾风撩起青年的面具,露出满是微笑的半张脸。 “找到你了,神奈。”青年启唇,温柔的声音顺着风向散在女孩脸上。 他向上伸展双手,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环住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初没有做到的事情,就由我替他完成吧……” 紧贴在青年胸口,温热中熟悉的心跳声阵阵传来,琥珀色的眼眸逐渐湿润,最终无法抑制的泪水夺眶而出。 无月紧抱着神川,放声大哭。 “我真的……我真的很想念他!” 低空中的气流骤然形成自下而上的漩涡,纠缠着地面满开的樱花,变作一片粉色的花床。 从天空坠落的两人被疾风拥抱着,稳稳砸进花之漩涡里,柔软的花瓣霎时四散开来、漫天飞舞。 蓝衣青年躺在一地花瓣上,轻轻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双清冽的冰蓝色双眼。 一片浅淡的粉色空气里,隐隐回荡起他沉重的声音: “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静寂夜色中,明月的光辉一层层笼罩在金发少女的身上。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匍匐着,头颅低垂,双手紧握刀柄,刀身埋入腹中。 一阵肉眼不可见的波纹从她身上扩散开来,徐徐夜风中,她微微睁开眼,手指用力,将插在腹部的刀刃缓慢拔出。 利器逐渐离身,先前的断刃却消失不见,随着少女抽离的动作,月光如同碎片一般涌向她的腹部,在刀身缺口处凝结成完整的另一半。 月光制成的刀尖终于离开了她的身躯。 轻缓地转移了刀刃的方向,她直视前方,从上往下利落地一挥刃,剑气锋利至极,干脆地斩断了对面数棵巨木。 “真是不错的风景啊……”一旁的棕发男子幽幽开口,眼镜上是一片惨白月光,“看样子,你已经完成和斩魄刀的对话了……那么,你手中的斩魄刀,名为什么呢?” 凝视着手中寒光烁闪的刀刃,身姿娇小的女孩神情凝重无比。 夜空的深处一遍遍回响着神川的声音: 悲伤吧!愤怒吧!立誓于此,呼唤吾之名! 无月眉宇紧蹙、屏气凝神,温柔而坚定地吟唱出声: “自苍穹降临的神明啊,拯救他,抹杀他,缀凌于世吧,不动神川!” 一时间风云涌动、万物失色。 当晚瀞灵廷里尚未入睡的死神们都看到了,润林安的天空出现一道金色闪电,刺眼的亮光几乎灼烧黑夜,带着爆裂的声响直直落在东区的山头。 -- 第22页 时值深冬,一连几日大雪纷飞。除了执勤和外出任务,几乎没有人愿意出门。 入队测试也迫在眉睫,无月关在队舍忙着训练,突然接到外勤任务——为一名贵族小姐寻回走丢的猫。 把所有不乐意的情绪咽进肚里,她耐着性子跟其他队友一起出门寻找。 来来回回把瀞灵廷翻了个遍,依旧没有看到那只花猫的身影。 “找不到也没有办法啊!我们只能靠灵压找到人,猫又没有灵力,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怎么找得着嘛……”一位队员郁闷地抱怨道。 “找不到也得找!这是贵族小姐委托的事,不能完成你还有脸归队吗?!” 六番队,贵族统领队,一切以贵族利益为首。 无月心里想起这句话,没来由地冷笑一声,对旁边几人说,“既然瀞灵廷没有找到,那我们就去流魂街看看吧!就是地域比较大,可能更难一点……不过,不知道这种事情可不可以请求三番队呢……毕竟三番队的任务是支援,出外勤的情况……应该也可以吧?” 少女一席话引起上司的注意,他激动地一拍手,“说的对啊!阿散井队长和三番队副队长吉良伊鹤是同期生,也许可以拜托他帮我们说话!那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几人先去流魂街,分头行动!我立刻通知副队长请求支援!” “是!”队员应声,霎时四散消失。 脚下瞬步疾飞,无月行得最远,通过一众繁华安定的街区来到了荒芜破败的八十区更木。 大雪像棉花一样,洁白的一团一团掉在地上,把整个世界也染成了雪白。 认识他快三年,更木,却还是第一次来呢…… 也许是天气太冷,无月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冻结起来。 在雪地上缓缓前行,她尽量不去思考关于过去的事情,努力集中注意力在那只走丢的猫咪身上。 “喵呜——!” 寻找许久,终于在山边的深崖里听到小猫的求助声。 少女闻声疾驰而去,站在崖边,看见谷底的小猫声嘶力竭地,一边叫喊,一边挣扎着往上爬。 “等等!我马上……” 安慰的句子尚未出口,忽略了这几日大雪早已堆成厚毯的无月,突然脚底一滑,崖边的积雪疯狂崩裂,伴着一声突兀的尖叫,女孩重重地摔下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失重的少女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掌紧紧拽住了小臂,她忍着肩膀的扯疼挂在空中,刚才抬头,便听见悬崖上抓着她的人,极为不快地对她说: “喂……做事情小心一点啊……你掉下去不要紧,万一砸伤了贵族小姐的猫,我跟你都得遭殃……” 雪花大片大片的落在额角肩头,无月仰望着悬崖上俯身凝视她的男子。 那人身着死霸装,金色的长发遮住了左眼,只露出右边一只青蓝色的眼眸,面颊清瘦、肌肤雪白。 “愣着干嘛,你还不打算上来么?”金发青年一挑眉,问得甚为疑惑。 脸上的雪花慢慢融化了,冰凉的雪水从眼角滑落,无月不敢眨眼,轻缓犹豫地唤出一个名字: “初?” 第12章 黑暗 “是不是天气太冷,把你脑子冻坏了?”白色雪帘之中传来男子干脆利落的解释,“我是三番队副队长,吉良伊鹤。” 被粗鲁地拉上悬崖,无月从地上爬起来,清了清衣服,同时把心底多余的思绪一并清除,低着头向他道歉,“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偶尔就会发生这种情况……不过话说回来……”吉良蹲下身,看着底下的小猫,若有所思地提问,“我和他长得很像吗?那个……名叫‘初’的人……” “其实!长得并不像!只是,发色、瞳色、肤色相似而已……” 听见女孩慌忙解释的声音,吉良似有所悟,“是么,看来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啊,可以让你仅仅因为几个相似的颜色就认错人……”他略微停顿,又不顾无月尴尬局促的神色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去下面把猫拿上来,你就待在这里吧。” 说罢,他一个瞬步消失,无月再转眼去看时他就已经置身谷底,将那只快要冻僵的小猫放进胸怀的衣服里了。 “任务完成了,我们回去交差吧。”清瘦男子再次闪身到悬崖上,率先一步离开。 无月神色难看地跟上去。 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快要离开更木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拦住二人。她紧咬下唇,胸腔起伏,纠结又害怕地大声说: “那个……那个……请把团子还给我!它是我的猫!” 青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团子是我捡到的!那天她受伤了,我带回家治了好几天才痊愈的……今天它跑出去玩又掉到悬崖下面,我回家找绳子,结果在山上正好看见你们带它离开!我好不容易才追上来!” 吉良轻笑,略微扯开衣衫让小女孩看见他怀里的猫咪,“那你就再最后看一眼吧,它马上就要回到它真正的主人那里了。” “怎么会……它……” “感谢你救了它,让我们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就要哭出来,“你不能带走它,不能……团子!” 吉良的神情依旧淡漠,他一言不发从小女孩的身边走过。 -- 第23页 金发少女紧随其后。 “如果真的是它的主人,就请你转达一下,不要再让团子乱跑了……它真的是一只很调皮的小猫!” 两位死神渐行渐远,女孩捂脸,嘤嘤哭泣。 无月回头看她,又忽然听见前辈的声音: “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转达的。” 回到瀞灵廷天色已晚,大雪未止,找到失物的二人,在六番队静候着那位贵族小姐的驾临。 灯火就要亮起来了,无月打了个哈欠,偷偷看一眼身边假寐的三番队副队长。 他会答应小女孩的请求,说明心地善良,虽然看上去有点阴沉,但也不像是脾气不好的人,所以,到底为什么初次见面就如此不待见她呢? “你看够了么?” 男子突然睁开眼,视线锋利地扫过发呆的女孩。 “是!不!我是说,抱歉!吉良副队长!”被当场抓住,无月语无伦次。 待到对方再次合眼之时她小声提出了内心的疑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前辈。” “说。” “那个,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过节,但是今天你见到我好像一直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青年睁开眼,嫌弃地看着她,嫌弃地开口,“你觉得大雪天突然接到任务说要外出找一只猫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呃!”无月只觉周身一阵恶寒。 “更何况这个馊主意还是你提出来的,我没有一脚把你踹下悬崖就已经……”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涌来一阵强烈的灵压。 安坐角落的金发少女也识趣地低下头。 朽木白哉和贵族小姐已经来了。 灯影缭乱,为了一只猫大雪天赶来此处,想必是真的心爱这个小家伙吧? 无月在心里揣测。 果不其然,看到猫咪安然无恙的弥纲代贵族小姐欣喜不已,一边亲吻着小猫一边跟白哉说要奖励这两位队员。 吉良道谢,委婉说出了之前在更木遇到小女孩的事情。 听说自己的猫被八十区的人捡到并收养治疗了一段时间,弥纲代小姐忽然脸色一变,厌恶地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猫咪用力扔了出去。 “怎么回事!居然被那种地方的人碰到了!真是太恶心了!”贵族小姐怒吼,漂亮的脸蛋甚至有点扭曲。 她丝毫不顾小猫痛苦的□□,大步走到吉良面前,高傲的影子落在青年和后面金发女孩的身上。 “为什么不当场杀了她!他们有什么资格碰贵族家的猫!更木都是又脏又臭的东西,都是败类!死了就该直接下地狱!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设立更木,完全就是污染尸魂界!想到和这些东西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就让人感到恶心!” 和前辈一起低头谢罪的女孩忽然眼神冷冽,她缓缓抬头,直视前方嚣张跋扈的弥纲代小姐。 “你看什么?谁让你抬头了!” 在贵族的怒吼声中吉良侧目提醒无月,“别这样!快给她道歉啊!” 少女不予理会,在众人诧异的眼光里坚定地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对那位小姐说,“你的猫被别人救了至少得说句谢谢吧?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贵族就不懂呢?还嚷嚷着要杀了人家,贵族家的教育真是有趣。” 弥纲代震惊到语塞。 “谁告诉你更木都是败类,没有走出深宅大院到外面看看,怎么有胆量说这种话呢,再说十一番队的更木剑八队长可是更木出身,你是在骂他么?我相信他听到一定不会开心……” 无月一步步向弥纲代靠近,已经走到吉良身边。 “快停下!神奈!”青年低语,神色紧张。 “我死去的挚友……也来自更木……为了保护老师同学不幸身亡……尸体、葬礼、吊唁,什么都没有!护廷十三队说到底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连性命都要交付到别人手里的人有什么资格叫嚣!高高在上的贵族啊!强大的人要守护弱小,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纤细的手指用力握紧住刀柄,吉良见状,一把擒住她想继续迈步的脚踝,大喊,“神奈!冷静!” 弥纲代小姐回神,惊恐地跑向正席上的长发男子身边,大声嚷道,“白哉!这就是你的队员吗!竟然敢对我口出狂言!我一定不会原谅她!今天你必须惩罚她,给我一个交代!” 静默的男子稍一抬眸,强大的灵压爆发,如同崩塌的天穹一般砸向无月。 “呃!”少女忍着巨大的压力紧紧咬牙,弱小的身躯支撑不住,砰的一声被狠狠压制在地上。 她侧眼盯着一言不发的队长,神情坚定又狼狈。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身披队长羽织的男人幽幽起身,从无月身旁经过,“从现在开始你就无限休队……没有召令,不得归队……” “朽木队长!”吉良惊慌起身,“您的意思是,神奈就此从六番队除名吗!?” “我说了除名么?” “可是无限休队就相当于!” “我明白了。”少女冷淡的声音打断两人对话,无月从地上爬起,背对着白哉,头也不回地说,“感谢队长没有重罚于我,现在,我就离开瀞灵廷。” 话音落下,她利落地迈步离去。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但是被惹怒的弥纲代似乎不满白哉的决判,怒气冲冲地朝着他大喊,“你这是包庇!顶撞贵族竟然只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处罚!我要向上面告发你!” -- 第24页 “适可而止吧,弥纲代小姐。”白哉低沉发声,眼帘半垂,紫色眸子里翻滚着汹涌的杀意,他用眼白瞥着对方,冷冷道,“真是遗憾呐,虽然你无意冒犯,但吾之亡妻、义妹皆来自来七十八区戌吊,与更木区一样治安恶劣……众所周知的事情我便不再重复……可是,倘若你再多说一句,我绝不会轻饶!” 话音刚落,重重夜影中六番队队宅,陡然回响起贵族小姐委屈又悲愤的哭声。 吩咐吉良互送弥纲代回家之后,白哉循着无月的灵压来到大院门口,少女正在与关心情况的阿散井恋次告别。 见到队长前来,她转身温顺地鞠躬。 副队长很快被白哉支走了,他站在屋檐下,无奈地对女孩说:“你太沉不住气了。” “是的,很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 “我对你没有任何期望……一定要说的话……”白哉轻轻闭上眼,“虽然你坚韧聪明,但没有学会尸魂界的规矩,着实令人遗憾。” “您的话,我不太理解。”无月直身凝视着他,月光在周身凝聚。 “神奈无月,你的肉身早已消亡,你的灵魂困于此处,但是你的心,从未有一刻来过尸魂界。”白哉睁开眼睛,直面少女诧异的眼神,神情遗憾地说,“不要用现世的思想来衡量这里,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离开瀞灵廷,谦虚地学习这些规则吧,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到达此处的意义。” 收回意味深长的眼神,白哉转身,沿着走廊消失在一片翠林之中。 月光中的少女沉吟片刻,向着队长离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大步出门,决绝潇洒地朝着流魂街走去。 第13章 花火 寒冷的天气中草木发芽,新年悄悄降临。 花菱家的居酒屋内,为了庆贺新年,副队长聚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悠悠深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金发青年拿着酒瓶倚在窗边,醉醺醺的眼在看见掉落的雪花之后忽然变成澄澈起来。 “呀,吉良你快喝呀!”屋内一位身材火热的死神女子笑嘻嘻地说,橘色的头发又长又卷,凌乱散落在丰腴的胸脯上。 “松本说的是啊!今夜过后就是新年,难得所有的副队长都有时间来聚会,你不要扫兴好不好……”九番队副队长桧佐木修兵一口酒下肚,脸上的红晕越发鲜艳了。 其他人都有吃有喝好不快活,只有红发男子走到吉良身边,打开了话匣子。 “喂,你还在担心她吗?” 青年叹息,“能不担心么……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都没有消息,灵压也探查不到,谁知道她离开瀞灵廷去了哪里……听绫濑川说,这孩子来尸魂界就立马就去了灵术院,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你说,这种下雪的夜里她能干嘛呢?有地方住吗,会不会冷……” “啊?这!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恋次郁闷地摸了摸后脑勺,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过那家伙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哦呀哦呀!你们两人也躲在这里聊那个小姑娘吗?”松本乱菊突然出现,胳膊拐在吉良的肩膀上,晕乎乎地说,“听说顶撞了弥纲代家的小姐,家主为此很是恼火呢!” “又不什么好玩的事你干嘛讲得这么开心啊……”吉良皱眉,轻轻摆开来乱菊的手臂。 橘发女子歪在地上,一脸好奇地问,“你说实话吉良,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哈!?” “不然嘛,人家看你一脸忧心的……” “没办法啊,毕竟那天晚上我也在场。”吉良的语气凝重起来,“如果当时我想办法出手阻止的话,也许事情不会落到这一步……弥纲代小姐生气的时候我竟然有一丝侥幸,幸好她不是因为我生气……作为一个前辈,我太卑鄙了,不能像她一样无所畏惧也不敢出手阻拦,现在为她担心,也是情理之中吧。” 青年一席话让两位听众都沉默下来。 “不要自责了,吉良。在这个尸魂界,又有几人敢与贵族起冲突呢。”修兵也加入座谈会,语重心长地看着困惑的金发青年,“我们大多数人都在尸魂界出生,像神奈这样从现世过来只用三年就成为正式队员的少之又少,所以,她太特别了,我们谁都不用和她比。” “是啊,被巨大虚寄生又拖到技术开发局做实验,最后沦为材料,放在十三队里让正副队长多加关照,一旦虚化立即斩杀,就这点而言,她确实足够特别了……”乱菊喝酒一通抱怨。 恋次慌乱地打断她,“喂!这种事情不要在外面乱说啊!这可是只有队长和我们知道的!要保密啊!” “怕什么嘛!反正在座的都是副队长,大家都心知肚明,讲一讲也无所谓啦!我倒是想为神奈鸣不平呢!如果遇到她,我一定要说服她进入女性死神协会!为了女性的权益,我们要一起加油哦!”乱菊大声叫嚷着,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后自己两眼一闭,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周围几人无奈叹气,酒桌旁一位扎着包子头的清秀少女见状,绑好了画着马醉木和“五”字的袖章,柔柔地起身,向众人轻轻致礼,微笑着说,“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我答应了蓝染队长和日番谷队长晚上一起看烟花,我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雏森桃的话引起了几位副队长的注意,恋次一拍脑袋,惊呼道,“我也说要和露琪亚看烟花!她好不容易今天休息!”说罢,他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 第25页 想吹吹风理清一下思绪的吉良也随后出门,忧虑地坐在酒馆门口。 周围熙熙攘攘,已经是烟花绽放的时间了,雏森还没有离开主街就遇到结束队长宴会正准备回五番队队舍的队长。 “蓝染队长!”黑发少女高呼,欢笑着向男子奔去。 “看来副队长酒会也结束了呢,辛苦你了,雏森。”蓝染沉静地微笑,摸了摸雏森的头。 女孩脸红了,低下头来不好意思地说,“没有这回事……帮助蓝染队长就是我的职责……” 棕发男子笑着弯起眼睛,目光温柔地投向夜空,“今夜的烟花,也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呢……” 随着一声感慨落下,周围响起无数礼炮声,万花齐放,乘着夜风直飞天穹,一声声炸裂中,烟花四散开来,如同鲜花怒放、五彩缤纷。 “好美啊!”雏森惊呼,指着天空一朵烟花对身旁男子说,“蓝染队长你看!那是椿花的样子!” 变幻莫测的光影里,雏森徒然愣住身边并没有那位队长的身影。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空缺的地方。 醒酒后的吉良走了过来,疑惑地问,“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 “当然蓝染队长啊!你没有看到吗?” 看着同伴认真又着急的脸,吉良更加困惑了,“你是不是喝醉酒了,雏森?我一直在那边看着,从你离开酒馆开始,你身边就只有路人啊……” 少女震惊得几乎跌倒,她踉跄几步在好友的搀扶下稳住身子,失神地低语,“怎么回事,难道那只是幻觉?如果说幻觉……那……那蓝染队长呢?” 嘈杂的街区里,谁也没有听到她的问句,谁也无法给出回答。 天空被烟花点亮,尸魂界的各处都能将这盛况看得一清二楚。 一刻钟前,润林安的山林里,雪花落在沉睡的金发少女身上都快堆成一座小山。她抱膝坐在一颗树下,身旁的火堆早已熄灭,寒冷似乎没有打扰到她的休息。 雪地里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棕发的中年男子撑着伞从林间走来。他看着快被积雪覆盖的小小身影,忽然叹了口气。 “快醒醒,神奈,再这样下去,你会冻坏的。”蓝染轻轻理去少女身上的雪粒,神情担忧地说。 无月醒来,抬头看见眼前为自己举着伞的人,惊讶地睁大眼睛,“蓝染队长……您怎么……” 男子微笑,继续清扫着无月肩头的落雪,“如果你是疑惑使用曲面为何还被我发现灵压的话……你的本事顶多隐瞒副队长……” “我知道,可我想问的是……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说的是呢,你虽然休队离开瀞灵廷,但有时也会隐藏灵压乱跑,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只是不想太为难你罢了。” 听完蓝染的话,无月似乎有些不开心。 “不要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啊……神奈……”蓝染轻叹,坐到少女身边,用一团赤火炮轻轻松松地点燃了熄灭的柴火。 火星劈啪作响,橘色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 “好不容易用您的方法重制了神川,胸有成竹的认为一定可以通过入队测试……好遗憾呐 ,就在测验的前一天被赶出来,我什么都来不及证明……看来再强大也没有用,一旦与贵族交恶,谁也逃不出这个圈子……” “仅仅因为一只猫……” “是的,仅仅因为一只猫。” 大雪依然落着,两人坐在伞下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我前几天去更木看过那个小女孩,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弥纲代小姐怨怒未消,在事情结束之后又派人去找她……我见到她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的朋友说是被一群贵族侍卫装扮的人打伤的……小女孩拉着我的手问团子过得好不好……”金发失落地垂下遮住无月的脸,她的声音颤抖着,不甘又愤怒,“我不能告诉她猫已经被杀了,骗她说一切都很好……她就笑着,跟我道谢,然后……” “你觉得她的死,是你造成的么?”棕发男子眺望着远方,对就要哭出来的女孩说。 “我不能装作毫不相干,顶撞贵族的人是我!如果我冷静一点,就不会发生这些了!”无月再次抱膝,把脸埋入黑暗里。 “这不是你的错,神奈,你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蓝染柔声说道,目光落在女孩身上,“每个世界都有规则和制度,不管合理与否,世界还是会按照它自己的轨迹发展。比起那些明知不公还要随波逐流的人,你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这是件了不起的事。” 意料之外的解答让无月心情复杂起来,她苦笑一声,抬头看看夜空,“想不到一向温柔谨慎的蓝染队长会说出这样叛逆的话……就像一个卧薪尝胆、处心积虑的革命家……” “姑且就当作你在夸奖我吧……”蓝染动了动眼镜,笑得意味深长,“听说在得到召令之前你都不能回到六番队。” 琥珀色的眼瞳轻轻一颤,“是啊,和除队没有两样,不过也无所谓,事到如今,死神的身份对我来说也无足轻重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你的语气很低落呢……不想再见到朽木露琪亚吗?为了她进入瀞灵廷,还没有达到目的就打退堂鼓,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蓝染队长了解我么,如此自信的说出这种话……” -- 第26页 “我当然了解。”男子语气笃定,“就某种程度而言,我们很像。” 他在“我们”二字上面压了重音。 无月不禁心颤,她感觉镜片背后那双眼带着深不可测的寒意,落在自己身上,比漫天而来的大雪还要令人生冷。 “待在这种地方,可见不到露琪亚……” 回过神来,无月接下他的问句,“可是,都快过去三年了,也许她早就不记得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话是你说的吧,况且不为了露琪亚,至少为了凤凰寺你也要振作起来。他可能不希望,自己拼命保护的人被十三队赶出来,大雪天里为他守墓……”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蓝染队长。” “哦,是吗?”男子轻笑出声,眼眸微眯,看上去和蔼可亲。 无月都禁不住怀疑,刚才在他眼里透出的那股恶寒,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突然间新年的第一支烟花飞腾上天,啪的一声绽放开来,五彩的花朵瞬间霸占了夜空,流光四射、满城欢腾。 雪中的少女不由得睁大眼睛,光影在他琥珀色的眼中不停翻转地变换。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尸魂界新年的烟花了,但为何此时此刻,依然感动得难以言喻呢。 她如此思考着,曾几何时,和凤凰寺一起在屋顶上吹风聊天看星星的过往又浮上心头。 直到在润林安响起的礼花声中,听见中年男子的声音,她突然明白,这一晚所感受到的慰藉与温暖,都来自于他—— “神奈,若你愿意……就来五番队吧……我会向总队申请调令。如果是我的请求,想必朽木队长也不会轻易拒绝……” 纸伞被男子收起来了,雪花再次落在脸上,无月这才发现,蓝染队长为她撑了许久的伞。 无数烟花在两人头顶盛放,四目相对之时,金发少女再也无法从那春雨般细腻绵密的目光中抽回心神。 “蓝染队长,为什么您一而再再而三帮助我……实习那晚坚持不杀我,教我修复斩魄刀,如今还要申请调令让我回十三番队……为什么……我自认为,并不值得您如此担待……” 喧闹的星空下,无月低下头来,不去正视蓝染,花火的反光把她的金发染成其他颜色。 “那就从现在开始证明吧……你值得被我,如此担待。”蓝染的眼神和微笑都温柔的一塌糊涂,他轻轻地环起双臂,看着绚烂的天空轻声说道,“不过再那之前,先让我们欣赏完今夜的花火吧!” 内心的疑惑无法消解,无月有些心不在焉,“您还是回去吧,瀞灵廷里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您。” “这话的意思我好像无法理解,如果你是指和雏森副队长以及其他队长一起看烟花的事……镜花水月,已经替我完成了……” 绚丽的烟花之下,无月穿过笑语瞥见他腰间的斩魄刀——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截刀身。 此后,新年过去的第五天,总队长室收到来自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的申请,将原六番队十二席官调入该队队籍。 总队批准。 第二天,被朽木白哉无限休队的神奈无月,通过入队测试,以五番队第七席的身份,正式留住瀞灵廷。 第14章 梦境 五番队,主要负责救援任务,包括协助灵术院在现世遇到困难的死神,以及尸魂界战力救援等。 队风平稳谦和,且有着超高的战斗能力。 在蓝染惣右介担任副队长时期,改革了队制和人员待遇,成为队长后每月开设一次书法教室,帮助队员修身养性。 这些事情都是无月入队之后,在副队长雏森桃那里听说的。 “总之我们番队的人都很好相处,你以后就知道了。在这之前,先去队舍安顿一下吧。”雏森领着无月在经过对院的走廊。 刚刚夸奖完队员和蔼可亲,伴着一声怒吼,一把缠着紫色柄卷的斩魄刀就朝着金发少女飞驰而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无月稍一侧身,斩魄刀从她胸前滑过,刺进了一旁的门梁上。 “啊!藤冈你干什么呢!这是新入队员第七席的神奈啊!”雏森横眉,对着出手的黑色长发生训斥道。 “我认识她,雏森副队长……我和她是同时毕业的……”藤冈千夏从草地上慢慢走来,怒视着无月,紧握双拳气愤至极地说,“蓝染队长为什么要让她入队!这个杀死了凤凰寺的凶手,就应该在那天晚上以死谢罪!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成为五番队的第七席……想想就让人不甘心!” 被骂的少女没有说话,她拔出了藤冈的斩魄刀,转身向前,双手奉上,“既然想替他报仇,那我们挑个时间比划一下吧。” 藤冈气得脸红,一把夺回自己的武器,“你故意的!明明知道我从来没有赢过你!” “哦,看来你还记得。”无月望着她微笑起来,“那就等你更强大一点再来找我复仇吧!” “哼!一定会有那天的!”撂下一句话,藤冈红着脸傲娇地转身离去。 经过此番风波,本想把无月分配到藤冈宿舍的雏森不得不改变了安排。 积雪在金色的阳光里融化,小溪潺潺流水,鸟兽也开始现身,一切都暗示着春天的到来。 因为原第三席的调职,无月最终和寝室有空缺的雏森住在一起了。 -- 第27页 副队长不愧是蓝染的头号粉丝,几乎每天都会和无月唠叨关于队长的事。 “蓝染队长最喜欢吃豆腐呢!啊!不是那种意义上的豆腐,是真正的豆腐!啊嘞,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雏森前辈,你的解释,好像让人更有遐想空间了呢……” “蓝染队长在我实习的时候救了我,从那之后我就为了成为他的副队长而努力!藤冈也是那天晚上遇难被蓝染队长救下,为了报恩才来到五番队的!” “是么,看来我们这批见习死神,都欠队长一个人情啊……” “蓝染队长喜欢阅读和书法,我受到他的影响,也变得喜欢读书了……对了,神奈因为字写的龙飞凤舞被队长要求要参加每月的书法教室吧!”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奖我吧?” 可爱单纯的副队长非常高兴,因为第七席官沉默寡言、理性温和,从来不会主动和别人起冲突,也会认真耐心地听她讲话。 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会不自觉的心情变好。 然而对无月来说,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经过雏森副队长的近乎洗脑的攻势,蓝染那平平无奇的老好人形象,也在她心中也变得高大起来。 不对,这样不对。 只是一个普通的队长而已,为何要对他说出朝圣般的敬语呢? 在雏森心中,蓝染真的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么? 无月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一个下着小雨的春夜里,她悄悄离开队舍。 一只地狱蝶穿过朦胧的雨雾来到二楼窗口,不久后,房间内的灯火熄灭,身着便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下了楼梯,沿着走廊来到一间燃着灯火的茶室,门开着,淡淡的湿气和寒意浸入了室内。 “你是真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见我啊……”蓝染悠然说道,走进室内,坐在桌旁,与等待已久的金发少女四目相对,“今天也有重要的事要说么?” 重重地点了点头,无月开口,“是的,今天想请求您一件事,请将我派去别的宿舍吧!” 夜雨兮兮,蓝染双手交叉放在衣袖里,满眼笑意,“这是怎么了,我看雏森高兴的样子,还以为你们相处得很好呢。” “的确相处很好,只是……雏森前每天都在我面前念叨您的事情……关于她憧憬您这件事,我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雏森副队长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您而存在……这样偏执而专一的迷恋,在我看来,可以称得上……病态了……” “病态?”蓝染微抬下巴,烛火将他的眼镜照亮,明光遮住双眸,“得知你用这种词形容自己,雏森应该会很难过吧?” 琥珀色的眼微微凌冽,“是的,正因为如此,才要和她分开……在我反驳她、伤害她之前。” 蓝染的笑意更深,“所以你的意思是,雏森口中关于我的一切,你并不完全认可。” “我的回答和您想的一样。”面对男子微妙的灵压无月并不畏惧,她直视对方,严肃认真地继续道,“您知道‘焦距’这种东西吗?它的长短决定了相机能够看清多少东西,太近太远都不行。人的眼睛也是一样,如果靠的太近就看不清楚了,所以,为了得到正确的答案,保持合适的距离,是非常重要的。” 蓝染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少女轻声叹息,“虽然您三番五次出手救我,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如何看待周围的一切……” 夜雨渐渐大到看不清周围了,明明是春天,却给人仿佛夏季倾盆大雨的错觉。 中年男子的身体放松下来,他看了看窗外没来由地感慨道,“你到五番队也两个多月了吧,入队的那天积雪尚未融合,今天花苞都长出来了……时间过得真快……” 无月垂下眼眸,警告自己不要去注意对方语气里微妙的伤感。 “为什么你要怀疑雏森的话呢,她没有理由欺骗你……”男子的声音伴着风雨声传来。 无月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因为蓝染队长太温柔了,太温柔了……可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温柔,越是温柔的人狠下心来越是绝决,我一直这样深信着。” 金发少女再次直视对面人的眼神,语气坚决,“雏森前辈没有欺骗我,而是您的温柔欺骗了她!‘没有蓝染队长我就活不下去’,说出这种话的雏森怎么看都很奇怪吧?我原以为她对您只是单纯的迷恋,如今想来,那种眼神……分明就是被所谓信仰洗脑的信徒!” 大雨哗啦直下,地面已经形成一条浅河。 “真是让人无比愉悦啊!这种天气,和看穿这种问题的你。”蓝染慢悠悠地起身,高傲地扬起下颌,先前一秒感慨时间飞逝的温柔男子似乎陡然消失。 他露出轻蔑又疯狂笑容,犀利的剑气响起,拔出斩魄刀,闪着寒光的刀锋指向对面的女孩。 “本来杀掉你根本不用拔刀,但为了成全你作为死神的尊严,还是用它来送你上路吧。” 随着男子起身,一股不可抵抗的灵压将无月禁锢,她跪坐在原地突然无法动弹。 “原来是这样啊,明明知晓雏森的迷恋还不制止她,给予少女毫无意义的期盼,因为这一切都是你需要的!”无月咬牙,神情坚定依然不肯认输。 “果然不能放你和雏森继续待在一起了……”男子握刀缓缓走近。 -- 第28页 “因为被拆穿了伪装,现在要杀人灭口吗!” “你在说什么呢,神奈……哦呀,你好像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蓝染的笑意深不可测,他用刀尖挑开一杯茶,茶水洒了满桌,倒影出旁边金发少女的脸。 “这是……这是……”无月不敢置信地盯着倒影,“虚壳不是都被清除干净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悄然出现白色的物体蠕动着,几乎就要盖满她的全脸。 “即使我现在挥刀,也不过是解决了一只虚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神奈?”男人的微笑带着几分戏谑之意,他举起斩魄刀,用刀刃轻轻挑起少女的下巴,居高临下地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能第一个看清这些东西,真是让我太高兴了……只可惜,你发现得不是时候,再晚一点该多好啊……” “害怕现在死去么?带着无法实现的愿望……” “你不知道,自己一直都被当成异类监视着吧?” “不要流泪,神奈……我可以帮你哦……只要你不节外生枝……你的尊严,将与我同在。” 整座房间被巨大的曲面笼罩起来,门外有执勤的队员走过,但根本没有人察觉到屋内两人的存在。 蓝染再次提问,“你想要活下去吗?” 琥珀色的眼突然被泪水淹没。 “神奈!神奈!快醒醒!”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无月忍着胸腔的剧痛,从噩梦中挣扎着张开双眼。 瓢泼般的雨声从墙外传来,混沌思绪渐渐清醒,无月眼眸通红地看着周围几人。 “吓死我了,你喝着酒突然之间晕过去……”弓亲摸了摸胸口,夸张地说道。 一角见她没事,冷哼一声回到桌边喝酒去了。 乱菊和吉良也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们都在这里……”无月疑惑。 “诶!你不记得了吗?我邀你过来喝酒,讨论你要不要加入女性死神协会的事啊!”乱菊郁闷的抓了抓头发,“来到这里碰见他们几个,大家就到一起喝酒了,谁知道你刚刚答应我加入协会,就倒头晕了过去……可把吉良急坏了呢……”句尾她还不忘坏笑地强调一句。 被点名的男子没有与她争执,恢复往常冷淡的神情,探出手摸了摸无月的额头。 “啊,好烫。”吉良轻呼,脸色微变,“自己发烧了都没察觉到么?” 无月在他温热的体温中回神,又听见一角的尖叫,“发热!怎么回事神奈,你是笨蛋吗!发烧还跑出来喝酒!过来!我送你去四番队!” “一角你不要激动,喝了那么多酒小心去了四番队被抓去做脚底按摩……安全起见,还是我送神奈去吧……” 渐渐恢复了神智,无月想起刚才的噩梦,也许是最近听副队长讲了太多蓝染的事,有点起反作用了吧…… 她在心底安慰自己,拒绝了弓亲要送她去四番队的好意,只让他陪同到门口。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站在屋檐下,漂亮死神耸耸肩,无奈地说。 “谢谢你,绫濑川前辈。那我就先去四番队了,很抱歉,今天酒会扫了你们的兴致。” “不要这样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弓亲温柔地笑起来,关慰的眼神又染上一丝疑虑,他盯着少女的脸,皱起眉头,“刚才我就想问的,你脸上粘的白色东西是什么?米饭吗?奇怪,我们今天好像没有吃米饭啊……” 无月惊恐地后退一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在耳朵前面发现一颗米饭大小的碎片。 她颤抖着将碎片摘下,眼看着白色物体在指尖化成灰烬。 “那个是……虚壳么?”目睹这一切的漂亮死神脸色骤变,他急切地望着无月仿佛在寻找答案。 噩梦袭上脑海,无月不敢看他,慌乱地后退几步,站在雨中大喊道,“不要那样看着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 “神奈……神奈!”弓亲呐喊。 金发少女却已决绝地转身,娇小的身影淹没在庞大的雨帘之中。 第15章 混乱 夜雨声疾,水雾满城。 无月发了疯似的往队舍狂奔,浑身湿透,脸上水痕交加。雨水击落了初放的花朵,地上到处都是狼狈的粉色樱花瓣。 她脚步急促,内心越发慌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乱菊之前不还是初春吗!为什么突然间樱花就开了? 长廊的转角处忽然出现人影,无月急忙定脚,在险些与对方相撞之时,立身旋转,轻盈一跃倒立着翻腾入空。 春雨和落花随着少女的动作在风中旋舞。 长发落下划过无月的脸,就在翻身入空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伞下男子的面容。蓬松的棕色短发,沉稳的黑框眼镜,还有镜片背后那深邃温柔的眼神。 他正看着她。 跃过撑伞的人,少女单手支地,旋转着落下地面,脚掌用力地划过水洼,雨花四溅,形成一道惊艳的弧线。 曾经初遇的画面从脑海闪过。 那个时候他也在伞下这样注视着她。 但是有什么变了——他的眼神,好像更清澈了些。 回忆一闪而过,无月正身,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得她抬不起头来。 穿着白色羽织的男人连忙走过来,用伞遮住她,低头笑着说,“小心一点,下雨天路太滑。” -- 第29页 无月没有抬头,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蓝染队长……请问今天是什么日期……”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四月二日,今年雨水多,现在才到晚樱盛开的节气……” 少女小巧的肩膀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我……” “神奈,你哪里不舒服吗?”蓝染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一脸担忧。 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无月猛地仰起脸,脸上的水痕分不清是雨还是泪,“蓝染队长,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偏差……” 棕色的眼眸中一丝讶异飞快掠过。 “不知怎么了,记忆一直停留在刚刚入队的时候,只记得和雏森前辈住在一起,听她讲了很多关于您的事……然后,然后就突然跳到今天,去十番队取资料时遇见松本前辈……但在此之前发生的一切,我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听完少女的担忧,蓝染露出微笑,“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你忘了么,去年在技术开发局做过开颅手术,为了清除虚壳……毕竟伤了脑袋,出现这种失忆的并发症,也不难理解。” “真的是这样么……”无月似乎心存疑虑,眉宇深深皱起。 “嘛,也许和你最近的作息有关吧。”中年男子有些坏心地笑了笑,“与你有过交情的那几位死神,好像很喜欢约你出来喝酒呢……”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熟稔的温柔,无月不觉回神,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上她的侧脸骨。 她立马一个闪身离开蓝染的伞下,高声道:“谢谢您的关心,天色太晚我就不耽误您出门办事了!我先回队舍!明日晨训再见!” 说罢,娇小的黑色身影瞬间消失。 “真是的……还以为我没有看见虚的面具么……”棕发男子低声浅笑,眼镜片上倒影着一片朦胧烟雾。 “晚上好啊,蓝染队长。” 一声带笑的问候划破雨帘,同样穿着队长羽织的银发青年从转角处现身。 蓝染看他一眼,笑道,“你来了,银。” 前来之人,是三番队队长市丸银。 他眯着一双狐狸眼,面容好似一条毒蛇,嘴角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走到蓝染身边,和他一同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开口道,“呀嘞呀嘞,还不到一个月又开始出现寄生情况了么?” “是啊……上个月才清理过一次……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了……”蓝染笑意幽森地看了看银发青年,“尽管是很好的实验材料,可是现在的她,还无法抵抗镜花水月造成的幻觉。” “不愧是蓝染队长,即使被她发现问题,也能利用斩魄刀的能力,把实际发生的一切变成一场无足轻重的噩梦……我确实记得,她和您讨论雏森的那个夜晚,也下着这样的大雨……”市丸银看着夜空,说话的样子悠哉游哉,“她第一个察觉到雏森有被催眠的迹象,为此您似乎高兴了好几天呢。” “哦呀?表现得这么明显么?”蓝染不觉轻笑,转身向流魂街的方向迈步,“有件事你好像误会了……我并没有对她使用镜花水月……” “啊嘞?”银发青年惊呼,跟随蓝染的步伐,“这不像是您的风格啊,竟然会留下一个漏洞,只怕后患无穷……” 棕发男子悠然弯起嘴角,“无须多虑,银。在这个被我催眠的尸魂界里,唯一能看清真相的她就是异类……你觉得,异类说的话,会有人信么?” 市丸银紧随其后,笑意十足地说,“原来如此,是为了强调她无法融入环境,由此施加更大的压力吧?对蓝染队长来说,捉弄一个实验物品,好像很有意思……” “那是自然,谁让她拥有一切特质。”棕发男子的神情逐渐冷寂下来,“被我创造的虚类寄生,这点就像黑崎一护,而亲手杀死自己的挚友,这点又像极了朽木露琪亚……一个身体和心灵都被逼到极限的人会做出什么举动,不是让人很期待么?我们曾经对平子真子一行人的虚化实验失败了,等我拿到浦原喜助的崩玉,创造出完整的崩玉后……完整的死神虚化也必将成功……而她,将会成为虚化实验的……第一个材料……” “不愧是蓝染队长……”银发青年紧随其后,狐狸似的笑容叫人猜不清真假,“说起这个,有件事还得告知您呢……就在明天,净化小队将进入空座町……队员之一,便是朽木露琪亚……” 蓝染顿步,细长的眼眸中寒光闪过,他胜券在握地笑起来,“是么,那就让她尽快遇到黑崎一护吧,我们的计划……也得慢慢布置了……” 市丸银笑着点点头,随着蓝染一起,踏进了烟雨朦胧的流魂街。 翌日,雨后初晴,日光倾城。 无月被雏森叫醒,对方唤她快起床参加晨会。 金发少女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脸上下仔细的搓摸一遍,确认没有异物之后,才放心地垂下肩膀。 “你的脸怎么了吗?昨天晚上我就看你不停地抠抠……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雏森扎着头发猛不丁地出现在无月身后。 差点被吓得跳起来,无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那个……脸部按摩!对,按摩!在四番队学的!” “哇!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单纯的副队长眼里闪着花,凑过来一把抓住无月的手,“请务必教我学习一下!” -- 第30页 “咦——!?”她居然信了! 经过一番忽悠,好不容易摆脱了雏森关于护肤美容的狂轰乱炸,结束晨会,又以去四番队治病为由,逃开了蓝染队长的书法作业检查。 昨晚喝酒、淋雨、发烧,再加上对虚壳的担忧,无月几乎一夜未眠。这种春光灿烂的时刻,她只想找个安静地方好好地躺上一会。 要说瀞灵廷最僻静优雅的地方,浮竹十四郎所带领的十三番队,其队舍当之无愧。 既然要去那里打瞌睡,就顺便去看看花菱吧……无月想到这些,立马瞬步动身。 时值春盛,地处郊外、花草遍地的十三番队队舍远远看去就像一座精巧的秘密花园。 无月沿着小路一步步接近,先前想到这里小憩的想法却逐渐消失。 这就是她自始至终向往的番队啊! 从得知露琪亚来自十三番队开始,她想来到此处的心就没有变过。即便是被六番队内定又擅自抛弃后,安身在蓝染队下的她也时常憧憬这里。 本来花菱入队后,无月劝自己放弃这个想法,但此时眼见,依然让她的内心不甘地颤动起来。 走到门口尚未进院,隐约听到池塘边上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啊,队长去穿界门那里送净化小组离开了。” 这是……花菱的声音…… “这次的任务队长好像格外上心呢,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白哉队长的妹妹朽木露琪亚也要去……” “对于贵族,真的是不可怠慢啊!” 几个女生的谈话引起无月的注意,得知救命恩人此时就在尸魂界,她再也无法待在此处,飞速转身,瞬步踏上屋脊,朝着穿界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疾驰,在远处望见大门尚未关闭,金发少女暗自庆幸,加快脚步,却在即将到达穿界门时突然瞥见露琪亚和白色长发男子说话的身影。 无月激动得脚下一滑,瞬步失控,像流星一般朝着门口几人砸去。 “去了现世一定要小心……” “啊啊——!小心!快让开!” “你的哥哥……啊!啊——!” 少女从远方飞来,一把撞在正在说话的浮竹队长身上。 两人同时发出惨叫,缠在一起被巨大的冲击和惯性翻滚弹出,差点从穿界门掉了出去…… 地面烟尘滚滚,无月晕乎乎地起身,看见被自己撞到躺在地上两眼发白、鼻孔流血的男人,一个激灵跳起来,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浮竹队长!我不是有意的!这是……这……” 浮竹战战巍巍地坐起身来,可怜巴巴地说,“我病床上躺了十多天,今天好不容易起来送队友们……结果就碰上你……看来得回去多躺几天了……” 黑发少女飞奔而来,慌张地跑到队长身边,“你没事吧!浮竹队长!”关慰过男子,她又转向无月,紫色的眼瞳突然充满警惕,质问声声音高昂用力:“你是谁!” 无月有些失神,尽管做好了露琪亚不会记得自己的准备,可听到这话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疼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金发少女神色失落,“三年前的春天,你从一头虚的手中救了我,将我送到尸魂界……” 露琪亚若有所思,但严肃戒备的神情,丝毫未变。 第16章 憧憬 空气中混合着樱花和雨水的味道。站在一地的狼狈的落花中,无月失落的眼神仿佛下着雨的深夜:“我是五番队第七席副官,神奈无月。” 露琪亚面露惊色,“这……这怎么可能……就算我真的救了你,短短三年,怎么可能成为死神!?”黑发少女盯着无月的死霸装和腰间的佩刀,瞳孔震惊得微微颤抖。 “朽木……不要惊慌……”浮竹揉了揉后脑勺,一脸疼痛,“神奈已经入队快半年了……” “如果从毕业时间开始算,的确是这样,但因为受伤,其中三个月都在睡觉。”无月点头,忍不住补充一句。 才说两句,旁边穿界门的负责人就开始催促露琪亚离开了。 她来回看了看二人,起身向无月点头致意,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实在是抱歉,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你入队的速度太快,让我不经意想起……一个旧时的朋友……那个,恭喜你,成为死神进入瀞灵廷,五番队第七席,真是太厉害了!” 金发少女凝视着她,神色凝重,“我成为死神是为了见到你,为了向你道谢,然后和你一样,成为净化队的成员,去现世。” 空气好像突然静止了。 “那……你为什么,加入五番队了呢?”露琪亚犹豫地问出口。 无月沉默了,一旁的浮竹跟着解释,“其实神奈的志愿很早就通过了,但是……她在毕业前就完成了始解,白哉队长看中了她的能力,就直接被六番队录用……去年,嗯,发生了一些事情,蓝染队长就把她掉职了……总之……” 白发青年顿了顿,闭眼皱眉,好像有点晕眩的样子,无月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这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有点复杂,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聊聊吧……我也一直想来见你来着,但你一般都在现世,回来时我又常常有事耽误……总之,今天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朽木阁下!请快一点!穿界门就要关闭了!” 催促声再次传来,露琪亚也不便耽搁,朝向无月,坚定的眼神带着几分欣喜,“嗯!等我回来再聊吧!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经历,毕竟只用三年就成为正式队员,真是太厉害了!那,我就先走了!” -- 第31页 说罢,黑发少女向队长致礼,接着便向穿界门快步而去。 门扉缓缓关闭,白色的光芒也不停收缩,那娇小的身影却突然转过来,朝着无月大声喊道: “我想起来了!是你!在净化之前问了我的名字!” 亮光消失了,穿界门关闭,无月惊诧地愣在原地。 “太好了,神奈。”浮竹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行去,微笑着对无月说,“朽木还记得你。” “是啊,真是值得高兴。”少女应声而达,但是面色却不似喜悦。 浮竹放慢脚步,探寻似的看了身后人一眼。 平静地跟上男子的步伐,无月低着头,解答了他的困惑:“明明穿界门就在眼前,我却没有资格跨过去……就算跨过去也不见得会幸福吧……留恋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受伤也是我活该……” 少女低沉的话语让浮竹也为难起来,他们一起穿过晨光和春风,踩着碎花和尘土,眼看着就要在中庭分别前往各自的番队。 “神奈。”白发队长忽然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五番队队员。 “是,还有什么吩咐吗,浮竹队长?” 看着女孩澄澈如空的眼神,青年深吸一口气,大声告诉她: “其实在六番队内定之前我就已经批准你的志愿了!朽木队长找我商量你的归属时,我完全可以拒绝!但是……我没想到你对现世那样执着……心想,有这样的实力,去现世净化任实在是屈才,守护瀞灵廷才是要职!所以,所以我!” “没事的,浮竹队长。”少女回答得异常平静,她弯弯嘴角,露出恬淡又无奈的微笑,“我都明白,所有人都会那样想……六番队环境和待遇都是最好的,能被朽木队长看中就已经是荣耀了,初入队列还有席位……所以,不用感到抱歉,浮竹队长……” 在那微笑的唇瓣处,微妙的伤感缓缓扩散开来,“您只是帮我选择了一条,更有前途的路而已……” “其实……神奈!如果你还想加入十三番队,我也可以向蓝染队长说明情况……但今年恐怕无法调职,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就看你……” “劳您费心了,浮竹队长。”无月轻轻打断他的话,站在斑驳的花影里解释道,我的确很想去到您的麾下,但是……蓝染队长有恩与我,依靠他才重新回到瀞灵廷的我,就这样跳队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听完无月平静的词句,浮竹也不便多言,只得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那好,一切随你所愿。十三番队,永远欢迎你!” “是,谢谢您,浮竹队长。”无月强颜欢笑,道谢过后,几欲要走的脚步又再次停下,“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请问朽木前辈此次前去的净化地点,是哪个城市?” “啊,你问这个啊……这次是去空座町呢,对了,就是你毕业实习的地方!” 在男子朗声过后,明亮的琥珀色眼中笑意凝聚,化作惊讶,又慢慢变成沉寂的一片死灰。 “是么,空座町啊……那是个好地方……”无月垂眸微微道。 察觉到女孩陡然落下的情绪,浮竹忽然打断了她即将说出的道别语,手掌一边摸进袖筒一边对她说,“你先等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 然而在一阵摸索之后—— 什么也没有拿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谁更尴尬。 “这……”浮竹窘迫地摸摸后脑勺,“看来只有等下次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我相信,一定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那种。”女孩清澈的眸瞳,第一次弯成了月亮。 浮竹微微愣住,接着用轻巧的语气说,“是的!就是这样!下次见面我再送给你吧……啊,不对,为了让你尽快开心起来,明天就叫人给你送过去!” 望着青年洒脱灿烂的笑容,无月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重重地点头应允,“是!” 樱花乱舞,在分别的两人之间交织成一道粉色的帘幕。 诚如浮竹所言,翌日清晨,一名十三番队的队士就送来某样物品。 无月是在晨训结束后,从蓝染队长那里得到的。 听他解释说,队士来送东西时只有他起床了,所以就由他来转交。 晨风微醺的时光里,女孩接过盒子坐到木廊上,看着做工精致的拼花木盒,她轻声自语道,“不知道浮竹队长……到底要送什么给我……” “不过是些哄小孩子的东西罢了。”旁边的蓝染轻笑着,将双手放进袖筒里,靠在一旁的木梁上。 “那也好。”无月拆开盒子,说话的神情极为认真,“对整个瀞灵廷的人来说,我不就是小孩子么?蓝染队长,我还不满十五岁呢……如果在现世,现在才刚刚成为高中生。” 看到少女难见的孩子气神情,那双向来沉静的棕色眼眸,竟微微睁大了些。 直到无月打开盒盖,露出里面几个彩色包装时,蓝染再次笑出声,“所以我说了,不过是些哄小孩子的东西……” 不去理会队长的调侃,无月细细地阅过盒子里的物件:蓝莓味的牛奶软糖、抹茶味的巧克力、蜂蜜蛋糕、红豆草饼…… 忽然间,她看见一个红色包装的小零食,纤细的纸棒上系着蝴蝶结。 “啊!”她一声惊呼,举起纸棒给旁边的人看,“蓝染队长!快看啊!这是棒棒糖!” -- 第32页 镜片后的眉宇轻轻皱起,带着无奈和郁闷的声音从中年男子的嘴巴里蹦出,“我知道这是棒棒糖,浮竹喜欢让队员给他带现世的零食糖果回来,这点整个瀞灵廷都知道……” “重点不是棒棒糖,是草莓!草莓味的棒棒糖!” “嗯嗯,你要是喜欢草莓,也可以拜托浮竹队长,要他差人帮你送回来……” 队长敷衍的口吻并没有影响无月的兴致,她看着手中的糖果,一边叨念着“草莓”一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蓝染侧目,注视着她问,“神奈,你是不是喜欢甜食,不然怎么会因为几颗糖果,高兴成这样……” “不,并没有特别喜欢……只是,许久不见,偶尔会想念而已……” “是么……看来你的心,一直停留在现世啊……”蓝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声道,“你笑了哦。” “嗯?您说什么?” “我说……你看起来,很高兴……” “被您看出来了吗?不过,我真的很高兴……”无月低头看着手中的糖果,欣喜的眼神逐渐染上一层温柔,“其实,昨天是我第一次和浮竹队长说话,而且我还见到了露琪亚,她正要去现世……本来我很难过,对于自己没能去成十三番队和现世这件事……但是浮竹队长安慰了我,还送来这些……” 她略微停顿,又声调沉重地补充了最后一句: “这样说可能对不起蓝染队长,但我……果然还是,很想去浮竹队长那里……” 晨风轻柔拂过,吹落一树的花瓣,花枝残存的树干看上去狼狈不堪。 蓝染的回答伴着花瓣簌簌而落,他望着落花,悠悠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表现吧……” 琥珀色的眼中满是诧异。 中年男子低下头来不再注视她,唇角依旧是安稳沉静的微笑,声音平静得让人辨不出喜怒哀乐: “等你学会卍解,我就准许你调去十三番队。” 第17章 意外 斩魄刀的二段解放,被称为“卍解”。 也是斩魄刀最终形态的展现,死神可以对其能力进行更彻底、更全面的解放和使用。 但是,想要习得卍解,必须先完成斩魄刀的具象化和屈服状,然后获得其真名,才能真正学会。加上卍解的形状体积不同于其他刀剑,大部分人想要完全掌握,至少要花十多年的时间。 “你刚刚铸就了刀身,紧接着就练习卍解,灵压恐怕吃不消吧?” 落花与春雨共舞的斩魄刀里世界中,仰头看着灰暗天穹的和衣青年悠然说道。 躺在地上的金发少女神色疲倦,被雨水浸湿的的衣摆破破烂烂。 听完不动神川的话,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我和他约定过,成为死神去现世拯救更多的灵魂……如果一直留在五番队,就去不了现世……而且,生前的记忆会逐渐忘记,等到十年后学会卍解,恐怕就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时,蒙蒙细雨变成了风暴。巨大的龙卷风拔地而起,吞噬了落花与雨,席卷整个世界。 “说来也奇怪,按照始解状态来看,神川应该和一番队副队长雀步长次郎的严灵丸一样,都是雷电系斩魄刀……可是,为什么训练了这么多次,卍解的状态,都和水有关呢……” 面对疑问,站在风暴中心的青年轻笑两声,解除了手中的刀,转过身来对无月说,“你说的对,神川的确是雷电系斩魄刀,单单始解就能将刀身化为闪电,触地爆炸,近远攻击皆可……卍解以刀为介,插入地面,引天雷闪电,白蓝闪雷自天而降,贯穿天地,把对手轰至碎渣……卍解时肉身也带电,一碰即伤……” 青年的声音逐渐变小,语气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悔恨与困惑,“如此强大的他,怎么会轻易被咬呢……明明拥有雷电之力,连近身都困难啊……” 听见他的话,无月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天空中胡乱飞舞的花瓣,渐渐陷入了沉思。 关于凤凰寺被寄生这件事,她也一直心存疑惑。 为此,在身体康复之后她曾多番前往灵术院,询问过白钟和观月二位老师当晚的具体状况,可是并没有查出奇怪的点。 事故现场的花菱也表示,她当时陷入昏迷,不知道凤凰寺和巨大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剩下一个人目击者——春日琦留美。 然而已经进入四番队的春日琦在无月醒过来之后就不曾现身,前不久,送醉酒的乱菊去四番队时,好不容易见到她的身影,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她就害怕似的赶紧躲开了。 无月不解,明明在昏迷期间,被她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为什么现在却不肯与自己相见。 带着疑问,她离开了斩魄刀的里世界。 春分扫墓祭祖的时节也快结束了,此时尸魂界也是烟雨朦胧、层林尽染。 无名坟冢的周围,也多出来几分清新的绿色和遍地的野花。 最为惹眼的,是摆在坟前几碟精致的糕点。 腌渍的樱花树叶包裹着粉色麻薯,是适合春天食用的樱叶饼。 之前,无月还看到过月见团子、白玉善哉,做成枫叶和花朵形状的练切。花菱有心,总会及时的为这个人准备好时令点心。 四月出头,想必不久后金锷饼还有水羊羹,也都该摆上来了吧…… -- 第33页 无月在心里默念着,拿起一块雨淋湿的樱叶饼塞进嘴里。 虽然湿漉漉的口感不太好,但是…… 就在嚼的津津有味时,思绪被草丛中传来的轻微脚步声打断,她转眼望去,只见一位同样穿着死霸装的妙龄女子,站在来时的小路上,诧异地望着她。 看着女子手中一束白菊,无月恍然大悟。 除了点心之外,墓前也常常看到祭奠的鲜花,快要枯萎时会被换上一束新的。 如今看来,送来点心的是花菱实果,而摆上鲜花的,可能就是面前的春日琦留美了。 “好久不见,神奈……”春日琦问好,但是面色难堪,仿佛从未料到会遇见对方一样。 “哦……”咽下嘴里的食物,无月也因为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窘迫,“你也来,扫墓么?” 春日琦点点头,上前来把花束放在墓前。 她的头发留长了,披在背后,看上去非常温柔。 “来这里之前特意感应了灵压,确定没有人才过来……没想到还是遇上你……”长发女子平静地笑笑,将自己的雨伞举过女孩的头顶,“下雨天你不带伞,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在……练习卍解……”无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得无比窘迫。 “卍解?”春日琦一声惊呼,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马上闭唇,接着露出信赖的笑颜,“不愧是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 无月垂眸,不知该作何回答。 “你把头发扎起来了呢,扎得高高的,看起来精神,就像凤凰寺同学一样……” 听见久违的名字,无月心头一颤。 初见凤凰寺时他还是齐耳短发,几年时间,续起了长发,等到离开那天,已经有半背的长度了。 就像浮竹队长那样的,长发。 “是啊,因为头发的缘故,以前还被别人当成兄妹呢。”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笑出声,然后突兀的一秒笑声戛然而止。 雨势越加汹涌。 “伞留给你,我先回去了……”沉寂中春日琦率先开口,抓起无月的胳膊,将伞柄塞入她的手中。 “对不起,我一直躲着你,因为我很害怕……那晚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胆小,没有及时去救实果……”她紧紧抓着无月的手,目光锁住那双琥珀色瞳孔,竭力压低了声音说,“这是你必须知道的事情,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真的,很害怕……” 注意到再一次被强调的“害怕”,无月想宽慰两句,但是握住她传递来的伞柄,全身却忽然僵硬。 纤细的手指,将伞柄攥得更紧了。 “我先走了……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要完成卍解,一定要为他,查明真相……” 最后一句留言消散在风雨之中,春日琦冒着大雨离开了,剩下手足失措的无月,感受着掌心中某件物品传来的刺痛感。 夜深人静,待到旁边的雏森睡着之后,金发少女缩进被子里,拿出了早前春日琦用递伞为由,悄悄塞到她手心里的纸条。 日常躲避着她,却又必须用隐秘的方式传递给她的信息,一定极为重要而危险。 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点燃了指头大小的赤火炮,借着火光,她看清了信上的内容。 那晚的事春日琦再次道歉,并揭露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我提笔时就已决定,这封信将时刻跟随着我。作为那天晚上唯一的见证人,对于我所看到的事实,感到非常害怕……” “凤凰寺同学的死,并不仅仅是寄生那样简单……” “在他即将斩杀巨大虚时,有一小束白光刺进了他的腿,然后他瞬步失利,摔倒在屋顶上,才被巨大虚咬伤……” “这是我昏倒之前所见景象,虽然不能确定白光来源及具体成分,但能伤到灵体死神的类似攻击,恐怕是死神所学之鬼道……” “神奈,我担心作为目击者会被抹杀,所以不敢与你明说,也不敢表现出对此事的怀疑,因为能用简单一击扳倒灵压爆发的凤凰寺,我相信,一定是瀞灵廷中极为强大之人……” “神奈,请你原谅我的懦弱,今后无论作何选择,请多加小心。” …… 被子里的小小光晕熄灭了,黑暗中,读完信件的女孩屏气敛息,她攥紧了纸张,眉宇深深皱起。 如果春日琦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所谓在瀞灵廷中的“强大之人”,无论是护廷十三番队、鬼道众、中央四十六室,灵压与死神技能最高的,只有队长级别。 照此推断,只要查到当天晚上来到现世,或者记录显示人在瀞灵廷,但没有目击者和不在场证明的队长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要陷害一个见习死神呢? 以天才著称的凤凰寺应该为瀞灵廷重用才是,也就是说,杀掉他的人,一定与瀞灵廷利益相悖。 与死神为敌的,某位死神队长? 想到此处,琥珀色的眼眸被惊恐淹没,无月猛然起身,丢开信件,召唤出破道之五十四废炎,将它燃烧殆尽。 看着空中那团即将消失的圆盘状火焰,混沌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在落花和雨交相辉映的夜晚,那个撑着纸伞向她走来的,眼神温柔的男人。 刹那间,小巧的面孔上满是惶恐。 -- 第34页 “当晚除了我们灵术院的师生之外,去现世的,也就只有五番队的救援成员。 他们在完成救援之后,要上交所有汇报材料,你只要去十番队的资料库找到当晚的记录,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发生了死亡事故,所以详细的现场报告、证词、统计,所有一切都应该在里面。” 白钟老师的话在脑袋里翻来覆去。 寂静的深夜之中,难以入眠的少女发出了无人能闻的叹息声。 如果凶手是那位队长,自己还有勇气和他刀刃相向么? 第18章 拔刀 “小心!神奈!” “呃!” 随着撞击波动声振屋瓦,金发少女挥刀抵御,白蓝色的破道光焰从中裂开,变作数条光绳飞速击向周围的防御壁。 光屑陨落,灵子飞散。 “好厉害啊!不愧是神奈七席!” “仅用斩魄刀就挡住了雏森副队长的双莲苍火坠,看来用不了多久,又可以晋升席位了呢……” “是啊,下月要进行年中测评,席官之间的战斗又有看头了。” 在围观队士的窃窃私语中,被撞在墙边的无月咬牙站起身来,发绳在震击中裂开,金色长发狼狈地四散低垂,让满身伤痕的她看上去愈加楚楚可怜。 “你在战斗中有些心不在焉哦,虽然日常练习没有太大影响,但到了测验可就危险了。”上臂绑着袖章的包子头少女收起武器,体贴地笑起来,“蓝染队长就要从灵术院回来了,我先去准备茶水,你也和我一起去茶室休息一下吧!” 雏森的笑容和往常一样清透爽朗,落败的少女却无法洒脱地给出回答。 察觉到无月的犹豫,雏森轻轻叹息着,向她走近,“发生什么事了么?神奈,最近好像和蓝染队长疏远了很多呢……” “没有这回事吧……况且,我和他也没有关系很好……”无月埋头,不想让对方看见她推解时难看的神情。 “真的是这样吗?”雏森不以为然,“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入队的前三个月里,你和蓝染队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气愤至此,不仅大呼小叫,甚至和他大打出手……” 无月闻声,脸色惊讶得僵作一团,“你说什么?我和蓝染队长……大打出手?” “是啊!不过你因为手术后遗症造成失忆,可能不记得了吧……”雏森轻声感叹,又不觉神色凝重,“本来看你和失忆后和队长的关系缓和了些,我也没想多说什么……可最近一段时间,你们之间的气氛越加紧张了,所以我才……” 憧憬蓝染的少女倏忽伸手,将无月受伤的手掌紧紧握住,诚恳地说道:“那个……蓝染队长非常地体恤后辈,如果你觉得他做了伤害你的事,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琥珀色的眸子猛然聚集,“错觉?” “是的!”雏森的手劲加重了些,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蓝染队长或许说了些你不爱听的话,但那一定是为你好!我都知道的……队长他……他非常地重视你……” “哈?为我好、重视我?”无月莫名觉得心底发慌,她强硬地挣脱双手,向后退步,“你在说什么呢,雏森副队长……” “事实就是这样的!蓝染队长为了你申请调令,为了你亲自去找浮竹队长!请他差人从现世……给你带草莓回来!” 五月的天气格外明媚,日光带着春末初夏特有的燥热倾洒在花园里,连同蓝紫花苞的绣球花都垂了叶子。 无月惊诧地望着眼前的女生,嘴巴张张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个月结束……就很难有草莓了……”雏森颤抖着双肩,说话的模样几乎要哭出来,“所以神奈啊,请你一定,不要做出让蓝染队长伤心的事情……” 在雏森前辈虔诚到略显可怖的眼神和仿若朝圣者的敬语之中,无月惊恐后退,脊背抵住墙壁,一股与艳阳天毫不相符的寒意朝着她逼迫而来。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 落入黑暗深渊的记忆,如同碎片般缓缓拼凑起来,耳畔恍惚响起风雨之声和那个男人低沉又魅惑地嗓音: “果然不能放你和雏森继续待在一起了……” “能第一个看清这些东西,真是让我太高兴了……只可惜,你发现得不是时候,再晚一点该多好啊……” “害怕现在死去么?带着无法实现的愿望……” “你不知道,自己一直都被当成异类监视着吧?” “不要流泪,神奈……我可以帮你哦……只要你不节外生枝……你的尊严,将与我同在。” 丢失的记忆和恐惧一同占据金发少女的身心,那个男人的身影挥之不去,她忽然捂下半张脸,生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被周围的人看到。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副队长关切地上前询问。 无月的身体却突然僵直,她愣了两秒,接着狠狠推开雏森的手,埋头向着庭院的出口快步走去。 “蓝染队长,上午好!” “队长!灵术院的课程已经忙完了吗?” 队士们激动的声音从院外渐次传来,身着白色羽织的中年男子,带着一脸清爽温柔的笑容走进演武场,与周围的人互相问候。 廊下的金发少女脚步飞快,右手抓住了青蓝色的刀柄。 阳光的那位队长,几乎装戴着神圣光环。他气定神闲地转身,目光落在不远处阴凉的走廊下。 -- 第35页 一声剑气闪过,雪白的刀锋在无月的控制下飞速出鞘。 “今天有些燥热,您要用点凉茶吗?”队士的关切声逐渐成为模糊的背景音。 镜片下那双明眸忽然被少女直奔而来的身影占据。 “混蛋——!” 无月大呵,一个瞬步闪至空中,以不可视的速度陡现于蓝染上方,舞动的刀刃带着愤怒和不甘,直直劈向他的脸部。 阳光失色,人群震惊。 “呵。”蓝染轻微一笑,抬手而上。 巨大的灵压激荡开来,风暴正中心,沉静的男子仅用两只手指,就轻松地抵制住从天而降的攻击。 “哦呀,神奈,你这是干什么呢……”他微笑着,手指稍稍用力,倨傲且霸道地将刀身压至一旁,温声道,“向队长拔刀,可是重罪。”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好人吗?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那晚的事,还有整个月的事!”无月怒声道,“你明目张胆告诉我的那些关于尸魂界的阴谋,让我确定了一件事……与瀞灵廷利益相悖的人,就是你!” “是么?”蓝染轻笑,“虽然不明白你到底确定了什么,不过还是得恭喜你恢复记忆,毕竟被你遗忘的那个月里,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有趣的事。” “闭嘴!你这个伪君子!” 无月闻声突然怒不可遏,旋转刀柄再次挥刃,青色灵压瞬时疯狂地涌向剑端,巨大的弧形锋面横向形成直逼前方。 建筑击溃的声响震天动地,一众房屋崩塌倾倒,蒙蒙灰尘中却不见那人身影。 背后卒然袭来冰冷又熟悉的压迫感,少女双手握刀飞速转身。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刹那间灵压炸裂、火光四射。 “哦?现在已经可以灵敏地判断出我的行动方式了么?”被打断攻击的队长轻声浅笑,手中原要砍向女孩后背的刀锋被她敏捷地避开,两柄刀身在空中紧扣出一个犀利的十字。 “真是不错的反应速度,总之,就先褒奖你一下吧。” 面对单手持刀便已占上风,还要挖苦取笑她的蓝染队长,无月心知无法取胜,立刻瞬步后移,飞闪至演武场的边缘,当即解放斩魄刀: “自苍穹降临的神明啊!拯救他、抹杀他!缀凌于世吧!不动神川!” 刹那间,虫声立止,晴空骤暗。 天光被狂舞涌动的乌云遮蔽,整个瀞灵廷陷入风雨欲来的黑暗氛围中。 层云相碰,雷声四起,所有人都惊愕地睁大眼睛。云之漩涡的中央,一道青磷电闪朝着少女指天的刀尖俯冲而下,宛若青龙绕柱,瞬间将斩魄刀吞没。 闪电与刀同时消散,淅沥小雨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 看着失去武器的神奈七席,蓝染哑然失笑,于纷飞的雨丝中扶了扶眼镜,“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你的始解,但雨神之力和溶解大气中的灵子化为自己灵压这点,确实令人称奇……可惜的是,看上去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并没有强大的攻击力啊……” “是么?”无月陡然冷笑一声,“可惜的是,已经不是那时你认识的始解了!” 少女的嘲笑让蓝染颇感不悦,他嘴角挂着不屑一顾的微笑,正身直面对方,微扬下巴,擒刀正要上前时,雨丝坠落周身,肩头的羽织卒然开裂。 “什么!?” 向来稳操胜券的男人首次面露惊色,转瞬之间衣衫就被雨水撕裂得凌乱不堪,就连在外面的手臂指背上流淌的液体,都带着令人不安的血腥气息。 “现在你还觉得,没有攻击力吗?”无月沉声道,忽而向身侧抬手、凌空握拳,一道磷光从掌中穿过,水晶般通体透明的太刀骤然形成。 只见她旋身挥刀,半空中的雨滴聚拢而来,随着刀尖舞动的轨迹化作注满灵压的晶莹月牙,野蛮而疯狂地包围了蓝染。 位于猎杀范围的中年男人并不闪避,抬手吟道:“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声落之时,巨大透明的防御壁拔地而起,硬生生将进攻的月之水刃拦截。剧烈的撞击使得灵压爆裂,藏在四散的雨花和不可见的灵壁上,砸出一面汹涌的水墙。 “你应该清楚,无论怎样努力,你的刀刃都不可能碰到我。” 水花坠地,对面的男人从容取下被雨雾沾湿的眼镜,用手掌梳开眼角的碎发。在他抬眸之时,隔着迷离的雨帘无月也能看清那温柔到有些骇人的笑容。 曾经在他身上感受到的一切温暖都消失不见了。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那个春雨深夜里与他独处交谈的后续,也再次笼罩住心扉。 雨夜浸润着泥土和冬草腐烂的味道,虚面出现了,镜花水月挑着她的下巴。 第19章 卍解 被曲面隐藏的房间里,满是诡异可怖的味道。 仿佛所有的恐惧都在那一瞬爆发。 眼看蓝染微笑着靠近,被灵压压制的无月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在对方轻碰到面具的一瞬,骨质物体烟消云散,修长的指尖与少女的面颊,仅在毫厘之间。 “这种姿态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该如何是好。”他再次倨傲地俯视金发女孩,眼神中跳动着勃勃野心,“他们可不会像我这样,三番五次对你手下留情啊……” 无月眉宇紧锁,肢体镇定如常,眼神却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想知道为什么吗?” -- 第36页 蓝染说话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温厚纯良。 他坐到茶桌的旁边,拿出藏于袖中的手帕,自然而然地擦拭掉即将掉落在女孩膝上的茶水。 没有理会无月的后退动作,他继续语调悠扬的地解释:“你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留在瀞灵廷么?五番队七席?真是个笑话,那不过是为了控制你而套上的枷锁而已……” “你应该也发现了,最近几天在你的脸上形成的白色物体……” “虚的寄生哪有那么容易清除,你的灵魂已经被改造了,而现在的你不过只是尸魂界为了研究死神的虚化而留下的试验品。” 听完蓝染的话,无月的眼睛睁得极大,震惊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真是可怜啊,被所有人蒙在鼓里……在你接受手术时,护庭十三番队正副队长召开了秘密会议……能力优秀又胆识过人的你,瀞灵廷非常需要,但出于对你被寄生过的担忧又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总队下达了命令——‘一旦虚化,立即斩杀’……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么?” 男子轻声反问让女孩打了个冷噤。 领会过来的她忽然无力地垂下肩膀,仿佛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某样东西猛然间消失了。 作为死神的她要为尸魂界鞠躬尽瘁,可一旦出现问题就要被联合抹杀。 这种鸟尽弓藏的做法,果真是这个地方的风格啊…… 低垂着脑袋,无月感觉自己仿佛遭到背叛,她情绪低落又倏忽哑然失笑,“原来如此……难怪在我醒来之后,遇到的那些正副队长都对我莫名关心……”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朽木、阿散井、吉良、松本的身影。 还有邀她吃饭喝酒的弓亲和一角,位列前席的他们,一定也从草鹿八千流副队长那里知道什么了吧…… 明明在初离开之后一度消沉的她,因为旁人的好意,已经打算安安心心地留在尸魂界了。 回不去现世也不要紧了。 在这里,我也能有期待。 明明这样充实过。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嘴巴里说出的话,他们身体做出的事情,并不存在所谓的“真心”,在一些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还会把她作为谈资,嘲笑她、可怜她,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指点点。 一定是这样! 雨声嘈杂,万物哀鸣。 “看你的神情,好像已经想通了。是啊,得知自己只是被利用的棋子,无论谁都会难过吧……” 男子的声音是雨夜中最不相符的一处,无月慢慢抬眼,语气冷淡地对他说:“那么你呢,你又想怎样呢……现在的我对你来说也有利用价值吗?这就是新年那夜你说的,要我向你证明的事么?” “这样冷漠是会让我伤心的,毕竟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蓝染再次露出人畜无害的善良笑容,“一直以来,我不是都在帮助你么?我就站在你身边,神奈,为什么还没有察觉到呢,我可是你的同伴啊…… “就让我们一起推翻它吧,这个将你弃之如履的尸魂界!” 琥珀色的眼中倒映着棕发男子英俊又生冷的面庞,“你以为我会信么?明目张胆的说出这些事,你就不怕我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吗!告诉雏森,告诉其他队长!” “多余的担心。”将双手交叉放进袖筒,蓝染自在地坐在一旁,看着无月,怡然自得地说,“雏森已经被我完全催眠了,她永远不会违背我的意志……况且整个瀞灵廷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存在与否,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这……这怎么可能!” “哦呀,看样子你好像还不知道呢……我的镜花水月是幻觉系斩魄刀,一旦看过完全的始解过程,此后在任何时候,只要我解放斩魄刀就会陷入完全催眠当中……遗憾的是,当年在灵术院斩魄刀演示课程上,你打了个哈欠,错过了镜花水月的始解过程。” “所以……你无法对我进行催眠?” “是,一开始为此略感困扰,但日后发现这样也不错……毕竟,精心策划的戏剧没有观众,再好的表演也没有意义,不是么?” 中年男人眯眼微笑,背对着雨帘和天光,沉浸在黑暗中的脸让人不寒而栗。 “神奈,不要对这个腐朽的尸魂界有何期待,仅仅是去现世的愿望,我轻而易举就能帮你实现……不过在那之前,先作为我的观众,好好欣赏这出戏吧,被瀞灵廷利用和背叛的你,一定会明白我……” 留下这句话,蓝染微笑着解除了压制无月的灵压和曲面,悠悠起身拂袖而去。 深夜好似走进了更深的黑暗中,被突然告知一众真相的女孩,陷入无解的境遇里,久久无法回神。 从那一晚开始明白了蓝染真面目的无月,并没有听他的话乖乖就范,她尝试过与其他死神沟通,告诉他们蓝染将要叛离尸魂界。 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气急败坏的她也和蓝染单挑过好几次,结果每次都被一招秒杀,还被他关在队舍全程监视着写悔过书。 难道这就是他口中有趣的事? 无月在心底发出冷笑。 就在知道她与藤冈有矛盾之后还强行把她们放到一组,导致书法课上两人大打出手、互摔墨盒,让周围同学一并遭殃,并被蓝染命令站在廊外罚站之后,关于他是一个有着恶趣味的男人这点她就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 第37页 虽然很想教训他,但苦于没有证据也无力反抗,无月只能忍气吞声。 直到从春日琦那里得知实习当晚的意外,练习的这天通过雏森异样的表现而恢复记忆。 当晚唯一出现在现世的队长,与瀞灵廷利益相悖的人——蓝染惣右介! 雨声淋漓不止。 纤细的手指紧紧抓握住刀柄,无月一咬牙,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也要竭尽全力打败你!谁管你和尸魂界的恩怨,我要的,是为他复仇!是你害死了他,我已经无法原谅你了,蓝染!” 面对女孩出离的愤怒,被控告的男子却陡然失笑,“真想不到,你居然会说出如此虚伪的话,之前可没看出你有多珍视他,在他死后却拼命叫嚣着复仇,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无月嘶吼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你根本不了解,也没有资格对我们的关系评头论足!” 随即她眼神一凛,调转刀锋,刀尖狠狠穿透了地面,大喊一声:“卍解!天罚之刃,万神悲鸣!” 话音刚落,只见数道磷光自剑身而出飞掠过土地,刹那间,无数条青闪爆裂开来,在金与蓝的碎炎之中直奔天际。 与云层相碰之时,天空骤然漆黑一片,狂风四起、雷声大作。 先前迷蒙的细雨,陡变澎湃汹涌、密密麻麻,如同万千刀刃般俯倾而下。 瓢泼大雨中凝结的灵子越来越多,淋雨的蓝染身上也出现了更多的裂痕与伤口,他的脸部和手指汨汨流血,却也只是漠然地站在刀雨中丝毫不闪躲。 “仅仅将雨水作为刀刃,和千本樱一样的复数变化,又有什么用呢……”男子声音低低的,分不清是嘲笑还是自语。 雨水多到快漫过脚背,手中透明的斩魄刀已经消失,站在滂沱大雨中无月抬头,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下雨是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一开始要变天、起风、打雷,小雨慢慢变成暴雨,最后才能形成风暴和洪流,才能摧毁天地……不动神川是个任性又骄傲的家伙,要想解放它,就必须按照它的步骤来……只可有一点你会错意了……” 女孩的声音渐渐变小,整个身体开始慢慢褪色,仿佛就要变得透明。 “它的能力并不只是控水,而是将使用者变成容器,以水为媒介,吸取和自身灵压同等量级的灵子,并转换成灵压,从而达到强化的目的……换而言之,新的灵压融合扩大之后,就会汲取更多的灵子,千倍万倍的无限增加……” “无限”二字,让女孩的能力听上去无懈可击。 “哦呀……死神的卍解需要极大的灵压消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出,即便是解放也要速战速决,而你,不仅没有消耗,反到越来越强……这还真是棘手的能力……”蓝染轻笑出声,神情淡定自如,又假装疑惑地问,“那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呢?看样子好像正在变成水,因为灵压太强无法承受而遭到反噬了么?” 面对男子的嘲讽无月不予理会,“看来有一点我忘记说了,不动神川不属于雷电系,也不是流水系,始解时斩魄刀消失,卍解时主人消失……”她语气淡淡地解释着,全身已经变得完全透明: “在灵压超越承载能力时,以主人灵魂献祭,来换取刀灵的实体化,从而获得替身攻击……不动神川,是独一无二的——献祭流斩魄刀!” 随着铿锵的尾音结束,少女的身体骤然变成一座水像,溶解在倾盆而落的雨中卒然坠地,化作一片洌艳水花蓦地四散开来。 女孩在眼前消失了,棕发男子讶异地睁大眼睛。 遽然间,犀利的剑气于身后袭来,回神而来的蓝染立马擒刀相向,谁知对方速度极快,他尚未转身,一柄凝聚着强大灵压的透明斩魄刀,就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刺穿了他的胸膛。 “呃!”中年男子吃痛地低吼一声,在对方拔刀之时迅速挥刃反攻,不料竟被那人灵巧避开,刃上的灵压仅仅击溃了他脸上的狐妖面具。 蓝染也审时度势,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闪身瞬步后移。滂沱大雨中,一贯游刃有余的男人终于露出了怫郁不满的神色。 眼前那穿着同样的死霸装,但身形高挑、体格矫健的人——根本就不是神奈。 “你又是谁。” 蓝染的眼神异常愤怒,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平静。 被质问的男子留着及腰的金色长发,他倏忽朗笑两声,回答对方的问题,“虽然第一次以这种形态出现有点不好意思,但你既然想知道……” 金发青年抬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摘下脸上只剩半张的狐妖面具。 “面对这张脸,你认为我是谁呢……” 假面之下露出了那张清秀出尘的俊美脸孔,看着似曾相识的神貌,褐色眼眸中惊异的神采变化莫测。 不可能! 蓝染不禁握紧了刀柄,低声道:“你这家伙不可能是……凤凰寺初!” “嘛,随便你怎么想……现在的我,只想顺应她的意志,将你击溃而已!” 金发青年凛声一落,雷闪轰鸣霎时震彻云霄,磷光闪电从天而降,曲折的青色线条带着火光和雷暴,缠绕住他用刀刃控制的灵压瀑布。 天地之间的雨水飞腾而起,水电交汇一时间威力无穷。 -- 第38页 只见天瀑旋转,一条青水巨龙凭空而现,裹挟着几欲沸腾的无尽闪电,呼啸着向蓝染冲去。 第20章 群架 黑云压境,风横雨狂。 数条暴风漩涡从天而降,雨水被吸引着向天翻涌,壮观无比的龙吸水瞬间拔地而起,扭动着身躯,残暴凶猛地横扫一片。 屋瓦在暴风雨的摧残下轰然崩塌,围观死神们登时乱成一锅,有人急着逃跑,有人赶去求救,但在蓝染拔刀时就被催眠的众人,还以为这只是队长对神奈七席卍解能力的测试,即使场面失控惨不忍睹,也无人上前阻拦。 面对奇袭,蓝染召唤出百万盾,抵挡住了青龙的电闪暴击,强大的灵压触地爆炸,一片星火和爆炎轰鸣作响,瞬间击垮周围所有建筑。 “这还真是难看啊,我可不想为你们两个承担破坏公物的罪名。”看着一摊残垣断壁,衣衫破败不堪的男子不屑地说道,“接下来,让我们去无人打搅的地方继续吧。” 说罢,他一个利索的瞬步消失,以眨眼之速瞬立与漆黑的雨空,站在大气灵子凝结而成的平面上,半垂眼帘倨傲地打量着地面上的人。 接受挑衅的金发青年轻笑一声,突然变成一滩雨水融化在厚重的雨帘之中。 褐色的眸子里再次显露出惊色,然而面前的大雨卒然被撕开,雨水融化之际还留于地面的青年,此刻却已然握刀直奔他的心脏! “你在看哪里啊!”刀灵发出嘲笑。 蓝染锁眉,瞬时发指眦裂、怒火中烧,立即横刀相抗,并同时爆发骇人的灵压变守为攻,刀剑互击的声音响彻虚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先前稍占上风的对手逼退甚远。 青年不甘示弱,再次袭来与蓝染近身相搏。 一场生死难料的战斗猝然爆发,两人你来我往、相互试探,令人牙酸的斩魄刀嘶鸣不绝于耳。 激战的招式虽然简单浅易,却威力十足,互不退让的灵压就像两匹猛兽,在满布雨刃的空中咆哮撕咬,势必要在自己倒下之前咬断对方的喉咙。 此时的尸魂界也紧急出动。 四番队的人员立刻赶赴现场,救助被灵压雨箭误伤的人员,数位正副队长闻声赶来,帮助疏散人群,召唤出鬼道防御天空中失控的刀雨和龙卷风。 半空中对战互击,速度快到出现残影的对手们,根本没有留给其他人出手的余地。 雏森副队长也赶来援战,始解斩魄刀飞梅,发动无数火球远程进攻。 即便爆炸范围巨大,但对于满天盖地的灵压暴雨来说,根本就是隔靴搔痒。粉色的火球与飓风刚刚现形,就被一条水之巨龙张口吞噬,紧接着风雨呼啸,飞梅的主人也被巨龙穿腹而过。 “雏森!!” 吉良及时出现,将身负重伤的黑发少女一把抱入怀中。 此时三番队队长市丸银也凌然现身,使用远程攻击型斩魄刀神枪,偷袭金发青年,不料对方丝毫不闪避,任由枪头刺穿心脏。 “哦?竟然没有躲开啊……”狐狸眼的银发男子用怪异的关西腔发出感叹。 一旁的吉良震惊地睁大眼睛。 只见金发青年冷笑一声,受伤的胸口在雨中迅速愈合。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神川,不动神川,继承了两位主人意志的斩魄刀……”大雨倾盆,说话男子的身体却没有沾湿分毫,他一眼扫过二人,声音婆平淡如常地强调: “我不过只灵力的具象化而已,不会流血也不会痛,在战斗时就如同单方面输出,无论你们怎样攻击,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碰到我。” 话音刚落,一道金色的灵光炸然出现,刺眼的光亮几乎撕裂天地。 “啊哈哈哈!太有趣了!”随着一声粗鲁蛮狠的狂笑,身材硕大精悍、一身破烂羽织的男人陡现空中。 铃铛叮叮作响。 省去无聊的寒暄,他大笑着挥刀直向神川,两人随即在空中大打出手。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斩魄刀实体化?真是有趣!有趣!” 粗犷的男人放肆进攻,然而碰到青年身体的感觉仿佛砍在云朵上,飘忽又不真实。 他越发兴趣盎然,战况也由此陷入胶着。 一阵刀光剑影之中,白发青年突然出现,急忙站到蓝染身边,略微喘息着对他说:“只是日常练习而已,你们队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侧眼看了看他,蓝染熟练地说谎解释:“是啊,浮竹前辈,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奈的卍解好像忽然失控了。” “那个青年是卍解的实体化吗?这还真是难办!”浮竹望着空中激战的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语气担忧地继续道,“虽然更木队长灵压强大,但也耗不住单方面消耗,对方正在不断地吸取灵子,在这个用灵子构成的尸魂界里他如鱼得水,无限灵压攻击,根本就是无解的存在。” 面对前辈的忧虑,蓝染不以为然,“如果只是单纯的灵压无限,那确实让人无解……可神川是以水为媒介,转换灵子为灵压的……鬼道没有办法突破,但物理攻击上面我们尚有对策。” 浮竹闻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消除这些水分,就可以削弱他的力量!” “这个……事实究竟如何那就未可知了……不过试验一下,也无妨……” “好!你说的对!”白发青年惊呼,随即朝着地面上正在维护秩序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大喊一声,“冬狮郎!快想办法冻住这些雨水!它们是神奈斩魄刀灵压的源泉!” -- 第39页 虽然不太明白浮竹队长到底是什么意思,白发青眼的少年看看空中打得难分难舍的二人,倏忽皱眉,也不再多问,即刻拔出背于身后的斩魄刀,大呵一声: “端坐于霜天吧!冰轮丸!” 始解语响,空气骤然变冷,一条冰晶巨龙凭空现身,白色雪雾瞬间冻结了周围的雨水。 少年一挥刀刃将其插入地面,顷刻间,地面的积水统统凝结成冰。 红眼的冰龙飞入空中,吞吐着浩瀚寒气,在剑八控制住青年动作时,一举张口,将他吞入冰雪之中。 随着神川的消失,雨水也在寒冷中冻结,变成一根根透明的冰箭,砸在同样成冰的地面上。 天空中的乌云失去支柱,漫无目的地散去。先前昏暗潮湿的气氛,因为阳光的出现也逐渐温暖起来。 “唉,总算是结束了。”看见一切尘埃落定,浮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卸下重担似的叹息一声。 除了更木剑八叫嚣着没打够之外,周围其他队长都松了口气。几人还有事物要处理,使用瞬步四散离开了,只有蓝染立于原地若有所思。 既然不动神川的实体化被打断,那么消失不见的神奈去哪儿了? 他静静思考着,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地面上,救下大家的日番谷解除了冰轮丸的始解,巨龙在朝下的路径中逐步化成雨水消散。 看着慢慢失去形状的龙身,白发少年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青色的瞳孔遽然收缩,他突然朝天上的人大叫道:“别发呆了,蓝染!那家伙又出现了!” 冰龙残骸应声而落,强盛的剑气从龙腹中爆裂开来,冰晶炸裂,金发青年再次从中现身。 蓝染眼神凌厉,挥刃迎面直上。 剧烈的武器相抗声震耳发聩。 就在天空中二人短兵相接,周围众人以为实体化的斩魄刀要卷土重来时,一位长者雄浑有力、沧桑威严的声音于虚空中乍然响起: “森罗万象。皆化灰烬!流刃若火!!!” 话音未落,天空中陡现出光头长须、脸刻刀疤、身披队长羽织的老者,只见他凝神屏气一举拔刀,利刃出鞘,刺眼的火焰明光自刀鞘奔涌而出,一片橙红火海几欲吞噬天地,龙卷型炎壁卒然现身,直逼空中缠斗的二人。 蓝染见状,几挥刀锋,强大的灵压剑气一时逼退金发青年。 就在神川意欲反扑之时,棕发男子陡然消失身影,炎壁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像一张逐渐收闭的手掌,疾风和烈焰瞬间包裹住青年。 火焰铺天盖地、旋转燃烧,灼热的光舌遮天蔽日,将空中与地面凝结的灵子冰晶全数升华成水蒸气,无数雾丝在炽烈的温度中奔腾上天,失去水分的地面赫然开裂,陡变一片天旱之相。 灵子源泉被总队长山本元柳斋重国一刀斩断,随着水分的蒸发,空中的龙卷炎壁将金发青年焚烧殆尽后,也尽数消散。 然而恶战结束,五番队队舍连同周围其他建筑变作一片断瓦残垣,无数队员因为承受不住总队长的灵压而身负重伤,现场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没用的东西!”长须老头收刀回鞘,一眼扫过几名前来支援的队长,厉声冷呵道,“你们都活了多少年了,竟然被一个小娃娃耍得团团转!逼我这个老头子出手!真叫人汗颜!” 在老爷子的训斥中,身披羽织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都前后露出了窘迫神情。 “今天都怪我,没有料到队士的能力已经成长至此。”沉静的眼镜男子从人群后走出,面对总队长微笑着解释道,“原只是为了年中测评的试炼而已,不想神奈七席卍解失控,竟导致这般结果,给各位同僚和瀞灵廷带来灾祸,实在是万分抱歉。” 瞥一眼谦逊致歉又满身负伤的后辈,山本老头也不再发难,一甩衣袖背起双手,眼看着就要转身离去。 “虽说只是意外,但造成损失也得承担责任。” 光头老人话落,突然顿步,凌身现于空中,伸出手掌一举抓住最后一丝水汽。 紧握的指尖竟蓦然出现黑色死霸装的后领。 山本冷哼道:“愚妄的小鬼!” 随即振臂高挥,身着死霸装的金发少女骤然现身,被死神总队长紧拽着后领,于透明的虚空中强行拖出。 空气完全干燥了。 少女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把失去意识的女孩交到蓝染手里后,老爷子继续背着双手朝门口走去。 “治好以后,关进牢里让她反省个把月。” 这无足轻重地惩处,令在场众人无比费解。 “老师!您的意思是……这就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吗!?这个处罚未免太!” “浮竹啊!”总队长顿步,打断学生的质疑,背对着一众队长慢慢悠悠地说,“这个小姑娘的能力你们有目共睹,她的斩魄刀强大如斯,何必与她交恶?这接近神之领域的力量,必须为吾等尸魂界所用!” 威严十足的长者说完便大步离去了。 在场队长霎时心领神会,纷纷俯身敬礼,恭敬答应道:“是!” 唯独坐在角落里怀抱着昏睡女孩的棕发男子,忽然戴上之前取下的眼镜,在镜片的遮挡之下,露出了轻蔑无比的嘲笑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 第40页 本章剧情简介 护廷十三番队:听说你很迪奥?来,我们来比划比划,群殴我们殴你一个,单挑你挑我们一帮。 不动神川:……我干…… 十分钟后 护廷十三番队:年轻人不讲武德,溜了溜了。 不动神川:还!有!舍(谁)——啊擦,好烫! 蓝染(笑):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第21章 调情 烈日当空、赫赫炎炎。 由于先前的五番队的破坏,尸魂界的重建任务又得延长工期。 在建筑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躺了半月之久的金发少女才恢复灵压,从九番队的牢狱之中醒了过来。 她的脑子混混沌沌、一团浆糊。 记忆停留在卍解当时,天空好像塌下来了,瓢泼大雨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在她发呆之时,看守人员立刻去通知负责人。 结果闻声而来的并不只有九番队队长东仙要,行走于他前方,同样身着羽织的,还有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 坐在榻榻米上,尚未完全清醒的女孩见到朝她温柔浅笑的中年男人,听见他说: “你终于醒来了,无月。” 琥珀色眼瞳猛然收缩,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晰无比。 “不要用你满是谎言的嘴叫我的名字!”少女大声怒吼道,闪身而去,就要抽出腰间的佩刀。 结果手掌虚无一握,曾别于侧腰的武器竟然不知去向。 “不动神川在哪儿!?”无月霎时厉声问道,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剑,一把把刺向蓝染的身体。 “发生了那些,他们还会允许你把斩魄刀带在身上么?”蓝染提高了语调反问,走近监牢,隔着一排围栏低头注视着气急败坏的少女。 “鬼道也是没用的,这里有灵压屏蔽装置,你只要使用灵力,就会被脖子上的收束灵环勒到窒息。” “混蛋!” 无月破口大骂,从围栏缝隙里伸出拳头,就要捶向男子的脸部。 轻笑一声,蓝染抬手,软小无力的拳头被他的手掌轻松抵御,就在女孩收拳之时,他忽然弯曲手指,将那只柔嫩的手紧紧握于掌心。 微凉的掌温袭来,无月陡然愣住。 “放开我!” 小巧的身体不觉战栗,她用力撤回手臂挣扎着后退,但对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一来二去之间,紧贴在她手背上的掌心逐渐变得炽热。 忽然间中年男子浅笑出声,故意猝不及防地松开手。 被惯性反击的女孩忽而失重摔在地上。 “呃!”她闷哼一声,吃痛地揉着自己撞地的后腰。 “不要急躁,无月,现在的你就像突然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看似凶猛狂暴,实则不堪一击。” 没有斩魄刀和灵力的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五岁女孩,面对蓝染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察觉到这点,无月更加气愤了,她怨怒地盯着他,仿佛已经做好了时刻冲出去咬他的准备。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的名字!” “看来你真的很生气呢。”看一眼狼狈又愤懑的女孩,蓝染再次露出深不可测的柔善笑意,“不过我今天前来,就是为了弄清楚你这股愤怒的源头……只是恢复记忆而已,你那天又何必大动干戈呢?对于我和尸魂界利益相悖这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现在来装傻有意义么?”无月短促的冷笑两声,从地上爬起,审视着对方冷漠而愤怒地说: “实习那晚难道不是你偷袭了初,才导致他受伤被巨大虚侵蚀吗!?” 句尾之时,一阵不可见的细小灵压波动,从蓝染身上扩散到了那位盲人队长周身。 敛去了眼中一抹惊异的神采,蓝染笑意更深了,“是么,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遗憾的是你误会了,伤害凤凰寺的人,并不是我。” “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无月,对你,我从来都没有说谎。” 面对褐色眼眸中似曾相识的温柔,金发少女惊慌地后退两步。 男子诚恳的神情让她心慌意乱。 “不可能!那天晚上就只有你一个队长在现世!而且,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还要用镜花水月消除我的记忆!” “哦呀?镜花水月?”蓝染悠悠挑眉,似乎想起什么,语气平静认真地回答: “你的记忆的确是出现了问题,我应该说过,没有看见始解过程的你,不会进入镜花水月的催眠中……你看,在你昏睡之后,记忆又出现了偏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相信!你这个骗子!” 蓝染冷漠地笑起来,眉眼低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好好思考一下吧,从开始到现在,我做过伤害你的事么?你怨恨的是害死凤凰寺的人,既然当晚出手的不是我,那你还有什么理由与这个多次出手帮你的蓝染队长,刀刃相向呢?” 面对质问,无月一时语塞,神情渐渐慌乱。她的手指收进拳心,秀气的指甲在掌中刻出几道深深的月牙。 “在找到真凶之后,记得向我道歉,就为这件你冤枉我的事。” 出其不意的嘲讽仿佛火上浇油,让本就怒气冲冲的女孩越加暴躁,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围栏,对蓝染怒吼道: “我不管他是谁!反正那人一定是你的同伙!无论如何你都逃不了干系!” -- 第41页 “呵……”被痛骂的男子陡然冷笑,弯腰下去,让自己的脸和牢中的女孩离得更近,“你知道你刚才那些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倏忽靠近的英俊面庞,让无月惊慌地松开手,再次后退。 “不要靠我这么近!”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一开始主动靠近的,不是你么?” 那温柔又带着几分戏谑和克制的微笑,让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第一次和异性如此近距离四目相对,无月忽而觉得面颊直到耳朵根都滚烫一片。 她仓皇地转身,背对蓝染,生怕对方看见自己失措的神情。 “你在躲什么?” “只是不想看见你而已。” “哦?是因为脸红了么?” “我没有!” 少女的解释认真而心虚,她的肩膀收紧、双手握拳,让人不禁好奇,在那小小背影之前,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凝视着她的男人,竟露出了于她面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柔软眼神。 “神奈,你总是能控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摆出一副沉着冷静、懂事成熟的大人模样,可是你心底,应该也想和小孩子一样自在洒脱、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陡变的话锋击中了女孩的掩埋已久的心事,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思绪再也无法聚拢。 “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因为你不哭不闹,关于那个人也只字不提……然而我看的到,你的眼中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 蓝染用平平缓缓的语气塑造了一场暴雨狂风,让无月本就难以平静的心境越发波澜。 恍惚之间,对方低沉的声音再次袭来。 “对你来说,凤凰寺就真的这样重要么?在他离开之后,你甚至连哭都不会了……” 男子话中的名字像箭矢一般击中她的心房。 她忽然抬起头来,在眼前一片初夏盛景中,曾经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一片鲜艳之后又逐渐褪色,变成一张模糊不清的画卷。 无月想起来了。 他的头发是在第二年留长的,总是笑眼盈盈,一幅温雅又腹黑的模样; 最爱吃冬天的牛肉寿喜烧,却又总是把牛肉放到她的碗里; 对面交流的时候,会尽量弯下腰来,是因为不想她仰头说话太累; 喜欢不停地念叨她的名字,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太多太多被忽略的细节,组成了和他在一起每个闪闪发亮的“今天”。 “蓝染,你知道被孤立是什么感觉么?”看着窗外的无月没来由地提出疑问。 不待对方回答,神情低落的少女自顾自地给出了的答案。 其实在她醒来时就发现了,大家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害怕、厌恶、好奇、怜悯…… 那些复杂的眼神,让她回想起在学校里因为发色不同被其他人欺负的往事。 入校不久,就被高年级的学生叫出去“谈话”。虽然被欺负,但她从不认输,无论如何都要反击回去,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找她麻烦,但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人愿意和孤僻又倔强的她做朋友。 “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尸魂界,都没有太多人愿意和我亲近……所以当我决定孤身一人在这里活下去时,他主动和我说话,成为我的朋友,帮助我一路走到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明明那样欣喜过。 然而花朵开了就会凋谢,月亮满了就会缺损。 面对唯一对她抱有好意的人,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连靠近都不敢。 回避他,冷落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观望他。 “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早早的和他说清楚就好了,告诉他我所有的心情,而不是一味地隐藏让他主动……我们之间,撇开这条命,就其他而言,都是我欠他的。” 无月的语气越发失落。 “事到如今,我连好好道谢机会都没有了,只能说服自己去接受他已经永远离开的事实……” “他是无可替代的,唯一的存在……” 午后的蝉声逐渐喧嚣起来,阳光比以往炽热,将牢狱内的冰冷衬托得更加分明。 阴暗的监牢之中,轻轻回响着男子低缓带笑的声音: “我说神奈啊,你好像因为悲伤,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 “死神的斩魄刀并不是为了杀死虚而存在的,刺中头部可以将其净化,让灵魂进入轮回。如果刺中其他部分而死,虚也不会就此消失,而是为了保持世界的平衡,回归虚圈重组,直到再次出现……” 蓝染的话仿佛点燃一株小小的火苗。 “凤凰寺以虚的身份死去,灵魂将抵达虚圈,你要是能去那里,就有机会将他净化,这样他就能摆脱过去,重新为人了。” 火苗越烧越旺,变成一片熊熊烈火,将少女心中累积已久的阴霾全数驱散,她的心,从来没有这样澄澈清明过。 “我答应你,待那天到来,我将亲自引领你——你我将一同前去虚圈。” 他的声音,在初夏温热的空气中回响。 承诺被再次重复: “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熬了20章两个人终于碰到手了 !!O(≧▽≦)O 第22章 生日 -- 第42页 在牢狱中已经度过快一个月的时光。 天气变热的速度快得可怕,虽然九番队副队长桧佐木修兵不止一次送来了东仙队长制作的水羊羹和金鱼冰糕,但无月还是会时常怀念在现世常吃的草莓冰激凌。 这段时间里,弓亲和一角还有雏森、吉良、松本,甚至浮竹队长都前后来探望过她。 然而对于这个刚刚知晓真相的人来说,这些“徒有其表”的关心,只会让她感到可笑罢了。 明明每个人都拿着刀,暗自等待着和她势不两立的那天,却还要在此之前努力维系一副关心在乎她的样子。 实在是,太可笑了。 月底的这天浮竹再次来到监牢,提着满满一篮青白饱满的大草莓。 他笑吟吟地说,这种草莓叫“白雪姬”,是新品种,再过几天就没有市场了,他好不容易托人带回来一篮,就马上给她送了过来。 望着长发青年清透灿烂的笑容,无月再也无法和初遇时那样,回应他同样舒心的笑容了。 她慢慢想起来,在最初清醒时分,蓝染离开之前说的那番关于虚圈的话—— “凤凰寺以虚的身份死去,灵魂将抵达虚圈,你要是能去那里,就有机会将他净化,这样他就能摆脱过去,重新为人了。” 那时的无月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而惊喜地多番向蓝染确认,是不是去了虚圈就可以找到凤凰寺。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和往常一样,笑得沉静温和,并郑重承诺:“当然可以,我为什么要骗你。” 紧接着,对于无月提出的怎样去虚圈的问题,他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遗憾的是,即便有方法,现在的你也去不了。那里环境复杂、凶险未知,不仅有大虚,还有亚丘卡斯和史瓦托德这种具有智慧的高阶虚类,也许你还没有找到凤凰寺就已经丧命黄泉了……所以,再等等吧……更到你更为强大之后……” 蓝染垂眼,露出几分辨不清真假的惋惜神色,但是他认真说话的样子看上去不像说谎,无月的心也开始产生动摇。 “我真的等得到那一天么。” “当然。”蓝染满口答应,上前一步,站在与围栏最近的位置,看着震惊中的金发少女,仔细而慎重地答允道: “我答应你,如果那天到来,我将亲自引领你。” 琥珀色眼眸惊异地睁大,迎接到对方诚恳又绵密的视线时,无月感觉一股诡异的温暖将她包围。 “你是说,一起去虚圈么……” “是的,神奈。”对方回答得毫不犹豫,“你我将一同前去虚圈,我答应你。” 郑重起誓的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真实,可是他提到的另一个世界又充满了希望。 无月的心摇摇欲坠。 “更为强大之后么……可是,我已经习得卍解,这样还是不行吗?” “不行,你还没有完全掌握。” “那……在那之前可以先兑现和我的约定,把我调去十三番队么?” 无月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在提到“十三番队”时,蓝染的眼神会惊愕厌恶到那般地步。 “你的心,究竟是为了现世才想去那里,还是说……是为了那位经常给你从现世带礼物回来的队长呢……” 男子的语气低沉得可怕,他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笑意,缓缓低下头来对她说: “你以为浮竹真的对你抱有好意么?在你释放卍解让五番队遭到重创的那天啊,总队长只让你服刑一个月,为此忿忿不平的人,只有浮竹而已……只有他觉得,这个处罚太轻了……” 无月不敢置信。 “看你的样子似乎相当惊讶啊,我明白你,毕竟那家伙确实太适合装一个好人了,可他完全是为了瀞灵廷的利益才讨好你,说不定碰上你虚化,他会是第一个向你拔刀的人!” 那轻缓低沉的声音,像尖锐的刀锋一样,利落地斩断了无月心中关于护庭十三队最后一丝幻想。 而蓝染口中这点,也从前来探望她的、曾在事故现场目睹一切的松本乱菊口中证实——那天的浮竹十四郎,果真质疑过总队长的裁决。 可是万一蓝染使用了镜花水月改变了众人的记忆呢? 这一切到底孰真孰假? 无月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崩坏了。 一边是于她有救命之恩,并承诺要带她去虚圈找凤凰寺的蓝染,一边是教育提拔她,让她成为死神并有机会回到现世的瀞灵廷。 无法做出抉择的女孩决定了,在找到凤凰寺之前,不相信他们任何人的话,不与任何一方为敌。 她要如同间谍一般,忍气吞声、如履薄冰地活下去。 琥珀色的眼中,染上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冷漠和坚决。 她静静地抬起眼眸,看着门外为她送来白草莓的长发青年,金发少女轻轻眨眼,假装惊喜,用欢快的语调对他致谢。 “真是太谢谢你了,浮竹队长!最近我正想吃草莓冰激凌,有了这个,刚好可以解馋!” 突如其来的活泼表情让浮竹突然脸红,他不好意思地侧身,一手叉腰一手挠着后脑勺。 “啊哈哈!你喜欢真是太好了!草莓……草莓今年就没有了,下次我给你带草莓冰激凌!哈,就这么说定了!” “嗯!”无月欢笑着点头,不觉低头看向手中一篮新鲜的水果。 -- 第43页 草莓,草莓。 一护,一护。 小巧的眉宇慢慢紧皱,脑海里闪过一个橘子头少年的身影,拿着草莓冰激凌在盛夏的日光里向她奔赴而来,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大喊她的名字: “无月!” 想到这里,她不禁闭上眼睛,害怕对面的人看见她难过的神情。 如今的季节里,一护他们也快放暑假了吧…… 浮竹待了一会就要离开了,临走之前特地告诉无月,蓝染队长和雏森副队长的生日前后只间隔五天,为了省去祝贺的时间和繁杂的礼节,他们决定六月一日在花菱家的酒屋里,邀请好友们参加,合办一个小型的生日宴会。 “蓝染特地向山本总队长提出申请,请求那天晚上让你特赦外出,去参加他们的宴会。”白发青年爽朗微笑着,还不忘感慨一句,“他对你是真的上心啊!不愧是我这个受人爱戴的好学弟!” 无月看他一眼,给出恬淡的笑容应声说“好”,再温柔目送着他转身离开。 在监牢再次灰暗之际,她的眼神也跟着暗淡下来。 那两个人的生日宴会,我真的要去么…… 为此踌躇不已的少女却在宴会头天早上,收到了蓝染帮她做下的决定。 他差人为她送来了夏季和服、腰带还有头饰。从头到脚完整的一套装扮,让无月拆开包裹时,惊讶地呆愣了好久。 送来这些的意思是,要我穿这个……参加他们的生日宴会吗? 那人似乎有意挑选了蓝色系服饰。 是给人在初夏时节带来一抹清凉的,水蓝底画白茶花的棉麻质长款和服,搭配着纯白底缀初春色暗纹的半巾带,以及簇拥着深浅蓝四瓣□□花朵的,无比惊艳的流苏细工花簪。 尽管无月内心的拒绝的,她不想以蓝染希望的样子,尤其是和他名字一样带着“蓝”字的装扮,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可是。 手中柔软的织物和娟秀的发簪,让她根本移不开眼。 来到尸魂界后她就没有穿过好看的衣服了。所拥有的,只有原来一身西式学生制服,和成为死神后获得的死霸装。 贫瘠已久花季少女挣扎许久,决定接受手中的美好,只有那一次,就那一次,六月一日生日宴,也是现世儿童节的那天,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穿着漂亮的衣服、梳着精致的发髻,看看尸魂界初夏时晶莹剔透的星空。 翌日,灿烂的夕阳落下,余晖把天空涂抹成粉蓝红紫交相辉映的绚烂模样,花菱家的酒屋已经逐渐热闹起来。 几乎所有正副队长都到场,合并了四间和室,酒桌拼成长长的一条,各种餐具点心也都陆续上桌。 无月穿好衣服、梳好发髻来到居酒屋时,天空已经带些昏暗夜影的味道了。 直筒型的和服包裹住早已习惯奔跑的双腿,金发少女一边郁闷着一边迈着小碎步慢慢吞吞地从九番队走来。 远远地听见朝外的房间里传来乱菊前辈叫嚷着要吉良喝酒的声音。 以为宴会开始很久,她急忙跑起来,嫌弃裙摆碍事,干脆一把撩起,露出光洁的小腿,快步行到院子里。 就在她刚刚踏上石板路,距离正屋不远之时,倏忽看见外面走廊里和四番队卯之花烈队长讲完话,正向她的位置转身走来的,送她这身衣服的男人。 他浸没在灯火中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侧目看到她的瞬间,棕发男子沉静的眼神中竟有过出乎意料的慌乱和惊喜。 面向站在一众盛放的□□花丛中身穿蓝色和服的女孩,他忽地加快脚步的速度,仿佛压抑着不可以被旁人觉察的神色,微微低头,朝她的方向疾步而去。 眼看蓝染向自己走近的脚步越来越快,无月的脑子突然放弃思考、乱作一团。 她突然产生一种错觉——那奔赴而来的身影,似乎就要在停步之时给她一个猝不及防的温暖拥抱。 被自己的幻觉吓到彻底愣住,她感觉莫名的热意倏忽席卷全身,胸腔里的心脏小鹿乱撞、怦怦直跳,每一根血管都膨胀得饱满欲裂,强烈的心跳声充耳可闻。 面对眼前喘息着凝望她的男人,手中的裙摆抓得更紧。 “把衣服放下来。”他俯身靠近,在她的耳旁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听上去还是有些着急。 少女这才回神,发现自己还光/溜着半条腿。 第23章 孤独 天呐! 面对蓝染的提醒,无月的内心近乎崩溃,脸上一股热浪涌向大脑。 她猛然松开手来,并慌慌张张地把衣摆拍拍打打,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为什么要这样惊慌,只是露出小腿而已,明明在现世穿过更短的裙子啊! 她微微俯身,不敢抬头。视线落在两人的脚背上。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毫无阻隔,并仅有半臂的距离对面而立。这种距离,是真的一伸手,就能将对方拥入怀中了。 莫名的沉默与窘迫感在空气中弥散。 轻轻上移目光,无月发现蓝染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衣服,再继续上移,竟看见他急切地,微微喘息着的胸膛。 看来要和雏森一起过生日,他真的很开心啊…… 心中回响的低语抹去了先前两份尴尬,她叹息一声,淡定地抬起头来,想对他说声“生日快乐”。 -- 第44页 可在撞到对方的眼神之后,所有的词语都堵在喉咙里,叫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蓝染注视她的目光,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褐色眼眸平静如常,但眼瞳之中又仿佛翻涌着无人可知的热浪与情愫,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每一处目光停留的地方。 然而那下落的眼角又掺杂了几分柔情,依依不舍地落在她身体的每根线条上,好像恋人深情的抚摸,每寸肌肤都能在这股温柔之下产生轻微的颤栗。 无月突然反应过来。 这种眼神,不是对待下属,也不是对待后辈,更不是对待她这个叛逆之人。 而是—— 面朝挚爱的女人才能诞生的,炽热的爱意,和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 她陡然愣住了,分明看见蓝染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次。 那一瞬间,少女被和服缠绕住的小巧身躯不自觉颤抖起来,她的皮肤发烫、手指握拳,双臂紧紧夹在身侧,再次低下头,逃避对方的视线。 “你……你是在,紧张么?”蓝染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不合时宜的颤抖。 心里乱糟糟、身上热烘烘的少女无心察觉,颔首否认,“不是这样的……就……就是天气有点热而已……” 蹩脚的措辞让蓝染也叹了口气,忽而清爽一笑,看一眼灿烂的花丛,附和道,“是啊,的确有点热,我也这样觉得……” 一阵惊异从心头闪过,女孩悄悄抬头,瞥见他额角的头发有些湿润。 难道他也在……紧张?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蓝染假装清了清嗓子,转身背对无月,恢复淡然的语气,邀请道: “快去屋里吧,刚才吉良还和雏森念叨你……” 话还没有说话,棕发男子就自顾自地沿着小路往前走了。 发觉后面的人迈着极为别扭的小碎步跟上来后,他没有说话,自然而然地放慢脚步,等待对方追上他。 “这副打扮……和你很相配……” 待到两人并肩而行时,蓝染忽然微笑着在女孩身上找到新的话题。 “你在嘲笑我嘛,明明看出来我连路都不会走了……”无月也淡若往常,回话时眉宇紧蹙,似乎无比烦躁。 “不,我是认真的。” “嗯,认真地夸奖自己的审美水平。” 似乎不想给对方面子,无月推开他想要搀扶自己上阶梯的手臂,提起衣摆,自顾自地迈上台阶。 蓝染不觉愣住,直到少女纤细的脚踝在眼前消失时,他才轻笑着,慢慢悠悠地跟上去。 进屋之时,气氛早已热闹起来。 坐定在雏森身边后,无月拿出了送她的礼物,一枚梅花样的粉色发卡。 寓意着自己斩魄刀名字还有灵光颜色的小礼物,让雏森非常欢喜。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告诉无月等她剪了短发,一定戴上。 “呀嘞?神奈!今天穿的衣服好漂亮啊!”半醉的乱菊冲过来,用手臂挽住无月的肩膀,醉醺醺地朝旁边的吉良调侃说,“喂,你脸红什么呀!” 金发青年不解释,慌忙地别过脸,闷声喝酒,一言不发。 后来的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也赶来凑热闹,听闻斩魄刀实体化的主人也在现场时,他靠过去,想打声招呼,又被一头漂亮的发髻吸引。 手指伸过去正要碰到无月的头发,不知从哪出现的蓝染队长用手掌挡住了他。 并眯眼微笑,好意地提醒道:“京乐队长,在现世,公共场合评论或触摸女孩子的头发,是名为“性骚扰”的罪名。” 绑着辫子、身披粉色单衣,看上去慵懒无比的中年男人,忽然明了似的睁大眼睛。 他收回了手掌,在回眸看他的金发少女意外的眼神中,看一眼身旁沉静的戴着眼镜的寿星队长,忽而意味深长地坏笑起来。 “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啊!那时的少年也到了这个想去保护一个人的年纪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在不明意义的贺喜声中,他摆摆手,高高兴兴地去找浮竹聊天了。 困惑中的金发少女只得看看另一位当事人。 对方从阴冷的神情中抬起头来,给她一个灿若朝阳的微笑,“没事,神奈,你不用多想,京乐队长就是这样迷糊的性格。” 男子说罢,便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继续与众位队长喝酒。 还在思考中的无月,在雏森意料之外的问句中回过神来: “神奈,今天给队长准备什么礼物吗?” “啊,没什么……就是来的路上看到的柄卷丝线而已……” “原来是那个啊,不过我们死神的斩魄刀是用灵力化成的,普通的丝线可能没办法使用哦!况且,蓝染队长也不会亲自柄卷线吧……” “是这样啊,看来我准备了多余的东西……那雏森副队长呢?” “哈哈……我的礼物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画了一副红梅图而已……” 配合着雏森害羞的表情,无月也展露出温柔体贴的笑容,并在心中悄声感悟着,这所有正副队长当中,没有人比雏森更喜欢蓝染了吧…… 饭食菜品接二连三地摆上桌来。 在喧嚣热闹的气氛中,吃着京金鱼落雁的少女突然想起,以前生日时,母亲总会给她做的咖喱蛋包饭和草莓奶油蛋糕。 如今的她只会给那个两岁多的小男孩做生日蛋糕了吧。 -- 第45页 说好不去怀念的,但不知为何看着这群在尸魂界诞生的人们,无月只觉得自己与他们愈加遥远,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果真一直向着现世的方向。 唉…… 好想回家…… 她放下手中的食物,独自一人走到外面。 晚风没有先前那样燥热,甚至还带着一丝凉意。 这晚无月没有喝酒,她不想再发生喝醉酒被吉良背回去,碰到雏森,被吉良突然松手丢到地上,她的尾椎骨和后脑勺轰然砸地,疼得她瞬间龇牙咧嘴、清醒无比的事。 太疼了,太疼了。 直到今晚看见吉良,她的脑子和屁/股还时不时地抽抽一下。 想到此处,无月在风中打了个冷噤,怕冷地搓磨着手臂时,忽而看见提着礼盒的八番队队长东仙要从院子口进来了。 他好像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每次看到东仙队长,无月就忍不住怀疑,他明明能在瀞灵廷如履平地的通行,到底是不是真的盲人…… “神奈,是你在那里么?” 走到正屋门口之时,盲人队长突然提问。 带着收束灵环的的无月越发疑惑,明明就没有灵压,怎么还能感应到自己呢…… “是的,是我,觉得里面有点闷,就出来透透气了。” “是么,那你赶紧准备一下进来吧。”东仙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愉快,他面朝女孩,略带笑意地说,“我今天做了草莓奶油蛋糕,听蓝染队长说,你可能会喜欢。” 女孩的神情分明有些惊讶了。 这突如其来的好意让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为难。 等到给女性死神切分蛋糕的东仙坐到她身边来,把最大一块蛋糕递到眼前时,她还是没有犹豫,将通红的草莓一口吃掉。 这种天气,能找到草莓,应该很不容易吧。 喧闹之中,女孩的思绪越飘越远,又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拉扯回现实。 她猛然抬头,发现侧前方和浮竹说话的蓝染队长,正低垂着眼眸,悠悠打量着她。 “蛋糕味道怎么样?”东仙的声音在旁响起。 “是,很好吃……”无月应声而答,再回眸去看时,那个男人就不再注意她了。 酒席的氛围逐渐达到高潮。 今晚的两位寿星并排坐在一起,周围都是敬酒祝贺的人,酒杯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并排而坐的两人都一脸微笑,尤其是雏森,喝了酒,微微泛红的脸蛋,还有今天穿着一身浅粉色夏季和服,看起来就像婚礼上的甜蜜娇/羞的新娘,加上旁边棕发男子也维持着一张随和亲热的笑颜,在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中,这画面,仿佛真的是二人的婚礼现场。 无月轻轻垂下眼帘。 琥珀色的眼底流淌着外人不动的怪异情绪——先前于院中相遇时的心跳失控,一定是错觉。 在心底无声地叹息着,她再次看向人群的中心。 今天的蓝染,也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受人喜欢的老好人角色。看着他和众人打成一片、相谈甚欢的场景,无月不得不佩服这滴水不漏的表演。 明明内心无比厌恶这个地方,却还要忍气吞声装出一副合群的样子。 然而这样子的蓝染……不也…… 有点可怜吗? 隐藏锋芒活在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祈求着另一个真正的归宿。 就这点而言,她也好,他也好……多少有点相似之处吧…… “就某种程度而言,我们很像。” 曾经他说过的话语适时浮上心头。 是么,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 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他当时低落忧愁的语气呢,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脸上温柔有礼的笑容,看起来,那样寂寞呢。 在对面的蓝染忽然锁定她的视线,并投来同样沉默而复杂的目光时,她猛然觉得所有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凝望着对方眼中倒映着的无数个自己。 注视着那双深不可测的褐色眼瞳时,无月终于想起被她忽略的事实。 这个人也并非从一开始也是这种姿态。 他也有过青年、少年、童年的时候。 在死神一生漫长的岁月里,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呢。他也有自己珍视、可以并肩而行,甚至互诉衷肠、共享喜忧的人吗? 像那种,在噩梦惊醒时轻轻拍着他的背,对他说“没事没事,有我在哦”,然而在他误入歧途时又可以一拳将他揍到清醒的人。 与曾经拥有过亲人朋友的无月而言,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好歹有过依靠和归宿。 可是蓝染……他也有亲人朋友吗? 还是说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走过来的…… 一个人从噩梦中醒来。 一个人跳进命运的陷阱。 一个人,孤独的,孤独地,走过百千年的时光。 无人能说,无人可说。 无月不知道她会怎样推翻尸魂界,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 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这个男人正竭尽全力,怀抱着赌上一切的信念,要去打破当下的枷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可以让他不再如此孤独的,世界。 如果真是这样,此刻在她面前与众人谈笑风声、若无其事的他…… -- 第46页 也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 脑子里久久回响着这句话,琥珀色眼眸陡然濡湿一片。 在眸中倒映着的男子看向她,露出惊讶的神色时,炽热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下来。 蓝染的眼神,更加惊慌失措了。 摸一把挂着泪痕的脸颊,金发少女再也不能淡定,躲开了对方隐隐关切的视线,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起身,仓惶地从后门逃了出去。 第24章 挣扎 这晚的月亮,是半圆不圆的丑陋形状。 酒屋内依旧氛围热烈,被围在中间的棕发男子脸上露出微醺的红晕。 褐肤的盲人队长端着酒杯来到他身边,俯身低声道: “神奈刚刚离开了,要去看看情况吗?” 蓝染微微凝神,把酒杯放到嘴边,悠悠回答: “不必,她可能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幅样子……由她去吧,没有灵力,也闹不出什么事端。” 得到命令的盲人队长颔首退下了。 应付完京乐春水几杯梅酒之后,所有画面在今日寿星男士醉意微醺的褐色眼眸中变得模糊起来。 唯一清晰的,是已经离开人群的,那一抹清新的蓝色身影。 分明看见她流下眼泪。 就在与他的四目相对的瞬间。 “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要在我面前……用那种怜悯的神情哭出来呢……” 就好像,你已经彻底了解我一样。 男子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他紧握着酒杯,杯中的液体几乎变成和他手指一样的温度。 在旁边的队长与他举杯之时,他才微眯着眼睛,将梅子酒一口吞下。 初生的日光逐渐将月华取代,暗夜消失,新的黎明已然降临。 无月醒来时,枕头上的泪渍还没有干透。她看一眼初夏特有的明亮清晨,暗淡的眼中不见任何光彩。 为什么我要哭呢,明明一点都不难过…… 我怎么会……为那个家伙感到难过…… 思绪还在挣扎着,九番队副队长桧佐木修兵和往常一样给她送来了早饭。 “过不了几天就要出狱了,时间过得真快。”脸上纹着“69”字样的褐肤青年,用和他粗犷外表极不相符的亲切语气对牢中的女孩介绍,“这份点心是队长特意为你做的,不嫌弃的话,就尝尝看吧。” 看一眼盘子上丰盛的日式早餐和那碟晶莹剔透的水晶柏饼,无月点点头,“是的,这段时间多谢前辈照料,今天也请代我谢过东仙队长。” 修兵沉默了一阵,眼看对方神情平静地喝开始味增汤了,他突然转移了话题,“对了,上次给你拿过来的杂志都看完了吗?如果我没有记错,东仙队长撰写的那篇小说,所有的篇数都有在这里吧?” 无月微愣,凌乱的思绪被收拢,也跟着跳跃到“小说”这个点上。 “是的,我已经全部看完了,那部小说也是……” “那真是太好了!东仙队长一定很高兴!”修兵的语气有些出乎意料的欣喜,他快步离开牢房,对正在用早餐的女孩说,“这些书看完了就要还到藏书室,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麻烦按顺序整理好,下午我再来取。” 无月应声说好,并在吃完早餐之后,按照这位前辈的指示,花了些时间把所有杂志按顺序整理清楚。 在完成任务后,一眼扫过发刊日期,她诧异地发现每两日就更新连载的内容,曾有一天在发刊的杂志上出现了断更。 本来只是觉得,东仙队长的小说没什么人看,所以他才忘记更新了。 可是,注意到日期后的她,瞬间脑袋一嗡——那是去年夏天,他们去现世实习的第二天。 按理来说,杂志发行之前头天晚上就要全部校阅完毕,翌日一早就分发到各个地点…… 为什么东仙要在那天发刊的杂志上忘记连载,是因为……他在最后校阅的晚上没有完成故事吗?还是说连夜修改了第二天要发表的小说,改成了曾经弓亲口中的“现场报告的大肆宣扬”? 无月恍然回想起当初的疑惑: 九番队编辑室为何会第一时间得到现场情报,把他们见习死神的事迹描述的一清二楚。 那是因为,当晚有人就在现场! 有人看着他们遇难、厮杀,看着他们所经历的令人绝望的一切…… 结合这天发现的小说意外断更,聚集两点嫌疑的那个人,只有队长也是杂志主编的,东仙要! 明明早该察觉到的,蓝染来的那天东仙就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本以为他也是受了镜花水月的蛊惑所以根本不知蓝染与她之间的对话…… 可是,蓝染亲口说过,看到完整的始解过程是催眠的前提,东仙要一介盲人,根本不会被催眠!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混蛋! 无月再次在心底暗骂,猛然起身抱起那碗晶莹剔透的柏饼砸了出去。 水晶般的点心支离破碎,刹那间,甘甜的味道炸开,金黄的豆粉和透明的饼块撒了一地。 她忽然想通了,为什么东仙每天都要给她做好吃的东西,又总是吩咐别人送来自己却从不现身。 无月本不以为意,东仙喜欢研究料理这点瀞灵廷人尽皆知,往日也会做些小食送给蓝染和其他队长品尝,今日这一盘,也无非是兴趣使然。 -- 第47页 可是这一刻她恍然大悟。 是因为愧疚。 就像因为杀死了她而感到愧疚,所以决意到要保护她的凤凰寺初一样。 为什么没能早点看透这点! 突然间,无月感觉恨极了,恨狼狈为奸的东仙和蓝染,也恨失忆后再次对蓝染放下戒心、忽略重要细节的自己。 “看样子,今天的点心,你好像不太满意。” 无比愤怒的犯人忽然听见监牢门外一声平静温和的问候。 身着队长羽织,黑发梳成脏辫,围着橙色围脖的褐肤男子缓缓走近,白色护目镜遮挡住他的盲眼,面对气急败坏烦女孩,他不苟言笑、沉着冷静。 无月不给他继续寒暄的机会,闪身到牢前,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为什么要伤害初,他明明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东仙的眉毛微微上抬了一些,似乎有些惊讶女孩会提到这个事情。 他沉默了会,侧身与牢中的人面对面,语气低缓地解释:“我们谁也没有打算伤害他。我们只是需要他而已。” 察觉到女孩不稳定的情绪波动,盲眼青年带着一丝惋惜的神色,继续对她说: “既然蓝染队长不会对你说谎,那我也无须逃避。那天晚上的确是我出手,用白雷伤了他的腿。” “果然是这样,你们!” “但我并不是为了杀死他。”东仙打断对方的话,“一切只是为了研究而已。作为一名新入回生,他实在是过于强大,不用点手段根本没有办法将他制服。” “研究?” “是的……你的挚友,因为能力出众而被选中,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可是你的出现,把所有的事情都打乱了。” 娓娓道来的一席话,让无月感觉自己踏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阴谋当中。 “关于实验,以后蓝染队长会亲自向你解释,我想要对你说的,仅仅只有一句话……”东仙沉默两秒,用极为沉痛的语气对无月说: “伤害你的挚友,我很抱歉。可是出于我的立场,这件事非做不可。虽然我也不想这样说,可是,从头到尾给予凤凰寺初致命一击的,只有你——神奈无月。” “不是的!”面对这波澜不惊的责问,无月忽然震怒地大喊一声,不觉踉跄几步,在慌乱中厉声呵斥对方: “你只是在推卸责任而已!这件事就是你的错,是你和蓝染的错!是你们一手造就的!” 话音刚落,一阵强大的灵压突然从阴冷走廊里袭来,灵压主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哦呀,推卸责任的人到底是谁?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帮助你好好回忆一下吧……” 无月惊异地望向发声处,只见那个身披羽织的棕发男人正徐徐走来,他手里不知拿着谁的斩魄刀,来到她面前,用一双微笑的眼,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去年魂葬实习的那晚,究竟是谁擅离职守,最后导致花菱实果被吞,才逼来凤凰寺初紧急救援的?” 蓝染简单的一句话,把曾经疏漏的片段全数塞进女孩的回忆里。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踉跄几步差点原地跌倒。 “是你啊,神奈无月!你才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都是因为你对现世的执念,害死了你最重要的人。” “不是的!”无月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肢体失去平衡忽地重重摔倒在地。 蓝染轻轻扬起下巴,用极为冷漠的视线打量着刚刚收到重大打击的女孩,再次悠哉游哉地对她说: “东仙的确出手伤了凤凰寺,但他只是为了寄生实验而已,并没有真正杀了他。如果你要找人为这件事担罪,那当晚所有当事人都要负责!” “花菱实果自身难保、春日琦留美胆小怕事、白钟五十铃支援迟到,而你,神奈无月,从一开始的擅离职守到最后亲手贯穿了凤凰寺初的心脏……你才是罪孽最深的那一个……” 女孩失措惊恐的神情似乎蓝染非常满意,他慢慢蹲下身来,平视着牢中跪坐在地上的无月,温柔又惋惜地对她说: “我本来也没有要杀害凤凰寺啊!这都是你的错,你不仅破坏了我的计划,还抹杀了我最重要的实验材料……东仙无法现身阻止你,待我赶到时你就已经对他下手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沉重的亏欠感就要将女孩淹没,她仿佛要沉入深不见底的海中,在窒息的瞬间突然发了疯似的朝蓝染喊道,“是你故意延迟了救援,我们和穿界门的距离并不远!没有人感觉到灵压,是你故意掩盖的!你就在旁边,故意等到我虚化才出手!你明明可以救他的!” 沉静的男子微微挑起眉头,站起身来,向着不知何时被旁边的盲人队长打开的牢门走去。 “哦呀,真是让我高兴啊,神奈,为什么总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呢?” 他缓步走进牢房,走近惊慌中的金发少女,手中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寒光,说话的神情和语气却依旧温柔得不可比拟。 第25章 自杀 这一章高能警告。 建议配合死神插曲《never meant to belong》,食用效果更佳。 ☆☆☆☆☆☆ “的确,我早就来到现场,但那时凤凰寺已经虚化,胸口开始出现虚洞了,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本以为他灵力强大可以抵抗虚化的副作用……可惜啊,他的内心,出乎意料的空虚呢,才会在寄生没多久就反复失去意识……所以,我任由你杀了他,毕竟,你也是块不错的材料……” -- 第48页 看着男人眼中令人胆寒的凉意,恍然间无月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他们和监视她虚化情况的瀞灵廷一样,也在偷偷进行死神虚化的实验。作为实验材料的凤凰寺初死了之后,被他寄生的自己才是接下来的观察对象。 难怪蓝染始终保留她的性命,一路出手相助。 之前关于这个饱受爱戴的蓝染队长始终萦绕不散的违和感,终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所以……所以你才千方百计救下我……” “对,为了能让你进行完整的虚化。而你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锻造了唯一一把献祭流斩魄刀,获得接近神之领域的力量……” 男人懒懒的声音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满足感,眼神也变得有些癫狂: “而你,虽然年少气盛,内心却异常坚韧清透,无论被侵蚀多少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回自己……我欣赏你,神奈,我欣赏你无垢的内心,和明知不可胜的情况下,多次对我拔刀的勇气。” 这算哪门子褒奖! 无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在悔恨与愤怒中停止跳动,她怒视对方,声音用力且怨恨地大吼:“这都是你的错!是你让我杀了他!事先侦查过的地点出现巨大虚,这根本不合理!虚化实验……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的错!” “是的,的确我放出了实验用的巨大虚,但真正结束他性命的人是你……你逃不掉了,神奈,你和我共犯……我们,是共犯。” 中年男子在“我们”二字上面温柔地压着重音,他优雅地走到女孩身边,和那个春夜一样,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 “别用那种姿势碰我!”无月大喊一声,狠狠用力推开了抵在下巴上的刀背,迅速起身跑到墙边。 可是这种地方她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男人拿着刀亦步亦趋的接近。 棕发男子露出了轻不可闻的笑声,“我可是知道的哦,你指向我的刀刃里没有愤怒和怨恨,只有悲伤……其实不必如此难过,这是一个简单的抉择,只要像东仙那样做出选择就好。” “来,无月,到我身边来,无论是你回到现世,还是想找到凤凰寺的愿望,我都会帮助你完成,甚至不需要你为我的计划做出任何牺牲……就是这样,你也要强迫自己与我誓不两立么?” “我不会原谅你的,蓝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金发少女紧紧靠在墙边,手指向后贴在墙上,看着持刀越来越近的男子她幡然醒悟—— 为什么要在今天向她全盘托出,是因为他已经做好送她上路的准备。 东仙拔刀堵在门口,根本无路可退,毫无灵力可言的无月只好破釜沉舟,抓起一旁的杯子奋力砸去。 被男人用刀尖轻轻一条就在地上裂成碎片的杯身,就像此刻垂死挣扎的少女,和她无药可救的自尊心。 就妥协一次吧,这个男人的意思不就只是想拉拢你成为他的同伙吗? 心里闪过的声音被自己狠狠否决。 她怎么可能和杀死凤凰寺的人狼狈为奸呢? 那就在这里,昂着头颅,挺着胸膛,堂堂正正地迎接死亡吧…… 先前愤怒又不甘的情绪好像陡然间低落下来了,镜花水月早已改变外面的人此刻感受到的一切,求救也是无用。 已经是板上鱼肉了。 迎面而来的男子踩碎一地日光,在牢笼变换的光影中,无月忽然看到他那双被镜片遮住的眼睛,露出了与嘴唇上的笑容极不相符的,一闪而过的伤感。 不要露出那种寂寞的神情啊,混蛋…… “虽然这样做,我也很遗憾……毕竟你是这个地方唯一让我感觉有共同点的人……你和我很像,都在追求着什么,执着着什么……” “好奇怪啊,怎么感觉你要杀了我,突然变得有点话多呢……是害怕我死了之后就没人能听你说话了吗?”无月愤恨地瞪着对方,终究是不可能逃脱死亡的,干脆不管不顾地嘲笑他一番: “我们相似的地方,难道不是孤独么?真是可笑啊,蓝染!就像我渴望回到现世一样,你也渴求一个可以接纳你、属于你的世界。一直在拒绝尸魂界的我和一直想推翻尸魂界的你,这里的我们,是一样孤独的!” “别想用这种方式激怒我,太拙劣了……”蓝染冷笑一声,整个身体已经完全陷进了阴影当中。 两人的距离仅有一臂之远。 “像你这种杂草,根本不会明白丛林在雨中的感受。” “为什么是雨而不是阳光呢?”无月几乎是抢着对方的尾音回答,“丛林也会站在阳光下,不是吗?” 一阵微不可查的僵硬停顿从男人的身体上掠过,察觉这是她绝地反击的最好机会,女孩脑神经飞速运作,立马补充戳人心肺的刀: “处心积虑那么多年,跟随你的人,有没有给过你真心!站在那边的东仙!难道不是为了实现小说里写的向权贵复仇的目的,才和你成为同伙的吗?真的有人站在你的角度和立场考虑问题吗!?用你的口吻来说……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么?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神明模样,但内心还是渴望着和普通人一样,平凡自在、潇洒随心的活下去吧!” 无月的话似乎给蓝染造成一些思考上的停留,但丝毫没有影响他举刀的动作。 -- 第49页 带着轻蔑冷漠的笑容,他凝视着少女,目光像缠绵的细雨似的落满她的全身,最后缓慢而沉重地将斩魄刀举到身前。 “真的要杀了我吗?就在现在……毫无还击能力的我……和一个普通小孩一样的我……” 听着那委屈又困惑的声音,看着她身体微微的颤抖,蓝染轻轻眨了下眼睛,褐色眼瞳之中慢慢浮现出无人能懂的哀愁。 “你不普通,无月,在我心里,你一点都不普通。” “我说过了,你把一切看的太清楚了。” “所以在昨晚你看着我流泪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这到底……是为什么…… 即便是他不握着刀,恐怕我也没有力气逃走吧…… 看着对方袭来的高大身躯,无月心里绝望地自语着。 这细小的手臂手掌,要怎样抵抗比我强壮这么多的人呢……是么,没有斩魄刀和灵力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啊! “不要露出这样可怜的神情,只会让我下刀的力度不稳定,徒增你的痛苦罢了……”敛去那抹意外的怜惜神态,持刀男子望着眼前的猎物,唇角的微笑逐渐变得残忍冷酷,甚至还有些嫌恶: “到最后,你还是让我失望了啊……” “你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只是一颗棋子,就不要自以为是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和我相提并论……从我诞生之日开始,自始至终……” “但我还是开心过的。”棕发男子保持着神态的稳定,伸出左手紧紧握住女孩的肩头,右手的刀尖指向她的腹部。 “你来到五番队的……每一天……” 金发少女的瞳孔蓦然紧缩,那绝美而哀戚的笑颜变成琥珀色眼中最后的影像。 伴着一声血肉撕裂的痛声,锋利的刀尖毫不留情甚至有些凶狠地于她的腹腔刺进,从后背直冲而出。 疼。 原来没有灵压的支撑,被刀刺伤会这么疼啊…… 就像无数条恶犬咬住皮肉,发疯似的撕咬拉扯,所有的脏器都碎成一片,再被人踩在地上狠狠摩擦一样。 比一角那拳疼上千倍万倍。 为什么我没有逃走呢…… 我应该竭尽全力反击,放手一搏才对…… 可是,那样的反抗真的有意义吗? 结局永远只有一个。 我确定自己所了解的关于他的一切。 那些孤独和寂寞,不是他可以被原谅的理由…… 那么,为了被他害死的初。 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死亡也好过在他身边停留的每一秒。 我也要他也尝尝……失去知己的味道…… 永别了。 我的恩师,我的队长,我的仇人。 从现在开始,我要惩罚你。 用这种惨烈的方式。 温热的血花从腹部蔓延,浸润了女孩昨晚来不及换下的蓝色和服,于她失重跪倒在地的瞬间,大片大片地滚落到地上。 “无论怎样美丽的事物,都会以同样丑陋的方式死去啊……” 那个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轻轻拉住女孩的手,摆弄成握住刀柄自尽的模样,再后退两步,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现在才发现,原来你已经孤独了……这么多年……”牢中的女孩眼神涣散,忍着疼痛强行发出声音: “为什么要……站在,雨中……” 随着她张嘴说话,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那无措的呜咽和血液翻涌的声响,都让人疼得脊背发凉。 蓝染不予理会,步调平缓,神情漠然。 待他走到监牢外面时,跪立其中的少女突然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比杀死她的男人还要凶残狠毒地抽出贯穿了自己腹腔的刀身。 然而疼痛剧烈到足以让她昏迷,入腹的刀身扯出半截,她再也支撑不住,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轰然倒地,红色血花霎时飞溅开来,满地的鲜血汨汨扩散,在热闹的正午时光中逐渐降温。 “你的心……也一直……” “在,流泪么……” 倒在红色血液中的女孩,像要失去最后的吐息,用模糊不清的眼光看着外面即将离开的男人。 含糊的吐词终究被他无情地踩在脚下,变成一声无人可闻的哀叹,消散在被他快步的行走动作扰乱的空气之中。 在两位队长离开之后,神情麻木的桧佐木修兵来到死去少女的牢房外,看着穿透她腹部的斩魄刀,青年混沌的黑色眼瞳逐渐明亮起来,整个身体都惊慌失措。 “快派人去通知总队和四番队!”他冲进案发现场,朝着牢外疯狂大喊道: “服刑的神奈七席,穿腹自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得到真相之后,无月迅速做出了蓝染孤独这个判断。 在看到无月流泪之后,蓝染迅速做出了她已经了解我这个判断 两人同时察觉到对方的想法 蓝染做出了杀死她这个选择 无月做出了以死来惩罚他这个选择 两个人的洞察力和行动力都很强 私以为蓝染真的是很难和常人共情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月确实碰到了他的软肋,但是他肯定不会允许自己有弱点的,所以,宁可痛杀爱人也不肯掉下神坛。 -- 第50页 况且,他发现自己动心,但好歹没有达到特别非她不可的程度,杀了她,这种悲伤还是可以承受的。毕竟不可能深爱,所以一开始就要快刀斩乱麻。 唉,只能说,被反派大boss爱上没有点抗压能力是不行的。 走到这一步肯定是火葬场预定了哈~ 伏笔收完了,无月死了,要开始虐蓝染了,我心里真是舒畅~ 第26章 对她说 九番牢狱队陡然陷入一片混乱。 戴着黑框眼镜、身披五番队队长羽织的中年男子微俯着脑袋,从慌乱的人群中徐徐穿过,蓬松的棕色碎发散落在眼前,叫人望不见他的神情。 他迈步的动作稍有迟疑,看上去莫名的失魂落魄。 “好像花得有点久呢……蓝染队长除掉那个孩子的时间……”背阴的走廊里传来青年怪异的关西腔。 “可不是么……毕竟在送她上路之前,要让她知晓所有的真相,明明白白地死去,不是更有意思么?”蓝染闻声,露出和以往几无二致的温柔笑容,巧妙的回答了市丸银的问题。 银发青年笑着走向沉默不言的东仙要,和他并排而行,同时不忘奉承两句,“可怕可怕,不愧是蓝染队长……” 正午的阳光炽热得很。 走到一片白云满布的晴空下,棕发男子看了眼无尽的天空,用不同寻常的温柔语气,悠悠自语道: “看样子……暴风雨,停了呢……” 剩下两位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最近的天气好像一直都很好吧?”市丸银也不觉望向上空随风流动的云彩。 蓝染垂下眼帘,敛去了唇角的微笑,不再理会二人,他看着自己在晴空下的影子,继续迈步向前。 暴风雨停了。 脑海里全是鲜血淋漓的小小身影。 “我是说……心里的……” 待到他走远了,一句无人能懂的回答久久旋绕在风中。 在好几个番队紧急出动的时候,随着神奈无月的死亡消息滚滚而来的,是今夏第一声惊雷。 少女的尸体被送往四番队紧急抢救,但是一番检查过后,连队长卯之花烈都摇头叹息: “来不及了,呼吸和脉搏都已经停止……神奈七席,是真的离开了这里……不必再耽误了,去通知蓝染队长,尽快安排队葬吧……” 队士死亡的消息立刻传到总队长耳朵里,听闻这个曾被他打算重用的小女孩在牢中自尽,老头子马上召开会议,传召来九番队的正副队长审问情况。 桧佐木修兵表示,当天中午他去取回送给神奈七席阅读的瀞灵廷杂志,和她没聊几句,突然间她就趁自己抱着书本不注意,抢走了斩魄刀“风死”,在他来不及开门进去制止时,就迅速地抽刀自尽了。 在死前两人聊天时曾向他透露,去年实习那天是她擅离职守,导致同组队友被害,最终才使得凤凰寺初寄生被杀。 对于亲手杀死挚友这件事她一直问心有愧。在牢房里这些天,她的灵魂经不起拷打,再也不能够假装受害者了。 她决心赴死,以此来抵消自己对凤凰寺犯下的罪孽。 虽然她在死前拔出一截斩魄刀的做法令人费解,但一向服从命令、以瀞灵廷马首是瞻的修兵自然不会说谎,再加上队长东仙要和一众队士的证词核实,当天发生的事件,最终还是被定性为“心有余愧,自杀身亡”。 另一边,得知百里挑一的神奈七席在牢中用九番队副队长的斩魄刀自尽了,向来沉着稳重的蓝染惣右介队长竟少见的情绪失控,到了于总队长面前拔刀的程度,差点与九番队二位闹得天翻地覆。 在见到被白布遮盖的尸体时,他都没能有勇气将其揭开,只是站在旁边低着脑袋,不发一言。 但是当天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没有任何情感表现的五番队队长取下了眼镜,克制着起伏不定的胸膛,双眼通红的,从安放少女遗体的房间走了出去。 似乎不愿死去的神奈继续留在这里受罪,在一切归档之后的第二天,蓝染便确定了实行队葬的日期。 在葬礼前一天,下了一整夜的雨。 风声如同哀鸣般从整个尸魂界吹过,天空被乌云越压越低,仿佛就要在大雨中里崩落下来。 市丸银早在晚饭之前就去了九番队办公室,太阳落下时就开始凶猛的雨势,阻碍了他回舍的步伐。 闲来无事,他和东仙支了张桌子,坐在廊下喝酒。 “呀嘞呀嘞,看样子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啊……”银发青年悠悠感慨,怪异的关西腔听不出喜乐,“这样的下雨天,总是让人不经意想起神奈斩魄刀解放时的场景呢。” 无法看到这盛大雨景以及之前实体化斩魄刀的盲人队长,没有给出同样叹惋的表情。 他给自己倒了杯清酒,语调平静地说:“万一明天也下雨,她的遗体,恐怕还得耽误两天。” 被突然提到的队葬日程,让市丸银露出了稍显诡异的笑容,他附和两句,把话题转移到更久之前: “说到神奈的死,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啊!那天在四番队见到蓝染队长,他沉痛悲伤的样子,让我都要感动得落泪了……旁人看到都得动容吧,这是多么爱惜心疼部下的善良队长啊……可是谁也无法想象,杀死她的时候,他有多么狠心干脆……” -- 第51页 “真是可怕的男人,蓝染队长。”银发青年感叹过后,悠然一笑,举起东仙递来的杯子将酒水一饮而尽。 沉默的褐肤男子却不以为然,空洞的目光投向黑色夜空,“蓝染队长的悲伤,真的只是虚假的表演吗?” 在听者诧异的眼神里,他继续说出自己的疑问: “万一那是真实的情感呢?也许只是借着表演之名发泄出来罢了……把修兵当做是凶手那样,发泄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银发青年少见的露出正经神色。 “蓝染队长不会轻易把这样珍贵的实验材料杀掉,这其中一定有其他不得不杀死神奈的理由。”东仙握紧了酒杯,低声道: “谁都不知道的理由。” 一声惊雷炸响,暴风雨从天边咆哮而来。 “这阵仗,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被雷声打断思绪的市丸银转头望向天空,四处涌来烈风把他的头发和羽织尽数扬起。 “是,看样子不会停了。”盲眼男子一声轻叹。 暴风把桌面的酒杯吹倒,清色液体泼在褐肤色的手指上。 他在风雨中缓缓低下头: “永远也不会停止了……那位大人心中的……暴风雨……” 雨势凶猛。 这几天“操心”金发少女的后事,维持了许久悲痛状态的蓝染队长,也被汹涌澎湃的雨声扰乱了清梦。 好不容易才合上眼睛,一片风雨,又不容拒绝地将那个女孩的身影勾画在眼前。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起身,在这种独自一人的时刻,好像失去了支撑,突然颓丧地垂下肩膀。 他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梦见她。 是从她死后开始的吗? 不对。 在她踏进五番队队舍时,这个望不见尽头的梦,就已经开始了。 坐在榻榻米上,棕发男子神情漠然地看向窗纸上来回舞动的树影。毫无形状的影子落在他褐色的眼中,逐渐变换成所有与那个人相关的画面。 她的眼神时常落寞,生气时比谁都倔强,看到棒棒糖会露出小孩似的可爱模样,还有谈起现世时充满怀念和希望的口吻。 相处数月,竟没怎么见她笑过。 大概是因为小小的胸腔里,装着一颗比铅石还要沉重的心吧。 人总要在失去之后,才明白曾经实际握在手中的那些,是多么珍贵。 所以,那天平平无奇的相遇桥段,才会因她陷入永恒的长眠之后,在回忆起来时变成了惊艳此生的存在。 落花和细雨,满庭繁盛的春光,都不及她一个轻盈优美的姿势。 为什么没有对她说呢。 “你旋转的姿势,很美”。 跳动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蓝染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我本不该注意你……”他苦恼地笑起来,用一只手捂住冰冷的额头。 是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会放下面子去找浮竹,拜托他带现世的草莓回来。 哪怕他从来都知道,草莓代表“一护”。 那又如何呢,我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而已。 让她能再次露出,从浮竹那里拿到草莓棒棒糖时那样的笑容。 “不想输给浮竹。” 带着这样的决胜心。 俗话说过:男人的嫉妒心是非常难看的。 我也变成了这副难看的样子…… 可是最初的目的,真的只有那个金发少年而已。他甚至都不记得那个男孩身边出双入对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觉察到凤凰寺拥有强大力量之后,蓝染一心想将他纳入麾下。 如果是这样的人,一定可以完成虚化,成为超越死神和虚的存在。 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以毁掉少年为代价,在现世实习那晚,放出了具有寄生能力的巨大虚。 可那个小女孩突然出现了。 看着她杀死了虚化的凤凰寺,蓝染心里冒出了新的想法。 就让她代替那个少年成为新的材料吧。 果不其然,新的实验品能力出众,不论是她斩魄刀的进化与鬼道能力的表现,还是面对一再挑衅离间的蓝染,她所表现出的坚韧毅力和敏锐头脑。 她在每一次交锋中迅速成长。 带着什么也无法打倒她的气概,就连虚化寄生也只能出现面具,从来不能侵蚀她的心灵。 虚化而不产生虚洞。 他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蓦然间,沉思中的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曾经被她的刀刺穿的胸膛隐隐作痛。 是么。 她已经成长到可以刺痛我的地步了啊。 成长到……可以因为怜悯我而流泪,说出“你孤独了这么多年”这种话。 成长到……让我怀疑她可以影响我的行动策略,怀疑她已经成为我的弱点和阻碍。 成长到—— 我必须用杀掉她这种方式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让我有所动摇。 …… 他杀了她。 答案显而易见。 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回想起那天离开牢房时,在心底默念的那些没能和她说出口的话。 “无月。” “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在我心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 第52页 “怀抱着我们的秘密,穿着那身好看的衣服,在这个温暖的天气里永远沉睡过去吧……” “如果那天,你没有挑战斑目一角,没有向我展示你的能力该多好……” “不,即便不在那天,这样光彩夺目的你,总有一天也会走进我的视野。” “无论我们重来多少次,你都能看穿我,我都会做出杀了你的决定,这个结局永远都不会改变。” 尽管心痛,他还是从容洒脱地离开了。 接受杀死她的事实,平息心中因她而起的风暴。 然而从别人口中得到死讯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那天阳光明媚,蓝染被通知去四番队确认遗体。站在沉睡的女孩身边,他想叫声她的名字,可是嘴巴动不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累积在心头的话语却跟爆炸了一样。 醒过来,无月。我命令你。 你只是睡着了,对吗? 不过腹部中刀而已,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男子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还把她当成那个以一当百、势如破竹,叫嚣着无限灵压、单挑一众正副队长的年轻战士。 为什么要忘记如此重要的事呢。 躺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五岁少女的灵魂。 那天下刀的力度是奔着结束她而去的,可内心却挣扎着祈愿: 再一次向我证明你的强大吧。至少在他们赶来救你之前保留一口气息。 可没料到的是,她比他还要狠——居然要把贯穿身体的斩魄刀,抽出来。 笨蛋!同样的痛苦你还要重复一遍吗! 杀死她的刀终究是卡了一半在肚子里。 那具脆弱身体轰然倒地的瞬间,他分明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 不能回头。蓝染惣右介。 你永远都不能回头。 悲惨的死状不忍卒睹,他从监牢疾步而出。等再次见到她时,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上了崭新的丧服,安宁地躺在地上等他了。 他却没有办法把眼前的白布揭开。 麻木而茫然的内心终于清醒过来—— 在“失去她”这个真相中。 醒过来!无月! 我会带你去虚圈,找到凤凰寺也好,回到现世也好,只要你醒来,从今以后你所有的心愿我都替你达成! 无人可闻的绝望呐喊在内心反复。 你已经离开了么,就像我原先计划的那样…… 回答我啊…… 阳光像蜜糖一样流动着,似乎要给这个苦闷悲伤的日子增添一抹甜意。 躺在面前的人,一动不动。 棕发男子眉宇紧皱,沉痛地闭上眼,取下老气的黑框眼镜,再抬眸之时双眸通红,他忽然紧握拳心,想起什么似的,从四番队队舍快步走出。 倾城日光下,明亮的棕色眼瞳突然翻滚起汹涌杀意。 等我,无月。 夺取崩玉的计划,势必要提前。 第27章 葬礼 这是一个充斥着露水和落叶的清晨。 下了整夜的雨似乎不愿耽误女孩离开的行程,终究在破晓之后及时止步了。 队葬即将开始,身着死霸装的各位男女都陆续走进了四番队的院子。 曾经和无月同期的花菱实果、春日琦留美哭得不可开交,灵术院几位任课老师也都来到现场。 “走到这一步,还是没能放过自己么。”高大魁梧的白钟老师,看着面前痛哭的两位学员,忍不住低头轻叹。 虽然区区一介席官的葬礼无须大费周章,但除了总队和技术开发局之外,所有护廷十三番队的正副队长都如数出席。 就连与无月并无交集的二番队队长碎蜂,以及其副队长大前田希千代,也出现在吊唁人群中。 “为什么你们俩也在这里……”红发高束的阿散井恋次一脸郁闷地看着身旁轻盈的少女以及她身后另一位体型庞大的男士。 “为了表达对神奈七席的敬意。”吊梢眼的少女队长如实回答。 最后赶到的是更木剑八,带着一脸沉寂的光头一角,后面跟着哭到眼睛红肿的孔雀弓亲。 “不管怎样,神奈的葬礼,不会看上去太凄凉。” 在朽木家族的大当家得出最后结论时,去世少女的直属上司也出现在队舍门口。 他穿过静寂的人群一步步走来,微低着头,看上去形容槁悴、颓废不已。 出门迎接他的是四番队队长卯之花烈,看到队友如此模样,温柔体贴的女子难免动容。 “惣右介,就在这里停下吧,我会吩咐队士把她的遗体送过去……在这之前,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再与她相见……” 女子温柔的声音伴着清风袅娜而来,蓝染没有回答,也没有听她的话停住脚步。 “勇音已经去……”卯之花烈想要制止蓝染动作的话尚未说完,从走廊里飞奔而出高挑的女性身影。 “不好了!队长!”虎彻勇音向门口两人奔来,扑通一下单膝跪地向卯之花队长禀报消息—— “神奈无月的遗体……消失了!” 消失? 前来吊唁的人群中也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勇音慌忙解释道:“刚才我去检查的时候,发现床铺是空的!” “难道是……有人把遗体偷走了!”卯之花惊呼一声。 -- 第53页 “大概不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下了整夜的雨,窗户被风吹开了,但是!但是没有人闯入的痕迹!地板上只有雨水和落叶,并没有见到脚印!” 说到此处,勇音副队长的手不觉紧握成拳,她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仿佛已经努力的压制住了惊恐,“她的……丧服……昨日换上的新的丧服……完好无损地留在铺上,根本没有挪动的迹象……消失的,只有神奈的遗体而已!” “什么!?” 几乎在场的所有男性都眼露惊色,虽然这种场合绝对不可以胡思乱想,但六番队副队长阿散井恋次还是没忍住冲出了人群,朝勇音大喊一声: “诶——!你是说她没穿衣服就被人偷走了吗!?” “阿散井你瞎说什么!”一角闻声突然暴跳如雷,“是偷走她的人,扒了她的衣服!” “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了!到底是哪个变态混小子胆敢做这种事待我找到他一定要用藤孔雀把他吸干!!!” 弓亲红着眼睛,说话神情像已经在脑子里把犯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呐呐,弓亲,为什么要把变态吸干,这是什么意思?”粉色短发的小女孩刚刚从剑八背上出现说了句话,就立马被队长用一块草饼塞嘴噤声了。 “少儿不宜,八千流,还是好好吃你的饼吧……”剑八无奈出声,目光却越来越沉寂。 不去理会周围的嘈杂声,沉默许久的五番队队长忽然瞬步向前,直奔神奈七席所在的位置。 如同勇音报告的一样,现场并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蓝染走到榻榻米旁,揭开白布,看见一件白色丧服以平躺的姿势散落在被褥上。 腰上的结都没有解开。 难道是犯人脱下衣服之后又把它整理好了? 还是说…… 那个人的身体,就这样消失了呢。 棕发男子满心疑惑地起身,面向窗户走去。 地面上的水渍形状也干净利落,没有出现拖拽、踩踏的迹象,昨夜风雨飘摇,雨水甚至在开窗之后吹落到了床褥上面。 蓝染猛然回身望向空缺的榻榻米,靠近窗户的一面已经被雨水沾湿,连同上面的丧服衣袖也是。 如果真的有人偷走她,那也只有昨夜的雨。 等等,雨水? 联想到这些,先前疑虑丛生的褐色眼眸陡然清明起来。 蓝染立即瞬步起身,在卯之花赶到时倏忽离去。 如果没有猜错,这一切都和封印在一番队地下的斩魄刀有关。 一定是不动神川完整的自行解放,于雨夜发动实体化卍解,将它主人的身体化成雨水带走。 可是,把她带走又如何。 她已经死去了。 经过卯之花烈亲自盖章的死亡。 带着几乎不可能的猜想,蓝染一路奔驰到总队所在地,他立刻汇报了无月遗体消失的异常情况,并请求总队长调查被他留存下来的不动神川。 山本老头没有拒绝,命令副队长雀部长次郎带领蓝染去了地下,解开封印的符文,放于神龛之中的斩魄刀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如你所见,她的斩魄刀并没有出现异常,况且自行解放本身是不可能的。”雀部是一名白发金眼、极具贵族气质的中年绅士,见到如此景象,对后辈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宽慰和关爱。 “这不可能。”蓝染低沉着眼色,继续请求雀部将刀身现也与他看。 “唉,你这孩子,看不出来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 雀部感慨,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抓住了青蓝色的刀柄,在棕发男子的眼前,一点点将刀身抽出。 随着雀部的动作,雪白的刀锋也逐渐出鞘,和以往一样闪亮锋利的刀身尽数现于眼前。 然而基于雀部前辈的身高,以及神龛的高度,被他拔出的斩魄刀现身一半,就无法被他抽出了。 “咳咳!” 刚才还调侃后辈的老者捂嘴轻咳两声,另一只无法再举高的手臂忽地将刀柄归位,微红着脸,有些窘迫地对后辈说: “诶……你已经看到了,这把刀真的没有问题……虽然很想向你展示,但是我这老骨头也有这种让人无奈的时候啊……” 长辈为难的眼神让蓝染不好发难,他忍气吞声地道过谢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下。 眼看直觉敏锐的后辈消失了踪影,雀部的目光陡变犀利,他转身,再次手握刀柄,将不动神川一举拔出。 刚刚现于蓝染眼前的一段完好无损,然而藏于刀鞘之中,那曾以日月之光所诞生的后半截刀刃,早已不知去向。 白发长者不禁想起昨夜风雨之时,一道闪电惊雷击中一番队庭院的画面。 “果然和队长猜想的一样。”雀部凝神,低声自语—— “她的斩魄刀……自行卍解了……” 另一边,得知神奈遗体消失、葬礼无法举行的众位队长,也都疑虑不已的回到队舍。 与死前的神奈无月最有交集的九番队,也成为被叮嘱要回去仔细探查疑点的对象。 东仙队长离开四番队后就不见踪影,修兵只好独自回到牢狱,命令那天的执勤的人员再认真搜查一下神奈七席的牢房。 “我说……这房间都翻了两百遍了,怎么还要查呢,那位席官不都要实行队葬了么?”副队长离开之后,一位队士无奈地抱怨着。 -- 第54页 “不知道啊,可能是又出了什么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柜子里,怎么多了这么多水……” “昨晚雨下大了,泼进来的吧?” “啊,对哦……那个,神奈七席的死霸装,你看到了吗?” “她不是在去蓝染队长的生日宴会时,换下来放在柜子里么?” “不啊,这里没有。” “是么,那可能她自己处理了吧?你看她不是要自杀吗,死前不想留下遗物就趁我们不注意悄悄处理掉……又或者说,在她死后衣服也跟着化成灵子了。”看守员给出自己的想法,打声哈欠,似乎不愿参与这件事。 “这倒也有可能……那这件事,要告诉队长他们吗?” “一件衣服而已,就不要张扬了,听说最近啊,瀞灵廷为十三番队朽木阁下在现世失去联系的事苦恼不已,这种节骨眼上,我们就不要添乱了……普通席官的自杀,肯定不如人家贵族小姐的事大,你说呢?” “前辈说的也是呢,神奈的死,就算是他杀也没什么影响吧……”年轻的队士附和前辈的话,潇洒地关上了柜门。 神奈无月的遗体莫名消失半月之后,瀞灵廷搜索到在现世执行任务消失许久的朽木露琪亚的位置。 得知她将灵力转移给了人类,当局大发雷霆,命令自告奋勇接下搜查任务的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以及其副队长阿散井恋次,前往现世空座町,将犯下重罪的死神露琪亚抓捕归案。 被抓回尸魂界后,朽木露琪亚在六番队牢狱关了半月之久。 就在当局决断要将她判处死刑之时,在这晴朗无垠的夏日节气里,一名身着死霸装、扛着大型斩魄刀的橘子头少年,带着三位同伴以及一只黑猫,于西流魂街天空突现,宛若流星般击中了尸魂界的土地。 几人意欲直闯。 却在瀞灵廷与流魂街交接之地遭遇白道门看守一贯坂兕丹坊的阻拦。 两方势力展开交锋。 橘发少年仅用简单一击便将看守击溃,就在战斗结束,兕丹坊被少年打动,要心甘情愿为他解开杀气石的阻隔时,三番队队长市丸银突然出现,重伤看守兕丹坊,砍掉他一条手臂同时将少年一行隔绝在瀞灵廷之外。 为了报答看守员的恩情,同行一位橘色长发的女孩使用特殊能力将兕丹坊的断臂治愈恢复。 无法通过大门进入,少年们只好按照黑猫的话,去找目前定居在西流魂街郊区著名的烟火师志波空鹤,她的烟火大炮,有望协助几人进入瀞灵廷。 众人立刻动身前往目的地。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明媚燥热的空气里,一丝无人能见的水蒸气自地面轻飘而出。 在朦胧热意和水光交汇的空间中,一位身着死霸装的青年身影隐隐浮现。 他金色的长发在空中悬浮着,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面部只见白皙的下半张脸,鼻梁以上,被半张狐妖面具遮挡。 见着旅祸一行人的离开,他浅笑一声,缓缓消失了身影,沿着地面与空中的水汽,亦步亦趋地跟上橘发少年的脚步。 第28章 献祭 旅祸入侵,市丸银守卫不力,瀞灵廷紧急召开队长会议。 至此,全员戒备、佩刀执行。 来到志波家的旅祸少年一行,在其当家志波空鹤的帮助下,紧锣密鼓地进行入侵瀞灵廷的准备。 当晚夜深人静,完成练习的各位正要入睡之时,志波家的上空忽然乌云密布、雷声四起。 “阿咧,突然变天了呢,尸魂界也会下雨吗?”身材玲珑的橘发女孩站在廊下,疑惑地望着天空。 散发着盈盈蓝光的雨水掉落下来,她朝着天空高兴地伸出手。 “你快看啊,黑崎……” 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落在她手里的雨花突然旋转飞舞,连同空中的雨滴一同聚拢,一条透明的人类手臂飞速形成! “小心!井上!” 旁边的橘子头少年立即伸手,不料透明手臂早已扩散成人形,在他还没碰到井上织姬的手时,对方就已将她拖拽到了空中。 “糟糕!” “黑崎同学!”织姬大喊。 黑崎一护拔出背后的斩魄刀迎面而上,强大的灵压剑气被突现的一片灵子水墙抵挡住,他毫不示弱,继续发动机进攻—— “月牙!天冲!” 剑气奔袭而来,无数黑色灵压月牙击向空中,透明的水墙顿时崩作一片水瀑瓦解。 “你这家伙快放开井上!”橘子头少年突然出现,瞬步闪至空中,挥刃直逼水怪现形。 “把你的刀收起来,那些攻击是碰不到我的……”雨水凝聚成的人形正慢慢显色,化作一位身穿死霸装的金发青年。 “这身衣服!难道你也是死神!” 青年戴着狐妖面具,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我的主人是死神,而我只是斩魄刀卍解的实体化而已……” 拽着织姬的手,青年居高临下地站在空中打量着下方的黑崎一护,“我叫不动神川,你可以叫我,神川。”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马上把井上……” “放心吧,我也不是为了挑衅而来,带走这个女孩是有求于她。” “什么!?” “我可是通过水和雾看到了,她用治愈能力恢复了门口那个大家伙的断臂……如果是这种能力,想必可以治疗我的小主人。” -- 第55页 “小主人?” “是,所以就暂时把她借我用一下吧!等到那位醒过来,我马上把她送回来。” “黑崎同学!” “等等!” 一护大喊,瞬步追上天空,然而金发青年带着织姬转身就在大雨中消失了身影。 神川带着“猎物”在空中一路奔驰,来到距离瀞灵廷最远的更木地区,他落下地面,把织姬扛在肩上,抵达山间一条清溪之时,忽然二话不说就将她丢进了水中。 女孩一声尖叫,跌坐在石滩上,浑身湿了大半。 “治好她我就让你回去。” 青年的声音冷漠,仿若带着几分威胁。 织姬一时惊恐慌乱,睁大了眼睛看着小河的水流中竟逐渐出现一位少女的身体。 黑色死霸装的领口反向从她的胸膛往后背收去,胡乱地将她包裹住。 她和神川一样,从透明变作鲜艳。 金发散乱着,睡颜安详,但青白的面孔仿佛失血已久,昭告着她并非活人。 织姬本来心有余悸,可看着水中少女逐渐清晰的面容,她的瞳孔越缩越小。 三年不见了,尽管她已经改变容貌,织姬还是能认出她来。 “无……月?” “你认识她?” “怎么会不认识!她可是我和龙贵国中时期的好朋友啊!” 橘发女孩不再理会身旁青年的惊讶,陡然大哭出声,婆娑着眼一把抱住面前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怀中的人没有声音,身后的人倒给出了回答:“她被瀞灵廷里哪个家伙谋杀了,已经去世三十多天了……” “谋杀!?”织姬挂着满脸眼泪,诧异地望向青年,“凶手是谁!” “不知道,所以才要你把她复活,然后去报仇。” 简短两句话让事情的复杂程度显露一角,织姬的悲伤中也掺杂起几分凝重。 “无月死去这么多天……都是这样子么……” 神川侧目看了看女孩,“她在死亡之后就变灵子消散在大气中了,是我趁一个下雨天,自行解放,把她和那身衣服偷出来的……然后把灵体放在水里用灵压维持原貌,我再通过大气找回她所有的灵子。” 他忽然沉重地眨了眨眼睛,继续道:“我明明找齐了全部的她,灵体的伤口也已经愈合……但她就是没有醒来……” “所以,你才找到我……” “只是在寻找剩余灵子的情况下,偶然撞见你使用能力而已。”神川走到小河边,蹲下身来,目光落在沉睡的少女脸上。 察觉到青年低落下来的情绪,织姬也不在耽误,马上将无月搬上岸,并召唤出双天归盾形成橙色透明的椭圆形结界,覆盖住她的全身。 “这样就可以治愈她吗?” “目前还不清楚,只能试试看了。” 两人静静等待着,夜晚星光月色都要系数褪去,沉睡中的少女还没有醒来。 “有点奇怪……”逐渐明朗的天色中,织姬困惑地皱起眉头,“还差了点什么,所有灵子无法复原。” “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些灵子还不够,不够组成她的灵魂。” “你是指我漏掉了什么吗?可是我来来回回都找了个把月了,所有的大气灵子我都可以操控,这点我敢保证,绝对是一颗都没有漏下,除非……” 除非她的灵魂在消失时就是不完整的。 一个惊异的想法从脑海掠过,青年突然噤声,神情僵成一团,在一阵沉默之后,他又短促地笑出声来。 “真是可笑,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因为可以实体化,切身感觉这个世界,所以我也错把自己当成活物了吧?” “明明我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神川先生,你没事吧?” 青年低着头,笑声越来越空洞,他不作任何解释,突然召唤出一把水刀。 “请你继续治疗她,如果不出意外,在太阳升起之前,她就可以醒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用刀……” “我去那边找点干柴过来,生点火,帮你烤烤衣服吧。”留下客气的一句话,神川默默地转身,朝着树林的深处走去。 织姬眺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在蓝色的空气中消失不见。 气温逐渐回升,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打了个哈欠的织姬睁开眼,忽然看见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几颗蓝色灵子,正穿过橙色结界,一颗颗落入金发少女的胸口。 “啊!快看啊!有新的灵子出现了,神川先生……”织姬惊喜地转身去看,先前夜里给她生火烤衣服的青年竟失去踪影。 他曾存在的地方盘旋着一团蓝色光火,如同漩涡般来回转动,散发出澄澈耀眼的光辉,在清风的指引下,迅速飞往沉睡少女的心间。 “神川……先生?”织姬不觉轻唤出声,但初生的晨光中没有人回应她。 等在最后一颗蓝色火花从她眼前飘过时,她隐隐听见有人说了句“谢谢你”。 顺着灵子的方向看去,织姬不觉红了眼睛。 所有灵子都落入了无月的心口,待到第一丝阳光碰触她时,她的身体突然发散出明净的蓝色光辉,在一片灿烂光晕中她猛然睁开眼,像呛水一般大声喘气,痛苦地咳嗽起来。 -- 第56页 逐渐清澈的琥珀色的眼中倒映着一张痛哭流涕的脸,无月惊讶地张开嘴,没有叫出她的名字,就被飞扑而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无月,你……你终于醒了!神川先生,他,他消失了!” 织姬? 无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拍着哭泣女孩的后背,安慰道:“啊,没事……没事,我……他本来就是我创造出来的,现在只是……落叶归根而已……待我恢复以后,还有机会把他召唤出来……不过奇怪,我不是死了吗?还是说,你死了?你也来到尸魂界了?” 织姬就要哭得喘不过气来,还是呜呜咽咽地告诉无月他们来到尸魂界拯救露琪亚的事。 他们都是为了她才来到这里。 琥珀色的眼中一阵惊喜,又一阵落寞。 原来如此。 短短几个月,就产生那样紧密的羁绊了啊…… 那一起长大的我,我们之间的羁绊呢? 以神川的献祭才得以重生的无月,对于自己死而复生这点突然感觉不到一点兴奋,相反的,曾经在心里苦苦坚持的东西好像正在崩溃瓦解,眼神也跟着暗淡下去。 他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我一直以来的想要回到现世的执念,不就变成了笑话么? 她颓丧地坐在地上,在失去信念的打击中又突然发觉到神川的气息正在身体里消失,逐渐地所有的灵压她都感应不到,就连听觉和嗅觉开始变迟钝了。 迟钝得,就和普通人一样。 琥珀色的眼睛讶异地睁大,看着自己的双手,无月忽然不可置信地开口: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消失了?” 失去灵力还谈什么召唤神川! 听说一护拥有死神之力,茶渡觉醒了狂拳师的力量,就连织姬也获得了瞬盾六花的特殊能力。 朋友们一个二个都变成超越常人的存在,此刻的她,却还原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 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失落。 一旁的织姬没有察觉到好友的情绪,还在讲述路上的趣事。 “我们刚来尸魂界,还遇到一护用魂葬指引来到尸魂界的小男孩呢!真是太好了!” 故事讲到这里,沉寂已久的无月在震惊中回神,忽然冷笑一声,她发现织姬絮絮叨叨这么多的内容里根本没有出现她的名字。 接连而来的打击让她无法保持冷静,突然像只刺猬一般向旧时好友发动了攻击—— “你们既然知道人死后会来尸魂界,甚至还在这里碰到自己认识的魂魄,那么从踏进尸魂界开始,有没有至少一瞬想起过我呢?” “我们!”织姬开心的笑容陡然凝固,紧接着她的神情一点点变作尴尬、惊慌、无措,搅和成无法判断的复杂神情。 无月在对方逃避的视线中顿悟。 清晨的日光一点也不温暖。 突如其来的疾风从林间呼啸而过,少年急切的声音乘风而来: “井上!你没事吧?那家伙去哪儿了!” 在阳光中蹁跹的黑色衣摆来自死神的死霸装,橘发少年自空中现身,朝向织姬的方向落下。 无月抬头望去,看见那张比印象中要多出几分成熟气质的熟悉面容时,那个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裂得稀碎。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一护。 得到露琪亚的灵力而变成死神,害她被下狱,所以要奔来拯救她。 那么约定一起上学却擅自迟到,害我遇到车祸丧命的你—— 也好歹拯救一下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无月:英雄不是奔我而来。 第29章 刺痛 明明在心里勾勒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但当我曾经恋恋不舍的那些就站在面前时,我却再也没有权利去拥抱了。 活着的他们和死去的我,三年时间,像剪刀分裂布匹一般将我和他们隔绝开来,再怎样努力靠近,也回不去原来的样子。 露琪亚被关,一护成为死神,织姬和茶渡也已觉醒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我,到底在挣扎着追求着什么? 期待见到的人来到身边,却是为了他人。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好笑吧。 在太阳攀升到半路的时候,无法笑出来的她沉寂了一路,和一护、织姬来到了志波空鹤家里。 尽管对于朋友们来到尸魂界只是为了露琪亚这点,她还是有点难受,但得知救命恩人身在牢中生死未卜,她也把心里的委屈一口咽下,与一护随意寒暄两句之后,就开始讨论露琪亚的事情。 只可惜,现在能力全无的她除了观望,什么也做不了。 走在旁边的一护也和曾经一样,还是有双心事重重的眼。 “好久不见,无月。” 再会时他只有一句简单的问候,面对他在日光中闪闪动人到仿佛就要哭出来的眼睛,无月说不出责备的话,只能微笑应对。 好久不见。 他们甚至没有客套地询问对方如今过得怎么样。 所有的对话都围绕露琪亚。 连织姬询问自己是被谁谋杀的话题都让无月略过。“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其他的以后再说。”她给出无关紧要的回答。 “是怕我们给我们添麻烦吗?”橘发少女投给她满是心疼的眼神。 -- 第57页 “不。”无月轻轻笑起来,“这是我和那个人之间的恩怨,和你们,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们不是朋友么?”一护激动得站起身来,眉宇都簇成一团,“那家伙是瀞灵廷的死神吧!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要怎么对付他!他本来就想要杀了你,如果被他知道你复活,他怎么会放过你!难道我要看着你白白送死吗?”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去请你们帮我报仇吗?现在你不是口口声声都是露琪亚么,那就先去把她救出来啊,我不想耽误你们,不让你们分心,难道这也有错吗?” “你这是狡辩!不管怎样,你和露琪亚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见死不救?”无月冷笑的神情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话,她也站起身来,盯着橘发少年的眼睛,委屈又愤恨地对他说,“早知道今天会说这样的话,当年为什么还要丢下我一个人!?” 被攻击的少年陡然语塞,他震惊得睁大眼睛,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来。 “现在我也很想听啊!就算是谎言也好!”少女的眼眸陡然湿润,“我也想听你说‘无月,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接你了’这样毫无意义的话!” 振振有词的控诉让满座哑然。 “明明知道有尸魂界,但凡对我上心一点,都可以从露琪亚那里打听到我的消息……但是,但是……你表现得毫不知情……为什么不承认呢,一护,其实你早已忘记我了……所以我们见面,你才表现得那么尴尬……” “你知道在尸魂界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可以接受他们拿我做实验,我也可以接受没有任何人对我有真心,我甚至可以接受那个混蛋利用我、杀了我!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接受你忘了我……” 无月的眼睛一片通红。 “你和你代表的世界,是支撑我在这里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我的希望背叛了我,我的世界就坏掉了……” 房间里的氛围和夜色一样静得可怕。 就在金发少女伤心得转身欲走时,沉默已久的少年终于开口。 “无月……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忘记过你,一天都没有……” “来到尸魂界没有去找你,一是因为营救露琪亚必须抓紧时间,二是因为……我没有脸来见你!” “我一直认为害你离开现世是我的错!不管是车祸还是被虚追杀,全都是因为我……那天约你到我家看书……一直没能告诉你,没有对你说句对不起……尽管在你死后我们还能像原来那样相处,但我依然欠你一句对不起……” “我心想发生了这些,你原谅我一次肯定不会再原谅我第二次……我我知道你想留下,也知道你舍不得父母!我都知道……所以我没能来见你……你该是有多恨我啊!” 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嘶哑,仿佛诉说着无人能懂得苦痛。 朋友之间的误会就在三言两语之间解决了,但压抑的气氛还是没有消失,明明谁都没有想伤害谁,可是迟到的解释和道歉,仿佛又把结痂伤疤撕开来,血淋淋地要众人再痛一遍。 事情还是那些事情。 但我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了。 那晚的收场并不愉快。 无月一个人在屋里关了很久,一护他们还要抓紧时间修行,训练时的爆炎和灵箭在空中此起彼伏,志波家忙着花鹤大炮的制造,所有人都身负重任。 只有刚刚复活又失去灵力和斩魄刀的死神少女浑浑噩噩、无事可做。 她已经原谅一护了。 但是没有办法克制嫉妒。 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终究没能重要过相识三个月的女孩。 看着耀眼明亮的星空,无月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人与人之间的了解程度,并不与时间成正比。 或者说,根本没有比例可言。 在一起打闹十年,也不比初见之人的救命之恩。 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我在你心中的分量。 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对等。 这种明摆着的事实,为什么等到现在才看穿呢。可能是因为面对重要人事的远离,谁都无法平静接受吧。 还不能洒脱地放手,对于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无月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在现世和尸魂界里许多人的身影。 从头到尾回溯一遍,也不难发现,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而已。把精神世界和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种话还和雏森说过。 如今自己还要愚蠢地重复一遍,和那位被蓝染洗脑的副队长,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可是,我应该还有难过的权利吧。 毕竟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引以为傲的灵力,可以保护我的斩魄刀,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们,甚至……那位杀了我,但真正意义上也救过我的命,帮助我一路提升的,队长。 可能我还拥有,唯一一座可以让我安息的坟冢。 是吧,凤凰寺同学。 天空开始出现天亮的迹象,所有人都睡着了,无月却无法继续留下。她趁着夜色尚未干净,独自踏上旅途,只给好友们留下一封信。 “一护,今天晚上是我不对,我应该向你道歉。” -- 第58页 “一直以来我都忘了,三年前的你,看到事故现场、面对朋友的死亡会受到怎样的伤害……那些日子一定很难过吧,尽管在我面前若无其事,也一定会有关上灯害怕得睡不着的时候。” “是我不该把精神世界寄托在别人身上,给别人造成那样沉重的压力。其实只是自己推卸责任的借口而已,是你的错,是你背叛我,是你造成这一切……这些话都只是,推卸责任而已。” “现在的我因为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所害,已经无法回到瀞灵廷了,继续逗留也只会拖你们的后腿,所以只有这一次,请原谅我的任性,原谅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又不想做出立场抉择而决定拒绝这一切的自私想法……我的生命终结在九番队的牢狱里……我已经站得太久了,只想找个地方躺下。” “最后,千叮万嘱,祝愿你们一路平安,也请你,一定要救出露琪亚。” “我的事,就请你忘了吧……” 西流魂街离润林安并不远,可是失去灵力的女孩连瞬步都用不了,乖乖用脚步丈量土地,花了半个上午才来到目的地。 如今的她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因祸得福,毕竟再也没有人能感应到她,无论发生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 润林安一如既往的僻静幽森,在她刚刚踏足小山林时,瀞灵廷上空的遮魂膜突然爆发出巨大的震动,一颗炮弹爆炸,碎片弹射而出,四散击向廷中三四个角落。 看来一护他们已经动身了。 无月站在山头,崖边的风在她身边来回旋转。她观望一阵,在路边拾起一根锋利的断树枝,走向林中那座无名的坟冢。 盛夏时节,草木茂盛。 周围的草皮已经将近一脚深,无月躺在绒毛般的草地上,看着天空随风漂浮的流云。 在苦练卍解的日子里,她疲累的时候就会这样躺在地上,和神川一样仰望无尽的天空。 神川会消失这点她早有预料,可是当最后一位可以倾诉真心的伙伴离开时,这颗心还是毫无意外地落入孤独与黑暗中。 明明和这个傲娇的家伙相处并不算愉快,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忍不住哭了啊…… “初从来都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所以即便是消失不见,他留下的怨念也促使我要抵达你身边……他到死都在兑现要保护你的承诺……” “为什么会产生实体化的替身攻击,因为卍解的终点从来都不是为你取胜,而是让你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回忆中,金发青年站在水天一色的夜空中,修长的身体逐渐幻化为透明的灵子,一颗颗向她的身体聚集。 然而失去人形的男子却望着她,笑得一脸洒脱。 “也和我约定吧,无月……这次,你一定不要再被任何人束缚,要活出自己期望中的样子……” 漂浮在虚空中的少女没有力气说话,她只能闭着眼,任凭眼泪往星空里倾灌。 微风轻拂而过,她感觉额心被落下冰凉一吻。 青年的声音逐渐在风中消散: “知道为什么雷电系的斩魄刀最后变成和水有关的形态吗?” “因为在他离开之后……你的心,每一天……都在流泪啊……” 无月的眼泪大颗掉下来,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只瞥见神川和初一模一样的面孔在空中消失。 她伸手去抓,手心里却空无一物。 黑暗在眼前散去,她才看见许久未见的织姬。 落叶归根? 这话怎么说出来连自己都感到心虚呢。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肯在我面前摘下面具了……”躺在草地上的女孩翻个身,面向被青草遮盖的坟冢。 “大概是不想看我在他面前流泪。” 阳光被大片的云彩遮住,灰色的阴影从天上掉下来,给草地上假寐的金发少女盖上一层被子。 她把脸埋入更深的黑暗中,喃喃自语: “初。” “我好想倒下。” “支撑我的东西都消失了,我只有倒下。” “可是我如何能倒下。” “我的背后,什么支撑都没有。” 她轻轻叹息着,关上眼睛、耳朵还有心扉,决意抛弃曾经拥有的一切。 流魂街内一派祥和,金发少女在风和日丽中逐渐进入梦乡,而瀞灵廷里风波不断,旅祸一行被迫分头行动,一护首先对战十一番队三席斑目一角,少年们的战争一触即发。 总队下达战时特令,命令所有死神严阵以待。 夜深人静之时,得知阿散井恋次被旅祸少年击败的消息而内心忐忑、无法入眠的雏森桃,不由自主地来到蓝染队长的房间。 待到夜色即将散去,身披羽织的棕发男子忽然从房间悄无声息地走出。 五番队队舍之外,银发青年的队长正等候在此。 “早上好啊,蓝染队长……”他微笑着打声招呼,和往常一样找个机会跟在蓝染的身后,“嫁祸给日番谷队长的留信已经完成,我们接下来就要去东大圣壁部署假死现场了吧?” 气定神闲地走在前方,蓝染却不以为然,他望一眼天边,低沉的嗓音在末晚的月光中弥散: “你先去吧,按照计划实行就好。” “诶?”市丸银诧异地发出声音,“您不一块去吗?” “我还有件事要去处理。”话音落下,男子宽阔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陡然消失。 -- 第59页 夜晚的润林安山林多少有点凉意,蓝染目光沉寂地行在小路上,不知不觉间衣摆都被草露沾湿。 山林的一处云开月明,向来平坦柔软的草地上居然躺着一个穿着死霸装但没有灵压感应的女孩身影。 蓝染停住脚步,疑惑地蹙起眉宇远远眺望了一眼,在夜色中辨出那似曾相识的金色头发时,他的瞳孔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无月? 他在心里反复呼唤着这个名字,嘴里却不敢吐出任何声音。 轻缓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向熟睡中的女孩靠拢。 嘭。 细弱的树枝在脚底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五感敏锐的女孩终究还是在他靠近之前,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了见面了见面了 第30章 踢他!怼他! 周围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夜色如常,除了云彩尽头露出白色的天光之外,其他地方和入睡前没有两样。 无月这样想着。 眉宇紧锁,眼瞳聚集,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 她还是莫名觉得有人正在靠近。 压抑的氛围越来越近,她一个激灵爬起身来,迅速环视四周。 果真空无一人。 但那种被人紧盯着的诡异感觉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她无法感受到其他人,但如果有人来到这里看到她了会怎样呢。 会有谁故意用鬼道掩盖气息接近她吗? 知道这个坟冢位置的,还有弓亲、一角,和曾经两位同学,以及。 蓝染惣右介。 想到这个名字,无月都觉得腹腔一阵扯痛。 当初杀了她的时候真是心狠手辣,以致现在的她宁可再死一次,也不想再见到蓝染。 待在润林安果然还是有风险。 俗话说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如此猜想,也不再耽误。 马上起身往瀞灵廷的方向赶去。 晨光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在女孩离开之后,一棵大树之下棕发男子的身形正在缓慢出现。 透明的曲面合拢消散在他的掌心中,他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背影,垂下眼帘在心中低叹。 果然是你,无月。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复生的,但看样子……灵力和斩魄刀,都消失不见了…… 是么。 他为了你,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天光开始透出薄雾蓝的明亮,蓝染敛去眼中最后一抹柔情,瞬步闪身,离开了润林安。 没过多久,在夜色完全褪去的黎明时分,瀞灵廷突响起雏森桃撕心裂肺地惊叫: “啊——!!!” “蓝染队长!!!” 呐喊声响彻天际,还在瀞灵廷之外的无月就能隐隐听到,她发觉事情不对,立即向廷内赶去。 见她穿着死霸装,道门守卫也没有多加阻拦,她侥幸进入,一路小心翼翼专挑无人的小道穿行。 因为突发事件确实令人不敢相信,她还是碰上不少巡逻的队士,但他们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空注意那个“忘带”斩魄刀的死神少女。 从他们那里,无月也意外听说蓝染惣右介队长惨死,被钉在东大圣壁上,极有可能是旅祸所为。 怎么可能…… 一护他们……杀了蓝染? 本来想□□四十六室揭发叛乱者的无月,此时也不得不先去现场确认。 她极不情愿地调转方向赶去东大圣壁。 精疲力竭地到达现场时,就看到护卫押走了雏森和吉良,日番谷队长向市丸银队长撂话,不准他伤害雏森。 这是什么情况…… 无月有些莫名其妙,再抬头看时,便眼见圣壁上挂着那个男人的尸体。 他的眼神涣散迷茫,身上、脸上渐满了血迹,鲜血顺着墙壁向下蔓延,红通通的一片像朱红的梁柱一般刺眼。 被这可怕的死状惊吓到,她下意识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但是等她再看第二眼时,竟出乎意料的发现,那惨死之人并不是蓝染。 那只是一具义骸。 一具精心制造的,和蓝染如出一辙的义骸。 惊觉到这点,无月猜测蓝染并没有被一护杀死,假扮尸体隐瞒众人的极有可能是他自己。 他曾经说过要推翻尸魂界,而如今整个世界都在旅祸入侵的事件中飘摇动荡,正好是他设计阴谋的最好时机。 这个家伙已经开始行动了,一定要抓紧时机,尽早揭穿他的诡计。 无月如此计,立马调头往尸魂界最高指挥机关奔去。 不愧是黑崎一护,入侵瀞灵廷造成如此巨大的动静,以致禁区都无人看守…… 奔跑在路上,金发少女心下默念。 这一路上畅通无阻,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夕阳西下,不知何处传来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无月走进禁区领域,在橙红的余晖中忐忑而行。 这天走了太久的路,她的脚掌和小腿都有写吃不消的酸痛感。 周围太安静了。 明明是温暖的傍晚时分,天边的云彩都还在奔腾乱涌,但踩在暖色的残碎光芒中,她的汗毛直立,冷汗一颗颗往外冒。 地下议事厅的门扉关闭着,女孩久久伫立在门边,发现里面听不到一点响动。 -- 第60页 门缝之中,有极淡的血腥味汨汨冒出。 快走! 无月心里惊慌失措,马上捂住口鼻。 已经来不及了,这里不是我可以呆的地方!快走! 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但奔跑已久的双腿在放松之时早已失去气力,此时此刻根本无法动弹。 她闭上眼睛做深呼吸,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可是就在睁眼之时一道宽大的黑影从后而来死死将她笼罩。 那一瞬间,无月感觉自己的心跳和血液都停止了运动。 她捂口鼻的手掌开始颤抖,逐渐连同肩膀和全身都陷入颤抖不已的惊慌之中。 身后的人竟笑出了声。 他俯下身来,凑到女孩的耳边,带着难以隐忍的笑意,用低沉而甜蜜的嗓音对她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无月……” 盘旋在耳边的温热气息,让少女周身一阵恶寒。 “你是特地来见我的么?还是说……特地来向中央四十六室告发我呢?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男子微笑着,伸出双手按在女孩身前的门上,让她完全置身于自己双臂之间。 “得知露琪亚在现世的位置之后,我就将他们全部抹杀了。庆幸你没有开门吧,见到义骸死状的你都惊恐至此,若是看到里面的场景……吓得哭出来怎么办?” “离我远点!你这个变态!”感觉自己被轻视,无月气急败坏地转身,张手就要给他一个结实的巴掌。 然而手势还没有落下就被对方灵敏迅速地擒住了手腕。 “呃!” 她吃痛地闷哼一声,手腕已被压制到头顶,被他紧紧按在门上。 “再乱动,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抓起来。”蓝染保持着他一贯温柔有礼的微笑,眉眼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今日的眼神中,还意外多出几分得逞之后的骄傲神气。 愤怒的金发少女忽然间冷静下来,轻笑一声,嘲讽似的对蓝染说:“在现世有种叫防身术的东西,为的就是这种被制服的时候使用的。” “哦,那你大可以试……” “嘿!” “呃!!!” 蓝染尚未完全出口的话被一声突兀的低吼声取代,无月用尽全力的一脚,长驱直上稳准狠地痛击他的要害。 身为一个男人的,要害。 紧抓着那纤细手腕的手掌突然收紧,另一只手用力地撑门上,手指弯曲、掌背冒起青筋,显示出它的主人正在忍受剧烈的疼痛。 蓝染低下头,嘴唇紧闭,眉毛拧成绳,连后背都微微弓起。 难以承受的恶痛叫他起了一阵颤栗的鸡皮疙瘩,脸孔瞬间涨成通红,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再抬头之时,那向来优雅绅士、游刃有余的面貌居然多出了野兽般不可一世的狂野。 仿佛刚才受到的待遇,是他人生之痛、生命之耻。 首次见到蓝染这副模样,无月难免胆寒,一时不敢面对他眼神中的躁郁,趁他还在痛苦中,她慢慢地挪动身体打算逃离。 “很疼啊……无月……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这真的是……很疼了……” 听到蓝染语气中的厌恶,金发少女顿住脚步,忽然冷哼一声:“那又怎样,你杀我的时候,不也没考虑到我疼不疼吗?” “关于这件事我的确欠你一句抱歉,但……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毕竟你在我心里,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蓝染的声音带着疼痛,但反应依然敏捷,话音刚落,他便迅速将无另一只手也死死按在门上。 “放手!信不信我再踢你一脚!” “你以为,我还会大意到再给你一次机会么?” 被偷袭的男人显然生气了,他骤然迫近挣扎中的女孩,俯身贴在她耳边,柔声而轻佻地对她说: “像这种很难受的时候啊……吃一点甜的东西就好了……比如说……你……” 如果愤怒有除了身体之外的表现形式,那无月头顶的火都要烧到天上去了。 但她早已发现,面对蓝染的挑衅和激怒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接、招。 要得功夫深,给他不做声。 渐渐地她放弃了抵抗,愤怒成一团的倔强神情里慢慢出现一点委屈。 蓝染意外她的举动,也察觉到一些微妙的情绪,竟也不再和她动手,松开手指的同时礼貌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站在逆光的位置,身体周围出现一圈明亮的橙色光晕,那张英俊的脸孔也在阴影中多出模糊的温柔,整个人看上去神圣温暖。 “奇怪啊,你好像没有任何可以与我对抗的力量了……” 两人之前看似水火不容,实则你来我往的暧昧气氛,在蓝染一句话后,变回过去的剑拔弩张。 然而带着心疼和遗憾的说话口吻只能让无月发出冷笑,“不要假惺惺地说这些,难道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吗?我的灵力、斩魄刀、朋友,全都是因为你失去的……你甚至还杀了我……” 她控诉了两句,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去直面对方。 “所以呢,你要开始报复我了么?看样子你还是选择了你的朋友们……可是他们让你失望了,不是吗?那个名叫黑崎一护的少年可是拼了命要把朽木露琪亚救出来,他还不知道吧,这些年来你待在这个地方究竟是过着怎样的生活,那些思念啊,根本没有一点传达到他那里……” -- 第61页 “不要试图挑衅我。”无月低声道,眼神逐渐变得凛冽,“我没有选择你,并不是因为我选择了一护,而是因为我选择了尸魂界。” “哦呀。”男子挑起眉头,似乎有些惊讶,“选择这个把你作为棋子和试验品的尸魂界么?” 无月侧眼看看他,神情带着鄙夷和不屑,“你总是喜欢把别人当笨蛋,究竟是谁害我变成实验品的,你心里一清二楚。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但它给予我的恩情是真的,给我第二段人生,教育我成为死神,创造了可以去现世与家人朋友重逢的机会。本来一切都是顺利的,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上去的确很有道理,能抱着感恩之心为尸魂界献身,真是崇高的情怀啊……”蓝染假装感慨,又忽然逼近一步,直视少女的眼睛,说话时不甘的语气还掺杂着莫名的期待,“那对我呢,我于你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你要怎样报答?” “呵……”无月不可置信地笑了声,“您在说什么笑话呢,蓝染队长,在您下了刀子之后,您认为您和我之间,还有恩情可谈吗?就算我不会因为被杀死这件事怨恨你,但至少那之前的一切都可以抵消了吧?我觉得啊,我和你互不相欠,谁也没有亏欠谁,谁也不需要为了谁妥协。” 少女冷淡的一席话让蓝染不太愉快,他的眼神像冬天的水一样在风雪中冷却下来,紧闭的嘴唇有意显示他此刻非常不悦。 “你刚才说话的态度,我不太喜欢。” “那又怎样,我喜欢。” “呵,无月,我杀了你一次,我还可以杀你第二次。” “来啊,俗话说了,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我没有筹码再复活第二次。” “你在威胁我。” “我在告诉你。” “我也可以让你痛不欲生。” “不要逼我再骂你一次变态。” “哦呀,复活之后好像嘴巴厉害不少。” “那是自然。我无法反抗你,除了一张嘴可以骂你之外,别无选择。” 两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然而彼此试探的锋利词句,却在蓝染一个偶然的失笑中,变成了意味不明的情话。 “以前怎么没能发现呢……” “发现什么?” “你很可爱。这点。” 夕阳已经完全掉入地平线了,残留的余晖和夜晚的蓝色光晕融合到一起,沾染了露水和凉意,逐渐消失在更深的夜色中。 天凉了。 无月却觉得双颊与全身不和谐的滚烫起来。 昏暗的光影开始淹没两人。 察觉自己耽误了太长时间,蓝染绕到女孩身边,轻轻地推开了地下议事厅的大门。 “我要去办事了,你最好跟我一起。” 无月皱眉,嫌弃地看着他,“我才不要跟你待在一起。” “是么,虽然我也不想勉强你……可是,在你死去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对自己许下了承诺……” “和我有关系么?我不是很想知道。” 女孩冷淡的态度并没有激怒蓝染,相反,他的眼神越发情深意长,就连说话的神情都变得温情脉脉: “我承诺了……如果你还能回到我身边的话,这次我一定不会放手,并且永远,都不会放手。” 他所展现的诚恳并不像在开玩笑,无月却心有余悸,始终不敢相信。她慌忙后退,不料再次被对方擒住了手腕。 蓝染的手掌滚烫,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和嚣张气焰,倒影着朦胧月光的褐色眼眸却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要你看着我,我要你……只看着我……” 天空近乎黑定。 两人的神态已辨不清全貌。 被限制行动的少女忽感重心偏移,整个人顺着手臂拉扯的方向倾倒而去。 黑暗的地下议事堂充斥着令人可怕的杀戮气息。 埋入鼻腔的是那人衣衫上沾染的花香。 她听见挺拔胸膛的背后传来阵阵失控的心跳声。 门扉轻轻地合上了。 后颈皮肤被他的手掌捂得发烫。 今晚的月光是铜锈色。 作者有话要说: 无月:不要怂,怼就完事儿! 蓝染:难道我不配甜文男主么? 第31章 改造 旅祸之役后,蓝染叛离了尸魂界。 与市丸银、东仙要,联手大虚使用反膜叛逃。 他丢弃了象征伪装的眼镜,以全新的,亦或是原本的面貌向着天空中的另一个世界前进。 “从今以后,我将立于天上”。 这是他留给昔日队友们的,最后一句话。 叛乱者蓝染一行三人通过黑腔抵达虚圈时,已经临近傍晚。 此处没有阳光与白日,依旧以荒芜沙地与黑夜之貌迎接几位新主人。 偌大的虚夜宫殿矗立在灰白色的沙漠之中,面向一轮惨白弯月,仿佛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沧桑变换。 这里曾是虚圈之王拜勒岗·鲁伊森帮的要塞,但其原主人被蓝染收服之后,便归于蓝染支配。 背叛尸魂界的这天,他在一众虚群的迎接下,走进了宫殿。 握于手中的,是原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制造并藏在朽木露琪亚体内的崩玉。 -- 第62页 “将两块崩玉融合,我就能得到完整的崩玉了……” 他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融合崩玉之后,带着另外两位同伙来到实验室。 整个房间弥漫着诡异的青蓝色光晕,在正中央的方形结界中,躺卧着一位金发少女。 她眼眸紧闭,呼吸平稳,已然陷入熟睡。 “呀嘞呀嘞,外面那么多材料,蓝染队长就是钟情这一个啊。”银发青年摆摆手,无奈说道,“神奈都已经失去灵力了,一个普通灵魂进行虚化,也不可能达到预期效果吧……就连对平子队长等人的实都失败了,这个小姑娘……” 被提及的现任虚王轻轻弯起嘴角,“我说过了,得到完整崩玉之后,她将会成为虚化实验的第一个材料。” 在两人的对话声中,躺在结界中的少女皱了皱眉头,迟疑缓慢地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泛着蓝色光芒的墙壁,听见旁边两个熟悉的嗓音,她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 她清楚地记得闭眼之前她还在尸魂界的中央地下议事堂里,那个男人将她拉进门内,在出其不意的拥抱中,被他一掌砍向后颈,她的眼睛开始失去焦距,紧接着意识也变得混乱。 那人怀中的香味还在周身萦绕。 无月茫然地望向上空。 可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蓝染和市丸银都在…… “无月,你终于醒了。” 疑惑之时,蓝染的声音从旁而来。 无月转过头去,看见身披队长羽织的棕发男人正向她靠近。 可是哪里不太一样。 啊,他把眼镜摘了,换了发型。 奇怪,为什么我要在这种时候感慨这种无聊的事情。 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无月似乎已经知道不会有好事,虽然有点烦躁,但有自知之明的她也不想与蓝染争执,开门见山地提问打断对方的问候。 “说吧,把我绑到这个鬼地方,到底要干什么。” 蓝染微微一笑,“鬼地方?虽然以这种方式把你带来的确不太合适,但这里……可是你梦寐以求的虚圈……” “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兑现和你的承诺,带你来到虚圈了。” 得知真相的女孩激动得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但身体各处都被莫名的压力固定,叫她无法移动分毫。 她挣扎两下,发现事情不对劲。 “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一秒的奋力全身化为乌有,她的神情很是不悦。 “只是帮助你进行下一步。”蓝染的笑容还是那样俊美得夺人心魂,他走到女孩身边,弯下腰来,缓缓逼近她,“你要在虚圈找到凤凰寺的灵魂,可没有灵力要怎样在这危险重重的地方生存下去。” “所以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应该感到荣幸,我正想帮你恢复灵力……毕竟,我可没空帮你寻找他,这件事还得靠你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要一个人去找……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自然。” 俯于无月上方的男人笑得人畜无害,甚至还有几分关爱晚辈的慈祥味道,“你尽管放心,恢复灵力后,你一定可以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要对自己充满信心哦……况且,我当初只是答应带你来虚圈而已,其他的恕不奉陪,现在我已兑现承诺,你也无权要求我在为你做其他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之间,两不相欠……” “你!”无月想给他一拳,但手臂动不了,就连手指都失去知觉。 “哦呀,怎么了,你好像非常生气……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蓝染继续保持微笑,伸出手来,用指背轻轻抚摸着金发少女气到发红的脸。 忽然间,他的眼神染上暧昧不清温存色彩,提出了无月不可能回答的问题: “难道说,你对我有所期待,想要我陪在你身边,直到寻回凤凰寺初的灵魂……” 无力反抗的女孩瘪了瘪嘴,把视线转向一边,压低声音狠狠道:“谁会期待那种事情,应该是期望你离我越远越好!” “哦,是么,那你尽管放心,我今天就是来帮你最后一次的。”蓝染挑起眉头,眼帘下垂了些,之前几分柔情倏忽消失不见,他直起身来,在无月面前摊开手心,一团萦绕着诡异紫色光芒的圆形珠体现身。 “这是崩玉,也是我进行虚化实验打破力量界限的重要工具……只要使用它,你的灵力就可以恢复,若是运气好,兴许还能获得比以前更强大的力量。” 对于蓝染隐隐自喜的小玩意,无月不以为然,她瞥了眼他掌中的东西,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不用在我面前炫耀,我对什么强大的力量不感兴趣。” “既然这样,那你就走出这个虚夜宫试试看,外面有成千上万的虚等着获得死神之力,来吧,向我证明,遇到他们你要如何脱身。” 无月皱眉,瞪他一眼,似乎表示“不想和你说话”。 蓝染再一次宽容她的脾气,带着哄骗和挟制的口吻对她说:“虽然你失去灵力,但不妨碍你依旧是个美味可口的魂魄,顽强聪敏又不容易动摇的你,正好可以填补他们内心的空虚。怎么样,要试试被吞噬是什么滋味么?” “你在威胁我!” “我在告诉你。” -- 第63页 一口怒气堵在胸腔,还要面对那张占了上风后洋洋得意的脸,无月感觉自己生无可恋。 “如何,要接受实验吗?” “难道我有的选吗!?”女孩气得就要跳起来打架了,“恢复灵力之后,你是不是还要我付出代价,像你这种人不可能做亏本生意吧?” “虽然我对于那些接受实验的虚的确有要求,不过……” 沉静的男子垂眸思索片刻,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诚恳用心地回答:“对于你,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你去什么地方,无论离开多远,每天都要按时回到虚夜宫,我要见到你。” “真的么?”未能察觉蓝染的别有用心,无月还单纯以为这个要求过于简单。 “是的,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乐意接受。”蓝染不觉眯起眼睛,忍不住猜测这个小姑娘脑子里正在勾画些什么。 无月沉思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蓝染微抬下巴,眼神沉着而倨傲。 “很好,事不宜迟,我们就马上开始吧……” 这个房间太空旷了,无月竟觉得有些冷。 她不去注意蓝染离开的动作,目光始终空洞地停留在上方。 说谎的人要吞千针。 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那诡异的紫色物体逐渐接近了,它来到视野正中心,像颗明珠一般挂在空中。 透明的圆壁里翻滚着柔软魅惑的黑紫色光辉,像燃烧的火焰,又像凶猛的海浪,亦或者像涌动的云彩,毫无形状,毫无章法,却又生生不息。 实验会不会疼呢。 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然而眼前的光芒越加刺眼,很快就让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就连思考也随之模糊。 隐隐约约听见千万人的声音骤然响起,亲切地询问她: “你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吗?” 无月欲言又止,微微张开的嘴唇吐不出任何字眼。 本来心甘情愿接受实验的,但遇到问句之后,她不禁陷入深思。 拥有强大的力量就可以保护自己吗? 或者说,我们究竟要变得多强,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可伤害总会一直存在,只要活着就不可能避免。 强大到如同蓝染,也不可避免。 因为“痛”,才是活着的证明。 无月闭上眼睛,沉重地叹息一声。 在一片由深到浅的紫色光辉中,她的记忆变成走马灯,一点点回溯后退,退到她还在五番队,又后退到刚刚进入灵术院。 无数鲜活的画面从身旁掠过,但她看不清也抓不着,只能目送他们远去,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彩色光点。 她像漂浮在半空又像淹溺在海底,整个人随波逐流,找不到落地的岸。 一直以来,她都在拒绝自己死亡的事实。 她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是,她忘了,自己是否还被那个世界的人需要。 这些愿望如果是单向的,就没有意义。 就像来到尸魂界的朋友们,和她终究是两个世界。 走马灯画面继续滑动起来,最终停留在无月遭遇车祸的当天。 胶片上有惊吓飞散的鸟群,有浓雾迷漫的天空,有她断裂的双腿,还有车里震惊到失去语言的金发少年。 “就停在这里吧。”她望着画面上熟悉的面孔露出淡淡的微笑。 忽然间,她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实验室中,静谧的蓝色光辉逐渐变成朦胧的烟雾。 “改造好像完成了呢。”市丸银看看房间中心,忽然用怪异的关西腔感慨道。 位于他前方的棕发男人一直屏气凝神,仔细注视着正在弥散的浓雾。 蓦然间,褐色眼眸中浮现一抹惊慌,他立即迈步挡住身后市丸银的视线,命令道: “银,转过去。” “哦呀?”银发青年不解。 瞥见被蓝染的身躯刻意遮挡住,但依然露出一点的,少女后背白净的皮肤,他瞬间了然,边转身边懒懒应付道:“是是,蓝染队长。” 烟雾愈渐稀薄,崩玉的主人大步向前,迈步同时迅速脱下白色羽织,走向现出身形的金发少女,一展单衣,将羽织披在她不着寸缕的身体上。 “你还好么,无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死霸装也消失了……” 金发少女跌坐在地,双手在地面上无措地摸索。 男人为她披上的外衣让她感到安全了些,但依然不够,她放弃了徒劳的找寻,扯住两边的衣襟,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为什么……不开灯呢……” 少女颤抖的声音久久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 在场三人都面露惊色。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蓝染正想整理她耳旁的碎发,听到出乎意料的问句之后,他的手指无措地停在半空中。 她的头发变长了些,已经垂到胸口以下。 回过神来,蓝染继续帮把她头发别向耳后,看见那双被长发遮住的琥珀色眼瞳时,他蓦然惊诧得愣住。 曾经光彩熠熠、顾盼生辉的明眸,此刻已然昏暗,变作人偶的玻璃眼珠般空洞无神。 沉静如海的男人再也无法淡定,他轻轻捧住女孩的脸,让她直面自己。 -- 第64页 “你……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找个由头抹消仇恨,然后正大光明的甜一会~ 第32章 暧昧 崩玉首次实验结果出来了,神奈无月的灵力没有恢复,虚化无法进行,甚至还失去了视力和双腿,以及—— 她在现世遇难之后的所有记忆。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见的结局。 就连现任虚圈之王也在失败中备受打击。 他开始怀疑自己大费周章得到的浦原喜助的崩玉,是不是赝品。 为了辨知真相,接下来几天,他使用崩玉让数百只不同级别的虚进行死神化实验,无一例外,他们都超越自身能力,脸上的虚面破损,成为了名为“破面”的全新存在。 可是,谁也没有出现她那种问题。 这到底是为什么。 蓝染越发困惑。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市丸银悠悠一句话,让他恍然大悟。 “神奈现在的状态,不是和她身死的情况,一模一样么?” 是啊,怎么能忘记这件事呢。 蓝染倏忽想起来了,他曾经调查无月时,在她的死亡报告上看见的内容。 神奈无月并非死于车祸现场,她在遇难后被紧急送去医院,但因为伤势严重,手术过后苟延残喘了好几天才离世。 腿伤已经无法修复,大脑经过撞击,导致视神经受损,医生判定终生失明。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应该是回到了死亡当时的状态。 为什么要回到当时。 是因为她的内心,渴求着死亡,渴求着……结束这一切么…… 但□□受伤,并不会影响灵体的完整性啊…… 果然。 唯一的理由,就是那个女孩的内心,拒绝了崩玉。 这是来自崩玉的惩罚。 得出未知真假的结论后,棕发男人无奈扶额,沉重的叹息起来。 这个倔强的家伙,还是无法完全信任我。 此时的虚夜宫里正在进行破面前十刃的排名试炼,如今已到了选拔第七刃的时候。 观战的银发青年打了个哈欠,眼神幽幽飘向王座上发呆的虚王。 忽而轻笑一声,他故意跳高声调,调侃对方:“唉,明明真心想帮她恢复灵力,没想到居然弄巧成拙,真是郁闷啊,郁闷……” 拖得极长的尾音被蓝染犀利的目光打断,市丸银不好意思继续,眯着眼睛装作若无其事,向一旁的东仙要靠拢。 “嗯?你怎么突然靠过来了……” “啊,那个……不知为何,有点冷……” 不容置喙的倨傲视线逐渐从青年身上收回,再次投入到前方的战斗当中。 但是蓝染的思绪,却无法聚焦在当时。 他反复思量市丸银的话。 真心想帮她恢复灵力? 事实的确如此。 可目的又是什么呢?仅仅是要她去找那个人的灵魂么? 你还是太年轻了,银。 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你伤害她而已啊。 蓝染轻轻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似有若无。 他早就发觉不对劲了,这个接近他,看似听话无比的天才青年。 其实是为了杀他而来。 如此以来,被他优待,又失去灵力的无月就会遇到危险。 市丸银已经看出无月非同一般。 现下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她变得强大,即便是自己缺席的场合,也能轻松自如的解决难题。 蓝染是这样计划的。 但他实在没料到她居然拒绝了崩玉。 想到此处,他再次扶额哀叹。 无月失去的眼眸和双腿,他已经扔给之前选拔出的第八刃破面萨尔阿波罗了,要这个喜欢研究的炼金术师,想办法解决女孩的问题。 但是失去的记忆,蓝染有些为难。 既然过去已经被遗忘,那我们就创造新的回忆吧。 他如此以为,招呼两位同伙继续关注试炼选拔的战况,自己却麻利地起身,往宫殿里赶去了。 那天实验失败之后,他就把金发少女送到了自己居住的寝殿里面。 他用曾经的羽织把她捂得紧紧的,抱在怀里,承载着众人诧异的眼光,坚定而迅速地从一群十刃候选的虚群中穿过。 以前只看到女孩的身姿轻盈,却没想抱在怀里,轻飘得让人怀疑她是否就要变成羽毛飞走。 蓝染只觉心头有些难受,他低下头来,对怀里紧张到缩成一团的少女说: “不用害怕,无月,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谨慎而深情的口吻,让女孩的神情有过一瞬的凝滞。 她似乎在怀疑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蓝染了然,也不作任何隐瞒。 每天忙完破面的事后,他都会和无月聊些两人的过去。 告诉她现世、虚圈、尸魂界的一切,诉说她以前是如何叱咤风雨、意气风发,甚至连自己曾经利用她的事,也全盘托出。 这也是蓝染自己从未料到过的坦诚。 无月却只是笑笑,告诉他: “那些我都忘了,就说明是不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永远不会忘记。” 她忘记了他们之间经历的一切,包括对他咬牙切齿的恨意。 -- 第65页 本应感到庆幸,但不知为何,他每每想起总觉莫名其妙的伤感。 她甚至忘了。 自己被他如此重视的理由。 听完她的话,蓝染终于明白这股伤感的由来。 因为不重要,所以才会忘记。 因为他不重要,才会被她忘记。 在心里横冲直撞的,是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成为虚王的男人似乎有些不甘心。 现在把她丢到虚夜宫的外面,她也能平静地等死吧? 不满意自己在无月心里受到的冷落,他的思绪开始开小差。 选拔第七刃的这个夜晚,他和往常一样回来,但是身后,却多出了一位粉色短发、配戴眼镜,面貌和举止都看上去优雅端庄的男性。 “这位是最近十刃中刚刚确认席位的NO.8萨尔阿波罗·格兰兹,今日来为你检查身体。” 虚王声落,话题中的男人便走上前,拉起无月的手。 正要给她吻手礼时,一道强大灵压逼迫而来,萨尔阿波罗眼露惊色,被迫停下了亲吻的动作。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神奈无月。”金发少女将自己被这位陌生男士抬起的手,迅速收了回来,“我也不太习惯这种礼节,还请谅解。” “啊?”粉发男子诧异地挑眉,忽然明白过来,蹲下身来望向无月,笑着说,“是我唐突了,忽略了这样做会让那位大人……不太高兴……” “尽快完成检查吧,这里不是你可以久留的地方。”蓝染接过话头,平稳的声线里隐隐露出几分威严。 “是是。”萨尔阿波罗不满地应付两声,开始投入工作。 他检查完无月没有知觉的小腿和脚,尔后,困惑地皱着眉头,又测试了一下她的眼睛。 “看样子灵体并没有器质性的损伤呢……出现问题的,不是身体,而是意志本身。”优雅的男人得出结论,抱起双臂,一只手轻轻地点着自己的脑袋,语速缓慢地说,“就像一种催眠,对你说‘你看不到东西,也不能走路哦’,你把它当成‘真实’,由此将自己封印起来了。” 听完萨尔阿波罗的话,金发少女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既然身体没有损坏,那就说明有复原的希望。”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那如果……我回到人类的身体,是不是就可以看见了呢?” “人类的身体?”粉发青年不解地睁大眼。 “是的,蓝染队长提起过这个……”无月微笑着,整个人看上去静谧而幽森,“和人类体魄相似,可以容纳魂魄的……一种名为‘义骸’的东西……” 陌生的名词让虚圈的科学家有点好奇,思考的模样里还有意外想要挑战的意思。 “从理论上来讲,灵体不受损伤,换一种具有可视功能的容器,的确有希望恢复视力。但那也仅限使用当时。况且……” 听出青年的犹豫,无月不禁有些担忧,“很难制作,是么?” “呃……到也不是不能……”萨尔阿波罗把头发拢到耳后,瞥了眼旁侧沉默的男人,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只是我没有接到这个命令……” 原来如此。 无月心下了然,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没关系,我现在没有特别需要那个……” “是么……”优雅青年应声,继续抚摸着头发,探寻般的眼神一直在女孩身上游来荡去,似乎想从那温婉的笑颜中找出喧闹的纰漏。 “既然检查完成了,那你就尽快离开吧。”安静许久的蓝染忽然发言,“在继续闲聊下去,就不是释放灵压那么简单了。” 不明白状况的金发少女茫然地眨眨眼。 整理完头发就要离开的优雅青年,皱着眉头,无比厌烦地扫了眼这位蓝染队长,强行客气地应声,“是,我这就走。” 干脆利落的脚步响起,无月转向他离开的方向摆了摆手,“谢谢你,格兰兹先生。还有,再见。” 简单而礼貌的告别语让萨尔阿波罗停下脚步,甚至回头望了女孩一眼。 呵,小丫头。 他在心里轻哼一声,回过身来就往外面走,又怪异地抬起手来做出道别的手势。 “再见。”他说。 文雅到略显变态的科学家消失了,之前一直强忍着没有发脾气的蓝染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你不用对他这样客气。” “为什么。”无月不解。 棕发男子看她一眼,语气淡淡地回答:“因为是上级和下属。” “是吗?可他是你的下属,并不是我的。” “哦,你这话是表示为了尊重我所以才客气地对待我的下属呢,还是说,因为不是你的下属,而感到遗憾呢……” “只是陈述我所知晓的事实而已,你可以不用想太多。” “嘛,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更多的浪费在我身上,如何呢……” 男人的语气中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那就请你,继续告诉我……那个金发少年的故事吧……”无月保持着礼貌而淡漠的微笑,静静聆听着蓝染走到她面前又突然顿住的脚步声音。 这位睥睨虚圈的王明显犹豫了,一阵安静的挣扎过后,他终于把自己曾经想隐藏的秘密,告于她知。 对于蓝染全数交待的一切,无月只有一个问题。 -- 第66页 “你应该知道,告诉我这些,我可能就没有办法原谅你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你也可以骗我的,不是么?” 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了,失明的少女还是提出这般疑问。 月光流淌在柔顺的金色长发上,她的眼神空空毫无生趣,但那安宁而温柔的姿态让一旁的棕发男子根本移不开眼。 “我已经是一个伤害你的人了……不能再继续做一个,欺骗你的人……” 他轻轻闭上眼睛,在心里叹息了无数次。 “原来如此……你应该也后悔事情变成这样,因为你说话的口吻有点遗憾,还有……蓝染队长,你为什么要叹气……” 蓝染讶异地睁开眼,尽管是自己要求的,但听见她说“队长”二字,这颗沉寂已久的心,还是出乎意料地跳动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叹气……” “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到了……心里就会变得清明起来吧……”无月的笑容在月光下清透如水,她朝着蓝染的方向,笑得毫无负担。 “你是在可怜我么?因为我所经历的一切?” 男子沉默着,没有给出回答。 “不要这样沉重。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虽然失去了视力,但比起从小失明的那位东仙队长,我好歹看到过自己所生活的世界,这样一想,就感觉幸运多了……况且,明明已经死去的我,还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活下去,还能感受到风和月光,找到交流的对象,这不也是一种幸运吗?” 蓝染闻声哑然失笑,他万万没想到曾经倔强非凡的女孩能说出这种来安抚他,“你这是在对比中得到慰藉了么?” “当然,我们总会在别人的伤痛中找到安慰。”无月露出极其浅淡的微笑,身着蓝染用崩玉制造而成的虚夜宫装,棉白色的复古长裙和倾盆而下的月光,让她看上去愈加纯洁无瑕。 虚王的目光静静的,静静地落在金发少女的身上。 “……你,变了好多……” “是的,蓝染队长。”无月微笑着,空洞的目光爬向对方挺拔轩昂的身躯,“人总是会变的,人,也是善变的。” 月色静谧。 独属蓝染的宫殿,根本无人打搅。 他凝视着一尘不染的少女,遽然踩着满地的银光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对方有想抽离的意思。 但他不准。 挣扎两下的手掌还是安静下来。 无月困惑地笑了声,“每次你这样靠近,都会让我怀疑,我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法确定答案的蓝染,再次沉默。 他徐徐抬眸,望着少女被夜色亲吻的纯净面庞,心底依旧叹息不止。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一个濒死的老人。 被爱人的笑容一遍遍提醒着,当初所有为她心动的瞬间,是怎样璀璨夺目。 “无妨,我也不清楚……我们的关系……”他久久注视着眼前的人,用沙哑而温柔的声音对她说: “我唯一清楚的是,现在的我,只想和你……确定关系……” 夜晚的沙地,弥散着阵阵寒意。 英容俊貌的男人沉默着,轻柔地调整手势,修长的手指缓缓贴入少女的指缝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小说名字应该改成: 蓝染今天恋爱了吗 第33章 抚摸 “虚圈”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很美好的名词,感受过这里的罡风和沙地之后,无月连想象的意愿都淡了不少。 但她还是时常好奇蓝染的样子。 在那个月夜里,要与她十指相扣,问她是否愿意和他确定关系的男人,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 可能是因为她干脆的拒绝,并表示自己不会原谅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导致蓝染心情不好,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失去记忆的确让人心慌,但无月清楚自己是个慢热的人。 即使蓝染所言非虚,即使在她手足无措的瞬间他第一个出现,即使抱她在怀,他的肢体语言更加心慌意乱。 但介于他过往的所作所为,无月还是无法轻易相信。 近些日子,她的生活起居,蓝染安排给了一位名叫赫丽贝尔的女性破面。这位破面小姐带着三名从属官时常出现在她居住的宫殿里。 她们为她穿衣,为她洗漱,为她梳头打扮。 但没人和她交流。 日渐娴熟的问好与道别,并不能拉进“主仆”之间的距离。 她就像精致的人偶一样,只能坐在萨尔阿波罗制造的轮椅上,静静地感受虚圈的寒冷萧瑟。 长久生活在黑暗中,会让人淡化对时间的感知。无月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几天没听见蓝染的声音了。 她闭上眼睛,在身后的赫丽贝尔为她梳理头发的轻柔动作里,渐渐勾勒出起蓝染说话的模样。 他讲话的语速不快,像生怕她听不清似的,一字一句,徐徐道来。 这种温柔让无月感觉到自己被尊重。 毕竟看不见的人,只能用耳朵来感知世界。 那位被破面军团用“大人”来称呼的男人,有着异常优雅动听的嗓音。 低沉,浑厚,偶尔带着似有若无的性/感以及虚伪的柔情。总之,是可以让一众少女破面为他倾倒的,极其具有男性魅力的声音。 -- 第67页 成熟且高贵,俊美而阴沉。 这是无月心中对蓝染样貌的猜测。 从许多少女破面那里她也得到了印证,但不能一睹美人芳容,着实有些遗憾。 蓝染未有现身的这几天,她偶有想起,却并不想念。由于沉默太久,导致每天见面的赫丽贝尔都忍不住怀疑。 “神奈大人,您心情不好吗?” 从黑暗中回神,无月揉了揉眼睛,把头歪向一边,“只是感到无聊而已……还有,可以别叫我‘大人’吗,听上去不太习惯……叫我神奈就好……” “可是……蓝染大人……” “就按神奈说的办吧,赫丽贝尔。”门口传来破面军团另一位上司的声音。 四位破面小姐致礼,齐唤他“东仙大人”。 身穿无袖白色长袍,披着脏辫的褐肤盲人,捧着一束半开的粉白莲花走了进来。 清新甘甜的花香随着他的步伐,在房间里缓慢弥散开来。 “这是适合夏天的花朵,蓝染大人说,你可能会喜欢。”东仙的声音恭敬柔婉,却不带多余的感情。 无月听见他踱步到窗前,把花枝放进瓶中的声音。 “谢谢你,这个味道,应该是莲花吧。” “是的,用嗅觉辨别物体,进步很快啊,神奈。” “没有这回事,是东仙队长教导有方。”无月客气地把表扬回送给褐肤男子,转过头,向着花瓶的位置做了两次深呼吸。 虚圈感受不到四季变化,蓝染细心,会给她送来一些现世的时令水果鲜花,让她能通过气味,分辨出现下的节气。 虽然,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现就是了。 完成梳洗和清扫日常任务的姐妹团,致礼过后很快就离开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位盲人。 无月的注意力突然从花朵上转移,她放下手中的莲花瓣,一脸兴奋地拍拍手,摸索到东仙的衣衫后一把拽住,用从未有过的期待口吻对他说: “东仙队长!现在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了!让我们来做一些有趣的事吧!” 纳尼! 盲人队长被这话惊吓到瞬间石化,在无月不住地催促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点点往外挪动步伐,并回答她:“有趣的事啊……呃,这个……你还是找蓝染大人吧……相信他一定很开心……” “不行。”无月拒绝得相当干脆,感觉到手中的衣物在向外抽出,她马上用力把它扯了回来,“这件事只有你可以教我。” “诶——!?”东仙失态地叫出声,又马上捂住嘴巴,无比惶恐地低声说,“神奈啊……你难道没有听到,蓝染大人在外面拔刀的声音吗……” “没有啊,再说他为什么要拔刀。我只是想问你确认,盲人判断旁人外貌的方法而已。” “诶?这个就是你说的,有趣的事?” “是的。”无月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最近太无聊了,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说,了解周围人的长相……盲人不都是通过触摸来感受物体的吗?可是碰到脸就能确认长相吗?我不太明白其中的技巧……所以想请教一下,学会以后,还可以玩玩摸脸猜人这样的游戏……” 听完女孩的解释,东仙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来如此,这种事情一开始就要说清楚啊……” “抱歉,害你误会什么了吗?” “呃……没有……应该是那位大人误会什么了……”东仙定身,再次清理干净脸上的冷汗,搬了把椅子过来,对无月说,“我可以教你,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少女高兴地应声说好,抬起手来做了一个抓取的姿势。 “那个,神奈……你之所以想练习这个,是因为好奇蓝染队长的长相,对吧?” “是的。”无月毫不避讳,干脆地点点头,一脸慎重地解释道,“我知道他是一位美人,说话的嗓音低沉淳厚,胸膛厚实,手臂精悍,但心跳很快……我能想象出他走路的姿势,我也知道他呼吸的频率和身体的温度,我甚至知道他手指的长度和指甲的形状……” 她轻轻地低下头来,“可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月光依旧是浅浅的白蓝色,从狭长的窗口探入,匍匐在金发少女的全身。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尽快开始吧。”东仙的声音在风中越加稀薄,“先感受一下你面前的这张脸……从额头开始,慢慢摸索每一个部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所有你能感受到的东西,用你认知中的词汇表达出来……” 我面前的这张脸…… 无月思考前辈的话,慢慢探出手来,在碰到东仙之前,突然被他抓住了手掌,贴向他的额头。 咦,东仙队长,意外地很主动呢…… 她心里默念着,按照建议,从手指碰到的额头开始向下游移。 “额头饱满,皮肤平整光滑……眉毛,是剑眉么?感觉还有点飞扬锋利的样子……”无月一点点感受着手中的脸,自己的眉宇也慢慢紧蹙起来。 “鼻梁高挺,眼窝也有点深……眼眸的形状,是狭长型的……睫毛浓密……哦,鼻尖意外的很精致呢,我还以为是壮汉那种粗犷的鼻头,没想到是个美人型……” 提到“美人”二字,无月自己都顿住了动作,她的手指已经抚摸到东仙的嘴巴,指尖所过之处温润柔软,曲线分明。 -- 第68页 那是薄情之人特有的薄唇。 他的唇角朝上,脸颊的肌肉微微收紧。 他在笑。 这……不太对劲…… 忽然间无月手忙脚乱,立刻收回手臂。可面前的人速度更快,在她有撤退意图之初,就已牢牢握住了她的手掌。 感受到那股力度和体温时,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身前的男人控制着她的双手,缓慢地沿着他的下颌线滑动。 那里是削瘦的脸骨和挺翘的下巴。 接着他让她的指尖缓慢移动到带着呼吸节奏的喉结,然后是锁骨,最后落在他的脖颈两侧。 一系列寻常而又暧昧的动作,让盲眼的女孩满脸通红。 “你还满意么,对于……我的长相……”男人问她,低沉的嗓音根本压制不住满溢而出的灿烂笑意。 “蓝……蓝染,队长……” 在金发少女惊诧羞愤到语无伦次时,蓝染忽然靠近,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坐立的腿下穿过,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女孩吓了一跳,她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抱住男人的脖子,“你,你……” “不要害怕,无月,我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你可以不用,抱得这样紧……” 这到底是调侃还是慰藉啊! 无月内心咆哮,立刻松开手,还不忘在始作俑者的肩膀上打上一拳。 “哦呀,生气了么?”高挑的男人垂眸看看她,满眼都是喜爱,“你果然还是你。” 红脸的女孩默不作声,她没法叫蓝染松手把她放下,因为无法站立的她只能倒在地上,要是蓝染突发恶趣味要她走一个给他看,那她估计要气愤到晕倒。 他抱着她,往走廊里走去。 “无月,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么……” “什么话。” 蓝染忍不住笑意,“你知道我的声音心跳……温度和手指……这让我,有点开心呢……毕竟我之前都不知道,你竟然这样仔细地……感受过我……” “什么叫感受!你这是……故意曲解!”无月红着耳朵根,尴尬到要从他怀里蹦出来,“我只是知道!只是知道而已!” “是是,你只是知道……”蓝染用言语敷衍着,眼神却依然宠溺。 无月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不清醒,抱着她的男人好像走得更快了,她不免疑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中年男子看她一眼,从一片银色的月光下徐徐走过,打趣着说: “当然是带你去做一些……有趣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蓝染这个人就喜欢说骚话,什么“吾等前方,绝无敌手”咯,什么“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没有使用镜花水月的错觉”咯。 所以对无月也是这样的,就喜欢打打嘴炮,唬唬人,实际上啥也不会做。 私以为,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不管你爱他与否,不管他爱你与否,都会给你带来伤害。 他太接近于神明了,神明与凡人的差距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但他目前对于无月,还是在尽量避免这些。 矜持和贵气他还是有的, 这两天思考了一下对他的看法,只能期望自己不要写崩。 第34章 想念 怎么回事!? 我和东仙的对话,他,他都听到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知道你和东仙的对话。”回响在寂静走廊中的声音和语气,莫名多了几分自喜,蓝染轻笑一声向无月解释道,“只要我没有忙破面的事,我就在你的房间。” “哈!?” “别这样惊讶,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赫丽贝尔她们从来不和你聊天呢。” “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因为你拒绝我那件事生气了,一直不想来见你,对吧?”蓝染打断怀中女孩的话,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慢慢走近旁边的墙壁。 “我没有生气,无月,我只是……有点难过……当然,也只有一点点而已……所以我想知道,见不到我的日子里,你会不会想我……” “你今天话好多啊!能不能先给我把椅子!我!”女孩的声音越发尖锐,推攘着蓝染胸膛的手臂也越发用力。 她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男人正在调整抱她的姿势。 “不能,除非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蓝染移动双手的位置,以一种拥抱的手势牢牢禁锢住无月的双腿,让她必须和自己面对面,在她挣扎着推打他时,又毫不客气地将她压向墙壁。 后背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让金发少女瞬间噤声。 “告诉我,这些日子里……你有想念我……” 男子低沉沙哑的低吟声缓缓扑向女孩的耳畔,含糊不清的吐息昭告着他内心忐忑的期待和不安的躁动。 “我……只是,只是想起过你……但并没有,想念你……” 他几乎要把她半张身子挂到腰上了,无月还是说不出他想听的话。 再次被拒绝的男人哑然失笑,他忽然贴近无月,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轻碰着她的鼻尖。 “是么……但愿你没有骗我……因为这样,就已经足够让我受宠若惊了……” 窗口的月光将蓝染的身影刻画的棱角分明,他温热的呼吸向少女的唇边弥散。 -- 第69页 “总有一天,‘想起’会变成‘想念’,我愿意等到那天,我也可以……等到那天……” 心脏在他碰到自己的瞬间爆炸似的跳动起来,无月只觉血液供应不足,蓦然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感知到怀里的人紧张至此,蓝染忽而坏心地笑起来,打破这暧昧的距离,慢慢靠近她的耳边,用一种玩味而愉悦的声音对她说: “我总算是发现了,其实无月你……在某些方面,真的略有晚熟……不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地,教你……” 温热的呼吸游丝一般在耳边盘旋,女孩心中懊恼又气愤,终于鼓起勇气来在他宽厚结实的肩膀上一阵痛揍。 “这点力度不足以弄疼我,你要加油哦。”蓝染的声音不经意颤抖着,几乎憋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好气!这个男人怎么就这样游刃有余、难以激怒呢! 郁闷之际,棕发男子的声音从旁悠悠而来:“不要再露出这样楚楚可怜,像小鹿一样无辜的神情了……意外的,让我更想欺负你……” “你才是!不要再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和我说话……”少女的脸皱成小小的一团,比蓝染话中的模样还要多出几分可爱,“话说回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哦?你终于想起这个问题了么?”傲慢的虚王望了眼出口,浅笑道,“马上就到了。” “如果不是你耽误时间,我们早就到了。” “呵,你这灵活的表达能力,总让我怀疑你是否真的失忆……本来前些日子,你乖巧到让我觉得成长飞快,没想到才几天就暴躁起来……” “不好意思,让您老失望了。” “别这样生疏地和我使用敬语。” “那可不行,你的年纪可比我祖先还大。” 女孩一句话精准击中了虚王的心房,让他先前神采飞扬的状态瞬间冷却下来。 “你再这样放肆,我就……” “啊嘞?天好像亮了……” 蓝染的话被打断,他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怀中的女孩向天空伸出手。 “有温度,是太阳啊!蓝染队长,你带我来到现世了吗?” “不……不是,现世……”注视着一脸开心的无月,男子讲话的声音竟不可思议地局促起来,“这是,萨尔阿波罗的建议……他说利用日夜光线差,有助于你视线的恢复……所以,我在虚夜宫里,制造了一片天空……” 本以为无月不以为意,没想到她竟然惊讶得表扬他,“好厉害啊!在宫殿里面竟然能创造天空!这个叫什么名字!” “呃……就暂时叫它,人造天盖吧……” “是么,好奇怪啊,蓝染队长竟然还是名研究人员……”无月说罢,一只手撑在蓝染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高高地伸向天空,满眼笑意地对抱着她的人说,“我能感觉到,沙子被阳光炙烤的味道,还有风里阳光的温度。” “谢谢你,蓝染队长……” 她收回手掌,贴在男子的脸上,轻轻抚摸他的面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也是第一次满心欢喜地向他致谢。 一时之间,蓝染都忘记该怎样回应。 惊滞许久之后,他才失措地笑出声,望着怀中仰面感受热风的女孩,心里没来由地默念道: 无月,你真的,特别容易因为这些小事开心…… 风声带着日光与缠绵悱恻的气息,把一阵阵心跳声逐步放大。 虚圈依旧是冰冷的,但因为某个人的努力,通过失明眼眸也能感觉到日光的女孩,心里渐渐温暖起来。 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怀抱。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感到安心。 哪怕这是假的。 无月沉重地闭上眼睛。 是的,哪怕这,都是假的。 手指在无数次触摸中变得更加灵敏,不管是物质的分辨,还是形状的刻画,都以不可预估的速度进步着。 夏季还没有完全离开,无月就把宫中的物件摸了个遍。 从市丸银那里听闻,蓝染已经造出了许多接近人形的破面,十刃的正式队员也基本安排完成,她高兴地拍起手来,说自己练习这么久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经过无数次申请之后,她得到了可以确认十刃长相的机会。 尽管不想和“蓝染大人的女人”扯上关系,但在上司的命令以及好奇心的驱使下,十刃一行除了前任虚王拜勒岗之外,其余九人都来到无月居住的宫殿…… “左边脑袋留有骨质的破面呢,眉头有点鼓起……看样子总是不太开心……虽然五官清秀,但是眼睛下面的皮肤……就好像,眼泪流下的痕迹把皮肤浸润了一样,比其他部分要更冰冷一点……诶,这张紧闭的嘴巴也在表达不满……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虽然我说不按照十刃顺序来玩游戏,但我猜你也不想第一个进来吧?十刃No.4,乌/鲁奇奥拉·西法先生。” 黑发绿眼的清俊少年抬起眼帘,直视面前抚摸着他下颌的白裙少女,声音不带温度地回答:“首次见面就能判断出对方身份,的确是值得认可的洞察能力。至于我为什么要第一个来,首先蓝染大人的命令,其次,我认为早点开始就能早点结束,省去那些不必要的等待时间。” “是吗。还真是坦率的性格。”无月微笑,手掌渐渐从对方的脖颈滑向肩颈,“你好像很瘦弱,肩膀细窄,这种体格应该和高个的女孩差不多。” -- 第70页 少年没有回答。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 金发少女接着提问,“眼睛是什么颜色。” “深绿。” “头发呢。” “漆黑。” “皮肤呢。” “苍白。” 尽管看不见少年,但琥珀色的眼还是微微睁大了些。 “这种配色,感觉很清冷,却又意外地充满撞击感。”无月继续保持微笑,空洞的眼神在落在少年眼瞳中。 “看样子……充满撞击感的是外表,清冷的,是内心。” 乌/鲁奇奥拉盯了她几秒,“今天蓝染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在研究室,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所以呢?” 少女浅笑的反问让他不知作何应对,竟然回避了话题,起身就往门外走。 “既然审查结束,我就先回去了。接下轮到萨尔阿波罗,他好像很期待见到你,和我争抢了第一名的位置。” “真的么,听上去好像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既然如此,西法先生请慢走,想象图我完成之后会送给你。今天也辛苦了。” 碧眼少年冷淡地看她一眼,“顺便一提,不要用人类的方式称呼我。我不喜欢。” “这样啊……”无月听着他离开的脚步若有所思,“那我就叫你‘小乌’好了,比乌/鲁奇奥拉念起来简单多了,而且……更像是小宠物的叫法,不是吗?” 奇怪的名称让少年的眼神多出几分不满,但他也没有争执,仿佛默认了一般,径直离开了无月的居所。 接下来进门的便是先前有被提及的萨尔阿波罗。 被无月摸完了脸,并得到“优雅”、“美男”、“精致”等一系列褒奖词汇的评价,这位男士入内之时不耐烦的神情竟变得闪闪发亮。 在无月询问No.8编号位置后,他忽然心血来潮,两眼闪烁着诡异而迷离的光芒,微笑着问女孩要不要知道他虚洞的位置。 “我的虚洞和编号啊……长在一个,你非常意外的……地方……” 粉发青年笑意幽森,弯下腰来,双手移直下/腹,轻柔地撩起上衣倾斜状的衣摆,露出腹部的黑色腰带,在一片明朗的日光中,缓慢地逼近困惑中的少女。 第35章 豹王 “嘭——!” 猛然间一股强力的灵压奔袭而来一举将墙面击溃,一道白蓝色的影子于突然爆起的灰尘中,向萨尔阿波罗飞速冲来。 入殿时卸下防备的优雅青年反应迟钝了一秒,竟被突然闯入的人反身一脚踢在脸上。 “啊——!”巨大的惯性自脸部冲向全身,他惊愕地失声嚎叫,在疼痛中,如同流星似一般从窗口飞了出去。 随着一道惊艳的弧线掠过天际,“啊”的叫声渐远渐小,最终化成沉闷的撞击声砸在阳光下的沙地里。 “嘁,这个死变态,在小女孩面前说什么瞎话……” 青年男子暴躁嫌恶的骂声穿破灰尘的屏障抵达了少女的耳朵。她微低着脑袋,仔细聆听着那人接近的声音。 其脚步雄浑有力、铿锵作响,还有点顽皮地把地面的碎石挑开,让人禁不住怀疑到底个怎样粗鲁又讲究的男人。 “喂,小姑娘,你就是蓝染的女人么?这样看来那家伙口味很奇怪啊!不仅弱不禁风,还是个身体有缺陷的……” 那人的嗓音轻狂傲慢,带着骨子里的张扬和不可一世,让无月一时担忧自己无法应对。 “哟,我就在你面前,要摸哪儿随你便。”他拖张椅子,坐上去夸张地翘起腿,用手背撑着脑袋,一脸不屑地打量着女孩。 听完这句话,无月心里有了底,调整情绪后平静地自我介绍: “你好,葛力姆乔·贾卡杰克先生。初次见面,我叫神奈无月,还有,我不是什么……蓝染的女人……” 耐心说话的女孩根本不清楚,眼前青年的眼神有怎样的变化。 “喂喂……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你不可能来到虚圈吧……”葛力姆乔看清女孩的面容后,突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无月不解,“嗯……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是因为初次见面就猜出你的身份,所以……” “哈?初次见面?”蓝发青年短促地笑了声,“你脑子进水了吗?啊,对啊,蓝染那家伙用崩玉改变了我的面貌,你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我们的长相对吧?” 嚣张的反问让无月愣住,她完全不明白对方问题的由来。 葛力姆乔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按进自己的左手心,厉声道,“好好感受一下这里有什么!?” 女孩纤细的手指在那张野蛮的掌中无措摸索着,突然间收紧成拳拒绝了继续与他接触。 “这是……伤疤?” “是啊,就是伤疤。还是你用斩魄刀留下的!”青年的声音震耳欲聋,却没有过于愤怒。 无月眼眶紧蹙,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怎样,想起来了吗?”葛力姆乔失笑一声,抓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去年的这个时候啊,你和一群死神同伴去了现世,在那里遇到了虚群和大虚基力安,都没有印象了吗?” 女孩的神情茫然失措,被他紧拽住的手臂轻微颤抖着。 青年看着她的脸,蓝色的瞳孔骤然出现一阵微不可查的收缩。 小小的身躯颤抖着。 -- 第71页 就像那个夏夜自己还是基力安时,把她抓住后,她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如果没记错,那天她哭了。 没有发出声音,但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的,那种绝望的哭泣。 眼泪砸在他的手指上,被风干的时候还有一丝微妙的凉意。 即便知道会害怕成这样,之前她还是为了身后的朋友们挺身而出,对着形体是她数百倍的大虚挑衅,骂他: “你在看哪里啊!你这个笨蛋!” 哦,你居然敢骂我。 葛力姆乔笑了,几招过后就把女孩制服在手中。 要吃掉她吗? 他在心中询问自己。 一路走来他为了变强吞噬过无数虚的灵魂,甚至连同类大虚基力安也不放过。 但面对眼前还没有他一个手掌大的女孩,竟迟疑了许久。 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连类似都没有。 我对弱小的事物不感兴趣。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夜风轻拂而过,他把女孩放在屋顶上,一边默念着“等你长大我再把你吃掉”,一边转身往黑腔里面走。 虽然最后她为了保护同伴,还是用刀刺穿了他的手掌。 但意外的是,葛力姆乔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气恼。或许是因为她的灵力已经消耗太多,这简单一击根本不值一提。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不打算计较,转身欲走,目光久久地留在金发少女的身上。 她单膝跪地、双手持柄、横刀向前的姿势…… 居然还有点帅气。 该死。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夜色朦胧,他收回视线,打消那些无聊的想法,终于没入了虚空。 葛力姆乔回到虚圈,继续杀戮的日子,吞噬同类,不断进化,直到成为亚丘卡斯,拥有萧隆等同伴之后,他看着手中的伤疤偶尔还会想起那个金发少女。 伤疤是可以消除的。 他却选择保留下来。 也许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找她“复仇”,可那小身板经不住他一个弹指,可能他还没有拔刀就把她吓哭了。 想那么多干嘛呢?反正也不会再遇到了,不是么?难道他还能开黑腔闯进尸魂界和她单挑? 蓝眼的青年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因为知道无法再相遇,所以才留下“相遇”的证据。 这不是我的风格。 我要的成为瓦史托德,成为最强! 此后,他接受了蓝染的死神化改造,从一头通体雪白的蓝眼灵豹,化成现在桀骜不驯的“人类”青年。 拥有人形又如何呢? 每天也是打架,打架,打架。 直到有天蓝染突然召集十刃开会,除了部署接下来入侵空座町的事物之外,还安排了他们去那位“神奈大人”的宫殿,配合她完成摸脸游戏…… 葛力姆乔知道,那个人就是蓝染初来虚夜宫时抱在怀里的人,但他用衣服遮得紧,根本没人看见她的样子。 后来蓝染创造了许多女性破面,频繁出入那座被设有结界的宫殿。 虚夜宫的众人心知肚明。 原来是蓝染大人的女人啊…… 他们好奇又谨慎的来到这里,虽然那位大人故意不来现场,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临时起意,突击视察。 乌/鲁奇奥拉出来了,萨尔阿波罗进去了。 几位男士询问小乌里面情况如何。 瘦弱的少年平静地回答:只是一位盲眼又瘫痪的少女而已。 葛力姆乔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不想耽误时间的他跟在萨尔阿波罗的身后。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突然听见屋内男人怪异的说话声音,猫科动物的灵敏直觉提醒他事情不对。 这个混蛋东西!居然提起他的虚洞! 小乌的话在脑子里一遍遍回响。 屋内只有一个女孩。 变/态科学家摩挲衣料的声音传入豹子的耳朵。 该死! 他暗骂一声,旋身踹碎墙壁,冲进去再对准那个男人的脸反身一脚! 余光瞥见旁边惊诧不已的女孩,还有眼前萨尔阿波罗放在腰带上的手。 还好,赶上了…… …… 就在快被回忆淹没时,葛力姆乔忽然感觉头顶被人抚摸了两下。 他惊讶地抬起眼帘,水蓝色的眸中倒映着金发少女温柔的笑脸。 她轻揉着他凌乱的蓝色头发,微笑着对他说:“不管是豹子还是老虎,它们都是猫科动物。只要是猫,都喜欢被人摸摸头。” 什……什么…… “抱歉,我出了点意外,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你说的那些……” 你忘了?我可是两次都放过了你…… “我忘记那些事,让你生气了,对吗?” 女孩的声音轻柔婉转,仿佛对面的人是她的老友。 葛力姆乔久久未能开口。 他静静感受着抚摸他头发的手掌向脸部游移。她的手指掌心并没有想象中细腻光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应该是长期握刀导致的。 明明没有多余的温度,为什么被她碰过的地方跟火舌舔过一样,热得发烫呢。 那双手滑过他的额头,走过他的眉毛,在眼窝里停顿了一秒。落到下巴之后,缓缓滑向他的脖颈,一改先前温柔的抚摸,突然顽劣抠弄起他的脖子。 -- 第72页 这是干嘛!? 蓝发青年惊醒过来,诧异地盯着无月。 “猫咪也喜欢别人给它的脖子抓痒痒。”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还带着令人心安的阳光般灿烂的笑意。 蓝眼豹王再次语塞。 他突然闪身后退,用力一掌打在无月的手背上。 响亮的巴掌声过后,女孩的手背上缓缓浮现出通红的手印。 “嘁,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青年甚至不想理会,他别过头,双手放进裤兜里,略微前倾着身体,朝着门口大步走去。 宫殿里被蓝染设计了灵压抑制装置,灵释放保持在身体周半米以内的球形范围中。 所以,葛力姆乔是靠单纯的体力击垮墙壁,并把萨尔阿波罗一脚踹飞的。 无月陷入思考。 那一巴掌是真的凶猛用力,她的手背被灼热的痛感延烧着,手臂都几近麻木。 看来这只猫咪,脾气不太好…… 就这样,她忍着疼痛完成了其他十刃的长相确认。 到了晚上蓝染回来的时候,她的手背还是红通通的一片。然而她把手藏在衣袖里,并没有让这位虚王看到。 “听说今天葛力姆乔闯进来,把萨尔阿波罗踹得飞出去了……”蓝染坐到无月身边,轻轻拉起她一只手,关慰地询问,“他们俩在这里闹矛盾了么?” “呃……那倒没有……就是萨尔阿波罗问我,想不想知道他的虚洞在什么地方……然后……” 女孩的话还没说,握着她手掌的指头突然僵硬了半秒,紧接着一阵烈风激烈而过,建筑崩塌的轰鸣声瞬间响彻云霄,在一片烟硝与碎石的伴奏里,久久回荡在碧蓝的天际中。 无月陡然愣住。 宫殿响起躁动的脚步声。 “不好了,十刃No.8的宫殿坍塌了!” “诶?难道是做实验不小心弄成爆炸?” “你们两个笨蛋……那是蓝染大人的灵压……” “诶——!?” 通过外面几人诧异的声音,金发少女恍然大悟。她微微蜷起手指回应蓝染的手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好像很生气。” “那是自然。”气恼中的男人脸色不太好,但拉着女孩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倾身而去将她抱起的动作,依旧轻柔如常。 “葛力姆乔总算做了件对的事情。”蓝染抱着无月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果然不能让你和他们单独相处……” 男子的低语让女孩不觉好笑。 她慢慢探出手来,抚摸上那人的眉宇。 “你看你的眉毛,都皱出两个小包了……眉头皱多了,会变成老爷爷哦。” 心中翻腾不息的怒火,在她温柔地笑语中不可思议地平息下来。 蓝染的脚步不觉放慢。 “我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被棕发男子突然改变的话锋影响了注意力,无月茫然地问他,“抱着我的……状态?” “不,这样说或许有点伤害你,但我是说……这样被你全身心需要的状态……” “哈哈,奇怪,虽然我是逼不得已,但你这话听上去相当自满。” 蓝染弯起嘴角,仔细注视着怀中的人。 她好像更爱笑了。 以前的她虽然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想法却容易猜透,如今她总是笑脸相对,反而更容易让人产生迷惑和错觉。 “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 “在想关于你的事。” “哦?今天真是意外的坦诚。” “对于你……每天都很坦诚……”蓝染浅笑着回答,“不关心我在想什么关于你的事么?” “不关心,反正没好事。” “哦呀,是真的么?” 英俊的男子一挑眉,大步踏进浴室。 两名破面侍女已经完成准备工作,蓝染把无月放进浴缸,转身背对她。 等到水面的泡沫厚到看不见她的身体时,他才俯身靠近,在她的耳边低吟: “先好好思考一下吧,沐浴结束之后,要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我……关于你受伤的右手……” 无月讶异地睁大眼,又默默地把下巴搁进水里。听着蓝染离开浴室的声音,她在心里犯起嘀咕: 我都藏得那样仔细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36章 团宠 “早上好啊,蓝染队长……听说小无月前两天受伤了?” “轻伤而已,不必记挂。” “噗……还好不严重……”市丸银眯着眼睛笑出声,跟在蓝染身后,继续问道:“这种程度于葛力姆乔而言,可能只是误伤……那么,小无月说什么了吗?” “不,她说是自己拿东西,不小心打到墙上了……” “这还真是……蹩脚的理由啊……那您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那堵墙已经塌了。”换上虚夜宫装的蓝染,把手放在裤兜里,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就在葛力姆乔进门的时候。” “哦呀。”市丸银少见地露出诧异眼神,“您这是……要承认她的谎言呢……” “既然她不愿明说,定有自己坚持的理由。我又何必揭穿呢。” “这样为他人着想,真不像蓝染队长的风格……” “银。”年轻的虚王顿住脚步,微微回眸打量着银发青年,“无月……不是‘他人’……” -- 第73页 男人清冷的眼神仿佛荒芜寒冬,被反驳的市丸银终究说不出其他的话,摆了摆手,无奈地点头说“是是”。 蓝染垂眸不再说话了,通往会议室的路程在一阵寂静中似乎越走越远。 这天是调整十刃人员之后蓝染召开的第一次会议,没有人知道他要宣布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来到议事厅时,十刃全员已经等候在此。 侍女破面端上来刚刚煮好的红茶,主位上的男人优雅地啜了一口,放下茶杯时,开门见山提出了今日的会议主题。 “各位十刃的破面们,你们在虚圈生活许久,难道对现世就没有一点好奇么?” 不怀好意的笑颜和说话声,让诸位下属心里开始了无限揣测。 “马上就要进行空座町首次侦查,有望与黑崎一护交手……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谁比较好呢……在此之前,先让我们进行一个关于现世的小小游戏吧……”蓝染一眼扫过众人,微微笑道: “请各位十刃破面,在本月结束之前,去现世学习打工挣钱,将每日所获酬劳交于市丸银统计,挣得酬劳最多的人,会得到空座町一项任务。” “诶?” “纳尼!?” “蓝染大人,请问‘打工’是什么意思呢?” “去现世啊,有点意思……” 王的声音落下,现场霎时唧唧喳喳、乱作一团。 有人兴致勃勃,有人不屑一顾,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冷眼旁观。 “诶,请安静一下,各位。” 所有的喧闹在银发青年的拍手姿势中结束,他走上前,继续顺着虚夜宫主人的话补充道: “我们已交由萨尔阿波罗制造出了,适合你们每刃的义骸,穿上它,就可以和人类一样,在现世自由出行。但是现世规矩众多,为了不让你们惹是生非,使用义骸期间,是不可以使用灵力的,并且所有能力都设定在人类正常值……诶,之后还有现世介绍和职业相关补习,时间紧迫,为了完成任务,还请多加努力。” 活了一辈子都在打打杀杀的大虚们从来没听过“补习”二字。 现场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蓝染垂眸起身,准备离开了。 旁边的二刃,也是前任虚王的拜勒岗,突然冷笑一声,不耐烦地说:“老朽可不会去什么现世,说到底,就是帮你养女人,呵,这恐怕又是你藏在宫殿里的小女孩的主意吧!?” 棕发男子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从他身边经过时,浅笑着给出解释:“不,这是我的主意……顺便一提,我也没有安排你去现世,毕竟你年事已高,出去也找不到工作,落后于时代太久,只会拖他们的后腿。” 白胡子老头怒不可遏,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染微笑着走过,头也不回的傲慢身影。 离开嘈杂的会议室,年轻的虚王踏上幽森寂静的长廊。 行到一处窗口,转身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沙地,冷风吹过时,他忽然扶额叹息了两声。 脑海再次回响起金发少女的声音: “可是你没钱啊……” 呃……虽然不在乎这句话,但想起来还是莫名感觉,有伤自尊…… 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虚夜宫的主人再次为女孩送来了时令的花朵,无意间提到“夏季马上就结束了”的时候,拨弄花瓣的女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抓住了他的衣衫,好奇地问: “蓝染队长,现在去夏日祭,还来得及吗?” “夏日祭?你是指现世的庆祝活动?” “是的!”无月兴奋地点点头,“就是逛庙会、吃苹果糖、捞金鱼,还可以看烟花的夏日祭典!” “当然可以。喜欢就去吧。”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个提议,男子回答得毫不犹豫,他轻轻握住女孩的手,低沉而温柔地对她说,“反正给你的义骸已经做好了……等你入穿调试之后,就可以穿着它去现世。” 无月闻声忽而惊喜又困惑,“义骸就是……啊,那个可以让我看到东西的?不过,是什么时候命令萨尔阿波罗制造的呢……” “这样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交给他呢。”蓝染微微笑起来,和往常出门一样把无月抱起来,一边向晴空下走去,一边悠悠然地向她解释,“我可不能把你的身体数据交给他,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所以这段时间不怎么出现,是因为太忙了,除了开发破面就是研究义骸?”说出自己的猜想,无月抱住蓝染的脖子,笑得人畜无害。 始终关注她一举一动的男人微微敛眸,低声道:“的确如此。” 晴空下的沙地盈盈耀眼。 “无月。” “嗯?” “以后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为什么?已经打算开始入侵空座町了么?” “是的,每一步都得抓紧。” 听到蓝染的声音,金发少女伸手捧起他的脸,声音平静而低缓地说:“你告诉过我,一护和尸魂界,还有你的纠葛……一护是我的朋友,朋友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可是现在我却和敌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而我,从来不会强迫你。” “如果我最终选择了你的对立面,要怎么办?” 褐色的眼眸中翻滚着复杂难辨的情意,“我会把你送到他们身边,然后让你看着他们崩溃,最终你落到我手上……再被我处理掉……” -- 第74页 这是无月失忆以来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冷漠绝情的声音,似乎说出口的瞬间,就已经决意将她杀掉。 “阿咧,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沉重呢。明明太阳这么好。”好像故意忽略了男人的残酷,无月捧着他的脸,倾身靠近,紧紧贴着他的额头,用极其轻柔又带着几份少女特有妩媚的声音,对他说: “如果真的有那天,就请你来杀了我吧……不过在我把刀柄递给你之前,你要先兑现你的承诺。” 风声与柔声习习。 “你承诺过,替我达成所有的心愿,给我所有想要的东西……” “可是蓝染队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金发少女纤细柔弱的身躯带着一丝微妙的颤抖,她缓缓靠近,在男子的唇畔低语: “我要你爱我。” “我要你不曾示人的真心,要你给我无上的荣耀和地位。” “我要这个世界上能和你比肩的位置,要你倾尽此生的忠诚和爱慕。” “我要你。” “我要掠夺你的一切。” 女孩霸道的话语掷地有声,却又很快消散在风中。 陡然聚集的褐色眼眸,几乎颤栗着,久久难以平静。 “怎样,骗到蓝染队长了吗?” 无月突然离开抱着她的人,大声笑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哦!” “哼。”被捉弄的男子冷笑一声,“你还是不要再听东仙的小说了,这样下去,都不知道把你教成什么样子。” “不要嘛,可是你听完就心颤了,是不是?”无月软声依偎着他,笑容甜得像一罐蜜。 蓝染眯起眼睛,温柔而认真地审视着她。 周围普照的暖色阳光也像甜暖的蜂蜜。 但阳光的蜂蜜是假的。 那么,蜜糖般的笑容,是真的么。 “知道如何避免与我起冲突了,是真的长大了啊,无月你……” 蓝染悠然失措地笑了声,望着遥远的天际,他随意地转移了话题,“去参加夏日祭,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么?” “说起这个……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相机……可以去现世买……” “可是你没钱啊……” “……” 空气很暖,气氛却很冷。 蓝染不由得眉宇紧蹙。 如今的无月虽然每天笑容满面,但他有种错觉,这个丫头总是有意无意地惹他生气。 但话又说回来,相机怎么办呢,去夏日祭也要准备和购买很多东西吧…… 可是你没钱啊…… 言犹在耳,绕梁三日。 “呃,这简直是魔咒……” 棕发男子懊恼地扶额。一阵“痛苦”地思考之后,他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 虚夜宫里那么多破面,他们天天无所事事,不是打架就是拆房,干脆趁这个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这批劳动力,让他们也创造出自己的“社会价值”。 于是乎,打工命令下来了。 十刃不愧是破面中的佼佼者,当天补习完现世知识之后,一个二个都穿好义骸、开了黑腔,气势汹汹地往现世奔去。 此后每日晚上,虚夜宫的主人都要开会让十刃汇报工作情况,顺便收账数钱。 虽然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不是十分了解,但目标只是挣到钱,有着各种“优秀”能力的十刃们也满不在乎,努力发挥特长就行。 毕竟蓝染大人特意强调了,如果不工作,就把他们变成没有意识的巨大虚…… 由此,八刃萨尔阿波罗变成培训机构短期的化学老师,七刃佐马利去了寺院当兼职和尚,六刃葛力姆乔成为健身俱乐部王牌拳击手。 三刃赫丽贝尔带着从属官入职女公关,并在找不到工作的另外几人面前表示喝酒聊天就能挣钱,以致一刃史塔克、五刃诺依特拉、九刃亚罗尼洛找蓝染讨要了几具帅气逼人的义骸,前去男公关也被称为“牛郎店”的俱乐部。 四刃乌/鲁奇奥拉找到了自己非常满意的工作:美术院模特。 只用保持不动,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就可以拿到工资。 听说有这等好事,一向懒散连在公关店都不愿和女客人搭话的史塔克凑来打听情况。 “你那个模特,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很简单,就是脱/光了衣服,按照指示摆出合适的动作,静止不动就行了。” “诶——!?”众人惊呼。 清俊少年双手插在裤兜里,闭上眼睛冷笑一声,“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有这个工作。” “啊,不是,那个……周围男女都有吗?你就这样脱/衣服?光溜溜?啥都没有吗?”前来讨教的史塔克已经惊讶到语无伦次。 “所以,那又如何呢,我每天交给蓝染大人的钱,最多。”不知是否因为穿着义骸的缘故,黑发少年的声音和眼神竟隐隐透出几分骄傲: “而且,他们看到的裸/体,不过只是蓝染大人制造的义骸而已,又不是我自己的身体……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所有人不由自主陷入沉默,气氛一度非常诡异。 就连收钱的年轻虚王都愣住了。 他放下手中一打现金,优雅地坐直身体,对自己的部下说: “你做得非常好,乌/鲁奇奥拉……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优秀的思考方式,我真的……敬佩你……今后也请你,继续加油吧……” -- 第75页 “是,蓝染大人。”少年致礼,上缴报酬之后,在其他人心疼的眼神中,悠然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蓝大生日,所以聊表心意,加更一章。 其实最近一直身体不好,情绪压抑,已经有点影响到写作情绪和思维了。 目前蓝染和无月之间的关系已经达到一定量,不久之后就会变质。 介于身体问题,加上后期两人比较复杂的情感纠葛,我会调整心态,放慢写作速度,把后面整体大纲走向再捋一下。 感觉和一开始设定的内容不太一样,情节没有什么出入,就是人物感情吧,开始超出控制了。 有时无月和蓝染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他们自己产生了对话。让我有点苦恼。 所以呢,日后我会尽量做到按时更新,但日更就很难很难了。毕竟身体是大事哈。 这个故事我肯定要好好写出结局的,不然太对不起各位小伙伴,还有我自己。 感谢大家的支持,新晋榜上了第十名,收藏也破百,对我来说,这一切都超出了预期,让我受宠若惊。 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由写作带来的喜悦。 希望日后这个喜悦能继续下去,能变得更加耀眼。 这都是各位小伙伴带给我的。 真是太好了,从今往后我也会坚持,真的感谢各位! 第37章 夏日祭 虚夜宫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十刃在现世遇到窘事的闹剧,无月从其他破面那里听说,常常笑得整栋楼都听得到。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调侃蓝染没钱了。 好几日过去了,月底之时努力工作的十刃们也拿出了不少成果。 然而蓝染并没有“独吞”,他留下适当的一部分,剩下的又按数返还给了十刃。 “这是你们这段时间的成果,今日月末,是最后一场夏日祭举行的日子,穿上你们的义骸,去祭典现场热闹一下吧。这是你们应得的。” 留下这句笑语的蓝染大人起身离去,脚步朝向他踩踏过最多次的走廊。 此时,无月在市丸银和东仙要的帮助下,进入了义骸。借由容器睁开眼时,果然恢复了视力,周围的一切都清晰无比地映入眼帘。 原来这就是虚夜宫,原来他们长这样。 “怎么了,无月,不太满意这具义骸么?所有数据都是按照你自己的身体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吧……” 门口传来那位大人的声音,他换上了一套夜色般靛蓝的麻质和服,平时梳向脑后的头发,今日随意地搭在额前,因为刘海的缘故,看上去年轻不少。 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副眼镜。 他一边走向金发少女,一边将手中的眼镜来回打量,“你说我要不要戴这个?许久不用眼镜,只怕不太习惯……”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久久凝望着他。 在蓝染戴上眼镜,手臂抬举的姿势还没有放下时,胸口在一阵涌动的空气中被意料之外的拥抱击中,腰肢也被紧紧搂住。 足足愣了三秒,他才发现原来是对面的女孩扑到了他的怀里。 思考在一瞬间停止,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轻柔地环住无月的双肩,回应了她这个从未让他妄想过的举动。 “突然这样主动……真的让我,不太习惯呢……” “哎呀,多发生几次就习惯了哟,蓝染队长……”银发青年捂嘴偷笑,摆着衣袖从两人身旁经过。 东仙也识趣地点点头,跟上同伴的步伐,把拥抱的二人留在屋内。 “再耽误下去,夏日祭都要开始了……”蓝染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无月的后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温柔而遗憾的语气,让无月有些惊讶。 “突然这样做,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或者,正要做,对不起我的事……” 女孩靠在他的怀里,把头埋得更深。 褐色眼眸里一片清冷的月辉。 “我帮你梳头发吧,这样披着出去,实在是热。” 穿着青竹绿夏日和服的少女并没有说话,安静地松开手,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月光像轻纱一般将她覆盖,模糊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微微垂下眼帘,拿起梳子轻柔地为她整理长发。 原本对于夏日祭满怀的期待,在他每一次梳齿滑动的过程中,愈渐冷却下来。 无月闭上眼睛。 痛苦地叹息了一声。 “别这样,无月。”蓝染微笑着,为她挽起头发,别上花簪。 “至少在今天结束之前,别这样沮丧。会让我感觉自己,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话音落下,他绕到女孩的面前,伸出手掌,问她: “要牵着手,一起去么?” 无月抬起头。 “好啊。”她一脸灿烂笑容,探出手来,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指。 弯成月牙的琥珀色眼中没有丝毫喜悦。 两人手牵手来到夏日祭现场,掌心之中已经濡湿一片。细密的汗珠被风干时带走许多温度,先前相碰时温热的肌肤,已然变得冰凉。 周围灯火缭绕、人声鼎沸。 无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光彩夺目的现世场景了,从热闹的摊位前经过,她的视线被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吸引,几乎不再停留在身边棕发男子的身上。 -- 第76页 “蓝染队长,玩点什么好呢?” “随意,挑你喜欢的就行,我对这些并没有太多兴致。” “是嘛,那就先去吃点东西,章鱼烧可以吗?” “好。”蓝染点点头,看一眼人头攒动的摊位,又弯下腰来对无月叮嘱道,“那边人太多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拿到章鱼烧就马上回来。” 男子在灯火中明亮又温暖的眼神,让人心颤到无法直视。 金发少女松开手,看着那人转身之后,宽阔挺秀的背影逐渐淹没在人群之中。 空气中混合着复杂的味道。 像喜悦沉淀之后,带着些许无奈和不甘。 给人的感觉异常又怪异。 眺望着被灯光照亮的夜空,无月没来由的感到伤感。 虚圈的天空中好像没有群星,那么,在脑海里不停出现的灿烂星空,到底是何时遇见的呢。 我好想见你。 心里莫名其妙地响起这句话。 是谁在跟我说话? 不对。 是我,到底在和谁说话。 女孩诧异地眨眨眼睛,听见那人划破嘈杂的声音: “无月,你不舒服么?” 他带着一盒章鱼烧向她走来,眼镜背后的褐色眸子满是担忧与困惑。 “没事,蓝染队长。”无月轻抹了一把额头,笑道,“天气真的有点热呢。” “是啊,吃完这个去看看蒲扇吧,看烟花的时候,应该用得着。” “嗯。”女孩点点头。低下头来咬了一口章鱼丸子,嘴唇被烫到,她郁闷地皱了皱眉。 旁边的蓝染忍不住笑了声,接过食盒,拿起竹签,把丸子一颗颗分成两半,“这样凉得快点。”他轻轻地说。 无月盯着他的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蓝染队长,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男子给出回答时都没有抬头。 “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有爱的人吗?” 问题来得太意外,棕发男子微微凝眸,再侧目看着身边的女孩,不冷不淡地反问: “你觉得,我需要这样的存在么?” 这是……哪门子回答…… 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窘迫,无月立刻低下头来,低沉的嗓音再次于耳旁回响: “不要再问我这样庸俗的问题了,只会让我觉得……你也不过如此……” 平静的语调之中,隐藏着让人难以抗拒的,王者的威严。 无月讶异地睁大眼,看上去神情恍惚。 那人把整理好的章鱼烧放到了她的身旁,再次起身离开。 “我去买蒲扇,顺便拿点喝的,你想要什么?牛奶怎么样?你以前好像很喜欢这个……” 蓝染的嗓音过于低沉,在喧闹的环境里,让人几乎就要听不清楚。 “不用了……”无月垂着脑袋,摇了摇头,“什么不用了,谢谢你。” “是么,那就随我喜欢吧……”男子浅浅地敛回目光,朝向人群的深处走去。 等他再次归来时,手中只有一盒牛奶。 “一起去买团扇吧,好不容易来参加庙会,要是你一直坐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蓝染的样貌语气,都诚挚得让人无法拒绝。 章鱼烧一颗都没吃。 他找来了赫丽贝尔和她的三名从属官,把温度适宜的章鱼丸子送给了她们。 然后拉起身旁女孩的手,就往团扇铺子里去。 “看样子今天的章鱼烧不合你的胃口,如果回到虚夜宫还惦记这个,就让东仙给你料理。” 他边走边说,并没有刻意注意无月开始低落的情绪。 路上碰到了套圈游戏的小摊。 蓝染指着地上的毛绒娃娃问她要不要。 无月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但最后虚王大人还是把所有的娃娃都套中,并吩咐其他十刃带回虚夜宫。 看着蓝染的举动,无月不禁怀疑他是否在哄她开心。 绕过捞金鱼的地点,少女忍不住驻足,小池里面好多各色的金鱼游来绕去,周围是一圈拿着纸网捞鱼的大人小孩。 她的眼神落寞地从叫嚷着“快来捞金鱼”的老板身上收回,再落向抓着她左手的男人眼底,讶异地发现他低垂着眉眼,温柔而深层地注视着自己。 “我们也来试一下吧,看能不能带条金鱼回去养。”棕发男子微笑起来,手掌稍微用力,将她带入人群之中。 然而在失败了四次之后,无月也和其他捞不到金鱼的人一样垂头丧气,她拉扯着蓝染的衣袖,无奈地摇头,“有点热,我们走吧,去买团扇。” 蓝染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再等一下,接下来就交给我,好不好?” 带笑的眼神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疼爱。 无月再次恍惚。 愣了好久之后,才从一阵惊讶的贺喜声中清醒过来,身着靛蓝色和服的英俊男人,已经将一条全黑的龙睛金鱼放进碗中。 他抬起头来,笑着对金发少女说: “它一个人有点寂寞啊……我们再捞一条就走,好吗?无月。” 落她名字上的轻柔声线,像寒冬里缠在脖子上的围巾,带着让人宁愿窒息也不愿放手的温暖。 无月点点头。 在一阵等待之后,看着蓝染又一次打捞出只有手指长短的红色小鱼。 -- 第77页 没有捞到战利品的围观群众都羡慕地叹惋起来。棕发男子礼貌地笑笑,结束包装之后,提着两条小鱼走向等待他的人。 “这条红色的,给你。”他笑得有点开心。 看着水中摇曳着的朱红鱼尾,女孩露出轻不可闻的笑声,“谢谢你。” 两人提着各自的金鱼,在迷乱的光晕中并肩而行。 一个忽然的瞬间,蓝染放慢脚步,从无月的左侧,走到她的右手边。在女孩尚未反应过来时极其自然地靠近,伸出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牢牢抓住了她的手掌。 意料之外的亲密举动,让无月惊诧地抬眼望向他。 “现在我们有两条小鱼了,你的心情好点了么……”蓝染凝望的眼神,柔软到似乎就要把对方拥进怀里,然而他又无端转移了目光,微俯着头,有些局促地解释道: “抱歉,说了那些让你难受的话,但我,的确只是说出了自己认知当中的事实而已……其实我的本意是……那个,无月,我对你啊……有很高,很高的期待,所以我无法接受你被那些肤浅的问题束缚……我眼中的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简单的措辞并没有过激和暧昧之处,可是蓝染说话时断断续续的语气,还有难以平稳的呼吸,让人产生了某种致命的幻觉。 不知如何作答的无月,也低下头来,呆呆地看向在光影间沉浮的脚尖。 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反复复提醒她: 万一我无法回应你的期待呢…… 就要像刚才那样否定我么? 因为无法回应自己的期待,就要否定另一个人的价值。 呐,这样不对吧? 蓝染队长。 我的存在价值和你的期待。 根本毫无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勉强更一章。 第38章 嫉妒 夏日祭的气氛正到高处。 两人一路秉持着莫名其妙的沉默,来到贩卖各种团扇的店铺。 思考问题的金发少女无法集中精力挑选目不暇接的精美团扇,最后还是蓝染帮她选择目标。 “就拿这个桃粉色吧……和你今天的和服颜色,很相配呢……浅浅淡淡的,就像春日初放的桃花。” 听到“桃花”二字,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男子手中颜色娇嫩的扇面让无月有些发愣,“对不起,我不喜欢粉色。” “哦呀,是这样么?”蓝染不解,“我以为你们女孩都喜欢这样的。” “你们”“女孩”。是什么意思? 无月忽然轻笑了声,“好像不对哦,蓝染队长。不是我们女孩都喜欢这样,而是你心中,有个女孩喜欢这样的颜色。所以你才会把我,和她,并称为‘你们’。” 拿着扇子的男人有过瞬间的语塞,他不做回答,只是敷衍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就选别的吧。” 站在灯笼下的女孩保持着静默的微笑,蓝染讶异的举动毫无意外地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突然想到市丸银以前在她面前,提过蓝染想用桃红色束腰这件事。 心脏的鼓动变得奇怪了。 一些零散的画面在脑海里闪闪而动: 人群喧闹,酒瓶被碰倒了,有人在劝酒,眼前有块草莓蛋糕,屋里好吵,主位上穿粉色和服的少女和蓝染一同举杯。 那场景美好到仿佛二人的新婚现场。 雏森桃。 无月惊愕。少女的名字在心中一掠而过。 烟花的轰鸣乍然作响,周围一片惊呼: “快看啊!是烟花!” 思绪被打乱了,无月抬眼望向夜空,璀璨的花火在崩腾的声响中于天际绽放,一朵一朵,五彩斑斓、闪亮耀眼。 她眸里装得下漫天的花火,却为何装不下一点难过的情绪呢。 和蓝染一起看烟花。 这种感觉好像不是第一次啊。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来五番队吧。” 是么,是从那天开始的么。 我掉入陷阱的一瞬间。 “绿色的团扇,可以么?”店铺门口的棕发男子似乎没有被旁人影响,还在继续挑选手中的物件。 无月看他一眼,“好的,谢谢你,蓝染队长。” 彩色光焰一层层笼罩在女孩身上,她看着男子接近,将团扇递到她手中。 无数的烟花在两人头顶绽放。 那新年那夜几乎一模一样。 “蓝染队长。”鼎沸的人声之中,无月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平静和冷漠,“你喜欢那个,名字里有‘桃’字的女孩么?” 花火谢了一朵又一朵。 蓝染诧异地望着她许久,竟然开不了口。 “看你这副表情,应该是……多少有点情感,对吧?”无月将视线投向天空,带着一点委屈的微笑,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想,“那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与她有过互诉衷肠的时候么,会在夜里醒来时第一个想到她,在心里默念‘我想见你’么,还是说她走进了你的心里,但被你推出去了呢,因为你实在是一个……” “不要说这样的话。”打断了女孩的话,蓝染的神情少见的带着一丝真切的愠怒,“她已经死了,是我亲自动手……” “是么,清扫了路上的阻碍,就和清扫我一样。为什么区区一个女孩就让你觉得这样害怕,害怕到必须得杀死她呢。为什么呢,蓝染队长。” -- 第78页 女孩闪闪动人的眼睛,似乎已经招架不住蓝染的情绪,稍微不注意就要委屈得哭出来。 然而,棕发男子的眼神,漠然得让人感到害怕,“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无月闻声,有些惊慌地缩起身体,“对不起,蓝染队长……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见到她为难的模样,蓝染也收敛些犀利的情绪波动,刚刚平静下来,又差点在对方的话语中迷失。 “可能是因为,嫉妒吧……”少女短促地笑了声,自嘲似的悠悠说道,“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人可以挑动蓝染队长的情绪……这让我……难以接受……” “嫉妒?”蓝染不可思议地蹙眉,用力压低的声音几乎只看得见嘴型。 无月失落地低下头,就像在懊恼自己说出的话。 天空似乎要在烟花爆炸声中碎裂,棕发男子垂眸细细打量着身边的女孩,怪异的眼神随着火光的变换逐渐改变,困惑、怀疑、怨恨,最后变成一抹不屑的厌恶之色。 突然间,他露出和以往同样轻蔑傲慢的笑容,冷声说道: “呵,说出那些话真是让我太惊讶了……神奈无月,没有想到啊,你也是个落于俗套而又无可救药的女人……” 什么? 被嘲笑的少女惊愕地回身,望着说话的男人,满脸的惊慌失措和不敢置信。 可是旁边的那位大人已经不想和她说话。竟然朝另一个方向转身就走。 “你就留在你喜欢的现世吧,虚夜宫也不用回去了……” 扔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没入人群中。 烟花就要结束了,几近半夜,有好多人陆续离开。先前拥挤的人群此时在身旁留出了空隙。 “奇怪啊,不感到开心,反而生气了呢……难道他想要的……并不是,爱……这种东西么……”无月低声自语。 手里还提着那条红色小鱼。 扔了吧,反正也养不活。 金发少女这样想着,独自踱步到河边,抓起口袋就要把水倒出来。 “喂!鱼不要就给我……” 暴躁青年的声音从旁响起,刚刚伸出栏杆的手臂就被那话语的主人用一张大手抓了回来。 鱼就这样被他拿走了。 “啊嘞?”无月困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先生,请问你是谁?” “狗屁先生啊!这么快就忘了吗?是葛力姆乔啊!葛力姆乔·贾卡杰克!” “呃……抱歉,你的义骸和原本的面容不太一样,一时没认出来……”无月尴尬地笑了声,瞥见挂在青年指尖的手提鱼缸,里面装着五条颜色不同的金鱼。 真的是……小猫咪啊…… 心里闪过这句话,她就忍不住要笑出声。 把差点被丢掉的小鱼放进鱼缸之后,高个的青年转身就走。可是走了两步,又不耐烦地回身,朝无月叫嚷着,“喂,你到底走不走啊!” “你……要我,跟你走?” “不然呢!蓝染那家伙把你一个人丢这儿,你打算怎么办?我可是看到他开了黑腔回虚圈了!” 无月有点不敢相信,再次确认了一遍,“他真的走了么?” 蓝眼青年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哦,已经走了。” “是么……”少女缓缓低下头来。 “喂!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我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猎豹般狂野的男人忽然一脸为难郁闷的样子,“你是蓝染的女人就该有这种觉悟,况且……你就这样走吧……小小年纪,还是不要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好……” 葛力姆乔把目光投向一边宁静的湖泊上,眉宇紧蹙着,尽量用平静的声线告诉无月: “我都听到了……那家伙……和市丸银的对话……关于你……” 欲言又止的句子让无月不禁抬起头来。 “其他我忘了,就记得一句话。”青年竟叹息了声,望向沉默中的女孩说—— “‘这个俗套又无聊的恋人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蓝染那家伙,的确是这样说的……” 晚风把一阵静寂烘托得越发明显。 金发少女惊愕地睁大眼睛,又落寞地垂下了眼帘。 原来他都知道。 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配合她进行“游戏”,在每次亲近对方时,他是带着怎样好笑又鄙夷的心情,看着她的呀…… 所以他才会在她主动拥抱他的时候说,“让我怀疑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明明知道对方心意是假,还要装出一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甚至还可以让游戏的发起人,对于自己“玩弄”他“真心”的事感到些许愧疚…… 蓝染惣右介,实在是个。 可怕的男人。 “喂,丫头!”蓝眼青年不满地叫了声,大步跨到无月身边,一手拍在她头顶上,“别难过了!为那家伙,不值得!” 他是在……安慰我么? 无月疑惑地抬头看去,在对方移开手掌时哑然失笑:“我并没有难过啊,葛力姆乔……因为我不是什么‘蓝染的女人’,我现在也只是觉得,有点丢脸而已……而且,非常丢脸……” “既然丢脸,那就不要回什么虚圈了。”豹子青年不耐烦地用小指头掏着耳朵,眉宇紧蹙,神情难辨。 “我带你走吧,把你送到一个那家伙找不到的地方。” -- 第79页 他一如寻常的神色不像说谎。 他不像是那种,为了达到目标而用好听的话迷惑对方的人。 他不是蓝染。 风声抚肩而过。庆典的声响在逐渐远离。 天空从绚烂的花火烟尘中变成日常清明黑暗的模样。 我带你走吧。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为什么这样让人想哭呢。 金发少女讶异的眼神缓慢沉淀下来。 “谢谢你,葛力姆乔。”她用一种无奈而悲切的声音拒绝了青年的邀请: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不管是哪个世界。” 夜色似乎都在女孩哀戚的话语和神色变得黯淡起来。 安慰的话一句也没好好说出口,该难过的人还是哭丧着一张脸。对话结束得不明不白,两人在河边绕了一圈又一圈。 提着鱼缸太碍事了,蓝眼青年在吃了两盘关东煮之后,把鱼全送给了小摊的老板。 在路上漫无目的时,葛力姆乔告诉无月,自己以前不知道人类过得是这样的生活,第一次尝试酸甜苦辣之后,他突然发现,即便是没有强大的力量,但是这样简单活下去的生物,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甚至,他们还拥有着让他永远无法体会到和得到的幸福。 提到“幸福”二字时,他自嘲地笑了声。 “我们十刃代表的就是杀戮与死亡,说这些,都让我自己觉得可笑。” 走在旁边的无月,不觉看了看他。 “可是明明只懂杀戮的你,都能从人世中得到这种体会……那个人,怎么就不懂呢……” 青蓝色的视线从女孩脸庞一掠而过,“你怎么还在想那家伙的事……” “当然得想,每次他靠近我的时候,我的肚子就跟裂开一样疼,它反反复复地提醒我不要相信这个男人,提醒我,他曾经带给我这样的痛苦……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目的……就是想办法,最大的程度地伤害他啊……” 女孩的声音静静地,比夜空还要沉静。 她轻轻一眨眼,仿佛刚刚说出要去伤害他人的话,只是寻常问候。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就觉得蓝染的红腰带很骚气了。 第39章 弑神 “嘁。报复么?你有那个能力么?你可是离了义骸连路都不会走。” 青年不屑地冷笑两声,快步的动作让周围空气都不安分的涌动起来。 被轻视的无月不以为然,“我的报复并不是从力量上取胜啊,而是从心理上,给他制造出永远都无法忘怀的痛苦……” 葛力姆乔神色窘迫,都要憋不住笑了,“喂喂,你是笨蛋吗?这种伤害才更难造成吧!?我可是觉得,这世上能伤害到蓝染的人还没出生呢!” 身高不过他肩膀的女孩仰着脑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认真地否定:“不对哦,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受到伤害。之所以不能伤到他,是因为这个人对他而言还不够重要而已。” “如果是同样的伤害,外人造成的阴影会随着时间淡化,但是,至亲的人带来的阴影,却只会越来越深刻。” 无月再次抬头与青年对视,在对方无解的眼神中,她笑出声来,解释了一句:“这是人心的铁律,葛力姆乔,你可能很难明白。” “确实。”高个青年蓦然点头,百无聊赖地抓了抓后脑勺,“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的清楚,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你究竟在嘀咕些啥。” 他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马路,渐渐放慢了脚步,语气也凝重起来,“所以你的目的就是先成为蓝染至亲的人,再给他造成伤害。” “是的。”女孩无奈地叹息了声,“不过我还是低估他了,他果然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男人……” “这就是你今天在他面前说什么‘嫉妒’的原因吗?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无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啊!呃……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兴趣偷听!就怪蓝染自己,突然间……灵压爆发……吓得我差点从义骸里跳出来……就听见你,说那些听不懂的玩意儿……”说到这里,葛力姆乔沉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回想起了被蓝染灵压支配的恐惧。 难得见到桀骜不驯的豹子露出此等为难后怕的神情,无月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嘁,别笑得那么大声啊,蠢货!”青年的神情凶凶巴巴,身体却放松着,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态。 夜已深了,他们已经不知走到了城市的哪个角落。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虚圈吧。” 看着女孩波澜不惊的眼色,葛力姆乔产生了疑问:“你是真的想去送死啊!” “在达成目的之前我不会死的,至少不会让蓝染杀了我。”无月弯着眼睛,笑靥如花,“我在虚夜宫睁开眼睛的那瞬间就感觉到了,在外面世界的某处,有个人一直看着我,仿佛为了见到我,他已经等待太久了。” 暴躁青年越发不解,眼神着急得仿佛在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为了见到那个人,我必须让蓝染对我放松警惕,他实在是把我看得太紧了……而且没有义骸,我既看不见也走不了,无法离开虚夜宫……所以我才想,要在最强大的十刃里,找到可以与我共同立场的人……从平时东仙要和市丸银透露的消息来看,你们也不是所有人都听他的话……至少,有些人不是真心想服从……” -- 第80页 无月看出了葛力姆乔的焦躁,马上微笑着给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冰蓝的眼眸逐渐变作一片清朗。 原来如此。 亲近蓝染是为了获得信任,接触十刃是想找到帮手。 “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去见到那个人。报复蓝染,也是其中一个必要环节。虽然我已经忘了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但身体不停在提醒我,要牢记对他的怨恨,所以我也不想让他好过。” 女孩的声音静静回响在虚空之中。 听完她振振有词的内心剖白,葛力姆乔不觉陷入沉思,凝重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眼眸里。 忽然间,他轻笑了声。 “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被他发现,你的小命就没了,他可是被我那些同僚称为神明的男人啊!” “那又如何呢。” 无月展露出一个略带狠意的轻狂笑容,突然一把揪住青年的衣襟,将他的身体猛然扯至眼前,低沉而用力地说道: “挡在路上的,是神也杀给你看!” 短短一刹那,葛力姆乔诧异地睁大眼睛,发觉自己的视线已被眼前女孩牢牢锁住,大脑陡变一片空白。 初遇时,她脚踏疾风,持刀于天穹乱舞的画面,倏忽从眼前闪过。 他还记得被无数金色月牙包围时,极不愉快的冲击感。 那时的女孩终于站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真是好久不见啊。 丫头。 在无月察觉自己的失态,飞快地松开手时,从回忆中穿身而出的蓝眼青年也哑然失笑,“呵,当年的小女孩拿着刀都能哭得稀里哗啦,现在居然敢说出把神明推入深渊这种话,你可真是长大了啊!” 一番话语让无月陷入莫名的尴尬中,“在你看来,很可笑,是不是……” “不,恰恰相反。”葛力姆乔干脆利落地打断她的话,明亮的蓝色眼眸中回荡着夜影的暗纹。 他走到无月的正前方,一本正经地凝视着她,从此前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对她说: “你让我……肃然起敬。” 磷色的萤火虫群从草地飞至两人身边,闪烁的星光落在少女琥珀色的眼眸中,化成一片透明的湖水,满满倒映着青年诚恳慎重的面庞。 有些惊讶于刚刚听到的认可,无月一时愣住,只得茫然地点了点头。 关于蓝染的话题终于要结束了。 时间过渡到下半夜,他们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走。 街景明朗,人潮却不如之前密集。 两人沉默着来到一家便利店,葛力姆乔说热,要去吃冰激凌。 女孩笑着目送他进门,自己站在路边吹风。 夏天只剩这最后一晚了。 带着相机的市丸银不知道在哪里,章鱼烧被送给别人,小金鱼也拿去做了人情,蓝染答应买的苹果糖也没了音信。 手里只有一把与和服颜色相近的蒲扇。 唉。无月轻声叹息着。 也算是空欢喜一场。 遗憾的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的空处,汽车一辆辆从眼前走过,恍惚间,她在闪烁的车灯与霓虹之中,看见对面站着一位身着靛蓝色和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 是错觉么。 揉了揉眼睛,无月再次眺望前方。 先前身材高挑、眉眼如画的棕发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奇怪,难道是……我在想他? 陷入自我怀疑的瞬间,她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她往前走。 被那张温暖手触碰的第一秒,无月就惊觉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任何游戏都有沉迷的风险,沉迷就会受伤,千万小心,不要在幻象中迷失。哪怕这,只是个俗气又无聊的,恋人游戏。 她的脚步踉跄,震惊到忘记眨眼。 刚刚把她一人丢在烟火中的蓝染。 回来了。 “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许久不走路,现在应该也累了……”蓝染渐渐停下脚步,回身过来,看着金发少女说,“你走得不太稳,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抱着你……”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无月内心狂风暴雨,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不用担心葛力姆乔,我留下了灵压痕迹,他会明白的。”蓝染继续解释,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公园里走。 这样,不对。 心下凛然,无月停步,用力地从对方的掌中挣脱而出。 蓝染没有讶异,只是面对她,关切而温柔地询问:“看样子,你还在生气啊……” “我。”女孩顿声,一边思考一边回答,“我没有生气,只是为蓝染队长的做法感到困惑。离开的时候头也不回,对我说这个无药可救的女人……现在,又回来找我……不是很奇怪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见你而已。”男人回答的极为干脆,似乎早已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提问。 无月沉默了。这根本不是答案。 蓝染再次拉住她的手,站在路灯下层层叠叠的光影中,他认真地解释道:“无月,我回到虚夜宫,把小鱼安置好,发现它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虚夜宫很宏伟,可是一点都不温暖……你也这样觉得,对吗?” 夜幕为男子低沉的嗓音镀上一层温柔,恍若虚幻的梦境,再多听一句,就要为他颠倒沉迷。 -- 第81页 “苹果糖,我买到了。”带着微漠的叹惋之意,蓝染将一颗晶莹剔透、色泽靓丽的苹果糖,放在无月的手中。 是心心念念的糖果,是被他丢弃后又再次拾起的承诺。 明明只是虚伪的逢场作戏,何必做出连自己都要相信的样子呢。 你这模样太恶心了,神奈无月。 “关于那个被我杀死的,名字里带有‘桃’字的女孩……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什么? 无月诧异地抬起头来,迎上对方的目光和声音: “她叫雏森桃,我给她灌输了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思想,所以,离开尸魂界时才会杀了她。一是让她解脱,二是看清我的面目,以后也别再沉迷其中。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她作为五番队副队长尽心尽责,于我也是敬仰有加,即便里离开了幻觉,她也能对我始终如一……而之于我做的事,终究祸不及她,如果这样一丝仁慈和怜悯,也是你们所认为的‘情感’的话,那我对她,的确抱有情感……” 为什么。 突然要提到这些。 在蓝染承认“情感”的那一刻,金发少女的瞳孔陡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人攥在手里,叫她呼吸不得。 心里好像倾盆大雨,摇摇欲坠。 明明知道他对雏森只有一点寻常朴素的相伴之情,他也承认了他微不足道的怜悯之心。 明明知道他绝不会为此而动摇。 可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一点点情谊,却能在她原本平静的心境中掀起狂风巨浪呢。 是么。 是因为碰到他心扉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我。 竟然是为了争抢这毫无意义的第一名,在心中萌生出了被世人喻为“嫉妒”的情感。 蓝染早就看出来了。 才会说出“落于俗套而又无可救药”的,如此难听的话。 他认为,她不应该有这种情感。 可怕的是,他居然是对的。 这种情感,只会让彼此产生不必要的动摇。 于她而言,几乎致命。 挣扎一番的内心逐步清醒过来,无月姑且认为蓝染是为了提醒她,才前前后后做出这般举动。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杀神这句话忘记是哪里看到的中二台词。 适合就用了。 姑且当做无月在现世也是个中二少女吧~ 蓝染要不要带着苹果糖回来找她,我纠结了好久,后面都写了很多了,又全部删除把他送回来。 脖颈一凉,好像某人拿刀架脖子上威胁我: “你给我改,我现在就要回去找她解释清楚。” 哇哦。 你真棒哒。 第40章 试探 寂静月色中,金发少女仔细审视着对面男人的褐色眼睛。 他神情平静,呼吸轻柔,仿佛就在等候她即将出口的问句。 她终究是沉默下来。 逼得蓝染哑然失笑。 “无月,其实我现在心情并不好,但最近的你,实在太温柔了,让我也无法对你……说些过分的话……” 他浅叹一声,继续道:“‘要牵着手,一起去吗?’‘好啊’,无月,你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要牵着手,一起去吗?’‘天气太热了,还是算了吧’这个,才像你会给我的回答。我这样举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蓝染侧身直面着女孩,抬起手,轻轻捧起她的双颊,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一字一句,诚恳而言: “无月,你知道让我无法释怀的,到底是什么吗?是你,忘记了自己被我重视和憎恨的理由,我却依然对你抱有期待,可你竟然以为,我对你是肤浅的男女之情……这实在让我感到幻灭……换而言之,在你面前的我,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金发少女讶异而困惑地睁大了眼,反复思量着对方的陈词,不敢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那一切,还是让你,有所……触动么?” “哦呀,你在担心这个?真是遗憾呐……我并没有触动,一点都没有……无论是面对你的投怀送抱,或是谄媚讨好,我都没有任何触动,甚至还让我觉得可悲。”蓝染微笑起来,推了推黑框眼镜,“你竟然堕落至此,实在是……太可悲了……” 就是这种志在必得、傲慢自满的说话语气,真让人火大。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个俗气而又无聊的游戏也该结束了,让整个虚夜宫都以为我与你是恋人的,这个游戏……怎么样,从我这里感受到被爱的幸福了么?” 灯影重重,无月盯着男人带笑的眼睛,双手不觉紧握成拳。 “不要露出那种牺牲般的悲愤表情,想玩游戏的人是你,我不过只是顺从你的意志让你开心而已,这样的我,有错么?可你竟然想玩弄我的心,该难过的人是我才对,为什么恼羞成怒的,却是你呢?还是说我演技精湛,以至于你入戏太深、无法自拔?” 蓝染的眼色在夜影中昏暗下去,镜片遮住的眼眸霎时失去了光彩与情致——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失望。 怎么又是这个词。 他这是在得意些什么呢,从虚圈赶回来,就是为了送我苹果糖,然后再狠狠奚落一番? -- 第82页 你以为,你在训练宠物吗!? 内心某处好像燃起一团火来,无月的眉头越来越纠结。 “蓝染队长,您的上半场结束了,下半场应该轮到我了吧?” 少女振振有词的声音让蓝染轻挑起眉头,“你好像,有点生气呢。” “谢谢,现在请你闭嘴,接下来是我的主场,我一定会用现世人的眼光把你批判到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站在我面前和我说出那些惹人讨厌的话。” 一口气道出长句,无月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深深呼吸了两次,突然抱起双臂,一脸嫌恶和严肃地说道: “第一点,蓝染惣右介,你真的很擅长心灵控制,以下简称‘洗脑’。反反复复对我说出‘期待’和‘失望’这种话,就是为了利用和推卸责任。一边通过鼓舞获取信任,一边利用信任造成愧疚心理,再利用这种心理达到洗脑的目的。” “你就是这样对待雏森的。明明把她变成这幅悲惨模样的人就是你,竟然还要说仁慈、怜悯!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不要这样做啊!我也好可怜你啊蓝染,那也让我一刀捅死你吧!给一个小女生洗脑,你不觉得自己很变态吗!?不管为了什么,这样做只能证明你,真的,恶劣!” 女孩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她切身感受到了当事人的痛苦。 蓝染沉默着,等待她的下句。 “第二点,如果你真的对我抱有期待,那就请你好好说出来。你到底期待我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期待。这些问题不说清楚,要要怎样回应你啊!而且,话说回来。” 无月停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喊道: “谁管你期不期待啊!跟我有关系吗?不要再对我说什么失望失望了,真的让人上火!我跟你不是互相期待的关系,我的存在价值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任何人的存在价值,都不是我们能擅自决定的!你以为自己是神明吗?可以一厢情愿判定他人的生死?开什么玩笑,你不过是个自大、自私、自恋的臭男人而已!” 无情的控诉让棕发男子微微一愣,又意外地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还在等待着迎接更为有力的攻击。 无月不想因为对方微妙的举动影响心情,把视线撇到一边,继续陈述道: “第三点,关于你口中的,这个游戏。” 话音落下之后,空气也突兀地停顿下来。 “其实在我的心底,还保留着关于你的恐惧和怨恨,但我找不到来源,也不能干脆拒绝……明明讨厌你又还得依靠你活下去,既然如此,就干脆在你身上找点乐子。” “我感觉,你会因为这个事情生气,可我就想让你生气。因为虚圈的生活太无聊了,激怒你,是我在那里唯一的乐趣。” 金发少女不甘地皱起一张脸。 底牌都见光了,她终于抬起头,站在初阳带来的淡薄雾霭中,用一种无谓而潇洒的神情面对蓝染,先前躲闪至花丛中的视线,再次落向他的眼中。 “最后,诚如你所言,这就是一个俗气又无聊的游戏,并且在我们彼此摊牌的时刻,已经完全结束了。” “任何游戏都有胜负。” “是你赢了,蓝染。” 琥珀色的眼盛满初生的日影,明亮动人,熠熠生辉。 昏沉的夜辉在女孩刻意压低的嗓音中逐层淡去,清明的晨光从男子高挑的身形之后扑面而来。 他沉没在背光的阴影里,看上去怡然自得,忽而仰起头,用满意的视线打量着眼前的人。 “无月,就是你现在展现出的,那种绝望而坚毅的神情,证明你,绝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而神思困惑,也不会因为我做的事而心智动摇……”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你。” “不曾有过一丝污浊和茫然的眼,连虚都无法侵蚀的仿若透明般,难以碰触的心灵,还有带着必死的信念与我交锋,无论如何都不肯退却的勇气……” “我想要的,永远只有这样的你。” 蓝染吟诗般的口吻,带着不易察觉情绪波动。 他的脖颈与喉结有些紧绷,说话时的吐息都变得紊乱,嗓音嘶哑到几乎要失去声调。 仿佛他不是在说话。 而是在低吟着,告白时的情话。 见无月低沉着脸色不予回应,棕发男子忍俊不禁。 “我现在心情很好,但不是因为什么游戏的胜负,而是在对你说了那样伤人的话之后,总算逼迫你露出了真实模样……手段的确不太光彩,我要向你道歉……所以,无月,现在游戏结束了,你感觉清醒一点了么?” 听完蓝染一番解释,再看看他志在必得、傲然自满的模样,还在争吵氛围中的金发少女恍然大悟。 送她苹果糖之后说的那些让人恼火的话,他都是故意的,为的就是逼她说出真心话,承认失败的同时,终结这个虚假的游戏。 这种手段俗称——激将法。 窘迫、气愤、懊恼、挫败,各种情绪胡乱堆在脸上,天知道无月现在的神情难看成什么样子。 她感觉自己头脑不清醒,明明被蓝染戏弄,现在却连反驳都话都说不出来。 “哦呀,真的这样生气么?你现在的样子啊,让我怀疑你是不是马上要气晕过去了……” 呃……这个家伙真的是! 无月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从他旁边经过,不料被他顺势抓住了手腕,霎时落入下风,走也走不了,吵也吵不过。 -- 第83页 “其实,无月你不用伪装成一副乖巧的模样接近我,因为喜欢和厌恶是无法伪造的,我可以一眼看穿,而我也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任何虚假的东西。” 话音刚落,轻不可闻的叹息从棕发男子的唇边溢出,他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向无月走近两步,在她退避的动作中,直面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所以,无月……即便是恨我,也请竭尽全力、真情实感,用仇恨控制自己和我保持在安全的距离内,并认真仔细地观察我……到了你可以与我匹敌的那天,我会像尊敬对手那样,亲自将刀柄递到你手中……” 日光像宣泄一般泼满整座城市,年轻的王松开手,微微抬起下巴,站在稀薄的晨雾中,满足而惬意地望着女孩。 心脏被他的话堵得跟猫抓一样难受,无月抬起头,认真地审视眼前的男人,严肃又不可置信地问道: “蓝染,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就差骂你人渣了,你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我讨论爱恨生死……你……你太奇怪了,难道你就不会生气吗?” 棕发男子清浅一笑,“无月,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都不会生气……”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话惹我生气!?” “嘛……因为我感觉你在这个游戏里有点迷失,所以我想试着激怒你,看看经过发泄之后,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哈?”无月终于确认这就是个圈套,竟然说都是故意的,她感觉自己气到像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又只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冷哼一声,“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其实我也是故意的,因为你为人实在是虚伪狡诈,我也特别想看看,被我骂过之后,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蓝染一挑眉,褐色眸子里掠过许久不见的嚣张气焰,随后又淹没在柔和的明光中。 陡然间,他失措地朗笑两声。 “欢迎回来,原护廷十三番队五番队第七席官,神奈无月阁下。” 那难见的笑颜载着斑驳的树影,俊美而爽朗,瞬间侵占了少女讶异的眼瞳。 日光明朗。 他的身姿如同摇曳在悬崖上孤独的花。 所有话题被收拢在一个无关紧要的结束语中,失神中的无月猛然清醒,在蓝染的手掌想要碰触她的手指时,她马上反应过来,稍一侧身,悄然回避开。 “游戏结束了,蓝染队长。” “哦呀。”棕发男子故作惊愕,迈着从容的步伐,与离去的少女结伴而行。 晨风悠悠,黑暗彻底褪去。 “消消气,无月,天已经亮了,今天早上,你想吃点什么……” “哼,叉烧拉面。” “好,那我们,去找一家面馆吧……” 明媚的初秋阳光爬上树梢,将两人的背影越拉越长,在尚未熄灭的路灯重影中满满当当,就要充斥完整条街。 望着扑朔的街景,无月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答应帮她对付蓝染的蓝眼青年。 他现在已经回虚圈了吧。 呐,葛力姆乔。 我好像可以伤到蓝染了。 因为他不会因为我做的任何事而生气。 可我好像,再也伤不到他了。 因为他不会因为我做的任何事。 而生气。 走在街边的蓝染也低下头来,目光久久落在沉思的少女身上。 他尝试去勾拉她的手指,却再次被她灵敏地避开。 男子不言,神色平静如常。 无人能见的内心深处忽然风起云涌、再难将息。 无月。 我们配合彼此,了解彼此,适时的顺应或者拒绝,其实都在双方的意料之中。我享受这种默契的状态,却又为只能维持这种状态的我们。 感到悲哀。 你说的那些话一针见血。 就如同我曾经的预判。 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能看穿我,而我都会做出“杀了你”这个决定。 我们的结局在来的路上气势汹汹。 可我希望它推后一点,再推后一点。 等我老去。 等我连你的面容都看不清的时候。 无月。 …… 今天我到底。 叫了多少次你的名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遍,看着顺眼多了。 感谢在2021-06-02 18:20:51~2021-06-04 19:1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昊昊不是日天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入骨相思 虚假的柔情无法成真。 夏日祭和游戏时间都结束了,毫无负担的欢声笑语也该戛然而止。 朝阳初生之时,两人一同回到虚圈,一前一后走进虚夜宫。彼此道别之后,蓝染立刻召集十刃开会,无月一个人走了好久的路才回到寝殿。 穿过熟悉的走廊,她莫名其妙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关于蓝染的事。 回来的路上他好像很平静,一张嘴侃侃而谈,甚至调侃她的字实在太糟糕。还说他忙完空座町的事情后,要为她置办笔墨,空闲的时间可以和她一起研习书法。 “没有人和你玩游戏,时间会变得很难打发,正好有空,静下心来练习书法吧……” -- 第84页 蓝染说这话时,笑容美好得让人想狠狠给他一拳。 计谋失败还要被他反将一军,金发少女满心挫败又气得够呛,根本不想搭理他。 在虚夜宫分道扬镳,她脚步飞快,好像此时与蓝染多呆一秒她都要原地爆炸。 虚王却依旧得意洋洋,并且挑衅似的放话: “无月,不要生闷气,仅仅只是这样,你的刀刃永远无法碰到我。” 远远望着那张俊美而沉郁的脸庞,无月有一种极为熟悉的脑袋要冒烟的感觉。 “对了,有件事,我思考了一路,还是决定告诉你……”蓝染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扬起下巴,笑得怡然自得,“听到你和葛力姆乔的对话,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晴天霹雳。 金发少女震惊到愣住,好像脑子被撕成两半,根本无法思考。 “不要感到惊讶,我对你,了如指掌……”蓝染一眨眼,先前洋洋自得的笑容忽然暗淡一层,“之前那些事情,给你造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这点我非常清楚,我也乐意接受你的怨恨,所以……你可以尽情来伤害我……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 无月站在原地,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光彩逐渐褪色。 “并不是你真的有伤害我的能力,而是我愿意,给你伤害我的权利。虽然你现在还没能碰到我,而我也会比以前更加提防你,不过不用担心,以你的领悟水准,应该很快就能达成目标……我对你充满信心……” 蓝染轻松地垂下肩膀,转身背对她挥了挥手,“我答应过自己,要竭尽所能帮助你实现愿望……可惜我最近很忙,就让葛力姆乔陪你去虚夜宫外,寻找那个一直看着你的人吧……” 高挑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了,无月从莫名的压力中解放,忽而失重地跌坐在地上。 他什么都知道。 明明察觉到她想尽办法外出,居然还要牵线搭桥,还把唯一的帮手葛力姆乔送到她面前。 仿佛在对她说:我为你创造了所有条件,到最后还是无法伤到我,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真是让人失望啊,无月…… 勾勒出他轻蔑的笑脸,少女不由得握紧拳头。 这个男人真的是,令人可恨又可怕。 他运筹帷幄,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极其善于蛊惑和玩弄人心,并且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全身而退。 面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傲慢态度,无月虽然没有接招,但回到房间一个人躲在被窝里,还是郁闷得想撞墙。 所以葛力姆乔才会说,能伤害蓝染的人还没有出生。 气到牙疼,她爬起来喝了一大杯水,此时正巧,破面侍女罗莉和梅诺莉在外面敲门,说蓝染大人让她们来回收义骸。 无月吩咐她们进来,自己坐到沙发上,双手合十轻轻一拍,义骸就如同被抽完骨头一般摔倒在地上。 而她自己还端坐着,只是先前明亮的眼睛霎时变得昏暗无光。 “神奈大人,昨晚和蓝染大人去现世玩得不开心么?”扎着双马尾的破面女孩把义骸抱起来,看着平静出神的金发少女,轻声相问。 无月眨眨眼,浅笑一声,“总会不称心的事情发生,对吧?” “呃……是……”罗莉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得敷衍着点头应声。 义骸的回收完成了,两名侍女和往常一样,开始为无月梳洗打扮。 闲聊之中,罗莉突然提到,会议结束之后,上次打工挣钱的第一名乌/鲁奇奥拉,和十刃牙密一同去现世了。 无月闻声不由得蹙眉,久久陷入了沉思。 蓝染早就和她提过空座町的重要性和黑崎一护成为死神代理的事,那两位十刃一定是为此去了空座町侦查。 如果蓝染的计划还在进行,就只能说明他心中对她的在意根本无足轻重,丝毫不影响他对大局的掌控。 但如今他还在研究崩玉,暂时没有开战的打算,就算派人去了空座町,一时半会,一护他们应该也不会出事。 至少现在,得相信他。 被困在虚圈的她,根本无力阻止。 缓慢而沉重的叹息过后,外墙突然被谁狠狠用力捶了几声,紧接着暴躁青年的声音于门外响起: “喂!你们几个弄完了没有!再不出来我就拆墙了!” 能做出这般举动的只有葛力姆乔。 罗莉低声暗骂着,去给他开门,无月却想起蓝染的话。 看来他是打算动真格了。 嚣张的脚步声步步逼近,最终停在沉思中的金发少女面前。 “喂,蓝染那家伙说了,要我陪你去虚夜宫外找什么……什么东西……快点,别磨叽了,赶紧走吧!” 葛力姆乔冷哼一声,不待无月回复就立即背过身去,抓住她的手臂挂到脖子上,勾住她的双腿就站了起来。 “你可得抓紧,别因为我跑得太快,把你给甩飞了!” 无月被他如此主动的行为惊吓到愣住,趴在他的背上,无比尴尬地说:“那个……其实我也可以穿上义骸,自己走……” 葛力姆乔满脸不耐烦,“那你可以试试看,走到明年能不能出虚夜宫!” 一句暴躁回复把无月堵得哑口无言,她乖乖认输,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 蓝发青年不说话了,凝神静气,一个飞速的响转,就带着女孩从窗口奔了出去。 -- 第85页 秋意渐浓,虚圈的春夏没有温暖,倒是在这个季节降温飞快。 虚夜宫外寒冷静寂,四周一片荒凉,远远地,还能听见某处传来虚类相互啃噬撕咬的声音。 凄厉的叫喊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永无止境的黑夜,如同冰刃般寒冷刺骨。 随着青年奔跑的动作,空气化作疾风从身边一阵阵刮过,少女露在衣衫外面的手臂腿脚,都开始刺痛起来。 行动中的青年无心察觉,来到一处沙丘之下,他停住脚步,突然地松开手,背后的女孩“啊”的一声尖叫,狠狠砸在沙地上。 葛力姆乔才反应过来,“啊,对不起,忘了你站不起来了。” 道歉的句子并没有歉意,无月不去理会他,只是低着头,默默在地面上摸索着。 “喂,接下来去干嘛。”青年用小指掏着耳朵,说话的模样有点不耐烦。 “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的,如果你不愿意带我出来,可以和蓝染说清楚,或者我去找他说清楚。” 女孩的声调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怨愤,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乱糟糟地在脸周飞舞,看上去相当狼狈。 葛力姆乔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带着一丝懊恼的情绪背对着她,一手摸了摸后脑勺,“和你没关系,就是……我有点不服气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吗?” “倒也没有。”青年啐了一口,怨念道,“嘁,那家伙什么都知道,我们的对话,他全都知道……真是太卑鄙了,竟然偷听……今天故意安排我来照顾你,还对我说‘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做到哪一步’!” 通过葛力姆乔的语气,无月感觉到他相当愤怒,可是又完全——无力反抗…… 为他委屈,却莫名有点…… 好笑……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蓝发青年发觉女孩的走神,忽然大吼一声,凑近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几秒,直到对方有红脸的迹象了,他才动手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压低了声音,道了句: “对不起。又把你弄疼了。” “上次打了你的手……听那几个雌性破面说,好像,肿了几天的样子……” 惊讶的神采划过面颊,先前还能保持镇定的无月,在收到他诚心实意的道歉后,默默把头埋得更低。 “不用放心上,我以前受过更重的伤,想想那些,这完全不值一提。” “是么。” 桀骜不驯的青年附和一声,在冷冽的风中难得地安静下来,盘腿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张张嘴巴,又没发出声音,困扰地皱起一张脸,弓着背,将下巴搁在手心里,天空一样纯净湛蓝的眼眸,一直装着女孩的身影。 无月都不好意思了,“呃……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没什么。”葛力姆乔敷衍地应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少女身旁,懒散地躺到沙地上。 看着夜空中的流云,他用从未有过的平静语调,对她说:“我只对强大的事物感兴趣……挑战,征服,破坏,然后变得更强,直到成为最强的那一个……可是我……” 霸道的嗓音突兀地停顿一秒,葛力姆乔收回视线,看了看身旁少女清秀的侧脸,又再次望向天空,“我从来不会针对弱小。那些只会向弱者抽刀的人,不过是不敢向更强者抽刀的懦夫而已……” 葛力姆乔的话有点道理,可是无月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这些。“请问……和我说这些,是有什么其他意思么?” 蓝色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金发少女身上,青年慢慢地呼吸着,一字一句:“我在说……和我在一起,你是安全的。毕竟,本大爷对弱小的东西,没兴趣。” “是么……”无月挑挑眉毛,抱着膝盖不甘心地回答,“应该让蓝染和你讲讲我在尸魂界的事,他说我是单挑过护廷十三番队的人……” “什么玩意儿,听不懂……诶,你到底听到重点……” 灵敏的豹耳捕捉到正在靠近的微妙脚步声,青年的怒声戛然而止,猛然间他神色一凛,在烈风中迅速握住刀柄,一个腾身立起,将女孩护在身后,面对山丘之上的虚空露出警觉欲攻的姿态。 听到佩刀出鞘的声音无月也满脸惊诧,“葛力……” “别出声……有人来了……” 沙粒滑动的窸窣声响愈来愈清晰,青年的太刀已出鞘近半。 无处可寻却又倍感真实的重量从天而降,喧嚣的风声都在这股巨大的压迫之下逐渐静止。 蓝发青年死死盯住沙丘的顶端,手臂卒然用力,凶猛的剑气啸破虚空,利刃出鞘。 强大而陌生的灵压奔袭冲来,葛力姆乔猛吼一声,立刻朝着灵压的源头发动响转夺步而去。 顷刻间,刀剑的互击声震耳欲聋,地面之上烟尘滚滚。 在灰尘消散,敌人显露身姿之时,紧盯着对方的蓝眼青年,不由得露出惊愕之色。 那人手中的武器,是用灵子聚集而成的类似死神斩魄刀的透明长刀,而他的右眼之上,挂着小半张神似狐狸的骨质假面,披散着及腰的金色长发,身裹一件残破的黑色和服,然而那修长的身体除了肤色惨白之外,和人类形体几无二致。 这家伙是!瓦史托德,自行破面!? -- 第86页 葛力姆乔惊觉危机,几欲强攻。 可是陌生对手并不恋战,试水之后一个迅速的响转闪身,轻盈地落在盲眼少女的身边。 无月早已知晓危险降临,却无力抵抗,只能留驻在原地。 她听见那人弯腰时衣料的摩擦声,听见葛力姆乔咆哮着“给我滚开”,听见挥刀时空气的撕裂,听见冲击撞在不可能存在的墙上,听见同伴受伤时的嘶吼,听见身后的人向她的身侧伸出手臂。 这是……什么意思…… 轻柔而谨慎的拥抱将她淹没,蓦然间,她睁大了双眼。 那冰冷的手臂、冰冷的胸口,都不是人类所有,然而埋于胸腔之中鼓动的心脏律动,却犹如夏日最后的炽烈,盛大而荒凉。 她听见宛若叹息般的浅笑。 她听见融化了恐惧的低语。 她听见他说—— “……找到你了……无月……” 惊诧的琥珀色眼眸,瞬时一片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前后写了五遍,浪费了好多时间。最终还是觉得,时机到了。 那个人要回来了。 写到少年出场,自己的情绪都难以稳定。 太激动了,还有点想哭。 第42章 祈愿 在黑暗中暂停的,记忆的走马灯突然飞速变幻。 从满脸鲜血的少年面孔,转移到家人痛哭的病房,再到被樱花包裹的葬礼,死神少女挥刀的身姿、陌生的世界、名为“真央灵术院”的地方、与死亡相关的夏夜、穿着死霸装的队士,还有,那个戴着眼镜的棕发男人。 紫色的圆珠发散出诡异而膨胀的光芒,仿佛要把虚空变成另一个世界。珠体在紫黑色的雾中幻化出一张可怖的人脸,它挣扎、咆哮,声嘶力竭。 最终化为一团坍塌的烟尘,消失无踪。 被拥抱着的金发少女从紫色的梦魇中醒来,原先空洞的眼瞳在泪水浸染中变得通透明亮。 黑暗的视野终于鲜艳起来,她惊讶不已、手足无措,在身后的少年再次唤出她的名字时,压抑已久的炽热眼泪从惊诧的眼眶中滚落。 “无月……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与曾经相比要更为低沉,可被呼唤的女孩却没有气力回应这阔别已久的想念,挣脱封印后爆发而出的厚重回忆,让紧张的大脑无法处理,只能被迫关闭所有感知,来换取主人的安全。 她渐渐失去知觉,在金发少年的怀抱中安稳地闭上眼睛。 先前被对手两招灵压爆满的斩击袭倒在地的葛力姆乔,鲜血淋漓地站起身来,他抬眼,看见黑衣少年把无月抱在怀中,正要离开。 “你给我放开她……喂……我说,要你放手啊!!!” 豹王再次暴怒嘶吼,擒着灵核所化之刀刃一跃而起,强势攻击似要劈天斩地。 下冲的刀锋爆发出洪荒般的灵压,金发少年微微眯眼,在冲击近身之前灵敏撤退。 扑空的速斩尚未落地就惊起沙尘,灰白的砂之屏障拔地而起,滚滚烟尘中,葛力姆乔誓不罢休,再次使用响转,猛追对方逃离的方向。 就在他意欲挥刀之时,从旁而来另一道强大灵压震慑全场,愕然的一瞬,身穿白色长袍的银发青年现于旁侧,轻柔且迅速地制止了他攻击的动作。 对面的敌人也在这股威慑中回神,抱着昏迷中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的沙地之上,似有静观其变之意。 “冷静一下,葛力姆乔……那两位可是挚友……”市丸银眯着眼,轻轻推开名为“豹王”的刀刃,直面前方身着残破死霸装的少年,客套且强硬地与他问候: “第一次正式见面就以这种方式,真是让人汗颜呢……虽然不是我该插手的事,但我依然想提醒你……凤凰寺初同学,你还是把神奈放下为好,现在的你,才是她最大的危险……” 俊秀出尘的少年不以为然地打量着他,手臂收得更紧一些,仿佛在担心这个银发男人会突然把他怀中的人抢走。 市丸银微微一笑,“虽然我一直跟随蓝染队长,但在这件事上,我不想与他沆瀣一气,还是做点什么来阻止悲剧的发生……‘监视动向,无须动手’,这是他给我的命令……请你相信,我是出于对你们二位后辈的关爱,才私自阻拦……否则,我完全没有必要现身,你说呢?” 凤凰寺缓缓锁起眉头,思考刚才听到的话,凝重深思的神情显示他并不能完全相信听到的话。 “你怀疑我也没关系,我只要把我该说的交代清楚就好了。” 银发青年叹气耸肩,满身都写着无可奈何,但很快他就变作一副沉郁严肃的面孔,凝视着凤凰寺,沉声说道,“看你的模样已经完全适应了虚的身份,那么你应该清楚,虚就是心灵缺损的人类灵魂化成的恶灵,为了填补空缺的内心,它们会不断吞噬其他的灵魂,而可以最大程度填满他们内心的……就是最爱的人的灵魂……” 抬起眼帘,初盯着前方的男人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的意思是,我会把无月的灵魂吞噬么?真是抱歉,我好像还没空虚到这种程度。” “哦呀哦呀……真的是这样么?”市丸银用习以为常的关西腔发出诧异的声音,脸上的神情却比之前还要沉重,“的确,具有人类之心的魂魄不容易堕落,即使变成虚也依然具备理智,不会轻易吞噬爱人的灵魂……只可惜,凤凰寺啊,支撑你走到这一步的是不是仅存的人类之心,就只有你知道了……” -- 第87页 “呵呵,所以你到底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那个啊,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去年你们的实验结果还没得出,蓝染队长至今无法确认被你虚化寄生后的神奈体内,到底有没有虚的意志……因为他发现,神奈完全没有和虚魂斗争过的迹象……但她在恐惧的情况下会出现假面,这又说明虚魂的确被她驯服……” 市丸银停顿,缓缓睁开眼睛,“所以蓝染队长怀疑,寄宿在她身体里的不是巨大虚,而是已经将虚魂驯服的,你仅存的人类意志……你为了防止她被虚侵蚀,宁可舍弃维系自己理智的心灵……在那种危急关头还能做出如此决断,也难怪蓝染队长一直追踪你……可为了保护一个人,连自己的心都不要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么,不仅是对你,对她而言,也是致命的危险啊!” 冗长的一席话点破了所有的关键点,初也早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轻笑一声,紧紧抱着无月,缓慢地站起身来,用微妙的嘲讽神色看着对面身着白色虚夜宫装的二人,“你说的对,蓝染的猜测也对……我把所有的一切都交到无月手里,现在的我只是欲/望和思念,以及完全虚化的灵魂所构成的躯壳……来到虚圈,就开始疯狂的杀戮,不到一年就进化成了瓦史托德,自行破面之后变得更强……” “然而,你也因此也越加空虚,极度渴望曾经被你舍弃的那颗心……”市丸银冷冷地注视着他,“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久久地徘徊在虚夜宫外。” 金发少年微笑起来,眼神迷离着,惨白的皮肤为他出尘的样貌添上几分病态的美,他的声音开始喜悦的颤抖,“是啊,我一直都在寻找自身的完整,市丸队长,还是被你看穿了啊,我就是为了这颗原本属于我的心而来的,而且为了今天,我已经等待得太久了,无论我是否将无月吞噬,我都必须把她带走。” 病态的美人话音落下,稍一眨眼,目光落向市丸银身后的蓝发青年身上。 “那个男人也是凭着直觉,感觉到我会带来危险,所以第一时间就拔刀……无月和你在一起一定很安全,只可惜,再强一点就更好了,也不至于在三招之内被我重伤……” “你小子真的想死,我可以马上成全你!” 被激怒的葛力姆乔大喊一声,紧抓刀柄,眼见就要纵身挥刀。 市丸银再次出手,按住他的肩膀,极为低沉地劝慰道:“冷静一点,葛力姆乔,抛开你们大虚的级别差异不说,他现在是完全没有心性的纯粹的恶灵,单凭这点,你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无月还在他手里……” “那要怎样!就让他在眼前把她带走吗!?” 市丸银摇摇头,“很遗憾,如果无月本身渴望和凤凰寺一起离开,那我们的阻拦,就是违背了她的意愿。” 说罢,他继续挡在葛力姆乔面前,朝向金发少年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其实你想把神奈怎样,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包括蓝染队长,他只想要虚化实验的最终结果,根本不管你们的死活,我也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并没有完全阻拦你的意思……” 银发青年忽然露出了狐狸似的坏心笑容,将双手放进袖筒里,继续说道: “可是,凤凰寺啊,神奈曾经说过,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和价值,这是神明才有的权利……那么,至少请你在吞噬她之前,询问一下她是否愿意……如果你强行将她吞噬,就请你重拾心灵之后,再额外背负一份罪恶……不过我想呢,你作为这世上可以为她舍弃生命与心灵的人,应该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吧?我宁愿这样相信……” 美丽的少年闻声一笑,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只能说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说的这些话,只是在浪费你我的时间……” “哦呀,看来交涉失败了呢……”市丸银歪着脑袋,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那我就马上去向蓝染队长汇报情况吧,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预料之中的悲剧发生,是会感到满意,还是叹惋呢……” “那就请你转告他……如果这真是他预料之中的悲剧,我将制造一点戏剧性的转折,让他明白,不是所有故事都会按照他的编排发展,我与无月之间的一切,会以我自己的方式来终结。” 初冷哼一声,只留下这句冷酷的笑语,便发动响转,在一阵烟尘中,紧抱着无月,彻底消失了踪影。 在场另外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望着即将散去的灰尘,市丸银不由得叹息起来,转身从葛力姆乔旁边走过,“你也回虚夜宫吧,这身伤也算是保你的证据。” 蓝眼青年久久凝望着少女消失的地点,似乎难以回神。 刚才还在和他聊天的人突然就被带走了,在他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让人难以接受。 市丸银又催促了两次,他才漠然回身,向着远处奇异而宏伟的城堡走去。 “我说啊,有个问题我不能理解。” 走到半路,满身血迹的葛力姆乔忽然发问,“那家伙明明愿意为她去死,为什么现在,却还想着吞噬她……” 市丸银讶异地看看他,又转移视线,用一种飘忽而温柔的声音回答道,“因为爱过头了呀……那些信仰、祝福,好意与爱,所有看似美好的东西,过量之后……都是可以杀死自己和他人的……所以才说,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 第88页 “哈?这怎么可能,人类弱小无能,被虚猎食还得靠死神保护,和只懂得杀戮的虚相比,哪里可怕了?” 银发青年哑然失笑,“呵呵,虚本来就是人类灵魂堕落的产物,能孕育出你们这种强大而黑暗的生物,你现在还觉得人类不可怕么?” 听完他的话,蓝眼青年的眼神变得难解而痛苦。 葛力姆乔低着头,忍受着伤口的疼痛一步一步踏在柔软的沙地上,若有所思地念道: “别人我不知道,可无月她……只是个弱小又可怜的人,我甚至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总是针对她,拿她做实验?这……这怎么能做得出来?还有你,要是刚才我们联手,还是有办法把她救回来,是这样没错吧!?” 市丸银刻意忽略了他话中那些愤怒自责和埋怨,看着远方的路,悠悠叹息着,回答他: “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并不是我不想救无月,而是我思考过,也许死亡就是她最终的愿望……她这一生的安宁都被蓝染队长截断了,与其再回到囚笼,继续这种被人玩弄于掌心、不断产生矛盾和痛苦的凄惨生活……还不如,就被凤凰寺带走,至少她可以自由地选择生死,即便只能面对死亡,她也能在真正爱她的人的怀里长眠,成为爱人灵魂的一部分,永远地安宁下去……这也是我能为她想到的,最好的结局,毕竟,蓝染队长不会放手,即使下地狱他也要拉着无月一起,这个可怕的男人,可是连她决定生死的权利,都想剥夺啊……” 第43章 无解 这是第一次,葛力姆乔也在虚圈中感到寒冷。 听完市丸银的话,他彻底愣住了。 一方面对于话中无可辩驳的事实感到震惊,另一方面,他也惊讶于这个一向看上去玩世不恭,甚至在虚夜宫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市丸大人,也会有这样厚重的思考和敏锐的眼神。 “我原以为在这个地方,可能没有人……真正地,关心过她……” 暴躁青年突然安静下来的低语让市丸银忍俊不禁,“不要误会,我肯定没有你关心她……我只是有些于心不忍,作为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要反复经历生和死,这对她来说,实在过于残忍了……更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能在蓝染队长逐步施加的压力中秉持自我、不曾动摇……以至于我甚至可以理解,为什么蓝染队长要把她抓得这样紧……可是啊……” 青年长长的感慨在句尾变成无奈的哀叹。 虚夜宫越来越近了,他逐渐放慢脚步,好像要给自己留下这个可以说出真心话的机会。 “蓝染队长实在是一位过于强大和冷漠的人,尽管无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小女孩一开始,也不过是件优秀的实验材料而已……无论情感浓烈到何种地步,他都无法舍弃自己作为王的尊严向她低头,而且他给无月造成的伤害本就促使他无法回头……要成为神明的人,怎么能被这些琐碎绊住脚跟……所以,蓝染队长要做的,只有继续实验,直到无月完全消失……啊,我刚才也说过了吧,过量的美好会杀死人,这位大人过量的情意,又何尝不是杀死无月的武器呢……” 市丸银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完全被风声盖住,变成模糊不清的关西腔特有的音节。 一旁的听众也神色纠结地停下脚步,仰望着那座黑暗城堡。 刹那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漏掉了什么,身上的血渍已经风干了,他落寞地站在风中质问自己,现在所感受到的一切,是否就是人类所谓“悲伤”的情绪。 白袍的青年还在向前走,葛力姆乔忽然叫住了他,“喂……市丸,队长……” “嗯?” “那个,最后一个问题。”健硕的男人向前靠近,面对着蓝染的队友,一本正经地提问,“你今天为什么要出面……” 市丸银眨眨眼,似乎对于葛力姆乔的困惑感到有些意外,“很简单啊……蓝染队长已经造成太多的悲剧了,至少现在,在我眼前即将发生的悲剧,我想试着阻止,哪怕是作为一名,拥有人类之心的死神……” 听完他的话,葛力姆乔极为怀疑地挑起眉毛。 “嘛……要是你实在不信的话……”白袍青年浅笑着摆摆手,独自走向虚夜宫黑暗的大门,门扉开启之时,他絮絮的低语顺着风向砸在身后人的怀中: “他们终将以悲剧收场……你姑且就当做,我也会以悲剧收场,所以感同身受吧……” 当他被一片暗沉的光晕吞没时,最后的声音也消散在凉风之中。 随着二人的归来,无月被带走的消息终于传到崩玉主人的耳朵里,听完现场报告,他原本就“意料之中”的神情,变得越发心满意足。 “许久不见,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说,不用心急,就让他们先叙叙旧……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自然会接去接无月回来……” 蓝染神色自若地拒绝了葛力姆乔要他去救人的请求,从王座上起身,不再理会六刃破面的怒吼,径直离开议事厅,去了高塔外面辽阔的露台上吹风。 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望见很远的地方。 立于露台最边缘的位置,他轻轻抬起下巴,浸染着暗黑色彩的烈风扑面而来,他的发梢衣摆在空气中无措地摆动着。 在破面纷乱的灵压中仔细感应,陡然间他抓住了似曾相识的波动,随即缓缓闭上眼睛,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 第89页 此时此刻,位于虚圈某个遥远角落的金发少女,也在寒冷的山洞中睁开了眼睛。 她静静地躺在地上,朝着被月光照亮的出口望去,看见外面不远处,坐着一位披散着金发长发的少年背影。 他一身破败的黑色死霸装,和白色的沙漠格格不入。 初? 少女眨了眨眼,确定不是幻觉。 抬起手来,她又发现自己回到了崩玉实验之前的状态,穿在身上的也是熟悉的黑色和服。 所有一切都恢复原样。 去找他吧。 无月在心底对自己说。 可是等她起身向那个人的方向走去时,脚步却变得愈发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在提醒她不得不去注意的事情。 阔别重逢应该感到高兴吧,为什么他却没有在她身边,甚至没有正面相对,只是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很远的地方呢。 想到这里,无月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往前继续了。 我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但是重逢之后呢?我们脚下的路还能通向哪里? 我不知道。 用斩魄刀将你净化并彻底解放,这是我来到虚圈的目的。 可我现在没有能够结束你痛苦的能力。 那么,这样的重逢。 是否早已失去了意义。 “醒了么?睡得时间有点长呢……”金发少年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遽然出声问候,倒也不回头,只是望着远方,语气平静地说,“无月,你的灵压消失了……虽然知道,这一年里肯定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我还是想问……是蓝染把你变成这样的么……”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无月本来就乱成一团的思绪越加混乱,“那个……失去灵力这点,确实和他有关系……” 她神色严肃地点头,慢慢走到初的身边,隔着大约一米左右的距离坐下,神貌清俊的少年依然眺望着远方的天空,那双清透的灰色眼瞳似乎不愿容纳她,久久未能转移到她所在的方向。 小心且迅速地将他的身影剪辑到脑海中,女孩的心里无端多出几分失落。 初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冷淡了一些。 沉默的时间被拉长了。 “那个,初……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也会有这样尴尬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是么……”沉静的少年终于转移目光,看向了她,“总会发生这样的事,对吧?许久不联系的朋友突然相遇,因为不知道这段时间各自发生了什么……所以,对话也好,态度也好,都变得客气许多……不过没关系,因为是朋友,应该很快就能习惯。” 说罢,他探出手,想去摸摸无月的头,又发现距离太远,只得望着她苦恼地笑了声,然后落寞地垂下了手臂。 “市丸银说的对,我果然……没有办法靠近你……要是一不小心,把你吞噬了怎么办……没有你的这一年啊,我实在是……太难受了……” 断断续续的词句和他沉静而惆怅的眼神,让无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知道虚的构成原理,也知道它们猎食与生存的本性,以致面对初的为难,她甚至不需要提出疑问,只是笃定又坚决地对他说: “那就来吃了我吧!” 月光清冷得可怕。 “你在说什么……” “我说,要你像吃掉其他人一样吃掉我……这样,你就完整了……不会再感到空虚……”保持着洒脱的笑容,无月继续说道,“如果这样做也很困难的话,我们就选择其他的解决方式……” 先前乱麻般的思绪仿佛这个话题中找到了线头,轻轻一拉,所有未能倾诉的过往全都顺理成章,坦然出现在他面前。 来到虚圈的原因和目的、为什么会成为蓝染一方,包括锻造不动神川、被它献祭复活这些,她毫无隐瞒地,全部说于他听。 “为了三界的平衡,魂魄是不会就这样轻易消失的,不过是变成另一种形态,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而已,就像你出现在虚圈,而我变成灵子还能被复活一样……其实我本身不太喜欢这种轮回,感觉痛苦好像也没有尽头……但是因为你,我开始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有重逢的机会……所以你也不用这样苦恼,我们现在只要找到一位死神,愿意用斩魄刀将你净化魂葬,就可以回到尸魂界重新来过了……” 女孩长长的一席话让初不禁陷入沉思,“放眼整个虚圈,拥有斩魄刀的死神,也只有那三个人了……要他们做这样的善事,恐怕……有点困难……” 无月抿抿嘴,再三思考后神情严肃地给出答案:“只要确认你不会构成威胁,我想仅仅只是搭把手帮忙净化,这个器量,蓝染还是有的……如果他实在不乐意,那就让东仙要来吧,他作为曾经陷害过你的人,哪怕是赎罪,也该为你做点什么。” 仔细打量着她说话时一本正经的模样,金发少年突然忍俊不禁。 在无月询问他在考虑什么时,他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安抚她,“没什么,你的提议,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不用想太多,就按你说的去做吧,我们一起去找蓝染……” 他的声音和神情和以往一样温柔,由于夜色的关系,多了几分无可拒绝的清冷哀愁。 无月仔将他端详一番,陡然间提出质疑:“先等等,你好像还没说出自己的看法。” -- 第90页 说罢,她歪着头靠向膝盖,凝视着初,轻声说道,“我只能说出我心里所想,可你的归宿最终只有你能决定,而且你知道的,不管最后决定如何,我都会尊重,并且支持你。” 貌美的少年莞尔一笑,配合她的动作,懒懒地弯下身来,用一只手支撑着下巴,注视着她说,“如果我说……我想和你一起回到尸魂界呢?” “好。” 几乎是抢着尾音脱口而出的答案,让初不由得愣住。 夜色里,女孩的笑容闪耀得仿佛初夏的晨星,“那就一起回去吧,我也受够了在蓝染身边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个人喜怒无常,今天他觉得有趣,就来陪你过两招,明天他厌倦了,恨不得马上将你抹杀……” 提到蓝染时,无月的表情不可控制地凝重,然而在看到对面人温和包容的眼神后,又马上恢复了原先的奕奕神采。 “不过没关系,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如果你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我就找不到可以恨他和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就能斩断我和他之间唯一的,仇恨的链接,干干净净地,毫无留恋地,和你一起回到尸魂界。” 少女说话的神情带着迫不及待的紧张与忐忑,望向初的琥珀色眼眸之中,都是闪闪发亮的月光。 说罢,她连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慎重地邀请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还不知道,见面之后要和蓝染僵持多久。” 旁侧的少年沉默着,凝望她许久,忽而微笑着点点头,于宁静的夜色中跟上她轻快的步伐。 灰白色的沙漠之上,他们就像同极的磁铁,始终保持着不可触碰的距离,一前一后穿过连绵起伏的沙丘向着虚夜宫前行。 尚未习惯虚圈低温的女孩,会不经意地往初的方向靠拢。 每每感觉她靠近,时刻警惕的初,都会极其敏感而自然地避开,再假装生气地向她摇摇手,示意“不可以”。 无月忍不住哈哈大笑,再故意扑上去时,对方以响转之速闪开了。 一来二去之间,先前再会时的尴尬悄然消失,竟意外发展成你追我赶的和谐画面。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可以看清虚夜宫全貌时,气氛不出意料地冷却下来,先前天南地北的话题也渐渐失去声响,变成一个个与它的主人相关的,沉默的问句。 距离越近,所感到的压力就越明显。 不过无形的压力并不来自蓝染,而是于一阵烈风尽头陡然出现的,伫立在白沙之上的褐肤盲人。 蓝染的同伙竟然一个两个挡在面前,这可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清俊的少年一蹙眉,将惊愕中的少女护在身后,面朝沉默的东仙要,立刻召唤出一把透明的太刀,他甚至不想问候,径直逼问对方前来的目的。 “无须动怒,凤凰寺。”东仙低语,“蓝染大人已经默许了你们的举动,但他不可能亲自为你净化,所以这件事他交给当事人之一的我来判决……我也欠你一句道歉,今天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说罢,盲人队长利落地抽出斩魄刀。 “虽然我看不见,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你们之间的氛围,真是令人欣慰的重逢,但愿我的罪孽,也能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中得到洗涤……” 他一边面无表情地说话,一边拿着刀慢慢走向前方的两人。 第44章 放手 始终关注着东仙动作的金发少年倏忽转移了注意力,转过身,带着日光一般明朗灿烂的笑意对女孩说:“无月,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其实在你说出愿意被我吃掉这句话时,我的灵魂就已经完整了。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那些我留给你的,拿不回来的,都随你处置。” 无月诧异地盯着他,生怕漏掉一点点微小的变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能和你像过去那样聊天,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今天平静的相遇,并不是毫无意义,因为‘相遇’本身,就是意义……” “所以呢!?” “所以……我已经毫无留恋,可以心甘情愿地接受我们的结局……” 在少女惶恐的目光中,眼带笑意的少年擒刀向前,凌乱的长发在风里肆意飞舞,修长的身躯似乎要被烈风撕开。 对面的东仙突然低吟始解语:“鸣叫吧!清虫!” 敌人发动了名为“清虫二式·红飞蝗”的招式,无数白色利剑凭空而现,箭矢一般飞速击向沙地上的二人。 金发少年蓄积灵压,一口气召唤出同量的灵子光刃。 巨大的弧形剑光逼向东仙,在半空中与无数刀刃对垒,一时之间对战声响此起彼伏、轰轰烈烈。 狂风扑面而来,烟尘四起飞扬。 被卷入风波的金发少女躲在初的身后,紧紧蜷缩成一团。 呼啸的风声之中,她分辨出挚友的声音: “无月……在遇到你之前我怨恨着我所经历的一切,可是现在……因为你,我可以原谅此生所有的磨难与不公……” “不要说这样的话,初……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们才刚刚见面,什么都没有开始!” “你的生日,我好像赶不上了呢……” 面对无月激烈的言辞,初只是随意推解两句,微微低头却并不转身。 -- 第91页 他默然地向前走去,叹息般的留言几欲要被烟尘吞没。 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传达给身后的女孩之后,面对敌人的展开的卍解,他一个潇洒的响转便消失了身影。 无月嘶喊着他的名字,挣扎着伸手去碰,却只抓到一团冰冷的风。 虚空中持刀互击的二人逐渐被阎魔蟋蟀的黑色椭球型结界包裹,沙漠中的少女无望地跪坐到地上,天空中爆发的巨大灵压让她根本无力靠近。 她听不清也看不见结界之中发生的一切。 唯有少年离开时最后的低语久久萦绕在耳畔—— “无月,其实我也不喜欢轮回这种说法,因为我相信,没有什么可以永远存在……所以无论我将以何种形态消失,你都不要为此活在仇恨之中,你一定要明白,它们才是把你困在蓝染身边的罪魁祸首。” 心脏仿佛被人攥紧,疼得她难以呼吸,鼻腔和喉咙都涌出了痛哭时特有的酸楚疼痛,可是她却哭不出来,连所有能发出的声音都咽死在紧绷的脖颈之中。 风声霎时变得凄楚。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蓝色的烈光击退了结界,黑色的灵压如沙尘一般散去,胸腔被击穿的金发少年由伤口处开始化为透明的灵子,在夜空中温柔地失去重量,一边消散一边坠落。 跪在地上的少女仰起头,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他最后闭眼的画面。 灵子飞散,像大片泼开的水花。 绽放于天际,消失于无声。 永别了…… 永别了。 尘埃落向地面,少女低下了头。 时间已然停止。 一片静寂之时,褐肤的盲人队长陡现于她的身侧,淋漓的黑色血迹在他的斩魄刀上汨汨流淌,足以让人窥见结界之中恶战的一斑。 “神奈,刚才击中凤凰寺的武器,是萨尔阿波罗利用灭却师灵压的特点仿制出的箭矢,一旦致死,即可完全破坏灵子结构,从根本上不可恢复,如此你就不可能再遇见他了……你也不必苦苦压抑,大可痛哭出来,发泄也好,崩溃也好,随心所欲。” 东仙全然不顾此刻凄怆的氛围,自顾自地用冷淡的口吻诉说着死亡和安慰,颇有些悲天悯人、大慈大悲的意思。 无月的脖颈仿佛断裂一般低垂着,“这是蓝染默许的行动,对吧?为什么你们要做到这一步……还有你,你本来应该向他赎罪的,不是吗?” “蓝染大人只是派我来处理,并没有下达杀死凤凰寺的命令。” 长舒一口气,盲人青年坦白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我不能放任你继续留在蓝染大人身边了,可我也想留你一条性命,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击垮你。待你崩溃失智,蓝染大人自然会厌弃你、抛弃你,到那时你尽管自生自灭,他也可以继续成就大业之路。” “是么,你对蓝染倒是掏心掏肺……,不过你对我和初,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呢……” 东仙丝毫没有料到,自己一番真心流露,迎来的却是少女的冷笑和嘲讽。 “你真的以为,凭你就可以杀死初么?或许我该替他向你道谢呢,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执念,仅剩的最后的愿望,就是干净地消失……之所以来见我,也只是为了确认他留给我的心是否安好而已……” 话音落下的刹那,在褐肤青年惊诧的神情中,无月失措地笑出声,“压抑?崩溃?你在说什么呢,未免太小看我了,东仙队长……对我来说,所爱之物就是我的力量,但所爱之物的失去,依然可以成为我的力量!” 掷地有声的答复显然是凶手没有料到的,他的肢体甚至僵硬了两秒。 在女孩的笑声中回神后,他一挥刀刃,黑色血渍瞬间飞落,在白色沙地上变作怒放的花朵,剩下干净雪白的刀锋直指对方的身躯。 “是么,就连摧毁你的挚爱也无法将你击垮,不愧是蓝染大人费尽心思也要试炼的人……神奈,当初你被杀死时,我曾你感到悲哀,可现在看来,杀掉你,果真是蓝染大人最为英明的决定。” “哦,是么?”无月不以为意,在陡然发作的灵压中艰难地站起身来。 持刀的青年神色愠怒,紧握刀柄,低声道:“就是因为你总能在绝望中一次又一次站起来,才会导致蓝染大人越来越关注你……如此以来,迟早会变成他曾经预判的结果——你将成为他前进路上的阻碍,动摇他的大业!” 东仙的声音越说越激动,直至最后进化成忘我的咆哮: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的计划!神奈!我本无意与你为敌,但你实在是太碍眼了,现在我必须将你除掉!” 一声壮烈的嘶吼刺破了宁静深夜,盲人青年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紧握刀柄,向刚刚站稳身体的金发少女决绝地冲去。 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巨大而轰鸣的灵压震动,一道飘逸的白色身影轻盈落下,将现场两人隔绝开来。 他仅一抬手,就用手指挡住了清虫的刀锋。 护目镜之后的盲眼都露出了震惊之色,青年惊呼,“蓝染……大人!” 傲慢的虚王并不说话,神情漠然地一挥手,强大的灵压形成极其有力的冲击,将面前的队友一举轰退。 东仙始料未及,被胸口的疼痛裹挟着,于沙地上滚翻了好几圈,最终伤倒在一片爆起的沙尘之中。 -- 第92页 蓝染轻闭双眸,在睁开之时原先一抹微妙的怜悯消失,转而变成无比的关切与心疼。 他转身面对无月,就要伸手去搀扶她时,竟被她灵敏地避开。 棕发男子微微皱眉,又急忙敛去因被拒绝而萌生的愠怒,倏忽宽慰地询问:“无月,看样子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 看着蓝染俊美而沉郁的面孔,在心底搓揉着他虚情假意的关心,猛然间,金发少女毫无来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她时而捧腹,时而仰面,疯狂大笑的模样就像是听见此生最大的笑话。 无法停止的笑声干燥而尖锐,回响在夜色之中竟隐隐泛起几分可怖。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到被自己的声音噎住,最后只剩痛苦的干呕。 就连蓝染都看不下去了。 他沉痛地一眨眼,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毫不犹豫甚至带着几分急切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不要这样,无月……” 轻唤着女孩的名字,蓝染抚摸着她的长发,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一双长臂温柔地交缠住,却又谨慎用力地,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 被拥抱着的人很快安静下来了。 但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张力,任由对方将她越拥越紧。 琥珀色的眼茫然地望向虚无的夜空。 虚圈的天空里没有星星呢。 她突然这样想。 过分的平静让蓝染都不禁疑惑,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力,缓慢松开手臂,看着少女漠然地从他身旁头也不回地经过,朝向他的城堡跌撞而去。 “无月。”他再次呼唤她。 得到的只有难以消散的沉默。 心头莫名的慌乱起来,蓝染快步追上,却被再一次避开了接触。 他开始组织语言解释东仙杀死凤凰寺这件事,“我没有命令东仙这样做,这是他自己的判断……承诺过要帮你实现所有愿望的我,绝不会做出这样伤害你的决定……” 低沉的嗓音安稳如常。 无月弯了弯嘴角,用平静的眼色死死压制住心底的狂暴。 你总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违心的话啊……人不是你杀的,可杀人的行为却是你默许的…… 他们爆发的灵压足以撼动虚夜宫,你不也袖手旁观,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么?明明可以及时出现制止东仙,居然还要说对刚才的谋杀毫不知情…… 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讲笑话了呢。 蓝染大人。 “抱歉,让事情变成这样。” 身旁的男人用轻描淡写的歉意为故事做总结,穿着死霸装的少女只是带着寡淡的笑意,继续走向前。 “走回去太累了,我可以抱着你,使用瞬步马上就到虚夜宫。” 他还在表达关心。 还在有意无意地向她靠近。 可惜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注定有个结果。 毫无预兆的一瞬,她终于厌倦了。 对于这个男人的伪善。 “谢谢你,真的不用了”。 轻柔的回答声和笑容一起破碎在宁静的深夜中,失魂落魄的少女踩踏着沙砾般的月光,逐渐离开了那人的身边。 后知后觉的蓝染,恍若梦中。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眼神变得安谧而空寂,犹如一杯纯净的水,清透明亮,却毫无生机。 这安宁的水面之上,并没有倒映出他的身影。 渐渐地,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 无月。 无月? 无月…… 年轻的虚王连唤三声都未能得到回应。 踩着沙地上的脚印,望着渐行渐远的单薄背影,无意之间,他动了动手指,做了一个紧握的手势。 然而冰冷的手掌中空无一物。 褐色的眉宇不安地深蹙。 他如梦初醒,这次好像真的。 抓不住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第45章 不值得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沉沦沮丧、无法自拔,仿佛内心化为灰烬,对周围一切再也无动于衷。” “那心死了,人也会死么?” “不,人会活下去,但失去了对事物的感知,没有情绪变换,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诶!?果然理解不了啊!”一头绿发的小女孩懊恼地长呼道,“史塔克,这都怪你!突然要听无月讲什么古代文!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们还是讲童话故事吧,呐!好不好,无月?” 坐在窗户旁边的金发少女被满溢而出的日光下淹没,她温暖又模糊的笑容与阴冷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恍惚得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 手中厚重的古代文学还来不及合上,身旁的史塔克和从属官莉莉妮特就因为要听哪个故事争论不休而扭打到一起。 无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摇头叹息着,开始思考接下来到底是讲《野天鹅》还是《玫瑰公主》。 在两位破面的打闹声中,身着死霸装的少女翻开前几日翻阅的童话集,抽出书签,用温柔而清亮的声音缓念道: “为了见到心爱的王子,小公主找到海巫婆,吞下了一种药,献上自己的鱼尾和舌头,才换来变成人类去陆地上寻找王子的机会……” -- 第93页 琥珀色的目光在字面上游走,抑扬顿挫的声调从来不曾紊乱,只有难以控制的思维乘着日光飘向了不知名的某处。 初已经离世第十二天了。 也是她第五次来到一刃的宫殿。 被搁置的故事可以再次拾起,逝去的光阴却永远无法归来。 这是非常让人难过的事情。 可无论多么难过,只要睡一觉起来就能淡忘很多。 无月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那天和蓝染回到虚夜宫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躲进被子里浑浑噩噩睡了两天。 独处时特别容易清醒。 她藏于黑暗,对周围不闻不问的这段时间,仔细而全面地回忆了曾经历的一切,渐渐地,开始理解初离开时传达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因为仇恨蓝染,而放弃你生命中本应拥有的美好”。 明明是极为浅显易懂的道理。 偏偏花了极大的气力才看清。 等到第三天虚假的日光爬上窗台时,沉寂已久的少女终于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至此,她像是为了寻找乐子填满空虚的生命一般,频繁出入十刃的住所。 她去过八刃萨尔阿波罗那里玩化学实验,找过乌/鲁奇奥拉一起画画,与赫丽贝尔以及其三名从属官讨论过长发要如何打理,和史塔克、莉莉妮特看书讲故事,甚连极其讨厌女性的诺伊特拉都被强拽着和她散过步。 他们心甘情愿陪她玩闹,却没有一个人敢问她,为什么这些天没有和蓝染大人见过一面。 只有无月离开后第一个去找的葛力姆乔,用审视般的目光打量她许久。 因为私自行动造成五破面名从属官死亡,为了小惩大诫,东仙要在蓝染面前砍下他一只胳膊,并且褫夺了他六刃的封号。 无月去他宫殿里,迎接她的却是代理六刃,露比·安特诺尔。 得知葛力姆乔的遭遇后,她开始打退堂鼓:他现在肯定心情不好,要不……还是别去打扰他了吧…… 然而在露比邀请她进屋喝茶时,那个身材精悍、四肢颀长的暴躁青年却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利索地一弯腰,把少女扛上肩膀,发动响转就原地消失。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待无月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到了虚夜宫外。 她看出葛力姆乔的心情非常糟糕,但在她问“伤口疼不疼”的同时,他却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样”。 看样子他是下意识的。 身材单薄的少女只有窘迫地笑笑,“都已经开始结痂了,你就不要撕开了吧……” 蓝眼青年烦躁地挠着头发,板着一张脸,眉宇几乎要皱出沟壑。 他告诉无月,自己已经从市丸银那里知晓了她和那个少年之间的一切,也能明白她的感受,但他无法理解,对于造成这个悲剧的罪魁祸首蓝染,无月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 一袭黑衣的少女站在萧瑟的秋风中,挂着满脸明净的笑容,并没有仔细解释,只是模棱两可地道了句:“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完罢了。” 野豹一样狂野粗放的男人无法理解这话的意思,他似乎也懒得去理解,难以继续的话题被他一个意外的动作收尾—— 宽大的手掌拍在女孩的头顶上,疼得她龇牙咧嘴,但转瞬就被轻柔的抓挠影响了注意力。 她抬眼,瞥见身旁青年不耐烦的神情,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嗓音: “你说过……只要是猫,都喜欢被摸摸头……” 无月忍俊不禁,“可我不是猫啊……” “闭嘴!”葛力姆乔凶恶地瞪她一眼,把她的头发搓揉得更用力了。 头皮都开始发疼,女孩却没能生气。 这只大猫好像在对她说什么话呢……就类似“你不是一个人”这种,安慰人的话……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到眼前,讲故事的少女才发现自己念到了结尾: “王子要迎娶邻国的公主,得知真相的小人鱼伤心至极,她忍受着割尾般的疼痛为他们跳舞,在黎明到来的时分,拿着姐姐们找海巫婆用头发为她换来的匕首,走向了王子的房间……” 绘声绘色的讲述不知何时让打闹的两人安静下来,趴在无月腿上的绿发女孩听得无比认真,另一位中年大叔,也枕着双臂靠在沙发上,微微蹙起的眉宇显示出他此刻的投入。 在结局揭晓的瞬间,念书的人却刻意停顿下来,忽而望了一眼书房门口,在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就要踏进屋内时,她巧妙地收回视线,将书页翻到末尾处,微笑着说:“蓝染大人,要听我讲故事么?” 沉静的棕发男人从门外走进,安稳而又带着几分忧郁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他在史塔克二人的致礼中坐到她对面,低沉着声音说:“继续吧,不用顾虑我。” 无月不作回答,指尖放在段落的开头,继续念道:“只要杀死王子,她就能继续活下去,可看着心爱的人在睡梦中宁静的面庞,小人鱼心有不忍。最终,她亲吻了王子的额头,转身离去,颤抖着将匕首扔进海里,自己也纵身一跃,在天亮之时,化作了海面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泡沫。” 声音落下后,她将书签再次放入页中,轻轻合上书本,在史塔克与莉莉妮特震惊的眼神中,悠然笑道:“讲完了。小人鱼为了自己爱的人,选择了死亡。” “诶——!这实在是太悲伤了!王子都不知道,拯救他的是人鱼啊!他竟然要娶别人!” -- 第94页 无法接受悲剧的小女孩不禁跳起来大喊大叫,连同史塔克也沮丧着一张脸。 就在他来回看了看另外二人,读懂他们之间的气氛之后,猛然间潇洒起身,一把拎起莉莉妮特,只道“我们出去冷静冷静”,便把房间留给了虚夜宫的主人。 少了热闹的空气骤然变冷。 无月把书籍推进原来的位置后,转身就往门外走,可刚一迈步,两扇门扉“嘭”的一声便合拢关闭,叫她愣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坐下吧,无月,我想和你说说话……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 低沉压抑的嗓音伴着他徐徐起身的动作,给人难以抗衡的压迫感。 无月略做思考,直面蓝染,仓促地笑起来,“哪有,前天不是还和我一起喝了下午茶么?” “是啊……”男人沉郁地舒了口气,在阳光下继续靠近,“可是你宁愿去找亚罗尼洛看他变脸,也不想在我身边喝完一杯茶。” “我年纪小,还不太习惯喝茶。”无月保持着妥帖的笑容沉着应对,身旁的光被遮住了,她也没有挪动分毫。 蓝染挑了挑眉头,有几分看不懂的意思,“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少女敷衍,在对方伸手想要拥抱她时,忽然快步走向书架,抽了一本诗集出来,随意坐到了摇椅上。 不动声色的回避,置若罔闻的态度,让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挫败之味。 他压制着愠怒,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耐心地询问她:“还在因为凤凰寺的事而埋怨我么?” “怎么会呢,杀死他的人不是你,况且这本就是他的心愿,东仙也只是在坚持自己所认可的道路而已……没有什么需要埋怨的,我都已经放下了……”无月翻开书本,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 蓝染盯着她,“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躲着我。” “没有这回事哦。”金发少女阅读过第一面的内容,语气带笑地回答,“光芒万丈的太阳是不可直视的,就连仰望都会被灼伤……我只是不想再因为靠得太近而受到伤害罢了。” 赞颂一般夸张的比喻并不能驱散虚王心中的疑云,“不会再靠近我了,是么?” “是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无月……”蓝染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解地质问她,“凤凰寺啊……他就是我们之间的一根刺,是□□,如果没有他,我们也许会有更平坦的路可以走……” 已经是现世正午时分了,虚圈还是寒冷异常。 叹息的末尾,少女的眼神似乎跟着气氛一起冷淡下来,“这是要把所有责任推到他身上的意思么?看来,蓝染大人还没有明白,被你如此排斥的人,才是成全这一切的所在……如果不是初,我和你,根本不会相遇……所以请你不要再往去世的人身上泼脏水了,偶尔也自己……承担一点责任吧……” 平静的语气出其不意地在蓝染心中掀起狂风巨浪,他审视着看书的女孩,犀利的眼神似乎要掰开她的脑子,看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好意思,无意让你生气。” 纤细的手指再次翻过书页,连带着少女清浅的喉音一并滑出: “可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想承担责任,连杀人的刀都递给他人……一年前是逼迫我,现在是东仙,动手的是我和他,除掉谁却是你说了算,你时刻给自己留下退路,甚至还能变成完美受害者,每一个开脱的借口不仅漂亮还让人哑口无言……你还擅长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他人的价值观,把一切变成你所期望的样子……像你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新的一页纸刚落到手指上,一股强力猛然将其抽出,锋利的页边在她的指腹中迅速而有力了留下一道利口,她没来得及感觉疼痛,血珠就接连不断地涌了出来。 书本被蓝染狠狠砸到墙角,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在无月晃神的一秒,他急忙握住她的手,谨慎地按压住她受伤的手指。 血花黏腻而温热。 悄悄浸润了两人贴合的指纹。 “抱歉,无意之举……我只是想让你认真和我说话……”蓝染低着头,没有让女孩看见他难堪的神情。 “不碍事,不过我觉得我很认真了。” 得到无月的回答,他无奈地笑了声,一阵寂静之后,遽然慎重地询问: “无月,你说我太可怕,那么你……也和他们一样,畏惧我么?” 感受到他的手掌仿佛因为期待而缓慢收紧,少女的脸色在明朗如春的日光中微妙地柔软下来。 她抬起眼帘,细雨般绵密温柔的目光一点点落向男子俊美的面庞,倏忽惋惜地开口道: “蓝染大人,我已经清楚地看见,你的身边没有可以在你噩梦惊醒时给予抚慰的爱人,也没有能在你误入歧途时一拳将你揍到清醒的挚友……死神在世的百千年,看看其他人,再看看始终一个人走来的你,我难免觉得……” 说罢,她忽然沉重地垂下眼帘——“蓝染惣右介,你实在是个可怜的男人。” 空气凝滞到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男子褐色的眼瞳骤然收缩,露出极为尴尬的惊诧之色。 第46章 断绝 没有人愿意被他人用“可怜”来形容。 -- 第95页 尤其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王。 这不是寻常的评价,而是足以让他体验到耻辱的嘲弄与讽刺。 虚夜宫的主人也露出了被冒犯的不满神情,但他将金发少女的模样仔细端详过后,沉郁的面孔又渐渐浮现出几分困惑。 她的神态慈悲而幽雅,琥珀色的眼眸盛满了素色的阳光,澄澈纯净得,像极了不可触碰的天穹。 让王感到更为屈辱的恐怕不是嘲笑,而是这“可怜”之意,甚为恳切真实。 “无月,你这样怜悯的目光,本应让我气恼……”蓝染静静微笑着,半垂的眼帘之下几分无奈与哀愁正徐徐扩散,“我也许该说些什么,让你体验一下激怒我的后果,可现在……我竟然觉得安抚你的情绪更为重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连我也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他将无月的手放到诗页上,缓缓离开了她身边。 坐在对面被阴影吞没的沙发上,年轻的王缓慢地向后倚靠,仰起头来,看着白色的穹顶轻轻闭上双眸,“关于朋友恋人的问题,我应该和你明确表示过,我不需要这种存在……” 毫无说服力的推解,让无月不由得感到可笑,“既然你都不需要,又何苦把我留下呢……就应该让东仙除掉我……既无法成为朋友或恋人,甚至连具有利用价值的属下都做不到,这样的我,你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吧……” 平静的,浅笑的声音,让男子的眉头蹙起了哀伤的弧度。 他抬起一只手,倦懒地盖住眼睛,阻挡了即将爬向他脸上的明亮日光,“无月,我早已说过很多次了,我对你有所期待。” 慎重的词句似曾相识,带着熟悉的温柔体贴,仿佛要把人推向虚假的梦境之中。 可惜无月早已不想再听他的模棱两可的辩解,她不觉关上手中的书本,低下头来轻声笑道: “那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在蓝染闻声猛然睁开眼的瞬间,她再次补充自己的想法,“其实真相如何,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接受……” 盯着穹顶的男人讶异地睁大眼睛,他清楚地听见女孩起身放置书本的声音。 以及她毫无情感的内心剖白: “我来到虚圈送走初的愿望已经达成,现在的我,没有留恋和遗憾,就是你当场拔刀杀我,我也能心甘情愿……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失望,还请你把这贵重的期待送给别人……我一介俗人、能力有限,永远无法揣摩到神明的心意……就请你宽容我的力所不及,在这里停下吧……蓝染大人……” 无月,不要这样称呼我。 内心挣扎着,在呼喊她的名字,然而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身体,却做不出同样的举动。 缓缓抬起手臂,蓝染侧目,瞥见黑衣少女正在向门边走去。 她平静而疏离地与他微笑,决绝的脚步似乎暗示她的内心真的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纠葛。 “可以请你,把门打开吗?我想出去透透气……”试了几次未能开门,站在原地的少女笑得有些尴尬。 蓝染沉寂了很久,才慢慢直起身来。 他的手指扶在额头上,将凌乱的头发随意地往后梳去,紧接着离开沙发,缓慢而沉重地向无月走来。 “你说了这么多,就没有想过……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么……” 长长的影子垂落脚边,看着逐渐靠近的男人,她不自在地转移身体,将门的位置让出来,和他保持距离,还不忘笑着回答他:“我没有想过,但如果你真的有话想说,我会认真听你讲完的……” 她觉得自己并不害怕,可伴随着愈渐清晰的脚步声,还有攀爬上她身体的阴影,无端的压迫感也随之侵占全身。 “无月,你应该很想留在我身边重伤我才对……蛰伏那么久,为什么突然说要放弃呢……是因为凤凰寺么,他对你而言,已经重要到可以让你内心动摇的程度了么……” 男人淳厚的嗓音中交缠着威严与暧昧,下移的目光却温柔至极,细细地抚摸着女孩身体的每个角落。 仿佛要从她强行镇定的肢体语言中,翻找出真正符合她内心慌乱的句子。 “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突然靠近,伸出双手抵在门上,将身材小巧的她困于双臂之中。 琥珀色的瞳孔一阵收缩,显示它的主人已陷入困局。 无月紧绷着身体,紧紧靠在门上,混沌的大脑在对方犀利的眼神中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你一定要我给这段关系定性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她咬了咬下唇,慎重而坚决地说,“在他离开后我才确定了,这是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能说出口的初恋。” 四周静得可怕。 只有两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英俊男人的面庞霎时蒙上极为难看的神色,他的指尖收紧向下滑动,在门扉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初恋?你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他哑然失笑,用不可置信的口吻大声反驳道,“你不要忘了,凤凰寺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那场车祸他是刻意为之!” “我知道,早在尸魂界里他就向我坦白了。”金发少女出奇平静地回应,“他一直愧对于我,一直试图挽回,直到完全消失之前,都在努力贯彻自己的誓言……所以你不用利用这点来挑拨我,我已经原谅他了……” -- 第96页 傲慢的男子陡然愣住,乱套的思维久久难以镇定。 “无月……对于曾经给你造成的伤害,我也在尽力弥补和挽救,你都可以原谅他,是否也可以原谅我?” 贴面而来的质问让金发少女沉默了两秒,随即反问道:“那你先回答我,如果再重来一次,六月二日的上午,你还会杀了我吗?” 突然被提及的日子就像一颗□□,终于让两人尽力避免的矛盾爆裂开来,一时之间,无人幸免于难。 蓝染整个身体都在阐释“挣扎”二字为何意,他克制着起伏不定的胸腔,痛苦与无奈的眼神交替变换,让优雅深邃的褐色眼眸都不禁泛起血丝。 “在那个节点上,杀了你,是我必然的选择……我从不后悔这个决定……” “是么。”无月弯起嘴角,“你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对于一个杀害他人之后,连一丝愧疚和悔恨都不曾有过的人,我怎么可能原谅呢……” 她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不带丝毫波澜的情绪就像清风一样,让人根本抓不住。 向来淡定自若、稳操胜券的男人,陡然间双眸通红,“看来我们之间,只能剩下仇恨了……” 愤怒而又委屈到极致的眼神,都让无月禁不住怀疑自己是否说了特别难听的话。 她下意识地转移视线,轻声道:“你误会了,仇恨也可以连接你我,所以我会放下我和你所有的恩怨,不再被仇恨禁锢……这并不是代表我原谅你,而是说明,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任何关系,甚至连恨,都不想给你。” 明明是有关情仇生死的话题,可从她嘴里用淡然无谓的语气说出来,就像在讨论明天早上到底该吃什么。 褐色眼眸分明动摇了,蓝染嘴唇紧闭。 千言万语,无言以对。 张牙舞爪的灵压刹那间安静下来,怪异的压迫感逐步消失,中年男子落寞地垂下双臂,门缝之中涌来清冷的风。 像是害怕爆发的情绪会让彼此难以收场似的,他收敛起剑拔弩张的王者气势,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书房。 少女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气宇轩昂的背影,沉溺在背阴的走廊里,被阴影涂抹上几层狼狈。 待到脚步声听不见了,她沉痛地一眨眼,朝着走廊另一端缓缓走去。 一夜之间。 深秋特有的萧瑟气息侵占了整座宫殿。 斩断羁绊之后,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黑衣少女继续穿梭于各个宫殿寻找乐趣。 唯一不同的,是她习惯不来虚圈的日渐降低的气温,时常因为寒冷从睡梦中惊醒。 初来乍到,也有类似的体验。 只不过那时的蓝染极为关照她,会常常在夜里出现,帮她整理掀起的被角和压在身下的头发,或者干脆躺在旁边,隔着被子轻柔地将她拥进怀里。 排除曾经那些无情的举措。 他也是个细致入微、通情达理的男人。 细细想来,与他之间并不只有伤痛,一些令人心慌意乱的瞬间和欢笑过的时光,也都真实而鲜活的存在过。 他心跳的频率和掌心的温度。 说话时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 喜欢的红茶浓度与水温。 还有叨念她名字时,自己都没能注意到的温柔。 正因如此,她无比清楚。 要在陷入更深的伤痛之前,悬崖勒马。 夏末一样短暂炽热的情谊,不能在深秋结出果实,也注定熬不过紧随其后的荒芜寒冬。 无月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陡然清醒的深夜了。 在干燥冰凉的空气中,她瞥见窗外橘红相间的枫树招摇在月光下,与灰暗的建筑交相辉映,形成壮烈而凄楚的奇异景观。 早在现世刚刚降温的时节,虚夜宫的主人就着手准备,将她日常活动的范围装饰成一片瑰丽浩瀚的秋景。 为了抚慰她失去挚友的悲愁,他还安排东仙要以赎罪为名,每日都为她送来精美可口的食物。 除了适合当季食用的秋刀鱼等各色鱼类,还有不同品种的栗子点心,造型精致、做工考究的练切和落雁,甚至连寿喜烧都搬来过。 可这些饱含心意的物件,不仅勾不起她的兴趣,还常常被她遗忘。 东仙大抵是真心忏悔,在无数次送来的食物被原封不动退还时,他终于鼓起勇气找到无月,为当日的抉择向她道歉。 “无论如何,我都会以死谢罪。” 无月默然望向窗外,想起这个男人曾借小说之名抒发的意向——“如果大业得成,我将以死来清洗自己的罪孽,如果失败,我也难以苟活,会请求那位大人结束我的性命”。 既然他横竖都得死。 漠然地望向桌面上的点心,她只对东仙说了一句话:“在尸魂界已经吃腻了和点,天气凉了,我要热巧克力和抹茶味的玛格丽特。” 得到答案之后,褐肤青年语塞许久,最终哀叹着,用一只手遮住了上半脸,努力平稳声线答允道:“谢谢你……神奈……没有让我,过于难堪……” 少女没有回答,看着一碟枫叶形状的落雁,慵懒地歪倒在沙发上。 眨了眨眼,她的思绪再次回到宁静的深秋夜晚,茶室里还残留着曲奇的香味,甜甜腻腻的,让人闻见睡不着觉。 那个人现在,是不是也难以入眠呢。 -- 第97页 怪异的想法闯进脑海,无月倏忽皱眉,拍拍额头叫自己清醒一点。 这下真的睡意全无了。 她翻身下床,想去茶室喝杯水。 踩踏到干燥的月光时,她陡然想起,已经临近自己出生的节气。 本就是让人忧郁的季节,再加上这种特殊时段,更容易产生怀念的情绪。 突然间,她好想回家。 捧着半杯凉水,陷入沉思的金发少女不禁站在桌旁发呆。 直到沉稳的男声打破静寂: “无月,休息不好么……” 这声音是——蓝染? 惊吓到差点把杯子丢到地上,无月望向黑暗中正朝她徐徐走来的男人,“你……你怎么在这里……” 蓝染的眼帘半垂着,看上去有几分困倦。 他似乎不想回答,只是拿走她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一边添水一边淡淡说道:“这是我用过的杯子……” 诶!? 周身一阵恶寒,少女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骗你的。”男子低语,神色自如,几分得逞似的自喜之意,从眉梢眼角洋溢而出。 女孩愤懑又窘迫,转身欲走,却被对方一句话妥妥留住: “如今你的身体和记忆都已恢复,我想在你生日时,送你回家见见家人,了却你此生最大的执念……也当是,你送我那盒柄卷丝线的回礼……” 这晚的崩玉主人没有穿着外套,仅剩一身与死霸装极为相似窄袖和服。 漆黑布面均匀细致地勾勒出他的身线,原本修长的体格被描绘得越发精悍。 曾经因白色队长羽织或外衣隐藏起来的锋利气势,也在缺少阻拦的此时,毫无顾忌地充斥了房间每个角落。 就连不慎踏入此地的无月,都难以招架地陷入他阴郁而干练的气场之中。 掩埋心底的念想意外得到回应,她错愕了许久,才从充满威慑的情境中回过神来,质问道:“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如果非要在众多缘由当中,挑选出一个的话……最为简单而重要的,仅仅只是……” 蓝染的嗓音,是快要让人听不清发音的慵懒沙哑,他弯下腰来,以齐平的视线凝视着眼前的少女,轻声细语: “我想要哄你开心,而已……” 如此提议,无月本应雀跃。 可她的注意力,却在近距离看清蓝染的面容之后发生了转移。 她恍然发现—— 几天未见,他好像清瘦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蓝染:要见岳父岳母大人了,有点忐忑。 第47章 回家 生日当天去现世的日程敲定了,无月忐忑得睡不着觉。 虽然蓝染心细如发,为了双方见面时不至于手忙脚乱,安排了市丸银提前去她家里,把尸魂界、虚圈等事情向她父母交代清楚。 但毕竟许久未见,她依然担心自己会因为紧张,在家人面前做出什么尴尬的举动。 思虑过多,辗转反侧。 大半夜里她郁闷地起身,打开了一瓶提前拿到房间里的牛奶。 月光探进狭窄的窗口,攀附在她纤细的脚踝和黑色的和裤上。 一阵烈风猛然涌进房间,冷得她缩起肩膀,身后的月光被遮挡住,在漆黑的投影之中她迅速转身,撞见突然站在窗台上,死死盯着她的高个青年。 他的头发被月色渲染成轻薄透明的冰蓝色,镶上柔光的狂野面容意外多出几分柔善,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瞳像要找出什么似的,久久留驻在她身上。 “你要吓死我么……”无月低声埋怨,赶紧一口气把剩下的牛奶灌进肚里。 葛力姆乔轻盈一跃,落进屋内,一眼扫过四周,前倾着身子走向金发少女,严肃地问:“这里就你一个人么?” “当然。”放下杯子,无月疑怪地望着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不怕蓝染知道么?” “那家伙被市丸银拉着喝茶去了……我突然察觉到你这里有陌生的气息,就顺便过来看看……” 青年谨慎的神情绝不是说谎。 微微凝神,少女低沉着眼色,站在他的影子里追问:“你说的陌生气息,到底是怎样的……” 侧身与她四目相对,葛力姆乔紧皱着眉头逼近,骤然抬手扯住她黑色的衣襟。 惊觉到对方要拉开自己的死霸装,无月慌忙紧捂住胸口,厉声大呵:“住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小巧的手掌奋力阻拦着,指甲用尽全力,在青年小麦色的肌肤上刻下一道道渗出血丝的月牙。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痛。 女孩慌张而坚决的神色印证了他的猜想。 “喂喂……难道你……” “住口!” 尚未揭晓的真相被她狠狠打断。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要说出口!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无法大声嘶喊出的命令语气,让葛力姆乔越加确信了。 他缓缓松开手,看见无月仓皇地走到一边,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紧紧蜷起身体。 在心里排演了几句安慰,但于事无补,他还是固执己见挑开了事实,“你藏不住的,就算蓝染他们不知道,那些十刃……” “没关系。”无月再次打断青年的话,“我已经有对策了,而且其他人不像你这样关心我,即便发现也没人会多嘴……” -- 第98页 葛力姆乔看她一眼,又望向夜空,烦躁地“嘁”了声,“随便你,反正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和我不相干!” 他一脚踏上窗台,硬着夜风和月光低声怒吼道,“今天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 说罢,精悍的蓝发青年从来时的窗口陡然消失,只留下一片圣洁苍凉的月光。 被他扰乱的空气渐渐安静下来。 无月不作他想,稳定了心绪,起身往房间里去。 把自己关起来之后,她捂住胸口,沉重地叹息一声,解开束腰,开始整理上衣。 衣襟交叠得更加紧密,甚至到了锁骨都被遮住的程度。月光纯净如雪,一点点淹没那双充斥着绝望色彩的眼眸。 “已经开始了么……” 她低声自语,躺到床上,一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破面侍女把义骸送了过来。 与之相伴的,还有母亲神奈礼音托市丸银为她带回的一套秋季套装。 头天晚上压抑的心境,在看见来自母亲的礼物之后,陡然化作一片清朗。 南瓜棕色的扭花毛衣搭配复古格纹半裙,还有她小时候吵着要穿的英伦风系带短靴,再戴上一顶咖色贝雷帽,简约又不失风格的装扮,让她变身为秋日街头精致又乖巧的清甜少女。 礼音一定用心良苦,才会在分别三年多之后,还能为女儿送来称心又合身的衣服。 突然间,无月感觉虚圈没有那么冷了。 蓝染把她的义骸做了些调整,虽然和主人本身如出一辙,但某些细节更加完善。 比如说她本身苍白的皮肤、干燥的嘴唇,还有过于苗条的身体,都被他用义骸精心掩盖,变成了容光焕发、朝气蓬勃,健康而又充满活力的模样。 如此以来,父母看到,也能感到安心了吧。 等她装扮结束,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时,欣喜之余,竟油然而生一种难以抑制的悲怆感。 大概是心心念念的愿望在蓝染手中过于轻易的实现,让她不禁产生怀疑,以至于久违的重逢也带来了诀别的错觉。 不要难过,无月。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深吸一口气,调整完情绪之后,踱步去往茶室,寻找那个说要等她梳洗完后一同出门的男人。 这天的空座町,沉寂在一场寒气逼人的大雨之中。 黑腔的门开在离住宅不远的街区公园里,站在两个世界的交接点上,看着熟悉的游乐园,一身新装的少女不觉陷入迟疑。 “无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门开在这里么……” 蓝染站在黑腔的边缘,撑开一把伞,在女孩疑惑的眼神中,一边把雨伞递到她手里一边浅笑着解释,“因为我早已料到,你会有这样犹豫的表现……” 说罢,他展开另一把伞叶,轻盈地迈步离开黑腔,踩碎一地的水花,背对着对她说:“这里距离你家还有一段路程,趁这段时间散散步,整理一下心情吧……” 连接异界的空间在男子离开之时就开始关闭,无月没有办法反抗,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四周弥散着凋零枝叶在雨水中腐烂湮灭的味道。 两人并肩而行,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无月看了看前方,又转眼望向身旁沉静如初的男人。 今天他也难得换上一身现代装扮。 卡其色的休闲西装套装,内搭着白衬衣和棕色马甲,还有一双和她的短靴同样风格的系带皮鞋。 整个人看上去斯文随性,极致优雅的绅士风度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慵懒与闲适,让他本就俊秀的面庞在透明的雨雾之中越发耀眼夺目。 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让人着迷。 无月的视线中有一点自己都能察觉到的冒昧,在蓝染侧目之时她连忙低头,卡着对方“你在看什么”的句尾,飞快地敷衍到“你脸上有根睫毛”。 棕发男子奇怪地挑了挑眉,又摸了摸脸,忽而笑了声,放慢脚步,不经意地往她身边靠拢,低声笑道:“看得这样仔细,即便是我,也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不想与他抬杠,无月装作没听见,连连往前大走几步。 距离被再次拉开,蓝染望着女孩的背影哑然失笑,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漫步到家门口时,还不足十一点。 来吃午饭,是不是有点早…… 无月站在院外,开始不合时宜的窘迫。 “门开着,怎么不进去呢?你还在紧张么?要不要我帮你按铃……”蓝染走上前,伸手示意门铃的位置。 无月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摇摇头,“不用按铃,我知道正门的密码。” “那你快回家吧,你的父母应该等待很久了……”说罢,蓝染转身就往街心走去。 “诶,你去哪儿!?”无月惊呼。 “嗯?”男子疑惑地住脚,“今天我只是送你回家,时间到了,我会安排银来接你……” “你……你不一起么?” “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呢。”蓝染露出难以捉摸的浅薄笑意,周围四散的雨花为他沉稳的声线平添了几分哀愁,“这里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望着他迷离的笑容,无月刚想开口,“咔嚓”一声,家门被猛然推开,将她的思绪彻底打断—— “无月?为什么要让客人站在外面不赶快进来呢?” -- 第99页 一声亲昵的呼唤划破雨帘,稳稳击中她的心房。她倏忽转身,只见母亲礼音穿着室内鞋就匆匆出门。 尽管努力掩饰,无月还是看出她眼中躲闪的慌乱和泪光。 并不是对重逢毫无期待,只是害怕让女儿尴尬,才尽力营造出彼此从未分离氛围感。 挽着头发的中年女子,经过少女惊诧的眼神,一路小跑到院子外面,客气地与雨中的男子点头致礼,郑重邀请道: “这位应该就是蓝染惣右介先生吧!?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我叫神奈礼音,是无月的母亲……多谢您对我们家女儿长久以来的照顾……初次见面有些唐突,茶水点心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是小女的生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请移步屋内喝口热茶吧!” 无月奔去撑伞,在礼音向蓝染鞠躬之时,不禁心疼地揽住她,对面前的人说:“外面冷,先进去屋里,至少打过照面再决定走不走。” 面对一位母亲诚挚的请求,还有无月凝重的眼神,一贯高高在上的王也不免动容。 “我明白了。”他倏忽正色,礼貌地弯腰回礼,带着浅淡的笑意含蓄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您无须如此客气,能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陪在无月身边,是我的荣幸才对……” 眉目温雅的中年女子闻声立刻抬头,目光讶异的来回两人身上一阵来回。 年纪尚小的女孩,在两位长辈互相寒暄着往屋里去时,才恍然大悟:只用客气地回礼就好,为什么他还要刻意补充让人容易产生误解的话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眼神犀利地盯着蓝染。 看他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跟在母亲身后往院里走去,看他接到问句“无月脾气固执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之后,优雅地别过视线,隔着透明的雨帘,用温柔的眼神从她的面颊一扫而过,随后再与礼音认真地答复—— “您多虑了,没有‘添麻烦’这回事……无月的确固执,不过我就是欣赏她这点……我也极其地,喜欢她……这点……” 在“喜欢”二字上停留的重音,毫无意外地阻拦了金发少女的脚步,她回忆着蓝染的台词,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鞋尖,忽而冷笑一声。 “呵,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这一年的生日,注定不得安宁。 第48章 厌倦 秋雨萧瑟,庭院深深。 瓶中的切花在温暖的房间里争相吐蕊,浓烈的花果香味充斥在空气中,让久未归家的少女有一丝恍如隔世的错觉。 “姐姐!” 刚在玄关换完鞋子,无月就被迎面飞扑而来的小男孩抱了个满怀。 她愣了好一阵,才感慨了句:“好久不见,千棠……” 一旁的礼音刚刚指引贵客去了客厅,听到女儿的话,忽然红了眼睛,又生怕被看到自己的失态,在千棠拉着无月踏进走廊时,她赶紧抹了抹脸。 “呀嘞呀嘞,没有打伞就跑出去,淋了满脸的雨呢!”她在围裙上擦拭着不安的双手,局促地笑了笑,马上赶去给那位先生泡茶。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少女,并不想揭穿。 任由弟弟将她拉至客厅内,把一件件玩具尽数搬到她面前。 神奈家的女主人为蓝染斟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几句寒暄过后,便已料理为由,拉着久违的女儿匆匆进了厨房。 方格纹样的玻璃拉门被关上了。 熬煮的咖喱酱翻鼓着气泡。 “我就知道一定能再见到你……” 礼音将一颗洋葱切碎后丢进锅里,不知是否因为蔬菜气味刺激的缘故,她低下头来,突然就开始掉眼泪。 “千棠说过很多次了……去年夏天一个晚上,他看见你一身奇怪的古代装扮……站在走廊里……” 洋葱味道太冲,无月都不禁鼻子发酸。 她递给母亲一张纸巾,帮忙搅拌均匀咖喱酱,“小孩子真是神奇啊,那么小就有记忆了么?” “看来那天晚上……真的是你……”中年女子顾着擦眼泪,都快抬不起头来。 “嗯,那天考试来着,本来想成绩好点就能申请来到现世,没想到……”金发少女微微皱眉,仿佛思绪也开始回溯到很远的地方,陡然间,她又仓惶地笑了声,安慰母亲道,“不过没关系,虽然绕了很多远路,但我终究还是回来了……” 平心静气的解释让礼音更加难受,她强颜欢笑着说,“说的是呢……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没有想到,真的有其他的世界……” 她难为情地抹着眼泪,又拉住了女儿的手,“抱歉……我先静静……你爸爸去买蜂蜜蛋糕了,正在回来的路上……蓝染先生一个人留在外面实在不合适,你先出去吧,这里也没什么要忙的……” 无月点头,洗净一篮新鲜水果,装盘之后端到客厅里。 远道而来的贵客早已脱了外套,与家中的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喜欢孩子的人,但此时抱着千棠站在照片墙前与他指认家庭成员的画面,让无月都快要信服他真的是个温良恭俭的好长辈了。 “这个小女孩是谁呢?” “是姐姐!” “姐姐在吃什么?” “草莓!妈妈说了,姐姐最喜欢草莓!” 稚嫩的童声落下,棕发男子转眼就望着她笑,指着墙上一张照片说,“原来你真的喜欢吃草莓……” -- 第100页 听出蓝染话中几分调侃之意,无月无语地看他一眼,放下果盘的瞬间,突然想起和“草莓”有关的橘子头少年。 他也住在空座町,两家距离并不是特别远,如果想办法偷偷通知他的话……也许……也许…… 就可以将她带走。 可是家人都在这里,一护当真出现的话,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吧? 陷入沉思的片刻,虚圈的王仿佛看穿了她的头脑,突然在她身侧出现,低语道: “你在想黑崎一护么?如果想要见到他,那只能说太遗憾了……上次葛力姆乔私自外出现世找他麻烦,差点要了他的命……现在的黑崎一护,应该为了驯服自己体内的虚,正在假面军团的秘密基地进行特训……好不容易回家找到希望,结果只是竹篮打水,无月,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熟悉的说话语气,让金发少女想起在尸魂界时与他之间试探拉扯的种种往事,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指紧握成拳状。 这个男人果然没有任何改变。 他们僵化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明明知道他是造成所有危险的根本因素,为什么要引狼入室主动要求他留下,难道是因为自己也对他抱着无可救药的期待么? “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想见一护呢,那不是明摆着让他来送死吗?”克制住波动的情绪,少女忽而浅淡一笑,“今天我只想简单地过个生日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考虑……” “是么……”蓝染保持着温吞的笑容坐到沙发上,给千棠递了一块切成兔子模样的苹果,在无月把小男孩拉到她身边时,他沉静的神情陡然变得冷冽。 “无月,我预留给你的,在我身边极为重要的位置……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不用了,谢谢。”金发少女拒绝的异常干脆,“‘极为重要’又不是‘最重要’,这种位置,没有什么考虑的价值。”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刮擦出刀光剑影,仿佛在大脑隐秘的角落里早已爆发一场血雨腥风。 对峙之中蓝染陡然失笑,“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享受今天来之不易的亲子时光吧……毕竟作为重灵地的空座町,马上就要沦陷了……” “千棠。”察觉到话题有变,无月立刻支开身边的小男孩,“可以去给姐姐拿一瓶牛奶吗?” 可爱的孩童眨巴着大眼睛,听从少女的指示,叼着苹果,咚咚地跑向厨房。 四周静寂,雨声越发喧嚣。 琥珀色的眼中风暴汹涌,“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哦呀,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么?”蓝染放下茶杯,笑意悠然自得,“空座町十万人口,可以用来制作王键,也就是通往尸魂界灵王宫的钥匙……你只用知道这些,其他的……等时机成熟自然就见分晓……所以为了你的父母亲人,对于我刚才提出的问题还是不要轻易拒绝为好……”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无月并没有表现出曾经与他周旋时的冲动不安,相反竟无比冷静,沉默片刻之后笑答: “没有关系的,刚刚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去世之后,一护经常会来拜访和慰问我的父母,对我来说,所有最重要的人和事,他都帮我守护得很好……所以……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总有人会阻止你的,只不过,还轮不到这样无用的我而已……” 未能得到意料之中的反应,蓝染的眼色一点点失去了明光,唇角的微笑也开始凝固,“你难道不害怕我现在做点什么吗?” “为什么要害怕呢。”清秀少女不以为意地反问,“虽然你不是好人,但也没坏到拿局外人开刀的程度。” 既不是褒奖也不算鄙视的句子,让蓝染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你就如此信任黑崎一护么……信任到,连唯一可以阻止我的机会都要交给他……” “不要想得这么复杂,我只是单纯觉得,即便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也不过只是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而已,其余十万人依旧得为了你们所谓的‘大义’牺牲。发生这种事我们一家人都不得心安,还不如放手一搏等待命运的审判……不过话又说回来……”少女微微凝神,手掌不知何时已抓紧水果刀的柄端,“尸魂界的恩怨和和现世没有任何关系,可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把祸水泼向另一个世界,这种做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所以我挣扎与否都不是关键,因为你不会成功,你绝对,不会成功。” 面对少女的严词,倨傲的男人轻蔑一笑,“哦?既然你如此断言,那我们就走着瞧吧……看看凛冬结束之后,究竟是谁,能见到来年春日的阳光……” 男子话音刚落,陡然间“咔嚓”一声,慌张的开门声闯入室内,一句紧张而高昂的“我回来了”,彻底扰乱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气氛。 正与王者较量的无月蓦然舒了口气,赶紧放下手中那把曾在脑海里刺杀对方无数遍的水果刀。 男主人神奈优一走进家门,高兴解说着自己排队两小时才买到的蜂蜜奶油蛋糕,以及为迎接贵客特意置备的红酒。 听见父亲的声音,无月连忙起身,几乎是与奔向他怀中的千棠一起回应了声“欢迎回来”。 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见到她时明显错愕了许久,随即又背过身去,坐到地板上把皮鞋脱下,换上一双凉拖鞋。 -- 第101页 突然他又发现不对劲,忙颠颠地在柜里拿了双适合春秋的室内鞋。 无月看不见他的脸,但那慌乱的手脚和颤抖的肩膀,早已告诉了她太多。 “爸爸,下雨天……堵车了吧?”她站在走廊里,试探地问道。 坐在玄关里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她,笑着回答:“是啊,还好出门早……啊,对了,今天有特制的栗子糕,就做餐后的甜点吧……我买了好多啊,可以给你带回去……呃,我是说……” “好啊。”无月打断他的话,抿抿嘴,也跟着笑起来,“谢谢您,吃不完的我都带走吧,那边很难有现世的东西。” 优一踏上走廊,微微低垂着脑袋从女儿身旁经过,“是吗……那就好,那就好……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金发少女点点头,听见父亲或浅或重的脚步声,还有几声无意之间的叹息。 他和以前一样高大,只是清瘦憔悴了许多,原先合身的西装都有些空落落,后背还带着雨水的湿痕,头发也凌乱不堪。 这并不是待客时最好的仪态。 无月觉得有些心酸。 久违的寒暄结束了,厨房里的礼音有意提醒,刚刚归家的男人稍作整理,就急忙赶去客厅与贵客问候。 两位男士客气地致礼问好、自我介绍。 一番交谈过后,聊天话题从天气到料理口味喜好,再峰回路转,直接跳到有关于无月的问题上。 听过客人对于女儿“聪敏坚韧、纯洁无垢”的评价之后,优一突然有些激动,竟握住对方的手一脸慎重地说: “蓝染先生,感谢你救了我们家无月,感谢你把她带回来……看到她平安无事,我们做父母就放心了,做梦都没想到还有再见的机会,这真是太好了!作为父亲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到此处,优一特意清了清嗓子,认真到有些凝重地嘱咐:“希望你能永远这样关心她、守护她,不要让她流泪,不要丢下她一个人,让她在没有父母朋友的世界里感到孤单悲伤,感谢你,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无月……” 过于诚恳热切的措辞,让蓝染都不禁有几分迟疑尴尬了。 “优一!?”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主人忽然一声大呵,顾不得客人诧异的神情,连连把丈夫拉到一边,低声斥责道,“我们还不清楚他到底是谁,你就冒冒失失地在人家面前说这些话,万一误会了,他得多难堪啊!” 紧接着她又正色面向蓝染,含蓄地向他致歉,“真是不好意思,我丈夫误以为您和无月是恋人,有些激动,说了些唐突的话,还请您不要见怪……” 棕发男子并不计较,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这回事,爱女心切才出现这种误会,我可以理解。” 说罢,他再往茶杯里添了些茶水,举杯之时在缭绕的水雾中,瞥见金发少女端着碗盘走来的身影,听见她向父母解释说: “我和蓝染先生是房主和租客,一直以来都是我寄人篱下、承蒙关照,借着今天生日请他来家里吃顿饭,也当是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少女的声音轻浅干脆,甚至没有多余的情感。 旁边的夫妻俩骤然明了,连连点头表明“已了解情况”,马上开始着手布置中餐,邀请客人入座。 蓝染也客气地答应,随即走向餐桌,但飘离不定的视线总是不经意跟随无月的脚步来来回回。 在最后将蘸酱的小碟放到面前时,他轻声地开口,挽留住即将转身离去的她:“无月,这就是你最终的决定么……决定将我们的关系,止步在‘房主与租客’这样无足轻重的阶段……” 琥珀色的眼漫不经心地半垂着,少女轻淡然的回答,伴随着窗外哀愁的雨声轻轻落下: “是的,就在这里停止吧,我好像……有点累了……” 第49章 心事 蓝染的眼神分明变得沉郁了。 却并没有任何与愤怒相关的表现。 之后的午餐时分,面对神奈夫妻的各种提问,他也一直彬彬有礼地解释作答,把自己压抑的情绪掩饰得滴水不漏。 但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孤傲气质和距离感,还是让身为普通人的东道主多番语塞。 作为寿星的金发少女会在气氛有恙时出声解围,可大部分时候她都在埋头吃饭,似乎不愿与客人有过多的眼神接触。 幸好饭桌上还有一位小天使千棠,用他人畜无害的笑容、天真烂漫的话语,一次次把低沉下去的尴尬气氛烘托起来。 午餐不出意外地提前结束,贵客喜爱喝茶,男主人特意购买的红酒也没有派上用场。 午后的天空乌云密布、暗沉无光,雨水没有住脚,空气也湿漉漉得让人喘不过气。 父亲带着蓝染去外面走廊吹风透气了,无月把餐桌收拾干净,抬头之时,看见玻璃门外端着茶杯的英俊男子,巧妙地从她身上转移了视线。 他有意躲闪的眼神,让人辨不清隐藏其中的深意。 应该是错觉。 无月不做他想,去厨房打扫卫生,可是刚刚拿起扫把,就迎来母亲刻意压低声音的问句: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无月,妈妈想让你说句实话……那位蓝染先生看上去不是一般人,有种莫名的气势……先前来家里的几个很奇怪的人称呼他‘蓝染大人’……他的身份,很尊贵吗?” -- 第102页 有些意外母亲的疑惑,她也跟着思考起来,“他……目前算是虚圈的统治者,类似于,王?” “诶!?竟然是那种高不可攀的身份吗?”礼音不禁惊呼,又下意识地捂住嘴,忽然卸下重担似的长叹一声,“刚开始我看你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还以为你们处于暧昧期,本来想劝你不要和这种男人打交道,你年纪轻,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你说他是统治者的身份,我好像反而放心了一点……” 少女露出窘迫之色,“为什么……这样说呢?” 优雅的中年女子拍拍围裙,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笑着回答:“就外貌而言,他怎么看都比你大个十来岁,你们就像高中生和在职人员,如果要往恋爱关系发展,那未免太奇怪了……和高中生暧昧的社会人士,能有几个好人呢?我才忍不住多心,想劝劝你……” “哈——?”无月听完,一双眉头皱得快要拧出水来,嘴巴张张合合,也没能说点什么出来。 忍俊不禁的女子捶了捶酸痛的小腿,继续解释,“可你告诉我,他是王,那事情可能就不是我想的那样了……毕竟在那种位置上的人,会把远大的目标放在第一位,自我的感情总会推后……既然如此,他把你留在身边就不是为了什么男女之事,我说的放心,仅仅是指这点……不过让人很困惑啊,他在你面前表现得很低调呢,果然还是想从你这里获得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母亲的点破和疑问,让无月惊愕不已。 她恍惚想起夏日祭时曾问过蓝染,关于“有没有喜欢和爱的人”这个问题。 从当时得到的回答来看,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的确不想耽于情爱,可她也实在猜不出,强烈到让他把毫无用处的她留在身边的“期待”,到底是什么。 “无月,你离开那会还小,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现在时候到了,我想适当的,和你讨论一些问题……” 礼音的声音闯入混沌的脑海里,少女看着脚下的灰尘,思绪猛然回到当下潮湿的午后。 优雅的女人侧目看她一眼,继续道,“妈妈希望你过得幸福,不愿意看到你为这种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异性关系困扰……无法划清界限的做法,对谁都不好……你和他之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的样子,要不要,试着敞开心扉,好好交谈一次呢?也许现在处理不了的问题,在互相坦白之后,可以找到新的解决办法。” 琥珀色的眼一阵诧异闪过,又逐渐沉淀为灰色的阴影,“我正有这个打算,应该马上就能把话说清楚了吧……” “是么,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呢……”女儿低落的口吻让礼音也忍不住哀叹起来,“无月,虽然我很想安心一点,可我明白,伴君如伴虎,和这种人走得越近就越危险……你一定会离开他的,对吧?” “这是当然。”看出母亲的担忧,无月放下手中的清扫工具,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只是没到时候而已,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猛然之间,礼音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声音颤抖地问:“这些重要的事……是不是很危险?” “不危险,我有同伴。”少女微愣,低头回答道。 厨房的窗户半开着,明亮而仓促的雨水击打声涌进屋内,铿锵的声响把空气衬托得越发寂寥。 “我们总有一天会死去,不过只是方式的不同和时间的早晚而已,因此面对知晓终点的人生,要竭尽全力过好每一天……无月,这是你教会我的,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礼音失落地靠在厨台旁,双手撑在水槽边上,脖颈断裂似的低垂着脑袋,“我问你,那些重要的事,非做不可吗?” 回答是久久沉寂后的一句: “我已经在路上了。” 中年女子震惊地面向女儿,从那双寂如死灰的琥珀色眼眸中,恍然读懂了所有的意思,霎时间她的双目一片通红。 气氛陡变沉重,无月低下头来回避母亲的视线,深呼吸了好几次,所幸千棠突然出现说想要吃蛋糕,恰逢时宜的挽救了她们之间快要失去终尾的对话。 压在空中的乌云像一团浸满水的灰色棉花,轻轻一拧,雨水就就哗啦啦往下掉,世间万物也变得模糊起来。 精致可口的蜂蜜蛋糕摆上桌了,男主人为它装饰了许多蜡烛,小小的火苗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跳跃闪动,烧尽了被音乐掩盖的各种微妙的情绪,谁的无奈、谁的伤感,还有谁的淡漠。 蛋糕依旧软糯甘甜,久违的家人聚会也以这份难以保存的甜蜜而收尾。 故事的主人公要提前退场了。 就连蓝染都没有料到,难得的重逢时机,无月竟第一个提出道别,他甚至露出了疑怪的眼神告诉她,可以在家用过晚餐再回去。 打扮得像杂志模特一般精致的少女只是弯起嘴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悠悠起身,用轻到难以察觉的口吻回答: “不用了……再耽误下去,只会让我更加不舍……” 沉静男子褐色的眼,略微上抬了一些。 秋季惆怅的气候格外适合离别。 优一想留住女儿,却被妻子拉住了衣摆,他落寞地回身,只见礼音红着眼睛,无奈地摇头说道,“她决定好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由着她去吧……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事情,就行了……” -- 第103页 含蓄内敛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拍拍妻子的手,默默地踱去厨房,把上午买回来的栗子糕和其他点心打包装好。 看着动画片的小男孩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改变,在父母催促后他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再见,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无月笑着挥挥手,“总有一天,一定会。” 转头继续看电视的男孩,有一双明亮而懵懂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懂。 黑腔的门开在神奈家的院子里,从走廊跨出一步,便可到达另一个世界。 夫妻俩眼看着虚空被撕裂出一道黑色巨口,眼看着女儿跟在那个男人身后一步步踏进其中。 再见的话已经说过太多遍,它们在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 天空的伤口就要缝合了。 金发少女默然转身,视野之中自家的风景开始被周围的黑色压缩,清澈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父母身上。 突然间她展露一张明净如水的笑脸,朝他们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能有机会好好道别,真是太好了……” 黑腔关闭,少女的身姿全然消失,只有一句带着浅薄笑意的告别语,被淋漓的大雨一遍遍重复。 廊下的中年女子突然手足无措地痛哭起来。 丈夫不解,安慰她不要难过,那位先生说过无月还可以回家。 礼音却哭得更凶了。 带着嘶吼的痛苦声音从喉咙里爬出来,她跪倒在地上,悲怆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为什么你没有察觉到!她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无月了,她回不来了!我的女儿,以前在学校被人欺负、和人打架受伤,回家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可是现在!” 大雨为她歇斯底里的哭喊添上嘈杂不清的背景音,把话语中的悔恨情绪烘托到了极致,“一定受了很多苦吧……不然,她的眼里怎么会……连一点光都没有……” 苦痛与爱意交缠不清的画面,在雨中变成凌乱不堪的一团暗影,再也无法传达给异界中远去的金发少女。 转瞬之间,无月站在一片黑暗中,出口处唯一的亮光,也被男子身着西装的挺阔背影遮挡住。 回到虚夜宫的路上,她走得极快。 好像不再对家庭抱有留恋似的,连一个不舍的眼神和回眸都没有。 察觉到蓝染不解的目光总是粘在自己身上,到达第五之塔的大厅时,她才打开了话匣子。 “蓝染大人,谢谢你今天让我回家,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生日,我会永远记得……” “不用客气,我说了这是回礼……”沉静的男子背着双手,轻轻地低头看着她,“你今天开心么?” “当然。” “那为什么从早上到现在,你连个真心的笑容都没有……” 不想碰触他的目光,少女微微垂眸,保持沉默。 “我真的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称呼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允许你和家人团聚,甚至还允诺他们,今后你可以随意回家……我都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你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听者不与他回应,脚下的步伐变快了。 隐忍已久的虚夜宫主人开始失去耐性,他突然握住女孩纤瘦的肩头,用力让她靠向自己的胸怀,如炬的目光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瞳。 他问:“你到底失去了什么,难道这失去的,我无法填补吗?” 无月没有挣扎,只是高昂着脑袋漠然地审视着他。 “‘允许’?你看你,都不把我放在一个和你平等的位置上,也没有通过平视的角度去了解真正的我……连基本的尊重和了解都做不到,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失去的东西是你有资格和能力可以填补的呢?” 耳畔反复回响着母亲的提醒,她的眼神变得异常执着,一种名为“空虚”的痛,缓缓浸润着她的胸口。 “蓝染惣右介,你爱我么?” 大厅寂静可怖,少女清澈的喉音在空气中惊扰出一阵阵无形的涟漪。 褐色的瞳孔骤然聚集,连同那双紧握着小巧肩头的手掌,都出现了不安的颤栗。 犹豫变得极其漫长。 无月再次发问——“你爱我吗?” 宁静的声音仿佛爆发出蓄积已久的力量,让蓝染猛然松开手,甚至有些失态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眉宇紧紧皱起,神色难看。 仔细端详过眼前的人后,他终于敲定了答案:“我以为你能看出,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欲/望……” 说法委婉,可无月听得明明白白。 没能掩饰住失望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自嘲似的笑了起来,伸手扶在旁边的墙上支撑住有些倾斜的身体,叹惋道: “是么……看来我和你之间,真的很不公平啊……明知道从一开始就不平等,还要不自量力地和你较量,愚蠢地相信也许‘我是那个特别的人’……实验也好,杀了我也好,在逐渐靠近你之后,那些痛不欲生的经历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明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你摧毁,可连说一句‘我讨厌你’都觉得违心……没有对我使用镜花水月,可我冷静了那么久,还是没能逃出你给我制造的幻觉……” 有气无力的说话方式、温雅而脆弱的神情,让人怀疑她是否会就此倒下。 -- 第104页 然而听者的眉宇却越皱越深。 他再次后退一步,沉声相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原来你也有听不懂话的时候……”金发少女打起精神,凝望着他,温柔吟道—— “我在说……我爱你啊……” 她莞尔一笑,闪闪动人的眼色如同开在雨天的花,潮湿而颓靡。 第50章 抗争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那么。 在知道“我爱你”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可以缩短,从而达到真正意义上的靠近吗? 不能。 因为心与心的距离,从不是靠“爱”来衡量,而是靠——“理解”。 我们彼此凝望、彼此拥抱、彼此感受。 却始终看不清彼此被躯壳包裹住的。 内心的颜色。 如此以来,连最为动人的“我爱你”,都变成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 被突然告白的男人徘徊不定,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要为这个“笑话”表现出一点愉悦。 惊愕、气恼、无奈、嫌恶。 所有可能的情绪都在他褐色的眼中接连掠过,唯独没有出现的,便是与“喜乐”相关的任何一种。 他想要开口说话了。 最后落定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黯然。 “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可为什么都走到这一步了,没能保持住清醒呢……还是让我失望了啊……” “我不想听你这些欲盖弥彰的话,如果你要拒绝,只用告诉我确切的理由就行了。”女孩淡淡微笑着,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严厉。 这势必要摊牌的决心,好像决断了蓝染的退路。 他也不再佯装镇静,顺应了她的挑衅,自愿卷入这场争执的漩涡之中,“既然你铁了心要听真话,那我也没有必要再与你周旋……” 棕发男子眼神微凉,混身散发出令人生畏的寒意,“你都承认我对你做过那些过分的事,竟然还能说出爱我这种话……神奈无月,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我甚至还提醒过,要你永远记得对我的仇恨……你怎么还能爱上我呢?” “本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冷静执着,不会被虚情假意欺骗,但我好像错了……比起中了镜花水月、在我身边几十年都没能对我产生‘爱意’的雏森桃……被我一遍遍伤害敲打,却还要往火坑里跳的你,才是真的无药可救……” 一阵莫名的哽咽堵住男子的喉咙,他盯着女孩沉默了两秒,仿佛花尽了所有气力似的,忽然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居然能对这样的你产生期待,我也真是……我曾那样恳切地请求过你……可现在,你彻彻底底地把我变成了一个笑话……” 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心绪复杂的长篇大论,少女一时难以消化,伤感的眼神又蒙上困惑的阴影。 “已经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蓝染显然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妙的变化,不由得哑然失笑,用愤恨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所以我才那样厌恶你们所谓的‘爱’……因为‘爱’而蒙蔽双眼,把对方美化成自己心目中的样子,以致连对方的真实诉求都看不清楚……现在对我说‘爱我’的你,跟尸魂界那些看不清我真实面目的家伙们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区别,我前后反复的试探和期待又算什么!?” 扶在墙上的手不觉紧握成拳,感觉不到灵压的无月依然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禁锢了全身。 她缓缓抬头,通红着眼眸问:“这难道是我的错么,我什么时候要求过你做这些了,一厢情愿把我和你绑定关系、对我施加期待的,不是你自己吗!?” 年轻的虚王动了动喉咙,强行压制住快要失控的声量,“既然你不想……当初为何要在我面前,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流泪……为何要在我决意杀死你时,揭穿我和你拥有一样的孤独……明知道我们永远无法拥有彼此,为什么还要给我‘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的错觉!?” 回忆在语言中翻滚不息,仿佛要把所有喜悦和挣扎再重现一遍。 一贯沉静孤傲的男子终于有些歇斯底里了,但很快他便恢复理智,用更为平静的声音挽救了刚刚的失色: “在那些时刻,你让我怀疑,我们之间真的有一瞬间,彼此了解了……” 铿锵的话音落下之时,大厅陷入一阵冗长而可怕的静寂之中。 那无处躲藏的目光看上去不像说谎。 无声的哀叹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透明的墙,把所有可能传达的心事又返回到他们各自身边。 “我应该说过多次了,我欣赏你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纯净无垢的内心……可如果你爱我,就意味着你不仅要舍弃它们,甚至还要摒弃一直以来坚持的道义,背叛你所在的世界……” 想拭去女孩噙在眼角的泪水而抬到半空的手,忽然停止了动作,蓝染望着眼前的人,落寞地笑了声,手臂迟疑地落回原处。 “这样丧失了根性、单纯又愚蠢的牺牲行为,恰巧最令我不耻……如此以来,舍弃了这些品质的你,让我连‘欣赏’都办不到了……” “所以你是,真的……不会爱我……”女孩的喉音带着颤抖。 蓝染悠悠叹气,“不是我不会爱你,而是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 第105页 “为什么?” “这是一种拖累。”他轻轻一眨眼,敛去许多漂浮不定的柔情,用更为沉着阴郁的目光对她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支配我,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所以我要推翻这一切,成为真正立于天上的神明……爱是一种柔弱的情感,会成为弱点,可是神明不需要弱点……” 低沉的嗓音在风中徐徐散开,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寂寞又苍凉的味道。 “你为此杀了我……为了把可能产生的弱点,扼杀在摇篮里……” “是的。” “那为什么还要把我带来虚圈,反正都要背叛尸魂界,连来虚圈的约定也一起反悔不就好了么!?谁要你真的负责了!在我被崩玉改造失败的那段时间,佯装一副了解我、亲近我的样子……说什么让我开心,从开始到现在,主导游戏、操控情感、玩弄人心获得愉悦的人,不都只有你吗!?” “因为你的重要性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一番咆哮似的追问让蓝染也难以保持镇定了,他的手指不经意紧握,就连眼神都开始用力。 “因为你已经非常接近我的心了……我不能轻易放手,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平静地面对你……我也想在你的心里造成动荡,想知道是否我对你来说也是一样重要……虽然这种‘重要’从头到尾都和‘爱’不相关……” 这是哪门子理由啊…… 听完他的话,无月猛然失措地笑出声,像是嘲笑对方,又像是可怜自己。 她踉跄了两步,站稳身体,“可现在你已经证明了,你不仅动摇我,你还毁了我……这样的结果,你不满意吗?” 纠缠不清的神色霎时间笼罩住男子的面庞,他凝望着女孩,“可惜,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呵……”无月冷笑一声,滚烫的眼泪跟着往地上掉,她害怕失态,赶紧擦拭干净,可刚刚抹开一片,新的泪水又从眼眶里满溢而出。 一来二去,她终于失去定力,捂着脸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放声痛哭: “蓝染惣右介你太奇怪了!为什么要这样反复测量人心之间的距离,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能完成你的期望!就因为我说你太孤独吗?可是活在这个世上哪个人不是孤独的!史塔克也是孤独的,你怎么不去期望他呢!?” 少女哭得太痛心,蓝染想上前安慰,可犹豫不决的脚步还是死死停留在原地,他就那样温柔而疏离地,看着她。 “因为你是第一个人……你太特别了,不管是能力还是思想,都让我以为,总有一天你可以和我达到同样的高度……年纪小、不懂事、太冲动,都不要紧,我可以等你长大,我甚至可以教你长大……可你最后只向我证明了一件事……” 褐色的眉宇微微皱起,他用满是无奈和不舍的语气缓缓说道:“是我高看你了,一直以来,你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女孩而已……竟然把那样厚重的期待放在一个没有长大的人类身上……这样的我,真是荒谬到让自己作呕……” 哭声戛然停止,仿佛所有的哀痛被他一句嘲讽掐死在喉咙里。 金发少女颤抖着双肩,抬起头来,泪痕交错的脸上缓慢浮现出怨恨和厌恶的神色,哭红的双眸戾气冲冲,看上去既可怕又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见你这种人……明明就是你把我变成这样子!你毁掉了我原来可以平静幸福的生活,现在却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竟然还要高高在上的对我指指点点……你凭什么!?” 怨念至极的眼神几欲要洞穿男子的身躯,然而他只是半垂眼帘,表现出一副哀婉的模样,轻声道:“看来在九番队牢狱里那天,是我们彼此心灵最为接近的时刻……有点遗憾呢,最终没能留住你,对于给你造成的悲剧,我也奉上最为诚挚的歉意……所以不要再露出这样表情了,着实有些难看……” “蓝染!!!” 少女愤怒地大吼一声,努力想站起身来,又好像失去气力似的久久匍匐挣扎在地面上。 无能为力的的挫败感席卷全身,她忍不住委屈,再次痛苦失声,用哭腔发出痛心疾首的呐喊: “够了,蓝染!你带给我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承载极限,我没有力气去辨析什么真情假意了……你真的很过分!不停强调我的特别,却又一直重复说我让你失望!面对我仇恨的决心,你说会拔刀赠我也不会躲开,可当我几近崩溃的时候,却又只会站在旁边看着我哭!” 少女痛哭流涕,眼泪大颗大颗落在裙子上,浅棕色的裙身在地面凌乱成一团,皱皱巴巴得好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静静注视着狼狈不堪的她,棕发男子只是漠然地挑了挑眉毛,双手放进口袋里,继续后退了两步。 良久,他用冷淡到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对她说:“果然在这种距离看着你,才是最美的……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的眼,不会因为太近,而忽略你手中的刀;也不会因为太远,而忽视你眼中的泪……没有任何多余的担心……” 遽然间他浅笑一声,褐色眼眸里起伏着悲喜难辨的复杂神色,“可是很遗憾呐……我只能这样看着你,无法用死亡来平息你的愤怒,也无法用爱意来抚慰你的悲伤……” “你竟然能这样轻描淡写,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 -- 第106页 无月咬牙切齿,但撕心裂肺的控诉根本触动不了那个男人冷漠的心。 “要开始的人是你,要结束的人也是你……蓝染,你到底要我怎么办……现在我还能怎么办!?”她痛苦地大口喘息着,胸腔起伏,神情绝望,仿佛在多说一句就要失去理智和生命。 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为什么这样困难呢。 “看样子,不管是靠近我还是远离我,都会给你带来痛苦呢……我也很无奈啊,毕竟阻挡在我们之间的,是我一手造就的过去……而这也是最可怕的一点,它让我们的关系无论通向哪里,都只有无解的死结……” 虚夜宫的主人轻声感慨。 好像不再想与无月她纠缠,他淡漠地转身,用无关痛痒的句子结束了对话: “能解决这些困扰的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相遇,当我已不再是我,而你,也不再是你……” 清脆决绝的脚步声在大厅回响,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无月心有不甘地大喊:“你要去哪儿!?停下……我要你停下啊!” 离去的男子并没有住脚,他继续稳步向前,头也不回地回答:“你已经坏掉了……坏掉的东西,我不需要……从今往后,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吧……” 随着话音落下,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逐渐消失了,然而失魂落魄的少女却久久无法停止哭泣。 时间在日光变换中缓缓流淌,待到蓝染已经离去许久,渐渐地,嘤嘤答答的哭喊变成极小的啜泣声。 天色有些晚了。 差不多到时候了。 哭声再次戛然而止。 金发少女缓缓抬头,琥珀色的眼中倒影着一片坚毅决绝。 她稳定了心绪,擦干眼泪,极为痛苦地扶着墙壁站起身,然而还没能走动一步,就因无力差点瘫倒在地。 刹那间,冰冷的大厅之中陡现一道精悍的白色身影,在那柔软的身躯即将倒下之际,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从旁而来稳稳将她托住。 “对不起!我来晚了!”蓝发青年板着一张脸,颇为不悦地解释道,“市丸银好不容易才拖住蓝染,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找你……还有,他要我转达你一句话——‘虽然用了这种自损的反抗方式,但还是得恭喜你重获自由,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就这样。” “是吗,看来我还得抽空……向他道谢呢……”无月皱眉,说话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 “蠢货!让你哭得真实一点,没叫你哭这么久啊!”葛力姆乔骤然失色,他二话不说就将少女拦腰抱起,强健的双臂,首次变成一个温暖而坚实的公主抱。 可惜无月已不能去感应这些。 她靠在青年裸/露的厚实胸膛上艰难地呼吸着,浑身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喂!别睡啊!给老子振作一点!” 金发少女强忍痛苦,一拍手,将逐渐失去协调率而变重的义骸脱下,紧拽着葛力姆乔的衣襟,低声道:“去……去找,萨尔阿波罗……” “该死!”蓝发青年怒吼一声,紧抱着女孩立刻响转闪身。 突然间一道灵压强袭而来,冰蓝色的眼眸之中乍然映照出褐肤脏辫的盲人队长身影。 “闪开!老子没空和你玩!”葛力姆乔单手抱着女孩,腾出右手来飞快抓住了豹王的刀柄。 东仙默不作声,忽然瞬步闪至青年身后,迅速抱起地上的义骸,再次瞬步后移,和对方拉开距离,降落在大厅的角落。 “我会把它放到合适的位置,你抓紧时间带神奈离开这里。” “什么!?”蓝发青年错愕地睁大眼。 “你放心,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如果那位大人问起,这也将是我唯一的回答。” “你以为我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盲人男子抱着义骸背对他,沉声说道,“我的确追随蓝染大人,可是我……也必须得偿还亏欠神奈的人情……” 说罢,他脚踩瞬步,留下一阵疾风便原地消失。 怀中的人已经呼吸不畅,并开始出现咳嗽的症状,葛力姆乔一脸凝重,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即响转起身,飞速赶往八刃的宫殿。 第51章 背叛 萨尔阿波罗的寝殿,坐落在天盖下方一片辽阔的沙漠上。 因为“阳光”所及之地皆属蓝染的监视范围,身为科学家的他特意将住处改造成迷宫模样以掩人耳目。 其中四通八达的小道和无处不在的陷阱,让其他十刃乃至虚夜宫的主人,都极少踏足。 经过一番治疗之后醒来的无月,也顺其自然地开始了短暂的寄宿生活。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争执当日,蓝染所爆发出的灵压早已告知虚夜宫众人他们之间的变故。 “神奈大人”身边的侍女被撤除,宫殿封锁,并且借由东仙之口表示“神奈无月已经失去用处”。 至此,破面军团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样对她毕恭毕敬。 但基于前些日子以来和她相交不浅的情分,加上蓝染从未下达“拘留”“抹杀”“排除”这样意味明显的命令,少了上下级的约束,破面们见到无月时,表现得更加熟络了。 当事人自己也没料到事态会这样发展。 自从史塔克睡不着觉,来到萨尔阿波罗这里拿药无意撞见她以来,莉莉妮特就天天抱着书往她身边跑。 -- 第107页 一来二去其他人都知道了她在八刃这里歇脚的事,和她关系要好的数位十刃还每天几遍探望,原本宁静的迷宫几经折腾,被其主人形容为“乌烟瘴气”。 无月诚惶诚恐地向他致歉,转头就和史塔克、葛力姆乔,扎进小房间玩扑克牌去了。 几天之后,总是不见人影的数位十刃,还有过于热闹的八刃宫殿,终于引起了现任虚王的注意。 最近,他常常埋在在实验室,研究此前去空座町完成侦查任务的乌/鲁奇奥拉带回的影像资料。 黑崎一护的同伴,一位名为井上织姬的女孩,拥有“万象拒绝”的能力。这仿若侵犯神之领域的力量,让他非常感兴趣。 本来认真投入的思想,被塔楼之下传来的吵闹声影响之后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他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椅背,询问身后的同伴:“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呃……陪神奈玩负重赛跑的游戏……”东仙窘迫地皱起一张脸,“准确来说,是在安慰失恋中的少女……” 蓝染神色一凛,“你也在和我开玩笑么?” “您多虑了……我只是向您汇报实情而已……经历了那么多事,神奈情绪低落,也是情有可原,十刃他们也是为她着想……毕竟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有些交情,实属正常……” 同伴的解释让男子升温的情绪缓缓冷却下来,欢快的嬉闹声顺着风向爬高,一阵阵涌进他的耳朵里。 不再关注屏幕上橘色长发女孩的身影,他端着新泡的红茶走到窗边,半垂着视线,一眼扫过沙漠中奔跑的几人,俊秀的眉眼露出郁闷不解的神色。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声响彻天际,楼下准备就绪的赛跑成员背着伙伴,奋力奔向赛道的尽头。 “各位加油哦!最后一名要喝萨尔阿波罗制造的‘神奇饮料’,据说添加了几十种有助于灵压稳定和体能强化的营养物质,就是味道不太好!上次喝过的破面兄弟今天还没下床呢!” 站在原地的银发青年拍手起哄,丝毫不受到“裁判”身份的影响。 一听这话,壮汉牙密脸色发青,嘱咐背后的乌/鲁奇奥拉抓紧,他这就要加速了。 史塔克也不甘示弱,一把将莉莉妮特扛到肩上,脚底生风,眼看就要追上大块头牙密。 最远赛道上,是跑在第一名的蓝发青年和黑衣少女。 此次比赛不得使用任何灵力,就是单纯的体能较量,加上猫科动物本就擅长奔跑,即便是背着无月,葛力姆乔也动作迅捷、一路飞驰,伴随着地面飞起的滚滚烟尘,毫无悬念地摘下第一名。 围观的十刃开始欢呼。 最终懒散大叔史塔克落败了,萨尔阿波罗兴致勃勃地给他端来“神奇饮料”。 闹腾的游戏过程被楼上那位大人尽收眼底,可旁人的快乐似乎无法打动他,从开怀大笑的金发少女身上收回视线,他徐徐走进屋内,对身后跟上的东仙淡淡说道:“你不是说她很难过么?可我看她刚才明明就开心得很……” 褐肤的盲人青年露出毫不知情的委屈模样,“实在是抱歉,蓝染大人……我什么都看不见……如果神奈真的开心,那大概也归功于十刃各位,安慰得好……” 虚王闻声,眼里的寒意更加汹涌了。 放下茶杯,他坐到座椅上,示意要东仙坐下和他说说话。 楼下的喧闹声不绝于耳。 可喧闹是他们的,和屋内的二人并没有关系。 蓝染凝神,猛然爆发出一阵恐怖骇人的灵压,海啸般的冲击自高塔宣泄而下,致使外面嬉皮笑脸的众人霎时陷入恐慌之中。 一片死寂过后,他们立刻响转原地消失。 只剩下喝了饮料体力透支的史塔克,在凌乱的风中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周围变得异常安静,红茶开始变凉,蓝染递给同伴一杯茶之后,满意地靠在椅背上,思绪沿着缥缈的热气无端漫游。 “阿要……你觉得好端端地,为什么无月要突然和我说那番话呢……” 抚摸着温热的杯肚,东仙一阵迟疑,“难道不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持么?神奈她……也正是少女心性萌动的年纪,和您这样的男性朝暮相对……有些事,总是,那个……嗯……” 盲人青年用一个意味深长的语气词结束了发言,把更深的困惑推向问句的主人。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蓝染正紧紧盯着自己,又马上婉言道,“虽然您那番言辞的确伤人,但神奈若能因此醒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个年纪的孩子,受了情伤能很快好起来,一段时间不见,他们遇到一些新鲜的人和事,就会忘记……所以您,也不用过于担忧……” “哦呀,你很少会这样说话啊……”蓝染微微眯眼,“这难道是在劝我,不要再接近无月么?” 端着茶杯的青年并没有喝茶,却在听到问句后明显地咽了咽口水。 “无月从来不会漫无目的地做事……所以在那天离开我之后,她为什么会住在萨尔阿波罗的宫殿里呢?”棕发男子低问,倾身向前,手肘搁在膝盖上,修长的十指从容不迫地交叠在一起。 他盯着东仙,沉声道:“阿要,你去给她送过点心……应该知道,她在那里干什么吧……” 褐色皮肤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青年缓缓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地回答:“我只知道,她在练字,可能是因为萨尔阿波罗有足够的工具,才会去他那里吧……” -- 第108页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蓝染满意,他的表情沉郁可怕,连空气也跟着冰冷起来。 灵敏的盲人察觉到气氛改变,深呼吸过后,诚挚而恳切地开口道:“蓝染大人,神奈的虚化实验已经结束了……请您偶尔,也正视一下她,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孩来看待,让她也能和其他人一样,拥有更多像今天这样简单快乐的日子吧……” 挚友的声音带着微妙的颤抖,似乎有些激动。 话里的深意让蓝染感到意外,随后又陷入了更深的惆怅与深思之中。 淡淡的茶香游离在两人之间,让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气氛逐渐柔和下来。 “既然她需要安慰,想尽快走出失恋的阴影……那我也帮她一把……”意味不明的浅笑过后,蓝染的视线再次落在前方定格的屏幕上。 橘发的少女眼神坚毅,耳旁别着六瓣雪花形的蓝色发卡。 年轻的虚王笑意更深,“如果这种时候能有朋友在身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个女孩有与众不同的能力,就让她也来虚圈做客吧,想必无月……也一定很开心……” 松了口气,东仙心下了然,点头应声后离开房间,召集十刃参加紧急会议。 不久之后,为了制造出全新的改造破面,蓝染开始崩玉觉醒的研究,并在新的同伴降生之时安排了几位破面一同见证。 无月是通过小乌知道这些的。 对方来通知葛力姆乔去实验室,她正在耐心练习书法,忽而听见暴躁的男人大吼说“这次要和黑崎一护决一死战”。 “染”字才写一半,书房被人一脚踹开。 “喂!我要去现世找那个黄毛小子报仇!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比如,手下留情之类的!?” 看看踌躇满志的蓝眼青年,无月提笔蘸了蘸墨水,“蓝染说了,一护正在进行特训,你现在还少了条胳膊,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嘁!你看不起我!?” “没有这回事,我只是了解我的朋友而已。况且,男生打架不是很正常吗?像你这样找他麻烦的不良青年实在太多了……” 葛力姆乔刚要发作,被一旁经过绿瞳少年按住了肩膀。 “此次前去现世,是为了完成更重要的任务。”乌/鲁奇奥拉侧目看向写字的少女,沉声道,“蓝染大人命令我,把那个有着治愈能力的女人带回来,她对我们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神奈无月,看来你真的失去利用价值了,蓝染大人有了新的女人,就不再需要你。” 少年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沉寂死板,言辞恳切并不像嘲讽。 无月并没有在意对方提示的重点,所有思考的重心都集中在前半句上。 那个人要把织姬抓到虚圈来,真的是小乌所说的计划需要么……如果是需要织姬的治愈之力,那他究竟想治疗谁呢…… 琥珀色的眸子逐渐望向沉默的蓝眼青年,只见他眉宇紧蹙,眼神沉郁的站在第五刃破面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陡然间,无月心头一沉。 “葛力姆乔,你抓紧时间去实验室吧,别让蓝染大人等候太久。牙密的胳膊已经好了,正在医疗室拆线,我去通知他开会。” 留下一句话,体格瘦弱的少年便转身离去。 明显带有威胁的口吻让青年不便耽误,他和女孩告别之后,也匆匆赶往那位大人常驻的高塔。 待到脚步声消失,被墨渍浸染的纸面已经污秽不堪,无月抽起宣纸用力揉成一团,狠狠砸向墙壁。 “哎呀,不要拿我家的东西撒气,把墙弄脏了怎么办,我可最讨厌脏东西了……” 迷宫的主人忽然出现,背着双手徐徐走进屋内,笑意温柔地打量气恼中的黑衣少女,“保持平常心啊,丫头……好不容易在病情恶化之前,故意装出一副痴情少女的模样惹得蓝染大人厌烦,才迫使他不得近身,换取了绝对安全的治疗时间……现在伤口刚刚愈合,被你这样一折腾,那我们这些天可就白忙一场了,我想,你应该还不想被他发现异常吧……” 见女孩双手握拳一言不发,粉发青年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况且你得相信我的研究成果和技术手段……服药之后,灵魂腐烂的气味已经变淡,再加上用了我和葛力姆乔的灵压线做缝合,伤口也得到控制,你所过之处皆是我和他的灵压波动,不会引人注目的……” 无月不去看他,沉声说道:“所以蓝染抓来织姬真的和我没有关系么?” “如果你一定要猜测的话……目的可能只有两个——不是为了治疗你,就是为了威胁你……”萨尔阿波罗抱起手臂,目光悠悠,“不过我想,后者原因居多,你可是在他面前表明过弑神决心的人,被他留两分心眼提防,也不为过吧……” 清秀的眉头轻轻皱起,无月开始陷入深思,“提防我的人不可能完全相信我……” “的确如此,蓝染或许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但他本来就疑心重,一定会怀疑你说的爱他,其实是别有用心的谎言。” 琥珀色的眼瞳微微凛冽,“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甚至配合我完成那场戏……说明他在那时并不清楚我欺骗他的目的,但是为了摸清这点,他故意说出那些绝情的话,好让我放下戒心、露出马脚,他才方便对症下药,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你分析的有道理,这种做法的确符合蓝染的风格……而且照目前的进度看来,不管他是否清楚你的目的,他都先你一步采取了行动——把井上织姬抓到虚圈,产生对你的制约……”身段优雅的男子忽而暧昧地浅笑一声,“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就笃定他一定会进入圈套,说出‘不爱你’这句话呢?” -- 第109页 无月从沉思中回神,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看着宣纸上浸染的“蓝染”二字轻声回答:“打算舍弃人性成为神明的家伙,绝不会承认自己有爱的人,因为那等同于承认自己的失败。傲慢如他,宁可脖颈仰断,也不可能因为‘爱’而向我低头。他也相信我知道他这点,所以进入圈套,是有且唯一的结果……况且,他要是说爱我,那我们之间……岂不是很难收场?” 萨尔阿波罗眯着眼饶有趣味地看着女孩,金色的眼瞳里荡漾着模糊的笑意,“真没想到,你一个小女孩居然能把蓝染大人逼到无路可退,算计到这种程度,不怕他动怒杀了你吗?” “怕什么。”无月微微一笑,“我已经回家见过父母,和他们好好道别了,我人生所有的心愿都已肃清,再也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蓝染已经威胁不到我了……” “可是他现在打算用你的朋友来威胁你。” “没关系。一护不会袖手旁观,而且蓝染也没那么下作。” “是么,不成功便成仁,抱着这样必死的决心与他博弈,让我这个旁观者倒是觉得万分有趣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身段优雅的青年再次拢了拢头发,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玩味,“可是你赌上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为了伤害他么?这未免太不值得了吧?还是说,想让他真心爱上你?” 听到问句,窝在椅子里的少女慢慢直起身,琥珀色的眼中闪烁着几分狡黠,她倏忽得得意地轻笑一声,朗声道: “开什么玩笑,都到这一步了,这种小情小爱、私人恩怨根本不配我宏大的格局!” 萨尔阿波罗挑挑眉,强忍住笑意,抬起手做了一个“您请发言”的手势。 无月忍俊不禁,清脆悦耳的笑声提醒旁人,想起她不谙世事花季少女的身份。 戛然而止的朗笑之后,她缓缓垂下眼帘,依旧注视着桌面上的写在宣纸上的名字,轻柔而诚挚地低吟道: “我想要他领悟一个道理,那就是他本可以拥有他想要的一切……然后,要他亲手阻止这所有因他而起的悲剧,创造出一个真正的,全新的世界。” 声落之时,讶异的神色掠过青年金色的眼瞳。 他久久凝视着书桌前静静微笑的少女,深秋的夜晚在他不停变化的眸光之中,变得宁静而漫长。 现世阳光伊始的翌日,也是在蓝染叛离尸魂界的第二个月后,他用崩玉创造出新的改造破面汪达怀斯·马尔杰拉。 并命令四刃乌/鲁奇奥拉,带领原六刃葛力姆乔、代理六刃露比·安特诺尔、十刃牙密·里亚尔戈,与汪达怀斯一同入侵现世,完成井上织姬的抓捕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轻松一点, 却总觉她在苦中作乐。 第52章 欺瞒 这已经是凤凰寺初离世当天的事情了。 回到虚夜宫之后,沉浸在悲痛中的少女发现自己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也出现了和死亡当时相同的疼痛。 她非常清楚这种感受。 这是去年夏天杀死了初之后,深刻入她骨肉之中的,强烈到足以将灵魂吞噬的空虚感。 也是心灵走向湮灭的预兆。 她站在浴室里,扯开衣襟,看着自己胸口的正中心,缓缓摇动的一颗还不够指头大小的黑点。 原本的皮肤上面并没有这颗痣。 她缓缓觉察到,这是象征灵魂空虚和不完整的——虚洞。 那个人已经完全消失了,自己所有的执念被肃清,失去信念支撑的她终将和其他魂魄一样,走上“虚化”这条路。 多么讽刺啊。 原本在那个夜晚就该结束的旅程,在蓝染的操控下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回到了什么都无法改变的起点。 唯一不同的是。 这和当时的寄生实验没有关系,而是完全属于她自身灵魂崩坏的虚化。 身为普通人类的她,没有可以抑制虚化的能力,这样下去只有自我灭亡这一个结果。 要继续沉沦,等到虚洞完全形成后毫无意义地死去,还是要利用接下来仅有的,可以维持自我意志的时间,再去挑战一下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呢? 答案只有后者。 哪怕是想要弑神的执念,也是可以帮助自己维持心灵、延缓虚化速度的一种手段。 不能完全杀死他,至少要让他体会一次生生世世都无法释怀的痛苦。 就像他给她造成的,那种痛苦。 这些身体的变化不能被他知道。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量隐藏因为虚化而产生的,灵魂腐烂的独特气息。 做好了一切准备,沉静整晚之后,第二天一早无月就直奔萨尔阿波罗的宫殿。 在穿过蓝染的寝殿,离开好远之后,她曾在半路上遇见过市丸银。 狐狸模样的银发青年双手放在袖筒里,懒洋洋地从她身边经过,低语道:“小无月,你好像生病了呢……连我都能发现,就不要说瞒过蓝染大人了……” 站在阴影中的金发少女想起挚友在临终前与她提过的,关于市丸银阻止他带走她这件事。 无论这个男人是否真心帮助自己,但他对蓝染一定不是看上去那样忠心。 至少绝不像东仙那样忠心。 -- 第110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市丸银一定也这样想,才会提醒她注意身体健康,然后去监控室销毁了他们两人在此处相遇的证据。 “好好活下去,无月,因为活着,才有希望。”银发青年背对她,温声道。 少女似有所悟:“要一起,阻止这场悲剧吗?” 市丸银沉默了两秒,用怪异地关西腔笑起来,只回复了她一句——“我负责‘杀人’,你负责‘诛心’……” 有些话甚至不需要说出口。 通过背影和呼吸就能感觉到对方确切的心意。 这个带着狐狸一样奸诈笑容的男人,好像为了这天,也等待得久了。 紧接着无月若无其事地来到粉发青年的住所,提出以自己死亡后的灵体为交换条件,开门见山地请求他制作可以抑制虚化的药物。 “你的虚化进程我无能为力,所有虚化本质都和自己的意志有关系,旁人无法干涉……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掩盖气味……” 虽然早已发现他并不是真心诚服蓝染,但这样轻易就成为“共犯”,无月还是有几分惊讶。 “谢谢你。”她点头,又不免疑惑,“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萨尔阿波罗轻轻抬眸看了她一眼,“我是一名科学家,只对研究感兴趣,你都已经主动贡献死神的灵体了,获得这样贵重的实验体的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和质疑呢?” 原来如此。 一切只是遵从他的本心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疯狂,反而不用担心他会否背叛自己了。 “丫头,给你一句忠告。” 达成交易之后,优雅的研究员开口留住了她。 “无论得了什么病,保持心情愉快都是有益健康的……去找点喜欢的事情做吧,至少在我开发出药物之前,你可不要把自己害死……” 他说话时一脸冷淡,却不妨碍无月听出他的本意。 “好。”她点点头,“在那之前我会和蓝染保持距离,顺便去十刃的宫殿串串门……混杂一些他们的味道,应该有助于隐藏吧?” “你可以试试。”粉发青年推了推眼镜,摊手无奈道,“不过说实话,你虚化之后就是我们的同类,根本没有不利影响……况且我们没有人类那么复杂的情感,对你和蓝染之间的恩怨也不感兴趣……大抵也不会有人多嘴……” 少女一声浅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道谢过后她便离开科学家的住所,开始了一段四处游走不常回自己宫殿的闲散日子。 为了保持好心情,她选择不和蓝染较真,表现出一副平静到仿佛心死的境界。 可这并不是伪装,她的心的确死了。 虚洞的出现就是一切结束的证明。 如果说除了伤害蓝染之外还有其他心愿作为支撑的话,那也仅仅只剩她的家人而已。 至少能再见上一面,好好的和他们道别,圆满她当初因为意外离世而没能与他们说声“再见”的遗憾。 在秋季这样伤感的季节里诞生,注定会拥有深秋色这样厚重而又萧条的人生呢。 她想回家了。 就在生日的时候。 也许那个男人有所察觉,竟主动提出了送她回家的建议。 他不知道帮助她完成心愿意味着什么。 无月陷入了挣扎,但没有拒绝。 生日前一天夜里,那个有着湛蓝天空般纯净眼眸的青年跳上她的窗台,站在月光中,用一如寻常的烦躁眼神,压抑住眸底就要满溢而出的不安和担忧。 他甚至动粗,想要扯开她的衣襟一探究竟。 看看那鼓动着炽热心跳的胸腔正中,是否有颗和他腹部一样深不见底的黑洞。 无月用竭力的反抗把他逼到了真相边缘,他心知肚明,却因无力阻止最终愤恨地离开。 月光像寒霜一样冷。 胸口的虚洞扩大了一点。 无法预知明天的少女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记录下来,并在生日当天去茶室找蓝染的路上,将纸条塞到了擦肩而过的银发青年手中。 “虚化的速度加快了,我会尽量赶在失去意识之前回来,并且想办法激怒蓝染,让他在这段时间不再接近我,在那时请你拖住他,我需要在第一时间找到萨尔阿波罗进行治疗。” 理解无月的意图之后,市丸银在蓝染带着她去现世的的当天,找到葛力姆乔,与他沟通了他们回宫之后的事宜。 得知真相的野豹青年,心情变得极为低沉压抑,“她不可能骗过蓝染。” “是的,所以她才需要我们。”市丸银眯眼微笑。 葛力姆乔疑怪地盯着他,“那个变态科学家是为了得到死神灵体做实验,才决定帮助无月,你又是为了什么?” “哦呀哦呀,我可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哦……只是单纯感觉,我和她志趣相投而已……” 怪异的关西腔透出几分寒意,市丸银转身,临走时又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蓝眼青年,用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困惑语气对他说: “或许因为她想报恩吧……对于我曾经出面阻止凤凰寺初这件事……所以,她也想试着去阻止,总有一天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同样是因为蓝染而卷入这场纷争中我和她呀,面对彼此的磨难,总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时刻……与其说是我协助她,倒不如说是她在帮助我呢……” -- 第111页 信息量颇大的解答把葛力姆乔丢进了困惑的深潭里,他最终放弃了思考,也懒得管其他人到底是为何成为“同伴”。 根据无月信中的信息,他提前埋伏在距离第五之塔不远不近的地点,等待她与蓝染的出现。 与此同时,回到家中如愿见到父母的金发少女,也感受到了藏在义骸之内的灵体的变化。 了无牵挂的灵魂开始失去最后的支撑,尽管很想留下陪陪家人,但为了避免蓝染发现躲在义骸中的自己正在虚化,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提前离开。 知道他们没事,她就放心了。 可以毫无顾忌地,头也不回地,踏上自己选择的路。 站在黑腔里她向父母深深鞠了一躬,在心底默念着没能说出口的感谢: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们了。” 少女转身往虚夜宫的方向走,虚洞的存在感变得真实而可怕,开始压迫她的呼吸。 幸好有义骸的遮掩,以至于蓝染从外表上无法看出她灵体的端倪。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那个男人失去耐性想与她把话说清楚了。 她强打起精神,提醒自己现在必须毁掉他的期望。 “你爱我吗?” 面对这温柔的逼问,他露出了异常挣扎的痛苦神色。 从他褐色的眼眸中,无月看见了曾经被她忽略的事实。 在那个灯火阑珊的夏日祭夜晚,蓝染拉着她的手,借着游戏的名义,忐忑不安地向她倾诉过的真心话。 “无月,我对你啊……有很高,很高的期待,所以我无法接受你被那些肤浅的问题束缚……我眼中的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无月,就是你现在展现出的,那种绝望而坚毅的神情,证明你,绝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而神思困惑,也不会因为我做的事而心智动摇……”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你。” “不曾有过一丝污浊和茫然的眼,连虚都无法侵蚀的仿若透明般,难以碰触的心灵,还有带着必死的信念与我交锋,无论如何都不肯退却的勇气……” “我想要的,永远只有这样的你。” 诚如他所言,他曾经的确那样恳切地请求过她,甚至用复杂的词句将他暴露出的真心层层掩饰。 而在此之后,无月就已经明白了。 蓝染需要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可以与他比肩、与他抗衡,在他的试探中永远保持自我,赤诚而强大到足以去理解他每步动向的对手。 所以才会在当天被她痛骂之后非但不生气,还肯定她做得好。 因为他认定自己具有成为他“对手”的潜质。 如果游戏不结束的话,无月本可以与他拉扯得更久一点,可以让他在这场心与心的对决之中获得更多满足和愉悦。 只可惜造化弄人。 他偏偏要默许东仙的行为,再一次将那个少年从她身边夺走。 本来在初的影响下,无月都已经打算原谅。可这击溃她灵魂的最后一刀,终于彻底把她逼到了他的对立面。 我还没有坚强到,可以淡然地面对所有失去。 也请你好好感受一下,你给他人带来的痛苦吧——那些你想要得到的,我偏偏要毁掉。 无月最终选择扮演一位比雏森桃还要令他矛盾的女性,用最疯狂的一面叫嚣着他最为不耻的爱情。 “我就是一个无法秉持初心、也会随波逐流的普通人,不要对我抱有过高的期待,天真犯错的人也是你,失望受伤的人也是你”,她用自己大哭的行为向他诠释了这句潜台词。 蓝染眼底的颜色也逐渐崩坏了。 看着他强装镇定的痛苦神情,痛哭流涕的金发少女,内心却是一阵释然。 或许,当时的蓝染真的痛苦过。 因为那一天,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口。 可是比起他给众人造成的伤害,这样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他断绝了与她的一切,拂袖而去。 潜伏已久的葛力姆乔及时现身,像捡起一只落地的风筝似的将无月带走。 被蓝染异样灵压惊动的东仙队长也赶来此处,然而背负着杀人罪孽,又被金发少女宽容原谅的他,不能允许自己再一次做出伤害她的事。 就这样被蓝染大人舍弃也好,至少让她在生命的最后,拥有一段不再被爱恨支配的,随心所欲的日子吧…… 基于愧疚和成全的心理,盲人青年选择了“袖手旁观”。 尽管嗅觉灵敏的他早已感觉到了,浸染在空气中,那一丝灵魂腐化的味道。 当天,迷宫一样机关重重、变幻莫测的八刃宫殿,在原六刃葛力姆乔踏入领域之时,所有墙面陷阱疯狂转变,变成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直通萨尔阿波罗最为隐蔽的治疗场所。 他已经换了一身装备,戴着口罩和手套,站在医务室里一脸嫌弃地看着蓝豹青年,“来不及了,直接做手术吧!” 话音落下之时,金发少女陡然一阵干呕,大量的白色物体从她口中涌动而出,活体一般爬向她的脸部。 粉发青年当机立断,一把抓住快要蓄积成面具的物质,从无月脸颊狠狠撕下,并在摧毁之后,拿出一针试剂,刺进她的脖颈之中。 “现在我要进行虚壳清除和虚洞的缝合控制,葛力姆乔,把你的灵压割舍一部分给我,我需要制成灵压线,把她虚洞的边缘固定起来,防止继续扩散。” -- 第112页 为了能保住无月,蓝发青年没有反驳,按照科学家的指示完成了具象化灵压的割舍,然后默默在手术室外等待。 失去的灵压再去外面捕捉几只强大的虚类补充就可以了,无论她需要多少,他都可以给。 而此时在在手术中的萨尔阿波罗,发现了超出自己计划之外的状况。 虽然无月没有灵力,但她灵魂本身强硬异常,葛力姆乔的部分灵压根本稳定不了虚洞侵蚀和扩张的情况。 无奈之下,他只好牺牲了自己的灵压,与同伴的奉出相结合,制成更为结实的灵压线,把无月产生的虚壳清除之后,用手术线将所有伤口仔仔细细地缝合起来。 既能掩藏气息,又能稳定虚化情况,一举两得。 他高兴地摸着头发,对自己新开发的治疗技术感到非常满意。 半天之后,接受了手术的金发少女从麻醉中清醒过来。 看着满身大大小小的缝合痕迹,明白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她还能感觉到缠绕在身边的两种灵压。 一个温柔且傲慢,透着难以捉摸的疏离感,还有一个狂躁又谨慎,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咪,让人好想抱抱它,把它松鼠尾巴一样炸起的毛发梳理柔顺。 她的确是那样做了。 伸出手来,轻缓地摸了摸伏在自己床边的青年那一头冰蓝色的碎发。 酣睡的男子猛然起身,凶狠的神情在与少女对视之后霎时柔软下来。 “你回来了?”他诧异地问。 “是。”看着那双澄澈如空的湛蓝双眸,无月微笑起来,带着几分疲惫,却又异常轻松地对他说——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对初离开之后的时间段进行了细节和伏笔补充,把无月回家之后和母亲模棱两可的对话做了解释,也就是她所谓的同伴,和正在路上的危险的事情。还有市丸银,萨尔阿波罗,东仙要,成为她同伴的心理和缘由。 算是一个总结和过渡的章节。 那么接下来织姬要来虚圈了,一护要来解救公主,按照死神原始世界观和时间线而言,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嗯,那两个人,终于也要做个了结了。 第53章 袒露 被小乌通知去实验室之后,葛力姆乔大约过了半天的时间才回来。 从他那里,无月得知了乌/鲁奇奥拉用一护等人的性命威胁织姬,并给了她隐身手环,要她在一天时间内和一个人道别之后,再来虚圈的事。 如此玩弄人心的做法,是为了给尸魂界还有一护他们造成织姬是自愿来到虚圈的假象。 确实很有蓝染的风格。 暴躁青年还告诉她自己差点杀了黑崎一护,结果又被一个戴着面具的平头黄毛拦下,这个让他相当不愉快的收尾过程。 无月细细听着,目光穿过青年絮絮叨叨的低语,落在他小麦色皮肤和凌乱的伤疤上。 还好。他虽然伤痕累累,但也生龙活虎。 相比起他,被暴揍一顿的一护可能情况更糟。 不过无月来不及担心这些,她陷入沉思,开始盘算这里蓝染接下来可能的举措。 前两天市丸银过来打牌时,无意间提起过,蓝染已经完成了崩玉的初步觉醒实验,也造出了具有能够封印流刃若火特殊能力的破面汪达怀斯。必要条件达成了,他打算出其不意,将攻打现世的计划提前,让尸魂界那群人措手不及。 虽然具体日期尚未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结束这一切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想到这些,无月突然有些释然,仿佛卸下重担似的叹息一声。 交代完事情经过,葛力姆乔跳到外面沙地上晒太阳。他将一只胳膊懒懒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被日光温暖的白金色软沙上,静静闭上眼睛。 为了行动方便萨尔阿波罗送过他义肢,不过他显然不喜欢,除了需要照顾无月的情况下使用过之后,日常从来没有装戴过。 书房里的金发少女默不作声地眺望着他。 在明媚的阳光悄然爬上她的脚掌时,又毫无征兆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有洁癖的科学家把宫殿打扫的一尘不染,以至于她习惯在这里赤脚走动。如此以来,阳光接近她的第一刻,她便陷入了久违的,虚假的温暖之中。 她清楚地记得这人造天盖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曾经捧着那个人俊秀的面颊,与他贴着额头说话的画面,猛然间侵占脑海。 他皮肤的触感,揉碎在发丝间若有若无的香味,拥抱她身体时谨慎而坚定的臂弯力度,还有那低沉嗓音中时常难以掩盖的灿烂笑意。 所有从他那里感受到的一切,遽然清晰如昨,像挥不散的梦魇一般,久久将她笼罩。 怎么突然间怀念起这些虚假的东西了,难道我也开始变老了么? 她懊恼地揉了揉额头,把桌前乱七八糟的书法成品推向一边。 不该出现的回忆扰乱了原本静若死水的心境,也许是感受到她少见的心意,当天晚上,蓝染竟主动走进她的梦中。 那是个四月初春的晴朗天气,台上的蓝染队长细心讲解着习字要点,无月在他低沉的嗓音和温暖的教室里昏昏欲睡。 就在即将熟睡之时,头顶被人轻轻敲打了两下。她猛然睁开眼,看见英俊的棕发男子用沉静温柔的视线打量着她。 -- 第113页 “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他若有若无地笑起来,抬起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在那微凉的指腹触摸到肌肤之时,无月眼中的画面开始变化。 素色的阳光逐渐灰暗,化作一片清冷的银色月光。教室里写字的同学也逐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入睡前看到的沙发桌椅。 蓝染的眼镜也不见了,他身上的白色队长羽织幻化成窄袖的虚夜宫装。 空气里浸润着萨尔阿波罗宫殿特有的药水味道,指尖传递到脸颊的温度清晰而真实。 “无月,见不到我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他俯身而下,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细语时,温热的呼吸在两人唇畔游离。 这不是梦。 女孩后知后觉,涣散的瞳孔猛然聚焦。 “别碰我!”她大喊一声,用力将蓝染推开,却在起身欲退之时,被一个更为亲密紧实的拥抱淹没。 双臂被牢牢禁锢在身侧,让她做不了任何反抗,贴合在一起的脖颈和胸腔逐渐交换着彼此的脉搏与体温,好像要通过每个同步的呼吸,把这些天没有说出口的心事一一传达。 “无月,你生病了……” 琥珀色的眼眸乍然颤动,“你说什么!?” “虚化实验我研究了多少年,为何你会天真地认为,仅凭混杂气息和使用药物,就可以瞒过我呢……”男子的声音含糊不清,仿佛害怕她从身边逃走一样,交叠的手臂继续收紧了些。 挣扎变得毫无意义,被紧搂住的后腰都隐隐作痛,辨别出他身上缠绕着的清酒气息,无月越发气恼,“你喝酒了?” “放心,是不足以醉倒的量。” “混蛋!谁关心你醉不醉!我是在骂你这种喝了酒还大半夜偷偷溜进女生卧室的无耻行为!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哦呀,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你才是,小小年纪,到底在想什么呀……” “闭嘴!我不想和你叨扯这些!放开我!” 蓝染倏忽轻笑一声,果真松开手。 但他只是不想抱得太紧让她难受而已,一双手掌十指交扣,懒懒贴在她的腰肢上。 距离稍许拉开,无月仍然气得皱眉,“把手放开再说话!” “好吧,既然你如此不乐意……”男子无奈浅笑,松开手,默然垂头坐在床边。 无月谨慎地退到床头,沉声问道,“说,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见你而已……”蓝染侧目,褐色眼眸锁定女孩恼怒中突变尴尬的脸孔,一抹浅笑悄然浮现在他的唇边。 “因为你不愿在病重时看到我,所以我等到现在……情况稳定了许多,我想应该可以来见你……这些天,我想通了很多问题,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梦呓般的话语轻柔得让人快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无月伸手,抵住他缓缓靠近的胸膛,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凤凰寺死后,遇见你给史塔克他们讲故事时,我就非常清楚你当前的情况了……” “竟然在那种时候你就……” “是啊……”蓝染一声感叹,突然握住抵在胸前的手掌,并在对方撤回之时抓握得更紧。 “你好奇为什么我在那时就看出来了么?”他轻微一眨眼,抬眸的瞬间,眼底轻燃起与他沉静的姿态极不相符的热切,“无月,因为我对你的关注,要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或许他在说真心话。 空气仿佛要绽放出燃烧的火花。 “今夜有些冷,你穿好衣服,我们一起去散步……”男子温声道,松开手,留下一个落寞的笑容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看来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说。 但无月并不打算理会,“陪你散步可以,但你要给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修长的身形顿然止步,蓝染回身,平静微笑着向她解释,“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把话说清楚吧……你应该知道,井上织姬明日就会来到虚圈,黑崎一护定会马上赶来救她……而尸魂界也不会坐视不理,因为他们也需要她身上特殊的力量……” “所以呢?”白皙的脚掌落地,无月站在床前漠然打量着他。 男子轻笑,“所以,在他们派出队长来虚圈营救的时候,我会关闭所有黑腔,并率领阿银和阿要,还有排名前三的十刃,进攻空座町。” 把前来营救的队长和一护困在虚圈,分散敌对势力,趁众人始料未及之时展开计划,好一招釜底抽薪。 理解对方的意图之后,无月一阵愕然。 “无月,把我全部的计划告诉你,是我对你的诚意,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推开门,一身白衣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走廊涌进的冷风中平静地说: “我们谁也不知道,那天过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我很想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成功,可是因为你……让我察觉到可能会有意外出现……既然如此,为了在意外发生之前不留遗憾,就请你把这晚的时间都赠予我吧……这可能是,我们可以坦诚相待的,最后的机会了……”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夜风盘旋着闯入屋内,无月在寒意中慢慢清醒,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一遭成败难料、生死未卜,倘若无法再见,就在今晚为我们之间的一切提前画上句点。 -- 第114页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有理由不去接招。毕竟,为了“结束”这一天。 我也等待的久了。 离开宫殿时夜色正浓,走到外面的拱桥上,看见夜空下那个人正靠在栏杆旁等她。 见面时谁也没有说话。 蓝染转身往虚夜宫外的方向走,无月打了个哈欠,静静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沉默不言的二人,就像上演在黑白世界里的一出哑剧,所有内心的思量,只能通过彼此的动作与眼神去解读。 来到一处辽阔平坦的沙地上,白银色的月光如同薄霜,清脆地碎裂在两人前行的路途中。 “你还记得,用灵子聚集在脚下,踩在空中的感觉吗?” 眺望着远方的男人找到搭腔的话题,忽然笑道,“很久以前你就会这样做了,就在不动神川刺穿我胸口的那天……你站在瓢泼大雨中,把前来支援的队长一个个击溃……天上的乌云,落在我脸上的雨水,还有意气风发的你,那天我所看到的,是异常浩瀚而壮烈的景观……直到现在,我也时常忆起……” 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的女孩,似乎不愿提起这些,只是漠然回复,“因为捅了你一刀所以印象深刻吧……过了这么久,你的伤口应该愈合到连疤痕都没有,再来提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身体的伤口可以愈合,心灵的伤痛,却只会泛滥。”蓝染轻声感叹着,沉寂的眼神染上不易察觉的哀愁。 无月冷笑,“但愿这句话,不是在说你自己。” 话题开始发生转移。 在这个安宁的深夜之中,两人终于走到了许久以来都不愿直面的真相门口。 “无月,那天你对我的提问,我也想知道答案。” “什么提问。” “你爱我么?”蓝染微微凝眸,眼底仿佛仿佛飘落着深冬的鹅毛大雪,冷寂又寒凉。 脑中疯狂揣摩着这个问题的意图,少女回应他的目光,却久久不愿开口。 得不到回答的男人哑然失笑,站在苍白的月色下,连同笑容也变得苍白无力。 “既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那我们就来试试其他的吧……”他寡淡短促地笑了声,低着头,向女孩走近。 “蓝染没有大吼大叫,所以他不会生气,蓝染没有痛哭流涕,所以他不会悲伤……无月,你难道也和他人一样,如此看待我么?” 碰到他的眼神,女孩的身子掠过一丝惊恐的颤栗。 她仓惶地后退两步。 这个动作惊醒了蓝染,他猛然停止脚步,抬起眼帘,用一种极其无奈而痛苦的神色注视着她。 “不是我没有这些情绪,只是我决定舍弃而已……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几天几夜不出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的内心究竟是泰然处之,还是早已溃不成军……” 痛苦的眼色和挣扎的话语。 是他在敞开心扉向她倾诉的证据。 可面对这前所未有的第一次,无月只能保持沉默,不想因为自己无意地搭话,被他拉入这精心布置的,语言的陷阱之中。 大地苍凉。 蓝染的身形姿势依然优雅而极具风度,可那深邃的褐色眼瞳,在女孩接二连三的冷漠回应中,逐渐黯然失色。 “无月,我究竟爱你与否,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么?” 竭力稳定着声调,从薄唇之间温柔挤出的这发自肺腑的问句,好像已经把答案悄然埋在了题目当中。 高傲的男子终于露出了几分受伤的委屈,他深吸一口气,坦言道: “只是我不能说出口而已啊……仅仅只是‘爱’又能怎样呢……它能否定我曾经多次伤害你的事实吗?它能改变我们之间既定的悲剧,让你与我不计前嫌、白头偕老吗?我们都清楚这绝不会发生,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可笑,对吗?” “既然说出这句话也什么都改变不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它存在……与其让你因为对怨恨的人产生爱意而左右为难、痛苦不已,还不如让你怨恨得更加单纯彻底,反而能给你些许轻松……” “我一直尽力避免这回事,你还要故意逼我走上这条路……那天我如你所愿,明知是做戏,还是给了让你满意的反应,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因为我想让你明白我的愤怒……我并不是气你隐瞒虚化的真相,也不是气你宁可去找别人治疗也不愿相信我会保护你,甚至不是气你抱着自毁的态度也要与我分道扬镳的决心,而我只是气……你说的‘我爱你’,其实是假的……” 琥珀色的眼眸里陡然惊起了波澜。 风声哀切,仿佛在回应谁内心的呼喊。 “无月,世界上有那么多谎言,你却偏偏选择这一个……这恶毒而甜蜜的谎言,即便是我,也难以承受啊……” 长篇大论之后,蓝染都要笑出声了,可那恍惚泛起月光的哀愁的瞳孔,又好像载着初冬水面凝成的薄冰,闪烁着朦胧透明的易碎感。 让人禁不住产生一种。 他就要落泪的错觉。 “无月,说点什么吧……”他浅淡微笑着,踩着月华与风声靠近,“我感觉……我就快要放弃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不是无动于衷。 他只是词不达意。 第54章 弱点 -- 第115页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明明是个悲伤的话题,可是无月忍不住。 总感觉……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蓝染所说的话并非难以理解,只是和平常一样,层层掩饰,用很多的论据证明,却又偏偏不肯明确那个唯一的论点。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吧。 站在天平两端、代表不同立场的两个人,总是无法准确,也不能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害怕真心被对方利用,变成伤害自己的武器,又害怕遮掩太多,让对方误会原本纯粹的好意。 互相揣摩对方的真实意图,互相压制,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更胜一筹。 每次对话都要小心翼翼,该透露的、该隐瞒的,可以相信的、存在怀疑的,逼迫对方在这所有杂糅成一团的信息中找出最合理的一部分。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 能毫无顾忌地坦诚相见,该多好啊。 那就想办法,创造一个这样的机会,把整颗心敞开来给对方看。 总有人需要迈出第一步。 猛然间,无月就没了继续折腾的念头,她看了看努力维持伤感状态的蓝染,终于忍俊不禁。 “够了够了,你不要这样……这种任人宰割的柔弱眼神,还有这种谎言,根本不适合你……就……就有点恶心,而且,还挺好笑的……快点正常起来,不然我真的要要嘲笑你了……” 看着女孩努力憋住笑意,捂着半张脸,尽量不与自己对视的“痛苦”模样,蓝染冷哼一声,敛去残存在眼底最后一抹悲怆,眼帘半垂着,下颌微微扬起,俨然一副孤高君主的既视感。 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 然而无月却始终认为,这才是最适合他去显露的表情。 原来他当时是这样的心情啊。 有点生气、无奈,浑身上下无所适从,甚至感到荒谬可笑,但又必须得忍住笑意演下去的,那种挠心窝的难受。 “看来你已经体会到我当时的感受了。”蓝染走到她身边,慵懒的神情中透着晨风似的洒脱自在。 “是的。”无月抬头看他,笑得满脸灿烂,“我和你,果然不适合这种气氛……” “的确如此,适合我们的气氛,只有针锋相对,而不是悲痛欲绝。”蓝染半垂着眼帘,说话的声音平静干脆,“我们的处境注定我们不能被儿女情长绊住脚跟,把这种不能存在的东西强行拿来论述,只会让我们沦为彼此眼中的笑话。” 读懂了他的意思,无月开始为原先的计划感到可笑。 想必他眼中的自己已经沦为笑话了吧。 口口声声叫嚣着弑杀“神明”,结果所有一切“神明”都了如指掌。 还真是让人感到挫败。 要不就这样放弃吧,放弃可比努力来得舒服多了。 她心里思绪万千,出口的只有一句无关紧要的感慨,“突然就感觉没意思了呢,像这样和你拉扯下去。” 蓝染不禁挑眉,眼神困惑,“为什么。” “因为没有胜算啊……不管做什么都能被你看透,就像用‘爱’来试探你一样,其实是你假装入套,让我感觉自己好像赢了……” 看着女孩无奈又窘迫的笑颜,他犹豫了两秒,忽然问,“知道我被骗的时候,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摆你一道多难得啊……” 一抹清浅的笑意缓缓浮现在男人褐色的眼眸中,“这不就有意思了么?” 无月的脑中突兀的空白了一块,“你说什么?” “我说……我只是顺应你的心意,哄你开心而已……” 女孩神色不悦,“难道不是在凸显你掌控一切的傲慢,和总是能准确压制我想法的优越感吗?” “哦呀,看来是我没能及时说明,让你产生误会了……” 蓝染感叹,注视着她,耐心又认真地解释: “这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傲慢、优越,我也没有刻意去揣摩你的心理、压制你的想法……只是,你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我的注意,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加完整地了解你……” 气氛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无月在内心反复研读着他的话。 可就像“狼来了”的故事,总是说谎的孩子哪怕最后说了真话,也让人无法相信。 反复的试探,早已把信任消耗殆尽。 剩下那些苟延残喘的,无非是坚持到这一步也无法轻易停止,必须要亲眼见证结局的行动惯性而已。 她只当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现在了解我了么?” 蓝染微微垂眸,流露出惋惜和哀伤的神色,“我非常了解你,所以清楚地知道……我已经留不住你了……” 寂静的夜空中回响着男子的低语。 “虚化并不可怕,死亡也不是终点。我可以用斩魄刀将你净化送入尸魂界,等我达成目标之后,依然可以找到你……” 低沉的嗓音纠缠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他忽而失笑,背对着皎洁月光,面向踩踏着自己影子的黑衣少女,无奈道: “可这样做能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多出一个生命的轮回,但阻隔在你我之间的伤痛,半分都不会减少…… -- 第116页 “我想要的,是全新的开始…… “结束那些浑浊不堪的过往,放下所有压抑到难以喘息的仇恨,可以干干净净重头再来的,那种全新的开始……” 事情朝着从未预料过的方向发展了。 那张与谎言为伴的嘴唇吐出来的真实,真的值得相信么。 无月不再看他,低头陷入深思。 感觉到她的困扰,蓝染继续剖析两人的内心。 “你根本不想阻止虚化,不想被我发现之后得到拯救,因为你已经打算舍弃这条命……而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 琥珀色的眼微微上抬了一些。 原来他都知道。 真的是……很没意思呢…… “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如果继续争斗下去,只能给你带来痛苦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英俊的男人轻声感叹着,“就这样虚化,开始丧失理智,被吞噬,或者吞噬别人,当时间足够漫长,当你的记忆和感受被淡化直到再也无法复原……在那时,会有死神找到你,拯救你,帮助你开启新的人生……我会在一个新的世界里等待着,千年万年,直到你再次成为你,而我也可以堂堂正正与你相遇的那天。” 此等言辞,恳切诚挚得堪比情话。 这可惜受够了他花言巧语的金发少女,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气恼: 该死,他把我唯一的希望都拿走了。 “蓝染,我是上辈子欠你的么,我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你怎么还不放过我?你不觉得自己这种追到下辈子还要死缠烂打的行为真的很猥琐吗!?” 女孩少见的暴躁起来,蓝染竟讶异了片刻。 上次见她这般恼怒,还是在尸魂界的时候吧…… 虽然来到虚圈之后她的行为性格变得很奇怪,不过幸好,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回到了最初让他倾心的样子。 “我也不想死缠烂打,可我没有选择啊……”男子的神情和声音一同柔软下来。 他轻踩着月光上前一步,弯下腰来,平视着她,悠然笑道,“我陷入了一场今生无法断绝的单相思里……我想知道,如果没有任何纠葛仇怨,下辈子,你是否愿意为这份单相思,画上圆满的句号。” 清冷的月光,干燥的沙砾,四散的骨骸,无尽的凉风,还有远处看不清全貌的城堡。 这里的景色一点也不美。 他轻声允诺:“如若在那时,依旧难以成全,我将彻底放手,我甚至可以不再出现……我向你承诺。” 诚恳而直白的表述,在无垠的夜空里声声回响,无月的大脑和耳朵被他的话语塞得满满当当,根本无处可逃。 他这是……单恋我的,意思么? “为什么要突然承认这些……这和承认你的失败,没有区别吧……难道是因为喝了酒,脑子不清醒?话说,你今晚格外话多呢……”女孩闷哼两句,立刻走远几步,回避与他的眼神接触。 “事到如今,那些无聊的尊严成败,还有意义么?”蓝染浅笑,跟上对方的脚步,走在她身边,低着头说,“无月,关于推翻尸魂界我一步也不会退让,但是关于你……我可以低头、认输,可以把照顾你的情绪优先于任何事……” “你别说了,你今晚不太对劲……造个灵子平面去天上吹吹风吧,那样你可能会清醒得快点……” “无月,你这样逃避,会让我怀疑你是否产生了动摇……” “是是,您说的对,我动摇得很,我心里风起云涌、山崩地裂……” 明知她这是敷衍的反讽,明知她可能已在安排下一步计划,可这嫌意十足却又乖巧服软的口吻,实在是难得。 蓝染有些难以自持的高兴。 他突然瞬步闪身到女孩前方,拦住她疾走的步伐,在她疑惑的眼神里探出手,像位长者安慰后辈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静止了。 今天夜里外出,无月没有打理头发,金色的长发像柔软的绸缎一样,随意地披散开来。 月光如雨,带着冬季特有的砂质感和凉意,流淌在她的肩头发梢,仿佛被一层银白柔光静静包裹着,让她看上去,比日常束着高马尾的潇洒形象要温婉和顺了许多。 以前的蓝染,也时常盯着她看。 但那时只是关注掩藏在她微小表情之下的各种心思,并没有仔细注意过她的五官容颜。 寂静无声的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在女孩企图逃离之时,他的手掌灵敏地顺着发丝下移至她的后颈,修长的手指带着一股柔软的强势,缓缓按压住她的脖根,逼迫她停留在原地,只能扬起脸庞对他对视。 他静静凝望着,沉静的视线和月光一同细细勾勒着她的面容。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如同凝结了时光的琥珀一样,流动着温暖光泽的清澈眼瞳。 大概是因为睫毛的缘故,才会在她倔强的眼神里,偶尔露出让人难以招架的无辜感。 白皙柔嫩的脸蛋,让他回想起在尸魂界时爱吃的嫩豆腐。 陡然间,好想轻轻地咬她一口。 这真是奇怪的想法。 蓝染轻笑一声,在心底诧异不已。 浅褐色的目光继续下移着,最后落到少女紧闭的嘴唇上。 -- 第117页 一阵从未有过的混乱骤然侵占脑海,他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撩开她脸旁的碎发,将她小巧玲珑的面颊轻轻捧到掌心之中。 手指穿插在凌乱的长发间,呼吸在夜风中变得急促,月光跳跃在胸口上,把一阵阵颤不可闻的心跳变得清晰可视。 “无月……” 拇指温柔摩挲着细软的脸颊,他用含糊不清的视线与嗓音轻唤她的名字。 明明是没有必要的呼唤。 却包含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真实的心意。 少女的眼神依旧清透明净,困惑至极甚至还有些不解风情。 她遽然蹙眉,“你在想什么?” 靠近中的姿势尴尬地止住,男子眼底起伏的热意忽然被冷风吹散。 他没有松开手,只是意味不明地望着她,笑答:“吻你。” 第55章 真心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月光清冷。 无月清楚地记得在说出“吻你”之后,那个男人,忽然绽放了一脸坏心而灿烂的笑容。 “其实我们之间的气氛除了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之外,还有一种,也异常合适……那就是,暧昧。” 说到这个词,他好像都有些难为情了,拘谨地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幸好没有当真,也没有表现出“害羞脸红”这种可以被他当做把柄用来挖苦的神态。 对于自己的镇静,无月非常满意。 她也不想继续无谓的纠缠,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告诉他准备回去了。 那时的蓝染,难得笑得爽朗又轻松。 他放慢了步伐,走在她身旁,感叹道: “好想变成一本书啊…… “在里面记录下我的生平事迹、性格喜好、心理思想,所有和我相关的一切,然后摆在你面前任你翻阅……虽然大部分都是阴暗晦涩的内容,让你心情郁结……但我仍然希望,你可以读完这些难懂的情节看到最后……不仅仅是阴暗面,我也想请你,再多花点时间,了解一下我的优点……好么?” 话音落下之时,空气微妙的停滞两秒。 男子的神态赤诚而恳切。 退让的语气配合着云淡风轻的微笑,在黑白两色的背景之中,纠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比先前伪装出的支离破碎的样子,更让人感到难受。 他是认真的。 果然还是用真心回应真心,才显得更有诚意吧…… 无月想。 “不用变成书也可以啊,因为我早就把你看完了,也看懂了。” 她忽而淡然一笑,在对方逐渐变深的眼色中继续说道:“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你不是一直很想找到一个读懂你、理解你的人吗?不就是为此才对我抱有期待、把我留在身边吗?就算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也无法坦率地笑出来,你果然是这种矛盾的性格呢……” 无声的叹息侵入到寒冷的空气中。 女孩的思绪走入回忆的陷阱。 重逢那天起,她便能感受到潜藏在蓝染心中反复无常的矛盾。 明明选择了违背世人的道路,却又不能做到完全的冷血无情,连动手杀人时都要预留慈悲。 明明已将对她的情意扼杀在摇篮里,可以就此断绝来往,却因为耐不住孤独,在她复活之后,以“约定”为由将她来到虚圈并刻意补偿。 一再强调想成为神明的决心,却又偏偏难以舍弃人类的感情需求。 夏日祭那晚开始,三番五次的翻脸与道歉,越来越无法表里如一的言行和举止。 这实在是矛盾。 还是足以害死他自己的那种程度。 蓝染一定清楚这点,但他没有阻止自己。 是他不想吗? 不对。 是他也阻止不了。 改变自己实在过于困难,所以他才会那样渴求一个理解他的人。 因为理解,才能接受,或者阻止。 蓝染不需要被他人接受,因此他真正想要的……从未有过的失败,以及那个在他落入深渊之前,伸手将他制止的人。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还是他给其他人造成的悲剧,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无月纵使理解,也是枉然。 他不可能为她停止这条谋划和开辟多年的道路,她也不可能让他停下,更不会让他停下。 因为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我理解你的全部,却不能接受你的所有,甚至连阻止都做不到。 因为被你毁掉安宁的我,只想见证你自我毁灭的过程。 他知道她是那个人,但他所做的一切,却注定让她无法成为那个人。 难以责备,不能原谅。 最终,我只能变成你故事之外的旁观者,尽管我们也曾那样靠近彼此的心。 这,是一种无解的悲伤。 凄楚的风声掠过,把女孩呈现出来的洒脱面貌一层层无情撕开,只剩下一片欲哭无泪的难看。 先前无言以对的棕发男子,突然失措地笑出声,浅褐色的眼中却寂然不动,仿佛装填着化不开的冰。 “无月啊……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会让我很难受,难受得想要,杀了你……” -- 第118页 他噙着苦痛的笑意,走到她面前,用指背轻轻划过那泛红的眼角。 “我希望你理解我,但我没有要你可怜我……被你用这种表情打量,会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此不堪……”一阵微妙的颤抖,从他的喉咙扩散到指尖。 “你说的对,我的确很矛盾……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理解,我的内心一边感到欣慰,激动得想要得到你、想把你永远留在身边,另一边疯狂叫喊着‘像你这种凡人怎么可能理解我’,竟然能被一个小女孩读懂我的人生,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甚至让我有种受挫的耻辱,恨不得马上杀掉你……” 被冷风带走温度的冰凉手心再次捧住少女白皙的面颊,蓝染微微俯身,与她额头相抵,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道: “告诉我该怎么办,无月……想要得到你,想要杀掉你,这两种极端的感情是同时存在的……任何一方的激进都能造成另一方更加强烈,是杀了你,还是杀了我自己呢,还是去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呢……它们让我到了极限,让我,纠结得快要疯掉了……” 额头传来了黏腻炽热的体温,还带着因皮肤抵触而产生的微妙疼痛。 无月落寞地垂下眼帘,只道:“这不是很简单的选择么,你在很久以前就这样做了,就在九番队牢房里面……” 那一天的画面清晰如昨,她至今难以忘怀。 蓝染陡然失笑,“看来你的心,还是理智地拒绝了我,所以才没能发现,如今的我已经无法承受失去你这个事实了……虽然我知道,我早已失去了你……” 他轻声感叹着,手掌下移,绕过她的肩膀,用一个轻柔缓慢的动作,将她拥入怀中。 明明是这样亲近的距离,是伸出手就可以拥抱的距离。 但还是碰触不到。 明明可以清晰地看见彼此的面容,感受颤动的心跳和呼吸。 但还是碰触不到。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像深秋的落叶一样褪色,变得像纸片那样单薄,坐在金色的阳光下,都给人一种慢慢融化的既视感。 完好无损地存在于眼前,轻念着书页上的诗句,那逐渐远去的声音和面容,却又时刻提醒他,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种“失去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紧紧拥抱着怀中的人,蓝染黯然的眼神无措地落在夜空之中。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沉沦沮丧、无法自拔,仿佛内心化为灰烬,对周围一切再也无动于衷。” 是么。 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正午听见她说这句话,他才幡然醒悟——是从那个少年死去时开始的。 本以为拿掉扎在两人血肉之中那根名为“凤凰寺初”的刺,就可以让他们毫无保留地真实拥有彼此,可他还是低估了那个人带来的影响。 是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能说出口的初恋。 别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从来没有奢望过她能对自己动心,但当既定的“她不会爱你”的事实摆在眼前时,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要挤破胸腔的,难以承受的悲愁和绝望。 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只能一遍遍叹息,手掌穿过夜色顺着她的长发轻抚而下。 无月,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和你说话,不要任何的试探遮掩,想在每日清晨和你问候,夜晚与你道别,想告诉你我所有的心事,想成为在你感到伤感或者幸福时第一个想起的人,想这样一直到很久以后。 可我们现在的处境,叫我连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 它们在你眼中,都是谎言。 仿佛害怕她会从怀里散去一样,蓝染的手臂不由得收得更紧。 然而他还是觉得不够。 怀中的人安安静静得,叫他产生了,自己正拥抱着无尽寂寞的错觉。 月光的照耀给沙地镀上一层薄薄的冰霜,扫视四周,他才发现自己统治的帝国是那样荒芜。 难以言喻的痛楚从身体里撕裂开来。 既然无法回头,那就只有走下去,除了继续这条‘成为神明’的道路之外别无选择。 她让他,别无选择。 这个单向的深情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但蓝染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无月,直到现在,都不想试着来阻止我么?整个尸魂界,还有空座町十万魂魄,你真的要袖手旁观么?” 话题发生改变,金发的少女猛然读取到男人已经坚决的内心。 她立在原地,笑答,“你不会成功的,你压根就不想改变什么腐朽的世界,也许你确实有想改变的东西,但你内心最为期望的,就是你刚刚和我说的——你想要谁能阻止你。” 蓝染诧异地抬眸,“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发现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你希望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无法确定它一定稳妥,也不能承诺动乱之后带给所有人幸福……” 无月懒懒笑起来,轻松地反问道:“在你所谓的世界里,尸魂界的魂魄可以不再有高低贵贱之分吗?福利、教育、医疗、军事,各个设施有计划安排吗?三界的平衡要如何维持,你可以做到比灵王还要厉害吗?” 男子微微一笑,凝视着她,示意让她继续说下去。 -- 第119页 “如果你真的心系众生,就应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跟鲁路修一样,背负着所有罪名,站在新世界的十字架前去死,因为只有拥有死亡觉悟的人才有资格举起枪口……可你很显然不想死,也不会连个未来设想都没有给属下就匆匆开战,这只能说明,对你来说,他人死活和世界颠覆与否根本无所谓,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把三个世界拖入深渊,都只为了满足你,想要成为神明的一己私欲……” 无月的眼神逐渐冷冽下来,连声音也浸透着夜色的寒冷,“可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有价值,加上你本身就充满矛盾,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你,内心深处也许渴求着失败……如此以来,原始动力都漏洞百出,怎么可能会赢?” 一番冗长而细致的解说,让蓝染久违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不禁有些感慨,“我原以为,你对这些宏观的事物不感兴趣……没想到,私下里竟观察得比谁都深入……不过,能够超乎想象的了解我,倒是让我有几分骄傲了呢,对于自己确信你可以理解我这件事……” “别急着骄傲,到时候会输得很惨。” “那又如何呢?”男子轻笑,“哪怕我不能改变世界,我也会成为神明,没有谁可以阻止我……除了你……” 巧妙压在句尾的重音,给聊天气氛添上一抹不合时宜的暧昧。 无月不去理会,目光反而更加凛冽。 “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我可能会把你揍到你清醒,阻止你去做这种错事。只可惜,你不是。” 她忽然冷笑一声,上前抓住蓝染的衣襟,厉声强调——“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神明永远不会创造出超越他自身的存在!你想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哦呀……”蓝染眼神微凉,伸出手掌,紧紧握住她手腕,“既然你认为我毫无胜算,也要亲眼看着我坠入深渊么?” “不。”无月沉声道,“我要亲手,将你推入深渊。” 如此挑战,让蓝染僵在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难看,“可我不觉得,你有那个能力。” 少女骤然轻笑,“谁知道呢。我们可不像你,一直以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们不一样,我们有伙伴。” 一口一个“我们”听得蓝染着实上火,他清楚地明白,这些人称代词里没有一个包含着他。 的确让人不服气,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她,往虚夜宫的方向走去了。 “我突然感觉,有一个太了解自己的人也不好,方方面面都受到克制……果然还是趁早解决掉你才是正确的……呐,无月,你说呢?” “我很高兴,你终于能体会到我的感受了……哎,等等,闹归闹,你拔刀干嘛……” “无须担心,我只是想给你看看柄卷而已……为了不让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受到损害,我把它绑在了灵线的下面……” “你说那盒柄卷线?你自己绑的吗?” “那是自然,虽然有点耗费功夫,不过好在成果不错。” “是片捻卷……好像颜色和质感还是有点不一样呢,应该用着不太顺手吧?” “无妨,在我看来都是森草绿,况且……我也不常用刀……” “呃……说的也对……”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刚刚提到的‘鲁路修’……是什么人?” “诶?”少女尴尬地挠挠头,“这个要怎么解释呢……那个,你知道‘二次元’吗?” 一段朋友间的对话把纠结的这晚引向终点,白色的沙地逐渐远去,宏伟的城堡近在眼前。 一切都会过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束了最复杂的文戏和内心部分。 这段时间设计和删除了好多对话。 以后坚决不写这么多对话了,太伤脑筋。 最压抑的部分也已经过去,希望我有表达清楚他们两人纠缠的原因,顾虑,苦衷,各种复杂的心情吧……还是有很强烈的胜负欲在里面,谁也不可能轻易低头承认对方正确,互相较真、压制、伪装……就感觉他们的性格,还是蛮像的,总是在击溃对方的边缘疯狂试探…… 嘛,也算是蓝染的恶趣味吧~ 最后,魔王鲁鲁,赛高~ 第56章 看透 人造阳光带着冬季气候特有的明度和质感,把天盖内的的沙地涂抹成一片柔嫩的浅黄色。 蓝眼的精悍男人躺在其中,翘着二郎腿闭眼假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缓缓接近,他刻意翻过身去,把脸孔埋入更深的阴影之中。 “葛力姆乔……那个……听萨尔阿波罗说,你找了我半夜……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哼……”青年不屑地发出声音,紧紧皱起眉头,一脸不想理会的表情。 冰蓝色的眸子被眼帘隐藏在黑暗里,可不久前见到的画面却长了腿似的,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让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就如同八刃科学家透露的消息,他的确找了她半夜。 偶尔睡不着觉的夜里,他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攀上她的窗台,靠着窗户,坐在外面看很久的月亮。 虚圈的风景一尘不变,只有身后房间里安眠的女孩是不一样的颜色。 他给她盖过被子,看过她说梦话的样子,也遮挡过照在她脸上明晃晃的月光。 -- 第120页 秉持着猫科动物的特性,向来轻手轻脚的他来去自如,从来没有暴露过行踪。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昨夜难眠,他习惯性地跳上她的窗台,却发现洁净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在宫殿里来来回回,起先平静的步伐逐渐变得焦躁,到最后由疾走变成了响转般的奔驰。 萨尔阿波罗根据监视器,看见少女和虚夜宫的主人出门散步去了,得知消息的葛力姆乔也火速追了出去。 他隐藏灵压,悄无声息地离开宫殿。 不久之后,便看见银白沙地上一前一后说话行走而又气氛微妙的两人,灵敏的耳朵轻轻一动,几乎把风声带来的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他看见了。 那个男人拦住她的去路,抚摸她的头发,握住她的后颈,捧起她的脸颊。 一股难以克制的愤怒冲进大脑,他怒目圆睁、浑身绷紧,险些拔刀冲了出去。 幸好天天在办公室查看监控的市丸银早已发现异象,在他差点暴露行迹被蓝染觉察到时,用鬼道将他遮蔽,并送回了虚夜宫。 狐狸男不说话,一路上就笑眯眯地盯着他,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喂!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哦呀哦呀,不要动怒嘛……我只是好奇,难道你们虚类也会有人类的感情吗?” “这怎么可能!?” “不然……你刚才为什么要露出一脸和人类产生嫉妒时,一模一样的神情……” 蓝眼青年顿时愕然。 混沌的脑子里响起蓝染那些摸不着调的承诺,让他顾不得眼前青年的调侃,开始情不自禁地担心,那个丫头会不会被甜言蜜语欺骗,再次跳入陷阱里。 “那家伙到底在干嘛!大半夜和蓝染单独出去,谈什么人生、什么狗屁单相思!万一被他骗了回不来了怎么办!?” 市丸银见他恼火,不禁捂着嘴,笑道,“你放心,无月比谁都清楚蓝染队长的脾气性格,加上那些纷乱的过去,如今她绝不会轻信他任何一句话。” 虽然作此安慰,但葛力姆乔仍然心有余悸。 直到他们重新回到八刃的宫殿里,一直作为旁观者的市丸银告诉了他无月无法原谅蓝染的根本原因。 她曾在一个喝茶的下午和他袒露过的,最为隐秘而真实的想法。 一直以来,她都非常清楚。 自己失去的灵力可以通过死神的修行再次获得,找到那柄断裂的神川依然能将破碎的斩魄刀修复,虚化的结果还有魂葬仪式可以净化,破碎的灵体也能因为织姬的力量而再次回归。 蓝染从她身上拿走的那些,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所以,他造成的伤害,看似决绝残忍,实则避重就轻,根本就没有真正想置她于死地。 哪怕是牢房内决绝的一刀,实际上也极为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不过是因为她为了报复,而动手伤害自己,才酿成最后死亡的结果。 蓝染的做法,更像是一场试炼与考核。 为了把她锻造成他需要的样子,或者说,是为了逼迫她向他证明,自己有足够与他比肩的价值。 一切都是因为蓝染本身,是个孤独又无聊的男人罢了。 他一边厌恶鄙视这个世界,又偏偏离不开这个世界,所以故意给自己折腾点麻烦,从中寻找一点点渺茫的乐趣。 神奈无月,只是刚好卡在这个乐趣点上。 所以她能清醒地明白,这些事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面向每一个站在他乐趣点上的人。 他没有刻意针对,也没有实质伤害。 早已看透这点的初,才会劝她:不要因为蓝染而放弃你生命中原本的美好。 因为这个男人,不值得。 那些折磨到,让她寝食难安、痛不欲生的仇恨,对他来说,不过是获得愉悦之花的种子,她的每一次挑战和计谋,都是帮助他寻找乐趣之所的钥匙。 并且他也确定,以她的性格而言,定会一直这样和他玩闹下去。 可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以被忽略,只有一点,唯独一点,无月永远无法原谅。 那就是。 本可以为她结束所有痛苦的蓝染,默认了东仙刽子手的行为,用不可复生的方式,将那个少年再一次从她生命里夺走。 为什么要对选择忏悔和退避的凤凰寺初下手。 在尸魂界里唯一让她产生过“活下去”这个念头,在她破碎时用灵魂和意志为她支撑起世界,甚至在临死前也为她选择宽容和遗忘的。 那个温雅又恬淡的少年。 如果是这样。 “你打算怎么办呢?”了解来龙去脉的市丸银,依然感到好奇。 金发少女揉碎了一块玛格丽特饼干,眼神空空地,落在窗外的天空里。 “都说人生有两大痛,一是‘得不到’,二是‘已失去’,可我认为,最大的苦痛只有一种,那就是——‘再也得不到已经失去的’。” 说罢,她转眼悠然了看了看他,莞尔一笑,继续道:“如果失去的,恰好是最想要而又最重要的东西……那可真是,再痛苦不过了……” 空气中药水的味道越来越浓烈。 萨尔阿波罗每天都给宫殿消毒,对气味敏感的葛力姆乔来到此处时常感到头疼。 -- 第121页 听完市丸银透露的消息,他突然觉得更头疼了。 那丫头肯定在计划什么危险的事。 可她都要死了,她还能干嘛? 想不通结局的野豹青年带着满心的困惑,告别同伙之后,跳到书房外的沙地上晒太阳。 他经常躺这块地方。 这里正对着书房窗户,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摆在窗前的书桌,还有那个突发奇想,想要好好写字的人。 只要看见她安宁的模样,他的世界都能跟着安静下来。 这种自己的世界因他人而旋转的无力感觉,让他时感烦躁。 看到她会烦。 看不到她也烦。 看到她和蓝染一起,更烦。 越想越气愤,干脆等她虚化后把她吃掉算了! 这样她就能安全,不会再被欺负,也不会在睡着时露出那样平静又哀伤的表情。 嘁,我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暴躁的男人终于在自我怀疑中安静下来了,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的温度发生了改变,那个人的脚步声轻轻响起在身前。 他刻意翻了个身不去理她,直到她再次发问——“葛力姆乔,你睡着了吗?” 脑海里又蹦出蓝染捧着她脸颊的画面。 一口气堵在心中央,让他越发闷闷不乐。 得不到回应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退后离开,不打算继续叨扰。 感知到她的去意,逞强中的蓝发青年陡然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在她惊诧的目光中,躁郁又紧张地问: “喂!那家伙……那家伙是不是亲你了!?” 被质问的女孩一脸平静,倒是提问的男人红了耳朵根。 “你在虚夜宫外面看到了?” “果然!你!你个蠢货!” “你才是蠢货……”无月忍俊不禁,“什么都没发生哦……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然后跟我感慨,说他想变成一本书,讨论完这个话题我就回来了。” 听完她的陈情,堵在胸腔的那口恶气,突然就滚进了肚里。 面对那粲然若花的笑容,葛力姆乔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怎样的感受。 “嘁,我问你了吗?叽叽歪歪的说这么多,吵死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真得太凶。 无月都有些窘迫了,“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先……” “喂!” 他一口打断道别,突然伸手,牢牢擒住了她的手腕。 谁知用力过猛,外加沙地滑腻,竟在拉扯时让她失重跌倒,结果硬生生扑到了他的怀里。 只听见沉重撞击后,传来女孩的闷哼。 不撞,也罢了。 一撞,即伤。 手忙脚乱地把怀中的人推开,看见她半脸的血渍,葛力姆乔吓到懵住。 破面的钢皮不是儿戏,加上他本就浑身结实,这无心之举,直接给无月撞得鼻血横流…… 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连道歉都不要求,捏着鼻子就往医务室跑去。 在葛力姆乔还在懊恼纠结要不要查探情况的间隙里,手脚麻利的虚圈科学家已经把无月的伤口处理干净了。 “好的不学,净学些有的没的……”她郁闷地皱着一张脸,塞着棉团的鼻腔和红肿的额头让她看上去格外滑稽。 粉发青年整理工具,也忍不住笑出声。 打理完伤势,无月想回房补个回笼觉,又被“主治医生”留了下来。 他从实验室里拿来一根装着水蓝色液体的密封试管,递到她手里。 “这是你要我准备的东西。”优雅的男子习惯性地理了理耳旁的头发,柔声道,“这个药液的灵子浓度是上次的三十倍,你可得小心,千万别打碎了。” 无月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试管,玻璃体中的蓝色液体盈盈发光,像初秋湛蓝无云的苍穹一般,蓝得动人心魄。 “使用方法呢?直接喝进去吗?” “喝进去可不太美妙哦……毕竟是武器,倒在手上就能恢复原样,液体化只是为了隔绝灵压,方便你隐藏和保存而已。” “嗯,谢谢你……不过这方法好像还是有点复杂……” “别挑三拣四了,丫头,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帮你了……” 看看青年故作不悦的模样,黑衣少女清爽地笑了声,把试管是收进腰衣前的口袋里,再次向男子表示感谢,同时还压低了声音询问了声: “这件事,葛力姆乔不知道吧?” 萨尔阿波罗抱着手臂,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只有这件事,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捕捉到女孩安心下来的神情,他又不禁产生了疑惑,“那小子诚心帮你,你怎么偏要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瞒着他呢……” “就是因为他诚心,所以,有些事才得瞒住……”青年的提问让她的笑容里添上几层阴影,“你帮我,是因为要灵体做实验,市丸银帮我,是因为我们利益相同,东仙要默许,是因为对我心存愧疚……唯独葛力姆乔,对我没有任何索求,而我也没有任何可以报答他的……我对他感到抱歉,后悔把他卷进这场纷争里……有些不必要的事,就别让他知道了,毕竟知道的越少,痛苦就越少……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还不如就隐瞒过去……” 先前尚有欢乐的气氛陡然间沉重下来了。 -- 第122页 青年再次抹了把粉色头发,淡然道:“我明白了,这些事我会自己看着办,你不用担心太多……昨晚也没休息好,先回去补个回笼觉吧……” 话题结束,无月道别,带着贵重的实验品,缓缓踱步回到自己屋内。 躲进被子里,再次认真观察了那瓶蓝色液体过后,她将它收拾好,困倦地闭上眼睛。 胸口被缝合起来的虚洞还在隐隐作痛,藏在试管中的药液闪闪发光。 第57章 梦境 无月第一次在虚圈睁开眼时,正是尸魂界云霞浸染的傍晚。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那天她躺在实验台上,被崩玉爆裂开来的紫色烟雾吞没之后,漂浮在虚空中永远无法落地的失重感,却始终潜留于身体之内。 这股难以排除的虚无感,时常在寂静无声的深夜时分,将她悄然领入淡紫色天的鹅绒般柔软细腻的梦境中。 “你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吗?” 意识混沌之时,她能听见万千人声同时响起,气势汹汹,浩浩荡荡。 缠绕在周身的记忆走马灯疯狂后退,退到车祸死亡的瞬间。 “就在这里停下吧。”她笑着说。 紫色的迷雾变得清浅淡薄,轻纱一般缓慢旋绕在整个模糊的空间里。 “既然你想平静地接受死亡,又何必来到这里呢……” 烟雾纱幔被一道低沉而慵懒的青年声喉揭开,随之婀娜而来的,是向纯白色过渡的刺眼明光。 无月连忙用手遮挡住眼睛,等到亮光消散时,面前凭空出现一扇古老的拱形木门。 门面上雕刻着岁月的痕迹,木刺凸起,木屑碎落,像沉入海底的船板一样弥散着湿润腐烂的味道,四角包贴着厚重的铁艺雕花,虽然已经变色生锈,但透过复杂的钩花形状依然能辨出精致的做工。 吱呀一声,拱门被从内向外缓缓推开。 充斥着清甜花香的凉风霎时扑面而来,无月讶异地睁大眼睛。 推开木门与她四目相对的,是一位身着管家服,有着刀锋般凌厉美貌的金发男子。 他有一双深邃而狭长的眼眸,极其罕见的浅灰绿瞳色窖藏着浑然天成的野性,让他仿若天人的温雅面容中,也多出几分难以逼视的侵略感。 碰触到他视线的一刹那,无月只觉自己踏进了荒芜千年的幽潭,被浸入骨髓般古老的寒冷与死寂淹溺其中,潭水深深,叫她呼叫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心跳与血液都相继冻结。 仅仅只是看他一眼便随之而来的,那足以让人颤栗不安、失去知觉的危机感,一遍遍敲击着她的神经,提醒她说——快逃啊,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类! 男子毫不理会,忽而抬起手臂,将门框上垂下来的玫瑰花枝举到一旁。 他的动作优雅轻柔,被花影扰乱的光点像水晶的碎屑般从挺拔的胸膛上坠落,半开半谢的白色花瓣霎时摇曳纷飞,轻落在他浅金色的发尾和挺阔的肩头上。 时光在此刻恍若静止,门的另一边定格成一张浓墨重彩的油画。 整理完花枝,青年拂去身上的碎花,颀长的手臂绕到腰后,背手而立、昂首挺胸的恭敬姿势,让他优于常人的修长身形更显端庄。 在他抬起眼帘的瞬间,轩昂而锋利的气势和阴沉又浓艳的美貌,毫无顾忌地侵入四周,使他身后璀璨的春日光景都黯然失色。 那双细长的灰绿眼眸被浓密的睫毛亲吻着,透出一丝难以明辨的阴暗和疏离。 淡淡的目光穿过无尽黑暗,落在噤若寒蝉的少女脸上。 忽然间,他轻启薄唇,絮絮低语拨开了凌乱的花影,渗入了她所存在的虚空之中—— “这位小姐,刚刚是你敲响了我们家这扇坏掉的门吗?” 琥珀色的眼眸陡然睁开。 昏暗的梦境碎裂,把触手可及的现实暴晒在面前。 凶残又熟悉的敲门声震耳欲聋,无月骤然清醒,慌忙爬起,就着混沌的大脑朝门外大喊一声:“别敲了!魂都被你敲出来了!” 话音落下,空气遽然安静两秒,紧接着更大的暴动出现,“轰隆”一声,敲门的葛力姆乔潇洒一脚,直接将房门踢飞,还连带着半面墙都崩塌倾倒。 烟尘滚滚之中,床上的少女面色铁青。 “……把我房间搞成这样,我怎么睡觉啊!你这只笨猫!” “嘁!谁管你!”青年怒吼,振臂高挥,将两个痛哭流涕的少女,一并扔进了屋中。 他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烦躁地解释道,“这两个女人说有事找你!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无月愕然地眨了眨眼,突然发现他断掉的左臂已经恢复正常。 她微微凝神。 看来织姬已经向他们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就在青年不耐烦地离开,把她丢进思考之中时,痛哭的破面侍女罗莉和梅诺莉冲上来就抱住了她。 通过她们哭诉的话语,无月渐渐回过神来。 原来不久之前,虚夜宫的主人让她们将刚刚到来虚圈的织姬带到了自己的寝殿中,说想给她看一样东西,并吩咐破面姐妹俩离开。 一听说要让蓝染大人和一个陌生女人单独相处,脾气火爆的罗莉霎时怒发冲冠,又深知自己无能为力,这才和姐妹梅诺莉一同赶到八刃的宫殿来找无月。 “神奈大人!蓝染大人他!他竟然要和那个女人独处!现在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不要让她接近蓝染大人啊,现在就只有您可以阻止他们了!”罗莉紧紧抱住她的腰,噙着眼泪,说话的模样愤慨又急躁。 -- 第123页 “可……可我要去,阻止什么呢?”无月为难。 梅诺莉也赶忙惊愕地抓住她的手,“神奈大人,难道您就不生气吗?蓝染大人和别的女人关起门来共处一室啊!” “我……” 推脱的话没能说出口,着急的罗莉就挽住她的胳膊,和一旁的姐妹默契地点点头,“您不用多说什么!只要和我们一起去找蓝染大人就行!只要说是您去找他,就一定能让那个女的趁早滚蛋!” “呃?可织姬也是我……喂!你们俩!” 一阵疾风扰乱无月的话,两位破面侍女不待她答复,就使用响转带她离开了萨尔阿波罗的宫殿。 少女心,可以理解,但这风风火火将她架到虚王宫的方式,未免有些粗暴。 残存的困意被冷风吹走了,无月的脑子变得清晰无比。 她刚刚落地,就看见等候在蓝染寝殿外面的碧瞳少年。 两位破面侍女见他在此,也识趣地躲到无月身后。 “晚上好,小乌。”打声招呼,女孩尴尬地笑起来。 少年不领情,斜眼看看突然出现的三位女性,又若有所思地对着门的方向沉默了两秒,最后,死寂的眼中出现甚为少见的困惑之色。 他望着无月,“这个时间段,你应该在写字。” “呃……我突然有点事,想找蓝染……” “蓝染大人现在很忙。”少年漠然道,碧绿的眼瞳中意味难辨,“如今房间里的才是蓝染大人最为重要的女人,神奈,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也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不想太过尴尬,就马上回宫吧。” 他说的她都懂,可是她也不想来啊…… 屋内的虚王应该能够察觉到走廊里的动静,但他并没有出面。 看来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 眼看不便久留,被无情撕破脸皮的少女摆摆手,招呼两名侍女离开,感觉自己吃了哑巴亏的她也悻悻然地回到住所。 她并不关心蓝染把织姬留在房间里做什么,至少罗莉她们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 但是有起床气的她,因为酣睡不成还被人莫名同情,心情还是变得烦躁郁闷。 再回去睡会吧…… 她悠悠然地穿过第五之塔,走到八刃研究所的宫墙下。借着清明的月光,远远地便看见踢坏她房间墙壁的狂野青年,懒散地坐在墙根上看月亮。 夜色和往常一样寂静幽远,他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又不耐烦。 “葛力姆乔,你在晒月亮吗?”无月站定,仰头望着他笑。 青年冷哼,突然闪身出现在宫殿门口,一脚踏在门框上,用一条长腿拦住了寝殿入口。 他低着头不去看她,声音低沉且霸道地说:“今天踹你的房门,是我不对……我现在已经恢复了六刃的地位,也拿回了宫殿……我是说……你懂我意思……” 好一只拦路小豹。 无月轻轻挑眉,“我知道,所以呢?” “嘁!”葛力姆乔突然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收回长腿,前倾着身体从她身边经过,闷哼道,“你爱去不去!” 杂乱无章的情绪陡然被梳理整齐了,见他气得冒泡,无月差点笑出声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日常还需要检查和治疗,我还是先在书房里凑合几天吧……” 被提醒了某个关键点,葛力姆乔停住脚步,回身看她,隐约不安地问,“你的虚洞……没有继续扩大吧?” “你放心,被固定得好好的。” “哦……我才没有担心你!就是那家伙说手术线吸收之后就得再缝一次,暗示要我再给你多搞点灵压……” 无月微微一笑,“用不着那么麻烦,反正我也等不到那天。” 男子错愕,“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结束’的意思。” “喂……不要说这种瞎话啊……”猛然间,青年的声音和面容一同阴沉下来。 他大步走近,一把提起少女的衣襟,低声道:“你打算放弃自己弑神的决心吗?像个傻瓜一样被蓝染几句甜言蜜语骗得团团转?开什么玩笑!你难道忘记他害死你的朋友、拿你做实验结果害你残废的事了吗?就算要死,也要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这才是你的作风!随便说这种气馁的话,你当我是谁?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结局才跟你一伙的!?” 粗鲁的话语并不能掩饰他的担忧和慌张,骨节分明的手指也紧跟着不安地颤栗起来。 少女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不愿说破,只是静静凝望着那双明亮的湛蓝眼瞳,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探出手来,摸了摸他额前凌乱的蓝色短发。 他惊愕地蹙眉,月光从他俊朗又嚣张的脸庞上一点点滑落,取而代之的是白金色的虚假日光。 天空褪出一片耀眼的浅蓝,站在宫墙的阴影里,无月微微垂眸,用双手握住葛力姆乔青筋暴起的手背,认真解释道: “你说的那些,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摊牌之后,蓝染开心,是因为他终于确定了我能给他想要的东西……而我开心的是,我确定自己可以拿走他想要的东西……人生一痛的前提条件已经具备,他距离落败不远了,只是沉浸在喜悦之中,认为自己有路可退,暂时察觉不到而已……”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青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地。他舒了口气,缓缓松开手。 -- 第124页 理了理被扯开的衣襟,无月低着头,突然把对方之前提到的一句话拎出来细聊,“不过有一件事,你们确实误会了……蓝染用崩玉给我做实验,是真的想要帮我恢复灵力,只是他没有料到,崩玉并不是完全受他控制……” “明明就害你残废了,竟然还要包庇他……”葛力姆乔满脸不悦,双手插兜再次靠向墙壁。 “不,我的眼睛和双腿,不是因为他坏掉的。”轻按着胸口的虚洞,无月沉声道,“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拿它们作为对话的代价,进行了支付。” 明明每个字都清晰可闻,可葛力姆乔就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开始烦躁地挠耳朵,“我被改造的时候也听到有人说话,但那鬼玩意儿没问我要什么代价啊?” 少女凝神,金色日光爬上了她的脚背。 沙地上陡然开启一块黑腔,其中缓缓明现出三个高低不一的人影。 分别是黑发碧眼的冷酷少年、俊美优雅的虚圈科学家,还有刚刚莅临这荒芜之地的贵客,拥有侵犯神之领域力量的——井上织姬。 见到不远处的无月,她忍不住热情地呼唤旧友的名字,不顾身后身旁二人讶异的视线,激动地冲进阳光中,一路小跑着向对方奔去。 女孩也微笑起来,摆摆手和朋友打招呼。 见到几人前来,葛力姆乔不禁神情凝重,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到底和谁对话了?” 就在久违的拥抱快要靠近无月时,她捡起不小心被搁置的话题,用轻到只有灵敏的豹耳才能听到的声音,用一个词汇结束了问句: “……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某人出场的时连文风都不太一样了,唉…… 第58章 宣战 为了监视井上织姬的动向,蓝染特意安排萨尔阿波罗制造了定位环,安装在她的脚踝上面。 完成佩戴之后,她按照吩咐和乌/鲁奇奥拉一同前往幽禁的场所。 从科学家那里得知了织姬对于蓝染的重要性,加上小乌得力的“保护”,无月不像先前那样担心好友的处境。 但因为在尸魂界蒙受了救命之恩,她还是在织姬进行检查时,早早地等在走廊里。 初来乍到的橘发少女,在离开实验室看到她的瞬间,再次激动得泪目。 无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拉住她的手,默默地走向有阳光的地方。 “一直以来都忘了和你好好道谢,实在是抱歉……现在想来,不管是在尸魂界,还是在虚圈,第一个重逢的朋友都是你……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啊……” 织姬闻声,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脸,“是的,我也没有想到!自从上次无月你不辞而别之后,我们都很担心!尤其是黑崎同学!在尸魂界平复后的几天,他一直都在打听你的消息……但是,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复活后的你,他们都说你已经……” 视野逐渐变得明亮,好友的声音开始陷入低沉。 “黑崎同学……对于自己两次都没能保护好你这件事,感到非常自责,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如果他知道你被强行带来虚圈,一定会不顾一切冲来救你的!” 织姬说的,是和冬日暖阳一般那样恳切又暖心的话。 无月有些久违的感动,甚至有点想哭。 上次产生这种心情,还是葛力姆乔说要送她回家的时候。 可是很快,她就敛去了多余的情感,忽然抬头看看天空,自嘲似的笑了两声。 一护会来救我么?就像他曾经为了救露琪亚而闯入尸魂界那样? 或许他马上就会来到虚圈,但一定不是因为她。 童话里,王子都是为了公主而来的。 “一护不需要知道我在虚圈,如果他来到这里,那一定是为了救你。”她轻巧地笑笑,松开了织姬的手。 橘发少女不禁慌乱起来,“不!如果他会来这里救我,那也一定会把我们一起救出去!” “那救出去之后呢?”无月卡着她的句尾反问,“我不想让他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不想增加他的负担……而且我不像你,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我和那些破面相处的很好,没有受到任何压迫,行动自由,开了黑腔哪里都能去,蓝染还送了我义骸,就算回现世玩个两三天也没有问题……所以,让一护费尽心力拯救我,有什么意义呢?况且,我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拯救。” 掷地有声的解释让织姬面露惊色,就连跟在她身侧聆听两人对话的绿瞳少年,都疑怪地看了过来。 发觉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无月理了理情绪,先前冷漠的声音也柔软下来,“对不起……我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只是觉得……到这里就够了,我不想要任何人为我做什么,因为我无法回报……现在我只想这样平平静静地……不想再遇到任何波澜……” 久久凝视着她,把所有微小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的虚圈贵客从惊愕中回神,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突然慌张地回应道,“啊!这个,抱歉!是我唐突了!忘了你在这里也有割舍不下的人!” 嗯?金发少女陡然困惑不解。 织姬讪笑两声,“被你提醒了,其实刚来就想告诉你的……希望你不要误会,昨天晚上蓝染大人留下我,一晚上都在打听你的事……他应该很在乎你吧!” -- 第125页 “什么?”无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差把“我不相信”几个字写在脸上。 “因为他聊到你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温和很多呢……”织姬难为情地笑了笑,“所以,如果你想留在虚圈,我想,我可以理解……” 等等,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无月心慌意乱,正要拉住她再解释两句,谁知小乌突然闪身靠近,隔绝了两人的接触。 他冷眼旁观许久,此时才发表了感言,“以后再慢慢叙旧吧,现在我要将她带到她该去的地方。神奈,你不要多管闲事。” 说罢,他释放出强大的灵压遏止住无月的动作,用响转带着井上织姬陡然消失在原地。 身边掠过一阵被高速行动扰乱的空气,少女眨眨眼,此刻的宫殿门口只有她孑然一人。 可能是提到了黑崎一护,让小乌担心两个女生会联手计划什么,才及时打断了对话。 但他刻意的举动也侧面证明织姬的确被蓝染重视,既然如此,只用等一护来虚圈好。 然后,待蓝染如期关闭黑腔,正式开启空座町之战。 心死已久的空洞胸腔里,跳跃着不合时宜的激动,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无月忽然冷笑一声,握紧了拳头往书房的方向奔去。 时间随着墙上的指针一点点推移,桌面上的书法纸也越积越多。 大约练习了半日之久,时钟显示到了下午,金发少女才将最满意的一张作品卷起收藏,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衣袖里面。 她心满意足地去餐厅用晚饭,结果被蓝染托侍女送来的一打照片,出其不意地影响了胃口。 相片上面记录的,是夏日祭那晚她和他相处的各个瞬间。 当时相机在市丸银手里。 看来为了实现她想拍照留念的愿望,还是安排了这个难以猜透心思的青年,把这些过程悄悄记录下来了。 厚厚的相片,从他们牵手踏进庆典开始,几乎每个场景都有留存。 他用竹签切着章鱼烧,为沮丧的她拿来牛奶,穿过阑珊灯火时两人平静的侧脸,提在手中一人一条的金鱼,还有走到最后,那个人都没能舍得放开的手。 看着那些被灯火温暖的片刻场景,当事女主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剩下的照片,是蓝染离开现世之后的情景。 他奔走在黑腔里猜不到情绪的背影,回到虚夜宫后安置金鱼,朝向拍照的市丸银严肃说话的模样,还有一张只拍到握拳姿势的手,以及最后,因为移动速度太快,而在相片中模糊不清的身形。 是在那时吧,拿着苹果糖跑来见她的,那个几乎让人信以为真的瞬间。 回忆就像糖果,会让人陷进难以自拔的甜蜜里,但有时又变成刀子,越是深入回味,疼痛就越是清晰。 蓝染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在这种立场抉择的紧要关头,把这些“饶有趣味”的证物送到她手里,果然还是期望她有所动摇吧…… 无月内心反复思量着,宁静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变得沉重。 很快,她便忘记了晚饭这回事,拿着照片去了六刃的宫殿里。 此时此刻,身材精悍的蓝眼青年正坐在窗沿外看月亮。 晶莹剔透的月光柔柔地盖在他身上,给他添上一抹不属于自身的温柔与多愁善感。 无月静静地走到他身边。 “现在有空吗?”她扬了扬手中的相片,“陪我去宫外走走吧……” “哈?”葛力姆乔郁闷地哼出声。 弯钩似的月亮凝滞在半空中,沙地松软洁白如同半融化的油脂,让黏附在上面的时光似走非走,使得身体对于万物的感知都变得迟钝许多。 无垠的沙漠之中,无月燃起一根火柴,轻轻丢进了扔在地上的相片堆里。 蠕动的火舌像饥饿的野兽得到猎物一般疯狂啃噬,毫不留情地将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孔舔舐殆尽。 火焰所过之处,相片的残骸沙沙作响,空气里散发出焦灼溃烂的味道。 橙红色的明辉跳跃在少女琥珀色的眼中,明明灭灭,生生不息。 她的眼瞳反射着明亮又淡漠的光。 仿佛置身于千里之外,对于眼前的一切,毫无知觉。 “其实你可以把自己的照片留着……”葛力姆乔双手插在裤兜里,皱眉看着逐渐死去的火焰,说话的声音平静而悠远。 无月抓起两把沙砾,潇洒地倾投而出。 “我不想留下任何回忆,也不希望被想念。” 最后一丝火星被沙砾击碎,连带着女孩毫无感情的回答,一同湮灭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 葛力姆乔看她一眼,清冷的蓝色眸底闪动着晦暗难解的阴影。 照片烧完了,冷风卷起沙尘吹过,一丝痕迹都不留。 两人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走。 没有人说话,只有青年一尘不染的蓝色眼眸里,装满了前所未有的落寞。 回到虚夜宫,正要分道扬镳之时,宫内人员突然传来通知,宫殿遭遇入侵者袭击,蓝染大人召集十刃参加紧急会议。 两人面面相觑,却也心照不宣。 无月笑了笑,知道葛力姆乔不便耽误,简单的告别过后就往八刃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她在那里静默地等候一阵。 等到会议结束,萨尔阿波罗也从议事厅回来,还悄悄带回了从市丸银操作的监控室里拷贝下来的影像。 -- 第126页 无月看着屏幕上奔跑的年轻身影,逐一辨别出他们的身份。除了一个不知道身份姓名的陌生眼镜少年之外,其他几位皆是熟识: 黑崎一护、茶渡泰虎、朽木露琪亚、阿散井恋次。 他们已经击溃了第一支防守队伍,成功潜入了虚夜宫,一时间破面军团人心惶惶。 但萨尔阿波罗回来之后,却说蓝染只是要他们在各自的宫殿里耐心等待,不必焦虑心急,只有葛力姆乔年少轻狂沉不住气,想跳出去和黑崎一护干架,结果被蓝染的灵压震慑住,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他说话时忍住了几分微妙的笑意,金色的眼一直盯着沉默的女孩。 “不过也没什么可笑的,那小子激动,说到底都是因为你。” 半垂的眼帘微微抬起,无月看着他,“什么意思?” “因为他问过我一些事呢,关于井上织姬、黑崎一护,还有你……”科学家微笑起来,优雅地抚了抚头发,“他问我,你和井上织姬都是黑崎一护的朋友,为什么他在那个女人来到虚圈的第二天就拉帮结伙跑来救她,可你被关在这里几个月,他怎么都没来救你……” 金发的女孩眼神陡变,但脸色却平静得一如寻常。 萨尔阿波罗轻轻落座,无奈摊手道:“很单纯的问题,对不对?死神那边可是夜以继日地稳定黑腔,才使得他们可以通行呢……几月之前,就算那个少年有心前来,恐怕也无能为力吧!” “说的是啊……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无月感叹一声,并没有为“不被拯救”这件事显露出丝毫嫉妒或者悲伤之情,“所以你说,葛力姆乔因为我,才被蓝染责罚,我还是不太明白……” “哎呀,我差点忘了……”粉发青年悠然浅笑,“就是因为黑崎一护没想来救你,所以葛力姆乔很生气,他说……‘老子一定要把那小子痛揍一顿,再丢到那家伙的面前,让他大声说出她最想听的那句——无月,我来接你回家了!’” 萨尔阿波罗徐徐道来的温雅声音,并不足以表现出葛力姆乔狂躁又霸道的气势,可无月还是被这股情绪震撼,突然间咽了咽喉咙,双眸也染上了隐忍而出的鲜红血丝。 八刃宫殿的警报突然拉响,科学家打开了显示器,无月转眼,便看见一身白衣的眼镜少年正在和原十刃缇鲁蒂·桑达薇琪在别宫进行战斗。 “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了,接下来这里也会变得不安全,你还是趁早去蓝染那里吧!”宫殿的主人冷笑一声,一双手开始在键盘上疯狂敲打。 无月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奔跑的红发死神身上,说话的时候眼都不眨,“他不来见我,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为什么?”科学家看她一眼。 “我不想给他见我最后一面的机会。” “啊,你不是想要杀掉他么?现在趁乱去接近他,就用我给你准备的灭却师的仿制箭矢,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少女眼神幽幽地望向他,“你确定那个东西可以破坏灵子结构,永远不再复生?” “当然。”青年有些得意,“你那个死去的朋友,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不过,要想杀死蓝染,这个剂量恐怕有些问题……只可惜,以我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一步……” “没关系,这样就够了。”无月应声,起身往外走。 实验室的大门关闭了,她身边的墙壁顺序开始变化,一条全新的逃生路径从她的脚下开始延伸。 警报滴滴作响,少女抬头,听见上层的楼板上传来极速的奔跑声,紧接着一声痛叫落进实验室里。 那是六番队副队长阿散井恋次的声音。 等她反应过来时,无数陷阱已经布置在身后,叫她无法后退一步,只能沿着萨尔阿波罗为她创造的道路前进。 入侵者已经接触十刃了。 现在距离开会结束,刚刚两小时。 曾经的朋友和现在的同伴开始争斗厮杀,可她竟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心灵的缺失导致她的感知能力变弱了,但就这种战况而言,无论是哪一方的战损消息都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不利影响和多余的负担,可能是觉察到这点,这位科学家才避免让她知晓更多的战况。 如果他在这场战斗中丧命,今后就没人能为她处理虚洞,至少在那之前尽量减少创伤,为她延长哪怕一分一秒的寿命。 宫殿里发出建筑崩塌的轰鸣和撞击声,空气中多出浓烈刺鼻的灰尘味道。 在明亮的走廊里停下脚步,无月朝着布满陷阱的另一端,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辛苦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格兰兹先生,可惜我没有办法兑现和你的承诺了……”她轻声说道。 再次踏上离开的路途,脑海里都是那个少年的身体,在空中散作一团破碎灵子的凄惨画面。 因为一护一行人来到虚圈,这个地方好像变得格外喧嚣了。 虽然会遇到很多阻碍,但织姬拥有强大的治愈之力,她的同伴们也绝不会有事。 而无月,只要作为一名合格的旁观者,静默地等待即可。 她走出了八刃的宫院,发现大门的方向,面对着虚王常在的第五之塔。 小巧的眉宇轻轻皱起。 果然还是,要把我送到他那里么…… -- 第127页 有蓝染的地方是安全的,萨尔阿波罗肯定这样以为。 但对她来说,蓝染才是最大的危险。 就在她无奈以为自己终将与那个人面对面时,一道矫健的身影猛然闪现于眼前。 烈风渐渐散去,她讶异地眨眨眼。 蓝发的青年站起身来,湛蓝的眼眸在夜空中晶莹透亮。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她扛到了肩上。 第59章 野兽 如今的虚圈已进入混战状态。 入侵者一行于虚夜宫各处和十刃成员展开战斗。 除了阿散井恋次和石田雨龙被困于八刃的宫殿之外,第九十刃亚罗尼洛首战朽木露琪亚落败战死,五刃诺伊特拉击败茶渡泰虎。 主要战力黑崎一护遇到四刃乌/鲁奇奥拉,遭受重创,被他用手掌洞穿了胸口,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危机时刻,葛力姆乔偷偷劫来了井上织姬,要求她帮助治疗,以便他和黑崎一护决一死战。 然而,一刻钟以前。 他在第五之塔的附近,“绑架”了身着死霸装的金发少女,一路响转飞奔,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一把将她丢进了抱枕堆。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 说罢,他趁着她还没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向屋外。 正要合门之时,看见她从地上爬起来,朝他大喊:“喂!你要去哪儿!” “笨蛋!当然是去救那个黄毛小子!他刚被乌/鲁奇奥拉开了个洞,小命都快没了!”葛力姆乔勃然大怒,“你放心!现在我就去找那个治好我胳膊的女人,你只要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就行!明白了吗?” “等等!” 砰的一声,他紧紧锁上门扉,顾不得里面无月的敲打呐喊,转身就奔向囚禁了井上织姬的塔楼。 教训完欺凌她的罗莉和梅诺莉,他以报恩之名将她绑到四刃的宫殿里。 黑衣橘发的少年眼神空洞地瘫倒在一片废墟上。 织姬吓得几乎哭出来。 葛力姆乔却只是催促她赶紧治疗,然后坐在一旁闷不吭声。 治疗过程中乌/鲁奇奥拉来查探情况,被他用反膜之匪关进了异次元空间,无人打扰的短短数小时里,他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和完全康复的黑崎一护进行最后的决战。 两人在空中短兵相接,挥刀动剑,打得难解难分。 此时被关在宫殿里的无月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情况,这种时候蓝染、东仙、市丸银也跟失踪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出面为她解围。 接近半小时的间隙,她对着那张被灵力加固过的大门又捶又踢,除了手脚肿痛之外,根本无济于事。 葛力姆乔赢了也就罢了,至少还可以把她放出去,可万一他落败,在外面昏迷不醒或者干脆一命呜呼,那她该怎么办? 他的宫殿里一个侍女和从属官都没有。 再加上现在十刃忙着对付一护那几人,都等在自己家里,谁会无聊跑到他这里来串门子啊! 这只笨猫! 无月只觉眼前一黑,顿时生无可恋,又用力捶了几下大门,“救命啊!有没有人在外面!?” 门外静寂如常。 她都快要放弃了。 就在回到沙发上休息时,陡然间感受到一阵怪异的压迫,随即紧闭的双门被锋利的剑气啸破,哗啦两声,变成碎块干脆地摔落下来。 少女不禁愣住,只见喧嚷的灰尘里,走进一位中分泡面头的慵懒大叔。 他挠着后脑勺,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量着她,“蓝染大人说的没错,你果然在这里……” 本来得到“解救”的愉快心情在听见那人的名字后瞬间冷却下来了。 无月的眉头不开心地打了个结,“现在轮到你来抓我了么?” “啊,别误会,他只是派我来放你出去而已,至于他,现在好像也没空来管你了……”史塔克不再抓头发了,双手放进衣兜里,继续慵懒地说道,“我是奉命去抓那个女孩的,葛力姆乔把她绑走了……不过那小子现在他也只剩半条命了吧……” “你是说……葛力姆乔,伤得很重?”女孩震惊得握紧拳心。 史塔克奇怪地看着她,“是啊,好不容易被黑崎一护留了条性命,结果还不死心地冲上去,被诺伊特拉一招击杀,现在连灵压都快感觉不到了……我们十刃在这场战斗中死伤近半,真是让人感到难受啊……” 大叔在句尾不由得发出感叹,神态也变得伤感起来。 无月心神不定,绕过地面的碎屑,大步往外走,“我要去找葛力姆乔,你可以带我去吗?” “可以啊。”史塔克眨巴着困倦的眼,“我正要去那里,不过我可能没有时间帮你做其他的事。” “为什么?” 面对她的疑惑,对方耐心地告诉她事情经过。 原来不久之前已经好几位死神队长来虚圈了,佐马利被一位使用樱花刀刃的队长击败,八刃宫殿附近出现了玩弄科技的队长,将黑崎一护击倒的诺伊特拉又碰上了一个突然救场的壮汉。 事态复杂严峻,但史塔克的任务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需要在这些乱斗结束之后,把织姬带到第五之塔就行,蓝染大人已经等候在此。 听完他的话,金发少女好像有些难以接受,呆滞在原地,久久未能说出话来。她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短短时间内竟然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 第128页 有些担忧她的情况,男人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发呆啊丫头……不是要去找葛力姆乔吗?赶紧动身吧,可别让他死在别人的战场上。” 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无月慌忙地点点头,快步跟上他的脚程。 虽然她一言不发,但脑袋里却是思绪乱涌。 队长们已经来到虚圈了,待织姬被抓住,蓝染马上就要去空座町。 不愿继续思考下去,她拍拍脸,镇定下来,跟随史塔克小跑一路后来到了天盖之下。 此时明亮的沙地上烟尘阵阵,刀剑嘶鸣的声音此起彼伏。 立于砂之漩涡中间厮杀的二人,分别是五刃诺伊特拉和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 和史塔克一起躲在附近的高塔下观望了一阵,看见织姬和一护在平安待在旁边,无月也不再耽误,通过大叔的灵压搜索,把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葛力姆乔悄悄挪到了靠近战场的别宫之中。 站在高塔的窗边,还能看见归刃的诺伊特拉,在黄沙里向勇猛的壮汉嘶喊。 史塔克找了几个医疗破面过来帮助治疗昏迷的葛力姆乔。 无能为力的“死神”少女,只是静默地坐在一旁,看着侍女们忙前忙后,为同伴处理伤口。 葛力姆乔的灵压消耗非常严重,浑身遍布的伤势轻重不一,最为致命的,是脖颈侧肩的位置被剜出的弧形伤口,力道再多出一分就会取他性命。 “这是诺伊特拉用圣哭螳螂砍出来的,他的刀是圆弧形,特别容易分辨。”史塔克站在窗边淡然说道,眼底弥漫着天盖之下难以平息的黄沙。 无月开始气恼,“他为什么这样做,是打算杀了葛力姆乔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从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救了这小子……”卷发大叔忙着解释,“要不是诺伊特拉一刀把他推到了战场外,恐怕他要继续和黑崎一护战斗,直到生命终结……这个家伙,就是这种死不认输的性格啊……” 三言两语像倾盆大雨一样,把原先愤怒的女孩淋成了狼狈的落汤鸡,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双手攥紧了衣摆,“是么……看来的确是我误会了……” 气氛不出意外地安静下来,把侍女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一阵阵放大。 别宫之外爆发出更大的声响,战况越发胶着。 “那个……神奈……”静寂与喧嚣的交汇之中,中年大叔再次搭话,“黑崎一护和井上织姬,都是你的朋友,对吧?” 无月点头,“是的。” 史塔克不由得望她一眼,又连忙看向窗外,“葛力姆乔也是你的朋友……看到自己两位要好的朋友刀剑相向,其中一位还伤成这样,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低沉的嗓音带着同情的口吻,静静地飘向无月的脑海。 她有点惊讶,在这个地方居然还有其他人会关注她的感受。 完成治疗工作的医务人员陆续离开了她换了位置,坐到床边,看着浑身缠满绷带陷入昏睡的蓝发青年。 “或许我应该阻止他们,这样葛力姆乔就不会受伤了……可是他不会听我的,击倒一护就是他的心愿,我有什么资格阻止呢,而且死神和破面原本就是死敌,这根本不是我能改变的事情……” “呀……居然说出这么消极的话……”大叔摸摸头,又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你啊,我自己都是个半吊子……” “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前三刃就要和蓝染大人去空座町了,但我其实不喜欢战斗,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一直以来,我只是想要获得同伴而已,可如今同伴都在一个个死去,让我也有一种和你相似的,难受的心情……”他轻轻叹息一声,又望着女孩微微笑道,“但我也能这样,除了跟随蓝染大人的脚步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琥珀色眼睛染上初冬的凉意,“就算是什么都做不了,你还是做出了选择,不是么。” “是啊……”史塔克再次发出叹息的声音,“你不也一样吗,黑崎一护就在那里,你可以走,但却你选择了留下,你选择了葛力姆乔。” 无月愣住,“我没有选择谁,只是话没有说完,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死掉……” 中年大叔和善地望着她,“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个附加任务,就是保证你留在葛力姆乔身边,毕竟蓝染大人说了,在他回来之前,这小子会好好保护你。” 调节气氛的玩笑并不能让无月感到开心,她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蓝染”身上。 这一切结束之后,他还要回来么…… 疑惑之际,不远处的战场已经分出胜负。诺伊特拉决绝地死在剑八的刀下,尘埃落定,暂时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察觉到情况有变的史塔克迅速结束了和少女的对话,一句简单的道别过后,便响转消失在狭长的窗口边。 他在众人以为战斗结束放松警惕后,陡现于织姬身前,爆发出洪荒可怕的灵压瞬间压制住一护二人,在持刀的两位战士意欲攻击之时,他飞速抱起织姬,在金黄的沙地上原地消失后,直奔蓝染所在的位置。 大约五分钟以前,虚夜宫的领导三人了抵达第五之塔。 踏上冗长的阶梯,银发青年眯眼微笑着,向前方身着白色虚夜宫装,腰缠桃红腰带的男人说,“哦呀哦呀,都到这种分离的时候了,蓝染队长还是不打算去见见无月么?” -- 第129页 被搭话的男人浅薄一笑,“无妨,不急于这一时。带我处理完尸魂界的琐事,今后还有许多时间可以与她共处。” “是么。”市丸银轻声轻语道,“可如今萨尔阿波罗已经丧命,恐怕没有人再为她控制虚洞的恶化,就这样放任不管真的好么?” “你不觉得,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么?”蓝染停下脚步,睥睨脚下空旷的阶梯,站在冰冷的高台上回应青年的问句,“我们之间只有无解的死结,虽然很无奈,但只有让无月结束这一生,当她身为魂魄的记忆在百年千年之后逐渐淡化忘却,又或者成为新的人类降生之后,我们才有机会重新开始……” 虚王的话语里夹杂着期待和隐隐的不安。 读完他的话,市丸银只是露出一个淡漠的微笑,站到阶梯的另一边与东仙面对面,然后低声轻叹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呢……” 遽然间,一阵疾风扰乱了周围静止的空气,史塔克带着橘发少女现身于此。 蓝染看着震惊失色的女孩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高兴地对她说了句:“欢迎回来,织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医疗破面给葛力姆乔注射了两针药水,病患的脸色略微好转,看护在旁的无月也稍稍放心下来。 她整理一下他额前散乱的发丝,又摸了摸他的头,看见熟睡中还要紧蹙的眉宇,没来由地轻叹一声。 也许是她深埋在心间,难以言喻的悲愁情绪感染到了葛力姆乔,让他在疼痛中撑开了眼帘。 微微涣散的蓝眸瞬间捕捉到了失魂落魄的少女。 她的眼睛比平时透明许多,好像蒙上一片水雾,稍一眨眼就要落下泪来。 干嘛露出这幅哭丧的表情……我不还没死么…… 他懊恼地想,一种猫抓似的难受萦绕在心头,叫他顾不得手臂的麻木,趁她发呆的间隙,抬起手来,悄然抹去了她眼角即将满溢而出的晶莹泪珠。 “别哭。”他有气无力地开口,“你这一哭,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没用的男人。” 无月哽咽了下,说不出话,一手捂住脸,把头埋得更低,但是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不知怎样安慰,葛力姆乔也选择了沉默。 如果我是人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做点什么,让她不要这样悲伤呢。 可惜我就是个只懂得破坏的野兽。 既然是野兽,就不该有心疼的情绪。 呵,笑死人了,说什么心疼啊,明明连“心”都没有…… 他在心中默念着,转眼望向窗外,脑海里开始出现和黑崎一护战斗时的画面。 身体的伤痛可以痊愈,但心灵的伤痛却找不到治疗的办法。 如果我没有去找黑崎一护,没有落得这幅下场,就不会惹她伤心了。 所以,为什么我要去战斗呢。 如果只为分出个胜负,在被他击碎了豹王又手下留情之后,这场比赛就应该结束才对。 可哪里,还是有点不对劲。 满身伤痛的青年缓缓闭上眼睛。 恍惚记起他倒在沙地上时,看见黑崎一护站在破碎的高塔上,与井上织姬手牵手的画面。 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理智的神经全数崩断,灵压所剩无几,浑身伤痕累累,但是暴怒的大脑无法平息,满满当当的,都是和她有关的场景。 喂喂,你这小子为什么还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需要你拯救的人啊,是因为她连哭都不会发出声音,你就忽略她的存在了吗!? 他一边在心中无声地怒吼着,一边又对自己发出疑问: 可是,为什么我也没有说出口——“神奈无月就在这里”。 只有这简单的一句话,好像到死也说不出口啊…… 果然还是害怕,她会被带走么…… 明明就是野兽的我,根本没有需要害怕的东西。 在这种奇怪的点上竟然变得有点像人类了,我也真是奇怪。 想到这里,葛力姆乔突然自嘲似的轻笑一声。 无月抬起头来看他,无措又恍惚地说了句:“对不起”。 “嘁,无聊。”青年不服气地侧过脸,故意不去看她,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不要自以为是了,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你,轮不到你来道歉……别哭丧着脸,看得我烦躁……” 被嫌弃的少女有些失落,但依然耐心地和他解释,“你误会了,我感到抱歉的是……一直以来都无法回报你的好意,到最后,可能只有你承担这一切……” 远处的沙地上又爆发出十刃牙密的巨大灵压,窗口涌进的风里,都带着令人喉涩的不快味道。 听完无月的话,葛力姆乔带着难以示人的深思,再次望向远方的天空。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某个瞬间蓝染的声音在蓝色的苍穹里陡然响起。 他向虚圈的众人发出宣告,把没有用处的织姬放在第五之塔,怂恿黑崎一护去救她,同时将虚夜宫留给了乌/鲁奇奥拉看管,自己则带领前三刃及其从属官,还有市丸银、东仙要二人,一同进入了空座町。 所有的黑腔关闭了,救援死神一行和入侵者们都被毫无预兆地禁闭在此地。 破面军团与护庭十三队的战争一触即发,空座町的上方,已是腥风血雨一片。 虚圈内部,也不得安宁。 -- 第130页 刚刚结束战斗的更木剑八与朽木白哉联手,帮助苦战的露琪亚击败了归刃后的牙密。 一护为救织姬,一路奔向了第五之塔,并与看守在此的乌/鲁奇奥拉再次展开交战。 两人势均力敌、互不相让,你来我往之中甚至击碎了虚夜宫内的人造天盖,把战火引向了虚圈最为纯粹的暗黑月色之中。 尽管没有身在战场,但无月依旧能通过剧烈的撞击和灵压爆裂的声音得知战况的危险程度。 葛力姆乔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不禁暗自庆幸。 胸口的灵压手术线已经所剩无几,能够维持意志的时间在逐渐缩短。 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蓝染被打败的时刻,仅仅一天,只要再有一天的时间就好。 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她望向假寐的青年,思前想后,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袒露出自己最后的诉求: “对不起,葛力姆乔……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可是……可是如果蓝染被击败,到那时,可以请你打开黑腔带我去一下尸魂界吗?” 蓝发青年悠悠睁开眼睛,认真地打量她许久,终于沉重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第60章 陨落 在伪造的空座町上空,死神与破面两方势力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几番对峙过后,破面军团伤亡惨重,数位从属官战死身亡,就连二刃拜勒岗和一刃史塔克也相继陨落。 直到蓝染因失望透顶而手刃赫丽贝尔之后,众人与他之间的新仇旧恨才正式展开清算。 只可惜,在蓝染强大力量的碾压之下,集齐护庭十三队队长和整个假面军团的实力,都未能伤及他分毫。 他甚至用不知何时发动的镜花水月,将曾经死里逃生的原副队长雏森桃再次推向了死亡的刀尖。 死神一方顿时伤亡惨重、溃不成军。 曾经的旅祸少年也冲破黑腔,陡现战场发动奇袭,但被蓝染轻松识破,并用花言巧语动摇了心智。 此时浦原喜助、四枫院夜一、黑崎一心及时赶到,与蓝染交战。可如今的蓝染已和崩玉开始融合,仅凭在场几人根本无力抗衡。 击溃了三位死神的联合攻击之后,成功与崩玉融合并进入完成期的蓝染,命市丸银打开穿界门,去往尸魂界夺去真正的空座町。 并在断界故意杀死拒突,给黑崎一护创造可以快速修炼的通道与时间,在被市丸银暗杀中毒夺取崩玉险些丧命之后,开启了新的进化阶段,一举击杀市丸银,召唤崩玉重新回到体内。 此时的蓝染开始失去人形,额头上出现第三只眼睛,背上生出了三对巨大的蝶翼,胸口的空洞镶嵌着崩玉,右手与斩魄刀融合,并以此种超越了死神与虚的态,与修炼完成的黑崎一护开始最终的决战。 曾经的少年已然脱胎换骨,眼神凌厉、身姿卓然。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一次又一次瓦解了他的进攻。甚至在出招之时,一度压制住他,仅用一招简单的斩击,锋利的剑气便使得周围山崩地裂。 从未受此屈辱的蓝染万分不甘,第一次放弃了优雅的仪态和睥睨天下的傲慢,对眼前凌然的少年狂呼乱叫,并用尽全力使出了完全咏唱的破道之九十九黑棺。 少年凛冽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仅仅一挥,竟徒手将漆黑的灵压壁击碎。 支离破碎的黑棺碎片,就像蓝染当时惨不忍睹的自尊心。 他终于心态失控,再一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于一片爆裂开来足以浸没整座山峰的鲜血之中,与崩玉进入到最终融合期。 进化之后的他和虚的姿态更为接近。 俊秀的皮囊撕裂开来堆积脸颊两边,露出漆黑可怕的头部,胸口的虚洞一分为三,原先六支翼脊上分别长出了一个无脸的骷髅头,如此可怖的模样却是最为接近神明的,真正的不死之身。 可让人遗憾的是,就是这舍弃人形和尊严的进化,最终也不敌黑崎一护与其斩魄刀“斩月”的会心一击。 橘发的少年解放了最后的月牙天冲,浑身缠满黑色灵压,就连头发都变作漆黑一片。 他静静凝望着近乎暴走的蓝染,屏气凝神,唤出了终结招式的名字——“无月”。 在一阵明显的灵压动荡中,空中洁白的蝶翼破碎跌落,化为四散开来的落寞烟尘。 黑色的灵压褪去了,少年恢复成原本的样貌,可是堵上一切决一死战的他再也无法拿起斩魄刀。 成为不死之身的蓝染忍痛爬起,身上白色骨皮逐一崩落,但他依然不屈不挠意欲再战。 不料浦原喜助及时赶到,用结合鬼道,将他一举封印。 数根红色的字架贯穿蓝染整个身体,他痛苦地蜷缩起来,一边挣脱席卷全身的封印禁锢,一边朝对方大喊争论。 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 刺眼的红光洞穿了天穹,封印的缚条一举将蓝染吞没,沿着红光的轨迹直奔天穹,炸裂之时,变作一根威严又晦暗的十字架,稳稳立于天地之间。 曾经叫嚣着成为神明想要立于天上的男人,终究还是狼狈地跌落地面,令人可恶可恨,却也可悲可叹。 成为英雄的少年也失去了灵力,在和那群自虚圈归来的朋友短暂地相聚之后,便陷入昏睡之中。 而已被封印的蓝染,也在战场清扫稳定之后,被众位队长联合押运着,返回了尸魂界。 -- 第131页 由于大战之后,尸魂界四十六室尚有许多紧急事务亟待处理,对这个叛乱者的最终审判,被预定在五天之后。 这段时间内,他被安置在一番队地下的监牢里,除了左眼和嘴巴,身上其余部位都被黑色灵压束缚条紧紧缠绕住,手脚也钉入了封印,只能安静地坐在技术开发局特制的椅子上,分毫动弹不得。 大抵是心态良好,蓝染也很快接受了这个落败的结局。 关入大牢的他并没有众人想象中暴躁不安,相反,却是一副获得久违平静的闲散模样。 通过浦原喜助透露给其他人的消息来看,黑崎一护曾经说过,在战斗最后提到“无月”的名字时,蓝染的灵压发生过难以平息的动摇,也许这也是影响他行动的关键所在。 但至于为什么,答案无人知晓。 只有封印与牢狱之中的男人,想起这个名字,时常会露出难以琢磨的微笑。 他不与常人说话,经常闭眼假寐,用这种无人注意的方式去想念某个人。 明明在交战之前因为害怕她会影响自己的决策,为此还刻意保持距离没有再和她见面,甚至确定自己只是短暂离开,所以连一句“再见”都没有传达。 可没想到竟然落得这幅下场。 还好没有让她看见自己这种任人宰割的样子,否则一定会被狠狠嘲笑。 每每想到这些,蓝染都能看见她叫嚣着“是我赢了”那一脸激动兴奋又万分解气的模样。 得知是这种结果,她应该很开心。 虽然路程坎坷,但故事还是按照她的预料在发展。 只要她能开心一点,他被绑在椅子上十年百年的,并不影响什么。 时间够长,他和崩玉融合得更久,灵压蓄积的越多,这周身满布的束缚灵条根本不足为惧。 就是那天上的灵王宫,也可以击垮给你看。 不过是在那之前,他想要养精蓄锐,再好好休息一场罢了。 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啊……最后的月牙天冲,竟然名为“无月”…… 如此巧合也有几分命中注定的嘲弄味道。 蓝染闭眼,轻浅地笑起来。 过往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从身旁一面面掠过,自己战斗中不合时宜的动摇和喜悦,也都是情理之中。 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心里扎根发芽的情意,已经变成了影响他抉择的重要存在,和她有关的任何细节,他都无法视而不见了。 如此危险,果然要斩草除根才对。 但如果在他的心中将她连根拔起,会将他的意志也一并摧毁,形成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悲伤与疼痛会在岁月的长河里,一边消磨,一边泛滥。 经过无数次的试探与考验,他终究还是把她留了下来。 让她扎在自己心脏正中的位置,继续随意而茁壮地成长,她会在初春开出绚烂夺目的花朵,在盛夏拥有茂密繁盛的枝叶,深秋中结出不可思议的果实,寒冬里露出一身桀骜的风骨。 而他,将拥有无数个充实又美好的四季,会遇到拂面而来的甘甜春风,淋漓尽致的倾盆夏雨,令人想要寻求温暖拥抱的开满霜花的秋日清晨,和飘落白雪的凛冬深夜。 仅仅只是幻想,一份从未有过的憧憬便塞满他整颗鼓动不息的赤色心脏。 原来憧憬,是这样充满希望又忐忑不安的怪异感觉。 眼神仰望着狭小牢房里黑色的四方穹顶,思绪却飞到遥远的千里之外。身体被牢牢束缚着,心却自由散漫地游走在人世间。 实在是种,怪异的感觉啊…… 他再次轻声浅笑,看守在外的死神觉察到微弱的灵压波动,都不禁疑怪地瞥他一眼: 部下全灭,自己还沦为了阶下囚,居然还能笑出来,真是个奇怪又可怕的男人…… 蓝染不去搭理他们,静默又耐心地感受着尸魂界内突然出现的一道熟悉的灵压。 葛力姆乔? 他眉宇轻蹙,不免感到疑惑。 灵压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久,高低不平的波动从十三番队队舍乾雨堂的位置传来,大约持续了三十分钟左右。 蓝染清晰地判断出黑腔的开启的坐标点,等到破面的灵压消散了,他原本笑意盎然的眼逐渐冷静下来。 心中有个不详的预感。 虽说不详,却也是意料之中。 固定虚洞的灵压线已经到了崩坏的时间点,萨尔阿波罗也战败身亡,被涅茧利带回尸魂界做成了标本,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救无月了。 所以,她是在虚化之后来到尸魂界,请求浮竹将她净化么……还是说,在这里选择了灭亡,变成灵子以待日后的轮回呢…… 不论哪种抉择对他来说都毫无影响,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现在,与崩玉完全融合拥有不死之身的他,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如此想来,便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 他放松了身体,舒缓地靠在椅背上,下颌依旧微微扬起,眼帘半垂着,用居高临下的视线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不出意外的话,浮竹就快来了。 傍晚时分,群鸟的哀鸣自橙黄相间的天空掠过,久久回荡在烟雾似的云霞之中。 那人的灵压果然顺着乾雨堂通往一番队的轨迹,跌跌撞撞地走来了。 浮竹十四郎向来身体不好,加上空座町一战消耗不少体力,如今能叫他撑着病恹恹的身子赶来牢狱的事项,必定极为紧迫重要。 -- 第132页 他的灵压也是破破烂烂的,好像稍有不慎,随时会在途中崩坏。 蓝染不免有些好奇,把四散的精力逐渐集中起来。 监牢的门被打开了,白色长发的青年男子喘着大气,扶着墙,慢慢走到他面前。 “审判在即,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允许你来探监,真不愧是山本队长的得意门生……”被封印的男人一开口便是挑衅。 体弱的浮竹不愿纠缠,开门见山地提到午后时分发生的事,“神奈她……先前来到十三番队队舍了……” “我知道。”蓝染浅笑着和他对视,“在黑腔开启时我就感应到了,与她一同前来的,那位破面同伴的灵压……所以,浮竹队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呢?” 平稳了呼吸,浮竹叹息一声,从袖筒里拿出了一封折叠完好的信件。 “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他说话时不经意低下了头,展开信纸的过程里,把下午和无月见面的经过,事无巨细的传达给了眼前的男人。 第61章 领悟 那个女孩从黑腔里走来时,本是风和日丽的尸魂界天空,陡然飘落了雨丝。 浮竹在廊下煮了茶水,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少女和一位高挑的破面青年走进他的院中。 “好久不见,浮竹队长……”站在雨中的女孩笑着和他问候。 刹那间,他恍惚忆起,在落花纷飞的春日时节,她曾像流星一样从天边飞来,砸进他怀中的初遇过往。 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告别都重复了好几次,因为他拿不出一根棒棒糖而无奈告终。 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员,短短数月就习得卍解。 无意知晓她和原队长之间“学会卍解就去十三番队”的约定后,他还曾厚着脸皮去讨要过她。 当时的蓝染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温声细语地回绝了一句,“无须着急”。 后来,她在牢狱中自尽了。 毫无缘由、毫无预兆的死亡阴影直到旅祸少年闯入尸魂界,才从他的身边悄悄散去。 早已离世的她为何会出现在眼前。 浮竹一度认为自己眼花做梦。 再看一眼搀扶她的蓝眼青年,他恍然大悟。 说不出寒暄的话,只能赶紧招呼她坐下,问:“要喝杯茶吗?” 时间顺着雨珠一滴滴坠落流逝,走廊的边缘微微濡湿,少女的故事也倾述过半。 浮竹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她和那个天赋异禀的少年,都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 “待在那种人身边,一路走来,定是艰难,又身不由己……辛苦你了,神奈……” 饮不完的热茶开始浸染凉意,青年的声音温暖又好听。 他开始安慰无月,经过空座町之战,死神一方虽有损失但并没有重要成员死亡。 反观蓝染,破面军团几乎全灭,跟随他一同叛变的市丸银和东仙要都已被他所杀。 如今他已是孤身一人、茕茕孑立,根据尸魂界的律法推测,可能还要面临万年以上的刑法。 即便是拥有不死之身,就这样被□□万年之久,也会在无尽的孤独和黑暗中走向灭亡。 说到这里,浮竹不禁有所动容,作为蓝染在灵术院时期的学长,他也没有料到昔日温良恭谦的后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不愿表现出自己的无奈,但对面的金发少女还是灵敏地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 接受安慰的被动方,发生了改变。 沉默了许久的无月,望向雨空,平静地说:“蓝染,会让那些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变得悲惨,尤其是女性。但是,把其他人变成悲剧,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白发青年讶异地抬眸,看见她仰望天空的侧脸,听见她的温柔的辩解声融化在雨帘之中: “他不太擅长处理亲密关系,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应该没有被平等地呵护过,才会形成这样别扭又矛盾的性格吧。 “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导致难以合群,就像一个优秀的成年人身处在婴儿的世界里,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言行和思想……是让婴儿成长到和自己一样呢,还是让自己更为超脱直到完全摆脱这个世界呢……他也一定为此矛盾过…… “只是他没有耐心去发现婴儿的可爱之处,如果他的心不是那样冷漠,而是更加柔软一些,想必,这些因他而起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他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方法,去解决之前所认定的问题……” 话音落下之时,对话的氛围也微妙地安静下来,把雨声衬托得越发嘈杂。 用如此宽容而理解的态度为蓝染辩护,是浮竹从未料想到的。 他正想质疑无月是否被镜花水月洗脑之时,对方再次开口: “就像浮竹队长所言,如今的蓝染形单影只,或者说,他始终都是形单影只……只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就像丛林,像太阳,他的强大会吸引别人向他靠近,只是在大树下乘凉的花草都会枯萎,扑火而去的飞蛾也终究是自取灭亡……强大不是他的错,他的冷漠,才是所有祸害的根源……” 一番冗长的理论让白发青年陷入深思。 这个女孩没有想说服他去原谅蓝染,而是在……请求他的理解…… 要他去理解一个大逆不道之人吗? -- 第133页 浮竹有些犹豫。 可是……那个立誓要位于天上的男人,拉帮结派下了这么大一盘棋,除了把自己搭进去之外……作为对手的死神一方,并没有遇到料想中的人员伤亡。 准确来说,十三番队正副队长和参战席官,甚至包括协助任务的假面军团、代理死神一行,都无一人阵亡。 是蓝染没有能力击杀他们吗? 不对,他是完美审度了下手的分寸,在伤害最大的情况下,偏偏保留了对方的性命。 霎时间,凝重的神色席卷了浮竹清秀的面孔。 对面的女孩,眉眼生花似的,望着他笑。 思绪有些乱了分寸,他低头,把茶杯移向一边。 雨没有停。 蓝眼的青年坐在栏杆上,抱臂靠在门柱旁,静默倾听着周围一切响动。 病恹恹的队长开始说话了。 “神奈,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只是我不太理解,为何你选择要将这些告知于我前来告知我这些……打败蓝染的黑崎一护,不是更合适的人选吗?他还是你的朋友……怎么衡量,都比我要合适……” 无月的笑容暗了一层,她喝了口茶,回答道:“他还在昏睡,可惜我等不到他醒来的那天了……” 看一眼青年讶异的脸孔,她继续说,“这些事必须传达给浮竹队长您是因为……我确信,您是一位温柔善良的人,有些事,一定可以理解。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您也许,可以和蓝染成为朋友,有您这样的指路明灯,想必他也不会误入背离世人的黑暗中。” 听完她的话,浮竹的神色纠结着惊喜和困惑,“这……你说我可以和蓝染,成为朋友,这恐怕……” “只要在一开始那样做就好了。就像与我相遇时,您想送我棒棒糖那样,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请送他一支糖果吧。”无月静静微笑着,又强调了句,“当然,我是说,如果这一切能重来一次的话。” 带有希望的话题又被无情打回现实。 浮竹一时沉默了,女孩又问: “您觉得,他的心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柔软。”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认为呢?” “要等他老去,至少向山本总队长那样年迈的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要等上了年纪才会明白,时间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一万年不够,就两万年,两万年不够,就三万年。迟早有一天,他的心会老去,会学会怀念和珍惜身边的美好,也会看到这个世界的可爱。” 女孩信誓旦旦地笑起来,“我相信,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有那一天。” 清脆的语句掷地有声,恍惚间,浮竹看不见其他东西,只能任凭注意力集中她苍白面庞的每一点轮廓上,好像要把这薄冰似的易碎笑颜,永远清晰的刻在脑海里。 他落寞又悲伤地眨眨眼,精力回到记忆之外的现实中,眼前牢房里的男人听完他的讲述,沉寂的颜色不再像原先那般傲慢。 “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无月对我有所期待,这令我非常感动……我定不会辜负她,待到重逢之日,我将交付于她,今生最为赤诚和完整的爱意……所以,浮竹队长……你手里这封信,到底从何而来……”一段深情的陈词过后,蓝染声音低沉地问。 浮竹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紧攥着信纸,凝重道:“这是刚才……那个名为葛力姆乔的破面,从虚圈送来的……” 褐色的眉宇遽然紧蹙,蓝染久久地盯着这位曾经的学长。 “他带来消息说……因为神奈无法控制虚化,就在刚刚,他将她,杀死了……” 面对如此噩耗,先前还信誓旦旦的男人却只是轻描淡写了一句,“是么。” 白发的青年骤然发怒,低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蓝染轻笑两声,“这是无月做出的选择……我早已告诉过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个无解的死结,她的死亡,恰好是解开这个死结的唯一办法,她选择了这个结果,是她在成全我。因为死亡向来不是终点,一段时间之后她会以新的身份再次降生于此,而我可以等,等到所有怨恨和罪孽都被清洗,等到她再次成为她,而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对她说出‘我爱你’的那天。” 除了一点浅薄的伤感,他的声音里,尽是卸下重担似的洒脱,和对未来满是希望的憧憬。 然而,带来死者遗物的青年根本听不进这些的话,他的手指紧紧握住,因为呼吸急促连带着胸腔和肩膀都不安地颤抖起来。 “连她的信都没有看到,你就能得出这种结论吗……蓝染惣右介……你真是无药可救……她竟然还期待你的心会变得柔软……得知你自满傲慢成这副模样,好不容易才得到安宁的她,都要因为可怜你而流泪了……” 尽管努力地压制情绪,可无名的怒火还是瞬间侵蚀了他的矜持,向来文弱体贴的浮竹队长终于歇斯底里,面对蓝染一阵暴怒嘶吼: “你知道神奈到底是怎么死的吗!?就是为了摆脱这样目中无人的你,为了拿回自己决定生死的权利,她早就让虚圈的破面帮她研制了具有灭却师力量的仿制箭矢,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死去的!构成她的每一颗灵子都被破坏!她被粉碎了!变成沙尘,变成泥土,变成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的存在!你明白了吗,蓝染!没有神奈无月了,你再也不会等到可以说爱她的那天了!” -- 第134页 空气浸润着死亡一般的寂静。 浮竹怒不可遏,悲痛得红了眼睛,“神奈她……在离开尸魂界时,还特意问我……浦园把你封印时,有没有让你太痛苦……” 最后一句话,击溃了蓝染仅存的理性。 脑袋里仿佛刺入了千万根毒刺,被斥骂的男人只觉脑仁生疼,他开始听不进去浮竹的话,手掌突然用力挣脱了钉在手背上束缚,淋漓的鲜血从撕裂的封印和伤口之中汨汨流出。 “她是那样善解人意的女孩,被你一路利用,还能耐心细致地观察你、理解你……甚至到最后都在为你计划、对你抱有期望……可你却杀死了她……杀死一个人并不需要武器,对吗?你比谁都清楚,杀死她的根本不是那柄箭矢,而是你!是你让她除了这条路别无选择!” 几乎是与青年尾音落地的同时,一股撼天动地的灵压猛然爆发,以横扫千军之势将整个尸魂界吞没。 看守牢房的其他死神立刻发出痛苦的嚎叫,封印叛徒的监牢都尽数崩坏,几欲连带上层的一番队队舍一起坍塌。 在浮竹开口之后便一言不发的男人沉郁着一张脸,他的眼色晦暗阴郁,比崩裂的黑色天穹还要可怕。 他紧闭嘴唇,身体稍一用力,包裹住他全身的黑色束缚灵条接连崩断,蓄积已久的灵压二次爆发,自他的脚下向四周奔涌而去。 “你刚才说无月……再也不会,回来了?” 与凶猛狂躁的灵压气势极不相符的轻柔问句,像是在对他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前辈说。 没有人回答,他慢悠悠地起身,离开了座椅,步伐既沉痛又恍惚地,向破碎的牢房门外走去。 第62章 对他说 伤病未愈的浮竹经受不住如此凶悍的灵压,踉跄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蓝染走近,竟搀扶住了他颤抖的手臂,伸出另一只手拿起信纸的一端,极其轻缓地,从他的指尖抽离。 浮竹想要制止,可是刚一开口,胸腔蓄积的鲜血就大口涌了上来,他激烈地咳嗽起来,洁白的羽织上霎时开满大片的血花。 “这个就交给我,浮竹队长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轻轻松开手,拿到信纸的蓝染后退一步,转过身背对白发青年,收敛起灵压,在其他人得以喘息之际,好像生怕自己出现意外的失态一般,竭力控制住脸上每一个部位,尽可能平静淡然地,将信件舒展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清秀干净的字迹。 浅褐色的眼底,骤然激荡起讶异的波纹。 他想起来了。 在曾经的书法教室里,他当众点评过无月龙飞凤舞的书法作业,因为她胡乱写字不走心,还被他叫出去走廊罚站。 最近她好像……一直都在练字…… 是为了这封诀别的信么…… 原来是这样啊,从故意演戏逼问他是否爱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为他们的故事,计划好了结局。 他的手指不住地战栗起来,始终不肯将字迹清晰聚焦的瞳孔,终于还是颤动着,模糊着,读出了她最后留下的独白。 看见信头一句陌生的呼唤时,在他从未示人内心深处顿时山崩海啸,再难将息。 “蓝染先生。 请问,此时此刻,您心中的雨已经停止了吗? 那片繁盛的丛林还活着么,您的枝叶是否碰触到想要的天空了呢,在您的树冠下乘凉的花草都还安好吗? 我说啊,如果大树无法抓紧土地,是无法生存的,无论怎样靠近天空,离开了土壤一样会灭亡。 我们努力伸展双臂,也总有够不到的东西。我们踩在脚下的,才是让我们真切活到这一瞬间的宝贵的存在。 一棵树过于强大,就会剥夺其他植物的生命。所以,才会产生树冠羞避这种现象。 因为狭窄的空间里,没有阳光就无法生存,有些树木礼让对方,让彼此的枝叶尽可能伸展,形成树冠上拼图般的光景。 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一片美丽的丛林吧。 蓝染先生。 树木都知道的道理,为何您无法参悟呢。 您的丛林,是牺牲了多少花草,才换来的辉煌呢。 那件白色的虚夜宫装,装戴着红色的腰带。是因为您也知道,走到这一步身上所背负的罪孽吗? 蓝染先生。 您想要的高处,并非只有踩踏他人尸体才能抵达。 还有很多种可能。 所以您要活下去,找到这剩余的很多可能。 在您听到这封信的内容时,我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干净地,完整地,毫无留恋地,从这个有您的世界里永远离开。 您带来的喜悦和悲伤过于浓重,我单薄的生命,承载不了。 很抱歉,到最后还是让您失望了。 为什么好多话没有说清楚,就要走到永别这一步呢。 太遗憾了。 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如果没有遇到您就好了。 如果能更早一点遇到您就好了。 在这所有让人伤感的事发生之前,可以阻止,减少无辜的死亡,让在您身边欢笑的人再多一点就好了。 那些欢笑也能让您感到温暖,不要时常悲伤就好了。 会有那一天的到来吧。 在您高兴的时候也能开怀大笑,难过的时候也能悄然落泪,愤怒时不用顾及优雅的仪态可以放声怒吼,疲倦时可以靠在朋友的肩头叹息一声“我也好累啊”。 -- 第135页 这样的日子。 总有一天会到来的吧。 就连我也变得奇怪了。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憎恨您,却又比任何人都期待您能够得到幸福。 可事到如今,您也能些许轻松一点了吧。 不会再有烦心和痛心的事,只是简单地呼吸着。 得到片刻的安宁与休憩。 够了。 这样就够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这种方式称呼您。 蓝染先生。 不是崇敬您的下属,不是亲近您的恋人,也不是引以为傲的学员,更不是知己知彼的对手。 我能想到的,最适合我们之间确定的关系,就是毫无交集的路人。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虑经过对方的生命,而不留下任何痕迹。 您是否也这样想呢。 如果还有轮回,我会祈祷着,希望以后无尽的岁月中,你我都别再相见。 就让所有的苦痛在这里结束吧。 这个给您带来暴风骤雨的人,用刀刃刺穿过您胸膛的人,让您的内心纠缠到快要疯掉的人。 这个永远离开的人。 已经不会再遇见了。 我读懂了您。蓝染先生。 我比您藏在心间的崩玉,还要更懂您。 所以我无法原谅,甚至连道歉的机会都不能给。 就请您永远彷徨下去吧。 您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就要夺去。 可是,没有关系的。 即便是被夺去最重要的东西,您也可以很快从悲伤中平复。 因为这就是您。 即使坠落地面,您也依然是可以与神明相媲美的人。 绕了很多弯路,但终究还是走到了结果。 那么,就在这里停下吧。 永别了。 神奈无月也曾敬仰过,如神明一般风姿摇曳、出尘脱俗的。 蓝染先生。” 这就是……她所有的心事么…… 满纸工整的敬语看得蓝染凝噎了无数次。 合上信纸,他终于低下了头。 突然间,啪嗒一声。 长在心中的幼苗死去了。 一定是他的内心过于贫瘠,才会连那样坚韧的种子都难以存活。 从此以后,不会有流年四季,不会有风和日丽,只有她的离去造成的空洞的缺口,常年倾灌着凛冽寂寞的霜风。 无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给了我希望,让我体会到身为常人的喜悦,让我开始憧憬万年以后。 你明明编织过那么多美好,现在却又凶残地夺走这一切。 这真是太狡猾了…… 你向来都清楚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如果用这种方式毁掉我,能让你感到开心的话。 我承认你做到了。 动摇我的手下,策反他们背叛,接二连三的心理陷阱…… 这个游戏从未停止过,对吧…… 当你来到虚夜宫第一次主动向我露出微笑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知觉。 这是一个由你开始的游戏。 一个甜蜜而残酷的,让我甘愿入局的游戏。 他紧闭的嘴唇微微抽搐着,仿佛要把所有哭泣的声音都咬碎之后咽进肚里。 但那手足无措的身体,早已控制不住挟持着整座瀞灵廷的崩腾灵压。 仿若拔地而起的高楼顷刻间倒塌,支离破碎的灵压残骸在被夕阳温暖的晚风,一点点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在扭曲的灵子世界中狂生猛长的,沉郁厚重的悲伤。 这次他也没来得及和她说出心里话。 那些自以为是的傲慢,在这封信前裂得稀碎。 狭长的眼眸中噙着前所未有的落寞,一片氤氲的水雾浸润了涣散的褐色瞳孔,轻柔缓慢地自眼眶满溢而出。 他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剩一声怅然若失的叹息,滑向匍匐而来的夜色之中。 掌心渗出的血液沿着手臂一颗颗落向地面,他生怕污秽的血渍染上她的字,连忙动用崩玉的力量修复伤口,也不再盯着纸面发呆,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折叠收好,放进了贴近他心脏的衣襟处。 牢房里突然闪现出数位死神队士,他们怒目圆睁、凶神恶煞,一个个抽出斩魄刀势必要将蓝染再次制服。 然而这个让尸魂界陷入恐慌的男人,却没有任何攻击和抵抗的意思。 他甚至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也看不清任何人的脸。 只是静默不语,又失魂落魄地,回到封印他的座椅上,维持住和原先同样被禁锢的姿势。 唯一不同的是,一直伴随着他的嚣张气焰,如同遭遇了一场暴风骤雪,淹溺在凛冬的肃杀寂寥之中,就那样仓惶无措地熄灭了。 无人能说的哀愁和忧郁,蒙住他英俊的眉眼,恍若一瞬间,便让他苍老了下来。 大量的队士涌进了监牢,狭小的空间变得热闹许多。 四番队的人员将受伤的浮竹抬了出去,十二番队的研究员们拿来了更为坚固的束缚灵条。 蓝染安稳地坐在原处,任凭他们将封印再次钉入掌背和手臂之中。 所有事物都在远去,唯独那个人的脸越来越清晰。 早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在伤害她之前就马上放手。 因为舍不得,紧紧攥在手里,结果。 -- 第136页 竟让这份美好碎掉了。 无月,我笃定自己有路可退,才白白浪费了你给我的那么多机会。 我总是这样后知后觉,你觉得呢。 或许就是清楚地了解这点,你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断绝我最后的退路。 竟然还自信地认为你会谅解我,认为在你心中我一定也有特别的分量。 原来,这只是给我造成的错觉。 你让我沾沾自喜,仿佛活在了云端,你让又让我狼狈不已,坠入了这个以“无月”为名的深渊中。 虽然没有将刀柄递到你手里,但最终,是你赢了,无月。 你的刀刃,已经深深地,刺伤了我。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竟是如此……断人肝肠的痛楚……” 蓝染哑然失笑。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生出一种灼烧般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撕裂,无论怎样克制,都无法阻止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忙碌着将他右眼封印的死神队士,突然诧异地摸了摸手背上温热的水渍,霎时面露惊色。 他分明看见了,从那悲怆欲绝的褐色眼眸里,滚落而下的晶莹水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好,玩脱了。 第63章 仪式 黑曜石般静寂的夜空里,一如既往悬挂着一轮弯月。 大约是迈入了更深的冬季,洒满这个荒芜世界的月光,也越发寒冷刺骨。 以前都没有感觉到这些差异。 这是为什么呢。 躺在银白沙地上的蓝发青年,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静静思考着。 没有了蓝染的统治,虚圈变成了无政府状态,无数破面喽啰挤进了虚夜宫,把原先雄伟神秘的殿堂搞得一团糟。 立于虚圈顶尖的十刃成员都死的差不多了,男性之后,仅剩他葛力姆乔一人。 如今,他大可以拍拍胸脯说自己是虚圈最强的男人。 可是,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剩下的另一位成员,便是随蓝染出战,并被他一刀砍伤跌落战场之外的三刃赫丽贝尔。 她竟意外捡回了一条命,目前正在虚夜宫养伤。对于没有被蓝染杀死这件事,她自己也很疑惑。 当时得知情况的葛力姆乔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往宫外走,想起某个人曾在临死前,与他说过的,“蓝染只是情感淡薄,但绝不是无情之人”这种话。 也许她真的比旁人要更加深刻第了解蓝染,可就是因为这份了解,才让她画地为牢。 大约是一天前,和他一起从尸魂界回来时,她说起话来还神采飞扬的。 虽然体力不支,只能趴在他的背上。 但洒脱又轻快的讲话口吻,让人很难相信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葛力姆乔仔细回想着她的声音、贴在他身后的体温,还有之前与她相处种种片段。 一个鲜活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回忆。 他意外地,难以接受。 想起她时,浑身上下都很难受。胸口堵得慌,脑子不太清醒,眼眶会发热,就连嘴巴里都会生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无法言喻的情感让他很不开心,情绪也变得更加暴躁不安。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晒晒太阳,好好睡上一觉。 但人造天盖被那个绿眼睛的家伙和黄毛的小子捅了个对穿,最后竟然整个垮下来了。 虚夜宫又太嘈杂,渴求心静的他,只能和最初的自己一样,时常徘徊在荒凉的沙漠里。 冷风轻轻地吹过,他闭上眼睛,记起她浅淡如水的笑容。 在尸魂界里,她也和长头发的队长说了很多蓝染的事。 葛力姆乔悄悄听着,心里不太舒服。 黑腔关闭时,他问:“那家伙都已经被封印了,你就不能好好活下去吗?成为虚也没有关系,反正你弱,我可以保护你。” 金发的女孩的确变得虚弱了,语气却带着笑意:“谢谢你,但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所有的故事都得有个结果。 “他只是被封印了,但他不会死……当我在尸魂界出现时,还是能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他说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会等我重新开始…… “可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缠了,哪怕他推翻尸魂界的初心里带有正义,哪怕他真的不是个纯粹的恶人……” 他们走在黑腔里,远处的出口开始渗出明光。 无月顿住脚步,忽然认真地对他说: “所以我相信,等到他内心变得柔软的那天,他一定会,再次改变这个世界。但一定不是用这种牺牲十万人性命的极端的方法,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 葛力姆乔深深地凝望她,“你这是在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是给他机会,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只能竭尽所能,创造一个可以帮助他领悟和悔改的契机。” 听完她的话,葛力姆乔只觉荒唐。 “为了他,竭尽所能,甚至要放弃生命,值得吗?” 无月摇摇头,神色凝重,“为了一个男人,当然不值得,但倘若,一个人的死亡可以换来他的觉悟,并驱使他改变所有的悲剧,其中也包含我自身的悲剧,那我为什么不去做。” 葛力姆乔听的云里雾里,不该从何问起,愣了好一阵,才跟上她再次启程的步伐。 -- 第137页 踩进柔软灰白的沙漠之中,女孩的背影颤颤巍巍的,他没有说话,跨到她面前弓起后背,抓住她的胳膊挂到自己脖子上,轻松一抬手,就把她背了起来。 微弱的体温在后背弥漫,他听见聒噪的风声里传来她的低语: “果然还是对你感到抱歉……对不起,葛力姆乔,把你卷进来……” “嘁,说什么瞎话……我不过是为了看到了蓝染吃瘪的样子才帮你而已,我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高兴还来不及呢,谁要听你煞风景的道歉……” 他不屑一顾地开口,分明感受到缠绕在她身上最后一丝萨尔阿波罗的灵压开始消散。 女孩在叹息。 “唯一一个背负秘密的人,会变得孤独,因为那些话无人可说……让你变成这样的人,真的很抱歉……” 青年仓促地笑了笑,“蠢货,背负秘密的人和秘密的主人,是拥有共同秘密的两个人,哪里来的孤独?我可不会孤独,一点都不会。” 笑声猛然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疼得他蓝色的眉宇都打出了结。 “我只是会想你。”他轻声说。 靠在他肩上的女孩沉默了片刻,随后微笑着回答,“谢谢你。如果还有机会,下次,换我来保护你吧。” 没什么英雄气概,也说不出豪情壮语,葛力姆乔只是落寞地眨了眨眼,在金发少年曾经消失的地点停下脚步。 “你找的地方,到了。” 所有故事的发展都注定它将会有个结果。 无月落地,从衣襟里拿出萨尔阿波罗交给她的试管。 水蓝色的液体从管口倾倒而下,落在她掌心的瞬间,自动游走凝固成一柄透明的蓝色箭矢。 她就要走了。 早已知晓结局的葛力姆乔,还是感到一阵不安。 见她调转了箭头的方向,就要刺进胸口虚洞的位置,突然间,他上前一步夺走了箭矢。 “我不是要阻止你,我只是觉得……”在女孩诧异的目光中,他紧握着武器,解释道,“已经到最后了,就把这份罪孽留给我,你也好,轻松一点离开吧……” 那时的她还是保持着微笑,虽然不够好看,“所以才想说对不起,总是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这些……你不用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反正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遇到的。” 无月郑重地点头,再次强调——“总有一天。” 最后一根灵压线断裂了。白色面具猛然覆盖住女孩的面颊。 蓝色箭矢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决心成为刽子手的青年没有丝毫犹豫。 回忆变得细致又冗长,以至于葛力姆乔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他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来无月死亡当时的样子。 是忘记了么?不对。 因为不愿正视她离开的事实,在那时下意识选择了闭上眼睛。 在记忆的走马灯中最为清晰的,只有一团支离破碎的灵子,它们闪耀着主人灵光特有的磷色,在高飞远走的过程中逐渐湮灭消亡。 光火一点点熄灭在漆黑的夜里。 葛力姆乔不知道她有没有到达天空的最高处,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越想越烦躁。 他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抖了抖衣服,把黏附在身上的沙粒抖落干净,然后和往常一样双手插兜,前倾着身体往虚夜宫走去了。 他好像明白了困扰已久的两个问题: 察觉月光变冷,是因为他了解过温暖; 压在心里让人浑身难受的感觉,名为“悲伤”。 他是只懂得杀戮和破坏的虚,不喜欢这种像掉进水里一样,湿答答的黏腻触感。 是真的悲伤吗? 是的。但不全是。 为什么。 她走的时候,在笑。 可那些灵魂的碎片到底去了哪里呢? 青磷色的灵子粉末飘啊飘啊,它们穿过月光和黑暗,穿过晚风和云层,在失去光泽的瞬间又重生在另一个混沌的虚空里。 斑驳的光点拉拉扯扯、浩浩荡荡,仿佛带着某种意识,陆续来到了一扇潮湿腐朽的拱形木门前。 棕色的门扉缓缓开启,磷色的光火逆着风向,悄然飘入了拱门之后,那盛放着万千蔷薇的精致花园。 它们绕过了五彩碎石铺就的小道,旋绕着手捧水花的女神雕像,沾染了轻纱似的水雾。 一阵徘徊之后沿着喷泉的顶端扶摇而上,飞向了倾塌过半的古旧高塔。 此处仿佛遭受过战乱,恢宏的穹顶奄奄一息地耷拉在半空,遮蔽着脚下残破的圆形露台。 繁盛的攀缘植物装点着颓墙,从破碎的窗台伸进来,用翠绿的枝叶和绯红的花朵编织成新的庇护所,把一片青葱的阳光筛成碎屑,倾洒在身下的藤编沙发和桌椅上。 白藤编就的茶桌上,摊开着一张羊皮纸。 舞动的灵子拨开花叶的缝隙,顺着阳光的轨迹,在跳跃的灰尘中,一颗颗落进了卷纸里。 宁静的庭院起了风。 身着复古白裙的少女从贵妃榻上醒来。 磷光的倒影,自那双宝石般生冷璀璨的冰蓝眼瞳中走过。 待到最后一颗灵子失去踪影,她才悠悠起身,把盖在腿上的毛毯丢到榻上,赤脚踩上砖石,漫不经心地梳理着郁金色的长发,踱步到桌前,拿起了那张羊皮纸。 -- 第138页 随着她的动作,先前遮阴的花叶仿佛得到命令,乖巧地收拢退避,让更为明亮的光线闯进露台。 明光下的少女半垂眼帘,精灵般的面孔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和不沾世俗的贵气。 耀眼的金色发丝浸没在日光中,交融出一道道柔和的光晕,笼罩在她高挑的身形之外,弥散着不可直视的圣洁与庄严之感。 阅读完纸面上的内容,她轻笑一声,低语道:“你的心愿,我已经收到了。” 第64章 深渊 由于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尸魂界高层决定立刻对叛徒进行裁决。 “判原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地下监狱最下层,第八监狱‘无间’地狱,18800年徒刑!” 已是不灭之身的蓝染对昏庸的四十六室嗤之以鼻,轻蔑地表示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审判自己。 贤者们恼羞成怒,一声令下,将他原本露出的单眼单耳和嘴,全部封印,并把刑期增加到两万年。 新年伊始,原先傲视群雄、不可一世的虚圈之王就这样没落在漆黑一片的无间地狱中。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全身无法动弹,被无尽的黑暗包裹着,在这个诡秘又可怕的静寂世界里,就连对疼痛的感应都变得迟钝。 在第二年樱花盛开的节气里,蓝染便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他的灵压不断蓄积,甚至到了可以渗透八层监狱和一番队队舍,以及穿透铜墙铁壁般杀气石阻隔,去流魂街溜达的程度。 如果他想,用不了多久便可突破这层层封印。 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她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其他人的脸都失去了轮廓,她的身影却越发明显深刻。 行走在漫长又无聊时光中,他把回忆中的画面反复咀嚼,又把曾经丢失和遗忘的东西,一点点拾起。 “无月,无月。是因为出生在十月,才拥有这个名字,对吧。” “是的,‘神无月’是旧历十月的说法。父姓“神奈”,由此得名。” 那是她初入五番队,在三月的书法教室里。 “神奈,刚刚吉良和绫濑川来到队舍,说要请你去喝酒……我教训了他们,因为你还不到饮酒年龄……” 那是人间四月夏影初现的灿烂傍晚,她站在走廊外,踩着他的影子,一张小脸写着困惑的“诶——?”。 阻挠她的约会是不对的,可他在这种罪恶感中获得了一点久违的愉悦。 原来在那时就已经开始了,奇怪的醋意,以及初现端倪的占有欲。 为什么先前没能有所察觉? 因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一定要失去后才知道。 樱花开放的声音和微弱的吐息有些相似,这一年的灵术院也走进了许多新面孔。 无月,你说,比起队长的身份,是不是待在灵术院里,做一个闲散的书法老师,更适合我呢。 他的意识穿过纷飞的花瓣,落在初遇时的樱花树下,呼吸着每一份令他心痛的清香和甘甜。 那一天的雨水在纸伞上噼啪作响,她站在雨中仓惶失措。 虽然唐突了,至少在记忆之中,请让我拥抱你吧…… 今天也下了一场雨。 无间在地下很深的地方,雨声在这里会变得隐秘而温柔。 你好像,很喜欢下雨天。坐在走廊里,眼神空洞又宁静地,望着天空。 其实,我曾在茶室里,见过你因盘腿时间太长而起身摔倒,又装作若无其事爬起来的窘迫模样。 也许那时我笑过你,因为茶水很烫,我记得它们泼在我手上的刺痛感。 没有那些痛心的事,你也只是一个,喜欢吃草莓、偶尔冒失、性格执着的小女孩。 我本该知道,可我却选择了尽数忽略。 因为我,竟傲慢地认定你不该幼稚。 用那种着急迫切的,想要你快点长大的心情,强迫你放下这个年龄本该拥有的美好。 竟然做了这种错事,我真是无药可救啊…… 他轻声感叹着,惆怅和秋天一样来得偶然又不经意。 就连隔壁狱友,同被关在无间的痣城剑八,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了,每到“神无月”这个季节,他都会格外消沉。 起初,痣城只是为了互相交流,帮助他解开了单眼单耳和嘴巴的封印。 这个男人询问过外界的事,也发出过一同越狱的邀请。 但蓝染表示随意就好,却没有必要。 痣城一开始并不在意。 直到几年之后,一个萧瑟的秋夜,他在一声声叹息中突然走进他的牢房,问:蓝染,你是不是在想女人。 蓝染也不否决,只道:不是“女人”,她还只是个女孩。 痣城看着他,露出了难堪的神色:你,你别笑得那样纯情……这无间困不住你,想她就去找她,何必在这里害相思…… 呵……蓝染在心底苦笑,告诉对方,那个女孩早已消失,并且再也不会回来。所以,他哪里也不会去,哪里都没有必要去,只能待在这里,接受属于他的惩罚。 痣城忽然明白了,从此,再也没有提过越狱一事。 少了狱友的时常寒暄,想念的时间变得更多了。 在蓝染入狱大约两年之后,尸魂界曾爆发过一场极其惨烈的灾难。 -- 第139页 是事关尸魂界历史、由灭却师复仇而引起的,牵扯到灵王宫和灵番队等特殊机关,甚至还波及到虚圈的重要战役。 被后世誉为——“灵王护神大战”。 为了击败灭却师,新任总队长京乐春水无奈将蓝染从无间放了出来。 闻到久违的外界空气,蓝染有过一丝不合时宜的兴奋,仅用灵压就击溃了灵王的奔流。 他想看看灵王宫毁灭的样子,结果因为拘束刑具被涅茧利动了手脚,最终行动无疾而终。 在这场战役里,他被灭却师始祖洞穿了胸口,扯断了胳膊,协助黑崎一护和死神们赢得最后的胜利。 然后凭着不灭之身又毫发无损的被二次收监。 还未完全关进无间的时候,他悄悄地用灵压搜索完了尸魂界的边边角角。 最终迎接他的,只有失落。 这个被摧残到近乎毁灭的世界,真的已经没有半点,和她相关的痕迹了。 走得这样干净利落,的确是她的风格。 他说服自己不要悲伤,可眼前的黑暗总是扰乱仅存不多的理智。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再出去了。 尸魂界开始重建了,贵族又起了事端,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太平。 但他却得以在无间获得绝对的安宁。 一年四季,没有任何改变,因为他每天只有思念;但一年四季,每天都有改变,因为对她的思念在日夜累积。 地面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他的心声起起落落。 只是,于无声处,无人能说,无人可说。 曾经,难以消散的孤独感不知何时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可以磨人心神、削人骨肉的寂寞。 大约从遇见她开始,又自失去她以后。 孤独,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可以理解自身的人,他仍然心有期待。 可寂寞,却是因为失去了理解他的人,并深知她无法归来。 流年和岁月从蓝染身边匆匆掠过,他的棱角也被一一磨平,坚硬的甲胄也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剩下那颗越来越柔软鲜红的心脏,在飞逝的光阴中,沉重又缓慢地跳跃着。 浮竹在灭却师之战中不幸陨落之后,失去挚友的京乐春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蓝染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京乐开始频繁出入无间,与他闲话家常。 大约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被时光的剑刃击得粉碎,得以倾诉的人越来越少了,他才恍惚想起这位旧相识。 如今就连京乐都年逾万岁,变成了一位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杵着拐杖,佝偻着身躯走进来,披着年轻时那件粉色花鸟纹的单衣,坐到地上,有时磕着坚果叨唠半天,有时拿着一瓶温酒一言不发。 他们聊过尸魂界的改变、讨论过曾经每一样经历的意义,也说起过谁谁谁结婚生子,在哪里宴请宾客,收了多少份子钱,这种琐碎又浪漫的,人生风月之事。 京乐老眼昏花,也能看出蓝染的歆羡之情。 他总问:还在想她吗? 年轻的男人毫不避讳:是的,每一天。 老人淡淡地微笑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着他闭眼假寐的安宁样子,蓝染不知为何,时常会眼热。 看来,他也要走了。 他想。 总队长离开的那天,是个蝉鸣绕耳、云海翻滚的盛夏正午。 蓝染被批准去探望他。 多年以前的双极之巅早已荒废,生出了半腿长的茂密野草,深浅不一的绿色波澜在高空的风中翻腾。 许久不见阳光,蓝染在灼烧般的热浪中昏昏沉沉。 悬崖附近矗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花白头发的老人披着全新的粉色单衣,盘腿坐在匍匐在地面之外的树根上。 京乐以前,有那样单薄吗?怎么会连周围的野草,都比他有生机呢。 棕发的男人不敢细想,穿过被炙烤得发烫的杂乱草丛,静静地安坐在他身边。 “是个,温暖的……好天气……”老人看着远方笑起来,用树枝一样干枯的手,指着空中落下的叶子,说,“你看,绿色的蝴蝶……” 天气太热了,蓝染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只能落寞地,点着头。 活泼的草蜢在热风中游走,白色的云团分分合合,幻化成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人脸。 孩童的欢笑声从不知名的某处传来,他们赤脚奔跑过山林和溪涧,在滚烫的日光里捕捉今夏的蝴蝶与蝉。 “我已经……尽力了……就这样任性地离开,应该,也没有关系吧……”京乐笑意更深,苍白的皱纹在眼角挤成一堆。 “辛苦你了,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很好……你也,做得很好……”蓝染眺望无垠的蓝空,额前的头发被热风吹得乱七八糟。 不绝于耳的蝉鸣,凄厉又嘈杂。 京乐失笑,颤颤巍巍地探出手,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虽然你还是这幅模样,但能够真心地宽慰他人了,看来……你的心,果真衰老不少啊……惣右介……” 蓝染垂下了眼帘,这样燥热的天气里,老人的手冰凉得可怕。 “回去休息吧,京乐……”他温声道。 “不了……就让我在这里小睡一会吧……夏季的午后,果然还是要午睡才舒服……啊,好想喝一杯冰酒啊……” -- 第140页 老人闭上眼睛,声音在舞动的树影中断断续续: “惣右介,你要好好活下去……要永远记得,这种悲惨的结局……是神明,对你的惩罚……” 蓝染浅笑,“恐怕不是‘神明’,而是……‘神奈’吧……” 老人挂着仁慈的笑意,在滚滚热浪中悄然入睡了,平静的呼吸逐渐变得,比蝴蝶翅膀抖动的响动还要微弱。 蓝染默默地凝视着他。 周围的一切,宁静又安详。 粉色单衣失去了最后一丝细微的颤动,京乐睡得太熟了,脑袋猛然间断裂似的垂了下来。 装饰着鲜艳野花的陈旧斗笠掉到地上,被风吹向了远方。 他坐在树下,定格成一张画。 盛夏的燥热也无法温暖苍凉的身体。 蓝染轻轻抚摸着老人消瘦的后背,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涌进他的鼻腔,交织成难言的酸楚。 都说了,要你回去午睡啊……在这种地方,着凉了怎么办…… 都是老骨头了,我扛不得,抱不得,一把碰碎了,该如何是好…… 心中千万语,他张张嘴,成型的字词仅仅只有一声叹息: “一路,走好……” 天穹中的云,翻涌不止。 地面上的人,生生不息。 从此,这个世界与他最后的链接也断裂了,所过之处,皆是不相识的生疏脸孔。 从此再无一人记得他的过去,从此“蓝染惣右介”仅仅是尸魂界历史中一个污秽的符号。 这种,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的感觉,是你对我的惩罚。 是这样吧,无月? 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呢。 不死之身又如何,无非是把漫长的生命线变得更加荒凉。 原来,我也曾拥有那么多…… 你用那些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温柔,反复告诉我,要我去学会的,去珍惜的,这些重要的事。 我现在都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对不起。无月。 除了抱歉,我还能对你说些什么呢。 无间很安静,我可以听见外面世界所有的声音。 却听不到任何一位故人的声音。 为何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说过……我一个人,是会寂寞的啊…… 可恶。 到底过去了多久,到底还要…… 过去多久啊! 内心之中绝望崩坏的呐喊,终于引起了崩玉的哀鸣。 它镶嵌在胸骨正中的位置,散发出明亮的浅紫色光辉,让蓝染的胸腹隐隐作痛。 能够实现心愿的崩玉,是在引领我的心声么? 倘若如此,我将舍弃所拥有的一切,许下一个新的愿望: 让我见到你吧。 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 跨越数千昼夜,我将走向你。 像悬崖上朝着无尽天空迈出一步的花朵那样,我将走向你。 哪怕脚下一片虚无,哪怕此生万劫不复。 刹那间,紫色的光芒轻柔仔细地将他包围住。怪异的失重感弥漫全身,封印失去效力,混沌的虚空席卷了他整片视野。 睁开眼时,他依然身处漆黑的无间,然而正前方却出现了一扇从未见过的拱形木门。 腐烂又潮湿的味道逐渐飘散。 困惑之际,哐当一声,凋零的木门竟被人凶残地从里到外一脚踹开。 披散着郁金色长发的高挑少女,从门的那一边,赤脚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西式白色睡裙,袖口和裙摆都绣满了镂空的复杂花纹,看上去就像从某个异世大陆穿越而来的贵族小姐。 “把我拽到这种地方的人,就是你么……”揉了揉眼睛,她说话的声音低沉不悦。 蓝染面露惊色。 少女璀璨的冰蓝色眼瞳,宛若一道纯净碧蓝的深渊,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被她从身体里拉扯出过去和未来。 她眼帘低垂着,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那慵懒的姿态和冷冽的神色,俨然一位年轻的君王。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蓝染变得温柔了。 这也算是,最温柔的一章。 下一章,准备完结。 第65章 童话(上) 这大约是百年以前的事了。 尸魂界真央灵术院建校以来,最为年轻的院长先生,曾在就任典礼上,为所有回生讲述过,一个关于神明落入凡间、失去挚爱的故事。 以此来告诫后辈们,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切莫活在虚像当中,一定要珍惜身边的人、做有意义的事,问心无愧地、脚踏实地地过好每一天。 那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呢? 年轻的院长,的确是这样讲述的……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从天上跌落凡间的神明大人。 他狂妄自大、冷漠傲慢,厌恶自己所生活的,这个平凡无奇的人世间,并迫切地想回到天上,挽回自己神明的尊严。 于是,他开始了漫长又孤独的计划。 在这个计划里,他杀死过许多人。 有昏庸的官僚,还有无辜的平民。 他利用身边所有的同伴,包括他们的信任、心灵、乃至生命。 原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一个女孩…… -- 第141页 这个女孩看到了他的与众不同,怜悯他孤独的人生,却也理智地否定了他的做法,一再告诉他: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真正的神明会惩罚你。” 像这样不自量力地,对他指手画脚。 对世间感到厌倦的他,忽然觉得很有趣。 便千方百计把她抓到跟前,要和她玩控制心灵的游戏。 女孩想要逃走,他就杀死了她心爱的男孩,宁可让她心如死灰,也要逼迫她留在自己身边…… 后来,他的复仇计划失败了,要被关在地狱两万年。 而那个女孩竟在他离开时,悄悄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得知她逝世的消息,神明幡然醒悟。 原来自己,早已在那个操控心灵的游戏里爱上她。 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才后知后觉,什么立于天上、神明尊严,全都是笑话。 在地狱里,他日日夜夜地祈祷,花了一万年去领悟,又花了一万年去忏悔,终于有一天,异世的女神降临在他眼前。 女神问他:“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他说:“不能见她,无妨;不能爱她,无妨;不能相守,无妨;不能原谅,无妨……我只愿,向她诚心地忏悔,为此,我愿抹杀我们之间的一切可能。” 女神思考过后,说:“那就先给我看一个有趣的故事吧,若这个故事无法打动我,你的愿望将被驳回。” 说罢,她开启了一扇门。 男人从门里走出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变成了一个婴儿。 随着嗓子里发出的第一声啼哭,他突然记起来了,这是他降临人世的首个瞬间。 那是个温热的初夏清晨,有明亮的日光和湿润的水风,他记起了父母的样子,他也记起来了,原来自己……从来都只是个,平凡的人…… 后来他开始了新的人生,学会真心实意地和他人相处,阻止曾经因他而产生的所有分离和死亡。 几百年之后,他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善人,有很多朋友,也让很多人收获了幸福。 但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愿望。 思念在他的体内疯长,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等不到她了。 直到有一天,女神听到他在梦中的悲泣,终于决定,把真相告诉他。 其实,那个女孩曾见过她两次。 第一次,女孩献出自己的故事,获得一次和神明对话的权利和许愿的机会,但她当时并没有许愿。 第二次,死亡后的她靠着强烈的执念,再次抵达了神的御座,请求女神,在那个男人诚心忏悔之后,去见他一面。 女神不解,问:这种见面,意义何在? 女孩认为,只有在真神力量的碾压之下,他才能彻底觉悟,明白自己永远都是个无法超越神明的普通人。 摒弃这些妄想,他才能认清并审视自己,然后穷尽一生,去洗涤自身的罪孽,把夺取的他人的幸福,统统交还。 “我已珍惜生命中拥有的一切,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审判,我这一生,无愿可许。 “但能来到您的面前,是因为很多人交给我的信任、遗憾和爱,为了那些无法与神对话的悲戚的人们,我希望能通过他的双手,真正地,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被她的神性所打动的女神殿下,答应了她的请求。 但女孩却说:“没有什么神性,我只是个自私的人类,我只是,想要当一回英雄。” 就这样,出于对那个男人的理解,以及对自己判断力的自信,女孩把筹码压在他身上,去和神明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听完女神的揭露的真相,男子自惭形秽,甚至觉得,自己的思念,对于女孩来说都是一种累赘和亵渎。 “你把那些人守护得很好,你的悔意,她已经收到了。”女神平静地对他说,“她想要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这个心愿……是你帮她实现的……可总有一天,世界和平,英雄落幕……” 他猛然明白过来,自己的愿望已经达成了,而他,终究是献出了与她之间的一切可能。 这一次,他像真的神明那样,为许多人争取到了幸福,但他自己,却永远得不到幸福了。 因为让他思念发狂、爱到骨子里的,教会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的那个女孩,从此。 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个故事结束了很久,有人流传,有人遗忘。 等它再次从原来主人的口中出现时,已经到了一百多年后,灵术院新入回生的毕业典礼,也是这位院长卸职汇报的当天。 年轻的院长曾在就职期间,就开始致力于魂魄改造与虚化研究等课题,还拟订与灭却师历史及能力相关的课程,可谓是未雨绸缪、高瞻远瞩。 在灵王护神大战中,他与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制定了周密的策略。 不仅维护了整个瀞灵廷的安危、挽救了一众队长的卍解及性命,还在后期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所领导的技术开发局的协助下,研制出击败灭却师始祖友哈巴赫的武器,帮助十番队队长志波一心之子黑崎一护,一举将其击灭。 虽然院长本人没有像其他队长那样与敌人前锋相抗,但他盘踞后方,与灵术院众位师长一起,保护了灵术院数千名回生。 经此一战,他凭借令人望其项背的远见和深不可测的实力,受到了高层的赏识,并在大战结束三年之后,辞退了灵术院院长一职,仅保留特聘书法教师职位,接受任命,正式位列于中/央四十六室贤者之位。 -- 第142页 这位尸魂界历史上最为年少的院长和贤者,为人低调随和、谦逊内敛,深得爱戴,也被当世誉为革新派教育家、守护尸魂界的神明,其名曰—— 蓝染惣右介。 时值四月,连绵不绝的春雨推迟了花期,初樱含苞待放,浅薄的绯色就在雨中退了一层又一层。 辞去院长职务之后的半个月,生活不出意外地悠闲下来。 春雨朦胧,是适合小睡的好天气,但习惯早起的蓝染还是在鸟啼声中按时醒来。 天光微露,他便撑着雨伞,穿过花叶初生的庭院,独自前去现世魂魄报到的整理券发放处。 值班的死神队士见到他来,数络地打声招呼:“早上好,蓝染院长!我看今天这个天气,还以为您会比往常要稍微晚点呢!” “没办法,习惯使然,今天也要辛苦你们了。”蓝染收起雨伞,望着队士礼貌地笑起来。 寒暄过后,值班的死神就拿来一本厚厚的名簿,上面记录的都是近期经过魂葬仪式,来到尸魂界报到的魂魄们。 名簿每日更新,蓝染每隔三日就会来查阅一次。 如若有事耽误,前来的人会变成京乐队长,或者浮竹队长,偶尔也会是三番队副队长市丸银。 距离蓝染第一次来查看名簿,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年了。 这期间没有一次遗漏过。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找现世到来的哪个魂魄,但几十年如一日,许多值班的死神也能猜出个大概。 因为蓝染院长除去年少有为、平步青云,这种惹人歆羡的仕途成就之外,本人也是英容俊貌、风姿绰约的温雅之士,数百年来无家无室,除了几位交好的老师和队长,并无亲近的异性。 如此以来,常年都能收到各处送来的缘谈书,甚至在处理公务时,还能从文件里掉出爱慕者的告白信和情诗。 有瀞灵廷大户商家的女儿,也有高枝难攀的贵族小姐,也有默默无闻的灵术院回生。 有些明目张胆的追求,就连瀞灵廷的死神都见怪不怪了。 可面对众多好意,他总是一句话回绝: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倘若是旁人问他:心上人在哪儿? 他却只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她还没有出生。 这种不走心的推脱,让几位贵族小姐还与他翻过脸,带着家臣去他的宅邸大闹,最后还是朽木贵族的大当家出面,才平息了矛盾。 这件事闹得瀞灵廷人尽皆知,就连戍守边界门的守卫都能八卦一下,整理券办事处的死神们,自然也不例外。 “蓝染院长,您这二十年来一直在关注名簿里的人选,难道是在找那个传说中,还没出生的心上人吗?”值班死神端上一杯热茶,站在几案前思索着问。 “是的。”蓝染满口答应,“如果不出意外,她今年应该二十岁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她的名字……虽然无法见面,但这样也好,说明她在现世过得安稳。” 值班的死神也有些意外对方的坦诚,竟一时愣住了,看见他已经翻到名簿的最后一面,才想起来告诉他,“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您把名字留下来,我们会留心的,一有消息,马上就告诉您。” 蓝染抬眸看他,只道:“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件事,我想自己来。” 剩下半杯的热茶在微凉的空气中冒着白雾,雨声比先前喧嚣了些,打在屋檐和池塘里,劈啪作响。 蓝染在廊下留步,眺望着灰色的雨空。 一声猫叫闯过雨帘,紧接着松软的白色团子就跳进了走廊里。 湿润的梅花脚印落了一地。 为蓝染送别的队士看见躲雨的猫咪,笑得花枝乱颤,“您看,那只猫平时凶巴巴的,看也不让看,摸也不让摸,一碰到雨天,还是照样往我们这儿钻。” 听到他的声音,梳理毛发的猫咪突然看向他们,愤怒不满地低吼了一声。 它的眼像深秋湛蓝的天空,通体覆盖着雪白又厚实的皮毛,看上去要比一般都猫更为体格健硕、强壮颀长一些。 一张俊脸,在猫类当中也算是生得绝美,加上深邃的蓝色眼睛,令人过目不忘。 不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它凶悍霸道的暴脾气。 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等到注意时,就发现,它每天按时守在魂魄登记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入界的每一个人。 到整理券发放结束,就会伸个懒腰,再从围墙上大摇大摆地离去。 有人看它漂亮,总想去讨好它。 但得到的,不是狂吠就是撕咬。 在它停留的位置,逐渐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它赶你走,为你挪窝,是绝对不可能的。 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叫声也凶,眼神也凶,让人看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清理完打湿的绒毛,白猫一甩尾巴,背对着蓝染往另外的方向走去了。 谁知,棕发男人一声轻唤: “葛力姆乔?” 白猫顿时停住脚步,猛然回头瞪了他一眼。 蓝染忍俊不禁,“你也在等她回来吗?” 猫科动物眼帘半垂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以为它们在生气。 白猫确实生气了,因为它竟然发出了正常人都能听清的一个“哼”字。 -- 第143页 在值班死神诧异的表情里,它不再理会调笑它的男人,一回头,小跑两步,纵身一跃,伴着潇洒优美的姿势,化成一道矫捷的白色抛物线,消失在茂密潮湿的草丛之中。 蓝染撑开雨伞,踩着一路的水洼往宅邸行去。 半路上,碰见正在花菱酒屋商讨晚宴事项的东仙要,这天是他女儿东仙清和的周岁礼。 “清和”,是他请蓝染取的名字。 小小的生命降生在去年四月,人间煦暖,满城芳菲。 对于东仙要为女儿起名的请求,蓝染着实推脱不开,思来想去,看见眼前纷纷扬扬的浅粉落花,突然想到: “是在这样美好的季节出生的……那就,取名为‘清和’吧……” 东仙将名字叨念了许多遍,高兴地说好,这是旧历四月的别称,幽雅别致,充满生机。 他跑去告诉妻子歌匡蓝染院长为女儿取的名字,剩下棕发青年独自一人站在廊下看着落花。 浅褐色的眼在凌乱的花影中逐渐失色,“是因为出生在十月才以‘无月’为名”。 那双饱含深情却又苦痛难言的双眸之中,倒影的,到底是谁的影子呢。 又到了一个樱花飞舞的季节,清和已经开始蹒跚学步,可以歪歪倒倒地撞进他的怀里,叫他“蓝染叔叔”了,热闹的周岁礼也在紧锣密鼓地安排当中。 如今的东仙已不是盲人,他的视力正常,只是有畏光的现象,需要在白天佩戴墨镜。 因此,他的人生喜好除了钻研料理之外,还额外增加一条:墨镜收集。 据他自己在九番队里和队长六车拳西的闲聊来看,日前已经收集大约三百副不同款式的墨镜。 这个雨露凉薄的清晨,褐肤青年又戴了一副新买的墨镜,站在走廊里,和店家商量着伴手礼该如何包装。 蓝染从院外经过,见好友手头正忙,他也不方便打扰,就悄无声息地沿着路口走过去了。 雨水从天空飘落,摔打在伞叶上,又顺着伞骨,滑向地面。 细密而曲折的银线,贯穿了天地。 空气湿润,还带着几分残存的冬日寒凉,涌进鼻腔时,会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 仔细分辨,还能感受到樱花和薄荷的味道。 蓝染轻缓地眨着眼睛,仔细感受这世间的一切。 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好像,就从他结束刑期,离开无间,再次降生在尸魂界的那个初夏清晨开始。 那位一脚将门踹开的女神殿下,根本不是故事里那样温柔仁慈。相反,还有几分年少的轻狂和顽劣。 比起她明净圣洁的少女容貌,她的举止,更贴近一位潇洒不羁的少年。 她说自己不在乎拯救谁,只是想要蓝染给她看一个有趣的故事,就像以前无月做的那样。 “我只打开这扇门,门后的一切到底要如何处理,都随你的心意。你只管做你自己,时间到了,自然会得到答案。” 于是,通往过去的门被开启。 蓝染再一次回到这个曾经令他深恶痛绝的尸魂界。 或许在无间那暗无天日的两万年,真的把他的心打磨的光滑柔软了。 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他的胸腔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为了那些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们,这一次,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带着万年记忆,知晓尸魂界一切发展的他,恍惚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神明的垂怜,他怎么能浪费这最后一次机会。 既然世界线可以重来,那么总有一天,无月会再次出生,还会再回到尸魂界吧…… 他的内心悄悄燃起了希望。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做很多事情。 他决定了,要把这个腐朽的世界变得更美好,以此,来迎接他们得以重逢的那天。 一个隐秘而庞大的计划开始在心中孕育。 就在他以为自己还要孤军奋战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一位扎着白色长发的温润少年来到他眼前。 初遇的那天,满天飘雪。 蓝染披着斗笠往家的方向走,突然从林间闪出穿着灵术院回生制服的白发男子,拦在他面前,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他不禁愣住了,还没喊出对方的名字,就见白发少年从和服袖筒里,猛然掏出一根红色包装的草莓味棒棒糖。 甜蜜的颜色在黑白的天地间让人瑟瑟发抖,干燥的林间有乌鸦叫声尴尬地掠过…… 棕发少年无语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问:“你的记忆也被女神保留下来了么,浮竹前辈?” 听到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浮竹骤然间红了眼睛,抓住他的手,就忍不住痛哭流涕,感言道: “惣右介!真是太好了!看到你现在这样健康茁壮地长大!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没有想到,当年我在灵王大战中离世之后,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竟然和春水成为朋友,这真是闻所未闻!无间两万年,能让你改过自新、重获新生实在是关得值当! “神奈她说,几万年之后,你的心迟早会变得柔软!她说对了,真是料事如神!” “神奈料事准不准,就很难说……不过她料小蓝染嘛……那是一料一个准……” 不给蓝染搭话的机会,突然闪现小路上的另一位梳辫绑花的黑发少年,抢着浮竹的尾音,慵懒地陶侃一声。 -- 第144页 浮夸的打扮,轻佻的言语,一看就是当年离世时还要把斗笠上插束野花的京乐春水。 沉静的少年闻言冷笑,“好久不见,小春水……上一次见你还是在荒废的双极之上,看你从濒死的老人突然变成活泼的少年,还真是让我,有些不习惯……” “呵呵,你先别笑我,自己也还是个黄毛小子……怎样,这一次你有好好孝敬父母吗?五十步笑百步,哪里来的自信……” “哦呀,这话说得我有几分后悔了,当初真应该把你这堆老骨头从悬崖上扔下去……” 两位少年开始唇枪舌战,气氛愈加浓烈,可是沉默的浮竹非但没有制止他们,反而嚎啕大哭起来。 蓝染都不免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 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神明在世界重启之时,悄悄动了手脚,赐予了浮竹一具健康的体魄。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病恹恹的队长了,他可以像灵巧的兔子那样在漫山遍野飞窜,可以和常人一样,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条命只属于自己,也不以灵王为系,也不用为日后的大战担心,更不会惹得好友为他伤心万年。 白雪皑皑,少年的热泪滚滚而落。 从卧病在床,到潇洒行走于人世,得失之间、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浮竹哭得梨花带雨,另外两个男孩都不好意思再吵下去了,他们开始轮流安慰这位情绪脆弱的少年。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可以开始的,特别简单。 可以因为一杯茶,一场比赛,一次应酬,甚至是一场决斗…… 当然,也有极少数和蓝染这样的—— 就因为一根棒棒糖。 那么,在白发少年情不自禁掉下的眼泪里,装载的,仅仅只有对神明的感激之情么? 他流泪的根本原因,并没有人去细究,又或是,心照不宣。 三人在大雪中并肩而行,偶尔帮扶,偶尔打闹,是走在一条路上的同伴,是浮沉在凡间的少年郎。 密密绵绵的脚印向身后延伸,又渐渐被落雪填满。 凛风呼啸着,抹去了最后一丝凹陷的痕迹。 让他们越过死亡,再次相聚在繁华世间的,那个人的名字。 谁也没有提。 并不是不能提起的名字,而是只要提起,浮竹就会哭。 没有办法,毕竟他是知晓她的心事和遗言的人。 如果那个人是我,会不会让我也和浮竹一样,想起你的时候,就会流泪呢? 还是不了吧……仅仅是从他那里,听说故事的我,想起你时,就已经难受得,快不能呼吸了…… 站在雨中的男人,无言地哀叹一声。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淋了一场雨。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宅邸附近,远远地,能看见粉色的花枝从墙里伸出来。 那是独属于春天的颜色。 雨水和落花,无论何时,都会让人感到悲伤呢。 他细细想来,继续迈步往院子里走。 流年四季,循环往复,这个世界的确改变了许多。 入院一旁的池塘里,有冒出尖角的嫩青荷叶,还有几片舒展开来的,玉盘似的漂浮在水面上。 雨雾弥漫,涟漪绕池。 廊下有一把收起的雨伞,蓝染驻足,站在走廊里看着地板上一连串水渍。 转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男子抬头,看见一个身影在拐角匆匆露出,又急忙闪避回去。 呵…… 他悠悠垂眸,笑道:“阿银,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从我卸任演讲那天开始,你就一直住在三番队宿舍,没有回家了吧?” 被抓现行的银发青年,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犹犹豫豫地绕过转角,往蓝染面前走。 他身着死霸装,臂上绑着印有水仙花的袖章,窘迫地陪着笑脸,道: “啊,那个啊!凤桥队长整天只顾着弹琴唱歌,把队务都扔给我了……这段时间,有点脱不开身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是的。”市丸银眯着眼睛,继续解释,“今天晚上要去吃酒,我回来……准备一点份子钱……” 掸了掸沾在袖头上的雨水,蓝染不去看他,“如果有难题,一定要告诉我……这种身外之物,我这里倒是挺多……” 呃! 青年一声呛咳,吃痛似的捂住心口。 蓝染又道:“看你这模样,八成又是和乱菊偷偷去现世约会了吧?毕竟乱菊喜欢,喜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那个啊……哦,shopping,shopping!购物!” “对,shopping……”男子微笑,用别扭的口音念叨着生僻的词,“这是个花钱的项目。” 市丸银也不禁哀叹,“确实花钱……乱菊在出勤之外天天换衣服,还要搭配不同的鞋子、首饰、提包……怎么感觉,您让浦原队长私下里给我们造了义骸,倒是给我找了个苦差事啊……” 听着对方无奈的言辞,棕发男子竟意外陷入沉思之中。 屋檐上的雨水啪嗒啪嗒。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忽然正色道,“那些身外之物,我应该一分不少地存起来,万一将来无月也和乱菊一样喜欢shopping,我要是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那岂不是令人汗颜……” -- 第145页 青年凝噎,万分无语,“院长大人,您连那位小姑娘的面都没见到,怎么就在考虑这些了!” “那又如何?”蓝染挑眉,不以为然地看着他,“我连我们的订婚仪式、婚礼现场,还有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当然,我也只是随意想想,决策如何还是得看无月,我会尊重她所有的想法。” 话音落下,空气都变得尴尬了,尴尬到市丸银都睁开眼睛,说不出话来。 可恶! 棕发男子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在心底一声暗骂,忽然别过脸去,懊恼地扶额,心里一遍遍痛斥着那个名叫京乐春水的家伙。 一定是被这个老色鬼教唆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才导致他现在脑子不够清醒。 郁闷之时,身侧青年的偷笑声跳进耳朵里,蓝染若有所思,轻而易举地把“祸水”泼到对方身上: “话又说回来,阿银,那枚戒指都买了两个月了,你今天和乱菊求婚了吗?” 某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自己半个月没有回家的原因。 “哦呀?再不抓紧时间,等到夏天会长蘑菇哦……”男子褐色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哎呀,真是,呆不下去了……” 市丸银更为郁闷,他可不想和蓝染讨论金属会不会长蘑菇这种问题。 这一年之内,他听到过无数次“阿银,今天和乱菊求婚了吗”这句话了。 简直是魔音灌耳,滔滔不绝。 以致他时不时,就要三番队队舍留宿好长一段时间。 细雨有止步的意思。 “晚上再见啦!院长大人!”银发青年一个潇洒的瞬步落到廊外,捡起雨伞,落荒而逃。 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庭院里的花叶被疾风扰乱,接连坠落下一层层滚圆的露珠。 青翠的小院安静下来了。 前几日从东仙那里拿到一条肥美的鳜鱼,正在墙根下的水缸里欢快地游动,鱼尾拍出水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蓝染看着市丸银离开的位置,无奈地摇摇头。 阿银很小的时候,就被他接到身边了。 小男孩因为和青梅竹马的分离难过了一段时间,但蓝染非常理解,之后也尽量给他们创造接触的机会,没有折损这段姻缘。 百年过去了,于阿银来说,他如兄如父,如亲如友。 他们从上一世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变成了一路帮扶而来,无话不谈的至亲之人。 曾经用斩魄刀洞穿他心口,夺走他胸前的崩玉,让他切实体会到死亡恐惧的家伙,如今竟在他的屋檐下慢慢长大。 还戒掉了偶尔会让人怀念的关西口音,说着一口流利的标准语,也成为了拥有灿烂笑容、可以和心爱女子勇敢表达心意的,优秀的男人。 这样就够了。 蓝染默然地靠在门边,席地而坐,学着某人曾经的样子,久久地眺望着天空。 想起自己背负着东仙要和市丸银的罪孽,以及杀死他们的罪孽,心甘情愿地在无间禁闭的两万年。 再看看如今,围绕在身边属于他们的幸福。 他的心中无比释然。 夜晚悄然而至。 细雨停步,空气湿润,连绵浅滩折射着稀薄的月华,把一条条道路,用明光串联起来。 染井吉野迎风招展,摇曳着的月色,浅粉色的花瓣乘着清风和星光纷纷落下,在热闹的酒屋的窗前,被温暖的灯火淹没。 东仙清和的周岁礼开始了。 瀞灵廷内的喜事向来不多,百十年遇上一次,不管熟不熟络,只要听说了消息,都要来敬上一杯酒。 这一夜,花菱屋里挤满了前来祝贺的死神。 长桌烈酒,热闹非凡。 蓝染来得早,和同事们喝完两轮之后,悄悄躲到角落里,放下酒杯,眼神沉静又欣慰地望着众人。 他笑而不语,拾起竹筷,为一颗鲜鱼手握沾上酱油。 半醉的京乐春水挤到了他面前,为他填满酒杯之后,高兴地说:“他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你的功劳啊!” 蓝染微笑,假装客气地推辞:“缘分所至而已,与我毫不相干。” 话是这么说,但他对于这位全心全意追随自己的挚友,的确是多有照顾。 曾经,东仙的所慕之人歌匡,被她的贵族丈夫纲弥代时滩所杀,可尸魂界碍于其贵族身份,竟然没有惩罚这个杀人凶手。 对世界抱有美好期望的歌匡惨死,悲愤难平的东仙继承了她的斩魄刀清虫,也为了实现她心中的大义,从而走上复仇之路。 为了避免悲剧重演,这一次,蓝染不仅阻止了歌匡和纲弥代相遇,还在贵族叛乱中,让京乐狠狠教训了这个十恶不赦,以他人痛苦为乐的人渣。 东仙的悲剧,就此改写。 他依然负责瀞灵廷通讯编辑任务,孜孜不倦地写小说,普及潮流时尚,然后和歌匡结为连理,现在又有了爱情的结晶。 没有了仇恨的羁绊,蓝染和东仙并不如原来那样亲近。 京乐曾问他过,为什么现在要和东仙保持距离,不再把他拉拢到身边。 蓝染只道:“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要以家庭为重,不适合与我们纠缠在这一起。” 披着粉色单衣的男人忽然耷拉着脸,困惑地看看浮竹。 白发青年会心一笑,“惣右介是说,咱俩没老婆。” -- 第146页 京乐大悟,有几分被冒犯到的不悦,一杯茶下肚,他忽然坏笑起来,趴在蓝染肩上,在他耳边吹风,“没关系,我不介意成为你的情敌。” 砰的一声,听者手中的茶杯被捏碎,紧接着——“碎裂吧!镜花水月!” “诶——?哎呀呀!浮竹你别愣着傻笑!快点让他把刀收起来啊!” 当晚的茶室差点被他们掀翻。 也许岁月静好,说的,是这个意思。 角落里的男人笑意悠然,房间里的死神们来来回回。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篇太长了,弄成了上下两章 第66章 童话(下) 朽木家的大当家来得较晚,和他的妻子朽木绯真,还有义妹朽木露琪亚一同到场。 现在的白哉一家,生活地幸福美满。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大发善心,让蓝染在流魂街时先于白哉遇到绯真。 当时已身为灵术院院长的他,给予她不少帮助,让她没有与小妹露琪亚分离,也没有因为因疾病缠身而不幸离世。 日后白哉与她相见,依然不可自拔地陷入爱河,头顶世家压力,和过去一样,把这位贫民女子娶回了家。 当然,蓝染帮助绯真,也不是不无打算。 他和京乐、浮竹志同道合,计划从高层开始改造尸魂界。 贵族的力量必不可少,其中贵族之首的朽木家是最好的切入点。 虽然当时白哉还小,但没关系,蓝染三人都知道他将来会成为尸魂界中流砥柱。 于是,在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时,他们就天天琢磨着什么时候让他谈恋爱。 当然,白哉也知恩图报。 在一个初夏的夜晚,贵族小姐领着仆佣、带着聘礼,上蓝染家逼婚时,他豪气地领了半支六番队精英死神,百来人霸气镇场,给斯文的院长撑腰,把那位小姐及其家丁,一个不留地轰了出去。 如今,小白哉也长大成人,那喧闹纷乱的一夜,已经得用“五十年前”来形容了。 看似闲散的灵术院院长,其实依然殚精竭虑,把尸魂界全局牢牢把控在手中。 只是现在,他没有牺牲无辜平民的灵魂制造崩玉,也没有迫害浦原喜助和平子真子等人,曾经被放逐的假面军团仍在瀞灵廷属于自己的岗位上活蹦乱跳。 他也没有刻意利用吉良伊鹤、桧佐木修兵、阿散井恋次这些后辈,更没有接近雏森桃令她产生憧憬。 甚至担心日后无月会因为自己和雏森的接触感到不开心,迄今为止,他都尽量避免和她相处的场合,也没有主动和这位曾被他“杀死”两次的女孩说过话。 还利用职务之便,把她调入十番队,成为副队长日番谷冬狮郎的副官辅佐。 两个小鬼头朝夕相处,想必不久后的将来,瀞灵廷又可以迎来一桩喜事了。 说起十番队,就不得不提黑崎一护。 蓝染志在洗清罪孽、把幸福交还给所有人。 于是他想办法,把黑崎真咲的灵魂带入尸魂界了,让她在这里和志波一心相遇,让这个曾经打败他的橘发小鬼以贵族身份降生。 继承了两种力量的一护仍然很强大,但存在一个问题,就是生长速度和人类一样快。 一心整天担心儿子会不会不到百岁就变成糟老头子,天天拜托浦原喜助给他开发药品延缓衰老。 在蓝染位列贤者之后,他三番五次登门拜访,多加暗示,请他给自己儿子当干爹。 因为一护虽出生于贵族,但他毕竟是混血,成分不纯。 本来他小时候在浮竹眼皮子底下长大,目前也安身于十三番队,认浮竹做父亲肯定是再好不过了。 但一心觉着吧,浮竹这哥儿们啥都好,就是堂堂男子汉老是爱哭哭,动不动就泪流满面,动情处还要抽个手帕咬两口…… 嗯……一心再三考虑,认为:不可。 怕日后多生事端,果然还是在四十六室寻求一位贤者靠山,会比较有帮助。 这天在宴会上,他依然不屈不挠,抓着一护的后领丢到蓝染面前,按住他的头,就要他喊“义父大人”。 可把蓝染吓坏了,差点被一块油炸豆腐呛到背过气去,连连直呼:不敢当,不敢当。 桀骜少年,哪能轻易低头。 只见橘发男孩一个鲤鱼打挺,昂起头,冲着亲爹的下巴就是一头撞去。 一心惨叫,鲜红鼻血哗啦直流。 两父子很快就跳到院子外,又你追我赶上了屋脊,叮叮当当的刀剑声在月色里渐渐走远了。 落花从敞开的窗户飘进屋里,盘旋在杯中,变成一抹足以醉人的浪漫。 窗边的和浮竹喝酒赏花的京乐笑出声了,说一护这是正儿八经地“认贼作父”。 蓝染看看他们,没有消化的食物挤在腹腔里,让他有点难受。他拿起杯子,低头看着清酒中倒影出来的自己的脸,又顿时没了兴致。 他比以前清瘦了许多。 明明穿着同样的死霸装,却不再有原先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反而多出几分黯然憔悴。 房间里太吵闹,酒水和饭菜交织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 他悄然起身,穿过热闹与安静之间的缝隙,独自从后门出去了。 京乐想邀他再坐会,却被浮竹拦住。 -- 第147页 白发青年摇着头,满脸无奈,“让他去吧,每天都有些时候,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念……不然,强大如他,也会被压垮……” 京乐了然,哀叹一声,叨念起蓝染曾经和他赏花喝酒时吟过的俳句: “夜月照何处,何处惹相思……思来不见君,见君是何时……” 这份跨越时空的思念,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抵达尽头呢。 落花飞舞,月色凄然。 温暖的灯火柔柔地铺散开来,把院落半边,都染成靓丽的橘红色。 情绪低落的男人缓慢地走过石板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穿着蓝色和服的女孩,也曾在这里驻足。 他不敢停下脚步,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拥抱一团月光和空气。 只得加快脚程,在层层叠叠的花影下落脚。 酒屋之内,庆贺声此起彼伏,明亮的灯火,充实了一间又一间屋子。 热闹,是他们的。 蓝染一言不发,坐在明月都难以普照的墙根阴影中,颓废地弓着后背,手肘搁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用力支撑着,醉酒后发涨又疼痛的头。 他就像一棵被白蚁蛀空了全身、垂垂老矣的腐树,在岁月的风雨中顽强屹立着,只剩下令人唏嘘的可悲姿态,和一碰即碎的脆弱感。 “我好想你……” 倏忽间,他颤抖着低语,双手捂住脸,支离破碎的哭声,从指缝间满溢而出。 仅仅只是思念,又能怎样呢。 当年他曾允诺女神不去打扰无月,也断绝了一切可以去寻找她的可能。 但是他无法忘记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八年前,也就是无月曾经因为车祸殒命的那天,他请求京乐和浮竹去阻止这场悲剧。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意外,她和那个少年都将好好地活下去。 不会有他们在尸魂界的纠葛,更不会有想要成为恋人,却被生死之恨阻隔的无奈。 这一次,只要能阻止,哪怕是亲手将无月推到少年的怀抱里,他都心甘情愿。 依然是满庭春花的季节,他静默地坐在走廊里,从薄雾清晨等到月凉深夜。 两位好友失落地走进院子,和他摇摇头。 他们告诉他,在路口等了一天,金发的少女和少年,没有一人出现。 不仅如此,就连神奈一家都不见了,曾经的宅邸已经更名换姓,变成了名为“二之夕”的新人家。 神奈无月消失了,凤凰寺初也是。 池塘里有锦鲤游动的声响,白色月光跟随着涟漪,在水面上一圈圈散开。 棕发的男人没有说话。 他慢慢地,慢慢地起身,搀扶着栏杆,失魂落魄地,一步步往阶梯下走。 “今天好像……还没有,给它们喂食……一定饿了吧,在这种,深夜……” 他没有落泪,拦着他,生怕他摔进池塘里的白发青年,却失声痛哭。 那夜的月光,比寒冬腊月的冰雪还要凉。 后来,蓝染生了一场大病,在床榻上了半月有余。 身体好转的第二天清晨,他睁开眼,看见一只蓝眼白猫背对着初夏金色的阳光,坐在他的榻榻米上,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他探出手,想去摸摸它的头。 但是白猫灵巧地躲开了。 蓝染无奈,苦涩地弯弯眼睛。 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意,白猫竟像个人类似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低头,走到他的手掌下,再傲娇又嫌弃的扬起脸来,让自己毛茸茸的头顶,贴在他微凉的掌心之中。 压抑许久的情绪骤然爆发。 微弱的晨光涂抹在蓝染苍白的脸上,他轻轻抚摸着洁白柔软的绒毛,瞬间泣不成声。 看着大颗的眼泪砸向枕巾,白猫都愣住了。 “我真的……很想念她……”男子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挣扎出来一样,带着令人鼻酸的疼痛和悲伤。 蓝眼的白猫,缓慢地眨眨眼。 仿佛在对他说——“我也是。” 日光明媚,连跳跃的灰尘都变得无比耀眼。 过往的回忆就像涂着蜜糖的锋利刀口,它们温柔又残忍地,把神经一根根切开,疼得人万分清醒,却又欲罢不能。 聚会结束了,繁华和樱花一样落尽,蓝染在寂寥的夜里独自归家。 醉意突然涌了上来,他疲倦地倒在榻榻米上,闭眼就进入了梦乡。 乌云随着风向徐徐游动,遮住了月亮的脸。 淡薄的云影投射在原木色的窗边,谨慎地探进屋内,把一个从没有过的梦塞进他的脑海中。 日思夜想了几万年,从来不肯走进他梦中的人,在这个春花吐蕊、满园青翠的深夜里,终于与他在梦中,不期而遇。 橙色的琉璃瓦上星星点点的,都是碎银般的月光。 蓝染的意识缓慢浸润着,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坐正在曾经和无月一起看过星星的,灵术院教学楼的屋顶。 “怎么吹着风还睡着呢,会着凉哦。” 身旁传来她的声音。 蓝染惊讶地侧目,看见金发女孩和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抱着双膝坐在屋脊上,歪着头,一脸粲然地望着他笑。 她的笑容清清浅浅,就像落在水中缓慢褪色的花瓣。 他本想先淡然地招呼一声“好久不见”,可是紧张的喉头在不安与酸楚中,竟将那话搓磨成了一句冒昧的—— -- 第148页 “我好想你……” 女孩的笑容被月光凝滞,染上几分难以释怀的苦涩,“我都知道……可是你应该忘记的……现在你过得很好,有了家人、朋友,他们都很喜欢你,对不对?这天已经到来了,让你可以尽情展现喜怒哀乐,可以有人陪伴、有人倚靠的这天,已经到来了……所以,把痛苦的过去统统忘记,头也不回地走下去吧……” “不是这样的,无月……那一点都不痛苦,明明就是我人生中唯一拥抱过的幸福啊……”蓝染的神色纠缠着无尽的绝望和悲愁,他数度哽咽,几番欲言又止,声线也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换作以前,他早已吐露心声,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可是现在,他做不到。 万一她不想靠近他,怎么办? 违背她的心意去做的事情,就相当于伤害她的情感。 即使无比清楚这只是个梦,但他也理智地克制自己,把照顾她的情绪,放在第一位。 “无月,世界的确变了,亲近我、了解我的人变得很多……他们都很好很好,可他们都不是你,他们都不是你……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强稳着声音说出这句话,他眼若深河,心如刀绞。 也只能继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默地凝望她。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被他人代替,不仅仅是我。”女孩宽慰他,琥珀色的眼,明亮动人,“大家现在都过得很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推脱之语,凉人心扉。 “这不是什么功劳,这只是……把我从他们那里夺走的东西,再还给他们……而且能有重来的机会,也是因为你的愿望,还有神明的垂怜……和我,没有关系……”蓝染垂下明眸,黯淡的褐色眼瞳中,起伏着层层叠叠的寂寞。 无月久久地注视着他,“竟然这样妄自菲薄,看来你把最重要的一点忘记了呢……这所有故事的开端,都是因为你,是你创造了崩玉。” 她的声音微微变重,忽然间起身走向惊诧不已的男子,在他身前弯下腰来,捧起他的脸,温柔又诚恳地告诉他: “是崩玉超越了次元把我带到神明的门前,它给我机会,让我诉说愿望,让命运的改写变为可能……也是因为你的忏悔再次将它唤醒,它才打破了世界的屏障,甚至把那位女神都拽了过来……我创造了契机,她提供了方法,可是埋下救赎的种子、把一切付诸实践、让所有人都看到希望的人,依然是你啊……” 月光如水,天穹靛蓝。 救赎般铿锵有力的话语,一点点敲击着蓝染的心灵。 他愕然地凝望着少女,感受到她冰凉的指尖从他的眼角轻柔仔细地滑过。 “我们只是提醒你想起了那些,曾经被你遗忘的,重要的事,但最后还是靠你自己,洗涤了罪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不要再感到愧疚了,再也没有人会责备你、怨恨你……所有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你也会……” 无月背对着月光站起身来,春夜的花朵落在她的肩头发梢。 她微微笑着,对他说:“蓝染先生,现在,我也可以原谅你了……” “不要走!无月!”他急忙拉住她的手。 什么罪孽、原谅,他现在一句都不想听,只要她留下来,再让他多看一眼,再多一分多一秒,让这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女孩的长发和黑色的衣摆在风中翻飞。 恍惚听到太阳升起的声音,蓝染慌乱地将她抓得更紧,哀痛道:“我爱你,无月……我爱你……我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一切……可不可以,不要走……” “蓝染先生,也许你现在感到很受伤,但是没有关系的,我们人类就是这样,无论多大的伤痛,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能挺过去。” 她微笑着回答,伸出手,覆盖在他的心口上,“我一直都在这里,很深很深的地方。可是很抱歉,我会忘记你,忘得一干二净……为了你不再受到伤害,关于我的一切,也都请你忘了吧……” 樱花的甘甜逐渐变得苦涩,狂舞的花瓣形成辨不清形状的漩涡,遮蔽了星光,笼罩住整座屋顶。 眼看着无月就要在风里消失,蓝染惊慌失措地将她拥入怀中。 可就在他环紧手臂的瞬间,清瘦的女孩猛然化作一团白色的花瓣,和洒落的星光月影一起,在穿过他空旷胸膛的冷风中,蓦地破碎开来。 凉风静静散去,他的手臂之间空无一物。 这一次,依然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据说悲伤有五个阶段:否认、愤怒、协商、沮丧以及——接受。 可是悲伤的表现方式,到底有多少种呢。 站在明月之下,他不想说话,在极致的难过中浑身麻木,他甚至都不再觉得痛了,只有仓皇失措地掉眼泪。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再一次,化成死灰。 脚下的瓦片一块块滑落,闪烁着极光的天穹开始崩塌,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的意识跌入万丈深渊。 清晨的鸟鸣声像一首没有曲谱的歌,清脆悦耳,但也时不时惹人心烦。 宿醉后的男人被吵醒,从榻榻米上费劲地爬起来,眼角残留着泪痕,颓废地望着门外。 昨夜梦境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想起那团破碎的花瓣,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跟喝了毒药一样难受异常。 -- 第149页 苦闷抑郁了很久,他才慢慢起身,踩着晨光走了出去。 灵术院已经开学好几天了,今日有课,他要去给新入回生进行第一场书法练习。 结束洗漱,用完早膳,他整个人依然恍恍惚惚、头重脚轻。 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做梦。 他不愿细究,只能和往常一样,整理完院中的花草、给锦鲤投食、再准备一碗猫饭放在假山旁边,最后换身衣服,按时出门。 大约是雨停的缘故,今日途中的风景和昨日大有不同。 阳光斜斜地掠过地平面,把树影拖拉得好长,气温一点点升高,空气也变得温暖起来。 花瓣不再无精打采,朵朵饱满精致,一簇簇落雪似的堆在枝头,在日光下隐隐翻出娇嫩的粉红色。 地面也干爽许多,少去了拖泥带水的黏腻感,让蓝染感觉脚步都不由自主轻快起来。 他静静地走在石板路上,揉着困倦又疼痛的眼睛,脑子里好像空空如也,又好像满满当当。 只有理不清的思绪,在眼前飘来晃去,让他都快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脚步深深浅浅地踏进灵术院,路上遇见的回生和同事一口一个“蓝染老师,早上好”。 他礼貌地点头致意,绕开人群,径直走进教学楼。 阶梯教室挤得满满的,一眼望去几乎都是红色的女子制服。一群活泼开朗的女同学,不约而同地望着他,在明朗的春光里笑得花枝乱颤。 沐浴着隆重的注目礼,蓝染混沌的大脑骤然间清晰无比。 有胆大的同学主动和他搭话。 问他今天上课的内容,问他家里是不是养了一只白猫,也问他昨晚喝了多少酒,也问如今的他,是否还是单身。 现在的学生,倒是越来越活跃了。 蓝染轻笑一声,摇摇头,在心底感叹道。 他不和他们过多见识,拿出花名册,开始课前点名。 “春日琦留美。” “到。” “花菱实果。” “到!” “藤冈千夏。” “到……” 轻重不一的声音接连而过,名册读到最后,浅褐色的瞳孔停留在一个略微眼熟名字上。 小鸟游……忘川? 蓝染恍惚了一秒,这是前几天在整理券办事处的入界名簿上,令他留驻过一眼的姓名。 他当时只顾着寻找“神奈无月”,从字面上匆匆略过,并没有多加细想。 如今,“忘川”二字再次闯入视野,猛然间,他的大脑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棒,疼痛难忍,却又清醒异常。 什么样的人,才会取这样的名字? 忘川。 取忘情之意,隔今生来世。 了前尘旧梦,断爱恨生死。 惶恐不安的猜测在胸中激荡,一片湿雾沾染着金色的光屑,缓缓蒙上他的眼眸。 “很抱歉,我会忘记你,忘得一干二净……为了你不再受到伤害,关于我的一切,也都请你忘了吧……” 昨夜梦中,她带着破碎的笑颜念给他听的话,突然间得到注解。 原来她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啊…… 浅褐色的眼徐徐抬起,复杂的目光扫过教室里,这一群这些年轻鲜活的面孔。 “小鸟游忘川……”他轻声念道。 没有人回应这个名字。 倒是花菱突然想起来,和他解释:“小鸟游同学喜欢逃课和睡懒觉,最近几天惹怒了白钟老师,被他惩罚打扫教学楼……这会不来教室,应该还在外面擦地板呢……” 听完学生的话,蓝染的心怦怦直跳,不住地点头,关上花名册,低声道:“我明白了……” 随后,他扯出一个有急事的理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教室。 在灵术院寻了许久,绕过庭院和后山,最后他来到了少有人烟的偏僻院外。 林荫小道旁,都是满树盛放的灿烂樱花,散落的花瓣几乎铺满了整条石板路。 蓝染从中经过,落花纷飞,陡然间树影中传来一声尖叫,一团樱花狠狠砸在他面前。 粉花碎了满地,身穿灵术院女子制服的回生吃痛地揉着侧肩,晃晃悠悠地爬起来。 蓝染震惊,又慌忙回神。 最后只能用恍惚忐忑的眼色,忘我地注视着她。 她好像,比以前稍微长高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些许不同。 是成熟么,或者说是……寡淡…… 头发也变长了,颜色和普通的金色不太一样,在花影之下,沾染着几分蜜桃似的浅薄粉色。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的异样,金发少女连忙把散在脸颊旁边的碎发别向耳后。 然后抬起头来,站在零零碎碎的阳光里,用一尘不染的琥珀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意外出现的男人。 本是寻常的动作,但在此刻蓝染的眼中,竟有了一丝令人心神荡漾的美。 女孩没有多余的情绪外露,淡然地眨了眨眼,回避了他的视线。 但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本就楚楚动人的样貌,更让人移不开眼。 礼貌地点头致意后,她平静说道:“很抱歉,蓝染老师……我刚刚在安置雏鸟,它们掉地上了……现在我,正准备去教室上课……让您寻到这里,实在是抱歉……” -- 第150页 她没有与他对视,淡漠地垂下眼帘,露出一种回避的、难以捉摸的神态,在乱花的映衬之下,显得凉薄而妩媚。 花瓣轻坠,风声如歌。 蓝染的瞳孔几番颤动,他的表情在惊愕与狂喜中接连变换,心中交缠着令人窒息的风暴海啸,几乎要把他的胸腔撕裂开,好让人看看,这难以名状的心情,到底该如何形容。 “无月……”他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克制着,压抑着,生怕引起她的抗拒,他刻意逼迫自己走向她的步伐,不要过于急切。 但是,悲喜交加的情愫仍然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横冲直撞。 逼得他紧握手指,修长的指尖几欲要在掌心里,抓刻出几道淌血的月牙。 过于炙热的眼神让“陌生”的少女有些难为情。 她谨慎地后退几步,疑怪地问:“您为什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蓝染骤然顿住脚步,眼神困惑,“以前的,名字?” “是的,八岁以前的,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了。现在我叫忘川,小鸟游忘川。” “是么……”蓝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为什么要改名字,发生了什么事么?” “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忘川忽然窘迫地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因为我妈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告诉蓝染,自己八岁时,母亲小鸟游礼音在一个深秋的夜晚,梦见了一位圣洁的女神。 她告诉礼音,她的女儿神奈无月将会在十二岁那年的春天,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交通事故,从此永离人世。 如果想要避免悲剧发生,就尽快更名换姓,离开这个地方。 本来无月出生时就带着异于常人的能力,可以见到死去的人,为此常常被鬼怪纠缠。 苦恼不已的礼音,便信极了这个梦。 第二天她就带着无月跋山涉水,去山里拜访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寺院住持,求他解梦赐名。 住持看过了小女孩的面相和掌纹,告诉礼音,她的女儿曾为众生许愿,得到了神明的祝福,所以才会被渴望超度的亡灵纠缠。 她的身上,还系有他人万年之久的思念。 所以,救赎了他人,却无法救赎自己的无月,她的灵魂是苦痛的。 那份绵延无尽的思念,迟早会将她带走。 住持说完,礼音惊慌失措。询问到底该怎么办,要如何才能破解。 年迈的住持拿起笔,写下了“忘川”二字,沉声说道: “他人放不下的,就由她来放下。忘一世浮沉得失,了此生前因后果。若那位仍执迷不悟,神明自有定夺。” 由此,神奈无月改随母姓“小鸟游”,更名“忘川”,并举家搬离了空座町。 娓娓道来的一席话,让蓝染陷入久久的沉默。 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年浮竹他们在空座町等了一天,都没有遇到原本应该发生的车祸。 因为“无月”已经在那个地方彻底消失了。 可是,凤凰寺初又去哪儿了呢? “所以说,那个原来的名字,您知道就好,但是不要这样叫我。”少女弯着眼睛,淡薄的笑意中夹杂着一丝无奈,“我妈妈说了,‘无月’这个名字,会让我变得不幸。” 不幸。 蓝染惊愕得愣住。 这个词就像一把刀,不偏不倚地,刺进了他心中最为隐秘柔软的位置,疼得他撕心裂肺,却又欲哭无泪。 轻而易举,将他们的过去全盘否定的,竟然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他哑然失笑,心底的防线正一点点崩溃。 花瓣一阵阵掠过,把他失落的情绪巧妙地隐藏起来,“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的资料上写得很详细,所以我……知道……” “没关系的,其实我觉得无所谓,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反正我到点了,该走还是得走……唉,也怪不得名字,毕竟是我自己喝醉之后掉水里淹死的……但我不想让妈妈伤心……呃,虽然现在我已经让她伤心了……”忘川摇摇头,竟自顾自地叨念起来。 “溺亡,是比较痛苦的……”蓝染沉吟,想安慰她两句。 忘川笑道,“那倒不是……其实,我摔倒之后撞伤了头,掉水里时就没什么感觉了……所以还好,您大可不必露出那种可怜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偶尔冒失的性格,倒是保留得挺好。 蓝染不由得笑了声,走进细密的花瓣里,温柔而谨慎地问她:“你现在,还是心心念念,想回到现世么?” “嗯?”忘川困惑地歪歪头,显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位老师问话的意图,但她仍然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要回到现世?那又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地方……像我们这平民,学业压力重,毕业当社畜,没有钱就活不下去,过着一段将就的婚姻,有的还要还一辈子的贷款,到哪里都是弱肉强食,我整天还被亡灵骚扰……而且我父母身强体健、我弟弟人高马大,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我有什么好回去的呢?” 絮絮叨叨又道理十足的解答,令蓝染一时之间难以反驳,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她说出来的。 果然长大之后,人就会变得不一样么。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还是个涉世未深,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孩子,从未经历过人世的苦难和别离,所以难以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 -- 第151页 可现在,她已长大成人,或许早看过炎凉世态和险恶人心,学会了机警防备,但同时也学会了放下,变得随遇而安、开朗豁达。 这样就够了。 花树下的男子一声轻叹。 不知为何,在心中那道巨石堆砌的防线崩塌之后,他竟感受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原来,魔,皆由心生;人,终由自渡。 终于,他也开始放下了。 潮水般的爱意从崩落的缺口处疯狂地奔涌而出,淹没他所有的理智矜持,在心中来回激荡着,形成一片浩瀚汹涌的汪洋。 他已经确定,她就是她。 不需要再克制这份爱意,至今为止,从今以后,他都想要清清楚楚地传达给她。 日光逐渐爬高,树影也变得越来越短。 耽误许久的少女这才想起自己还要上课,连忙跑去草丛里捡起了扫把,打算瞬步往教室的方向去。 沉默许久的蓝染突然开口留住了她,“不用着急,忘川……反正是我的课,我不会责备你迟到的,也不会扣你学分、记你处分,或者叫你去走廊罚站……你大可放心,再多待一会……” 新入回生的脸色变得难看,“那个,蓝染老师……您这种做法,我感觉不太合适……” “什么做法?” “就是……我和您可是初次见面,怎么上来就叫我名字呢?而且,这种情况,应该赶我去上课才对,怎么还包庇我了……这一切都太诡异了,您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主动的人呐?” 惊觉自己的失态,蓝染也有些心慌。 他难为情地笑了笑,“是么……这真是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的……小鸟游同学……” 面对他的致歉,忘川一脸讶异。 “去上课吧,也别让同学等太久。”他看着她,温声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小路前行,花枝摇曳,他们踩在满地的花瓣上,像踩着一地的浪漫。 “蓝染老师,我从前辈那里听说了您以前讲给他们听的,那个神明的故事。” “是吗,那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觉得很遗憾,我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再遇到那个死去的女孩。” 男子陡然停下脚步,侧过身直面问话的金发少女。 穿过花枝的日光打在他脸上,悄然无声地,将萦绕在他眉宇之间难以消散的忧郁缓缓推开。 “他遇见了,虽然等待了很久很久……女孩失去了上一世的记忆,改变了身份,还好他记得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在一个明媚的春日相遇,有漫天飞舞的落花和温暖的阳光,就像今天这样……” “好奇怪,说得这么详细,好像您就是故事里的人一样。” 蓝染舒展眉宇,笑得云淡风轻,眼神灿烂而深邃,如同闪耀着群星的夏日夜空。 “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很多人都是故事里的人,不止我一个。” 看着他粲然若花的明朗笑容,金发少女忽然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来,抓紧了手中的扫帚。 及时掩盖住了,腾生在她双颊上的绯红之色。 意外之举让蓝染也陡陷慌乱,生怕自己把情愫表现得太明显,让她感到不自在。 心里仿佛闯进了一只猫,四处跑动、抓抓挠挠。 他从未有过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林荫小道眼看着走到尽头了,院子里传来同学们嬉闹的声音。 “小鸟游,今天中午你有空么?” “……您有事吗?” “没有,只是好奇你想吃点什么……” “奇怪……这好像要和我一起吃午餐的意思……” “不。”蓝染垂眸,浅淡而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从她身旁经过往教室里去时,用低到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回答—— “是‘我想要追求你’的意思。” “诶?”女孩惊讶出声。 蓝染的脚步平稳如常,心里却风起云涌,比盛夏翻滚的云海、深秋浩瀚的枫景,还要蔚为壮观。 这条路很长,可以不用着急,慢慢走。 现在的他依然愿意等。 等到她敞开心扉、再次与他相知,等到她需要他的陪伴,愿意接受他的真心,也愿意对他说“我爱你”的那天。 一片花瓣,轻轻地落在还没有完全干涸的水洼里。 明镜似的水面倒映着澄澈碧空,忽然间,惊起了一圈圈柔软的涟漪。 伴随着心神摇曳的声音,浅绿的嫩芽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熬不住了。 结局篇差不多两万字,写得比较久。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这篇文主要的目的主要还是,想要给我了解和喜爱的蓝染惣右介,一个幸福的结局。 希望他的人生能在经历得失之后重来一次,再好好地活一次,去追求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 无月也不是耽于情爱的人,她愿意以小我成就大我,坚强温柔,还有点酷酷的。 希望我有表达出,为什么蓝染觉得非无月不可的原因。 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治愈之感,或者,是致郁之感?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有缘再会~ 第67章 (一)异常 六月初夏的傍晚,黑云压城,暴雨将至。 蓝染提前结束了这一日的课程,在学生们的道别声中,离开教室,从容不迫地走向办公地点。 -- 第152页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间段,还可以遇见在走廊里罚站的小鸟游忘川。 来到二楼走廊,远远地,他便看见靠在墙边的金发少女,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今天也是在这种地方相遇呢,小鸟游同学。”行至女孩身前,他微垂着眼帘,背对着灰暗的天光,一脸笑意地和她问候,“又在白钟老师的课上睡觉了么?” 忘川看他一眼,乖巧又无奈地点点头,“是的,蓝染老师。” “我看你白天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夜里休息不好?” “呃,那个……可能我就是夜猫子的体质吧……”女孩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是么。”高个的男子微微凝眸,转身欲走,却又顿然止步,“可以冒昧地问一下,这种嗜睡的情况,是何时开始的吗?” 忘川疑惑地抬眸,“为什么,您突然好奇这个……” “没有为什么,只是作为长辈的寻常关心而已,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倘若身体有恙,还是早些治疗为好……” 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和笑容,蓝染绕开她身边,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不出片刻,天边忽然一声惊雷炸响,豆粒大的雨点成群结队地,从煤灰色的天穹中涌了出来。 其余老师在落雨前就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只有蓝染独自留下,继续拟定新的教案。 风雨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世界,庭院中的花叶翻飞作响。 结束工作之后,棕发男子特意往走廊里看了一眼——先前罚站的金发少女已经不见踪影。 他沉默片刻,找来一把雨伞,慢慢悠悠地走下楼去。 雨水早已编织起一片朦胧的湿雾,轻踏在水花之中,于嘈杂声里他忽然想起,白钟在结束执勤之前,叮嘱过忘川“记得打扫教室”这回事。 那个丫头不会还在灵术院吧…… 院门近在眼前,可心有疑虑的男人还是折返路程,往这届新入回生的教学楼方向走去了。 见到忘川时,她正在教室里,挽着袖子、拧着毛巾,认认真真地擦洗桌面。 大约是暴露了些许灵压,静默在门外的男子,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蓝染老师,您还没有回去吗?” 面对那双澄澈如空的琥珀色眼眸,被搭话的男人脸色瞬间沉郁下来。 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自语似的开口道:“的确很相似啊,你和她……” 疾风挟雨而过,女孩的脸色在阴影中蒙上一层突兀的惊色,“您刚才……说什么?”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自言自语罢了……”蓝染轻笑一声,微微俯身走进教室,将纸伞靠在墙边,避免了和忘川的眼神接触,提醒她说,“雨伞留在这里,趁着天色没有黑定,尽快完成清扫任务吧,别逗留太晚。” 说罢,他转身出门,迎着茂密的雨水大步迈了出去。 夜晚悄然而至,助眠的香薰蜡烛还在角落燃着,蒲团上的大白猫翻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嘴巴张开时,还会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夜雨声烦,伏在桌案前思考问题的蓝染,久久难以入眠。 泛黄的信件摊在桌面上,由于灵压的保护,纸页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褐色的目光低垂着,疲倦而无奈地从“蓝染先生”这几个字上,一遍遍走过。 目光落到信尾处,忽然间,他扶额叹息一声。烛火摇曳,连同他颓废下去的影子都在门面上颤动。 晚归的市丸银,醉醺醺地踱步到他的房间外。 “刚刚送乱菊回了队舍,顺便拿了温好的梅子酒,想着如果您没有休息,正好找您喝上两杯……”门扉被推开一道缝隙,青年笑眼盈盈地摇了摇手中两盅酒壶。 雨声瞬间嘈杂起来。 蓝染抬眸,悄无声息地将信件收入桌内,“今夜雨凉,还是改日吧……” 烛火轻微闪动,白发青年微微睁开眼,“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您睹物思人了……不过,那个女孩就在灵术院里,和您也算是……只要想见,就可以见面的关系,既然如此,为何您还要时常露出这种怅然若失的神情呢……” 屋内的男子淡淡一笑,语气无奈道:“要真是她,倒也罢了……只可惜,于那几无二致的躯壳之中存活的,恐怕是另一个人的灵魂吧……” “这句话……又该作何理解?”市丸银悠悠蹙眉,露出几分困惑之意。 蓝染看他一眼,探出手来,摸了摸白猫的肚皮,低声道:“比起人类,还是猫咪对气味的感知要更为敏锐啊……” 夜雨声声,伴随着男子的低语,道出了他心底隐藏已久的故事。 第一次在灵术院遇见小鸟游忘川,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 那一日,春花烂漫、日光倾城,女孩站在花影下,头发闪动着蜜桃似的粉色。 因久违的重逢而萌生的欢喜,在蓝染胸膛里雀跃着,真诚热切,掺不得半点虚假。 以至于让他忘乎所以地对她说出了,“是‘我想要追求你’的意思”这种,惹人遐想、暧昧不清的话。 可当天晚上,蓝眼的白猫却一脸凝重地跳进了他的院子,在尸魂界百余年的时光里,它第一次向他开口——“那家伙,气味和以前不太一样啊。” 对于它的疑问,蓝染并不感觉讶异,只道:“兴许是气候的缘故吧,最近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樱花的味道……” -- 第153页 白猫不屑地打量他一眼,舔了舔爪子,语气低沉了些,“她以前喜欢喝牛奶,我能从她的皮肤上嗅到一丝甜味,可是现在……” “没有那种味道了么?”蓝染打断它的话,侧目冷冷地注视着它,眼底竟含着几分久违的“杀意”,“无月,已经不是当初需要喝牛奶长身体的年纪了……还有,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亲密到,可以细闻她皮肤味道的程度了…… “呃!”猫咪愕然,蓝色的眼掠过一丝慌乱,它突然一个反身,跳离了蓝染身边,弓背缩颈,警惕地匍匐在门口,凶巴巴地冲他大喊,“不要随便转移话题啊!我又不是人类!本来就嗅觉灵敏!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所有的气味都能分辨清楚!” “所以呢?”棕发男子反问,缓慢的起身姿势表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愉快。 阴沉的灵压笼罩而来,白猫无处可去,连忙解释说:“现在那家伙的身上仍然有甜味!但那不是牛奶,是血!就像我们在战斗中受伤时,那种鲜血的味道!如果你靠近她,就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无月到底有没有回来你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也不要自欺欺人啊!” 春夜的落花,在庭院里织就一片粉白色的地毯,薄纱似的月光,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蓝染的脚步突然一顿,褐色的眼中风起云涌。 他确信葛力姆乔不会说谎,但即便是想要验证这番话,以如今的身份而言,他也无法靠近小鸟游忘川。 不过比起这些,他尚有更想“确认”的事——“葛力姆乔,你刚才是不是对我大呼小叫了?” “嗯?我……没有,没有这回事……喂!你等……” “破道之一·白雷。” “喵呜——!!!” 伴随着一声惊叫,雪白透亮的弧线从蓝染家的院子拔地而起,飞速而优雅地滑向了遥远的天边。 大白猫远到可以化作明日第一颗晨星,然而它简短的三两句话,却久久萦绕在蓝染心头。 尔后,他每每踏入灵术院,都更为谨慎仔细地接近小鸟游忘川。 直到花季结束,空气中再也没有其他气味的干扰时,他终于明白了葛力姆乔的担忧。 那天清晨,忘川抱着一摞教材走进办公室,昏昏欲睡地迈着步子,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蓝染及时出现,拉住了她的胳膊。 然而就在触碰到她手臂的刹那,一股包裹着鲜血气息的奇异花香,从她身周猛然扩散开来。 蓝染的瞳孔骤然收紧,几乎在同时,金发的女孩一个灵敏地侧身,竟使用瞬步闪身到了走廊尽头。 站在凌乱的气流里,蓝染惊讶地回眸去看,却发现忘川那双睡意朦胧的瞳仁,不知何时变得清澈明朗,莹莹闪烁的眼底,还压制着一份着从未见过的,陌生的情绪。 女孩的神情冷冷淡淡,道谢过后,便迅速隐去了身姿。 徒留蓝染一人在原地,陷入更深的疑虑的泥沼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他从旁人那里得到了更多关于忘川的信息。 “小鸟游那丫头真是优秀得过分了!明明每天上课都在打瞌睡,能力测验还总拿第一名!虽然有这样的学生的确省心不少,但整日整日的睡觉,让我们这些指导教师情何以堪!” 白钟着急跳脚的模样记忆犹新,蓝染的神情也越发凝重。 随后几日,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他借着批改作业的理由,悄悄探问了一下和忘川关系较好的花菱实果。 “不知道小鸟游同学是不是身体不太好,白天许多时候,都见到她躲在角落里打盹……” “是啊!我也很担心呢,为此还特意问过她,但是……小鸟游说她从出生开始就是这样,白天困倦,夜晚精神……说来也奇怪,如果不是生病,真的会有这种体质吗?” 面对学生真诚而困惑的神情,蓝染只是陪着笑脸,轻而易举地转移话题,“只要她觉得没事就好……其实也有用得着的地方,比方说,去十番队进行夜间巡逻任务,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附和了两句,又通过花菱得知了更多有关小鸟游忘川的信息。 在蓝染的印象里,无月并没有偏食的习惯。 但这位学生却透露,自打认识小鸟游以来,就没有见她吃过肉,甚至连鸡蛋,她都没有碰过。 “她难道……一点荤腥都不沾么?” “是啊,按照她的灵力等级来说,应该要补充很多食物才能够维持生命吧……可是她不仅不吃肉,就连日常喝水的量,也比一般人高出许多呢……” “这还真是奇怪啊,难道是对肉类过敏……” “倒也不是这样……”面对老师的疑问,花菱静静地解释道,“小鸟游同学的身体并没有问题,根据她自己的描述,说是心理上难以接受,如果吃肉的话,会有强烈的罪恶感……而且,从出生以来就是这样,就连咀嚼都做不到,放进嘴里就会马上吐出来……” 听完学生的话,棕发男子的眼神,也随着下沉的夕阳一同黯淡下来。 “按理来说,她的身体状况应该很差才对,可斩术、白打样样精通,好多男生都不敌她呢……所以才说‘天才少女’啊……偶尔想想,还真是让人羡慕……” 橙红色的余晖里,花菱娇憨地笑了起来。 -- 第154页 不远处的长廊转角处,披着金色长发的少女站在木廊边上,背着双手,眼神淡漠而空洞地,看着面前的花圃。 蓝染放慢脚步,眼看着花菱一边叫着“小鸟游同学”,一边向她奔跑而去。 对方转身与他四目相对,轻唤一声:“晚上好,蓝染老师。” 刹那间,夕阳掉入了地平线。 深蓝的夜幕降临。 跳跃在琥珀色眼眸之中所剩无几的阳光,终于熄灭了。 蓝染猛然发现,就在忘川抬眸向他微笑之时,与白昼时分困倦不已的她相比,那瞳仁深处竟清晰明亮得——仿佛住着另一个人。 两位少女很快便结伴离开了,蓝染在走廊里驻足一阵,目光久久地黏附在忘川的身后。 好像从那一夜开始,春天便陡然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1 02:34:08~2021-12-22 10: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染染 24瓶;胖头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二)疑怪 随着夏日梅雨络绎而来的,是足以侵占蓝染整个心扉的,雨夜一般潮湿的忧郁和疑问。 他不声不响地,调查着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 找到其他任课老师,询问她的学习情况,了解她的灵力等级和构成,甚至还隐匿过身影,潜伏在教室里近距离地观察过她在“斩拳走鬼”等各方面的表现。 在每一道熟悉的咏唱和爆裂声响过后,在每一场斩术对决和剑道练习之后,萦绕着冰蓝色灵光的少女身影,终于和他记忆中另一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同样的意气风发,同样的出尘绝伦。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完成虚化实验。” 曾几何时,在心中默念的期语再次击中蓝染的大脑。 没错,这是那个少年的灵力。 那个和她一样有着金色长发的,名为“凤凰寺初”的少年。 惊觉到这点的蓝染,那平静了数万年的心,再次产生了极不愉快的鼓动。 就连这一晚和市丸银阐述事情经过和疑点时,也不得不将故事停留在这个问题点上。 “所以综合那些奇怪的现象,您才认为,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灵体,但小鸟游忘川并非您要寻找的神奈无月么?”寂静的夜色里,银发青年的问句徐徐回响。 蓝染半垂着眼帘,暖色的灯火为他漠然的神情添上一丝虚假的温暖,“倘若要得出确切的结论,恐怕我还有其他需要调查的事情……看样子,最近还得抽空去一趟西稍局呢……” 醉意微醺的市丸银,茫然不解地摸了摸头发,“您是说……伦敦?” 话题戛然而止,棕发男子巧妙地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三日之后,四十六室以工作为由,将蓝染派到了尸魂界西稍局完成为期半月的任务。 而他来到异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那个名为“凤凰寺初”的少年。 早在此前,察觉到忘川能力异样的蓝染,就生出了满心的疑虑:为什么那个人的灵力会伴随着“无月”降生?既然如此,失去灵力的他如今又身在何处? 当时的他无从得知,但对于目前所看到的一切,他无法安分守己,更不能坐以待毙。 无论是忘川怪异的身体改变,还是被转移的凤凰寺的灵力,他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于是,为了查明真相,他开始频繁地出入现世和尸魂界。 在层林尽翠的初夏时节里,根据两万年以前对凤凰寺资料的掌握,他终于摸清了,和这个少年相关的所有信息。 如今,没有了灵力困扰的凤凰寺,和普通人一样,过上了安稳宁静的生活。 在小鸟游忘川更名搬家之前,曾与她一同居住在空座町,但两人之间并无任何交集。 缺少了必要因素,当年那场让两人丧生的车祸,也自然没有发生。 而凤凰寺本人,也在高中毕业之后,去了西方某个国家留学深造。 得知他去的国家正是尸魂界另一处办事地点时,蓝染不惜耗费了极大精力和关系,得到了外派的任务书,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尸魂界西稍局。 因为他对凤凰寺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关心”,一度引起了当局工作人员的怀疑和八卦,甚至还有同事特意向他透露,“凤凰寺初有个交往了两年的女友”这种小道消息。 昔日“情敌”如今已有新欢,本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不知是否因为同事的眼神和说话口吻过于滑稽,以至于影响了他的胃口,让他突然觉得这个以下午茶闻名的国家产出的红茶,竟意外地,不符合他的品味…… 哦呀……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这些家伙误会的事情…… 他在心中细想,得不出答案,竟还无端生出几分苦恼之情。 结束任务的那天,蓝染借了具义骸去街上绕了一圈。 悠闲的下午时分,在一家咖啡店里,遇见了购买草莓蛋糕的凤凰寺初。 二十来岁的他俊秀高挑,大约是生活美满的缘故,眉宇之间褪去了孩子气的凛冽,多了几分明朗洒脱。 下午的气温正好,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米色毛衣,穿过一众绚烂的花朵盆景,带着爽朗的笑容推门而入,金色的阳光洒了满身,仿佛他生来就是如此灿烂明媚,叫人乍然一看,便移不开眼。 -- 第155页 最角落里的蓝染,静静地注视着这位故人。 直到对方带着草莓蛋糕离开了,他才啜了一口微凉的咖啡,却因味道苦涩,不经意蹙起了眉头。 可奇怪的是,眼眶也跟着通红一片。 他无法归还给凤凰寺的幸福,终究是由另一个人,替他归还了。 虽然,让既存的灵力在灵魂诞生之初就发生转移,这种改变人生的把戏,就像重生之后的浮竹也身强体健一样,应道是神明的手笔。 可那位桀骜张狂、一脚将门踹开的女神殿下,那位一心只想听到有趣的故事、又对情节的发展从不干涉的冰雪美人,又岂会温柔到,给予这个世界如此之多的恩惠呢。 如果,这一切并不是“恩惠”,而是“愿望”的话,是否就能解释清楚了呢? 是吧,无月? 在神明的御座前,无法为自己许愿的你,果然还是……为他许愿了么…… “果然到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肯留给我……真是个,绝情的孩子啊……”他短促地笑了声,低下头来,用手掌遮住了上半张脸。 咖啡加了三包糖,直到最后凉透了,他也没有再喝一口。 梅雨时节的夜,在雨中沾染了刺骨的寒凉。 那一天,蓝染心事重重地从西稍局回到尸魂界,撑着雨伞穿行在曲折的小道上。 本想回家,却在一路思索中茫然失措,等到清醒过来时,他已走到了流魂街一区润林安的偏远小山上。 夜雨骤停,四散的乌云里渗出了稀薄的月华。 山坡上一棵老树披着满身透明的雨水,在清晖之中,闪闪发着微光。 蓝染收起雨伞,踩上湿漉漉的草丛,眺望着远处的瀞灵庭,竟猛然察觉到,这里是无月曾经锻造出不动神川的地方。 凤凰寺初的坟墓,就在那棵树下。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在他忽感不适,正欲折返之时,羊肠小路的尽头竟出现了金发少女的身影。 她平静地望着他,收起手中的纸伞,从容不迫地向他走来。 “晚上好,蓝染老师。”忘川轻声说道,琥珀色的眼通透明亮,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笑意。 那一瞬间,月光下的她纤细柔美,仿佛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蕾。 也许,她真的是一朵花。 蓝染凝视着她,眉宇轻蹙。 他分明闻到了,从她身后而来的潮湿晚风中,涌动着足以扰乱他所有思绪,而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异花香。 “在这样的雨夜,您也睡不着觉么?”女孩清浅一笑,缓步靠近。 草丛沙沙作响,蓝染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啊,的确如此……因为雨夜寒凉,会让某些旧疾复发、隐隐作痛,以至于难以入眠……” 女孩的脚步迟疑了一秒,蓝染继续解释,“很久以前,我的胸口被人一刀洞穿,那是我人生之中首次负伤。当时产生的屈辱、震惊和疼痛,会在每一个相似的雨天里,从伤疤中满溢而出……” “听上去很难受。”忘川无声叹息道,“您讨厌这种感觉么?” “不。”棕发男子的眉眼柔和下来,“我只觉得怀念。” 空气诡异地静谧了一秒,雨珠从树叶上坠落的声响清晰可闻。 “虽然和您的感悟不太一样,但我,也有类似的经历。”沉默了半晌,金发少女侧身看着一望无际的瀞灵庭,寡淡又漠然地继续说,“我出生时,中腹就带着一块形似刀疤的胎记,到了每年五六月,我会时常觉得腹痛,可任何检查都证明我没有问题,医生说,只是我的心理作用……也许真的只是这样吧,因为很多事情就是解释不清楚……” 听完忘川讲述的故事,男子的眼神逐渐纠结起来,他也学着她的口吻,轻声询问道:“所以,你讨厌那种,因为心理作用而产生的腹痛么……” “讨厌倒也谈不上……只是,会让我有一种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无法释怀的,复杂的伤感……” “伤感……么……”蓝染低声自语,浅褐色的目光缓缓离开了女孩明净的面颊,继而投向了无垠的夜空中。 在辨不清方向的花香漩涡里,他叹惋地念道: “看来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了呢……我与她,曾经相遇的证据……” “她?”忘川不解,几乎是卡在他的尾音处发出疑问。 蓝染的笑容浅淡又透明,“是的,我是说,在你之前的这具身体的主人——‘神奈无月’。” 话音刚落,盘旋在两人周围的夜风陡然汹涌杂乱起来。 女孩的眼神变作夜色一般的沉重和漆黑,她盯着蓝染的眼瞳,一字一句地反问:“为什么你要这样说,神奈无月,不就是我么?” “你和她的确很相似,但我非常确定,这具灵体和这个名字,本就不属于你。” 英俊的男子悠悠叹道,不动声色地释放出灵压,缓步向对方靠近,“你白日嗜睡的毛病,与常人不同的饮食习惯,维系在灵体上来自于另一个人的灵力,还有……在白昼时无法察觉,但此时此刻的深夜里,从你灵魂深处浸润而出的,鲜血和花朵的气息……” “你在说什么……” “刚刚听见你声音的刹那,我便回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崩玉把那位女神带到我眼前的画面……在她开门的瞬间,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带着微妙又诡异的,鲜血的味道……” -- 第156页 少女一言不发,眼神郁郁,犹如蓄势待发的野兽。 “就在刚刚,我似乎明白了一些症结所在……”蓝染停住脚步,轻缓地背起双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缓慢又低沉地开口道,“虽然神明以我的出生为起点重置了这个世界,也改变了原先某些既定的事实,但就本质而言,该存在的人和物一个都没有少,就比如说,凤凰寺初消失的灵力被无月的灵体继承……因此,我理解为,神明在不影响世界原本平衡的情况下,动了些手脚……既然没有破坏平衡,无月的灵魂就应该正常出生,可是,她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反而是你,一个带着和神明相似气息的魂魄接管了她的存在……这一点,我应该作何理解呢?” 一阵阵微妙的灵压波动,裹挟着男子低沉的嗓音,在冷风中逐渐激荡起来。 女孩的神情越发阴郁。 她没有说话,却释放出了同样巨大的灵压与对方相抗衡。 “或许我应该换一种推理方式……”蓝染不受丝毫影响,反倒笑意更深,半垂眼帘之下,褐色的目光幽森难解,“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并不是不想打破平衡,而是她……无法打破……所以,她特意创造了你,用来填补她带走无月的灵魂之后所产生的空缺。毕竟她也曾苦心孤诣地给小鸟游礼音托梦,要她给无月改名,甚至在我的梦中刻意留下‘忘川’这种线索,提醒我忘记关于无月的一切,暗示我不要去怀疑你的身份……这种种行为,仿佛证明她想从根本上抹杀‘神奈无月’的存在,让她彻底告离这个世界……” 原本静止的静止天地间,忽然涌动起阵阵烈风,漩涡一般包裹住两人。 蓝染轻轻一眨眼,再次抬眸之时恍然变作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他淡漠地注视着面前的人,问: “小鸟游忘川啊,你只要告诉我一件事就好,那便是……无月,究竟被你们藏到了哪里……” 第69章 (三)审判 喧嚣的灵压漩涡之中,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如同厮杀的毒蛇凶狠地吐着信子。 面对蓝染的质问,忘川莞尔一笑,陡然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他胸口的衣襟,踮起脚尖,霸道又暧昧地注视着他,语气温柔道: “能够推理到这一步,的确令人钦佩……殿下早有预料,漫长的时光可以消磨你的傲慢和冷漠,却无法改写潜藏在你的基因中,那与生俱来的对真相的追求之心以及反抗者的精神。” 紧接着,她扬起脸颊,贴在他耳边继续喃喃细语,“想知道真相的话,就来杀了我吧……然后你就能以此开启对话的通道,抵达神明的御座前,从而明白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她的笑颜,她的眼神,还有她温柔得,宛若来自深渊的诱惑之语。 游丝般的吐息,在蓝染的耳畔和下颌处盈盈绕绕。 他却不为所动。 嘲弄似的低笑一声,他慢慢抬手,紧紧握住了对方贴在自己胸前的手腕,动作徐缓且用力地,将那双纤细的手臂推至一旁。 忘川保持着微笑,感受到男子手指传来的略带狠意的力度,琥珀色的眼中浮现出几分不悦。 “这种说法,仿佛在怂恿我要为一己私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呢……”蓝染松开手,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边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一边语气浅淡地解释,“只可惜,无月说过,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那是神明才有的权利。纵使我对她存有执念,但你也切实活在这个世上,踩在你脚下的、支撑在你背后的,我也没有资格否定和掠夺……” “所以呢?你要放弃这个机会?”忘川眨眨眼,一抹讶异从眸底掠过。 蓝染静静地望着女孩,坦然的眼神里压抑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无奈,“是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了你,既然你已经存在了,那么你只要作为‘小鸟游忘川’活下去便好……只是无月的灵体还请你小心对待,别让她受伤生病、伤心难过,我想传达给你的,也只有这些。” 疏离又温柔的一席话令忘川皱起眉头,困惑和惊诧在她的脸上来回纠缠,仿佛她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是从蓝染嘴里说出来的。 “一只脚都跨进真相里了,结果还是为了无月选择退让,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甚至可以透过躯壳,看清寄宿在其中的灵魂……这种极致的情感,已经超出了我的解读范围……”忽然间,她叹惋地摇了摇头,一番感慨过后凝望着男子的面庞,仔细又谨慎地问,“真的这样爱她么?” 听到这话,蓝染的眼神不觉柔软下来,“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可是她并不爱你。”卡着对方的话尾,忘川说话的声音低沉下来,“她在女神面前许下的愿望,是拿走凤凰寺初的灵力,让他此生拥有常人的幸福。” “是么,我已经猜到了。”蓝染轻笑,微微垂下眼帘,神情镇定自若,“这的确是无月的行事风格。” 忘川蹙眉,语气也跟着急切起来,“她把你最想要的东西转交给了别人,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什么?”高挑的男子侧眼看看她,似有不解,但经过几秒钟的沉寂之后,他清浅一笑,回答道,“多谢你的关心,但我想你可能有所误会,我最想得到的,并不是无月的爱……而且,就在刚刚眺望瀞灵庭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得偿所愿了……” -- 第157页 听话的人没有提出疑问,只有表情越发困惑。 蓝染不禁笑意更深,也多出了几分解释的意愿。 他微微抬起下巴,让目光落向更远的天边,背起双手,站在湿润的夜雾和月光中,坦然说道:“无月把爱留给了凤凰寺,用一种成全的方式,结束了和他之间所有的羁绊,让他成为自己可以问心无愧地放下或者毫无遗憾地提起的,一段重要的‘过去’……而她留给我的,是我曾经施加在她身上的重压,是可以给人带来希望,却也能摧毁意志的,名为‘期待’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不禁回想起那个夏日祭的夜晚,他牵着无月的手,向她坦白的那番话,以及她在虚化开始时,宁可自我毁灭,也要从身上摘除的,他强加给她的“期待”。 “我自以为那些重压她足以负担,同时无比渴望她也能对我有所期待……毕竟,这股情感的诞生意味着对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可以让我们付出信赖、认可,以至于连希望都维系在那人身上的,那种程度的重要……” 气温又下降了一些,蓝染说话的语气也变成潮湿沉重,他低下头,不由得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大抵,我也是想通过她对我的期待,来证明自己在她心中,也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吧……”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到头来她给了你什么期待呢?这么多年来,你还不还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么?” 听到女孩质疑的声音,蓝染保持着微笑,和蔼的目光忽然落脸上,然后又轻巧地滑向月光下的瀞灵庭。 “的确,在伦敦见到凤凰寺时,我还沮丧地认为无月太过绝情,连一丝念想都不愿留给我,直到站在这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认可、信赖、期待,早已通过那封信传达到我手里。她相信我在救世主和刽子手之间一定会做出正确选择,用更妥帖的方式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份期待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过了爱恨,倘若还期望获得她的爱,恐怕会遭到惩罚吧,我可不能那样贪心啊……” “呵,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不会心虚吗?”少女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给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咕哝道,“如果她的期待真是你最想要的东西,那就请你在如愿以偿之后更加坦率地笑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摆出一脸抑郁难解的纠结样子……”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让我代替她成为英雄去守护世界什么的,是真的为我好么?为什么会这般让人难以喘息呢?这份期待,分明是让我既没有自信承担,也没有能力抗拒的惩罚才对…… “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和那句虚假的‘我爱你’一样都是涂了蜜的毒药,折磨得我快要疯掉了……为什么总是让人心神不宁啊,这个狡猾又绝情的丫头……” 回应过忘川的质问,蓝染也自嘲似的笑出了声,月光倾洒在他的白色外衣上,让他看起来越加苍白。 在一阵无解的沉默过后,风声变得又轻又远,也把夜晚渡向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如果你真的感受到这种挣扎和痛苦,我只能告诉你,你说的没错,如今你所经历的一切,就是无月对你的惩罚。”山林之间,突然响起女孩清澈又冷淡的声音。 蓝染微愣,轻轻转身,目光诧异地投向忘川寂然的眼中,仿佛在询问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对于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仅仅只是阻止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悲剧,根本无法弥补你所犯下的罪孽。一定要让你感同身受,要把那些伤害分毫不差地反噬到你身上,你才能真正地反省曾经的自己究竟错在哪一步。” 忘川的话掷地有声,就连眼神也变得凛冽决然,她甚至握紧了拳头,生怕自己因为情绪的递进和蓝染大打出手。 “相信你在见过女神并重生之后就有所领悟了……被他人将命运玩弄于鼓掌间的无力感、来自绝对力量的碾压、被最为重视的人利用和背叛,还有此生挚爱之物的失去…… “那些愤怒、屈辱、怨恨和绝望,还有那份期待的重量,全都是你曾经施加在别人身上,让他们也痛得难以喘息的东西。 “所以你,好好体味这种感受吧,并且直到生命终结之前都不要忘记……活在一个可以成全所有人,却唯独无法成全自己的世界里,就是无月对你的惩罚。” 用同样的声音、同样的面容,说出的那番审判者般的话语,让蓝染产生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的错觉。 小鸟游忘川的诞生,也是对我的惩罚之一吧。 他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挺拔的背脊恍然失去了支撑力,他的身姿也多出几分颓丧的味道。 夜空清朗,明月澄澈。 唯独男子褐色的眼眸沉沉郁郁,仿佛填装了许多无人可说的心事。 “如果这样做能让她轻松一点,期待也好,惩罚也罢,我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沉默良久之后,他苦笑着感叹,转身走向前方沉思中的少女,“倘若你今后见到无月,请将我先前所说的话如实转达给她,可以的话,还想请你代我向她询问一声,如今我为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有没有令她失望……” 忘川久久地注视着他,看他的神情从悲伤到木然,看他缓缓松开的手指,和仿佛刹那间老去的身躯。 “你不想见到她么,这些话要亲口说给她听才有意义吧……” -- 第158页 “如果再遇的条件是牺牲他人,那我们就这样天各一方,也未尝不可。况且神明处心积虑地要将无月带走,想必对她来说,无月定是有独一无二的意义。既然如此,我就有理由相信,在我无法企及的世界里,无月过得安宁幸福。” 乌云被夜风一层层吹散,清凉的月辉逐渐泼满整个尸魂界。 蓝染的语调徐缓自然,唯独闪躲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暴露出他想要尽快结束这段对话的心思。 听者的眉宇打出了结,她侧过身去,眼神纠缠而无措地落向远方,空气略微停顿了一秒,在白茫茫的月光里再次开口:“看来你已经打算要一直这样思念她了。” “……我已经,习惯了……几万年养成的习惯,哪能轻易戒掉……” 夜风微凉,却也异常温柔。 乌云不见踪影,草地上的露珠闪烁着群星般璀璨的光芒。 蓝染的话让忘川有些出神,她沉默了好久,才从对方离开的脚步声中清醒过来。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日是白钟老师的早课,千万别睡过头,被他叫到办公室罚站。” 他用带笑的口吻叮嘱一句,慢条斯理地从她身后经过,好像先前那样悲痛的眼神,只是如梦一场的幻觉。 窸窣的草叶碎响渐渐走远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 夜色沉沉,金发少女宛若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独自在山头伫立许久。 待到雨丝彻底消失之后,她朝着夜空伸出双手,在湿润空气中,将一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巨型拱门,陡然推开了。 黑夜里的裂缝里,遽然生长出一片幽森的沼泽森林。 辨不清日月的圣洁光辉和枯枝腐叶的气息,从门扉背后一拥而出,宣泄般将她淹没。 第70章 (四)夏柑糖 一连几日,雨水淋漓不止,以至于整个尸魂界都沉浸在一片阴郁的气氛当中。 瀞灵庭年中考核的日子到来,为此,身为贤者之一的蓝染,仿佛在逃避某些人事似的,在四十六室忙碌了个把月,硬生生没有出门。 眼看着暑假将近,终于在学期最后一天,他离开清净塔居林,去灵术院为学生们进行书法考试。 在当天下午监考之前,遇上几位老师和他闲话家常,话题无意扯到了小鸟游忘川的身上,蓝染这才知晓,这个女孩正在四番队接受稳定灵压的治疗,已经好久没有来上课了。 据其他老师说,她曾在一个雨夜离开宿舍,从那之后十多天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还用灵压搜遍了整个瀞灵庭,但仍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凭空消失时,前些天一个下着暴雨的清晨,执勤的死神队士发现她躺在通往禁区清净塔居林的路上。 因为昏迷不醒,加上灵压波动异常剧烈,就被队士立刻送去了四番队。 在那边经过检查之后,卯之花烈队长断定,小鸟游的灵力被不明原因地削弱,其程度高达原先的一半。 如此以来,她的灵力等级下降,便与一般队士所差无几了。 这件事在灵术院内也引起过一阵骚动,与她交好的师生都不敢相信,曾经鹤立鸡群、风光一时无两的天才少女,竟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如流星般一夜陨落。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许多看好她的老师都扼腕长叹,可听四番队的队士说,作为当事人的小鸟游,对失去灵压这件事表现地淡定异常。 “虽然灵力减弱,但心理素质还是过硬得很。”白钟谈论此事时,总不忘加上这样一句评价。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蓝染在当日的监考任务中“擅离职守”,把工作扔给同事之后匆匆离开了灵术院。 这天乌云密布,尚值午后时分,天色就已经昏暗下来。 微风细雨络绎不绝,路面有好些积水,没有带伞的回生们从小路上经过,凌乱的脚步溅起许多水花。 蓝染极少使用瞬步在瀞灵庭内奔走,但那天踏出学院开始,他便以媲美瞬神夜一的速度,转眼之间就赶到了四番队队舍。 临近交班时间,队士在走道里来来往往。 应付着同僚的问候,他从游鱼似的人群中穿过。 终于,在翠竹阴凉遮掩的木廊一角,寻见了那个身着灵术院回生制服的金发少女。 她靠着墙壁,盘腿坐在地上,眼神平静而空洞地,眺望着灰蒙蒙的雨空。 蓝染顿住脚步,伫立在原地,神色愕然地注视她许久。 她把头发扎起来了。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飘落着樱花和春雨的灵术院里,见到她的第一面那样。 依旧是那张清秀的脸蛋,干净利落的神态中夹杂着几分厌世之感,潜藏在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犀利和倔强,还有澄澈如水的琥珀色眼眸。 一切清晰如昨。 无论是她小巧而挺拔的脊梁,还是单薄又坚毅的身影。 突然间,蓝染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她真的,非常适合穿黑色的死霸装啊…… 只是,仍然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萦绕在她身边的无法隐藏的疲倦,还有经过岁月洗礼之后,灵魂特有的苍白易碎感。 难道,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她过得并不开心么…… 蓝染不禁作此猜想,在一阵阵风雨飘摇的碎响之中,本来雀跃又紧张的心脏,竟渐渐地安静下来。 -- 第159页 稳定呼吸之后,他略微低头,整理了一下因为淋雨而濡湿的刘海,保持着极为平静的姿态,不紧不慢地向庭院对面走去。 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变得极其漫长。 四间厢房的距离,有那样遥远么,为什么还没有走到她身边呢…… 看着眼前的人,他对自己产生疑问。 陡然间—— “天气真好啊。”她说。 隔着一个转角的距离,蓝染顿住脚步,忍住鼻腔里陡现而出的酸涩,追寻着对方的视线望了眼天空,轻问道:“不觉得有些阴暗么?” “是这样吗?”她侧过脸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眉梢眼角藏着几分微妙的温柔,“我倒是很喜欢。” 喜欢。 从她口中吐出的词汇,令蓝染有过一瞬不合时宜的狂喜。 他尽量让自己不要盯着她看,走到她身旁大约三人宽的距离,轻柔又慎重地回应道:“我也是。” 世界的节奏在雨声中逐渐慢了下来,天色渐晚,竹林里渗出了更深的凉意。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呢。”天穹几近黑定,金发的少女缓缓起身,拍拍衣摆,对身边的男人说,“本来是熟悉的人,在分离很久之后相遇,也会有尴尬得难以开口的时候……不过没有关系,因为彼此熟悉,所以不用心急,过段时间就会慢慢好起来。” 她说话的语调慢条斯理,眼帘半垂着,显得柔弱又倦懒,唯有眼底的笑意清亮洒脱,像夏日池塘里徐徐闪烁的日光涟漪。 凝望着久违的面容,棕发男子却有些怅然若失,“是,熟悉的人么?没想到,我竟然能从你那里得到安慰……” “怎么,很奇怪吗?” “是的,这会让我产生错觉。”他侧身向她走去,四目相对之时轻答道,“一直追逐着的抓不到的风,忽然之间,回头奔向了我的怀里……” 屋檐落下的雨水,轻轻掩盖住他步履之间的衣料摩擦声。 望见他眼底隐隐闪动的光芒,女孩的神色却逐渐纠结起来,“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你就没有,想要问我的么?” “是啊……虽然许久未见,的确有很多话想与你细聊,可你看起来很虚弱,比起追寻那些迟早有一天会揭露的真相,现下最重要的,是等你身体恢复……” 蓝染缓缓抬手,似乎想去抚摸她的头发,却又在碰到她之前静止了动作,最终无奈地垂下手臂,站在一片竹影里,淡然道:“对我来说,能等到今天就已经足够庆幸了,其他的事,如果你愿意倾诉,我也愿闻其详,但你若感到为难,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被充分照顾到了情绪,女孩面露惊色,无法回应他更为动人的话,只是轻轻点头,“谢谢你。” 雨声绵长,夜影沉沉。 四番队的成员外出晚膳,陆陆续续离开队舍,各种疑怪好奇的眼神,也从静默的两人身边一一扫过。 发觉自己耽搁了太久,蓝染意欲道别,然而脚步却迟迟无法挪动分毫,一双眼也是依依难舍。 院内的灯火燃起来了,察觉到他难以出口的道别,阑珊光影中女孩向着他,轻声地允诺: “没有关系的,在治疗结束之前我都会呆在这里。我就这里,哪里都不去,所以……我们,明天见……” 听到她的承诺蓝染竟诧异了片刻,直到眼尾开始泛红他才徐徐开口:“无月,你已经很久没有对我说过,‘我们’这个词了……” 奇怪的注意点令女孩有些尴尬,她躲闪着他的目光,低头附和道,“是这样么?我好像,以前都没有注意过呢……” “那就从现在开始注意,好么?” 晚风微凉,蓝染说话的声音,轻柔又好听。 再会时的对话结束在一个突兀的位置。 在这个阴郁的夏日傍晚,一切毫无悬念地画上句点,伴随着夜月的升起和黎明的到来,过往云烟被一页翻尽。 此前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年的暑假,蓝染几乎是在四番队度过的。 即便是有公务缠身,但每天无论多晚,他总要抽出一些时间来到四番队探望无月,还不忘从花菱屋里,捎上一些她喜欢的点心。 豆沙蕨饼、青竹水羊羹,还有请十三番队的队士特意从现世带回来的西瓜和冰淇淋。 一来二去,年轻贤者这不合身份的举动,引起了整个四番队的注意。 一日午后,结束小憩的蓝染拿着一盒夏柑糖进入队舍,碰上外出归来的卯之花烈队长。 夏蝉鸣叫不绝于耳,对方看着他怀中的柑橘,神色讶异地问:“呀嘞,夏季的柑类多少带些清苦,现在就要送给小鸟游同学么?” “这个嘛,倒不是普通的柑橘……是一种名为‘夏柑糖’的点心,保留了柑橘的外貌,把果肉另外制成果冻装在里面……” 蓝染礼貌地笑起来,取出一颗果实放到烈队长的手里,“虽然有丝丝清苦,但适合解暑纳凉,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一种大人才能体会的味道吧……” 抚摸着手中冰凉的柑橘外皮,卯之花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原来如此,您也真是用心良苦……现下想来,小鸟游忘川入院不久,与您相交甚浅,前后时间不足一月,您最近的举动着实让人遐想连篇……” 面对调侃,蓝染毫不避讳,“谁让她是我等待多年的心上人呢……嘛,虽然目前看来,也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 第160页 “诶?”卯之花难以置信地发出声音,“莫非,您对那位……一见倾心?” “哪里来的一见倾心……”蓝染低声浅笑,竹叶间的日光稀稀疏疏地洒在他俊美的脸上,温柔的眼波中无端生出一丝叹惋之意,“为了与她相遇,我足足等待了两万多年……” 长发女子显然不解,张张嘴,只尴尬地道了声:“原……原来如此啊……” 夏风一阵阵吹过,柑橘的香甜也随之飘散。 “对了,温度过高会影响夏柑糖的口感,还请尽快食用。那么,我先告辞了,卯之花队长。” 蓝染点头致意,道别之后径直走向走廊尽头。 好巧不巧,竟在不远处的转角,碰上了正在廊下乘凉吹风的金发少女。 天气太热,她坐在木廊边上,赤脚踩着砖石。头发随意地挽在头顶,衣襟比以往略微敞开了些,白皙纤细的脖颈也露了出来。 整个人浸没在翠绿的竹影和水晶似的光屑里,看上去慵懒惬意,像一只昏昏欲睡的猫。 唯独那双清亮的琥珀色眼眸,在捕捉到棕发男子的身影后,掠过一丝狡黠。 “下午好,蓝染先生。” 她悠然问候一声,忽然歪头望着他笑起来,“说什么等待了两万多年,明明和忘川初次见面,就忍不住告白说想要追求她来着……” “哦呀……”蓝染挑挑眉头,整理了一下眼前的碎发,把那份不合时宜的窘迫抹去,坐到她身边,眼带笑意地回答道,“那件事,只是个误会,你也知道,神明的把戏可没有那么容易揭穿。” 他整理好衣袖,取出夏柑糖,轻轻地剥开柑橘外皮。 在一阵清甜的果香之中,橙黄晶莹的橘子冻露出了身姿。 “可能会有些苦。”他微笑着说,把点心和勺子一并交到女孩手里。 道过谢后,无月舀出一勺果冻,送到嘴里细细咀嚼。 果肉口感清爽、橘香浓郁,在夏日特有的酸甜之味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越是回味越是明显,仅仅两口,残留在唇齿之间的清苦,就让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起来。 “不过既然提到了忘川,也让人有点在意呢……她曾经对我说,需要杀了她,才能让你回来……” 一阵清风自竹林间走过,男子低沉的话语被带去了远方。 无月微微愣住,看着手中的橘色点心,忽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坦妮克’,是忘川的真名,也是世人所指的白色玫瑰。” 良久,她放下勺子,转过脸来凝视着蓝染惊愕之中的褐色眼眸,一字一句地说: “那位殿下的庭院里,种了很多坦妮克……” 第71章 (五)秘密 那是一个圆月高悬的春盛夜晚。 体态优雅的管家先生来到花园中庭,从繁盛的花圃中,剪下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色玫瑰。 他把玫瑰送到祭坛上。 年轻的女神用月光制成的匕首划破手心,汨汨鲜血浸染了洁白的花瓣,化作磷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月光穿透彩绘的拼花玻璃,利剑一般钉在大厅的正中央。 跳跃的星火逐渐幻化出一具少女的身躯。 她通体雪白,背后有两对绿叶模样的翅膀,胸前覆盖着一层层的花瓣,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见她胸口隐隐露出的蜜金色空洞。 仆人取来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卷,封皮上赫然写着“神奈无月”的名字。 纸卷被放入少女胸口的花瓣之中。 她睁开眼,金茶色的明眸中倒映着女神的脸。 “从今以后,你要在以她为名的指令中活下去,去那个人的身边,填补他心灵的空缺,并给予他此生常人应有的幸福。” 女孩点点头,胸前的花瓣合拢,样貌、身体开始变化,终于在满月的光辉之中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她只是一朵花,本体依然生长在神殿里,即便她真的消失了,也算不上正真意义上的死亡,所以,你不用担心。” 无月平静地解释,微俯着头,目光落向手中的夏柑糖。 “原来如此,难怪她身上会有鲜血和花香的味道,白日嗜睡、无法食肉,都因为她是植物啊……” 那些存在于忘川身上的“异常”得到了解答,蓝染不免感叹一声,神情也跟着明朗起来,但转瞬之间,又被更深的疑虑取代。 他看了眼碧蓝的天穹,继续道:“不过,高高在上的神明,为什么会给忘川下达一个让我获得幸福的指令呢?我也不值得被她如此担待吧……仔细想想,创造忘川、让她代替你来到我身边,这种做法,却像是你才会有的主意……” 涣散的琥珀色眼瞳逐渐聚焦,无月沉默着,看上去并不急于回答对方的疑问。 仿佛是刻意留给自己一点空隙,用来编织出更符合对方心意的答案。 可是—— “抱歉,说了一些让你为难的话。” 杂乱的思绪被集中在他低沉的嗓音里,她诧异地回眸望去,只见到他浸没竹影之下,那温柔的笑脸。 清风拂过,林间斑驳的光屑闪烁在那双褐色的眼里,时近时远,把他的睫毛也渲染成了薄薄的金色。 眨眼之间,波纹流转,如同秋日夕阳下的深潭。 他的鼻梁、嘴唇、下颌,所有模样都和当年在虚夜宫相差无几,但无月还是感觉得到——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 第161页 看了蓝染许久,她才意识到这点: 原来是他的笑容,变得温暖了。 “这样盯着我看……都令我,有些难为情了……”忽然间,英俊的男人清浅一笑,竟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意外之举让无月如梦初醒,她一把捂住脑门,眨巴着眼睛,不由得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好像真的变了许多……” “那是自然。”蓝染应声,眉眼之间有几分难见的少年似的爽朗,“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 看他心情不错,无月也不禁跟着笑起来,“这样看来,曾经困扰我的问题,也不过都是杞人忧天罢了……” 蓝染没有应声,只是眨眨眼,用眼神示意他在认真听她说话。 这次,换无月难为情。 她低下头,刻意回避蓝染几乎和气温一样灼热的视线。 可惜对方有所察觉,竟顺势抬手,替她把散落在脸颊边上的发丝,轻轻地别到了耳后。 他的指尖是冰凉的,她的耳根却红了起来。 一阵疾风掠过,群鸟涌进竹林,一时之间竹叶翻飞、碎响一片。 女孩的额角冒了些细汗,风过之时,她打了个冷噤,似乎有阵阵凉意从周身扫过。 她不动声色地提了提衣领,让锁骨不至于露在外面。 旁边的男子识趣地转过头去,却没能遮掩住自唇角满溢而出的笑意。 “你今天怎么回事,总是这样看着我笑啊……”整理好衣衫,无月懊恼地瞪他一眼,顺手把切了一半的夏柑糖搁到木廊上。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蓝染弯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遮住上唇,调侃似的回答,“怎么办,这好像不是我的嘴巴了,总是笑个不停的,也让我很为难呢……” 看他眉梢眼角洋溢着的得逞似的坏笑,无月冷哼一声,似乎不愿再和他叨扯,利落地起身踏进走廊。 不料蓝染速度更快,转身就拉住她的手。 他没有问她是否生气,或者要去何处,而是抛出一个意料之外的邀请: “今年夏天,你想去哪里看烟花……去现世,还是,就留在尸魂界?” 巧妙的提问方式,差点让无月跳进他的圈套。 “如果我说,不想去看烟花呢?” “无妨。”蓝染轻轻松开手,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女孩脸上,“何时何地都不重要,我只是,想找个由头请你和我约会……而已……” 印象里的他,从来没有这样直白过。 但无月也不愿过早暴露心思,只留给他模棱两可的一句“这件事让我再考虑一下”,便摆手道别,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走了两步,发觉忘拿东西,又急忙折返回来,把剩下的夏柑糖抱到怀里。 蓝染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来由地笑了声,“无月,晚柑糖更为甜口,过几天我再送过来……夏柑清苦,不要勉强自己……” “都说是糖了,怎么会苦呢?”停下脚步,无月转身看他,微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辜负你的好意。我会把它们吃掉的,全部吃掉。” 她是踩着夕阳离开的。脚步轻快,衣摆蹁跹。 蓝染独自在廊下坐了好一阵。 他静静回想着,自己提出关于忘川诞生意义的猜测之时,从无月放空的眼底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可能再多等一秒,她就会编造出某个无伤大雅的谎言,来打消他的疑虑吧。 明明就在身边,是近到可以听见呼吸和心跳的距离,但不知为何,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隔阂让他感觉还是碰不到。 他抬眼看了看垂落下去的夕阳,冷静的眼神和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恍惚回到了他尚未接受无间惩罚的万年以前。 天地被余晖浸染成亮眼的赤金色,气温开始下降了,他叹息一声,表情也跟着沉郁下来。 应该是那样一回事吧。 她没有坦白的故事,他无法放弃的真实,合在一起,竟变成了一种—— 名叫“秘密”的东西。 一场细雨之后,金秋如期而至。 夏日祭的邀约终究是被无月推到了一边,蓝染倒也不心急,只是告诉她,今后还有许多时间,这条路可以慢慢走。 话中深意,女孩面上不语,却心领神会。 此后不久,她就断断续续地得知了许多故人当下的情况,也和其中一些人打过照面。 她知道,东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听说了市丸银和松本乱菊的关系,发现雏森桃在十番队,队长是一护的父亲,名为“志波一心”。 一护留在浮竹的番队,长期在现世执行任务,露琪亚和阿散井新婚在即,据说日期定在来年春天。 她还见过好几次,因为宿醉之后,被送到四番队做脚底按摩的一角和弓亲…… 看样子,大家都很好。 包括那只大白猫。 早前她刚刚到四番队接受治疗时,它就随着其他队士一同出现过。然后就像在四番队安了家似的,没日没夜地,在院角屋顶游来窜去。 第一次见到它时,原本病恹恹的无月陡然来了劲,抱进怀里就一顿搓揉,还说它皮毛柔软、手感舒适。 猫咪发了疯似的嚎叫挣脱,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通连环猫猫拳。 无月没有生气,忽然摸了摸它的头,一本正经地说了句:“你看,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这次,就换我来保护你吧。” -- 第162页 白猫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从她怀里跳出来,骄傲地一甩尾,仿佛在说“老子还需要你保护”? 可是不久之后的一个下午,蓝染来探望无月,发现它蜷在她身边睡觉、当即拎起它就要发动鬼道时,心领神会的大白猫吊着嗓子就冲女孩喊: “喂!别睡了!你这个蠢货!快点阻止他啊!他要发动五龙转灭了!!!” 诸如此类的情景,在某段时间的四番队内经常上演。 队士们不仅常常听到猫咪的怒吼和哀嚎,还时不时看见卯之花队长坐在院里喝凉茶,笑眯眯地感叹: “啊啦啊啦……今天也是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一天呢……” 就这样,无月在四番队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嘈杂燥热的一个假期。 灵压稳定治疗结束之后,她在第二学期回归灵术院。 首先便是找到负责学籍的老师,将所有档案上自己的姓名,更改为“神奈无月”。 几位好友询问她,为什么要换回这个会给她招致不幸的名字。 她解释说:“的确会变得不幸,但不幸,也是我的一部分,如果将它排除,我就不再是我了。” 学员名册很快更新了,等到蓝染上课的当日例行考勤点名时,看着久违的名字竟一时晃神。 在学生的窃窃私语中才回过神来,他含蓄地低下头,轻唤了声: “神奈无月……” 坐在最角落的人并没有及时回应他,而是始终望着窗外,琥珀色的眼中填满了秋日的风景,然而眼底深处却空空如也,仿佛意识被卷入了另一个时空。 温暖的秋日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脸上,恍若一张定格的油画。 讲台上,书法教师的眼也渐渐黯淡下去,他再次低沉用力地念出她的名字:“神奈无月。” 女孩如梦初醒。 天穹的光是暖暖的金黄色。 他的神色却沉静阴郁,恍惚回到他未曾接受无间惩罚的万年以前。 第72章 (六)秋夜 绿叶褪色,空气里沙尘感变得浓郁,那是秋天特有的味道。 天气变冷之后,蓝染不太乐意晚上外出。 但一个秋夜,京乐捎来地狱蝶,说有事找他商讨,几番思量之下,他还是迎着月色去了花菱家的酒屋。 刚踏进和室,就被满身酒气的京乐一把扑倒在墙边,还受到他的逼问: “呐,惣右介……你应该有在好好追求神奈吧!?我和浮竹应该能活到喝你们喜酒的那天吧!?” “不要突然黏上来啊……”嫌弃地看他一眼,蓝染满脸黑线地将他推至一旁,郁闷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最近我都在清净塔居林,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诶——!?”京乐越发激动,突然摆正坐姿一脸严肃地说,“这是怎么回事?人都面前了你竟然没有追上去?神奈的性子本就寡淡,你作为男人要主动一点……这样吧,要不要我教你一些了解女性敏感内心的方法……比如说……”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京乐春水!”桌边的白发青年大吼一声,抓起斗笠冲着好友的脑袋砸了过去。 闪避不及的八番队队长,发出两声嚎叫。 浮竹狂躁地抓头发,用气到吐血似的憋屈口吻向蓝染诉苦: “惣右介,你知道这家伙昨天做了什么事吗?” “嗯嗯……想必也不是好事……” “这家伙!去拜访山本总队长,拉着他一起喝酒,就因为想吃到用流刃若火制成的烤肉,他拿你的婚事和总队长打赌!” “哦呀……”蓝染故作惊讶地挑挑眉,自顾自地斟了杯清酒,“确实很让人期待呢,总队长解放流刃若火亲自下厨的样子……” “这不是重点!”青年惊呼,跑到他面前正襟危坐,道,“重点是,京乐说如果你和神奈没有结婚,我们就要穿着兜裆布围着瀞灵庭绕一圈!” 蓝染沉静的眼神微微一亮,又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是吗,两边的筹码都相当有决心,让我难以抉择……” 浮竹大惊。 “‘我们’是指三个人哦,惣右介……我,浮竹,还有你……”墙角的京乐突然插话,用一个“OK”的手势举着三根手指,笑得一脸憨厚老实。 话音刚落,棕发男子手中的酒杯砰然炸裂,褐色瞳孔也不住地颤动起来。 “喝酒了,对吧……喝了很多酒……对吧?”他徐徐起身,面色铁青、声音低沉地问道。 京乐瞬间清醒,“呀,你这个灵压是怎么回事……我是对你充满信心,才和老头子……” “浮竹!杀了他!趁现在!” “好嘞!我先关门!” “喂,你们!等等!啊——!” 月色静谧。 经过片刻的亲切问候,京乐队长鼻青脸肿地坐在墙角,默默地看着眼前两个喝酒吃菜男人。 死鱼般的眼中,纠缠着苦恼、愤懑、绝望,还有身为前辈最后的倔强。 “啊,这个季节的秋刀鱼果真是肥嫩鲜美……”浮竹挑起一块盐烤鱼肉,在某人眼前晃了晃。 一阵咀嚼之后,仿佛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惣右介,你刚才说最近都在清净塔居林,是有什么事情吗?” 蓝染放下酒杯,“这个啊……我打算再试着创造一次像崩玉那样,可以打破灵魂界限,或者说次元界限的物质……前不久从浦原队长那里要了些资料,正在做整理研究,如果将来能将提案正常化、合理化,那就再好不过了……” -- 第163页 他平淡的口吻,就像在评价刚刚入口的吟酿回甘时是哪种花香。 “崩玉”二字,仿佛一道惊雷,令白发队长愕然到说不出话来。 先前昏沉沉的京乐也陡然清醒,闪身到桌边,压低了声音对了蓝染说:“这件事还是趁早收手吧,好不容易摆平了纲弥代时滩换来现在的和平……清和都叫你叔叔了,朽木和阿散井新婚在即,就连神奈都回到了尸魂界,这世间一切无任何不妥,你还要执着于那种危险之物,不怕多年的辛苦毁于一旦吗?” 背对着灯火,京乐的脸沉没在阴影中,无端生出一股压迫感。 听话的男子只是轻笑,替他斟了杯酒,淡淡说道:“何必如此紧张,我不会牺牲任何人的灵魂来制作崩玉,也不会利用崩玉做任何背叛尸魂界的事。” “那你这是,打算干什么?”浮竹神色担忧地问。 “要说清楚一些,无非是想要制造一扇可以通往异界的门而已……”蓝染笑答,宁静的神色中恍惚多出几分落寞。 他放下筷子,向两位友人缓缓道出了近些天来的心事。 早在小鸟游忘川还在尸魂界活动时,关于无月的去向,蓝染就产生了极多的猜测。 经过和忘川最后一面的谈话,他已经确定,无月是因为具有特殊的意义,才被神明带走。 他安慰自己,在没有他的世界,她会过得更好。 直到那个下雨的傍晚和她在四番队见面。 记忆中,无月对他微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她变得温柔了,爱笑了,也开始自然而然地接受他的好意,像一个成熟稳妥的大人。 可蓝染依旧能察觉到一些微妙。 曾被他形容为“坚毅澄澈,没有一丝污浊的眼”,现在却时常放空,露出一副怅然若失、茫然无措的模样。 她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也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疲倦感。 起初,蓝染只当是她身体有恙,也没有过多追问,但离开四番队之后,她的神思依然会时不时游离在这世间之外。 当初那个面对自己倾慕之人的离世,都能化悲愤为力量的女孩,好像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了。 明明诀别在一个水火不容的状态,如今重逢,她也不该如此之快地冰释前嫌。 至少要更冷静淡漠一些,像最初的忘川那样,保持该有的警惕,等到认知到一定程度,再选择主动化开两人之间的冰。 蓝染没有明说。 但他着实不喜欢她向他微笑,但他又猜不透她心思的不安感觉。 这种违背常理的友善举动,就像当初夏日祭她给过他那个飞扑而来的拥抱一样。 过于主动热情,反倒让他怀疑她是否做了什么,或者正要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但他们现在立场一致,没有任何阻碍,所以蓝染确信,令无月忧愁反常的人和事,必不在尸魂界。 如此推测,便只有他们头顶上,俯瞰和操控一切的女神大人。 再加上,无月向来是注重道别的人。 远行之前,她定会确认亲友的情况,确认不会给他们带来困扰才会安心离开。 近来她在刻意了解旧时伙伴当下的生活状态,却又回避了与他们的直接接触。 就像她知道,这段羁绊将会结束,才从一开始就拒绝了缔结。 种种做法,貌似都在为离别做打算。 可她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样子,又好像这一切是不得已而为之。 渐渐地,蓝染心中得出了答案—— 总有一天,无月会被神明再次带走。 秋天的夜空高远而透明,星光璀璨,月亮也比往日明亮了几分。 听完蓝染的一番推测,浮竹开始晕眩,似乎有一些被忽略的细节要从脑袋里冒出来。 “这样说来,神奈回来之后,连一护都没有见过。曾经那般要好,不着急去报个平安,也确实与理不通。” “话虽如此,你想再次制造崩玉,那位……恐怕会勃然大怒吧?她看似游手好闲,但总给人一种惹不起的架势呢……”京乐摸了一把胡子,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对她的御座并无兴趣,此番举措,也不为挑衅……”年轻的贤者大人啜了一口清酒,悠悠道,“我不过是想用打破灵魂界限的物质创造一扇门,亲自走到她的面前,向她证明我有守护无月的力量和决心,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将无月从我身边带走……除非……无月自己,不愿留下……” 月色穿过薄窗,将一层浅蓝色的暗影洒在蓝染脸上,为他淡然的神情添上几分忧郁。 “嗯,如果是这样,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当年浦原也是在没有牺牲其他灵魂的情况下制成了崩玉,现在结合你们两个人的力量,或许真的可以打开通往神殿的门吧……毕竟啊……” 说到这里,京乐忽然舒缓了身子,换成一副慵懒的坐姿,继续道,“神奈要是离开了,赌约获胜的老头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我们三个就要成为《瀞灵庭通讯》的热门话题,被传阅成尸魂界的百年笑柄也说不定啊……” “喂!京乐!这种严肃的场合不要岔开话题了!” “没有啊,浮竹……我讨论的就是同一个问题……那个听我说啊,惣右介,你一定要加油,女性死神协会也盯了你好久,千万不能被她们拍到……” -- 第164页 “隐隐透出浑浊的纹章,桀骜不驯张狂的才能……潮涌、否定、麻痹、一瞬……” “啊啊啊!不会吧!又来!?” 微凉的夜雾里,花菱实果拿着便当盒经过某间茶室,尽管房间被强大的鬼道团团围住,但她还是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出了“浮竹快救我惣右介他疯了”,等等叫喊声…… 呃…… “惣右介”不就是蓝染院长的名字么?他平时看着挺儒雅温柔的呀,没想到喝了酒竟然会变得如此疯狂……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花菱驻足在门口,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直到拉门突然被打开,身材精悍的棕发男子从和室里大步踱出。 在看见他一脸沉郁阴暗的神情后,她吓得呆愣在原地,手中的便当盒差点掉到地上。 “哦呀,原来是花菱同学啊……” 察觉到身旁的人影,蓝染骤然换了副脸孔,笑意盎然地和她问候道,“这么晚了还要外出么?” “是、是的……那个……秋刀鱼,还有今秋限定的栗子糕……给神奈同学拿去的……”花菱紧张地缩起身子,不小心把自己的行程也一并汇报了。 “神奈?这个时间段,她应该在宿舍休息才对……” “那个……因为课业没有完成的缘故,被老师安排打扫卫生了……现在还在灵术院呢……” 得到答案后,蓝染微微思索。在花菱意欲告别之时,忽然拦住了她: “我正巧要去处理一些公务,你手里的东西,就由我来转交给神奈同学吧……另外,京乐队长喝酒的房间有些凌乱,稍后就要辛苦你们整理了,实在是抱歉……” 说罢,他给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轻轻拿走了女孩手中的便当盒。 秋季的栗子糕会勾起许多回忆。 比如,那个说不上让人心情愉快的生日。 无月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把“我爱你”这种谎言当成武器刺进他的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刺痛,时至今日,记忆犹新。 蓝染浅笑着,把脑海里不合时宜的伤感抹去,提着便当盒独自穿行在去灵术院的路上。 空气清新又冷涩,确实不是个适合外出的天气。 这种向寒冷一步步靠近令人容易忧愁的季节,大抵是因为接近那个人的生日,所以也多出一个让他去喜欢它的理由。 走进灵术院时,可以听见内庭教舍里传来的稀疏声响。 寻着声音过去,蓝染看见不远处的中庭里,绑着袖子正在扫地的金发少女。 她似乎有些烦闷,一边干活一边朝着旁边石桌上的蓝眼白猫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白猫应付两句,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可没过多久,一人一猫就展开了唇枪舌战。 俊秀的男子忍俊不禁。 突然间,他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在树影下驻足一阵后,他动用了鬼道曲光,把灵压制成的透明幕布盖在身上,隐去身姿,悄无声息地走向中庭。 带来了栗子糕和秋刀鱼,他们应该会很开心吧…… 猜想两人惊喜的样子,他竟有些说不出的愉悦。 可没走几步,就被一番争执遏止住脚步: “说到底,这件事都怪你,为什么要提醒蓝染让他觉察到忘川的异样,本来不超过五个月,她身上的气息就会逐渐消失直到完全成为人类……到那时面对这个性格样貌、行为举止都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蓝染也不会再心存芥蒂,他们可以并肩走下去,所有悲剧都被阻止,这一切就能完美收场……” “哈,竟然怪到我头上?蓝染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就算我没有提醒,总有一天他也会查到真相!倒是你,明知道那家伙对你的心意,还要给他造个假人出来,就不怕将来被揭穿,逼他暴怒再一次毁掉尸魂界吗?” “就算会被揭穿,忘川也有足够的能力去阻止他,而且……就因为我比谁都清楚那份心意,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辜负,宁可用虚假的身份来承担,我也需要给他一个结果。” “‘需要’?这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说法?那家伙没有求你给他结果,他甚至已经做好不再见你的打算……哟,神奈无月,不要得意忘形了!在御座前待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自己也成为操纵命运的神明了吗!?” “对!是的!就是这样!因为我就是那位殿下的一块灵魂的碎片!我不是人类,也算不上人类!不过是在受到他们的影响后诞生了一点自我,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某种物件罢了!” 少女铿锵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月色里。 空气诡异的安静下来,腐叶在脚底清脆的碎裂声充耳可闻。 “说话啊,葛力姆乔……你觉得这些东西我能和他坦白吗?是告诉他,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还是提醒他,曾经他所追求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又或者我应该更直白一点……因为我无法背叛被召回的宿命,所以我根本……就不想回到尸魂界?” 夜月的光辉在刹那间变得凄凉了。 蓝眼的猫惊诧到失去言语。 曲光之下的男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未曾料想过,自己也会遇到这种时刻。 从来不会对问题视而不见的他,这一次,竟然也想着要逃避了。 真的会成为尸魂界的百年笑柄也说不定啊…… -- 第165页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装作自己—— 什么都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6 11:26:35~2021-12-30 13: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眸罗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七)距离 翌日。 晨雾朦胧,朝阳扑朔。 “实果,早上好。昨晚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走了呢,是店里太忙了吗?”无月走进学院,穿过人群跑到了花菱身边。 听到她的疑问,花菱困惑地笑了笑,“诶?你在说什么?” “秋刀鱼和栗子糕,不都是你做的吗?” “啊,那个啊!”短发女孩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解释道,“的确是我做的料理没错,但是,那个是蓝染老师给你送过去的。他说有公务要去灵术院处理,正好顺路……可是,为什么那样问呢,难道你没有见到他吗?” 听到蓝染的名字,金发少女一时愣住,脚步顿止,成为来往人群中一个突兀的定点。 回想到昨晚和葛力姆乔的对话,突然间她感觉有一股恶寒侵袭了全身。 蓝染他……听到了…… “不过说了有事要忙,可能太着急没能和你打招呼,放下东西就走了吧。你也不用太紧张,今天还有书法课,见面时候再向老师致谢也可以啊!” 不清楚状况的花菱,温柔地拍拍朋友的肩膀,拉着她的手往教室走去。 然而此时,无月的心中翻江倒海,难以将息。 她无法想象蓝染抑郁或者暴怒的样子。 能有情绪发泄出来,也算是好事。 最令人害怕的,便是他云淡风轻,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见面,等到见面再好好解释吧。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惴惴不安地等到书法课,竟不料平时都会按时到场的蓝染老师,这一天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指导教师观月凉子。 她看出了学生们的疑问,走进门就做了解释: “事情是这样的,蓝染老师因为四十六室的职务原因,于真央灵术院暂时离职,这段时间的书法课就由我来代理。各位应该都没有问题吧?” “请问……蓝染老师已经入住清净塔居林了吗……” 观月闻声,抬头看了一眼教室末排站起身来的金发少女,淡淡回应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正在宅邸整理文书才对……既然要去禁区长期居住,肯定有许多……” 话音未落,一道疾风扰乱了教室。 书本翻飞之际,原先还在窗边站立的神奈同学陡然消失了踪影。 瀞灵庭里,无月脚踏瞬步,流星似的疾驰在屋脊上。她穿过高塔回廊,直奔蓝染位于护庭十三番队队舍附近的宅院。 抵达之时,天气已然变得明媚。 站在零碎的阳光和满地金黄的落叶之中,她恍惚了一秒,听见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无月,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棕发男子徐徐走到廊下,沉寂着一双眼,静默地打量着她。 明明在路上想好了无数解释的句子,可在与他四目相对之时,她的大脑仍旧空白一片。 蓝染瞧她这副模样,忽然笑了起来,眼神和之前一样温润,“这真是不像你啊……别在外面傻站着,如果有那个空闲,就过来帮我整理文……” “昨天晚上谢谢你。”无月打断他的话,语气凝重道,“我是说,便当的事。” 男子轻笑一声,背起双手,“你就是为了道谢,才特意逃课赶来的么?未免也太大费周章了……” 知道他已经开始步入正题了,无月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个话茬。 “所以,我和葛力姆乔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嘛……也不算是全部吧……不过我想,那些你不希望我知道的事情,现在我都知道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目光柔和,除了脸上有些失眠的迹象之外,整体看上去并没有心情不好。 无月猜不透他,只得垂下头来,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知晓真相后的你。” “我明白,你担心我无法接受。”蓝染微微凝眸,干脆利落地回答。 “那么……你接受了吗?” “要怎么说才好呢,这件事,我好像也没有权利拒绝。” 他微笑着,细微的神态中可以辨出一丝无奈。 无月心下了然。 “昨晚和葛力姆乔的谈话只是整个事件的一部分,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把所有的经过讲给你听……” 望着女孩诚挚又坚决的眼神,蓝染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回答道:“很抱歉,今天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在我有办法接受所有故事之前,你还是先给我一段时间,把之前的故事消化掉吧……” 无月讶异地抬眸,“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在我们各自整理好心情之前,暂时就不要见面了吧……” 他的声音、眼神、笑容,云淡风轻得好像没有一点温度。 意料之外的解答让无月有些怔住。 她的嘴唇尴尬地微微颤抖,目光一点点下移,离开了蓝染的面颊,最终失落地停在脚下的碎叶上。 -- 第166页 沉默了一阵,她无法继续解释,也说不出挽留的话,只是强装镇定地答允道:“我明白了。”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都要早。 十二月二十一日,浮竹十四郎生日当天,傍晚,尸魂界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初雪日。 仅从字面上就能看出几分浪漫的味道,但陡降的气温却一点都不温柔,站在雪中呼吸两口,便能对冬日的浪漫,产生更为深刻的理解。 知晓蓝染和无月心有嫌隙的浮竹队长,以自己生日为由,巧妙地邀请了两人到队舍小聚。 当天上午,乾雨堂就挂上了挡风保暖的芦苇帘,一到晚膳时分,温酒清香和寿喜锅的热气,便被牢牢锁在房间里。 早早到场的京乐春水和浦原喜助,已经推杯换盏好几轮。 白雪纷飞,在四合状的队舍里成圈打转。 为了给浮竹队长准备生日礼物,无月来得稍晚一些。 她带着风雪的痕迹进入队舍,拍着身上的碎雪,小心翼翼地经过长廊,避开了廊边附着的薄薄冰霜。 快要到达乾雨堂时,遇见了刚刚离席的市丸银。 银发青年和印象里几无差别,削瘦的面颊依旧挂着捉摸不透的毒蛇似的笑容。只是,原先穿在身上的三番队队长羽织已经消失踪影,被画有水仙花的副队长袖章取代。 这是无月回到尸魂界后,和他第一次正面相遇。 见他走近,她低头致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句“晚上好,市丸队长”。 银发青年微微一愣,少见地睁开了眼睛,“神奈同学,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我只是一个副队长而已……” 风雪涌入走廊,整个世界沉浸在漫天漫地的白色飞花之中。 不再使用关西腔讲话的市丸银让人有些不习惯。 无月窘迫地笑了两声,“抱,抱歉,市丸副队长,是我记错了。” 青年微笑着回礼,继续向前两步,经过之时又忽然顿住了脚。 “说来也奇怪啊……我与你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这种……在走廊里擦身而过的画面,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见他的疑问,曾经在虚夜宫里和他相关的片段,断断续续地走进无月的脑海。 “……其实三番队到灵术院视察的时候,有遇见过,可能是前辈您没有印象。” “啊,原来如此……”市丸银眯起眼睛,双手放进袖筒里,站在飞雪中叹息道,“不过这种感觉很难得,你站在这里,让我不仅觉得似曾相识,甚至还有些怀念……” 无月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他说话。 “今天下了初雪,虽然有点冷,但是很浪漫。你觉得这个天气,去向心爱的女人求婚怎么样?” “这……恐怕得问前辈自己……” “我已经耽搁很久了,一直无法下定决心。我好像在等待一位贵客,如果大喜之日那人未能到场,我恐怕此生,都于心有愧……”他的声音很轻,笑容却逐渐染上薄雪似的伤感,“可今天见到你,我突然间轻松了许多。也许是时候和她求婚了,尽快商量好婚期,时间允许的话最好能定在明年秋天,秋天是个充满回忆也适合怀念的季节。” 金发的女孩保持着微笑,给不出其他回应,只能说几句好听的话祝他求婚成功。 “奇怪,我为什么要和初次见面的你说这些啊……难道我也醉了么?明明没有喝很多酒来着……” 几句碎碎念后,市丸银尴尬又苦恼地笑起来,迈着碎步离开,顺便提醒无月快去参加生日会。 “啊,对了,等我大婚之日,你要和蓝染院长一起来哦!”脚步声走远了,他还不忘留下这句关于未来的邀约。 无月点头应声,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转身向乾雨堂走去。 然而,琥珀色的眼睛却忧郁得不像话。 自从蓝染进入清净塔居林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只有起初在拜访浮竹和京乐等人时,从他们那里获悉了蓝染为了打开异界的门,想要重新制作崩玉的事。 因为京乐过于好奇两人突然不相往来的原因,无月迫不得已,也将自己和葛力姆乔的对话被蓝染听到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两位队长听说后,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 最终,京乐哀叹了两声,感言道: “也许惣右介最无法接受的,并不是你特殊的身世,而是在这身世背后你们之间所产生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我们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创造一扇通往神殿的门,想要向女神证明自己的决心,转眼就被你告知那里才是你的家,其实你曾打算不再来到尸魂界……这简单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坚持和努力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倾慕之人,竟和曾经他想要弑杀,以及如今只可仰望的神明出自一体,对他这种骄傲的人来说,对他这个深切知晓天地差距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折断他的脊梁,打碎他的膝盖,让他匍匐在地上,连说句‘我爱你’都挺不起胸膛。 “可他没有对你发脾气,他还是舍不得的……所以,你就让他躲到别处一个人静静吧……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说罢,京乐宽慰地笑了一下,拿起酒杯,没有喝一口,又继续感慨,“我有时候在想,无间两万年到底足不足以磨灭他的心性,也许我们觉得够了,可天上那位并不满意,所以直到现在仍要给他一些磨炼……大抵是和他相处了几百年,我对他也有些真感情了,看他被这般对待,竟也时常感到于心不忍……哪是什么彻头彻尾的恶人,也就是个心思缜密、思想激进的愣头青……” -- 第167页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当初就没能看清呢……”在旁沉默的浮竹突然出声,语气中满满都是遗憾,“如果在那时就有所察觉的话,曾经的尸魂界……不,曾经的蓝染也不会走上那条路……” 京乐跟着笑起来,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眼神落到一旁的金发少女身上,悠悠道:“所以说,凭着几个月的相处,就能将他了解到那种程度、并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依然能给予他信任的神奈,是非常了不起的。” 话题突然被转移到自己身上,无月惊愕地睁大了眼,马上又听见京乐队长的声音——“不过嘛,现在想来,神奈能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好像都可以理解了……不管是和蓝染的关系,还是自身锻造了献祭流斩魄刀、拥有无限灵压和替身技能……这一切,都事出有因啊……” 发觉女孩的神情变得茫然而尴尬,浮竹赶忙安慰她,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京乐队长的意思是,‘谢谢你守护了他的朋友’,还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场景下得到慰藉的无月,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默默垂下头来,心想,那一天或许真的到来了。 让那个人生气时可以发脾气,高兴时可以开怀大笑,伤心时可以痛哭落泪,疲倦时可以靠在朋友肩头说一句“我好累啊”这样的日子。 终于还是到来了。 既然如此,拥有亲友陪伴和世人爱戴的他,这一次,一定可以走下去吧。 无论这个世界有没有她。 都一定可以。 第74章 (八)告白 初雪日前两天,待在禁区进行“崩玉”实验的蓝染,收到了浮竹队长的生日邀请。 信中委婉提到了无月的近况,言辞之间似乎希望他能抽空出席宴会,好与她见上一面,尽快解开误会。 蓝染犹豫再三,回信只说自己会尽量到场,由于日程不确定,希望浮竹能理解。 虽然他面上波澜不惊,答复也是模棱两可,但在生日当天下午,他还是放下手头的工作,独自前往现世为好友挑选生日礼物。 顺便…… 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哄女孩开心的东西…… 那天明明白白对无月说暂时不要见面,可一别两月,说来也有些想念。 天气越发寒冷,他在那个难眠秋夜里无法平息的燥乱思绪,好像也跟着安静下来了。 最近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思考过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无月缄默不言、绝口不提,但透过她的行为举止,以及那段和葛力姆乔的对话,蓝染心中也已有大概。 那天离开灵术院后,他回到家里,坐在廊下看了近乎半夜的月亮。 随着天穹云朵的进退聚散,线团一样错综复杂的思绪,终于被梳理成一根清晰的线条。 无月是女神灵魂碎片这点着实令他惊讶,但归根结底,也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 因为他早已猜测过她之于神明的特殊意义。 而且她身在尸魂界,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蓝染心中郁结,无非是由于事态超出控制,使他的努力变成徒劳,以及她在这件事上没有给予他足够的信赖,知晓自己面临不幸却依旧选择独自背负的倔强性子,让他感到头疼。 真正戳中痛处,叫他有苦难言的,是她那一句“我根本没有打算回到尸魂界”。 不管真假与否,蓝染的确从那句话里,感受到了她打算放弃他的决心。 如同她在诀别信中的那番陈词:如果还有轮回,我会这样祈祷着,希望以后无尽的岁月中,你我都别在相见。 这前后呼应的决心,让他难受得彻夜未眠。 看着朝阳逐渐露出光辉时,他甚至开始厌恶当下为她神思不安、狼狈不堪的自己。 爱,果然是一种绚烂而又危险的东西。 以至于曾经对待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他,变得身不由己、词不达意。 所以才会在烦闷整夜之后,看见她焦急奔来的身影,又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所以才会在她示弱想要解除误会时,明明想要点头说好的他,又口是心非地将她拒绝。 说什么暂时不要见面,无非是因为难以面对这颗失控的心,才迫不得已拉开距离,逼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罢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 棕发男子站在穿界门前,忽然懊恼地捂住双脸,叹息道:“这张嘴真的不是我的嘴了,它总是说出我不想说的话啊……” 现世的雨雪天气已经有段时间,近来空气湿凉、寒风凌冽。 打开穿界门的蓝染,在扑面而来的风雪中凌乱了好几秒,回过神后,才踏着积雪走向附近的商业街。 时近圣诞节,到处张灯结彩、人头攒动,铺里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 随处回响着铃铛的声音,橱窗上贴满了六瓣雪花,可爱的红帽子老头和小雪人,被挂在各种显眼的位置。 四处可见挽成花环的槲寄生,堆满了礼物的圣诞树,还有鲜艳的草莓红和森果绿搭配而成的精美饰品。 年轻男女手牵着手从雪花下走过,连擦身而过的风,都带着甜蜜的气息。 蓝染仔细打量着周围,待到雪花在头顶成团了,他终于决定好,要送浮竹一顶棉线圣诞帽。 -- 第168页 毕竟脾性温和、春光满面,拥有白色长发又喜欢给小朋友派发糖果零食的浮竹队长,和圣诞老人实在是过于相似了…… 等待礼物包装的间隙里,他走到外街,被隔壁花店吸引了视线,不知不觉站在雪中,出神地望着橱窗里一篮白色玫瑰。 兴许是看得太认真,屋内的店员发现后,都忍不住开门和他打声招呼: “下午好,先生。您要买玫瑰吗?外面冷,还是先进来吧,除了白色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品种。”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身材修长的店员站在门口,笑容清亮温甜,像一碗刚刚化开的淡糖水。 蓝染抬眸望去,瞥见那人清秀出尘的样貌,褐色的眼瞳竟缓缓收缩起来。 这个人是……凤凰寺初? 花店内气氛温暖,花香四溢。 被鲜花簇拥的蓝染,一时半会竟感觉有些晕眩。 旁边的金发青年正耐心地为他介绍玫瑰的种类,可他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遇见凤凰寺”。 “因为花语各有不同,所以在送花时,也要格外注意呢。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根据您送花对象的身份,推荐合适的品种。”凤凰寺整理着一束淡紫色的洋桔梗,忽然语气带笑地说,“不过我想,您应该有所选择了。” 蓝染闻声,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不愿多言,径直走向橱窗边的那篮纯白的玫瑰花,平静道:“这种花就好,请帮我包装成当下年轻女孩喜欢的款式,谢谢。” “好的。”金发青年点头应声,嘴角的笑容含蓄而微妙。 最终,白玫瑰被浅香槟色的花纸包成一束精美的捧花,其中点缀着新鲜的银水滴尤加利和几只纯白桔梗,整体搭配清新淡雅、简约高贵。 拿到花束的男子礼貌致谢,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走到门口就要离开时,他突然清了清嗓子,转身面向青年,低沉道:“刚才忘了问你,这种白色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嗯?”凤凰寺发出疑惑的声音,配合着那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仿佛在说“我以为你知道”…… “这个啊,是求爱之花,常在婚礼上使用……意味着高贵纯洁、天真浪漫,以及……‘我足以与你相配’。” 金发青年保持着极淡的笑容,语气轻柔到像一声叹息,“仔细想来,这算也是一种委婉的告白……” 听到这话,蓝染的表情明显凝重了几分,连同开门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可是,关于白玫瑰的花语,还有一个特别的故事,让我以为,它的含义并不仅仅在于此。” 面对青年的补充,蓝染没有出声,悠悠抬眸示意他说下去。 心领神会的凤凰寺也毫不掩饰,整理着桌上的零碎花瓣,心平气和地继续道: “据说是这样的……在玫瑰的伊甸园里,所有玫瑰都有自己的象征意义,唯独白玫瑰没有。它便去向神索要,但是神却要它自己寻找。然后白玫瑰被一阵清风吹散,它的花瓣散落在风中,风把它最后的美好带到人间,送给了永远彼此相爱的人们。此时,风中的花瓣纷纷掉落,变成一片片白雪。被此番情景感动的神,将白玫瑰封为雪天使。而白玫瑰也找到了自己的象征意义,‘纯洁的爱情’。” 简短地讲完故事,青年突然自嘲似的笑了声,面向门口的客人说,“虽然都是人为杜撰的东西,不过在我看来,也有几分牺牲的味道了。因此,白玫瑰还有一层花语,那便是‘甘心为你付出所有’……大概也是带着些许悲伤的基调,才会经常出现在国外一些白色葬礼上,用于表达对逝者的敬意,以及永久的缅怀之情吧……” 凤凰寺的声音很平静,和外面街道上不绝于耳的节日歌曲形成鲜明的对比。 直视他正直洒脱没有丝毫躲闪的眼神,咀嚼他娓娓道来的故事,那恰到好处的修饰和点评,宛若一记重锤,让蓝染心中惊讶万分。 告白、爱情、牺牲、缅怀。 几个简单的词汇,轻而易举地将原先一团乱麻的思绪串联起来。 无月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选择用白玫瑰创造忘川永久取代自己的存在,也一定是想办法将难以说出口的话,全部封存在其中。 她不是不想回到尸魂界,而是她不可反抗的宿命,注定她无法归来。 所以这次她的出现,极有可能是忘川印证了自己的象征意义,付出所有、牺牲生命,或者是用了某种极端手段换来的。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她哪能笑得出来? 无论当下的尸魂界如何安宁幸福,她都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里。 所以最终,她仍然会离开,甚至为了不给旁人带来麻烦而选择自愿离开。 在蓝染越来越清晰的头脑当中,女孩的脸也逐渐明朗。 那总是带着淡淡暗影的笑容,透着无奈和疲倦的神态,还有长久的缄默不言,恍惚间都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现在才察觉到!? 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顾不得神情和仪态,连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甚至下意识放开了怀中的玫瑰花,推开玻璃门就冲了出去。 门铃的声音轻轻回响,花瓣在地上碎开,整理花架的金发青年静静地抬起眼帘,神色微凉犹如萧瑟的初冬。 街道上大雪纷飞,鹅毛似的雪片织成一张花白的密网,给男子奔跑的速度增加了无形的阻力。 -- 第169页 他展开穿界门,飞速跃入其中。 如果他没有猜错,如今无月的处境,一定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 入夜时分,尸魂界漫天飞雪,橙黄的屋顶已被薄雪覆盖,长街上人迹罕至,俨然一派冬日特有的肃杀模样。 离开十三番队乾雨堂,金发少女隐藏灵压,踏着熟练的瞬步,独自一人往远处的双极之丘奔去。 她落到悬崖上,向着明月的方向缓步而行。 落在她身上的雪花忘记融化,从她身侧坠落之际,化成一片片洁白的花瓣,静默地填满地面的空白。 就在此时,黑色的夜空突然生出一道裂缝,一只女人的手从中伸出,扯住天幕的一端,用力地将缝隙撕裂开来。 刹那之间,星河灿烂的光辉如瀑布般从中奔流而出,身着中世纪黑白女仆装的清丽女子自星光中缓缓现身。 她仪态优雅、面色森冷,盘在后脑的精致发髻一丝不苟,洁白的围裙上却布满凌乱的血渍。 站在纷飞的白雪和灿烂的群光之中,那灰暗而庄严的气场,让她看上去宛如来自地狱的恶神。 “找到你了,叛逃的小鸟。” 居高临下地望着悬崖上的金发少女,她微微一笑,冰冷的神情越发阴鸷可怕。 第75章 (九)欠片夺还之战 无月停下脚步,抬头直面她的审视。 天空中的女仆小姐伸出手,自她掌心之中掉出一块雕工精美的银色怀表。 怀表摆动,在虚空划出一道道循环的弧线,女子的声音平静而低沉: “这是公主殿下的怀表,你应该非常清楚它的作用。如果你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我就拨动指针,让时间回溯到那个男人败北的当天,毁灭当下的一切,把你想要阻止的悲剧再次上演,并让那个男人永远困在被□□的屈辱之中。” 女子说话的口吻充满威胁又傲慢十足。 雪中的少女握紧拳头、脸部绷紧,似乎正在压制快要爆发的怒火。 “所以,什么都不要做,什么也不要想,跟我回到公主殿下的身边,还原成你生命最初的形态,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我从来没有想过叛逃。”无月语气坚决,“我会乖乖跟你回去,你也不要做多余的事。” 女仆满意地微笑起来,收起怀表,在身前悠悠摊开手臂,星光在她的怀中聚集,逐渐编织成一件流光溢彩的水晶鸟笼。 地上的少女神色凝重,踩踏着花瓣和白雪铺就而成的地毯,慢慢地向前走去。 快要走到悬崖边上时,她改变行动的方向,抬脚向天空中迈步。 在她脚掌踩踏虚空之际,空气和白雪迅速凝结在她脚底,陡然生出无数花朵和藤蔓。 它们交织缠绕,一架布满白色玫瑰的天梯凌空而现,随着少女的脚步,径直向空中的裂缝延伸。 无月徐徐向前,脚底的鲜花盛开又枯萎,她的衣袖也开始变成一颗颗蓝色的灵子,和飞舞的白雪一起在风中散开。 反正到最后也没有见面。 就让他在被欺骗的愤怒中,久久地怨恨我吧。在怨恨中慢慢释怀,总好过再一次沉浸在虚无的希望中念念不忘。 她在心中叹息着,澄澈的眼眸开始泛红。 天上的女子优雅地伸出掌心,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无月也没有犹豫,静静抬起手,回应她的邀约。 就在她即将到达天之裂缝时,一道强悍的灵压陡现,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掌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力度,将她没入了一个厚实而坚定的怀抱之中。 刀刃的嘶鸣啸破夜空。 她闻到浅淡的没药香味和清苦的红茶气息,听见鲜血喷涌的可怕声响和耳边放大的阵阵心跳,以及女仆小姐那怨怒的低吼声: “蓝染惣右介!你竟然敢——!” 琥珀色的眼溢满惊诧的泪水,少女的喉头紧绷着,甚至念不出一个字。 她的视线从男子宽阔的肩头擦过,看见上空女人的手臂至胸前被割裂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看见她瞬间狰狞的神色,还有白色蕾丝袖口与领结上霎时开出的艳丽血花。 “佐娅……”女孩震惊出声。 在蓝染以瞬步落到双极之丘时,她突然回神用力推攘他的胸膛,大喊道:“笨蛋!谁让你做这种事了!惹怒了她整个尸魂界都得遭殃!” “现在谁还顾得上尸魂界!”蓝染的声音也少见的激昂起来,他将无月紧紧拥在怀中,拒绝她的所有反抗,怒声道,“就算你要走,也必须把那天上发生的一切给我解释清楚!” 话音落下,站在空中的佐娅忽然抬起手臂,流血的伤口和破损的衣袖竟迅速治愈缝合,除了血渍残留在表面之外,一瞬的功夫竟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 意料之外的袭击令她心有不满,但她并不恋战,也不打算回击,反而克制住怒火,冷静沉着地掏出怀中的怀表,面对悬崖上的二人冷冷说道:“趁我现在还心情好好说话,蓝染惣右介,你最好主动放手,否则你将再次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 双极之上的蓝染愤然转身,利落地一挥刀,甩开刃上的鲜血,于肆虐的风雪里直面天上的君临者,以当年睥睨天下的孤傲之姿凌声道: “那你就来试试看吧!” 声落之时,他的左手悄无声息地绕到背后,和女孩的右手十指相扣。 -- 第170页 两人的掌心紧紧贴合。 感受到他的掌温,听见他用灵压传递而来的心声: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所以,不要松开我的手。” 遽然间,温热的泪珠从无月的眼眶中簌簌滚落。 风雪呼啸,空中的女子冷眼旁观,当即就要揭开怀表。 谁知,一道粉色身影凌空而现,以掩耳之速将她手中的器物一举夺下。 她也身手极快,反手就擒住了单衣之下的偷袭者的手臂。 “这位小姐,您在看哪里啊……”被抓住的家伙忽然露出狡猾的笑容,竟不闪不躲,迅速用力地一挥手,将怀表投掷而出。 银色的抛物线划破夜空,下落之际,被明月之前遽然现身的金发青年紧紧锁入了一个漆黑的木匣之中。 于此同时,一柄冰冷的斩魄刀紧贴佐娅的脖颈乍然出现,锋利的刀刃强硬地控制住她意欲反攻的动作,而她另一只手臂,也被反擒在背后。 其主人立于她身后,冷言道:“无意冒犯,但你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四道强大的灵压齐齐爆发,形成一股骇人的压力,自天穹奔涌至地面,夜空中瞬间风雪涌动、煞气逼人。 被蓝染护在身后的金发少女彻底愣住了。 天空中身穿羽织的三个男人,竟是京乐、浮竹,还有浦原喜助。 抱着封印怀表的黑匣子,浦原满脸无奈地笑道:“哎呀呀,真是抱歉,这魅影之匣虽然可以把关在其中物质传送到异次元,但由于还是半成品,我们也不知道到底传到哪里,到底能不能回来……不过您请放心,如果这件事能和平解决,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物归原主……” 听到这话,女仆小姐怒目圆睁,竟不小心让手中的“猎物”逃脱,而她自己也因挣脱的动作幅度过大,被身后白发青年的斩魄刀割破了脖颈处的皮肉。 伤口迅速愈合了,但汨汨而下的血珠还是令她的表情越加燥郁。 “一群乌合之众。”她沉声说道,黑鸢色的眼中起伏着愤怒和不屑,“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闻声,夜空中另外两位队长仿佛未雨绸缪一般齐齐拔刀始解,神色凌厉、蓄势待发。 佐娅见状,忽而轻蔑一笑。 风雪骤然汹涌,裹挟着空气中的灵子,以她为定点猛然爆裂开来。 巨大的冲击瞬间将浮竹震退,京乐和浦原也被迫向周边闪避,纷纷用衣袖遮眼。地面上的蓝染迅速释放出灵压,用一面无形的灵子屏障抵御住来自天穹的攻击。 几乎在震荡击中障壁的同时,他忽觉异样,立即旋身挥刀而去,不料为时已晚。 血肉撕裂的响动被疾风淹没,温热的血花飞溅在他的侧脸上。 他护在身后的少女,竟在风暴炸裂的一瞬,被陡现于双极的女仆徒手洞穿了胸膛。 灵体毁灭时,带有特殊的清脆声响。 她的身体从受伤的胸口碎开,拳心大的空洞蓦然侵袭全身,月白色的灵子随即飞旋而出,和簌簌掉落的雪花纠缠在一起,逐渐融化在冰冷的风中。 前一秒钟还紧紧相扣的温热手掌,徒然化作破碎的灵子,于他颤抖的指缝间汨汨流逝。 他的手指虚无一握。 灵魂与身体同时冻结在这令人绝望的风景之中。 骇怪睁大的琥珀色眼眸,仍然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直至烟消云散,女仆冷漠决绝的脸孔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我说过了,要你主动放手。” 她阴沉着眼神,收回手臂。 紧握的拳心之中微微露出一截晶莹的水晶碎块,透明而璀璨的淡蓝色光晕充盈着她的手心,在夜色之中成为一颗极其突兀的光点。 “这就是你所认识的神奈无月的本体——一块灵魂的欠片,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是。” 佐娅凝视着他的眼,说话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来不及惊诧,甚至还没能从无月消失的事实中清醒过来的蓝染,突然听见空中浮竹惊愕的叫声——“怎么可能!?她就在这里!” 肆虐的风雪中,仪态优雅的女仆小姐在身前轻握着双手,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京乐凝神,为了确定眼前的女人是否只是幻想,他立马擒刀而上。 谁知,面容清丽的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了与双极上的女人截然不同的俏丽神色。 在花天狂骨刺来之时她徒手按下刀锋,一个漂亮轻盈的连续翻身就躲开了攻击。 浦原喜助趁虚而入,闪身到她背后舍弃咏唱发动破道之九十一·千手皎天汰炮。 顿时无数光锥凌空而现,飞速击向女仆,在她周身尽数爆炸,一时间轰鸣声震耳欲聋,飞扬的雪花帘幕被炸出一个巨型空洞,爆裂的水蒸气铺射开来。 反观地面上与蓝染对峙的佐娅,已经再次召唤出光之牢笼,预备将那块从无月灵体中取出的水晶碎片装入其中。 刹那间,骇人的灵压骤然爆发,以撼天震地之势横扫整片双极,一时间群山崩塌、天穹欲裂。 一言未发的男人通红着双目,以前所未有的隐秘瞬步闪身到女仆身侧,暴怒之极一举斩下她的双手! 冰晶般的鸟笼乍然碎裂,灵魂的欠片伴着喷涌的鲜血从断手中掉落。 黑色的死霸装一闪而过,将那抹冰蓝的光辉藏入怀中,并飞闪至高空之上,远远地避开了众人。 -- 第171页 “姐姐!” 夜空中突然传出一声少女的呐喊,白色烟雾之中飞闪出黑白女仆的身影,以眨眼之速奔向双极之丘。 三位队长也及时调转方向,闪身没入落雪的高空。 蓝染背对异界裂缝站在幽远的夜空里,他面颊紧绷、眼眶欲裂,额角青筋毕现,握着斩魄刀的指关节泛起森然的白色,被血丝浸染的通红双目,死死盯住地面上有着相同面容的两名女仆。 烈风携着冰雪从他周身擦过,不为所动的他犹如一尊修罗武神,似乎就要在无人知晓的一瞬,毁灭这天地间的一切。 “冷静下来!惣右介!”浮竹现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另外两名队长也挡在他身前,朝向双极之上的女仆姐妹,始终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京乐侧目看了蓝染一眼,旁边的浦原警惕地提醒道:“不要分心啊……那位女士的手,已经长出来了……” 悬崖上,佐娅被斩断的双手化为灰烬,而手腕的伤口处渐渐生长出一双新的手掌。 “不愧是女神的仆役,被那种级别的鬼道所伤还能毫发无损……看来这场战斗,注定是场持久战了……”身披单衣的男人开句玩笑,脸上的笑容却无比凝重。 发觉好友的灵压波动异常凶险,浮竹为此急切不已,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生怕他因为愤怒而疯狂失智。 “不要急于杀死她们,神奈的本体就在你手里,作为神明的一部分她定是不死不灭!只要控制住她们的行动,得到复原的方法就好!” “只是对付她们又能怎样,追根究底,她们不过是听从那个人的命令而已……”蓝染阴沉地开口,灼灼目光宛若地狱不灭的业火,“我只有再次见到那个人,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切!” 说罢,他一个瞬步闪身离开浮竹,冷冷注视着眼前的天穹裂缝,沉声道: “你们都退下。” 话音刚落,被他压制已久的灵压全然爆发,可怖的风之漩涡里,只凌凌回响一声——“破道之九十九!五龙转灭!” 一时间风云骤变、群山呼啸。 浩瀚无边的灵压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化成五条宏壮凶猛的银白巨龙,它们淹没星光吞噬烈风,以骇人的呜咽怒吼,一举攻向通往异界的裂缝。 瀞灵庭上空的遮魂膜在震荡中瞬间崩裂破碎,廷中警报炸响,全廷队士霎时进入警戒状态。 双极之上的双胞胎姐妹站在猎猎风中,却只是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片刻之后,激流散去,风雪平息。 队友三人解除了躲避用的鬼道,不约而同地望向灵压风暴的正中心。 那里,是一个破烂不堪而又庞大异常的缺口,露出浩瀚无垠的星河虚空,宛若秘密晶石的藏窖,璀璨耀眼的光芒从中一阵阵波动而出。 站在缺口之外的棕发男子沉郁着脸色,待到最后一丝灵压烟消云散,他抬眸审视通往异界的甬道。 一阵微风拂过,几片破碎的玫瑰花瓣离开星河,飘入了尸魂界的夜空,和白雪一起,纷纷扬扬地洒向地面。 蓝染望向其中,脚步顿止,惊愕之色瞬间席卷全身。 他眼前是一条白色花瓣铺就的道路,处处血迹斑驳,在视线所及的尽头,躺着一位只剩半截身子的白发少女。 她的胸腔是一颗蜜金色的空洞,脸孔破损了一半,全身伤口处是层层叠叠的花瓣,淌满淋漓的血迹。 唯独那干净又空洞的金色眼瞳,久久遥望着出口,如同宝石一般闪着光。 看着死去的少女,一个久违的姓名遽然击中蓝染混沌的大脑—— “小鸟游……忘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我热血沸腾。 果然,少年漫里热血和羁绊才是王道。 第76章 (十)殊死 遮魂膜破碎,瀞灵庭乱成一锅粥。 守卫队士发出预警信号,说有两名旅祸入侵尸魂界,目前正处于双极的位置。八番队、十二番队、十三番队队长与其僵持不下。 另外,身为四十六室贤者之一的蓝染惣右介大人,也被卷入其中。 情况紧急,总队甚至来不及召开队长会议,直命一番队副队长雀部长次郎,用天挺空罗向诸队下达指令,护蓝染大人周全,并全力缉拿两名旅祸。 “本想静悄悄地解决这件事,没想到弄得更复杂了。”看见地面亮起的灯火和奔涌而来的黑色死霸装人群,佐娅淡淡感慨一句。 说罢,她迈步走向悬崖,并对身后的妹妹继续交待: “佑娜,其他人就交给你,他们不是此次任务的目标,不要浪费时间,尽量处理地利索一点,我去应付蓝染惣右介。” “是。”女仆妹妹乖巧地点点头,“那就先让天上的三个一起掉下来吧!” 几乎是与佐娅踏入虚空消失身影的同时,佑娜抬起右手,中间三指猛然飞射出三支闪烁着猩红辉芒的光质丝线,以不可见之速紧紧勒住了京乐等人的脚踝。 紧接着她握住丝线朝向地面稍一用力,强大的惯性拉扯住预备捕捉佐娅的三人,直直砸进了忏罪宫的地下。 伴随着烈尘与震塌,几所建筑被毁,地面现出不同程度的深坑。 佑娜紧随其后,在烟尘爆起之际冲进白发青年掉落的位置,在他经受撞击还来不及从剧痛中睁眼之前,就双手按住他的额头将他死死困在地上。 -- 第172页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速度之快,几乎让三位队长连挥刀斩断光索的机会都没有。 而重伤的浮竹在回神之时只听见了一句——“就从你开始分析吧。” 看着清丽少女那蜜糖似的笑脸,浮竹犹如经历着此生最可怕的噩梦。 他从牙缝里挤出微弱的声音:“不可能……这种速度,根本……赢不了……” “放心吧。”佑娜歪歪头,笑着附和他说,“这种程度,根本死不了。” 就在此时——“散落吧!千本樱!” 话音刚落,一团粉色漩涡击破尘埃与飞雪,飞舞着涌进裂坑。 “分析完成了哦。”靓丽的浅粉光辉里,女仆的笑脸微微凝滞,俏丽的身姿猛然消失在花之刃中。 花瓣散去,千本樱的主人朽木白哉现身。 看着坑中眼冒金星的十三番队队长,率先赶到现场却没能抓住旅祸的贵族青年,当即蹙眉,露出了不悦之色:“果然还是,被她逃走了么……” 离开千本樱的包围圈,把赶来救援的五番队、六番队接连甩在身后,佑娜闪身到一处阴暗的巷角。 趁着无人发现之时,她于身前展开双手,脚下立刻出现一面描绘着日月与天秤的金色结界。 随后,她的掌心中浮现一柄赤金色的女神权杖,待到权杖顶端最后一颗冰蓝晶石闪耀出光辉时,她握住杖身刺向地面,低吟道: “以制裁之神狄安娜之名改写——众神法则·圣灵壁垒!” 瞬息之间,圣光毕现。 辉煌绮丽的结界光纹飞速漾开,水波一般浸润了尸魂界整片大地。 脚下的土地突然发出耀眼光芒,所有死神都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处。 那光辉沿着地面向天上缓缓攀升,如同一张金色透明的巨型平面,从众队士的脚底开始,依次向上,掠过他们的身躯和飘落的雪花。 几位正副队长眼疾手快,迅速退避到屋脊和空中,发动鬼道攻击逐渐上升的光之屏障。 可是所有的攻击在仅仅只是穿透了光面,毫无悬念地击中尸魂界的土地。 眼看着地面的毁坏程度越加严重,光面步步紧逼,站在塔上的志波一心立刻制止了其他队友的动作,目光凌凌地投向站在光辉之中的女仆。 京乐等人由于负伤,早已被金光掠过身体。 等到他们起身去看时,那道屏障已经到达需要他们抬头仰望的高度了。 所有触碰到平面的灵体与建筑,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纹丝不动地停留在原地。唯独那位姿容绰约、身着黑白衣裙的女子站在平面之上,与它一同往高处远去。 随着位置的升高,佑娜的身影也被越来越多的死神发现。 他们纷纷拔刀,追向空中的女子。 可是那道透明的屏障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无论他们如何使用斩击或者鬼道,都无法将其打破,只能眼看着旅祸越来越远。 就连被称为尸魂界最强战力的更木剑八,取下眼罩释放灵压之后,都没能击溃那道平面。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愤懑不平的嘈杂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攻击都无效!” “不能让她跑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破坏这层光膜!” “往更远的地方去看看!说不定可以找到它的边界以此绕过去!” 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浦原仔细凝视那层结界。 他看见佑娜在平面上优哉游哉地走动,俯视着地面上像蚂蚁一样四处乱窜的死神,透过她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猛然察觉到结界的本质。 随即,他朝空中的队友们大声喊道:“你们都听好了!站在高处没有接触到那层光膜的人,快往更高的地方去!它相当于一层滤网,一旦碰到就会被过滤在平面之下,再没有接触到旅祸的可能!抓紧最后的机会,争取在碰到光膜之前制服她!” 站在灵子平面和高塔上的死神,仅剩三番队、七番队、九番队、十番队等正副队长以及几位副官辅佐。 听到浦原的提醒,他们立刻调整方位,不约而同地攻向立于金色结界之上的长裙女仆。 半空中乍然一片碎响,爆破、呐喊、嘶吼和刀剑互击的声音此起彼伏、振聋发聩。 而那越加高远的天之裂缝处,面对忘川的尸体久久难以回神的蓝染,也被佐娅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现在已无人打搅我们的对话……蓝染惣右介,既然你执着到这一步,我就把发生在那天上的你所不知道的事,统统告诉你吧……” 神色清丽又冷淡的女人陡现于和他齐平的高空,说着常人不懂的句子,平静优雅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她没有武器,看不出攻击意图,就连讲话的口吻都在风雪中多出一丝苍凉的味道。 蓝染微微侧身,警惕而冷冽地审视着她。 “就算你现在通过这条路,走到公主殿下的面前,也不可能结束这一切。因为殿下已经陷入无尽的长眠,在无月回归、得以将她的灵魂修复之前,她都无法给予你回应。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带走无月的原因。” 寂冷的天穹之上,佐娅空灵寂寥的嗓音静静回响着:“而这所有悲剧的开头,就是你所制造的崩玉。” 浅褐色的瞳孔愕然一阵颤动,蓝染握紧了刀柄,身体再次向女仆的方向侧转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质问她:“这是何意……我所制造的崩玉,怎么可能对神明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 -- 第173页 佐娅略微垂眸,俯视着下方正与诸位队长缠斗、开心地将他们悉数推向结界之下的妹妹,忽而无奈叹了口气,又望向蓝染,淡淡说道:“看来与你谈话的时间很充足,那我们就从……你用崩玉给无月进行改造实验的那天说起吧……” 解说尚未开始,蓝染就再次露出惊愕之色。 他无法相信,怎么会在那么久远的时间线里,他所做的事,就已经在为今天将要发生的故事做铺垫了。 而女神的仆役,是这样告诉他的。 在远离尸魂界的某个时空里,年少的女神经历一场浩劫,她的灵魂被粉碎,众神将碎片撒在银河之中,这些碎片通过时光裂缝流淌到了不同的世界里。 而无月就是其中之一。 寄生在人类身上的碎片,会吞噬宿主原本的灵魂、读取他们的未来,以此为剧本将他们原本的人生完好无损地演绎下去,等到宿主死亡时被提取出来,就能成功回归。 那些没有被找到的碎片会伴随宿主的死亡,继续下一次生命的轮回,直到被仆役们寻回之前,始终不会停止。 可是,这个世界有所不同。 人类死亡之后会被送到一个名叫“尸魂界”的地方。 所以,在宿主“神奈无月”去世之后,本来要进入轮回的碎片就阴差阳错地被送入了尸魂界。 本来活在这个地方也没有太大影响,无非是是再多一次轮回,等个百八十年重新回到人类体内就好。 可是蓝染偏偏找到了无月,用具有打破灵魂界限的崩玉,给她进行了改造实验。 用众多人类灵魂,甚至还包括当世之神——灵王的部□□体所构成的、可以实现内心愿望的崩玉,在碰到女神灵魂的碎片之后,轻而易举地叩响了异次元的门,带领她走向了生命诞生之地。 在无月出现之前,经过仆役们多年的寻找,女神的灵魂已经修复到可以支撑她基本活动的状态了。 可在灵魂尚未完整,她依然虚弱。 见到女神之后,无月迅速理解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她答应女神会回到她身边,只是在那之前,她还需要完成一些重要的事情。 女神答应了她的请求,并取走了她的眼睛和腿,把她暂时还原到死亡当时的状态,以此来读取她死后到了尸魂界里所经历的一切。 而这段失忆和残废的意外,被蓝染误以为是无月拒绝改造所受到的来自崩玉的惩罚。 后来因为无月再次和凤凰寺重逢,凭借强烈的意志和执念,她死亡之后的经历,被她从女神手中夺回。 此后种种,便是无月为离开这个世界所做的告别仪式。 在蓝染以为故事还没有开始之前。 她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终点。 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为了那些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她决定利用蓝染这一枚钉子,来动摇整个世界的大厦。 然而,当蓝染入狱,尸魂界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事情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狱中的蓝染哪怕经过了两万年的时间,仍然无法将她忘怀。 这份偏执,肯定了无月本身的意志和存在,让她心有杂念,以至于始终不能融入女神的灵魂。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放弃那份自我啊……你果然还是,觉得那边的世界……比较重要么?” 面对她的提问,无月陷入长久的沉默。 最后,她请求利用原先破碎的灵体,创造一个可以代替她,回到蓝染身边的人。 “只要那世界上最后一个人也将我否定遗忘,我就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于是,为了能够留住无月,女神答应她的请求,利用自己的鲜血创造了小鸟游忘川。 蓝染和坦妮克初遇的那天,无月站在水镜里,透过自己灵体的视角见证了整个重逢的过程。 她感受到久违的春日暖阳和带着花香的风,听见他说“是‘我想要追求你’的意思”,看见他眉头徐徐散去的忧郁,看见他展露了少年一般明净温柔的笑容。 “所有一切,都很美好。那就到此为止吧。” 她微笑着,像对旁人说,又像对自己说。 第77章 (十一)让她降落 “无论如何惩罚你,无月心底仍然希望你也能和普通人一样幸福,忘川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听见佐娅叹息般的口吻,蓝染忽觉高空的雪花似乎变成了刀片,打在脸上生生作疼。 “可即便我们为你做到这一步,你依然不肯放手……因为你不肯接纳忘川,所以无法违背生存指令的她,认定你的幸福只有真正的无月能给,便想尽办法说服女神,向她讨要无月的碎片……” 说到这里,冷漠的女仆忽然有些动容,黑鸢色的明眸中泛起血丝,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名为‘神奈无月’的意识已经在那块碎片里诞生,直到最后融合也不够顺利,所以公主殿下还是选择了妥协……为了成全你们的心愿,她决定取下碎片,唤醒无月…… “可融合仪式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为了保全无月的完整,她在割裂时不得不取下更多碎片……然而,就是这多出的一点点,使得剩下的碎片不足以支撑她的意识,以至于……如今的殿下再次变成一具空洞的躯壳……” 那令人动容的颤音并不像说谎。 蓝染竭力让自己不要过于讶异,可无法与佐娅对视的闪烁目光,悄然暴露出他正在动摇的内心。 -- 第174页 他难以置信,在自己无法企及的世界里,无月竟独自背负着这般命运。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她隐藏在笑脸之下真实自我,正默默流着眼泪对他说: 蓝染,我该怎么办,你可以帮帮我吗? 可是以她的性格,这种话断然说不出口。 难以直白表达内心的她,选择了不符合她的微笑,以此来替代内心的呼救。 如果一开始问出口就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最近怎么样”,像这种看起来无关痛痒的问句,或者,更坦率一点直接对她表明心意: 我想要了解你的一切。 怎样都好。 而不是因为害怕她再次消失,就故意逞强、假装大度,默许自己可以忽略那些让她感到疲累的事。 还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她已经已经平安归来,其他的事就不必细究。 竟然在那种关键时刻,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想到这里,他黯然神伤。 你也变得脆弱了啊,蓝染惣右介…… 地面上的喧嚣和吵闹仿佛发生在千里之外,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由紧张向哀愁过渡的怪异氛围。 佐娅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压抑快要失控的情绪,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变重: “倒在那边的小鸟游忘川,也是为了你们才走到这一步……她背负着的,必须让你拥有常人幸福的指令,还有……她所继承的凤凰寺初的灵力,那刻在他骨血之中无论何时都要保护无月的誓言……这些忘川无法背叛的东西,令她必须永远关上这扇门、驱使她战斗至死…… “我们不得已在通道里发生争斗。忘川与无月灵体分离时,为了保护她,特意留给她一半的灵力,所以根本无力抗击我,结果如你所见……我杀了她……” 尾声处,佐娅沉痛地闭上眼睛,将一抹不容许在此刻出现的慈悲神色悄然遮掩。 再次睁开眼睛,她又恢复成先前令人望而生怯的冷冽模样。 “无月知道这一切,她回到尸魂界这几个月里,你应该也察觉到她的表现有悖于往常吧?那是因为她清楚自己的离开造成了怎样的困境,留在尸魂界,并不是她最好的选择,她是自愿跟我走的。” 说罢,她上前一步,微微凝眸,逼视着眼前一言未发的男人,再次开口之时,风雪在她身周微妙地盘旋起来: “你也不要再强求她留下。你的执念,会把她死死钉在这个世界,即便我强行将她带走,恐怕融合也难以成功。 “我理解你的执着,还有你血骨之中那份对真相的追求之心和反抗精神,这正是众人钦佩你而又怜惜你的原因……可我也有必须要守护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拿回无月的碎片。” 安宁片刻的杀意又满携冰雪而来,蓝染不动声色地扩张灵压,迎接对方的试探。 事情到这里,所有来龙去脉、因果关系全都一派明朗。 他相信佐娅没有说谎,因为仅凭一面光之壁垒,就让整个尸魂界与之彻底隔绝,拥有这种能力的她们无须浪费时间再为他编造谎言。 尽管气势汹汹而来的真相让他一时半会难以消解,但这毕竟只是她的片面之词。 看了一眼下方正在与女仆缠斗的死神同僚,以及金色平面之下乱成一团的瀞灵庭,经过一番思考,沉默许久的蓝染终于接下了话题。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最后确信一次吧……”他背对着裂缝,在肃杀的风雪中平静又决然地说,“要我放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个抉择我必须亲耳听到无月说出来。” 佐娅的眼神略微一沉,“蓝染惣右介,直到现在,我宁可打碎无月的灵体也没有伤害你们,甚至在你们出手之前都没有采取措施。到这个份上,如果你还执迷不悟,我就毁掉你整个尸魂界不留一人活口,打碎三界平衡、让现世虚圈一齐失控。你确定,要承担这个后果么?还是把你怀中的碎片交给我吧,从此放下无月,才是让一切恢复正常的唯一方法。” 风雪中的黑衣男子低声浅笑,侧身直面对方,眼底起伏着几分狂热与叛逆,“这长篇大论听上去好像是在威胁我……可惜,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谁要管尸魂界的死活,那腐朽的地方早就该毁灭了……我倒是很想看看,那位公主殿下多番恩赐和庇佑的世界,身为仆役的你,有没有决心毁掉……” “蓝染惣右介!你这家伙!”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面对佐娅的失态怒吼,蓝染忽然厉声质问,“难道是我对无月的认可吗?还是说,你害怕的是,她会肯定自己作为‘神奈无月’的这一存在,从而无法委身于女神的灵魂之中?如果你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般理直气壮,那就让无月亲口给我答案!” 两人的对话声越来越响亮,激昂的情绪影响了灵压,甚至连空气的流向都发生了改变。 察觉到气氛诡异的佑娜把手中的丝线用力一扯,被缠绕住的冰晶巨龙即刻裂成了碎片。 操控冰龙的碧眼少年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恍神之间,被猛袭而来的女仆反身一脚踹在膝盖上,失重一瞬就从圣灵壁垒上空掉了下去。 摆平了最后一个死神,佑娜拍拍裙摆,向着金光之下朝她的皮鞋脚底拳打脚踢的金发波波头男,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再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姐姐和蓝染,低声咕哝了句: -- 第175页 “怎么还吵上架了,用圣灵壁垒把他直接过滤下去就好了嘛……” 说罢,她加快了光膜上升的速度,朝向高空中的蓝染步步紧逼。 心有灵犀的姐妹交换过眼神,佐娅便心中有数,立刻转移了话题: “要我复原无月的灵体、允许你们最后一次对话也可以,不过,既然要对话,最起码要向我证明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与她站在同一高度的资格吧?” 她示意了一下逐步攀升的圣灵壁垒,悠悠解释,“你应该已经猜到那张金色平面的作用了,它不作为攻击使用,只是单纯的空间隔绝。写在其中的,是众神的法则——灵魂构成的要素和规律,可以以此过滤出不同等级的灵魂。也就是说,若能立于这壁垒之上,你便是我们的同类,是名副其实的……‘神’……” 女仆压在句末的重音,令蓝染神色微微一怔,他甚至讶异出声:“什么?” “怎样?要接受谈判吗?”佐娅眯起眼睛,急切而阴沉地审视着男子,“我认为,你也需要这种证明……毕竟无法打破这面隔阂,就算你现在能留下无月,可得知你们之间既定的差距,今后你也难以自处……像你这种清高孤傲的男人,会甘心站在地面上仰望爱人吗?凡人与神明之间,可是隔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啊……” 看似谆谆教诲实则咄咄逼人的提议,不留余地的,将蓝染推到命运的天秤之上。 让他最为难堪的,是其中不可否认的真实——就算这一切结束了,他和无月真的能够重新开始吗? 来不及细想,光膜就已接近脚下。 蓝染迅速瞬步移动,往更高的地方去。 越往高处,灵子越发稀少,空气也愈加寒冷稀薄。 本就需要吸收大量灵子维持生命的死神,在这场追逐战中,无疑是拿自己的性命做抗争。 雪花和寒风疯狂扑面,死霸装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在疾风中发出无措地悲鸣。 蓝染大口喘息着,呼出的热气几乎要在空中瞬间凝结。 他的嘴唇发紫,手脚渐渐失去温度,皮肤产生了冻伤时特有的灼痛感。 疾速移动的同时,他侧目看了一眼下方的天空,发现女仆姐妹,只是平静如常地站在壁垒之上。 在那耀眼灿烂的金色光辉中,她们淡定自若的神态举止,恍若在欣赏一出滑稽又狼狈的默剧。 那一刻,蓝染听见内心逐渐出现裂缝的声音。 徒手毁灭死神灵体的行动力,瞬间击溃京乐三人的速度,九十九级鬼道都能无伤硬接的身体,将护庭十三番队全员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胆气,还有明明拥有颠覆世界的力量却偏偏一人不杀的,近乎残酷的仁慈…… 这就是,所谓的神明吗? 最后,竟然什么都不用做,仅仅只靠一道法则,就能将他逼迫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这是何等屈辱啊…… 这就是他和她们的差距吗? 还是说——这就是他和无月的差距? 蓝染缓缓眼睛。 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极限。 天空到底有多么高远,为何一直努力奔跑却依然不见尽头呢。 时空裂缝在碰到金光的瞬间就关闭了,他还有机会再次开启那扇门么。 雪花在他脸上渐渐忘记融化。 周围的灵子已经不够他用于制造踏脚的平地,他的四肢开始麻木,逐渐失去知觉,无法感受到风的速度,视野被层层冰雪阻碍,连云朵和夜空都开始融为一体。 直到眼泪来不及坠落就化为冰霜。 呐,无月。 这里好冷。 你要我,怎么舍得,让你永远生活在这种寒冷的地方。 我已经竭尽全力向你奔赴。 可你实在是太远了。 你说,你也曾敬仰过如同神明一般风姿摇曳、出尘脱俗的我,即便我坠落地面,也足以与神明相媲美。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们之间跨不去的屏障,为何还要说出这种温柔又残忍的话。 这一次,你的报复和惩罚,应该足够彻底了。 已经可以开心地笑出来了吗? 如何是那样,就让你更开心一点吧…… 我好像有点累了。 在这条追逐着你的,看不见尽头的路上。 那么,就一次,就这一次,也换你主动奔向我吧…… 从来没有正面回应我心意的你,在这无人打搅的时刻,也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可以么…… 最后一块灵子平面碎裂了。 黑色的身影突然停止运动轨迹,像折断翅膀的飞鸟一般,毫无预兆地向下坠落。 蓝染缓慢地闭上眼睛。 在自下而上的狂风中,用冰冷的双手捂住藏在心间的水晶碎片。 即便是坠落,我也不能带着你啊…… 他无措地笑出声,颤抖着手臂取出怀中的碎片。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毫不犹豫地将它投掷到眼前无尽的天空之中。 冰蓝色的光点被黑暗瞬间吞没。 感受到佐娅飞奔而去时气流特殊的涌动,他的笑声变得凄凉又痛苦。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间,一阵疾风携带着破碎的灵子,从地面一拥而上,径直包围住白雪中摇摇欲坠的碎片。 灵子飞速吞噬了水晶,几乎在眨眼一瞬,金发黑衣的少女陡然于风雪降临,以俯冲的姿势和女仆擦肩而过,轻盈的身影划过天穹,毅然决然地冲向那个下坠中的男人。 -- 第176页 “怎么可能!?” 佐娅来不及回神,就听得一声嘶喊,利箭般啸破夜空—— “蓝染!” 久违的呼唤令男子一时心悸,他乍然睁开双眼,只见到在风中乱舞的金色长发,感受到砸在自己怀中的一阵钝痛。 那一痛,令他清醒如初。 他下意识地抬起双臂,环住那具单薄而又温暖的身躯,突然发现自己的腰部早已被她紧紧搂住。 仿佛害怕会失去他似的,她用尽毕生的气力拥抱着他。 却又说不出一句话,只顾埋头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膛,嚎啕大哭。 第78章 (十二)去留 一颗颗眼泪顺着风向砸进空中。 感受到来自怀中的真实体温和心跳,听见她声嘶力竭地大哭,蓝染本想安慰,却在启唇之时莫名哽咽住,尚未舒展的笑颜也携上几分落寞。 千言万语,难以言喻。 冷风呼啸,空中相拥而坠的两人与圣灵壁垒的距离越来越近。 女仆姐妹调转方向,急速奔向他们下落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时,天地间赫然响起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在一声干净利落的咔哧脆响过后,整个世界连同天空一起陷入死寂,风雪保持着舞动的模样凝滞在空中,尸魂界中所有人的动作轨迹都被截断,以各种不同的姿势,变成一尊尊静止的雕像。 一切声音消失不见,深秋万物凋零般的枯黄之色,由圣灵壁垒开始,飞速侵蚀了天与地。 时间在此刻停止流动。 然而下坠的二人却不受影响。 在女仆姐妹因为突发状况惊愕得陡愣在原地时,蓝染猛然旋身,利用为数不多的灵子聚集在脚下形成足以站立的平面,紧抱着怀中的女孩,稳稳地立于褪色的壁垒之上。 看着距离脚下仅仅只有三公分的巨型平面,他微微眯眼,还来不及猜测与之相碰后可能发生的结果,时间暂停的同时出现在壁垒上方的拱形木门,被人从里向外悠然推开了。 身着黑色管家西服的金发青年,拿着一颗银色的怀表,从门中徐徐走出。 他轻轻一挥手,将凝滞的雪花变作帘幕一般拨开,神情淡漠地扫过面前四人,俊美的面容挂着优雅的微笑,灰绿色的眼底却充斥着寒冬的肃杀和死寂。 “初……初,先生……”女仆妹妹低声念道。 此前“活泼好动”的她,首次露出了一丝畏惧的神色。 佐娅看看近在咫尺的棕发男子,身后袭来的压力令她不好发作,只得暗暗咬牙,转身面向黑衣青年,恭敬地点头示意: “您来了……” “是的。”管家先生懒懒应声,没有做更多解释,不紧不慢地踏在圣壁上向她走去。 寂静的天地间回响着他悠闲的脚步声,空灵清脆,而又充满了压迫与侵略感。 蓝染也感觉到这股无形的压力,因为怀中的女孩突然间抓紧了他的衣衫。 她的脸上还挂着凌乱的泪痕,一双眼紧盯着对面的男人,整个身体警惕地崩成一团。 “无月……”蓝染松手,让她落脚站到地上,低低地询问道,“你也害怕这个叫‘初’的男人么……” 女孩抬眼看他,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初’只是一种符合人类生存方式的称呼,并不是他的真名,而且他和我们认识的初也没有任何关系……其实他并不可怕……只不过,他是一位古老尊贵的神明,也是公主殿下的……恋人……” 听到“恋人”一词,蓝染心中便有了几分了解,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镜花水月。 微妙的动静被金发青年尽收眼底,他看向对面另一位男士,礼貌微笑着与他寒暄: “你好,蓝染惣右介先生,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对于我们家两位女仆给你们尸魂界带来的困扰,我感到非常抱歉。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是么……”蓝染也回应他一个谦和的笑脸,褐色的眼中依旧是岿然不动的警觉,“那么,我们要怎样达成共识,好好地解决这件事呢?” 初先生沉着地背起双手,看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后的金发少女,开门见山地说:“那我们就不要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无月的意思吧。” 说罢,在众人讶异的眼色中,他凝视着女孩琥珀色的眼,一字一句地问: “我没空听解释,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究竟想留在哪里,是回到月的灵魂之中,还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留在尸魂界。”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无月踌躇了片刻。 她看了看对面气定神闲的管家和心急如焚的女仆姐妹,又转眼抬头望向挡在她身前,一手握刀,一手与她十指相扣的棕发男子。 通过他手指的力度,她能感觉他此刻纷乱不堪的心情,他的恐惧,他的担忧,还有他正在脑中构建的战斗框架,以及殊死一搏的勇气决心。 他的背影,并不是曾经天神一般触不可及高贵姿态,而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沧桑寂寞,令人想要想要触碰和拥抱的,英雄的身姿。 那背影仿佛在对她说——“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吧,无论身在何处,我都将用我的方式永远支持你”。 冰冷的手掌好不容易才温暖起来。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松开了吧…… “这样说或许会对不起她……可是我……我真的很想,拥有这个名字,在这里作为我自己活下去……” -- 第177页 她轻声说道,往前一步,站到了蓝染身边。 在初提问之后,始终没有与她有过眼神接触和语言表达的男人,此时恍惚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妙地放松下来,而与她相握的手指力度,却更为坚定了些。 因为不想用狡诈的言辞动摇她,不想用眼神来强调渴求,所以选择只用背影,来尊重和支持她所有的决定。 最后一次温柔的妥协,终究换来了她主动走向他的那一步。 意料之中的回答,并没有让对面三人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初先生也不再多问,干脆利落地回应道:“不够纯粹的碎片也没有回归的意义,那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过你要永远记住一点——不是你背叛了月,而是月舍弃了你。” 看似犀利决绝的词句,实则给予了她不少庇护。 无月心知肚明,但说不出感谢的话,望着他的眼里,满装着无奈和歉疚。 听到这个结果,在尸魂界大费周章夺取碎片的佐娅,面色极快地阴沉下来。 她甚至想再次出手,却被面前的青年拦了下来。 “够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其他的事,回到城堡我再与你细说。”初淡淡地看她一眼,从容不迫地垂下手臂。 佐娅愤恨地转眼望向一边,清丽的面孔浸没在阴影中,隐隐透出几分不甘。 “总而言之,今天多有得罪,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会把时间略微回溯一点,尸魂界的一切,你们都不用担心……” 解决了当下的问题,初看着对面二人紧握的手掌,忽而微微一笑,调侃一般语调清扬地继续道,“那么今后,就请二位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吧……啊,对了,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相处,但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有宝宝……” 话音刚落,四声齐呼:“诶——!?” 原先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气氛,在初先生惊人一语之后陡变尴尬。 除了他笑意幽深之外,其他四人,有人懊恼扶额,有人捂嘴偷笑,有人面红耳赤,还有人强装镇定。 “一个灵体无法容纳两个灵魂,公主的碎片迟早有天会被排除……如果无月怀孕的话,碎片极有可能以胚胎的灵魂为食,但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我会定时查看碎片排异的情况,并将它一点点取回,你们只要配合我,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暂时不要有孕育下一代的计划就好……我说得够清楚了,可以理解吧?”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解释,但是他一脸看热闹的腹黑式笑容总让人感到不怀好意。 “让无月留下来,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要求了么?”蓝染理清思绪,谨慎地发问。 “是的,仅此而已。” “既然早知有方法可以取回碎片,为何还要来尸魂界大闹一场……” “不,这个方法是刚刚才确认的。”初静静地回应对方严厉孤傲的视线,温声道,“因为‘神奈无月’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她是个真实鲜活的人类灵魂,我们再也没有权利用抹杀她这种方式来取回碎片了。” 说罢,他悠然一笑,转身背对着二人挥了挥手,“等到时机成熟我还会再来拜访,今天就先在此别过吧……” 驻守在原地的女仆神态各异地拉开了空中的木门。 管家先生没入了门后的星空,女仆姐妹也不约而同地隐去身姿。 随着最后一丝星光消散,圣灵壁垒缓缓出现裂缝,天空中响起钟表指针飞快转动的声音,时光的洪流从无月和蓝染身边疯狂地涌过,不可抗拒的阻力迫使两人分开了紧紧相握的手掌。 所有能发出的声音都被淹没,蓝染大叫着女孩的名字,却仍然无济于事,只能看她大声解释着什么,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洪流卷入另一个时空。 而他自己,也在逐渐漫过头顶的时光漩涡里渐渐失去知觉。 人声鼎沸,大雪纷飞。 蓝染在一阵暧昧的花香中醒来,身体还残留着一丝怪异的紧张感。 他定了定神,发觉自己身处现世的花店,柜台前的凤凰寺初已经包装好了那束白色玫瑰。 “先生,您的花束已经整理好了,需要写祝福卡片吗?”青年望着他微笑,说话的声音轻柔好听。 蓝染如梦初醒,平静了心情之后答复道:“谢谢你,还是我自己来写吧……”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拿着花束和送给浮竹的生日礼物,他匆匆回到尸魂界。 另一边,身处灵术院的无月也急忙奔去十三番队。 两人在大雪纷飞的乾雨堂院中相遇。 在目光相碰之时,他们确信了回溯的时光没有带走彼此的记忆,站在眼前的,就是不久之前在天空中拥抱自己的人。 经历了一番波折,又被这样粗鲁随意地推到终点,蓝染心中感慨万千。 “刚才那群家伙,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向来都是这样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么……”他叹息着,向女孩走去。 无月窘迫地笑了声,“那位殿下处理问题的方式,可能更为任性……” “是么……不过幸好没有留下什么奇怪的痕迹,尸魂界看起来很平静……那么我们,就先进去屋里吧,浮竹队长还在等我们呢……” “好。”无月点头,平静地跟上蓝染的脚步。 “礼物,你准备好了么?” -- 第178页 “呃……那个……刚才跑得太着急,所以……” 看看手中的圣诞礼盒,棕发男子略做思考,递给了无月,“现在准备也来不及了,就用这个作为你送他的礼物吧,我这里……还有一束鲜花可以应付……” “那……那就这样吧,谢谢你……” 两人客气地寒暄,走进乾雨堂。 见到同行而来的他们,屋内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然之色。 收到礼物的寿星非常高兴,但是他疑惑为什么好友要送他一束玫瑰花…… 困惑之余,在花束中发现一张卡片,他展开来看,望着那深情款款的句子,一时间没忍住竟然激昂地念出了声: “自苍穹降临的神明啊,我怎么舍得让你坠落地面! “我要努力伸开枝叶,张展双臂,让你降落在我的怀里! “天上太冷,地上太远,那就这样吧,让我们选择,在半空中相遇!” 话音落下,室内气氛一度十分诡异。 浮竹感动万分地追着蓝染问,“这是真的吗?这难道是你写给我的诗吗?你什么时候对我产生这样浓烈的感情了!作为前辈,我真的是……受宠若惊!” 蓝染满脸黑线、暗自懊恼:明明那张卡片被他扔掉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花束里? 他思前想后,确信一定是凤凰寺初多管闲事又把卡片塞了回去,才造成这种令人贻笑大方的场面。 嘈杂的酒席间,他偷偷去看身边的女孩。 她也忍俊不禁,拿着一块糕点,默默低着头。 白发青年被朋友推到一边之后,他略微倾身,小心翼翼地在她耳旁解释:“那个,其实……花是送给你的……卡片也是……” 无月含蓄地应声,“嗯,我都知道……谢谢你……我的意思是,为了各种事情……” “不必客气。” 气氛凝滞了片刻,女孩忽然问:“结束宴会后,可以送我回灵术院吗?我不是不能一个人回去,只是……” “我都明白。”蓝染望着她,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有话想对我说……刚好,我也是如此……” 说罢,他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回身给自己斟了杯温酒。 却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探出手去,握住了身旁女孩因为慌张而紧拽衣袖的手指。 第79章 (十三)心意 时空的裂缝里,女仆姐妹和管家先生踩在星河上,穿过璀璨的光辉和满地的白玫瑰花瓣,往尽头的另一扇门走去。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突然出现,阻止我带走无月了吧?”女仆姐姐冷漠地开口,黑鸢色的眼不屑地打量着面前男子的背影,“明明碰到圣灵壁垒就能将他们分开,何必多此一举。” 初背着双手,淡定自若地望向前方,“我只能说,你想用法则过滤蓝染惣右介是行不通的,他会和无月一同站在壁垒之上,这是有且唯一的结果。” “这怎么可能。”佐娅皱眉,以肯定的语气反驳。 “月在创造小鸟游忘川之前亲口对我说过,她现在年纪大了,见不得悲剧。所以她亲吻了坦妮克,在玫瑰中允以法则——若蓝染没有为了见到无月而杀死忘川,就认可他为神明。” “什么!?” 碧眸的男子挑了挑眉,“虽然蓝染惣右介口口声声说不顾尸魂界死活,可到最后,还是将无月的碎片扔了出去。曾经他为了创生王键,说一句‘献祭空座町十万魂魄’眼都不眨,对无月也抱着即便去地狱也不会放手的偏执,可如今他不敢再拿千千万万的性命做赌注,也不再强求和爱的人有个结果……这些举措,足以证明他的改变…… “‘为世人牺牲是神的宿命’,蓝染惣右介已经不知不觉踏上了这条路……更何况,在月销毁崩玉之后,他再一次创造出可以跳跃次元的‘魅影之匣’……这种不断攀向御座的才能,不肯俯首折腰的风骨,加上守护世人的仁慈,冠以神名,当之无愧。 “所以,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吗?努力向天空靠近的凡人和从天穹坠落的神明……他们相互伤害过,也相互拯救过,最终他们奔向彼此,在半空中相遇。” 听完一番冗长的解释,走在后方的女仆流露出惊愕又嫌恶的别扭神情。 初回眸看她一眼,忍不住弯起嘴角,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误会了。 “真正阻碍融合的,其实是月自己。是她认可了‘神奈无月’这一人类的存在,她的灵魂才产生排异现象。否则,小小的碎片,怎么可能动摇本体呢? “月向来知道割舍碎片的风险,可她不愿见到无月那样难受……在她的碎片中诞生的新的灵魂,就像是她的孩子,要她抹杀无月的存在,就和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没有两样……月早就预见了结局,也默许了这一切发生,因此……佐娅,你也放下吧……” 句尾一声轻唤,为先前官方客套的语气,增添了一抹友善随和。 听完初的话,佐娅缓缓垂下眼帘,看着脚下逐渐化为灰烬消失的玫瑰花瓣。 “就算我能放下,那你可以么?公主殿下变成这样,最难受的人应该是你吧……” 管家回答的口吻,多少有些无奈了,“我当然难受……可我除了包容她的任性,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 第179页 通道来回涌动着清甜的风,带血的花瓣慢慢消失,星光似的粉末在风中一颗颗飘荡聚集,最终落向管家先生背在腰后的手指之间。 “不过,你不打算告诉无月,其实公主殿下早已默许她离开吗?她一直以为自己伤害了殿下,为此郁郁寡欢的……” “碎片和本体之间多少有些精神链接,她会自己想明白的。”黑衣青年不以为然,大步通道尽头。 “那么,蓝染惣右介被法则认可,这也要隐瞒么?曾经他那样向往天之王座,得知这个消息,该有多开心……” “他哪里想要什么王座,他只是想摆脱孤独而已……还是让他保持现状,继续谦卑而宽容地活下去吧,敬畏这世间万物,便不会感到孤独。况且无月都降落在他怀里了,他也不必再惦记这又冷又远的天上。” 随着二人的一问一答,缠绕在男子指尖的粉末,逐渐变成一朵盛放的白色玫瑰。 走在后面的佑娜懒懒打着哈欠,好像对另外两位同伴的对话没有太多兴趣。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漫不经心地问:“坦妮克已经修复了哦,接下来要怎么办?” “和其他鲜花一起放到月的房间,让她安安静静地再盛开几天吧。” 初先生不紧不慢地回答,轻轻推开了通道尽头的花园拱门。 满园春光乍泄,涌动着异界花香的风与光,缓慢吞没了三人迈向其中的优雅身姿。 尸魂界里,入夜时分。 生日宴会步入尾声,酩酊大醉的几个男人被送去了四番队。 与寿星队长道别之后,蓝染陪同无月一起,往灵术院的方向迈步。 雪夜过于安静,以至于积雪在脚底碎裂的响动会被放大,就连轻微的呼吸声也也变得清晰可闻。 高挑的男子微低着头,配合女孩的步伐,悄然放慢脚步。举在手中的伞,也不由自主地往她身旁靠近了些。 他轻轻地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作为一个男人,他应该更主动一点。 但是千言万语在心中堆砌成一座迷宫,在这寂静无声的此时此刻,根本找不到出口。 逼着他只得默默然往前走,无端浪费了许多时间。 雪越下越大了。 望着落花似的雪片,他陡然想起了此前听到的,有关白玫瑰的故事。 他想说给她听,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我今天遇见了凤凰寺初”。 听到久违的姓名,女孩只是略微讶异地抬了抬眼眸,随即恢复了一贯寡淡的神色,“嗯,然后呢?” 蓝染从她的脸上收回视线,解释道:“他在一家花店里,那束白色玫瑰是他包装的,他还给我讲了坦妮克花语的故事。” “是么,看样子他向你传达了很重要的细节。” “的确如此,我应该向他道谢。”蓝染并不避讳,回答的语气带着一丝叹惋,“无论是当年为你舍弃的人类之心也好,还是赠与你的神川,亦或是如今坦妮克所背负着的灵力,凤凰寺他……真的是,用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守护你。这份决心,就连我也时常感到自愧不如……所以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你们在世界重启之后,没有续接这段缘分……” 积雪悠悠反光,使得这一晚比往常要显得明亮许多。 琥珀色的眼中倒映着雪花与灯火,“是他先放弃的。” 蓝染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他说过,他不喜欢轮回这种说法,命运的磨难和不公已经被原谅,他只希望能好好结束。我们之间只有孽缘,没有必要继续。况且……” 无月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向蓝染深邃的眼,徐缓又诚恳地对他说,“虽然他愿意为我迎接死亡,可是对于原本就有着自毁倾向的他来说,他更需要的,是一个让他想好好活下去的人。因此,可以填补他内心缺口的人并不是我,看透这一切的他,也早早地选择了放弃。” 她讲话的速度难得变慢,吐出的白色热气在风中翻腾又消散。 得知事情真相,蓝染眼中叹息的神采越发明显了,“无月,关于凤凰寺的事,我始终欠你一句道歉……” “不,这些话你应该对他说。”女孩微笑,踩在积雪上继续往前走。 “好。”年轻的贤者点点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亲口告诉他。” 他应允的态度,释怀又恳切。 无月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她悄悄侧目去看身旁的男人,看他的眉眼侧颜拢上一层雪夜特有的柔光,淡然的神情也被模糊成水墨画里薄薄的远景。 从来没有料想过,她还能与他这样平静地对话。回想起曾经的种种,当下的场景让她恍若梦中。 踩在雪中的脚感,带着不真实的冰冷。 她长舒一口气,看着翻腾的白雾搓了搓手,小声又谨慎地问:“其实,你一直很好奇我对你隐瞒的事,对吧?” 蓝染坦言,“的确如此,不过那些秘密已经从旁人那里得到解释了……” “你是指……佐娅说的那些吗?” “……难道,不是么?” 看着男子困惑的模样,无月摇了摇头,“我的秘密,并不是天上的事,而是……我开始在意了,在意你知晓这些真相后的心情,我担心你为此感到受伤……这份担忧和在意本身,就是我的秘密……” -- 第180页 委婉含蓄的倾诉,令蓝染面露惊色。 他浅褐色的眼中纠缠着讶异与惊喜,似乎就要编织成一句难言的疑问,滑向他的唇边,代他说了句“这是真的么”。 “说起来很奇怪是不是?”无月短促地笑了一声,低下头,继续说,“曾经绞尽脑汁想要伤害你的我,如今竟然害怕让你受伤……我也变得脆弱了,因为过于在意一个人而变得脆弱。这份原本不该出现的、超出我控制的情感,让我非常不安,尤其是因为那个人是你,一个危险的男人。而本该摆脱你的我,又再一次陷入危险之中,对这样的自己,我也有些汗颜。” 那些在蓝染胸膛里来不及盛开的心花,在她说完这些之后,又悄然垂下了蓓蕾。 他感到,非常无奈。 淡淡的喜色已然褪去,只剩下雾蒙蒙的哀愁,笼罩着那张俊美的脸。 “听你向我坦白心声,我本该感到开心。但见你如此挣扎不安,我又于心不忍……”他半垂着眼帘,无声叹息着,“看来当下的情况,果真印证了我原先的预判——用爱意来动摇你,还不如让你完完整整地恨我,那样反倒使你与我相处时更为轻松。” “是的。”女孩并不否认,“不过,也许只是我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胡思乱想。” “年纪大?”蓝染一时忍俊不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多少有些调侃我的意味了……” 无月眼带笑意,说话的神情却无比认真,“我没有开玩笑。忘川回到神殿,在佐娅追捕她之前,她将我推进了时空的裂缝……” 她的语气轻轻的,眼神却逐渐沉重下来。 原来那扇通向尸魂界的门已经关闭了,但承继了女神血源的小鸟游忘川,为了让无月回到尸魂界,强行将其开启。 门的背后,是一条极其冗长的道路,悬浮在星河上,遥遥望不见尽头。 从无月落进其中的一瞬,时间洪流逆向而来,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她听到灵魂成熟和腐朽的脆响,感觉到身心在近乎毁灭的痛苦中,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来。 哪怕是用瞬步飞速奔跑,也无法逃离束缚住全身的暗流。 要想回到当下的尸魂界,找到如今的蓝染,就必须跨越同等量的光阴——他在无间度过的岁月,还有他重头来过的人生。 所有时间,一分一秒,皆不可少。 可是以人类感知为度量的两万多年,在虚空之中,却以千万倍的速度和质量从她的身体里走过。 她无法拒绝,被迫去感受那无限放大又瞬间清空的五感,还有被洪流一遍遍摧毁又反复重塑的人格。 那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 无人倾诉,无人倾听。 星河璀璨熠熠,她的精神却深陷于黑暗的时光漩涡里,仿徨凄然、手足无措。 如果可以被拯救的话。 可以将这黑暗撕出一道裂缝,让她得以窥见希望的人。 她听见心跳回音变成那个人的名字。 他在无间的岁月原来那般漫长。 用这种漫长孤寂来磨灭他棱角的同时,她是否也在磋磨自己的锐气呢。 偶尔,也想要妥协一次。 用绝对不可以表露的软弱态度,只对他说一句:救我。 最终,她用尽全力,穿过了洪流,抵达了他所存在的时间节点。 那一夜的尸魂界下着雨,她拖着疲倦不堪的身躯,寻着熟悉的灵压,往清净塔居林彳亍前行。 走到半路,还没有来得及见到他,就因体力不支倒在寒冷的水泊里。 雨水划破夜空,砸在地面上,泠泠作响。 一场望不见尽头的噩梦陡然结束了。 躺在雨中,她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我回来了……蓝染……” 第80章 (十四)流年 “我以为我已经跑得够快了,可没想到,到达尸魂界时,还是过去了个把月。” 金发少女礼貌地笑了笑,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他人的故事,“因为我和你是一同老去的,可以体会到你在无间的不易,所以才会更加心疼你的遭遇,也不愿看你再次伤怀……可是,这份情感的冲击过于剧烈,再加上最近发生这么多事,让我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 蓝染一时竟不敢去看她。 原来,那天晚上执勤队士之所以在禁区附近找到她,是因为…… 她在归来的那一刻,就想与他相见。 在这份铁证面前,所有语言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灵术院的烛火在风雪中闪烁。 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蓝染停住脚步,低垂着眉眼,温柔低沉地对女孩说: “既然如此,为了确定这份心情究竟从何而来,我们要不要和之前那样,暂时不要见面呢?原本也是我过于急切,恐怕也会让你误解自己的心了……那么至少现在先让你平静下来,先去试着喜欢这样的尸魂界,然后再试着……” 喜欢这样的我。 话到嘴边,瞬间化为难言的心声。 蓝染苦笑不已,在女孩澄澈又困惑的眼神中结束了话题,“总而言之,我也会注意和你保持距离,这次主动权在你手里,要靠近我,还是远离我,都交给你自己的心吧。” -- 第181页 他的语气,柔软得让人无法拒绝。 意料之中的分别降临了,他们互道晚安,在院落门口彼此转身,踏上了不同的方向。 然而,在初雪日道别的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下一次见面,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身在同一个地方却无法见面的日子,最容易催生想念。 至少蓝染是这样以为的。 只要无月愿意认可这份想念,他们之间将再无隔阂。 其实,仅仅这样观望着,也很好。 可如果能有所奢求,他果然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主动向他走来。 哪怕是,为了成全他在她面前,那早已不忍卒睹的自尊心。 为此,他回到清净塔居林,继续之前未能完成的研究。 而他身边那位为了赢得赌约的好友,非常关心他们关系的进展,经常通过八番队情报员,从各种渠道获得,并向他传来有关无月的消息: 她近来心情如何、学习是否用功,是不是又和藤冈千夏吵架了,追求她的男孩都叫什么名字。 蓝染不想过于刻意,虽然好奇不已,可他还是按捺住多余的思绪,把那些时不时塞进他文书备案里的小纸条,都原封不动地仔细收纳起来。 安宁的日子,流水似的淌了过去。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翌年春日降临,时值四月,满庭芬芳。原先失去一半灵力的无月,仍旧凭借过人的毅力,提前完成学业。 再次穿上死霸装的她已经二十三岁,并如愿以偿地入选第十三番队。 尽管此前时有见面,但在入队仪式上念到她的名字时,温柔的浮竹队长,还是红眼哽咽了好一阵。 兜兜转转,成为净化队一员的无月,被派到了空座町。 一切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最初。 橘子头少年成为她的前辈。 因为听说了她初入十三番队就获得席位、浮竹队长也格外关照之类的,这些事让他对她的印象不太美妙。 “初次”见面,少年站在满开的花树上,看着她冷哼一声,霸气地抽出斩魄刀,怒气冲冲地上来就要挑衅她。 由于挥刀的动作过于嚣张,竟击落了半树的花瓣。 在纷纷扬扬的碎花里,无月看见他熠熠生辉、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瞳,恍惚发现,曾经潜藏在其中,细雨般不绝如缕的忧郁,已经无迹可寻。 本该感慨一护意料之外的成长和转变,但她的思绪却猛然跳到了尸魂界最为年轻的贤者身上。 很久以前,她倒是有听说过,志波一心按着一护的头要他认蓝染做义父的事。 算了一下辈分,她突然打了个冷颤,还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句: “为了你,蓝染真的是很努力啊……” 橘子头男生困惑地挠着后脑勺,听见她的话,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现世任务为期三个月,为了安慰一护受伤的心灵,在一次任务中,无月带他去见了井上织姬。 明月当空的夜晚,因为身负灵力而被虚盯上的橘发女生,从天而降的死神少年,还有把他引到事发地点,某个“袖手旁观”的家伙。 都是些耳熟能详的,英雄救美的桥段,虽然方式有点草率,不过身为朋友,她已经尽力了。 一护。 这一次,也请你奔向你的公主。 同年十月,回到尸魂界任职的第五十六次执勤日里,无月收到了三番队副队长市丸银和十番队副官辅佐松本乱菊的结婚请柬。 婚礼定在十一月上旬,是赏枫观菊的最好时段。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应该会和那个人见面吧。 虽然她不曾提起过,但堆积在心头的“念想”,早已变成了“想念”。 时间越长,他的身影就越发清晰。 直到不久前的夏季,她在现世执勤看见满天盛放的烟火时,曾经在虚夜宫与他共度的时光,洪水一般从她封存的记忆中涌了出来。 那些没有尽头的夜晚,养在虚王寝殿的金鱼,十刃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总是站在第五之塔外吹风的他。 当年没有察觉到,也没有问过。 总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吹风的他。 会不会冷。 花火之中,她恍惚听见他问——“今年夏天,你想去哪里看烟花?” 乍然转身去看,绚烂的夜空中却空无一人。 她站在星火的碎屑里,失望地垂下眼帘。 心中却越发笃定: 也许,是时候向自己认输了。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浓浓的秋气就浸满了整个尸魂界。 婚宴当日,碧空万里、层林尽染。 连绵山野镀上了深浅不一的赤金与橙红,枫叶招展,与一尘不染的晴空遥相呼应。 踏着满地的潮湿落叶,无月和一护、露琪亚等十三番队队士一同,来到了婚宴现场。 虽然市丸银只是一介副队长,但因为他在尸魂界四十六贤者之一蓝染大人的膝下长大,关系非比寻常,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当中也有许多权贵之人。 志波、朽木皆为贵族,走进会场,便被不同的寒暄和应酬缠身,逐渐淹没在人群当中。 无月就像水面上的浮萍,原本安稳地驻留原地,却被人浪的涟漪渐渐推至边缘。 再回神时,她和熟悉的伙伴之间,已经隔了好几堵人墙。 -- 第182页 不过,她向来不喜喧闹,入座在一个距离主位稍远的僻静角落,也正好乐得清静。 阳光穿过院落里层层叠叠的红叶,在清水小溪之中,打上一片金灿灿的阴影。她望着别院中雅致的秋景微微出神,恍然听见人群里出现了一些特别的声音。 礼貌客气的问候声,都不约而同地带着同一个称呼——“蓝染大人”。 听到这个,她的神智瞬间拧成一股绳,大脑连带着身体四肢,都不由得紧绷起来。 琥珀色的目光立刻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钻。 只可惜那人身份特别,加上长久以来深居浅出,露脸之时就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被里外几层宾客围住,牢牢遮蔽了身影。 无月身高有限,张望了许久,才能从人缝里窥出一点他的模样。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刘海随意的搭在额前,遮去了些容易伤人的锐利锋芒,多出几分儒雅随和。 那俊美如常的脸上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客气、礼貌,还有一丝淡淡的疏离。 他脚步徐缓地穿过人群,音容笑貌落落大方、举止言谈彬彬有礼。 但让无月奇怪地是,他戴上了一副和从前风格截然相反的金丝边框眼镜。 贵气又精致的金属色,在他斯文温婉的气质之间,莫名添上一分难辨真假的“败类”感。 就是这份恰到好处的“坏”,成为了他身上最为独特的点缀。 尽管释放着危险的信号,但也反向衬托出那足以令整个世界为之倾倒的的风华,令人越发想要靠近和细究,萦绕在他眉眼唇角之间那游丝般的晦暗,究竟从何而来。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亦正亦邪的气质,最为迷人。 就连无月,也发觉自己看得过于入迷了。 她从未有过那种怪异的感觉,她的心仿佛没有长在她身上,而是跑到他那里,跟着他的眼神和脚步在大厅里来回穿梭,久久难以落地。 尽管与蓝染都没能有一次完整的眼神接触,但飘在空中的不安定感,依然让她慌乱无措。 等到新人落座敬酒致礼,觥筹交错之间,她也只能隔着遥远的距离,偶尔望他几眼。 可来不及准确传达心意,就被旁人硬生生打断。 一来二去,她终于灰心丧气地低下了头。看着满桌佳肴,也提不起丝毫兴趣。片刻之后,干脆离开了酒席,行到院中喂鱼去了。 秋色静谧,偶有清脆的鸟鸣穿过林间,在稀疏的日光中悠悠回响。 无月走到石桥上,丢了一把鱼饵料在水里。 这天她身着月白色的棉质和服,头发整齐的盘在后脑,别着一支淡蓝色的细工流苏花簪。 一身浅淡的冷色调,在当下深秋的橘红风光中,显得清冷而夺目。 她望着水中的游鱼,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转眼去看厢房时,先前和她连眼神都来不及交换的贤者先生,就已经踩着枫叶向她走来了。 “好久不见……无月……” 高挑的男子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缓步而来,微俯腰身直视她的眼眸,用温柔而沙哑的声音与她问候。 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浅褐色的目光,炽热又含蓄,仿佛熠熠星光沉到了湖底。 看久了容易让人沉迷的眼神,充满了诱惑和危险。 无月识趣,巧妙地转移了视线,回应道:“你怎么过来了……那边不是很多客人么?” 她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来,又往湖中洒了一把饵料。 游鱼翻腾,水花啪嗒作响。 “都是些不重要的应酬……但今日是阿银的婚礼,一些人情不便推辞……”蓝染悠悠解释,背着双手,站在她身旁。 热闹与喧嚣仿佛远在千里之外,丝毫没有打扰到两人之间静谧的气氛。 红色的鱼尾出水,拍碎了一圈又一圈的金色涟漪。 蓝染的目光,从树影晃动的水面轻轻滑向金发少女的面颊。 注视了她许久,他终于轻唤出声: “呐,无月……” 女孩微微点头,“是,蓝染先生。” “……我很想你……”他说。 不去回应他眼底的深情,无月刻意别过脸,敷衍似的点点头,“我知道。” 男人无奈叹气,“都不说想我……如此生疏,真令人惆怅……” “嗯……” “无月啊……”他念她的名字,拖拽的尾音又绵又长,还隐隐搓揉着几分不甘,“对于这样的自己,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明明说好要等你主动走向我,可到现在,依然是我先走过来,找你说话……所以至少一次,就这一次,你好歹也向我服软,说一些……我想听的话吧……” 男子苦笑一声,眉宇深蹙几乎要拧出水来,“两年不见了,我真的很想你。” 尽管竭力控制着面部的平静,但他的声音分明带着颤抖。 无月抿了抿嘴唇,神色凝重了几分。 一阵默然之后,她抬起头来,在枫叶斑驳的投影之中直视他的眼,简短利落地道出两个词: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两位心意已经确定,还有大约一章左右,就正式完结了~ 第81章 (十五)至此以后 风过林间,红叶簌簌而落。 棕发男子的思绪也秋风被吹乱。 -- 第183页 他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着刚刚听到的话,生怕自己误会出其他的意思来。 这也许是她对于两人关系的确信。 她明亮的眼神没有丝毫闪避。 蓝染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好像悬在空中没有归宿的思念,终于找到了落地的岸。 “无月……现在,我可以吻你了么?” 意外的转折,让女孩有些忍俊不禁。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就逐渐淡去,目光也从男子身上挪开,飘向了不远处的橘红枫林之中。 正在那里游玩的,是久违的雏森桃和成年后的日番谷冬狮郎。 黑发的女孩和过去一样,仍然钟情粉色。 今日她身着一身藕粉和服,站在林间拍照留念。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颦一笑,摇曳星云。 大抵是照片不合心意,见着影像之后,她欢喜的笑颜瞬间变得委屈巴巴。 白发少年露出为难神色,一手叉腰一手挠头,神情敷衍地说了些什么。 雏森听罢,立马皱眉嘟嘴,还忍不住狠狠跺脚,把相机推到日番谷的怀中,握着拳头愤愤然走远了。 虽然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但被甩在后面的某人还是喊着“雏森、雏森”的追了上去。 无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等到那一前一后的身影在秋雾弥漫的枫林中消失之后,她才默默然地笑了一声。 和她一同观望许久的蓝染,不免有些疑惑,问:“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刚刚那个微笑的含义么?” 无月保持着极淡的笑意,望着远处悠悠道:“脸红、嘟嘴、撒娇、生气时跺脚……我只是有些感慨,那种少女特有的可爱表情和举动,好像不再属于我,光是想想就觉得违和。可论生存时间,我也才活了二十多年而已……想到这些,不免感到唏嘘……” 蓝染垂着眼帘,温柔又仔细地打量着她。 在她再一次叹息之后,他突然俯身靠近,轻柔克制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他的嘴唇微凉,弥散着令人沉醉的吟酿余韵,是今春杏花的味道。 无月的目光涣散了一秒。 她惊讶地愣在原地,模糊的视线久久难以聚焦。 那矜持万分的吻息在她的唇瓣上稍作停留,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平淡如水的肌肤触碰,也没有让情/欲膨胀,反倒让人异常清醒。 他轻轻地眨眼,直起身来,背对着赤红的风景,用眼神认认真真地,勾勒着女孩脸上的表情。 猜出了男人的小心思,无月忽而轻笑一声,高高地扬起下巴,坦率地迎接他的目光,淡定如常,甚至略有嚣张地说: “只是蜻蜓点水怎么能行呢,蓝染先生,你应该吻得更深情一点才对。” 猝不及防地转折让男子万分讶异。 他哑然失笑,滞愣了好一阵,才扶额感叹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那个当年被我多看一眼就羞得低头转身的小女孩,说出这种撩人心弦的话……” “哦?看来是我失算了。”无月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迈步往桥下走去,顺便调侃说,“我还以为逼你来一场死去活来的恋爱,会让你起一身鸡皮疙瘩,想象你那种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正偷乐来着……” 女孩的语气和脚步一样轻快。 蓝染微微眯眼,随行在她身后,露出久违的沉静笑颜,“我果然没有看错,我们生来是一样的人。从开始到现在,哪怕是经历了种种生离死别,依然无法完全摒弃驯服对方的想法。承认吧,无月,即便是曾在虚夜宫那般水火不容,你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仍然得到了一丝愉悦。” 听出他语气中的自满神气,无月按捺住笑意,连连应声:“是的,我承认。所以我才想方设法地激怒你,证明我的能力在你之上。” “可是怎么办呢,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你生气。因为你实在是……过于可爱……” 蓝染一脸淡定,倏忽侧身,自然而然地拦在她面前,眉眼带笑地望着她: “虽然不会脸红害羞,也不会撒娇示弱,但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解风情的样子、绞尽脑汁想惹我生气的样子,还有坦然率真向我示爱的样子……常人无法理解,可在我眼里,这些模样都很可爱,你所有的模样,都很可爱……” 一通“夸奖”天花乱坠,无月却不会轻易相信。 她停下脚步,撇过视线,一如往常地淡淡应付道,“是么?谢谢你的夸奖。” 蓝染忍不住微笑,弯下腰来,强行与她四目相对,眼神温柔如同乘着清风,“无月,其实自从崩玉实验、你的记忆恢复开始,你逃避我的眼神就不再是因为害羞,而是,担心自己的想法会被我看透……那么我非常好奇,刚才回避我时,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微微上扬的口音,显示出他当下的心情非常不错。 金发少女向来不是易打退堂鼓的人。 面对拆局般的“质问”,她挑衅似的微微一笑,直言道: “我在想,你到底要不要吻我。” 她的眼底藏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而那笃定神态和语气,分明有些不容置喙的霸道了。 打破蓝染认知的回答,令他再次面露惊色。 他徒愣片刻,又忽然忍俊不禁,抬手遮在唇边,假装清了清嗓子,强行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可是目光灿烂、眉眼生花,犹如盛夏的云海中翻滚着炽阳。 -- 第184页 波动的心绪难以平静,他徐徐伸手,扯住她的衣袖,与她的定力抗争了几秒,还是一点一点,将她缓慢地拉进怀里。 展开长臂揽住她的后背,他稍稍用力就将女孩压向了自己的胸膛。 低下头去,用下巴懒懒地磨蹭着她头顶的发丝,佯装孤傲地说:“我可不会轻易上当……” 无月本该气恼,可他的怀抱过于温暖,令她生出了久违的安心感,渐渐地,心跳节奏也变得有些欢喜。 对于自己不争气的举措,她感到生气又好笑。 于是,当天参加婚宴的客人都看到了,在满树枫叶之下,年轻的贤者先生挂着一脸惬意满足的笑容,被紧拥在怀中的金发少女拳打脚踢。 数月之后,在清净塔居林值守的死神队士时有看见,十三番队的神奈七席会在四十六室半月例会时,等候在大道附近。 会议结束,年轻俊秀的蓝染贤者总是第一个离开禁区,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那种时候,一贯矜淡冷静的大人,会难以自持地,露出明媚灿烂又带着一抹拘谨的笑容。 晚风载着温暖的余晖从他身旁徐徐而过,将蹁跹的羽织衣摆染成浅薄的橘色,他的脚步轻盈畅快,看上去竟有些激动。 而当他在女孩身边止步之时,眼神时常清澈明亮得,宛若一位初次踏入爱河的少年。 他们总是简短地问候彼此,很少有长时间的交谈,然后就手牵着手,一同离开。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拖拽得失去形状,好像要他们永远并肩而行,走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世纪。 还有人说,夏日的傍晚,偶尔会在花菱家的附近,遇见他们一起去买解暑纳凉的冰点。 闷热潮湿的长街上,那位大人撑着伞、提着冰镇西瓜,身材娇小的少女走在伞影里,用勺子舀着草莓冰淇淋,自己吃一口,再喂他吃一口。 有时女孩吃得过于认真,会忘记男子的存在。 等到冰淇淋在阳光下融化了,她才发觉自己离开了遮光的阳伞,又连连退回,舀上一大块草莓奶油,塞进他露出不悦弧度的嘴巴里。 可他还是不开心。 她索性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一口吃太多冰淇淋会引起神经痛。 棕发男子大约是想笑,但又头疼不已,还要向周围经过与他问候的死神队士点头回礼。 最终,他无可奈何,只能给出一个哭笑不得的难看表情。 习以为常的互动甚至不需要言语,从每个对视的眼神中偷跑出来的情意,都能被旁人觉察到,然后一路上总会有人默默感慨:感情真好啊…… 久而久之,他们的关系也不言而喻。 不过,两人出双入对的情况,大多只发生在神奈七席于静灵庭执勤的日子里。 她常年在现世执行净化任务,与蓝染大人之间也是聚少离多。 因此,许多暗慕蓝染的女子无法理解,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孩,为何能轻而易举将那位高岭之花一般的大人俘获。 为得到答案,还有人去京乐和浮竹二位队长那里打探情况。 好酒的男人醉醺醺地回答:“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怪就怪在你投错胎了,没有一个靠谱的娘家人……” 受到奚落的贵族小姐们为此气愤不已,斥责京乐不知好歹。 而京乐自己,也时常去蓝染身边诉说自己被各位女士折磨的苦痛,时不时地还在好友耳边上吹吹风: “啊,春天来了,是适合成亲的季节,也适合一边赏花一边吃烤肉啊……” 蓝染心知肚明,却总是笑意盎然,推脱道:“不急。”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十年过去了。 一护和织姬的儿子志波一勇,以及恋次和露琪亚的女儿阿散井莓花都已出生,两位贵族后裔年纪小小却实力不凡,尸魂界也由此开启了子时代。 在这段时间里,大约每隔半年,来自异界女神的仆役们,会在某个黑夜与黎明过渡的时分悄然降临,唤醒安睡中的金发少女,将她暂时带离这个世界。 神奈七席接近二十次的“神隐”,都是贤者大人用谎话糊弄过去的。 那位管家先生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个初夏的清晨。 无月跟着他离开时,初放的绣球花还带着微凉的露水,待到归来,就已过了晚膳时分。 月亮和夕阳同时挂在天穹的两端,是这种时节特有的景象。 她踏进院子的时候,土壤和花叶还是湿润的,看上去不久之前刚刚浇过水。 假山旁边放着猫碗,里面剩了几块肥美的金枪鱼肉。池塘边的石砖上有些凌乱的水渍,隐隐还能辨别出猫咪的梅花脚印。 鱼儿很安静,躲在荷叶下面一动不动。 少女从旁经过,不由得微微一笑,大约也知道了,今日的蓝眼白猫又趁蓝染不在家做了哪些坏事。 晚风轻轻吹过,天空中的云彩也被推着走,在尘世间洒下一片杏黄和绛紫的投影。 气温仍残留着一丝燥热。 无月穿过小院,赤脚踩上走廊。 古老的松木地板被仔细擦拭过,表面光洁明亮,向阳的部分晕染出浅黄色的柔光。 略微昏暗的屋内没有任何声响,但浓郁扑鼻的栀子花香,却沿着风向缓缓游走在廊间。 最后一抹亮光掉入了地平线里,遥远的天边,闪烁着今夜第一颗晚星。 -- 第185页 这是她生活的地方。 也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一只黑色的地狱蝶停留在栀子花上,缓慢扇动着翅膀。随着女孩手指的触碰,留信被读取之后蝴蝶也慢慢消失。 那个人说,他去东仙家里取一些味噌,厨房里有凉拌的裙带菜,如果他还没有回来,她可以先用一些。 忽然间,院门吱呀作响,轻缓的脚步声从庭中传来,逐渐向厢房接近。 “嗯?你回来了?”棕发男子站在门口,背对夜影,望着她说,“下次取碎片,也要等到半年之后吧……” “不用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去那里,公主殿下的碎片,已经完整去除了……”无月微笑,眼神澄澈洒脱。 “是么……恭喜你,虽然用了很长时间,但好在……呃,我是说……” 蓝染微微低头,没有显露出太多表情,但说话时却有一丝词不达意的慌乱。 “已经给院子里的绣球花浇过水了,葛力姆乔吃过晚饭,池里的鱼喂了食,公文也批改完成……那个,今天晚餐你想吃点什么?” 无月不着急回答,只是眼含笑意地上前,拉住他的手,和他一同往厨房走去。 夜幕不声不响地降临。 入睡时分,他们和往常一样,平静地相拥而眠。 尽管早已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两人之间并没有越界的举动。不论关系如何亲密,身体的接触,也仅仅只在牵手、拥抱,以及点到为止的亲吻。 这种相敬如宾的状态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无月偶尔好奇,会故意亲近和诱导他,结局都是如出一辙地被他用被子紧紧包起来,在他的怀抱里,郁闷到睡着。 短暂分离又再遇的夜晚,她再次萌生了戏弄他的念头。 枕着男子的胳膊,她侧躺在榻榻米上,望着门外的夜色,问他进了房间为什么没有关门。 “因为今晚的月色……很美……”蓝染亲吻着她的鬓发,闭着眼睛,轻声地说。 拉门完全敞开着,温润的夜风徐徐而入,月光从地面上流淌进来,柔和的余光轻轻地淹没他们一半的身体。 身后男人的呼吸一如既往地平静。 无月翻过身,看着他的脸,认真地问:“不需要发生点什么吗?” 被问话的人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反而礼貌地制止住女孩在他腰腹上反复画圈的不安分手指。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吧……” 他拉住那只小手,懒懒地搭在自己腰上,调整过睡姿,也不再说话了。 无月不愿自讨没趣,利索地翻个身,把他的胳膊推向一旁,抱着自己的枕头,百无聊赖地合上眼睛。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究竟熟睡了多长时间。 直到胸口感到过于清凉,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落雨声,她才在朦胧的夜光中撑开眼帘。 下雨了。 含苞待放的粉色莲花在雨中悠悠摆动。 微凉的雨珠在花叶上肆意游走,惊起一阵阵微妙的战栗。 迷蒙与恍惚之间,他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 “现在才是……最合适的时候……” 无月猛然惊醒,下意识咬住嘴唇。 感受到一抹拘谨,蓝染放慢了手指的动作,柔声安慰道:“无月,不用刻意回应我……你只要,尽情地放松,沉浸在这个梦境里就好……我会,给予你,我此生全部的温柔……” 雨夜的天光有些灰暗,但门外的风景依然有迹可循。 无月恍然看见房间外面流动着明亮光彩的灵压幕布,那是鬼道曲光特有的光泽。 他是故意开着门的。 她突然领悟到这点。 果不其然—— “你放心,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的……所以,不要感到有负担,尽情地发出声音吧……你的姿态和神情,是只有我才能了解到的秘密……” 含糊不清的句子伴着温热的呼吸,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变得张驰饱满,好像要随时裂开,绽放出一朵意乱情迷的花来。 “你……你是故意的……明明……”她赤红着双颊,别过脸不去看他,忍不住埋怨道,“太过分了,竟然趁我睡着……” 蓝染低笑,“这种方式你会更容易接受,毕竟是初次,我也不想……过于急切……” “要……很久么……”她感到委屈,动了动身子,似要逃走。 他灵敏地按住她的手腕,“不用着急,夜,还很长……” 迷幻般的低沉嗓音,让人恍若梦中。 尺寸不一的和服单衣随意地交叠在一起,两种不同的温热逐渐靠近融合。 方格状的门面上,贴合着起伏有致的阴影和轮廓,刻画出人世间的万种风情,再化为几声惋叹,悄悄滑向夜色的更深处。 “无月,我了解全部的你……你一定,会喜欢这样的……” “我,我没有……” “……你说谎……呃……明天,我一定要给你,好好修剪指甲……” 细密的雨滴在水面上惊起一层层颤抖的涟漪,天地间回荡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响动。 素雅的白瓷花瓶被打翻在地,雪白的栀子花瓣压碎在榻榻米上。 沾染着花香的水渍走过地面,不经意地从扔在角落的金丝眼镜旁经过。 -- 第186页 夜色静谧,没有人能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只有叨念和低语,在唇边窸窸窣窣地破碎,被柔软和狂热一边包覆一边吞吐。 榻上的少女推开了花瓣,她尽量不去感受,但理智被肢体的触碰逐渐清空,所有举动都不再听她使唤,越是抗拒,在血液中扩散的燥热就越发明显。 她不由得绷直了脊背,高高抬起下颌,张开嘴大口呼吸。 从未有过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从喉咙深处,一并涌了出来。 屋外的夜雨也更为凶猛,密集又嘈杂的雨声,巧妙地掩盖住她的失态。 蓝染垂下眼帘,吻着她的唇,轻声说,“这样的脸蛋,不是很可爱么?” 少女羞愤不已,占据全身的酥麻感令她难以启齿,只能努力瞪着一双眼睛盯着他。 可是。 “闭上眼睛……无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话,我可能就没有办法,继续对你温柔下去了……” 他微微一笑,轻柔地挑开粘在她脖颈旁的发丝。 清凉的雨夜里,他的额角依然冒出了细汗。 刘海濡湿,他抬手,将头发梳向脑后。 就这一个微小的举动,令无月想起多了许多往事。 “你要撩头发吗?” “……是的,有点扎眼……” 她忽然笑了起来,“你以前在虚夜宫的时候,也是这种发型……为什么梳得那么整齐,你是不是偷偷在手心里抹了发胶?” “哦呀?”蓝染疑怪地挑挑眉,笑意更深,“你失策了,无月……真的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取笑我……” 透过他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发觉自己跳进了坑里。 他倾身而来,随着动作的调整,那紧实精悍的身体上,每一抹线条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张力。 无月越发不敢细看。 干脆翻过身来,让他从视野范围内完全消失。 蓝染抬手,再次压住她的手腕。 修长的食指,在她的手背上灵活地划出一个片假名,问:“无月,这个字念什么?” 来自后背的压迫和滚烫,让她大脑难以清醒。她本不愿配合,却还是不争气地回答: “そ……” 他满意地笑起来,又写下一个字,“这个呢……” “……う……” “很好。然后呢?” “す……” 最后一个字有三笔,竖、横、撇。 她从齿间,挤出答案:“け……” 得到全部的回答,蓝染陡然长叹一声,眼神略微迷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俯身在少女的耳边,用沙哑的喉音对她说:“我叫什么名字……我想听你,在这种时候,叫我的名字……” 无月咬牙,沉默不言。 “不要逞强,也不要背对我,这会让人产生征服欲,会提醒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种想要驯服你的……最原始的欲望……” 克制许久的男人,终于露出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长指埋入她的指缝,他坦言道,“我对你,早已诞生了,那种男女之间的……欲望……无月……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么?” 紧紧相扣的十指掌心,冰凉又灼热的汗液,还有难以挣脱的亲密拥抱。 “叫我的名字……” “不。” “……我会让你,叫出来的……” 他口头强硬,充满着撩逗和抚弄的肢体语言,却细细舔舐过身前白皙嫩滑的肌肤。 几番回合之下,金发的少女像只猫似的用力弯起了腰,伸长脖颈,艰涩而忘情地,从牙缝间挤出他想听的字: “そうすけ(惣右介)……” 这一声,仿若揭开了御洪堤岸的缺口,一发不可收拾。 “そう……すけ……” “そ,うすけ。” “あぁ——そうすけ!” 每一个纠缠的瞬间,她只觉体内流淌的血液仿佛化作奔腾不息的炽热岩浆,弥漫出难以消解的滚烫热意。 从每一根发丝,直到趾尖。 所剩无几的理智被尽情灼烧着,把苦苦压抑的情意释放而出。 失去控制的声音逐渐高涨,他的名字总是被急切的喘息打断,断断续续地从她的喉间迸出。 就像屋外经过雨水击打快要绽放的莲花一样,带着不由自主的愉悦和颤动。 让渴求回应的男人,越发沉迷其中。 “看来,你已经……学会享受了……” 心愿被满足,蓝染微张着唇,惬意畅然地长舒一口气,“那么现在,就结束这冗长的体验期……让我们正式开始,好么……” 该死。 无月在心底暗骂一声。 她已经四肢瘫软,无力地趴在被褥上。 没曾想,他之前种种举措,只是在为她培养体感。 “这种时候,也适合看看夜景……今夜有雨,池里的莲花就要开了……”蓝染亲吻着她的肩头,垂着眼,语气万般温柔。 她懊恼地合上眼帘,后悔背对着他,更后悔自己先前对他的戏弄和调笑。 尽管全力放松了身体,那一股黏腻的疼痛,依旧跟随着脊梁,刺入了大脑的最深处。 紧闭的黑暗视野里,乍然现出斑驳的光彩。它们如烟花一般肆意散落,燃烧出一个又一个致命的幻觉。 体验过刀伤的她,本不该在这种境地觉得痛。她咬紧牙关,手指情不自禁地抓扯住一团被褥。 -- 第187页 蓝染理智地静止下来,抚摸着她的手臂,担忧地问:“千万不要硬撑,如果难受,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 他们在说什么? 都到这一步了好嘛…… 眼角通红湿润的少女摇摇头,蹙着眉头坚决道: “不。” 她看不见,身后男子的眼神里交缠着多少心疼和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缓缓叹息,搂住那纤细的腰肢。 夜色渐深,池塘水面泛起湿润的雨雾,激烈的水花和撞击的声音交相辉映、此起彼伏。 莲叶无措地飘摇颤抖,花茎依然高昂挺直,柔嫩的花瓣经不住挑动,被雨水一片片击落剥离。 最终,在整夜的湿漉和剔透之中,今夏的初花悄然绽放。 抚慰的柔吻沿着纤细的脖颈游移,他陪她一同望向门外: “无月,你看……莲花开了……” 星光摇曳,月影婆娑。 情话没有了终尾,黎明的微光从极远的天边浸润而来。 汗湿的寝衣懒懒地躺在地板上,空气里充斥着颓靡而满足的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终于写完了!我真的好开心!) 伏笔交代完了,因为无月体内有女神的灵魂碎片,碎片和本体有一定的精神链接,所以蓝染再怎么苦也得忍,一忍就是十年,他感觉自己都要出家了,啊哈哈哈…… 马上过年啦!要发新年糖! 祝大家阅读愉快!也提前祝各位小可爱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年年暴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