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GL)》 赴宴(GL)——苏楼洛 《赴宴》作者: 苏楼洛 文案: 接档文:《你与爱至上》,可点进专栏获取。 【文案】 司镜去参加好友的葬礼时,好友的女朋友姜清宴走进她的视线里。 对方泫然欲泣,春水般的眼眸动人心弦,当着众人的面就惹得司镜停下脚步。 葬礼结束后,司镜不顾流言风语,把姜清宴接到自己家里。 她要把这只金丝雀留在身边。 再也不会任其飞走。 司镜的好友是女性 全员狠人,无善茬 全订的小伙伴们可以给我评个分 收藏我的作者专栏,捕捉新坑不迷路 微博搜索:苏楼洛 点开专栏即可收获: 《暗涌》◇腹黑执行总裁/冷艳配音演员 《一念成期》◇温柔知性年上/高冷清纯年下 《情深逢时》◇清冷深情律师/美艳纤弱演员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镜、姜清宴 ┃ 配角:季沐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立意:探索爱与成长中的真谛。 第一章 正值仲夏,暑热犹如湿潮,扩散到临州的每一个角落。 灵堂灰黑的屋檐被前一晚的雨水浸透,溢出的雨水滴落在廊下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它们聚成一面水镜,映出到访宾客们沉默的脸。 姜清宴也在缄默着,又在默数着,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进去,只有她不被允许。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碰头,没有人去到她身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灵堂里,两位面容略显憔悴的夫妇接受着宾客们的问候,另一侧站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梳着齐整的背头,五官深邃,与灵堂正中那黑白照上的人有着几分相似。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曾来到姜清宴的面前。 女人的冷棕色大卷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散在额角,醒目的美中夹着一抹诱人怜惜的脆弱,让他不由得放轻了语调。 从前因为悠宁坚持,家里默认了你们的关系,但你们怎么说都是女人,现在长辈们不承认这段关系,按照规矩,你只能以朋友身份上香。 女人眼眸形似柳叶,尾端狭长而上挑,目光流转间自然带着股柔情迷离之色,只是听完他的话以后便凝结如冰。 那我就在这里送她。 男人只得点头,俊朗的面容上疲倦又悲切,我妹妹不在了,但以后你如果有需要,我韩启鸣会代她照顾好你。 姜清宴没有回答,连他回到灵堂里的背影都不看一眼,只继续望向灵堂中那一方白布,在灵堂外一步不动地站着。 如果进入灵堂需要接受那么苛刻的要求,那躺在那里的韩悠宁,会不会连黄泉路都走得不安心。 或者,她是不是应该接受,也许韩悠宁会气得掀开白布跳起来。 姜清宴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哑声笑了笑,几个小时不见水的嘴唇被扯得发疼。 许是正午的阳光令人心底燥热,宾客们逐渐地窃窃私语起来。 姜清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直到一阵脚步声渐近,那些细碎的议论声掀起了不能被忽视的浪。 看,小司总来了。 小韩总是韩家这一辈人里管古玩生意的,不知道小司总会不会趁机把这天给变了 这古玩圈子里,司家跟韩家可是世交,不至于吧。 司镜心里想什么,谁能说得准 姜清宴循着脚步声转身望去,正午的阳光刺得她眯起双眼,眼前闪了两秒的白光才清晰起来。 身形高挑清瘦的女人黑衣黑裤,她深沉利落,踩进积了雨水的水坑里,原本平静的水镜在中筒切尔西靴下泛起层层涟漪,而她目不斜视,被走动的微风扬起的黑色长发末端束在白丝带里,于众人眼前掠过一抹银白色的光。 她领着助理模样的女人进入灵堂,韩启鸣迎上前好几步:司镜,你来了。 嗯,伯父伯母还好么?司镜对他礼貌颔首,目光转向韩家父母的方向。 她话中的长辈在与宾客们寒暄,充满了哀痛的一句句我们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她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从宾客之间的缝隙里钻出来。 韩启鸣长叹一声,下眼皮的青黑显示着他这几天的疲累,怎么会好呢爸妈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我们整个家都乱了,没有人睡得着,总觉得这是一场梦 司镜看向不远处的黑白照,韩悠宁的面容比外面的烈日更刺疼她的眼睛。 她不由得移开视线,捡了个问题接着问:警方怎么说? 韩启鸣道:排除他杀,确定是她踩了油门冲出山崖的。 司镜默声点头,侧过身对灵堂外姜清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她是怎么回事? 韩启鸣摇头,神色无奈,家里人对悠宁跟她的关系,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悠宁出事的前一晚跟她在一起,现在这种场合,哪里会允许她以一家人的身份跟我们一起。但是她不愿意用朋友的身份上香 司镜微眯着眼,不再多话,转身面对灵堂上的黑白照,韩启鸣为她递去香。 姜清宴看着司镜的背影,听着隐约传来的一句节哀,她双臂环胸,双肩颤抖,眼眸里一瞬间布上了血丝。 司镜没有在灵堂里停留很久,寒暄,上香,不过几分钟便退了出来。 姜清宴别开脸,思绪还没来得及收拾,就看到身上的阳光被阴影遮去,那人温和的嗓音也来到了身边:天气热,别晒伤了。 背靠阳光的司镜长身玉立,犹如民国时英气逼人的女将军,没有扣满扣子的衬衫领口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她纤长的手指握着伞柄,将她们笼罩在阴影里。 谢谢姜清宴看向她,话音细弱。 司镜唇边衔起一缕笑,伞送你了。 姜清宴动了动唇,沉默地接过伞柄,她的肩膀不再颤抖,胸腔里隐隐聚了一团不知名的情绪。 白丝带掠过她的余光,她来不及多想,伸手捉住对方的衣袖,等等 司镜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嗯? 姜清宴的眼眸里闪着水光,本就美丽的容貌更是楚楚动人,她捏紧了伞柄,神情哀伤:她走的前一天晚上跟我说,如果找不到她,你可以照顾我。 我?司镜轻笑起来,转回了身。 她身边跟着的助理愕然得张了张嘴,这姜清宴是韩悠宁的女朋友,外面却一直在传姜清宴只是韩悠宁养的一只金丝雀,那这照顾是字面意思,让身为韩悠宁发小的司镜照顾她一阵子而已,还是金丝雀想换笼子? 姜清宴咬了一下唇,眼里的水光浮动得惹人心怜,我以为她只是和我聊聊天,没想到她第二天会开着车冲下山崖 司镜敛去笑,正色问她:那天晚上,你们都做了什么? 姜清宴话音带上了哭腔:那天她来找我,我们一起看电影她像平时一样,说生意上的事,也说家里的事,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我真的没想到 她低下头,眼泪从眼眶里逃跑,砸进青石板上凹进去的小坑里,跟尚未干透的雨水融为一体。 韩悠宁出事的前一晚上,的确是跟她在一起的,可是没有跟她说过要她去找司镜。 只是姜清宴一直牢记着,韩悠宁平时多次在酒醉时与睡梦中,反复叫着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司镜,司镜。 这件事一直藏在姜清宴的心里,她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一直装作不知情,不管韩悠宁如何爱而不得,至少她跟韩悠宁已经在一起了。 可是到了现在,她必须要让司镜付出代价。 因为让韩悠宁绝望至此的理由,除了司镜,她想不到别的。 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看不清司镜的面容,没过几秒,她等来了轻柔擦拭着眼角的纸巾。 别哭了,不是你的错司镜的嗓音如动作一般轻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没有地方去,那就到我这里来吧。 姜清宴吸了吸鼻子,但是,我想再陪陪她。 司镜深吸了口气,对身后的女助理交代道:周屿,你来安排。 周屿一头清爽的中短发,五官清秀,听到司镜的交代连忙收起惊愕的神情,明白。 姜清宴红着双眼看向灵堂里,初步打算已经完成,不必再跟司镜多说。 司镜深看了姜清宴几秒,带着周屿走向韩家的停车场。 宾客都聚集在灵堂,通向停车场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直到上车,司镜都没有说一句有关刚才收留姜清宴的话。 周屿系上安全带,偏过头去看后座的司镜,后者已经打开ipad在浏览近期要收的古玩实拍图。 小司总周屿咽了几口唾沫,没忍住开了口。 怎么了?司镜头也不抬,手指在ipad屏幕上滑动。 周屿皱着脸,犹豫了一会儿,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你相信姜清宴说的话啊?小韩总以前说过,如果以后分开了,会给她安排熟悉她又对她好的人来照顾她。 那些人里,可没一个是你啊,而且让你照顾人,那不是天方夜谭么,还不如把她托付给韩总。 这话里的韩总就是刚才在葬礼上的韩启鸣,韩悠宁的哥哥,他是韩家这一辈里的当家人。 司镜唇边有了笑意,将ipad屏幕上的花瓶图片放大,精致细腻的花纹在她的指尖下扩展后,她才回答:你都不相信,我会相信么? 周屿松了口气,不解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揭穿她?还让她留在身边。 她不明白,姜清宴撒这个谎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韩悠宁死了,所以要趁着葬礼的机会找下家么?但是找到司镜身上来,未免也太敢想了吧。 司镜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目光一时失了焦距,姜清宴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只不过并非刚才那梨花带雨的模样。 那是初见时的姜清宴,在灯红酒绿里专心致志地画着画,嘈杂的环境没有影响分毫,嘴里似乎还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那时,韩悠宁举着酒杯走了过去,打破了这喧闹中的寂静。 司镜唇角笑意不再,这次的回答近乎呢喃:因为这样省去了我不少时间,我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二章 当白天忙碌的人群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家,独属于夜晚的纸醉金迷也随之拉开帷幕。 舞池里的红男绿女们伴随着音乐碰撞着彼此的身体,酒杯相碰出的声音为他们奏出独特的伴奏,更有不易察觉的火花在角落里偶尔迸发。 在这吵嚷的环境里,有一个画架支在不被人留意的角落,那里不被任何人或事侵扰,更可以纵观这整个狂欢场。 这时画架上正托着画板,专门为了这个位置而装的灯正照在上面,画纸上的调酒师正将量杯中的酒倒进酒杯里,可他的目光却穿过这热闹的狂欢场,落在喝着酒的女客人身上。 门口突然来了人,在场子里游走的酒吧老板眼尖,立刻迎了上去。 小司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摸了一把发际线后移的脑门,对来人陪着笑脸。 进来的女人身着暗绿色的衬衫,袖子挽起露着纤瘦的手臂,长及腰部的黑发今天舒适地披散着,长裤末端束进中筒切尔西靴里,正是司镜。 接人的。司镜笑笑,目光扫视全场,停在那个不被侵扰的角落。 老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明白了,笑道:那我过去告诉姜小姐一声? 不用,等她画完。司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地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底有着不被旁人探知的耐心。 那好老板搓了搓手,指向最近的一处桌位,要不坐着等吧,也不知道姜小姐什么时候画好。 司镜点头,老板连忙跟她一起入座,招了招手让服务员上了杯司镜曾点过的果汁。 葡萄汁甜中带酸,混合着碎冰入口,让司镜眉眼舒展,悠然道:她以后可能不会来这里画画了。 话虽温和,也让酒吧老板心下一惊,以为哪里得罪了她,忙不迭地说:小司总,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我虽然开着这个酒吧,但骨子里还有点崇尚艺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道:附庸风雅!就是这个!姜小姐几年前刚来画画的时候,我就觉得有趣,后来小韩总专门交代了,我更是不敢怠慢啊! 他辩解的声音不小,但在这音乐声和嬉闹声交织的场合里,听在司镜耳中不过是平常的大小,只是他这些话中的一句后来小韩总专门交代了,让她眼前的画面与四年前重叠。 那天也是这样的热闹,她跟韩悠宁就像这个酒吧里的其他人一样,品尝着五颜六色的酒水,在卡座里开着要拿古玩来盛酒喝的玩笑。 韩悠宁率性爽朗,把落到脸侧的棕色中长发别到耳后,举着酒杯环顾酒吧一圈,视线落在画画的姜清宴身上后,就再也没有挪开。 总听说画画要安静,要聚精会神,可那个女生却来了这样一个喧闹的地方,举着手机打着光来画。 就在那不时晃动的光线里,韩悠宁看清了她的面容,那双柳叶眸即便没有抬起,也在微光下灵动万分。 司镜刚喝下一口酒,放下酒杯时,韩悠宁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她看着韩悠宁收起肆意的笑容,为那个画画的女生举起手机打光,看着人人羡慕家世的小韩总弯下腰,想要听清那个女生轻轻哼着的调子,也看着她们互相拿出手机加了微信。 那天的韩悠宁回到她身边以后,告诉她那个女生的名字叫姜清宴,是临州美术学院的学生,还告诉她姜清宴很特别,能够忽略酒吧里的嘈杂,在狂欢的人群中捕捉到有意思的画面,将它呈现在画纸上。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 司镜只是静静地听着,拿起酒杯继续喝着杯子里的酒,心里想着,为什么没有比韩悠宁早一步。 这些心思,如果现在韩悠宁泉下有知,会有什么感想呢。 小司总?酒吧老板看她没有反应,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司镜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压下回忆,你应该知道,她在三年前获了奖,是Fiona美术大赛中国区的总冠军,这个奖项在绘画界是重量级的。 老板点头,没错,我特别为她骄傲! 司镜放下果汁,转头看向他:奖是三年前得到的,这三年如果发展顺利,她在绘画界的地位远比现在高得多。 言外之意,就是这几年姜清宴没有得到发展上的规划,因此才会跟从前一样。 这老板双手扣紧在腿上,不得不认可司镜的说法,的确是这样,她好像很自由,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我这里画画。 司镜慢慢摇头,似有叹息,她是太过自由了。 说话间,那边的姜清宴停了笔,司镜便站起身朝她走去。 远处不知道是哪一个卡座摔了杯子,人群里发出惊讶声与吵架声,酒吧老板顾不上司镜,被迫转移了战场。 画框侧后方出现一双笔直长腿,姜清宴抬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司镜神色沉静,衬衫松开两粒扣子,身形高瘦,装束上那股隐约的民国气息跟这环境仿佛是两个世界,葬礼那天看着像女将军,今天被这昏暗的光线衬托着,英气与沉稳愈加浓厚。 她弯腰靠近,把声音清晰送往姜清宴耳边:画完了? 嗯。姜清宴展颜微笑,克制着想要跟她拉开距离的冲动。 司镜再问:前两天我的人去接你,为什么拒绝? 这就是她今天亲自过来的理由,韩悠宁葬礼的第二天,她的助理周屿就按照她的交代,安排了手底下的人去接姜清宴到她家里,可姜清宴没有同意。 那时她恰好离开临州办事,今天回来以后便亲自来接。 姜清宴闻言,微低下头,额角有发丝滑落,她有些局促地把发丝别到耳后,来的人说你这几天都不在,我怕自己待着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想等你回来再说 她眼神里的脆弱在暗光里格外诱人,说完话后下意识地轻咬下唇更让这份脆弱加剧。 司镜轻笑着问:为什么自己待着会给我添麻烦? 姜清宴顿了顿,思索着说:因为不知道你家里都有谁,而且会不会有哪里是不能进去的,需要注意什么。你手底下的人对这些应该知道得不全,我担心犯了错 她的声音清透,刚才话音落下时愈发低了声调,带了些气声,像是对爱人诉说情话那样撩人心弦。 司镜笑容更深,这样一个坠落凡尘的美人,即便韩悠宁泉下有知怪她多年觊觎,她也认了。 她伸出手,声音柔和:我前几天不在临州,今天刚回来就过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吧。 姜清宴温顺地笑起来,把手搭在她的掌心,好。 司镜牵起姜清宴离开酒吧,喧闹声逐渐弱了,她才说:那些画具我会让老板帮你收起来。 嗯,好。姜清宴回答着,抬头注视司镜的侧脸。 跟韩悠宁在一起的三年多里,她多次见过司镜。 作为临州古玩圈子里的翘楚,司镜名声在外,作为韩悠宁的发小,司镜也做到了满分,每次相见只是对她点头,从未在她跟韩悠宁之间产生过任何作用。 只除了她发现韩悠宁对司镜爱而不得,这件事之外。 这个时候司镜又开口:我有时候会去外地谈生意,一般都是去几天,也有去得久的时候。 姜清宴收起思绪,面上露出体贴的笑容,这个,你不用告诉我的。 那可不行,司镜转眸过来,语调含笑又带了几分不容抗拒,我既然要把你带回家,当然就不再是一个人生活了。 对于姜清宴,她并不打算做什么不必要的掩饰,她对姜清宴的觊觎之心,她想要告诉姜清宴。 姜清宴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很忙,不用跟我报备的。 司镜紧了紧两个人握着的手,目光深深:那我现在解释了,以后就这样做了。 姜清宴嗯了声,又对她露出笑颜,把温顺扮演到了极致。 车停在路口,周屿在车门外等着,一看到她们走近就打开后座车门。 司镜先进了车里,周屿随即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姜清宴却停步不前了。 她忽然觉得,这道门像是一个黑洞,会把进去的人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司镜在后座对她伸出手,唇角扬起笑。 路边的灯光撑不起车子里的昏暗,这画面里的司镜像是会把人拽进地狱的使者。 姜清宴心里起了波澜,她知道进了这辆车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从她在韩悠宁的葬礼上叫住司镜时,她就在猜测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她故意拒绝司镜的人接她,就是为了等司镜回临州,看看司镜会怎么对待她。 她很满意今晚司镜亲自来接她,但她发觉了司镜跟从前见过的有些不同。 不是模样,是眼神。 从前在韩悠宁身边时,司镜不会多看她一眼,可是今晚,司镜的眼神里充满了占有欲。 怎么了?见她出了神,司镜的笑里多了关切。 没什么姜清宴垂下眼帘,再抬起是面上已是轻浅笑意,边搭上司镜的手上车边回答,才发现你今天没有用丝带束头发而已。 司镜笑而不语,只靠近去为她系安全带。 周屿关上车门,外面的光线被挡住,车子里没有开阅读灯,车外也刚好离路灯不算近,于是车里越发暗了下来,像是往后再也没有光了。 姜清宴按住心口,忽然觉得闷得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有种马上要脱单的直觉 第三章 回司镜的住所之前,要先去姜清宴家里取行李。 说是姜清宴的家,其实是韩悠宁名下的房子。 几年前,姜清宴还在临州美术学院读大学,刚跟韩悠宁在一起不久,她就搬进了韩悠宁的住所,只因为韩悠宁大部分时间是住在韩家老宅,所以不算是同居,还能让她平时有个不被打扰的空间。 行李前两天就收拾好了,姜清宴拖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司镜在客厅里面对着落地窗等候着。 走吧。姜清宴停在她身后。 司镜没有动弹,声音在这安静的房子里有着说不出的磁性:这几天害怕么? 不怕。姜清宴照实回答。 在这个世上,她会害怕很多人,包括面前的司镜,只是独独不会怕韩悠宁,哪怕韩悠宁一夜之间与她阴阳相隔。 我也不怕,司镜悠悠地笑了,慢慢地转过身来,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犹如流苏旋动,她总是这样的人,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最会讨人喜欢。就算现在她不在了,想起她也还会觉得开心自在。 是,她很会讨人喜欢姜清宴握着行李箱手柄的动作松下来,眼前好像被司镜的话带回韩悠宁生前的时光,她会像学生逃课一样,丢下工作来找我打游戏,也会溜进学校里约我一起吃食堂的饭。她每一天都像有花不完的活力 她越说越低落,眼尾泛红,看着这个跟韩悠宁一起待过的房子。 一晃神,似乎还能看到韩悠宁戴上眼镜,捧着笔记本电脑,盘着腿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工作的模样。 司镜瞧着她有些湿润的眼眶,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眼,走近她的脚步十分缓慢。 不过只是试探着捡了个话头,就能勾起她这么消极的反应,韩悠宁究竟得到了她几分的心。 应该是全心全意吧。 司镜停在姜清宴跟前,两个人之间咫尺相近,灯光也无法渗入分毫。 姜清宴的思绪被拉近的距离斩断,对司镜潜意识里的抗拒令她想要后退,可还没动作就被眼前人轻抚上脸颊,原本没有淌下的泪水在司镜的指尖触碰下,沿着司镜的手指滑落。 司镜抚摸着她脸颊的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做旧的银色宽戒,它没有图案,低调又简单地散发着复古的味道。 它汲取着司镜的体温,触碰在她的脸颊上,却让她感受到莫名的凉意。 司镜姜清宴身体僵住,她不知道司镜要干什么,不敢贸然抗拒,只得垂眸去看司镜的手指。 司镜这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里那股不满一下子就被那细声细气的两个字牢牢地压下去。 她用指尖摩挲着姜清宴的眼角,神色和语调都柔和下来:清宴,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姜清宴哪里知道她内心的百转千回,见她笑起来,心下便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听话的模样,好像你也是第一次叫我名字。 司镜若有所思地点头,笑说:没关系,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叫。走吧。 她们离开姜清宴的住处,去司镜家里路程不短。 周屿专心开着车,司镜上车不久就拿起ipad工作,让姜清宴有了一段清静的时间来整理接下来的打算。 司镜的住处外观是现代化风格,里面却是古典与现代相结合,随处可见都是古韵极浓的布置。 比如花梨木的茶台与壁柜,走廊墙面上两面相对的风景国画,还有雅致的古典壁灯。 一楼就是客厅跟厨房等等,二楼是卧室跟书房,还有健身房。 两个人边上楼,司镜边向她介绍着。 三楼主要是我的储物室,用来存一些我很喜欢的古玩。 姜清宴默声点头,一一记住她所说的,上到二楼她却停下来。 猝不及防的停步,让姜清宴不解地看着她。 司镜只是轻笑道:我不跟长辈住,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每个房间你都可以进。 原来司镜记住了刚才在酒吧里说的话,特地在这个时候回答。 我记住了。姜清宴点头,只默默记下她的话,并不多说多问。 通过刚才的事情,她清晰地感受得到,司镜是个令人猜不透心思的人,不知道下一秒会有怎样的情绪,又会因为这些情绪而对她做怎样的事。 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恰是外人对司镜的评价。 司镜不知道姜清宴平静的外表下,内心的波涛起了又平,她把姜清宴带到自己卧室旁边的房间,陈设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 她推开门,打开灯,说道:想添置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要找我的话随时都可以。 姜清宴点头,谢谢。 司镜笑笑: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你先休息,明早我带你去录指纹锁。 姜清宴顺着司镜的意,柔柔地笑着:好。说完顿了顿,把语调放轻又开口:晚安。 她的眼睛向来是最吸引人的,这个时候因为笑容而弯起来,那撩人的美便多了几分温柔。 像是含了一泓清酒,不饮也醉。 司镜望着她,走近她,眉眼间有温柔暖色。 司镜比她要高半个头,靠近过来以后面前的光线都被遮住。 她的视线从姜清宴昳丽的眼眉落下,那冷棕色长卷发搭在肩头,与白净的肤色相得益彰,下颌还沾着几丝细发。 她不由得抬手,挑开那几丝细发,没有留意自己的呼吸已经到了姜清宴唇边。 距离近得姜清宴不得不开口:司镜 司镜这才抬眸,发现她们近在咫尺,姜清宴眼中那醉人的清酒让她没有退开。 司镜慢慢低头,眼神里除了占有欲,还有刚刚升腾起来的热度。 姜清宴心里慌得厉害,咬着唇环住司镜的脖颈,仓惶间声音更显细弱:等等,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她不知道能不能拦住司镜的动作,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她从司镜充满占有欲的眼神里预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可现在来得太快了。 韩悠宁甚至还没有下葬,司镜就要跟她发生实质性的亲密。 庆幸,司镜停了下来,还疑惑地皱了皱眉心,什么? 姜清宴舔舔唇,组织着语言低声说:我的意思是,你也喜欢女人么 司镜默声片刻,随即轻笑出声,一只手臂搂住了姜清宴的腰,是。我以为刚才待在一起这么久,你已经看出来了。 她不过是为姜清宴拂去发丝,过近的距离让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姜清宴的唇上,没想到姜清宴竟以为她要亲吻。 韩悠宁尸骨未寒,生前又跟姜清宴两情相悦,她再怎么觊觎姜清宴,也不至于现在就要把这刚刚建立的亲密关系坐实。 但是,这个误会没有解释的必要。 姜清宴不敢彻底放松,也不敢收回搂着司镜脖颈的手,面上露出几分羞赧:我以为你只是完成悠宁的嘱咐,照顾我而已。 司镜看了她几秒,像是回答又更像是陈述:我从来不会为别人办事,只会为我自己。 她们四目相对,司镜的声音很轻,话里的力量感却极重,她说话时甚至还紧了紧环在姜清宴腰间的手臂。 姜清宴这一次感受到,眼前这个人除了捉摸不透之外,还是个不顾忌流言的人。 她双手从司镜脖颈后松开,轻轻撑在司镜的肩头,做出拒绝的姿势,但又没有施力,反而靠近司镜的耳畔,清透的嗓音里温顺又带着些委屈:可是悠宁还没过头七,也没下葬,我心里不舒服 司镜抬手轻抚她的长发,迁就着她:好,我给你时间。但是现在外面都知道我把你带回家了,所以你跟我出门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嗯,我知道。姜清宴听话地点头。 休息吧。司镜松开手,没有再说什么。 等司镜出去带上门,姜清宴紧绷的神经才陡然放松。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 她呼吸颤抖着,无力地靠向身后的墙面,双手捂住心口。 司镜的离开仿佛让空气得到流动,刚才的拥抱和呼吸相触,就像有一只手在握紧她的心脏,慢慢地,用力地缩紧力道,让她几乎不能喘气。 她不能想象未来的日子究竟要怎么跟司镜相处,她要怎么样才能让司镜付出代价,韩悠宁不能白白丢了命。 她已经不能回头了,走进了这扇门,只能一路走到底。 离开姜清宴房间的司镜径直去了书房,周屿正等在那里,看她进来,连忙跟上脚步。 司镜绕过檀香木的书桌,一路过来,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眉宇间不见一分耐心,坐下便言简意赅道:怎么,有回复了? 周屿皱眉回答:那边回复是,警方的调查结果确实没有问题,小韩总的车没有被动过手脚,她就是自己开车冲出山崖的。 司镜闻言,双手握紧了椅子扶手,沉着声音呢喃:她怎么会想不开,她到底有什么事情想不开 家世显赫,事业顺心,家人虽没有在明面上同意她跟姜清宴的关系,却也没有反对,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她这样绝望,一分余地都不留。 周屿思索着,说道:小韩总的死没有异常,可是姜小姐很明显是故意接近你小司总,这里面会不会有关系? 司镜慢慢靠进椅背,闭上双眼,眉心蹙紧,我不确定 姜清宴分明是在刻意亲近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过的忍耐和抗拒,她准确地捕捉到过。 既然委屈,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惜假借韩悠宁生前嘱咐的名义。 周屿着急地问:那该怎么办?你可不能被她骗了。 司镜这时舒展了眉心,右手的拇指摩挲着左手那枚宽戒,唇边衔起饶有兴味的笑:她想骗,那就让她骗。 韩悠宁生前和她提起过姜清宴的性情,说姜清宴对待不熟悉的人和事物,都是冷淡疏离的,只有靠近了姜清宴的心,姜清宴才会安静柔和。 以她和姜清宴的关系,姜清宴不该对她这样温顺听话,这么表现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管姜清宴想要得到什么,如果姜清宴能用自己来交换,她给什么都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四章 姜清宴是个认床的人,陌生的环境让她翻来覆去,直到下半夜才有了困意。 这个觉她睡得不安稳,从前极少梦见过韩悠宁,刚刚住进司镜家里的第一个晚上,韩悠宁就入了她的梦。 在梦里,韩悠宁像个被哄骗了的孩子,抱着酒瓶枕在她的腿上,醉醺醺地边哭边嘟囔。 姜清宴低头去听,听见韩悠宁嘴里念着司镜的名字,反复多次以后才开始有了完整的句子。 司镜不要去司镜家里,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韩悠宁一直在重复着这几句话,姜清宴只觉得天旋地转,猛地从梦里挣扎出来,怔怔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 她记得,韩悠宁没有说过不可以去司镜家里,在这个时候梦到韩悠宁说这样的话,就像是托梦一样。 她顿时慌了起来,掀开被子就下床,鞋子也顾不上穿,赤着脚跑向窗边拉开窗帘。 耀眼的阳光一下子灌满整个房间,也驱散了她由梦中带出来的纷杂情绪。 她穿着纯白的真丝睡裙,阳光笼罩她的身体,她伸出手去触摸那金色的光芒,整个人像是被阳光穿透,纯净得不染尘埃。 叩叩叩 有人敲门。 姜清宴没有回头,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才打开门。 来人脚步轻缓来到她身后,低沉悦耳的嗓音靠近她:怎么赤着脚?想晒太阳的话,我带你出去。 姜清宴这才回神,转过身去。 今天还没出过门,司镜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脚踩拖鞋,长发如丝绸般垂落在背,满身的英气化为慵懒的气息。 悠闲居家的司镜,她第一次见。 我梦到了悠宁,姜清宴的声音有点哑,像喉咙里含了沙,她说不要到你家里来,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她还没有彻底从梦中醒来,又被这样温和的司镜蛊惑,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原委,只是说完她就打了一个激灵。 司镜正望着她,喜怒不显地望着她。 阳光里有微尘浮动,它们飘过地板映出的影子上空,那两道人影慢慢地融为一体。 是姜清宴伸出手搂住司镜的身体,把侧脸枕在司镜的肩头,用柔软又颤抖的呼吸吻司镜的脖颈,司镜,我害怕 只这一瞬间,她清楚地感受到空气中的戾气消失殆尽,连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都暖了起来。 别怕,司镜搂紧姜清宴,神色满是关切,她刚走,你受情绪影响,难免做噩梦。 嗯姜清宴更紧地环抱她的腰身。 司镜笑了一声,一只手抚着姜清宴的脸庞,眸中掠过一抹暗光,柔声道:清宴,我可以原谅所有我不愿意看到、听到的东西,只要你安心留在我身边。明白么? 姜清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目无波澜,话音却柔弱极了: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么,我当然会留在你身边。 司镜弯唇,温声说道:下楼吃早餐吧,我刚做好。 今天她是特地留在家里的,早早就起来做了清粥小菜,她带着姜清宴下楼去饭厅,白粥还冒着热气,每一口都鲜香味美。 怎么样?司镜舀着一勺粥,期待地问。 姜清宴刚咽下一口白粥,很香,我很少吃过这么好吃的早餐。 司镜满意地笑起来:多吃点。 她知道姜清宴住在韩悠宁那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处,韩悠宁常住的地方在韩家老宅,再加上两个人时间上的冲突,韩悠宁更是很少能留在那里过夜,所以两个人一起吃个早餐实际上非常不容易。 她想要去从这些细节里走进姜清宴的生活,不管是姜清宴跟韩悠宁曾经发生过的,还是没有发生过的。 姜清宴放在边上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跟司镜说了声我接个电话,然后走出饭厅门口。 司镜喝粥的动作慢了很多,注意力跟着姜清宴出了饭厅。 我说过了,我不可能一直都有钱给你。 悠宁的钱不是我的,她家里人凭什么给我?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姜清宴的一句句话传进来,语气是司镜从未听过的冷漠,还有几分积压已久的愤怒。 这个电话结束得很快,姜清宴回到饭厅,放下手机继续吃早餐。 司镜看她一直低着头,主动挑起了话题:有麻烦么? 姜清宴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坦白道:不算是。来电话的是我舅舅,问我借点钱去装修家里的房子。 司镜挑了挑眉,好笑道:借? 姜清宴放下筷子,果断中微有叹息:我已经打算不再给他钱了,之前会给的原因是我父母早逝,是舅舅一家把我带大。 说到这个,司镜了然地点头,也跟着放下筷子,出去客厅一趟,回来时手里拿了份宣传资料,放在了姜清宴的碗边,这是下周一个画展的资料,对你的发展有帮助。 姜清宴拿起宣传册打开,扉页就是这一次画展邀请到的业内人士,以及展出的作品。 有早已成名的,也有后起之秀,不论是受邀的人还是展品,都有不少是她早有耳闻的。 她放下宣传册,总结式回答道:规模很大。 司镜也不卖关子,坐回去以后伸手敲了敲这份宣传册,我想为你安排。 姜清宴惊讶:我? 司镜点头,对。Fiona美术大赛,十年举办一次,最近的一次是三年前,而你是中国区的总冠军,这个身份足够参与这次画展。 可是我姜清宴再度拿起这份宣传册,神色间喜悦与犹豫交杂。 她三年前得到奖项以后,有过公司要和她签约,为她处理各项成名之后的工作与发展。 可是她当时一门心思想要自由,不愿意被束缚,再加上韩悠宁也支持她的想法,所以她就推掉了所有的邀请,一直自由到现在。 跟她同时成名的人,现在有一些已经发展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反而是她这个总冠军逐渐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因此她很清楚,即使当初拿到的奖让她不再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但现在的她绝对不值得被这个画展邀请。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司镜弯唇笑了笑,拿过她手上的宣传册打开,把受邀展出的人和作品那一页平放在桌面上,这些人和作品都比不上你,但他们唯一胜过你的,就是始终活跃在这一行里。 你这几年一直都在沉寂,让太多人忘了你,从某种方面来说,画展邀请你是没有太大必要的。 这些分析非常全面,更有着司镜作为商人的犀利判断,姜清宴不得不赞同:没错。再说宣传册已经出来了,代表各方面都确定好了。 司镜微微摇头,面上毫无忧心神色,这你不用操心。我的想法是,现在还可以挽回你这几年消耗掉的发展空间。 从这个画展开始,我会给你安排正式的曝光场合,酒吧这样的地方,你可以去找灵感,但不可以再在那里画画和交易了。你愿意么? 姜清宴没有立刻回答,她捏住舀粥的瓷勺,在司镜等待的目光里低下头。 她来到司镜身边是为了韩悠宁,没有一刻设想过自己会从司镜这里得到什么,可现在司镜为她制定的计划,可以为她滞后的发展力挽狂澜。 她如果不只是被司镜圈养的金丝雀,那么让司镜付出代价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想到这些,她抬起头,抿唇浅笑:我愿意。 司镜的眼眸眯成微笑的模样,给她夹了颗青菜到碗里,那趁着这几天,挑一副画出来给我。 说是让她自己挑,吃过早餐以后司镜还是跟着她去了画室,那是司镜专门给她存放画作的地方。 姜清宴的专业是水彩画,被她留存下来的作品垒成厚厚的一叠,都放在桌上,一眼看过去只见纸张层叠间露出多重色彩。 司镜跟在她身后,环顾着空旷的房间,改天我找人把这个房间布置一下,再把你的画都陈列起来,会很好看。 姜清宴拿起两幅画,司镜的视线也跟随过去。 一幅画里画的是荡起层层涟漪的水面上,两道本是一体的人影随着波纹荡去而逐渐分离,而另一侧的地面上的两道人影已是朝着相反方向远去,令人油然生出苍凉感。 另一幅画里则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侧大树上枯叶遍生,地下满是落叶,只是画面中右侧的落叶都朝着左侧聚集,显然是被风吹去同一个方向,两侧的树叶本来不能相见,却因为枯落而相聚,乍看凄凉,细赏却有几分暖意。 司镜拿过第一幅画,这幅画就是你三年前的获奖作品,两个人已经分开,影子却还没有彻底分别。有种悲凉的味道 嗯,跟另外这幅是一起画的,姜清宴抚摸着另一幅画,眼里满是珍惜,它们的名字分别是《聚》和《散》。 那你手上这幅就是《聚》了,司镜放下手里的画纸,向她的方向凑近,一只手从她的身侧伸过去,和她一起捏着画纸边缘,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那些叶子本该落在树下,两边的落叶互不相交,却因为风的作用相聚在一起。 就像她们,本不该相聚,却偏偏缠绕在一起。 司镜的动作像是把姜清宴拥在怀里,姜清宴僵直了身体。 她还是不能非常自如地接受司镜的亲近,可她知道总有一天是要彻底接受的。 想到这里,她咬着牙尝试把身子依偎过去,这几秒钟煎熬得像是被放在火上烤。 司镜身上有温醇的檀香,莫名地带给她一股温柔的感受,消减了她主动亲近司镜的不适。 我喜欢这幅,很像我们,司镜轻抚她的长发,话里若有若无地透着深意:你呢,喜欢聚,还是散? 姜清宴低眉浅笑,把头枕到司镜的肩上,如愿地听到她满意的低笑,然后放下画纸圈住她的腰:当然是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五章 画展的时间在一周以后。 举办画展的地点在临州市艺术中心,总共举办三天时间,受邀的艺术家们会随时出现在现场。 姜清宴第一次参与这样隆重的画展,司镜又恰好有公事,只得在开展第一天安排了人接送她的来回。 对姜清宴来说,没有司镜陪同她会逛得更舒服。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的画被安排在了中央大厅里的正中位置,其他人的作品都排列在两侧,像是古代朝堂上面见皇帝的臣子。 这样的寓意让许多观展的人们驻足,人们查看着作品前的画家简介,人群里发出絮絮不止的议论声。 这个画家从来没见过啊,怎么作品能放在中间啊? 我听说过,几年前Fiona大赛的冠军,不过比赛以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她的画有很强的个人风格,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 姜清宴忍不住停下脚步,不自觉地接收着人们对她的评价,有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奇妙感受。 然而这种奇妙的感受,被一句激昂的这幅画我要了给打断。 根据画展的规定,观展的人们在画家同意交易的情况下,可以买下正在展出的画作。 很快,姜清宴被工作人员请进了艺术中心的办公室。 负责人是个温和的年轻男性,跟刚才想要买画的男人一起等她。 那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其貌不扬,黑瘦且微驼着背,腋下夹了个皮夹,手上套了好几个金戒指,面上笑容总有那么几分算计的意思。 姜清宴扫了一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负责人上前迎她,笑着介绍道:姜小姐,这位就是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 哎,不用,那黑瘦的男人一挥手,我亲自跟姜小姐谈,你出去等。 按规定,买卖双方有沟通的权利,负责人便点头答应:好,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们二位商量好了只管叫我。 等负责人出了办公室门,那黑瘦的男人就伸手进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跟打火机。 姜清宴眉心微蹙,开口制止他,先生 他突然啧了一声,把打火机跟烟盒一股脑塞回裤袋里,语气是夸张的愧疚:哎哟!瞧我这脑子,这里全是画,这要是一个火星子飞过去那还了得! 姜清宴没有应声。 他双掌一拍,十分诚恳地向姜清宴自我介绍:姜小姐,我叫谢山南,山顶的山,南方的南。 我非常喜欢你的作品,但是我对这个画展的报价非常不满意。 他露出惋惜的表情,双掌有节奏地上下摩擦。 姜清宴对他颔首,客气地回答:这个报价是相关人员建议的,我担心擅自更改会影响这一行的生态,非常抱歉。 不不不,你误会了,谢山南举着双手连连摇摆,随即再次双掌一拍,眯起眼睛对她咧开嘴笑,我是觉得三十万太便宜了,这样,我给你五十万!不过嘛,我想要你帮我一点忙。 他伸出右手,对她大张着手掌,嘴角挂上势在必得的笑。 姜清宴的神色渐渐凝上冰霜,她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了,是在韩悠宁的葬礼上。 这个谢山南是临州市古玩圈子里的人,而且还是颇有地位的,否则不会能参加韩悠宁的葬礼。 那么她能帮上的忙是什么呢? 姜清宴不置可否地回答:说说看。 漂亮!谢山南又是一拍手掌,这个古玩圈子啊,司家跟韩家平分天下,现在韩家负责这一块的韩悠宁没了,这天就要变了。但是我不想让司镜一家独大 他越往后说,越显得欲言又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是我知道你明白的表情。 原来目标是司镜。 姜清宴明了地微微一笑,接着说。 谢山南摸着自己梳得油光锃亮的鬓角,踱着步走到办公桌边,自言自语地说着:司家根基太稳,我要先弄掉她的几个盘口,看看效果他转向姜清宴,语气也变得诱导:韩悠宁刚死你就跟了司镜,说白了也是为了钱,这样,我就先给你二十万,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如果你能帮我,钱我管够怎么样? 姜清宴抬手抚了一下冷棕色的长卷发,若有所思的样子。 依靠她自己的能力,要撼动司镜非常困难,借助外力倒是能为她的计划增加更多的可能性。 但眼前这个谢山南到底有多大的能力,她也需要观察。 她收起思绪轻笑了声,好像很好玩。 成交!谢山南意会出她的意思,笑得露出一口不齐整的牙,压低了声音,你听仔细了,我看上了一件上货,在县城里,但是那人说司家已经收了,这周末就有人过去取你只要替我把司镜引过去待一晚上,其它的什么都不用做。 韩悠宁还在的时候,姜清宴从她嘴里听过不少古玩圈的黑话,谢山南这话里的上货,指的就是古玩商们跟普通收藏者们交易的藏品。 通常来说,古玩商不会亲自上门收货,都是派自己手下的人去,更不用说司镜这个在圈子里地位举足轻重的人。 谢山南想要让司镜亲自去,显然只是把这只镇山的狮子引开,想趁机去做些什么。 姜清宴眨了眨眼,用最单纯的神色答应下这暗里的合作:好,知道了。 晚风徐徐,把积累了一整天的暑气送走了不少。 司镜在书房从下午待到了夜晚,姜清宴敲门后她才往电脑右下端看去,已经九点半了。 回来了?她抬手揉着太阳穴,舒缓着疲累的同时站起身,绕出办公桌在旁边等她,画展怎么样,都还顺利么? 姜清宴踩着拖鞋进来,笑颜浅浅:还不错,有人看上了那幅画,想要买走。 她卸了妆,在外冷艳的妆容下是般般入画的绝艳姿容,身上换了件黑色丝绸吊带睡裙,在灯光下肌肤胜雪。 司镜的视线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等她走近举杯到眼前才回过神来:给我的? 姜清宴笑说:嗯,看到家里有葡萄,就给你榨了杯葡萄汁。 家里,司镜很喜欢她这么说。 葡萄是冰过的,姜清宴还去了葡萄皮和葡萄籽,喝起来既有葡萄的酸甜,又有些微消除夏季燥热的冰冻感。 司镜一次就喝去了半杯,唇边还沾着葡萄汁,刚才还一心公事的小司总现在像极了不知餍足的小孩子。 你几岁了呀,慢点喝姜清宴忍俊不禁,从桌上抽了张纸,指腹轻柔地隔着纸巾擦拭她的嘴角。 司镜愉悦地凑近她的脸,怀了点逗她的心思:二十九,比你大五岁,你该叫声姐姐。 不叫,快喝你的,姜清宴软着语调轻笑,眸光扫向桌面,你刚才在忙什么? 司镜喝着葡萄汁,腾出一只手牵着她回到桌后,一些物件的实拍图,都是准备要收的。 ipad还没息屏,上面的图片里是一件鸡血石镂雕荔枝佩,上有数枚雕工精细的荔枝,连荔枝表皮的纹路都细致入微,每一枚荔枝间缠绕着枝叶,精美绝伦。 平心而论,即使姜清宴没有过接触这些古玩的经验,这一眼看去也觉得价值昂贵。 怎么,喜欢这个?司镜放下果汁,把ipad拿起来,大有要把图片里的古玩送给姜清宴的意思。 姜清宴摇头,坦诚道:只是觉得雕工很精致,看起来不普通。 当然不普通,司镜两指按住图片放大,那些精致的纹理在数倍被扩展之下仍然不见任何瑕疵,这是古代宫里的东西,兜兜转转几百年,到过各种各样的人手里,多番买卖,这次终于到了我这里。 她跟姜清宴介绍着,额角有一缕散发垂在她的眉眼边,为她添了几分不羁的美。 姜清宴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仿佛触碰到它精细的纹路,它很漂亮,等你拿到了,可以让我画下来么? 这么多天过来,姜清宴都没有主动向她提出要什么东西,今天难得对这物件感兴趣,她哪有不满足的理由,下一秒就把ipad放在姜清宴手里。 她边拿起果汁继续喝,边说道:嗯,你再看看,有喜欢的就告诉我。 好啊。姜清宴牵起嘴角一笑,低头去翻阅那些图片。 她在每一张图片上大约停留两三秒钟,垂落的冷棕色长发遮住她的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美的下颌线。 司镜慢慢地喝着葡萄汁,弯唇静静看她。 她的注意力在一张图上停留了不止两三秒,司镜很快发现:喜欢这个? 图上是件碧玉竹节杯,与寻常茶杯那样大小,只是杯身犹如竹节,杯柄也雕刻成细竹模样,蜿蜒地连接着竹节的上部和下部,可以想象出摆放在这檀木桌上时,一定颇有古典文艺气息。 嗯,我想画它。姜清宴定睛看着图片,眼底闪过不明意味的光。 这就是谢山南说的那件上货,它的确很好看,这是姜清宴的真实感受。 司镜放下果汁,拿回ipad,打开文档去查看取货时间,正好,周末就可以收回来,我让人送到家里来。 姜清宴这时扯住她的衣袖,双眸波光潋滟,只一眼就足以让人酥了骨,这种有年份的东西,我想身临其境去感受它被保存的环境,画出来会更有感觉的。可以么? 这样的姜清宴,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拒绝。 司镜心说着,放下ipad,牵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自己。 内心的躁动被缩近的距离安慰,司镜跟她四目近对,呢喃着她此刻最想听的话:可以,我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这声姐姐什么时候叫? 第六章 隔了一天就是周末,早晨司镜就跟姜清宴出发,前往临州市下面的县城里。 从市里开车过去大约要四五个小时,中午的时候才进了县里。 县城不比市里热闹,街道也是一眼望得到尽头,货主的家就挨着县郊。 那是个十分普通的农家小院,围栏上没有多余的花草点缀,连屋子都是朴素的水泥平房。 货主是个模样憨厚,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接到周屿的电话以后就敞开着院门等着。 此刻看见车子停在门口,他忙不迭地从矮凳上站起来,边拍着裤子上的灰尘边小跑出去迎接。 他看见车上下来两个女人,最先出来的那个长发尾端用一截红丝带束着,耳际垂下一缕发丝,在她弯腰伸手进车里,握住另一个身着收腰连衣裙的女人的手时,嘴角温柔地上扬着。 货主不禁张了张嘴,尤其是在见着那两人在阳光下相视而笑时,他忍不住扭头问边上候着的周屿:这两个都是你们司家的人呐?这难道是周助理亲自来了?你们在司家干活的人,都这么漂亮?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还带着些口音,随风钻入姜清宴的耳中,她刚刚挽住司镜的手臂,忍不住掩唇轻笑了一声。 司镜低眸去瞧身边人,话音比骄阳更暖:热不热? 姜清宴眼眸微弯,热,我们快进去。 周屿挽了一下耳旁的碎发,清秀的脸颇为尴尬,对货主咳嗽了声:我就是周助理那两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我老板,小司总。 货主完全没想到这两个人里就有一个是司镜,之前说好了会有人来取货,可是按照这一行里的惯例,这点小东西怎么还出动了司镜呢,司镜手里头的好东西都能把这小地方给砸平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他赶紧迎上去:快请进快请进,小地方简陋,别见怪啊 几个人都进到屋子里,姜清宴很快就看到那个碧玉竹节杯。 它被随意地放在桌面上,旁边还摊开着孩子的作业本,跟这竹节杯毫不搭调。 司镜也看见了它,拧着眉问:这个竹节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么,就这么晾着? 这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物,哪怕是收了再伤了,她都不会心疼,只是这一趟过来是为了让姜清宴画画的,现在这杯子就这么晾着,哪里有什么被保存的环境,丝毫没有被长久保管的气息。 那货主正倒了茶水过来,听到司镜这么一问,他放下茶水笑眯眯地挠了两下头,这杯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平时收着总觉得占地方,就干脆拿出来用了。他说着就拿过杯子,双手递给司镜:我很小心的,一点伤都没有,小司总您看看。 他觉得,这两个女人里,只有这一个有一股说不清的气质,好像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必是临州古玩圈现在的龙头司镜无疑。 司镜瞥了他一眼,接过竹节杯,再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放大镜。 屋子里光线偏暗,司镜按了一下放大镜上的按钮,一道小小的光柱就投在竹节杯上。 通过光线的提亮,碧色的玉将光线投入杯子内部,放大镜下的玉质透亮,没有明显的伤痕。 嗯,品相是不错。司镜关了放大镜上的照明,眉眼这才舒展开。 她扭头正要问姜清宴还能不能画,只见姜清宴的目光跟随着她手上的放大镜。 这是查验物件的时候用的放大镜,司镜温声解释,把放大镜拿到她面前,为了方便携带和使用,会有一些特制的功能,想要的话这个给你。 姜清宴微露笑意,轻轻摇头,有点好奇而已,我拿这个也没有用处啊。 司镜轻抚她的长发,惋惜地把竹节杯递给她,这个杯子没有什么保护措施,你想要的那种感觉没有了,还能画么? 她想要的那种感受,司镜能够想象得到。 大多数古玩都是会被妥善保存的,也许是在精美的架子上,也许是在颇有古典风格的木盒里,而在看到它们的一瞬间,人们可以感受得到这份沉淀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传承之美。 看到这一幕,货主再迟钝也明白了。 这一趟为什么司镜会亲自过来,不是因为他这个杯子有多贵重,而是因为司镜身边这个女人恰好对这个杯子感兴趣。 如果他让这个女人开心了,以后兴许能在司镜面前说上几句话。 他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立刻对着姜清宴笑眯了眼睛:这位小姐,您看看您想要什么,我能办的马上给您办! 姜清宴缄默着注视司镜手里的竹节杯,屋子里安静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几秒钟,她牵动唇角,不用。 司镜眼眸含笑,看着她拿走竹节杯放回桌上原本的位置,再回到司镜身边。 司镜侧过头交代:周屿,画具。 诶,就来。周屿应了声,小跑出去车里拿姜清宴的画具。 货主满脸迷茫地看周屿装好画架,姜清宴坐下开始调颜料。 他忍不住要开口问,司镜就竖起食指挡在唇上,无声地制止。 等一切准备就绪,司镜俯身靠近姜清宴耳边:要不要我在旁边陪你? 姜清宴转头,悠悠地笑了:不用,我要画很久的,你先办你的事情。 司镜点头,眉眼间满是只给予她的耐心与柔和:那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姜清宴伸出手指,轻触了一下司镜的眉心,只有司镜才感受得到的呼吸里有一缕轻微的笑意。 这种亲密的小动作让司镜很受用,心里的满足和贪念同时被勾起。 她叹笑着站起身,抬手示意周屿跟货主都出去,随后带上门也退出去。 有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子,落在桌子的一角,竹节杯旁边的作业本被微风掀起一页纸。 刚才还毫不相配的画面,在姜清宴的视线里多出了一种时光感。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画笔,这个杯子她的确喜欢。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 司镜被货主邀请,在院子里的帆布篷下品着货主珍藏的茶,感受着跟市里不同的县城嘈杂。 直到太阳逐渐西沉,姜清宴才打开门。 司镜站起身,画得怎么样? 姜清宴冷棕色的长卷发被夕阳染成温暖的蜜糖色,她站在门边对司镜露出的笑容愉悦又疲惫:画好了,你来看。 她对司镜伸出手,司镜几步过去牵住,等候了几个小时的耐心化成眼底一抹柔和的光。 屋子里,落日的余晖笼罩着画纸,那上面的碧玉竹节杯和作业本仿佛是被印刻上去的,杯子甚至泛着被光线照射而形成的清透感,这整个画面被完美地裹在一层十分老旧的色泽里,一股浓烈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司镜忍不住上前,伸手想要抚摸这张画,下一秒手指却停在画纸前。 颜料是不是还没干?司镜神色有些不自然,刚才差点忘了这回事。 嗯姜清宴被她这少见的神情逗笑,不过最边上那些颜料薄的地方已经干了,不要紧的。 司镜这才宽了心,一边摸上画纸,一边低声在姜清宴耳边笑说:我本来以为这样的画面不会有创作灵感,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在没有刻意布置的情况下画出来 如果用它参加下一届Fiona美术大赛,冠军一定还是你。 这些话并不是她为了哄姜清宴才说的,早在对姜清宴动心的时候,她就了解过姜清宴的作品,只是她们之间一直隔着一个韩悠宁,所以她从来都不会开口去说,连朋友间聚会时,也不会多看姜清宴一眼。 还好等到了现在,现在的她不再需要隐瞒,也不再需要挪开自己的目光。 姜清宴瞥她,嘴边藏不住笑:哪有这么厉害 这时门口的货主走进来,看她们都眉开眼笑,心知今天出不了什么事了,放下心招呼道:到吃饭的点了,两位稍等,我这就去准备晚饭。 司镜微微侧过头,好,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周屿帮你。 货主应了声就出门去了。 姜清宴揪住司镜的衣袖,我们不回去么? 你看这天,司镜好笑地提醒她,等我们回到临州就很晚了,不如今晚就留宿在这里吧,就当做出来散心了。 姜清宴神色期盼:好。 晚上,货主亲自做了几道菜,本来还要跟司镜喝几杯,被司镜以稍后还有工作要交代为借口推掉了,带着姜清宴早早回了今晚暂住的屋子。 这里不比市里舒适,洗澡的浴室在院子里,司镜落在最后才去洗澡,回屋时姜清宴已经上床缩进了薄毯里。 湿着发尾的司镜坐到床边,姜清宴往里挪了挪身子。 司镜边上床边解释:这里空房间不多,有一间还分给周屿了,所以我们只能住一起。 姜清宴的目光追随着她晃动的发尾,嗯了一声。 不过才十点,外面街道已经寂静无声,时而传来狗吠的声音。 司镜在旁边半躺着看手机,有一种无声的安全感。 姜清宴心下惊讶这样意外的感受,可困意却不让她反抗。 在她快要彻底睡过去时,传来轻轻的几下敲门声,然后是周屿压低的声音:小司总 姜清宴的意识醒了些,没有睁开眼睛。 她听到身旁的人放下了手机,像是怕吵醒了她,回答的声音也是低的:来了。 司镜下床的动作很轻很慢,脚步声远去后姜清宴才睁开眼睛,温顺了一整天的眼眸里一片冷色。 院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周屿等待的影子被拉长,见到司镜出来,她快步过去,话音凝重:出事了。底下人刚才来电话,有人往我们收的货里塞了点东西,可能是赃货 赃货在古玩圈指的是来路不明的货物,也许是走私来的,也许是从地底下来的,不管是哪一种来历,一旦被查就要出大事。 司镜一听,眉头拧紧,来不及回去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别弄出动静。 从周屿敲门她就预感有事情发生,如果事态不严重,周屿可以自行处理,在微信上告诉她一声就好,反之,周屿就会当面跟她报告。 周屿点头,我明白,刚才已经通知下去了。 司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交代:叫人清点所有的货,把有问题的全部收起来,再仔细排查人是从哪里钻进来的,我要尽快知道是谁在跟我玩阴的。然后她顿了顿,右手摸上左手拇指的宽戒摩挲着:静观其变。 好。周屿应了声,立刻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司镜回到房间,姜清宴还在睡着,她轻手轻脚地上床。 这屋子里的电灯开关很有年代感,被一根电线吊在床头,司镜顺手关掉,并把它丢出床头。 薄薄的月光穿过窗口,在她们盖着的毯子上犹如泉水流淌,有一缕月光游到侧躺着的姜清宴的侧脸,冰肌莹彻,动人心弦。 司镜安静地望着她,被公事影响的心绪重新变得柔软,阖上双眸随她一起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七章 早晨姜清宴是被鸡鸣叫醒的,天刚蒙蒙亮,像是四面八方的人家都养了鸡,叫声此起彼伏。 她很久没有醒得这么早过,皱着脸搂着毯子缩进了床的最里面,迷迷糊糊地用枕头捂住压着的那只耳朵。 意识混沌间,她听见一声轻得只有气息的笑音,紧跟着她那仍旧被鸡鸣声攻击的耳朵好像被一只手包拢住,霎时间静了下来。 等姜清宴再次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外面隐约传来带着口音的吆喝声,还有三轮车行驶时那种独特的吱呀声。 这些都在提醒着她,这里不是司镜的家,她跟司镜昨晚留宿在了县城里,她们同床共枕了。 司镜 姜清宴惺忪地翻身去看身边,没有人,屋子里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她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司镜跟周屿说完话,打开门进来的一瞬间,她及时地装作仍旧睡着,然后司镜上床熄灯,再就是司镜平稳的呼吸声。 临州市里应该出了事情,她不知道司镜有没有怀疑她,甚至连司镜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姜清宴盯着司镜的位置几秒钟,干脆抛开这些晨起的胡思乱想,起身下床。 打理好后开门,这家的货主兴奋的声音一下子响彻整个院子:姜小姐醒啦!早餐马上就好!说完就转头扎进了厨房里。 他那等了很久的模样惹姜清宴莞尔,还未等她笑意落下,一道温和含笑的声音响起:睡得好么? 姜清宴转眸看去,司镜站在阳光下,白色缎面衬衫松了两颗扣子,上身线条瘦削又凹凸有致,在轻薄的缎面下隐隐可见,再搭配浅色牛仔裤,衬得她愈加高挑的高跟鞋,平时那份不羁和英气在今天被优雅知性占据。 很好,你呢?姜清宴牵起唇,在心里坦诚司镜的美。 韩悠宁对这样一个人情根深种,她并不觉得奇怪。 司镜走过来,把她牵回屋子里避开阳光,俯在她耳边话音裹着笑意:我也睡得很好。本来以为半夜才能睡得着,没想到看着你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你是在说我催眠么?姜清宴转过身,神色不满地双手捧住她的脸微微摇晃。 司镜眉眼间显出一抹柔色,徐徐低语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让人很快入睡的基础就是安心。 我的意思就是,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在这个陌生环境里睡得很好。 这些感受,跟姜清宴昨晚的感受不谋而合,她昨晚在朦胧间就对这个感受十分意外。 对她来说,司镜是个捉摸不透到令她觉得危险的人,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在那张床上,她竟然因为身边有司镜而安心地很快入睡。 也许是司镜已经危险到了让人能感到安心的地步,物极必反,司镜就是危极生安。 姜清宴默想着这莫名其妙的结论,面上摆出羞赧得不敢跟司镜对视的模样,手却来不及收回,被司镜挪到了脖子上,变成了姜清宴双手环住司镜的脖子。 空气一下子变得暧昧。 司镜低眉,声音低低的:清宴,我想抱抱你。 姜清宴不答话,只轻咬着唇贴近她的怀里,双手的拇指在她后颈若有似无地摩挲,清楚地听到她的呼吸低沉下来。 司镜顺势搂住姜清宴的身子,呼出一声满足的气息,在她耳边喑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昨晚就想这么做了,姜清宴把脸埋在司镜的脖颈处,清透的嗓音含着只对恋人展现的温柔与脆弱,谢谢你愿意给我时间,让我消化对悠宁的感情。 我知道现阶段不是我们可以谈情说爱的时候,但昨晚在这个陌生环境里,我居然想让你抱着我睡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蛊惑人心的话,司镜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可以用语气来完美地呈现出这份虚假的情愫。 司镜会喜欢听,也会喜欢她这么做。 果然,搂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司镜平时隐含气势的嗓音再开口时更带温情:我只会比你更想,只要你同意。 姜清宴这次抬起了头,双眸闪着惹人疼惜的水光,她跟司镜鼻尖相碰,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对不起悠宁,也不想让你有愧于她 司镜呢喃着:好,都听你的 门外有疾步走近的声音,周屿刚进门,很快就咳嗽一声,退出门外。 她以为开着门就是能进的,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开着门在里面拥抱。 姜清宴低着头推开司镜,虽然是装的,但被撞破也实在让人难为情。 司镜弯起眉眼任她逃离,含着笑对门外道:进来说吧。 微风吹过,一缕发丝拂过周屿的眼前,她尴尬地拨开,低着头进门,语调也莫名地尴尬起来:小司总,昨晚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嗯,司镜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去吃早餐吧,然后回市里。 昨晚的事。 姜清宴眼底有几不可察的了然,难道谢山南这么快就被摆平了? 吃过早餐,她们从县城回市里。 车子刚出县城,用ipad处理了一会儿工作的司镜说:下个月初有个私人展览,藏品很多,你对这些东西如果还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 她把ipad息屏放在一边,转过头给姜清宴递去等待的目光。 她跟韩悠宁对待姜清宴事业的方式不一样,韩悠宁尊重姜清宴的任何决定,即使姜清宴要在发展的黄金时期追求自由,韩悠宁也无条件支持。 可姜清宴没有足够的经验,无法支撑自己做事业上的重大决定,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要有人在旁边提点帮助。 现在的姜清宴脱离了一味迁就的韩悠宁,如果再不及时挽回自己的事业,接下来只会在自己的领域里被彻底淹没。 司镜在葬礼上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以后,很快就打算要为她谋划,现在她有感兴趣的东西,还能够刺激创作,当然是好事。 何况,把她扶起来的同时,也把握了她所有的资源。 司镜扬唇一笑,耐心地等着回答。 姜清宴正刷着微博,听到这话把手机息屏,思索片刻后点头:好,我有什么要准备的么? 她倒是不打算多接触古玩圈子里的人,以司镜的地位,说不准圈子里哪一个就跟司镜有密切来往,万一她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对留在司镜身边就是一大阻碍。 她这趟跟着司镜去观展,好处是可以多了解司镜,以及尽可能为自己寻找创作素材。 司镜舒展身体,把头往后枕,模样闲适地说:受邀的都是这一行里的人,一般来说没什么要准备的,而且我带你去是为了让你多积累创作灵感,其它方面都交给我。 嗯,知道了。姜清宴点头,粲然一笑里满是对司镜的信任和亲近。 司镜心头温热,伸手去抚摸她脸侧的长发,语调低柔: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姜清宴朝她手的方向微侧过脸,像一只眷恋主人抚摸的猫,话音轻软:嗯我再刷一下微博。 司镜默声弯唇,心被姜清宴的温顺驯服。 姜清宴重新拿起手机,司镜也再度打开ipad工作。 车里重新安静下来,姜清宴打开微信切换了小号,聊天列表最上方显示着未读信息,是几个小时前发来的,只是谢山南这个备注让她下意识用余光观察司镜。 后者正专心地浏览着古玩的图片,不时地用两指放大,然后再滑动到下一张图片。 姜清宴放下心来,点进聊天界面。 【谢山南:昨晚做得很好,我这只是第一个步骤,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既然计划顺利,那刚才周屿跟司镜说的处理好了,难道是司镜手下的人根本没有处理妥当么? 她刚想回复信息,问谢山南下一个步骤是什么,谢山南的信息就又过来了。 【谢山南:我要办个展子,就在下个月,你可以让司镜带你来,有什么看上的告诉我,只要以后你替我办好事情,我不会亏待你。】 原来司镜刚才说的那个私人展览就是谢山南的,还邀请了司镜,这么说来,这两个人至少表面上没有撕破脸。 姜清宴再次用余光瞧了瞧司镜,确认司镜没有发觉,她给谢山南回了信息。 【姜清宴:你的下一个步骤是什么?】 【谢山南:这不是你该问的。】 【谢山南:还有,给我一个收款账号。】 姜清宴沉默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切换回常用的微信号,把手机息屏。 对了,司镜这时候忽然开口,有个事情需要注意,那个私人展览的主办人,他可能会特别关注你,你最好不要跟他接触。 姜清宴心头微震,扭头去看司镜,只见司镜仍旧埋头在ipad上,就连说着话的时候也在浏览着图片。 为什么?姜清宴做出疑惑的模样。 因为啊司镜这才抬头,微转过身去搂住姜清宴,眉目间只有对姜清宴的关切,这个人跟我不对付,设计过我很多次,我担心他会伤害你。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6) 她没有半分不忿,满眼都是柔和的情意,仿佛谢山南这个跳梁小丑根本不会影响到她分毫。 然而姜清宴从这些话里获取到了重要的信息:谢山南设计了很多次、司镜安然度过了谢山南的多次暗算,并且现在稳坐临州市古玩圈的金字塔顶端。 好,我会小心。她同样露出温柔笑意,抬手去抚司镜的脸庞,心底却暗暗做了决定。 谢山南并没有能扳倒司镜的能力,再加上她跟谢山南明明是合作,谢山南却不告知她下一个步骤,看样子这个合作可以及时终止了。 好在她这次本就是为了考验谢山南值不值得合作,根本没有打算拿谢山南的钱,所以这个交易从没有成功过。 她暗自叹了声气,闭上双眼把头往后枕,这一趟出门只当是散心了。 司镜看姜清宴要小憩,把ipad关了声音,刚要继续浏览图片的时候动作停顿,转而把手机拿出来。 点进一个微信群里,司镜编辑了一段信息。 【司镜:马上把清点出来的赃货转移存放地点,不要放在我们的地方。】 信息刚发出去,屏幕上迅速回应了一连串的收到。 她收回手机,看向姜清宴安静的侧颜,目光饶有兴味。 不知道姜清宴有没有被谢山南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你的女朋友是这么轻易被暗算的嘛 第八章 回到市里,司镜刚进家门就进了书房,姜清宴把从县城带回来的画拿到画室里。 今天没有出门的安排,除了下楼吃饭以外,姜清宴都泡在画室里,随意画一些这些天里发生过的画面。 天色转暗,窗口外陡然闪了一道雷电的光,把埋头画画的姜清宴惊得抬起头来。 大雨倾盆而至,密集的雨声沉闷地传进画室里。 姜清宴无法再专心画画,干脆熄了灯,打算下楼冲杯牛奶就回房。 刚下楼梯就看到厨房里亮着灯,姜清宴脚步顿了顿,厨房里的人也望了她一眼。 是司镜在榨葡萄汁。 平时的晚饭都是司镜请的阿姨来做,天色暗下来以后通常一楼就熄灯了,姜清宴偶尔会下来冲一杯牛奶,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司镜也在。 来都来了,司镜也看见她了,总不能再扭头上楼。 姜清宴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向厨房。 饿了?司镜头也不抬地剥葡萄皮。 冲杯牛奶而已,你要来一杯么?姜清宴对她轻浅地笑,把手机放在流理台上,打开她旁边的橱柜拿出奶粉。 司镜对姜清宴举了举面前装着剥皮葡萄的小碗,也翘着嘴角:我喝这个。 她们各忙各的,没几秒钟,司镜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司镜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周屿两个字,垂眸又撕下一小块葡萄皮后才转向姜清宴,举着两只沾满了葡萄汁水的手,露出请求的模样:清宴,帮帮我。 这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姜清宴应了声好,放下刚拿出的杯子,拿过司镜的手机滑动接听,再走近些把手机贴向她的耳边。 姜清宴很自觉地靠近她,让自己的手臂伸得不那么辛苦。 司镜也迁就地低下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姜清宴不想抬头对上那双占有欲极强的眼睛,低垂着目光往两个人几乎要贴上的身前看。 怎么了?司镜问电话那头,鼻息温热。 她身上好闻的檀香好像融进了她的呼吸里,姜清宴喜欢这个味道,一不留神目光就专注在司镜的身体上。 司镜的家居服裹着纤瘦的身体线条,优越的身高和身材比例,让姜清宴在这个视角下也觉得她十分养眼。 她的思绪在瞬息间起落,电话那边的周屿声音也隐隐传出来:小司总,你猜得没错,已经查出来是谁放的赃货了。 下面的人还说文物管理局刚才来过人,还好你让大家把赃货换了地方。 嗯,知道了。司镜语波不惊,早就预料得到的样子。 姜清宴把周屿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细想,司镜就抬起了头。 姜清宴会意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原处。 要不要喝葡萄汁?司镜的眼眸微弯出笑意,语气比起刚才的电话里明显柔下来。 不了,我姜清宴正回答着,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无奈地笑笑,我也接个电话。 她拿起手机边接听边出厨房,随着转身的动作,面上神情也因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而冰冷下来。 舅舅,有事么?她的话音即便是隔着电话,也透出无法融化的寒气。 电话里的姜文彬乐呵呵地笑着:宴宴啊,我听说你最近过得挺不错的,那个小司总对你挺好的嘛,还上酒吧接你,比以前那个小韩总也不赖啊。 姜清宴停在厨房门口,姜文彬的话让她抬了抬下巴,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她不觉得姜文彬会打电话过来关心她的生活,从她被姜文彬抚养的第一天起,她没有汲取过一分亲情的养分,得到的只有姜文彬日复一日地算计她身上有多少价值可以被榨取。 姜文彬又笑,这次带着些讨好的味道:家里的房子真的得装修了,现在的摆设啊什么的,都太陈旧了呀。你也知道,这老宅都多少年了,是得翻新一下了他说着说着,叹了声气:要是你妈妈在啊,她肯定看不得这老房子这么旧,她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 姜清宴忍不住眉梢一挑,双唇抿紧,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话里话外,说的不就是她不孝么? 她握紧了手机,边往楼梯处走,边沉了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房子应该是我的,我现在没有要装修的打算。 姜文彬啧了一声,没有一点要收敛的意思:宴宴,话不能这么说啊,这房子装修完,你不是也得回来住么?难道你能在那些大老板家里住一辈子不成?人家怎么说也不是男人,图个新鲜跟你玩玩而已。 他说完,小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透着轻视,像是给那句图个新鲜跟你玩玩而已做陪衬,暗示着她跟司镜,还有死去的韩悠宁关系都不那么干净。 跟当初外头的人传的腌臜话一样,说韩悠宁给了她一个能见光的身份,但私底下她不过是韩悠宁的玩物。 姜清宴咬住唇,心里那团火似乎被浇上了油。 她快步上楼,在走到房门口时忽地轻笑了一下,紧握手机而发白的指尖也重新充满血色。 姜文彬听到她的笑声,得意之色立刻溢出话音:怎么样,想明白了吧?舅舅哪能害你呢。 姜清宴无意多说,直接问他:你要多少钱? 不多,三十万!姜文彬哈哈大笑,得到允许的他打开了话匣子,我告诉你,其实我要这钱不只是为了装修! 是我最近玩古董玩得不错,我也不打算收什么贵的物件,就慢慢收点小东西赚点钱,把成本多攒点,也就不用麻烦你了,你看舅舅对你好吧? 他越说越激动,还觉得没问姜清宴要太多钱,这就是对姜清宴好。 姜清宴放慢脚步进房间,嘴角轻扬起嘲讽的笑,那就提前恭喜舅舅了。我可以给你三十万,但是我有个条件。 钱都哄到手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姜文彬果断地回答:你说! 姜清宴在床边坐下,看向窗外淅沥的雨,毫不犹豫道:这三十万,换我自由。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的养育之恩,我报到今天为止。 她话音刚落,窗外亮起一道闪电,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这道闪电,像是劈开了这段亲缘关系,比起刚才在画室里被吓了一跳,此刻她只觉得舒适。 这姜文彬犹豫,没几秒钟又答应下来,行,你把钱打过来。 可以。姜清宴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 她猜得到姜文彬在犹豫什么。 关系断了,就相当于切断姜文彬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自从几年前她获奖成名,作品的价值也随之增高,姜文彬总是用孝心为借口,问她拿了多次钱。 她每一次都知道姜文彬的意图,但她明白从小到大,姜文彬的确也扮演了监护人的角色,只是过大于功。 于是她打算报答,但不会是无底线的报答,今天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至于那本该属于她的老宅,等她处理完司镜的事情再说吧,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周旋。 姜清宴把手机丢到床头柜,疲惫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一样倒到了床面上。 她起初不知道,那样优秀的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她的母亲年少成名,二十出头时就在国际画坛上颇有名气,由此吸引了同样年轻有为的摄影家父亲。 两个人总喜欢天南海北的去,母亲想要画遍世间的美景,父亲则想要拍下世间美景的同时,还要拍下画着美景的母亲。 就是这样恣意潇洒的两个人,在乘坐游艇前往一座湖心小岛时,因为游艇发生事故,双双离世。 那时的她,是个只会在父母的作品前鼓掌欢笑的小孩子。 当小学班主任把她叫进办公室,她第一次见到那个跟母亲温柔的气质毫不沾边的舅舅,从他满怀惋惜的话里,她知道她的父母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她知道了当时舅舅为什么会惋惜,因为母亲还在时,他可以去讨上些画作换钱。 再后来,她知道了为什么父母在世时,她从没有见过舅舅。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哥哥,母亲才没有让她见到过这个人一次。 窗口又闪过一道白光,姜清宴红着眼眶,把脸埋进枕头里。 叩叩 姜清宴咬唇,坐起来用手背抹去眼眶的泪,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门外的人似乎知道她不方便开口,在她坐直以后便缓步进了房间。 好闻的檀香慢慢围裹过来,一截深蓝色的家居服衣角闯入她的余光。 来人放轻语调,声音里的温和跟强势完美融合,跟牛奶一起送到她的面前:牛奶没冲就上来了。 也许是夜晚容易伤感,也或许是司镜的语气太过宠溺,姜清宴噙着泪的眼眶忽地就砸下一滴泪来,险些落进冒着热气的牛奶杯子里。 司镜眉眼都笑弯,话里也含了笑:牛奶里加眼泪不好喝的,会苦。 姜清宴忍俊不禁,红着双眼抬头,沙哑着嗓子:原来你也会说笑话。 这个时候,她不想在司镜面前伪装。 姜文彬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又被司镜撞破了这尴尬的一幕,难道让她强颜欢笑,伪装出跟司镜情意绵绵的模样么。 这一刻,不如自然。 司镜但笑不语,姜清宴接过她递来的牛奶。 又是上次那个舅舅,司镜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捧着自己那杯葡萄汁,我刚才在楼下听到了一点。 嗯姜清宴低头,也双手捧着牛奶,温热的感受透过玻璃杯传入她的掌心,像一双有力又温暖的手,抚平她刚才起伏的情绪。 讽刺的是,这牛奶是司镜为她冲的。 司镜转头看她,伸手把她落下的长发别到耳后,低下来的语调里字字都是怜惜: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姜清宴摇头,回视的目光是真诚的,这是我不能避开的,也是我目前的能力可以解决的,我不能什么都依赖你。 司镜就这么看着姜清宴,良久才牵动唇角笑得温柔,我喜欢你依赖我。 姜清宴只是扯了扯唇角,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她这次没有再捕捉到闪电,只有被雨水打湿的树叶,它们在雨中轻颤着,在漆黑夜色中反射着房间里的光线。 清宴,司镜敛去笑容,语调轻轻,如果你没有家人了,那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家人。 这话如同她平时一样,依旧温和,却再不见半点不容拒绝的强势,像是饱经沧桑的感慨,又像是在跟爱人耳语着情话。 只这一瞬间,姜清宴心里又甜又酸,眼眶又蓄起了泪。 这是她想要报复的人,是让她戴起面具提起十分警惕心的人,却在她坠落时张开双臂接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快乐 第九章 外面的雨还在下,司镜去拉上窗帘。 回到姜清宴身边时,姜清宴刚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 好好睡个觉,司镜收回她手上的空杯子,过两天有人来家里给你量尺寸,做个衣服,下个月的私人展览上要穿。 姜清宴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缓和过来,闻言疑惑道:还要专门定制衣服的么? 司镜笑笑,给她解释道:也不是。我们这一行里的展览,到场的大多数是行业里有地位的人,所以穿着尽量要正式一点。就因为这个,我才专门请了服装设计师常年合作。 姜清宴了然地点头,她大概明白了。 古玩圈子本就崇尚古典,家族里多少会有一些古典文化的传承,这样的人可能会更注重仪式上的庄重。 看她神色恢复如常,司镜拿着两个杯子往房门走,我回房了。 姜清宴嗯了声,她的情绪已经平缓,刚才为司镜而生的短暂动容也随之熄灭。 司镜刚说完的话也在提醒着她,她又要提起那才放下不久的警惕和算计。 思绪决定行动,她跟着司镜站起身。 送司镜出到房门口,她轻声说:谢谢。 眼前高挑的女人猝不及防地停下,姜清宴没刹住脚步,直直地撞上司镜的身子,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两步。 司镜发出一声轻笑,转回身来。 谢我什么,司镜走近她,把被拉开的距离缩短,眼眸清澈明亮,谢我冲的牛奶,还是别的? 姜清宴克制着要退开的动作,微扬起笑,牛奶和你的陪伴。 嗯司镜很满意自己听到的回答,嘴边浅浅地勾着,倾身往前靠得更近,如果要谢我,那就从现在起,适应我的存在。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7) 我有在适应了。姜清宴无辜地眨眨眼。 她是真的跟不上司镜的思维跨度,怎么就突然扯到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了? 司镜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眼底多了几分温热的情意,我指的不是身体上的接触,何况我还答应了要给你时间。我说的,是心。 她从几年前第一次见面以后,心底就留下了姜清宴的轮廓。 可姜清宴依赖韩悠宁,甚至没过多久就跟韩悠宁在一起了。 她向来不多看姜清宴一眼,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但她曾数次无意间从余光里留意到,姜清宴对韩悠宁充满了分享欲。 接电话时从不避开韩悠宁,玩手机时看到有趣的东西会递给韩悠宁一起看,还会跟韩悠宁相互依偎着耳语。 后来,她心底的那抹轮廓渐渐发烫,支使着她的欲望,让她想要得到这样的姜清宴。 她要的,不是现在这个假意顺从的姜清宴。 可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不合时宜的进攻,只会让姜清宴隐藏得更深。 听到司镜的话,姜清宴静了静,轻着话音道:心也同样需要时间。 我可以等,司镜眼底那几分温热的情意,绵延到了她那温和又磁性的嗓音里,我不愿意用自己跟悠宁来对比,但我想告诉你,我希望得到她拥有过的一切你曾经给过她的,我也想要。 她的态度直白又炙热,从葬礼之后就从未停止过。 她说这些话时,离姜清宴很近,呼吸轻轻的,但气息强势得不容抵抗。 我知道了姜清宴弯起眼眸轻笑,伸出双手揪住司镜腰部两侧的衣角,身体贴近过去,我们才刚刚在一起,各方面的适应都需要时间,而且也像我说过的一样,我不想我们都对不起悠宁所以,忍一忍好不好? 她的鼻息间是司镜身上好闻的檀香,她主动抬起头,像只小猫一样用鼻子轻蹭她的鼻子,明明是温顺的模样,却用着诱哄的语气。 这只小猫,用爪子在司镜的心上撩拨。 好,你说什么都好。司镜的低笑里有着几不可察的叹息,明知道姜清宴是故意的,却屡屡被这样的诱惑俘虏。 那,晚安。姜清宴温柔地笑着,抬手去抚司镜的眉心,然后后退一步。 嗯,晚安。司镜微笑着回答。 姜清宴慢慢关上门,让司镜逐渐消失在门缝里,她才转身背靠着门松了口气。 房里安静下来,司镜刚才的话却让她有些失神。 司镜要得到韩悠宁拥有过的,可司镜真的知道她跟韩悠宁之间是怎样的感情么。 当初她搬进韩悠宁住所的当天晚上,韩悠宁就留下来过夜。 那个晚上,她倚靠在厨房门边,眼睛里只有专注下厨的韩悠宁。 那是她第一次吃到韩悠宁做的饭菜,她特地把饭厅的灯调到最低的档。 光线温暖,气氛暧昧,她们喝尽高脚杯里的红酒,她放任自己沉醉在韩悠宁酒醉后既温柔又朦胧的目光里。 向来开朗的女人把姜清宴压进椅背,眸间满是对她的惊艳,毫不吝啬对她的喜欢:清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特别是眼睛没有人可以拒绝你的眼睛 在韩悠宁之前,姜清宴从没有过恋爱。 她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她的绘画事业,她想要像已故的母亲一样年少成名,让父母在天之灵能够欣慰。 韩悠宁像是她灰白世界里突然出现的一抹彩色,她无法抗拒。 韩悠宁那醉意十足的话钻进她的心里,让她在暖光下微红了脸,咬着唇羞赧地环住韩悠宁的脖颈。 可韩悠宁却只是一直抱着她,双眼迷离地浅吻她的额头,嘴里迷迷糊糊地念起了司镜的名字,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姜清宴如遭雷轰,就那样僵直着身体到凌晨。 再后来的每一次相见,人多的时候,韩悠宁会搂住她的腰,和她温柔相视。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韩悠宁更喜欢安静地待在她身边,看她画画,听她哼着歌,至多只是浅尝辄止的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姜清宴开始察觉到了韩悠宁的刻意。 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跟她仿佛热恋,是因为司镜在场。 两个人独处时给她的亲吻,不过是为了扮演一个恋人。 但她无法憎恨韩悠宁的欺骗。 她尚未成名时,舅舅姜文彬来到学校找她,她还记得那天的天色阴暗,隐隐有闷雷在滚动着,她的心情也像这天色一样的阴沉。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姜文彬气急败坏,在校门口的树荫下来回地走动,你妈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拿奖了,一幅画能卖几十万,你吃我的喝我的,这么多年一点回报都没有! 他的声音不小,出入学校的学生们也放慢脚步看热闹,有些结伴的还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那时的姜清宴二十岁,容色初显绝艳,身子在舅舅的埋怨声中直直地挺立着,面容冷淡,一言不发。 这样!姜文彬看她不声不响,快步过去攥住她的手,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讨好,宴宴,你把你妈生前留下的画给我,好不好?你藏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拿来帮帮舅舅,好不好? 听了这话,姜清宴的神色更冷,嘴唇用力抿紧。 那是她母亲的遗物,也是她视如珍宝的画作,在姜文彬的眼里只有用来换钱的价值。 她正要驳斥回去,手臂就被一只手牵住,整个人都被挡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道女声冷冷地响起:你还是不是人啊?她妈妈留下的遗物你都要霸占,也不怕遭报应! 这道声音很熟悉,她曾在酒吧里邂逅过,也记得这声音在初见的那天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你谁啊你?姜文彬毫不示弱,这是我的家事,你 韩悠宁冷笑起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家事,不然我报个警,让警察来核实一下? 你!姜文彬气结,指着韩悠宁涨红了脸,视线越过韩悠宁,看向被护在身后的姜清宴,姜清宴,这事没完! 姜文彬本就理亏,自然不敢闹大,说完便灰溜溜地跑了。 看他离开,韩悠宁连忙转身,又关切又责怪:还好我今天来找朋友,不然你还不被欺负了么,你有没有吃亏?以后有什么困难都给我发微信,那天不是加了微信么?还有,我有个朋友就在这个学校当老师,我跟她说一声 姜清宴静静地看着韩悠宁焦急又关心的模样,刚才凝成冰的心被她的一字一句暖化,等她停下来,才用极轻的声音说:谢谢 韩悠宁笑着摸她的发顶,傻姑娘 这样的韩悠宁,让她如何去恨。 即使明知道韩悠宁心里的人是司镜,知道自己只是个填补心底空虚的替代品,她也恨不起来。 可这个给她灰暗生命里重新晕染上第一笔色彩的人,却因为司镜而选择结束性命。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司镜,司镜还说什么我希望得到她拥有过的一切。 姜清宴的眼里犹如淬了冰,司镜刚带来的一丝暖意在她心底冷却。 书房亮着灯,室外的雨绵绵不绝。 司镜在檀香木书桌后背对着,双手向后按在桌沿,左手拇指上的宽戒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 桌上的手机响起,她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接听,查到了? 电话那头是周屿,听到司镜的问话便直入主题:查到了。姜小姐这个舅舅没有正经工作,平时的收入都靠打牌打麻将,十几年前他老婆趁着还没有孩子,就跟他离婚了。 他最近被人带着玩古董,还赚了点小钱,所以才会问姜小姐要钱,打算多收些货。 司镜抓住了周屿话里的重点,追问道:谁把他带进来的? 周屿嗤笑:还能有谁,当然是谢山南。 姜文彬被小恩小惠吸引,把大量的钱财投入进去,没有了钱自然就会找姜清宴,姜清宴目前的事业呈现下滑趋势,不能给姜文彬太多钱。 这样一来,谢山南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姜清宴面前,跟姜清宴做交易。 司镜的目光暗下来,意味不明地笑了,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十章 姜清宴大学毕业以后一直是自由职业,凭着时有时无的灵感,创作自己喜欢的画作,再凭着心情跟欣赏作品的人交易。 司镜为她安排画展那天,曾说过要为她挽回消耗掉的发展空间,所以自从搬进司镜家以后,姜清宴再也没有踏进那家她常驻的酒吧。 她明白司镜话里的意思。 她的自由应该有所收敛了,想要把身份和身价抬高,就不该再去那些地方随意作画了。 这么多年来,她外出采风多次,临州的景色早已看了个遍,这些天她极少出门,好在司镜家里的储藏室让她每天流连其中。 司镜的储藏室分为不同的几个区域,分别收藏着不同种类的藏品。 古画,书籍,瓷器等等,琳琅满目地陈列着,恰好收藏着它们的木架又古韵十足,一眼望去只觉得一下子掉入了历史的漩涡中。 暖阳下,画纸上已经呈现出一副古画的轮廓,它置身在古色古香的书房里,花梨木的桌案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只是其中却有现代的铅笔橡皮出现,一下子将古今融合,令人领悟到这是个崇尚古典的现代书房。 姜清宴正为这幅画晕染出暖色的氛围,轻微的脚步声来到她身边。 很好看。司镜由衷地称赞,果然让姜清宴接触古玩是有好处的。 姜清宴揉开一抹色彩,放下画笔,回以一笑:我也很喜欢。 司镜露出温煦的笑,伸出手去:走吧,下楼量尺寸,设计师来了。 好。姜清宴听话地搭上她的手,任她牵着自己下楼。 楼下客厅坐了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简单地穿了件短袖T恤和一条工装五分裤,嘴里还叼着一根铅笔,翘着二郎腿,悠闲又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见司镜跟姜清宴下楼,她忙从沙发上跳起来,神色里满是不加修饰的惊艳。 妈妈哟,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啊?她把铅笔从嘴里拿下来,转而别到耳朵上,围着姜清宴上下打量,真不错这脸,这身材,啧啧啧 你好。姜清宴礼貌地扯了扯唇角微笑,心想司镜请来的这个设计师到底靠不靠谱。 肖川。司镜眼神平静,语调如常地叫了一声那设计师的名字。 这一眼充满了独属于司镜的威慑力,让肖川再不敢嬉皮笑脸,正了脸色对姜清宴回了句你好。 司镜转过头跟姜清宴柔声介绍: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设计师,还是周屿的高中同学,刚才没有恶意的,别怕。 嗯姜清宴放心地点头,绽开的笑容里满是对司镜的依赖。 她今天穿了条米色的收腰雪纺裙,半袖侧面镂空,一双手臂细白修长,腰间的腰带显出她纤柔的腰身,再往上对上她波光潋滟的柳叶眸,只觉得她诱人的美丽中含着一抹脆弱感。 这种感觉,惹人顿生拥有欲,又生怕自己拥抱她的力道大了,可如果能拥有她,却又忍不住把所有的欲望都倾入,让她红着眼睛窝在自己怀里。 肖川不由得在心底暗叹,怪不得司镜宁愿扛着外面乱七八糟的流言,也要把她带回家。 没等肖川感慨太久,司镜往边上退了两步,说了句:开始吧。 诶!肖川笑嘻嘻的,从自己放在茶几上的工具包里拿出卷尺和笔记本。 姜清宴起初几秒钟有些不自在,她还从没有这样被量过身体,看肖川认真地把别在耳朵上的铅笔拿下来记录数据,她才慢慢放松。 司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也听着肖川边量边喃喃自语。 身高一米七,三围肖川刚记录完数据,把铅笔往茶几上一拍,眼睛一亮,激动地转向姜清宴,穿旗袍怎么样?你有没有穿过旗袍? 姜清宴摇头,没有。 肖川一拍大腿,看向司镜:怎么样小司总?让她穿旗袍,相信我,绝对亮瞎全场! 这形容词用得 司镜扶了一下额头,你来安排吧。 肖川一拍手,喜形于色:好嘞! 司镜也不禁弯唇,她还没见过姜清宴穿旗袍,被肖川的话这么感染着,她也对姜清宴穿上旗袍的美顿时生出期待。 那你穿什么?姜清宴走近司镜,牵住司镜的衣角。 司镜很喜欢她这样充满了依赖感的小动作,眼眉一下子就柔下来,握住她的手说:都交给她安排就好话说了一半微微顿住,再凑近一点才笑道:跟你的肯定是相配的。 肖川见状,双手抱臂快速搓揉,咦!我还是单身,你们能不能注意点! 她说完就赶快收拾了工具包,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司镜的家门,边跑边丢下一句走了走了,逗得姜清宴笑着窝进司镜怀里。 谢山南的私人展览日子来得很快,地点定在一家谢山南投资的酒店里。 司镜上身暗红色衬衫,胸前赤金色链条胸针点缀出一抹贵气,下半身黑色长裤束进长筒切尔西靴里,如绸长发以红色丝带系住末端一小撮,那一抹贵气便与潇洒相得益彰。 姜清宴一袭墨色旗袍,上有暗红色海棠刺绣,腰身被这旗袍衬得更加不盈一握,冷棕色的长卷发半披在肩上,红唇如焰,妩媚尽显。 夕阳的余晖铺洒在展厅门外,她们刚刚踏入就引来了注目。 司镜身处圈子里的金字塔顶端,再加上今天把姜清宴带来,无疑是让往这本就不平静的圈子里投下一颗巨石。 姜清宴起初跟的是韩悠宁,现在韩悠宁刚过世,司镜就把姜清宴带回家,在今天这私人展览上出双入对,显然是在表示姜清宴是毋庸置疑的身份。 即使不是真的女朋友,也正受着宠爱。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谢山南连忙迎过去,拍了一下手掌,脸上写满了热情:哎哟,小司总,好久不见呐!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8) 刚才还围着谢山南的人一下子就换了目标,把司镜跟姜清宴给围在了中央,人群里络绎不绝地响起小司总、好久不见等等招呼。 各位,也没有多久吧,司镜笑着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谢山南脸上时沉了沉,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尤其是谢二爷我怎么觉得,这几天总是听到谢二爷的名字呢。 谢二爷就是谢山南,家中排行老二。 到了如今这个年代,圈子里的不少人都不再守着老祖宗的事业,而是出去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 这谢家就是如此,兄弟几人,仅有老二谢山南守着这家业,行内便称他一句二爷。 谢山南一听就知道,司镜察觉了他动的手脚,便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小司总说笑了,我这几天是做了笔生意,不过赚的这点钱对你来说,那可是九牛一毛啊,怎么还让你留了神呢。 司镜已经透露了自己的心思,这下也不再目含深意,只清朗笑道:谢二爷谦虚了。 谢山南仍旧热情,侧过身体让开道,为司镜开了条人群里的路:那小司总就自便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 司镜微笑着点头,带着始终沉默在侧的姜清宴走向展厅的深处。 远离了众人,司镜才低头去问:有没有吓着? 嗯姜清宴抿着唇,先是点头,对上司镜深沉关切的目光,又摇摇头,紧了紧挽住司镜胳膊的手臂,有你在。 刚才的寒暄里,即使司镜跟谢山南都笑脸相对,但她还是感觉得到,两个人之间有隐约的火药味。 这样心知肚明却不撕破脸皮的对立,总有一天是要爆发的,就看这爆发会波及到多大的范围了。 司镜轻笑,神色柔和,跟刚才与谢山南相对时判若两人,这一行里,很多人是面和心不和的,今天跟你笑脸相迎,明天就会给你下绊子。这些事情你不用在意,只管做你感兴趣的就好。 好。姜清宴点头,毫不迟疑的模样。 她们在一列玻璃展柜前停下,那里面陈列着几套瓷器,姜清宴的目光一下子就停留在它们的花纹上。 看她感兴趣,司镜说道:这些是清代的瓷瓶,听说谢山南花了很大力气才集齐的,价值很高。 姜清宴心念一动,那家里的储藏室有没有类似 小司总! 一道中年男声忽然打断她们,回头看去,是个西装革履的微胖男人。 我终于等到你了!他热情真诚,人还没来到面前就先伸出双手,你可真是贵人事忙,上次提的想法你觉得怎么样? 司镜伸出手去跟他相握,礼貌地笑起来:我最近真的忙忘了。 男人没有不满,借着握手的劲就拉着司镜走:快来,我这有两个朋友也想加入,大家都盯着你的私人博物馆好久了! 这司镜边被带走,边不放心地回头看姜清宴。 姜清宴露出舍不得的眼神,无声地伸手指了指自己脚下,表示让司镜放心,她会在这里等司镜回来。 司镜这才点头,跟那中年男人融入了几个宾客之中。 姜清宴见状松了口气,她巴不得司镜被拉走,好让她轻松一下,不必时时刻刻扮演温顺听话的模样。 没了束缚,她自在地再去欣赏刚才那些瓷瓶。 这展厅里备受关注的人是司镜,现在司镜不在身边,本该没有宾客再去过多关注姜清宴,谁知没几分钟,身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这个可不便宜。 姜清宴脸色微僵,这声音她很熟悉,一听就能想起那黑瘦的个子,和充满算计的模样。 她转身面对谢山南,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想要。 想要也不是不可以,谢山南笑得颇有深意,走近她两步,眼里闪烁着阴狠和不甘心,上次的计划被司镜识破了,我本来想端掉她的几个盘口再走下一步的,可惜了。不过我现在有新的计划,事成以后,这些瓷瓶我送给你。 姜清宴眼睫颤了颤,回想起那天替司镜拿着手机接听时,从手机里传来周屿的那些话。 小司总,你猜得没错,已经查出来是谁放的赃货了。 下面的人还说文物管理局刚才来过人,还好你让大家把赃货换了地方。 看来在县城的那天晚上,就是谢山南趁司镜不在,往司镜的地盘里塞了赃货。 这些东西一旦被文物管理局查出来,司镜不但违法,恐怕司家所有的货物都要被彻查一番。 这一招足够毒辣,但现在的结果也足够证明,谢山南不是司镜的对手。 姜清宴做出不感兴趣的模样,摇了摇头,这个一点也不好玩 就像那天在画展里一样,用最单纯的模样来面对他。 她今天妆容精致妩媚,与那天相比多了几分动人的风情,任谁都难以说出个不字。 谢山南也不例外,他一时晃神,愣了几秒以后才露出阴沉神色,压低的声音里充满威胁:姜清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刚刚做过交易,你就不怕我把聊天记录打包送给司镜,你两边都别想得到一分钱! 姜清宴后退一步,眼中写满了不解,你在说什么,我哪里跟你联系过? 谢山南气得喘粗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点开微信,打开姜清宴的聊天界面,再把手机屏幕转向姜清宴:你还真敢装啊,不怕死是不是? 姜清宴看了一眼,仿佛看小丑一样地笑出声。 她不慌不忙地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进入个人页面,再把屏幕转向谢山南,让他看到完全不一样的账号。 谢二爷,能不能不要逗我了,你还是快走吧,我不告诉司镜。 谢山南错愕地看着她手机上的界面,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看样子姜清宴一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倒是他仗着自己见多识广,忽略了这小姑娘竟有这样的心机。 姜清宴,真有你的,谢山南气极反笑,不住地点头,收回手机,又靠近同样收回手机的姜清宴一步,但是,你就不想想你舅舅么? 姜清宴的眸色顷刻间冰霜浮起,你再说一遍。 谢山南一手扶向展柜,慢悠悠地道:不要让我花时间来对付你,明白么,无论如何你都得替我办事,还不如趁早听话。 他说完,故意停留几秒,欣赏着姜清宴冷漠的面容和不忿的眼神,才满意地笑着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十一章 展厅里的交流声不断,一派和谐。 姜清宴看着刚才那十分欣赏的瓷瓶,却再也静不下心来观赏它。 如果她不合作,谢山南会怎样对付她呢? 谢山南用姜文彬来威胁她,应该是调查了她的所有信息,知道了姜文彬一直从她这里讨钱。 这么说来,要让她受姜文彬的影响,无非就是用钱。 也就是说,谢山南很可能会设计姜文彬。 想到这里,姜清宴眉心蹙紧。 我去你的!你敢讹老子! 展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把姜清宴的思绪拽回来。 她转身看去,一名阔背圆腰的男人伸手指向面带笑容的谢山南。 李老板,你这话就不对了,谢山南一只手拨着一串珠子,另一只手拍了拍那男人的手,不慌不乱的模样,我谢二爷是什么人,这圈子里没谁不知道吧,我这展子里能进赝品?! 那李老板甩开他的手,从候在身边的手下人手里拎过一只瓷罐,单手将它高高托起给众人看,继续高声怒斥道:你放屁!姓谢的,你真当我李家没有能掌眼的人了?这物件根本就不是刚才摆在柜子里的那只! 他涨红了脸,说完就猛地把那瓷罐往地上砸。 咣啷一声巨大的碎响,让姜清宴忍不住挪开目光。 宾客们屏息,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整个展厅安静得诡异。 司镜缓步回到姜清宴身边,温醇的檀香扑向她的鼻端,犹如炎热夏季里的一抹清凉水滴,让她不由得安心几分。 她挽上司镜的手臂,重新戴上娇柔的面具,在司镜耳边轻轻地问:那是怎么了? 司镜遥遥地望了一眼,为她解释道:他应该是跟谢山南要了那件东西,但是包上以后再打开看,发现是赝品。 她们正耳语着,那边的谢山南收起了笑,手上把玩珠子的动作也停下来,招了招手,展厅四面立刻站出来几个穿唐装的打手。 谢山南道:我劝你,别在我这里闹事,今天这么多同行都在,丢面的人可不是我。 我呸!李老板啐了他一口,伸出双手拍了两下。 展厅外冲进来一队穿衬衫的打手,进门就瞄准了谢山南的人,迅速围过去,拳头朝着谢山南的手下就挥下去,两拨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谢山南把玩的珠串滑进手腕,脸色阴了下来,姓李的,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那李老板扫视了一圈展厅里的打手,得意地大笑:是谁给脸不要脸,你刚才老老实实把货给我换了,能有这事?!他顿了顿,脸色一冷,高声道:给我砸! 打手里的领头大声应道:砸! 霎时间,打手们都抡起拳头,发了狠一样地挥向周围的人,找准间隙飞起腿就踢碎了身边的玻璃展柜。 李老板也冲进打手之中,泄愤般地砸起展柜和藏品。 不过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展厅里的形势变了又变,宾客们谁也不想受无妄之灾,纷纷离开展厅。 司镜低头在姜清宴耳边道:我们走吧,这展子办不成了。 就这么一句话的工夫,打手们从展柜里捞出更多的瓷器往地上砸。 各种碎响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种混乱的响声,吵得人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这回轮到谢山南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怎么说也是这圈子里有身份地位的,今天这个展子来了多少身家不凡的人,他还指着这个机会来为自己多开拓一些生意,现在竟被如此破坏脸面不说,自己那些藏品还被砸了个粉碎。 他摘下手腕上的珠子捏紧,急急地吩咐:把老李家的人都给我逮住,一个都不能放过!给我报警! 一个脸上斜斜地爬着刀疤的壮硕男人这时跑到他的身边,附耳道:二爷,不能报警,损坏的物件里有您塞进司家的赃货。 这赃货不干净,一旦报了警,势必要被彻查,到时候本该往司镜身上砸的石头就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为了不捅出更大的篓子,今天这藏品被毁的委屈,必须得吞进肚子里。 谢山南肚子里的一股气直往脑门上冲,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在混乱的展厅里搜索司镜的身形。 像是预料到这一刻的发生,司镜搂着姜清宴刚刚转身走向展厅大门,回眸看向谢山南的方向,唇边噙了一缕运筹帷幄后满意的笑。 去,拦住她!谢山南颤抖着手,指向司镜跟姜清宴的方向。 是!这人应声就要走。 等一下!谢山南伸手拦住,勉强稳了稳情绪,脸上仍旧因气愤而通红,谢成,悄悄通知姜清宴,让她把司镜引到酒店后门 他恶狠狠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淬了毒一般地绞在司镜的背影上。 明白。谢成意会到老板的意思,往身后招了招手,两个刚刚撂倒人的打手跟了上来。 刚刚还气派的展厅不消一会儿,就变成了斗殴的展台。 姜清宴有些惋惜那几个瓷瓶,把司镜搂着她的手臂拉下来,挽在怀里悠悠地叹了声气。 司镜关切地问:怎么了,害怕? 姜清宴摇头,等她们绕开扭打到跟前的两个打手,才回答道:刚才那几个瓶子很漂亮,不知道有没有被砸。 嗯司镜思索着,忽地眼中含笑,这样吧,我叫人留意一下,如果有类似的瓷器,我就收回来。 姜清宴还是摇头,她至多接受司镜对她事业上的帮助,并不想直接从司镜身上得到这些身外之物,她留在司镜身边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当一只金丝雀。 她刚要开口婉拒,却见司镜的神情猛地一凛,随后她的身子就被司镜拥进怀里。 小心!司镜抱紧了她,猛地往身侧退开,身子撞上展柜的架子。 姜清宴被震得惊呼,还没来得及问出了什么事就被司镜放开,随后一根结实的木棍狠狠地劈向刚才她们所在的位置。 司镜反应极快,一只手扭住那人的手腕,他疼得大声叫唤,松了手让木棍落地的同时司镜侧身扬腿,红色的发带只在姜清宴眼前掠过一抹红影,长筒切尔西靴便将这打手踢翻在地。 她正想去拉姜清宴离开,谁知一道寒光逼近,她扭头一看,又一个打手握着匕首刺向她。 你别过来,找个架子挡着!司镜偏过身子躲开,那刀刃正从她脸侧擦过。 姜清宴左右一看,展厅里到处都是正在拳脚相对的打手,混乱不堪,偏偏有几个人正往她们的方向摸过来。 她再看衣着,认出是谢山南的人,看来是得到了什么命令。 应该是谢山南特意吩咐了,让打手们趁乱对付司镜,一旦司镜真的出事,还能归结为意外误伤。 这些分析一瞬间在姜清宴的脑海里浮现,她扶着身后的展柜,对司镜喊道:司镜,这是谢山南的人! 比起谢山南,她更想要保住司镜。 谢山南不值得合作,而且她想要通过自己的能力来报复司镜,不是要被别人拿来当枪使。 我知道!司镜再次躲开匕首,长发在动作间飞扬,额角几缕碎发扫过眼角眉梢,衬得她猛然露出的笑容邪气又张狂。 几次都伤不到司镜,打手又气又急,连忙换了个握刀的手势,从正握变成了反握,更方便施力往下捅。 姜清宴看到这个动作,正要提醒司镜,耳后却飘过一句低沉的男声:带司镜从后门走。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9) 姜清宴转身,只看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打手匆匆跑开。 她顾不上去细想,重新看向司镜的方向。 那打手握着刀直往司镜的身上捅,司镜闪身到他的身后,长腿扫向他的膝盖,令他站立不住跪倒在地,随即回到他的前方,切尔西靴的硬底狠狠碾向他的手背,剧痛使他大喊着松开匕首,司镜一脚将匕首踢出老远。 姜清宴见状,终于松了口气靠到展柜架子上。 司镜没让她休息,快步过来拉住她:快走,这里不能久待。 出得去么?姜清宴看出展厅外,不禁拧紧了眉,外面也有谢山南的人包围过来了。 司镜目色沉了沉,思忖一瞬便握紧姜清宴的手腕,上楼,现在这个地方最安全的就是楼上。 她边说边带着姜清宴跑向展厅侧面的楼道,这展厅很大,楼道设计成大旋转式。 姜清宴脚下是高跟鞋,刚才只是要避开打手,这下要往楼上跑,高跟鞋的劣势便凸显了出来。 跟不上司镜的一步两个台阶,姜清宴脚下不稳,摔进眼疾手快的司镜怀里。 我穿高跟鞋,跑不了那么快她轻喘着气,不得不扶住司镜的肩膀才能站直。 司镜往楼下看,谢山南的人找不到她们,在人群里四处搜索。 来,我背你。她面色凝重,说着就转过身半跪下来,把自己那一束束起的长发挽到面前,一口咬住发带处。 让司镜背着,姜清宴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楼下一句焦急的找不到让她打了个抖,再也顾不上别的什么,身子朝着司镜的背伏上去。 司镜双手向后,很快扣紧她的背,顺着她的身体滑下大腿,托紧后不再耽搁,快步上楼。 楼下的吵嚷声逐渐远去,司镜脚步快得完全不像背了个人。 一路颠簸,姜清宴不得不搂紧她的脖子,唇亲吻着司镜的长发,急促的气息拨开这嘈杂的环境,亲昵地拂在司镜耳边。 她费尽心思想要让司镜付出代价,可司镜却不知情,还对她那样呵护备至。 这份认知让她的心颤了颤,心里不知涨了什么情绪,莫名地让她心口沉闷。 司镜背着她跑上二楼,找了个房间就开门进去。 外面的喧闹声终于变得微弱,她们在漆黑的房间里舒了口气,司镜把姜清宴放下来。 找不到开关姜清宴摸黑去摸索门边的墙。 不用开灯,司镜的气息微有不稳,可能会有人上来检查,在门外可以从门缝往里看,开了灯就暴露了。 嗯姜清宴应了一声,转身背靠着墙,双臂环胸。 黑暗的环境可以让人安心,也可以令人害怕,现在外面的斗殴正在白热化,即使她知道这个房间里不会有危险,但她仍然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如果能看到司镜,应该会好一点。 因为司镜是最危险的,没有人比司镜更让人忌惮,可司镜不会伤害她。 她正这么想着,那道檀香就围住了她,一双手把她牢牢固定在怀抱和墙面之间。 怕不怕?司镜的声音只有气息,温热地扑在她耳边。 类似的问题,司镜今晚问了三次,温柔的语调里始终充满对她的在意。 有一点姜清宴顿了顿,伸手环住她的腰,身体贴近她。 天时地利人和,她应该多给司镜一点糖吃。 司镜沉沉地发笑,用脸颊轻轻蹭她的侧脸。 她的手在司镜的腰间摩挲,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预料不到的衬衫裂口,湿黏的感受很快传上她的指腹,司镜也倒吸了口凉气。 你受伤了姜清宴惊讶,她刚才只看到司镜身手利落地反击,根本没留意到司镜受了伤。 我没事,小伤而已。司镜微勾起唇,声音听不出虚弱。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屏幕微弱的光亮照在左侧腰间。 姜清宴沾了血迹的指尖下是一道刀伤,血濡湿了边上的一小块布料,让本就是暗红色的布料更是暗得显黑。 姜清宴回忆着,应该是司镜躲开那个使着匕首的打手时,不小心让匕首划到了腰。 司镜看着姜清宴有些出神的模样,仅有的一丝疼痛都消失不见。 她看见手机屏幕的微光里,柔媚的女人轻咬绛唇,直直地瞧着她腰间的伤,那双惑人心弦的眼眸闪着柔弱的碎光。 她凑得更近,跟姜清宴鼻尖相触,心间潮水涌动不止。 把姜清宴接回家的那天晚上,她被姜清宴误会想要接吻,可现在她抑制不住这个念头。 她想吻姜清宴,在这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在她们彼此交融的气息里。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 吃个苹果早点睡喔~ 第十二章 手机息屏后,房间里重回黑暗,门缝下漏进外面走廊的光。 司镜没有再打开手机,把它塞回了口袋里,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感受得到姜清宴的目光,还有腰间那双手的温度。 她喜欢这个感觉。 姜清宴温柔的声音如晚风徐徐:回家我给你处理伤口好不好,不然怕会感染的。 嗯,好她近乎喟叹地答应着,放任心潮起伏,把姜清宴拥入怀里,又没有彻底放纵地去做还不该做的事。 她身上的檀香并非是香水喷剂类的香味,而是一股纯正的木香,没有混进半点的杂质,连她的衣服和长发里也散发着这股好闻的味道。 这香气既为她温和中隐含强势的气质增添了一抹高雅的点缀,也削减了姜清宴与她亲近时的排斥。 司镜,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姜清宴把头枕在她的肩上,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把玩着她落在胸口的长发。 司镜温声哄着:等他们放弃找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姜清宴把司镜的长发缠绕在指尖,好奇地问道:这里闹得这么激烈,怎么酒店的保安一个都没有出现? 她是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这酒店规模不小,怎么会发生纠纷时一个保安都没过来,竟然放任那些打手毁了这么多藏品和展示设施。 司镜闻言,轻声笑道:这家酒店有谢山南的投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选择这里来办展? 而且他做生意经常有猫腻,所以才不用酒店的保安巡逻,反而用他自己的人。 怪不得姜清宴在心里暗想着,这谢二爷果然不是适合合作的人。 心计不足,目光短浅,跟司镜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没等姜清宴感慨完,司镜就低低地嘘了一声,微声道:有人来了。 话刚说完,姜清宴就听到房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走动的频率很快,已经接近了她们这个房间。 她才缓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眼前的黑暗让她的听觉更加敏锐,那道脚步声穿过司镜靠在她耳边的气息声,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她下意识地往房门底下的缝隙看去,几道阴影走进光线里,她放在司镜后腰的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司镜的衬衫。 别怕,有我在司镜的唇几乎吻上姜清宴的耳朵,微弱的气息被过近的距离放大,那令姜清宴安心的感受也瞬间放大,别出声就好,实在害怕就往我怀里缩,别看。 姜清宴把头往司镜肩窝里挪了挪,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听话。 她听到房门被打开,那道脚步声探进一步,耳边司镜的呼吸轻而平稳,像一只手在轻抚猫咪受惊后炸开的毛。 那人顿了几秒后朝着外面大喊:这间也没有。随即关上了门,边走远边吆喝: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肯定早就跑了! 姜清宴彻底放松,在司镜怀里急急地喘着气,刚才那几秒钟仿佛有一条围巾紧紧套着她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 司镜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轻抚她的背,可以走了。我们从展厅的侧门离开,然后从酒店后门走,现在通往正门的路肯定不安全。 姜清宴的心重重一跳,有什么碎片闪过她的脑海。 带司镜从后门走。 那个打手,是谢山南的人。 别姜清宴立马攥住司镜的手臂,神色凝重。 怎么了?司镜柔声问,她看不到姜清宴的表情,但姜清宴的小动作永远可以轻易俘获她的心。 我姜清宴咬了咬唇,思绪迅速翻转,就像你刚才说的,楼上最安全,因为没有人想到我们还在这里。 他们如果要堵我们,第一时间也会想到后门,谁也猜不到我们会冒险从正门离开。 瞬息之间,她只能根据司镜曾经用过的理由来编造一个新的。 总不能让她跟司镜坦白,说谢山南联系了她,要她帮着暗算司镜。 这样一来,即使她这次在司镜这里取得了信任,也无法保证司镜心里不会有个疙瘩,往后对她有所防范。 至于谢山南用姜文彬来威胁她,能用的方式不过就是钱罢了。 姜文彬这么大年纪了,如果连是不是圈套都分不清,那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何况她已经决定了不再给一分钱。 现在她要保住的,只有自己在司镜身边的位置。 房间里一片黑暗,她看不到司镜的神情,无法揣测司镜会不会起疑,只能攥紧了司镜的手臂,忐忑地等待司镜的回答。 还好,司镜考虑不久就笑了:是这么个意思。那我们从展厅侧门出去,然后从酒店正门离开吧。 好。姜清宴舒了口气。 给等在酒店外的周屿发了条信息后,司镜带着姜清宴出了房间,两个人贴着墙走,避免楼下的人留意到楼上的动静。 她们从另一侧的楼梯回到一楼,好在一楼仍旧有打手在互殴,她们借着展柜架子和打手们的遮挡,顺利从侧门离开展厅。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展厅外面就是花园,有些看热闹的宾客还没走,挤在一起议论着展厅里的斗殴。 司镜跟姜清宴隐没在人群里,借着夜色跑到酒店大门,踩着绚丽的灯光钻进了等候着的车子里。 周屿打开阅读灯,转回身关切地问:小司总,姜小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司镜蹙着眉,宛如深潭的眼眸观察着车外的动静,谢山南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批赃货不便宜,他本来想让我掉一层皮,没想到这层皮是扒到了他自己身上。 她说着说着,话音逐渐含了笑意,让刚刚系上安全带的姜清宴心中一动,对她话中的深意十分好奇。 周屿得意笑道:那是,也不看看他打的是谁的主意,这么多回了还不怕死。 姜清宴挂上担忧的神色,对周屿道:周助理,先送我们回去吧,司镜受伤了。 什么?!周屿一听,差点要炸起来,连忙扒拉着座椅要去查看司镜的伤,在哪?怎么还能伤了呢?! 司镜无奈地伸手把她的肩膀推回去,没事,只是小伤,快开车。 真没事啊?周屿狐疑地把司镜打量了一番,见着只在腰间有一道刀伤,才稍微放了点心,还好,赶快回去消毒上药才行。 周屿说完就回过身去开车,姜清宴动作轻慢地替司镜系上安全带,避免安全带碰到司镜腰间的伤口。 姜清宴冷棕色的长卷发滑落到司镜的腿上,一边将碎发挽到耳后,一边抬起水波动人的眼眸,语调是生怕弄疼她的轻柔和小心:流了不少血,疼不疼? 那只小猫爪子,又在一下一下地,拨弄她的心弦。 司镜心中的潮水再次翻涌,她伸出手把姜清宴搂进怀里,温声浅笑:疼。 姜清宴担心道:我没有过处理伤口的经验,我怕处理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司镜勾着唇,还是柔着声:没关系,回家处理我会更放松一点。 原来你怕医院啊,姜清宴笑起来,清透的嗓音裹了蜜一样的甜,那如果我弄疼你了,你要告诉我。 前面开着车的周屿目不斜视,耳朵接收着后面所有的甜言蜜语,不禁摇了摇头。 她老板真的能扛得住这美色炮弹么,这是个问题。 回到家,周屿去拿来医药箱。 姜清宴扶着司镜坐在沙发上,司镜眉眼带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小伤而已。 话是这么说,她倒是十分享受姜清宴的体贴,让姜清宴扶到沙发坐好。 真是口嫌体正直,周屿腹诽着,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关心地问:小司总,以前都是我给你处理的,要不要我来? 司镜从前受伤都是她来处理的,现在突然换成姜清宴,谁知道会不会折腾半天,这伤虽然不重,但也不至于拿身体来开玩笑。 不用,司镜看出她的担心,宽慰道,你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走了。周屿点头,司镜都这么说了,代表心里有数。 她跟打开医药箱的姜清宴笑了笑,然后退出客厅离开。 周屿刚走,司镜就开始蹙起了眉,抿紧唇仰头,不自觉地抬手捂在伤口上端。 刚才在展厅时精神高度集中,不觉得有多疼,现在回到家里,所有的警惕都松懈下来,那些被压抑的疼痛便一下子涌现。 姜清宴拿药时听到她的细声痛吟,太阳穴都绷紧了。 她们躲在房间里时,她本着想要诱惑司镜的目的,才说要帮她处理伤口,上车以后还给自己补救了,坦白了从来没处理过伤口,没想到司镜真把这坑踩得这么深,非让她来处理。 司镜看向她,一贯隐含气势的嗓音有些颤抖:好了么 姜清宴刚拿上绷带的手一抖,在长发遮下的阴影里咬了一下唇,生生咽下胸中的忐忑,温柔又关切地开了口:好了,你忍着点 她捧起自己挑出来放在桌上的药品,快步走到司镜身边坐下。 来吧。司镜笑着,面上神色如常,只有声音里含着微弱的痛意。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0) 姜清宴咬咬唇,又舔舔唇,没掩饰自己的紧张,低下头去时连耳边跟着垂下去的长发也留意不到,只顾着小心地解开司镜的皮带,再拉下裤子拉链,轻轻地拨开裤头,掀开受伤那一侧的衬衫衣角直到腰部,使布料跟伤口分离。 衬衫下的一截纤瘦腰身线条紧致,腹部肌理清晰分明,在司镜呼吸时一收一放,再有旁边几道浅淡的血痕衬着,充满了力量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破碎的美。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多看点,要还的 姜清宴:??? 大家圣诞快乐呀 第十三章 姜清宴双颊微热,把目光挪到司镜腰间的刀伤。 她打开酒精棉盒子,用小镊子夹了一块酒精棉,沿着伤口周围慢慢消毒。 司镜双手放在身体两侧,从姜清宴刚刚开始处理伤口时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到逐渐放松下来,气息也放稳了许多。 姜清宴感受到司镜身体的反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精神松弛下,她想起了上车以后司镜说的话。 她手上小心地处理着,不动声色地问道:刚才你跟周助理说,谢山南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刚才我们被趁乱针对,就是他恼羞成怒的结果,司镜了然地轻笑,目光随意地放到墙上的画,前不久他把赃货往我的地盘塞,想让我被查。 我本来只是想摁下来,下次再找他算账,但是恰好碰上他的展览,那就捡日不如撞日,把他的东西悄悄塞回去,让他在今晚的展览上被同行识破,吃点苦头。 姜清宴追问:你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她想了想,刚才司镜只带了个周屿去,而且周屿还在外面等着,哪里像是带了很多赃货要悄悄摸进去的样子。 司镜笑意未减:我早就交代了人,趁着运送藏品的时候,把赃货混进去。 没想到今晚出了砸场子的事,就因为有那些赃货在,所以今晚不管损失多大,他都不能报警。 她话音悠扬,缓缓地还原着所有的步骤,让姜清宴越听,心越往下沉。 司镜从谢山南设计的那天晚上,就识破了谢山南的打算,完美地避开了文物局的人上门搜查。 正在谢山南遗憾自己的计谋被司镜识破的时候,司镜已经犹如深夜中的狼,猝不及防地反扑了他一口。 谢山南狠,司镜比他更狠。 这样的人,怎样才能撼动。 姜清宴咬住下唇,留在司镜身边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找到能够实行目的的办法,今天难得这只狮子受了伤 她这么想着,手上的镊子就歪了边,酒精棉按在了伤口上。 唔司镜一只手猛地抓住沙发扶手,她忍着疼低头看去,姜清宴眼中那一抹冷光骤然散去。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刚刚犯了错的女人抬头,眼中满是愧疚和柔情。 还在装。 司镜轻笑了一声,笑意深邃又隐隐有些酸涩。 她想开门见山,问姜清宴为什么对她心怀有恨,却要违心地留下。 她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惹姜清宴不喜欢,竟要这样委屈地留在她身边。 为姜清宴冲牛奶的那天晚上,她曾表达过想要走近姜清宴的心,可她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因为现在的姜清宴只会藏。 藏起对韩悠宁的思念,也藏起最真实的自己,只让她得到现在这个虚假的皮囊。 她心里闷疼,声音有些哑:清宴,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 姜清宴长睫颤动,眼里满是担忧:有啊,我怕你疼。 司镜凝视着她,忽然扯开嘴角笑,随即泄了气似的靠进沙发里,眉眼间好像一下子染上了疲惫,神色平静地闭上眼眸,继续吧。 好。姜清宴继续为司镜处理伤口,这次的小心程度比刚才更甚。 她可不想弄疼司镜第二回 ,同样的事情做多了,容易发生难以控制的后果。 贴防水纱布时,司镜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 司镜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周屿发来了一条信息。 【周屿:底下人说,刚才酒店后门有人蹲守,应该是蹲你的。】 司镜把手机息屏,头枕在沙发上闭着眼,这个混乱的夜晚里发生过的一幕幕在她心头如同默片般播放。 在一片静默的画面里,她捕捉到一枚细小的闪光,是姜清宴跟她分析为什么要走正门的那些话。 好了,记得不要沾水,姜清宴这时替她贴好了纱布,娇嫩的手柔柔地抚过纱布边缘的肌肤,疼不疼,我真的是第一次处理 司镜睁开眼,满眼都是此刻温柔又体贴的美丽女人,她扬起意味深长的笑:你多陪陪我,就不疼了。 姜清宴咬唇笑,羞赧地钻进她怀里。 她笑着轻吻姜清宴耳旁的发丝,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她的小猫被坏人找过了。 入了三伏天,临州犹如一锅煮沸的水,闷热潮湿。 姜清宴几乎足不出户,司镜留在家里的频率肉眼可见地高了起来,腰间的伤也在姜清宴逐渐娴熟的处理下痊愈。 下过一场雨后,积攒了一周的暑气被暂时地压下,空气中充满泥土的清香。 趁着还没到阳光最盛的中午,司镜邀请姜清宴一起去司家的盘口。 周屿开着车,车子播放着曲调悠扬的纯音乐。 司镜握着姜清宴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微侧过头与她轻声细语。 最大的盘口在市中心,也是生意最好的地方。 平时收来价值高的货,也会优先安排到那边,所以你也可以当成古玩展览,随意逛逛。 那客人不会很多么?姜清宴满眼都是浓浓兴味。 她今天穿了条杏色雪纺的吊带长裙,露出柔嫩的肩线与一双白润的手臂,腰间虚虚地围了条细带,圈出她柔软纤瘦的腰身,一眼看去只觉得冰肌如玉,韵致温柔。 不会,司镜耐心地解释,因为普通人很少进来闲逛,来的人大多是懂行的,观察古玩也需要时间和安静的环境,那里的氛围并不嘈杂。 好。姜清宴弯眸浅笑,靠在她肩上安心等着到达目的地。 她对司镜的盘口并不好奇,只是为了更了解司镜的实力,她有必要去逛一逛。 多了解敌人几分,也就更多几分胜算。 直到下了车,姜清宴才知道为什么司镜说普通人很少进来闲逛。 这是一处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园林式建筑,拱门入口上悬挂着凤麟阁的牌匾,进门便是青石板路直通向深处的主阁楼,两侧则是翠环碧绕,在花草盆景间设有藤桌木椅,桌面上的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香烟。 几位客人置身其中,手握着放大镜沉浸在面前的古玩里,每一处桌位都有一位身穿旗袍的女侍者,她们为客人们摆上刚在主阁楼里看上的古玩藏品,供客人们仔细查看,再候在身旁添茶水。 姜清宴刚进门就不禁停下脚步,她还以为这家生意最好的盘口,会在临州市最大的商场里,可没想到它竟独自一家,犹如一颗最耀眼也最干净的明珠,镶嵌在这座城市里。 这凤麟阁就算只是从门口路过,往里粗略扫一眼,也能感受到这里的消费水平一定很高。 司镜在车上跟她说的那些话还谦虚了,什么普通人很少进来逛,这是一般人都不会进来的地方。 靠近大门的女侍者看见她们,转了身子过来跟司镜微微点头,叫了声小司总。 正被她服务的客人是个中年男人,一听她的称呼,连忙转过身,手上还拿着紫砂壶就乐呵呵地跟司镜打招呼:小司总,今天怎么露面了?是不是有俏货啊? 俏货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好货。 司家根基在临州,盘口众多,出了临州也有势力,司镜作为司家的掌权人,平时不会亲自下盘口。 能让司镜过来,旁人一看就会联想到可能是收来了什么好货。 来看看而已。司镜回以一笑,言简意赅。 那人是圈子里的人,自然听过这一行里的八卦。 司镜把姜清宴带回家的事情众人皆知,现在司镜身边带着个形貌昳丽的女人,亲密地挽着司镜的手臂,任谁都猜得出一二。 既然不是收了好货过来,看来是带着那金丝雀姜清宴闲逛来了。 他也不多说,只笑道:有好东西记得想着我啊。 司镜点头:一定。她收了笑,看向那人身边的女侍者:好好招待。 明白。女侍者双手交叠在小腹,对司镜颔首。 寒暄结束,司镜领着姜清宴继续往里走,主阁楼旁的鲤鱼池传来鱼儿跃水的声响,还有人工瀑布的潺潺流水声。 姜清宴边看边感慨,这里一点也不像做生意的 这里清静宜人,像是不惹尘埃的古典园林,可它偏偏置身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这样的反差让人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这地方的主人非富即贵。 司镜看她喜欢,眸中含笑道:就是不像做生意的,待着才舒服。 有身着女士西装的女人带着两个旗袍侍者,从主阁楼里迎出来,看着是这里的管理,对司镜的神情尊敬中多了几分自然:小司总,有人送了邀请函来,你看看。 说着就把两封烫金的折叠册递了上来,册子正面以瘦金体书写了请柬两个字。 两封?司镜疑惑地接过。 她打开其中一封,上面赫然写着姜清宴的名字。 姜清宴就在她身边,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惊讶:怎么有我的? 司镜把这份请柬递给姜清宴,自己再打开另一份,上面写着的是自己的名字,内容是邀请她前往古玩展会,言辞寻常而礼貌。 姜清宴打开请柬,念着上面的文字:曾有幸见过您的画作,万分欣赏,恰逢鄙人展会在即,望您拨冗前来观赏。 落款是魏不言,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这个人是谁?姜清宴合上请柬,重新挽住司镜的手臂,司镜,你的请柬也是他给的么? 嗯,是同一个人,司镜拿过她的请柬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微蹙起眉思忖,他应该是在见过你的画以后,调查了你的身份,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就趁着这个机会,邀请你一起参加。 姜清宴抿了抿嘴,轻轻点着头。 司镜把请柬递回去给她,眼角眉梢尽是宠溺:怎么样,要不要去? 按理说,司镜出席这种场合如果要带伴侣,对现阶段来说肯定是带上姜清宴最为合适,但这个圈子里的人并不会真的把姜清宴当成什么人物,不过是因为司镜才注意到她罢了。 可这个魏不言是分别给她们两个人都递了请柬的,也就是把姜清宴视为了一个独立的身份,并非是将她视作司镜的附属品。 这样一个人,兴许会对她要做的事情有帮助。 姜清宴迅速将思绪整理仔细,面上露出考虑的神情,话音娇柔了些:只有我自己去么? 司镜唇角弯起,眼里都是温柔清澈的水波,我当然会在你身边。 她的小猫刚才眼神有一瞬间的沉思,在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十四章 请柬上写的赴展时间在七月下旬,也就是半个月以后,她们还有时间可以了解这个东道主的身份。 司镜交代周屿调查,不过是跟姜清宴从凤麟阁回家的时间里,底下的人就把信息报了上来。 周屿为司镜和姜清宴打开家门,等她们进来以后,继续跟在后面报告着:这个魏不言生意做得很大,很多行业他都插了一脚进去。不过这些都没什么,他最引人关注的是喜欢玩游戏。 三个人的脚步到了客厅,司镜往沙发上坐,颇有兴致地问:什么样的游戏? 姜清宴也需要了解这个有可能帮助自己的人,便坐在司镜身边,等着周屿继续说。 周屿停在茶几边,回想着刚才手下人打来的电话,皱着眉道:他非常喜欢收藏古玩跟艺术类的东西,手上有很多宝贝,我们这一行里也有人跟他有过交易。 但最麻烦的是,他喜欢在交易之前玩游戏,如果通过了他的游戏考验,才拥有交易资格,如果没有通过,给多少钱他也不会卖。 姜清宴默默听着,也观察着周屿的神情。 周屿跟在司镜身边几年了,怎样背景身份的人都不会让周屿觉得稀奇,毕竟临州古玩行业的龙头就是司镜。 能让周屿有这种反应,这个魏不言看来的确与寻常人不同。 她再看向司镜,后者陷入沙发里,一只手撑着侧脸,手肘抵住沙发扶手,饶有兴味地浅笑。 有意思司镜低喃着,随即转头看向姜清宴,清宴,还去么? 去啊,姜清宴反应很快,搂住她的手臂靠近,模样是压抑不住的好奇,我还没被人邀请过,而且他手上有这么多好东西,我也想看看。 司镜低眸,轻笑着用鼻尖轻触姜清宴的脸颊,话里满是迁就:好,我们去。 姜清宴这才放下心来,暂时压下想要考虑怎么行动的心思,轻笑着抬手抚摸司镜的眉心,这是司镜喜欢的亲密。 周屿咬着牙挪开目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没等她开始腹诽司镜又被诱惑,正含情脉脉的司镜蓦地转头过来,柔和的语调淡去:到时候多带几个人。 周屿立马打了个抖:明白。 她刚接完话,司镜就扭回了头,侧过去大半个身子,跟依偎在怀里的姜清宴低声耳语着,惹得姜清宴轻轻地笑了几声,一只白净的手臂柔柔地环住了司镜的腰,细指虚虚地攥住了司镜的衣角。 周屿隐约听到,她雷厉风行的老板说了句柔和又撩人的答应你了,是不是得给我一点报答。 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也不想再探究这两个人在干什么,连忙放轻了脚步离开。 出发的那天,司镜带着姜清宴,周屿领着几个手底下的人,一行人从临州机场出发,落地时已近傍晚。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1) 魏不言的展会并不在临州举办,而是在他拥有产业的另一座城市,原州市。 司镜一行人下了飞机,东道主魏不言的车就在候着,把她们送往落脚点,魏不言的私人宅院。 夕阳余晖下,这座充满古典气息的宅子犹如被时光染上色泽,华丽的雕梁画栋历经多年仍旧奢华。 姜清宴从车窗里远远看去,只觉得它犹如岁月中的高塔,无论过去多少年,它始终是这个模样,典雅大气,宏伟非凡。 这宅子的价值,已经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了。 身边的司镜悠悠开口,她在也遥望着即将到达的目的地。 坐在副驾驶的年轻男人一身黑西装,是魏不言派来接她们的,他听到这话回过头来,赞许笑道:不愧是小司总,这宅子是清朝的一个臣子建的。 我们魏总非常看重这次展会,所以特地选了这里来招待大家,也希望小司总跟姜小姐能玩得开心呐。 这么大的一处宅子,换成现代建筑也要花费不少钱,更何况这是清朝留下的宅子,其中的价值更是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姜清宴暗暗惊讶,听到司镜微笑着客套:有心了。 车子在门外停下,那年轻男人招呼着她们下车,领她们进将军门,穿过蜿蜒折回的庭廊和巧致华贵的水榭,在一处小院前停下。 这里就是你们休息的地方,年轻男人热情地笑着,为她们打开院门,引她们一起进去,如果这几天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叫我大魏就行,魏总的魏,我是魏总专门派给你们的。 谢谢。姜清宴回以轻浅的笑,余晖映在她眼底,美艳无双。 大魏挠了挠头,没好意思直视眼前这美丽女人的笑颜,那我去安排人给你们上晚饭,你们先休息。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一路进来都正常的脚步显然加快了些。 司镜看在眼里,默声勾了勾唇,小猫即使不刻意撩拨的时候,也那么容易吸引人。 你笑什么?姜清宴转回头就看到司镜的笑,挽上她手臂好奇地问。 周屿跟她们不是一辆车过来的,现在大魏走了以后周围空无一人,这夕阳的暖光又把姜清宴夺目的美染成温暖的色调,少了几分张扬,也令人少了几分掠夺的欲望,只想安静地靠近她,被她依偎。 司镜挪不动脚步,贪恋着这一刻的亲密,低下头和她鼻尖相触。 他被你吸引了司镜低声呢喃,从姜清宴映着夕阳暖光的眼眸里捕捉到自己的模样。 嗯?姜清宴先是疑惑,随即发出悦耳的一声轻笑,松开她的手臂转而搂住她的腰,神色认真,你别多想。我哪有这个心思观察他,我都没怎么看他。 司镜轻扬笑意,她能从姜清宴的反应里感受得到,姜清宴担心她会生气,想要跟她一直维持这种犹如热恋般的状态。 可是这样的状态持续久了,她心底的苦涩愈发地掩盖不住。 姜清宴对她刻意的诱惑和吸引,就像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苦药。 初尝时甜入心扉,当那层糖衣被她含化以后,内里的苦药露出来,那才是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她不能一味地压制姜清宴对旧情的怀念,也不能再纵容姜清宴一直伪装出温顺的面孔,但她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将这层虚假的面具撕开。 司镜深吸一口气,将这瞬息之间的思绪压下,轻抚姜清宴的长发,走吧,先进去休息。 这小院子里有几个屋子,司镜带着姜清宴先进了主屋。 前厅里的木质桌椅用料华美,雕纹精致,屋子里的摆设也名贵大方,放眼望去满是古典气息。 这魏不言真是不简单,司镜环顾一周,站在屋子中间不由得感慨,这里的摆件全都是好东西,连桌上的陶瓷杯子都不普通。 能把这种品相的东西拿来招待客人,被他收藏起来的一定更加珍贵。 姜清宴走到她身后,跟家里储藏室的比呢? 司镜转回身,再往周围扫视了一遍,毫不犹豫道:我猜,不相上下。 姜清宴心下惊叹,司镜身为临州市古玩界的龙头,家里本就收藏着许多名贵的藏品,那凤麟阁里的古玩更是罕见又昂贵,再加上司家可不止有凤麟阁这一处盘口,司镜的财富已经是不可估量。 能让司镜评价出一句不相上下,这个东道主魏不言想必实力可观。 这么说,她很有必要去试一试,能不能跟他建立来往。 还没等姜清宴组织出回答的语句,司镜握住她的手,感慨的模样也化作了对她的亲昵:清宴,这几天会有人过来找我聊生意,你最好跟我住一个房间。 虽然我并不在意什么流言,但是如果被别人知道我们分房,出了门可能就会传出莫名其妙的猜测。 姜清宴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很快就点头:嗯,我明白。 她原本是跟在韩悠宁身边,在韩悠宁的葬礼上时惹得司镜驻足,葬礼过后就留在了司镜的身边,外面早就风言风语不断了,多得是看不起姜清宴的人,从她的舅舅姜文彬打来的电话里就可见一斑。 这个时候要是被人知道她们分房睡,难免会揣测她们之间可能出了问题,一旦被传出去,不知道会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子。 司镜低眸笑了:那一会儿,让周屿直接把你的行李跟我的放在一起。 你可不许欺负我,说好了的她柔软的身子靠进司镜怀里,借着角度来掩去眼中闪过的思绪。 司镜还可以忍耐多久呢,她猜不到。 就在她们接到魏不言邀请函的当天,回到家以后周屿向司镜报告对魏不言的调查。 司镜答应带她来,却半是撩拨半是认真地问她要报答。 她软着身子靠在这眉目英气的女人怀里,抬起含柔带媚的眼眸,任这人身上清郁的檀香包围着,彼此咫尺相近。 周屿在她的余光里忙不迭地离开,司镜也听到了那匆忙离去的脚步声,鼻息逐渐变得急促。 就在司镜升了温的目光里,姜清宴轻舔下唇,抬起右手亲吻自己的食指指腹,再将那指腹落在司镜的唇上,细细地摩挲着司镜的唇,像是在用自己的唇描摹着司镜的唇形。 还不可以她微声细语,每一个字都只有气息,却每一个字都将司镜的心火烧得更旺。 为了达到目的,她不可能一直拒绝司镜。 只是,再让她缓一缓,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说服自己接受司镜的吻和更多。 那么现在,先让司镜吃一点甜头,握住司镜的心,让司镜难以忘怀。 小院的后面是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在余晖里摇曳的树枝伸到了窗前,影子投落在她们相拥的影子一侧。 姜清宴闭上双眼,韩悠宁含笑的面容在一片漆黑里浮现。 夜色渐起,原州的特色菜肴陆续上桌,还有侍者为她们净手递筷,一道道的步骤都仿着古代的样子来,跟这宅子的古典气息相辅相成。 饭后,大魏尽职地守在桌侧,告诉她们:明天就是游戏开始的时间了,几位今晚就可以去展厅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藏品。 姜清宴转眸看向司镜,虽然司镜迁就着她,但决定权总归还是在司镜的手上。 司镜刚把擦拭唇角的纸巾放在桌面,闻言点头:好,带路吧。 她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观赏藏品的,她本来对魏不言的藏品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为了满足姜清宴罢了。 只是今天下午入住以后看到那些摆设,不禁开始对这个神秘的东道主产生好奇心。 作为一个商人,她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实力,以及他会不会往临州发展,从而对自己产生威胁。 展厅设在一座阁楼里,四周布着焚香的炉鼎,木雕的展柜分布在炉鼎之间,展柜之中尽是各类藏品,从瓷器到书画数不胜数。 然而最为夺人视线的,还是展厅正中央布置成九宫格的展柜。 它们并不相连,相邻的两个展柜之间有小道让客人通行和观赏,每个展柜又都有一束光线专门照射着,显然是这次展览中最为贵重的物品。 司镜和姜清宴到时,展厅里珠履三千,都在欣赏着藏品,时而与身边的人交流。 姜清宴一进门就看到了最中央的那几个展柜,搂着司镜胳膊的手紧了紧,在司镜耳畔低声问:中间那九个展柜,是不是最贵重的? 聪明,司镜笑道,那几个柜子里的东西,远看就能感觉到品相不错,能被放在中间,肯定是大有来头的。 兴许明天争夺交易权的藏品,就在这几个柜子里。 司镜跟姜清宴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对方所想,便朝着正中央走去。 这展柜亮眼夺目,留意到它来历不凡的人们也不少,司镜跟姜清宴刚刚走近,展柜另一侧就有一道人影绕了过来,偏过头跟她们对上视线。 那是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他梳着利落的背头,脸庞轮廓立体,内里的衬衫敞开了一颗扣子,优雅中带着不拘泥礼节的意味。 是韩悠宁的哥哥,韩启鸣。 姜清宴停下脚步,看见他的顷刻间微微睁大了眼,心里犹如有海浪在翻滚。 上一次见到他,是在韩悠宁的葬礼上,这次见到他,她却已经挽着司镜的手臂。 意识到这个,她不自觉地松开司镜的手臂,想要询问韩悠宁有没有下葬,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她该怎么解释,她是为了韩悠宁的死因,才违心地待在司镜身边。 韩启鸣会相信她,还是不听解释,反而为他的妹妹不值。 司镜察觉到她的变化,将她的动作和神色都看在眼里,也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默声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十五章 展厅里窸窸窣窣的交流声持续不断,没有人留意到人群中生出了一个散发着寒意的漩涡。 漩涡里的人彼此僵持着,久久没有人先打破这个局面。 最后还是紧跟着进来的周屿见状,尴尬地在司镜身边咳嗽了一声。 这个状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是韩启鸣,撞见了自己妹妹生前的恋人,这人却跟妹妹的发小亲密无间,她可能脑门顶上都要冒烟,怎么可能给姜清宴好脸色看。 韩启鸣一向成熟稳重,自然不会脑门顶上冒烟,但现在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开口挑破这沉闷的氛围。 启鸣哥,你也来了,司镜看出他的情绪不稳,率先开了口,温和地笑了笑,怎么样,看上了什么? 姜清宴被这话惊醒,所有的思绪全都落回心底,下一秒却心慌起来,不知道司镜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没什么,一个小东西而已。韩启鸣笑意很淡,目光仍旧放在姜清宴身上。 司镜缓步上前,状似无意地偏了点方向,遮住韩启鸣的视线,颇有兴趣地看向韩启鸣身边的展柜:这可不是什么小东西。 她有意护着姜清宴,韩启鸣怎么会感觉不到。 他目光一沉,干脆转身跟随司镜,低声去问:你也知道它? 当然,司镜停在展柜前,稍微弯腰,指尖隔着玻璃轻抚柜中那只温润泛黄的玉佩,这是黄玉凤凰佩。黄玉在古时候非常珍贵,在某些年代还胜过了羊脂白玉,所以也称为皇玉,皇帝的皇。而这凤凰佩的来历更是不可小觑,它应该是一对的,据我所知是一位十分深情的帝王,为自己跟皇后打造的。 姜清宴心念微动,想要去到司镜身边,还没等迈开脚步,不远外响起一阵缓慢的掌声,一下一下地鼓着。 整个展厅细碎的交流声响都因为这阵掌声而停止,所有人都看向声源,司镜也直起身子抬头。 临州司家的当家,果然见多识广。 那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貌不惊人但面容和善,手腕上挂了串深棕色的木珠,看起来并不张扬。 过奖,司镜轻描淡写地回应,打量了对方一眼后,她轻扬唇角,你就是这次的邀请人,魏不言,魏总? 这个人的穿着打扮都很普通,可他在夸了司镜一句以后,不见任何身为客人应有的行为,反而大大方方地直视司镜,毫不掩饰欣赏之色,再加上他手腕上那串品相极佳的木珠串,这个人应该就是这次的东道主,魏不言。 没错,是我。魏不言一边笑答,一边走近她们。 展厅里因为这句回答,再次发出交流的声音。 魏不言不知道隐藏在人群里观察了多久,一露面就跟司镜对上了,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热闹。 姜清宴看这情况,怕是暂时不能跟司镜说上话了,便没有挪动脚步,也好借着魏不言跟司镜沟通的时候,观察这个低调的东道主。 韩启鸣却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魏不言走到司镜面前,伸出挂着木珠串的手敲了敲那个展柜,惋惜地叹气:很多人不知道这凤凰佩的来历,少数知道的人又知道得不全,更少数的人知道是知道,但没有通过我的考验。 他话中的考验,显然就是明天要开始的游戏,他这话说得真诚,令人听来并没有不适。 要我说,你直接开个价,我们价高者得,弄这么多虚的干什么! 一道吆喝声响起,这声音让姜清宴心底一震,忙看向人群里。 果然,谢山南正用手指揉着下巴,满脸的势在必得。 姜清宴忍不住暗道一句,这是把临州市古玩圈子里有名字的人都请来了吧。 谢老板,我不喜欢这样,魏不言看向谢山南,脸上和善的神色略有收敛,我不缺这个钱。我就是喜欢让玩过我设计的游戏,通过考验的人才有交易资格,如果你不理解我,我也不勉强。 任谁都看得出他有了不满,谢山南嘲讽地笑了一声,倒是没再说话了。 司镜犹如旁观者,始终含着一点笑意,在她的余光里,姜清宴一直在注视着这个方向。 魏不言转回头来,对上司镜时,笑容重回脸庞:这只玉佩,就是明天游戏考验的任务。小司总有没有兴趣? 司镜委婉道:我还在考虑。 我有兴趣。韩启鸣这时上前一步。 魏不言朗声笑,这玉佩很有收藏价值,如果集齐一对,那就是无价之宝。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2) 他顿了顿,满意地听到人群里发出惊讶的轻呼。 在我的宅子里找到它的另一半,就是这次游戏的任务,第一个找到的人,将拥有它的交易资格。 他高声宣布着,像是一颗石子被扔进湖里激起涟漪,他的声音在阁楼里阵阵回响。 怎么找啊?总得给点提示吧! 是啊,这地方这么大,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客人里有人高喊着提问,魏不言伸出双手做出安静的手势,大家暂时压下了疑问。 游戏时间为三天,第三天的傍晚就要来这里揭开谜底。 这三天里,宅子里的佣人会给你们信息,但是这些信息的真假,要由你们自己分辨。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你们都可以进去找,但是注意,如果是私人空间,会有保安巡逻,一旦被抓到,直接淘汰出局。 他说完游戏规则,大家都在思索着他话里的条件,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 他扫视一圈众人,最后视线停在司镜跟韩启鸣身上最长,对两个人点头微笑后走进最近的人群里。 这个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 从展厅出来的人们已经开始观察展厅的周围,连韩启鸣也没有再给姜清宴分毫注意力,早早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小院的主屋里,姜清宴刚关上门,司镜的声音就在身后轻悠地响起:你是不是想要那个玉佩,刚才你看了它很久。 姜清宴身子僵了僵,手还抚在充满古韵的门框上。 从嘈杂的展厅回到安静的环境,她脑海里始终是那枚玉佩,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可却好像早已经见过了无数次。 韩悠宁生前曾想要得到它。 姜清宴待在她身边时,她曾画过这玉佩的轮廓给姜清宴看,还把姜清宴搂在怀里,用温柔又让人安心的话音讲述这玉佩的故事。 她说,这是一个深情的皇帝为自己和皇后而打造的,不管朝臣怎样劝说,那皇帝都不纳任何一个妃嫔,直到他因心性太过柔和而失了江山,至死都与皇后只有彼此。 她说,她向往这样的爱情,所以她想要这对玉佩。 她说,如果得到了,就把另一只玉佩给姜清宴,她要跟姜清宴在一起很久。 可是她还没得到这玉佩,就已经不在了。 姜清宴低下头,心像是被一只手给握紧,疼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身后传来坐在藤木椅子上的声音,司镜舒展身体,话音慵懒地说:那对玉佩不好拿,你看刚才展厅里的情况,太多人想要了。而且,韩启鸣也想要。 姜清宴咬住唇,转过身时面上已轻浅笑起来,那你不想要么? 司镜淡然一笑,解开最顶上的衬衫纽扣和两边袖子的扣子,舒适地感叹着:我有的,不比展厅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差。 一阵馥郁的香气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靠近,这香气随即投入她的怀里。 是身子轻软的女人坐在她的腿上,双臂自然而然搂住了她的脖颈,唇齿间有着晚饭时品尝的清甜酒香:司镜,我想要 之前无论怎么撩拨,姜清宴总是有着几分隐隐的拒绝,用看似诱惑的方式来推迟司镜跟她亲密,从未说过这样带有歧义的话。 司镜眼眸里暗光闪过,搂上姜清宴的腰,因为姿势的缘故抬起头跟姜清宴四目相对,嗓音和呼吸都沉下来,故意诱着她:想要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个姜清宴羞赧地咬了一下唇,话音轻软,我说的是那对凤凰佩,我想要。 司镜舒展着眼眉笑起来,并不是很意外。 她刚才就留意到姜清宴一直看着那个展柜,猜测到姜清宴很喜欢,但她没想到的是姜清宴会开口问她要。 这么长时间过来,姜清宴从没有开口问她要过实质性的东西,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黄玉凤凰佩。 当然,兴许姜清宴是因为真的很喜欢,所以破天荒地向她开口了。 我可以为你去争取。司镜收敛笑意,饶有兴味地看着姜清宴。 姜清宴心中摇晃的大石头刚要落下,司镜却放慢语速,两个人几乎两唇相触,她听到司镜温柔的话语里有些试探的意味。 但是,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用来交换它。 司镜搂着她的双臂收紧,眼睛里的占有欲随着话语升温,神情和动作都那么明显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想要彻底得到姜清宴。 姜清宴再次咬唇,低垂下眼眸,韩悠宁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韩悠宁把她当成平等的另一半来相处,从没有因为两个人财力之间的区别,而对她有过任何不尊重的言语和动作,更遑论像司镜这样,要用财物来换取跟她的亲密。 这个人,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可以用钱买到的物品。 她的眼鼻陡然一酸,连忙眨了几下眼睛来驱散泪意,随后抬眼,又回到那温顺动人的模样,软着语调轻笑:好,等你拿到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司镜看着姜清宴眉眼间遮不去的委屈,心间止不住地酸涩。 她还不能坦诚自己对姜清宴的伪装有所察觉,她怕姜清宴一口咬死是她的错觉,然后戴上更厚重的面具来隐藏,或者干脆放弃留在她身边。 她要用姜清宴的软肋,来让她们之间坦诚相见。 她宁愿不尝这层糖衣,也要把里面那颗苦药剥出来。 那对玉佩对姜清宴一定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否则姜清宴不会在接收到她刻意的暗示后,还强忍着委屈答应她。 现在这道撕裂姜清宴面具的口子,就在眼前。 她目光熠熠,声音喑哑:记住你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十六章 游戏开始的这天,熹微晨光铺上床面。 姜清宴睡眼惺忪地拉起被子想要翻身,拖拽不动的感受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些。 她放轻动作翻了个身,背对阳光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眼前的人仍旧熟睡,眉眼间的英气也一同沉睡,睫羽在眼下印出一片漂亮的弧形阴影,周身锋利的锐气融化成此刻的温和,是姜清宴从未见过的安静温暖。 动可英姿飒爽,静可风流尔雅。 这样的司镜,不怪韩悠宁会这么放不下,但司镜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么? 她的睡意彻底被赶跑,气息轻轻地发着颤,伸出手指悬在司镜的额头,顺着轮廓悬空着下滑。 这张脸,怎么会惹得一个人没了性命。 她的手遮住了阳光,司镜的睫羽在她掌心的阴影下颤动,而后缓缓地睁开眼,满眼的朦胧睡意。 你醒了。姜清宴轻轻地笑,现在对她来说,及时反应已经不是难事了。 嗯司镜眯了眯双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叹息,把姜清宴遮在她面前的手握在掌心,拉进被窝贴在自己的怀里。 姜清宴就势缩进她怀中,依恋地双手环住她的腰。 司镜满足地笑着搂住她,气息慵懒,嗓音里含着一股久睡而形成的喑哑:刚才怎么一直在看着我? 姜清宴一只手在司镜背后把玩她的如绸发丝,又懒又娇地轻笑:想看睡着时的你。 司镜但笑不语,只低头吻姜清宴的发顶,在充满两个人体温的被窝里相拥。 昨晚,她答应了为姜清宴争取拿到那对玉佩,上床休息时姜清宴主动钻进了她怀里。 她熄了灯,被点燃的心火在黑暗里久久不能熄灭。 而姜清宴显然算准了她的感受,用指尖在她耳后摩挲,用清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就可以得到全部。 司镜滚烫的心一下子冷却,姜清宴铁了心想要用身体来交换。 她面上波澜不惊,只将自己的打算铭刻进心底:三天以后,她要把她们之间的窗户纸撕开。 她喜欢现在这样相拥着开启新一天的感受,但她更盼望怀里的人卸下了面具,还会在她怀里娇软地笑。 昨晚的一幕幕重回眼前,司镜在姜清宴耳畔用气息耳语:清宴,我喜欢这样。 姜清宴用侧脸蹭着她的脸,我也喜欢,可是我们是不是该起床了? 司镜听得出这话里的暗示,这是在提醒她该行动了,今天是游戏开始的第一天。 早点行动,也能早点进行接下来的步骤,结束这相互伪装的状态。 司镜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精明闪现,她弯起唇角道:好,起床吧。 早餐是原州非常受本地人欢迎的灌汤包,大魏把早餐送来的同时还带来了这宅子里的地图。 这地图不比外面的正规地图那样信息详尽,它纸张泛黄,仅仅描绘出整个宅子里的建筑,标注有各自的名称和用途,看起来十分复古,但也聊胜于无。 周屿,你带上人到处熟悉一下,司镜把一份地图交给周屿,随后遥望着正厅外面,眉头微蹙,这里地方很大,你们暂时不要进入任何一栋楼阁,只去观察哪里最有可能藏东西,都记下来。 明白,周屿接过地图,侧过身子对等候着的两男两女一挥手,走。 姜清宴问:那我们呢? 司镜缄默再摊开一份地图在桌面上,伸手敲了敲上面展厅的位置:我们这里离昨晚的展厅很近,这片地方的客人也很多,不好藏东西 姜清宴跟着司镜的目光看向地图,思绪也随着司镜的提醒而开启。 在这些事情上,司镜经验丰富,不管她对司镜有怎样的目的,这个时候只有配合司镜才是她应该做的。 她盯着这份制作得充满时光感的地图,脑海中有碎光闪烁,我记得昨晚魏不言是不是说过,这里的佣人会提供信息? 司镜点头:对。但是他既然这么安排,那我们周边的佣人应该都被加强了训练,给出来的消息大概率是不能用的。 姜清宴顿了顿,神色忧虑:那我们往远处去看看? 司镜神秘地笑笑:是去远一点,但佣人又多的地方。 距离她们的住处远,佣人又多的地方。 姜清宴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是佣人的住处,但这个时候只会有休假的佣人才会待在那里。 司镜的关子一直卖到两个人来到目的地,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姜清宴这才明白过来。 司镜目光炯炯地望进去,对姜清宴解释道:从昨晚跟今早的伙食来看,魏不言是费了心思的。 这次的客人这么多,厨房忙完这一顿又要开始准备下一顿,所以人手需求会很高,并且从早到晚几乎不间断。 姜清宴听着她的话,左右张望后道: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客人过来。 司镜打开地图,沉思着喃喃自语:因为大部分人会以这宅子里的建筑为主,就像我交代周屿的话一样,这是第一反应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合上地图往口袋里塞,再牵住姜清宴的手:走吧,进去以后随机应变。 嗯。姜清宴跟随司镜的脚步。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推开那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就是厨房特有的油烟味。 这房子非常宽敞,佣人们分工明确,每一道工序都在忙碌着。 距离大门最近的一个佣人听见动静,忙走近过来,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在嘈杂的环境里被淹没了许多: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是厨房,不能进来! 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司镜跟姜清宴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发生过的默契。 姜清宴捏了捏司镜的手,司镜会意,对那女佣人礼貌微笑:阿姨,我们是魏总这次邀请的客人,他说让我们随便逛。我们刚好早餐吃不够,就到处在找厨房,看有没有吃的 姜清宴忍不住眼底笑意微显,小司总还挺能编接地气的理由。 佣人阿姨打量了她们几眼,很快就热情地笑:你们可以叫人过来拿嘛,怎么自己来!别把衣服弄脏了! 没事阿姨,我们也想逛逛,姜清宴接上话,一双美眸含着笑,您跟我们说说有什么好吃的,正好偷个懒嘛,您忙了这么久肯定很累了。 她容貌美,话音软,哄得佣人阿姨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你这孩子真会挑好话说! 司镜扬起嘴角,姜清宴这段时间待在她身边,可没少练习哄人的功夫。 还没等姜清宴再哄,那佣人阿姨就走得更近,热心地对她们说:阿姨这里正在做甜点,你们把负责你们日常的人告诉我,做好了我叫他先给你们送去。还有啊,你们别到处乱逛,东边最远处那个院子可不能进。 东边最远处那个院子。 两个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姜清宴连忙追问:为什么? 听阿姨的就对了!佣人阿姨一拍大腿,眼神有些急切,倒是当真关心上她们两个人了,老板最近收了挺多东西,都往那块地方放的,你们一不留神再给弄坏了,得赔钱的! 正当姜清宴要刨根问底的时候,司镜握了一下她的手,递了个制止的眼神,随后对佣人阿姨客气道:谢谢阿姨提醒,负责我们日常的人是大魏,我们这就回去等您的甜点了。 佣人阿姨笑眯眯道:好嘞,快出去吧! 姜清宴只得听从司镜的意思,对阿姨颔首低眉地笑,随后就被司镜带出了出去。 关上门的一瞬间,嘈杂的声音被隔绝。 不远处的小径上树影斑驳,雀鸟在树枝间跳跃欢鸣,一派幽静的景象。 司镜跟姜清宴走在回去的路上,姜清宴挽着司镜的手臂,忍不住问道:刚才了解到的信息够了么,你怎么不让我再问一问? 司镜伸出手,掌心向上,看着连绵不断的树影在手心掠过,思索着回答:如果她说的是假话,我们去了最多是扑个空,可如果说的是真话,那即使不是终点,也是一个有线索的地点。 所以没必要再问了,再问下去可能会引起怀疑,招来保安对那个地方加强巡逻就不好了。 姜清宴想了想,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去么? 司镜摇摇头:现在去太惹眼了,等天黑。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3) 姜清宴没再多问了,只搂紧了她的手臂,脸上重新刷上一层亲昵又信任的色彩。 本来以为今天会在这宅子里累得满身疲劳,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了小院,一路上偶尔还碰上一些也在寻找和讨论的客人,大家或是兴奋或是着急,显得她们两个人很是悠闲。 姜清宴回了房间,翻出自己练习用的铅笔,在宅子地图上研究着从小院到东边最远处那个院子的距离,计算着从哪条路过去最近。 临近中午,窗外的日光正盛,窗口停了只毛色翠绿的小鸟。 它蹦蹦跳跳地从窗沿左侧跳到右侧,看那根铅笔杆子还在一寸一寸地挪,它更加嚣张地跳到桌上,再跳到了笔杆子的旁边,张着尖细的嘴吱吱地叫唤。 冷棕色的发丝垂落在泛黄纸张上,容貌昳丽的女人眼神专注,神态静美。 在余光被小鸟闯入时,她眼眉柔和地停下笔,将笔尖伸去给它,看它用爪子钳住笔尖,唇角笑容干净。 司镜端着泡好的茶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韩悠宁生前提起过的安静柔和的姜清宴,终于在这一刻被她第一次见到。 她停下脚步,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手里的茶杯都不再升起白雾,才悄悄退了出去。 她生怕自己进去会打破这个画面,然后又不得不去尝那层令她想要撕开的糖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十七章 天色暗下来,司镜跟姜清宴装作散步的模样出了住处。 姜清宴在地图上的标注很有用,两个人抄了最近的路来到这宅子的东边。 早上那佣人阿姨所说的院子背靠着围墙,正是最边缘的建筑,这里没有客人过来,只在院门外挂着两盏暗黄的灯笼,朦胧的两圈光融成一体扣在门外,看着总有些阴森森的。 两个人来到檐下,司镜左右观察片刻,压低了声音道:就是这里了。这宅子里亭台楼阁很多,容易绕远路,多亏你下午做了攻略。 姜清宴双手挽住司镜的手臂,将目光从那院门外收回,也低着声音说:这里有点可怕 到底不是人住的地方,司镜不甚在意地笑笑,递给她一支小手电,门缝里不透光,里面应该很暗,我们就用手电照明。 一会儿看到什么都要跟在我身后,不要擅自去触碰,这里属于私人空间,我们要尽快离开。 好。姜清宴一一记下,把行动的指挥权真心地交给司镜。 她想要拿到那对玉佩,但凭她的经验和实力,怎么都无法跟见惯了风浪的司镜相比,所以越想成功,她现在越要听从司镜的安排。 她接过手电打开开关,一道白光投在地面上。 司镜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支小手电,打开后反握着并抬到耳旁。 这样的握法是将力道分给了手臂,如果遇到突发状况,手臂可以及时发力。 姜清宴静看了几眼,默默地换了跟司镜一样的握法。 司镜眼底有笑意浮动,另一只手牵住她空着的手,轻声道:走。 院门没有上锁,司镜将厚重的木门缓缓往里推,避免让门环晃动从而敲打木门,两个人从敞开的门缝里先后进入,司镜再将门掩上。 这是个三合院,院门与三面房屋合为一体,中央是一块做点缀作用的小花圃,此刻月光倾泻着注进这块花圃,倒也能借此看清周围的布置。 姜清宴刚想穿过花圃去到主屋,司镜便伸手拦在她身前:别这么显眼地从中间过去,以防万一,贴着旁边的阴影走。 嗯,是我不小心了。姜清宴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这才发现两侧的房屋都探出一截屋檐的影子,她们可以在影子里穿过去。 没事,走吧。司镜摸了摸她的长发,感受着她这一刻的真实。 她们从右侧房屋下的阴影穿过小庭院,来到最中间的房屋前,途中没有任何别的响动传来,三间屋子也没有亮起灯,看来除了她们以外没有人。 司镜小心地推开门,它在这安静又诡异的氛围里发出相衬的细微响动。 她们进了屋子关上门,姜清宴松了一口气的气息格外清晰。 别放松,司镜的声音又轻又凝重,小手电的光线在屋子四周细致地扫过,这里是个储藏古玩的地方,跟今早那个佣人说的话对上了。 屋子的四周木架环绕,隔层里放满了各类古玩。 光柱一一掠过,看起来都是品相很好的古玩,上头也纤尘不染,是最近刚入库或者刚刚保养过的。 光线照射下,一抹银光突兀地在姜清宴眼前闪了一下。 司镜,她拉住司镜的手臂,那是什么? 司镜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她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横着一根犹如琴弦的银白色细丝,再往前一步的距离又是一根,两根,三根,一直延续到屋子深处。 司镜蹙起眉,沉声道:是一种机关。古时候的墓里会出现这样的机关,为了防止盗墓贼进入才设置的,如果碰到就会启动。她回头,安抚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别动。 姜清宴抬头,看到那双眼眸里微芒如星,心里竟踏实着,好。 司镜将手电的光打在地上,切尔西靴利落地一步越过一根丝弦,到达屋子深处的木架前,一路过去的丝弦纹丝未动。 她凑近了去观察木架,手电光钻进每一个格子里,再用手指在隔板上摩挲,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怎么样?姜清宴远远地问她。 司镜越看眉头越紧,东西基本上是赝品,也没有可以藏东西的暗格,这里也没有密室之类的 在确认完最后一个格子里也没有线索后,她吸了口气,转身回去。 姜清宴晃着手电的光,还来不及失望,外头一阵很轻慢的木门吱呀声划破寂静。 她打了个激灵,脑中警铃大作。 熟悉的檀香迅速回到她身边,她向来排斥的怀抱在这一刻充满了安全感。 司镜低头,搂住她的身体,肃然又紧绷的声音跟呼吸拂在她耳边:有人来了。你千万别动也别出声,如果这人进来,我缠住他,你趁机出去。 姜清宴揪住司镜的衣角,紧咬住唇克制着心底涌起的慌乱,她毫不犹豫地回抱住司镜的身体,下意识地问:那你怎么办 即使她的脑海里早就烙印下这是个游戏的印象,但这个时候的气氛危险又可怖,她的身体给出的最真实的反应里总有些害怕。 放心,司镜听出她的依赖,话音染上温柔的成分,记住,一定要找机会跑出去。 姜清宴嗯了声,司镜就掰开了她的手臂。 她看到司镜把长发挽到身前,一口咬住发带处,再抬起的眼眸里戾气猛增。 这一次的戾气却没有给姜清宴带来不适,只有刚才被拥抱时的安心蔓延在她的意识和身体里。 司镜的脚步缓缓后退,停在第一根丝弦前,正面对着门口。 她关掉手电,姜清宴也默契地关掉自己的手电,双手握紧手电放在心口,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外面的脚步声在靠近,那人的动作很慢,像是跟她们刚才一样也在试探。 又是一阵推门的动静传来,是那人打开了旁边的屋门,但却没有进去,而是朝着她们这间屋子过来了。 一步,两步,声音停在门口。 姜清宴把手电握得硌疼手掌,大气都不敢出。 她所在的位置,前面是悄无声息防备着的司镜,后面是即将临门的危险,仿佛是两股力量在逐渐靠近,而她承受着两方的力量挤压。 就在她一声心跳落下,不远处的门终于吱呀地响起。 只是这一瞬间,司镜的方向陡然亮起一道光柱,手电的光直射来人的面门,是个高大壮硕的男人。 那人嘶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臂挡在眼前,另一只手朝前挥拳。 司镜大步过去,趁他不备,擒住他挥拳的手臂,用力往屋子一拖,腿风扫向他的身体。 那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碗口粗的手臂挡住司镜的腿,另一只手往前挥去一拳,司镜偏过头,拳风擦着耳朵过去。 姜清宴看时机正好,咬牙跑出了门,藏在门口旁边,耳边尽是屋子里的拳脚招呼带起的风动。 男人不比司镜能忍,不过几下来回就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拳头再一次落空后,司镜瞥了一眼脚下近在咫尺的丝弦,飞起一脚往他壮实的背踹去,他猛地摔向丝弦,屋子里也亮起了灯。 司镜边跑出门边将长发甩回身后,拉住满脸忧色的姜清宴就往外跑。 三合院里的屋子全都亮起了灯,墙边的照明灯也不再是摆设,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刺耳的警报声响彻静谧的夜。 她们刚刚跑出院门,通向这个院子的小路尽头便有人影幢幢,伴随着有人闯东院的喊声,是保安正在朝这边赶来。 这条路不能走了姜清宴喘着气看向路的尽头。 这边!司镜沉着脸色,带着姜清宴钻进小路旁的树林里。 她们刚刚跑进树林,透过层叠的树叶缝隙,她们看到一队保安的影子伸进树林里,听着动静,已经陆续地进了刚才那院子。 这树林不是久留的地方,司镜跟姜清宴没有停下歇息,一口气跑了出去,特地没有走来时的近路,随意地绕着宅子里的水榭亭台,朝着住处的方向回去。 周屿带着人等在门口,见到她们回来,忙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迎她们进门。 进到前厅,她们才松懈下来,司镜背靠茶桌,双手按在桌沿,长长地舒了口气。 姜清宴坐到椅子上,回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一时间来不及为今晚没什么收获而失望。 周屿给她们一一倒了杯水,随即关切道:小司总,姜小姐,怎么样? 姜清宴的神色还有些不平静,接过杯子,抚着胸口摇头,没什么收获 司镜只是呼吸略微急促,接过杯子后拇指不停地摩挲着杯身,冷静道:刚才那个人不是魏不言的保安,不然他一进院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检查,何必这样试探。 是谢山南的人姜清宴拧着眉,回忆着司镜猛然打开手电去晃那人眼睛的时候,他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我在上次谢山南那个展览里见过他。 周屿又气又无奈:怎么又是谢山南捣乱?! 司镜听完沉默了一下,把杯子放在桌上后便笑起来,我知道了这个东院是一个关卡,如果今晚有好几路人在那里撞到,至少会有一路人被打趴下,等保安发现以后就会被淘汰掉。 姜清宴心中一动,问道:这样一来,清理出去一批人,留下的是脑力跟行动力都比较好的? 没错,司镜双手环胸,目光没有具体的聚焦,有些入神地思索着,这个游戏的核心不只有找东西,还有参与者之间的竞争。 今天肯定淘汰了一批人,这么陆陆续续地淘汰下去,胜者就会脱颖而出。 周屿听得一愣一愣的,可以啊这魏不言,挺有创意。 司镜深深吸气,心里有一缕火苗燃起,她开始期待明天的关卡了。 姜清宴这时平缓了呼吸,双手捧着杯子,慢慢呷着杯里的水。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这个夜晚的不平静连带着让这敲门声也显得不那么寻常。 周屿看向司镜,只见司镜刚刚舒展的神色凝重了些。 姜清宴放下杯子,低喃道:会是谁呢? 司镜没沉默太久,语调平静道:去看看是谁,先别开门。 周屿对着在两侧静候的手下人抬了抬下巴,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点头应下,快步走了出去,隔着门高声应答:谁啊? 门外传来厚沉的男声:是我,韩启鸣。 前厅的三个人闻言,刚刚提起的警惕减去了大半。 司镜对姜清宴使了个眼色,我们先去换衣服,别让他看出来我们出去过,他现在可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姜清宴点头,起身跟随司镜一起回房间。 再出来时,两个人已经不见刚才回来时的匆忙与提防,姜清宴还跟在司镜身后低着头为她系着发带,声音轻轻地嗔着她:你走慢点呀,头发又要散了。 司镜脚步放慢,清清朗朗地笑说:都快休息了,不用系发带了。 这时的韩启鸣站在正中央,脸庞肃然,眼神深沉,听见动静转头看去,眉头皱了皱。 周屿就在旁边陪着,看见他的模样,代入他的身份想想此刻的感受,不禁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韩启鸣倒是没有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转身面对司镜跟姜清宴的方向说:司镜,我想要那对玉佩。 姜清宴放开司镜的头发,去到茶桌旁倒茶,垂下的眼眸里满是愧疚。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韩启鸣,尤其是跟司镜在一起的时候。 司镜这样毫无禁忌,在韩悠宁的葬礼上都能答应带她回家,更不会在韩启鸣面前对她有什么收敛。 司镜跟韩启鸣相对而视,面上带着些刚从温柔乡中脱离的慵懒,轻勾起唇:昨天听到你说了。那物件是不错,能收下来也好。 韩启鸣诚恳道:我希望你能帮我。竞争者太多了,我没有把握,你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一向是悠宁来处理,可是她现在不在了 姜清宴倒茶的动作颤了颤,仍旧缄默着。 提到韩悠宁,司镜也正了神色,只是没有松口的迹象: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如果要争取什么,向来都是为自己。 姜清宴放下茶壶,想起了昨晚的交易,司镜答应把那对玉佩拿到手送给她,恰恰对上了这句话。 以司镜的身份,拒绝的话说得这样清楚了,一般人就不会再开口了。 她算着韩启鸣该离开了,端起茶杯要过去给司镜。 男人难掩痛楚的声音,却犹如冰刃,划破了这还算缓和的气氛:那你可以先拿到它,然后我再从你手里买过来司镜,这是悠宁生前很想要的东西,我不想让别人得到它。 姜清宴顿住脚步,呼吸一滞,把茶杯捏得指节泛白。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4) 她千方百计隐瞒司镜,用自己一直拒绝的亲密来交换司镜的帮助,现在被毫无防备地戳穿。 前厅里很安静,司镜望向她,眼底有波澜微起。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不用三天了,今天就收拾你。 姜清宴:瑟瑟发抖。 司镜:小司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明天要入v啦,明晚的更新是大肥章喔 第十八章 (入v,三章合一) 安静的氛围通常是让人舒适的, 但如果其中的人各怀心思却一言不发,诡异的味道也慢慢滋生。 韩启鸣没有追问,只沉默地等着。 在今天之前, 他跟司镜的接触不多, 韩家的古玩产业都交给妹妹负责, 他则是为其它领域的生意而奔波, 仅仅因为有妹妹在, 他才跟司镜有过不近不远的往来。 他对外面给司镜的评价向来没有深入了解,只知道司镜年纪轻轻, 已经在古玩行业拥有同龄人和大多数前辈都无法企及的成就。 直到这一刻, 他才对这些标签有了浅显的感受。 此刻的司镜面色如常,注视了姜清宴几秒以后,视线重新回到他身上,目光深沉不可揣测,像是在探究,也像早已洞若观火。 这样一个人,不怪业内的人都不敢轻视。 过了一会儿,司镜才悠悠扬起唇, 不置可否道:你先回去吧。 韩启鸣张了张嘴, 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点了点头道:好吧, 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司镜已经拒绝过一次,如果连刚才说的理由都不足以说服司镜,那就没有第二个理由能够拿出来了, 多说也无益。 周屿送韩启鸣出去, 前厅里只剩下司镜和姜清宴,安静得令人忐忑不安。 姜清宴静默地低头, 用力一咬下唇的动作隐在滑下的长发后,随即深吸一口气,把茶杯放回茶桌,向司镜走去。 她不知道司镜在想什么,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也许还有挽救的机会,总不能等司镜主动开口。 司镜 我先去洗澡。 司镜喜怒不辨地打断了她的话,说完就转身回房。 姜清宴拿不准司镜的打算,这个反应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从她们起初的相处到现在,她无意中露出对韩悠宁的感情时,司镜当下就表示出了不满。 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两三次,她记在心里,再不敢将心中对韩悠宁的思念表现出来。 可今天被韩启鸣这样不留余地揭穿,司镜竟然没有情绪波动,这实在太诡异了。 姜清宴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揣测不出什么,干脆跟随司镜的脚步回房间。 这宅子是名副其实的古宅,房间里没有浴室,洗澡间设在了房间外,司镜进房间拿了睡袍就走,来回间一眼都不看姜清宴。 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姜清宴皱着眉来到窗边,心里乱成一团。 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时来了条信息,她没有心情去看。 信息提示音又连续响了几次,她才脸色微沉,低头要去关掉声音。 屏幕上的韩启鸣三个字让她动作一顿,烦躁的感受被牢牢压下,她很快打开微信,点进韩启鸣的聊天里。 【韩启鸣:说服司镜帮我,我会给你报酬。】 【韩启鸣:如果不能说服她来帮我,让她自己去争取那对玉佩也可以,我会想办法跟她交易。】 【韩启鸣:或者,不管是什么方式,只要你能在这件事里起到作用,我都会给你报酬。】 姜清宴越看,目光愈发凉薄。 她跟韩悠宁刚在一起不久的时候,韩悠宁执意带她回韩家老宅,说不愿让她有后顾之忧和忌讳,她们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就是在去韩家老宅的那天,韩悠宁让她跟韩启鸣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叮嘱韩启鸣往后就多了个妹妹,要多照看着她。 跟韩启鸣见过面以后,韩启鸣对她也有几分温和照顾,只是两个人在微信里从不闲聊,只是有时候互相询问韩悠宁的去向等问题。 这是韩启鸣第一次跟她说起韩悠宁之外的话题,却裹着一层浓浓的雇佣意味。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韩悠宁是真的呵护她,即便韩悠宁并不爱她。 姜清宴抬起头闭上眼,把眼眶的酸胀生生克制住,才低下头回复消息。 【姜清宴:我会尽力的。】 她不想把那对玉佩让给韩启鸣,也不想得罪他,不明确表态就是最好的回应。 姜清宴放下手机,在窗边站了很久,远眺着窗外庭院石灯下的萋萋花草。 司镜回来时仍旧一言不发,墨绿色的真丝睡袍垂坠柔软,在她走动间描出她瘦削的身体线条,她刚刚洗过的长发擦得半干,微有凌乱的模样。 她走到床边打开毛巾,一阵清幽的香和轻柔的话靠近她:我帮你。 司镜转头去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啊。 从刚才起就喜怒不辨的女人大方地把毛巾交给姜清宴,自己坐在床边悠闲地等着。 姜清宴展开毛巾,双手捧着它裹上司镜的发顶。 她眼底的犹豫沉浮着,轻着动作擦拭。 她们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姜清宴越擦拭越要往下,腰也弯到了这个姿势能到达的最大程度。 她们的鼻息靠得越来越近,她能看得清司镜微微颤动的睫羽,还有那捉摸不透的深邃双眸。 现在是个顺其自然亲吻的好时机,只要她能忍下去。 姜清宴手中的动作慢下来,她微启红唇,目光落在司镜的唇上,气息比自己的唇早一步吻住司镜。 近在咫尺之际,司镜别开了脸,平静的眼神终于起了波动,她满含失落地低声呢喃:清宴,我真的想知道,这样一次次的委屈,你到底可以忍受多久 姜清宴心下一震,试图坦然地和她对视,柔柔的笑容里带着些羞赧:你在说什么呢,你不想了么? 我怎么会不想,司镜笑了,这笑容却没有浸透到她的眼底,眉眼间尽是清醒,可你误会了一些事情。我不想要这么累的你,不想要这么委屈的你,更不想要以为可以用身体来达到目的的你 她边说边拿下姜清宴手中的毛巾丢在床上,站起身缓步上前,让姜清宴不得不后退。 司镜,你姜清宴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的伪装,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什么才能把局面扭转回最佳的状态。 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司镜弯着唇,脚步仍在逼着姜清宴后退。 如果没有刚才几乎要相触的唇,她是可以忍到魏不言这个游戏结束以后的。 她本来打算用那对玉佩大大方方地和姜清宴深谈,让姜清宴把实话告诉她,不管她们之间有什么隔阂,她都想要努力去化解。 可当姜清宴想要亲吻她,用她一直期盼的亲密,来安抚她知道那玉佩是韩悠宁钟爱之物的不满时,她在洗澡间用凉水都浇不灭的火气猛地窜高,瞬间冲破她的自制力。 我本来想再忍一忍的她低沉着话音,冷静地直视着姜清宴惊愕的眼睛,可是我想不到,你为了她生前的一个愿望,竟然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来跟我交换,刚才甚至想提前用这种方式来安抚我。 姜清宴退到了墙边,靠墙的轻微撞击让她回神。 司镜已经识破她,这个时候无法再挽回了,勉强伪装只能让场面更加尴尬。 她敛起诧异神色,眉眼间也再没有这些天来的温顺诱惑,终于冷凝如霜:原来你早就识破了我,看来你一直都在陪我演戏。 司镜的身体贴近她,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再从她的唇游上她无波无澜的眼眸,话音含着笑与真切的失落:在你看来,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竟然只是我在配合你演戏 不然呢?姜清宴平静而冷淡地勾起唇,诱人的美不再只有妩媚,此刻更犹如深夜中闪着寒光的刀刃。 可这个模样的她,比这段时间过来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有吸引力。 司镜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当然不是。 姜清宴怔了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司镜握住了姜清宴的双臂,用力抿了抿唇,你在葬礼上用悠宁的嘱托来留在我身边,我当时就知道这是借口。 你竟然这么早就识破了姜清宴惊讶又自嘲地笑,她怎么都猜不到,这个计划竟然一开始就失败了。 她还以为是在哪一次拒绝司镜亲热的时候,毕竟司镜是这样毫无禁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耐心来接受她的拒绝,恐怕是在哪一次被她安抚好以后,回过头就清醒了过来。 她没想到,竟然是在韩悠宁的葬礼上就被将计就计。 司镜眼中温情与强势并存,不由分说地融化姜清宴裹在实情之外的糖衣:接你回家的那个晚上,你问我也喜欢女人么 我没有告诉你全部,我要的不是随便一个同性都可以,我要的是你。我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可我愿意来赴宴。 姜清宴沉默,眼神复杂。 她感受得到,被司镜从酒吧接回家的那个晚上,司镜表现出的占有欲不是假的。 可她们之间隔着一个韩悠宁,还有,昨晚司镜跟她的交易。 想到这里,她嗤笑着,这次的嘲讽是对着司镜:你要我?你昨晚答应了,用那对玉佩来换我跟你发生关系,这就是你要我的方式? 司镜还没听完就轻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我只是故意暗示你,想看你会为玉佩付出到什么地步,判断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然后才能用它来交换你的坦诚。 司镜,你真狡猾姜清宴听着,嘴角的笑一点点隐没,她怎么每一步都踩在司镜挖的坑里。 司镜英气的眉眼中显出柔色,语气柔缓:清宴,我们演了一个多月的戏,就此结束吧。 她顿了顿,更握紧姜清宴的手臂,将埋在心里许多天的话郑重倾诉:我不会强制你在短时间里放下她,只要你真心地留在我身边。 / 夜深,这古色古香的宅院的另一角,同样也是一处小院子里,杯盏被摔碎在地。 废物!谢山南气红了眼,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腾地一下站起来。 面前被他斥责的男人虎背熊腰,面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谢山南的心腹谢成。 他一只手折到身后揉着自己的背,羞愧又愤恨地说:二爷,我真没想到她能反应得这么快,身边带着个拖后腿的,还能给我打成这样! 你又担心不能惊动魏不言的保安,只让我一个人跟着她们,要是多几个人,肯定能收拾她! 谢山南听了更是生气,骂道:我养你是白养了,连个女人你都打不过,现在我们第一天就被淘汰了! 谢成龇牙咧嘴的,回忆着刚才的打斗,咬牙嘀咕道:司镜可不是普通人 想要在临州古玩圈子里混,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的司镜,讨好谁都不如讨好她的司镜,跺跺脚都能让临州古玩圈子抖三抖,拳脚功夫还是得了上一辈指点的司镜,如果是他能三拳两脚打趴下的话,那还了得。 你说什么!谢山南这下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挥起拳头到半空中。 谢成皱起脸想躲又不敢躲,举着手挡在头上。 谢山南恶狠狠地瞪了谢成一会儿,泄了气似的放下了拳头,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怎么会不知道司镜不普通,他只气恼自己手底下竟没有人能跟司镜单打独斗。 今晚这么好的机会,明明可以暗算司镜,却反而把自己的竞争机会断送了。 谢成看他话虽如此,神色倒是理智了几分,提议道:二爷,要不我们等着最后拿到玉佩的人,从那人手里收过来吧。 只能这样了,谢山南叹着气坐回椅子,思索着谢成刚才的话,突然咧开嘴笑了笑,现在这么重要的事情,司镜都带上姜清宴一起行动,看来姜清宴已经得到信任了。她以后的用处还大着 谢成听出了他的意思,也跟着露出深意的笑。 宅院里星罗棋布的小院子接二连三地熄了灯,这个夜晚开始真正陷入沉寂。 司镜喝了半杯水,舒展着身体,望向窗外庭院的古典石灯,轻悠地长出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这是她把姜清宴接到身边以后最轻松的一刻,在这之前的任何一天,一分钟,都没有现在舒服。 刚才她对姜清宴说了这么多,倾诉自己的情愫,打破这一个多月来她们彼此做出的假象,也满怀真诚地希望姜清宴接受她。 可姜清宴没有回答,她便没有再逼近,纵容姜清宴以洗澡为名逃跑。 反正,她们还有时间,她会创造很多很多的机会来得到这个答案。 一个多月过来,让她心动又酸涩的糖衣终于被她剥开,现在露出的这颗苦涩药丸,才是一个好的开始。 姜清宴洗完澡回到房间,司镜正坐在床边等她。 她解下洗澡时束起的长发,离司镜几步远。 司镜笑着问:需要我睡地板么? 姜清宴静默了一会儿,脸色平静,都是女人,不至于。 实际上,她心里并不平静。 她隐藏了一个多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跟本性完全不同的人,只为了能够降低司镜的防备,顺利留在司镜身边伺机而动。 现在被司镜完完全全地戳破,她找不到任何补救的方法,被迫从主动转为被动。 那司镜又开口,这次顿了顿,笑容沉下来,眉眼含着柔情与期盼,我还可以靠近你么? 那得看有多近。姜清宴浅扬起唇,眸底冷淡。 司镜站起身走近,两个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香气交汇。 她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那股檀香缠上这香气,让姜清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再那么排斥她的靠近。 司镜半真半假地笑道:你之前答应了跟我在一起,虽然现在要坦白留在我身边的目的,但我们还没分手不是么,哪有不让女朋友靠近的道理。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5) 这是什么歪理? 姜清宴唇边的弧度有些嘲讽:那现在分手。 我不同意,司镜眨眨眼,眉眼间却是没有天真,只有稍微软化了的强势,你要的那对玉佩,我还是会为你争取。 可如果我把它给你,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还连一个多月来吃惯了的甜头都没了,我不是亏大了么? 你姜清宴语塞,双手环胸,盯着她看了几秒就气笑了。 司镜也笑,只不过神色郑重了许多,双手握住姜清宴的手臂,我开玩笑的但是你既然用这个身份留在我身边,而且目前还不打算离开,那你至少出了门要把这个身份演好,别让外人看笑话。 姜清宴凝眸沉思,点了点头,好。 司镜满意地轻笑,随即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用悠宁的嘱托当借口,留在我身边了么? 她不问这个问题还好,话题一偏过来,姜清宴身体都僵了一下,红唇抿得紧紧的。 怎么,不想说?司镜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对这个理由更有兴趣了。 这个答案不会是你想知道的姜清宴声音低下来,眼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她怎么敢跟司镜说实话,她倒是不怕司镜知道韩悠宁的爱而不得,那样还能让司镜心有愧疚,余生难安。 她怕的是自己想要报复的目的一旦坦诚,司镜会把她往后的生路给堵死。 现在是法治社会,司镜肯定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但如果放出风声去,谁敢冒着得罪司镜的风险来跟她交好,她往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司镜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只静静凝视她一会儿,凑近她的耳边轻笑:你接触这个圈子几年,没有听说过么,我桀骜不驯,百无禁忌,没什么不能听的。 姜清宴别开脸,远离她的气息,心里在快速地构想合理的借口。 司镜宽容地笑笑:你考虑着,我先把识破你的原因告诉你。 好,你说。姜清宴转回目光,她对这个原因的确很好奇。 司镜转身回去,坐在床边,微仰起头任长发披散在背后和肩前,双手握在膝盖上,闭上双眼舒了口气,像是追溯着回忆。 沉默了片刻,她才慢慢地开口:我能识破你,是悠宁生前告诉我的一件事 那天是你们刚过相恋一周年纪念日不久,我跟她约了宵夜,在我家里。 她喝了很多酒,边喝边笑,跟我说你们的纪念日,也说你的画功越来越好,还说跟我喝酒和陪你画画,是她觉得最快乐的事情 姜清宴正听得入神,甚至可以联想到那天的韩悠宁是多么的愉悦。 忽然的停止让她忍不住来到司镜身边,追问着:然后呢? 然后司镜眼睫翕动,话音还是轻慢的,她告诉我,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们不能在一起了,她会交代所有她知道的,你身边能够照顾你的人,让那些人以后照看着你。 她担心你舅舅再欺负你,担心你身边没有人可以让你自由自在 她的声音逐渐低哑,一字一句都重重地砸进姜清宴的心里,把姜清宴带回那个韩悠宁精打细算的夜晚。 还有么姜清宴继续追问,眼眶发红。 司镜这时候睁开了眼,眼睛里布着血丝,那些人里,有她认识的你大学里的一个老师,还有曾经因为你而见过她几面的同学朋友,唯独没有我 是啊,韩悠宁怎么会让她来照顾姜清宴,桀骜不驯、百无禁忌是她在外的声名。 每一次的朋友相聚,韩悠宁带上姜清宴的时候,她从不跟姜清宴多说一句话,距离几乎总在几米之外。 这样的她,怎么会被韩悠宁列入考虑范围。 她从来,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姜清宴睁着双眸,抬手捂着口鼻,眼眶不知道是从司镜的哪一句话起湿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她的手背。 司镜望进姜清宴的泪眼里,没有戳穿谎言的责怪与得意,只有说不出的哀伤:对她来说,我不是一个适合托付的人。可那些值得托付的人,没有一个在意你现在的境况 姜清宴无声地流着泪,为韩悠宁生前的温柔而心底酸涩。 她站起身,用拇指抹去姜清宴手背的泪痕,满眼怜惜与温柔:只有我想要你,即使明知道你带有目的,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刻意,我也想留下你。 多么好笑啊,那些被韩悠宁寄予厚望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韩悠宁死后探望过姜清宴,连韩启鸣看到姜清宴跟她在一起都生出不满。 只有她,不顾流言蜚语地留下姜清宴。 姜清宴哽咽着制止:好了,我不想听了 她不想听到韩悠宁的苦心被辜负的后续,她无法想象韩悠宁在停止呼吸之前,是不是在庆幸做了这样的安排。 听到自己这样异常的声音,她转身去窗前,让放大的蝉鸣遮去自己的哽咽。 好闻的檀香从她身后围裹上前,司镜抬手把她滑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她吸了吸鼻子侧过身来,听到司镜的耳语:她对你很好,对我也是。如果她还在,不会希望你这样瞒我。 姜清宴不由得对上司镜循循善诱的目光,心里吊起了一颗巨石,刚才听进去的那些话像风在吹着它反复摇摆。 她知道,司镜说得对。 韩悠宁那样真挚的人,怎么会希望放在心里珍惜的两个人成为敌人。 可是,她真的能去赌一把,赌司镜知道她的目的以后,会不伤害她么? 我不要求你现在就说,司镜心疼地抚摸姜清宴的长发,从不对旁人显露的柔情都注入了目光里,我会拿到那对玉佩,再来交换你藏在心里的秘密。 但是从现在起,不要再骗我,讨厌我的时候别让我靠近,不讨厌我了,也记得告诉我。 受伤那天姜清宴为她上药时,那双动人眼眸里的冷色她还记得,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 第二天,姜清宴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叫醒的。 房里的冷气温度刚好,身上的被子整张都裹在她身上,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揉着眼睛,逐渐从睡意中清醒。 昨晚她被司镜戳破了伪装,知道了韩悠宁早在很久之前就为她设想过分开以后的照顾,也知道了司镜虽然配合她的虚情假意,但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并没有伪装。 碎片化的回忆一下子灌输进她的脑子里,她记得自己最后只回答了司镜一个嗯,司镜便愉悦地笑起来。 这一个多月过来多少次的刻意诱惑,司镜的笑都没有像这次一样真实。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清宴拥着被子,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古宅的晨景和夜景都有着现代建筑所没有的特色,檐上雀鸟,檐下窗棂,庭院拱门,没有一处不是景色,没有一处不能在画纸上描摹勾勒。 姜清宴站在窗前,把这些画面都在心里初步勾勒成型。 早。 司镜含笑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姜清宴回头,见她端着早餐进来。 早。姜清宴礼貌回应。 司镜并不介意姜清宴恢复本性之后的冷淡,她把托盘放在桌上,把里面的食物端出来,给姜清宴介绍道:大魏把早餐送来了,今天吃馅饼,听说做法是这古宅里传下来的食谱里记载的。 嗯。姜清宴拉开椅子坐下,给司镜摆了只碗过去。 人家把早餐端进来,她总不能只等着吃。 司镜默声扬唇,在对面的椅子坐下,用筷子夹了一张饼在碗里卷起来,再去蘸味碟里的蘸料,示范过以后就将它夹进姜清宴的碗里。 她笑着说:要这样吃。 谢谢。姜清宴左手扶着耳边碎发,低下头去夹起卷饼小口地吃。 一切都回到了正常轨道上,没有了那虚假的亲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虽因为姜清宴的冷淡而保持着距离,却也轻松许多。 两个人缄默着吃了一会儿,姜清宴问道:如果是像昨晚那样,每天淘汰一批人,那我们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用行动,明天直接参加最终的竞争。 不行,司镜放下筷子,精明与锐利重现在她眉眼间,最终的目的地是早就设置好了的,没有人能猜到今天会不会就是最后的竞争。如果被别人捷足先登,就没有明天了。 姜清宴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了。韩启鸣那边,你怎么打算? 韩启鸣的身家地位比肩司镜,只是在家族里管理的生意并非古玩,但怎么说韩家都还有古玩生意,如果他这样请求司镜都得不到帮助,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出事。 只是那对玉佩,是韩悠宁说过要和她一人一只的,她不想让给韩启鸣,即使他是韩悠宁的哥哥。 司镜再度拿起筷子,夹起一张馅饼放进碗里,我先答应你的,当然不会把东西给他。 他现在可能在打算用别的方式得到,也许是找别人,也许是自己行动,那我们今天更不能偷懒了。 他已经在打算了,姜清宴说着,拿过手机打开昨晚韩启鸣发来的信息,放在桌上推到司镜那边给她看,昨晚你洗澡的时候,他给我发的信息。 司镜看了几眼,一边熟练地用筷子卷碗里的馅饼,一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吃着早餐。 虽然姜清宴的伪装已经戳破,彼此之间的相处都轻松了许多,但总归还有心结在,怎么也不会到能够闲聊的地步。 吃过早餐后,她们跟昨天一样出了自己的小院子,往地图上还没去过的地方逛去。 她们装作散步的模样,跟经过的客人们那或紧张或思索的模样大相径庭。 刚刚穿过凉亭,有别的客人的几个手下在沿路观察,却没有过多留意赏景的她们。 司镜告诉姜清宴:参观展品那天晚上,我当众表示还在考虑要不要收下这对玉佩,这两天我们看起来又这么悠闲,别的客人也就不会太过于警惕和针对。 这顾虑十分周到,姜清宴浅浅地弯了嘴角,一双美眸在阳光下潋滟迷人:嗯,明白了。 看她这一缕微弱的笑意,司镜也牵起唇。 怪不得韩悠宁从前那么喜欢跟她待在一起,要是她开怀地笑起来该有多美。 她们拐过花园,正巧遇到韩启鸣带着两个身着黑西装的手下,刚从落脚的小院子里出来。 两方相见,都停下了脚步,司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还是韩启鸣先打了声招呼:司镜,你也出来散步? 他的目光和招呼都只对着司镜,姜清宴的存在倒像是空气一般。 经过昨晚跟韩启鸣的沟通,姜清宴早已感受到韩启鸣并不将她平等看待,此刻听出韩启鸣的无视,她只是面色如常。 倒是司镜自然地伸手揽住姜清宴的身体,再对韩启鸣客套道:是啊,这里景色不错,就带清宴出来,给她找找创作灵感。 谁都看得出来,司镜这是在暗示自己对姜清宴的重视。 姜清宴抬眸对她温柔一笑,配合着她给韩启鸣的暗示。 对面的韩启鸣眼睛微眯,有厉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静,略带笑容问道:昨晚我的请求,你考虑得怎么样? 考虑过了,司镜并不犹豫,直面他探究又期待的眼神,还是那个回答,我从来不为别人办事,没有谁可以让我开这个例。 韩启鸣点头,面上不再有笑容,行,那你自便吧。 说完,他带着人跟司镜与姜清宴擦肩过去。 司镜跟姜清宴刚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司镜,她们侧耳去听。 韩启鸣停了脚步,声音有些无法克制的失落与悲伤,背对着她们缓缓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头绪和方法,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你现在得到了本来属于她的人,却连她生前想要的东西,都不愿意尽一份力么。 这话说得像是司镜故意把姜清宴抢了过来,更为他如果得不到那对玉佩的原因提前扣了帽子:是因为司镜不出手,所以他才拿不到。 姜清宴敏锐地去看司镜的脸色,果然,司镜眼里淬了一抹寒光,那始终蛰伏在她身体里,静候着爆发的戾气在隐隐浮动。 她冷声开口:既然你这么想让我出手,那我给你这个面子,至于能不能从我手上拿走,就看你的本事了。她深深地看了韩启鸣的背影一眼,牵住姜清宴的手腕:走。 她们快步离开,走到人工湖边,司镜的怒气才逐渐平缓。 姜清宴问:你刚才跟他那样说,他会不会担心你拿到以后不跟他交易,趁着事情还没成先给你使绊子,等着别人拿到以后再去打算。 他不会,司镜笃定道,司家跟韩家是世交,从我手上收过去的可能性,比从别人手上收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他最希望我能得到,之后他就可以出一笔钱从我手上买过去。他跟魏不言一样,最不缺的就是钱。 在这些事情上司镜的考虑总是周详的,姜清宴边听边点头,很快又皱了皱眉:但是,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告诉他 司镜的眉眼带上了笑,刚才的戾气一下子消失无踪,她低头靠近姜清宴耳畔,压低了声音道:我要让他以为是激怒了我,才导致我出手的,等我们拿到玉佩,我可以借他激怒了我为借口不跟他交易。 因为我如果生气,没有人可以劝的,这样他就不会责怪你没尽力了,我护着你 她声轻而耐心,拂在姜清宴耳边的气息温热着,一字一句地坦诚了自己对姜清宴的保护。 高温没有让姜清宴晒得脸红,倒是司镜越说越温柔的语气让她耳尖泛红。 她轻轻别开脸,知道了,谢谢。 这反应不是排斥,司镜满意地笑:不客气。 她们沿着人工湖边走,姜清宴打开地图看,人工湖的另一端是个花园,而花园中有一栋阁楼,地图上标注着书房。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6) 她们在柳树下乘凉,同时观察着那阁楼,有保安在那里巡逻,周围不见任何一个客人靠近。 司镜遥望着它,分析道:古玩这种东西,要么是放在类似昨晚那种储藏室里,要么就是主人家特别喜欢的物件,会特地摆设在能经常看到的地方。譬如书房,就是一个好地方。 姜清宴看向她:你怀疑这个地方? 嗯,司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周围,这里是个保护力度很大的私人场所,保安轮番巡逻,一般来说,越明显越代表里面什么都不会有。 但是魏不言喜欢玩游戏,没准就拿捏着这种心理,反其道行之 姜清宴若有所思,那我们还是等晚上么? 司镜神秘地眨了一下眼,当然不。从昨晚的事情来看,不止我们会挑晚上行动,那么今天我们挑一个,不是晚上,大家又不会在外面搜索的时间。 不是晚上,大家又都在自己的住处里。 姜清宴被这关子卖得皱起眉,不过没一会儿,她舒展神色问道:是晚饭时间么? 传统文化里极为重视晚饭,从这两天的经历来看,魏不言这宅子里安排的晚饭也是一日三餐里最丰盛的,一顿饭足够品尝一两个小时。 在这个时间里,大部分人甚至全部的人都会在自己的小院里享受美食佳肴。 越来越聪明了。司镜赞许地摸摸她的发顶,小猫的成长是需要引导的。 那我们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镜揽住身体往柳树后躲避。 她不得不搂住司镜的腰,整个人都被司镜护在怀里。 嘘那些保安出来巡逻了,司镜低声提醒,扭头用余光观察着远处分散巡视的保安,别让他们看到我们,不然会加强巡视的。 姜清宴只得伏在她怀里,耳边是鸟鸣和司镜的呼吸。 她什么都看不到,却心安神定。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她听到司镜松了口气,还没等她问现在的情况,司镜的胸口就因为低沉悦耳的笑而起伏:清宴,你一直在抱着我 姜清宴身子一僵,司镜笑得更是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从现在起要当个诚实的小猫咪喔 姜清宴:喵 2021年的最后一天入v啦,我们明年见! 第十九章 余晖倒灌入大地, 为这古宅抹上浓厚的岁月感。 司镜吩咐周屿跟手下的几个人留在住处吃晚饭,带着姜清宴出了门。 这次姜清宴也做了近路攻略,两个人照着她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路线, 以最快的速度避开零零散散没有回住处的客人, 来到早上踩过点的花园外。 保安们以两人为一组, 在花园间的小径巡逻。 司镜跟姜清宴躲在早上那颗柳树后, 旁边的人工湖里有鲤鱼时而跃出水面, 安静却不诡异,比昨晚要令人放松得多。 巡逻的人比白天少了司镜探出头去观察, 低着声音对身后的姜清宴说, 现在是晚饭时间,这里的保安应该是轮流去吃饭,所以才少了一点人。 这次我们的时间还是不多,等他们全部吃饱回到岗位,进出的难度就会增大。 姜清宴从她的肩膀看过去,也小声道:两个人一组,一共六个人,没有死角可以让我们藏。 司镜回头, 笑容在余晖下透着惹人信赖的踏实感:不用藏。他们在中间汇合, 再往外面散开的时候, 会有视觉死角, 我们直接从中间那条路穿过去。只不过一定要快。 这样一来,如果慢了那么一步,或者不小心引起什么动静, 保安只要扭头看到她们, 就根本无处可逃。 好姜清宴的喉咙动了动,这个画面光是想象就既惊险又刺激。 司镜又转头过去观察, 过了一会儿,她握紧姜清宴的手腕,气息轻而快:走! 在三组保安往三个方向分散开时,她们弯着腰,脚步轻快地穿过花园最中心的小径,带起一阵花草的轻微摇荡,身影隐没在阁楼的楼梯间。 三组保安到达花园边缘,六个人转身沿着来路返回,被惊动的花草已经恢复平静。 姜清宴靠在墙上抚着心口,心跳快得还没有缓下来。 司镜无声地弯起唇笑,伸出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千万别出声。 姜清宴点头,伸手指了指楼上。 这楼梯是木质的,她们上楼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生怕发出声音,到了二楼之后更是贴着墙走,避免楼下的保安突然抬头发现她们。 可问题还是出现了:书房的门如果要打开,一定会发出声音。 怎么办? 两个人猫着身子蹲在门边,姜清宴用口型问道。 司镜拧眉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丝绸般的长发垂下她的侧脸,遮住她沉思着的眼眸。 姜清宴担忧地往栏杆外看,因为位置是个死角而看不到保安巡逻的状况。 这时候司镜从口袋里摸出一串手链来,上面系着几枚铜钱和珠子,看起来很精致。 姜清宴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干什么,她就抬手一挥,手链极快地被扔了出去,几秒之后,落在远处的花草中。 什么东西? 是猫么? 去看看是不是猫跑出来了。 猫粮不够它吃,出来抓老鼠来了。 底下的保安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还嘻嘻哈哈地笑着,也有脚步声踩着花草过去。 就在这时,司镜借着这些动静的掩盖,轻轻推开了门:快进去。 姜清宴不敢耽搁,连忙弓着身子进去,司镜紧跟着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外面的声音变得闷而遥远,看来还是有些隔音的,两个人松了口气站起身。 这书房也是古典风格,文房四宝与书画一应俱全,三面墙都被书架围绕,还有一面墙则是一些看起来比较贵重的古玩。 看来魏不言还真有特别钟爱的古玩,专门放在了书房里。 司镜扫了一圈整个书房,压低着声音说:没有什么警报机关之类的,我们可以分头找东西了。 嗯,好。姜清宴也谨慎地小声回答,虽然这里稍微有些隔音,但最好还是小心些。 姜清宴不擅长分辨机关,便把肉眼可见的布置一一检查。 司镜则是更多地留意有没有隐藏的空间,两个人在无形中相互配合,把存放书籍的书架很快检查完毕。 只剩下最后的古玩架子,两个人一起来到它的面前。 姜清宴蹙着眉,有些失望也有些期待:还剩下这里。 司镜握了握她的手,别灰心,也许就在这里也说不定。 这古玩架子贴着墙面,每个格子都摆了个物件,只是正中间的格子空着,里面又分为九个凹陷的小格子,整体看起来它只是个普通至极的架子,姜清宴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司镜上前,伸手去触摸这木架,指腹在格子间的横脊抚过,来到中间时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条缝司镜眉心蹙紧,手上动作加重了些力道。 姜清宴整个人都像是温水开始沸腾了一样,连忙凑近去看:我看看。 司镜摇头,喃喃道:打不开这应该是个暗门,不能用蛮力。 姜清宴凑得很近才看到,这木架的正中央有一道十分微小的缝隙,应该是分为左右两个部分,然后才这样拼成一体的。 司镜道:我们找找看,书房里有没有钥匙,或者别的开门提示。 她说着就先去了书桌旁,桌面上放着一些书和文件,都是整齐地垒成一叠,没有摊开着的,不知道是刚收拾整齐,还是魏不言近期没有来过。 桌上没有钥匙,倒是有一盒古玩模型。 司镜随手拿起两个,这逼真的模型下方还有个凸起的底座。 这是什么?姜清宴走过来。 是一些古玩的模型司镜翻转着模型查看,思索着它的用途,甫一抬眼时心念一动,清宴,你看这九个模型,可能是放进木架里那九个小格子的。 姜清宴加快脚步来到她身边,端起模型盒子打量里面的模型,再扭头看看那个木架中央的九个小格子。 姜清宴拿起其中一个模型摩挲它的底座,思忖着对司镜说:试试看,也没有别的方式了。 司镜点头,好。 两个人回到木架前,姜清宴端着模型盒子,司镜伸手去一一摸进那九个格子里。 她边摸边蹙起了眉,每个格子里都有个小插槽,应该就是跟模型底座结合的。 但是这些插槽都是一样的,没办法分辨模型的顺序,如果顺序错了,这木架里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这书房的摆设都很正常,没有警报或者机关,可是现在既然发现了暗门,那这个木架很有可能是有机关设置的。 如果模型的排列顺序有误,保不准会引发警报或者机关。 姜清宴也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司镜还在摸着那些小格子,面上有着惊叹和感慨,我家里有祖辈留下来的历经注,相当于记事本一样的,里面记录了很多墓里的机关设计。 我小时候经常拿来当画册看,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九宫格锁 姜清宴本来只是听着,却被司镜最后那句话给敲打了一下心头,喃喃地念着:九宫格锁,九宫格 九宫格,她上一次见到九宫格的时候,可不就是前天么? 魏不言的展厅正中央,那九个排列成九宫格的展柜,里面是全场最昂贵的藏品。 她猛地吸了口气:司镜,九宫格展柜,魏不言的展厅里! 司镜也愣了一下,喜上眉梢,连忙抽回手去拿她手里的模型盒子翻找,黄玉凤凰佩,有了! 模型里有一对黄玉凤凰佩的模型,做得惟妙惟肖,只不过那天看到的是单只玉佩,今天这模型却是一对的,两只玉佩黏连在一起。 姜清宴也不禁轻浅一笑,我们猜对了,这些模型就是钥匙。 但是排列顺序我记不清了。司镜眼眉间的喜色沉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忧思。 姜清宴敛去笑意,缄默着闭上眼,余晖从窗口铺洒进来,把她冷棕色的长发染上温暖的蜜糖色。 展厅外观和构造在她的脑海里如默片般重现,从华丽的雕梁画栋,到香雾缭绕的香炉,再到琳琅满目的藏品,每个画面都精美大气。 她抱着双臂,轻声开口:第一个,是一支绿色的玉箫 司镜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 姜清宴是画家,捕捉场景已经成为她反射性的习惯,那天的画面如果足够令人印象深刻,就会在姜清宴的潜意识里留下印记。 司镜止住思绪,找到盒子里的玉箫模型,仔细地按进插槽里。 姜清宴继续回忆着:第二个是一只陶瓷枕,第三个是黄玉凤凰佩,第四个是一只宝石盆景,第五个是玉如意,第六个是白玉的笔筒。最后三个分别是一枚印章 她刚说到这里,一阵檀香风就裹住她,她轻声惊呼着回抱住司镜的身体。 司镜搂着她,两个人闪身到那古玩架子的一侧。 别说话司镜气息沉沉的,把姜清宴整个人往怀里按,有人上来巡视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有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把姜清宴刚要出口的疑惑给压回了肚子里。 木架遮挡形成死角,司镜一只手抱着姜清宴,一只手端着那个模型盒,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在这静谧又紧张的空间里,似乎能够传达到对方的身体。 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司镜怀里了,这么多次过来,有她刻意的诱惑而依偎进来,也有遇到危险而被司镜搂进来。 她从起初会僵硬身体的不适应,到说服自己迟早要彻底接受,再到现在,她的意识已经把司镜的怀抱识别为安全的一方天地。 这份安全感跟司镜一样强势,不容抗拒地烙印在她的心里。 姜清宴把脸往司镜的肩窝埋,余光里是书房的地板上映着的保安路过的身影,她的心里平静无波,连昨晚那样的担忧都不再重现。 有司镜在,她们总会全身而退。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司镜在她耳畔低喃,心跳在她耳边规律又有力。 嗯,我知道她气息轻而微扬,本就清透悦耳的音色莫名地撩人。 保安们刚刚过去,她们还要等着保安们回来才能动,两个人便在这狭小的角落里静静地相拥。 外面的动静一切正常,司镜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低头用下巴轻柔地蹭姜清宴的侧脸。 这是戳破假象后难得的亲密,她在姜清宴耳边留恋不舍地呢喃: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姜清宴缄默着阖起双眸,没有回应。 她们怎么能在一起呢,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携一只嘴硬的小猫咪祝大家新年快乐! 姜清宴:喵! 新年快乐,看完早点休息喔 第二十章 阳光里有浮尘飘动, 巡视的保安们闲聊的声音隐隐传进来。 你饿不饿啊? 饿啊,巡完这趟差不多该吃饭了。 他们也快回来了。 三个保安往来时的方向回去,影子也印在书房地板上, 慢慢离开。 司镜长出了一口气, 稍微松开怀抱, 最后两个模型的顺序是什么? 姜清宴还搂着司镜的腰, 听到这话就低头去回忆, 刚才脑海中被中断的默片恢复播放:先是一座观音像,最后是一把玉梳。 她说完才抬头, 还没来得及放松, 就看到司镜低头看着她们仍旧贴近的身体,翘着唇角在笑。 姜清宴耳朵微热,若无其事般地松开了手,惹来司镜轻声地笑。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7) 她的意识真是对司镜毫无防备,怎么能抱着司镜到忘记松开的地步。 快去吧。她别开脸,实在不想见到司镜那满足的神情。 司镜知道该收敛的时候不能留恋不舍,她正色起来回到木架前,把最后两个模型按进插槽里。 有微弱的开锁声紧跟着响起, 似乎有什么被打开了。 姜清宴来到她身边, 惊讶地上下打量这木架:好神奇这道锁是靠什么来识别模型的正确顺序呢? 司镜把装模型的盒子放回书桌上, 再回来伸手去摸木架间的缝隙, 欣赏地说道:应该是依靠重量感应来识别的,那些模型的重量不一样,如果放错了, 会被操控的装置识别出来, 然后引发警报或者别的。 她的手指这次可以轻易钻进缝隙里,再微微发力推开右侧的木架, 里面凹进墙里的柜子露了出来。 姜清宴见状,上前去推左边的另一半木架,跟她配合着把这合二为一的木架分开。 木架底部设有小滚轮,虽然推开有些费力,但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移动间也很平稳。 等木架后面的柜子彻底露出整个形状,她们停下推动木架。 柜子上没有锁,司镜观察了一圈柜子周围,随后慢慢拉开两扇小门。 里面有个长方形的锦盒,锦盒里铺着金黄色的缎面软垫,软垫上空无一物,只有曾经放过东西的凹痕,看着像是一对玉佩的痕迹。 姜清宴失落地总结:这里应该是原来放那对玉佩的地方。 司镜却是眉间拧了个结,没有答话,只是伸出手指在那软垫上抚了一圈。 外面传来保安们的嬉笑声,吃这么久、终于到我们了、刚刚巡过一次,没问题的声音交织着,紧跟着开始聊今晚的菜色。 司镜面色如常,提醒道:先回去再说。 等这批吃饭的保安再回来,就会恢复到白天那样的巡逻力度,她们不能在这里逗留了。 姜清宴再失望也明白轻重,起码还有明天的最后一次机会,她点点头:走吧。 借着楼下的动静遮掩,司镜轻轻打开书房门,跟姜清宴一前一后猫着身子出去。 两个人蹲在楼梯间,等到要去吃饭的那批保安离开,她们依照来时的方式,顺利地穿过花园,离开了这个地方。 天色已经暗了,沿路的石灯发出暗橘色的光,跟月光融汇在一起。 她们踩着这样的光回到住处,周屿端上两杯水,跟司镜报告:我们把饭菜差不多吃干净了,大魏来收碗筷的时候,我说你跟姜小姐回房去了,他也没多问。 司镜喝着水,腰身往后靠在桌沿,若有所思地说:嗯,那就好 姜清宴在前厅的台阶坐下,双手握着水杯想起刚才那空着的锦盒,就像是满腔希望陡然落了空,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姜小姐怎么了?周屿看到她的模样,不禁疑惑地问司镜,今天也没有进展么?这魏不言也太能藏东西了吧。 司镜抬起沉思的眼眸,见姜清宴安安静静的背影,看不到神情也听不到声音,却满身都散发着失落的气息,她的心像是被小刀的刀尖扎了一下。 说不上疼,但又有微弱的不舒服。 这就是她现在看到姜清宴失落时的感受。 那对玉佩是韩悠宁想要的,她努力放开自己对姜清宴的束缚,提前做好看着姜清宴如此执着的准备,但还是不免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不难治愈,只要姜清宴来治就好。 她放下水杯,走下台阶,来到姜清宴跟前蹲下,一条腿为了平衡身体而往地上支撑着,仿佛单膝跪地。 清宴,怎么了?司镜伸手去摸她的长发,眼睛里盛着星光。 姜清宴摇头,眼神里有一点期翼的光:司镜,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我们会不会找不到了? 她现在没有心情去顾忌司镜是她想要报复的人,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最有胜算的人,只要这个人给她一句肯定的回答,她就能够安心度过这个晚上,等待明天的最终结果。 司镜英气的眉眼柔软着,语调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不答反问:如果我没有拿到,你会不会怪我? 姜清宴沉默着,在心里默念这个问题。 这对玉佩的出现是意料之外,她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它,见到韩悠宁生前想要得到的东西。 她想要弥补这个遗憾,可这个遗憾不是司镜应该去承担的,而且这件事的发生更是在她留在司镜身边的计划之外。 想到这些,姜清宴再次摇头,轻轻吐出一句:不会,这不是你的责任。 司镜弯起唇,那零星的不舒服都消弭,她凑近过去,温柔地哄着:今晚好好睡觉,明天晚上就结束了。 她没有给出任何能成功,或者会失败的信息,但无端地让姜清宴的失落消散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她是个极端危险的存在,但这样的危险又带来极度的安全感,这两种相反的特质在她身上共存着。 姜清宴再说不出丧气的话来,此刻的舒适感受化作浅浅一笑:好。 游戏的第三天早上,司镜跟姜清宴没有再出住处。 两个人在小院子里吃着甜点,司镜要姜清宴画下这庭院里的景色留作纪念。 期间周屿来报告,说宅院里还没被淘汰的客人不多了,大约只有全部客人的四分之一,现在全都出动了手底下的人,在四处查探。 司镜听完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波澜未惊道:知道了。随即柔下眼神,看向专心画画的姜清宴。 而姜清宴听到周屿这些话,注意力不由得被拉走,手上便错了一笔。 她连忙去沾另一种颜料,想要修补刚才的错。 温醇的檀香这个时候来到她身边,身后的人弯腰,在她耳畔低语:不用担心。 嗯姜清宴的心再度静下来,只看着眼前画纸上即将完成的庭院一角。 这样安心又摸不到答案的矛盾,在傍晚宣告结束。 魏不言的人来传话,要所有的客人前往展厅。 今晚的展厅里壁灯环绕,比起刚来的那天晚上要隆重得多。 姜清宴挽着司镜的手臂,看着展柜里的那只玉佩,终于在心里否认了司镜带给她的那份强烈的信任感。 魏不言仍旧是从人群里出来,站在中央,面上的笑容洋溢着看了三天好戏的满足:今天是游戏的最后一天,按照规则,马上就要揭开答案了。也好让大家安心吃个晚饭! 人群里发出议论声,不少人在唉声叹气。 魏不言环顾一圈,笑道:好,那我 等一下。司镜那隐含气势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在这阁楼展厅里悠悠回响。 姜清宴从失落中回过神来,只见司镜轻柔地拉下她的手,缓步上前,走向魏不言。 小司总有话要说?魏不言颇有期待的神色。 当然有。司镜笑意深深,绕着那黄玉凤凰佩的展柜走。 直到绕了一圈,她还是跟魏不言对视着,只是手臂贴上展柜,修长的手指往展柜的侧面摸索,最后伸入底侧,众目睽睽之下拉出一个暗屉来,里面正是跟展柜里的玉佩一模一样的另一只玉佩。 司镜姜清宴忍不住捂住嘴,止住自己惊讶的呼声。 人群里开始躁动,不敢置信的惊呼此起彼伏。 谢山南气得往地上吐口水,气得往身边的谢成身上捶了一拳。 魏不言大笑着鼓掌:不愧是小司总!我还以为要让我亲自来揭秘! 人群里有人高喊:小司总,快说说你是怎么找到的!怎么现在才出手! 是啊,快说说! 你怎么猜到这个地方的! 有好奇的客人附和着,都在催司镜给大家解释,姜清宴的目光也直直锁着这个万众瞩目的女人。 昨晚回到住处以后,直到刚才为止,司镜除了让她安心之外,没有提过任何一句相关的线索,更是没有流露出即将成功的情绪,只是十分悠闲地待在她身边处理工作,吃甜点,一直忍到这一刻。 这个人,到底有多能藏心思。 司镜把玉佩举起,面向众人,语气戏谑地扬声说:我很想说一句这非常简单,但是我说不出来,魏总的游戏一点都不简单。 她熠熠如星的目光穿过零落的客人,寻找到姜清宴。 只有姜清宴才知道,她们这几天都经历过什么。 短短两三天,她们共同进退,在月色里逃离围困,在余晖下相拥藏匿。 被她剥去糖衣的苦药,这一刻在她的唇齿间被嚼出甘甜的滋味。 有些客人被她的玩笑话逗笑,连魏不言都再次朗声发笑。 姜清宴也忍俊不禁,展厅里所有的灯加起来,都不如前方这个人此刻的耀眼夺目。 让我怀疑这里的,是昨天的一个地方 司镜还是看着姜清宴,既是告诉众人自己的推理,也是在向姜清宴解释,昨天我去了魏总的书房,在那里经历了一个非常有创意的九宫格锁,它需要用九个古玩模型来解锁。 那九个古玩模型,就是眼前这九宫格展柜里的古玩,等机关打开以后,里面却是原本放置这对玉佩的柜子。 姜清宴听着她的话,回想着昨天的经历,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你说得都没错,继续。魏不言点头,既欣赏又好奇她接下来说的话。 得到了肯定,司镜继续道:然后我发现,不管是那模型里的凤凰佩,还是柜子里放置凤凰佩留下的痕迹,都是一对的。 后来回到住处,我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魏总的时候,魏总对我知道这对玉佩的来历很满意,提起别人对它的不了解时,魏总的模样很惋惜。于是我猜测,魏总应该是个很在意古玩典故的人。 姜清宴紧了紧眉心,原来昨天司镜在摸那个锦盒时很明显在思索的神态,就是捕捉到了玉佩一直是放在一起的信息。 魏不言面上的笑意渐渐加深,眼神里对司镜的欣赏也是。 所以司镜这时转向了魏不言,牵起唇角笑了笑,你连一个模型都要做成一对的,这样的你,绝对不会把这对寓意着爱,还有永不分离的玉佩,分开两个不同的地方来放置。即使你要玩游戏,也不会违背你尊重典故的原则。 魏不言这次只是连连点头,也许是听到司镜最后那句话,他面上有些动容。 客人中的议论声从司镜开口后就没有停过,惊叹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小司总可真厉害啊,前几天还说考虑呢!谢山南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句,在人群里慢悠悠地鼓掌。 魏不言被这一声给打扰了情绪,他长舒一口气,对司镜笑道:小司总,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这对玉佩,只当做是见面礼了。 这话一出,客人中更是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要知道这玉佩单只已是昂贵,现在凑齐一对,又有那传承到今天的历史典故,可是稀世珍宝。 司镜先是惊讶,随即点了点头,我从来不白拿别人的,回到临州以后,我会安排回礼,请你务必要收下。 魏不言真诚笑道:朋友之间往来,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司镜微微一笑,神色间的客套倒是没有来时那样浓了。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魏不言接过佣人递来的钥匙打开展柜,拿出展示着的玉佩交给司镜。 她一秒都不停留,绕过几个客人,来到姜清宴面前。 纷杂的声音好像在这一刻静止,司镜伸出手,那两块玉佩就躺在她的手心里。 她眉间温柔,轻声轻语:清宴,我拿到了。 姜清宴没有低头去接,眼眸里仍旧映着这个吸引着所有人视线的女人。 刚才被她在心里否认的,来自于这个人的浓烈的安心,在她的心里重新澎湃生波。 她勾起唇,眼波如水:我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要小猫咪的奖励才能交换 第二十一章 今天的晚饭依旧丰盛, 司镜跟姜清宴受邀,跟魏不言一起进餐。 用餐地点在人工湖上的水榭,司镜跟姜清宴回住处换了身衣服过来, 菜已经上齐, 魏不言正在等候她们。 见手下人引她们走近, 他连忙起身迎接:来来, 两位快过来坐。 司镜回以一笑, 好。 姜清宴也微笑着,她对魏不言的印象到目前为止是好的。 自从几年前跟韩悠宁相识以后, 这个古玩圈子里的人没有几个不把她当做韩悠宁的附属品, 要么刻意忽略她,要么就是根本看不到她,现在待在司镜身边也是这样。 这个魏不言却从头到尾都以礼相待,对待她的态度跟对待司镜是一样的。 司镜牵着姜清宴落座,随后拿起桌上稍呈扁形的玉质酒杯看了几眼,笑道:羽觞杯魏总用心了。 姜清宴好奇地看向司镜手上的杯子,是什么样的杯子能让司镜有这样的评价。 那杯子像是红色的玉石质地,它杯腹很浅, 杯口大, 杯底平, 两侧还有弯月似的杯耳, 说它是个杯子,倒不如说像个扁平的碗。 魏不言在她们对面坐下,爽朗地笑着:你们两位是贵客, 当然得用贵重的东西来招待。对了 他说着, 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面上。 姜清宴一看, 正是她跟司镜昨天要进那栋书房时,司镜用来引诱保安注意力的那串手链。 魏不言接着道:物归原主。 司镜收起手链,风轻云淡地勾唇:谢谢。 魏不言对侧后方站着的大魏招了招手:快,给两位倒酒。 大魏微微躬身,走上前来为司镜跟姜清宴还有魏不言一一倒酒。 姜清宴低眉去看酒杯里满上的酒液,静默不语。 司镜跟魏不言都是古玩行家,这顿晚饭的交流里应该没有她什么事,她打算在一旁安静听着就好。 魏不言却先对她举杯,面带歉意道:姜小姐,这几天因为游戏所以没去拜访你,我是担心会被别的客人误以为你们作弊,还请你见谅。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8) 姜清宴举杯,得体大方地回敬:魏总客气了,你的考虑很周全。 魏不言又对司镜的方向举了举杯子,小司总,请。 请。司镜举起酒杯,三个人对饮。 魏不言放下酒杯,看着姜清宴感慨着说:姜小姐,我的母亲非常喜欢你母亲姜文瑛女士的画作,很多年前有幸得到过两幅。 后来,听说姜文瑛女士有个女儿,也就是你,不但得到了你母亲在绘画上的指导,还参加了Fiona美术大赛,我母亲很高兴,交代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为你尽上一份心意,然后为她带回一幅你的作品。可惜,我竟然现在才找到你 姜清宴眼波微动,她看了看司镜。 后者对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放松,魏不言是个性情中人。 姜清宴真诚地解释道:这几年我没有过多规划自己的工作,更多时间都是在自由发展,请替我向你的母亲转达我的感谢。 我的母亲在一年前过世了魏不言眼神里好像有一缕光,随着他的话而熄灭。 姜清宴静了静,话里含着愧疚:我很抱歉 魏不言皱着眉摇了摇头,既遗憾又不解:这没什么只是我叫人到临州打听你的时候,每次得到的消息要么是模糊的,要么就是错误的。 怎么会这样姜清宴眉间蹙起,如果魏不言多次打听她的消息都是这样的情况,恐怕不是巧合。 司镜的手这时在桌底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只见司镜眼底了然。 是她。司镜轻轻地说。 姜清宴心头一震,能让她跟司镜有这种共识,不用说出名字都能想到的人,只有韩悠宁。 是了,这几年韩悠宁就像她身后最坚实的后盾一样。 她不想跟公司签约,不想让别人操控她的作品,她想自由,韩悠宁就支持她的自由,为她摆脱纠缠不休的资本家,满足她所有的想法。 韩悠宁应该是得知有人在打听她的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处理这些事情,不让人打扰她的自由。 谁知阴差阳错的,恰恰挡住了魏不言。 姜清宴正想道歉,心里的思绪却猛地一晃。 如果没有这阴差阳错,韩悠宁早就可以认识魏不言,也早就能够知道魏不言手上有那对黄玉凤凰佩,那就不用等到现在只剩一抔骨灰了,才由她来实现这愿望。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 司镜,是我姜清宴攥住司镜的手,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如果不是为了让我不被打扰,她就不会挡住魏总,不会到死都不知道那对玉佩的下落 姜小姐怎么了?魏不言看她情绪不对,也不再敢往下说了。 司镜从姜清宴的话里梳理出了前因后果,她搂住姜清宴的身体,抚着她的手臂安慰:都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会这么巧合,不是你的错。 姜清宴抬手捂住自己的唇,强忍下心底的悲痛,才抬头对魏不言感激又愧疚道:魏总,实在抱歉,我无意让你母亲的愿望变成遗憾 她知道魏不言也会有遗憾的,就像她对韩悠宁错过了跟魏不言的相识,没有在生前完成愿望一样的遗憾。 魏不言坦然地笑,没有责怪姜清宴的意思,还大方地劝道:的确是有遗憾,但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遗憾,分轻重大小而已,哪有完美的人生啊。 魏总说得对,遗憾是不可避免的。司镜紧了紧自己的手臂,让姜清宴感受到她的支撑和安慰。 魏不言也对姜清宴露出安慰的神情,你话里的那个人,不会希望你为这些不能控制的事情自责,就像我母亲一样。 姜清宴听着这话,深吸了口气才说:魏总听得出,刚才我跟司镜那些话的意思么? 魏不言笑着摇头:听不出太多,只感觉得到,你们应该在说一个很重要的人。 对姜清宴眼神暗了些,话音微有叹息,是个,故人。 好了,菜都凉了,魏不言扯开这令人悲伤的话题,招呼她们起筷,来尝尝今天的菜,我专门交代厨房,为了招待你们特意做的。 姜清宴感恩于他的理解和安慰,将自己的情绪藏好在心底,由衷笑道:好,魏总也请。 诶,如果两位不嫌弃,叫我一声魏哥就行,以后有需要得上我的,尽管叫我。吃饭也可以叫上我,我马上定机票飞临州,哈哈哈哈哈。 他边吃边频频举杯,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司镜举起酒杯跟他相碰,在热闹间状似无意地看了看低头喝汤的姜清宴。 她刚才说故人之前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话到嘴边转了个措辞。 不管她起初想说的是什么,至少现在,韩悠宁已经成为了故人。 司镜心间生暖,替她夹了块肉到另一只碗里,听着她小声的一句谢谢,弯起唇柔声道:多吃点。 这份微小的安慰,在第二天回临州的飞机上被司镜问出了口。 昨晚跟魏不言吃饭的时候,他说听出来我们在说一个重要的人,你回答他是个故人。 她顿了顿,转头去看正望向窗外层叠白云的姜清宴。 为什么不说是你曾经的恋人? 姜清宴没有回头,脑海放空,目光里始终是万里高空上厚积的云。 她们坐的飞机似乎是在这云层里穿行,一点一点地挣脱它的阻挡,最后冲出它的桎梏。 就像对韩悠宁的怀念,当她走到了足够远的时间和距离,就不会再像刚刚得知韩悠宁的死讯时一样,日夜都被汹涌的苦涩淹没。 她现在依旧不能坦然接受,但她已经不会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就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良久,当飞机掠过最后一片云,姜清宴慢慢转过头来,说:在外人眼中,我们是恋人,我怎么能让你难堪。 如果没有她们那天的相互坦诚,也没有司镜替她拿到玉佩,她兴许会故意让司镜脸上不好看,事后再演演戏,撒个娇让司镜消消气也就过去了。 但她们约好了不再隐瞒,司镜又费了心为她拿到了玉佩,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 司镜听完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这一趟旅程,她剥开了那层令她沉迷的糖衣,她以为糖衣下的苦需要品尝很久很久,可她从姜清宴刚才的话里感觉到了微弱的温度。 在临州机场落地,刚好快到晚饭的点,她们直接回了家里。 司镜把姜清宴送回房间,临关门前,姜清宴叫住要转身的司镜:你把玉佩给了我,还要用自己的东西给魏不言回礼,相当于损失了两件东西,我会慢慢把钱攒起来还给你。 那对玉佩锁在锦盒里,此刻正被姜清宴抱在怀里,她从拿到的那一刻起就非常珍视。 司镜看着姜清宴认真的模样,不禁笑道:严格来说,我没有损失什么。虽然我把玉佩给了你,还要给魏不言回礼,但我得到了他这条人脉,今后这条人脉会给我带来很大的价值。她敲了敲姜清宴怀里的锦盒,唇角勾着温和的弧度:这份价值会给我带来很多的玉佩,或者其它的东西。 她耐心地解释着自己的得失,不想让姜清宴心里觉得欠了她什么。 可是姜清宴欲言又止,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司镜没让她考虑下去,柔声提醒道:对我来说,你的坦白比钱更让我想要。现在已经回到家了,不要让我等太久。 姜清宴的眼中凝着一片忧思的暗影,手指紧捏着锦盒。 司镜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凑近去低语:休息好了来找我,嗯? 姜清宴吸了吸气,很轻地嗯了声。 这彻底坦诚怕是没办法避开了,她需要时间来酝酿,该怎么对付这个强大又深不可测的,令她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安心依赖的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敌人?建议小猫咪考虑一下这个形容。 姜清宴:马上考虑,喵! 第二十二章 快要下楼吃饭的时候, 姜清宴接了个电话。 姜文彬在电话里哭喊着,跟上次的讨好模样天差地别:宴宴呐,帮帮舅舅吧, 舅舅给人骗了还得赔钱啊!你要是不帮舅舅, 舅舅只能去韩老板家门口, 求他看在你是他半个妹妹的份上救我一命了! 他哭得凄惨, 话里却有意无意地在威胁着, 如果姜清宴不帮他,他就厚着脸皮上韩家去求韩启鸣。 韩悠宁在世的时候, 姜清宴从不敢用自己的事情麻烦韩启鸣, 现在留在司镜身边以后,她跟韩启鸣那半个兄妹情更是破裂得半点都不剩。 姜文彬要是真的去求韩启鸣,岂不是让她下不来台。 姜清宴听着电话里那让人烦躁的哭声,她抿了抿唇,平静到近乎冷漠:行,我这就过去。 她倒要看看,姜文彬这次惹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边挂电话边从沙发上起身,拎着个手包就出了门。 这时的司镜已经不在家里, 她领着周屿刚进西餐厅的门, 餐厅领班为她引路去包房。 周屿加快脚步, 把刚刚收到信息的手机放回口袋, 同时俯在司镜耳边,小司总,手下人说姜文彬那边出了点事情, 闹事的人要他打电话叫姜小姐过去, 应该是要钱。 司镜脚步不停,叫几个人看着, 别让人伤了清宴。 好。周屿边回答边掏出手机编辑信息。 来到包房门口,领班为她们推开门,周屿停在外面,司镜一个人进了包房。 这餐厅的装潢是欧式风格,墙面上有代表着西方国家各类极具发展意义的挂饰,桌上的烛台也是欧洲中世纪时期的设计。 而此时在烛光后等候着的脸庞,正是同样回到临州的韩启鸣。 随着身后的包房门关上,司镜坐在韩启鸣对面,不冷不热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餐厅,装修得不错。 韩启鸣站起身给她倒醒好的红酒,笑说:喜欢的话可以常来,我交代他们,你的单全免。 那倒不用,司镜笑了一下,没有去拿酒杯,有话直说吧,我还有事情。 她直截了当地挑明韩启鸣的目的不单纯,韩启鸣也不再用示好的态度来铺垫,放下醒酒器坐了回去。 他诚恳地看着她,司镜,你知道的,我想要那对玉佩。 司镜勾起唇,悠然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从来不为别人办事,要是给了你,外面的人该怎么看我? 三倍,韩启鸣挺直身体,面上仍旧坚持,它值什么价格,我多给你三倍。 司镜陷进柔软的椅背里,饶有兴致道:这物件到手以后,我才觉得自己挺喜欢的,你这是在割我的心头肉啊。 韩启鸣站起身,眉心下压,话音沉重:司镜,我可以任你开价,但是你别忘记,那是悠宁想要的东西她的尾七就快到了,你总不至于连这点情面都不顾! 他跟在原州魏不言的宅子里时一样,句句都在劝说司镜,也句句都在司镜的头上扣罪名。 司镜倏然站起,笑里夹着冰刃:你如果顾及情面,就不会几次用这种话来逼我为你做事。我不是慈善家,以怨报怨难道不应该? 她说完,转身就要出包房。 韩启鸣追上来好几步,司镜! 司镜充耳不闻,径直打开门出去,周屿跟上她,两个人疾步往外走。 她眉眼覆了冰霜,边走边说:走,去姜文彬那里。 好。周屿答应着,心知司镜是要处理姜文彬了,暗暗替接下来的场面捏了把汗。 这个时候,姜文彬的家里一片狼藉。 茶几上的零食水果散了满桌,瓜子掉得满地都是。 两个穿着西装,一胖一瘦,都是一身痞相的男人在客厅里到处翻东西,家门大敞着,左邻右舍都围在外面窃窃私语地看热闹。 姜文彬跟在那瘦高个男人的屁股后面,又哭又笑地谄媚道:我真的没有钱了,你们行行好,给我留条活路吧 瘦高个往嘴上叼了根烟,边点火边含糊道:给你留条活路,我们哥俩就没活路了。没钱就别玩,玩了,就受着。 哎哟!姜文彬急得拍大腿,你们等等呀,我那个外甥女有钱,你们等她来,找她要! 他正说着,一道清脆好听的高跟鞋声走进来,门外邻居们的议论里也清晰地飘出几句来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姜文彬一看,顿时破涕为笑,快步跑向进门的女人:宴宴呐,你终于来了!快帮帮舅舅啊! 姜清宴容色冰冷美艳,一进门就犹如一注冰泉,诱人赏阅。 她没有多看这屋子里的情况,只扫了一眼杂乱不堪的茶几。 出什么事了。 刚才那个跟姜文彬说话的瘦高个走过来,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打量:哟,姜小姐。 姜小姐来了?另一个翻着电视柜的胖男人也转身过来,痞里痞气地盯着她笑,可不怪我们不给你面子,你舅舅犯的事不小,我们老板实在兜不住啊。 姜清宴了然地瞥向姜文彬,听这人的话,看来姜文彬是惹上古玩圈子里的人了,因为她跟在司镜身边的缘故,才有了这所谓的面子。 她眸色冷淡,问姜文彬:你犯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姜文彬抓紧她的手腕,抽噎着说:宴宴,是这样的我收了一对杯子,可是要出手的时候,人家告诉我说有一只是假的,这不就是被骗了么! 我今天就过去要个说法,让他们把钱给我退了,但是他们非说给我的是真的,是我自己调换了,还来诈他们!现在说我影响他们生意了,要我赔钱! 姜清宴一言不发,听得太阳穴直发疼。 这件事说白了,还是姜文彬非要玩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就算真的是这些人骗了他,现在也无法证明把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就有一只是赝品。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19) 怎么样,姜小姐,瘦高个冲她抬了抬下巴,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你替他还钱,还是还点别的? 姜清宴跟在场的人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啊,她美得像是雨天过后垂在叶尖上的露水,纯净又美好,即便这滴露水的温度有些低,但谁又能说这样的冰冷不会让她更加诱人采撷。 他把嘴里叼着的烟丢到地上,劣质皮鞋踩上去左右碾着,还扭头跟旁边的胖男人意味深长地大笑,两个人的眼睛里闪着肮脏的光。 姜清宴甩开姜文彬的手,攥紧了手包,下颌因为咬紧了牙而绷得紧紧的。 你说什么? 熟悉的声音低沉地从门口传进来,稳稳地镇住姜清宴发颤的心。 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抖。 直到那道温醇的檀香没有一秒耽误地充斥在她鼻息间,她身体里的那根弦才崩开,眼眶酸涩,眼尾泛红。 不管她这一个多月来她多少次打算着要报复这个人,也不管今天出门前多少次地编排着应付这个人的说辞,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所有的安全感全都来自于这个人的出现。 司镜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间,跟她十指相握,拇指上那枚曾经让她感到恐惧的宽戒,在这一刻带着让她贪恋的温暖。 司镜她轻咬着唇,对上司镜心疼又温柔的目光。 司镜紧了紧握着的手,在她耳边安慰:别怕,我来了。 哎哟,小司总来了!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那两个男人夸张地打着招呼,尴尬地陪着笑脸,刚才还挺直的背像是被司镜一句话给压折了一样,谄媚地躬着。 姜文彬一看,也不再寄希望在姜清宴身上,着急地想要跟司镜诉苦:小司总,小司总! 跟过来的周屿挡在他面前,清秀的脸少见地冷淡下来:安静。 司镜没管他,轻声问姜清宴:要不要交给我处理? 嗯,好姜清宴看着司镜,毫不犹豫地点头,司镜有着应对这些事情的丰富经验,她不需要在司镜面前逞强。 司镜转头对姜文彬道:把你那对杯子拿来。 诶!姜文彬喜出望外地跑去电视柜处,从最下端的抽屉里掏出一个长盒子,再回到司镜身边,小司总,您看看! 周屿把那盒子接过来,打开盖子送到司镜跟姜清宴面前。 盒子里是一对外面是粉色,里面是白色的瓷杯,杯身光滑细腻,在灯光下形成浮动流光,品相极好。 司镜伸手去摸其中一只,自说自话道:美人杯,因为杯身的浅粉色就像美人脸上的胭脂色,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瘦高个奉承道:小司总见多识广啊,这美人杯现在不好找了,价格可不低呢。 的确,司镜的手指移到另一只杯子上,如果两只都是真的,这一对能值个二三十万 有了司镜撑腰,姜文彬在旁边握着拳头大喊:对,他们就是收了我二十万! 姜清宴冷着视线扫向姜文彬,她给姜文彬的那三十万,估计就有二十万砸在了这里面。 司镜没理会姜文彬,抬眼去看那两个男人,眼神玩味,但如果只有一只是真的,六七万差不多了。 胖男人立刻就打了个冷战,腿都把西装裤管抖出了重影。 瘦高个咽了口唾沫,双手放在身前搓揉,有些管不住话了:小司总,您这是怎么说的呢,我们二爷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拿赝品来忽悠人呢,而且这姜文彬还是姜小姐的舅舅,您说是吧? 二爷司镜听了只是发笑,拿起一只美人杯在面前悠悠转动,话音如同动作一般悠闲,却又分明带着常年淬炼出的锐气,回去告诉你们二爷,我可以把临州所有的古玩市场翻过来,查出来这赝品是从哪个野路子流进来,还摆到了我的面前。到时候丢脸的,你说是我还是他? 门口围观的邻居本来被她的气势镇住,安静了一会儿,这下子又纷纷议论开。 她好厉害,能把几个男人堵成这样。 她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跟姜文彬那个外甥女肯定是一起的。 瘦高个咽唾沫咽得更厉害了,两只手搓得发红,跟同样不知所措的胖男人对视一眼。 那我们,我们这就回去转告二爷瘦高个边说边拉着胖男人往外跑,撞上门口的邻居也不敢停留,两个人踉跄着跑出去。 原本还吃亏的形势被司镜三言两语扭转过来,姜文彬喜不自胜,围在司镜身边连连道谢:谢谢小司总,谢谢!您吃饭了没有,我给您下厨做两道拿手菜,您喜欢吃什么 司镜不理会,只把那杯子放回盒子里,侧过身对身边的女人关切道:还好么? 姜清宴摇头,怎么会好呢,从前再怎么被轻视,都从没有这样污秽的声音当面传进她的耳朵里。 只要不是当面接受,她就可以把这些伤害完美地掩盖起来,当做从来没有被轻视过。 司镜把姜清宴拥进怀里,自责地低喃着:那些人看你自己过来,才会这样欺负你。怪我来晚了 她真切地责怪着自己,把伤害的造成归咎于自己。 姜清宴心中暖流涌动,回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哑着语调说:不是你的错 司镜摸着姜清宴的长发,眼底沉下暗光,以后不会再发生了,等我把这里收拾好,我们就走。 好姜清宴在她怀里点头,把所有的处置权都交给她。 司镜笑着摸了摸姜清宴微红的眼角,随即松了怀抱,转身面对姜文彬,声音里的温柔褪去,只剩气势:姜文彬,没有清宴,我不会踏进你这里一步。今天的事情追根究底,是你惹出来的。 清宴跟你有血缘关系,只要你惹了事情,就永远都会有人找她的麻烦,包括你自己。 她不给姜文彬一点面子,把他始终都依赖姜清宴的事实毫不留情地揭开。 姜文彬谄媚的笑僵下来,她是我外甥女嘛,帮帮舅舅是应该的呀。 司镜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厌恶,腰侧的衣服被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攥住,她的心也被揪紧,声音里的温度都结了冰:你这些年抚养她的恩情,她已经还够了。 我会交代下去,临州市里的古玩商,谁敢做你的生意,就是跟我作对。 姜文彬倒吸了一口气,激动得上前:不行啊小司总!怎么能这样! 司镜是什么身份,一旦发出话去,他以后肯定就跟古玩无缘了。 周屿利落地推了他一把:退后! 这对杯子,司镜瞥向周屿另一只手抱着的盒子,微眯眼眸,一对是真的才值钱,现在有一只是赝品,我也替你买单。另外,再多给你一百万。 姜文彬闻言,跟周屿推搡的动作停下来。 姜清宴则是在她身后惊讶地小声道:司镜 司镜寒着神色,话语间锋芒忽现:从今以后,你的死活跟她无关,这些钱是为了不让她落个不孝的罪名。 如果再让我知道她受你连累,或者从你嘴里传出什么跟事实相反的污蔑,我的脾气你应该听说过。 姜文彬得了这笔意外之财,兴奋吞噬了被司镜威胁的恐惧,顿时满面红光,对司镜点头哈腰:哎哟,谢谢小司总,谢谢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您说东我哪敢往西啊! 司镜嫌恶地别开眼,对周屿说:周屿,你留下处理干净。 明白。周屿没回头,尽职地挡着手舞足蹈的姜文彬。 司镜转身,牵起姜清宴的手,望进那通红的眼里,眉眼重新柔和:跟我走,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牵着姜清宴出门,穿过拥挤着看热闹的邻居们,踩着落进楼道间的余晖,她们小跑着下楼。 司镜脸侧有红丝带束不到的半长发丝,它们随着微风拂到姜清宴的脸上。 姜清宴在这个方向看着司镜的侧脸,这个人满身的英气里裹着逼人的锐利,却不再让姜清宴感到危险。 她挽上司镜的手臂,心底不可思议地柔软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欺负小猫咪也要看主人! 第二十三章 夜幕降临, 临州开启了最新一天的灯红酒绿。 司镜没有带姜清宴回家,她开着车带姜清宴来到了江边码头。 码头上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摊,香气被江上吹来的风裹着, 送到刚刚下车的她们呼吸间。 好香姜清宴吸了吸鼻子。 走, 司镜从车头绕过来, 牵住她的手腕轻笑, 我们去吃晚饭。 你经常来这里么?姜清宴跟着她走, 好奇地往远处挤满的摊子看。 司镜敛了些笑意,晚风将她话中的怀念吹散了些:是啊, 只是这两个月少来了点。 她们下了阶梯, 司镜带着姜清宴径直往一个面摊去,那摊子边上围着几张桌子,已经有客人在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了。 两个人找了最近的位子坐下,姜清宴往身边的栏杆外望去。 有船只在江面上航行,船上的探照灯把这一段江面照亮,有渔家在收网,渔网里挂满了鱼,一派热闹的景象。 面摊的老板是个中年女人, 握着一把大勺子在调料碟里舀, 面上挂着笑, 看见司镜坐下就大声吆喝道:小镜啊, 好多天没来了,一来就给阿姨带新客人了,今天吃点什么? 小镜 姜清宴嘴角忍不住浅浅弯起。 真是跟小司总有着云泥之别, 她顿时就觉得身边这个人剥下了强势的外表, 远离了古玩圈子里的尔虞我诈,也不再是这个行业里的权势之巅, 只是来路边摊吃面的普通人。 司镜朗声回道:两份汤面,再来几个菜,鱼啊虾啊什么的,螃蟹也来几只。 面摊老板笑道:行,你们先坐着。 司镜对姜清宴解释道:这里的摊子都是跟江上那些渔民合作的,每天会打上来新鲜的河鲜,会有一部分供给这些摊子。 如果有跟渔民关系特别好的摊子,有时候还能得到价格比较贵,早就被酒店先预定的鱼类。 姜清宴边听边点头,那这家面摊应该就是跟渔民关系好的,所以有好吃的鱼? 不然怎么会得到她的青睐。 司镜挑了挑眉,颇有几分得意的样子,我早就观察过,那阿姨的丈夫就是渔民。 姜清宴噗嗤一声笑出来,怪不得司镜跟那阿姨熟悉成这样,原来是一直盯着人家的好食材。 有个年轻的男孩子端着碗碟过来摆上桌,司镜先给姜清宴推过去一份,又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摘去塑料膜。 看着司镜这样放松的模样,姜清宴唇边的笑容慢慢凝固。 她发现,自己可以跟司镜和平共处,不带目的,也不去刻意保留地相处。 如今的司镜,是她在父母去世以后第二个把她拥进怀里,万分珍视地安慰她,保护她的人。 在谢山南的展会上,魏不言的游戏里,还有刚才的冲突中,司镜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骗不了人。 可是,第一个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在她灰白的生命里重新画上第一抹色彩的人,那个人生前的隐忍,想不开的原因,这些怎么办呢。 江面上的探照灯掠过她们的方向,却点不亮姜清宴眼中的光。 司镜捡了个话头开口:我刚才可以不用给他钱的,他不敢得罪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么? 姜清宴轻抿着唇,微一点头,我知道。 她记得司镜说,那是为了不让她落下不孝的罪名,刚才围观的人很多,一定会有流言传出去。 司镜眼里的耐心那么明显,一边倒茶水一边话音徐徐地解释:在今天过后他要是穷困潦倒了,免不了有人说你的闲话。 旁观者有眼睛,今天我们解决了他的事情,还给了他钱,以后他再有什么事情就赖不到你了,能用钱从源头解决的事情,没必要等到出事再去烦恼。懂了么? 她从商多年,待人处事的经验丰富,这样长远的考虑周全稳妥,为姜清宴把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算了进去。 姜清宴心中的暖意仍在为她而翻涌,轻声道:懂了,那这些钱我会慢慢攒起来还给你。 司镜推了杯茶水过去,爽朗地笑开:好啊,每天还一块钱吧。 为姜文彬那对杯子买单的几十万,再加上又给了一百万,每天还一块钱得还到什么时候,这辈子都得跟司镜牵扯着了。 姜清宴被逗笑,很快眼中的微光又暗淡下来。 司镜像是感受得到她的低落,把筷子放在她的碗上,如果你是在想我们约好要谈的事,那就先抛开,吃完这顿饭我们再好好聊。 姜清宴低头抚了一下头发,忍住鼻子突然的酸涩,低低应道:嗯。 面和菜上得很快,这汤面是一碗素面,但不知是怎么调制的配料,闻着香味就令人胃口大开。 再配着红烧鱼和白灼虾,还有一道香辣蟹,这顿在江边码头的晚饭倒是别有风味。 司镜平时吃饭斯文,今天却拿起勺子把香辣蟹的酱汁舀进姜清宴的面里,再给自己也淋了几勺,满脸兴致地告诉姜清宴这样很好吃。 就跟姜清宴第一次给她榨葡萄汁那天一样,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姜清宴在她期待的目光里,低下头去吃这香气扑鼻的面,再不吝啬地夸上一句好吃,她便满意地笑弯了眼。 江面上的船只陆续停在岸边,探照灯也逐一熄灭时,司镜跟姜清宴漫步在江边。 没有牵手,没有言语地走了很长一段路。 司镜走在稍前面,姜清宴低眸去看她的影子。 一盏接一盏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姜清宴维持着脚步的频率,踩着她的影子往前走。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0) 直到影子缩短就没有再拉长,姜清宴后知后觉地刹不住脚步,直直地撞进她充满檀香香气的怀里,耳边迎来她低低的一声笑:低着头走路,就不怕撞到别人啊。 前面是你,没有别人姜清宴下意识地回答,还没说完声音就轻了。 她的意识和她的身体,都对司镜已经没有防备了,非但没有防备,还满心的信赖。 如果这一个多月过来的经历,让她只是在危机时刻信任司镜,那现在这么平静的氛围里,她下意识地用最松弛的状态跟司镜相处,又该怎么解释。 唯一的解释,只有她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对司镜卸下防备。 现在的司镜对她而言,不再是在韩悠宁葬礼上的那个,让她费心接近又提防的人。 司镜闻言一笑,神情自然:这么相信我,那是不是应该告诉我真相了? 姜清宴深呼吸,后退两步离开司镜的怀抱,双手环胸看向如镜的江面。 她总不能在亲密的距离下,跟司镜去说自己留在她身边的目的。 司镜耐心又沉默地等着,不去打扰。 江面上忽然有一阵涟漪晕开,姜清宴也轻声开口,让空气中弥漫着回忆的哀伤:我跟她在一起这几年,每次你们聚会,我总是听到你们的朋友在调侃她,说她居然事业爱情两得意,还那么快就把我带回家里见长辈。 前几个月的最后一次聚会里,我还听到有人说,她跟我竟然在一起这么久了 司镜垂下眼帘,不想去看她脸上那遮不住的怀念,双手在身侧轻轻地握起。 可是没有人知道姜清宴转过头来看向她,话音更添悲色,在你们面前时,她对我比私下相处更亲密也更快乐,让我们看起来像是一直处在热恋期。 可实际上,我跟她之间好像隔着一堵透明的墙,总有那么一段不能拉近的距离,她虽然对我温柔又照顾,但只是偶尔亲密一点而已。 什么意思?司镜抬眼,神色满是困惑,你是说,你们的关系有名无实,而且她很明显在人多的时候伪装? 姜清宴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那些浅尝辄止的亲吻并没有为韩悠宁遮掩什么,反而透露着太强烈的掩饰感和安慰感。 她能感受得到,韩悠宁在刻意不去越过某个界限。 她们之间,远没有达到恋人的亲密。 继续说。司镜的目光仍旧不解,她走近姜清宴,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跟姜清宴留在她身边的目的有什么关系。 姜清宴回忆着往昔,不记得自己要拉开跟司镜的距离,只继续说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但我一直当做不知道,想用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直到她不在了,我才发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她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路灯的光亮映入她眼底,像摇曳生姿的烛光。 到底是什么?司镜沉声追问,她有强烈的直觉,姜清宴口中的事情,跟如今造成的一切息息相关。 姜清宴抿紧了唇,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她在酒醉后和睡梦中,多次叫着你的名字 她抱紧双臂,绷紧了神经,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司镜的神情,提防着司镜知道她想要报复之后怒不可遏。 这是她今天想到的背水一战。 要在司镜眼皮底下掩饰太难了,倒不如跟司镜坦诚,至少可以让司镜愧对韩悠宁,从此难以安心度日。 这样,也就不枉费韩悠宁生前对她好过。 如果司镜想要对她不利,那么她还有最后一张王牌:把这些事情告诉韩家。 就算韩悠宁的父母兄长不完全相信她,起码也对司镜持有怀疑态度,能够一定程度上牵制司镜。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我?司镜诧异地扬起声调,紧接着摇着头笑了笑,很快就正色起来,不可能。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她喜欢我,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她定定地看着姜清宴,希望姜清宴能反驳自己的话。 可姜清宴只是冷静而笃定地回视着她,用眼神强调着刚才那些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司镜心中的疑问更重,追问道:就算你觉得她喜欢我,那跟你留在我身边有什么关系? 姜清宴沉默着抱紧双臂,深吸了一口气,她自杀的理由,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第二个 司镜怔住,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串联成一条线。 她惊讶极了,你因为这个原因留在我身边,是想报复我? 是了,姜清宴为她擦药时眼中的冷意,终于有了答案。 路灯的灯光下,姜清宴动人的艳色中含着刀刃般的锋芒,毫不保留地应声:是,我觉得她是因为你而想不开。 她抱紧双臂的手指泛着青白色,防备不敢有一秒的松懈。 然而司镜那令人畏惧的戾气却没有出现,反而好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为情而想不开,你的感受来自于你们之间的相处,可是她的生活除了跟你在一起之外还有很多东西,你怎么确定那些东西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姜清宴咬了一下唇,她回答不上来,因为司镜说的话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 司镜敛起笑,思索了片刻后神色凝重道:而且单凭你刚才说的,不足以让我相信她对我有别的心思,我从来没有察觉到过。所以她顿了顿,话音因为做下决定而低沉了些:你的打算可以到此为止。我会找到真正让她绝望的原因,如果真的是我,那我一定会给你,还有她的家人一个交代。 姜清宴怔了神,她在今晚出门之前设想过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司镜的发怒,也或许是司镜要求她保守秘密,但独独不是现在这样。 她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问:你不生气? 司镜摇头,又走近一步,双手握住姜清宴的两臂,竟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笑起来:我跟你生什么气。你年纪小,这几年又被她保护得那么好,就像一直养在家里的小猫突然被放出去,犯错是难免的。 她郑重又放松地说着,嘴角的笑容有那么几分雀跃的味道。 姜清宴看着,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松弛下来,被她感染得也轻声一笑,司镜,你不但狡猾,还会出人意料 司镜这样宽容,显得她今天下午想到的背水一战都变成了笑话。 这条小路上本来就没什么路人,江面上的船只也逐渐靠岸,有渔民就在船舱里休息,一盏一盏的灯火在悄然熄灭。 司镜低头,眼底褪去了思虑和严肃,柔和又眷恋地跟姜清宴四目相视,还有话要跟我说么? 姜清宴睫羽翕动,终于放下一直环抱着的手臂,也放轻了口吻:我的家庭状况你知道,对我来说,她是经历了漫长黑暗以后重新获得的一盏灯,可是这盏灯忽然熄灭了,我千想万想只能想到是因为你。但我其实很清楚,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说到最后,面上有了歉疚的神色,可剩下的话刚要启齿,面前的人就摇了摇头。 司镜温声安抚她:没关系,现在知错还不晚。 姜清宴闻言,眼中的疚意更浓,司镜 司镜只是轻声笑,靠近她的耳边,温暖的鼻息拂在她微红的耳尖:我会找出真相,让小猫安心地在新笼子里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还蛮感慨的 因为姜清宴她是一个成长型角色,因为家世与阅历等各方面原因,造成她不那么完美的性格,甚至凭借浅薄的认知去付诸行动,可她面对的司镜却强大又成熟,拥有着她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正是因为司镜的优秀,才更突出了她的缺陷,而她的缺陷也会由司镜一点一点为她修缮 写完这章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么一个形容:你煞费苦心要伤害的人,她以血肉之躯来磨平你被深渊催生的棱角 至于司镜是什么时候对小猫咪产生占有欲的,且看后文分解喔 感谢大家监督,小猫咪要(进)长(笼)大(子)啦! 第二十四章 回家的路上, 姜清宴收到韩启鸣的微信。 【韩启鸣:我要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她没有过多考虑,将信息坦诚道:韩启鸣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 现在她跟司镜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们之间有着共同的目的, 就是要确认韩悠宁寻短见的原因。 司镜目不斜视地开车, 对她说:我刚才就是出来赴他的约, 拒绝跟他交易那对玉佩, 然后才去找你的。你给他回信息,就说尽力了但是没有用, 不要暴露自己。 好。姜清宴答应, 低头给韩启鸣回消息。 司镜回想着韩启鸣那条信息,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眉心微蹙。 八月初,韩悠宁的尾七过去,临州古玩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司镜说过,会查清楚韩悠宁绝望的根源,那么现在这无波海面,总有再起巨浪的一天。 姜清宴隔着落地窗, 神色因沉思而凝重, 她伸手去隔着窗子触摸颤动的树叶, 心中对前路的迷茫在扩散。 身后有脚步声, 她收起情绪转身,运动结束的司镜打着电话从走廊出来,声音由远及近。 他什么时候回临州, 我要尽快见到他。 司镜微微喘着气, 汗湿的额角和脸庞沾着细碎的发,穿着宽松衬衫的她挽起袖子到手肘, 露着线条匀称的双臂,下半身的热裤几乎被衬衫下摆遮住,笔直的长腿在走动时略微掀起衣角,整个人都覆着一层薄汗,美而野性。 姜清宴走过去,听这语气,电话对面应该是周屿在跟司镜汇报什么。 她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司镜会意地过来沙发坐下,边听电话里的内容,边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汗。 姜清宴坐到司镜身边,离得近了,她终于听到司镜的电话里传来几声模糊的韩总这次是巩固关系去的、凌海季家大小姐。 没多久,司镜就说:订机票,带上几个人。 话音刚落,她的手臂就被轻轻戳了戳,她扭过头,跟姜清宴对视。 两个人没有对话,姜清宴甚至没有给她什么明显的眼神,不过一瞬间她就了然地弯起唇,对电话里正答应下来的周屿补充道:多订一张,我等下把清宴的身份证号发给你。 姜清宴勾了勾唇,为她的默契感到愉悦。 挂了电话,司镜把手机丢到茶几上,拿起姜清宴倒的水喝了好几口,靠进沙发里缓了缓运动后的疲累,舒展着眉眼说:这段时间,我们把悠宁的人际关系都捋得差不多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就只能从韩启鸣入手了。 姜清宴敛起笑,正色问道:他真的会知道什么内情么? 自从那天在江边跟司镜达成共识以后,司镜就开始调查韩悠宁的交际圈。 韩悠宁为人坦荡,她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深挖下去的事情,于是司镜把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人,韩启鸣。 说不准,司镜把水杯放在桌上,眉宇间透出几分思量,你可能不知道,这两兄妹非但没有为家中产业争夺而勾心斗角,反而关系非常好。 悠宁每年的生日宴会都是韩启鸣亲手操办的,平时他出远门还会给悠宁带礼物,悠宁从小就很依赖韩启鸣。 姜清宴思索着点头,听你刚才跟电话里说的,韩启鸣不在临州么? 司镜应道:对,他昨天去凌海了。凌海季家大小姐季沐欢,因为韩家刚举行白事,所以邀请韩启鸣去凌海散心,韩家的长辈要他借机稳固跟季家的关系,让季沐欢安心。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有意思的是,季沐欢喜欢他三年多了,他却没怎么重视过。 姜清宴不解道:那这次他应该会应付完了就回临州,我们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再去找他? 在自己的地盘上办事,不比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更方便么,而且能让韩家拉拢,那凌海市的季家应该也是富贵人家,更是容易为她们的调查添堵。 司镜摇着头笑,韩启鸣的主要目的是安抚季沐欢,这个季家大小姐偏偏很喜欢旅游,可能会拉上韩启鸣出去玩,到时候我们要守株待兔多久?悠宁的事不是小事,我要跟韩启鸣面谈。 这些豪门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司镜的话里被清晰又复杂地呈现出来。 姜清宴听得头疼,皱着眉微叹:我知道了 司镜伸手去抚她的长发,神色跟话音都轻柔下来:今晚收拾好行李早点睡,明天出发。 嗯。姜清宴答应着,刚才心中对前路的迷茫褪去。 第二天到达凌海市时,正是暮色刚起时。 司镜跟姜清宴一行人前往入住的酒店。 厚实的地毯淹没着她们的脚步声,司镜的声音在走廊里隐隐回响着:韩启鸣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他,那我们就直接上季家的门。 周屿,明天以司家的名义跟季家接洽,不要露出我们的目的,只说慕名已久就好。 周屿跟在后面回答:好,我知道了。 来到房间门口,司镜转身道:去休息吧。 周屿向司镜和姜清宴点头示意,随即转身去隔壁的房间。 一路沉默的姜清宴蹙着眉,现在只剩她们两个人,她的担忧便不再保留:司镜,韩启鸣会不会是故意的? 应该不会,司镜想了想,仔细地跟她分析,我叫人调查悠宁的时候很小心,都是旁敲侧击的形式,没有惊动别人。 再说以他跟悠宁的感情,如果知道我在查这些,怎么会不关心。 那就奇怪了姜清宴的眉头皱得更紧,眼里写着不解,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联系不上呢。 司镜含笑且耐心,也不催姜清宴进房间再想。 自从她们不再有隔阂以后,姜清宴不管在考虑什么问题都会问出口,眼睛里再没有出现过刻意伪装的情绪,很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待着。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1) 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点点姜清宴的分享欲,即使这些事情最终围绕着的还是韩悠宁,可她却能够从这充斥了整个味觉的浓稠苦味里,尝到一星半点的甜头。 这比虚情假意要让她欢喜得多。 有送餐的小机器人慢慢靠近她们,司镜反射性地伸手,把离自己两步远的姜清宴搂过来。 后者微惊,双手环住司镜的身体,陷入她怀中温醇的檀香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司镜就在她耳边低笑:站那么远,挡着机器人走路了。 姜清宴双颊微热,扭头去看,果然有一台小机器人刚刚经过。 她刚想抬头跟司镜说可以放开了,司镜这时反而双手都搂住她,低沉下来的嗓音被夜晚染上温柔又磁性的感受:为了方便我们沟通,我订的是一间房,但有两张床。 这话也不知道要表达的是什么,是表达正人君子的胸怀,说不强迫她忘记韩悠宁就不会强迫,所以分两张床睡,还是表达为了能够及时沟通行动进程,不得不同住一个房间的妥善考虑。 嗯。姜清宴低低地应了声,选择忽略这种难以回应的话。 司镜地嗅了嗅姜清宴发间的清香,无声地压下心中的悸动,松开了怀里的人,走吧,进去再说。 她刷房卡开门,两个人进了房间开灯,等服务员把行李箱送上来就各自准备休息。 在原州魏不言的宅子时曾经同床过,她已经有了相应的思想准备和经验,这次虽然同房却分了两张床,对姜清宴来说更是容易接受,没什么心理障碍地捡了睡裙要去洗澡。 只是刚要走向浴室,她就皱了皱眉,一动不动。 这浴室是用毛玻璃隔起来的,这种玻璃干着的时候像是蒙了一层雾,可一旦被水淋湿,可见度就会上升。 她跟司镜都是女人,可她们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坦荡。 司镜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响起:去吧,我不看。 姜清宴回头,正好看见司镜坐在床边,把蓝牙耳机往耳朵里塞,还打开了手机上的音乐软件,再拿出眼罩戴上。 司镜平时没有戴眼罩的习惯,这眼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也许是预想到酒店会有这样的浴室。 有些突兀,但更多的是她始终的迁就和包容。 姜清宴心里的暖意无法忽视,即便司镜听着音乐,她也声音轻如微羽道:司镜,谢谢。说完才抱着睡裙进了浴室。 蓝牙耳机里没有声响,司镜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淋浴声,唇角牵起柔软又狡黠的笑。 姜清宴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被淋湿的发尾,听见司镜打着电话的声音从阳台传进来,向来暗藏气势的语调变得温煦了许多。 我来凌海不是想要跟季家合作,只是想要找韩启鸣面谈一些事情,怕他会在季家耽搁太久,这才亲自过来一趟。 姜清宴刚把几缕发尾擦干,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拉到了阳台。 这时司镜又笑了一声,不过很快就认真地说:妈,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没找到真相之前我都会一直调查的。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原来是母亲,姜清宴忽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司镜被称为小司总,她一直没想过司镜的上面还有长辈。 这还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圈子里还有能镇压得住司镜的人。 她把擦干的长发拨回身后,抬眼看向背靠着阳台扶手,侧着脸对电话那头温和笑着的女人,与夜色一般墨黑的长发被风扬起,那份锐气与不羁在眉眼间温顺着。 她没有打扰,回到浴室里挂起毛巾。 她回想着司镜的神色,对电话那边说着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时的郑重,心底的温暖被一丝复杂的情绪涌入。 姜清宴双手扶着盥洗盆,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踌躇的眼眸。 司镜不遗余力地寻找着真相,可如果到最后证实了韩悠宁就是因为司镜而绝望,那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小猫咪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第二十五章 清晨, 金色的阳光透过姜清宴的眼帘,她皱着脸醒来。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对面那张床上的人,熟睡的模样温静极了, 嘴角似乎还浅浅地弯着, 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这样的司镜, 危险程度为零。 她把脸缩进被窝里, 让自己的叹息被很快遮蔽, 只留下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司镜。 等到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她想去祭拜韩悠宁, 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韩悠宁。 不知道这个生前处处为她考虑的人, 会不会责怪她这样固执,为了一个目的竟非要留在司镜身边。 姜清宴沉思得出神,眼底悲伤又忐忑。 阳光同样打扰了司镜的美梦,她翻了个身平躺着,没过几秒就发出慵懒的气息,很快又侧身面向姜清宴。 姜清宴及时地闭上眼睛,装作仍在睡着。 她听到对面的人掀开被子下了床,轻着脚步来到自己的床边, 随后身上的被子被轻轻地拉拽, 漏风的口子被仔细地掖好。 她感觉到朦胧的光线被阴影挡住, 脸上传来轻缓摩挲的感受, 还有被发尾扫过的痒。 她双手在被窝里握起,还没等她紧张太久,所有被触碰的感受一下子抽离。 那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轻着脚步去了浴室。 姜清宴这才动了眼睫, 心底温暖又酸涩,她忍不住去回想。 刚才司镜似乎克制了什么, 像是一个吻。 季家在凌海市拥有众多产业,以房地产为主。 与临州的司家跟韩家一样,季家在其中一个领域稳坐巅峰的宝座,再向别的领域伸出橄榄枝,多元发展。 得到司镜想要见面的意愿后,季家当天就给了回应,邀请司镜前往度假庄园小聚。 司镜跟姜清宴一行人吃过早餐,上了季家派来接她们的车。 目的地是凌海市里有名的欧式度假庄园,那是季家的产业,地理位置处在海边,是凌海市同类项目里最为拔尖的。 车子直接把她们送到了庄园里的观景台下。 司镜跟姜清宴下车,周屿陪同着她们,带来的几个手下人被引去放置行李。 这观景台跟人工瀑布建成一体,从瀑布两侧的小道上去,听着耳边玉珠落盘似的流水声,踩着脚下的岩石台阶,碧蓝的大海逐渐进入视野。 姜清宴心下惊叹,上一次展示出雄厚财力的建筑还是司镜的凤麟阁。 借着水声的掩饰,司镜低声对她简单交代着:季沐欢是季家的独生女儿,能力很强,在好几年前机缘巧合跟韩家兄妹结识,大概三年多以前对韩启鸣表现出好感,也就是你跟悠宁在一起不久的时候。 但我没有跟她来往过,她具体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清楚,你尽量避免跟她单独接触。 她跟韩悠宁在一起没多久,季沐欢就对韩启鸣表示好感,还挺巧合的。 姜清宴边想边挽住司镜的手臂,神色里有藏不住的担忧,好,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提醒我。 司镜低眸轻笑,嗯,没事的,别紧张。 她跟姜清宴的耳语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但这亲昵的画面落入观景台上等候着的季沐欢眼里,带来的就是初次见面的印象:司镜对待姜清宴绝对不是宠爱玩物而已。 季沐欢长发盘起,一袭深紫色丝绸拖地长裙,红玉的镯子挂在她白润的手腕上,身段袅娜,成熟高贵。 她走上前抬起右手,未语先含笑,久仰小司总和姜小姐的大名,希望我这里的风景能让两位满意。 她话音刚落,远处的海面有摩托艇划过翻涌起浪花,仿佛是与她一起迎接司镜和姜清宴。 季小姐用心了,司镜从容一笑,也伸出右手和她礼貌相握,随后放开,我很期待在这里认识季小姐。 姜清宴牢记着司镜的叮嘱,对季沐欢只是颔首浅笑,我也很喜欢这里。 来,请坐。季沐欢侧过身给她们引路。 姜清宴这才看到,原来观景台的正中央设有石质的茶台,可以坐在椅子上品茶赏景。 她相信,这里一定是整个凌海市最佳的观海位置。 三个人在茶台旁的木椅坐下,一直在边上等候的佣人给她们倒上茶水,季沐欢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个人举杯饮茶。 这次见面的主动方是司镜,自然不能等季沐欢先开口,她放下茶杯便笑说:一直听说,季小姐想要往古玩行业发展。 没错,季沐欢大方地承认,主动将话题往下接,国内古玩爱好者几乎都聚集在临州,临州可以说是全国古玩界的基地。 可这么多年来,临州古玩圈子已经基本形成,外面的人很难进入。 她这话说得隐晦了些,临州的古玩圈子不是难进,而是这个圈子的金字塔顶端是司家跟韩家,如果没有这两家里至少其中一家的帮衬,那才是难进。 而她跟司镜虽没有往来,但她跟韩家是有联姻的打算的,只是韩启鸣始终回避,这才令她迟迟不能如愿。 司镜当然猜测得到几分深意,意味深长道:正好,我想把生意扩展到凌海,要是我们合作,岂不是共赢? 季沐欢半是惊讶半是试探地问:从来没听说过你有这个打算,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司镜面色淡定,临州古玩市场发展稳定,不会再有什么大的起伏。 但我喜欢开拓,所以早就有向外发展的意思,凌海是我权衡过后定下来的目标。 季沐欢伸手摩挲着茶杯的杯身,佣人会意地为三个人添茶水。 茶杯重新满上,她这才颇有深意地一笑:能跟小司总合作当然是好,但临州的古玩世家不止你一家。正好,启鸣也在我这里。 姜清宴默默地喝了口茶,心想着韩启鸣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应付家人才来安抚季沐欢,还是另有所图。 哦?司镜轻挑眉梢,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来我要跟启鸣哥竞争了。 远处的海面有摩托艇迅疾地划开巨大的圆弧,惊起流瀑般的海浪。 季沐欢在海浪翻腾声中笑得明艳: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举起茶杯,司镜跟姜清宴也一同举杯,三个人再次喝下杯子里的温茶,接下去的话题便围绕着这里的景色了。 下午,季沐欢让庄园里的侍者带司镜跟姜清宴入住,为她们安排的住处是个有花园的小别墅。 周屿识相地在一楼挑了个房间去休息,只留下司镜跟姜清宴在外厅。 在海边被海浪的翻腾声包围了一下午,现在终于安静下来。 司镜舒展着身体陷进沙发里,再接过姜清宴递来的一杯水。 姜清宴自己也端着一杯水坐在她身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累了?司镜温声而关切。 嗯,没午休会有点累姜清宴叹了声气,思绪不自觉地回到刚才跟季沐欢的沟通上,你刚才跟季沐欢谈合作,不怕她真的答应么,我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她合作。 她刚才听着司镜跟季沐欢的一来一往,心里不免疑虑。 这次她们过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跟韩启鸣谈话而已,可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 司镜笑了笑,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再坐回来,不慌不忙地说着心里的打算:我们的目的是要见到韩启鸣,但我们不能跟季沐欢直说,她会觉得莫名其妙和唐突。所以我要用合作为借口,才能留在这里。 她话音轻慢,又适当地在这里停下,让姜清宴捋清这里面的逻辑。 姜清宴若有所思,眉头不知不觉地蹙起来,终于点了头,嗯,我明白了 司镜轻笑着伸手去摩挲她的眉间,继续解释道:至于季沐欢会不会顺势答应我,你可以放心,她至少现在不会考虑。 据我所知,她是真心喜欢韩启鸣,正是因为这份真心,她才想要用商业合作来留住韩启鸣,最后达成联姻。 那她刚才暗示你跟韩启鸣竞争姜清宴的眉间不但没舒开,反而拧成了结。 是为了刺激韩启鸣,司镜眼底含着神秘与笑意,边抚摸姜清宴的眉边说,如果她真的想在我跟韩启鸣之间二选一合作,那就不会一直都不跟我来往。 她刚才提起韩启鸣在这里之前明显考虑过,就是在打算借我来刺激韩启鸣,这样韩启鸣才会有危机感,韩家的长辈更会给韩启鸣施压。 她解释得详细,姜清宴却是听得脑袋一阵阵地发涨。 先是司镜借季沐欢来见韩启鸣,然后又是季沐欢借司镜来刺激韩启鸣,如果不是司镜一直给她解释这其中的用意,她根本想不到这么深。 现在再回想刚才季沐欢端庄高贵的一举一动,姜清宴只觉得充满了深意。 你们姜清宴的疲累都被这一刻的感叹淹没,这样算计不累么? 累啊,司镜收回手跟姜清宴肩并肩挨着,笑着叹气,但我习惯了。 姜清宴静静地看着司镜侧脸的轮廓,觉得自己的手似乎拨开了小司总高高在上的皮囊,触碰到里面真正的司镜。 因为司镜此刻的眉宇间,显然有一缕因为她刚才那句话而显出的疲倦。 司镜一向恣意潇洒,相处两个月过来只有运筹帷幄的,没有办不到和失败的。 这该是积攒了多少经历,又是经过多少失败,才能造就成现在的模样,外人毕恭毕敬的小司总三个字背后,是怎样一个从失败到如今稳坐顶峰位子的司镜。 这些天过来积累的微小暖意汇聚在姜清宴心里,她低垂下剪水双眸,柔和了语调道:如果可以的话,在不需要算计的时候,尽量放松自己吧。 司镜怔了怔,随即眉眼带笑,转身凑近她。 司镜姜清宴惊讶,举起水杯勉强挡住她,不让两个人贴得太近,可仍旧拦不住相对的眼眸。 司镜唇角勾着笑,眼睛亮亮的,郑重又期盼: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对么? 可姜清宴刚想回答就立刻停住,说可以的话,有种暧昧的暗示,说不可以,又显得她还要欺骗司镜。 可是她不会再回到刚刚留在司镜身边时的那个样子了,司镜这样尽心尽力地履行承诺,她怎么还能那样去骗司镜。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2) 她连查出真相后如果真的需要司镜担责,都有些不忍。 司镜用脸撇开她搁在两个人之间的水杯,她不得不把杯子拿开。 司镜趁势跟她贴近,让她手上一松,杯子滑落在地,玻璃碎裂和水泼了一地的声音混在一起,为此刻的四目相对增添了几分激烈的碰撞感。 司镜跟她几乎鼻尖相碰,英气的眉眼温柔着:不要藏着自己的感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难不成你现在就默认了,我要为悠宁的死负责,所以你要跟我保持距离。 这话全都说到了姜清宴的心上,她愧疚地低下眼帘,抱歉。我的确总是担心有这个可能 司镜轻声细语:我会为真相负责,不需要你用自己的感情来买单。 到时候要是查出来与我无关,那你现在的克制对我多不公平。 姜清宴顿了顿,在心里承认着司镜的话没有一句是错的。 司镜双眸映着她,安静地等着她。 她的耳朵后知后觉地发烫,神情尽可能地平静,双手游到司镜的双肩,曲起手指拒绝,声音微弱:但是我们没到现在这个地步 司镜笑弯了眼眸,柔着声戏谑:那到了哪个地步? 姜清宴静了一下,抬起的眼眸里有轻浅笑意,学着她的比喻:有一只很好看的笼子从天而降,落在小猫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姜清宴:你为什么摸了脸又不亲? 司镜:要等小猫咪醒着的时候亲。 姜清宴:明白了,那下次睁眼。 第二十六章 季沐欢设了晚宴, 傍晚交代佣人来请司镜跟姜清宴。 宴会厅在今天去过的观景台附近,这些地点呈一个弧形,环绕着偌大的花园。 司镜跟姜清宴跟随着佣人的引路, 穿过花园来到今晚用餐的宴会厅。 她们刚刚踏上台阶, 季沐欢的声音就从里面幽幽地传出来, 听起来一改白天的雍容端庄与客套, 更多了些温柔:启鸣, 你怎么把手机打开了,不是说这几天都关机, 想清静清静么? 韩启鸣的回答听起来很冷淡:我担心有重要的事情。 季沐欢又说:今天来了新客人, 我们晚上可以好好聊一聊,放松一下。她们应该也快到了。 姜清宴听着这些话,不由得给司镜递了个眼神。 季沐欢显然对韩启鸣有情,韩启鸣的态度正如司镜所说的,他并不重视季沐欢,而季沐欢此刻虽表现出了情意,却也用着温柔的模样引出接下来的纷争。 一边柔情相待,一边利用司镜来给韩启鸣施压, 这个季沐欢既情意深重, 又手腕犀利。 司镜只是轻扬起唇, 紧了紧她们相握着的手。 佣人在宴会厅门口止步, 司镜跟姜清宴进门,里面的人听到声响转身过来。 怎么是你们?韩启鸣很惊讶,目光在司镜跟姜清宴身上转了一圈, 又转向季沐欢。 季沐欢换了身淡紫色的长裙, 高雅而华贵,她不慌不忙地笑:我久闻小司总的大名, 难得小司总来找我,我怎么能不好好款待。 司镜心知她的目的,得体大方地接上话:我来凌海是想结识季小姐,没想到今天季小姐告诉我,启鸣哥也在这里,我整个下午都在期待今晚的不醉不归呢。 姜清宴看得出,这两个人在一唱一和。 她沉默着,没有司镜的暗示,她不会擅自加入这个修罗场。 韩启鸣敛去愕然的神色,他拥有常年经商积累的应变能力,很快就恢复过来,点了点头道:既然遇到了,那就别拘礼了。 对,都坐吧。季沐欢招呼着落座。 季沐欢居主位,司镜带着姜清宴坐在了她的右边,韩启鸣在季沐欢的左边,佣人们陆续地进来上菜。 有季沐欢跟司镜在席间心照不宣的配合,这顿饭吃得还算是和平。 夜色刚起时,司镜跟姜清宴回到了今天入住的小别墅。 银色的月光从阳台流淌而下,姜清宴随意地放眼去望向花园。 司镜后腰靠着护栏,任晚风将自己的长发发梢送到姜清宴的身侧。 姜清宴远眺着花园里被晚风吹动的几株花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司镜,你说,今晚会不会发生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司镜转头,饶有兴味地笑着问她。 姜清宴看着司镜,回忆着晚饭时的细节,吃饭的时候我有留意到,季沐欢很关心韩启鸣,韩启鸣几乎不怎么主动,少有的几次还有些勉强。看起来很僵硬,不像是发自内心的 司镜笑意更深:所以? 姜清宴肯定地说:所以,季沐欢的刺激是起了作用的。 在韩启鸣看到我们进门的时候,心里估计已经有危机感了,他担心自己跟季沐欢的合作被你截胡,才会在晚饭时主动关心季沐欢。 之前总是司镜在解释这些藏在海平面下的暗流,这是姜清宴第一次分析,倒是捋得有条有理的。 司镜很给面子地轻笑起来,还做出鼓掌的手势:分析得很对。 气氛本是严肃的,瞬时就被她这略带调侃的话给缓和。 姜清宴吸了吸气,扭头回去眺望花园。 花园里有通向各个方向的小径,这时候有个人影从观景台的方向进了花园。 那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脚步缓缓的,像是在沉思着。 姜清宴拉住司镜的衣袖,凝神去看:好像是韩启鸣 司镜闻言,转过身来仔细看,喃喃道:是他她停顿一下,忽然说道:现在机会正好,我去找他,你等我回来。 嗯。 姜清宴应了一声,目送司镜回房间再下楼,看着她快步出了小别墅的门。 她们在楼上可以把花园全貌尽收眼底,但实际上要过去一趟并不算近。 等司镜去到花园里,韩启鸣的身影刚刚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司镜脚步不停,踩着路灯映在地面的光,追着韩启鸣的背影过去。 她扬声道:启鸣哥。 韩启鸣身形一顿,侧过身来,有些意想不到:司镜? 司镜来到他身边,跟他走在一起,神色自若道:我出来散散步,你呢? 也许是因为上次交易不成的不欢而散,韩启鸣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只简洁道:去一趟冷库,拿些黑松露。 冷库专门储存一些需要冷藏的食材,就设在这花园边上的宴会厅附近,司镜跟韩启鸣拐过弯就到。 司镜有意试探,故作寻常的口吻道:昨天刚到凌海的时候,我想着你跟季小姐熟悉,想请你牵个线的,没想到一直联系不上你。 韩启鸣道:我过来散心,不想管临州那边的生意,就关了两天机。 司镜留心着他的神色,倒是没发现掩饰的模样,看来的确只是巧合。 她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进了冷库,并适时进入正题:正好,有些事情想问你。 韩启鸣没答话,伸手开了灯往里走。 司镜缓步跟着他,冷库像是个制冷的大冰柜,整个空间都阴冷异常,跟外面那闷热的三伏天如同是两个世界。 什么事?韩启鸣兴致缺缺,拉开一个储藏柜的门。 司镜笑了,眼眸里却是一片肃然,她轻声而缓慢道:悠宁的事。 这个名字曾经在她跟姜清宴之间,犹如一枚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而现在这枚炸弹在她跟韩启鸣之间炸响。 韩启鸣手上动作立时僵住,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阴沉了几分。 他转过身面对司镜,沉着声音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反应是在司镜意料之外的。 以她对韩启鸣韩悠宁两兄妹的感情了解,韩启鸣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该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把疑惑压下,面上不动声色地将准备好的话抛出:你也知道,我跟悠宁从小一起长大,她突然想不开,我很难过。 葬礼过后我经常会想起她,也回想过她具体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可是我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她边说边观察着韩启鸣的神态,前半部分时还好,越往后韩启鸣的神色越僵,到最后一句时韩启鸣竟冷笑了一声。 价值?他眼睛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你是生意做多了,什么都能往价值上套。 司镜眼眸微眯,眸色凉下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启鸣这个反应太过反常了,除了刚才的情绪不对,现在还扭曲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作为韩家这一辈的当家人,韩启鸣比她和韩悠宁年长几岁,更比她们早几年进入商界,在她们还在跌跌撞撞地摸索的时候,韩启鸣已经初有成就。 这样一个拥有不薄经历,向来稳重的人,怎么会突然间这样表现。 韩启鸣没顺着她的话,而是拐回了起初的问题,只是脸色仍旧冷着: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说吧。 司镜也不跟他多费唇舌,一字一顿道:她的死因。 冷库里的温度很低,但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在说完这几个字以后,韩启鸣周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整个空间的温度都像是在放大他的情绪,表示着他内心的不悦。 他一只手不自觉地按住刚才打开的冰柜门,将它关上,眼睛直视着司镜:警方的调查结果,在葬礼那天我就告诉过你 他顿了顿,冷淡的神色终于因为提到韩悠宁而显出苦涩,有了些微的暖化:排除他杀,她是自己想不开的。 我说的不是警方的调查,司镜缓缓地走近他,轻微的脚步声在幽静的冷库里带着森冷的寒意,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放弃生命,可是她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相关的迹象 所有人都知道,韩悠宁表面上的死因是连人带车滚下悬崖,可这整件事情的源头是什么,是什么原因让韩悠宁这样果断决绝,竟这样绝望地踩下那一脚油门。 她想不明白,也不相信跟韩悠宁血浓于水的亲人会这样轻轻放过。 韩启鸣俊朗的面容上悲痛不止,喃喃自语道:是啊,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放弃生命 你知道些什么?司镜不想再跟他纠缠,脚步停住,口吻冷肃。 韩启鸣被这句话当头一棒下来,略显异常的反应登时敛去,又恢复了平时稳重的模样。 他看着司镜,终于在今天见到司镜以后第一次柔和了神色。 司镜,作为悠宁的哥哥,我很感谢你能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倒是我自己这两个月来都沉浸在伤心消沉里,非但前不久跟你起了冲突,而且还没有你考虑得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今晚可以聊聊。 这一刻的他彻底恢复了往常的自然,司镜虽疑惑他刚才的反应,但他总归愿意谈这件事,便也放轻了语气:她刚过世不久,你伤心也是正常的。 韩启鸣笑道:那我出去回个电话,这个冷库里没信号,等我回来你也帮着我挑一下黑松露,厨房那边还在等着给沐欢做宵夜。 行。司镜点了点头。 这度假庄园占地宽广,一间储存食材的冷库当然也不小,整间冷库里排满了冰柜跟储物架。 司镜在过道间随意走着,指尖抚在冰柜边缘,通过透明的挡板来辨认柜子里储藏的食材。 远处出入冷库的门悄无声息地合上,门缝里是韩启鸣注视着她背影的阴鸷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姜清宴:敢欺负我的笼子,你完了! 第二十七章 夜色更深了, 像是一滴墨水从天际晕开,笼罩住整个大地。 司镜一直没有回来,姜清宴从阳台等到了房间里。 以她这段时间对司镜的了解, 这次跟韩启鸣的沟通不会有什么困难。 司家跟韩家本就是世交, 司镜跟韩悠宁又是发小, 对韩启鸣来说, 司镜才是他的半个妹妹。 只是司镜去的时间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了, 难道有这段关系打基础,司镜都不能直入主题地问韩启鸣么。 还是说, 之前发生的摩擦让司镜跟他之间的关系, 已经没有那么融洽了。 姜清宴坐在沙发上,长时间的等待让她不安,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在一起,脑海里不停地在构想着现在的情况。 叩叩 敲门声刚响,姜清宴很快地起身去开门,在看到来人是留着中短发的清秀面庞时,她刚松的一口气化为失落。 姜小姐,是我周屿有点尴尬地笑, 举了举手上的托盘, 上面有一碟小蛋糕跟奶茶, 季小姐叫人送了点甜品过来, 我给你送上来。 谢谢。姜清宴接过来,但眉目中难掩失望。 司镜还没回来,她哪里吃得下甜品。 她把托盘拿进屋里放在茶几上, 周屿也跟进了房间, 替她把托盘里的甜品都摆到茶几上。 周屿看出她的焦急,不禁关切道:小司总可能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蛋糕跟奶茶是刚做好的,新鲜出炉的奶香味在空气里弥散开。 姜清宴却只是在这香味里坐回了沙发,用很轻的叹息回答了周屿。 自从跟司镜坦诚相待以来,她真实的性子便显露出来,跟不熟悉的人不会多说。 周屿知道她不会跟自己有什么交流,便打算出去。 周助理姜清宴这个时候却叫住刚刚转身的周屿,语气犹豫着。 周屿连忙回身,去到她身边,诶,姜小姐。你跟小司总一样,叫我周屿就好。 姜清宴站起身,问道:周屿,我想知道,司镜跟韩启鸣的关系好不好她顿了顿,眼里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可以问么? 当然可以,周屿听出她的犹豫,了然又安慰地笑起来,上次小司总解决了你舅舅的事情以后交代过我,说对你要像对她一样,不需要隐瞒。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3) 姜文彬那件事发生的当天晚上,就是她跟司镜坦白了自己留在司镜身边的目的,司镜非但没有生气,还向她承诺了会找出真相。 没想到回了家以后,司镜在私底下还交代了周屿,不需要对她保留。 姜清宴心间生暖,将此刻的担忧一一说明:司镜出去找韩启鸣已经两个小时了,以司家跟韩家的关系,司镜找韩启鸣谈事情应该不会需要太久。 不过前不久她跟韩启鸣有过一点摩擦,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原本的关系,导致她不能跟韩启鸣直说。 这个周屿皱起眉,顺着姜清宴的话往下想,小司总跟韩总的关系算是不温不火的,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谈的话,应该是不至于到拐弯抹角的程度。 在听周屿的话之前,姜清宴只是焦急地等待,听完周屿的话后,她的心重重一跳,不安的感受油然而生。 她立刻去沙发上摸到自己的手机,找到司镜的电话拨了过去。 像是在往她那不安的火苗上浇油一样,电话里传来机械的提示,对面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姜清宴握紧了手机,整颗心都被不安的潮水淹没。 周屿的脸色凝重起来:小司总去找韩总,电话怎么会无法接通 不行,不能再等了姜清宴咬了咬唇,收起手机就快步往房间外走。 周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也跟上她的脚步,两个人一起下楼。 季沐欢这度假庄园面积宽广,她们受邀来到的区域是因为季沐欢在这里,才没有让客人入住,但这么大的地方如果要很快地翻一遍,光靠司镜带来的人是绝对不够用的。 站在小别墅的大门前,门口灯照亮姜清宴不再平静的面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投向远处的花园。 我带上人去花园周围找找,刚才我看着小司总在那里离开的。姜小姐,你在这里 周屿话还没说完,姜清宴摇了摇头打断:等等。 她随后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手指悬空在屏幕上,很快就点下去拨通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韩启鸣。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边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醒。 周屿听到微弱的声音,疑惑道:难道小司总跟韩总不在一起? 姜清宴挂断电话,思索着咬唇,过了几秒才沉声道:你去找季沐欢说这件事,我们需要查看监控。这里太大了,我们几个人没办法找,有她帮忙更有效率。 这庄园这么大,肯定会有监控,只要季沐欢插手,就可以调取监控来寻找司镜离开花园以后去了哪里。 好,周屿答应下来,但看她还有打算的样子,没有立刻离开,姜小姐,你留下来等消息吧,这些我来安排就好。 她需要我。姜清宴边说边走了出去,身上安静的气息此刻变得果断。 周屿看她坚持,也不再耽搁,回到小别墅里召集了这趟出门带来的人,一刻不敢耽搁地钻进了夜色里。 姜清宴穿过花园,先往刚才司镜离开的方向小跑过去,一边不停地拨打着司镜的电话,一边四处张望。 这段时间过来,遇到危险总是司镜挡在她前面,就连她的舅舅惹出来的,明明不需要司镜去处理的麻烦,司镜也为了她而出面。 可是现在,这个遇事总是能将她抱进怀里,给她深厚如海般的安全感的人,也让她的心被强烈的不安淹没。 花园附近有个鲤鱼池,池边的数盏照明灯笼罩着水面,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引起的小水花反射出碎钻般的光华。 姜清宴扶着照明灯的灯杆,一路跑过来让她气息不稳。 周屿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她想也不想地按了接听。 电话对面的周屿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急切地跟她报备:姜小姐,我刚刚让佣人去通知季小姐,她叫我马上去监控室等她,她也正在赶过去。 好姜清宴挂断电话,急急地喘着气,心里有了微弱的希望。 只要查了监控,就能知道司镜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哪里。 但这个庄园里到底有什么地方是能让手机无法接通的,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司镜的手机一直都是无法接通,代表司镜一直在那个地方。 可韩启鸣却是正在通话中。 姜清宴眼底骤冷,心里的不安猛然加剧,她的手指捏紧了灯杆。 有个年轻的女佣人路过鲤鱼池,手上端着一盘水果。 她忽然福灵心至,跑过去攥住了佣人的手腕,又抱歉又着急:不好意思,我想问问这里有什么地方是信号不好的? 佣人先是吓了一跳,扶稳了水果盘后才笑道:姜小姐找这种地方干什么呀?有是有的,就是我们小姐的储物间,那里是小姐存放古玩的地方,没有小姐的同意是进不去的。 姜清宴低喃着:储物间 司镜跟韩启鸣怎么可能去季沐欢的储物间谈事情,再者从周屿刚才说的话来看,季沐欢并不知情。 电光石火间,姜清宴抛弃了这个答案,追问道:还有么,除了储物间之外! 除了储物间之外啊那佣人望向黑漆漆的天,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啊,还有冷库!这个地方不需要小姐同意就可以进去。 姜清宴心头一紧,冷库在哪! 佣人伸出另一只手,指向姜清宴刚才来时的方向:就在那边不远,离今晚晚饭时的宴会厅很近的诶!这水果是给你们吃的! 她话还没说完,姜清宴已经松开她的手腕,扭头就往回跑。 一路上花圃绵延,姜清宴边跑边继续拨打司镜的电话,对面依旧是无法接听。 如果司镜在冷库,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来。 韩启鸣又为什么没跟司镜在一起,刚才都发生过什么。 姜清宴越跑越急,心里接二连三地冒出不安的问号。 直到她看到写了冷库两个字的路标,一股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涌现,她奋力跑下路标下的斜坡,推开铁门。 门里有一道直直向前延伸的甬道,两侧挂着精致的壁灯,像是欧洲古堡里的神秘地下通道。 她没时间多想,继续往深处跑,宽大的冷库就在甬道的尽头。 冷库的门是镂空的铁皮裹着厚重的木门,她用力拍打着门,大声朝里面喊:司镜,你在不在里面! 她拍打了好几下,这门纹丝不动,连响声也被它的厚实给吞噬了不少。 她急得眼睛发红,低头去查看门锁的位置,那里是一条链子扣着门框上的钩子,没有常见的门锁。 她立刻把链子解开,再伸手去推,木门这次终于被推开。 寒冷像冰锥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刺入司镜的身体里,一寸一寸地冻结着她滚烫的血液。 她扶着仿佛结了冰的墙,勉力撑着身子,失去知觉的手指好像慢慢地不再有温度。 她的脸色冻得发白,嘴唇也褪去血色,黑暗和眩晕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咬着唇用痛意挽留着意识。 就在意识的下坠速度加快时,紧闭的门被重重地推进来,围裹着她的冰冷空气瞬间遭到暑气的入侵。 她看到眉目美艳的女人担心的脸,那双水波潋滟的眼眸里是满溢的急切和担忧。 有一点温暖在她心底生根,她扯起嘴角,忍着刺痛扬着一缕笑,终于放任自己的意识脱离。 司镜!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今天要小猫咪抱抱笼子,笼子抱不动了。 第二十八章 夜色依旧, 窗内灯火通明。 一个中年男人收拾好茶几上的药箱,随后用严肃的语调撕开寂静的夜:她一直处在寒冷的环境里,没有保暖措施, 身体器官供血供氧都不足, 这才导致昏迷。不过还好救得及时, 再多待下去, 她的身体就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姜清宴跟周屿还有季沐欢和韩启鸣都在, 几个人神情各异。 季沐欢松了口气,谢谢李叔, 这么晚了请你过来, 打扰你了。 李叔叹气道:从你这里去一趟医院不容易,我本来就是医生,能帮上的当然要帮但她毕竟是临州司家的当家,这件事我得跟你爸妈说一声。 他有些欲言又止,季沐欢顺从地点了点头。 司镜身份不普通,在季沐欢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很难说会不会影响两家人的关系,尤其是现在司镜跟季沐欢并没有商业上的合作, 一旦要撕破脸, 连面子都不用顾忌。 好了, 李叔提起医药箱, 临走前再次叮嘱,记得给她保暖,但是不要一下子就给她捂出汗来, 这样温差过大会损伤身体。等她醒来以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恢复期, 我留下的药记得每天按时服用。 好,季沐欢点头答应, 然后对守在门边的佣人招手,把李叔送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姜清宴一直双臂环胸缄默着,面色淡然地对着所有人,只有目光透出此刻心底的关切。 等李叔出了门,季沐欢转身看向韩启鸣,眼神意味不明,但终究没有说一句话就转向了姜清宴。 姜小姐,我非常抱歉,她面容真诚而愧疚,白天时算无遗漏的模样不见一星半点,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小司总所有的医药费跟休养期间的费用,我会全部承担。请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姜清宴的睫羽颤了颤,话音平淡:这件事跟你无关。 她说着,目光就挪到了韩启鸣身上。 韩启鸣坐在沙发里,这时重重地吸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歉疚和懊悔:都怪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冷库里。我本来是想打完电话就回冷库的,可没想到临州那边出了点事情,我的电话打完一个又一个,越打越不记得自己跟她还有约定,出来前又顺手上了锁。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的话越往下越红了眼,到最后甚至双手捂住了脸,掩住后悔万分的神色,也将额边梳得齐整的发丝蹭得散落下来,为他此刻的悔过增添了几分真实。 姜清宴眸光含冰,冷得要刺穿他的双手。 姜小姐,周屿这时靠近过来,俯在姜清宴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司总的身体要紧,等她醒过来再说也不迟。 她的最后一句话咬重了音,姜清宴看到她微微地摇着头暗示,是在示意不要在司镜醒来前跟韩启鸣起冲突。 的确,现在还不清楚司镜被关在冷库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韩启鸣说的话不能信,那现在倒还不如暂时按下这件事。 姜清宴的目光缓和了些,对季沐欢道:那就麻烦季小姐了。 看她松了口吻,季沐欢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应该的。那你们好好休息,有事给我电话。 姜清宴微一点头,没再说什么。 季沐欢过去拍了拍韩启鸣的胳膊,让韩启鸣跟着离开了。 小别墅里重回宁静,姜清宴带着周屿上了楼,去到司镜的房间里。 她坐在床边,看着司镜那犹如熟睡时一样干净柔和的眉眼,温暖和酸涩交织在她心里。 为了那个真相,司镜几乎把半条命都丢了,现在如同一个从未经历过世事的孩子一样,褪尽了那震慑着旁人的狠厉跟气势,虚弱地躺在这里。 可是,她更喜欢那个潇洒又狂放的司镜。 周屿来到她身边,弯下腰轻声说:姜小姐,我把保温壶放在茶几上,里面有热水,你时不时地给小司总喂一点。 好姜清宴回过神来,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她。 周屿点头,等司镜醒来,第一个想看到的人一定是姜清宴。 临了,她叮嘱道:你也注意休息,有事叫我。还有,这件事情我得跟临州老宅报备,小司总在季家的地盘上出了事,不能这样随意就过去了。 姜清宴应道:嗯,你去吧。 刚才那个李叔就说要知会季沐欢的父母,周屿现在也要跟司镜的长辈报备,很显然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了,现在只看司镜醒来以后打算怎么处理。 周屿退出房间,为她们带上了门。 司镜这是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可折腾了一天,姜清宴的身体跟精神也都需要休息。 她担心司镜半夜醒来,不敢离得太远,在床跟沙发之间徘徊,最后还是上了床。 屋子里的空调温度正好,她把被子给司镜裹好,确认被子里的温度是温暖舒适的,然后才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她留了一盏床头灯,在昏暗的光里捕捉着司镜微弱的呼吸,不安和担忧渐渐被按下了暂停。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惊心动魄,在这一刻终于趋向平静。 朦胧的睡意很快侵袭了姜清宴,迷迷糊糊间,她觉得眼前仿佛生出个黑洞来,昏暗又眩晕。 她的眼前走马灯似的,最后凝成的画面是苍白着脸的司镜,眼睛里仅剩一缕风吹将灭的火苗,缓慢的呼吸被放大着,猛地一下揪住她的心。 她打了个颤醒来,刚才那朦胧间的感受瞬间接入现实,身边有沉沉的呼吸声和刻意压低的咳嗽。 姜清宴眼中满是未散的担忧,正对上面前人刚刚醒来的虚弱面容。 我吵醒你了司镜的声音很哑,不知道是不是在冷库里被冻了很久的缘故。 姜清宴惊喜地撑起身子靠近她,轻声地问她: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司镜唇边微微扬起,仍有些强撑着的模样:跟刚才比舒服多了 姜清宴这才放心,那就好。季沐欢叫过医生来看你,说你需要休息和恢复,今晚的事情等身体好一点再告诉我吧。 她伸手去替司镜再把被子往上拉一些,再把遮住下半张脸的部分拉下来,让司镜可以正常说话。 司镜总是英姿勃发的模样,难得被裹成这个样子,虚弱是虚弱的,但多少又有些可爱。 姜清宴低着身子为她裹被子,眼里带了些笑意。 被子里的人却伸出温热的手,悄悄拉住姜清宴的手,破坏了刚刚裹好的被窝,在姜清宴出声前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清宴,我冷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4) 姜清宴的心立刻被这简短的两个字给吊起来,怎么会还冷呢,还有别的感觉么? 她握住司镜那只手反复捂着,明明比自己的手还暖。 司镜的眼角眉梢含了笑,把姜清宴的手握在手里拉进被窝,喑哑的嗓音低柔着:你进来陪我睡,会比现在暖。 姜清宴动作顿住,又无奈又好笑地抬眼看她:你可以想点别的东西么? 怎么会有人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也不是问昏迷期间发生过什么,反而先往情情爱爱上琢磨。 司镜也不放开姜清宴的手,笑容还是无力的,眼里却认真极了,我刚才醒过来,看到你没盖被子睡在我身边,我很想把被子分一半给你,可是我身上没有力气,竟然连这个都做不到清宴,你知道的,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过界。 姜清宴低了低眸,是啊,司镜一直没有强制她去接受什么,就算是在起初她伪装得温顺的时候。 那个时候司镜早就识破了她,明明可以利用她的温顺来索取,可司镜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司镜要的是发自内心的相处,自始至终都强调着这一点。 姜清宴柔软了神色,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轻声道:等我一下。 嗯。司镜扬唇,放心地松了手。 姜清宴下床去倒了杯热水,再回到床边扶起司镜,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来,喝点热水暖一暖。 司镜在冷库里冻了接近三个小时,体内器官缺血缺氧,又昏迷了几个小时,正是缺水的时候,咕咚咕咚地就喝下了一整杯水。 姜清宴又让她吃了药,这才安心地要上床休息。 等一下司镜靠在床头低低地说,被水滋润过的嗓子恢复了些,我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能不能帮我换一下? 姜清宴停在床边,有些别扭,你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自己脱? 司镜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狡黠,语调弱下来:我没有力气。 姜清宴深呼吸,妥协道:好吧。 她去衣柜里找出司镜带来的家居服,转身时刚好看到闲置在那里的眼罩,不禁感叹还好司镜带了眼罩来。 于是司镜再看到她时,是她抱着家居服一边过来一边戴眼罩。 司镜翘起的唇角一下子耷拉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姜清宴摸到床沿后坐下,凭借着自己多年绘画的强大基本功,摸索到司镜的手臂后,准确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司镜的身体轮廓,随即利落地掀开被子,解起司镜的皮带。 看着她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司镜试图挽回暧昧的气氛:你不摘眼罩么? 不用。姜清宴边说话边往上去解司镜的衬衫。 她的指尖纤巧,只时而隔着衣服碰到司镜的皮肤,误触的时候很少,两个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只在最后脱内衣时需要伸手环住司镜,她才不得不俯身过去。 司镜的呼吸在这温暖的温度里显得有些烫,将她的耳朵染成樱色。 刚才在冷库里,我摔下地了么?司镜气息缓缓,在她耳边问。 没有姜清宴的指尖刚刚按上暗扣,挑开时声音轻柔,我接住你了。 眼前本是漆黑,忽然就随着她的话呈现出景象,是她在几个小时前找到司镜时的画面。 她看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和缓的神情在一瞬间绷得更紧,用尽了力气几步上前,接住司镜往下落的身子。 司镜轻轻地笑起来,胸中的温情弥补了对这一刻不够亲密的遗憾,顺从地配合着换上家居服。 终于把一切都处理好,姜清宴也上了床,钻进原本只有司镜的被窝里。 温暖刚刚裹住她的身体,那浓郁的檀香也同时环住她的周身,司镜的体温跟被窝里的温度融汇在一起,那双本该无力的手臂把她牢牢锁在怀里。 你骗我,明明有力气的姜清宴伏在司镜肩头,语调里没有恼怒责怪,倒是有着一丝宽容的喟叹。 司镜埋头在她的长发里,心底涌起了万分的温柔,唇抵住她的耳畔:抱你的力气什么时候都有。 姜清宴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摸了摸她温热的脸庞,霸占了心底一个晚上的不安潮涌终于退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失策了,忘记把眼罩丢掉 第二十九章 疲惫后一夜好眠。 姜清宴翻了个身, 被早已大亮的天光唤醒。 她惺忪着去看司镜,这人大概是因为身体还虚着,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理好仪容, 再回到司镜的房间, 去床头柜拿起自己的手机, 上面有周屿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微信信息。 【周屿:姜小姐, 你醒来告诉我,我通知厨房准备早餐。】 她走去阳台, 手指滑动拨通了周屿的电话。 周屿刚接起来就笑问:姜小姐起来了, 小司总情况怎么样? 外面天朗气清,微风流连在姜清宴的发尾,她迎着清新的空气深深呼吸,话音轻松道:她昨晚半夜醒的,我让她吃了药又睡了,现在还没醒,应该没什么事了。 周屿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先叫人准备早餐。 等等, 姜清宴叫住她, 你跟临州老宅那边报备得怎么样? 这件事情已经发酵, 她得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周屿静了静才说:我正打算吃早餐的时候说的, 昨晚我联系了司总,就是小司总的妈妈,她说今天会亲自到凌海接小司总。 周屿的话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信息量, 但姜清宴听得眉心拧紧。 司镜的身份已经足够让季沐欢重视, 现在司家的长辈亲自出面,还要过来这里接司镜, 这次交锋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风波。 现在始作俑者韩启鸣被暂时排除在风波之外,也不知道到最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在季家的地盘做出这样的事,韩启鸣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考虑的,这一招都足够阴险,因为季沐欢即使不知情,但她身为东道主一定会负连带责任。 我知道了。姜清宴沉沉地应了声,随后挂断了电话。 回到房间,她思忖着坐在床边,床垫微微地塌陷下去,熟睡的人这时发出含糊的气声。 姜清宴从刚才的沉思里回神,你醒了? 嗯司镜慵懒地应着,翻身面向她的方向,脸侧的长发披下来,遮住眉眼间随着睡意散去而生的锐气。 姜清宴替司镜拨开发丝,轻声道:起来吧,我有事情跟你说。 刚才周屿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她,不如这个时候就告诉司镜,否则等下了楼再等周屿报备一次,难免就会有了嫌隙。 司镜眼中的睡意很快消失,身子还是裹在被子里没动弹,只开口道:你说吧。 姜清宴没坚持,点了点头后说:周屿刚才告诉我,说昨晚跟临州老宅那边报备了,你的母亲今天会亲自过来。 司镜听后只是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和表情。 姜清宴看她平静的模样,问道:这件事看来不会小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司镜把脸往被窝里埋了埋,懒懒地舒了声气才说:先看看我妈的态度,这件事虽然不小,但也没那么严重等晚一点见过她了,我再详细跟你说昨晚的事情。 也许是昨天真的在冷库里冻得太久了,她的身体也像是在那段时间里冬眠了一样,现在睡了一觉起来,仍旧觉得使不上什么力气。 司镜这样轻松的模样,让姜清宴的担忧减轻了不少,还被司镜这难得的可爱模样击中内心。 她伸手去拨下司镜面前的被沿,话音不自觉地带了些诱哄:好了,起来吃早餐了。 司镜的轻笑掩在被子里:你扶我下床,我没力气。 姜清宴无奈:司镜 又来了,昨晚装作没有力气,进了被窝里却把她抱得根本挪不动身子,这样都叫没有力气的话,什么才叫有力气。 司镜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去握她的手,敛去了笑,真的,大概是昨晚伤了身,一下子恢复不过来。睡觉的时候可以抱抱你,但是身体总是有点没力气。 姜清宴本来也不是非要让司镜自己起来,她能猜到司镜不至于到毫无力气,但也没有恢复到原来的地步。 正想着,她慢慢地把被子拉到司镜的腹部,放轻了语调:知道了,我扶你起来。 司镜弯了弯嘴角,配合地让她扶自己下床去浴室。 为司镜关好浴室门后,姜清宴去衣柜为司镜挑外出的衣服,再为她挑了一根搭配衣服的同色系发带,随后回到浴室门外等着。 突然觉得自己在带还没长大的小司镜,尤其是回想到司镜裹着被子,在床上慵懒地说着话时那几分可爱的感受。 姜清宴忍不住勾唇,含水双眸温柔生动起来。 司镜神清气爽地打开浴室门时,对上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她也忍不住牵起唇:笑什么? 姜清宴没有收敛眼中的柔软,笑你像是小朋友。 她边说边转身回到床边,把挑好的衣服递过去,司镜完全听她的安排,接过衣服就准备换。 姜清宴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她百无聊赖地留意起阳光中的微尘来。 光线将它们暴露在她眼前,她的目光随着它们飘向阳台,随口向后问:好了么? 身后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不敢确定司镜有没有换好,便没有转身,腰间却悄悄环过来一双手。 她的身体本来下意识地僵住,在嗅到那股包围了她一整夜的檀香时,又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怎么了?她侧过脸问,手搭在腰间交叠的手背上。 司镜不松不紧地拥着她,脸埋在她冷棕色的长卷发里,刚才还含笑的语调沉下来,有着从未有过的些许后怕:我昨晚以为自己会再也见不到你,再也不能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也不能争取把你留在身边的机会 昨晚的一分一秒,随着司镜的话音重现在她们眼前。 寒气和黑暗都在逼近她,把她好不容易咬着唇引起的痛感剥夺,也在一点一点地冰冻住她的感官能力。 如果姜清宴昨晚没有打开门,她的意识就会彻底消失,她身体里的温度会全部被冷库吞噬。 还好在最后一刻,她看到了那双她始终眷恋的眼睛。 幸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不敢放松 姜清宴低声感叹着转过身,伸手抚上司镜英气蛰伏的眉眼,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要触碰司镜的眼角眉梢。 为司镜言出必行的坚持,也为司镜昏迷前那抹温柔而信任的笑。 司镜低眉顺眼地笑着,任姜清宴的指腹摩挲自己的眼眉,之前为了哄骗自己,姜清宴常常这样安抚,这一刻的真心在那时的衬托下多么珍贵。 过了片刻,她眸色郑重,忍不住试探:清宴,如果到最后证明了悠宁的绝望与我有关,你会不会后悔,昨晚打开了冷库的门 姜清宴怔了怔,双手不自觉地搭在她的手臂上,唇抿了又抿,却没有答出一个字来。 会,还是不会司镜微垂眼帘,神色带着易碎的意味。 她心底的暖,随着姜清宴的沉默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的,姜清宴跟她坦白时就承认了,留在她身边是为了报复,不管她们现在如何地亲近,如果她真的是罪魁祸首,姜清宴又怎么会原谅她。 恐怕还会后悔,昨晚不该打开冷库的门,不该把她救回来。 姜清宴沉默了很久,久到司镜无声地松开双手。 我不知道,姜清宴忽然喃喃地说着,握住了司镜收回的手腕,司镜,我不知道 如果还在两个月前,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出会。 那个时候的她,不但觉得司镜危险又深不可测,还从未在司镜的怀里感受到安宁,更从未经历过昨晚那样,满腔的不安只在看到司镜的笑容时才被安抚。 这些日子过来,司镜履行着所有承诺过她的话,只为了这些承诺,司镜去争夺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昨晚甚至有着丧命的危险。 她扶住司镜的双臂,情绪都堵在心里,眼中写满了不知所措,司镜,我真的不知道 司镜看了她好几秒,蓦地笑起来,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另一只手环抱着她抵向侧边的墙面。 司镜姜清宴惊愕,双手顺势攀上司镜的肩膀。 司镜不等姜清宴反应过来就凑近,不让一丝阳光漏进她们之间,她的呼吸滚烫,低柔又小心地问:你心软了,是不是? 姜清宴的嘴唇翕动着,一个是字卡在她的喉咙里。 她这样的反应,已经不必再用言语回答。 司镜愉悦地弯着眼眸笑,轻缓地舔着唇,模样温柔又撩人。 司镜姜清宴低垂眼帘,双手在她肩上微微地撑着。 她气息悠缓地应着:让我猜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魏不言那里玩游戏的时候,还是在你舅舅那里的时候,还是昨晚 别猜了姜清宴急急地抬手捂住她的唇,自己的脸已经绯红起来。 司镜发出一声笑,低头去跟姜清宴额头相抵,把她的手拉下来按在心口,我只是想通过这个问题,来感受我在你心里有多少位置。你给的答案让我很满意 姜清宴没动弹,脸红到了耳根。 她们放任自己的呼吸在两唇之间相融,急促而炽热,谁也没有先分开。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姜清宴抽了口气。 司镜没抬头,只看着她惊醒的模样轻笑。 周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司总,姜小姐,司总到了。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5) 姜清宴惊讶,声音还带着刚才温情时的娇软:这么快? 司镜的母亲来得太快了,可想而知是多么着急想要看到女儿。 司镜昨晚被关在冷库里,追究到底还是因她而起,这些事情如果全部坦白,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后果。 没事,司镜感受到她的不安,摸着她的头发温声安抚,跟在我身边,一切都交给我。 姜清宴重新对上司镜的目光,心里的情绪似乎也有了意识,在司镜的安慰下稳稳地落回了心底,嗯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小猫咪是不是喜欢我了 第三十章 司家的长辈亲自过来, 当然会惊动季沐欢。 司镜跟姜清宴顾不上吃早餐就下楼出门,双方的人都静默地等在门口,形成一种诡谲的氛围。 姜清宴半扶着司镜, 第一时间用目光去寻找司镜的母亲, 只一瞬间她就确定了是谁。 跟季沐欢相对而立的女人略施粉黛, 五官与司镜颇为相似, 年长却不显半分老态, 神色不喜不怒。她长发梳成髻,身着墨绿色锦缎旗袍, 黑色纱巾围肩, 体态丰盈窈窕,无声间已经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与身居高位的持重。 果然,司镜站定就温声笑道:妈,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对方笑意不达眼底,只在眼角显出浅淡笑纹:我司尔黛的女儿,难道受了伤还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这一句话说得慢条斯理,温和但不容置疑, 那是多年掌权才淬炼出的气势, 与司镜那样明显的锐利不同, 但杀伤力丝毫不逊于司镜。 姜清宴的感受只在电光石火间, 她挽着司镜的手臂,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她说话。 司总,您这话折煞我了, 季沐欢走近司尔黛, 得体又抱歉地微笑,小司总在我这里是上宾, 只是昨晚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也愿意补偿小司总,只希望我们两家千万不要有了心结。 小意外?司尔黛冷冷地瞥了季沐欢一眼,没等季沐欢说话就转向身边候着的人,宁哲,叫人收拾她们两个的东西。 她身后带着几个明显是手下的人,而身边这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像是管理着身后那些手下,就像司镜身边的周屿一样。 他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倒是没有在场这些人那样凌厉的气势,反而是温文儒雅的模样。 好,宁哲笑了笑,再面向司镜的方向,小镜,司总说你需要养身体,正好在凌海停留一段时间,住处已经安排好了,也从临州带了厨师来。 司镜笑得双眸弯起:谢谢妈,谢谢宁叔。 看司镜露出笑容,司尔黛的面色也柔和了些,只是没有再看季沐欢,只对司镜跟姜清宴道:走吧。 司总季沐欢欲言又止,皱着眉却说不出什么来。 司尔黛的车开进了庄园里来,一共三辆车,她自己先上了第一辆,司镜带着姜清宴上了第二辆。 等到宁哲带着人从小别墅里下来,把行李装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庄园,姜清宴才松了口气。 司镜把她搂在怀里,关切道:怎么了? 姜清宴把头枕在司镜肩上,回想着刚才那暗潮汹涌的对峙,幽幽道:阿姨如果看到昨晚你的样子,一定心疼坏了 司镜的身体比起昨晚要恢复了许多,司尔黛对季沐欢的责难却还这样重,可想而知如果昨晚司尔黛看到司镜的模样,怕是要把整个季家的顶都给掀了。 司镜没去琢磨她话里的深意,反倒戏谑道:你的意思是,你昨晚很心疼我? 姜清宴语塞,干脆转了个话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司镜介绍道:家里在这边有房子,也是在海边,景色不错。 姜清宴听着就疑惑了:那你前天怎么安排住酒店? 司镜顿了顿,眨了一下眼,讷讷道:因为我没有钥匙。 姜清宴愣住,随后笑出来。 她们要落脚的地方是一处海景别墅,与大海相邻,花园又与沙滩相连,比起季沐欢在庄园里安排的住处半点不差。 司尔黛领着司镜跟姜清宴进了客厅,宁哲跟手下人进进出出地放置行李,周屿去为司镜跟姜清宴收拾房间。 司尔黛拉着司镜的手,放柔了神情,关心地问:怎么样,你的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这两天安排去一趟医院看看。 司镜一只手牵着姜清宴,一只手被母亲握着,亲昵地安慰道:昨晚季沐欢叫医生来给我看过,没什么问题了,只不过还有点虚,过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司尔黛松了口气点着头,抬手去摸了摸女儿的脸,欣慰地笑了笑,不过医院还是要去,全面检查一遍,妈才放心。 司镜温和着神色,趁机把身边安静待着的姜清宴拉过来一些,妈,这是清宴,我跟你提过的。 姜清宴忙露出清澈笑意:阿姨好。 她心里惊讶司镜的话,因为她先跟韩悠宁在一起,现在又留在司镜身边,外面对她的评价并不好,不知道司尔黛对她是怎样的想法。 司镜还说跟司尔黛提起过她,提的是什么内容呢。 还有司镜喜欢女人的事情,难道早就跟长辈报备了么? 她的忐忑有几分表露在了眼神里,司尔黛却只是眼角笑纹浅浅,眼里有真切的笑:你好。我听周屿说你昨晚一直在照顾小镜,辛苦你了。 她莞尔,瞟了含笑的司镜一眼,不辛苦。 司镜裹着被子的模样印在她的脑海里,异常的可爱。 司尔黛把她的神色装进眼里,仍是笑道:清宴,你跟小镜都还没吃东西,你去厨房跟厨师说说自己的喜好跟忌口,他应该要开始准备午饭了。 司镜松开她的手,凑在她耳边:去吧,吃完午饭我们再说。 好。姜清宴应下来,她知道这是司镜在配合司尔黛支开她。 过了客厅的拐角,姜清宴放慢了脚步,听到客厅里的人开始说话以后,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听到司尔黛问:你跟清宴的事已经决定好了? 司镜没考虑,话音肯定:嗯,我说过,我喜欢她。 姜清宴低眸失笑,想起她们早上在房间里近在咫尺的对视,司镜那跟呼吸一样滚烫的目光,和准确击中她内心的一字一句。 客厅里有几秒钟的沉默,随后司尔黛才说:外面的看客太多,不敢当着你的面说什么,但背地里免不了嚼舌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司镜不甚在意地笑起来:我是无所谓的,但清宴那边我不会让她听到。 姜清宴忍不住微扬起唇,恣意张狂是刻进司镜骨子里的血性。 司尔黛被女儿逗笑,正色后才又问:对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发现悠宁的死可能有隐情,所以想找韩启鸣聊一聊,昨晚刚好有个合适的机会 司镜把事情的起因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没有泄露出半分是因为姜清宴留在她身边,才引出的这些本可以不去发生的后续。 姜清宴轻咬着唇,任那人的声音勾动着她心底的柔软。 她继续往厨房走,没有再听下去。 她想等到回了房间,再听司镜好好跟她倾诉。 司尔黛是起了个大早赶飞机来凌海的,睡眠不足,午饭后就去了房间午休。 周屿给司镜跟姜清宴分别收拾了两个房间,姜清宴跟着司镜回了她的房间。 休息一下就把药吃了。姜清宴把药给司镜准备好,放在床头柜上叮嘱着。 这房间面朝大海,坐在床尾一眼望去就是满眼的湛蓝海波,那摇晃的海蓝色似乎能映进房间里来。 姜清宴就在这金色灿阳与海蓝色交织的光里,低着头专注地把药瓶里的药丸倒进瓶盖里,放在桌面。 司镜坐在床边,不自觉地呢喃她的名字,清宴 嗯?姜清宴转过身来,顺手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司镜伸手去牵她的手腕,把她拉近身前,抬起头弯着唇角看她,下午什么也不做,跟我一起看海好不好? 难得这样惬意,没有包裹着糖衣的伪装,也没有城府心计,像是在繁杂的世界里开辟了一个不被侵扰的小天地。 姜清宴勾了勾唇,我考虑考虑。 司镜又笑:今早说好了,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你,一边看海一边说,不好么? 难得小司总不坚持打直球,还会拐弯抹角了。 姜清宴本就愿意跟她一起赏景,便没再说拒绝的话,只噙了一缕浅笑坐在她身边,说吧。 远处海天相接,游艇掀起浪花,奏响夏季里最清凉的喧嚣。 司镜把姜清宴一只手握在手心里,慢慢地回忆着昨晚的画面:昨晚韩启鸣要去冷库里挑黑松露,我就跟着进去了。 在冷库里,我直接跟他挑明了想要查悠宁寻死的原因,问他有没有知道什么。奇怪的是,我发现他的反应不太对 她起初话音轻松,只是越往后说,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受她的状态感染,姜清宴的眉头也紧了,怎么个不对法? 司镜凝神去回想昨晚韩启鸣的神态,以他跟悠宁的关系,正常来说会惊讶和悲伤。 可是他悲伤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被激怒,我说没有查到有价值的线索,他还曲解我的意思,说我生意做多了,什么都跟价值扯上关系 再之后我解释了,他才冷静下来,告诉我出去打个电话再回来挑黑松露,厨房那边等着给季沐欢做宵夜,要我也帮着一起挑,挑完再跟我聊。 姜清宴沉思着说:结果他出去以后,就没再回来了。 司镜把思绪从回忆中抽回,点头道:嗯,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门也打不开了。 不管我怎么敲门和大喊,外面都没有回应,那个地方又没有信号。 如果韩启鸣被激怒在先,那司镜被关在冷库里很可能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她们都意识到这里面的深意,也从彼此相视的目光里得到这个信息。 沉默维持了少顷,姜清宴口吻沉重地说:韩启鸣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诚邀小猫咪跟我一边谈恋爱一边打怪 1[同意] 2[五分钟以后再同意] 姜清宴:3[马上同意] 第三十一章 韩启鸣可能知道韩悠宁的绝望的原因。 这个认知在司镜跟姜清宴之间达成共识, 也在晚饭后被她们摆在司尔黛面前。 客厅茶几上摆着洗净的水果,司镜跟姜清宴同坐在长沙发上,司镜在剥橘子皮, 姜清宴削着苹果皮。 司尔黛坐在单人沙发里, 呷了几口杯子里的水, 并不惊讶, 今天小镜跟我说昨晚那些事的时候, 我就有点怀疑。 司镜把剥了皮的橘子拿在手上,小心地撕下上面的橘络, 分着神回答:所以我们要进一步调查, 必须从韩启鸣这里入手 你们考虑好了么?司尔黛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面上不无担心地问,悠宁已经下葬了,这件事也算是了结了。现在要翻出来,也许会有人不希望这么做,甚至阻止你们。 姜清宴本来削的果皮是连贯着的,听完司尔黛的话,她低眸抿唇, 手上动作颤了一下, 刀刃歪了边, 断了的果皮便直直地掉进果盘里。 司镜瞥见, 不动声色道:伯父伯母如果回过神来,一定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就算是为了我跟悠宁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也要知道个一清二楚。 姜清宴抬眼看去, 只见司镜唇边衔着势在必得的笑, 把刚撕下来的橘络晃了晃才扔进果盘里。 她怔了怔,随即也扬唇一笑, 司镜的强势在很多时候都让人有依赖感。 司尔黛当然了解女儿是什么脾性,宽容又宠溺地笑着摇摇头,小心点就好,还拉着清宴跟你胡闹,自己女朋友可得自己照顾好。 姜清宴想为司镜辩解:阿姨,她 那当然,司镜及时笑着打断,还对她露出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深意眼神,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既坚定又这样庇护她,把明明是她挑起的事端扛到自己肩上。 姜清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司尔黛还在,她也不能跟司镜说只有她们之间才明白的话,只能把手上的苹果最后的一圈果皮削干净,然后递给司镜,给你 谁知身边也同时伸来一只手,掌心上躺着剥干净的橘子,可以吃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起忍俊不禁。 姜清宴唇边微扬着,语调轻柔:苹果对你恢复身体有好处。还有,橘子上面那些白丝可以不用剥的。 司镜压下想要拥抱她的躁动,嘴角雀跃地翘着,我喜欢剥掉再吃,我们交换。 说着就去拿她手里的苹果,再把橘子塞进她手上,然后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苹果。 司尔黛瞧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 这其乐融融的时刻被宁哲的脚步按下暂停,这儒雅的男人面色凝重,从门外走了进来。 临州那边出事了。 姜清宴闻言,敛了些神色看向他,司镜也正色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司尔黛刚才温和的神态淡去,早上那震慑众人的气势不动声色地显出。 宁哲来到她身边,对客厅内的三个人说:刚刚得到消息,谢山南知道了小镜受伤,还有司总来凌海的事情,想趁着我们跟季家起冲突的时候,压低自家铲地皮的货价,暗地里高价去收我们手底下那些铲地皮的货。 司镜跟司尔黛听完,母女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姜清宴好奇地问:铲地皮是什么?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6) 宁哲对她礼貌地笑笑,回答道:铲地皮指的是那些不开设门店,天南地北去收货的人,他们会把收来的物件转手给古玩商。 一般来说,这种人都会有一些固定交易的古玩商,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关系网。 姜清宴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就是说,谢山南现在想趁着鹬蚌相争的时候,他这个渔翁就去拦截司家的资源。 现在是前有韩启鸣,后有谢山南,真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司尔黛拿起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悠悠地抬眼看女儿:怎么样,自己处理? 司镜清清朗朗地笑开,当然,妈只管好好在凌海散心,这些小事我可以处理。 晚饭后司镜还得吃药,便没在客厅待多久就带着姜清宴回房了。 司镜吃药时,姜清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回想起来之前用小号跟谢山南联系,她顺手切换了过去。 【谢山南:我知道你这个号是不常用的了,不过不要紧,能替我把事情办好就行。】 【谢山南:这件事情如果办成,司镜给过你多少钱,我翻五倍给你。】 【谢山南:能合作就给我回复,不然我不保证你舅舅会不会有事。】 姜清宴脸色沉下来,看了看时间,信息是几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她的手指在输入框上顿了顿,最后还是退出了界面,把这个小号也退出了登录。 做完这些,姜清宴舒了口气,心里似乎有个绳结被解开了。 她不可能再做损伤司镜的事情,她跟谢山南当然也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窝在沙发吃药的司镜刚好喝完水,姜清宴理了理情绪,放下手机过去,接过杯子放到茶几上。 司镜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亲昵地用手扣着她一只手,手指伸进去相握。 姜清宴脸颊有些温热,捡了个话头扭转注意力:你不想想怎么对付谢山南么? 司镜只是轻松地笑答:还不着急,过几天等他动手了再说。 司镜身后不远处就是房间里的窗子,此刻窗外星河漫天,从姜清宴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司镜被星河围绕着,连眼里都有星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司镜那令人生畏的气势不再对她显露,现在她感受到的只有心安和信任,还有司镜始终不遮不掩的情意。 她低头去看她们握在一起的手,顺从内心对司镜的关心,轻着口吻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她难得这样主动,司镜眼角眉梢都被温情浸透,将心里的打算都和她交代:有的。我打算将计就计,把谢山南的后路断了,也就是他手底下那些铲地皮的。 到时候如果我亲自出面,这些人多少会忌惮,很可能只是表面上表个态而已,我需要有个人代替我出面,好让我在另一边观察他们。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姜清宴有些为难,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生意上的事,没想到司镜一下子就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她。 司镜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由我亲自去,如果让周屿去,会显得我诚意不足。 而你是我的女朋友,对那些外人来说,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是最合适的。 姜清宴迟疑不决,司镜没有继续说服她,只是耐心地等着她考虑。 过了一会儿,她眼中不再有犹豫,点头道:好,不过你要提前告诉我该怎么做 当然,司镜轻笑,怜惜地摩挲她微扬的眼尾,不需要花费太大精力,我会教你怎么跟那些人沟通,周屿也会跟在你身边,我就在附近等着,放心。 知道司镜也会在,姜清宴才是彻底安下心来,那就好。 她这显然放松下来的神色让司镜牵起唇,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松开了相握的手,双臂松松地圈住她,跟她四目相近,几近无声地用气息低喃:刚才我说你是我女朋友的时候,你没有反驳我 姜清宴没别开脸,却忍不住咬了一下唇,在司镜含有热度的目光里睫羽翕动,我没有注意到 她的确没有注意到那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相处得太自然了,心里的那堵墙也被司镜几乎融化了。 她不再像起初那样,对司镜的语言和行为上的警惕已经荡然无存。 司镜低低地发笑,低沉悦耳的声音靠近她的耳边,带着夜晚独有的磁性。 她双颊滚烫地别开脸,却让司镜顺势埋头到她的脖颈。 清宴,你开始适应我了司镜耳语着,温柔又满足。 这句话勾起了姜清宴一个多月前的记忆,那天刚跟司镜从县城里回临州,晚上姜文彬打电话来问她要钱,她用三十万来换自己的自由,随后司镜为她冲了牛奶,让她那一刻悲凉的心情得到一丝温暖。 可她那时还觉得讽刺,这个张开双臂拥抱她的人,竟是她要报复的人。 再之后,司镜说想要她适应自己的存在。 当初被她在心里拒绝的这个要求,在这段时间里一点一滴地实现。 她垂下眼眸,双手搭在司镜的肩上不进不退,有说不清的感受漫上心头。 司镜看她不说话,稍微退开一些,怎么了? 司镜姜清宴抬眼,眼底蕴着看不分明的意味,她的话音轻轻的,柔和又带着痛楚,我越跟你相处,越觉得悠宁喜欢你的可能性很大。 你有城府,可以把对手拿捏在掌心里,好像所有的事情放在你手上,都可以被你游刃有余地解决。 这样的你,非但没有把感情踩在脚底,反而重情重义,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可以抵消这些优点的缺陷 这是她头一次对司镜倾诉这么多的心里话,不是说韩悠宁的生前,也不是说留在司镜身边的种种原因,只说她对司镜的感受。 司镜沉默良久,终于喑哑着嗓音开口:她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你这么说,是不是对我的感觉跟起初不一样了? 姜清宴静默片刻,还是承认了:是。 她抬手去抚摸司镜的眉眼,用指腹轻柔地描绘着,这是曾经令她觉得让韩悠宁丢了命的英气的轮廓,也是她现在万分信赖的轮廓。 她看到司镜眉间愈加柔软,这人的气息也慢慢地压下来。 心中的愧疚在这一秒涨起,她别开脸,那一点温热便落在了耳边,像一小簇火苗掉在那里。 她闭上眼,双臂环住司镜的脖颈,用拥抱安慰在她耳畔失落叹息的女人,司镜,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她真的心里有你,我却这么快就对你动了心 她的身体下一秒被拥进怀里,她听见司镜的呢喃里既心疼又喜悦:好,我陪你一起等,等到你答应我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姜清宴:喵!开门让我进笼子! 第三十二章 在海边度过了几天舒适悠闲的生活, 司镜被催出门去医院检查。 这几天司镜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司尔黛还是要看到检查报告才放心,连姜清宴也附和着, 司镜不得不妥协。 临近黄昏的日头削减了几分毒辣, 司镜跟姜清宴还有周屿从医院大楼出来, 走向停车场。 你看, 我就说身体没问题了。司镜挑着眉举着报告单, 把一项项检查结果摆在面前。 姜清宴看她得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检查过以后更放心一点, 这样阿姨也能安心了。 周屿走在司镜的另一侧, 对姜清宴笑说:司总说,小司总从小最讨厌医院,要哄她去一趟医院检查身体可难了,这次还多亏了姜小姐劝着。 她虽然是知道司镜跟姜清宴相处间内情的人,但这两个人现在的暧昧是遮都遮不住的,她便不去刻意避开,反而主动为她们提起。 姜清宴笑而不语,只低了一下头, 再把拂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 司镜忍不住翘着唇, 故作冷淡地瞥了周屿一眼:就你多嘴。 周屿笑嘻嘻的, 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了, 刚才我接到临州那边的消息,谢山南开始游说我们手底下那些铲地皮的了。 通往停车场的路上是一小片竹林,她们踩着石板路上的一簇簇竹叶碎影。 司镜悠闲的神色被一小段影子遮过, 再被阳光照亮时已是气势骤显。 她轻轻启唇:等了快一个周, 他终于动手了。 姜清宴问:那我们是不是也该行动了? 司镜轻声笑,还没到时候。他现在只是开始动手, 还没有成功,等到真的有人回应他的时候,我们才好反击。 周屿点头应道:没错,我交代了临州的人,随时留意情况。 司镜这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说:把我需要静养的消息传出去,传到谢山南耳朵里。 姜清宴默声地笑笑,有些可怜谢山南即将到来的下场。 得知司镜要静养,谢山南一定会更加肆无忌惮,那个时候的司镜已经拿捏住了他的命脉,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就会发现退路已经被司镜掐断。 周屿期待得咧开嘴笑:好,我去安排。 停车场就在前面,司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牵住姜清宴的手,一脸思索又按耐不住的样子:难得在凌海待那么多天,总在海边也太无聊了 姜清宴有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这几天司尔黛一直镇在住处,反复强调着司镜需要多休息,不能出去乱逛,导致司镜最多只能从花园里逛到海滩上。 司镜虽然没有怨言,但那并不开怀的模样,让姜清宴早就感觉得到她想出门的欲望。 周屿抖了抖嘴角,提醒道:小司总,司总还在等你的检查报告呢,你 啪的一声,周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镜把检查报告拍进了手里。 去吧,把报告带回去给我妈,司镜狡黠地眨着眼睛,雀跃地笑起来,我们在外面吃晚饭,不带你,玩够了再回去。 微风吹动她的长发,发丝扫在她面庞上,为她添了洒脱不羁的美。 姜清宴唇边浅浅地扬起来,任她握着手,拒绝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周屿见姜清宴的默许,更是不能当恶人劝她们回去吃饭了,她忙捂住手里的检查报告,笑道:那你们注意安全。 司镜转头对姜清宴,清朗的语调柔和下来:我们走。 姜清宴对周屿微笑点头,然后挽上司镜的手臂:走吧。 医院外面有个公交车站,司镜拉着姜清宴进去,挤在等候公车的人群里。 司镜兴致勃勃地说:清宴,我们坐公车吧。 因为家境跟身份缘故,司镜向来稳重,言行举止之间总带着威慑众人的意味,现在难得这样无拘无束,神采飞扬。 姜清宴眼角眉梢都柔下来,迁就着她:好,想去哪里? 嗯司镜拉着她去站牌前仰头看,喃喃低语着,不去海边,去人多一点的地方逛。 姜清宴伸手指向其中一趟车的路线:这趟吧,去世纪广场,广场附近应该都会有商业街的。 司镜十分赞同地称赞道:有道理。 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时间,附近上班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地围过来,也有一部分小学生钻进来,交谈声跟嬉笑声不绝于耳。 为了不让路人把她们挤开,司镜让姜清宴站在自己前面,她从后面握住姜清宴的手,在这拥挤又火热的氛围里低头凑到姜清宴耳边:好神奇的感觉,你觉得呢? 如果过惯了这样很多陌生人挤一辆车的日子,哪里还会觉得神奇呢,更不用说那些辛苦了一天的上班族,这个时候除了归心似箭和劳累烦躁,再也没有别的感受。 司镜极少有过这样的体验,这一刻她们像是身处在密布的浓云里,独占着一寸晴朗无云的天。 姜清宴感受得到她内心的新奇,偏过头轻声应她:嗯,很神奇。 一辆辆的公车停下,接走一部分人后又有新的人加入,几分钟以后才等到她们要坐的那一趟。 她们跟着蜂拥的人群上车,司镜拿出手机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在微信里付好了车费。 公车缓缓启动,她们又着急又懵懂地被人群挤到了后门。 司镜眼疾手快地拉住一条吊环,另一只手把姜清宴拥进怀里。 两个人这才松了口气,下一秒就为刚才的尴尬和新鲜感相视而笑。 司镜轻轻吁着气:好多人啊。 姜清宴环着司镜腰身,安心地依偎着,嗯,是啊 她们身边很安静,乘客们大多互不相识,只有后排的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在嬉笑。 这时身边有个男人挤过来两步,一股烟酒混合的味道便熏了过来,离得近了还闻得到这夏季熬出的汗味。 姜清宴的眉心紧了起来,搂着司镜的手臂顿时收拢,还把脸往司镜肩窝里埋,深深地嗅着司镜身上的檀香味。 察觉到她的异状,司镜低头小声地问:怎么了? 姜清宴从她的肩窝抬眼,瞥向那男人的方向,刚好看到他张开嘴打了个嗝。 那股味道好像更重了,还添了一股没刷牙的馊味 姜清宴深吸了一口气,在估计出小声回答也很有可能被听到以后,她把声音压得极轻地委婉道:洗鼻子。 ?司镜又疑惑又被逗笑。 仔细想了想这句话以后,她抬头扫视了一眼周围,终于发现了那个罪魁祸首,而对方身边的人也都隐晦地做出了避开的小动作,或是挪脚步,或是别开脸捂鼻子。 司镜憋着笑低头,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才听得到的气息问:有这么夸张么? 姜清宴没说话,只用力在司镜肩上点头。 也不知道司镜是不是今天快乐得昏了头,竟然说了句:我感受一下。说着就抬起头。 姜清宴又无奈又好笑,还有些惊吓,连忙抬起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7) 这人只露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眨啊眨的,像是在问怎么不让她感受。 确认了她不会去闻以后,姜清宴才松手,半嗔半笑道:你是小朋友么? 这真的是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么,最近这个大司镜怎么有时候会变成小司镜。 好吧,司镜扁了扁嘴低头,唇抵在姜清宴耳畔,只有她们才听得到的气声柔润撩人,那,闻你可以么 姜清宴缩了缩肩膀,咬着唇往她怀里偎。 她们的身边还挤着这么多人,可她的耳尖和她的心,都在司镜拂过来的呼吸里悄悄地升起高温。 公车在世纪广场的公车站停下,她们跟着涌出的乘客一起下车,这时的天际已经被余晖染成暖橙色。 姜清宴猜得没错,广场附近的确是个很繁华的商业中心,她们下了公车就钻了进去,在商家逐渐亮起的霓虹灯里脚步轻快。 刚好是饭点,她们随意进了旁边的一家露天西餐厅。 在餐厅里用餐的大部分是年轻人,从时而清晰的交谈声中可以捕捉到大学和工作等等讯息。 司镜跟姜清宴挑了靠近围栏的桌位,两个人面对面就坐,点了餐后悠闲地说着话。 姜清宴倒了杯橙汁,边给司镜推过去,边问道:出来走了走,有没有舒服很多? 司镜舒朗着神色,说:当然。为了出门,去一趟医院也值了。 姜清宴被她逗得弯起嘴角,当初你在谢山南的展会上受伤,我要你去医院,你说回家处理会轻松一点。原来你是真的很讨厌医院 司镜听着听着,眉眼衔起温情,在嘈杂的环境里递去温柔和认真:当初为了不让你越藏越深,我不得不配合你一起演戏,但是很多事情,我从来没有瞒你。 那你为什么讨厌医院?姜清宴的心温软极了,忽然想了解她更深处的模样。 司镜叹笑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那年我七岁,我妈还是司家当家,圈子发生很激烈的势力合并,我们手下有好几个人进了医院,当时妈带着我去探望,还告诉我一个人强大的最好证明,不只是自己安稳,还要身边的人也不被伤害。 现在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姜清宴感慨地笑了笑,原来小司总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磨炼起来的。 嘶嘶 附近的桌位传来压低的人声,像是谍战片里秘密行动时的联系。 司镜跟姜清宴断了聊天,循着声音看去,是姜清宴身后的桌位。 那是两个相对而坐,看起来似乎是大学生的女孩子,一个留着长发,模样文静地捂着嘴笑,而刚才的声音,是靠近姜清宴这个方向的中长发女孩子发出的,此刻她正转过身对着姜清宴跟司镜的位置。 姜清宴礼貌地笑问:你在叫我们么? 对!女孩子笑起来,声音还是压得很低,看了看姜清宴又看了看司镜,脸上是压不下的激动,诶两位姐姐,你们是不是一对啊? ?姜清宴回头看了一眼司镜,这是个什么问题? 而且她们现在,到底应该算是什么关系呢。 司镜没考虑太多,大方地笑答:是,怎么了? 这女孩子的激动是彻底压不下了,回头对长发的女孩子得意道:你看!我刚才就说肯定是!话没说完又转过来,单手遮在嘴边,迫不及待地分享着自己火眼金睛的能力:姐姐们,从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姬达狂响!那种同类才会散发的气质,你们懂么!我的天哪我太准了! 姜清宴听得好笑又好奇,一边听着那些她不太理解的词,一边用眼神问司镜:真的这么好认么? 司镜眉开眼笑,对她耸了耸肩。 大概是戳破了苦药外面那层糖衣以后,她们对彼此的吸引力就再也不被任何杂质阻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今天的小猫咪好甜喔! 姜清宴:喵,今天的笼子是糖做的! 第三十三章 晚风吹散凝聚了一整天的暑热, 夜色将海水与天空染成同样的墨色。 公车路线途径海边别墅群,但仍然要步行一段路程,司镜跟姜清宴下了公车后漫步在路灯下的树叶碎影里。 海风潮湿, 路上没有行人, 两个人默声不言。 司镜走着走着领先了几步, 转回身跟姜清宴面对面, 就这么倒退着走。 今天姜清宴穿了件白色雪纺长裙, 露出的肩头在灯光下白得晃眼睛,几缕冷棕色的长卷发搭在肩上, 掩去半截锁骨线条, 轻薄的裙摆还在走动间微微飘动着,纤瘦的身体曲线时隐时现。 司镜目不转睛,怎么都看不够她。 怎么了,我嘴角有东西么?姜清宴疑惑地摸了摸嘴角,以为刚才吃的牛排酱汁没擦干净。 司镜嘴边翘起来,笑着说:没有,是我总看不够你。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掩饰, 喜欢和占有欲都明明白白地摆出来。 姜清宴脸上发热, 垂下眼帘不去看她。 周围宁静又没有路人, 前面还是司镜在开路, 姜清宴便放心地久久没有抬头。 她怕一对上目光,司镜又要说些惹她心热的话。 她不是不愿意听,只是要对这些话有回应, 她心里会伴随着愧疚感。 韩悠宁是将她拯救出深渊的明灯, 她还没报答得万分之一,韩悠宁便不在人世。 因为顾忌着韩悠宁很可能喜欢司镜, 她便不能心安理得地回应司镜。 这么想着,刚才的羞意便在心里淡去,这时却看见司镜停了脚步。 司镜,怎么了姜清宴抬起头,见这人神色沉静。 你知不知道,司镜伸手摸着姜清宴的长发,话音轻柔,刚才在餐厅里,我多希望你回答那个女孩子,说我们是恋人。 姜清宴缄默不语,过了片刻才说:要是换做刚留在你身边那个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司镜,你希望我这么果断么? 司镜低下眼帘,喃喃低语:不希望我知道你的犹豫是个好的讯号,比起果断的肯定和否认都要好。 韩悠宁刚过世不久,生前又传递出钟情于她的讯息,姜清宴无法立刻答应与她相恋,但又不能违心地回答一句我们不是恋人。 她们已经达到了暧昧的极点,只差姜清宴一句明确的答应。 是啊,我知道你会明白姜清宴轻轻地笑,有种心意相通的暖意在心间蔓延。 司镜凑近一点,低下头跟她亲昵地鼻尖相碰,清宴,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犹豫这个词这么美好,都是因为你。 姜清宴笑容浅浅,伸手捂住她的嘴,油嘴滑舌 司镜温顺着神情,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地将她的手拉下来,让她的手心跟指节缓慢地掠过唇。 像是吻过她的手心跟指间。 姜清宴红着脸咬唇,似乎指腹都在发烫。 司镜笑了一声,不再多说,回到她身旁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她们回到海边的住处,宁哲在客厅收拾着碗勺。 看到她们进门,他站直对她们笑:你们回来了。我做了点绿豆汤,很解暑的,你们要不要吃点? 宁叔辛苦了,司镜对宁哲笑了笑,再转头向姜清宴,清宴,要吃么? 姜清宴摇摇头,客气地对宁哲微笑:不了,今晚吃得太饱了,谢谢宁叔。 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宁哲似乎不是普通的手下,甚至不只是管家之类的身份而已。 他虽然对司尔黛很恭敬,但在态度上自然又松弛,同时又能跟司尔黛一起称呼司镜为小镜,而司镜对他也是以礼相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司家待了很久的缘故。 如果用司镜的助理周屿来对比,这种感觉就会更加明显。 这么感受下来,她就也跟随司镜一样,对宁哲更多几分礼貌。 宁哲笑呵呵的,也不多劝她们,只叮嘱道:那就早点睡吧。司总今天看了小镜的检查报告很高兴,刚才喝了碗绿豆汤就上楼休息了。 司镜点头,好,宁叔也早点休息。 她们穿过客厅上楼,姜清宴的房间被安排在司镜对面,这几天她照顾司镜吃了药就回到对面房里。 回来路上的温情在静谧的走廊里发酵,在房门口分别前,司镜的手要松不松的,最后干脆勾紧了姜清宴的手指。 姜清宴的长发有几缕滑下侧脸,在灯光下投出阴影,笼罩了她同样被灯光染出暖色的眼眸。 她声音很轻:该休息了。 嗯司镜这么应着,却不挪动脚步,反而倾身上前,低下头跟她咫尺相视。 姜清宴扬起笑,拖长尾音:该休息啦 司镜也笑了出来:嗯。 谁也没先转身,司镜把她拉进一点,眼睛里似乎有海浪在温柔地翻涌,嘴唇抿了又抿才说:如果想看海了,就来我房间。 姜清宴还是轻着语调:好。 司镜这才愉悦地松开她的手,她看了几眼不打算先进房间的司镜,忍俊不禁地转身先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姜清宴靠在门板上。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她眼前却都是司镜那温柔又不容抗拒的眼神。 司镜房间的落地窗正对着大海,可是她知道,刚才司镜不是在邀请她去房间里看海。 那样的眼神和语气,是司镜为她们现在暧昧的状态找了个相见的理由。 姜清宴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阖上双眸,心间的悸动既陌生又强烈,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八月中旬,天青海碧。 司镜一行人在凌海市待了快半个月,大家都回到了最佳的生活状态,司镜更是远程监控着临州那边生意上的所有动静。 这天吃着早餐,宁哲少见地带着周屿一起进了饭厅。 司尔黛看见,自然地放下了豆浆杯,好整以暇。 司镜刚给姜清宴夹了颗青菜到粥碗里,余光瞥见两个人进来,眼中有暗光点点,对姜清宴道:多吃点菜,怎么光喝粥。 姜清宴挽起耳旁碎发,嘴角笑意浮起,因为今天的粥做得稀稠正好。 宁哲跟周屿来到餐桌尾,周屿稍稍比宁哲退了一步。 司镜放下筷子,平静道:怎么了,有进展? 宁哲笑着点头:没错。临州那边的最新消息,我们手底下那些铲地皮的,有几个年轻的小辈禁不住诱惑,上了谢山南的钩子。 司镜听完,不慌不忙地笑了一声,挖出了这些墙头草,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周屿从善如流道:等这件事结束,这些墙头草就没必要种在我们的地里了。 司尔黛的神色看似惋惜,实则隐含期待:看来,是时候该回临州了。 听着这些谈话,姜清宴纵使喜欢今天稀稠正好的粥,也不再吃得下了。 她们悠闲的日子即将要被打破,该回到临州,继续面对还没完成的目标了。 司镜拿起豆浆杯子靠着椅背,左手拇指上的宽戒轻敲着杯身,问道:这段时间,季沐欢跟韩启鸣有什么动静? 宁哲回答道:最近季沐欢隔三差五派人联系我们,又道歉又关心的,反而是韩启鸣没有一点动静。 司总要我用司家的名义探探他的态度,他手下的人却找借口推脱,我见不到他。 他在坐山观虎斗,司镜眼神幽邃,嘴角轻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等着季家担心得罪了我,不得不去抱紧他来对付我。 而且谢山南为什么知道司家跟季家起了冲突,还趁机挑事,韩启鸣功不可没,既然这样,那我就借着谢山南这小渔翁,把他这得利的大渔翁钓出来。 司尔黛蹙着眉想了一下,颇有意味地笑了笑:我活了几十年,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搞过几次。 姜清宴听不明白具体意思,给司镜递去疑惑的眼神,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么? 司镜神秘地眨了一下眼,卖足了关子:到时候我一一给你解释。随即看向宁哲跟周屿,眼中散发出深谋远算的光彩:宁叔,周屿,安排下去,回临州吧。 好。 宁哲跟周屿异口同声,随后退出了饭厅。 吃过早餐,司镜跟姜清宴打算回房。 在房门口准备分别,司镜叮嘱姜清宴:准备把行李收拾一下,马上要回去了。 嗯。姜清宴点头。 司镜也悠悠地点着头,有意无意地试探着:那我先去工作,一会儿切点西瓜去你房里吃。好么? 她说话向来是有主见又不由抗拒的,所有的温情都留在了她们的相处间,姜清宴哪里会感觉不到。 尤其是她们坦诚相待以后,司镜显而易见地更加疼惜她。 她心软地笑看着,主动地开了口:我想看海,就现在。 司镜这样体贴地为她想的借口,她不忍心辜负。 司镜怔了怔,唇边蓦然绽出笑容,眼中柔光熠熠,一下就握住她的手,好啊,我们一起看海。 话刚说完,司镜就拉着姜清宴进了自己的房里。 她把丢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搬到沙发上,跟姜清宴一起坐在床尾,这个角度最适合欣赏远处无边的海域。 司镜低头,手心向上地伸进姜清宴的手掌下,指尖勾住她的指缝间,一点一点地滑进去。 姜清宴好笑地握住,不许那只手再悄悄地搞小动作。 司镜温声笑起来,对她说:等回去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老宅住两天。 那是祖辈留下来的,地方很大,风景也不错,这次我妈对你的印象也很好。 说起司尔黛,姜清宴不免感慨:我本来以为阿姨会觉得我们是朋友而已,没想到你早就是出过柜的人了。 司镜笑得眉眼弯弯的,握紧了她的手,说:我妈虽然不管事了,但是外面发生什么动静,她都是一清二楚的。当初我把你带回家,她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不过,早在这之前我就出柜了的。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8) 姜清宴好奇地扭头看她:什么时候的事,很早之前了么? 不是,司镜摇头,凑近的笑容里透着狡黠,你想知道的话,那就哄哄我。 姜清宴无奈,抬手把司镜的笑脸推开,失笑道:那我不要知道了 司镜把她伸过来的手握在掌心里,拉到自己的腰身,再将她搂过来,唇边笑意沉下来,多了些柔色。 余光里,远处的海湛蓝无波,姜清宴敛起笑,顺从地依靠进司镜怀里,侧脸枕着她的肩膀。 刚才在饭厅时就种下的不安在这时疯长,她在司镜耳边担忧地耳语着:司镜,这次对付谢山南会有危险么?我心里总有些担心。 司镜的语气笃定:放心,不会有危险。 姜清宴皱起眉,回想着之前的暗算,担忧只增不减:可是我总觉得,你们这一行好像比较传统,上次谢山南居然能把赃货塞到你的地盘上,你也用同样的方法又给还了回去。 司镜笑得胸腔震动,低下头对她说:的确,在审核这一关上,我们基本上还在沿用传统的人工排查,再说他那次的手法太阴险,行业里是默认不允许这么做的,所以大多数人也会更加疏忽。 不过也正是从上次以后,我安排了更严格的审核,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姜清宴这才放心,唇边浅浅地勾起,那就好。 司镜看着姜清宴依赖的模样,不禁抬手抚摸她的眼角,指腹顺着脸颊滑落到唇边,喃喃地低语:今天就待在我房里,哪里也不去了。嗯? 姜清宴眼底仿若清泉,波光粼粼,任司镜的指腹在红唇上摩挲。 她抿着唇,声若蚊呐:嗯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的时候,很喜欢司镜那句如果想看海了,就来我房间 有一种温柔又隐秘的感受 第三十四章 回临州是悄无声息的, 司镜不声不响地渗入了暴风的中心。 刚回到临州,司镜就交代下去,把谢山南在暗地里做手脚的事情传出去, 传得越凶猛越好, 添油加醋更好。 于是在她们回到临州才不过两天, 暴风的中心就掀起了巨浪。 彼时的姜清宴正在客厅的落地窗边, 将车子停在大门前的画面展现在画纸上。 司镜陪在她身边, 看她的画笔勾出轮廓:车子看起来像是停在民国时的大宅子面前,可是现实的画面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往窗外看看自己的停车位置, 又看看画纸:是我没把模特摆放好么? 姜清宴边勾勒着线条, 边莞尔浅笑:是我的绘画风格,还有大门的样式导致的,那扇门很有民国时期的味道。 司镜笑着说:那是我以前专门定制的,现在看来除了防盗还有别的用处。 她们正悠闲着,周屿这个时候进了客厅,来到她们身边:小司总,起作用了。 姜清宴顿了顿手上的画笔,抬头看司镜。 说吧。司镜只神色了然地拾起她的一缕长发, 任它落进指间。 周屿说道:我们把谢山南搞的小动作传出去以后, 他手底下那些铲地皮的都有怨言, 已经有人聚在一起议论了。 姜清宴缄默着弯了弯唇, 谢山南真是比不上司镜分毫,连算计司镜的时候都仅凭着一股蛮劲。 司镜听完,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他用高价来诱惑外人, 委屈了自己手底下的人, 就算那些人对他再忠心,心里也难免不舒服。 周屿赞同地点头, 感叹道:没错。这种情绪会在群体里发酵,引发更大的隔阂。 司镜这时转向她,眉宇间显出对即将吞并对手的期待,还有几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厉:悄悄地跟这些人联络,说司家作为临州古玩世家之一,我这个当家没有及时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非常愧疚。后天我请他们一起吃顿饭,希望大家都能出席。 受到司镜的感染,周屿也有些激动起来:用这个作为会面的借口,就算谢山南知道了,可他理亏在前,也没办法阻止。我马上去安排。 等周屿离开,司镜回眸,弯腰对上姜清宴充满信任的视线,脸色柔软下来,清宴,接下来就该你上场了。 姜清宴放下画笔,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尽量放松着自己的神情,对司镜点点头:好,我会尽力 司镜双眸因笑意而微微眯起,声音柔和又有力量:别担心,有我在。 时间很快就过去,司镜安排的会面地点是一家私房菜馆,环境雅致且贴近生活,很有家的温馨感。 她包下了整个店,带着姜清宴和周屿早早就进了包房里,在阳台上居高临下,把应邀前来的人面上的情绪都看进眼里。 周屿都安排了人分布在院子里的小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为来客指路。 姜清宴扶着护栏往下看,这些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的柳叶眸流盼生媚,红唇似火,黑色灯笼袖衬衣搭配酒红色蕾丝长裙,纤瘦的身姿更为她添了优雅复古的风情气韵。 司镜的右手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戒指,也在往下看,今天赴约的人,都是对谢山南有怨言的。 周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提醒道:姜小姐差不多该下去了。 司镜点了点头,转身对姜清宴叮嘱道:如果不出意外,十分钟之内就可以回来。 记住,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传话的,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把态度端出来。 这样的场合,姜清宴是第一次参与,而且还要端出司镜那样的气场,更是难上加难。 司镜是多年历练才养成的气势,而她却是临时抱佛脚,怎么都做不到司镜那样的自然和威慑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久久不敢点头。 司镜感觉到她的紧张,转了个语气,宽慰地轻笑道:清宴,你对待陌生人会有距离感,但是对待敌人会多了一点的冷和尖锐,就像当初在魏不言那里,我戳穿了你的伪装以后,你最开始对我的那种态度。就用那个状态,明白么? 司镜越说越觉得好笑,总觉得自己现在有种当上了影视导演,在教演员演戏一样。 姜清宴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被司镜这样一说,倒觉得简单了不少。 她敛去笑容,正色起来,好,我明白了。 司镜握了握她的手腕,温和着话音:我等你上来吃饭。 姜清宴点头,跟周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出去。 宽大的包房里设了四桌酒菜,此刻菜肴已经上齐,每桌也都围坐了七八个人,其中有几位年长的坐在了最前面,沉默不语。 年轻些的后辈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从进了包房就没有停过,现在看司镜还没到场,更是有些放松起来,语调也逐渐放开。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冲着同一桌的人们挤眉弄眼:你们说,司镜会不会给我们开高价啊?这几天二爷压价,我们可没赚着什么钱啊。 对面有个看着比较成熟的女人,皱着眉道:难说二爷用高价去拉拢司镜的人,司镜如果有样学样,那也太不高明了。 那几个年长的脸色越来越沉,仍旧一言不发,倒是各个方向的人顿时七嘴八舌起来,怎么猜测的都有。 不然她叫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不就是为了以牙还牙么? 要我说,我们跟了二爷这么久,他还这样对我们,我倒真想看看司镜怎么弄他! 对,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 门忽然被打开,包房里顿时噤若寒蝉,众人看过去,惊讶的讨论声又此起彼伏。 怎么是她来? 难道司镜已经让她插手生意上的事了? 有可能。周屿可是司镜的心腹,今天居然陪着姜清宴来。 进来的人正是姜清宴跟周屿。 姜清宴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微低下头,再抬起时已是眸色微寒。 她领着周屿稳步走进包房里,高跟鞋一步一步的,犹如踩在每个人的心头。 先稳住所有人,让他们明白你在司家的地位,不敢随便出声质疑你,然后直入主题,提出最近谢山南让他们亏损。 到这一步的时候要留心,先引起坐在最前面那几个长辈的共鸣。 他们为谢山南奔走几十年,现在落得这种下场,心里的不平会比那些年轻的小辈更重。 只要你获得了这几个人的认同,他们就会放下戒备,甚至回应你,这样一来,局面就把控住了。 司镜叮嘱过的话在她心里重播着,当她走到中央位置时,心中重归于静,那些嘱咐也更入心几分。 她冷眸艳色,微扬语调:各位,请就坐。 私语声平复,还站着的人一一落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周屿在她侧后方面无表情,心中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些,姜清宴的气场虽不比司镜强大,但好在能摆得出一脸冷肃。 底下有年轻的男人率先开了口:姜小姐,今天是小司总约我们来的,居然不是她亲自见我们么? 有人附和他:是啊,我们要跟小司总谈才行。 各位,姜清宴脸色沉了,起了个头就顿住,见这几个人安静下来才继续,司镜本来要亲自过来的,但是司阿姨忽然有事把她叫走,还交代我好好跟各位聊。我想,各位应该能体谅。 她话里言辞略带抱歉,但语气中却没有分毫,反而在最后还带了些强势。 下面有些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没有人再出声,她的话提到了司家的上一代当家,谁敢再去开口,可就是不体谅了。 姜清宴满意地弯了弯唇,笑意不侵眼底,继续说道:今天跟各位见面的原因,各位都知道。 我们手底下的人里,有一些跟谢二爷做了买卖,拿了不该拿的钱,这些钱本来应该是你们的。 她说到停下来,看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并且露出点头等赞同的小动作。 等到动静过去,她才开口:谁都看得出来,谢二爷想要的肯定是手上资源更多的人,一定还会投入大量的资金。那么这些资金都从哪里来呢? 这是在场的人都知道的答案,资金当然是从压榨他们得来。 这时,前面有个年约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忽然出了声,语气不咸不淡:那姜小姐觉得,怎样才能制止这件事。 那几个年长的一直都很安静,现在突然抛出个问题来,如果不是心中的秤砣偏向了这边,就是在试探,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好现象。 她看向那长者,笑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很早以前铲地皮的都没有固定买家,碰到谁,或者谁方便了就来交易,只不过是时间长了才养成固定的习惯。 您跟另外几个前辈守着这个习惯大半辈子,能制止这件事的,其实只有你们自己。 那年长的男人叹了声气,忍不住连连点头:是啊,都是好几代人养下来的习惯。我们这次虽然心凉,但总还是有点不舍得。 另一个同样年长的女人也长叹:没错,安稳了好几代人,谁也不忍心动荡起来。 年轻的小辈们看情况有扭转的趋势,谁也不敢出声。 姜清宴意识到时机已到,宽和一笑道:我来之前司镜交代我,一定要告诉各位一句话。她说司家一视同仁,货价平衡,随时欢迎各位。 她铺垫了这么久,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终于被引出来,再也没有人像她刚进门时那样议论质疑。 刚才那说话的长者看向她,忖量片刻后说:小司总的品行端正,我们一直都慕名,今天这些话我们也都听进去了。麻烦姜小姐转告,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 司镜的推测这时浮现在姜清宴心里,与现在的状况几乎一致。 那几个长辈应该不会当场答应,毕竟都是延续了很多年的习惯。 你仔细留意,如果他们松了口,没有敷衍了事,那你就不需要再多说了。 姜清宴想着这些话,对长者颔首后扫视全场,仪态落落大方,再度扬声道:那就请各位随意,司镜是这家店的股东之一,她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各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交代这里的服务生。 她说完,也没再去留意那些人的反应,领着周屿出了包房。 与此同时,对面一栋楼的顶层包房里。 坐在沙发上的司镜拿起手机,先挂断了跟周屿维持着的微信通话,随后给这里的管理发了条语音:可以把监控切走了。 她放下手机,看着壁挂电视里的画面被切换,嘴角衔起笑。 姜清宴跟周屿很快回来,刚进门姜清宴就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来。 司镜笑着对她伸出手,她快步过来牵住,坐在司镜身边。 姜清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怕我镇不住他们 那种被众人注视,还要强撑着气势的感觉,让她心里有说不清的感受。 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好,司镜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又安慰又肯定她的表现,没有人不听你的话,我也在听。 周屿怕这趋势收不住,连忙装作无意地咳嗽了几声,咳咳 司镜瞥了她一眼,嗓子不好就喝点水。 姜清宴被这两个人逗笑,这才稳了情绪,随即问司镜:对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些跟引出韩启鸣有什么关系了么? 司镜不疾不徐地为她解释道:这次谢山南趁机暗算我,肯定是韩启鸣传出司家跟季家结下梁子的事,他想让我被事情绊住。 我一向不跟谢山南动真格的,但这次我会叫人把今天的事添枝加叶传出去,挑明了要收拾他,谢山南在我这里失手多次,他不敢跟我硬着来,就会去找韩启鸣求助。 姜清宴心中一动:你怎么确定谢山南会找韩启鸣,又怎么确定韩启鸣会为他出头呢? 司镜为她细致的考虑而欣慰,仍旧耐心着神色:因为这个圈子里有个默认的结构,司家跟韩家是领头,无形中就承担起了管理的角色。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29) 现在谢山南被我对付,当然要找另一个领头庇护,而韩启鸣为了韩家的口碑和圈子里的势力稳定,一定会答应。 这缜密的设计让姜清宴忍不住惊叹,你居然在凌海的时候,就算到了这些 司镜轻笑,握住她的手腕,今天很顺利,都是你的功劳。 姜清宴失笑,明明是你在背后操控大局,我只不过是听你的而已。 她们从相互防备设计,到现在携手并肩,周屿始终看着,这时心中感慨,关心道:从现在起我们可以以静制动了,趁着这几天,利用小司总的生日好好庆祝一下吧。 姜清宴听完怔住,你的生日要到了? 她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给司镜送什么礼物呢。 换了之前,她一定会精打细算,利用这个机会来看看怎么让司镜陷得更深。 可是现在,却下意识地去想该给司镜送什么生日礼物,她心里有种微妙的感受。 多嘴,司镜冷冷地瞟向周屿,嘴边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来,你先去让厨房上菜,该吃晚饭了。 好,我这就去。周屿笑嘻嘻地拖长着尾音,知道她们又要说悄悄话了,连忙退出了包房。 包房里重回安静,姜清宴挽住司镜的手臂,你的生日是哪天? 司镜弯着眼眉,说:后天,八月二十号。有礼物给我么? 姜清宴皱着脸想了想,我得好好想想 谁知司镜却摇头,幽深的双眸闪着微光,她的另一侧是窗外的余晖,衬得她满身温柔,轻声笑说:不用礼物。我的三十岁生日,你陪我就好。她顿了顿,语调更低更柔,有着独属于她的强势:一整天都陪着我。 姜清宴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轻点她的鼻尖,看她皱了皱英气的眉眼,在她期待的眼神里难以抗拒地心软着,好,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生日想要小猫咪在笼子里待一整天 姜清宴:喵,好的 第三十五章 司镜的生日临近, 姜清宴争分夺秒地想着该送什么礼物。 从奢侈品到日常的小玩意,她一样一样地排除,到最后什么也没有挑到。 不是觉得东西的含义太过暧昧, 就是觉得太过简单不适合当做礼物, 又或者是从平时相处时的感受来判断, 司镜也许不会喜欢。 直到司镜生日当天早上, 姜清宴睡眼惺忪地感叹, 她真的没办法在这么紧迫的时间里挑到合适的礼物。 她认命地起床,洗漱打理好以后出了房间, 下楼时听到饭厅有动静, 不禁先往下看。 司镜正把早餐端到桌上,她暗红色衬衫搭配黑色长裤,衬衫下摆扎进了裤子里,身材高挑清瘦,倾身时长发如水般从背上斜斜地滑落,腰身舒展出优美动人的线条。 她这时听到脚步声进来,回眸看向姜清宴,笑意轻起:早, 刚想上去叫你吃早餐。 早。姜清宴莞尔一笑, 目光被牢牢吸引。 她觉得最合适司镜的颜色就是暗红色, 司镜身上有一股深沉狠厉的气质, 这暗红色的色调将这股气质更加淋漓尽致地凸显出来,衬得司镜的英气之美里还夹着一缕邪性,似乎下一秒就会用沾着血的拇指去意犹未尽地抹嘴唇。 快坐, 司镜边说边转身, 继续去端菜,我煮了粥跟两个青菜。 姜清宴想着刚才脑海里发散的幻想, 眉眼含笑地去拿了碗,先给她盛了碗粥。 司镜端了菜回来,给姜清宴分了筷子,随后两个人才面对着坐下。 姜清宴夹了颗青菜到她碗里,在她柔软的目光里轻声说:生日快乐。 司镜嘴角缓缓上扬,可以满足我一个生日愿望么? 姜清宴不置可否:你说。 司镜的眼神顿时就戏谑起来:叫声姐姐。 姜清宴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你对这个称呼是有执念么? 她刚搬进来不久的时候,司镜就提过让她叫声姐姐,不过当时她只觉得司镜就是在开玩笑,这次玩笑的意味也很浓。 司镜也给她夹菜,表情无辜:我比你大五岁呢不对,今天开始就六岁了。 姜清宴故意抓她话里的漏洞:你确实像六岁的 可能是因为今天过生日,所以小司镜就又出现了。 司镜配合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再强烈要求,两个人安静地吃起早餐。 姜清宴看她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边喝着粥边问:怎么换了外出的衣服,是想出门么? 司镜咀嚼着青菜点着头,咽下去以后才开口:嗯,想出去随便走走。如果你不想出去,那我买点零食就回来,我们在家里待着。 前天答应过的,怎么能出尔反尔,何况今天司镜开心得连小司镜都放出来了,姜清宴哪里忍心让这人关在家里去过这个生日。 她垂下眼眸想了想,问道:我带你去逛逛吧,好么? 她跟司镜住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司镜出去逛街,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有人定期备好,司镜的衣服都有专门定制的,于是司镜的日常中除了生意便没有太多乐趣了。 那些普通人最容易拥有的东西,司镜反而很少体验过,就像那次在凌海坐公车一样。 司镜兴致勃勃地点头,面上笑开了:好啊。 两个人吃过早餐就出了门,司镜没有叫上周屿,自己亲自开车,听从姜清宴的指挥去了商贸中心。 司镜的凤麟阁离商贸中心不远,车子路过时她明显减速,不知道是想往里看看,还是想拐进去一圈。 姜清宴余光见她扭头去看,嘴边浅扬起来,悠悠地提醒着:过生日不许开小差。 司镜的注意力顿时被拉回来,心底涨上了甜意,轻笑了声:好的。 在停车场停好车后,姜清宴带司镜进了商贸城。 早晨跟中午之间的温度最好,阳光既明烈却又没有那么燥热,今天姜清宴穿了条黑色半袖衬衫长裙,娇柔的腰肢被细带圈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腿在微风扬起的开叉裙摆间隐现。 她把被风吹得飘扬的长发挽到耳后,在灿阳下笑颜迷人。 她回过头,司镜跟在她侧后方,眉宇间是脉脉温情,伸了手指去勾住她的小指。 不远处,一个抓拍路人的女孩子把这画面定格。 她快步跑过来,从拍立得里取出照片,脸上的一对酒窝甜美热情:两位姐姐,送给你们。你们真漂亮! 照片上的背景与光线都是那么恰好,她们笑容和姿态是那样相配。 谢谢姜清宴微笑着接过来,也许是天气太热,她的脸颊泛着樱色。 司镜的影子靠过来,连同她温醇如酒的声音:你真漂亮。 司镜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这怎么说都是大庭广众之下,太阳高高悬着,没有什么能够逃开阳光的笼罩。 她们之间的暧昧,也好像顺着司镜的耳语被曝光在了阳光下。 收好你的照片姜清宴情不自禁地咬唇,把照片按到她的侧脸,再轻轻地推开。 司镜连忙捂着要往下掉的照片,故作正经道:这得拿回家裱起来才行。 姜清宴听得耳热,拉着她快步往更深处走。 商贸城里高楼幢幢,沿路的商铺各色各样,她们往里走了好一会儿,姜清宴都没找到要给司镜买些什么。 司镜,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司镜眼眉温柔:好。 姜清宴蹙着眉回头,答应得这么爽快,一点都没考虑过的样子。 这一看司镜,姜清宴才醒了神。 司镜的衣服都是定制的,说得严格一些就是独一无二的,外面不管是多奢侈的品牌,在意义上都不如这一点。 姜清宴顿时就泄气了,算了 司镜含着笑,拉着她停下了脚步,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清宴,我要的没有那么麻烦,今天你陪我的每一分钟都是礼物。 我知道姜清宴叹笑着,我只是想给你一点能触摸得到的东西。 她当然感觉得到司镜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能留住司镜目光的太少太少了,大概除了那些珍贵的古玩之外,只剩她而已。 她为自己这明确的认知感到一点羞赧,别开脸不去看司镜。 就在这目光流转间,姜清宴看到一家被填满了糖果色的店。 我知道给你什么了。 她神秘地笑了笑,拉着露出期待眼神的司镜快步过去。 那是个玩偶店,里面已经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在嬉笑着挑选,身边都被这些柔软的糖果色毛绒娃娃围绕着,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司镜一踏进去脸色就变了些,眉梢抖了抖,你是认真的么? 当然是认真的,姜清宴一脸认真,眼眸却忍不住弯起来,我路过你房间的时候往里看,本来已经是冷色调了,摆设还那么简洁,缺一个能暖化色调的点缀。 她越说越绷不住,眉眼渐渐染上笑意,说到最后几乎没了正色。 司镜挑着眉,最后还是忍俊不禁,喟叹着:那你帮我挑。 她喜欢姜清宴这样开怀的模样,所以怎样都好。 这时有个店员过来招呼她们,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看司镜的气质跟这里格格不入,也笑起来:你们喜欢什么慢慢看,有需要的话叫我一声。 姜清宴礼貌地笑:好。 她拉着司镜沿着摆放毛绒玩具的货架逛进去,她没有具体想买的,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可爱,都适合买给司镜。 鲨鱼?她指着一个货篮子问。 司镜定睛看了看,试想了一下它应该放在房间的哪个位置,可以放在沙发上。 姜清宴思索着点头,那就它了 司镜摸着鲨鱼玩偶的头,看她左右张望还想再挑的样子,不得不低下头小声戏谑:你挑的,你得负责帮我摆。正好,你还没进过我房间 姜清宴顿时怔住,耳边是司镜低低的笑声。 她算是知道什么是挖坑给自己跳了。 她们最终买下了那只鲨鱼玩偶,它的长度大概有司镜身高的三分之二,回去的一路上都是司镜抱着它。 姜清宴趁她把玩偶换个角度抱时,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司镜仍旧满身英气,只是不再被狠厉包围,抚摸玩偶绒毛的模样令她多了些温和与可爱。 司镜把它先放到了车里,跟姜清宴在商贸城里一直逛到了晚上。 她们一起吃小吃,一人一杯奶茶,牵着手先踏日光,再踩月光和霓虹灯。 直到司镜罕见地打了个嗝,十分震惊地看向姜清宴,姜清宴才笑眯起眼,放过司镜的肚子和自己早已发酸的腿。 回到家里,司镜一手抱着鲨鱼玩偶,一手牵着姜清宴回房间。 她的房间布置以灰白两色为主,简约中带着些冷清,让人看着舒适但又有几分单调。 看看放哪里合适,不一定放沙发。她把鲨鱼玩偶递给姜清宴,任由姜清宴做主的模样。 姜清宴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眼,最后停在床上。 司镜的床整体是灰色的,她记得睡着时的司镜那不染尘埃的模样,如果怀里再搂着这只鲨鱼玩偶,那该多么可爱。 打定了主意,姜清宴把玩偶抱过来,拿去沙发上放,先放沙发吧,改天把它洗了,然后放床上。 好。司镜笑着回答,跟着姜清宴的脚步。 姜清宴放好玩偶后顺了顺它的绒毛,转身时却被司镜挡住了来时的方向。 她们只有半步的距离,她闻到司镜身上味道。 那好闻的檀香夹带着在外面染上的各种味道,有香水味,还有被路人蹭上去的烟味。 姜清宴轻声说:去洗澡吧。 司镜从口袋里摸出今天那张照片,这张照片,你收着还是我收着? 姜清宴抬手去抚摸照片,她们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合衬,可是她们之间还有隔阂没有越过。 她喃喃自语似的说:都好。 司镜眼底的温情慢慢溢出来,那,我放在客厅,随时都可以看。 嗯,姜清宴扬唇,抬眸看司镜,司镜,生日快乐。 她又说了一次,比起早上的那次,这次温柔更甚。 司镜的眼眸几乎是同时就升了温,有一缕火苗在摇曳,只是还没等她凑近过去,眼前的女人靠近过来,长发拂到她的侧脸。 清宴司镜喑哑着嗓音,双臂把姜清宴拥进怀里。 姜清宴的气息贴近司镜耳边,呼吸跟声音都娇软撩人:姐姐,晚安。 司镜的呼吸沉下来,还没再多反应,怀抱就被推开,怀里的女人轻笑着逃跑,怕她追上来似的啪地一声带上了门。 司镜怔怔地看着,随即失笑着摇头。 她早上调侃着说的生日愿望,姜清宴到底还是记在心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以后都要叫姐姐! 第三十六章 距离姜清宴跟谢山南的人会面过去了一周, 日子水静无波。 已经快到九月了,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月,韩悠宁自杀的原因只调查到皮毛。 韩启鸣,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他如果真的知道,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司镜, 还要置司镜于死地。 姜清宴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不自觉地想起这些事, 玻璃中映出的昳丽容色怅然又迷惘。 正出神间,她看到周屿了大门, 正准备要来。 姜清宴深吸口气, 收回思绪转身,等周屿来后先开了口:司镜刚才锻炼,现在在洗澡,有事找她的话要等一等。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0) 周屿微一欠身,笑道:是有好消息了。 姜清宴心念一动,快步走过去。 要是别的事情,周屿是不会这样跟她透露的,能这么回答她, 肯定是韩启鸣那边有动静了。 这时司镜刚好从楼上下来, 一身白色缎面家居服, 高瘦又潇洒, 墨色长发半湿地垂在背后,走动时拂起一阵香风。 她话音悠然地说:说吧。 周屿正色道:谢山南手底下那些铲地皮的人心不稳,连带着几个被他压迫的盘口也蠢蠢欲动, 他安抚了好几天, 但是没有明显效果。昨天他上了韩家的门,具体怎么谈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韩家的人刚刚去了一趟凤麟阁,说韩总打不通你的电话,想约你见一面。 司镜往沙发上坐,听完就笑了一声,打不通电话,这可是学他的,不过我只针对他一个人而已。 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姜清宴坐到她身边,倒了杯水递给她,要去赴约么? 还不到时候,司镜思忖着摇头,对周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去推了这个约,就说我这几天没时间。 周屿点头:好,我等下就去回复。 姜清宴不解地问:这有什么讲究么? 司镜轻缓笑说:不算什么讲究。这段时间过来,我跟韩启鸣的沟通都不愉快,他似乎变了个人一样,非常容易被激怒,这种状态很适合让我套他的话。 现在他没联系上我,去凤麟阁正式邀请又被我拒绝,你猜等到见面的时候,他会不会是带着情绪的? 她的每一句话都逻辑清晰且满含算计,三两句话间就给韩启鸣挖好了一个陷阱。 姜清宴听完情不自禁地想,小司总这三个字真不是白叫的。 她对司镜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便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急切,我明白了,那我们就再等几天。 司镜慢慢喝着水,静了一下后对她挑了挑眉:趁着还没什么事,我们去老宅玩吧,你还可以找找创作灵感。 最近的确是没什么事,姜清宴欣然同意:好,那我要给阿姨带个小礼物,第一次去不能空着手上门。 司镜很好奇她会送什么,兴致满满道:好啊。 她们要在晚饭前动身,留给姜清宴准备的时间不多。 司镜的好奇心一直被吊到了老宅的大门,姜清宴抱着个长盒子,一路上任凭她怎么问,姜清宴都笑而不语。 司家老宅是座园林宅院,一楼一阁,一草一木都自成风景,素雅却蕴含着从古至今沉淀下来的韵味。 宁哲领着她们穿过水榭,时不时地侧过身跟她们温和地说话,更多的是对姜清宴介绍着。 这边有个小瀑布,夏天很凉快,吃完晚饭让小镜带你来走走。 远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姜清宴愉悦地答应:好。 司镜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怀里的盒子,你还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礼物么? 姜清宴故作严肃的表情:也没几步路了,等见到阿姨你就可以看了。 司镜皱了皱脸,脸上一副不满足的神色,既然没几步路了,让我先知道也不要紧啊。 要紧,你不许打坏主意。姜清宴唇角翘起,把怀里的盒子抱紧了些,做出防备的模样。 她觉得,现在不但司镜有时候会变成小朋友,就连她自己也受司镜影响,不得不陪着一起变成小朋友。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宁哲在前面听着也笑了起来。 主宅在整个庄园的正中央,司尔黛等在台阶下遥遥望向她们过来的方向,怀里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猫,它听见动静抬起脑袋瞄过去。 司尔黛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脑袋,不怒自威的气势软和着,神色平和:来了。 姜清宴颔首轻笑:阿姨好。 虽然曾经相处过半个月,但她始终对司尔黛存着很深的敬意,大约是因为司尔黛那下一秒就能苏醒的气势,她在司尔黛身边总是不自觉地礼敬有加。 司尔黛点头,就当自己家里,不要拘束。 司镜这时揽住姜清宴的肩膀,含笑道:妈,清宴给您准备了礼物。 宁哲难得地笑着调侃:是啊,一路上小镜都心痒得不得了。 哦?是什么?司尔黛笑了笑,很感兴趣。 小东西而已,希望阿姨喜欢。姜清宴羞赧地嗔了司镜一眼,把怀里的盒子一手捧着,一手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幅画卷。 司镜好奇了一个下午,这下动作可快了,配合着姜清宴把画卷拿出来,小心地在司尔黛面前展开。 随着司镜的动作,画卷上的景色逐渐呈现,碧蓝的大海与天相连,原本无垠的天际犹如海面的延伸,天与海竟成一体,细看却又勾勒得海天分明。 那布偶猫睁着大眼睛去看,软萌地要伸爪子去碰,司镜忙晃了晃画卷,怕它的爪子把画纸蹭破了。 司尔黛惊叹又喜悦,忍不住伸手抚上画卷:这哪里是小东西我总听小镜说你画画很厉害,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姜清宴从这话里听出了司镜的无处可藏的心意,她心里暖着,面上轻浅地笑道:是她对我好,所以爱屋及乌。这幅画只是从凌海回来以后,我凭着记忆画的。 司镜手上还提着画卷,听了这话转过头,凑到她耳边笑:爱屋及乌是真的,画得好也是真的。 长辈还在,司镜的呼吸就温热地扑在她耳畔,她咬唇又嗔了司镜一眼。 司尔黛笑眯了眼,对宁哲招手:宁哲,把画收起来吧。随后又对司镜跟姜清宴道:晚饭还在准备,小镜先带清宴逛逛,认认环境也好。 司镜跟姜清宴相视而笑,异口同声道:好。 宁哲接过司镜手上的画卷,再接过姜清宴手上的盒子,一边放好,一边走到司尔黛身边轻声问:把这幅画挂在你房里怎么样,时不时看看,我瞧着能放松心情呢。 司尔黛的语调带了几分柔和:嗯,晚上再弄吧。 司镜带着姜清宴往一侧的石子路走去,司尔黛跟宁哲那似有若无的暧昧萦绕在姜清宴心头,她忍不住偏过头去看。 宁哲已经把画放回盒子里,正抚摸着司尔黛怀里的布偶猫。 在凌海时对宁哲身份的敏感再次浮现,姜清宴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司镜顺着她的目光也回头看了一眼,将她无意问出口的问题轻飘飘地解了惑:宁叔陪我妈二十多年了,以后也会一直陪着。 果然是这样,姜清宴回眸看她,更深的疑惑被挑起:那你的父亲 司镜轻轻笑着:我没有父亲。 抱歉姜清宴挽住她的手臂。 不是那个意思,司镜笑着,用另一只手揉她的发顶,我是真的没有父亲。我妈从前是家族里能力最强的,但同样的,性格也比别人要更尖锐。 她不受管束,是我们这一行里出了名的,后来为了顺利继承家业,但又不愿意成家,才去做了试管,也就有了我。 这寥寥几句话概括了司尔黛的前半生,也让姜清宴惊讶得不得了,好像腥风血雨都藏在了这些话里。 任性豪放的司尔黛,怪不得能培养出这样狠厉的司镜,那份张狂不羁真是青出于蓝又胜于蓝。 司镜的回忆随着话音缓缓泄出:有了我以后,我妈的性格才慢慢沉稳下来。也就是在我几岁的时候,宁叔作为保镖来到了我妈身边。 他比我妈年纪小,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让我最早留下印象的事情,是我妈有一次生着病在对账目,没有人敢说话,是宁叔去摸她的额头,要她马上去睡觉 她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眼里闪着柔光,回忆着也感动着。 姜清宴眼前似乎被倒流的时光描绘出一幅画,画中有小司镜,还有而立之年的司尔黛,和热情又忠诚的宁哲。 她听得入神,追问着:阿姨跟宁叔没有考虑过结婚么? 司镜说:我妈应该考虑过,她曾经问过我喜不喜欢宁叔。 可是后来我听到宁叔对我妈说,不要为了他而改变,他愿意一直留在这里,没有那一纸婚书也无所谓。 这就是她对宁哲始终都尊敬亲切的原因,宁哲不是她的父亲,但也不只是个保镖和管家,他是让母亲快乐的人。 姜清宴情不自禁地喟叹:一个承诺竟然守了这么多年 司镜收起思绪,温柔又戏谑:我也可以为一个承诺守很多年,要试试么? 姜清宴感慨的面容一下子就被她敲出了裂痕,不禁嘴角上扬:什么承诺可以让小司总守这么久? 司镜笑起来:你会慢慢感受到的。 她们嬉笑着,石子路还很长,余晖悄悄为前路染上暖橘色,像是为她们将来的路铺上温暖的色泽。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妈,我养的猫比你的猫大只喔! 姜清宴:(一爪子拍上司镜脑门)喵! 第三十七章 晚饭在黄昏与夜幕相交时开始。 司尔黛很宠那只布偶猫, 吃饭时也让它身边东溜西窜,这只小东西十分乖巧,只在大家的身边老老实实地自己玩。 也许是它也被姜清宴的画吸引了一样, 一顿晚饭的时间里, 它跑去姜清宴身边最多, 时而在桌子底下扯一扯姜清宴的裙角, 然后乖乖坐着等姜清宴好奇地往下看。 连宁哲都打趣道:布丁很喜欢清宴呢。 司尔黛笑叹:前几年小镜还没搬出去的时候, 它对小镜都没这么热情。 司镜面上不为所动地吃饭,却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腰板。 姜清宴好笑地瞥她一眼, 心中暗想, 兴许是小司总太凶了。 晚饭后,大家在凉亭里赏景,姜清宴自然跟猫玩到了一起。 她从没有养过宠物,今天难得遇上一只这么可爱又不闹腾的,还这样频繁地围在她身边,轻易就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司镜给司尔黛倒了茶,坐下时看向姜清宴在台阶上半蹲着逗布丁,只觉得像是一大一小两只猫, 眸底柔软道:看来, 以后可以多带清宴回来玩。 司尔黛没好气地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有了女朋友, 连回家都是为了逗女朋友高兴了。 司镜很轻地叹了声气,这里有妈跟宁叔,我们待在一起就有家里热热闹闹的感觉。我跟您提过的, 她从小家里状况就不好 司尔黛也不免也心疼着, 常回来吧。 对了,司镜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正了正神色,计划稳定,韩启鸣已经上钩了,但是我现在有一点担心。 说说看。司尔黛喝了口茶。 司镜回想着这段时间跟韩启鸣的冲突,他肯定防备着我,上次把我关在冷库里,下次不知道会是什么。 退一步来说,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过失的罪名也没有故意来得严重,所以我想,还是需要有能牵制他行为的东西。 司尔黛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想怎么做? 让伯父伯母知道我受伤的事,司镜把茶杯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两位老人家一直被蒙在鼓里,女儿自杀的原因,儿子的异常,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们还握着韩家最大比例的股份,能够往韩启鸣身上拴绳子 司尔黛边听边拧眉,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这个我来安排,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司镜牵动唇角,放心,我可是您的女儿。 夜色弥漫,星河璀璨。 司镜带姜清宴回了自己在老宅的小楼。 布丁还一路跟在她们后面,还没跟姜清宴玩够的样子。 进了司镜的房间,它犹豫地在房间外面打着转,最后坐下来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姜清宴。 姜清宴的心都被融化了,蹲下去把它抱进房间里,问着在解衬衫扣子的司镜:它不回去,怎么办? 司镜松了胸前的两颗纽扣,再去解手腕的,扫了她怀里的小东西一眼,弯了弯眼眸:那就让它在我这里待着吧,我给妈发个消息就行。 布丁小声地喵喵叫,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 姜清宴抚摸它的脑袋,悄悄看了眼司镜,勾着唇对布丁说:小司总让你在这里睡觉了,快谢谢她。 她握着布丁的一只爪子,对着司镜晃了晃,布丁像是听得懂似的,对司镜喵了一声。 不客气。司镜笑着伸手去握它的爪子。 老宅对姜清宴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难得因为布丁而轻松惬意。 司镜这么想着,笑容里沉下几分柔和,对她说:晚上跟我一个房间吧,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就发现你有点认床,靠近我以后才慢慢睡着的。 嗯,好姜清宴轻轻地应了声,唇边浅浅地扬起。 她一直没有跟司镜说过自己认床,没想到司镜会察觉到这些。 时间不早了,司镜给姜清宴拿了一件自己的睡袍,让姜清宴先去洗澡。 她趁着这一小段空隙处理公事,布丁就在房间里四处乱逛。 等姜清宴洗完澡回来,布丁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过去蹭姜清宴的小腿。 姜清宴因为喜爱而对这小东西宽容,任它在腿边玩。 司镜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把笔记本电脑端到旁边后站起身走过去,你说,过两天布丁会不会跟我们回家? 姜清宴一边撩着还湿着的发,一边低头瞧着它,应该不会吧,它还要陪阿姨呢。 难说,司镜轻笑着,去拿桌上的吹风机,来,我给你吹头发。 姜清宴怕踩着布丁,小心翼翼地抬脚去床边坐下。 司镜把吹风机拿到床边插电打开,布丁不喜欢这嗡嗡的响声,溜到沙发去窝着了。 司镜站到坐着的姜清宴面前,吹风机跟姜清宴的发隔着合适的距离,她的一只手伸进姜清宴的发间轻轻揉着,让温热的风均匀地舔过微湿的发。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1) 她的手慢慢地往下揉着姜清宴的发,她配合着弯腰,渐渐跟姜清宴目光相对。 眼前人的眸间含着未干的湿气,又柔又媚,司镜不自觉地关掉吹风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一瞬都不愿挪开目光。 她们的鼻尖亲昵地相触,司镜喃喃地笑着:有没有发现,这个场景好像发生过。 姜清宴怔了怔,随即眼眸弯起来,是发生过,只不过调换了我们的位置。 她还记得,在原州魏不言的宅子里玩游戏时,韩启鸣无意中揭穿了游戏里的那对玉佩是韩悠宁生前未尽的心愿,她为了安抚司镜,在替司镜擦头发的时候打算亲吻司镜。 那时的她以为司镜可以接受这样的交易,以为司镜要的可以只是一副皮囊,更以为司镜是那样浅薄的人。 可是到头来,浅薄的人是她自己。 司镜笑了,神色颇有些认真地问:如果换做现在,你还会用那种方法来对待我么? 姜清宴颤着眼睫,为当初那些想法而愧疚,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了 司镜笑意更浓,在她发间的手来到她的侧脸,拇指指腹摩挲着,沿着她的轮廓停在唇角。 她们呼吸相近,两唇之间不过咫尺,姜清宴下意识地红唇翕动。 布丁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抱住姜清宴的腿喵喵叫。 两个人呼吸一滞,低头往下看去,随即都笑开。 司镜的电话刚好响起,姜清宴转眸去看床上的手机,韩启鸣的电话,你怎么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司镜坐在床边,拿过手机看来电显示,也不着急接,只对姜清宴解释道:今天下午来老宅的路上放出来的。连续两次碰了软钉子,他现在的情绪应该已经压不住了,我故意把黑名单解除,就是等着他再联系我的,顺便再给他的情绪添把火。 她说着就晃了晃手机,对姜清宴挑眉,不必言说的默契让姜清宴也笑起来。 这个电话就是添柴加火的。 司镜看时间差不多了,对姜清宴交代着:等一下你在我身边出点声音,跟我说话也可以,让他感觉到我根本没把最近的事情放在眼里,也没有防备他,只顾着跟你谈恋爱。她顿了一下,语调带上一抹笑:可以表现得暧昧一点。 姜清宴本来听着前面的部分点着头,听到最后忍不住抿着唇笑,知道了。 司镜跟她晃了晃手机,收敛住温和的神色,接听并点了免提放在旁边。 司镜,你终于接电话了。 韩启鸣的声音传出来,倒是听不出不满的情绪。 司镜慵懒地回答:嗯这几天在老宅陪我妈,没怎么管外面的事。 韩启鸣又说:怪不得,打你的电话不是打不通就是关机,也不回我信息。 司镜笑了笑,没说话,给姜清宴使了个眼色。 姜清宴上了床靠近她,下巴垫在她的肩上,故意圈住司镜的腰发出身体亲近的摩擦声,再语气轻柔地在司镜耳边问:你在跟谁打电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在憋着笑。 司镜努力把嘴角压下去,柔声回答:是启鸣哥,等我们聊完我再陪你。 她说着,眼眸里笑意猛增,抬手在手背上吮出一声暧昧的亲吻声。 姜清宴捂住嘴,不敢笑出声,只能咬住了唇生生地忍着。 布丁看她们的动作奇奇怪怪的,歪着小脑袋喵了一声。 姜清宴往床下看,竖了根食指在唇上,摇摇头让它安静。 布丁晃了晃尾巴,窝在了姜清宴的拖鞋上。 韩启鸣的声音再次传出来,这次有些惊讶和不满:你已经把姜清宴带回老宅了? 司镜回答:嗯,我对她不是儿戏,当然要带回老宅。 韩启鸣意味深地笑了一声,像是冷笑,也像是嘲讽。 司镜没等他再说什么,懒洋洋地打了声哈欠:启鸣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听她无意再聊的语气,韩启鸣恢复了寻常口吻:就是这几天联系不上你,今天你的人拒绝了我的预约,所以打算再试着找找你。 我想为上次的事情跟你好好道个歉,我们过几天见个面怎么样? 司镜笑说:道什么歉呢,你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我叫人安排个时间。 行。韩启鸣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司镜没去管手机,跟姜清宴默契地笑开。 姜清宴又好笑又惊叹,眼睛都笑弯了,司镜,你好会演啊 她拉过司镜刚才吮了一口的手过来,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用吮手背来模拟出亲吻的声音。 她之前还在司镜面前伪装,竟不知道司镜的技术一点也不差,如果她是电话那边的韩启鸣,光听声音还真以为这边在柔情款款。 司镜朗声笑着,爬上床搂住她,两个人倒进床里还在发笑。 司镜抬起上身,发从脸侧垂下来,扫在姜清宴的脸上,目光渐渐温柔:清宴,我喜欢你刚才那样跟我说话。 姜清宴身上有种天然的柔媚,在她笑起来或是软着身子依偎时,或淡或浓地散发出来,拨弄着本就为她而泛起涟漪的心湖。 那是假的姜清宴轻咬绛唇止住笑,抬手遮住司镜那吐着令人耳热情话的唇。 司镜把她的手挪到自己的后颈,缓缓低下头去。 她的手不自觉地搂紧司镜的脖子,跟司镜交颈相拥。 她听见司镜在含情地低语:不全是假的,不是么 姜清宴轻笑着叹息,只将手伸进司镜的如绸发里,纵容着她温热的呼吸将耳边的肌肤染上绯色。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今晚有两只猫猫跟我睡觉喔! 姜清宴、布丁:(一左一右两只爪子拍上司镜脑门)喵! 第三十八章 跟韩启鸣见面的时间约在四天以后, 司镜和姜清宴在司家老宅清清静静地玩了几天。 司镜把地点定在一家火锅店,想着等韩启鸣走了以后,就跟姜清宴一起吃顿火锅。 她们比约定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 周屿开着车拐进停车场。 下车前, 周屿看了一眼信息:小司总, 店里的人来信息, 说韩总已经到了。 司镜挑着眉笑:我们都提前半小时了, 他比我们还早,看把他急得。 周屿也笑, 这么多事情压在身上, 能不急么。 司镜的思绪都放在怎么诱导韩启鸣上,而身边的姜清宴却面有忧色。 相比司镜的所想,姜清宴则是担心韩启鸣会狗急跳墙。 上次在季沐欢那里,她们只是想问他是否知道韩悠宁寻死的内情,他却被激怒,随即把司镜关在冷库里。 那天如果她没有急切地等待结果,而是放松了精神等司镜回来,司镜待在冷库里的时间就会更长, 到最后危及生命。 那一次的韩启鸣, 是下了杀心的。 她越想越不安, 伸手握住了司镜的手腕, 担忧溢于言表:司镜,你要小心。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激怒他,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司镜低头看看她的动作, 轻笑着把她的手拉到掌心里握着, 放心。你还记得约见谢山南手下人的那个饭馆么,这次也一样, 这家火锅店我也有投资。 姜清宴本来满心的担忧,此刻不得不添了几分笑,你怎么总投资吃的? 司镜唇边牵起温柔又神秘的笑,你想知道的话,以后告诉你。 姜清宴只是打趣了一句,没想到这里面还真有原因,但现在不是跟司镜讨论这个的时候。 她端正了神色,再次叮嘱:就算你是老板,也要小心。 司镜嘴边还是勾着笑,转过头对驾驶座道:周屿,交代监控室,保证监控正常,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一旦发现有情况,马上安排人进包间里。 周屿一直听着后座的温情细语,一听到司镜的话,立刻扭过头笑着答应:知道。这次他要是能伤小司总一丁点,那都是离了大谱了。 司镜回眸,轻柔着语调:这下你放心了? 嗯姜清宴心下有了安慰,这才有了笑容。 司镜又说:我得带着周屿一起进去,免得他以为我把人安排在外面干什么。 等我们进去以后,会有个服务员过来带你去另一个包间,我送走他就去跟你吃饭。 姜清宴点头,好,我等你。 都交代仔细以后,三个人下了车,司镜带着周屿先进去。 这家火锅店分有两个区域,一个是平常火锅店里常见的桌位分散排布,客人根据自己的喜好点食材。 另一个则是包间区域,里面会为客人上齐店里所有品类的食材,如果有哪一种食材吃完了,可以叫服务员再续上来。 司镜跟周屿进包间时,韩启鸣正伫立在窗前看外面的如水车潮,身边没有带人。 听到椅子被拉动,韩启鸣转过身来。 天色还不晚,窗外有浅橙色的日光透进来,包间天花板的四周亮了一圈格栅灯。 韩启鸣仍旧发丝梳得齐整,西装笔挺,俊朗的脸在光线下没有太明显的情绪,只对司镜说:没想到你会选火锅店,人多一点才热闹。 司镜在他对面坐下,笑意很淡,想吃就安排了,没考虑这么多。 韩启鸣也跟着拉开椅子坐下,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你现在吃个晚饭身边都要带着人了? 周屿意会得到这是在支开自己,眉头蹙起。 司镜对周屿抬了抬下巴,你出去吧。 内外都安排妥当了,监控和人手都万无一失,周屿在不在都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屿颔首:好。 等周屿关上包间的门,韩启鸣才解开西装的纽扣,神态显然松懈下来,一边把火锅调大火力,一边对司镜道: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吃个饭还让手下人在旁边看着,多不自在。 司镜不置可否,只对他弯了弯唇,去旁边的果汁罐打了杯葡萄汁回来。 锅底还没沸起来,韩启鸣再开口时,面上多了几分歉意:司镜,这次约你,主要就是为了跟你道歉的。 我很抱歉上次不小心把你关在冷库里,这段时间我都在担心你,现在看到你恢复了,我就放心了。 司镜靠进椅背里,左手握着杯子,用拇指的宽戒一下一下地触着杯身,是么。 她记得,司尔黛去接她的那天早上,司家的人跟季沐欢的人都等在门口,季沐欢的态度跟言辞都诚恳,倒是不见这始作俑者韩启鸣露面。 后来她待在凌海休养了半个月,期间也不见韩启鸣联络,这算哪门子的担心呢。 当然,韩启鸣面上露出关切神色,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休息,外面的朋友都挺关心的,所以你刚回来就跟谢二爷起了摩擦,大家都很奇怪。 我跟他起了摩擦?司镜笑了一声,轻触杯身的动作停下来,怎么,在大家看来我是喜欢挑事的人么? 韩启鸣面色一僵,当然不是 司镜眼底有寒意显出,不等他说完就接道:或者说,是你觉得我喜欢挑事? 韩启鸣多年经商,本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能力,意识到司镜有了不满,他往椅背靠去,干脆把重心放在了这个话题上,司镜,既然你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虽然谢山南有错在先,但他的势力比不上你,稍微给点颜色也就算了,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 听了韩启鸣的话后,她只是慢悠悠地发笑:难看?先往我的货里塞赃货,现在又挖我的墙角,我要是都忍气吞声了,司家祠堂里供着的祖先都要怪我丢人。 跟韩启鸣见面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并不在意外人怎么评价她的做法,借着这件事敲打谢山南一番也是好的。 韩启鸣眉头紧锁,这一行里大家都是一体的,你这么做,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警惕,误以为你要把那些零散的商户都吞了。 她喝了口葡萄汁,细细品着那酸甜爽口的滋味,意味深远地笑着:是么,但我做事都是有理由的就像,那天问你悠宁自杀的原因一样。 她懒得再跟韩启鸣绕弯子,猝不及防地拐了个话头。 韩启鸣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火锅锅底在这个时候慢慢沸腾,像极了这一刻的气氛。 怎么样,司镜晃了晃手里的葡萄汁,口吻不紧不慢,今天正好一起吃饭,上次没聊的话题可以一起聊聊。 你是悠宁的哥哥,我不相信你对她寻短见的理由一点都不在意。 韩启鸣抿紧了唇,下颌线条渐渐绷紧。 司镜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一直埋在心里的疑影猛增。 她语调肃然,紧追而上:我想,伯父伯母也不会让悠宁这样不明不白地走 够了,韩启鸣突然冷声打断她,嘴唇轻微颤抖,我很想跟你谈这件事,没有人比我更想她活着 可是我这段时间考虑过,我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跟你谈,我不愿意再想起她没有呼吸的样子 他坐直了身体,整个人都绷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到达极限。 这转变也太快了,不但快,而且诡异。 司镜把疑虑都压在心里,缓下语调:是我唐突了。你是她的亲人,你的难过比我只多不少。 韩启鸣这才放松神色,过了几秒之后道:我们下次再约吧,我忽然有点不舒服。 好。司镜点头,正好不用她刻意留着肚子了。 得到她的同意,韩启鸣点了点头就站起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包间。 司镜悠闲地再喝了一口葡萄汁,眼中思绪纷繁。 过了一会儿,周屿进包间,在她身边说:韩总走了,我盯着走的。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2) 司镜收起思绪,放下葡萄汁起身,边走边道:去清宴那边。 姜清宴进了包间就一直在等着司镜,服务员陆陆续续把锅底跟食材都上了,她也没有多看,扶着窗框的指尖泛着白。 司镜进门,看到她毫无反应的背影,刚才跟韩启鸣见面后的思绪被暂压下去,轻柔着语调道:我回来了。 姜清宴闻声转过去,连忙迎上去,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看你担心得。司镜笑着,一边伸手牵住她,一边抚上她的长发。 周屿瞧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放轻脚步退出去,还为她们带上了门。 窗外初显余晖,姜清宴冷棕色的长发被镀染上一层淡淡的蜜糖色,她的双眸同样铺了一层诱人的蜜色。 司镜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们边吃边说,好不好? 姜清宴嫣然浅笑:好。 司镜把姜清宴拉去桌边,替她把椅子拉开,再牵着她调整位置,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锅底是司镜提前交代好的鸳鸯锅,她拧开炉子开关,再去食材桌挑选食材。 姜清宴看桌上有一罐葡萄汁,想起司镜平时总是喝,便拿了个杯子为她倒上一杯。 司镜带着挑好的食材回到姜清宴身边坐下,看见倒好的葡萄汁,跟姜清宴相视而笑。 汤底沸腾,司镜把食材一一下进火锅里,舒缓着神色说:今晚挺顺利的,我把话题带到了悠宁的事情上,他的反应跟上次很像。不过这次没有那么生气,倒像是在克制什么。 克制?姜清宴重复着这个词,一时间想不通韩启鸣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对,司镜放下食材碟子,回想着刚才的沟通,表情都变了,像是在克制着情绪不去发作,他说没办法跟我谈悠宁的事情,因为他不愿意回想起悠宁没有呼吸的模样这太反常了。 姜清宴听得蹙眉,喃喃道:如果说上次勉强可以解释,但这次已经第二次了。 他不止不该有这样的逃避反应,情绪状态也很不正常,在我的印象里,他一向很成熟内敛。 司镜赞同地点头,心头的疑影浮起,先后两次都这么异常,我断定他跟这件事有很深的关系。 司镜,姜清宴心中猛地一跳,会不会是他把悠宁 不会,司镜肯定地回答,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手心的温暖安慰着她不安的心绪,警方的调查结果没有问题,我托了关系去确认过,包括悠宁出事时开的车子等等,她是自身行为致死的。 但经过刚才跟韩启鸣的沟通,我现在怀疑,悠宁想不开应该跟他有关。 司镜咬重了最后几个字,让姜清宴听明白她的意思。 韩启鸣很可能不只是知情,甚至是有关。 这些分析无异于一阵惊雷,把姜清宴这么长时间过来的认知颠覆。 她起初接近司镜,就是因为韩悠宁绝望的原因除了司镜之外,她想不到其它。 可现在这个认知,却在一点一点地裂开,底下被掩埋着的才是真正的秘密。 姜清宴眼里写满了错愕,一字一顿:韩启鸣 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司镜把椅子拉近她,想要等她消化这个信息。 她蓦地转头,反握住司镜的手,我们可以报警么,让警方调查他。 司镜郑重地摇头,暂时不能。我们的怀疑根据是他的态度,这不是实证。 姜清宴怔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们没有任何证据,没有办法去翻这个案子。 就算真的报了警,她们该提供什么,只说韩启鸣的反应不正常么? 她心中又急又乱,咬着唇眼尾泛红,终点就在前面,她却找不到正确的跑道。 身边有温醇的檀香围过来,稳稳地接住她悬在半空中的心。 她闭上双眼把脸埋进这人的肩窝里,双臂环住这人的腰身,酸涩从心底涨起又满溢,司镜,我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么 司镜搂紧姜清宴,心疼又温柔地耳语:别急,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是么,得到结果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手在姜清宴背后轻抚着,眼中浮起一缕意味不明的微芒。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其实我考虑过亲吻的情节,但最后还是定下了现在的样子 姜清宴不久前表示不希望那么早确定关系,司镜向来尊重姜清宴的意愿,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借着气氛正好而突破界限,她很明白等气氛冷却,姜清宴就会为这个吻而觉得愧对韩悠宁,跟韩启鸣通电话演戏的时候,没有借机亲吻姜清宴也是相似的原因 所以还要再委屈小司总一下下咯 司镜:快点,我要亲亲! 第三十九章 跟韩启鸣见面以后, 司镜跟姜清宴似乎被一团浓雾包围着,她们进退不能。 姜清宴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画室里。 曾经在她心底留下印记的魏不言的宅子,季沐欢那度假庄园的观景台, 还有司家老宅里, 她跟司镜一起走过的石子路, 都一一呈现在画纸上。 司镜为她把画室改造得更加适合创作与展示, 有展示墙, 还有绘画时的工作台。 此时画架上的画纸里,夜幕下江水如墨, 岸边码头灯火如星光点点, 小摊点排列在围栏边,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姜清宴为细节处点染着颜料,一幅精美的景色水彩画便快要完成。 身边有轻微的椅子响动,她没去看,几秒钟以后耳旁响起轻声温柔的语调:画的是我们一起吃过面的江边么? 姜清宴嗯了一声,专注在画纸上。 过了一会儿,她才放下画笔转过身子。 司镜就坐在身边看着她画画,从刚才来了以后就没有离开。 司镜含笑道:先把颜料晾干, 然后我帮你装进画框里挂起来。 姜清宴弯起唇, 嗯。 司镜环视了一圈画室, 考虑着问:最近没什么事情要忙, 给你办个人画展好不好? 姜清宴目前被展示在大众面前的作品只有两幅,一幅是几年前Fiona美术大赛时获奖的那幅氛围悲凉的《散》,还有就是姜清宴刚留在她身边的时候, 她为姜清宴安排进了市里的画展, 从姜清宴一直保存的作品里选了一幅去展览。 然而姜清宴平时画的作品都非常优秀,数量也不少, 让它们只能陈列在这小小的画室里,实在是可惜。 别姜清宴听了却是连连摇头。 怎么了,你不喜欢?司镜疑惑地握住她的手。 姜清宴噙着笑,把心里的想法坦诚:我怎么会不喜欢,但是以我的资历还不够去办个人画展,再加上我又待在你身边,一旦高调地办了画展,外面那些人嘴里更没有干净话了。 传到我的同行耳朵里,即使我再有能力,也没办法抹去他们对我的第一印象。 在外人看来,她先跟韩悠宁在一起,又无缝接轨了司镜,在她们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早就充斥了不堪入耳的流言。 司镜颇有讽刺地勾起唇:越是无能的人,越是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 姜清宴莞尔,低下头去反握住司镜的手,用手指在司镜的手心随意地滑动。 司镜起初在她心里是捉摸不透的,但这个感觉现在慢慢地消失了。 她能感受得到,司镜恣意洒脱,喜欢什么就要去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要说什么,同时又因为城府而内敛,可以深藏着心绪不被旁人探究。 像是一团火焰,炽热的同时也可以收敛火光,等待着燎原的最佳时机。 姜清宴用尾指勾住司镜的尾指,在心底庆幸着自己的伪装早就被司镜识破,没有因为误会而扑灭这团火。 当然,现在看来以她的能力绝对无法扑灭。 在想什么?司镜任她勾着尾指,心里满足这样的亲近。 在想姜清宴抬头,拉长着尾音对上司镜温柔又期待的眼眸,她心尖泛起微甜,不得不坦诚,我曾经觉得你捉摸不透,可现在觉得,你像是一团火,潇洒地散发着炽热的温度,但又可以随时克制住自身的火光,等到合适的机会发出燎原的火势。 司镜笑得眉眼弯弯,凑近去跟她咫尺相视,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那我更不能辜负你了。 姜清宴闻言警惕,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司镜收敛笑意,认真地回答:既然个人画展太高调,那我让人在凤麟阁里腾出点地方来陈列你的画,让进来的客人在欣赏古玩的同时,也能欣赏你的画。怎么样? 姜清宴咬着唇笑,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凤麟阁里的东西都那么贵重,把我的画放进去,这真的不是更高调么? 司镜握着她的手腕晃了晃,眼睛都笑弯了,就这么决定了,不能再拒绝。 她们说笑着,司镜的手机来了声信息提示。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是季沐欢发来的微信信息。 姜清宴看到备注,忙别开眼避免不小心看到了内容。 司镜扫了一眼信息,把手机递给她,清宴,你看。 姜清宴露出不确定的眼神:你跟季沐欢不是谈公事之类的么? 你看了我再告诉你。司镜还是把手机递着,脸上神秘极了。 姜清宴好奇起来,接过手机来看,季沐欢刚刚不是主动发信息,而是给司镜回复。 【季沐欢:我现在对你之前的提议很感兴趣,最近我会过去临州。】 她再往上翻,这场聊天是司镜刚才加了季沐欢的好友,紧跟着发起的。 【司镜: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你最近的关心我也收到了,不用太自责。】 【季沐欢:你没事就好,怎么说都是在我的地盘上出事,这个责任我是逃不掉的。】 【司镜:言重了,既然认识了就是朋友。】 司镜回复了这句之后,季沐欢就发来了刚才那条最近会过来临州的信息。 她们的聊天记录只有这么多,在季沐欢的角度看来,司镜是和解以及报平安,但在姜清宴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她试着代入司镜的角度,思索着说道:你的身体早就恢复了,要和解早就和解了。司镜,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司镜笑得狡黠,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姜清宴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着催促:快告诉我。 司镜正起神色,用冷静而理性的口吻为姜清宴勾勒出心中的计划:韩启鸣两次逃避我的问题,他现在的警惕心一定拉到了最高点,我们很难再见到他了。现在能够为我们铺路的人,就是季沐欢。 姜清宴心底倏地被点亮,恍然道:对,上次的事情是在她的地方发生的,无形中为司家跟季家结下了梁子。 司镜笑说:没错,现在我主动化干戈为玉帛,她对我自然而然多了一点结交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韩家没有了悠宁,韩启鸣是带不动古玩生意的。 季沐欢想要在临州古玩圈子里插一脚,就只能找我,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姜清宴再度低头去看那聊天记录,低喃道:季沐欢说对你之前的提议感兴趣,就是已经考虑到这一点,想要跟你合作了。 对,司镜又感叹又期待,原本季沐欢要借韩启鸣而进入古玩行业,而韩启鸣在别的行业得到季沐欢的帮助就能如虎添翼。 可是现在季沐欢的合作意向倾向我,你说,韩家会有什么反应 一旦季沐欢的意图传到韩家,韩启鸣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压力,不得不把心放在季沐欢身上,尽力地挽回跟季沐欢的合作机会。 而司镜已经跟季沐欢结交,这样一来,就可以借机再次跟韩启鸣交锋。 姜清宴在心里捋着思路,把司镜的计划完美地描绘出一幅蓝图,同时也不禁脊背生寒。 司镜,到底怎样的人才能打败你她忍不住喟叹,当初自己竟然在对司镜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捡起报复的匕首。 这个人的性情,计谋,胆识,在这几个月里从模糊到清晰地被她烙印在心里,不但形成一个有血有肉的轮廓,更是自始至终都稳坐着赢家的宝座。 司镜只是笑着,柔色与强势糅合在她的眼底:没有人能打败我,但你可以收服我。 姜清宴忍俊不禁,抬手用指腹描摹她难得温顺的眉眼。 季沐欢还没来临州的时间里,司镜先着手找了设计师在凤麟阁里规划,为姜清宴开辟出专门展览画作的区域。 她们一致决定,把展览区域设置在主阁里,古玩展示架背靠着的墙面非常适合用水彩画来点缀。 姜小姐,这样可以么?年轻的男人高举着画框,扬着声问。 姜清宴站在主阁中央指挥着,右边有点低了,稍微抬高一点。 好了么? 好了,下一幅也按照这个高度。 司镜站在她后面不远处,看她专心地指挥,神色温煦。 周屿跟凤麟阁的管理交代了那些画要妥善护理,随后来到司镜身边,颇有几分打趣地笑:姜小姐看起来有老板娘的样子了。 司镜喜怒不辨地斜了她一眼,你再考虑一下这句话。 周屿抓了抓后脑勺的中短发,语气小心着:这个称呼好像有点老。那,店长? 司镜又斜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你确定么? 周屿立刻闭上了嘴,事不过三,过了三她就要见阎王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她借机转移视线,拿出手机来一看,正了脸色对司镜说:小司总,季沐欢的飞机快落地了,现在去机场正合适。 司镜点了一下头,走上前到姜清宴身边:时间快到了,我们去接季沐欢吧。 季沐欢的到来,昭示着司镜的计划正式进入轨道,接下来的交锋不知道又会给她们带来怎样的影响和后果。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3) 姜清宴深深呼吸了一下,转身面对司镜。 司镜伸出手,眼中熠熠生光,从前是我赴你设的鸿门宴,现在是我们一起来设宴。 姜清宴轻浅地牵动唇角,伸手跟她相握,这是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携小猫咪鼓掌欢迎季大小姐加入! 姜清宴:鼓爪欢迎! 季沐欢:来了来了,搞事情怎么能没有我:) 第四十章 日光下沉, 司镜跟姜清宴准时接到了季沐欢。 今天司镜安排了商务车出行,车子里休闲与办公功能齐全。 她们围坐着,桌上的茶水冒着袅袅白雾。 司镜放下茶壶, 做了个请的手势, 车上虽然不比季小姐的海边观景台, 但这茶是我收藏的老茶, 喝喝看。 季沐欢长发盘起, 蓝宝石耳坠闪着夺目的碎光,她微笑着端起茶杯在鼻端轻嗅:茶汤色浓, 甘甜醇厚, 的确是有些年头的老茶了。 喜欢就好,司镜揽住身边姜清宴的肩膀,两个人相视一笑,这是清宴专门要我带过来的,她说喝起来不错,要让你也品一品。 季沐欢看向姜清宴,温和道:姜小姐有心了。 姜清宴轻浅勾唇,季小姐难得过来, 我们当然要好好招待。 季沐欢呷了口茶水, 放下茶杯后指腹在杯口摩挲着, 一直客套的口吻增了几分亲近:你如果不介意的话, 叫我一声沐欢姐就好,我刚好跟小司总年龄相近。 姜清宴不着痕迹地跟司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季沐欢在为合作而铺垫。 她很快地反应过来, 也对季沐欢含了些亲近笑意:好, 沐欢姐,你也叫我名字吧。 司镜随性笑着:那也该叫我名字才对, 都是朋友,还一口一个总的,太见外了。 季沐欢点头称是,说得对,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三个人笑起来,在落进来的余晖里相谈甚欢。 司镜为季沐欢安排了接风宴,定在一家江南水乡风格的酒店,露天的环境让她们披着繁星相聚。 耳边就是潺潺溪流,司镜举杯道:这杯酒,敬我们化干戈为玉帛。 她的话点到为止,季沐欢举杯时意味深长地接上:敬我们即将共创的辉煌。 姜清宴也举杯,星光落在她眼中,她嫣然笑道:敬盛况将至。 她们轻呷杯中清酒,随后一同放下酒杯。 季沐欢对司镜笑叹道:到现在才跟你结交,是我的损失。 司镜正夹着一块鱼肉到碗里,边挑着刺边笑着:为时不晚。 她把剔去刺的鱼肉夹给姜清宴,姜清宴低眉与她亲昵耳语:你也多吃点,这酒有点烈,别喝那么多。 嗯,知道。司镜悠然笑答。 季沐欢看着她们,神情里透着几分羡慕,又有些说不清的凄怆,你们两个在一起有几个月了吧,家人怎么说? 凄怆 姜清宴心想着,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呢。 司镜牵着唇,轻松的语调彰显着她向来的无拘束:长辈都知道,让我自己做主的。 季沐欢再看向姜清宴,清宴呢? 提起家庭,姜清宴想起这些年来姜文彬的过大于功,神色便暗淡了些,微笑道:我也是自己做主。 司镜是现在唯一知道姜清宴的境况与经历的人,她空着的手伸到桌子下握住姜清宴的手,温热的掌心与姜清宴的手背相触。 姜清宴对上她关切的目光,轻笑着将掌心向上,跟司镜十指相交。 季沐欢长长地叹息,对司镜道:我也不瞒你们,这次我的主要目的是合作,但我也有一点私事想要麻烦司镜。 司镜跟姜清宴闻言,神色恢复如常。 司镜喝了口酒,饶有兴味道:我还能帮上你的私事,说说看。 她顿了顿才说:这件事跟启鸣有关。 姜清宴听在耳里,默声不语地抿着酒,现在是司镜的主场。 哦?司镜故作惊讶,连酒杯都放了下来,你跟启鸣哥怎么了? 季沐欢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着喝了口酒,这酒似乎浇灌着她心底的伤感,让这心绪成长着,弥漫在她的眼里,外人总以为我们两家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但我跟他其实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现在古玩这一行,对我来说的最佳合作伙伴已经不是他了,可我还是想要和他一起走一段路。 在曾经的短暂接触里,季沐欢给人的感觉总是端庄高贵的,可这一刻的她从高不可攀的云端跌下了凡间。 姜清宴心间唏嘘,一时间对季沐欢多出些怜悯来,不知道韩启鸣是怎样吸引了她。 可下一秒,她推翻了这个疑问。 司镜对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当初待在韩悠宁身边,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给了韩悠宁,却仍旧不知不觉地住进了司镜的心里。 她任醇香的酒液在唇齿间淌过,心底柔软地倾听身边人的游刃有余。 司镜捏着酒杯的杯沿,缓慢地摇晃使得酒液泛起波纹,她的语调与酒一样温醇:你如果说别的倒还好,但这种类型的忙,我可能不太帮得上啊 季沐欢不紧不慢地笑笑,举杯轻轻碰了一下司镜的杯子,话中藏着深意:你猜得到我为什么会换合作对象,没有了悠宁,启鸣在古玩行业走不了太远的路。 韩家不会眼看着我跟你合作,一定会催促启鸣抓紧我,可我一旦给了他回应,他又会有恃无恐地冷落我。 司镜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希望我怎么配合? 姜清宴心下也明朗起来,原来刚才季沐欢那微弱的凄怆感就是来自于韩启鸣的冷落。 季沐欢喝下一口酒,唇边扬笑:先不要把我们达成合作共识的消息放出去,从现在起多对我上点心,我指的是生意方面 让他以为我还在考虑,不得不对我用心,我会在这段时间里把他彻底拿下。 司镜眉心紧了紧,欲言又止:但是你们在一起的话,生意上也会有所融合,韩家的古玩生意在临州式微,他免不了想拓展凌海这张白纸 季沐欢了然道:你放心,我会用别的合作来安抚他,凌海的古玩市场我只为你开拓。 司镜这才举了举酒杯,眸中深邃如海:那就提前恭喜我的合作伙伴了。 季沐欢跟她举杯相碰,同样深意一笑:同喜。 一场互利互惠的合作,就这样在谈笑间成了型。 晚饭结束后时间还早,三个人一起出酒店门口。 司镜问季沐欢:住处安排好了么,如果没有的话,先去我那里休息。 谢谢,季沐欢由衷地笑着,我在临州有住处,已经提前叫人收拾好了。 司镜放心地点头,伸手招来周屿,叫人把沐欢送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周屿应道:好。 经过今晚略微深入的交流,季沐欢对司镜跟姜清宴都多了一点亲近,她握了握姜清宴的手,那今天就这样了,改天再聚。你们好好相处。 姜清宴对她微笑:嗯,谢谢沐欢姐。 时间还早,恰好又离江边不远,司镜跟姜清宴送走季沐欢以后便在江边漫步。 她们一人一杯奶茶,在来往的路人之中悠然牵着手。 司镜不像姜清宴那样小口地喝奶茶,才走了一段路她手里的奶茶就空了杯子。 嗝她打着嗝晃了晃纸杯,十分惊讶这奶茶居然这么少。 姜清宴忍不住笑她:你怎么喝得这么快? 司镜脸色不自然:是它太少了 前面正好是个临江的小公园,司镜把空杯子扔进树下的垃圾桶里,然后抬着下巴向江边的台阶: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这小公园里的空地都被跳广场舞的阿姨们占满,司镜跟姜清宴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到了江边的台阶坐下。 散步的人们都不在这里停留,倒是让司镜跟姜清宴不被打扰。 路灯倒映在江面上,扩散的涟漪将光推到她们面前。 司镜偏头过去,轻声细语:我还口渴,让我喝一口你的奶茶。 她如星般的眼眸映着光,不知道是真的只想喝奶茶,还是有别的想法。 姜清宴低了低眉,把奶茶往她的方向递了一点,嗯 手上的杯子重了几秒钟,伴随轻微的吮吸声,随后恢复原样,姜清宴这才抬头。 司镜的呼吸轻轻地扫过来,话语间有奶茶的香气:比我的好喝。 她们的奶茶都是一样的,哪里有谁比谁的好喝。 姜清宴这下才明白过来,司镜根本不是单纯地想喝一口奶茶。 她的耳尖在发丝里升温,小声地笑着嗔着司镜:下次不让你喝了。 司镜听出这话里的羞赧,笑意带着夜晚独有的磁性,隔了一会儿才柔声道:今晚我们的计划很顺利。接下来就是利用季沐欢来钓出韩启鸣,我们已经确认了韩启鸣有问题,这回再见到他,就要用一点手段从他嘴里套出东西了。 嗯姜清宴想起季沐欢刚才的模样,不免怅然。 司镜看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姜清宴摇头,目光放远,刚才沐欢姐要你帮她拿下韩启鸣的时候,我在想她为什么会对韩启鸣这么执着韩启鸣一直避开你的问题,让我觉得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一个人,到底是哪里吸引了沐欢姐。 司镜笑了笑,那你想到答案了么? 姜清宴还是摇头,但很快又点头。 司镜笑意加深: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到的答案是你,姜清宴说,语调轻柔下来,我们从前没有交集,只是知道对方的名字,有着从来不联系的联系方式,可你却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咬咬唇止住话音。 司镜伸手搂向她的腰,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知道季沐欢为什么对韩启鸣这么执着了。 嗯?姜清宴抬了抬胳膊,让自己的身体舒适地靠着司镜。 司镜沉沉地笑着,温柔地追忆着:当初是悠宁把我的目光带到你身上的,你们认识的那个晚上,我慢了她一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姑娘,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记得你。 后来我们的朋友聚会时,她总是带上你,我忍不住想去多看看你,可是我怕引起误会,就只能偷偷留意。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悠宁的生日,那是你们在一起以后她的第一个生日。 我们的朋友都聚在韩家老宅里,但是我不喜欢跟她们玩那些幼稚的游戏,你好像也不喜欢,于是你注意到了我,给我送来了蛋糕和葡萄汁。 她的话慢慢地描摹出流逝时光里的画,零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在姜清宴的脑海里重现。 姜清宴心里温暖又酸涩,我记得好像给你送了吃的以后就去陪她了,葡萄汁也只是我随手拿的 司镜轻笑着说:那次是你第一次对我笑,只对我一个人。 那个时候我看着手上的蛋糕,喝着从前不喜欢也不讨厌的葡萄汁,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的话停顿在这里,惹得姜清宴好奇地睁大一双美眸。 只见司镜的笑容渐止,眼中燃起了温情与强势的火光:我想要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 司镜姜清宴咬着唇,耳尖比刚才更烫。 司镜弯了弯唇,眉目藏情,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不做道德败坏的事。 姜清宴被逗得轻声笑开:百无禁忌的小司总也有忍耐的时候。 司镜深深地叹着气,像是在感慨季沐欢,也像是喟叹着自己:所以我理解季沐欢,她跟我或许是一样的,在某一个时刻心动了,就再也放不开了。 辛苦了姜清宴轻柔着说,抬手抚上她的脸。 司镜用侧脸蹭蹭姜清宴的手心,眼眸比天际的繁星更璀璨,多辛苦都不要紧,只要最后有糖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四十一章 九月中旬, 整个盛暑天积攒的暑气渐渐流泻。 司镜没有再对谢山南有任何动作,但上一次的动静足够大,谢山南手底下的铲地皮在半个月之内走了一大半。 这些人里, 大部分进了司镜的阵营, 小部分去投靠了韩启鸣。 谢山南本来是个半大不小的商户,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现在一下子就没了底气, 大势已去的他竟气得血压飙高,卧病在床。 司镜带着姜清宴回了司家老宅, 饭后她们坐在凉亭里闲聊, 跟司尔黛说起这件事。 司尔黛是又可怜他,又忍不住笑,从小镜的曾外祖父那一辈起,谢家就跟我们对着干,只是我们好几代都没把谢家放在心上,这次小镜下了狠心,也算彻底了结了。 姜清宴想起谢山南屡次的联络和布置,也不禁笑了:那个谢二爷没有司镜聪明。 何止是不聪明, 甚至是莽撞, 除了有一股阴狠的劲头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股劲更比不上司镜那深入骨髓令人生怖的狠厉。 司镜在旁边听着, 嘴角扬得深深的,眼睛里又是愉悦又是得意,你平时都不夸我聪明, 今天难得当着妈的面夸我一次。 姜清宴没好气地瞥她, 我前几天才说没人能打败你呢。 无敌跟聪明是两回事。司镜挺直了身子,理不直气也壮。 司尔黛微笑着摇头。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4) 宁哲这时端了个托盘进来, 把几碟甜点摆上石桌:来,这是家里甜点师新做的糕点,尝尝看。 司镜嗅了嗅香味,笑着对姜清宴说:我去把布丁抱来跟你一起吃。 说完就起身快步出了凉亭,姜清宴都没来得及回答她,滞在唇齿间还未成句的话便作一抹轻笑。 司尔黛瞧着姜清宴的模样,眼尾笑纹依旧,往宁哲的方向伸出手。 宁哲笑着将一个方形锦盒放在她的掌心里,藏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下一个主人了。 清宴。司尔黛温和地开口,把那个锦盒放在她面前。 姜清宴怔了怔,阿姨,这是 你打开看看。司尔黛示意她打开。 姜清宴疑惑地拿起锦盒打开,一个镯子扣在底座上,它红蓝连生,自成一体,在余晖与夜色相融的光线下晶莹剔透。 她忍不住惊叹:好漂亮的手镯 她对古玩行业了解不深,可她常见别人戴手镯,她知道手镯普遍都是单色的,可眼前这只手镯却是双色同生。 这样的手镯,要么是人工设计的,要么就是天然生成的双色。 但以司家的背景,能让司尔黛拿出来的手镯绝对不会是人工制作的,这只手镯的原料必定是世所罕见的双色同生宝石。 司尔黛温声笑道:这是鸳鸯宝石镯,红蓝双色一体,非常稀有。 这个镯子是司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给当代当家人的恋人,寓意相携共生。 虽然解释的是这个镯子的来历和意义,但姜清宴听到最后,自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把它拿出来。 她感动又无措,喃喃道:这太贵重了,而且我和司镜 她说到这里顿住,她跟司镜还没有在一起,但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 司尔黛摇头,依旧温和着话音:它不只是一笔财富,更是一个仪式。 当初你还跟悠宁那孩子在一起,小镜就跟我坦白了对你的喜欢,我这才知道她原来喜欢女孩子。 那个时候她说,如果她的人生里也要有爱情的味道,那她只想跟你一起尝试。 姜清宴抚摸着那手镯,心中暖意涌动。 原来早在她的眼睛里都是韩悠宁的时候,就成为了司镜义无反顾的决定。 如今司镜炽热的情愫,不止司尔黛看得出来,她身在其中更是感受深刻。 司镜用这份滚烫的情愫为她铸造了一个笼子,当初她义无反顾地走进来,只为了摧毁笼子的主人。可到现在,她的棱角被融,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个笼子里。 她轻咬着唇,忍不住笑了,低低地呢喃:她的感情太强烈了,我怎么会感觉不到 司尔黛跟宁哲欣慰地相视而笑。 这只是个小插曲,在司镜回来前落了幕。 那一人一猫从凉亭外跑进来,布丁圆滚滚的身子蹦上司镜原本坐着的石凳,再借力跳到桌上。 司镜人还没到就伸出手要去抓它,却扑了个空。 布丁趴在桌上示威似的对她喵了一声,摇着尾巴去碟子里扒拉吃的去了。 司镜无奈地坐回自己的位子,姜清宴跟司尔黛还有宁哲都被她难得的窘态逗笑。 晚上留在老宅,姜清宴还是跟司镜同房。 静夜如水,两个人先后洗了澡。 姜清宴坐在床边,低头瞧着趴在脚边玩的布丁,手上握着司尔黛给她的锦盒。 良久,她缓缓开口:司镜 司镜在梳妆台前护肤,轻柔地搓着手臂,悠悠地答应:嗯? 姜清宴问:你知不知道,你家里有个家传的手镯。 知道,司镜又抹了一点护肤精油,兼具纤瘦与力量感的手臂线条映在镜子里,听说是罕见的红蓝双色宝石打造的,这种天然宝石很珍贵,又是双色的,一小颗就足够让人抢破头了。 这个镯子是给当家的恋人的,如果当家还是独身,那就保存在上一代主人的手里,现在就在宁叔那里。 姜清宴犹豫了一下,老实道:阿姨跟宁叔给我了。 司镜的动作停下来,快步从梳妆台前过来,喜悦的笑意爬上眼眉,坐在姜清宴身边,揽住姜清宴的身体,真的? 她的动静把姜清宴脚下的布丁吓了一跳,这小圆团子坐直就冲她喵喵直叫。 司镜故意冷下脸来,对它沉着语气说:安静,再吵明天扣猫粮。 布丁刚张开的嘴立刻僵住,慢悠悠地闭了起来,抖了抖毛又趴回了姜清宴的脚边。 看她这样愉悦,还跟布丁开玩笑,姜清宴也忍不住柔了神色,把手里的锦盒递给她,嗯,就是刚才你去抱布丁的时候,阿姨就把它拿出来了,也跟我说了它代表着什么。 司镜把盒子打开,为里面那宝石镯子极佳的品相惊叹,怪不得你一路回来都护着这个盒子,还不告诉我是什么 姜清宴低眉,长睫翕动,声音轻弱:它的意义太重要了,阿姨却把它给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我们明明还不是恋人 司镜抬眼,毫不犹疑地说:这是迟早的事。早一点得到象征着身份的东西,有什么要紧的。 姜清宴轻轻笑出了声,司镜现在越来越不委婉了。 司镜凑近去跟她额头相抵,柔着声戏谑:难道你要反悔,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两个人都刚刚洗过澡,身上有着同样的沐浴露香气,司镜身上那始终不散的檀香也融合在一起,让姜清宴依恋地双臂攀上这人的脖颈。 没有她闭上双眼,在司镜耳畔将心里话轻诉,我没有反悔。阿姨跟我说了你出柜时说的话,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 她现在只觉得,心动不止,如何遏止。 司镜笑起来,把手里的锦盒往床上丢,顺势搂着她一起倒在床面上,又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两个人的长发随着身体的翻转而互相纠缠。 姜清宴担心压着司镜的头发,双手撑在她脸侧,微微抬起上身就看到她笑弯的双眼,也忍不住浅浅一笑:还笑 司镜双臂收紧,姜清宴的身体不得不往下压,再度环住她的脖颈,只听着这起了玩心的小司总在耳边低笑着:你也在笑,怎么还不许我笑了? 姜清宴笑意不减,只是现在这个姿势让她很不舒服,她动了动身子往下挪了些,侧躺到了司镜身边,头枕在司镜的臂膀里。 她伸手去拨开沾到司镜那沾到唇上的长发,指腹从唇角抚上鼻尖,在山根处轻柔摩挲。 司镜安静又温顺,过了一会儿才说:清宴,我们出去玩几天好不好? 姜清宴指尖动作不停,为什么突然想出去玩? 司镜抬了抬脸,用鼻尖蹭她的指腹,声音因为躺着而慵懒:想把你介绍给同行的朋友们,把你的作品展示给大家看。 姜清宴轻轻捏着司镜的鼻子,上回不是说了太高调么。 这是小型的私人展览而已,司镜据理力争,还眨了一下眼睛,眼底有狡黠的意味,还可以顺便把季沐欢请来,有她在,韩启鸣怎么会不来? 说了半天,原来主要目的是为了给韩启鸣挖坑。 季沐欢来临州就是一种要选择合作伙伴的讯号,如果接受了司镜的邀约,在别人看来就是考虑跟司镜合作的意思,韩家一旦得知这个消息,当然会给韩启鸣施压。 这个时候不论韩启鸣有多么不想见到司镜,也必须要应了这个邀请,尽可能地跟在季沐欢身边,防止司镜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姜清宴无奈极了,明明是为了设计韩启鸣,非要夹带点私货。 小司总的鬼点子总是这么巧妙,主要目的是为了引出韩启鸣,却还借机把她介绍给朋友们,还要展示她的作品,各方面都不耽误,也更容易迷惑韩启鸣。 司镜搂紧了她,煞有其事地辩解:什么夹带私货,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反正也要引诱他,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把你介绍给朋友们多好啊。 姜清宴勾着唇,拖长着尾音应道:好,都听小司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四十二章 这几天, 临州市的古玩圈子刮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司家的当家司镜要以私人名义举办游轮聚会,邀请一些同行的朋友们一起渡江。 司家在行业里是权威的存在,司镜很少主动举办这类型社交聚会, 所以这次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还有消息传出, 凌海市季家的大小姐季沐欢来了临州, 又被司镜邀请出席聚会, 更是让行内的人纷纷猜测是否有内幕。 司镜跟季沐欢都有意放任这些议论, 便没有制止。 这天日光晴朗,司镜已经在健身房里待了一个多小时。 她一边揉着拉伸得酸胀的小臂, 一边在跑步机上慢跑, 她的长发束起末端一小截,在背后跟随着她的一起一落地跳跃。 她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芽,不堪承重的汗珠从她额角滑落,沿着她英气的轮廓缓缓坠下,最后没入她仅穿着宽肩带运动内衣的胸口里,盛开出一小朵暗色的花。 电话响起,她缓下脚步从跑步机上下来,走到桌旁喝了两口水, 稍微平稳了呼吸才接起电话。 沐欢? 季沐欢未语先笑, 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司镜, 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 我在锻炼。司镜笑着回答,伸手去拿挂着的毛巾。 那就好,季沐欢接着说, 你这次的想法挺不错的, 表面上看是要把清宴介绍给朋友,同时又邀请了我, 现在外面都在猜这个聚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司镜用毛巾擦着面颊上的汗,半真半假道:当然是为了争取跟季家大小姐合作的机会。 这话说得像是那么个样子,让季沐欢更是忍不住笑开:小司总就是小司总她敛了敛笑意,正了几分口吻:对了,我爸跟凌海艺术学院的美院教授有来往,这位教授偶尔会鉴赏一些新人的作品,得到他推荐的画家发展都很不错,要不要我为清宴安排一下。 听季沐欢这么说,司镜的神色温和了许多,回答的语气带了些亲切:能安排当然好,我毕竟不太熟悉她的行业,又不希望她委屈自己,去跟那些利益追求太重的公司签约,所以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为她安排。 她这话说得半分不假,她之前尽力为姜清宴安排曝光场合,但有曝光度的画展不是经常能碰得上的。 这么长时间过来,也就只有姜清宴刚留在她身边时那一次而已。 季沐欢叹道:的确,清宴错过了最佳的发展时间,现在回到正轨要付出很大的精力,没有人在旁边帮着是不行的。 对,那这次就麻烦你了。司镜真诚地对她说。 季沐欢还是笑着:客气了,我们是朋友,当然应该互相照顾。 司镜客套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该午休了。 她回房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去了一趟画室没找到姜清宴,再下一楼客厅。 中午的阳光最烈,金色的光芒似水一般从室外漫进室内,从地板涨到了沙发上,淹没了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熟睡的女人。 她容色昳丽,白瓷般的肌肤在金色的阳光下纤尘无染,冷棕色的长卷发被镀成蜜糖色,丝丝缕缕地垂在她的侧脸,美而脆弱地沉睡着。 像只干净柔软的小白猫,正不设防地熟睡着。 司镜顿了顿脚步,无声浅笑地凝视着这画面好一会儿。 窗边的画架上晾着尚未完成的画作,她轻着脚步走过去。 画纸上已经草草地铺开淡金色的晨光,在光芒的沐浴下,身材高挑的女人眼神凌厉地抬着手臂咬手腕上的护腕,碎发扫在眉梢,长发在身后飞扬。 乍一看仿佛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女将军,再仔细一看,这人身上穿了件运动内衣和热裤,明明是正在运动。 司镜伸手去抚摸那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轮廓,外头的阳光好像晒进了心里,温暖得过分。 她回到沙发边坐在边缘,无声地拿起茶几上的ipad打发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轻微的动静。 司镜放下ipad,转过身去就对上姜清宴睡意朦胧的双眼。 她轻声问:小家伙,睡醒了? 嗯姜清宴揉了揉眼睛,刚睡醒的音色软得叫人酥了心,你下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司镜柔声笑笑,边把她扶起来边回答:你说过不午睡会累,就没叫你。 今天没什么事情,姜清宴即使醒了也一时没急着打起精神,曲起膝盖用双臂环抱着,注视着司镜悠悠地牵动唇角:你运动结束了? 司镜替她把落在耳边的长发别到耳后,嗯,我还看到你的画了。 姜清宴脸颊就这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舔了舔唇小声道:我还没画完,觉得有点累就过来休息,没想到睡着了 你喜欢那个样子的我么?司镜认真着神色问。 职业使然,姜清宴在生活中会下意识地记下印象深刻的画面,那么这次是姜清宴第一次画她,是不是代表着那个样子的她最得姜清宴的心。 姜清宴静了静,过了好几秒才轻软着笑了:在几个月前,凶巴巴的你会让我觉得很危险,现在凶巴巴的你又让我觉得很安全。 对我来说,这一面的你给了我两个极端的感觉,我知道,这种感觉的转变是因为我的心态变了。 她没有用任何一个字眼来明确表示自己的心动,但这字字句句却都在清晰地呈现着她的情愫。 司镜听着听着就弯起了眼眸,话里含了温柔又包容的笑意:原来凶巴巴的我能传递出这么多信号。 姜清宴忍不住微笑,伸出指尖去抚摸她的眉心。 司镜喜欢这样温情的相处,连进入正题的口吻也放轻下来:刚才季沐欢来了电话,说想安排一个机会,把你引荐给凌海艺术学院里的美院教授。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5) 姜清宴怔了怔,这样可以么? 司镜安慰地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那个教授跟季沐欢的父亲有来往,可以安排的。 季沐欢这样做,是因为我答应帮她拿下韩启鸣这件私事,她对你也就多了点照顾。 姜清宴默声片刻才说:司镜,你给了我太多了。那对玉佩,还有我舅姜文彬,还有我的发展。 她在最应该全力发展的时候沉寂,现在要重新发展起来需要付出非常大的努力,而司镜给她的帮助,则像是挂在悬崖绝壁的人抓到的救命绳索。 如果没有司镜给她的这些谋划,她虽然可以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地重新爬起来,但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根本不可估量。 再加上司镜为她解决姜文彬的事情,还有司镜为了她而争取韩悠宁生前想要的那对玉佩,这些事情的出发点都是因为她。 利益与感情都混在了一起,她欠司镜太多太多了。 司镜笑着问:要报答我么? 嗯姜清宴下意识地点头。 司镜贴近她的耳边,深深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语调含情:把心给我。 姜清宴的呼吸停滞了一下,心跳得厉害,司镜 司镜笑声雀跃,拉开了一点距离,好了,继续说正事。把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才能好好在一起。 嗯。姜清宴点头,稳下情绪,司镜这样说一定是有什么新的打算。 但即将要说的事情或许太过严重,司镜抚着她的长发好一会儿才开口:现在一切安排都正常,韩启鸣那边答应了我的邀请,这次的机会非常关键,我们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又能撬出多少东西来,这些都是未知数。 姜清宴缄默着点头,她们跟韩启鸣的博弈是既危险又困难重重的,因为她们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能够揭穿韩启鸣。 所以司镜停顿了一下,面容诚恳,我想问你借那对玉佩,就是在魏不言那里赢来的那对。 姜清宴疑惑道:你打算怎么用? 司镜一五一十道:你还记不记得,韩启鸣因为悠宁的缘故,也很想要那对玉佩,不但激我为他争取,回到临州以后还约我出去交易。 如果他在聚会上看到我把玉佩拿出来展览,心里一定会不满。 你想继续激怒他么?姜清宴记得,这么多次过来,只要涉及韩悠宁,韩启鸣就会情绪不稳,以至于露出马脚。 对,司镜回答着,眼神也逐渐幽深,我感觉得到他的心理状态非常容易失控,只要我们推得够用力,他就会彻底崩溃。 姜清宴抱紧了膝盖,微低下头不语。 司镜再次开口,耐心地解释着:警方调查显示,悠宁的死排除他杀,这代表韩启鸣很可能是影响了悠宁的心理,让她逐渐失去对生命的希望。要知道真相,就需要他暴露出更多线索。 我当然知道,姜清宴的手轻轻地攥着司镜的衣角,情不自禁地呢喃着,我想的是如果悠宁知道这些事,她会不会走得不安心,我们居然用她喜欢的东西来算计她的哥哥。 你知不知道,我前段时间有多不敢相信,韩启鸣竟然跟她的死有关 她记得司镜说过,韩悠宁跟韩启鸣的关系很好,韩悠宁的生日聚会都是韩启鸣操办的,韩启鸣出远门还会惦记着给韩悠宁带礼物,甚至因为韩悠宁的缘故,连带着对她也有过几分温和。 她有一段时间里很难相信,韩启鸣真的跟韩悠宁的死有关。 司镜把她搂进怀里,唇隔着她的长发吻着她的额角,轻柔地说:如果她绝望的源头一直被埋藏,更会让她走得不安心。 那一点温暖种进心底,姜清宴吸了声气,点了点头,跟我来。 她带着司镜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装着那对黄玉凤凰佩的盒子。 她爱惜地抚了一遍盒子,递给司镜时说: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波及到沐欢姐。她是无辜的 季沐欢对韩启鸣的执着,她们都看在眼里,可韩启鸣却只是为了生意才对她时而安抚,从不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外人只看到她光鲜亮丽,跟韩启鸣家世相配,却不知道私底下的酸涩。 司镜接过盒子,在姜清宴额头轻吻,低声而郑重:我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四十三章 九月底, 临州秋色初显。 司镜的私人聚会在游轮上举行,这天早上宾客齐聚,游轮准时驶出江边码头。 宾客们都聚在甲板上, 有各自组队谈笑的, 也有围着这次的东道主司镜的。 高空上的大雁飞过云层空隙, 端着点心与香槟的侍者穿梭在人群之间, 好一派舒适祥和的景象。 司镜好不容易摆脱了健谈的朋友们, 牵着姜清宴躲到了护栏的角落。 这些人可真能聊,司镜摇着头感慨, 边说边觉得好笑, 从生意聊到家事,还要问我们两个能不能生孩子,说什么有科学家做过实验,两只雌性老鼠可以生出小老鼠 姜清宴也捂嘴轻笑:我觉得挺自在的,比起之前谢山南跟魏不言的那两次聚会更舒服。 司镜叹笑道:当然了,我这次邀请的人都是信得过的朋友。 江风拂过,姜清宴长发扬起,司镜伸手为她顺着头发。 远处人声喧哗, 司镜的双臂之间却为她腾出一块安静的角落, 她心内柔软, 双手抚在司镜的腰身。 怎么了?司镜柔下语调问。 姜清宴摇头, 微微一笑:还不想过去,我们再待一会儿吧。 好。司镜轻轻拥住她,为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没有用发带系起的长发飘扬着。 就像她在家里画的那幅画一样, 恣意又潇洒。 姜清宴伸出手,让几缕飞扬的黑发穿过她的指尖。 司镜纵容着她, 低头打趣着:是聚会太无聊了么,都开始玩我的头发了。 姜清宴抬头,唇边刚刚扬起就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们。 居然把大家晾着,跑到这里来二人世界。 季沐欢半是调侃半是责怪,端了杯香槟过来。 司镜转身,对姜清宴才有的亲昵瞬间褪去,只浅淡笑道:我刚才看你跟他们聊得不错,怎么过来了? 大家发现你们跑了,就说先各自去玩,晚上再聚。 季沐欢说着就往身后招了招手,后面还跟了个端着托盘的侍者。 侍者把香槟端给司镜跟姜清宴后退开,三个人碰了杯。 还没等她们说什么,又一道脚步走近,这次是男性的皮鞋声。 你们怎么都到这里来了?男人沉厚的嗓音带着笑。 司镜跟姜清宴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计划顺利的意思。 季沐欢空着的手松松地搭上腰身,手背上撑着端着香槟那只手的手肘,也没转向韩启鸣,笑容很淡:看她们躲到这里来了,就过来聊聊天。 她说着,不着痕迹地给了司镜一个眼神。 司镜明白她的意思,配合道:沐欢跟我们这些朋友还不熟悉,难免有些不自在,是我疏忽了,只顾着自己跑出来休息。她顿了顿,对季沐欢温声笑道:沐欢,晚一点我带你去跟大家聊聊,以后生意上互相帮衬。 好啊,那我等你。季沐欢接上话茬,期待地笑笑。 两个人碰了个杯,三两句话间就跟韩启鸣划开了界限。 姜清宴安静地待在司镜身边,看着韩启鸣那笑意敛去的神色,不由得暗想接下来他会怎么应对。 他笑容不深,目光转向司镜:司镜,我妈跟阿姨通了电话,知道了上次在凌海的事,前几天还在教训我。 我说这次参加的聚会就是你办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她还说受那么重的伤肯定还在休息,怎么都不相信。 姜清宴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总有一股嘲讽司镜受了伤还不安分的味道。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的话,以司家跟韩家的关系,还有司镜跟死去的韩悠宁又是发小,这种话应该不可能从一个世交长辈的嘴里说出来,大概率是韩启鸣在暗讽或者警告司镜。 她拿不准自己猜测得对不对,便借着喝一口香槟的动作瞥向司镜。 司镜双眸微微眯了一下,有冷光埋进眼底,笑容依旧:替我谢谢伯母关心,有时间我过去看看伯父伯母,好久没去了。 姜清宴心里有了数,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 季沐欢这时对她们告辞:快中午了,我先回房间休息,晚上见。 好,晚上记得去展厅。司镜对她举了举香槟。 姜清宴抿唇笑:沐欢姐晚上见。 季沐欢对她们回以一笑,也不跟韩启鸣打招呼就转身向来时的方向。 韩启鸣也不逗留,只对她们点了个头便跟随着季沐欢离开。 随着他们走远,江风还把韩启鸣放轻口吻的几句沐欢,下午一起看电影怎么样、这段时间我有点忙,没怎么联系你,是我不对送往司镜跟姜清宴的耳中。 季沐欢刚才跟司镜的互相打配合,要的就是韩启鸣的这份危机感。 司镜用自己的香槟碰了一下姜清宴的,弯着唇小声道:沐欢的忙我帮完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们自己的事情了。 需要我配合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姜清宴对她轻笑,为接下来的好戏干杯。 日落收光,游轮上每一层都亮起了灯,像是一栋高楼在江面上航行。 晚饭后展厅开启,有不少宾客结伴去观赏,对司镜的藏品非常好奇。 展厅里排列着展柜,而四面墙上则围了一圈水彩画,画中都是古玩与古景,时而也夺去宾客们的目光。 司镜带着姜清宴也在展厅里,得知那些水彩画出自姜清宴,宾客们的反应都十分惊喜。 有个打扮靓丽的中年女人握着姜清宴的手直夸,满脸都写着对姜清宴的好感:原来清宴画画这么好,怪不得小镜喜欢你! 姜清宴谦虚道:都是司镜帮我找的灵感。 瞧您说得,她就是不会画画我也喜欢的。司镜揽住姜清宴的肩膀,笑得温柔。 那中年女人伸手拍了拍司镜的胳膊,又是感慨又是安慰:你小的时候啊,我总跟你妈说,以后哪个男孩子能降得住你啊,没想到长大了居然看上了女孩子。你别说,我倒真觉得你跟女孩子在一起更顺眼! 姜清宴被逗得笑眯了眼,原来司镜小时候就已经这么厉害了,还让长辈担心没有男孩子能收服她。 司镜笑了一声:庄姨,我没跟男孩子在一起过呢,看来您这是想象过啊。 那可不,庄姨越说越来劲,话匣子都敞开了,你啊,刚二十出头那会儿我就想,好像什么类型的男孩子配你都不合适。一直到前几个月听说你跟清宴好上了,我一想,绝配! 姜清宴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遮住下半张脸,凑过去低声问:你是天生就跟男孩子气场不和么? 趁着姜清宴还没退回去,司镜模样无辜地低头对她说:换个说法,我是天生跟女孩子同性相吸。跟你相吸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收敛着点,姜清宴体会着挖坑给自己跳的无奈,红着耳根嗔了她一眼。 司镜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敛了点笑意扭头看去。 展厅最前方有个单独的展柜,只展示了那对黄玉凤凰佩,而现在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围着它缓缓地走动。 这时庄姨又拍了拍她的胳膊,别跟清宴卿卿我我了,我要把她借走一下,让她给我讲讲画。 司镜回过头来,欣然答应:好,庄姨可别欺负她。 庄姨没好气地往她胳膊上重重一拍,你这是有了女朋友忘了姨啊! 司镜跟姜清宴点了一下头,又使了个眼色。 姜清宴目露关切,看着她转身朝韩启鸣的方向走去。 黄玉凤凰佩的展柜有独束灯光照射,衬出这跨越漫长年月仍旧躺在锦帛中的玉佩格外尊贵。 韩启鸣的目光透过玻璃罩凝视着它,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玻璃罩的边缘抚过,珍视之情不言而喻。 想要么?司镜的声音微沉含笑,影子慢慢笼罩上展柜。 韩启鸣停下脚步,俊朗的面容显出深不可测的笑:你愿意给了? 司镜挑眉,半真半假道:我是个商人,哪里有不愿意交易的道理,只看交换的条件能不能让我满意。 韩启鸣点头,这对玉佩的价值在于它的来历和寓意,在外面能值个一百多万,我给你开一千万。 从魏不言那里回来以后,韩启鸣把她约出去开价三倍,今天甚至开了接近十倍的价格,可想而知他有多想得到这对玉佩。 这正中司镜下怀,她做出惊讶的模样,随即又笑笑:可是比起钱,我更想要价值更高的东西,比如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在韩启鸣附耳过来时轻声道:悠宁寻死的原因。 韩启鸣猛地抬眼,一缕碎发披下眉尾,目光瞬间冰寒:司镜,适可而止。 怎么,又不想要了?司镜不畏不惧地迎着他的视线,曲起食指轻轻敲在玻璃罩上。 她知道韩启鸣不可能用坦白来交换这对玉佩,不管这对玉佩多么重要,那也是身外之物,可韩悠宁自杀跟他有关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会毁掉他这个人。 孰轻孰重,韩启鸣比她更明白。 果然韩启鸣一言不发,嘴唇抿紧。 司镜的脸色慢慢冷肃,目光紧盯在他神色不稳的面庞上,连续两次逃避我的问题,今天如果你不回答,那就是第三次韩启鸣,我的耐心有限。 韩启鸣突然笑了一声,眼底仍旧泛着寒光,司镜,我的容忍也有限。你得到了这对玉佩,却不把它好好保管,反而拿出来展览给这么多人看,等着人们对它评价赞美,等着一个愿意出大价钱的人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6) 司镜又敲了敲玻璃罩,眉目间升起一抹挑衅的笑意:那你就用我想要的答案来换走它,以后任你保管,不好么? 展厅里的人们都驻足在自己感兴趣的藏品面前,有想要找司镜的人看到司镜跟韩启鸣似乎在谈正事的模样,也都自觉地没有靠近。 韩启鸣脸上阴沉冷漠,他深吸了一口气抬了抬下巴,双手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握成了拳。 他咬紧了牙,一字一顿:你不该抓着不放。 司镜倾身往前,也一字一顿:我就喜欢抓着不放。 不远处有宾客逐渐靠近,韩启鸣深看了司镜一眼,喉头滚动,像是咽下了情绪与话语,随即转身快步离开展厅。 刚才靠近的宾客跟留在原地的司镜打了声招呼,司镜微笑着答应,而后目光幽深地望向展厅外。 这次受邀的宾客都是司镜熟悉的朋友,大家的关系也都比较近,不需要司镜过多地在其中活络气氛,她便径直回了房间。 没一会儿,姜清宴也跟着回来了。 一小股暗红色的酒液涌进酒杯里,司镜把木塞按回红酒瓶口,端起酒杯往沙发上坐,凝重着神情喝了口酒。 姜清宴关上门就去到她身边坐下,关切地问:怎么样? 司镜重重地呼出一声气,把放在桌上的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播放刚才录下的经过:你听。 展厅里的嘈杂随着司镜的动作而开启,失了真的环境噪音里逐渐清晰地出现司镜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司镜主动的招呼,还有韩启鸣从平静到阴沉的整个过程。 等录音播放完毕,司镜放下手机跟酒杯,他嘴巴很紧,没有给出很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最后一句话很明显,姜清宴握住司镜的手腕,沉思着拧眉,他说你不该抓着不放,足以证明他知道悠宁寻死的原因! 光有这句话还不够司镜叹着气,重重地陷进沙发里。 姜清宴也愁思得紧咬住唇,是啊,光有这句话还不够,她跟司镜从这句话里感受到的含义无法传递给第三个人。 游轮划破江面的江浪声传入房间里,却不能打破这一刻的忧虑。 姜清宴的手机在桌上连续响了好几声信息提醒,她拿过来点开,呈现在眼前的信息让她重新握紧了司镜的手腕。 韩启鸣的信息。 【韩启鸣:来我房间一趟,有事找你。】 【韩启鸣:不要让司镜知道,我会给你满意的报酬。】 司镜 姜清宴刚开口就被司镜一只手按住了屏幕,她愕然地抬头。 不能去,司镜满脸严肃,手从屏幕滑下她的手腕紧握着,刚才他走的时候情绪不稳定,你忘了他把我关在冷库里了么,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能让我们用正常思维来看待的人了,他很危险。 可这是一个好机会,姜清宴低着声音,恐惧和理智在她的心里碰撞,她努力地剖析着,他刚跟你起了冲突就找我,要说的事情肯定是相关的,在他眼里我是爱慕虚荣的人,他对我的防备没有那么重司镜,我要去。 清宴司镜扶住她的双臂,眉头皱成了小山峰。 她揪住司镜的衣角,眼里的希望裹着水光,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错过就没有了。 她看着司镜,看着这个从来都潇洒英气的女人第一次露出那么犹豫的眼神,甚至用力抿紧了唇。 好司镜好几秒后才松了口,但眼神依旧没有松懈半分,我给你十五分钟时间,十五分钟以后必须从他那里出来,不然我会闯进去。 姜清宴又无奈又好笑,从这里到他房间来回一趟,至少需要五分钟,留给我跟他见面的时间不到十分钟。 别跟我争这个,司镜低喃着,伸手进她的发间按在她的脑后,凑近去跟她额头相抵,你们之间没有谈天说地的必要,十分钟足够了。清宴,我不能让你出事。 眼前这个人,是把每件事都设计得妥妥当当的小司总,何曾有过这么不安的时候。 姜清宴心底软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双手抚上她的脸庞,柔声答应她:好,我答应你。 走廊上铺了一地月光,宾客们都集中在底层的展厅,客房几乎没什么人。 姜清宴的高跟鞋声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清脆又孤寂,她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步,最后在心中默念着的房号前停下。 她跟司镜的房间令她感到温暖舒适,从她们的房间走到这里的路途像是把那份温情洗涤干净,最后面对的是暗不见底的深渊。 她深呼吸着,敲响了门。 门没关,进来吧。 韩启鸣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在这样的氛围里平静得诡异。 她推开门进去后留了个心眼,先关上门发出响声,随后又轻慢地压下门把手悄声打开,留了条门缝。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开了最低档的灯光。 姜清宴走向他,用礼貌中带了几分亲近的口吻开口:启鸣哥,你怎么会突然找我? 韩启鸣脱去了西装外套,挽起了衬衫袖子坐在沙发上倒酒,额角散着的碎发遮住他的眼角。 当然是有要紧事他摇晃着酒杯,杯身映出他森冷而略带醉意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小年喔,小伙伴们多吃好吃的 我已经在吃啦 第四十四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司镜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她给周屿发了条信息,要周屿守在韩启鸣房间附近,随后心里默默地计算着, 姜清宴应该还在走廊, 姜清宴估计在敲门。 她甚至在脑海里模拟着画面, 在联想到姜清宴敲门时, 一阵现实中的敲门声把她惊醒。 她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口当然不是姜清宴。 季沐欢站在门口笑问:你们休息这么早? 还没有司镜舒了口气,暂时压下担忧的情绪, 把门敞开, 进来坐吧。 季沐欢边进房间边道:下午觉得有点头晕,就一直在房间里睡着,刚刚才舒服一点。清宴呢? 司镜给她倒了杯茶,随口编了个回答:庄姨找她聊展厅里的画去了。 两个人各自在长沙发跟单人沙发坐下,季沐欢笑说:今天你配合得很好,启鸣陪了我很久才回房。 那就好。司镜笑笑,手上一直握着手机。 季沐欢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爸刚给我消息, 美院教授那边他提了清宴几句, 教授很感兴趣。你们有空挑一些作品, 我找人带去给他看看。 嗯司镜心不在焉,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地滑动。 她很少这样,季沐欢很快就发现她的不对劲,关心道:司镜, 你这是怎么了? 实在不好意思司镜揉了一把脸, 又抱歉又按耐不住地站起了身,我们稍后再谈这些事吧, 我先去找一下清宴。 她不能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等下去,她要到韩启鸣房间附近,她要第一时间看到安全出来的姜清宴。 此时的韩启鸣房间里,姜清宴停在茶几旁。 她对韩启鸣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你。 韩启鸣还是摇晃着酒杯,瞳孔跟随着晃动的酒液左右摇摆,你知道司镜在查悠宁自杀的原因么? 姜清宴做出惊讶的模样:她怎么会去查这个,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韩启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借着杯身上的倒映来观察姜清宴的神态,过了几秒他才继续说:现在知道已经晚了点,不过还能补救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转过来面对姜清宴,语调轻慢:她看起来很喜欢你,发挥你的本事,让她忘记这件事。 这姜清宴为难地笑了笑,她的脾气很大,人也很敏感,我怕会被她看出来。 启鸣哥,你如果知道悠宁为什么想不开,其实告诉她也无所谓。 告诉她?韩启鸣在她面前停住,出了神一样地自言自语起来,这件事不该被第三个人知道,不管是你还是她,你们都没有资格知道 姜清宴小心翼翼地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敢问为什么?!韩启鸣突然笑起来,把手中的酒杯砸碎在地上,几步冲上去擒住姜清宴的双臂。 启鸣哥姜清宴先是受惊,随后被他箍得手臂生疼,挣脱不开。 韩启鸣额角的碎发跟他的笑声一起发颤,额头青筋凸起,因为你们都不配!姜清宴,她对你那么好你都忘了么,你为什么不帮我拿到那对玉佩!你为什么让司镜这样对待她喜欢的东西,为什么! 他摇晃着姜清宴的身体,把她用力地往后推去。 姜清宴的身子撞上坚硬的船舱壁,疼痛从背部迅速蔓延。 她双手往后扶着船舱壁,疼得直不起身子,几缕长发披到眼前,发梢凌乱地贴上唇边。 痛么?韩启鸣的声音残忍中掺杂着温柔,他边说边提着姜清宴的手臂把她扶起来,你不会比我更痛,你的心里只有钱 姜清宴警惕地贴着船舱壁,不敢往前一步。 有司镜被关在冷库的前例,这一刻的韩启鸣的危险值急剧升高。 一句寻常的话都引起了他的怒气,这个时候的趁热打铁必须要有技巧,才能撬开他的嘴,否则司镜跟她都白白扛过了这些折磨。 她的思绪在瞬间安放回心底,主动攀着他的手臂直起身子,忍下刚才的疑问,恳切又委屈道:启鸣哥,你误会我了,司镜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在她身边根本说不上话。 看着这个脆弱又美丽的女人,他眼中有疯狂的火焰燃起,伸手从侧面掐上她的脖颈,把她的额头重重地按到船舱壁上。 姜清宴被撞得眼前骤黑,遥远的江浪声都在阵阵回响。 韩启鸣的身体猛压过去,凑在她的耳边道:你不会想办法么,你哄得悠宁乐不思蜀的本事都去哪里了? 乐不思蜀。 眩晕带来的无力在姜清宴的身体里扩散,她却在摇晃的意识里捕捉到一枚微弱的光。 这粒光绽放出一股气力,让她双手撑着船舱壁,薄弱的隐忍彻底被剥离意识,她艰难地回头。 你到底干了什么,告诉我,她为什么寻死 韩启鸣听到这个问题,阴冷的表情僵下来,嘴角悲伤地耷拉着,是啊,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么,连她一直想要看见的太阳都没有了 还没等姜清宴疑惑,韩启鸣发了狂一样地笑起来。 紧接着,姜清宴觉得自己仿佛在深渊里下坠,她的身体被甩出去,还隐隐作痛的背下一秒猛击上厚实的木制床沿后跌落在地。 姜清宴痛得蜷缩起身体,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连气息都被剧痛淹没,她再也动弹不得,只剩脑海里重播着那个给她温暖爱意的人强势地说着只给她十分钟的话。 眩晕感跟疼痛包围着她,她气若游丝地喃喃:司镜 司镜,司镜!韩启鸣快步过去,胸口起伏着,声音变得阴狠,你怎么能这么快就跟司镜在一起,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她! 最后那一句话似乎是爆发的开关,姜清宴从凌乱的发丝里看到床头柜上有一瓶酒。 它被男人的手反握着瓶颈拎起来,透明瓶身里的酒液晃动成波。 下一秒,房门被踹开与迅疾的脚步声在瞬息之间响起,韩启鸣手里的酒瓶被一阵猛烈的腿风扫落,还没回过神来腹部就被切尔西靴的硬底犹如一记重锤砸下,整个人都踉跄后退。 清宴!司镜顾不上管他,收了打势连忙去扶姜清宴。 姜清宴模糊中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令人安心的檀香飘到她的鼻端,刚才多疼都没有求饶的她眼眶瞬间酸涩,嘶哑又虚弱地呼唤着:司镜 刚跑到门口的周屿这时大喊:小司总,小心背后! 司镜眼神一凛,转身对上韩启鸣怨毒的脸,她抬手挡住韩启鸣挥过来的拳,双手钳住他的两只手腕并朝外拧。 他惨叫着失了力气,司镜抬腿正对着他毫无防备的胸口猛力踹去,将他整个人踹得撞上几步外的衣柜,后脑砸在衣柜上,顿时就没了知觉瘫坐下来。 姜清宴痛苦蜷缩的模样在司镜的脑海里闪现,她一步步走近韩启鸣,狠厉的气息让她眼里血丝密布,双手松了又握紧,关节泛着青白色。 司镜,不要 姜清宴虚软地叫着司镜,用尽了力气忍耐着全身的疼痛,伸着指尖去触碰司镜的小腿。 她又感受到了司镜身上那股戾气,可是这次比起往常每一次都要浓重得多。 她不能让司镜做出不能回头的事。 所幸这一声把司镜拽了回来,她停下脚步,眼睛里恢复了几丝清明。 韩启鸣不省人事,周屿冲进去拦着司镜劝道:快把姜小姐带回去要紧,她应该伤得很重,这里我会叫人守着。 司镜一言不发地回身,满身锐气瞬间消弭,蹲下时只剩心疼与温顺。 她把姜清宴扶起来搂进怀里,双眼血红,不住地安慰着:我来了,别怕,我带你回去。 姜清宴枕着她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气息微弱地对她笑,好 司镜把姜清宴背回房里,把她先放在沙发上躺着休息,然后立刻叫了随行的医生来为姜清宴看伤。 跟年轻的女医生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听到动静过来看望的朋友,大家都围在房间外焦急等待。 季沐欢也在其中,眼眸如深不见底的江水。 房间里,姜清宴昏沉地闭着眼睛,女医生跟司镜一起为姜清宴检查了身上的受伤状况。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7) 女医生舒了口气道:就我目前来看,比较严重的是额头的撞击,很可能造成脑震荡了,身上的撞伤的地方也很多,不排除有内伤的可能。我建议用最快的速度返航,她需要去医院检查。 司镜一边拉好姜清宴的衣服,一边点头,谢谢。 女医生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瓶药,交代道:等会儿给她热敷一下淤伤的部位,我留下一点药缓解她的不适,你根据说明给她内服和外用。 司镜嗯了声,麻烦你出去的时候替我转告大家,清宴需要休息,请大家都先回去吧。 好。女医生应了声,提着医药箱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仍旧是不绝于耳的江浪声。 姜清宴慢慢地睁开眼,这样躺着让她舒适了很多。 她眨着眼睛也会感觉到眩晕感,缓了一会儿才能挪动目光,看到窗前那抹长身玉立的身影。 周屿,马上返航,明天回到临州就去医院。 另外,给韩启鸣叫个医生过去,再去通知今晚知情的人,这件事不要对外透露,一切都让我来处理。最后告诉老宅,我要带清宴回去养伤。 司镜声音低沉,莫名地带着捉摸不透的危险。 姜清宴轻轻地笑着,引来司镜关切地回眸。 她挂了电话来到沙发边单膝跪下,深深地亲吻姜清宴的额头,愧疚地沿着眉眼一路吻下去,吻在脸颊,最后吻住唇角。 她停下来,嘴唇翕动着,呼吸温柔又灼热。 这份克制有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力,撞破了姜清宴心中横着的那道关卡。 姜清宴没有让这充满温情的吻停止太久,她微启绛唇摩挲着司镜的唇。 她们唇齿相抵,司镜呢喃着:吻了我,就要跟我在一起了。 姜清宴伸手去抚摸她的眉宇,心底只有对她的依赖和温柔,低低地嗯了声。 她们好像早就在一起了,只差这一句明明白白的确认。 司镜不再隐忍,在姜清宴的唇上细密地啄吻着,只是不带丝毫欲望,而是将温度一点一点地渡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止住这个绵长的吻,对姜清宴说:身上的伤需要热敷再擦药,先洗个澡会舒服一点,我帮你洗好不好? 她脸上的神情温柔而关切,心心念念的都是姜清宴此刻的不适。 姜清宴耳朵温度骤升,微声应着:好 司镜尝试着把姜清宴横抱起来,幸好这游轮的房间不大,几步便进了浴室。 姜清宴除了额头上撞击的伤口之外,白皙的身体被大片的淤痕青青紫紫地遍布着。 她靠在浴缸里,透过氤氲的湿气看到司镜心疼的目光。 她软着声音笑,流盼生光的柳叶眸柔弱又妩媚,伸着手指去勾司镜垂着的指尖。 秋意带来的微凉被热雾吞没,衣篓里混着两个人的衣物,浴缸里的水因多了一个人而溢出。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之前有只小猫咪心里暗戳戳想着不会跟我在一起的呢 姜清宴:(伸爪揉揉司镜的脸)喵喵喵,我错啦 第四十五章 窗外冰轮高悬, 房间里只晾着一盏床头小夜灯。 床面上,姜清宴半拥半盖着厚毛毯,那毛毯半掩着的曲线纤瘦窈窕, 肤如润玉, 只是那一片白脂般的背上布满了淤青, 惹人心动又怜爱。 药酒带着司镜掌心的温度, 慢慢地被揉进姜清宴单薄的身体里。 抹完药酒, 司镜去浴室洗手后回到床上。 她把毛毯完全裹住姜清宴的身体,然后再把姜清宴扶起来, 来, 把药吃了就可以休息了。 泡了个热水澡以后,姜清宴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些,只要没什么动作都不会疼,现在只剩头部仍旧隐隐地眩晕着。 她双手捂着毛毯遮住胸口,枕在司镜怀里轻声应着:嗯。 司镜喂她吃了药喝了水,这才安心地也进了毯子里,靠在床头把她拥进怀里来。 她的伤都集中在背后,司镜的手臂只能轻轻地触碰, 然后再慢慢搂紧。 饶是这样, 姜清宴都把脸皱成了小包子, 疼 那我先不动司镜立刻停下, 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紧张的模样逗得姜清宴弯起了眼眸,白嫩的手臂在毯子底下圈住她的腰,一只手绞着她家居服的衣角, 好了, 不疼了。 司镜这才舒了口气,低下头去亲吻姜清宴的额头, 心里的愧疚与柔情一同涌出:我不该让你去的,明知道他随都会失控,我却还仗着自己能掌控住局面,以为短短几分钟不会有事情发生。 她不敢想象在她踹门而入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就在那短短几分钟里,姜清宴都经历过怎样的折磨。 如果她真的在房间里等到十分钟,姜清宴受的伤就远远不止于此,那个被韩启鸣扬起的酒瓶,她差一点就没有拦住。 她把脑海里的画面带回那令她心颤的那一幕,连呼吸都忍不住发抖。 你考虑得很周全了,姜清宴闭着眼睛摇头,等眩晕感过去以后才睁开眼睛,伸出手去抚摸司镜温柔又低落的脸庞,这个机会对我们来说很关键,我们不能错过,他对你有所防备,所以我一定要去的。 她伸出的手臂撑开了毯子,身前莹润起伏的线条露在空气里,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吞咽声。 她收回手臂,掩住司镜眼前的景色,红着耳尖轻声说:不许看了。 司镜用下巴蹭着她的侧脸,沉下来的音色带着夜晚独有的磁性:刚才洗澡已经看过了,你也看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姜清宴连脸颊都升了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在热雾里的司镜。 她们湿着的长发缠绕在一起,她被热水包围着去迎接司镜比火更热烫的目光,在水与火的交融里,她一遍一遍地送上自己的唇。 她越想越羞赧,忍不住咬起唇,却止不住唇边的弧度,我身上有伤,暂不能负责。 司镜吻在姜清宴的眼眸,那等伤好了再负责,我等着你。 刚才在浴室里,她们虽然肌肤相亲,但因为姜清宴受了伤而没有过多地流连在恋人间的亲密,司镜更多的候是在替她清洗身体。 可是现在这话是越说尺度越大了,姜清宴红着脸扯开话题:我的手机呢,你快把录音听一听,韩启鸣说的话里有问题。 司镜知道姜清宴容易害羞,便不再多说,轻笑着答应:好。 她从床头柜上摸来姜清宴的手机,刚才脱衣服的候才顺手停止了录音,这个录音间已经接近一个小了。 她点开播放,江浪声与姜清宴去的脚步声交叠,随着姜清宴掩上门的响动,环境明显安静了些。 姜清宴刚刚经历过韩启鸣的折磨,也清楚记得韩启鸣那些话里的深意,便没有跟司镜一样专注地听,而是抬眼望着司镜逐渐生寒的脸。 在播放到韩启鸣把她用力推到船舱壁的部分,她看到司镜用力抿紧了唇,眉头沉沉地压下来。 她心口暖着,抬起手轻抚司镜的眉心。 当韩启鸣说出那句你哄得悠宁乐不思蜀的本事都去哪里了,司镜的眼眸眯了眯。 姜清宴看着,知道司镜也对这句话起了疑心。 随后当韩启鸣阴沉痛苦地自问连她一直想要看见的太阳都没有了的候,司镜才被抚平的眉头再次拧起来。 这是姜清宴受到最重的撞击之前同样感到疑惑的话,她把司镜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直觉无误。 只是还没等她趁这个间去细想,就看见司镜握紧了手机,指关节都泛着青白色,而手机里正传来她被摔向床沿滚落在地的声响。 她的痛呼和无力通过这个小小的屏幕,隔着空让司镜的眼睛里重新布满了血丝。 那本就令人畏惧的狠厉成倍地增长,只有杀气这两个字才能诠释姜清宴的感受。 她再也顾不上身子未着寸缕,伸手去点击了暂停播放录音,把手机丢到一旁,随后用温热的手去捧着司镜的脸。 做完这些,她咬牙忍耐着重新升起的眩晕感,虚软地安抚司镜:别听了,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司镜的身体和呼吸都开始发抖,双手虚空地握着什么,指关节仍旧泛白。 司镜,姜清宴轻声又焦急地叫她的名字,用身体的温度唤醒她,司镜,我在你身边,我没事了,你别去想那个画面 姜清宴撑起身体,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羽般的吻沿着她的眉眼细细扫过,一点一点地唤回她失焦的目光。 司镜的呼吸终于平缓,双手搂上姜清宴的腰身,声音异常喑哑:清宴 看着她渐渐清醒过来,姜清宴铆足的一股气落回身体里,眩晕感猛然加强。 她撑不住接踵而至的无力,依靠进司镜的怀里。 她把毯子拉上来遮住自己跟司镜的身体,在毯子里握着司镜的手,你知道自己刚才样子有多可怕么,在韩启鸣房间的候也露出过这个模样,我很怕你做出不能回头的事。 司镜默声片刻,低头埋进她的脖颈里,滚烫的呼吸还有微弱的颤抖:那你要抱紧我,不要放开我。 她说着,手上使了劲搂姜清宴,手臂压着姜清宴背后的淤伤,惹来姜清宴低低地呼痛。 她这才彻底回了神,放轻着力道小声地哄:对不起,我轻一点 姜清宴窝在她怀里,轻笑着摇头,我累了,让我待在你怀里休息吧。 一晚上的动荡在这个候才彻底平息,姜清宴闭上眼睛放空着自己。 眼皮微沉,她感觉到司镜的身体动了动,随即响起司镜压低且严肃的声音。 谢山南的人过来以后,跟我们的人融合得很快,把这个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出去。 姜清宴动了动眼皮,看见她把微信语音发出去,微弱着声音问:怎么了? 司镜她放回手机,小心地抱着姜清宴躺下,让姜清宴侧着身子趴在她怀里,慢慢地让厚毛毯覆盖上姜清宴的背。 确认姜清宴枕得舒服,她才解释道:韩启鸣管不了古玩生意,现在已经逐渐暴露了。 原先跟着悠宁的那些人本来就不满韩启鸣的能力,再加上谢山南那里过去了一小部分人,如果看到来我这里的人发展得好,心态就会不稳,到候大家耳边风互相吹,对韩启鸣的怨言自然就出来了。 姜清宴一向不精通这些利益上的博弈,几乎是左耳刚进,右耳就出去了三分,只嗯了一声。 这些事司镜向来把握得精准,她只等着看戏就好,她知道司镜这是在替她反击。 今晚两次几近爆发的情绪都被她压制下来,司镜总得找地方泄这股火气,没有比韩启鸣的生意更能让司镜施展手脚的了。 想到这里,她的双臂圈紧了司镜的腰。 睡吧,司镜亲吻她的额头,温柔地呢喃,把身体养好再说别的事情,我不会让你白受这些伤。 江浪在夜色里翻涌,司镜在这样亲密的相拥里,暂放下心中的思绪跟姜清宴一同入眠。 第二天回到临州的江边码头,司镜简单地跟友人们道了个歉,随后就送姜清宴去了医院。 巧合的是,季沐欢也把韩启鸣送到了同一所医院。 双方的车子在停车场相遇,司镜让周屿先送姜清宴去检查,季沐欢没让韩启鸣下车。 怎么,怕我吞了他?司镜脸色冷淡地挑了一下眉梢。 季沐欢神情复杂,司镜,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屡次做出这种事,先是你再是清宴这次渡江聚会是为了我才办的,我同样难辞其咎。 司镜一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季沐欢,季沐欢在这件事情里是无辜的,不但得不到韩启鸣的真心,甚至还被她利用着来引出韩启鸣这条毒蛇。 你忙你的去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也没必要把太多的情绪告诉季沐欢。 她刚要走,季沐欢叫住她:我想请你不要报警,可以么? 司镜不明意味地笑了:放心,我没打算报警。 现在还不是能够把事情的性质抬高的候,她要让韩启鸣在惴惴不安里看着韩家在古玩市场的生意没落,再从昨晚那些暗藏深意的话里找出真相,最后才能往这条毒蛇的七寸上捅刀子。 季沐欢听她答应下来便松了口气,点头道:你快去陪清宴吧,我改天去看你们。 司镜没再说什么,朝着停车场出口走去。 季沐欢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情绪不辨。 回到车旁,季沐欢拉开车门,看着里面闭目养神的男人,她话音温和:启鸣,下车吧,她们走了。 没有人看到,她视线冷淡,与声音里的温度背道而驰。 姜清宴要做CT检查,周屿去替她排队,她独自一人在座椅上休憩。 司镜拨开人群来到姜清宴身边坐下,檀香的香味压下了消毒水的气味,让姜清宴睁开了眼睛弯起唇。 司镜把她搂进怀里,让她更舒适地靠着,温暖的气息慢慢覆下去。 她脸颊微热,抬起手挡住司镜的唇,在播放着护理知识的广播里低声道:这里人多,你别吻我 司镜无辜地小声辩驳:额头而已,别人看着最多以为我们是姐妹。 姜清宴快被这狡辩给逗笑了,你见过谁家的姐妹吻额头的? 她今天睡醒以后就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没精神,难得现在笑了,眉眼之间那柔弱的美便活络起来。 司镜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煞有其事地点头,眼眸弯着,嘴上委屈着:好吧,那我忍一忍咯。 她说完就忍不住笑起来,姜清宴也忍俊不禁,身上的伤痛好像都在她带来的温情里舒缓。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噘嘴)要亲亲 姜清宴:(伸爪捂嘴)不可以亲亲 第四十六章 姜清宴做完检查以后, 跟司镜一起回了司家老宅。 司镜替姜清宴洗了澡,又陪着姜清宴睡午觉,到了饭点才起来。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8) 日光西垂, 司镜打开房门, 把司尔黛跟宁哲迎进来。 司尔黛一进来, 关心的视线就去捕捉躺在床上的姜清宴, 我让厨师做了点清宴爱吃的菜, 还炖了个骨头汤,吃完饭记得喝点。 这些天得多吃点补身体的, 可千万别挑食啊。宁哲跟在她后面把食盒放在茶几上, 打开盖子端出饭菜。 姜清宴正靠在床头,脑后垫了个枕头,见司尔黛进来,连忙直起身子,阿姨,宁叔 别起来,司尔黛加快脚步过去,坐到床边拍了拍她放在被面的手, 在自己家里不用这么拘束的, 你身体不舒服, 这段时间吃饭我让宁哲送过来。 因为这次受伤, 司镜临时取消了渡江,现在又让司尔黛跟宁哲这样操心,姜清宴实在过意不去。 她推辞道:阿姨, 这样太麻烦你们了。 司尔黛摇头, 又是怜惜又是轻斥: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 司镜这时也来到床边, 温声劝道:是啊,这是妈跟宁叔的关心,宁叔每天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也好让妈放心。 司尔黛微笑着点头:小镜说得对。 她们都这样关心着,姜清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心里的暖浮在眼底,她轻声笑着:好,谢谢阿姨。 宁哲这时摆好了饭菜过来,叮嘱着司镜:小镜,骨头汤要趁热给清宴喝,别放得太凉,你也喝一点,对身体好。 嗯,司镜说着就要去盛饭,我们这就吃饭。 司尔黛转头对上她,不怒自威的气息一瞬间浮现: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她自从把司家的各项权力交给司镜以后,便很少再流露出从前掌权时的气势,上次在季沐欢那里曾表露过,今天是第二次。 姜清宴担心地看向司镜,后者只是微笑着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司尔黛站起身走出房间,司镜跟随在后。 走廊的壁灯下,司尔黛默声看了女儿好一会儿,口吻比刚才轻了些:已经是第二次发生这种事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司镜愧疚地低下头,司家数代都是行业里的前列,虽然总有人暗算,但明目张胆地挑事是绝对不敢的。这次是我疏忽了,才让清宴受了伤。 司尔黛轻轻舒着气,缓缓地点头,不能再有第三次,这一次也不能轻易算了。 司镜低眉顺眼地答应:我明白。 司尔黛这才彻底缓和了神色,问道:悠宁这件事你们查到现在,还没有足够立案的证据么? 说到这件事,司镜的神情沉了下来,很难立案,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是无误的,悠宁是确实的自杀。 我跟清宴现在手上有了些眉目,悠宁应该很早就被韩启鸣严重影响了心理健康。 听到这里,司尔黛不禁疑惑:这么复杂? 司镜蹙起眉,凝重道:伯父伯母已经知道我被他关进冷库的事,他却还敢伤我的人,被他隐瞒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司尔黛头痛地摆了摆手,叹了声气,回房间吧,你跟清宴先吃饭。 母女两人回到房间里,司尔黛坐回床边叮嘱姜清宴: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交给小镜处理,我也会常过来看你的。 姜清宴看了看静立在旁边的司镜,对司尔黛亲昵道:好,让阿姨担心了。 司尔黛和悦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招呼宁哲回去了。 房门随着两个长辈离开而关上,司镜这才舒展身体去盛饭端菜到床头柜上,刚才对司尔黛的低眉俯首化作温声柔色:来,先吃饭。 休息过以后姜清宴的虚弱减轻了些,此刻瞧着司镜的两副面孔不禁莞尔:阿姨责怪你了么? 司镜宽慰道:没有,问了一下而已,还交代我不能这么轻易放过韩启鸣。 姜清宴忍不住笑开,这不用阿姨交代,你昨晚就已经在计划了。 这母女二人是真的很像,都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司镜一向不放过暗算自己的人,如今司尔黛更是交代司镜要反击韩启鸣。 司镜把菜夹进饭碗里,端上碗坐到床边,故意拖长着声音学着哄孩子的语调:来吃饭饭,张嘴,啊 姜清宴又好笑又无奈,配合着司镜这哄孩子的模样吃晚饭。 她故意吃得慢,让司镜也跟着一起吃。 两个人边吃边说笑,司镜最后还拿着汤碗跟她做干杯的样子。 在司镜收拾完碗筷后,房间里的宁静舒适蓦然起了涟漪。 她去浴室洗了手出来,手机在沙发上叫唤着,边看着来电显示边走去床边坐下:韩伯母的电话。 姜清宴眉心蹙紧,应该是为了昨晚的事。 司镜的手指悬到屏幕上,交代她:你别出声。 姜清宴点头,司镜同时滑动接听并打开免提。 小镜,你在忙么? 对面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婉,令人能想象到这是个很慈祥的母亲。 司镜客套而冷淡地回答:刚吃了晚饭,伯母有事么? 姜清宴默默地听着,伸手去拉着司镜的另一只手。 即使司家跟韩家是世交,韩悠宁生前跟司镜是发小,但在发生韩启鸣把司镜关在冷库,又打伤姜清宴这样的事情以后,司镜在态度上冷淡是合理的。 对面叹了声气,有些感慨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意味,过了几秒钟才说:昨晚的事情,沐欢告诉我跟你伯父了,我替启鸣跟你道歉。 司镜不咸不淡地回答:伯母言重了,这个歉也不应该是对我道。 当初韩悠宁在世时,韩家长辈因为疼爱韩悠宁,默许了韩悠宁跟姜清宴的恋情,韩悠宁刚刚过世,在葬礼上韩家的人就不再承认姜清宴的身份。 韩家这样对待姜清宴,这次又怎么会拉下脸来给姜清宴道歉,司镜这句话显然是故意不给对方台阶下。 姜清宴悠悠地勾起唇,小司总真的好记仇啊,还报得这样隐晦又尖锐。 电话对面静了静才说:让清宴好好休息吧,休养方面的开销随时可以找我。 启鸣这次的确是过分了,自从悠宁不在以后,他的精神就一直提不起来,情绪也不稳定,不过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样再好不过。司镜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达成和解了,对面笑了笑,亲切道:那过几天跟伯父伯母一起吃个饭吧,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好啊,司镜终于笑了,眼睛却显出凉意,但是我要照顾清宴,所以最快也要半个月以后,而且我想带上她一起。您不介意吧? 她故意这么问,对面不管用什么理由来拒绝,都能跟介意划上等号。 姜清宴无声地笑,勾着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电话对面的人僵了点笑意,回了一句当然不介意。 司镜笑着答了句那就好,然后就打了声招呼挂了电话。 姜清宴把她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攥着她的衣袖道:上来。 嗯?司镜笑吟吟的,睡这么早? 姜清宴摇着头笑:没要睡觉,你先上来。 虽然早就同床多次,但难得姜清宴主动要求,司镜哪有拒绝的道理,手脚并用利落地上了床钻进被窝。 还没等司镜把被子拉上来盖好,裹着同样沐浴露香气的身子就偎进她怀里,还因为动作幅度大了些而抽了口气。 司镜动作一顿,随即张开怀抱接住这缕软玉温香,身上很多地方都撞伤了,医生说干什么都要慢一点。 姜清宴穿了件黑色丝绸吊带睡裙,肩胛处的淤青露在空气里,她身上那脆弱的美更是被衬出几分凌虐感。 她只窝在司镜怀里,贪婪地任由司镜的气息包围自己,在心底问着自己,几个月前怎么会铁了心地要这个人付出代价。 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司镜便把被子拉上来把她单薄的身子遮住,再加上自己的怀抱,把她严严实实地裹紧。 姜清宴用手指缠着司镜胸前散下来的长发,喃喃地问着:司家跟韩家是世交,你刚才那样说,会不会影响两家的关系? 司镜低头用下巴蹭着她的脸,把坦诚和耐心都呈现在温柔的语调里:我们两家是世交没错,但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亲密,当然了,比起跟别的家族还是亲近的。 我们这些家族之间的沟通很注重辈分,刚才的道歉假如是韩启鸣来说,那就是对着我,可要是韩伯母来说,那就应该对我妈。 姜清宴抬起头,猜测道:也就是说,她在阿姨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然后才破例跟你道这个歉? 司镜思索着摇了摇头,我妈刚才没告诉我有这件事,伯母应该是直接找的我。 我猜,估计是因为韩启鸣两次得罪了我,伯母不得不亲自道歉,毕竟是长辈的面子,我怎么都得给几分。 的确,刚才如果是韩启鸣的电话,司镜的态度就不只是冷淡而已了。 姜清宴似懂非懂地点头,手指一直绞着司镜的发丝。 司镜这时轻叹了一声:让我惊讶的是,季沐欢居然把昨天的事告诉了韩家长辈。 你知不知道今天在停车场里,她说希望我不要报警,我虽然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但她似乎有些偏袒了 她眉间紧拧着,面上神色有感慨也有失望。 姜清宴看见,话音轻轻地笑了,之前我不理解她为什么喜欢韩启鸣的时候,你跟我说你理解她的原因。今天你觉得她偏袒了,我倒好像有点理解她。 司镜来了兴致,怎么说? 姜清宴松开指间的发丝,手往下伸去握司镜的手,如果我始终想着报复你,还成功伤害了你,甚至伤了你身边的人,那你愿意看着别人报警么。 当然是不愿意,她跟司镜都很清楚这个答案。 司镜的神色变得柔软,目光里温情满溢,我知道了,也理解了。 姜清宴摩挲着她左手拇指上的宽戒,感受司镜被它汲取的体温,很轻地叹了声气,沐欢姐对韩启鸣这么执着,可我能感受到她对我们是有心的,能把这件事告诉韩家的长辈已经很好了。 司镜听着听着,忽然把她的身子扶起来,跟她四目相视,不无感慨地说:我的小猫居然学会多角度判断了,该奖励。 姜清宴失笑着去轻捏司镜的脸,眼底慢慢噙了一抹柔光,是你把我从自我的角度里拽出来,教会我不要在井底只看得到自己,还让重归黑暗的我重新握住一道光。 这段时间过来,是司镜把她起初狭隘的眼界拓宽,让她看到在自己的怀疑之外还有很多种可能。 也是司镜带着她了解了这些尔虞我诈,让她感受着你争我斗之中难得的真心,更是司镜让她在韩悠宁离开以后,在她的眼前重新划破夜幕,绽放出黎明的光。 姜清宴话音落下后的几秒里,司镜说不出话来,温柔跟喜悦的感受交汇在她心里,让心湖沸腾。 她握着姜清宴的手贴在唇上深深地亲吻,用满含浓情的低哑语调说:清宴,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姜清宴枕回她的肩膀,轻软着笑,我知道。 司镜低头姜清宴昳丽的眉眼,久久才吻到唇边,最后惦记着姜清宴身上的伤,亲吻便停在那里不再继续,滚烫的心湖被柔软的情潮覆盖。 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她这份温柔的克制,气息轻颤地笑了一声。 她抱紧了怀里的人,满足地相拥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 第四十七章 司家老宅远离市区, 犹如世外桃源,长久居住总有不受红尘纷扰的感受。 在这里休养了半个月,每天都有清幽景色相伴, 姜清宴的身体好转了许多。 司镜打算带她出去活动活动。 令姜清宴惊讶的是, 司镜带着她去了马场。 马场被青山绿水环绕, 一路进来景色宜人, 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她们在树下庇荫, 司镜牵着她的手,远眺着不见边际的草地说:你已经知道了我家里有个世代相传的镯子, 今天我带你来看世代相传的马场。 姜清宴的眼眸因微笑而弯起, 马场还有世代相传的? 司镜笑起来:开玩笑的,不过这个马场很多代以前就有了,一直到现在也在经营。 司家每一任的当家不止会打架,而且都会骑马,我的马术是妈跟上任训马师一起教的。 她正说着,远处传来响亮的响鼻,她们一起看过去,是个年轻的男训马师牵着一匹黑马过来。 那黑马十分高大, 纯黑的鬃毛随着微风飘扬, 它的身上被阳光映得黝黑油亮, 每走一步都牵动着肌肉, 姿态矫健而有力,比一路进来看见过的马都别具风姿。 姜清宴忍不住赞叹:好漂亮的马。 训马师把缰绳交到司镜手里,对姜清宴热情地笑道:姜小姐好眼光, 这匹马是马场里最好的, 还是只属于小司总一个人的。 司镜任他介绍着,伸手去抚摸这高头大马高昂着的头。 它竟会低下头来蹭司镜的手, 还眨巴着眼睛,很乖的模样。 姜清宴怕惊扰了它,放轻了声音问:它有名字么? 还没等训马师开口,司镜便开口道:它叫绝尘。奔逸绝尘,尘土刚刚飞扬起来,它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绝尘,绝尘姜清宴喃喃着,联想到它奔跑的姿态而不禁夸赞,好名字。 司镜拍了拍它的头,随即凝着神色走到它身侧,长筒靴的靴底踩着脚蹬扶着马背翻身而上,动作轻快利落。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姜清宴的视线就得抬高才能看得到司镜。 只见司镜双手攥着缰绳,沉静地端坐在马背上,长发用红丝带束起末端一小截,在马儿蹬蹄摇晃时随着摆动,而她腰背挺直,英气不凡,像极了那动荡年代里潇洒又矜贵的女将军。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39) 这惹人心动不已的女将军这时低下了头,嘴角扬着温柔笑意,对姜清宴伸出一只手:来。 姜清宴既期待又忐忑,我没骑过马,而且还穿着裙子 司镜仍旧笑着:放心,穿裙子有穿裙子的骑法。 姜清宴犹疑着,但对司镜的信任最终让她克服了这种害怕。 她伸手握着司镜的掌心,脚也学着司镜刚才的动作踩上脚蹬,下一秒就被司镜用力拉起来,随后轻呼着被搂住腰,侧着坐上了司镜身前的位置。 司镜!她面色惊慌,往下一看更是有些眩晕,把司镜的身体抱得紧紧的。 别怕,司镜一只手环住她,柔声安慰着,我双手拽着缰绳,把你拦在怀里,你安心抱着我就好。 嗯姜清宴缩在司镜怀里不敢再往下看,她今天穿了条裙子,侧着坐倒是很合适。 训马师也在底下叮嘱:姜小姐放松点,小司总马术很好的,你听她的就肯定没事。马鞍上挂着个头盔,小司总可以给姜小姐戴上。 司镜扯了扯缰绳,对下面说:嗯,我们走了。 姜清宴感觉到她的腿动了动,夹了一下绝尘的肚子,这像是一个指令,让它开始慢慢地往前走。 姜清宴起初能感受到它走动时牵动的背部肌肉,过了一会儿便适应了,终于放松了精神靠在司镜怀里,随着马儿的行进欣赏沿途的风景。 你不用跟它说话来指挥它么?姜清宴好奇地问,她感觉到司镜在时不时地夹马肚子。 司镜顺着她的话一想,胸口因为发笑而一阵阵地震动:你是不是以为要向电视剧里一样,对着马说驾和吁来发号施令? 姜清宴稍微抬起身子去瞧司镜的脸庞,更加好奇了: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了,司镜扯了扯缰绳的右侧,绝尘便往右的方向拐了些,电视剧里的喊口令,是为了用明显的方式来表现对马的命令,实际上训马师会专门让马去记一些控制的动作。比如这个缰绳,我往哪边扯它就会往哪边走。如果要它加速,就夹两下它的肚子,像这样 她说着,腿部又接连夹了两次,绝尘加快了速度小跑起来。 这么方便姜清宴惊讶极了,那如果要跑得很快呢? 司镜为她仔细地讲解:那就用小腿蹭它的肚子,它就会撒开脚丫子拼命跑。 但你第一次骑马会不适应,也还没做什么保护措施,所以今天最多只能让它小跑。 她双手同时轻扯两边缰绳,绝尘收到指令,恢复了刚才的踱着步子往前走。 瞧着这马儿这样听司镜的话,姜清宴安心地靠回司镜的怀里,嘴角轻扬着感受微风拂动着发梢,时而抬眼去看看司镜,在这人默契地低下来的温柔目光里相视而笑。 她们骑着马逛了好一会儿,司镜担心姜清宴不能适应长时间在马背上的状态,恰好路过了湖边,便打算去树荫下坐坐。 树叶的碎影与阳光斑驳地投在草地上,姜清宴挑了一片凉快的树荫,边坐下边感慨:你知道么,跟你在一起以后,我接触到了很多以前从来没考虑过的事情。 司镜从马鞍袋里拿出两个保温瓶,跟在她身后过来,感兴趣地挑着眉问:那你以前都玩什么? 以前姜清宴刚开口就止住,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 她刚上大学没多久就跟韩悠宁认识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生活才开始有了色彩,可这些都是韩悠宁带给她的。 她怎么能在司镜面前说这些。 司镜在她身边坐下,草地发出轻微的碾压声。 她看见司镜手里的保温杯,拐了个话头笑问:保温杯里装的是枸杞泡的茶么? 我有那么需要养生么,司镜无奈地勾唇,把其中一个保温杯递给她,保温是能保高温也能保低温,这是我让人准备的冰葡萄汁跟冰西瓜汁。 没想到在这等同于野外的地方还能喝到冰果汁,姜清宴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微微冰凉又解渴,犹如司镜带给她的感受沁入心脾。 随后,她听见司镜温和的嗓音在这初秋里带着温热的情意:不要克制自己,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想了解。 司镜是多么强势的一个人,在感情上也是如此,可同时又是多么的宽容,只要姜清宴在身边,其它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姜清宴把保温杯盖起来放在地上,曲起双膝,双臂抱着膝盖,下巴垫在膝盖上,目光飘远到无一丝波纹的湖面上,话音也因入神回想而有些缥缈:我跟悠宁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很少去户外。 她喜欢跟我待在家里,平常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我画画,还有给我讲生意上的事,再就是一起看电影,打游戏 司镜边听边打开保温杯,倒了杯葡萄汁慢慢呷着。 等姜清宴说完,司镜盖上保温杯放到旁边,把身体往后靠,手肘支撑着地面舒展着身体,不禁复述着:喜欢待在家里 姜清宴转头看她:怎么了? 司镜摇头,眉心浅浅地蹙着,她从小到大都很好动,不是喜欢待在家里的人。 你说过她在朋友们面前伪装出跟你热恋,我从来都没察觉到,就是因为她向来都很热情,更何况是对女朋友。 姜清宴也疑惑道:我那个时候觉得是因为你在,她才故意伪装出跟我的亲密,也不知道是为了让你吃醋,还是为了让你别发现她喜欢你。 但现在怀疑的对象变成了韩启鸣,那悠宁这个行为就解释不通了。 司镜曲起一条腿,借力往姜清宴的方向转身,单只手臂撑地,神情若有所思:或许她不是针对我来伪装,而是定了个带你出门的相处方式,然后恰好我在场,她又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叫过我的名字,这才导致你误解。 原本在姜清宴心里捋成一条线的信息被彻底打乱,她不解地回忆着:那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司镜深吸了一口气,缄默了良久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在想,她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有目的。你跟我们的圈子没有来往,这个目的应该不涉及利益。 还有,那天渡江时你带回来的录音,韩启鸣好像很不满悠宁喜欢跟你在一起,这些事情里有没有关联 她一遍一遍地回想着目前已知的信息,这些信息都在她的脑海里微弱地闪着光,可中间却怎么都连不上线。 她长长地叹气,放松身体躺到草地上。 树叶间的间隙里漏下的阳光印在她身上,她的长发微微散开,让整幅画面显出青春的气息。 姜清宴心底的杂乱在顷刻间宁静,也跟她一样躺下来,侧过身去望着她,伸出手去环住她的腰身,满怀依赖地跟她耳语:悠宁总说跟我待在一起会让心变得平静温和,那我现在可以让你暂时放松,不要被这些事扰乱了心情么? 司镜心头一松,清朗着笑音翻身撑在姜清宴上方,遮住倾落而下的阳光,把姜清宴罩在她的檀香味怀抱里。 她额角的细碎发丝扫下来,为她含着浓情的眉眼更添洒脱的美。 姜清宴咬着唇双手捧上这张脸,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如此喜爱这个人。 的确可以不再去想别的,司镜的眼眸仿佛被阳光镀上温度,逐渐温热起来,双唇先与身下人的鼻息相吻,语调又轻又柔,只是会想和你再近一点,想让你在怀里多待一会儿 她越说越低下声去,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她的吻摩挲着身下人的唇线。 阳光从司镜偏开的角度洒下来,闪了姜清宴的视线,她发出小猫一样的微哼。 司镜瞧着,弯着眼眸笑,分开撑在她身体两侧的腿由膝盖发力,直起身体后把背后的长发挽到身前。 姜清宴看着司镜解开长发尾端的红丝带,随后这人的身体再度覆上来,视野里先是一片浓稠的红色,旋即暗无边际。 司镜她下意识地圈住司镜的身体。 我在。 耳边有温柔低沉的应答,她的唇被重新吻住,这才放松着双臂轻轻环抱着司镜,指腹模仿着唇瓣被吮舐的感受在司镜的背上摩挲,随后任温热的吻裹着冰葡萄的香气,攻占进她的唇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跟清宴结尾的对话信息量很足,她们所在的角度不全面,所以一时无法纵观全貌 不过我最近看到有小伙伴评论到了点子上,大家都超棒的呀(手动打call) 第四十八章 韩家正式往凤麟阁递了邀请函, 邀请司镜跟姜清宴前往韩家老宅。 仪式感这样庄重,足见韩家这次多么重视这次的见面。 趁着这次机会,司镜专门给姜清宴定制了几身出席宴会的装束。 十月底的临州秋意渐浓, 她们在韩家的花园前下车。 司镜拢了拢姜清宴的薄披肩, 手顺着披肩滑下她的手臂轻握着, 低下头勾起浅笑道:去谢山南展会的那天没告诉过你, 你穿旗袍好美。 今天的姜清宴也是旗袍裹身, 身段纤瘦袅娜,只是藏蓝色将她的美色掩下几分明艳, 托出一缕成熟持重, 风情尽生又风韵娴雅。 她抬手去理司镜松着一颗纽扣的衬衫领口,嫣然笑着:我也没有告诉过你,你这样穿着好像民国时的女将军,那天去骑马的时候更像。 今天的司镜藏蓝色衬衫深沉稳重,下摆扎进深棕色的长裤里,裤腿又伸进长筒切尔西靴里,笔直修长的一双腿步伐生风,英姿动人。 是么, 司镜挑眉轻笑, 桀骜不驯的气韵顿时展现, 那就请将军夫人跟我一起去看看, 今晚这顿饭上有什么好戏。 两个人都柔声笑开,姜清宴挽上她的手臂,跟她一起走进花园的小径。 韩家也是古典园林风格, 只是跟司家相比更有奢靡气息, 处处可见红墙灰瓦,金漆雕画, 庭院长廊上高悬着华丽的古典灯笼。 晚宴设在花园另一角的观景阁楼里,楼下有佣人在守候着,见她们过来便引路上阁楼。 她们刚才到时有佣人报了信,此刻宽阔的长桌上满是一道道珍馐美味。 见她们进厅,在护栏边等候的几个人纷纷转身过来迎接。 令人惊讶的是季沐欢也在其中,微笑着看向她们,身边的韩启鸣却是面无表情。 在最前面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他杵着根雕工精巧的拐杖,先于众人开口:小镜,清宴,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紧跟着身后上来一位和蔼温婉的老太太,语调跟面容一般慈祥:快别站着了,都入席吧,一路过来也累了。 司镜略带笑容道:好,让伯父伯母久等了。 姜清宴无声地微笑点头算作招呼,心底却有些怅然。 这样两位蔼然可亲的长辈,在韩悠宁生前因为爱屋及乌,默许了她跟韩悠宁的恋情。 可是韩悠宁刚刚过世,她就不被韩家承认这段关系,甚至不能以恋人的身份给韩悠宁守灵和进香。 相比起司镜的母亲司尔黛对她由衷的关心,韩家长辈的爱屋及乌倒是有些讽刺。 她没有再多的时间去惆怅,刚刚落座就听到了韩启鸣的声音。 韩家两位长辈坐在主位,韩启鸣跟季沐欢坐在左侧,司镜跟姜清宴在右侧。 此刻韩启鸣端起了酒杯,面上挤出了些笑容:司镜,清宴,这段时间我压力太大,精神状况不好,跟你们起了冲突是我的不对,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完,递来酒杯想要跟她们碰杯。 姜清宴牢记着以司镜的意思为主,便侧过头去看身边的人。 只见这人饶有兴味地牵起唇跟韩启鸣对视,左手摩挲着设计成竹筒状的碧绿色陶瓷酒杯,拇指上的宽戒轻轻地敲着。 韩启鸣的笑容僵了僵,主位的长辈这个时候也不好插晚辈的嘴,便没有开口。 季沐欢察言观色,嘴上对韩启鸣颇有责怪:你再怎么精神状况不好,也不该这样对清宴。 是我的错,韩启鸣像是接收到什么暗示,这次对着她们微微欠身,司镜,清宴,对不起。 从韩老太太打电话给司镜,再到今天这个时候,这是司镜跟姜清宴第一次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司镜这次不再沉默,举起了杯子抿了一小口,不冷不热道:下不为例。 随后放下酒杯,她伸手去握了握姜清宴的手,做了个安慰的模样。 姜清宴则是在司镜轻轻捏着她掌心的动作里,明白了此刻的意味。 她们心里自然是不可能一笔勾销的,到底在韩启鸣身上还有很多未解的疑虑,但他当着长辈的面诚恳道歉了,她们这个时候得给几分脸面。 姜清宴接收到司镜的意思,也举杯呷了一小口,都过去了。 韩启鸣点头,饮下半杯酒。 老爷子跟老太太这才笑起来。 季沐欢微含笑意,韩启鸣恢复了面上无波。 老太太举了杯,和蔼着神色对司镜说:小镜啊,启鸣对古玩方面了解不深,以后还需要你多多照看,伯母先替他谢谢你了。 司镜不慌不忙道:这些事过后再说也不急。这酒虽然是自家酿的,但酒精度数不低,伯母还是少喝才好。 她四两拨千斤,把老太太的请求给按了下来,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老太太到底是见识深远的长辈,这些言外之意当然领悟得到,便不再多言,顺着司镜的话笑着放下了杯子:看你难得过来一趟,伯母难免高兴了点。 刚才的话一出,大家也都明白了司镜无意讨论两家之间的事。 老爷子抬了抬手道:来,都动筷子吧。今天就是大家自己人吃个饭,不用太拘礼了。 大家都先后起了筷子,司镜看桌上有果汁,给姜清宴倒了一杯。 她也不说什么,只把姜清宴面前的酒杯调推远了些,再把果汁放过去,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已不用言语表达。 姜清宴唇边的弧度还未扬起,只听对面韩启鸣说了声我出去一下,随后一秒都不停留地起身离开。 季沐欢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对司镜跟姜清宴抱歉地点了个头,再对满脸忧色的两个长辈说道:我去看看他。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0) 看着季沐欢离席,姜清宴跟司镜对了个眼神。 韩启鸣似乎有些不满,是对司镜的态度不满么,可他难道还指望司镜照顾他。 先吃吧,让沐欢管他就行,老太太招呼着,还招了招手让候着的佣人过来,那个烤乳鸽小镜最喜欢吃,去给小镜分一分。 佣人应了声,来到司镜身边用餐刀为她分乳鸽肉。 司镜颔首道谢,然后给姜清宴夹了些平时爱吃的菜。 这边老爷子没闲着,边起筷边找了个话头对司镜道:小镜啊,最近生意怎么样,自从悠宁不在以后,古玩这一行里的事情我是知之甚少啊。 他虽是要跟司镜联络感情,但提起韩悠宁,面上显了几分真切的哀伤。 司镜喝了口酒,浅淡笑道: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大的变化。 姜清宴默声地吃着,听着司镜跟老爷子一来一往地客套。 这顿饭吃得很公式化,姜清宴没多久就感到不自在。 她以去洗手间为借口,打算出去透口气。 从阁楼上下来就是花园,西沉的阳光为眼前的景色打上柔光,繁花似锦,如诗如画。 只是很快,拐角处传来了一句你别再得罪司镜了,为姜清宴欣赏美景的惬意画上句号。 那是季沐欢的声音。 姜清宴微微转过身,想起自己穿着高跟鞋会引起明显的脚步声,便没有靠近。 韩启鸣的回应从那里飘来,听起来带着不忿:我不喜欢爸妈非要这样讨好她,你看看她领情么,明知道姜清宴跟悠宁在一起过,她还在爸妈面前跟姜清宴这么亲密,存心让我爸妈看着不舒服。 季沐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你爸妈不舒服,据我所知,悠宁死了以后你们就不承认她们的关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启鸣的语调沉了些,我已经答应了爸妈跟你订婚,你不向着我反而向着外人? 季沐欢也凝重了语气道:就是因为我们要订婚了,我才要你别再得罪她。 她现在有意跟我合作,我可以借她的手帮你,可是如果你得罪了她,你觉得以她的脾气还会跟我合作么?到时候损失的是我们两家。 她句句在理,韩启鸣一时没有说话。 姜清宴从他们的谈话里捕捉到重要的消息,正在犹豫要给司镜发信息还是回家再说时,那边又有话音响起。 季沐欢缓和了口吻说:不要再得罪司镜了,一会儿上去给她们敬几杯酒。 启鸣,虽然韩家已经多方发展,但古玩生意是韩家的地基,难道你要把地基推了再盖房子么。 韩启鸣沉默了好几秒,回了句嗯。 看来等会儿韩启鸣会对司镜示好,姜清宴不再犹豫,一边转身回去,一边给司镜发了条信息。 【姜清宴:我听到韩启鸣跟沐欢姐在谈话,具体内容回家说,韩启鸣上去以后应该会对你示好。】 她在阁楼楼梯拐角等了一会儿,司镜回复得很快。 【司镜:好的。】 【司镜:快回来陪我吃饭。】 姜清宴轻笑出声,即使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心也还是因为司镜而柔软。 她看着备注上正正经经的司镜两个字,心中微热,点开资料里把姓氏去掉,只留下了一个镜。 司镜就像一面映照人心的镜子,映出她们身边人的善恶,也映出她是如何让司镜由浅入深地住进了心里。 回到阁楼上,司镜把碟子里的乳鸽肉分她一半,打趣道:迷路了? 姜清宴坐下,配合她弯起唇:逛了一下附近消食,好再多吃一点。 主位的老爷子眯着笑眼,老太太则是难得对她关心了一句:喜欢吃的话就多吃点。 韩启鸣跟季沐欢这个时候回来,两个人就坐。 季沐欢有意无意地打着圆场:启鸣饭前吃了点水果,胃有点不舒服,怕影响大家吃饭就出去待了一会儿。 韩启鸣明显调整过情绪,这时神情舒朗道:是啊,刚才有点不舒服,让大家担心了。 老爷子点头,没事就好,继续吃饭吧。 韩启鸣没起筷,而是端起酒杯对上司镜跟姜清宴的方向,司镜,清宴,以后有空多聚聚,千万别因为我的过错而生疏了。 司镜轻扬起唇,放下筷子颇有些调皮地对姜清宴说:难得启鸣哥有这个想法,我们可不能不答应,你说是不是? 姜清宴煞有其事地点头:嗯,这酒该喝。 司镜闻言,对韩启鸣举杯,唇边噙笑,眼底寒凉:敬将来,和睦共处。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为什么不改成镜镜? 姜清宴:为什么要改成镜镜? 司镜:(眨眼)因为以后你想静静的时候就是想我啦~ 姜清宴:(伸爪拍脸)谐音梗扣钱! 第四十九章 秋夜微凉, 夕阳留下的余温躺在花瓣上,被秋风卷去。 花园被青石板路横贯,姜清宴半是挽着半是扶着司镜的手臂, 高跟鞋和切尔西靴的脚步声一清一厚地交叠。 那沉厚的脚步倏然踉跄了一下, 姜清宴憋不住笑地搂住司镜往前倾的身子。 我怎么踩到自己的脚了司镜眨着眼睛扶着姜清宴, 眼里因醉意而蒙着一层薄雾。 姜清宴轻声说:你喝醉了。 她摸了摸司镜的脸和脖子, 掌心里浮着不正常的热度。 司镜翘着嘴角笑, 还好口齿清晰着:他们自家酿的酒是没得说的,好喝。 以后少喝点酒, 姜清宴双手牵住她的一只手腕, 带着她继续走在青石板路上,难掩关切地对她说,就算是像刚才那样很难拒绝,你也不能照单全收,明白么? 她们的脚步这时出了花园,两个人一起停下,等待周屿车过来。 司镜借着月光与路灯的光,目光细细地流连在她满含温情的容色里, 继而眸底显笑道:清宴, 你越来越关心我了。 正经地叮嘱被瞬间扭转了方向, 司镜总是可以从各个角度把话题拐到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上。 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姜清宴无奈极了, 偏偏嘴角又忍不住勾起来。 这个时候,晃动的车灯光柱打在她们身边的地上,车子也慢慢减速停下。 知道啦司镜拖着尾音, 轻笑着牵住她的手, 我年纪不小了,该控糖控酒精了。这次上桌的酒度数高了点, 我也没想到才喝几杯就有点不行了。 周屿降下车窗,探出头来笑嘻嘻地等着。 有外人在,姜清宴不能用亲密的动作回应她,只弯着眼眉把手伸进她的掌心里相扣,回家吧。 车子启动,司镜阖眸小憩。 姜清宴趁着无话,回忆着刚才吃饭时的细节。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司镜,你为什么不把韩启鸣的异常告诉伯父伯母? 司镜没有睁眼,语气轻悠:连你起初都不敢相信,你觉得韩启鸣的亲生父母会相信么? 就算把那天他殴打你的录音放给伯父伯母,在真相彻底浮出水面之前并没有实际意义。 姜清宴语塞,的确,现在还不是公的时候。 我们还差一个关键的东西,司镜这时呢喃起来,既像是对姜清宴说,也像是在心里树立一个目标,不能只是用他异常的态度作为筹码,我们需要一个更有力的东西,才能断了他的退路,否则不管我们设多少次局都没有用。到底是什么呢 姜清宴心疼地握住司镜的手,这件事原本不必把司镜牵连进来,可是阴差阳错地让司镜为之费心。 但如果没有这件事,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在一起,对司镜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司镜眼皮发沉,歪着头枕到了姜清宴肩上,令她收了思绪。 怎么了,不舒服么?姜清宴把身子侧过去让司镜靠得更舒服,用侧脸蹭蹭她的发顶。 让我靠一会儿就好了她呢喃着,少见地把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姜清宴身上。 她向来都是敞怀抱的存在,哪有这样精神缺缺地枕在姜清宴肩膀上休息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她,有一种稀薄的柔弱感。 姜清宴今晚也喝了些酒,面庞后知后觉地升温,她听从着内心的驱使,抬手去抚摸司镜的脸颊。 周屿,她放轻声音,鼻息微拂着司镜的长发,等会儿路过水果店停一下,买点葡萄回家。 司镜喜欢喝葡萄汁,正好葡萄汁也可以解酒,好让司镜今晚睡得舒服点。 好。周屿笑得合不拢嘴,姜清宴现在越来越有老板娘的样子了。 一声低低的笑响起,姜清宴手心贴着的脸庞仿佛回应似的蹭了蹭,还伸着手臂搂住了她的腰。 她抚着这人此刻温顺的眉眼,软下来的语调泄露着心底的温情:还总说我是小猫,你现在也像小猫。 化身小司猫的小司总没答话,只轻颤着气息笑,把脸埋进她的发间。 回到家里,姜清宴让司镜先在沙发上休息,虽然醉得不厉害,但多少也有些不舒服。 她正要去提放在茶几上的一袋葡萄,舒展着身体靠进沙发里的人却勾着她的手没松。 姜清宴的身体刚侧过去,被力道牵扯又转回来。 我去给你榨葡萄汁解酒,姜清宴不得不弯腰,用另一只手拨扫在她眼眉处的碎发,用轻慢的语气哄她,一会儿就回来,不解酒你晚上睡不好的。 冷棕色的长卷发带着姜清宴身上的馨香,柔柔地扑在司镜鼻端。 司镜便没放手,还把姜清宴拉得更近,鼻尖几近相触。 你哄哄我再去她低笑着,温柔又不容抵抗。 司镜,你好幼稚姜清宴没好气地咬唇笑,这个人醉酒以后竟然这么孩子气。 嗯?哄哄我。司镜笑意深深,切尔西靴的靴尖挑姜清宴的旗袍下摆,小腿勾上姜清宴的小腿猛地一收。 姜清宴站立不稳扑向她怀里,不得不撑着她的肩膀坐在她的腿上,又气又好笑地瞧着她不依不饶的模样,在她额头浅吻一下,无奈又纵容地笑道:乖,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只小猫的毛像是被女人纤柔的手抚摸,瞬间就柔顺下来。 有一点甜在胸中漫,司镜轻轻道:嗯,只给你五分钟。 说话间,司镜的身体彻底放松地陷在沙发里,姜清宴这才顺利地起身去厨房。 从客厅的沙发位置是看不到厨房的,司镜脑海里联想着厨房里的人在洗葡萄,剥葡萄皮,装榨汁机。 她拉过一个抱枕过来抱着,放任眼皮沉重,懒懒地无声笑着。 都十分钟了吧,还不回来。 姜清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似乎睡着了的她。 一双长腿舒适地伸着,长筒靴本就能修饰腿型,这下更是衬得她这双腿修长漂亮,连小腿微微起伏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姜清宴坐在她身边,单手扶她的身子,把杯子递过去:来,把葡萄汁喝了。 司镜懒洋洋地睁眼,接过杯子小口地喝。 慢点喝。姜清宴替她把落到脸侧的长发别到耳后。 司镜把葡萄汁喝了个干净,姜清宴收走空杯子放在茶几上,打算再坐一会儿才上楼。 司镜把抱枕垫在身后,伸手把姜清宴搂过来,先后被酒和葡萄汁淌过的嗓子柔润醇厚:你听到韩启鸣跟季沐欢说什么了? 姜清宴伏在她怀里,抬头看她脸上已有了些精神,这才放心口:韩启鸣很不满他父母对你的拉拢,也不满你没有忌讳,明知道我跟悠宁在一起过,却还当着他父母的面和我亲密。 司镜问:季沐欢怎么说? 沐欢姐要他别再得罪我们,姜清宴回答,说是现在你有意跟季家合作,他们又马上要订婚了,如果韩启鸣得罪你,以你的脾气很可能不再考虑合作,那就不能借你的手来帮韩启鸣,到时候就是两家的损失。 司镜听着,不喜不怒地笑了笑:季沐欢还有这打算。 你别生气,姜清宴蹙眉回想着季沐欢的语气,我觉得沐欢姐在敷衍他,因为韩启鸣对你跟我亲密而不满的时候,沐欢姐却说据她所知,悠宁死后韩家就不承认我了,韩启鸣还为这句话而说她帮着外人。 司镜似有所想地低眉,这样 姜清宴点头,继续说着:沐欢姐后来又跟他强调,要他别再伤害我们。我能感觉得到她是真心的,虽然她不愿意对韩启鸣放手。 司镜长舒着气,知道了,但是对她也要留点神。 姜清宴枕在她怀里没答话,过了一会儿才扯了扯她的衣角,换鞋,我们回房间吧。 司镜笑说:嗯,走吧。 喝了葡萄汁的司镜显然恢复了精气神,牵着姜清宴小跑上楼。 自从江上游轮那一天正式确认了恋爱关系以后,姜清宴不管是在司家老宅,还是跟司镜回到市区的住处,都是跟司镜同房的。 她们没有刻意去问对方要不要留在自己房里,总是自然而然地留下。 就像现在,司镜径直把姜清宴带回了自己房间。 房里漆黑,姜清宴去摸墙边的吊灯关。 身后的人没让她摸索到关,温热的呼吸就贴上她的耳畔,同样柔软的女性曲线跟她的背吻在一起。 姜清宴转过身来,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的光润手臂便将她的腰身抱住。 房门处有走廊投进来的光,房里还是不见五指,可她感受得到眼前那双眼眸的热度,那是黑暗也挡不住的温度。 姜清宴扶着她的肩膀,嗓音像是被这目光融化一般轻软:司镜 嘘司镜似是醉意未散地呢喃着,不想说话,想接吻。 你先洗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1) 姜清宴又羞又好笑,只是话才刚出口司镜的唇便吻过来,将她剩下的话音含进唇齿。 温柔与强势交织在这个吻里,司镜的气息渐促又微烫,把葡萄汁的酸甜用舌尖送进姜清宴的口中,她的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与自己再无一丝缝隙。 姜清宴阖着眼帘,轻轻地哼着声,双手撑着她的臂膀,薄薄的衬衫下是她纤瘦又蕴藏着力量的手臂线条。 旗袍领子的盘扣被咬的下一秒,姜清宴迷醉的意识陡然寻回一丝清明,她抬手遮住司镜的唇。 怎么了司镜哑着嗓子抬起头。 姜清宴的胸口因急促呼吸而起伏,咬了一下唇才弱声道:今天不可以 司镜搂在她腰上的手往上轻抚在她的背,被情火烧灼的语调柔和着:是身上还有哪里疼么? 有一缕几不可闻的笑意从她的唇齿间溢出:不是 司镜顿时敛了些心思,有些试探也有些失落:还是,你不愿意? 姜清宴的指腹摩挲着眼前人的眉眼,在黑暗中感受着眼前人目光里的温度,音色如微羽拨动心弦般清澈柔软:我们的第一次,我想要你是清醒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酒精影响,只听从心的声音 其实司镜只是微醺,意识仍旧是正常的。 可微醺的司镜比起平时有那么一点点的区别,那诱着人落进情网的吸引力浓烈地散发着。 她不想去判断,哪一句话或者哪一个动作,是司镜被酒精催使才去对她说对她做的。 她想要一个完全由心而发的司镜,就像司镜要的也是由心而发的她。 听了这话,司镜心底冉冉的情火被柔情蜜意扑灭,没有半点不满,好,都听你的。 姜清宴用食指弹了弹她的鼻尖,笑说:谢谢小司总理解。 司镜也笑着打趣:不客气,那我们约个时间? 你疯了姜清宴羞赧的眉眼被笑意化,随后推着她的身体,快去洗澡,一身酒味。 好吧,司镜故作叹息地松怀抱,那就只能下次有缘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姜清宴红着脸摸索到关打了灯,司镜捡了家居服去浴室洗澡。 换了条睡裙的姜清宴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屏幕上端突然弹出来一条微信信息。 【季沐欢:我会尽量稳住启鸣的情绪,不让他再跟你们起冲突,但你们也要注意,千万不要跟他单独相处,特别是你,你不比司镜那样身手好。】 姜清宴盯着信息思考了一会儿,随即给季沐欢回了消息。 【姜清宴:好,谢谢沐欢姐。】 她长叹着气把手机丢到旁边,抱着膝盖窝进沙发里。 在她的视线里,浴室的门缝中闷闷地飘来密集的淋浴声,她的思绪却在这温馨的氛围里下沉。 季沐欢对这样一个人深情执着,真的值得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小司总究极进化! 姜清宴:小司猫~ 小伙伴们除夕快乐,今晚吃饱饱喔 第五十章 清晨, 姜清宴被细弱的呜呜声打搅睡意。 她迷迷糊糊地丢开怀里的鲨鱼玩偶,发觉身体被旁边的人牢牢箍在怀里,很艰难才翻身过去。 只看见抱着她的人眉头皱得紧紧的, 还微鼓着腮帮子, 也不知道在梦里委屈什么。 姜清宴轻笑, 睡意散了些。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抚摸司镜的脸, 拇指稍微按了按鼓起的腮帮子, 司镜就又呜了起来。 今天的小司总也是小司猫。 小司猫,你怎么了, 姜清宴的心又甜又软, 忍不住想要哄她,是饿了还是做噩梦 司镜的一只手放在她们之间,无意识地揉着肚子。 姜清宴感觉到这小动作,伸手去跟她一起揉肚子,是肚子不舒服么? 司镜本来就有了一丝要醒来的意识,姜清宴又连着几句话和动作,成功让她可怜兮兮地抬了眼皮。 胃不舒服她声音低哑,衬得模样更加惹人怜。 昨晚除了在韩家吃了晚饭, 回到家喝了葡萄汁解酒以外, 司镜什么也没吃。 平时司镜喜欢吃葡萄, 姜清宴昨晚又把葡萄洗得干干净净再剥皮的, 应该不是葡萄的问题。 倒是昨晚在韩家的饭桌上,她不被韩家人重视,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司镜给她夹的菜, 反而司镜被招呼着几乎每道菜都品尝了。 想到这里, 姜清宴冷不丁冒出一句:以后不许吃他们家的东西了。 司镜捂着肚子发笑:对,以后不吃。 夸张的话说归说, 姜清宴还是用鼻子蹭了蹭司镜的鼻子,你再睡一会儿,我下楼去煮早餐,给你煮点暖胃的。 她刚起了点身就整个人被重新抱进怀里,难得柔弱的小司猫突然又有了力气,把她按在怀里不让动。 怎么了?姜清宴搂着她的脖子,由她发着尚未彻底清醒的小性子。 陪我睡,我一个人睡不舒服。司镜吻着姜清宴耳边的发,声音又懒又沉,有着初醒时的沙哑磁性。 她边吻边把头往姜清宴脖颈埋,姜清宴双颊飘红,把她的脑袋捧起来,别往下了 司镜纤眉一挑,拿腔拿调地戏谑:女朋友又在拒绝我,我好可怜喔。 姜清宴羞赧地弯着眉眼,勾人的似水眼瞳又柔又媚,我要是真的拒绝你,就不会上这张床了。 司镜当然知道不是拒绝,何况昨晚还说了那么煽情的话,说她们的第一次要清醒着发生,不要有一丁点杂质。 她满心柔软地亲吻姜清宴的眼睛,我开玩笑的,刚才也没想多干什么。 姜清宴抿唇笑,司镜,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跟以前有很大的区别。 什么区别?司镜配合着问。 她把被子拉上来几乎遮住她们的头,把阳光挡在外面,两个人窝在被子里相拥着耳鬓厮磨。 姜清宴回望着从前生活里的碎片与闪光,柔声说:以前我跟她不是每天都能见上,我知道她的家人不是真心接纳我,很多时候我都不敢主动联系她。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相处得很温柔也很舒服,但是没有起伏 起伏指的是什么?司镜好奇地问。 就是欲望,姜清宴咬了咬唇,脸颊更烫了,是她把我从沼泽里救上来,亲近我,对我好,所以我想报答她,我能给的东西都会给她。我感受得到她喜欢跟我在一起,可这种感觉达不到爱情。 听到这里,司镜的嘴角翘起来。 她不像你,姜清宴的眼里褪去回忆的色彩,手指抚上司镜的眼眉,你的眼睛里总是有很强烈的欲望,要把我融化掉一样。 司镜的思绪被这些话牵动,嘴边的笑容浅了些。 达不到爱情她忽然掀开被子坐起来,有什么在脑海里闪过,精神一下子就醒了,清宴,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说过,我觉得她跟你在一起可能是有什么目的。现在你说你们之间达不到爱情,更佐证了这个想法。 姜清宴也跟着坐起来,双臂轻轻环住她的腰,靠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回忆:可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她喜欢你么,她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我总是听到她在念着,司镜,司镜 司镜脑海里有两块碎片之间忽显出连接的光线,姜清宴模仿韩悠宁叫她名字的一瞬间,陡然与遥远又熟悉的微小往事重合。 司镜司镜,我考了一百分,你呢! 司镜司镜,我们考同一个大学怎么样! 司镜司镜,我们一起去酒吧玩吧。 这些往事在司镜的脑海里重叠交错,最后停在当时看来只觉得寻常,现在回想却有哪里不对的画面上。 跟姜清宴初见的那天晚上,她慢了韩悠宁一步,韩悠宁在姜清宴身边陪着画画,而她却只能在卡座里看着她们。 那天的韩悠宁回到她身边的时候,步伐轻快,面容愉悦地喊着她:司镜司镜!那边画画的女孩子好漂亮,她叫姜清宴。 那时的她只是微笑着对韩悠宁举杯,从韩悠宁的话里去想,那个女孩子近看会有多美。 而这时的韩悠宁语气低缓下来,在嘈杂的音乐声里显得有些温柔:我觉得看着她画画的时候,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连不想听到的声音都没了冲击力。 现在细想,也许不是温柔,而是忧伤。 往事的漩涡瞬间平复,阳光悄悄地扩大铺洒在房间里的面积。 我知道了,司镜低垂着眼帘,悲伤的蕴意那么浓,从小她就喜欢叫我司镜,司镜,每次她这么叫我,就是有事情要跟我分享,不管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 我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她说,司镜司镜,那边画画的女孩子好漂亮,她叫姜清宴 司镜突然抿住了唇,嘴唇翕动得厉害,眼睛里充满了愧疚。 姜清宴的心隐隐地绞疼,她从司镜的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韩悠宁要跟司镜分享的时候,总是这样叫着司镜。 司镜,不是你的错,她捧着司镜的脸转向自己,心疼又温柔地反复安慰,有错的应该是我,是我把你当成了情敌,否则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也许我们可以把她救回来 司镜吸了吸鼻子,出走的理智逐渐回笼:不,错的不该是我们那天她还说过一句话,我当时没有多留意,现在觉得很不对劲。 她说,看着你画画的时候,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连不想听到的声音都没了冲击力。 不想听到的声音姜清宴小声重复着,这句话是在表达什么,是有别的意思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司镜喃喃自语,眉心蹙成了结,让她清醒的时候想告诉我却不能开口,把自己逼到意识不清的时候才敢叫我,她跟你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跟韩启鸣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事情就像一团绞在一起的麻绳,在她的脑海里和心里绕成一团,连带着把这几个月发现的疑点都缠绕起来。 她烦躁又焦急,加上刚才的愧疚,几种情绪涨在心里,她握着拳头抵在嘴边无意识地咬着指关节,出着神沉默。 姜清宴被她这小动作逗得放松了些情绪,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怀里,司镜,你跟我说过,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得到结果是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比起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又掌握了很多东西不是么。 是啊司镜怔怔地答应着。 姜清宴默声等着她回过神来。 过了几秒以后,她直了直身子,搂着姜清宴的身体,往姜清宴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姜清宴的脸肉眼可见地泛红,你怎么一下一个样子 一会儿伤感,一会儿又好了,情绪切换迅速得让人连尾巴都抓不到,难怪她们起初相处的时候她会觉得司镜难以捉摸。 司镜舒展眉头,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似的笑开:你说得对,得到结果只是时间问题,越急越容易出错。 姜清宴放心地抬手摸着司镜的脸,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夸她:小司猫很聪明喔,这才是听话的宝宝。 心头的阴云散开,司镜带了些撒娇的语气道:小司猫饿了,要吃女朋友做的早餐。 姜清宴弹了弹她的鼻尖,心里的宠溺满溢出来:好的,女朋友去给你做早餐。 说是姜清宴做早餐,但司镜还是起床跟着下去给姜清宴打下手。 司镜胃不舒服,姜清宴看冰箱里有半个南瓜,便做了南瓜小米粥,再搭配着炒青菜作为早餐。 姜清宴边吃边拿起手机翻看朋友圈,看到季沐欢的动态时,刚要送进嘴里的一勺粥停顿在半途。 怎么了?司镜看到她的动作,也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姜清宴把手机放回桌面,面容惋惜:沐欢姐在朋友圈公开了订婚的消息。 司镜笑了笑,不用太担心,季沐欢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姜清宴来了点好奇心:为什么这么说? 司镜把一颗青菜夹进碗里,喝了口粥才悠缓道:季沐欢在商圈里是出了名的又狠又聪明,她大学还没毕业就收购了好几家公司,季家的产业在她手上扩大了三分之一的版图。 我相信她就算执着于跟韩启鸣在一起,也不会让自己受到损失。 原来沐欢姐这么厉害姜清宴听得直惊叹,她误打误撞通过韩悠宁而接触到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有令人咂舌的经历。 不得不说,司镜这些话有一定的安心作用,再加上一直以来季沐欢都跟司镜一样工于心计,姜清宴便不再多想了。 吃过早餐,司镜拉着姜清宴去客厅,规划着今天的日程:我想去凤麟阁看看,你要跟我去还是在家里,或者约朋友出去走走? 姜清宴用空着的手覆在她们握着的手上,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朋友了,小时候的朋友早就断了联系,大学时又有不少人看到悠宁找我,舌根嚼得很厉害。 有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毕业以后也没怎么理我了,大概心里也是有个疙瘩的。 只是很普通的一问,却引出这样的惆怅。 司镜很心疼她,往她额头上亲吻,对她说:那就跟我去吧,我带你去交新朋友,跟以前划清界限。 嗯。姜清宴抿唇一笑。 两个人刚要出门,司镜接了个电话。 周屿跟她报告着:小司总,谢山南被姜文彬打进医院了。 司镜听完看了姜清宴一眼,姜清宴眉头蹙起。 司镜打开免提:接着说。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2) 周屿接着说道:谢山南最近血压降下来了,打算老实做生意,没想到在古玩市场碰到姜文彬,被姜文彬直接揍进医院去了。 姜文彬是姜小姐的舅舅,谢山南怕惹了姜文彬会被你收拾,主动跟警方提了谅解,现在姜文彬罚了点款回家了。 谢山南怎么怂成这样了。司镜听着好笑,不禁调侃了一句。 姜清宴脸上没什么情绪,只轻声道:司镜,我想见姜文彬。 电话那边的周屿知道她们要沟通,没出声打扰。 司镜温声问:是有什么打算么? 姜清宴深吸了口气点头,谢山南跟你的恩怨已经解决,却因为害怕姜文彬有你撑腰而放过他,长此以往对你的名声不好。 再就是我没跟你说过,我妈留给我的老宅一直被他霸占,现在我有时间了,该拿回来了。 司镜微笑,又是疼爱又是顺从地问:你想在哪里见他? 我喜欢你的凤麟阁,姜清宴弯起唇,神情里有着决然,还有,不要对他太客气。 两个人相视而笑,司镜的眼里满是浓烈的兴味:周屿,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小司猫带着小猫咪来跟大家过年啦 第五十一章 凤麟阁地处繁华地段, 因经营品类和过于奢华的外在,平时很有人会逛过去,来的几乎都是商业人士或古玩行业的藏家。 司镜跟姜清宴在门口下车, 莫名有着难以言喻的隆重感。 她们入了拱门, 青石板路两侧早已排列了一众侍者, 左男右女, 西装与旗袍相映衬。 大家齐齐欠身, 高声迎接:小司总好,姜小姐好。 四周的绿植都抖了抖, 姜清宴被吓了一跳, 却听见身边的人气息在颤,笑得声音都漏出来了。 她这才知道是司镜搞的鬼,不禁嘴角含着笑瞥向身边:司镜,你好幼稚啊 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幼稚,现在经常要哄不说,还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司镜轻咳两声,故作正色的模样:这不是需要气势嘛,让大家给你打打气, 把架子提起来。 姜清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边走边微笑跟侍者点头。 进了主阁, 两个人居一左一右两个主位, 凤麟阁的管理亲自上茶,随后候在司镜身边。 没几分钟,门外停了辆车。 从主阁里远远看出去, 只见几个人从车上下来, 都是统一着黑衬衫黑裤子的装束,且脚步坚实的练家子。 紧跟着, 一个脚步踟蹰的人从车上下来,走走停停地观察着周围。 凤麟阁附近还有些依傍着的古玩店,这阵仗引得不人停下手上的事,都探出头来看,甚至有胆大的还来到了门口观望。 周屿领着众人进来,没多说什么就到司镜身边站着了。 姜文彬依然是欺软怕硬的模样,双手互相搓着,也不看姜清宴一眼,只对司镜眉开眼笑道:小司总,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交代么?他伸手指了指这个富丽堂皇的主阁,咽了咽口水:我还从没来过这么高级的地方呢 姜清宴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司镜悠闲地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宽戒,也不回答他,而是对周屿说:歇业一个小时,去请外面的朋友都进来喝着茶看,这桂花糕不错,给大家也尝尝。 周屿憋着笑:知道了。 姜清宴一口茶水差点噎着,心里腹诽着,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 周屿真的出去请围观群众,还真有人进来找了张石桌就坐。 外面的人一看当真能进去,也都纷纷进来占了位子。 这姜文彬挠着脑袋,既摸不着头脑又忐忑,小司总,您这是要干什么,我最近可听话着呢,一次都没找宴宴啊。 司镜不看他,边对着姜清宴笑得狡黠地抬了抬下巴,边拿起桌面的桂花糕吃,我饿了,剩下的交给你。 搞了大阵仗就跑,小司猫今天真是调皮得很。 姜清宴又无奈又被逗得忍不住笑,勉强才忍下笑意,放下茶杯对姜文彬说:听说你这几天打了谢山南。 哎哟,那孙子谁看了不打!姜文彬一听就来劲了,刚才的怂样子瞬间被火气撑破,上次要不是他,我能被骗么,他以前出门身边都围着保镖,好不容易现在保镖没了,我不得报仇么! 他边说边捏着拳头,姜清宴面色冷淡,司镜边吃边笑。 姜清宴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放过你么? 姜文彬仰着头,得意道:当然是因为小司总,谁不知道上次小司总替我解决了事情,现在谁也不敢惹我。 姜清宴点着头,站起身来朗声道:那今天就请大家做个证明,这位姜文彬先生仗势欺人,司镜跟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授意过。 他话里所说的上一次,也是因为他惹了事情找我兜底,司镜才会出面,给他钱也是为了不让我背上不孝的罪名,不是为了给他建保护伞。 宴宴你这是干什么!姜文彬慌起来,双手无措地想拉着姜清宴也不是,想出去让外面的人别听也来不及,脸都涨红了。 请各位记得,姜清宴并不看他,仍旧朗声对外,姜文彬先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跟司镜更没有关系,他做的好事我们不分一杯羹,坏事当然也不能溅我们一脸污水。 外面有个看好戏的男人鼓起了掌,还大喊起来:记住了,就冲这桂花糕我也得替你们说句实话! 外面的人们笑起来,气氛一活络,也就七嘴八舌谈开了。 早就听说了,这老爷们不是个东西,出了事就想着拉姜小姐垫背。 上次是谁传出来说小司总罩着他的,真敢说啊。 反正以后他再惹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司镜听着,手上还有半块桂花糕呢,就急着给姜清宴竖起大拇指,口齿不清地说:女朋友真厉害! 旁边的女管理也憋着笑,忙借着给她倒茶的动作掩饰。 姜清宴又差点被她逗笑,给她递了个眼神要她正经点。 司镜表情天真无邪,往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心想着女朋友凶起来真可怕。 她在这里本就是把整个场面镇住了,现在又这样宠着姜清宴,姜文彬当然明白这次是无形中惹到了她们。 他双手做抱拳状,哭丧着脸连连给她们作揖:宴宴,小司总,我错了,真错了我以为不联系你们就行了,我哪知道这样也能得罪你们! 他委屈得越说越哽咽,外面的人听着更是笑得大声。 周屿从外面进来,接过司镜使的眼色,默不作声地拐了个方向到姜清宴身边,给姜清宴撑着气势。 姜清宴静静地看着他,一时恍惚。 在她成长的时光里,姜文彬占据的部分比她的父母要多,可他从未给过她纯粹的亲情,寥寥可计的养育之恩也是看中了她身上的价值,想要等她长大以后收获庞大的回报。 可是他半点都不知足,已经从她身上得到了这么多东西,犯下的错竟还要司镜来分摊罪名。 姜清宴的目光凝成冰,语气同样温度骤降:还有,我妈留给我的老宅,我限你一个月的时间搬走所有属于你的东西。超过一个月,后果自负。 姜文彬一听这话哽咽得更厉害,干脆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从小你姥姥姥爷就不疼我,只看得见你妈,说你妈有画画天赋,多好的东西都给你妈,我只能用你妈剩下的你妈是高材生,画点画就能挣钱,我呢!爸妈骂我不成器,难道都是我的错! 他哭得脸红脖子粗,姜清宴听得厌烦,心里也有一丝不忍。 她隐约记得童年时的往事,母亲曾提起,得到的教育和疼爱的确是比姜文彬多,可时日久远,她无法判断造成姜文彬如今性情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外头又传来动静,又开始甩锅、你要是争气你爸妈能不管你、老天爷追着姜小姐的妈喂饭吃,你能怎么地,议论声不绝于耳。 姜清宴转过身,不愿再听姜文彬的哭声和外头的声音,面上的难捱神色都入了司镜的眼。 司镜连忙吞下最后一口桂花糕,起身去握住她的手,给周屿挥了挥手:结束了,快散场。 好。周屿边笑边答应,对外面的侍者做了个手势。 里外都一起送着人,姜清宴低着头瞧司镜跟她相握的手,听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姜文彬被周屿请出去。 等到彻底安静下来,姜清宴耳边嗡嗡作响,总感觉姜文彬还在这里哭嚎。 司镜小声地说:好了,没有外人了。 她把姜清宴的手环上自己的腰,这只刚才还冷面冷语的小猫就顺势窝进了怀里来。 司镜,我觉得姜清宴吸了吸鼻子,组织语言来形容心里的感受,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也不知道是心酸还是别的什么。 我知道,司镜一手搂着她,一手抚着她的长卷发,刚才的玩心化成了疼惜,你们毕竟有血缘关系,比起陌生人更多一点温度。 但是好在你狠下心来了,姜文彬这个人绝对不能亲近,他会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姜清宴在司镜怀里点了好几下头,我知道,他从我身上拿到的东西够多了,现在我有了你,不能让你受我连累 哇哦,司镜故作惊叹,眼里冒着星星,小姜猫好关心我,要给奖励。 姜清宴眸光温柔含笑:你要给我什么? 司镜握起她的手晃了晃,得意地笑:当然是去吃好吃的,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很适合两只猫咪吃午饭。 说着话,司镜就牵着姜清宴出去,下了主阁的阶梯后扬声交代:等一下恢复营业,刚才表现得不错,晚上群里抢红包! 谢谢小司总,谢谢姜小姐!大家再次异口同声,只是这次都带着笑。 姜清宴唇角抑制不住地翘起,在大家的欢呼声里跟司镜出了凤麟阁。 中午的阳光最盛,凤麟阁附近绿树夹道,树叶的影子印在水泥地上,被秋风吹拂得晃动不止。 司镜跟姜清宴牵着手踩着叶影,一不小心看上了同一片影子,两个人的脚撞在一起。 彼此默契地笑起来,恢复了正常走路。 姜清宴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吃午饭呀? 唔我看看,司镜另一只空着的手掏出手机来查看,午饭时间要到了,客人很多,我让人预留个好位置,不然等我们到了就没有位置了。 姜清宴怀疑道:不会又是你投资的店吧? 司镜扭头看她,非常认真地夸奖:聪明,我又是小老板。 姜清宴对她投资了这么多餐饮店实在很好奇,忍不住开口道:投资餐饮行业的原因是什么,你上次说要告诉我的。 司镜没打算瞒着,只是上次要对付韩启鸣,一时没有时间解释,后来又忘了这件事。 她静默片刻,在树叶摇晃的簌簌微响里低了嗓音,将柔色融入话音里: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就知道妈跟宁叔的关系,我曾经问过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当时宁叔刚煮了汤圆送进来,看见我也在就把他那份给我了,然后再跑去盛一碗。 宁叔出去以后,妈看着汤圆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想吃东西的时候会想要跟这个人一起吃。 她还说,这种感觉跟约朋友同学是不一样的,等我分辨出区别的时候,就是找到喜欢的人了。 姜清宴听得心中发软,又克制不住叹笑:然后小司猫长大了,就开始投资喜欢的餐饮店,当上小老板,为了保证想吃的时候能马上有位置? 司镜挺了挺胸,理直气壮:对啊,有什么问题。 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最多是有那么一点常人无法理解的豪气,但是现在司镜这模样倒显出几分可爱的任性来。 姜清宴噗嗤一声笑出来,忙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得太过分。 司镜登时弯起眼眸,一把抱住她挠她的痒。 你笑我,我看你笑我! 没有没有,我不敢了! 还笑! 阳光与秋风都恰到好处,她们在树影下的笑声温柔缱绻,绘成深秋最美的画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伸爪拍头)你幼稚! 小姜猫:(伸爪拍脸)你幼稚! 第五十二章 临州的气温日益下降, 十二月初已是入冬微寒。 姜清宴受邀前往市里的青年画家聚会,近期她刚画了一幅司家老宅里司镜的住处外景,特地带去与同好交流。 主办者是临州市里美术学院的退休老师, 专门租了场地供大家交谈与休憩, 大家带来的画作悬挂在展示的廊道里。 大家或是结伴或是独自欣赏, 姜清宴没有同伴, 便独自一人慢慢欣赏着别人的作品。 她这几年来都没什么同好朋友, 难得遇上这样的聚会,自然要多赏析别人的作品, 兴许能汲取些优秀的知识。 天气冷了, 姜清宴穿了件卡其色收腰长风衣,浅色牛仔裤修饰着纤细的双腿,夺目的艳色中添了少许知性。 她沿着廊道步子缓缓,时而因为亮眼的画作而停下细赏。 余光里忽然有人影停驻,是个约摸比她大了几岁的青年女画家。 姜清宴刚想绕开,只听对方瞧着不远处的一幅画品评道:这风景画得不错,就是里面的古玩摆设勾得太精细了,看起来很贵重, 难免有点喧宾夺主, 也不知道这画是要表达什么。 粗略听着像是在认真琢磨, 但这语气别有深意, 难免令人觉得疑惑。 姜清宴看过去,那个位置挂着的正是自己的作品,刚才察觉到的疑惑一瞬间便有了解答。 看来, 这人是在含沙射影地指她傍大款了。 想到这里, 她大方笑道:如果能突出古玩,那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最怕的是整幅画里平平无奇。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3) 从前遇到这种事情,她向来都是装作听不到,实在被对方踩到脸上来才会出口反击。 可今天如果是司镜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用这种隐晦的话术来占便宜。 再加上姜文彬的事情也令她深有感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兴许是跟在司镜身边久了,她也耳濡目染了这份果断与狠厉。 那女人没收敛,转过身来对她反唇相讥:可你这幅画以淡雅景色为主,却莫名其妙用贵重的古玩来点缀,是不是不太合适。 姜清宴真诚地解释:虽然我不懂园林设计,但画中的地方素雅清静,从设计上又显示出丰厚的古典底蕴,用同样表现古典文化的古玩来点缀是锦上添花。 对方本就是找茬,此刻听姜清宴解释得有条有理,一时也没了应对的方法,只能嗤笑着小声道:我看是故意显摆。 姜清宴微微勾着唇,用着正常的语调说:只有拥有不了的人,才会觉得别人的分享是显摆。 不远处有个女孩子笑出了声,被那找茬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 姜清宴没再纠缠,往那女孩子方向走过去。 那女孩子留着及肩中发,娇小灵气,连忙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走远,而后才压低着笑声说:那个大婶就是这样的,经常在交流群里阴阳怪气,刚开始还有人被她气到,时间长了我们就都不理她了,今天总算轮到她吃瘪了。 姜清宴听着好笑,原来你们还有交流群。 女孩子点头,但是扯了扯她的衣袖:里面太乱了,你别进去,我是不好意思退出来,不然早就退了我们加个好友吧? 姜清宴早已没了什么同学朋友,这一刻雀跃于心,绽开温和笑容:好啊。 我叫林彤,你叫什么呀? 你会觉得我矮么?我都二十一岁了,估计没得长了。 名叫林彤的女孩子活泼极了,挽着姜清宴沿着廊道逛,话题却不再专注在绘画上,而是围着生活打转,笑声阵阵。 日头偏西时,她们出了会场的门。 一辆黑色跑车停在门外,低调却又彰显不凡,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车旁打着电话,她暗绿色衬衫搭配卡其色长风衣,黑色长裤束进长筒切尔西靴里,长发随意地散在背后随风微荡,优雅又洒脱,与黄昏自成景色。 林彤没忍住,在姜清宴耳边低着声音赞道:你看那个姐姐,长腿御姐! 姜清宴笑望不远外的司镜,犹豫着要怎么提起这个长腿御姐是在等她。 司镜看见了她们,对电话那边说了句话就挂断了,对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她伸出手,笑容亲昵温柔:可以回家了? 姜清宴伸手跟她相牵,对她轻柔地弯唇:嗯,没什么逗留的必要了。 林彤看这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你们是一起的 司镜疑惑地用眼神问姜清宴,姜清宴笑说:刚认识的新朋友,看到你的时候跟我夸了你一句。 你好,新朋友,司镜好脾气地跟林彤打招呼,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送你一程吧。 她知道姜清宴难得交了个朋友,而且还不是名利场上认识的,自然也对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照顾。 林彤连忙摆手,羞涩道:不用不用,我还想买点吃的再回去她顿了顿,小心试探又欲言又止:对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我感觉你们好像不止是一般朋友。 司镜冲姜清宴挑眉,她还没听过姜清宴跟别人介绍她们的关系。 姜清宴接收到司镜的期待,不遮不掩地笑答:你猜对了,是女朋友。 她早就没了什么顾忌,又受着司镜一向爽快的影响,在刚才交上新朋友的时候就没打算隐瞒,恰好时机合适便直接坦诚了。 哇哦林彤捂住嘴吃吃地笑,眼睛里笑意澄澈,今天刚来的时候听说了一点你的背景,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我没听进去,倒是很好奇你跟这个女老板的故事。 司镜少见地被外人逗得清朗笑开,什么女老板,都把我叫老了,至于故事嘛,有时间让清宴讲给你听。 好!林彤兴奋地一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快回家吧! 几个人在黄昏里笑意盈盈地道别,司镜跟姜清宴上车回家。 系好安全带,姜清宴遥望了一眼逐渐后移的交流会会场,正要跟司镜聊些感受就听到司镜先开了口。 季沐欢刚给我来电话,说今晚想跟我们聚一聚,听起来情绪不是很好。 她最近在忙订婚宴,估计是发生了什么,我就答应今晚一起在家里吃火锅,已经叫周屿去接她了。 姜清宴转过头来,沐欢姐情绪不好? 嗯,司镜目不转睛地开着车,这段时间我们没什么进展,我想着会不会是个突破口,而且聚一聚也好。 姜清宴忧愁地闭了闭眼,叹了声气,好,希望别是韩启鸣对她做了什么 虽然司镜说过季沐欢不简单,但是自从跟季沐欢来往以后,季沐欢带来的真诚是不可否认的,她无法不为季沐欢感到可惜和担忧。 这顿火锅是司镜跟姜清宴还有季沐欢一起动手的,忙完以后天色已经暗了。 三个人围桌举杯,谈笑风生。 姜清宴给季沐欢续了杯葡萄酒,亲切道:沐欢姐多吃点,难得司镜也下厨,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我们都是叫煮饭阿姨来做饭的。 司镜正夹了一筷子肉给她,听了这话忙委屈道:沐欢你听听,叫阿姨来给她做好吃的还不满意。 也都是你惯的,季沐欢笑着替姜清宴说话,喝了口酒后眉宇间笑意渐收,惆怅升起,你们可比我幸福多了,看你们说说笑笑的我也开心。 怎么这么说?姜清宴关心地反问,她对季沐欢的确不能漠不关心,这反应倒不只是记着司镜在车上说的话。 司镜配合着疑惑地问:怎么,最近有烦恼? 也不算吧,季沐欢放下酒杯靠进椅背里,双手环胸,目光投向火锅徐徐散开的气雾上,现在的结果是我想要的,但他是担心我跟你合作,才不得不用婚姻来绑住我,订婚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他连做个表面功夫都吝啬。现在商圈里有了些流言,他也不打算处理。 这话里的他当然是韩启鸣,韩家跟季家即将成为一家人,他自然也就回到了本来面目,对季沐欢毫不上心。 尽管早就知道这些,姜清宴还是为季沐欢心酸,忍不住问了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坚持么? 司镜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隔着火锅的气雾,她微眯眼眸地望着季沐欢。 对面的季沐欢却直起身子,端起酒杯微微摇晃,眼里映出那荡起涟漪的殷红酒液,嘴角勾起:当然,我已经在备孕了。等有了孩子,我就不用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姜清宴所有安慰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季沐欢这么做,不也还是为了执念而跟韩启鸣孕育新生命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气道:那你如果有什么烦恼,记得告诉我。 季沐欢微笑着,伸去酒杯碰了碰她的酒杯,放心。 晚上送走季沐欢以后,司镜去书房处理工作,姜清宴回司镜房间里洗澡。 年底各项工作繁多,司镜每天都要浏览各类报表,等她揉捏着脖子回房时,姜清宴在微信电话,跟刚认识的小伙伴林彤交流专业知识。 司镜没有打扰,先去洗了个澡,目光再去寻找姜清宴时,姜清宴已经阖上眼眸,蹙着眉心靠在床头。 司镜熄了房里的大灯,打开床头灯,进了被窝拥住她,我的小姜猫怎么愁眉苦脸的? 姜清宴没有睡着,她靠在司镜怀里睁开眼,也不知道自己是忧愁还是感慨地叹息:司镜,沐欢姐的决定让我意外又意料之中,我知道她不会放弃韩启鸣,可没想到她会愿意牺牲到这种地步 司镜本以为姜清宴跟小伙伴聊聊天就会释怀,没想到这件事竟让姜清宴一直惦记着。 她抚着姜清宴的长发,低头亲吻姜清宴的额头,柔声安慰:你刚才有心劝她,她感受得到,所以才会让你放心。无论如何,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我们无法干预。而且 而且什么?姜清宴抬头问。 说不明白,司镜摇了摇头,疑惑地拧起眉,即使她看起来像是为情所困,我也还是觉得她的打算远远不止于此。刚才她说在备孕的时候,眼睛里是没有感情的 姜清宴一时不理解,眼睛里没有感情? 就是司镜把她的身体扶起来,跟她四目平视,假设我现在告诉你,我很讨厌你,可是你看我的眼睛,我眼睛里的感情根本就不是讨厌你。 司镜顾着跟她解释,眼神自然是颇为认真的。 姜清宴唇角扬起来,抬手去抚摸司镜的两边眼角,对,你的眼睛里写满了给小姜猫解答的专心致志。 司镜听着便敛起了认真的神色,打趣道:话说回来,你这么关心别人,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我们有什么事情?姜清宴闻言疑惑。 司镜眼中忽然狡黠闪现,她拉起被子把两个人遮盖起来,搂着姜清宴滚进被窝里。 司镜!姜清宴惊呼着搂住她,动作间睡裙的肩带都松垮地落下来。 床头灯的光从头顶的被窝口钻进来,司镜在这几近昏暗的光线里吻上姜清宴的唇,话音如红酒般醇厚地呢喃着:最近年底太忙了,上次约好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履行,今天有时间了 姜清宴先是一愣,随即脸颊在暗光里悄悄发烫,咬着唇笑,谁跟你约好了 她们哪有约好什么,只是她说不要在酒精影响的状态下肌肤相亲而已。 她虽是这么说着,仍旧环住司镜的脖子,牵引着司镜加深着这个吻,也不顾自己被落下的肩带衬得愈加诱人的肩线。 床头灯温暖昏暗,被子起先掩住所有的景象,只有轻微的细响在酝酿着什么。 同色的睡裙和家居服接二连三从被窝口撇出来,携着细软缱绻的嘤咛,原先的细响便骤然猛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伸爪)履行约定,喵喵 小姜猫:(伸爪拍拍小司猫的爪)喵喵喵 第五十三章 季沐欢跟韩启鸣的订婚宴在十二月底, 商界名流齐聚于临海市最奢华的庄园酒店。 露天的宴会场地以圆弧形喷泉水池为正中央,四周席位星罗棋布,宾客如云。 夕阳沉落, 天际的暖橘色镀上浓稠墨色。 喷泉水池开出五光十色的水花, 宾客们举杯畅饮, 谈笑不止。 姜清宴不胜酒力, 小酌半杯酒以后就被司镜换成了果汁。 那次渡江时很欣赏姜清宴作品的庄姨也在, 特地坐在了姜清宴的另一侧,跟司镜一左一右夹着姜清宴, 为人十分健谈。 你瞧瞧, 庄姨啧啧有声地戏谑着,这个小镜光给你换果汁,也不知道关心你庄姨,真是见色忘姨。 司镜隔着姜清宴,无辜地扬声道:庄姨,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刚要给您倒呢。 庄姨别生气,我给你倒。姜清宴脸热地笑笑, 拿过饮料罐为庄姨倒了一杯。 庄姨乐开了花, 摸着姜清宴的头发直夸:还是清宴有心。 司镜笑着摇头, 旁边刚好来了个生意上的伙伴叫了声小司总, 她端起酒杯起身相敬。 庄姨看她忙着,揪了揪姜清宴的衣袖,又神秘又八卦地低声耳语:诶, 这季家丫头到底看上韩家这小子什么了, 虽然说韩家发展得不错,家里头不止古玩生意做得大, 可是这根基还是在古玩生意上啊。 现在这块啊,韩家这小子越来越不行了。 前不久谢家跑了的那些人刚过去,没多久又去了小镜手底下,韩家盘口的老人都私底下商量后路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姜清宴惊讶地问。 上次在游轮上,司镜起了在生意上报复韩启鸣的念头,随后发生了什么她一直都没关心,司镜也没告诉她,没想到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庄姨嘶了一声,也就半个多月前的事情,前几天听说有两个小盘口已经歇业了,韩家那小子的心根本就不在这行上。 怪不得季沐欢前些天说商圈里有了些流言,韩家的古玩生意有了衰落的迹象,季沐欢却一心要跟韩家联姻,外人肯定会嚼舌根的。 如今怕是什么难听话都拿出来议论着呢,可偏偏季沐欢又不愿意放弃。 想到这里,姜清宴叹了声气,拿过果汁杯攥在手里,眼里暗淡着,我也不知道沐欢姐在想什么 她记得那天跟季沐欢相聚以后,司镜说季沐欢眼睛里没有感情,她倒是真希望季沐欢是另有所图,何必把后半辈子押给了韩启鸣。 庄姨也叹息着,喝着果汁不说话。 怎么了?司镜寒暄结束坐下来,就见姜清宴神情惋惜又不解的模样。 没什么,姜清宴深呼吸着赶走消极情绪,对司镜展颜一笑,庄姨告诉我,韩家的古玩生意最近有些动荡,你怎么没告诉我? 原来是这个,司镜轻轻地笑起来,端着酒杯喝了口酒,随后压低了声音,韩家也是临州古玩世家之一,根基哪有这么容易受影响,这戏还得继续往下看,我就不着急告诉你了。 这倒是庄姨赞同地点头,紧跟着催促起司镜来,我说你啊,别顾着看戏,韩家的资源能收就收了,别到时候让别人捡走了。 司镜跟姜清宴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后笑答:放心,我会留意的。 韩家这些动荡都是司镜策划的,即使庄姨为司镜着想,也没什么必要把其中究竟告诉她。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4) 这种话题不合适在这个场合多谈,司镜拐了个话头对姜清宴说:我给你剥虾吃。 嗯。姜清宴柔声应她。 这宴席进行得正火热,权贵人家的交际场向来不是单纯的庆贺酒宴。 天色暗下来,早就布置好的灯台也随之放出绚烂光彩,衣冠楚楚的人们流连在各个席位间,织就一张又一张相互利用的关系网。 司镜身为古玩行业的佼佼者,专门找过来攀谈的人不少。 庄姨与司尔黛相熟,又是司镜的长辈,自然不是简单人物,没多久也逐渐开始应付起过来寒暄的客人。 姜清宴看着身边两个人都在忙碌,周围的生面孔也都在应酬,她顿时生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旁观感,索性离了桌去花园边上透透气。 这酒店花园里栽种着非洲菊跟比利时杜鹃等原产国外的绿植,布局设计也更偏向欧洲风格,与司家老宅里那中国传统与古典底蕴不同,令人生出仿佛身处欧洲贵族花园的感受。 司镜应该更喜欢中国古典文化才对,因为司镜的住处虽然是现代化建筑,但内部的装潢却充满了古典韵味。 月色明朗,姜清宴指尖轻捻一朵绯色杜鹃低头闻嗅,任由思绪漫无边际。 酒宴的喧闹在远处,宁静的周遭陡然起了一声花枝被刮蹭的抖动。 姜清宴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哪位客人也来找清净。 可紧跟着响起了一声冷笑,让姜清宴大惊。 韩启鸣姜清宴连忙丢下杜鹃花面对来人,提起十分的警惕往后退。 她慢慢退着并左右张望着,这里离酒宴不远,如果有人望过来是看得到的,韩启鸣不该有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过分举动。 而且他是今天订婚宴的主角,这个时候却出现在这里,是打算说什么呢。 这些思绪只在一瞬间浮起,她进退踌躇。 韩启鸣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胸前别着的胸针上嵌入的钻石更胜高空月华,可却不比他眼中的阴冷更夺目。 他没有再逼近,只说道:让司镜收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清宴不露辞色地回答,韩启鸣这个开头让她试探地停下后退的脚步。 韩启鸣对她的防备不强,比起在司镜面前更容易泄露马脚,何况这个地方并不隐蔽,随时会有宾客的目光掠过。 既然如此,不如听听他想说什么。 韩启鸣闻言冷笑,虽然我不精通古玩,但生意上的手段没那么容易瞒得过我。 怪我上次还以为你心里有悠宁,没想到你真的跟司镜在一起了,她在替你报仇呢,你真是了不起。 上次在游轮上时,为了套韩启鸣的话,她赴约去到韩启鸣的房间,装作自己跟司镜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并且会尽力帮助韩启鸣的样子。 紧跟着,她无意中激怒了韩启鸣,导致韩启鸣对她不利。 随后她虚弱时露出对司镜依恋,司镜又及时赶到救下了她,韩启鸣便因此而识破了她的伪装。 到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再兜圈子了。 想到这里,姜清宴手攥紧手包,艳色如夜色中闪烁的刀刃般锐利,我们要知道悠宁为什么寻死,你却屡次隐瞒,甚至要置我们于死地,你以为这样能够隐藏多久。 警方确认她是自杀,但你肯定造成了她绝望的原因,你和她血脉相连,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么? 愧疚韩启鸣嘲讽地笑,额角有青筋浮动,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是她最亲近的人,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能待在她身边几年么,如果没有我,你能接触得到那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他指着远处喧闹的酒宴,语气渐渐随着脸色沉下来。 什么意思?姜清宴蹙眉反问,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些话里藏着内涵。 韩启鸣避而不答,收回手继续沉声道:我劝你拦住司镜,不要再查这件事。 你们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再世包青天,可是悠宁不会感激你们的,你们越往下查,她越死不瞑目。 他说着死不瞑目四个字时,眼神犹如幽暗的枯井,沧桑又可怖,他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要把这几个字钉进姜清宴的身体里。 真的是你!姜清宴的身子打了个颤,似乎灵魂都被那些话震动,她几步上前攥住他的西装领面,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几年前就露出过暗示,可是为什么连对司镜都说不出口韩启鸣,你说话! 她跟司镜离真相很近了,她们结合着彼此所知道的信息,判断出早在几年前她们三个人初见的那个夜晚,韩悠宁就在灯红酒绿的喧嚣中流露出过相关的端倪。 韩悠宁什么事情都喜欢跟司镜分享,偏偏有一件事情藏在心底最深处,咬紧牙关不对司镜透露出一个字,只在意识模糊时放任对司镜的信赖,才会反复念着司镜的名字。 可她却阴差阳错地误以为韩悠宁喜欢司镜,无形中跟韩悠宁一起隐瞒着,这才导致韩悠宁心底那件事形成更深的漩涡,到最后将本就在悬崖峭壁上挣扎的韩悠宁彻底吞没。 她的眼里点起愠怒的火焰,韩启鸣却只是意味不明地低笑。 他没有推开姜清宴,双臂大张着,脸上露出挑衅的神色:姜清宴,以你的名声,那边的人看到你这么对我,大概会想,你在悠宁死后得不到想要的利益,不得不爬我的床来伺候我,现在我订婚了,你恼羞成怒 他慢悠悠地编造着这些令人羞耻的言辞,姜清宴眼角泛红,怒气更胜其余的情绪,攥着他领面的双手都在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欺负猫不看主人! 第五十四章 觥筹交错的交际场里, 有人忙着自然也有人闲着,远处花园纠缠的画面很快被捕捉到。 那不是启鸣么,什么时候跑过去了? 那个女的是谁?没怎么见过。 好像是姜清宴, 悠宁没了以后就跟了司镜, 怎么还跟启鸣有关系啊。 议论声由小而大, 从稀稀落落到此起彼落, 逐渐吸引得更多目光注视过去。 这些声音入了季沐欢的耳朵, 她身着一袭珍珠白色旗袍,雍容大方地端着酒杯与客人交谈, 转身往众人留意的方向查看时, 钻石耳坠反射的光芒与她眼眸中的深邃色彩相映生辉。 诶沐欢,那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姜清宴不会跟启鸣有什么吧? 身边有人半是关心半是八卦地问着,季沐欢默声不语,轻微摇晃着手上的半杯酒。 旁观者们猜不透季沐欢的心思,便继续往那个方向看去。 在大家的视野里,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席位起身,径直走向姜清宴跟韩启鸣纠缠的方向。 众人的惊讶紧跟着被拉到最高点。 花园里的花枝被风吹响, 姜清宴只听得到自己颤抖的呼吸和加快的心跳, 她强忍下愠怒, 咬着牙字字清晰:你无耻 韩启鸣露出快意的笑:还不松手么, 你就不怕司镜怀疑你跟我有一腿,她脾气不好可是出了名的。 司镜的名字在这个时候像是清澈的溪流,一瞬间洗去姜清宴心头被韩启鸣激怒而生的污垢, 她的情绪逐渐被牢牢稳住。 只是一句她不会刚要出口, 不远处便由远及近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不会。司镜的口吻掷地有声,刻意站到跟姜清宴并肩的身侧。 姜清宴被各种情绪占据的脑海在这一刻平静, 紧攥着韩启鸣领面的指尖恢复血色,咬紧的牙关也松开,通红的眼眶因她的放松而浮起水光。 司镜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放开韩启鸣的领面并将她牵往身后,随即跟韩启鸣四目相对。 司镜本就身高条件优越,脚上那双切尔西靴的靴底又托高了几公分,此刻与高大的韩启鸣对峙并没有落在下风。 韩启鸣这才放下一直张着没去碰姜清宴的手臂,边整理着领面,边冷笑而对,该说的我已经跟她说了,你们慢慢交流。 韩启鸣,你让我的忍耐到了极限。司镜的眼神凛冽生寒,常年淬炼的威慑气势陡然显出。 韩启鸣毫无惧色,反而笑道:我跟沐欢订婚了,就算我在临州的古玩生意救不活,但凌海的古玩市场会由我来开创,你以为你还能威胁得到我什么?他说完,转身走进花园,暗含深意的话音散在微风里:你们的怀疑没有人会相信,不如把一切归零,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宴席上的人感觉到这边不那么寻常的气氛,谁也没有涉足。 司镜紧盯着韩启鸣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她的手臂被一双手轻轻挽住,耳边颤抖的呼吸拨动凝固的空气。 司镜,对不起。我 姜清宴的解释还没说完,司镜便转过身来轻声打断。 她双手去握姜清宴的手腕,不但不见半分责怪,还充满了安慰与了然,不要道歉,我知道不是你主动挑起的。 你比以前成长了很多,不但会从多方面来分析判断,还会在对手面前隐忍不发,所以刚才如果不是他先出言不逊,你不会那样对待他。 她的声音轻慢,却有力地抚去姜清宴心中的愧疚和惶然。 她不顾远处的人们在用什么眼神注视着这个方向,只以姜清宴的感受为这一刻的最重要的事。 是姜清宴吸着鼻子,眼里的水光不堪承重,从眼眶里跌落。 司镜抬手抹去她脸颊的泪痕,暂时忍下拥抱她的欲望,走,我们回家。 刚才的对峙可想而知会成为外人的谈资,司镜便不打算再回去,带着姜清宴绕着花园小径去了停车场,并把周屿叫来开车回家。 拐出酒店大门时,周屿担忧地问:小司总,刚才发生的事情会不会闹大? 此时的姜清宴情绪渐渐平复,她正伏在司镜怀里,听到周屿的问话也抬起眼眸。 说不准,司镜语气平稳,不过就算闹大也没什么,大家不知道内情,才会猜测清宴跟韩启鸣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要悠宁寻死的真相公之于众,大家明白清宴为什么跟韩启鸣起冲突,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姜清宴喃喃道:所以我们首要解决的,还是悠宁这件事。 司镜长舒了口气,既安慰着姜清宴,也仿佛在自语:没错。他刚才的话很猖狂,算准了我们没办法把怀疑公布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我们。 他还说,凌海的古玩市场会由他来开创,可季沐欢上次是明明白白给我承诺了这个利益的,她的立场越来越模糊了。我们要尽快查清真相才行 她的话为车子里的空气注入难言的忧思意味,姜清宴默声不语,阖上眼眸。 周屿打开舒缓神思的轻音乐,短暂地让她们放松。 刚进家门,司镜就不断地接到询问今晚具体状况的电话。 姜清宴从司镜的回答判断,应该都是来往亲近的朋友,给司镜的电话都是关心事态的。 她没打扰,卸了妆看着镜子里那双仍旧泛红的眼睛,选择了先去洗澡。 司镜处理完以后,跟在姜清宴后面去洗了澡。 姜清宴坐在床边低着头,冷棕色的长卷发带着湿气披在她的肩上,奶白的肌肤在白炽灯下柔腻如脂,白玉般的小腿悠悠晃着,将黑色真丝睡裙的裙摆摇出涟漪。 司镜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轻着脚步过去,坐在姜清宴身边。 姜清宴扭头去看她,对上她一如往昔的温柔眼眸时,忍不住弯唇而笑。 姜清宴挽着她的手臂,和她亲密地挨在一起,轻声问:你怎么不问我,在你来之前韩启鸣都说了什么。 司镜勾着唇,眼眸里盛着柔光,等你休息好当然会告诉我,不是么。 她的措辞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在陈述。 这句话不是在问姜清宴,而是在表示她的信任。 神机妙算的小司猫姜清宴眉眼含笑,抬手去弹了弹她的鼻尖,随后才敛去笑意正色起来,他是突然出现的,要我劝你收手,不要再动他的生意,他看得出来是你在操控。 我跟他挑明了我们要知道悠宁自杀的原因,指责他难道没有愧疚,他变了脸色,说如果没有他,我就不能待在悠宁身边。 司镜拧起眉:没有他,你就不能待在悠宁身边? 姜清宴点头,脸色愈发凝重:他还说要我们不要再查这件事,悠宁不会感激我们,我们越往下查,悠宁越死不瞑目。 她说到这里,回想起韩启鸣说这些话时的幽暗眼神,身体因愠怒而紧绷。 司镜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刚要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就听到她轻颤着声音道:然后我抓住了他的领子逼问他,他却开始激我,说那边的客人看到这一幕,会觉得悠宁死了以后我爬上他的床,今天他订婚了,我恼羞成怒。再然后,他问我不怕你怀疑我跟他有一腿么 好了,剩下的我都知道了司镜低下头吻姜清宴的眼睛,清楚地感觉到唇上的湿润。 她的吻轻如微羽扫过,那沾着姜清宴体温的泪水直烫进她的心底。 她记得之前去姜文彬家里的时候,姜清宴被谢山南的两个手下用肮脏的言辞调戏,她加快脚步进了门,强撑着面对那些人的姜清宴眼眶都红了。 她还记得,几年前姜清宴刚跟韩悠宁在一起,因为两个人背景差距过大,姜清宴就被外人嚼过舌根,多不堪入耳的说法都出现过。 这样的事情,一向都是姜清宴心底最脆弱的鳞片。 小司猫,我没事了姜清宴破涕而笑,双手揪着她的衣角,眨着眼睛用睫羽去扫她的唇。 司镜再吻了一下,伸手捧起姜清宴的脸,亲昵地跟她鼻尖相蹭,这几天我给你物色一个保镖,以后只要我不在你身边,保镖就跟着你。 在韩悠宁这件事还没真相大白之前,韩启鸣的危险度不可估量。 今天好在是身处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无人的僻静处,她不敢想象韩启鸣会不会对姜清宴不利。 上次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再者,姜清宴总是被外人看轻,是该物色一个保镖跟随出入了。 保镖?那种大块头么?姜清宴的嘴角抖了抖,伤感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她想到了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平头肌肉男。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5) 司镜轻笑:放心,我给你找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生。 姜清宴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司镜学着她刚才的动作,伸手弹她的鼻尖,深叹道:我们该突破困境了韩启鸣跟你说的话让我觉得,悠宁跟你在一起的目的和真相有关,而且这两件事都非常隐秘。 现在线索指向韩启鸣跟悠宁之间的私事,在外面是查不出太多了。我在想,或许可以深入韩家 姜清宴眉心紧了紧,对这个想法提出异议:可是韩家的长辈都没有察觉,跟佣人打听或许不会有太大的收获。 谁说我要跟佣人打听了?司镜牵动嘴角,眼里重现出算无遗漏的熠熠光辉,我要亲自去悠宁成长的地方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收尾啦 小司猫跟小姜猫要一边谈恋爱一边结案,甜度up 第五十五章 跨年夜在繁忙的工作中来临, 每天都在忙碌的司镜吃过晚饭又钻进了书房里。 有些材料被她带去了房间,她不得不在书房和房间之间来回,有时候还打着电话往返。 姜清宴担心影响司镜工作, 便先回了自己房间。 她跟上次在交流会上认识的新朋友林彤闲聊了一会儿, 天色暗了下来, 刚想去找本书打发时间的时候, 季沐欢给她打来了微信电话。 自从季沐欢跟韩启鸣的订婚宴上, 姜清宴跟韩启鸣发生过纠缠以后,她跟季沐欢就没有联系过, 今天季沐欢是为了什么才打这个电话呢。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猜测, 犹豫了一下便在床边坐下,接起了电话。 沐欢姐?姜清宴既温和又试探地先开口,在拿不准对方的来意之前,她得先装作若无其事。 令她惊讶的是,季沐欢的口吻与之前一样带着些亲切:清宴,吃晚饭了么? 刚吃过,她没有表露情绪,如常地答应着, 并试图引出季沐欢的目的, 今晚跨年呢, 你怎么想起来找我聊天? 季沐欢笑了一声, 说道:跨年夜不想工作,刚看了一下电视剧又觉得无聊,就想着找你聊聊天。没有打扰你跟司镜吧? 她的语气十分真实, 没有半分刻意表现, 姜清宴的疑惑也暂时落回心底,轻声笑说:没有, 她吃了晚饭就跑去忙工作了,我一个人看书解闷呢。 季沐欢略带调侃道:你们两个是天天在一起,见得多了才不稀罕这点时间。不过我猜啊,一会儿快跨年的时候她肯定要找你的。 姜清宴只是笑了笑,没有顺着这句话往下聊。 她当然知道司镜会找她,这是她们在一起以后的第一次跨年。 两个人从旧年最后一秒对视到新年第一秒的仪式感,她虽然不觉得这能代表什么,但仍旧希望实现。 退一步来说,假设司镜工作到忘记了,她也会去司镜房间里。 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了,季沐欢似乎察觉到她对司镜的牵挂,主动地要结束这短暂的聊天,只是下一秒有意无意地又开了口,过一段时间等我这边彻底稳定了,就去找司镜商量凌海的古玩市场开拓方案。也许是等领了证以后,也许是等我怀孕,总之不会很久。 姜清宴的疑惑被重新吊了起来,但季沐欢的口吻这样亲切又寻常,她也不能主动提起什么,只好微笑应着:嗯,我会告诉她。 随后两个人互相道了句晚安便挂了电话。 姜清宴看司镜还没动静,估计还在忙,便收了思绪先去洗澡。 等她洗了澡出来已是十点过五分,擦着头发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靠近去解锁,置顶聊天十分钟前刚来了条信息,是张只有一行文字的小图。 【镜:[开始床位共享jpg]】 姜清宴噗嗤一声笑出来,司镜从哪里收来的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她把手机放回床头,一头漂亮的长卷发已经擦得半干,用吹风机吹了一会儿后便熄灯去隔壁房间。 司镜没关房门,房里的灯也从方便视物的第三档亮度调成最低档的暖光,茶几上挤满了她们刚买的小零食,它们围着一小碟司镜最爱吃的葡萄。 姜清宴的目光由近而远,落在窗边那抹颀长的身影上。 那人靠着落地窗窗框,长发如绸,单手端着杯红酒有节奏地摇晃,身裹衣襟微敞的白色缎面睡袍,那衣襟在腰部才交叠起来并被系带圈起,腰腹处紧致的肌理半隐半现,慵懒又撩人。 怎么穿成这样 姜清宴看了一眼就红了耳根,脚步放得更轻走到她身边。 司镜听到动静转身面对姜清宴,空着的那只手环住身子,并撑住举杯那只手的手肘,悠闲地喝了口酒,目光如夜空中的星般璀璨。 姜清宴不好意思低下视线,强忍着羞赧轻声问:忙完了? 灯光分明已经是暖色,司镜却仿佛察觉姜清宴双颊的绯色,眼神顿时玩味了些。 她含着笑意将嗓音压低,充满磁性:嗯,还洗了澡,熏了香,然后才给你发信息的。 她听出司镜的刻意,咬了一下唇笑问:你从哪收来的表情包? 司镜伸出空着的手把她拉近,柔声戏谑道:我问周屿有没有约女朋友用的表情包,要骚包一点的,她就给我发了这个。 姜清宴没忍住笑出了声,周屿的工作范围真广,还要负责给司镜提供表情包。 羞赧终于缓和了些,她拿过司镜的酒杯不让司镜再喝,同时提起刚才季沐欢的来电:刚才沐欢姐给我打电话,跟我闲聊了两句,还告诉我等她那边彻底定下来,就找你商量凌海的古玩市场开拓计划。我总觉得,她应该是在强调自己不会毁约。 你的感觉没错,司镜惊讶地微挑眉梢,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订婚宴上发生的事情,整个圈子都传遍了,季沐欢不可能不知道。 她现在给我们透露这个消息,跟韩启鸣说要把古玩生意转到凌海是冲突的。我越来越不明白季沐欢的想法了 订婚宴上,韩启鸣跟姜清宴的纠缠是明摆着有内情的。 季沐欢这样一个聪明又手腕狠辣的人,在爱情上非韩启鸣不可的情况下,为什么会对姜清宴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还用寻常的态度来跟姜清宴闲聊,并传达出不会毁约的讯息。 司镜越想越蹙紧了眉心,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乱麻似的缠在一起,一股脑地塞进她心里。 小司猫,别想了,姜清宴轻软着声音,心疼司镜这样费心费神,抬起头用鼻尖触着司镜的鼻尖,今年最后一天快结束了,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我们两个人。 她难得这样主动,司镜杂乱的思绪被温柔又有力地压回心底的角落,敛起愁容想要拥抱她时,却被她端在两个人之间的那杯酒阻挡。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严肃正经的气氛彻底消失不再。 姜清宴握住司镜的手腕,牵着她去沙发处坐下。 茶几上有果汁饮料,姜清宴给她换了杯葡萄汁:来,去去酒味。 司镜靠进沙发里,乖乖地捧着杯子喝葡萄汁,睡袍因为她坐了下来而松散,衣襟处敞得更宽了些,优美的弧线半遮不掩地伏在薄薄的衣料下,腹部更是因为她的吞咽而微弱地起伏着。 姜清宴低头闭了闭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捏在一起,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冒火了。 司镜喝完葡萄汁刚要邀功,望过去就看见她的小猫耷拉着脑袋,咬着唇低着眼帘,双手仿佛较劲一样地互相揉捏。 今晚的姜清宴穿了件白色吊带睡裙,与黑色衬出的冰肌玉骨稍有不同,白色令她多出几分纯净的感受,犹如一触即碎的露珠,柔弱又清透。 此刻这害羞的模样更是锦上添花,勾人的美与惹人的怜交相融汇,让司镜温柔的眼眸悄悄燃起热度。 害羞什么,她放下杯子后转身揽住姜清宴,故意轻笑着问,因为我的衣服么,不是天天看么,还害羞什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清宴羞得抬手捂住了嘴,她怔了怔,随后双眼弯起。 一阵湿热的触感掠过姜清宴的手心,姜清宴颤着呼吸收回手。 司镜低低地笑,眉眼间得意极了,看你还敢不让我说话。 我哪里不让你说话姜清宴红着脸失笑,余光里撞入司镜身前的景色,她忙不迭地眨了好几下眼睛。 司镜却还嫌她不够害羞似的,抬手撩起她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话音悠悠地说:我刚才穿衣服的时候在想,今晚可是我们的第一次跨年,女朋友肯定不会让我孤枕难眠的。 所以啊,我就把衣服敞开了点,让你在吃正餐之前先尝尝前菜。 谁要尝前菜姜清宴咬着唇笑,无处可放的双手不得不环上她的脖子,你这个样子我根本没办法说话,总是会惦记着你的身体。 司镜愉悦地轻笑,片刻后敛去笑意,期待又温柔地再度开口:今晚是我们的第一个跨年,你有话要和我说么? 从姜清宴留在她身边起,这半年来她们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从相互伪装到彼此坦诚,再到相知相恋。 明明时日不长,却几乎连死神的指尖都要触碰得到。 这一刻她心里涨满了甜蜜与感慨,迫切地想要听到姜清宴如何倾诉她们的情愫。 姜清宴松了下唇,双手在她的后颈摩挲,眼里的羞赧因她的等待而褪去,被柔光取而代之:我跟你说过,悠宁是我经历了漫长黑暗以后得到的灯,可我没有跟你说过,我一直都觉得我和她会分开,因为我和她之间没有切实的爱。 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黑暗里,你去酒吧接我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可是在我们还没有坦诚相待之前,我就忘了自己身处黑暗之中,你像一团火,也像我提着灯走到尽头以后看见的光。 她的灯熄灭了,可是接踵而至的不是她以为的散发着危险的漩涡,眼前这个人也不是会把她拽进地狱里的使者。 这是她的爱人,是她如今心甘情愿收起羽翼亲吻的爱人。 司镜眨了一下眼睛,眼底泛起点点星光,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喑哑和温情:我好喜欢你这么说。 姜清宴压了压她的头,抬起下巴吻在她的眼眸,感受着她的长睫扫在唇瓣上,而后低声呢喃:司镜,尝过待在你身边的温暖,哪里还咽得下从前那样的苦。 司镜心里酸甜交汇,酸的是为姜清宴从前的苦涩,甜的是为姜清宴此刻充满恋慕的字字句句,还有她们终于彻底交织在一起的往后余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姜清宴拥进怀里,不愿意这一刻她们之间还被空气相隔。 姜清宴软着身子,手指在她肩上微微曲起,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下眼帘,双颊更热烫,小声地问:给你一个奖励好不好? 嗯是什么?司镜低声问着,好奇心却无法支使自己松开怀抱。 姜清宴感受到她此刻的浓厚亲密欲,安抚着摸了摸她的脸:乖,先放开我。 好不容易才把司镜推开了一点,姜清宴起身往茶几上的果盘摘了颗葡萄。 司镜瞧见,了然地笑了一声。 谁知下一秒姜清宴便侧坐上她的大腿,软玉温香重回她的怀抱,正当她期待地搂上怀中人的腰肢,等待自己最爱吃的葡萄入嘴时,眉眼昳丽的女人两指捏着葡萄在她眼前虚晃一圈,随后眼睁睁看着那颗葡萄进了眼前人的唇。 我还以为是给我吃 司镜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馨香扑鼻而来,温热的唇含着冰凉的葡萄吻住她的唇,薄薄的葡萄皮不知是被谁嗑破,甜香的汁水沿着她们的唇线勾勒。 姜清宴将葡萄推进司镜的口中,舌尖追着它的运动轨迹掠过,千般柔情很快被反客为主,反应过来的司镜极快地含住她的唇瓣,却被她娇笑着躲开。 司镜气息未定,哑声低笑:还要吃。 这哪是要吃葡萄,分明是想别的。 姜清宴不置可否,只是仍旧笑着,轻咬了下唇低头瞧司镜微敞着衣襟的上身,之前一起洗澡的时候,我看到你腰上刀伤留的疤了。 嗯,一道很浅的疤。司镜也低下头去看,只是腰上被睡袍遮得还是很严实,看不到那道疤。 还没等她抬头,女人含娇带柔的声音响起:我想亲亲它 司镜怔了怔,和她强忍着羞赧的视线对上,思绪蹁跹地勾起唇,好,现在么? 姜清宴的吻和声音一起到达她的耳边:现在 窗外星月相伴,房里的灯光是最适合相拥的暖色。 茶几上的小零食分毫未动,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叠在边缘,檀木的衣柜里两个人的衣服交错摆挂,常套在司镜左手拇指的戒指安静躺在床头柜上,这一切倘若在姜清宴的画中,便是一对恋人相依的温暖爱巢。 直到细白的手将兼具力量与纤瘦的手臂按在沙发边,这幅画中蛰伏的浓烈爱意陡然从这一点激荡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猫:崛起! 第五十六章 年关将近, 生意上的许多事情都攒在这个时候拍板,司镜几乎每天都要去凤麟阁。 凤麟阁是司家最大的盘口,里面开辟了一个小亭子来用作办公, 司镜平时过来便会在这里处理公事。 办公的亭子四周绿荫环绕, 怡人身心, 可埋头伏案久了总归有些疲倦。 司镜揉着眉心离开古朴的黄梨木桌案, 面向鲤鱼池舒展身体。 周屿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 进入亭子后道:小司总,韩老爷子来了。 司镜又做了两下扩胸动作, 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 有没有说来干什么的。 周屿摇头,没有,只说是过来看看。 司镜玩味笑道:韩老爷子年纪大了很少出门,要出门也是去散心,怎么会来我这里,看来这趟是有意过来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屿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天订婚宴上的事还在发酵, 会不会是为了这个? 我去看看, 司镜边说边抬腿离开, 耳边的碎发随着脚步扬起, 没走两步就停下,对了,这几天安排点新面孔, 去韩家的盘口里唱唱戏, 把稀罕物件收了。韩家的古玩生意是肯定起不来了,别让好东西流进别人口袋里。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6) 周屿意会地微笑道:明白。过年前一定摆上凤麟阁的货架, 也算是送他的新年礼物了。 司镜意味深长地牵起一抹笑,松了松衬衫领口迈开步子,领着周屿离开凉亭。 韩老爷子是韩家的上一代当家,在整个古玩圈子的上一辈里举足轻重,凤麟阁的管理亲自陪同他在主阁里观赏古玩。 这慈眉善目的老人目光停在货架上的其中一个格子里,眯着眼睛细赏着,双手握着拐杖的龙头,食指不时地轻敲着。 青玉的扭丝纹环,战国时期的物件。 青玉料子虽然寻常,但这类玉器在那个时代不常见,这只还是内外双环相连,怕是全国都找不出几件啊。 切尔西靴沉厚的脚步声渐近,司镜含笑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伯父一如既往的博闻广识,这是我从一个历史系教授手上收来的,摆出来撑撑场面而已,这面货架全都是非卖品。 韩老爷子好奇道:历史系教授?那一定清楚它的价值,你是怎么收下来的? 司镜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神秘笑道:以物易物。 原来如此韩老爷子不禁点头,太过珍贵的东西不能用金钱衡量,就只能用同样珍贵的东西来交换了。 司镜无意和他闲聊,故作责怪的语气问身边陪着的管理:老爷子年纪大了,不能久站,你们怎么不知道招待? 她虽是这么说着,眼睛却稍稍眯了一下。 凤麟阁的女管理明白她只是做个样子,低下头得体地认错:实在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诶,小镜,韩老爷子抬了抬拐杖,为那女管理说情,是我想看看你这里有什么好物件,不关她的事。 司镜顺势道:那我陪伯父一起坐下聊吧。伯父请。 她边说边伸手做了手势,韩老爷子自然不再继续观赏古玩,点头走向主阁的中央会客区。 茶点早就上好,司镜先扶着韩老爷子坐在一边主位上,随后往旁边的另一个主位坐下,周屿和女管理都在她身侧候着。 没了闲聊的话题,韩老爷子便言明了来意:我今天其实是专门过来找你的,有些事情总是要面谈才好。 司镜喝了口茶,微笑着说:您说。 韩老爷子没往椅子里靠,挺直着身体将拐杖竖在前面,双手扶在拐杖龙头上,神情趋渐严肃:最近的闲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启鸣跟沐欢的订婚宴上出了这种事,影响很不好。 再过不久这两个孩子就准备结婚,如果这些不干不净的话传到季家人的耳朵里,怕是要出事啊。 他的来意正如司镜猜测的一样,是为了订婚宴上发生的那件事情。 这件事虽说不小,但说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他亲自上门找司镜聊,韩家对季沐欢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早就做了心理准备的司镜不慌不忙,甚至靠着椅背小口地抿着茶水,悠然地回答:您是有了什么处理方式,所以想找我商量么? 韩老爷子闻言,疑惑道:难道你没打算处理这件事? 当然,司镜放下茶杯,面色真诚又无辜,我相信清宴跟启鸣哥没有不明不白的关系,沐欢前几天还跟我们联系过,她跟我一样。而且您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搭理外头那些嘴欠的。 她这话也不是胡说,季沐欢在跨年夜给姜清宴打电话,无形中就表达出了这个想法,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 韩老爷子有些语塞,面容忧虑了些,可我跟你伯母,都不喜欢启鸣惹来这些闲话。 那您不该找我,司镜意有所指地说,现在被针对得最严重的是我家清宴,即使她澄清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如果是启鸣哥出来说句话,那就什么事都没了,他的风评一向很好。 这韩老爷子皱着眉,更说不出话来了。 司镜乘胜追击,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他为什么宁愿受着闲话,您真的不明白么。 她的话并非问句,而是直指韩老爷子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真实:韩启鸣本来就不愿意跟季沐欢联姻,现在这些闲话如果传到季沐欢父母的耳朵里,八成会影响婚事,正中韩启鸣所想。 韩老爷子双手把拐杖龙头握得紧紧的,良久才开口:我当然明白,他没那么愿意成家只不过订婚宴上发生的事情,我也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启鸣言辞闪烁不愿意多说,我才来找你的。 司镜悠闲地重新靠向椅背,端起茶杯轻笑:具体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我可以带着清宴上门拜访,跟启鸣哥当面对质,谁是谁非您一目了然。 她本来不想管那些嘴碎的流言,等真相公布自然不攻自破。 但现在韩老爷子找上门来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韩家一趟,也省得她再去设计一番。 韩老爷子想了想,点了头:这样也好,如果是启鸣惹的祸,我一定让他赔礼道歉。 好。司镜眼中精光一现,满意地扬起笑。 再一次造访韩家,是在司镜见过韩老爷子的两天以后。 姜清宴挽着司镜的胳膊走在花园小径里,扫视了一圈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对司镜又惊叹又无奈地说:小司猫真的很神机妙算,说要深入韩家,没多久就真的又来了。 司镜低头凑到她耳边,亲昵地小声道:这次可跟上次不一样,今晚要留宿在这里,虽然跟我一张床,但什么都不能做喔。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昨晚是谁先开始的啊姜清宴缩了缩脖子,娇笑着躲开司镜的气息。 自从有了身体的亲密以后,司镜像是再也刹不住油门似的。 昨晚临睡前叮嘱着今天的注意事项,说着说着整个人都趴过来跟她索吻,到最后咬着她的肩膀,深深浅浅的动作跟她的娇吟合奏成深夜里最悦耳的恋曲。 那些本来可以很快沟通完的事情,只得留到了今早醒来才彻底交代清楚。 司镜无辜又狡黠地眨眼:我就是提醒你要拴好我啊。 姜清宴愉悦地配合她:我养猫不拴绳子。 那我今天是老虎。司镜的眼眸聚起冷光,做出凶狠的模样,另一只手学着猫爪虚空地抓了抓,嘴上却是笑得露出了小白牙。 姜清宴笑开:完了,我得打电话通知动物园,野生动物不能在大街上乱逛。 两个人边说边笑,穿过花园来到了上次的阁楼前,被佣人请上了楼。 这次在厅前护栏等待她们的,只有季沐欢一个人。 与往时相见的每一次一样,季沐欢依旧长裙加身,因深冬寒冷而披上的毛呢大衣更使她雍容贵重。 听到她们走近的脚步声,她转身微笑,目光亲切温暖:外面冷,快入席吧。 她的一举一动都那样真诚无垢,司镜心中对她的疑惑和防备都尚在,只是这一刻难免被慰藉覆过,不免对她温和一笑:你也一起进来吧。 是啊,姜清宴一手挽着司镜,一手伸去牵住季沐欢,为她在寒冬里的静候而动容,你上次说在备孕,怎么能在外面扛冻呢。 季沐欢笑着拍了拍姜清宴的手背,我就出来几分钟而已,没事的。 这栋阁楼是专门用作招待客人举行晚宴的,有天热时专用的外阁,而如今深冬寒冷,这次的晚宴便设在了暖和的内阁里。 她们三个人推门而入时,餐桌上布好了各色菜肴,因为天寒的缘故,这次做的都是些暖身的菜,还热气腾腾地升着白雾。 韩启鸣正展开一张图纸跟韩老爷子交谈,一句凌海没有古玩市场,盘口设在这里正合适才说完,便双双抬起头。 来了。韩老爷子和悦地笑,同时摆了摆手示意韩启鸣中止刚才的谈话。 韩启鸣不动声色地把图纸折起来,塞进了西装内袋里。 季沐欢径直去了韩启鸣身边的空位坐下。 嗯,伯父,司镜点了个头领着姜清宴入座,又望了望四周,怎么不见伯母? 韩老爷子叹气道:她身体不舒服,我叫人送饭菜回房了。我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了 爸,司镜跟清宴难得过来,别说这些了,季沐欢为韩老爷子盛了碗热汤,让韩启鸣端送过去,来,喝点汤暖暖身体。 韩老爷子闻言收起了那淡淡的哀愁,辞色和蔼:嗯,是我扫兴了。 姜清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发现韩启鸣的状态也十分淡定,跟之前的暴躁或者不满都不一样,也没有刻意冷着脸,而是一种很平静的神情。 韩老爷子抬了抬手道:都起筷吧,自家人不用拘礼。 司镜笑了笑,一只手在桌底轻轻拍着姜清宴的腿侧,偏过头去低声说:想吃什么跟我说。 嗯,姜清宴也低头跟司镜耳语,当心你的胃。 她可没忘记上次吃过一次韩家的晚饭以后,司镜第二天胃就不舒服。 保不准就是吃得太杂了,每样都尝一点,咸的辣的跟淡的都搅合在一起,不出问题才怪。 司镜勾起唇,气息轻柔:知道啦,我只吃清淡的。 两个人挨近亲昵地耳语,落在刚喝了口汤的韩老爷子眼里,困扰了好些天的忧愁被唤醒,不得不放下了汤匙。 清宴啊。他颇有些为难地开了口。 上次过来的时候,两老都没有称呼过一次姜清宴的名字,这一声听在司镜跟姜清宴耳中怎能不难得。 只是这难得却并不让她们喜悦,而是感到讽刺。 季沐欢跟韩启鸣刚拿起筷子,听到这一声又放了回去,两个人都各有所思。 司镜则是往椅背一靠,靠近姜清宴的那只手静放在她的腿上。 伯父。姜清宴客套地颔首微笑,稍微侧了点身子对上他的方向。 韩老爷子点头应了这一声,但眉头却拧成结,最近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虽然说沐欢相信你们,可是外面的传言怎么说都会影响你们的名声,我希望你可以诚实地告诉我原委。 司镜面色如常,手指轻轻敲了敲姜清宴的腿。 这件事姜清宴清透的声音悠长地在空气中散开,微微停顿后牵起一抹明艳的笑,启鸣哥本来是可以直接跟您解释的,可是他却拒不说明,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 韩启鸣这时露出温文有礼的模样,这件事是你发起的,当然不该由我来解释。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唇角扬了扬。 内阁里一时陷入诡异的沉寂,季沐欢深深地看了韩启鸣一眼。 而姜清宴心中则是回响着司镜在家里说过的话。 他不跟伯父说明其中缘由,就是因为他不了解你,没办法编造出一个符合当时情况的因果。 我们去对质的时候,他也有信心不会被戳穿自己跟悠宁的死有关系,因为伯父伯母不可能相信。 所以这个时候,你只要抛出一个引他上钩的饵,他自然就会顺水推舟配合你往下编。 姜清宴笑意更深,对韩老爷子说道:伯父,是我得到了悠宁生前很想要的一对玉佩。 刚好启鸣哥也很想要,我就想用玉佩跟启鸣哥交换一件东西,没想到启鸣哥怎么都不愿意,还很生气。 她话都没说完,韩启鸣的身体慢慢坐直,原本自然的神情有些惊诧。 司镜满意地舔了一下唇,总觉得饭菜的香味更令人嘴馋了。 韩老爷子边听边点头,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韩启鸣死死盯着司镜跟姜清宴,带着些歉意开了口,其实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是清宴找我要以前送给悠宁的一幅画,我想着悠宁当时很喜欢,就回绝了。 清宴问得多了我也心烦,这才发生了订婚宴上的冲突,事后觉得自己太小气了,才没好意思说。 姜清宴学着司镜平时的模样挑眉,韩启鸣可真会编。 原来是这样韩老爷子终于松了口气,对着韩启鸣颇有教训的口吻,清宴想要,你给她就是了,何必在订婚宴上闹出这样的笑话。 是,这是我的错,韩启鸣先是低头,随后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雀跃和催促,如果清宴还想要那幅画,我随时愿意交换,今晚就可以。 这时的姜清宴已经往椅背里靠,端着果汁杯轻抿一口,悠然自得道:我现在不想要了,谢谢启鸣哥。 韩启鸣的脸色瞬间僵硬,可顾忌着韩老爷子已经把刚才编的借口听了进去,他只得掩饰着干笑了两声。 此时司镜笑着端起一杯果汁,跟姜清宴的果汁碰了个杯,彼此眼中都写着只有对方才明白的默契。 始终没说话的季沐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手指把玩着碗里的汤匙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伸爪)猫猫搭配,打坏人不累! 小姜猫:(伸爪拍拍小司猫的爪)耶! 第五十七章 晚上, 韩家主宅灯光明亮。 韩老爷子跟季沐欢还有韩启鸣都围在床边,而姜清宴正坐在床边为靠在床头虚弱着面庞司镜盖被子。 中年女医生把药留在桌面上,叮嘱道:吃坏了东西才会胃疼, 没什么大事, 不过抽个时间去医院彻底做个检查也好。等一下吃了药先好好睡一觉吧, 你现在状况不合适走动。 司镜扯了扯嘴角, 温和地笑笑:谢谢医生。 好了, 韩老爷子动了动拐杖,让小镜好好休息吧, 今晚就委屈你们留在伯父这里住了。 司镜捂着胃部, 难得当着外人脸色柔和:打扰伯父了。 韩老爷子伸手为她掖了掖被子,和蔼又关切:说什么见外话呢,身体要紧。说罢又抬头看向姜清宴:清宴啊,好好照看着小镜,有什么事情一定让管家来叫我。 姜清宴颔首应下,好,谢谢伯父关心。 韩老爷子左右招呼着大家,好了, 都走吧, 别耽误小镜休息。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7) 女医生收拾着药箱, 韩启鸣面无表情地率先出了房间, 韩老爷子紧跟其后。 季沐欢见状,绕过床尾来到姜清宴身边,安慰似拍了拍姜清宴手臂, 也对司镜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电话。 好,姜清宴握了握她手, 客套神色在这一刻真切地柔了下来,沐欢姐快回去休息吧。 司镜笑容也褪去了些距离感,放心吧,我睡一觉就好。 季沐欢没再说什么,跟刚收拾好药箱女医生一起出去。 姜清宴跟上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走廊。 确认韩老爷子跟韩启鸣都不在了,她关上房门。 等她转身回来时,床上原本在休息女人唰地一下掀开被子下床,刚才虚弱神色完全不见。 我觉得我这水平可以出道了。司镜一边揉着自己脸一边说,像是要把刚才表演那层虚弱面具给揉碎。 姜清宴快步回来拉住她手,笑着制止她:好了,你这张猫脸都要被揉红了。 司镜活动了一下面部表情,随后正色道:你有没有发现,今晚季沐欢对我们示好时候会避开韩启鸣。 从她们今晚刚到时候开始,她就时不时地留意过季沐欢。 先是独自一人等她们到来,再到刚才在韩家父子出去以后,专门过来关心过才离开。 季沐欢对她们散发出亲近感非常明显。 姜清宴点头,嗯,我有注意到,她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不清楚,司镜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把手机声音跟震动都关掉。 两个人一起摸出手机操作,随后出了房间。 我们这边是客房,对面才是韩家人房间。伯父伯母房间在二楼,悠宁房间在三楼,韩启鸣在四楼,相隔都不近,但是以防万一,我们不能出大动静,而且要尽快离开。 司镜压低了声音,牵着姜清宴边走边说。 她们脚步既轻又快地下楼,司镜时刻观察着周围有没有佣人。 主人家日常活动区域跟客房相对两个方向,但走廊并不相连,她们需要下到一楼主厅,然后再从另一侧楼梯上去。 所幸现在是休息时间,厅里熄了灯,只在墙边围着几盏照明用夜灯。 她们一路顺利地上到三楼,找到韩悠宁房间。 这里不比之前在魏不言宅子里书房那样需要警惕,司镜拧开门把手后先让姜清宴进去,再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后跟着闪身进去。 她知道姜清宴习惯,进了门就立刻提醒:别开灯,用手机照明。 我差点忘了姜清宴在黑暗里红了红脸,收回要去摸开关手。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功能,一道光投在地板上。 她刚要跟司镜说话,自己另一只手就被牵住,而身边人这时身上气息静了下来。 悠宁,我是司镜,司镜忽然低低地开口,对着这装满韩悠宁成长过往空间温柔又哀伤地说,我带着清宴来了,我们想查清你放弃生命真相,我们不能接受你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如果你能听得到,就让我们在你房间里找到提示,哪怕一点也好。 姜清宴无声地红了眼眶,眼前黑暗被泪光模糊。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里,她们明知道不可能会有回应,可她们下意识地在等。 直到窗外树枝被冷风吹动,击打在窗户上发出声音。 这份意外巧合让姜清宴肩膀发颤,眼里水光弥漫,沉沉地从眼眶坠下来。 司镜哑着声音笑了,我们好封建迷信。 嗯姜清宴也破涕为笑,把手机光往上抬了抬,瞧见司镜眼底也泛着水汽。 司镜抹去她眼下泪,深吸了口气道:开始吧,不能再耽误了。 好。姜清宴吸了吸鼻子,忍下所有感慨。 她们各自往相反方向搜索,姜清宴检查着沙发和摆设,司镜往书桌和梳妆台方向去查找。 韩悠宁书桌上还摆放着生前最后看过书,是一本古玩鉴赏录。 司镜翻阅了一下,没有值得留意信息,便放回了原位。 她拉开抽屉一个个检查,里面是韩悠宁从小到大课本,还有一些古玩相关知识。 她翻了几本,仍旧没有收获。 刚要推回最后一个抽屉时,她手指在抽屉深处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她喃喃着拿出盒子打开。 那是个很精美黑色绒布首饰盒,里面是一枚黑色鸢尾花胸针。 鸢尾花花瓣上点缀着黑色宝石,既贵气又显出一股难以言喻神秘诡异。 盒子里还有一张纯白色卡片,上面字利落又秀气地写着一句生日快乐,落款是季沐欢。 姜清宴问:怎么了? 没什么,司镜轻蹙着眉回答,只是一枚花形胸针,是季沐欢送。 她疑惑是,韩悠宁从来没表现出过跟季沐欢有私下来往。 以韩悠宁性子,能忽略掉这件事唯一可能,就是韩悠宁并没有放在心上。 司镜把盒子放回原处,又在抽屉里叠起本子上按了按,指尖触碰到抽屉边缘木板。 这里应该有一本很厚本子被拿走了,抽屉边灰尘上有个印子。 姜清宴那边并无收获,闻言向她走来,能判断出是什么本子么? 应该是笔记,司镜翻看那一叠剩下本子,用手机光去照亮里面内容,这个抽屉里全都是笔记,都是悠宁记录古玩。可是偏偏那一本被拿走了,里面写是什么呢。 姜清宴俯身去看,心中有微光闪动,会不会是日记? 有可能。那这本东西是她自己换了地方,还是别人拿走 司镜正思索着,耳尖敏锐地动了动,猛地脸色大变。 她迅速而轻声地推回抽屉,凝重着语气低声道:有人来了。 姜清宴吸了口气,举着手机看了看周边:衣柜里应该可以藏 这边更安全。司镜一敛眉心,牵住她手往浴室快步过去。 这个时候过来韩悠宁房间,八成是来怀念,浴室比衣柜要安全得多,怎么说也不会挑这个时候上厕所或者洗澡。 她们躲进浴室墙后,把手机光线关闭。 司镜一手搂住姜清宴,一手将浴室门无声地推过去,只留一道缝隙。 刚刚做完这一切,房间里便传来清晰开门声,厚重脚步声踩着拖鞋走进房间里,是个高大男人。 整个韩家,能在这个时候进出这里男性,又是高大身材特征,只有韩启鸣。 姜清宴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她感受到司镜手臂把她圈得更紧。 她们都想到了这个答案。 外面亮起了灯,光亮从司镜留下浴室门缝隙里渗进来,她们可以看见对方面容,也可以看到房间里景象。 她们凝神往外看,那道高大人影坐在了床边,沉默地拿出手机解开锁屏,不知道调出了什么界面,手指一直在点触着屏幕。 他忽然慢慢地笑起来,苍凉笑声夹带着讽意,今天司镜跟姜清宴住在家里呢,现在她们应该在卿卿我我吧,不知道姜清宴会不会有那么一点良心,能稍微想起你来,克制跟司镜亲密。我想是不会,你走了这么久,她一次都没有来过家里。 他声音被房间扩成回音,也扩大了他话里责怪与怨怼,一圈一圈地荡开来,荡进浴室里。 姜清宴长睫微动,刚才在房间里被司镜那番话惹红眼眶有水色漫过。 她当初怎么会不想过来看看呢,可是韩家人不欢迎她,这是自从韩悠宁带她回家出柜以后,她就深刻感受得到。 脸颊被轻轻蹭了蹭,她抬起眼眸。 眼前人紧抿着唇,神色肃然又心疼地摇了摇头。 还没等姜清宴有什么回应,外面韩启鸣又说话了,这次语气悲伤着:你知道么,她们在查你自杀原因你说你喜欢跟司镜玩,我同意了,后来你又说,姜清宴可以让你心宁静舒适,我也同意了。 可是她们帮了你什么,她们没有让你好好听我话,现在做这些是要你死不瞑目而已。她们还算计我,你都听到了,对不对。 姜清宴攥紧司镜衣角,双手情不自禁地发着抖,既为那些话而心颤,又不得不提起十分精神去听接下来话。 可韩启鸣没再说话,从缝隙里,她们看到韩启鸣低下了头,悲伤地用唇轻触手机屏幕。 屏幕上亮着,是这个房间里三个人都无比熟悉轮廓。 姜清宴睁大了眼睛,聚在眼眶泪猝不及防地滑落。 司镜倒抽了一口气,抬手紧捂住姜清宴嘴。 她胸口重重地起伏,另一只手不得不抱紧姜清宴掩饰着自己失态。 两个人在这压抑黑暗里,为彼此遮盖着震惊状态,直到门缝里光被抽回,男人脚步声远去。 一声关门响声之后,司镜松开手,姜清宴犹如脱了力一样几乎要倒下。 司镜眼尖地把她揽回怀里,勉强压下情绪沉声道:先回去,这里不能久留。 姜清宴鼻子抽了声气,在司镜怀里勉力唤回理智,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她们从浴室出来,司镜把浴室门回归原本敞开角度,带着姜清宴来到房门后静立探听,确认安全后悄声打开房门。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韩悠宁房间,从原路返回到今晚安置客房里。 才关上门,姜清宴就扑进司镜怀里,身体发抖得厉害。 她纵使接受了韩启鸣跟韩悠宁自杀原因有关,可想遍了所有这两个人之间有可能发生东西,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生死相隔一幕。 韩悠宁出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韩启鸣又做了什么来点燃这根令韩悠宁绝望引线。 姜清宴心里乱成一团,伏在司镜肩上呜咽:司镜,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司镜抱着她,埋头在她发丝里,极力压制着被震动心,双手抚摸着她长发,也安抚着自己,今晚什么都不要谈,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回家再说 那令她们瞠目画面,就像是引领她们走向终点路标,所有真相都藏在这个路标之后。 笼罩在韩悠宁这个名字上面纱掀起了一个角,很快就会被彻底揭开。 作者有话要说: 季沐欢的线索到目前基本铺完了 她的线是这个故事里埋得最深的,看到大家的分析都非常棒呀 第五十八章 这个夜晚, 司镜跟姜清宴仿佛被困在黎明将现前的混沌里。 她们草草洗了个澡,姜清宴窝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脑海里全都是在韩悠宁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 随着夜色加深, 司镜的理智也在回笼。 在陪伴姜清宴的间隙, 她将医生留在桌面的胃药倒出几颗, 碾成粉末倒进一杯水里融掉, 再倒进马桶里冲走, 为她假扮胃疼留宿做全了样子。 做完这些,司镜才熄了灯回到被窝里, 到了下半夜两个人才渐渐睡过去。 早上离开韩家, 季沐欢陪同着韩老爷子和韩启鸣一起送她们。 韩老爷子让佣人抬出一张装裱在画框里的水彩画,神色哀伤又感慨:清宴啊,你想要回这幅画做个念想,伯父今天就把它还给你。 启鸣也是因为太难过了,不是故意跟你起冲突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那画里是韩悠宁在市区里的个人住所的房间,也是当初姜清宴住了几年的房间。 淡金色晨光下,房间的床有着刚刚送走主人的些微凌乱, 床头柜不规则地叠放着几本文件, 最上头盖着一本名叫《世界水色》的水彩画集锦。 姜清宴静看了几秒, 由衷地微笑:谢谢伯父。 昨晚韩启鸣编造的理由并不是胡说。 她从前的确画了一幅画送给韩悠宁, 被韩悠宁带回了老宅里,说是这样可以时常看到。 她们打算给韩启鸣抛饵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韩启鸣会怎么往下编, 没想到他会用这幅画。 司镜转头往侧边递了个眼神, 周屿上前接过那幅画。 至于你说的那对玉佩韩老爷子开了个头后停顿了一下,拇指磨了磨拐杖龙头, 终是叹了声气,我倒觉得不换也好,这东西没有到过她手上,换回来以后经常瞧着,就总是惦记着这是她未尽的愿望,何必呢。 韩启鸣在他身后静立着,面容始终冷淡,可听到这些话时眉宇微沉。 司镜不动声色地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右手摩挲着左手拇指的宽戒。 姜清宴恳切一笑道:伯父说得有道理,那对玉佩我拿到以后,也总是锁在柜子里不敢多看的。 事情处理到这里便落下帷幕,季沐欢适时地插了句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司镜身体不舒服也得好好休息。 嗯,回去吧。韩老爷子收起情绪点头,扬了扬拐杖。 司镜揽住姜清宴的肩膀,对季沐欢含笑点头,再对韩老爷子道:那我们走了,有空再过来看伯父,也请伯父替我们问候伯母。 告别后上车,周屿把那幅画放在副驾驶。 姜清宴瞧着司镜如常的神色,主动开口说:回去以后帮我找个地方,把那幅画锁起来吧。 嗯?你不喜欢它?司镜很疑惑,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不是,姜清宴的目光穿过前面的座椅间隙,落在伸出一截的画框上,语调明显柔下来,我们本来只是为了设计韩启鸣,没有想过真的能拿回这幅画,这毕竟是我跟她的过去,我不想让你看了不开心。 这幅画无法跟画室里的其它画融合,它的意义让它在众多的画作里更多一分回忆的光彩,也就注定惹她们注目。 司镜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难免心中不舒服。 司镜深吸了口气,伸手把她搂过来才轻声地笑了,的确,你画得太暧昧了,让人看了会忍不住去想那个房间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即使你告诉过我,你们之间的感情跟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一样,我也会下意识去联想画里的暧昧。 姜清宴枕着司镜的肩膀,感慨地看着司镜温柔的神色,如果回到去年刚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看到这幅画一定会用很可怕的样子对我。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8) 记得那个时候,她稍微流露出一点对韩悠宁的思念,司镜的不满便强势又锐利地散发出来,可现在那令人惧怕的气息却这样温软。 司镜半是打趣半是委屈地说:看在我第一次谈恋爱的份上,原谅我咯。 好,原谅小司猫。姜清宴的心好像变成了棉花糖,又甜又软,她抬手去弹司镜的鼻尖,沉重的心情因司镜而暂时缓和。 回到家里,她们终于可以敞开地聊从昨晚开始就聚在心上的阴云。 司镜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松着衬衫纽扣蹙紧了眉,沉吟着:韩启鸣对悠宁有非常严重的控制欲,从上次游轮上的录音来看,悠宁很可能反抗过。 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导致她身上压下最后一根稻草,我们还没有头绪。 姜清宴正在倒水,听到这话手上微微一颤,耳旁的发丝垂下来遮住她眼里的怯弱。 她坐在司镜身边,把热水杯递到司镜手里,双手留恋着握上司镜的手背,司镜,我有点害怕,我怕她曾经有过逃脱的希望,可我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希望 她从伪装着自己留在司镜身边,到被司镜戳破面具,再到跟司镜一路相携着走来,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查清楚韩悠宁究竟为什么自杀。 可到了今天,她竟然不敢深究下去。 她害怕知道韩悠宁彻底绝望前曾有过挣扎,更害怕这份挣扎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她却从未感受到这份挣扎。 热水的温度透出杯子,司镜的手也是温热的,可姜清宴的手没有汲取到一分温暖,反而冷得发抖。 司镜忙把水杯放回茶几,握紧她的双手,把自己手心的温度渡给她,低声地安慰着:整件事情的轮廓已经露出来了,现在只差最后的上色,我们才能够知道这幅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时候给自己下定论为时过早,而且有我在,即使错过了什么,也不只是你一个人。 姜清宴低头咬着唇,艰难地点头,嗯,我明白了。 司镜略有踌躇,试探着问道:清宴,悠宁的自杀既然跟韩启鸣有关,那么自杀前的经历就很可疑。 葬礼的时候韩启鸣说过,悠宁出事前一晚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为了找出真相,你能不能详细回忆,那天晚上都发生过什么。 其实她对那天晚上的经过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姜清宴这么长时间过来都没有提起那一晚的相处,那就证明起码从表面来看,并没有非常明显的线索。 现在只看已经得到了这么多线索的她们,能不能从看似平常的相处中抽丝剥茧出零星的光。 姜清宴的睫羽湿了些,努力压下不稳的情绪,在脑海里拼凑着跟韩悠宁的最后一面:葬礼的时候我没有骗你,那一晚的悠宁的确很正常。 她是下了班来找我的,我给她做了上一次见面时她教我做的菜,她还靠在厨房门口笑着告诉我哪一步对了,哪一步错了。 吃过晚饭以后,我们一起看电影,但我因为下午一直在画画,所以困得很快,电影才播了一半我就睡着了。 我记得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她在给我盖毯子,还说沙发很宽,困就睡吧。 然后她吻了一下我的眼睛,叫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提着包走了 她的心随着话音的逐渐低落而酸涩,眼眶瞬间通红。 她情不自禁地复述着这几个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司镜,她是在跟我告别 当时不觉得异常的细节,现在想起来只觉得犹如利刃没入心口,每一个字都是在往里刺入一分,提醒着她那时竟然没有分毫察觉。 她的眼睛里蒙上水雾,大滴的眼泪落到她们相握的手上,如果我当时感觉到了,她会不会还活着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她可以敏感一点,不把司镜当成情敌,早早就把韩悠宁呓语着司镜名字的事情告诉司镜,或者在最后一刻能尝到那句话里告别的味道,韩悠宁的生命在落入谷底前,会不会被她跟司镜拦下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如果了。 司镜咬起唇,眼睛也泛着血色,可理智和姜清宴泪眼模糊的模样都在拴着她。 她抹去姜清宴的泪痕,凑近去亲吻姜清宴的眼睛,喑哑地呢喃:不是你的错,换了是我也很难联想到这句话的内涵。清宴,振作起来,跟我一起找出真相,才能让她安心离开。 姜清宴的眼睛湿漉漉的,嘴唇翕动着不知道要什么,半晌才问出一句:我们会找到的,对不对 是,司镜的声音哑极了,饶是这样,语气仍旧坚定且温柔,我们会走到终点,不会让她一直待在黑暗里。 她们额头相抵着,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司镜轻吻去姜清宴的眼泪,跟她无声而默契地依偎在一起,用体温安抚着她不安的心绪。 直到门口传来响动,是停好了车的周屿搬着那幅画进来了。 姜清宴吸了吸鼻子,脑袋往司镜怀里埋。 司镜闭上眼睛缓着情绪,等周屿的脚步声进到客厅时,面上已然不见半分波动,精明的光复现在眼眸里。 刚才你说,那天晚上她很正常,现在想起来唯一不对劲的是那句告别。 可如果她跟你见面是为了告别,为什么会到了最后才流露出一点点迹象,我怀疑她是中途被勾起了绝望的情绪。 姜清宴抬起头,扶着她的手臂撑起身体,刚刚哭泣过的音色带着些鼻音:不可能,那天晚上我一直跟她在一起。 司镜眼眸略眯,可是你睡着过 什么意思,姜清宴心中疑惑顿起,你指的是,她在我睡着的时候受了韩启鸣的影响? 司镜缄默着,松开怀抱靠进沙发里,右手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戒指。 这是她琢磨事情时常有的动作,姜清宴也顺着她的话拓开思路。 周屿看她们正琢磨在兴头上,姜清宴的眼睛还通红通红的,便不敢出一句话,抱着画框在茶几边观察她们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姜清宴说:我想了一下,那天她跟我在一起的确很正常,除了最后离开时的那句话,所以你刚才的判断是有可能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确定那天韩启鸣的动向。 司镜转动戒指的动作停下,轻启唇道:很难,这是警方才能办到的事。 我有个想法听到这里的周屿突然出声,她迎向司镜和姜清宴的目光,可以套一套季沐欢的话,她跟韩启鸣虽然经常异地相处,但联系是很频繁的。 司镜拧起了眉,果断拒绝:不行,季沐欢的立场不明朗,很可能扭头就告诉了韩启鸣。 到目前为止,季沐欢的态度都暧昧不明。 对她们频频示好,可却始终不愿意放弃跟韩启鸣成家的念头,这让司镜不敢对她放下戒心。 而这时姜清宴抿着唇,瞥了周屿抱着的画框几秒后,略有思索地开了口:周屿说的不是不行,我也许有办法,可以掩饰我们的目的。 司镜的眉心蹙得更紧,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说说看。 姜清宴深深呼吸,利用这短暂的间隙把脑海里的思绪拼凑整齐,徐徐道来:我可以告诉沐欢姐,我在这幅画的画框里发现了一张字条,是悠宁留给我的小游戏。 字条里的日期就在她出事之前,上面写了有个礼物留给我,但礼物被她跟韩启鸣一起出门的时候藏了起来,要我自己去找。 接下来我就借口问她,知不知道那几天里韩启鸣的动向。 再之后,我可以叮嘱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韩启鸣,因为我担心韩启鸣会拿走悠宁留给我的东西,然后还要多叮嘱一句,也不能告诉你,站在我的角度会担心你吃醋。 逻辑清晰,有头有尾,这个以情为核心的谎话设计得温馨又悲伤,听在不知情的人耳中,自然是不忍心拂了这个请求的。 当初那个在酒吧里哼着小调画画,随后又为韩悠宁的死而误以为司镜有所牵连,执起一腔孤勇想要报复的小姑娘,如今沉淀得能够多思多想,顾虑周全。 司镜缓缓地扬起唇角,眉眼温柔而欣慰,我觉得可以,很完美。 窗外有树杈因风而动,阳光为她们镀上的浅金色光华像是时光的滤镜,眨眼间她们已经相处了大半年。 她的小猫真的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挺胸)我养的小猫咪就是聪明 第五十九章 主意已定, 姜清宴跟司镜核对细节。 确定无误后,姜清宴拨了季沐欢的电话。 季沐欢很快接了起来,听起来对面很安静, 只有轻微的高跟鞋声, 似乎是季沐欢正在走动。 她声音温和地先打了招呼:清宴? 姜清宴打开免提, 眼睛锁定着司镜如常的神情, 语气轻柔且欲言又止:沐欢姐 恰巧她刚才哭过, 此刻浓重的鼻音还掺在声音里,隔着屏幕都想象得到她红着双眸的模样。 季沐欢那边停下了脚步, 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我姜清宴咬了咬唇作犹豫的语气,看见司镜点了点头,她才换了个亲昵的倾诉模样,沐欢姐,我在刚才拿回来的那幅画里找到了一张字条,是悠宁留给我的。 对面的季沐欢顿了顿,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这反应在她们的意料之中,姜清宴用悲伤的口吻往下说:字条上的日期是她出事之前, 她说给我留了一个礼物, 就藏在那几天她跟启鸣哥去过的其中一个地方, 要我自己去找。她经常跟我玩游戏, 没想到这最后一个游戏我却没有完成 司镜无声地扬起唇,伸手去握她空着的手,用手指在她手心里挠痒痒。 姜清宴擒住司镜作怪的手指, 给司镜递了个老实点的眼神。 周屿瞧着, 无奈地摇摇头。 电话那边的季沐欢有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轻叹了声, 你是需要我帮忙么? 铺垫已成,姜清宴顺势挑破来意:嗯能帮我的人只有你,这件事不能让启鸣哥知道,以他那么想要悠宁喜欢的那对玉佩的样子,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拿走的。我也不敢告诉司镜,怕她心里不舒服。 她强调着这件事情的隐秘程度,愧疚和伪装出来的悲伤夹杂在一起,语调十分低落。 此刻她刻意伪装的悲伤,是为了凸显这个借口的真实性,可愧疚却是十足十的。 不管季沐欢对韩启鸣有多么深情,但对她们的确是有心的,这种心与心的距离无法掩盖。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她一定要亲自跟季沐欢道上一声谢。 她正暗想着,电话里的季沐欢思索着答应了:我明白了。去年悠宁出事前,我跟启鸣有过联系,他和我提过一些行程。我稍后把聊天记录发给你,如果找不到的话,我再想办法。 周屿做了个握拳的胜利手势,脸上写满了兴奋。 司镜也愉悦地勾起唇,被姜清宴擒住的手指又开始挠她的手心。 姜清宴收起思绪,欣喜道:谢谢沐欢姐。 傻姑娘,季沐欢轻笑了声,听起来有些难言的柔和与深意,以后有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这一句话被扬声器放大,蕴藏的情感似乎也在放大。 姜清宴才止住不久的眼泪又浮在眼眶。 对她来说,如今司镜是她唯一的羁绊,可季沐欢这个始终跟她们隔着一层纱的人,真真切切地给了她姐姐般的关怀。 她的鼻子蓦然起了股酸楚,由衷地说:好,谢谢沐欢姐。 挂了电话,姜清宴看向司镜,刚想问她有没有觉得露馅。 司镜却皱着眉,突然来了句:季沐欢是不是喜欢你? 原本气氛还算伤感,一下子就被这句话打破。 周屿噗嗤一声笑出来,抱着画框笑个不停。 姜清宴正经的神态也有了裂痕,又气又好笑地捏她的脸,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喜欢韩启鸣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不觉得么?司镜一本正经地拉下她的手,煞有其事地分析起来,她对我们两个示好,但很明显对你更亲近。 姜清宴敛了些笑意,这话听着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按理说季沐欢跟她们之间是利益关系,那么季沐欢应该对司镜更亲近,怎么反而跟她这个只是小有名气,还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小画家亲近。 她尝试着换个角度思考:可能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视利益,只是跟我投缘而已呢? 不可能,司镜斩钉截铁道,你还是太小看她了,她能这样对待你,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姜清宴据理力争:可是 诶诶好了好了!周屿连忙伸出一只手摇晃着打圆场,我刚才听电话也觉得季沐欢对姜小姐挺好的,可是季沐欢的确是个很精明的商人。 所以小司总跟姜小姐说得都对,不管怎么样,防着点季沐欢就好了。 这水端得,司镜幽幽地睨了她一眼。 姜清宴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一声,紧接着屏幕上的消息提醒叠了起来。 她打开微信,是季沐欢把聊天记录截图发了过来。 司镜,快看。她连忙拍了拍司镜的手臂,同时点开图片。 司镜直起身凑过去,边查看边小声喃喃:悠宁出事的前一天,这张她伸手去指了指聊天记录,同时问道:你还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是几点么? 姜清宴抬起头凝神回想,我当时没看时间,但我记得开始看电影的时候还差几分钟到七点,她走的时候窗外的天还没有黑彻底。 把截图转发给我。司镜掏出手机,边说边打开微信。 好。姜清宴把图片按了转发。 司镜打开姜清宴的聊天界面,点开那张聊天记录,抿着唇低头去看:六月是夏天,天还没黑彻底的时候,那就锁定在七点到九点之间。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49) 这个时间段韩启鸣给季沐欢发了个所在地照片,还说在应酬 她指尖在屏幕上弹跳,把截图转发给了周屿。 周屿还在笑嘻嘻地盯着这两个人,冷不丁地等来口袋里的手机来了信息,还有司镜严肃的交代:周屿,立刻去查这是什么地方,要快。 我这就去。她打了个颤,立马把画框放在沙发上,然后一溜烟跑了。 你先把司镜抬起头来,眼前早就没了周屿的影子,不禁头疼,也不把画先搬上去。 姜清宴弯了弯眼睛,终于可以放下手机。 司镜叹了声气,故作委屈地搂着她,只能小司猫自己搬上去藏起来咯,小司猫好可怜。 那幅画最终被存放在了储物室最下层的柜子里,跟那些司镜比较喜欢,但却不是最爱的藏品放在一起。 它们都承载着司镜跟姜清宴的喜爱,只是有那么一些原因不能成为最爱。 周屿的动作很快,晚上就过来报告调查到的信息。 姜清宴为她倒了杯水,让她坐下慢慢说。 周屿抱着水杯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咕咚咕咚先干掉了半杯水,瞥着司镜施施然往单人沙发上坐的模样,她怯怯道:我还没吃饭 司镜一愣,没好气道:让你快点查,没让你今天就查出来,你怎么还不吃饭光顾着查? 好家伙,都来管老板要饭吃了。 姜清宴莞尔,去厨房里用托盘端了一碗饭跟两碟小菜出来。 先吃饭吧,这是我做的菜。 周屿顿时收起可怜兮兮的表情,从沙发上跳起来拿筷子就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口齿不清道:哎哟,谢谢姜小姐! 司镜宽容地摇着头笑,起身往沙发扶手上坐,拉着姜清宴坐到刚才自己的位子上。 这排骨好吃周屿边吃边夸,没等吃几口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开了,今天那张照片是市里的一个红酒庄,酒庄老板是个女人,从国外回来的,叫许茹笙,三十七岁。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紧跟着扒拉了两口饭,再夹了两筷子青菜吃。 司镜把名片拿过来跟姜清宴一起看。 珍珠白的底色,四周镶了金边,简约又华丽。 除了许茹笙三个字之外就是酒庄的名字,以及电话号码,没什么特别的。 她把名片丢回茶几,周屿在嘬着排骨上的酱汁。 正说到关键地方就打住,让司镜跟姜清宴一口气都憋到了喉咙顶,可是又不忍心说什么。 姜清宴把司镜的手背按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安抚这只难得愿意等候别人的小凶猫,再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出来放在茶几上。 周屿打着嗝喝了口水,接着往下说:小韩总出事的前一天,韩启鸣就是去这个许茹笙的酒庄里谈生意了。 我调查到,韩启鸣当天留在那里过夜,第二天才离开的,小韩总出事的时间就卡在韩启鸣离开酒庄之前。 姜清宴疑惑地抬头看向司镜,从表面上看,韩启鸣没有任何嫌疑。 司镜抚着姜清宴的长发,对周屿抬了抬下巴,找个合作借口,帮我约许茹笙见面。 姜清宴问:你想套出韩启鸣那天在酒庄里的具体活动? 嗯,司镜点头,眼里有深思熟虑后的毅然,如果我们下午的推测是有可能的,那么悠宁能在你身边受到影响,韩启鸣也可以不见面就产生这个影响,并不是非要见面才可以。 姜清宴的心忽然通透起来,一下就抓住她的手腕,你指的是电话? 没错,司镜含着笑揉揉姜清宴的发顶,所以我才要去见那个许茹笙,只要查出来在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里,韩启鸣曾经通过电话,并且这个电话的内容需要避开身边人,那就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周屿刚把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听了这话连忙用捧着碗的手竖起大拇指,嘴里唔个不停。 有道理姜清宴沉吟着,觉得这个想法可以试试。 正当她们对这一步达成共识的时候,周屿咬着排骨肉吐字不清地说:韩启鸣没跟许茹笙达成合作,我猜是因为许茹笙的风评 姜清宴有股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周屿咽下嘴里的肉,小心地看了一眼也在等着答案的司镜,吞吞吐吐道:这个许茹笙,作风不太那什么男女通吃,荤素不忌,很喜欢长得好,那方面技术也好的 长得好,那方面技术也好。 司镜眨了眨眼,反射性地低头去看女朋友。 姜清宴也下意识地抬眼瞥司镜,下一秒就凉凉地丢下一句话:不行,不许去了。 噗周屿刚扒进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赶紧低下头把碗沿塞嘴里继续填饱肚子。 深冬的夜晚寒冷入骨,周屿蹭了顿饭便没再逗留。 司镜没说取消约许茹笙的事,周屿也没有问到底要不要约。 但洗完澡后,姜清宴看着司镜坐在床边等她的沉静脸庞,心里便有了数。 她们这段时间相处得太亲密了,司镜也太宠爱她了,导致她几乎忘了,眼前这个人是稳坐临州古玩行业龙头的小司总。 这个人不只是她的爱人,更是说一不二,是一挑眉一敛笑就能让人心胆生寒的存在。 她来到司镜的身前,后者牵动唇角和她含情相视。 不想让我去?司镜搂住她的腰,把她搂进腿间来。 姜清宴抿了抿唇,扶着司镜的肩膀沉沉地嗯了声,但这次她将心底的担忧完全坦诚: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那个许茹笙。 以前总听说有些富贵人家私底下都有些不能拿上台面的癖好,我怕你出事。 她知道,司镜从来不是能把爱和欲望分开的人,否则何必隐藏着情意看她待在韩悠宁身边几年,却从不找一个寄托。 她是怕那个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许茹笙,倘若这个人恰好就有那些不能见光的手段,一旦被司镜这样出色的样貌和气质吸引,后果不堪设想。 小姜猫怎么会这么小看自己的笼子司镜抬起头,耐心又温柔地开解着,你的笼子之前被韩启鸣关在冷库里,是因为当时对韩启鸣还没有怀疑,而且他又是悠宁的哥哥,我对他比起别人会多了些天然的信任。 她伸手把姜清宴的上身压了压,让姜清宴会意地微微弯腰,跟她鼻尖相触。 她轻声软语:那只是个意外,你说过我是无敌的,不是么。 姜清宴留恋地用拇指去描着她的唇线,从唇珠滑到唇角,再挪到下唇,终于喟叹着答应:那天我会等你回来再睡。 司镜的唇轻吮,一粒火星便掉在姜清宴的指尖,火势迅猛燎原,直抵她的心间。 好,司镜笑了笑,嗓音传递着眼里的浓情,我会洗得干干净净再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季大小姐:搞大事不带我,还忽悠我套我话,就不能直说?! 小司猫、小姜猫:(伸爪并异口同声)下回一定改正,握爪! 第六十章 三天后的下午, 冬日的艳阳带来舒适的体感温暖。 司镜领着周屿踏进红酒庄的绿荫大道。 前方几步远是个西装革履的侍者,时不时回身为司镜做请的手势。 周屿稍微贴上前一点,在司镜耳边小声问:小司总, 你觉得你这个打扮的安全指数有多少? 司镜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 嘴角悠悠地扬起甜蜜的笑。 今天出门姜清宴为她搭配了商务风的打扮, 浅棕色的双排扣长西装外套, 敞着的外套里裹着黑色毛衣与干净的白衬衫领子, 下半身与毛衣同色的裤子仍旧伸进长筒切尔西靴里,长西装的衣角在她的走动间翻飞, 优雅干练而不失潇洒英气。 姜清宴美其名曰:把你最吸引人的气质藏起来。 可打理妥当以后再看, 姜清宴鼓着腮帮子抱着充满了雅痞气息的司镜,嘟囔着说:还是很好看,怎么办 想起分别时姜清宴的模样,司镜进了这个红酒庄就不再温和的面容柔软下来,回答周屿:什么打扮安全指数都是百分之百。 周屿语塞,也是,不可能有人强迫得了司镜。 这是个欧式风格的红酒庄,一路进来的建筑都偏向中世纪的贵族气息。 会面的目的地是个折射着阳光的剔透玻璃房, 内外均有绿植点缀, 在特定的角度看去只能透过绿叶的缝隙望进其中, 隐秘而浪漫的滋味由内而外地溢出。 侍者为司镜打开玻璃门, 礼貌欠身:小司总,请进。 司镜顿住脚步,周屿, 你在外面等我吧。 好。周屿领了交代站到旁边。 玻璃门随着司镜进入的脚步关上, 她举目四望这占地宽广又庞大的玻璃房,精心培养的绿植汲取着透气孔里渗入的光与氧气, 生长得茁壮又茂盛,将这个空间围成一个人迹罕至的微小绿林。 在这样的环境里很能静心养性,不知道家里的小猫会不会喜欢。 她正欣赏着,慢步的高跟鞋声缓缓而来。 小司总,久仰大名,女人的声音是屡经世事的成熟,语调里蕴满了拨弄人心湖的媚色,早就听说你很有魅力,不但做生意是一把好手,还是不少人眼里的高岭之花。 许茹笙边说边踱步到她面前,与她正面相对时双臂环胸,目光里毫不掩饰欣赏与惊喜,大大方方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许总过奖了,那不过是外人谬赞而已。 司镜礼貌而疏离地笑答,不动声色地展露着距离感,也不露痕迹地端详眼前的女人。 许茹笙妆容艳丽,眼尾因笑意而牵动细微的纹路,玻璃房里恰到好处的暖气让她仅身裹枣红色的桑蚕丝低胸吊带长裙,胸前的傲人曲线半掩半露。 她伸出手握在司镜的手臂上,随后仅用一根手指顺着袖管向下缓缓地滑去,你的手臂很有力,平时有运动习惯? 有。司镜勾着唇配合,为了能得到接下来的交流,有必要给那么一点甜头。 我喜欢许茹笙咬着唇笑,手指碰到她的袖口时拐了个方向,往她的腰伸去。 许总,司镜抬手牵住许茹笙的手腕,我有点饿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她这一招虽及时制止了许茹笙的动作,但没有丝毫异常的表情也让许茹笙并无不满。 许茹笙娇声一笑,另一只手往司镜的手背上轻抚,也好,我也想多了解你。 她转身带领司镜往玻璃房的深处走去,那里陈设着同样光彩剔透的玻璃台,还有清新又文艺的藤木靠椅。 路过玻璃墙时,许茹笙按下墙上的对讲器按钮:开始吧。 玻璃台是长形的,许茹笙与司镜分别坐在距离相近的两个面。 刚刚落座便听玻璃门对面方向有响动,那里又是一扇门被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侍者们鱼贯而入送来甜点与菜肴,跟在最后的侍者将红酒与醒酒器陆续放置在玻璃台上。 上菜的侍者们原路返回,上酒的侍者打开红酒木塞,将红酒缓慢地倒入醒酒器中,香醇的酒气顿时溢出,殷红的酒液在一小股阳光的照射下晶莹透红。 司镜主动挑起话头:这酒不错,有年份了。 许茹笙对她更是来了兴致,笑问:你对红酒也有研究? 司镜谦虚道:皮毛而已,比不得许总专业。 侍者醒好酒,为她们各自倒入高脚杯里浅浅没过杯底,随后退出玻璃房。 两个人举杯相碰,司镜瞧着许茹笙先仰头喝下,自己不露辞色地嗅过酒味,确认无异才微呷一口。 许茹笙放下酒杯,牵起今天的主题:你的大本营在古玩行业,怎么想起来要做红酒生意了? 许总有所不知,司镜也放下酒杯,舒展着身体靠向椅背,悠闲又游刃有余的模样,我虽然专攻古玩行业,但也有餐饮生意,现在缺的正是许总这样一个手上握有红酒产业的合作伙伴。 她知道这个理由可以得到许茹笙的认可,韩家也是古玩行业起家,韩启鸣可以寻求红酒合作,她当然也可以。 果然许茹笙点了头,我听说临州的古玩行业里,你最有能力,也把握着最大的资源,没想到你的野心早就伸入了别的领域。 司镜谦逊地笑:小生意而已,没有外头的人说得那么夸张。 许茹笙笑而不语,慢悠悠地站起了身,绕过长台来到她身边。 司镜直起身子,侧过身面对她的方向。 许茹笙的腰倚在玻璃台沿,上身靠近司镜,意味深远地笑问:你今天来找我,女朋友没意见么? 我跟她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司镜的余光瞥见许茹笙身前的曲线,面不改色地借着站起身的动作避开,并翘起唇编着与事实不相符的谎言,这个恋爱谈得好没意思,还不如专心工作。 没想到今天这一面虽然是为了合作,但却能认识许总这样对我胃口的人 她跟姜清宴怎么可能好几天不说话,今天早上醒来那只小猫还赖在她怀里不愿意挪窝,说起今天这场会面,水汪汪的眼睛里就写满了不情愿。 这样违背真心的话说出口,她回到家无论如何都要弥补这份罪过。 许茹笙闻言,笑得花枝乱颤,还伸手去抚上司镜的外套领面,痴迷的色彩在眼中升起,小司总,怎么会有人舍得冷落你呢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人,跟只会砸钱的韩家愣头青是一个圈子的人,怎么你就这么诱人。 韩家愣头青。 司镜来不及为这个称呼感到好笑,她的眼睛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随即抬手握住许茹笙的手腕,声线悦耳低沉,犹如能钩出人心的无形钩子:韩启鸣?他是怎么惹了许姐姐的?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0) 这声姐姐直叫得许茹笙心烫,双手都抚上司镜的领面,顺着领面环上司镜的脖子,把她想听的话都倾吐而出:他啊,白长了那张还算帅气的脸也不知道在正经什么,碰一下也不许,没说两句话就要开大价钱,姐姐我是缺钱么?我缺的是人呐。 这样啊,司镜挑眉,眉宇间自成风流潇洒的气韵,不如许姐姐告诉我,他都有哪里惹你不喜欢了,我也好做个参考,别惹你生气了。 许茹笙虽然是第一次见司镜,但早就听过司镜的大概为人。 外头都说这人狠厉难挡,平日里虽不是不苟言笑,但一语一笑间皆具压人气势,可时而又恣意洒脱,而这种种又都带着蛊人的魅力。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心里欢喜,对司镜的语气愈加娇柔:你这样机灵的人,怎么会惹姐姐不开心呢。 这事说起来也让我生气,明明是他找上门来求合作的,可一顿饭吃得让我一点都不尽兴,他不让碰不说,连笑都不笑一个,我气极了就给他灌了酒。 他醉醺醺的还要跑出去打电话,兴许是给季家那个小妹妹打的吧,回来的时候一个大男人又哭又笑的,这回倒是让我碰了,可是啊没喝两杯就醉倒了,把我一个人晾着 她本想给司镜说些自己不喜欢的行为,可说着说着就被带回了跟韩启鸣见面的那一天,话里的怨气逐渐飘出来。 司镜的眼底瞬间翻涌起浪,手无意识地收紧,把许茹笙的手腕扣紧。 许茹笙娇声娇气地嗔了一句:哎呀,你把姐姐拽疼了 话是这么说,神情却喜欢得紧,眼睛都要透过司镜的衣服粘上那瞧着清瘦的臂膀。 司镜眼神微闪地回了神,不过瞬间便双手箍上许茹笙的腰,身体往前将她逼近玻璃台。 许茹笙不得不后退,坐上玻璃台沿后又惊喜又脸红,双手环紧了司镜的脖子,司镜,你可真是让我心动,一半强势一半温柔,床上床下都是绝品。 司镜勾起嘴角,额角碎发扫下来,将她扮演了好几分钟的温雅扫落,融在骨子里的桀骜掩都掩不住,是么,许姐姐也实在很得我心,可是我有女朋友,这样对你不公平。 啊,是呢许茹笙失落地叹了声气,下一秒才感受到她的暗示,这才愉快地扬起语调,你的意思是,要脱离苦海再跟姐姐玩? 你不喜欢么?司镜挑着眉梢,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微弱的压迫。 怎么会,许茹笙的脸颊更是透红,踩着高跟鞋的脚都忍不住去勾她的腿,你这么乖,姐姐等你还来不及。 那司镜笑着,抬手去牵她的手腕,慢慢拉下自己的脖颈,我很快回来,再带一些你会喜欢的小东西。 这个许茹笙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言语里又流露出对房事上的钟爱,顺利脱身的方式绝对不能是忽然收手拒绝,顺着她的意图以进为退才更稳妥。 司镜的样貌,气质,行事风格,样样都直戳在许茹笙的敏感点上,此刻嘴里又有意无意地透露着即将到来的汹涌春潮,怎能不让她失了神。 她咬了下唇,声音都忍不住带了动情的喘息:好,姐姐等你回来。 司镜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时已是眉眼含冰。 推开玻璃门出去,司镜脚步迅疾,寒风将她散出的低气压更是压低了温度。 先前那位领路的侍者一时怔愣,反应过来后快步追到她面前为她引路。 小司总,没事吧?周屿也忙不迭地跟上,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水味后皱起鼻子,你身上香水味好浓 司镜本就担心姜清宴会担心,听到周屿这话,冷着脸把敞开的外套又往外敞了几分,让冷风灌进衣服里洗去不该留在身上的味道。 她没回答,两个人默声跟着引路的侍者来到停车场, 上了车,司镜才说:回去以后,挑个小物件叫人送来,晚一点把之前找我们合作的红酒商资料给我。 周屿边发动车子边回答:明白。 她出了这个地界,肯定是不会再回来的,晚些时候许茹笙也会意识到自己被放了鸽子。 这个时候她迅速地跟另外的红酒商达成合作,就形成了许茹笙的生意被截胡的样子,她再送上一个小礼物作为补偿,一场商业上的角逐便成型并落幕。 时间还早,日头初显暖橘色泽。 车子驶出红酒庄便是环江公路,一面靠山,一面靠江。 司镜在后座闭目沉思,左手在腿上轻轻敲着。 周屿边开车边向后问:小司总,韩启鸣的事是不是可以一锤定音了? 嗯司镜没睁眼,声音听起来忧虑极了,可以确定是韩启鸣做的,但应该很难定罪,目前也不清楚他这么多年来做了什么。 还有就是,我担心清宴会承受不住,悠宁竟然是在她身边受到韩启鸣的影响。 那天从韩家回来,姜清宴就因为想到韩悠宁有可能挣扎过,从而心情低落几近崩溃,现在确定韩悠宁在她身边受到韩启鸣的影响,她恐怕会绷不住。 她会想,那天如果没睡着该多好,如果一直守着韩悠宁该多好。 司镜想到这里,心被强烈的酸涩淹没,酸疼得说不出话来。 平稳的车速倏然飙起,周屿也异常地没有跟司镜对话。 司镜察觉到不对劲,睁开了眼,怎么了? 有车在追我们。周屿少见地咬紧了牙,脚上的油门又往下踩了一分。 她话刚说完,左边车窗外就探出半截车头,对方驾驶座上的面孔隐在阴影里。 这是悠宁的车司镜一眼扫见了车牌号,她伸手攥住前排座椅边缘,指关节掐得泛白。 韩悠宁不在了,韩家长辈年纪大,不会自行开车出门,能够驾驶韩悠宁的车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话音未落,车窗外的那半截车头猛地加速,整辆车暴露在她们的车旁,随后在她们眼前划出一个大夹角,在轮胎与路面碰撞形成的刺耳摩擦声中挡住她们的前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不要拦我,我要回家喂猫 第六十一章 画室里, 日光将画纸上的世界烫染成温暖的色调。 姜清宴的画笔薄裹上颜料,在画中挥洒出一片旖旎的夜色。 画里是司镜的房间,床头柜上敞开着红蓝双生宝石镯的盒子, 司镜常戴的宽戒随意地丢在盒子边上。 它的身边挨着司镜常放在口袋里的一串精致的手链, 那是司镜很喜欢但并不贵重的小玩意, 有时候会拿来应急用, 比如在魏不言的宅子里就用来声东击西过。 姜清宴在床下勾出两双款式相同的拖鞋, 又在床面揉出几道褶皱,将她们的亲密痕迹用隐晦而暧昧的方式呈现。 窗外日暮宁静, 此时此刻的司镜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在跟许茹笙吃饭还是别的什么。 像是感应到她心绪不宁一样, 手机的响声令她心中的不安扩散。 沐欢姐?姜清宴接起电话,很惊讶是季沐欢来电。 季沐欢没跟她寒暄,语气是从未见过的焦急:清宴,韩启鸣接了个电话。我听到对面说马上要见到比他更有魅力的司镜,他跟对面问了一句司镜过去了么,就急匆匆出门了。 什么!姜清宴大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都在发抖, 谢谢沐欢姐, 我这就找她! 她来不及听季沐欢还要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慌乱让她双手有些颤抖, 先给司镜打了电话,可对面响了一会儿却无人接听。 再打给周屿,也是如此。 她的心登时被吊在半空中, 随后又在通讯录里翻来覆去地找, 最终尝试着点下了司镜给她找的还没见过几面的女保镖。 对面刚接起,姜清宴便迫不及待道:林楠, 你有司镜手下人的电话么?我需要几个人。 林楠声音温和,关切道:有的,姜小姐怎么了? 那就好,姜清宴的心神终于安定了些,司镜可能出事了,我把她去的地址发给你,你先安排几个人马上过去,然后再过来接我。 好,你稍等。林楠凝重起口吻,答应后挂了电话。 姜清宴把手机握在心口,抬眼眺望窗外初沉的日光。 司镜,你不要有事。 在夕阳笼罩的同一片大地上,尖锐的刹车声激起江面微生涟漪。 周屿惊出一身冷汗,刹车片踩到了最底。 她喘着气问:小司总,绕过去么? 就在她说话时,高大的身影从眼前那辆车里出来,没往她们的方向看一眼,自顾自地缓步走向江滩。 不,司镜冷静的眼眸望出去,攥着座椅的手松开,指关节恢复血色,我去会会他。你联系几个身手好的人过来,再打开手机录像,全程录下来。 好,周屿深知她行事作风凌厉,但也忍不住嘱咐,你要小心,他精神不正常,不知道会做什么。 司镜松了松领口,再松开袖口的纽扣,不发一言地下了车。 她估算着周屿打电话的时间,步履悠然地走向背对着的韩启鸣。 江水荡开的涟漪将余晖的光推向江滩,冲刷过碎星般锃亮的石子。 司镜停在他身边几步远,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悠闲地将一颗石子划出抛物线落入水里,轻笑道:我们挺有缘分啊,来谈生意还能遇到你。 缘分?韩启鸣冷笑出声,猛地转身走向司镜,我早就叫你们不要再查这件事,你们这是在让她不得安宁! 怒气灌进他的眼睛里,汇成道道血丝,他边走近边伸手去攥司镜的领子。 让她不得安宁的人是你!司镜冷眉厉眼,握起掌心里的石子闪身躲开,你如无辜,为什么不敢让她的亲人好友知道她寻死的原因,你如无辜,作为她的哥哥你更应该帮助我们! 她看着韩启鸣此刻扭曲的面孔,只觉得胆寒和恶心。 韩悠宁这么多年都生活在这样一个人身边,一点一点地被他给予的亲情和私心拉扯,最后吞噬掉整个生命。 而这个人到了这一刻,竟没有半点愧疚。 她的话仿佛一根针,刺进了韩启鸣的某个穴位上,血气涌上额角激出青筋,他握拳直冲司镜的面门。 司镜眸光沉下,闪身到他的身侧,手心里飞出一粒石子击中他的脑门,他痛呼着捂住了脸。 司镜趁机对着韩启鸣的后背猛踢一脚,毫无防范的他摔向江滩上的石子堆里。 他的双手抓进石子里,被尖锐石子划破的面庞伤痕道道,他却突然疯狂地放声大笑:我为什么不无辜?我想对她好的啊,我想让她高高兴兴地活着,可是她为什么总是背叛我!我越不喜欢的事情,她越是要做! 他颤颤巍巍地笑起来,捧起一把石子站起身,张开指缝看石子一粒一粒掉落,也看自己被尖利的石子磕破的手,笑声慢慢低落哀伤,盘旋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江滩上空。 司镜鼻腔酸楚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是满眼泛红。 她疾步冲向韩启鸣,先将手心里的石子用力甩向他,而后狠狠地先后往他的上身和脸上挥拳:你这个畜生!她是人,是你的妹妹,她有思想有血肉,你凭什么操控她的生活! 韩启鸣的笑声被司镜的拳头打断,很快又恢复,他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如同寒风中的枯叶。 司镜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他,看他失了魂的模样,强忍住要上前的冲动。 她记得家里有人在等她,她不能不管不顾。 她丢掉石子转身朝路边走去,耳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空气中被搅动起微弱的气流,她敏锐地转身抬起胳膊去挡,一块笔记本电脑般大小的石头承载着韩启鸣的愤起之力,砸过她的手臂后直撞她的腹部。 这个画面被框进手机里,车旁的周屿急得跳了起来,又不能放下手机,她的额头都冒出了汗。 几辆车在这个间隙里围到附近,一道纤柔的身影下了车就想往江滩上跑。 周屿大喊:林楠,快拦住姜小姐!其他人去小司总那里! 几辆车里的人下了车,快步冲向江滩上。 紧跟着下车的林楠三步并作两步,拉住姜清宴的手臂并挡在她面前,姜小姐,你不能过去,你去了会让小司总放不开手脚的! 这句话成功拽住了姜清宴的脚步,她扒着林楠的手臂急得红了眼尾,好,我不去,你去帮司镜! 周屿紧盯着手机里的画面,司镜弯腰捂着腹部,痛得直不起身来,额角的碎发散下来,遮住她渐渐发狠的眼眸。 韩启鸣瞪着她,嘴里发出似开心又似哀怨的笑声,一步步走近她,轻缓温柔的话里透着蚀骨的残忍:什么叫操控她的生活,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对她好,她就是另一个我!明明听话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为什么非要反抗我呢! 姜清宴带来的人围在司镜身边,她却往后摆了摆手,声音又沉又哑:后退,谁都不许上来。 还有你,你又凭什么管我们的事,你是个什么东西!韩启鸣的眼神痴怨地质问,面孔狰狞,你也有罪,是你教她那些不中用的自由,是你让她变得不听话! 他全然注意不到局势在诡谲的空气中悄悄扭转,司镜将背后的长发挽到面前,一口咬住发带处,血红的双眼渗着可怖的邪厉。 电光石火间,她的前脚跟发力,直起身子冲向韩启鸣,用尽全力扯过他的一只手臂后转过身以背部撞向他的前身,另一只手的手肘狠力顶上他的前胸。 趁他不防,司镜彻底转过身又是一脚正中他的胸口,他站立不稳踉跄后退,脚底踩在一颗圆石上摇晃着要跌倒。 司镜两步上前正要再补一脚时,反应过来的韩启鸣拼力挥出一拳。 司镜的腿飞起到他脸侧,他的拳头堪堪擦过司镜的面前,下一秒他的脖子被重力撞击,强大的力道将他整个身体都掀翻在地。 住手!女人遥遥的高声按下这场拼打的暂停。 血色弥漫在司镜眼底,她对这声音充耳不闻,踩着石子想要过去。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1) 那女声忙道:快拉住司镜! 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擒住司镜的手臂,她凛冽生寒的视线扫过去,在一片殷红的视野里看清了季沐欢的脸。 季沐欢走向刚刚撑起身体的韩启鸣,话音冰冷:爸要你立刻回家,否则剩下的股权你绝对得不到。 韩启鸣打了个抖,脸上的血痕一道道的,被他扯开的笑容拉得扭曲,股权我为这些东西争了这么多年,我得到了什么 季沐欢对后面的人抬了抬手,锋利如钉的目光钉在韩启鸣身上:把他带走。 司镜!姜清宴匆匆跑下来,目光里淬了冰似的去拨开擒着司镜的那些手,放开她,别碰她! 司镜被怒火充斥的心房迎来一丝沁凉的感受,她混沌的眼眸里挣扎出一分清明,咬着长发的唇齿松了些。 姜清宴把那一小束头发拿下来,拨开扫在她眼眉的碎发,湿着眼睫呼唤她:司镜,你看看我,我来了 司镜干燥的嘴角微微牵动,伸手搂住她,嘶哑着声音回答她:我没事,别担心。 姜清宴的手贴住司镜的腹部,嘴唇翕动着,因着人多而一字不露,想问她疼不疼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司镜只是微笑着摇头,把姜清宴的头按在怀里,不叫这凌乱的对峙场面落在那双水光潋滟的美眸里。 她还没做好准备,该怎么把今天的收获告诉姜清宴。 她们早就知道韩启鸣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可是要姜清宴怎么接受韩悠宁是在自己身边遭受韩启鸣的最后一击。 这个真相的残忍程度,无异于让姜清宴亲眼看着韩悠宁掉下悬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总:(委屈)痛痛 大家情人节快乐哟 第六十二章 日暮夜升, 韩家老宅的主宅里灯火昼。 司镜靠在沙发里休息,姜清宴在她身边按揉着她的腹部,想伸手进去却碍着有外人在。 那样一块石头被韩启鸣铆足了劲往司镜身上砸, 即使深冬衣着厚实, 但司镜仍旧疼得弯下腰, 可见这一击的伤害不小。 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司镜受伤, 连想要过去扶着司镜, 都要担心自己会拖累司镜。 她不敢想象,果韩启鸣身上带了刀, 她见到的司镜会不会再也站不起来, 她不受控制地联想着这个画面,泛红的眼眶有泪光在浮动,额角垂下的长发遮住她的侧脸,这份脆弱只露给眼前的人。 司镜瞧着她这神色,无声地搂住她,将她浓烈的不安揽进怀里用自己的温度融化。 而此时的客厅主位,沉默良久的韩老爷子陡然起身。 混账! 他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韩启鸣的脸上。 韩启鸣被打得头昏耳鸣, 脸上被石子划破的伤往外渗着血, 散乱的发丝黏着伤口, 这狼狈的模样哪里还见半分平日里的富贵之气。 季沐欢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 而后便站在沙发边默声观望。 我说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韩老爷子慈容不再,面上愤怒与伤心交织,要不是沐欢发现你不对劲, 你又要闯下什么祸来! 韩启鸣被这一耳光打得耳边嗡嗡作响, 韩老爷子的话像是发出回声一样,他捂着耳朵扯开嘴角干笑。 韩老爷子看了更是恼怒, 一手拄拐,一手指着韩启鸣: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别说司家不放过你,我先把你逐出家门! 说?韩启鸣咧开嘴放肆地笑,揉了一把头发,转身用幽沉的目光盯着司镜跟姜清宴,你们不是喜欢玩么,我倒想听听你们怎么说。 韩老爷子勉强压住怒气,缓了些语气问司镜:小镜,这次是怎么回事,你只管说。 司镜微微出了声气,余光里都是姜清宴湿着的睫羽。 这个时候揭开韩悠宁自杀的真相是合适的,可随之而来的必定是要将其中的纠葛一一揭露,也就难免提及韩悠宁是在姜清宴身边被勾起绝望的心绪。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姜清宴这件事,这个时候突然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公开,岂不像是亲手拿起刀子划在姜清宴的心上。 司镜的心绪一瞬间千回百转,一向恣意无忧的眼眸升起忧虑。 只是还没等她扯出个借口来,姜清宴就吸了吸鼻子尽可能恢复冷静的面容,还夺了她的话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启鸣哥不满上次我没用玉佩换回那幅画,才跟司镜起了冲突。 这话一出,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韩老爷子是判断真伪,韩启鸣是惊愕,季沐欢是惊讶中略带思索。 而司镜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分明感受到姜清宴水光浮沉的眼里满是后怕。 姜清宴在怕她被韩启鸣报复,怕看到她再受伤,这份恐慌浓厚得覆盖过起初那份要揭开真相与秘密的坚持。 司镜的心又软又酸,眼底化开的柔情只对姜清宴一个人:对,就像清宴说的那样。 暂且按下这件事也好,她要先让姜清宴知道今天的调查结果,要接住姜清宴坠落的心,才能跟姜清宴一起公开这件事情。 她们一起出发,也要一起踩过终点线。 韩老爷子看司镜也这么说,稍稍放下了心,但对韩启鸣仍旧厉声呵斥: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反复找她们的麻烦,别说韩司两家是世交,小镜从小也是你半个妹妹,你就是这样当哥哥的! 韩启鸣愣愣地没反应过来,韩老爷子一拐杖挥在他身上。 他嗓子眼里的一口气仿佛被打了出来,整个人都像泄去了气力往椅脚滑下去,干脆摊开身体眼神幽冷地盯着司镜跟姜清宴,嘴里小声且断断续续地发笑。 季沐欢一眼都不看韩启鸣,司镜跟姜清宴温柔相视又默契不言的画面落在她眼里。 她收起思忖,顺着当下的情势道: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是启鸣的错,我一定会好好说他的。 她温和而关切,言语间俨然已经是韩家当家太太的模样。 韩老爷子附和道:是啊,快回去吧。沐欢啊,叫人送送小镜跟清宴。 司镜摆了摆手拒绝,只牵着姜清宴出了这亮堂的主宅,迈进夜色里。 回到家里,打发走了周屿跟林楠,姜清宴带着司镜回了房间。 平时关上门就要开灯的姜清宴一反常态,在满眼漆黑的浓夜里环住司镜的身体,从黄昏时攒到现在的不安与心疼从她颤抖的鼻息里传递出来。 司镜的双臂把她圈在怀里,在黑暗中轻慢地呼吸,让我的小姜猫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今天的笼子失职了。 姜清宴抬头,原本清透的嗓音仿佛被砂纸磨过:我看不到,你就不疼了么。 司镜笑了:至少不比现在疼。 都什么时候了还拐弯抹角地说情话,姜清宴笑不出来,只觉得心疼更甚,她凭着平日里相拥的熟悉感,抬手准确地抚上司镜的脸庞,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司镜温顺地嗯了声。 姜清宴开了灯,拉着司镜去床边坐下,为司镜脱去外套。 毛衣是套头式的,脱下时司镜的长发被掀起又落下,碎发乱蓬蓬地散着,像猫咪炸了毛。 偏偏司镜还双手撑在床沿,根本不管自己的碎发,歪着脑袋跟姜清宴俏皮地眨眨眼。 姜清宴今天难得的一次笑容被这一幕逗了出来,她简单地用手指梳理司镜的头发,随后脱下司镜的衬衫。 在见到司镜泛着淤青色的腹部时,她嘴边的笑缓缓落下。 疼么?她伸出手指去轻抚,不敢触碰得太实,只用指腹轻轻掠过。 司镜低着头看,摇了摇头,你摸得太轻了,不疼的。 她说的不是假话,这淤伤也并不严重,疼痛只是被砸的那一下罢了,那几秒钟过去以后便没有任何不适。 可这伤看在姜清宴眼里却没有这样简单,她抬起头,放任心里那株名为恐惧的花朵盛开,司镜,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果韩启鸣身上带了刀,那今天会不会就是我们死别的日子 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亲近的人离开自己是什么感受,自从父母不在开始,她的血冷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韩悠宁这盏深夜里的灯曾经带来过温度,可她们之间始终有距离,韩悠宁带给她的感受从未渗入进骨血里。 只有司镜,这个强势又温柔地折下她棱角的人,让她头一次忍不住害怕地去想象失去的模样。 对她而言,司镜是遇水而生的花,随着时间长在她的血肉里,一旦剥离便是撕筋剜肉的痛楚。 她抿着唇,在司镜怜惜的目光里近乎呢喃:司镜,我不能失去你。 我知道,司镜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把她搂进怀里,心软地摸她的头发,这也是你刚才不说出真相的原因,你害怕我会再被韩启鸣伤害。 即使理智告诉你他没有能力对我怎么样,但因为感情的缘故,你忍不住害怕。 姜清宴闭了闭眼睛,用环住她腰身的动作回应着她。 司镜低头问:清宴,你想知道我配合你的原因么? 不她低声而明确地拒绝,声音里仍旧带着未散的惧怕,我们已经知道韩启鸣是悠宁自杀的罪魁祸首,这样就够了。 你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付出代价,我们不要公开这件事,不要 她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脸直往司镜的肩窝里埋,话也越说越渐渐低了下去。 好,我答应你。司镜叹着气,酝酿到了嘴边话只得咽了回去。 天色暗了,她们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疲累。 姜清宴打电话叫煮饭阿姨过来,再跟司镜先去洗了澡。 饭菜还没准备好,她趁着这个间隙将药酒揉在司镜的腹部,掌心按揉出舒适的温暖。 司镜像只被驯服的猫,眼睛里残余着浴室里带出来的氤氲,将她专心的模样裹在眼里。 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我不放心。姜清宴闻嗅着司镜身上馥郁的檀香,内心安静而眷恋。 司镜低眉顺眼地依着:好,听你的。 小时候所接受的影响令她比寻常人更排斥医院,连检查身体都不愿意去,成长的岁月里总是请老中医来为她调理身体。 可姜清宴的心正悬在丝弦上,她想拥抱这颗心,用她能用的所有方式。 抹完了药酒,姜清宴把她敞开的下半截家居服扣子扣好。 她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去摸自己的手机,未接来电和待看信息堆了满满半个屏幕。 点开层叠的提醒方块,最下端是姜清宴的来电,就在她跟许茹笙见面的时候。 你打电话过来之前,我跟周屿都关了提醒,司镜放回手机,伸手去勾住身边人的手指,神情半是解释半是道歉,因为没跟许茹笙打过交道,担心中途分心会起反作用,所以才这么做。 姜清宴明了地温声答应:是沐欢姐来了电话,说韩启鸣电话里的人提了你一句,我感觉是许茹笙在跟他炫耀,他听完就出门了,我这才急着找你跟周屿。 季沐欢?司镜的眉头拧起来。 季沐欢在这整件事情里总是意外地出现,让她时常不明白季沐欢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嗯。 姜清宴看司镜的神情就知道,司镜又陷入了对这件事情的判断分析。 这件事对她们来说已经有了结果,由这件事而分岔出去的旁枝末节,她并不感兴趣。 季沐欢有什么目的都好,至少待她们是真诚的,这样就足够了。 她累了,无法再接受跟司镜的生活里再受到外力撞击,无法想象再一次的伤害会给她和司镜带来什么后果。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身边这个最不能失去的人。 姜清宴的眼前浮起一片水雾,忙低下头眨去泪意,被司镜松松勾住的指节反客为主地握住司镜的手。 司镜,不要想了好不好?她靠在司镜肩头,把心底最脆弱的角落捧在手心里,完整地呈现在心上人的眼前,哪怕你有万全的准备,可我已经见不得你受一点疼。 这句话被她说得含情又苦涩,像是一滴沉重的墨水滴入空气里,浓稠地往外散开。 司镜的心酸楚极了,对这些身外之事有再多的理解分析,在这一刻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初的姜清宴为她处理伤口时,眸底藏了一片冷光,恨不得她疼痛不止,而今却褪去了最坚硬的保护壳,将最柔软的心全部交给她。 她把姜清宴拥进怀里,温柔和爱怜都挤在胸腔里,出口的话只剩满腔爱意:好,我们不想了。我这两天去检查身体,然后我带你去北方看雪,我们什么都不想,离这些事情远远的。 她闭上眼睛,将所有的事情暂且推进心中的抽屉里。 她们要一起打开这个抽屉,才能算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小猫咪,去年故意用酒精棉戳我伤口的事情你忘啦! 小姜猫:(伸爪把小司猫的脸拍来拍去)忘啦忘啦,不许想! 第六十三章 一月下旬, 临州的寒风锋利如锥。 司镜把生意上的急事都处理好,托北方的朋友订了个别墅酒店,带着姜清宴短暂地飞离了临州。 正是深冬, 落地的城市飞雪漫天, 滴水成冰。 她们落脚的住处屋檐落满了雪, 视野里满是干净的纯白色。 屋子里早就升了地暖, 开门进入的一瞬间就与室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姜清宴从窗子里望出去, 肤白唇红,眼底亮着一点雀跃的光。 司镜放下行李, 摘去手套后捧上她的脸, 低下头去跟她一起呵着气笑。 这幅画面被距离最近的窗子框住,从室外穿过纷扬的白羽看进来,像是一幅充满青春气息的水彩画,也像是电影里唯美且不可明言的暧昧镜头。 冷不冷?司镜掌心温暖,指尖轻揉着姜清宴的耳垂。 外面才冷,姜清宴摇头,笑容深深地搂上她的腰身,但是我想堆雪人, 跟你一起。 好司镜拉长声调, 愉悦和宠溺爬上眼眉, 先睡午觉, 下午我安排好晚上的食材就跟你一起玩,然后晚上我们吃火锅。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2) 姜清宴窝进她的怀里,被她的迁就和疼爱围裹着, 可以什么都不去考虑, 在这个仅对她敞开的怀抱里安心地睡着。 心底那一缕微弱的萤火,应该被彻底关进永不开启的门里。 她曾经无比盼望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可那时的她无知无畏,不是如今这个为司镜的疼而愈加疼痛的她。 那么就走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深冬时节的北方是被太阳抛弃的地方,纵使天光灿烈,室外也冰冻数尺。 姜清宴午觉起来便迫不及待地要堆雪人,小别墅是带院子的,司镜特地交代不许清理的雪也让姜清宴得以徜徉其中。 她还从没有堆过雪人,脑袋里只装着小时候在课本上见过的简单样式:一个圆形的大雪球上架着偏小的雪球,再往上装几根树枝和胡萝卜。 她蹲着身子把雪球堆成一团,先给她的雪人立底座,这北方常见的游戏令她不亦乐乎。 窗户里的颀长身影跟电话里交代需要的食材跟佐料,翘着嘴角注视她。 正当司镜要出去跟姜清宴一起玩时,远在临州的周屿来了电话。 这次的短暂远游她只打算跟姜清宴两个人一起,琐事也都自己亲力亲为地安排,周屿被留在临州处理生意上的事,同时也留意韩家的动静。 她接起电话,周屿直入主题:小司总,我们跟韩家合伙的生意,韩启鸣想拆伙。 哦?司镜既惊讶又意料之中,市里重视传统文化普及,市展览馆的古玩一直都由司家跟韩家提供,几十年前就说好了两家各占比一半。他这一拆伙,岂不是把老祖宗的约定抛在脑后了。 那是上两代当家就定下的约定,彼时的司韩两家亲如一家。 恰逢市里力争全国传统名城的荣誉,为了充实市展览馆,便与古玩行业的两家龙头政商合作。 许多年下来,两家都如此延续着这个共赢的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考虑拆伙的。 现在韩启鸣要分道扬镳,她倒是不担心有人来分这杯羹,毕竟没有哪一家能跟司家相提并论。 她只是感叹,这是老祖宗留下的约定,到了她手上竟要走向分裂。 周屿忿忿不平,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没错,而且拆伙的话接下来由哪一家负责提供,难不成他想独吞,哪有这么好的事。他叫了人来跟你谈,没有亲自出面,我给挡回去了。 司镜伸手抚了一下窗框,淡声道:晾着他,让他再疯一点。还有,你亲自去游说一个韩启鸣手底下的人,不能是他的心腹,但又能接触到他平时行程的,钱的方面你看着安排。 周屿应下来就挂了电话。 司镜捏了捏不自觉蹙起的眉心,放下手机出了屋子。 她踩着碎雪走近,本想悄悄地绕到姜清宴身后,谁知她脚下的雪却向姜清宴发出通知。 姜清宴手上正揉了一小团雪球,眼眸里狡黠流动,将小雪球一下砸到司镜的额头。 司镜脚步不停,纵容这团雪球从额头上化成碎羽片片落下,抚平她的眉头。 她弯腰将脸上的雪蹭进姜清宴脖子,把冻得双颊与鼻头通红的姜清宴一下搂住,干什么坏事呢? 惩罚你这么久才出来陪我,姜清宴笑得眼睛亮亮的,用手去抹开她脸上的雪,冷不冷? 司镜的眉头被冻得没有知觉,想挑眉都挑不起来,只能故意僵着嘴角的笑容说:你说冷不冷,嗯? 没等姜清宴回答,司镜就往地上抓了一把雪伸进她的衣服里。 司镜!姜清宴边笑边尖叫,忙从司镜怀里躲开。 司镜把束着白丝带的长发往后甩,俯身从地上拢起一大捧雪,大笑着冲她嚷:回来,我让你看看冷不冷! 雪人才堆了半截,姜清宴也顾不上再去堆,打了个激灵就往院子边缘跑。 司镜,你别追我!我错了! 我非让你看看什么叫冷! 司镜捧着雪去追她,既要顾着不让雪从怀里掉落,又要留意着她往哪边跑。 午后日光明媚,未曾在冬日艳阳中得到的温暖在这甜蜜的追逐中滋生。 虽然司镜保护着一大捧雪,但没多久就靠着比姜清宴更好的体力与判断力,分辨出姜清宴即将要往哪个方向逃跑,迅速地先截住了姜清宴的去路。 对上姜清宴睁大的诧异双眼,司镜笑得放肆,猛地将雪往两个人的上空抛去。 碎羽纷纷落落,停在她们的长发与眉梢。 她们在雪中风姿绰约,犹如一帧青春电影结局中相逢依然如旧的镜头。 姜清宴没再跑开,迎着落下的雪,她扑进司镜为她敞开的双臂里。 司镜,她敛起玩闹语气,憧憬随着雪花落下沉在眼底,想看雪的时候,记得跟我一起。 司镜肆意的笑被深情取代,回答她:遵命,司太太。 如果想看海了,就来我房间。 曾走过的记忆枝节在这个时候回响。 盛夏看海,深冬赏雪,这份相思首尾相接,为这份感情泼洒下最滚烫的色彩。 那句隐晦的表白被姜清宴附带上一张雪景照片,晚饭后发在了朋友圈里。 她退出去又切回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多了几个被点亮的小桃心。 司尔黛的,宁哲的,周屿的,还有刚结交不久的小伙伴林彤,也有初识后就没再相见的魏不言,还有她的保镖林楠。 好像大家都感受得到这句话的意义一样,她羞赧又喜悦地窝在床上抱膝轻笑。 司尔黛这时候打了视频过来,姜清宴用笔记本电脑连通。 对面镜头摇晃了一下,随后一张硕大的猫脸贴上来。 姜清宴微微诧异,紧跟着笑开:阿姨在跟布丁玩么? 是啊,它看见你就往上冲,司尔黛无奈地笑笑,把布丁从镜头上抱下来,怎么样,北方的冬天还能适应么? 布丁舔着爪子,耳朵一动一动的等着她回答。 她笑容深深的,想起今天跟司镜的表白,还有她们被雪染白的头,一抹红润爬上双颊,还好,室内很暖和,下午跟司镜一起玩雪,太兴奋了也就不觉得冷。 司尔黛瞧着她的脸色,也没拆穿她,跟她聊起司镜小时候的琐事来:小镜很早的时候就想去北方玩雪,说南方的雪阵仗不够大,就是一直没有时间 聊起司镜,姜清宴专心又好奇,从司尔黛的话里一点一点地勾勒出司镜从前的模样。 沉稳不足却无拘无束,桀骜与放纵犹如刚刚被打磨成型的刀锋,比不得如今的内敛与锋利,却又比如今更清澈皎洁。 她们话中的主角此刻正在走廊的窗前,将室外的皑皑白雪装入眼里。 处理公事的电话接了好几个,最后接进来宁哲的。 宁叔?她揉着太阳穴,口吻褪去了对公事的严肃。 宁哲笑问:在忙呢? 处理了一点事情而已。她转头看了眼房间里隔着视频逗猫的女人,眉宇间的温柔与夜色一般浓。 像是感受到她这一眼一样,宁哲颇有深意道:司总带着布丁在跟清宴视频,让我来跟你聊聊今天的事。 司镜顿时领悟。 平时司尔黛不跟姜清宴视频的,今天不但破天荒,还带着姜清宴喜欢的布丁,显然是刻意要留住姜清宴的注意力。 她了然一笑道:周屿把韩启鸣想拆伙的事情告诉你们了? 宁哲叹气:是啊,这件事很严重。本来司总想亲自跟你打电话,但是你前两天说清宴状态不好,我们担心被她听到,所以才在同一个时间分别联系你们的。 司镜也吸了口气,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天她在许茹笙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已经被她结合所有已知线索,全都告知了司尔黛跟宁哲,也把韩启鸣的爆发和姜清宴的状态转述。 司尔黛和宁哲唏嘘之后不免担心姜清宴,答应了司镜暂时对姜清宴三缄其口。 宁哲说:司总要我告诉你,韩家的事情一旦曝光,这么多年积累的好名声也算是完了,既然启鸣那孩子想拆伙,你也不必太把老祖宗们的约定当成教条。但市展览馆的古玩供应商,必须是我们。 司镜听罢展颜笑起来,浑身都泄去了紧绷感,既然妈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电话那边的宁哲听她笑了,也跟着轻松许多:你也辛苦了,最近就跟清宴好好放松吧。 挂了电话,司镜转身望进房间里,即使远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姜清宴逗猫的欢乐。 可当一切都沉寂下来,姜清宴还是会想到未曾得见天光的那个心结,这不是真正的放下。 不管是为了她们的将来,还是为了那个曾经对她们都好过的人,这件事的结果都绝不能只是轻轻略过。 司镜低了低头,暂且放下这沉重的心绪,迈步进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海和雪的共同点是什么,请小姜猫回答 小姜猫:是爱呀( ̄▽ ̄)~* 第六十四章 春节在二月中旬, 司镜跟姜清宴打算在北方玩上半个月再回临州。 在这段时间里,她们像是与外界脱了轨。 每天早晨出门去附近散步,下午司镜远程处理临州的公事, 姜清宴就在窗边画画。 晚上是姜清宴研究厨技, 给喜欢吃肉的司镜琢磨养生菜肴的时间。 司镜还点亮了亲自去买食材的技能, 在临州动辄就是上百万的小司总, 难得学会一小颗青菜都货比三家。 到了夜晚, 她们窝在宽大的羊毛沙发上看老电影,惬意而亲密。 窗外坠雪点缀夜色, 客厅的灯熄着。 投影布上, 金发的英俊青年杰克拉着美丽的贵族小姐露丝躲进游轮的货仓里,在货仓的车子里酣畅淋漓地亲吻,露丝汗湿的手按在玻璃上,留下引人遐想的掌印。 司镜的面庞在电影发出的微光里明明灭灭,她低头去瞧。 姜清宴津津有味看着电影,缩成小猫的样子窝在她怀里,冷棕色的长卷发也柔顺服帖,额角稍短的鬓发贴合巴掌大的脸, 妩媚又娇柔。 司镜的心在夜色里悸动, 低下身子用唇去寻找姜清宴的唇。 视线忽然被挡住, 姜清宴软软地出了声气, 还没等说出话来,被葡萄香气裹住的吻就覆上她的唇。 她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又被这个吻挤出来, 香甜软糯, 温热柔软。 司镜不像爱乐交织时那样暗藏情潮,只是品尝着她的唇舌。 比起燎原的大火, 更像荡漾的烛光。 电影里传来游轮撞击冰山的巨响,两唇微分。 姜清宴双手捧上司镜的脸,喘着气后退了些,在她不知餍足的气息里呢喃着笑:电影里接吻,你怎么也要接吻。 她扬起唇,眉眼温柔又桀骜,不许啊? 姜清宴轻笑:我哪敢不许,小司猫会变成小老虎呢。 司镜总说她是小猫,她便调侃司镜可爱的时候也是小猫,可是这只猫一点也不温顺,更符合凶巴巴的小老虎模样。 问题不大,都是猫科动物。 司镜忍俊不禁,没反驳她的话,只搂着她跌进柔软又暖和的羊毛沙发里,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我们玩了半个月,差不多该回去了,没多久就要过春节,妈跟宁叔想给你过一个有家人陪伴的春节。 姜清宴心间温热,环住司镜的脖子轻声答应:嗯 她多少年没有过过有亲情相伴的春节,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她一度以为自己的生命中只剩下黑暗,可她的世界里阴差阳错地亮起了韩悠宁这盏灯。 这盏灯引领着她,不止没有坠入地狱,反而收获了现在的温暖和爱。 司镜顿了顿,亲吻着她湿润的眼眸,安抚她被挑起的苦涩。 卡在沙发缝隙里的手机打扰她们的温存,司镜把手机捡过来看。 【周屿:季沐欢怀孕了。】 她的眼眸暗下来,不着痕迹地倾斜手机不叫姜清宴看见,再吻了一下姜清宴的脸,我去打个电话,你先接着看电影。 姜清宴弹了弹她的鼻尖,嗯,去吧。 司镜进了厨房,给周屿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刚接通她就问:确定怀孕了? 周屿道:对,刚去医院做检查确定了,韩家两老都乐坏了。 司镜眉心拧紧,韩家两老乐坏了,她可该愁坏了。 韩启鸣对韩悠宁做的事情正待拨云见日,这个时候季沐欢怀孕,也不知道对这件事是好是坏。 韩启鸣很难定罪,但在道德上已是罄竹难书,一旦有了孩子,韩家两老也许会看在孙子的面子上对韩启鸣有所宽容。 季沐欢啊季沐欢 司镜咬着后槽牙往墙上捶了一拳。 周屿听着她起伏的呼吸,有些犹疑,小司总,还有一件事 什么?司镜揉着眉头,总不会有比季沐欢怀孕更坏的消息了。 周屿顿了顿,吸了声气才说:你交代收买的韩启鸣的手下,今天给我发了消息和一段视频,韩家两老催促韩启鸣跟季沐欢结婚,然后韩启鸣冒雨去了墓地。小韩总的墓地 结婚在即,韩启鸣冒雨去韩悠宁的墓地。 司镜眉心缓开,嘴角扯出冷淡的笑:把视频发给我。 挂上电话,周屿的信息很快传过来。 司镜点开视频,失了真的滂沱雨声瞬时间冲出来,画面上模模糊糊的,过了一会儿才看见韩启鸣高大的身影。 他的五官在雨中看不真切,但对他熟悉的人都认得出来,那身形与走路姿态定是他无误。 视频里的雨毫无减弱的迹象,他就这么连伞也不撑地在韩悠宁墓前跪下,身子纹丝不动,画面持续了十秒左右才结束。 司镜久久回不过神来,脊椎窜上一阵彻骨凉意。 韩悠宁短暂的人生,竟然是在这样一个人的陪伴下织就,她的绝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积攒下来的。 在那昏暗的日日夜夜里,她究竟是被怎样撕扯着,才会发出想要见到太阳的哀嚎。 窗外的雪似乎下进了司镜的身体里,她心中闷得难受,从冰箱里拿了罐冰啤酒。 屋子里很暖,她拉开易拉罐的环,让啤酒的冰凉跟身体的低温汇合。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3) 一向感官敏锐的她没有留意到,厨房门外的一侧飘扬起一节衣角。 投影布上,金发青年因遭怀疑偷盗而被手铐铐在房间里,海水从门缝里渗入。 厚实的羊毛地毯吞噬了姜清宴的脚步声,美丽的贵族小姐挣脱束缚寻找爱人的镜头却无法吸引她的目光。 她对司镜的小动作并不是没有觉察过,只是从没有表露。 自从她们坦诚相待以后,司镜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避讳她,除了司镜对她的信任以外,也有性情上的坦荡使然。 可最近这段时间里,司镜时不时地会避开她,即使神情与动作都十分自然,但这样的回避本身已经不自然。 姜清宴低落地窝回沙发里,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她们挖出了真相,只是没有细嚼真相的构成。 她害怕冲过终点线以后,为了她而冲在最前面的司镜会受到最猛烈的攻击。 司镜被她拉下这滩浑水里,又被她轻飘飘地带着一起停在终点线前,她从没有问过司镜愿不愿意。 她把脸埋得更深,在投影布时闪时灭的光影里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醇的檀香拥抱住她,一丝淡淡的酒气涌近。 怎么不看了?司镜轻柔又小心地问。 姜清宴抬起头,对上那万分柔软的眼眸,故意问起:你喝酒了? 司镜迟疑了一下,歉疚地低下语调:嗯,嘴馋。 姜清宴眼里有水光闪动,隔了一会儿才软声笑了,松开身体窝进司镜的怀里。 她觉得自己太自我了,从没有关心过司镜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只一味地让司镜按照她的想法去走。 现在司镜连想要冲破终点,都要顾忌着她想不想要,只能避开她的目光去追寻她们曾经都想要的目标。 司镜看姜清宴无骨似的依偎过来,心与心相近的温暖驱散了心头的凉,她低头边吻边呢喃着问:不看了么? 嗯,想跟你接吻姜清宴的眼眸水波潋滟,藏着对她的心疼和宽纵。 投影布上的贵族小姐顶着疯涌入船舱的海水,与所有向外逃窜的人背道而驰,奔向她的爱人。 姜清宴环住司镜的脖颈,白润的双腿从睡袍里探出来圈住司镜的腰,纵容这雪夜里的情火繁茂燃烧。 幽蓝的大海在夜里漆黑如墨,投影布将这墨色扩散在客厅里,淡化成一种梦幻的蓝。 司镜在这样影影绰绰的蓝色里咬拽出指节上的指套,眼眉处垂下来的鬓发令她的脸庞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多出一股邪佞的美。 平复着呼吸的姜清宴眉眼被春情漫开,忽然轻软地笑了声,觉得自己沉浸在了司镜的美色里。 司镜直起身丢掉指套,重新俯身下去吻在她的脸庞,笑什么? 她捧住司镜的脸,唇边的笑容盛着浓稠的爱意:看你看得入神,不自觉就笑了。 司镜用鼻尖蹭蹭姜清宴的脸,感受到一抹高温后内心更柔,你一向不这么主动的,今晚是怎么了? 往时总是她主动挑起火苗,姜清宴向来羞赧,配合着她情至深处时才盛放出动人的妩媚。 可今天却主动诱着她共舞,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姜清宴眼睫颤了颤,柔声笑:你不喜欢么? 怎么会,司镜认真地摇头,嘴角狡黠地翘起来,我巴不得你每次都这么主动,倒省了我担心你害羞了。你就像刚才用腿这么一勾 姜清宴被臊得脸热,抬手捂住司镜的嘴,我就不该问 她真是低估了司镜这张嘴,这么个狂放不羁的人,能指望说出什么正经话。 司镜弯了弯眼睛,没接着戏谑她,只将她的手翻了个方向,亲吻她的手背。 愉悦的气氛再度温柔,姜清宴被吻住的指尖轻颤。 司镜躺到她身边,跟暖和的羊毛毯一起拥住她,告诉我,怎么了? 姜清宴蜷缩起身体,在司镜那浓郁的檀香里放松身心,我以为我们停下脚步是正确的,我以为我自私地停在这里,对你就是最好的,可是我从没有问过你的意向。 她是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你的前进不只是为了我,我竟然忘了这件事 在心里纠成一团的愁思被她完整地倾吐,她愧疚极了,眼角眉梢写满了懊悔。 然而司镜先是愣住,随即宽容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家伙,你是不是听到我打电话了? 姜清宴点头,眼里泛起湿气,也同样升起决然:把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带我回到停下的地方,我们把这段路一起走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再来亲亲! 前不久重温了《泰坦尼克号》,就顺手让小司猫跟小姜猫也看看啦 第六十五章 金发青年沉入深海中的画面被定格, 司镜将电影停在这里。 姜清宴搂着羊毛毯起身,露着半截纤弱的肩线,含笑靠在沙发里瞧着司镜在客厅里走动。 拉上窗帘遮住外头的雪景后, 司镜回到沙发上。 她只随意套上睡袍, 衣襟半敞半掩的, 钻进毛毯里就随着动作松开。 姜清宴红着脸低眸看了一眼, 偎进她怀里微声道:拉上窗帘干什么, 我想看雪。 司镜轻扬起笑,在投影布暂停的画面映出的幽幽光线里面容温柔:不穿衣服看雪, 不觉得怪怪的么。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 被她这么一说,倒有一种窗外的雪直接下到了身上的感受。 姜清宴打了个冷战往司镜怀里缩,肌肤相触的温暖一下子灌入身体。 司镜把羊毛毯遮住彼此的身体,从旁边摸来手机,边打开边说:我们刚到这里那天,韩启鸣叫了人上凤麟阁想跟我面谈。 司韩两家几十年前有个约定,市里的展览馆古玩由我们两家各提供一半,他现在想拆伙。 那不就是违背了先辈的约定么, 姜清宴枕在她肩上蹙起眉头, 很快就入了状态, 看上次韩老爷子的态度, 肯定是不同意这件事的,所以韩启鸣是打算先斩后奏? 我猜也是,司镜笑着赞道, 同时打开了周屿给她发来的视频, 你再看看这个。 这是韩启鸣? 姜清宴跟司镜一样熟悉韩启鸣的身形,看到视频里的模糊人影便疑惑出声。 那身影在墓碑前下跪时, 姜清宴忍不住直起了身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下跪,这个墓有什么特别的么难道是? 能让一个人下跪,必是父母才能受此大礼。 可韩家两老健在,这墓碑必定不是那两位老人的。 除了这个可能之外,能让韩启鸣冒着这样的大雨屈膝的,应该只有一个人才对。 她的思绪迅速流转,惊讶溢于言表。 司镜把手机丢到一边,牵着她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挑着眉鼓励她说出未言明的话:这是我让人留意他的时候拍下来的,时间在韩家长辈催他跟季沐欢结婚之后。 姜清宴抓住这话里的重点,忍不住揪着司镜耷拉的睡袍追问:沐欢姐跟他才刚订婚,怎么这么快就催着结婚了?该不会 她知道,这些地位贵重的家族在这类大事上多少掺杂着利益,可季沐欢跟韩启鸣的订婚才过去没多久,正常来说不该这么快就催着结婚的。 除非是有了什么变故。 季沐欢提起过备孕的那些话适时地回响,姜清宴满是惊讶的眼眸却失去了光彩。 她不再诧异,语调低得分不清情绪:沐欢姐怀孕了原来你刚才电话里问的确认怀孕,就是她。 像是心脏被击打了一下似的,说不上疼,但又有一股难言的不适。 季沐欢半点都没有察觉到韩启鸣不值得托付么,她不是商圈里出了名的又狠又聪明么,为什么非得走到这一步。 韩启鸣哪里有资格当一个新生命的缔造者之一,韩家明明都比不上司家,韩启鸣更斗不过司镜,这样一个迟早要走向衰落的家族,究竟哪里值得季沐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争取。 司镜胸腔里长出了一口气,不忍心直言,只好把她的身子拥进怀里,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有足够的能力来考虑自己的行为,我们无法干涉,你明白么。 我知道姜清宴闭上眼睛抱紧司镜,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她心里乱窜,她难受得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韩启鸣不可,即使明知道得不到韩启鸣的心,也非要把这份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 司镜低低地叹气,道理姜清宴都知道,她便不必再劝了。 有些感受是要自己消化的,不是道理听得越多越好。 她们沉默着相拥了少顷,姜清宴才压下这份郁结,重新正色:她有她的打算,我们不能因为她而影响我们的事。 韩启鸣对悠宁都做了什么,我们要把所有的线索都拿出来,要他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司镜思索着点头道:我们回去就安排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但是清宴,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 上次我去见许茹笙,套出了韩启鸣的动向,那天韩启鸣的确避开她打电话了,回来的时候情绪不稳 姜清宴面色如常,只是低垂下眼帘。 在司镜神情有变的时候,她就猜测到即将会听到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事实上,早在她们分析韩启鸣用电话影响了韩悠宁的那一天,她的心里就隐隐有了准备。 但思想准备跟既定事实带来的冲击不能相比,这一刻她仍然鼻腔酸楚不堪,泪水静静地淌下侧脸,落在司镜的肩上。 司镜扶起她,用郑重的目光看着她:清宴,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姜清宴还是低着头,一滴泪掉在司镜的手臂上,她红着眼睛喃喃低语,但这种愧疚的情绪,我一时很难摆脱就像你知道她曾经暗示过的时候一样。 她跟司镜都疏忽了韩悠宁的暗示,如果她们敏感一点,也许结局就会不同。 可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她们,是那个如今准备筹备婚礼,人生路途仍旧一片大好风光的人。 她久久地闭上眼,让眼泪干涩在眼眶里,声音低哑:司镜,我们回去吧。 司镜吻住她的眼眸,将苦涩的泪浇灌在自己心间,颤声道:好,我们回去。 在短暂的与世隔绝以后,她们再次坦诚以对。 没有了心理阻碍,她们第二天就乘坐飞机飞回临州。 傍晚,周屿替她们把行李箱拖进来,但却没有再动作。 司镜脱下外套,又为姜清宴摘下围巾,今天先休息,明天我们再商量具体的安排。 姜清宴把她略有凌乱的长发拨到身后,无意中瞥见皱眉的周屿:周屿,你有事情要说? 怎么了?司镜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有两件事,周屿抿紧了唇,笑容都露不出来,替我们留意韩启鸣行踪的那个人,昨天给我发信息的时候告诉我,说我和他见面那天被季沐欢看到了。 姜清宴惊得双唇微启,看向司镜。 后者眉头都不皱一下,面色沉稳道:怎么回事? 周屿懊恼地叹着气摇头,他很忙,刚好跟我约见的那天能抽出一点时间,当时他正跟在季沐欢身边,我们长话短说就分开了,没想到被季沐欢看到。 但一直到昨天季沐欢才随口透露出来,不过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我想着你们今天就要回来,就没有在电话里说。 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姜清宴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现在司镜跟韩启鸣正是水火不容的状态,韩启鸣手底下的人跟周屿见面,以季沐欢的心智,怎么会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司镜也想到这一点,不自觉地摸着左手拇指上的戒指,沉吟着:她的立场太模糊了,我猜不到她想干什么 姜清宴慢慢地坐在沙发上,跟季沐欢相识以后的细枝末节在脑海里播放。 她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这些细节里是不是应该有一抹闪光被隐藏了起来。 司镜说过,季沐欢在一个宴会上认识韩家兄妹,韩悠宁跟她在一起不久的时候,季沐欢对韩启鸣表现出好感。 再之后,季沐欢麻烦司镜帮忙拿下韩启鸣,到现在韩启鸣几次得罪了她们,季沐欢却没有给出该有的反应。 不放弃韩启鸣,却避开韩启鸣对她们示好。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跟韩启鸣在一起呢。 这些画面中间少了一根线,能把季沐欢的所有行为串起来的线。 司镜率先沉下思绪,宽慰道:猜不透季沐欢无所谓,她毕竟没有阻碍我们。说到这里顿了顿,对周屿抬了抬下巴:还有一件事呢? 人们总喜欢报喜不报忧,就连同样忧愁的事情摆在一起,也会下意识地选择事态更轻的那一件放在最前面。 可司镜怎么都想不到,跟她一样见惯了风浪的周屿难得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艰难道:市公安局的法医退休,昨晚请客宵夜,酒醉的时候对同事们说,有钱人过得也辛苦,去年死的小韩总够有钱了,还不是重度抑郁 她越说越没了声音,可最后的四个字堪比一道响雷,直直地劈在了司镜跟姜清宴的耳边。 你说什么姜清宴慢慢地站起来,深深地盯着周屿。 司镜的身体里陡然有什么东西炸开,她眼神森冷地几步走向周屿,话音逐渐撑破了平静的外表: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之前我要你找人去确认她的死因,为什么没有提到这件事! 她猜到韩悠宁生前受过严重的心理影响,但她没有想到竟然确诊了重度抑郁症。 周屿咬着牙,跟她们同样的惊诧和痛心交汇成更浓重的愧疚:我们的人当时的确按照交代去确认了是否自杀,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层前因在。不过最重要的是,韩家的人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姜清宴的神智从震惊中挣脱,她抓住司镜的手腕急道:对,韩家的人是肯定知道详细调查结果的,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4) 不确定韩家两老的知情状况,但韩悠宁这个案子的对接家属是韩启鸣。 还没等她说出口,司镜便满身生寒地捏紧了拳,一字一顿,锐利如刃:韩启鸣 作者有话要说: 要倒计时啦 第六十六章 这一夜, 司镜跟姜清宴彻夜未眠。 得知了韩悠宁有重度抑郁,可她们思来想去也没有感受到韩悠宁生前有明显的症状表现。 司镜想要找这方面的人聊聊,又苦于没有熟识。 正当犯愁时, 留在司镜家里没走的周屿蓦然拍了一下大腿:魏哥的太太是心理咨询师! 这话里的魏哥, 就是许久不见的魏不言。 自从去年相识以后, 魏不言跟司镜姜清宴偶尔联系, 周屿便跟着她们一起称他一声魏哥。 去年接到魏不言的邀请时, 司镜交代她去调查魏不言。 她把跟当时息息相关的资料都告诉了司镜,但没有提起这些无关的东西, 现在突然需要这么一个人, 她才想起来。 司镜没答话,身体陷进沙发里,右手转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姜清宴也判断这这件事的可行性,思忖着道:他跟我们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去原州那一次也看得出他性情豁达,这么长时间过来还互相问候过,我觉得可以找他帮帮忙。 周屿赞同地附和:他前几天还寄了原州的特产过来,我也觉得可以找他。 一个人是否值得深交, 很多时候从初识便能够感受得到。 魏不言就属于可以结交的那一种, 一起吃晚饭的那天他就表现出十分的真诚, 这种感受与利益驱使的来往有着彰明较著的区别。 司镜转动戒指的动作停下, 点了头,我来联系他。 事不宜迟,司镜琢磨了片刻措辞, 给魏不言去了电话。 令她们意外的是, 魏不言不但答应得爽快,不过几句话的事情, 竟还带着妻子亲自过来一趟。 临近春节,大家都往家里回,魏不言却为着司镜一句急事,翌日便撇开手头的安排过来。 司镜跟姜清宴承此重情,将见面的地点定在家里。 深冬的临州与雪无缘,却也寒风凛冽。 天色刚暗,司镜的家里灯盏明亮。 来,快请进。在外面吃不比家里舒服,今晚我们边吃火锅边聊。 司镜笑容明朗,跟同样眼含柔波的姜清宴一起领着魏不言夫妻进门。 哎呀,外头哪能跟你这里比,魏不言摘围巾的动作都停在半路,眼睛一下子就被四周的装潢布置吸引,神情满是好奇与喜悦,你这挂的摆的都是好物件啊,怪不得人家都说,凤麟阁里都是奇珍异宝,司镜家里那是稀世珍宝! 身边的妻子无奈极了,又忍不住笑他对古玩的痴迷,你啊,看见好东西就走不动路了。 司镜不禁朗声笑开:魏哥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我家里确实有好物件。吃完晚饭,我带你去储藏室逛逛。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魏不言颇为激动地拍了拍司镜的手臂,这时才想起来要给她们介绍妻子,忙揽住妻子的肩膀,这就是我太太,你们叫声嫂子就好。 他的妻子约摸四十岁左右,面容娟秀静美,笑起来更是多添了几分自然的亲切感。 你们好,她温声笑,对离自己近的姜清宴伸出手,我叫霍婧,老魏在家里提过你们好多次了,今天总算见上了。 姜清宴双手握住霍婧的手,不无感叹地道:是我们疏忽了,早就该跟魏哥还有嫂子聚一聚的。 她跟司镜虽然是在利益场上与魏不言相识,但魏不言带来的诚恳却并非利益场趋利避害的人可比的。 这次若非她们的需求恰恰是霍婧的专业,恐怕她们短时间内还想不到要跟魏不言和霍婧夫妻见上一面。 她面上有愧疚之色,没想到霍婧却反握住她的手,语气更显亲和:古人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觉得不只是爱情可以这么看待,所有的感情可以。 如果我们合得来,又何必在意什么时候相聚呢,能想起来就足够了。 如果说刚才司镜跟姜清宴觉得霍婧是个性情和顺的人,那么此刻她们都默契地有了更深的了解。 魏不言崇尚并尊重古典文化和典故,霍婧更是从表达爱慕之意的古词中发散出更深刻的理解,这两个人平日里想必很是投机。 既是爱人,又是同好,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姜清宴跟司镜对视一眼,随即柔声道:嫂子说的对,我一时没想到这点。 司镜轻笑着提醒:我们再聊下去,今晚的菜该吃不完了。 进了门后一直在玄关处说话,竟都忘了饭厅热腾腾的火锅正等着。 几个人失笑着,都为这一刻的忘情而愉悦。 入了座后,司镜往火锅里下了些常吃的火锅料,又给魏不言倒酒。 霍婧跟姜清宴一样不胜酒力,早早就先笑着摆手,姜清宴便给她倒了杯果汁。 等待锅底沸腾的间隙里,魏不言提起了这次相聚的主题:你说有心理方面的问题想问,到底是什么这么着急啊? 是啊,霍婧放下果汁,早点解决我们才好安心吃顿饭。 姜清宴望向司镜,司镜点了点头。 姜清宴敛起笑容,凝视着魏不言跟霍婧的方向,肃然与哀伤充斥着她的语调:去年我和司镜去参加魏哥的私展时,得到游戏里的一对玉佩。 跟魏哥吃饭的时候,我曾说过这对玉佩是个重要的故人生前想要的,就是这位故人,我们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她生前有重度抑郁。 霍婧神色怜惜,去年老魏跟我提过,说你们吃饭的时候你提起一个故人,原来有这样的内情在。 魏不言静了静,片刻后才问:这个故人,是不是韩家去年走的小韩总? 去年一起吃饭时,魏不言坦诚自己的母亲欣赏姜清宴的母亲姜文瑛的画作,因而数年来都在寻找姜文瑛的女儿姜清宴,想要为姜清宴的事业尽一份力。 可数年来的寻找,魏不言得到的只有模糊或者错误的信息。 得知此事,司镜很快就分析出,是当时韩悠宁为了保护姜清宴不被打扰,阴差阳错地挡住了魏不言,从而没有与魏不言结识,也就至死都不曾知道,自己很想要的那对玉佩就在魏不言手里。 那天吃饭时,她跟司镜那些话明确指向了把姜清宴护在羽翼下的人,细想之后便能猜到是韩悠宁。 既已如此,司镜也不再隐瞒,坦诚道:对,我也不瞒你们,清宴和我早就对她寻短见的事有怀疑,这两天有了些想不明白的线索。 这件事暂时不能外传,又想起来嫂子是心理咨询师,这才不得不求助。 她本以为魏不言也许会有些不满,没想魏不言却朗声一笑:急需求助的时候能想起我,不枉我们知音一场。 姜清宴愧疚又感动,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司镜反应得快,给魏不言把半杯酒满上,由衷道:能跟魏哥还有嫂子相识一场,是我们的荣幸。 霍婧把椅子拉近姜清宴,把姜清宴的手握在手里,安慰的容色温婉极了:我跟老魏一样,和你们一见如故,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的。来吧,把你们想了解的问题告诉我。 姜清宴深深吸气,把胸中涌动的情绪压下,尽可能维持语调平稳:是这样的,悠宁生前的性格很开朗,司镜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印象也是热情活泼,我们都没有察觉到她有抑郁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完,转头用眼神询问司镜这么说是否合适。 司镜抿唇一笑,回以肯定的眼神。 随后大家将目光都落在霍婧身上,韩悠宁重度抑郁却不曾有过表现的答案,也许就在霍婧接下来的话里。 霍婧先是一言不发,手却略微握重了力道,稍稍把姜清宴的手握紧,看姜清宴眉心渐蹙,她满怀爱怜的声音才响起:其实抑郁症并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表现得非常明显,一个人的性格跟抑郁症的状态并不冲突。 姜清宴疑惑追问:你的意思是,即使她有抑郁症,但因为本性开朗的缘故,在我们面前也可以表现得毫无迹象? 霍婧点头:是这个意思没错。 姜清宴一知半解地扭头去看司镜,司镜也眉峰紧拧,不自觉地靠进椅背去摸着左手的戒指。 魏不言虽是霍婧的丈夫,但对这方面也并不明白,不禁问道:怎么,你们完全没有感觉到她有问题么?人多的时候很难留意到,那单独相处的时候呢?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越是局外人,越是能够看得透彻。 魏不言这句话一问出来,瞬间勾动司镜心中尚未被连接起来的碎片。 那些碎片本来无法被拼凑,可就在这片刻之间,它们之间迅速显出连接的光线,将碎片合成一整张图画。 姜清宴跟韩悠宁曾经说过的话,犹如这幅图画上缺失的色彩,一笔一笔地在她心里填涂。 我觉得看着她画画的时候,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连不想听到的声音都没了冲击力。 她喜欢跟我待在家里,平常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我画画,还有给我讲生意上的事,再就是一起看电影,打游戏 悠宁总说跟我待在一起会让心变得平静温和,那我现在可以让你暂时放松,不要被这些事扰乱了心情么? 她眉宇低落地停下抚摸戒指的动作,我知道了 大家的目光被这句话吸引,姜清宴的嘴唇忍不住翕动。 司镜这样的表情她再清楚不过。 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司镜意识到了,而且这个信息会令她们都承受不住。 司镜的停顿不过少顷,她抬眼去看姜清宴,眼眸里被浓烈的悲伤席卷:我们一直在怀疑,她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有目的,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也许根本称不上是一个目的 我们第一见面的那天,她说看着你画画的时候,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连不想听到的声音都没了冲击力。 她那样一个热情好动的人,却喜欢跟你待在家里,看你画画,和你在一起会让心变得平静。清宴,她被黑暗束缚着不能解脱,可你是她的止痛药 这幅关于韩悠宁的画被司镜展开在姜清宴面前,一字一句都是勾勒与上色,将回忆中所有无法解释的碎片拼成一副完整的画面。 几年前那个在酒吧里画画的女孩子,她能够忽略酒吧的纷乱嘈杂,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自顾自地在画纸上描出精致动人的景象。 她在喧嚣的尘世间自有一份清净之地,任何声音都无法突破她的领地。 这份宁静入了韩悠宁的眼睛,温柔而有力地拥抱着韩悠宁千疮百孔的心,为韩悠宁悬挂在悬崖峭壁上的身体撑起一片柔软又坚固的盔甲。 姜清宴颤抖着手捂住口鼻,眼泪聚在眼眶里,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雾气遮蔽了视线,呜咽声渐渐从指缝中钻出来。 原来韩悠宁不是没有抑郁表现,只是她没有感觉到,是她误以为韩悠宁心仪司镜。 她错过了那只拼尽全力抓住悬崖边缘的手,是她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耗尽了力气。 她接住了韩悠宁快要失去温度的身体,却终究没有彻底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清宴跟悠宁的感情到这里为止就起底干净了 第六十七章 夜深了, 冷风阵阵刮进房间里。 一双环胸的手被冻得发白,却仍旧在冷风中一动不动。 令人发颤的低温冻不住姜清宴的热泪,她在窗前伫立良久。 比起韩悠宁所承受的痛苦, 她此刻顶住的寒风不过万分之一的难捱。 她不知道这样自惩了多长时间, 身侧忽然伸来一只手拉上了窗。 房间里的暖气瞬间围裹住她的身体, 那同样温暖的檀香也从身后包围她。 不要这样, 司镜的唇抵近她耳畔, 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和温柔,她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苛待自己, 我相信她临走前还记挂着你, 否则不会叮嘱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姜清宴的呜咽一直堵在喉咙里,未干的泪痕又湿了,眼里的水光浮动不止。 我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她颤声哭问着自己,环胸的双手紧抠着手臂,我竟然会以为她喜欢你,以为自己是你的替代品, 以为她在你面前伪装 过去的几年里, 她把这些心绪牢牢地刻画在心里,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所用的力道令那一笔一划都渗出了血。 这才导致司镜戳破她的假面之前,她从没有想过韩悠宁的身上有着这么沉重的负担,她只看得到自己以为的那一面, 只看得到自己始终深信的那一点。 姜清宴哭得肩膀颤抖, 司镜心疼地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把她低垂的脸捧起, 温软着话音对她说:人的一生总会有遗憾,有可以轻描淡写过去的,也有无法承受的。 可每一次遗憾的构成不会只有一个原因,她的生命里出现了太多我们察觉不到的东西,你的存在已经给了她莫大的安慰。你明白么? 去许茹笙的酒庄套话时,对姜清宴的担忧就在司镜心里生了根。 她害怕姜清宴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往本就敏感脆弱的心里一遍一遍地塞进碎玻璃。 现在这份担忧在姜清宴的哭泣中发酵,酸苦的感受在她的胸腔里如水漫开。 她吻住姜清宴泪湿的眼眸,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止住心内充斥的情绪。 眼上温暖着,姜清宴眨了眨噙着泪的眼睛,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是司镜通红的眼尾。 她忙抹去自己的眼泪,抬手去抚司镜的眼角,嗓音又颤又哑:你怎么也哭,你从来不哭的 姜清宴的注意力终于分出来一点,司镜的眼睛湿湿的,噘了噘嘴后委屈道:我的小猫在哭哭,我也很难过,就跟她一起哭哭咯。 姜清宴破涕而笑,双手轻轻摇晃着司镜的脑袋。 小司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爱的,好像是从她们正式确认恋爱关系以后,那被小司总锁在心底深处的可爱属性就时不时显露出来。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5) 也许在别人看来,谁也不敢给司镜套上可爱这个词,甚至也不觉得可爱,但她总是被这样的小表现击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司镜再吻她哭得通红的眼睛,故意用着夸张的命令口吻: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以后还哭的话,我要吃醋了。 姜清宴抿唇笑,吸着鼻子没说话。 司镜眨了几下眼睛,很不坚定地软了态度:那,半个小时。 姜清宴忍不住弯起了眼睛,仍旧没说话,她想看看司镜能退到哪里。 小司总舔了舔唇,再退一步道:最多一个小时。 姜清宴笑出声,满是泪痕的面容绽开轻浅的笑。 她的手滑下司镜的身体,顺着司镜的腰身环住,嗓音虽哑却含情:司镜,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会得到留在你身边的机会。 今晚从霍婧那里得到的讯息,令她知道了自己跟韩悠宁曾经互为对方生命中的光芒,可她们的生命之路仅仅只是相交而已。 她无法不对未曾察觉到韩悠宁的异常而愧疚,今晚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了韩悠宁。 但她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才是笼罩着她后半生的光。 这个人明明那样强势,可看着她为曾经在一起的人悲痛,却又那么宽容。 她搂紧了这个人的腰身,抬起婆娑泪眼,在这个人眼中柔柔的涟漪里吻在那勾起的嘴角。 司镜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做了个拿瓶子倒水的动作,眉眼分明溢出喜悦,偏偏嘴上惋惜道:好吧,看在小姜猫哄我的份上,把醋倒掉了。 姜清宴的负面情绪几近被压下,此刻胸中更多的是与司镜相伴的温情,她摸摸司镜的脸说:我的眼睛肿得不舒服,先去洗个澡,我们上床再聊。 司镜敛下笑意,凑近去蹭了蹭她的鼻尖,温声道:嗯。 趁姜清宴去衣柜里挑睡裙时,司镜抽了张纸跟过去给姜清宴擦拭眼泪。 她动作轻而仔细,姜清宴也由着她。 擦着擦着,司镜说:你今晚情绪不好,吃得也少,魏哥跟嫂子都挺担心的,刚才我送他们去客房的时候,还交代我好好安慰你。 迎接魏不言跟霍婧的这顿火锅吃得并不热闹。 牵扯出韩悠宁的抑郁表现几乎都在跟姜清宴相处时,姜清宴一时把控不住情绪,捂着口鼻边呜咽边尽力忍耐。 司镜立时就坐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接住她生生压在喉咙里的悲鸣。 魏不言跟霍婧也记不得满桌的菜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心头的狂潮平息。 爆发得迅猛的哭泣令她的神志在迷蒙中醒来,强撑着陪远道而来的魏不言和霍婧吃完这顿饭,随后匆匆回了房。 听着司镜的话,姜清宴不自觉地搂着刚挑好的睡裙低垂下眼帘:我们不该扫兴的,那件事晚饭后再谈才对。 司镜指尖隔着纸巾按压在她眼角的泪,轻扫过去后再也不见湿痕,这才扬唇道:他们不是介意这些的人,只不过明天下午就回去了,我们明早得好好陪着,别的事情稍后再说。 姜清宴抬起眼,用力点头:嗯,我明白。 魏不言跟霍婧重情重义,她们今晚已经无意中破坏了这顿聚餐,明天无论如何不能再出纰漏,否则当真是对不住这夫妻二人的倾力相助。 床头柜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一声,姜清宴伸手去拿。 司镜收回纸巾正要走。 司镜姜清宴的呢喃里有些惊讶。 怎么了?司镜疑惑地瞧过去。 姜清宴把手机递过去,上面的聊天界面赫然是一段令她们诧异的信息。 【季沐欢:过些天我想去找你跟司镜讨论婚礼的细节,我在临州信得过的朋友只有你们两个,不会不欢迎我吧?】 司镜默声不言,目光直盯着那段信息。 姜清宴的哭泣已止,只剩眼眸红着,抬起头的模样像只可怜的猫咪,可眼神却又与模样不符地冷静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应该知道了什么,甚至有意靠近我们。 司镜把手机还给她,向来精明的眸光化成融不开的疑虑,只要不会妨碍我们的事情,她想做什么都无所谓。答应她吧。 姜清宴点头,给季沐欢回了句好呀,又加了个表情包显得自然些。 正当她要放下手机,对面又来了信息。 【季沐欢:我会带着启鸣一起去,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他不敢跟你们起冲突。】 姜清宴这回皱起了眉,再次把手机递给司镜。 司镜扫了一眼,不声不响地靠在衣柜门上双臂环胸,左手拇指跟食指摩擦着拇指上的戒指。 我不相信她毫无目的,姜清宴为此刻的感受下了结论,对季沐欢的疑惑涨满了整颗心,她的行为几乎不是韩启鸣未婚妻这个身份该做的,现在明知道我们跟韩启鸣对立,却要带着韩启鸣上门。 司镜左手握拳抵在唇边,用戒指一下一下地触着下唇,忖着沉吟道:我们要先让韩启鸣承认自己做的事情,弄清楚悠宁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把整件事情摆在他的父母面前。 但现在除了韩家老宅,我们很难在外面见到他,季沐欢把他带来,正合我意。 姜清宴又给季沐欢回了个表情包,把手机丢在床上后问:那到时候要不要支开沐欢姐? 聪明,司镜打了个响指,唇角满意地勾起,她毕竟怀孕了,可不能在我们家里受刺激。 姜清宴心中对季沐欢即将遭受的打击而不忍,不禁轻咬住唇。 司镜猜到她的所所想,却又不能改变打算,叹着气把她拥进怀里。 见韩启鸣的机会难得,她们不能放弃。 姜清宴把下唇咬得生疼,无力感不可抑制地在心头蔓延。 把魏不言夫妻送走没几天,合家欢聚的春节姗姗来迟。 司镜带着姜清宴回了老宅,司家尚有旁系亲属,春节的头两天陆续地来老宅拜年。 她们在忙碌之余,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告知司尔黛跟宁哲。 今年的春节天色不佳,天光遮蔽,湿冷异常,像是在预示即将上演的阴霾。 跟季沐欢相约的时间在大年初四,晨起后司镜跟姜清宴驱车返回市区,过年这几天繁忙却轻松的心情在踏进家门的瞬间沉重。 司镜把从老宅带回来的食材放好,回到客厅往沙发里一坐,把面容不安的姜清宴搂进怀里,跟她一起窝进沙发里。 未知的结局将至,姜清宴感受得到司镜在用寻常的状态来安抚自己,心软又依赖地缩进她怀里。 司镜柔声浅笑,吻了吻怀中人的眉间,你喜欢吃妈包的饺子,晚上我们煮饺子吃吧。 姜清宴心绪不宁,视线怎么都不肯离开她的脸,双臂环上她的脖子,和她亲昵地额头相抵。 心情都表现在了脸上,从老宅离开便掩饰不住,司镜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们一路走到今天,历经艰险,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同行,也从彼此伪装化作相互爱慕。 到这一刻为止,姜清宴心中不再只有一个目的,还多了想要跟司镜共度余生的愿望。 为了这个愿望,甚至想要放弃深究真相的细枝末节。 今天这一面,她要负责引开季沐欢,司镜则要独自一人面对韩启鸣,面对那个让韩悠宁丢了命的黑洞。 这要她如何放得下心来,她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一寸一寸地被恐慌填满。 姜清宴眼眶蓄起一抹水色,喃喃着说:都好,你陪我吃就好 司镜眼眉柔和又坚定:我当然会陪你吃。我会陪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一件不漏。 她用满腔浓情压下姜清宴的不安,吻如微雨滴落在姜清宴的唇畔,她搂住姜清宴的腰,把那微弱撩人的气息融进自己滚烫的呼吸里。 门铃声在她们吻得忘我时响起,司镜留恋不舍地舔唇,阖上齿关微咬眸色软媚的女人的唇。 她吻住那双瞬间升起忧虑的眼眸,声音醇厚动听:晚上继续。 凝结的空气被她一句话戳破,姜清宴不禁轻轻地笑了,而她下一秒起身走出去的身影又令危险的因子散布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姜清宴没有时间多想,连忙起身去茶桌煮茶。 季沐欢跟司镜交织在一起的脚步声如期而至,伴随着含笑的寒暄。 司镜关切地问着: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季沐欢欣然一笑:当然有,不过怀孕就是这样的。 她们的声音逐渐清晰,还有男人落在后面的沉厚皮鞋脚步声。 司镜扬起清亮笑声:清宴,快来。 姜清宴瞧着时机正好,提着小炉子上刚温的白瓷茶壶,转身面对她们时已是笑意盈盈:沐欢姐,我们等你好久了,快坐下。不过你怀孕不能喝茶,我给你倒杯热水。 季沐欢闻言,拍了拍司镜的手背笑道:你们这是做了功课啊,连怀孕最好别喝茶都知道。 司镜谦虚又关心:那是清宴听说你怀孕了,忙着上网搜了很多孕期注意事项。 她是故意为姜清宴铺垫上这一段的。 季沐欢对姜清宴更亲近,倘若姜清宴再对季沐欢怀孕的事情上心,也就更好地把季沐欢引出去。 姜清宴明了地看了司镜一眼,放下茶壶便挽住季沐欢的手臂,带着季沐欢去沙发坐下。 三个人落了座,那一言不发的男人就显得不合群。 他西装齐整,手上还提着几个礼盒,脸上却冷硬着,眼下还染上一层憔悴的淡青色,身上没有一丝上门拜年的喜庆。 作为主人家且跟他几度摩擦,司镜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后淡淡出声:启鸣哥也坐吧。 姜清宴为季沐欢倒了杯热水,并不给韩启鸣一寸目光。 季沐欢接过茶杯,对姜清宴弯起唇,话音平和地对韩启鸣道:把礼物放在桌上。她余光瞥见韩启鸣照办了,便对姜清宴和司镜都笑了笑:这些都是我亲自挑的,有茶叶,也有零食,都是我平时喜欢的,希望你们也喜欢。 韩启鸣把礼盒放在茶几上,那些礼盒外观精美,想来不但精心挑选,价格也不低。 姜清宴握住季沐欢的手,由衷道:谢谢沐欢姐。 她忙着跟季沐欢说话,司镜则是用手撑着下巴,注视着在对面单人沙发坐下的韩启鸣。 季沐欢跟韩启鸣之间,隐隐散发着地位不那么对等的讯息。 她没去琢磨太多,很快就探身去泡茶。 季沐欢喝了口热水,主动对姜清宴提起了今天的来意:我在临州没什么信得过的朋友,想找个亲近的人聊聊婚礼的布置,还有些琐事想讨论,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人能陪我了。 应该的,别这么见外,姜清宴冲她温声笑,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暗影,将话题的主动权顺势拉向了自己,对了,司镜前不久说玻璃房很适合休息,准备在花园里建一个。 我还画了设计图,觉得很适合给你产后恢复身体用,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司镜唇角扬得更深,右手摸向左手的戒指,看你兴奋得,都还没建呢。 姜清宴眼眉含笑,配合地带了些娇气:我等不及嘛。如果沐欢姐也喜欢,我可以给她设计另一种外观的。 季沐欢的指腹在茶杯的杯身轻轻摩挲,随后放下茶杯微笑着说:清宴这么喜欢,一定是个好想法,带我去看看吧。 跟我来。 姜清宴愉悦地拉起季沐欢,跟司镜错身而过时,眼底写着只有司镜才留意到的担忧。 室外有一缕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姜清宴带着季沐欢去到小花园。 花园里立着画架,画纸上的水彩已经干透。 她说玻璃房要透气透光,里面可以种些植物,会有小森林的感觉,很安静也很舒服。 你产后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恢复,在玻璃房里能宁心静神的,要不要在你那边建一个? 她颇有兴致指着自己画的玻璃房给季沐欢介绍,又伸手去对着花园的一个方向虚空地划出一块范围,那里已经除去了草,为玻璃房的建造划分出了基础。 这话是在北方的时候司镜偶然提起,说是去许茹笙的红酒庄时见到这样一个玻璃房,十分喜欢。 她说完后,微微侧过身去看季沐欢。 季沐欢的目光没停在她指着的方向,而是注视着她,目光温和又了然,仿佛洞察了一切藏匿在昏暗处的风起云涌。 姜清宴的心莫名地慌了一下,疑问道:沐欢姐? 季沐欢抿唇而笑:累么? 什么姜清宴的心瞬间被吊起。 季沐欢叹了声气,眼底尽是无奈和包容:这么费心要把我带出来,累不累? 姜清宴的眼睛猝然大睁,你怎么会 她下意识地说了前半句,又极快地刹住车。 季沐欢的神情依旧从容亲切,令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感。 即使到了这一刻,她仍旧不担心季沐欢会伤害她和司镜,这种感受埋在她的潜意识里。 季沐欢笑了,答非所问:如果我没猜错,司镜正在跟他对质。清宴,带我去。 提到司镜正在进行的事,姜清宴的警惕心迅速升高:不行。话音刚落,她顿觉自己的语气太过冷然,勉强压下心绪后又说:沐欢姐,我不能让你打扰她 季沐欢被逗笑,竟伸手去牵住了她,你们对我有疑问,我会给你们答案,但你们现在要了解的事情,我也要听。 姜清宴愕然,所有的准备都在这时土崩瓦解。 任她事前如何准备解释的理由,都想不到这一点。 季沐欢竟然对她们要做的事情心中有数,这个事实带来的震惊,不亚于在韩悠宁房间里看到韩启鸣对韩悠宁那生死相隔的一幕。 今天阳光微弱,打在走廊的窗户上,只被过滤进一小片薄薄的金光。 姜清宴跟季沐欢脚步轻微,停在书房门外的一侧。 书房里安静异常,似乎并没有人在里面。 片刻之后,司镜凌厉的质问裹着迅猛的脚步声传出来:韩启鸣,她是你妹妹,你的心是铁打的么!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6) 韩启鸣的身体似乎撞上了桌子,笔筒摇晃了几下,他痴痴地笑起来:是啊,我的心是铁打的,否则怎么还能够娶妻生子 姜清宴咬着唇捏紧了拳,身边陡然响起一声嗤笑的气息,随即一阵微风扬起她的长发发尾。 身边的人缓步走进书房,姜清宴只匆匆一眼瞥见那张侧脸。 她从没有见过季沐欢这样的表情,冷淡,隐忍,眼里淬满了冰与火。 书房里渗进来的薄光暖不化季沐欢周身的冷,她的声音幽长地回荡在空气里:我不是你的妻子。这一生,我只是悠宁一个人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季沐欢:妹想到吧! 第六十八章 树杈被冷风催促着拍打窗玻璃, 像是司镜和姜清宴深入韩悠宁房间的那个夜晚。 季沐欢背对着书房里的人站在窗前,和窗外抖动的树杈仅一窗之隔,却又似乎相距万里, 生死相隔。 书房里落针可闻, 姜清宴进了书房, 来到站在中央的司镜身边。 她们默声对了个眼神, 传达着静观其变的共识。 几个人间隔出一个大三角的架构, 仿佛三足鼎立的势力。 韩启鸣的后腰顶在桌沿,额角的发丝零散, 脸颊发青, 显然挨了至少一拳。 他扶向桌边的双手慢慢松开,被季沐欢的话按下暂停的笑声又断断续续地起来:我早该猜到的你表面上想要和我结婚,可是你对我总是那么冷淡,满嘴都挂着精打细算。你一直都在骗我 季沐欢转过身来对向他,抚着还未显怀的腹部,脚步悠然地来到沙发坐下,一向柔和的笑容里藏着一味狠辣:不瞒你说,和你在一起让我恶心得想吐。要不是因为你们流着同样的血, 我怎么会让你碰我。 她死死地盯着韩启鸣, 看到韩启鸣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悲伤而发红的眼睛, 她的笑容更深。 司镜没有出声, 震惊令她一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倒是姜清宴,后知后觉的怜悯涌上心头,她忍不住问:沐欢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的人竟然是悠宁么? 她一向只觉得司镜是最能忍耐的人,当初无声无息地喜欢她好几年, 在公共场合连光明正大多看她一眼都不会,后来明知她在伪装却不挑破,还顺势陪着演戏,再也没有人比司镜更能藏事的了。 可今天,季沐欢让她的结论破裂。 她从未想过,这个在司镜口中又狠又聪明的女人,将真正爱慕的人藏在心间,为达目的不顾一切。 季沐欢目光偏向她们,语调悲伤:司镜,清宴,你们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可我却是早就感觉到他对悠宁的控制。 只是我当时怎么都想不到这么深,等她自杀的消息传来,我才开始醒悟 韩启鸣先是一愣,随即摸上自己脸庞的淤青,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季沐欢地低低发笑。 司镜眼中的讶异转瞬即逝,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退。 她既置身众人之外又将众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尤其将警惕之心倾注到韩启鸣的方向。 她对季沐欢的疑问,在季沐欢这样的神态与言语下,几乎全部得到了解释。 现在的季沐欢跟她们是一体的,她们要防备的只有此刻临近爆发的韩启鸣。 姜清宴的心被震惊和怜惜充满,她快步来到季沐欢身边坐下,情不自禁地握紧季沐欢的手腕追问:沐欢姐,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们吧。 季沐欢看向窗口那摆动着的树杈,身上的悲伤无声地蔓延在书房里。 良久,思绪的回溯将她声音里的悲伤扩大:六年前,我们家的度假庄园获得国内优秀度假景点称号,我爸举办了一个庆祝酒会,邀请了商圈里很多有名望的商人。 表面上这是在庆祝,但事实上是他要我在这些人里,挑一个门当户对,又能够帮助季家更上一层楼的男人。 那个时候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国内的商圈里几乎没人见过我。 酒会刚开始时,我爸没让我立刻表明身份,而是让我扮演一个受邀的宾客,混在人群里去认识那些家世和年龄都相配的男人,筛选出有好感的几个人,然后再加深接触,最后挑出一个各方面都是最好的。 她停在这里,从姜清宴那里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双手相握在小腹,似乎是在酝酿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韩启鸣不知道从季沐欢的哪一句话起静了下来,狼狈的面容上尽是求知欲。 姜清宴与司镜同时望向对方,司镜点了个头表示继续往下听。 姜清宴了然地抿唇,季沐欢的故事之源,正对上了司镜当初向她介绍季沐欢时所说的话:季沐欢是在几年前机缘巧合跟韩家兄妹认识。 只不过这机缘巧合只在外人眼里,真实的情况是那场酒会的性质就是为了给季家择婿的。 海面下的水浪翻腾是悄无声息的,书房里的几个人心绪各异,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季沐欢转眸对韩启鸣看去,却像是透过韩启鸣的脸看向了另一张相似的脸,目光里多出一种从未出现过的难言柔色:我游走在各色男人之间,听到了有人在议论,说不知道我是哪个暴发户的女儿,好不容易得到季家的邀请,就按耐不住想借机钓金龟婿了。 就是这个时候,悠宁路过我身边,拦住我去拿香槟的手,把我带去了远离酒会的花园。 一路上都有我爸安排的保安,但她告诉我,她来的时候就去找佣人套近乎,打听到了保安换岗时间和巡逻路线,所以才没有被保安拦路。 我们躲到花园角落的树下,那棵树的树龄很老了,有一根树杈低到了地上,把我们所在的小角落围成很安全的空间。 那天晚上的月色很美,月光从树叶里钻进来,就映在她对我笑着的脸上 她的声音越说越不稳,说到最后连嘴唇都止不住翕动,满室的悲伤一下子涌入她的眼里。 姜清宴眼眶酸胀泛红,这个故事明明只说了个开头,可故事里的悲凉却那么浓重。 因为她们都提前看到了故事的结局,那个带着季沐欢逃离束缚的人已经失去力气坠入悬崖。 韩启鸣的脸上浮现出不合时宜的憧憬,像是在想象那天晚上对季沐欢笑的人是什么模样。 季沐欢闭了闭眼睛,眼泪无声地抛弃她的眼眶,顺着脸庞滑落,她哑着声音道:就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她说她看得出我很累,就带我来躲一躲。 她还说,以后如果累了,就找个让自己舒服的地方休息,这样才能打起精神来应付下一次的不快乐 我们躲在那里很久,她跟我聊了许多有趣的事情,提起她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司镜,还说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 她没有向我隐瞒她的身份,但我当时想要恶作剧,没有坦白我就是季家的女儿。 在我们回到酒会以后,她原本那么阳光的笑容却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规规矩矩地向她的哥哥介绍我这个新朋友。我清楚地记得,韩启鸣看我的眼神很平淡。 可当我爸公布我的身份以后,韩启鸣的眼神里多了一种算计,跟全场几乎所有的男人一样。 只有悠宁,她用惊讶又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她再次停下来,视线随着这些话变得冷漠。 姜清宴低下头,酸涩的眼鼻让她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泪猝不及防地落在腿上,濡湿了一小片布料。 韩悠宁对季沐欢说,累了就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恰恰正是韩悠宁跟她在一起的理由。 原来韩悠宁寻找净土的期盼从这么早就成长起来,甚至还传达给了同样被束缚着的季沐欢。 饶是司镜,眼眶也忍不住藏了一抹泪光。 只有韩启鸣,那年毫无察觉的意识延迟到了这一刻,他低声冷笑:原来你惦记她,你这么早就惦记她,惦记我的东西 季沐欢没有为他这话而有所反应,仍旧自顾自道:那天分别的时候,我告诉她季家的生意开始发展到临州了,以后我会经常过去,问她能不能多见面。 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对我摇着头说家里管得严,哥哥会生气的,所以不能常见。 我那时只觉得她家教严厉,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我是很难拯救她的,我需要财富和权势来充实我的人生,如果没有这些,我会离我所有的梦想万里之遥,我不能放弃我辛苦经营的东西,如果放弃了这些,也会让我离她更远。 后来她跟清宴在一起,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像清宴那样自由,于是我想到了一个能够两全的方法,就是跟韩家联姻。 我在给悠宁送了最后一个生日礼物后,把选择韩启鸣的决定告诉我爸,还对韩启鸣表现出好感。 这些都正中韩启鸣的心意,他吊着我迟迟不同意确定关系,就这么持续了三年多,我等来了悠宁自杀的消息。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早点跟韩启鸣结婚,早点进入那个杀人的囚笼,会不会能够把她救回来 生日礼物。 司镜的脑海里有什么碎片闪过,好像有某种早就出现过的暗示呼之欲出。 生日礼物她喃喃地问着,是不是一枚胸针,花形的。 季沐欢轻轻地点头,是,那是我亲自设计的,黑色鸢尾花胸针。 姜清宴心里猛地一震,难以自持地低诵它的含义:黑色鸢尾花寂寞,孤单,绝望。因为各色鸢尾花的花语大都与爱有关,所以黑色的鸢尾花还有隐藏花语,绝望的爱 书房里一时陷入悲痛的沉寂里,直到韩启鸣猛地冲过来,意图击碎这浓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 司镜迅速反应过来,快步过来挡在季沐欢跟姜清宴面前,对着他的身体狠力踹去,他摔在书桌桌沿,身体往下滑倒在地上。 姜清宴连忙揽住季沐欢的肩膀,把她护在身边,警惕着韩启鸣会不会突破司镜的防线。 你想抢我的东西他撑着地板想要起来,眼睛红得要渗出血,你敢抢我的东西,悠宁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抢! 司镜双眸凛冽,几步过去掐住他的脖子,你疯了!她已经死了,谁也抢不走了! 他虽身形大,但多年来养尊处优,又没有拳脚功夫,遇上司镜只能落在下风。 脖子被掐出的红蔓延上脸庞,他整个人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双手掰着司镜的手挣扎。 司镜!姜清宴腾地一下站起身,担心司镜把控不住。 司镜,放开他吧,季沐欢悠悠地开口,他不值得你脏了手,而且你还有清宴。 司镜性情狠厉,不轻易发怒,可一旦怒火攻心便极难压制。 姜清宴这一声呼唤将她拽回,她咬着牙抬起下巴,眉宇间的戾气逐渐止住,狠狠撒开手任由韩启鸣猝不及防地撞在桌腿上。 身体几次受到击打,韩启鸣痛得趴在地上,双手在地板上撑着挪动自己的身体,艰难地扶着桌腿撑起上身,额角凌乱的碎发遮住半只暴戾突生的眼睛。 你们都在跟我作对他阴狠地低语,疯狂的滋味悄然繁衍着,你们都要抢走她,如果不是你们让她变得不听话,她怎么会死! 这一字一句点燃了他心里狂暴的火苗,他的身体灌满了力气,双手呈爪状抠紧地板,瞬间猛撑起来。 姜清宴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失声喊道:司镜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今天好漫长喔,我怎么又要打坏人 小姜猫:冲鸭 季沐欢:冲鸭 第六十九章 姜清宴话音刚起, 司镜的一条腿已经扫向韩启鸣的脖子,将韩启鸣重新踢翻在地。 这次干脆一脚踩上他的肩胛处,把他牢牢踩在地板上。 姜清宴松了口气, 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双手握拳。 季沐欢也放松了神色, 站起身走近几步。 姜清宴拉住她, 小心点, 他的精神好像有问题。 这段时间过来, 韩启鸣的危险度都在一次一次地增高,可无论之前的每一次有多危险, 都比不上今天。 现在司镜脚下的韩启鸣完全不能称为正常人, 他发狠发狂,嘴里没有一句话将韩悠宁当成有思想有血肉的人,而是把她当作自己的所有物。 不允许挣脱,更不允许独立。 季沐欢微笑着拍了拍姜清宴的手,放心,你还不相信司镜的功夫么。 她轻柔地拨去姜清宴的手,缓步走到离韩启鸣几步远的位置。 韩启鸣目眦欲裂,双臂向前想要抓住她, 却因为身体被司镜死死钉在地板上而不能如愿。 季沐欢再次开口, 语调温柔而悲凉:跟她保持联系的那段时间里, 她时不时提起你容易生气, 可你对她又那么好,她不愿意让你生气,总会尽量照你的意思办。我当时有过那么一点奇怪, 但只以为是你脾气不好, 没有放在心上。 可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我的忽略, 她才彻底失去了生存的希望。韩启鸣,你一边安抚她,一边用近乎窒息的占有欲来霸占她,让她生活在这种极端的控制里,让她不能自由,只有绝望是你杀死了她 韩启鸣一直往前扒的手僵住,嘴里喃喃自语:是我杀死了她,是我怎么会是我,我想对她好的,是爸妈不公平,明明让她听话就好,为什么非要让她和我争 司镜越听,心里的气越涨,靴底使了劲碾在他的后背上,双手握拳都握得关节泛白。 季沐欢冲司镜使了个眼色,又悄悄动了动手指示意她慢慢后退。 韩启鸣似乎进入了臆想状态,嘴里的话慢慢地涉及到了操控韩悠宁的往事上,现在正是揭开尘封真相的时刻。 司镜点了一下头,压住韩启鸣的腿缓缓收回,整个过程都没有惊动韩启鸣。 她轻着脚步来到季沐欢的方向,将季沐欢跟走上前来的姜清宴都挡在身后。 韩启鸣把头埋向地板,不知道司镜早已退开的他放弃了挣扎,肩膀抽了好几下,刚才的狂暴低落成委屈和怨愤:我开始接触家里生意的时候,听到爸妈在商量以后把股权平分给我跟悠宁,可是那个时候的悠宁才十几岁啊,她什么也不会,只知道上学和打闹,但我已经为家里带来资源了!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7) 爸妈一点也不公平,让我锻炼让我成长,可我得到的成绩却要跟悠宁这个基础为零的后来者平分!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我只是不想让她出去跟那些看上韩家名利的人来往,赚钱的事交给我不好么!她明明听话就可以了! 他的肩膀抽搐得厉害,说到后面愈加委屈,竟然忍不住嚎哭出声。 司镜心里的怒气涨得满满的,胸口因深呼吸压制怒气而起伏不定。 她记得,韩悠宁十几岁的时候的确什么生意上的事情都不明白,但却在古玩上有着天生的兴趣和天赋。 在韩悠宁成年的那一年,韩家长辈将韩悠宁带进古玩行业里历练,逐渐把生意上的事情交给韩悠宁打理。 韩悠宁就是凭着对古玩的兴趣与天赋,加上几年下来积累的经验,坐稳韩家古玩生意名正言顺话事人的位置。 韩家这些年一直与司家并列古玩行业龙头,这里面可以说毫无韩启鸣的一点付出,全都是韩悠宁独自一人的经营。 可这样一个本该有大好前途的人,却因为韩启鸣对权力的欲望,被感情裹挟着跌落进不见天日的深渊,再也不能重回阳光之下。 司镜喉头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捏紧着拳头要走过去的一瞬间,她紧握的手被后侧一只微凉纤细的手悄悄覆上。 她偏过头,看见姜清宴担心的脸。 心底有温暖的潮水扑灭怒火,司镜的眉眼舒了些,松开拳头反握住姜清宴的手。 韩启鸣的哭泣转为低沉的啜泣,明明是回忆着的叙述也变成了直接对韩悠宁的控诉:悠宁,我对你那么好,唯一的要求只是要你好好待着。 那些身外事都交给我,只有我才不会算计你,只有我和你流着相同的血 可你为什么不听话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我已经忍气吞声同意你跟司镜来往,同意你进古玩圈子里,你答应我不会再让我生气,可为什么要从酒吧里带回来一个女人,说什么和她在一起心里会舒服你背叛我,你背叛我! 他絮絮低语,顽强不灭的恨意重新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瞬间撑起的身子发现不再有司镜的桎梏,眼神凶狠而残忍地猛冲向前。 司镜眼神聚起冷芒,对身后两个人道:你们退后! 她迎着韩启鸣疾步腾冲,被系带束起一小截发尾的长发随之荡起,韩启鸣阴狠的目光一转,伸手要去拽她的长发。 与此同时司镜侧开脸与韩启鸣的动作错身而过,并将长发挽到身前一口咬住发带处,趁他抓空之际一脚扫向他的腹部,又擒住他的手臂拉近,一拳打在他的下巴,把他击得趔趄着后退几步再次撞上桌子。 他无力地瘫坐下来,后脑勺砸在桌沿,瘫坐在地板上再也站不起来。 桌子几次被撞,濒临跌落的笔筒这次彻底掉下地板,里头的笔滚了一地,像极了此刻韩启鸣颓丧的败势。 姜清宴快步上前,担忧地掰过司镜的身体查看:没事吧! 司镜把长发甩回身后,宽慰笑道:没事。 男人痛哭的声音在空气里挥散开,凄入肝脾。 为什么要背叛我,和我永远在一起不好么,为什么要让别人打扰我们 姜清宴鼻子一酸,难以抑制地回想到跟韩悠宁相处的时候。 韩悠宁说喜欢跟她待在家里,喜欢安静地看她画画,每一次韩悠宁这么表现的时候,是不是都遭遇了韩启鸣的伤害。 她就是这么一次一次地为韩悠宁止疼,可到了最后,韩悠宁的身体有了抗药性。 她抬手捂住嘴,无声地落着泪,剧烈的悲伤在她心里翻涌。 司镜红着眼睛把她抱进怀里,视线里遮上一层薄雾。 她自杀那天发生了什么,季沐欢在这个时候出声,压抑着哭腔的嗓音少见地喑哑,却还极力克制着口吻循循善诱,你做了什么才让她失去希望,你是怎么做到不在场的。 司镜跟姜清宴侧耳听着,呢喃着的男人停止了自言自语,隔了两秒却痴愣地笑起来:那天我一点也不想去跟许茹笙见面,可她是红酒商里最有优势的,我必须争取她。 她真是个饥渴的女人,几次暗示我上床,我不想要身边有人,世界上所有人对我来说都是外人。 我只想要悠宁在乎我,听我的话,所以我给她打电话,故意问她如果我娶一个女人回家,她会不会难过。 她居然笑了,告诉我这是好事,我有了心上人就不会再把心放在她身上,我们都会过得舒服很多 他话音中断,窝在司镜怀里的姜清宴睁大了泪眼,心里的弦被拉得紧绷。 谁也没有出一丝动静,而那满身颓然的男人陡然痛哭:她竟然没有一点在乎我,我们是最亲近的人,她却想要离开我,想要背叛我他的哭声猛地收起,疯狂的笑声再次淹没书房里的空气:悠宁,我不会放了你,不会放了你的我给你的答案是,除非死,否则别想摆脱我! 即便距韩悠宁离世过去了大半年,这句阴毒的咒语遥遥隔着时光,仍旧有着锥心刺骨的能力。 韩悠宁多年抑郁,心脏早已千疮百孔,那个晚上的她听着电话里韩启鸣的询问,或许在一瞬间以为自己就要见到期待许久的太阳。 却怎么都想不到,那只是韩启鸣的试探,也是一把利刃彻底砸向她头顶的预兆。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是你的妹妹啊 姜清宴的身体战栗不止,越来越多的眼泪聚在眼眶里,它们止不住地往下落,打湿她捂嘴的手背。 她是不是有一本日记,司镜的声音沉哑异常,被浓烈悲痛占据心房的她无法如寻常一般完美克制情绪,或者记录什么东西的,总之是一个本子,是不是你拿走的。 韩启鸣愕然,日记日记在哪里? 季沐欢答道:在我这里,是我拿走的。 她有日记!原本失了力的韩启鸣突然打了个激灵,连扒带爬地挪过去,给我看看日记,给我看看她是不是有很多话没跟我说,一定是的!你放在哪里! 司镜拉着姜清宴快步回到季沐欢身边,再闪身挡在她们身前,沉声道:你们躲开点,在我身后别走远。 韩启鸣逼近到一半又停下,自语道:你放在家是不是!对,放在家!话音未落便铆足了劲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出去。 姜清宴全身都在发颤,等韩启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哭声才由抑转扬。 司镜转身搂住她的身体,焦急地呼唤:清宴,清宴! 姜清宴模糊的视线从司镜的肩膀越过,那个向来雍容高贵的人肩膀都塌了,每个步子都像是灌了铅。 可以报警了,季沐欢语气虚弱,语气里融入久积的悲伤,我刚才录了音,悠宁自杀是事实,但韩启鸣存在推动作用,应该可以定罪。悠宁的日记不在韩家,我藏到自己的住处去了 她的身体开始轻微摇晃,不得不去撑住沙发,另一只手捂在腹部。 司镜姜清宴的心脏有不安疯涨,视线里的人倒下的瞬息之间,她颤声高喊,沐欢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叹气)今天好漫长 小姜猫:(叹气)真的好漫长 季沐欢:(拍拍两只猫咪的脑袋)马上就结束啦 第七十章 司镜的车一路往距离最近的医院疾驰。 姜清宴再一次瞧见窗口摇摆的树杈, 是在病房里。 她侧过身,眼鼻酸涩地望向病床上尚未苏醒的女人。 从初见起,季沐欢给她的印象是高贵端庄, 心计深远。 凌海市的度假庄园里, 那座大气的观景台像是季沐欢的王座, 端坐在上面能够一眼看破丛生的污垢。 司镜反复向她强调着季沐欢的不简单, 她却从未想得到, 这些事情里被隐藏起来的闪光点就是季沐欢对韩悠宁的感情。 这段并不长远的感情,将季沐欢的所作所为拼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可是这幅画里只有季沐欢一个人, 往后余生都只有她一个人。 姜清宴想着想着, 眼眶又红了起来。 季沐欢刚刚睁眼就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了声。 沐欢姐,你醒了! 姜清宴抹去双眼的湿意,忙坐到病床边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 季沐欢脸色略显苍白,往时的华贵气息只剩下几分,她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弧,温和如旧,怎么又跟兔子一样眼睛红红的, 我只是晕倒而已。 姜清宴摇头, 喉间被堵得厉害, 只握着季沐欢的手安抚她。 司镜从外面进来, 来到姜清宴身边才松了口气对季沐欢道:医生说你情绪过激引起眩晕和腹痛,你怀孕还没满三个月,正是不稳定的时候, 千万不能再有负面情绪了。 姜清宴抬眼看她, 这么严重 司镜慢慢点头,抚着她的长发。 放心, 季沐欢莞尔,双手隔着被子放在小腹的位置,面上神色凄怆而温柔,这个孩子是我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也是我留下她的温度的唯一办法,我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 韩启鸣活得好好的,季沐欢要留下的ta的温度当然不是韩启鸣。 对季沐欢来说,韩启鸣存在的意义只有为季沐欢搭一座走向韩悠宁的桥。 那座名为韩悠宁的建筑轰然倒塌,季沐欢依旧在废墟上流连忘返,抚摸着残垣上曾经的温度,将它长久绵延。 司镜跟姜清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似乎什么言辞都不合适。 倒是她从情绪中出来,绽开一抹笑道:说到这些,我们是不是该对对口供了? 司镜笑说:早该对了。 她去桌边拉来两张椅子,姜清宴去倒了两杯水过来给她们,随后跟司镜同坐。 刚跟医生沟通了季沐欢的身体情况,司镜正是口干的时候,喝掉半杯水清了清嗓子才说:你早就知道我们想查悠宁自杀的原因么? 和韩启鸣对峙了这么久,季沐欢所说的话里还不能解释所有的疑虑,甚至创造了新的问题。 比如那句司镜,清宴,你们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令司镜疑惑季沐欢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们的目的的。 这问题也是姜清宴想知道的,司镜一向很敏感,只会比她留意得更加全面,便默声听着司镜发问。 季沐欢微抿杯中水,双手握着杯子放置在小腹的位置,悠悠轻笑道:其实我一直在猜测你们屡次跟韩启鸣起冲突的原因,从你被关在冷库,再到清宴被他殴打,还有韩家的古玩生意受到冲击 说句实话,我猜了很久都没有猜到,你们瞒得太完美,韩启鸣更是一字不露。 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悠宁不在了,临州的古玩行业状态被打破,你们两家都在争当唯一的龙头。 直到清宴把曾经送给悠宁的那幅画带回家,没多久就给我打电话说里面有张字条,是悠宁给你留的,借此来打探韩启鸣的行程,我才确定了你们想要的东西跟我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季沐欢含笑的目光移到姜清宴的面上。 姜清宴惊讶得直起身子:原来你早就检查过那幅画! 季沐欢既然能找出韩悠宁的日记,还悄悄藏了起来,代表季沐欢肯定早就把韩悠宁房间里的东西都排查过。 是了,正因为季沐欢检查过那幅画,才会第一时间识破她的借口,并且识别出她们是同路人。 那天电话里,季沐欢颇有深意地说以后都会帮她,就是在提醒她和司镜。 司镜不禁舒了口气,摇着头笑得感叹:真不愧是季家当家如果我们跟你是敌对,我可说不准谁输谁赢。 她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有着充分的准备,从而激发必然能拿下的信心,即便是这一路过来接触过的人和事都是如此。 可季沐欢是头一个令她感觉到不可小觑的人,并且始终如一。 季沐欢真诚而感激地望着她们,你们的毅力才让我惊讶。我得承认,在确认你们跟我走的是同一条路的时候,我心里很安慰。 可是我放弃过姜清宴靠进椅背里,怀着疚意低下头,就在司镜从酒庄回来的那天,我害怕她会再次受伤,要她跟我一起停下来。 司镜把杯子放在病床边的桌上,回身半搂住姜清宴,用温柔疼惜的语气安抚着:清宴,这是人之常情,你如果不在意我的安全,我才应该难过。 而且我那段时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瞒着你,陪着你休息而已。 她从没有责怪过姜清宴的放弃,作为姜清宴的爱人,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只会为姜清宴的心软和顾虑而满足,何谈一丝一毫的责难。 旁观者不在局中,或许会指责姜清宴接近终点却中止深入,可同样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又有多少人可以在爱人会再度受伤的可能性下,眼睁睁看着爱人潜入这片险境呢。 季沐欢注视着姜清宴,视线温和:司镜说得没错,这是人之常情。你在韩家老宅用借口骗过韩老爷子,没有说出韩启鸣找司镜麻烦的真实原因,我是看得出来的。 当时我很失望,觉得自己回到了一个人坚持的状态,但我从没有怪过你。 当我手底下的人来告诉我,周屿悄悄联络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司镜没有放弃,还要他告诉周屿,在他们联系的时候被我看到,但我却没有声张,以此来暗示你们我的立场。 这次轮到司镜惊讶了,她扭头问道:原来那个人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交代周屿去游说韩启鸣的人,想要及时掌握韩启鸣的动向,没想到竟然落在你的手里。 仔细想想,也是那么个道理。 周屿拉拢的那个人并不是韩启鸣的心腹,只是个小跟班而已,这样一个人能被周屿说服过来帮助她们,当然也能被季沐欢收入麾下。 很显然,这个人早已忠心于季沐欢。 季沐欢对她举了举水杯,嫣然笑道:险胜而已,如果我不是在暗处,哪里这么容易骗过你的眼睛。 姜清宴愧疚的情绪被身边的两个人劝解,这时眼睛颇有兴味地瞧向司镜,嘴上对季沐欢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算计司镜的人。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8) 小司猫可总算遇到强敌了,她们这么长时间过来碰上的敌人非但不敌她,甚至还一早就露出了败势。 司镜委屈地跟姜清宴撇了撇嘴,而后才问季沐欢:那你为什么会选在今天拆穿韩启鸣? 问到这个问题,季沐欢神色坦然又感激:这方面我要对你甘拜下风。我知道牵扯到悠宁,韩启鸣很大概率会对我不利,我不敢在韩家的地盘冒这个险,保镖毕竟是外人,不方便在场。 再加上你们要见他的难度很高,那我不如制造一个由头来引出这一面。 你多年练习拳脚功夫,在游轮上能把韩启鸣打成那个样子,我相信你能保住我的安全。 她把司镜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回答得条理清晰,足以联想得到她在做下决定之前经历过怎样的深思熟虑,更能从中感受到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 偏偏她的坚持并不是是仅靠着一腔心意,而是步步维艰,精打细算。 在这一刻,司镜话中那个又狠又聪明的季沐欢,彻彻底底地在姜清宴心中立起了形象。 她又惊叹又忍不住后怕:幸好我们不是敌人 司镜赞同地点头,伸手揽住姜清宴的肩膀温柔打趣:不怕,关门放无敌小司猫。 对,没有人比我的小司猫更厉害。姜清宴忧愁的眉目不禁舒展,双手捧上她的脸摇晃。 季沐欢听着小司猫这个名字,原本还以为是她们养的猫,没想到竟然是姜清宴对司镜的爱称。 她的眼底怀念又悲伤,一只手轻抚着小腹的位置,被眼前两个人惹开的笑容分明充满着说不出的哀恸。 她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司镜跟姜清宴停下动静。 来电显示让季沐欢接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接听,并预料到内容不简单似的打开了免提。 对面环境嘈杂,伴随着不停的翻砸声,韩老太太焦急又伤心的声音也响起:沐欢啊,你快回来看看启鸣,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回到家就去翻你的房间,还一直在念叨什么是我杀了她,不是我杀了她,这是怎么了呀! 仿佛在为韩老太太的话作证一样,说完以后韩启鸣的声音就遥遥传过来,絮絮念着的正是她传达的那两句话。 司镜把姜清宴的手握在小腹处,对蹙眉的姜清宴扁了扁嘴。 看来韩启鸣是真的疯了。 季沐欢先把水杯放在桌上,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语气温和亲昵地回答:别担心,我马上处理。 说完没给韩老太太回应的机会,她便掐断了电话。 司镜问:你打算怎么办,医生说你还需要观察两天,最好别操劳。 季沐欢把手机丢在桌面,悠然笑说:我没想再回去,这几个月来我都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我自己的住处,韩家除了她生活过的那个房间,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但那两位老人是悠宁的父母,女儿是怎么死的,他们有权利知道。所以 她说着说着止住话音,眼神含着几分请求。 姜清宴意会到她的意思,担忧地攥着司镜的手腕,韩启鸣现在彻底失控了,他可是不要命的 韩启鸣哪里还有个正常人的样子,发起狂来连怀着孕的季沐欢都想攻击,更何况司镜这个一直以来跟他对着干的人。 上次是用石头砸,这次还不知道是什么。 司镜抿着唇吻住姜清宴的额头,沉沉的话音一如往昔的有力:放心,相信我。 她站起身把自己那杯水喝了个干净,向来不拖泥带水的性情让她下一秒就迈步要走。 司镜,季沐欢叫住她,眼睛里褪去深谋远虑的色彩,只剩温和与真挚,你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情深义重,这一趟本质上是为了她,但同样也是替我走一遭。 给你许诺利益是看轻了你,那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你都是我的朋友。 季家家大业大,季沐欢又已是季家当家,这一声朋友怎么会不胜过生意合作。 司镜伸手揉了揉身边姜清宴的头发,态度都显现在低眸一笑里:暂时替我照顾好我家的猫吧,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别让她饿着。 司镜,你姜清宴刚要叮嘱她,她却挑了挑眉收回了手。 这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往身后丢了句走了,将荡到身前的长发拨向身后,伸出骨节纤瘦的五指在半空中学着猫爪张驰。 司镜满身凌厉果决,犹如姜清宴在家里所画的那幅肖像。 她心间战无不胜的女将军,终会挥舞着胜利的旗帜回到她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愁眉苦脸)今天怎么还不结束 小姜猫:(委屈巴巴)我的小司猫怎么又要出征 季沐欢:(rua两只猫咪脑袋)乖哦,马上就可以吃饭啦 倒计时三章啦 第七十一章 司镜驱车前往韩家老宅, 此刻已是中午将过。 她的手机响了几声信息提示,她腾不出精力去看,匀速开车的同时一只手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方向盘, 思忖着现在的情况。 没过几秒, 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扫了一眼, 眉心的结被温软的情意解开, 不再忽略地用车载蓝牙接听。 她轻声笑问:怎么了? 对面的姜清宴:沐欢姐把录音发给你一份了, 这样可以省去你跟韩启鸣父母解释的时间。 她悠悠点头,嗯, 挺好的。 跟韩启鸣对峙的录音是录了全程的, 这么一放给韩家长辈听,季沐欢钟情韩悠宁的事情同样随之见光。 季沐欢的魄力可见一斑,目的达成后便什么顾忌都抛诸脑后,何况现在她还怀了孕,这个孩子身上流着季家跟韩家的血。 韩启鸣非但不再是继承人的唯一人选,即便他没有犯下任何错,也不比这个孩子更值得重视。 司镜暗想着,左手拇指上的戒指悠闲地磕着方向盘。 电话里的姜清宴停顿片刻, 失了真的声音加深着关切的浓度:司镜, 韩家的人怎么样我不管, 我只要你平安。 即使她们不在一个屋檐下, 司镜也能够想象到这一刻姜清宴的神情。 如果是她们独处的时候,姜清宴一定是攥着她的袖子,或者捧着她的脸弱着声线满是依赖地和她, 把她的心湖搅成一汪春水。 怀里空虚的感受陡然强烈, 她语调柔缓又宠溺:放心,在你身边的时候, 我才是小司猫。 纵然担忧着,姜清宴也轻易被她一句话抚去大半忧虑,口吻轻柔了些:最重要的是安全,忍不住挠人的时候想想我,千万不要过度反击。 她不轻易动手,一动起手来手上就没把门,就跟刹车片失灵的大货车似的横冲直撞。 姜清宴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全和失控。 知道啦,司镜拉长着语调,趁着踩下刹车等候红绿灯专注地回答,我叫了周屿带上几个好手过去汇合,不会不安全,也不会过度反击。 我还把林楠叫过去医院照顾你了,你吃个午饭睡个午觉,我就回来了。 这安排滴水不漏,姜清宴打电话前若有十分的担忧,到了这一刻也只剩一两分了。 她终于在电话对面绽开笑容,声音轻柔地响着:那我等你回来。 嗯。司镜唇角不自觉地扬着。 电话挂断的同时绿灯亮起。 她的笑容未敛,眉宇间锐利已现,将手机拿过来调出拨号界面,按下三个数字:110。 几辆车在韩家老宅门口相聚,以司镜的车为首开进这偌大的宅子里。 昔日井井有条的宅子里乱作一团,佣人们都挤在主宅外面窃窃私语,对韩启鸣的尊称不时地被提起。 韩先生这是怎么了,从没见过他这样 是啊,还那么晦气的话,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韩先生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平时看他也没发过脾气,憋久了吧。 小司总来了! 快快,让开路! 佣人们朝两边散开,司镜人未至气场先开,黑色呢子大衣掀开的衣角刮动冷冽的寒风,温醇的檀香被低温冻出强烈的压迫感。 她领着周屿和几个手下径直上了卧室的楼层,韩家两老都围在季沐欢的房间外愁眉不展,韩老太太更是泪眼模糊。 她脚步刚停,还没来得及问话,房间里就传来癫狂的喊声。 在哪里季沐欢你把她的东西藏在哪里了!那是我的,给我的! 是我杀了她不对,是你们杀了她!你们要害死我跟她,想要韩家的钱! 房间里的男人时而怒吼时而迷茫,翻找的动静半点不停,从司镜的角度看进去,季沐欢的房间一片狼藉。 听到司镜踩着长靴的独特脚步声,韩家两老转身去看,韩老太太如同抓住了海面上救命的木板一般抓住她的手臂,哀怨道:小镜啊,启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韩老爷子没出声,紧锁着司镜的视线透露出同样的疑问与感伤。 司镜冷眉冷眼,话意深远:这也许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韩老爷子面色微沉,小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司镜没答话,偏过头对身后的周屿:带伯父伯母去楼下,把录音放一放。 还没等周屿回答,房间里的男人听到动静,脚步狂乱地跑出来,见着司镜就两眼发红:司镜!是你害了我们,是你! 全部退后! 司镜厉声高喊,迎着韩启鸣疾步奔去,双手按在护栏上借力腾空而起,一条腿朝着他的脖子扫去,把他整个人掀翻下地。 她站稳后视线不离趴在地上哀嚎的韩启鸣,头也不回地对身后道:周屿,把伯父伯母带下楼,快! 好!周屿重重应声,请两位先跟我下楼,录音里会解释今天的事情。 两位老人却不愿挪动脚步,韩老太太更是声泪俱下,声声哭着你到底是怎么了呀,还想往韩启鸣的方向去。 老爷子老太太,这可是出人命的事,对不住了! 周屿脸上少见地显出冷色,干脆拽着他们快步离开,韩老太太哭声惨烈,回荡在这充满文雅气息的主宅里,久久不散。 韩启鸣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额角碎发凌乱,脸上青紫一片,整齐干净的西装被钩掉了一颗扣子,毛衣鼓起,衬衫领子歪歪斜斜。 他的力气被司镜打掉,可他的恨意却愈发盛烈,拖着蹒跚的脚步都要来追司镜。 司镜无意与他纠缠,拳脚直冲他的上半身,这高大的男人不得不扶向旁边的墙面,粗喘着气支撑自己如破旧玩偶般破败的身体。 司镜中途收了打势,掏出手机看时间。 时机紧迫,她不再管韩启鸣,脚步急急地下楼去到韩悠宁的房间,目标明确地拉开记忆中的那层抽屉。 刚把那个小盒子放进口袋,韩启鸣跌跌撞撞的动静就来到房间门口。 如果刚才的暴起只是从司镜家里带出来的残余,那么看到司镜在韩悠宁房间似乎翻找着东西的模样,他体内的余火才燃烧得彻底。 你抢我的东西,我杀了你!他瞳孔猛收,摸到门边的棍状挂衣架冲向司镜。 司镜敏锐地侧开身体,横生枝杈的挂衣架摔在桌面上,最尖锐的头部正戳在司镜刚才的位置。 她混乱间再看了一次时间,弯下腰躲开韩启鸣的拳头,侧滑到他的身后,双手拽住他的两条手臂向后折,一只腿蹬上他的后背借力,另一条腿重重一踹的同时松手。 韩启鸣被迫撞向墙面,眼眸里黑红弥漫,早已没有半分清明,他双臂撑起身体,握紧的拳头青筋暴突。 司镜松开手腕的纽扣和脖子一粒纽扣,脸上半是清醒半是狠厉。 正当她要把韩启鸣的攻势掐死在摇篮里时,周屿匆匆赶来:小司总,警察到了! 就在这一瞬间,韩启鸣的拳头直奔她的面庞,她满身的气场散了一半,只抬手准确地擒住韩启鸣的手腕,将拳头挡在眼前。 停手! 叫停的男人凛然正气,警帽上警徽在窗外落进来的薄金光下闪耀着浅浅的光芒。 犹如被尘封多年的深渊,终于迎来期盼已久的第一缕光。 被数名警察制住的韩启鸣拼命挣扎,司镜望向那天夜探这个房间时凑巧敲打玻璃的树杈。 它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枝头轻轻拍打着窗子,一如那天夜里的回应。 这一天漫长得仿佛过了一年。 姜清宴每隔一会儿就看一眼时间,却又不敢给司镜或者周屿打电话,生怕打扰她们处理韩启鸣的事。 日光被夜幕沉沉压下,当那张桀骜的眉眼出现在打开的门缝里,姜清宴眼窝微热地起身小跑着扑进她怀里。 哎哟!司镜故意发出夸张的回应,提着宵夜的双臂往两边展开,这是谁家的猫,这么大一只。 姜清宴颤着声音笑,你过来之前怎么都不先告诉我,让我惦记这么久 她等了一个下午,完全不知道韩家老宅正在发生什么。 即便跟司镜通了电话以后情绪得到安慰,但未知的境况永远能令人不安。 司镜低下头,用下巴去蹭她的脸,在她耳边深情耳语:想给你惊喜,想试试你会不会扑过来抱我,总算没有白白期待。 姜清宴没好气地捏调皮小司猫的鼻子,两个人相视而笑,外头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不比这一刻的相见重要。 咳咳 病床上的女人轻声咳嗽着提醒,姜清宴连忙松开怀抱去关上病房门,红着脸颊咬着唇。 司镜提着宵夜过去放在桌上,我买了点吃的,饺子是我跟清宴的,你身体不好这几天先吃点清淡的粥,鸡汤记得喝。 季沐欢脸色好转了许多,面上调侃的笑容转为亲和:谢谢。那边怎么样了? 姜清宴关好门来到司镜身边,也露出询问的眼神。 司镜长舒了声气,眉眼间不再露出苦恼与思虑,只被释去重负的平静祥和镀染:韩启鸣疯得很厉害,在你的房间里疯狂地翻找那本日记,看见我去悠宁房间甚至喊着要杀了我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59) 姜清宴没有目睹这些,只能从司镜的话里窥见一二,她抓住司镜的袖子,脸上紧张极了。 季沐欢也第一时间打量她的身上,不见一点被伤害的痕迹后才放下心。 司镜把姜清宴半搂进怀里,把她的手按在自己怀里,柔声哄着:我没事,去之前我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要打我,当场就把他带走了。我这么晚才回来是因为要做笔录,还有提交那些录音。 姜清宴刚被吊起的心稳稳下落,环住司镜的腰好奇地问:你去悠宁的房间干什么? 司镜没话,只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是装着黑色鸢尾花胸针的盒子。 季沐欢的眸间有碎光闪动,张了张嘴却不出话来。 姜清宴没有再问司镜为什么把它带出来。 韩家老宅就像个幽暗的囚笼,生生困死了韩悠宁。 可在韩悠宁短暂的生命里是有过阳光的,即便那束光在那时并不强大,但也把最剔透干净的感情给了韩悠宁。 她不知道韩家老宅里还有没有不惹尘埃的东西,起码这个盒子里承载的珍贵,不该再留在那里。 她把那个盒子接过来,放进季沐欢的掌心里,我想,她也不会希望这枚胸针继续待在那个看不见太阳的地方。 谢谢季沐欢笑与泪交织,热泪落在嘴边痛苦的弧度上,其实我进过她的房间很多次,也找到过胸针存放的地方。 想到那是她亲手放的,我就总是舍不得拿走,即使她对我不是爱情。 还没等司镜跟姜清宴什么,她便自己仰起头闭上眼睛忍住泪意,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些。 日记我让人送来了,她尽量自然地微笑,指了指桌面的一个本子,清宴想等你回来一起看,里面夹着悠宁的抑郁症诊断报告,大概都要交给警方作为辅证,你们要看的话得赶紧。 司镜点头,好,那你先休息。 为了不影响季沐欢,司镜跟姜清宴提着两个人的宵夜,带着日记本去了阳台的小桌子。 有这本日记在,两个人这宵夜怎么都吃不香,犹豫之下干脆选择了先看日记。 司镜把椅子拉到姜清宴的椅子旁边,月光跟灯光相融成的光线笼罩着她们。 姜清宴瞧着这发涨的书页,不知道该从哪里看起。 司镜摸着她的发顶,下了决定道:从认识你那一天开始吧,那是她得到救赎的日子。 嗯姜清宴咬了咬唇,忐忑地打开日记。 她先把抑郁症诊断报告放在一边,手指捏着一沓页脚慢慢地一页一页松开,从页脚上记录的日期来寻找她们相识的那一天。 印象中的日子很快出现在她们眼前,姜清宴深深地吸了口气,摊开日记。 我曾经发出过声音, 把我刺得遍体鳞伤的长矛,将我带来这个世上的恩人视它为爱。 给了我生命的恩人没有为我打开逃生通道。 是她为我凿开洞口,偷来一束光。 姜清宴忍不住捂住了嘴,她以为的平凡相遇,在韩悠宁心中却是久违的温暖,甚至是偷来的舒适。 而那孕育了她生命的父母,却将韩启鸣极端的控制误以为是对她的疼爱,将这些罪恶视若无睹。 司镜把姜清宴拥进怀里,眼睫颤抖。 姜清宴手指发颤地翻过一页,这次的日期过了半个月。 我不想回到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有一把以爱为名的刀,被他握在手上。 他给我很多好吃的糖,又用那把刀割去我的喉咙, 他,糖和刀都是为我好, 我在空气里闻到他的味道,他今晚来过我的房间。 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有明显的抖动痕迹,似乎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害怕得忍不住颤抖。 恐惧到了这个地步,却没有对外吐露一个字,可见韩家父母的忽略韩悠宁的心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韩启鸣对韩悠宁关怀备至,父母和外人看在眼里,只认为是称职的哥哥对妹妹的疼爱。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韩启鸣极端的占有欲化成锋利的刀子,撕扯着韩悠宁的血肉,让被糖果驯服的韩悠宁一天一天地遭受着折磨。 姜清宴泪如雨下,她一页一页地翻着,跟同样红了眼眶的司镜一起看。 清宴,我竟然用这种方法锁住你, 可除了恋人关系,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司镜,我想回到小时候, 和你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候。 那个时候吃的糖是真的糖,受的伤也是可以愈合的伤。 我喜欢海上扬着的帆, 还喜欢游轮劈开的浪花, 也喜欢海底游着的鱼, 我的骨灰要撒进海里,不要埋进土里。 姜清宴再也看不下去,断断续续的呜咽从指缝里流出,她泣不成声:为什么她到死都不能自由为什么我们救不了她,我不是她的止痛药么,为什么不起效果了,为什么 她以为日记里记录的全都是韩启鸣对韩悠宁的控制,她在打开之前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可她看到的,分明还有韩悠宁对阳光的期盼,那只悬挂在悬崖上的手濒临脱力前仍旧怀揣希望。 被韩启鸣握着的那把刀却深深地捅进韩悠宁的身体里,耗光了韩悠宁仅剩的气力。 司镜隔着眼中水雾看向桌上的日记本,月光和灯光都照耀着它,仿佛在将那个人生前未见的光尽数赠予。 她抱紧痛哭的姜清宴,心中悸痛难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猫:抱抱! 小司猫:来抱抱! 第七十二章 还没出春节, 姜清宴就被重感冒拖垮了身子。 司镜带她回了老宅,那里景色宜人,更适合她养病。 似乎是看过韩悠宁的日记以后, 她坚持了大半年的信念陡然冷却, 又是在冷风里痛哭多时, 那天半夜便昏沉地发起了烧。 老宅里有专业厨师, 司镜交代一日三餐都照着姜清宴的喜好, 再配合着药一起养着,到了元宵节才恢复了些精神。 就在这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里, 韩启鸣一事被正式立案。 消息一出, 商圈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连季沐欢的父母都惊动得远赴临州。 韩家的两位长辈悲痛欲绝,韩家一夜之间大厦倾颓。 元宵节的这天,阴冷了半个月的天气终于放晴。 厨房过了中午便开始准备晚饭,今天的老宅来了个新客人,姜清宴毛遂自荐亲自前往迎接。 树影在青石板上摇曳生姿,季沐欢拢着助理披过来的毛披肩后下车,愉悦的眼底映出这古典老宅里的郁郁葱葱的花草绿植。 姜清宴对她露出亲切笑容, 微弱的病态在阳光下消失无踪。 两个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 季沐欢带的助理跟在后方几步远, 手臂上挂着厚外套备用。 姜清宴主动牵起话头:我很喜欢司家的老宅, 感觉离外面的世界很远。 季沐欢的言语里不失真诚的欣赏:我也喜欢完全是古典风格的宅子,韩家老宅里有些地方被修成了现代风格,不比这里有韵味。每次我觉得那些现代建筑破坏了古典氛围的时候, 就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来司家看看。 提起韩家, 姜清宴看了看季沐欢随和的神色,前段时间感受到的温暖浮在心间, 催使着她将这份坦言:沐欢姐,我这几天身体不好,还没来得及跟你道一声谢 你帮了我们很多,是你的配合才让我们揭开韩启鸣的真面目。 自从那天知道了季沐欢跟韩悠宁的往事,她跟司镜才彻底明了季沐欢那种种不符合韩启鸣未婚妻这个身份的行为。 可早在季沐欢跟韩启鸣订婚之前,她们就利用季沐欢来搭桥铺路,以此来得到见韩启鸣的机会。 不管是起初季沐欢的被动参与,还是后来的主动配合,都为她和司镜顺利跑到终点付出了不可忽略的帮助。 她们缓步走在树影下,季沐欢伸出手去,兴致盎然地瞧着手指的影子穿过一片片树影,随后才慢悠悠地问:还记得你找借口问我韩启鸣行程的时候,我回答你的话么。 那时姜清宴编了个理由给季沐欢打电话,从季沐欢那里套出去年韩启鸣在韩悠宁出事时的行程,为了确认当时韩启鸣的动向。 姜清宴回想起季沐欢当时的回答,心里暖意更甚,记得,你说以后我有事情都可以告诉你,你会帮我的。 季沐欢收回手,偏头看向她,精致妆容下笑意柔婉,眼眸深邃而温厚:你是悠宁生前避风的港湾,给了她独一无二的安慰,她在最后的几年时光里把你保护得很好,我不会让任何人攻破她为你建的堡垒。 姜清宴先是一愣,忍不住眨了眨蓦然泛酸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沐欢姐 季沐欢却是双眼笑意更浓,包括司镜。 这短短的几个字让姜清宴心中的酸涩猛地打了个转,一下子就绵软下来,牵动嘴角笑了,这话可不能让她听到,她可凶了。 小司猫的占有欲这么强,要是听到这些,还不得竖起飞机耳。 你还没去过我在临州买的房子,季沐欢也笑,悠闲地挽住她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把忧伤的味道抹去,改天过来小住吧,熟悉环境以后常来陪我说说话。如果司镜欺负你了,就去我那里,跟她分居。 姜清宴温声笑答:好,我给你画一些放松心情的画,挂在家里当装饰。 空气里的伤感被完全扫空,欢笑声时不时从她们的闲聊里溢出。 季沐欢脑海里灵光一现,好奇道: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跟司镜在一起的? 提起这个姜清宴就红了红脸,羞赧地拨了拨头发,这个说起来还是我那个时候考虑不周全,但是现在回过头再想,又觉得幸好我考虑得不周全。我是在悠宁的葬礼上决定去司镜身边的 她回忆着自己跟司镜彼此伪装的那段日子,把自己的不成熟和司镜的包容徐徐道来,跟季沐欢走在通往主宅的路上。 那些尚未坦诚相待时就生出的默契与暧昧,还有不由自主的信任与依靠,都裹在她充满感慨的一字一句里。 来到主宅门外,恰恰讲到她在江边彻底对司镜卸下伪装。 季沐欢满脸的兴味和打趣:我发现了,听别人的故事就是享受。 我就知道你要笑我,司镜当时就像教学生一样 姜清宴摸着自己因羞赧而升温的脸庞,对从前曾想要报复司镜而无地自容。 主宅客厅里的人都在等着她们,司镜窝在沙发里逗着布丁玩,司尔黛在主位品尝着宁哲端上来的午后甜点。 几个人听见清亮的笑声,一齐朝门外注目。 阳光从四面渗入,她们的脸上都挂着雨后初晴的欣然笑意,画面仿佛定格在这里。 季沐欢初次登门,又怀着孕,自然一来就得到了最高级别的礼遇。 沙发上垫了羊毛毯,又捧上颇有古典气息的暖手汤婆子,端上厨房刚做的糕点,还有专门为她准备的大枣桂圆粥,热气腾腾又香甜可口。 司镜搂着姜清宴,在季沐欢对面的沙发坐下。 姜清宴嗅着空气里的香味,鼻翼敏捷地动了动,手扯了扯司镜的衣角,俯在司镜耳边小声说:我也想吃 司镜低头和她鼻尖相触,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故意提醒道:那是给沐欢吃的,安神补血的。 姜清宴有些失望却又郑重的模样:那还是给沐欢姐吃,怀孕得多补补。 她不过是嘴馋而已,但季沐欢怀着孕吃不好睡不好,安神补血的东西还是留给季沐欢吃。 司镜从她敛了笑容起就忍不住勾唇,等她说完已经眉开眼笑,宠溺地揉着她的发顶:好懂事的小姜猫喔,那就奖励你厨房另外做的薏米银耳粥,等蛋糕好了一起送过来。 你故意的,明明就有我的份!姜清宴笑骂着双手捧着司镜的脸,惩罚似的捏她的脸颊。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亲昵地调起情来,边上的长辈和季沐欢眼看着,都忍不住笑开颜。 季沐欢双手捂着汤婆子,任温暖从手心贯通全身,她略微正色与抱歉地对主位的司尔黛说:那次在凌海跟阿姨不欢而散,一直没有机会亲自上门拜访,主要是担心韩启鸣对我起疑心,到时候不利于我的计划。 姜清宴听到她提起正事,忙把司镜悄悄贴到耳边的吻挡住,对无辜眨眼的司镜竖起食指示意安静。 宁哲一如这二十多年来的每一天,从未逾越本职的他站在桌边剥着开心果,他儒雅安静,将干净的果仁一粒一粒摆在精巧的白瓷碟子里,再将碟子推近司尔黛。 司尔黛与他相视一笑,随后才将目光转向季沐欢,话音含了几分欣赏:那你现在计划成功了么? 当然,季沐欢的手抚向小腹,低声喃喃着,在得到这个孩子之前就成功了一半,到今天为止,我几乎把夺走她生命的那个囚笼彻底掌握了。他们对她做的事情,不能没有报应。 她待在韩家,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揭穿韩启鸣。 韩启鸣如今丢了韩家当家的位子,她作为韩启鸣的未婚妻,又怀着季家跟韩家血脉相融的孩子,那个位子自然而然落在她的手里。 韩启鸣需要她来拓展商路和充实底气,韩家长辈更给他无数次施加压力,要他务必拿下她。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要达到的目标正需要韩启鸣的配合,不管是权力还是她的私心。 司尔黛缓缓点头,孩子出生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季沐欢抬头一笑,没有半点忧愁:这个孩子是我季家的,我希望是个女孩子。 我会告诉她,她有两个母亲,另一个母亲如果还在,也会很爱她。 她顿了顿,眼神温柔地垂下眼帘。 姜清宴分明看见她眼角闪去的泪光,却听到她再开口的声音微颤着:我的孩子,要叫季怀宁 这个孩子,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有着跟韩悠宁相同的血脉。 那道跌进深渊的温度,被她用一己之力揽回人间,没有人说得出要她清醒的话。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60) 她也并非不清醒,反而正因为格外清醒,才清楚自己一路走来要的是什么。 春寒料峭,细雨蒙蒙。 公墓寂静,有轻慢的脚步生怕惊扰亡灵。 黑色伞面为一座墓碑前的供物台挡去雨水,一捧洁白素雅的桔梗花被一只纤净的手摆下。 供物台后面,那张阳光的笑脸被框在黑白的相纸里,孤独地篆刻在冰冷的碑石上。 姜清宴站起身,有些意外又惊讶:有人来过了。 她刚放下的桔梗花旁边,是一束尚未凋零的淡紫色勿忘我,花瓣已被这场雨浸透,可怜地耷拉着。 应该是沐欢,司镜撑着伞,也看向那捧花,现在除了我们,大概只有她会来这里。 名利圈子里总是很现实,韩悠宁死后,曾经围在她身边的酒肉朋友再没有人记得这个把酒言欢过的故人。 如今韩家的两位老人又因为儿子涉及女儿的自杀事件,如今本就年迈的身体也垮了下来,哪里还有人惦记着来看韩悠宁。 只有那个拼尽全力,要让韩悠宁的死得见天日的季沐欢。 姜清宴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注视着墓碑上的黑白照良久才莞尔一笑:悠宁,你有没有看到,我们把你从黑暗里带出来了,虽然迟了很久 你曾经想要托人照顾我,担心我们分开以后我过得不好,这些我都知道了。 你放心,我现在跟司镜在一起,没有人欺负我,我的舅舅也被她解决了,你担心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 只是你牺牲了自己却没有换来平静,韩启鸣不知悔改,辜负了你留给他回头的机会 她知道韩悠宁生性柔软善良,才会让韩启鸣伤害到如此地步,倘若韩悠宁像司镜一样强硬,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酸苦的味道袭上她的心头,她眨了眨泛湿的眼睫,笑容趋近苦涩。 司镜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给她温暖而坚实的依靠,克制着发红的眼眶,温缓着声音对碑石上的笑脸说:警方已经立案了,我们也找了律师问过,不出意外的话他是能够被定罪的。 另外,有心理咨询方面的朋友说,从他的种种行为来看,他应该患有严重的躁郁症,警方需要确认他在造成你自杀的那段时间里是否处在正常状态。 这段日子过来,韩启鸣被拘留,她们也没闲着。 一边配合警方,一边把这些事情的因果又跟魏不言夫妻有过交流。 霍婧得知韩启鸣屡次伤害司镜跟姜清宴,甚至连怀孕的季沐欢都想攻击时,用肯定的口吻道:他很可能患有躁郁症,被某件敏感的事情挑动情绪后就很难控制,会做出非常偏激的行为。看你们被他这样屡次伤害,他的症状估计很严重。 司镜跟姜清宴听完,两个人相视的目光里都恍然大悟。 韩启鸣每次听到韩悠宁相关的事情就情绪过激,还对她们下死手,恐怕原因就出在这里。 韩家主家这一脉的后生仅有韩启鸣跟韩悠宁兄妹,如今一个离世,一个手上染着妹妹的血,终归是要陨落了。 大滴的雨敲打着伞面,把司镜游离的思绪拽回,她长舒了声气:我们会替你照顾好沐欢的,你放心。 去公墓停车场的路上,姜清宴挽着司镜的手臂,让伞跟司镜的体温为她开辟出一小片温暖而干燥的天地。 她仰起脸去瞧司镜被冷风拂起发梢的侧脸,轻幽着语调问:你刚才为什么会说帮她照顾沐欢姐,她们两个应该没有超过朋友关系。 她不是吃醋,只是单纯地好奇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的韩悠宁在悬崖绝壁苦苦挣扎,连对司镜都咬紧牙关一字不发,又怎么会容许自己给季沐欢希望。 从季沐欢向她们坦诚的往事上看,季沐欢也并没有接收到韩悠宁的任何回应。 司镜低眸端详她的脸色,确认她是真的想知道,而后才眯眼笑了笑,喟叹道:在悠宁房间里找到胸针的时候,我想起悠宁从来没提过跟沐欢有私下来往,就以为她没有把沐欢放在心上。 可是我这些天忽然想到,那个抽屉是她存放日记和常用记录本的地方,代表她会经常打开,而她把胸针放在经常能看得到的地方保存 所以我在想,她未必不明白沐欢的心意,也未必对沐欢没有感情,只是她也明白她们之间隔得太远了。 最使人心绪酸涩难平的,莫过于彼此之间情意涌现,却被许多不可跨越的河流横加阻拦,将两个人分隔在两岸。 如今又何止分隔两岸,更是生死相隔。 姜清宴心神震动,眼底蓦然现了泪光,在临上车前拽住司镜的衣角,司镜,我想把那对玉佩送给沐欢姐 这对玉佩对她们来说不是财物,它承载着韩悠宁生前对温暖的渴望。 姜清宴如今细想,兴许韩悠宁那时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她一人一只,而是向往着一个能让自己至死不渝又心神宁静的人。 这个人,本该有很大的可能是季沐欢。 司镜没问她理由,只将伞柄微斜,伞面偏移遮住她们正对摄像头的侧脸,低下头轻吻在她唇边,温柔而怜惜地呢喃: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设计悠宁会经常看胸针这个小细节的时候还挺难过的 第七十三章 春寒收起恋恋不舍的尾巴, 四月的临州天清气朗。 司镜跟姜清宴感念友人们的倾力相助,打算在四月十九日姜清宴生日那天,于司家老宅办个小小的聚会, 只邀请亲近的三两好友。 商量细节流程时, 司镜心念一转, 把这个聚会定成了婚礼。 邀请的宾客不变, 只是要比原先布置得更隆重喜庆。 迎接宾客们的车子驶入司家老宅大门, 大家透过车窗瞧见这充满古典韵味的宅子在夕阳镀上的暖色里,犹如跨越了岁月之隔, 在数百年前的历史画面中栩栩如生。 青石板路上铺过深红色地毯, 绕过绿植盛放的花园,飘落的花瓣遍洒在水榭前的折回庭廊。 除了司镜跟姜清宴之外,婚宴上莫过于是长辈司尔黛跟宁哲,季沐欢,魏不言夫妇,司镜手下的保镖管理周屿和林楠,姜清宴的小伙伴林彤。 还有一个空着的位子,大家心照不宣地没有去问。 季沐欢将一只黄玉凤凰佩放在上面, 对司镜和姜清宴露出温煦的浅笑。 Cheers! 生日快乐, 新婚快乐! 众人异口同声, 欢声笑语。 放下酒杯, 宁哲给司尔黛夹菜,周屿跟林楠还有林彤交头接耳着菜肴的美味。 旁边几个正在商业圈子里乘风破浪的人难得相聚,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魏不言喝了几杯酒, 脸上涨满喜悦的红润, 这会儿还举着酒杯朗声笑:要我说啊,咱们几家不合作说不过去啊!我听说小欢准备在临州搞一个度假山庄, 要搞就搞大一点! 霍婧摇着头无奈地笑笑,魏不言可算是找到相交知己在商海里驰骋了。 司镜闻言只是轻笑,撩着袖子露出一截线条美好的手臂,正给姜清宴剥虾。 她今天暗红色衬衫搭配背带裤,胸前点缀着金色柳叶胸针带来的贵气,一双腿依旧被长筒切尔西靴衬托得愈加修长。 她转过身兴致勃勃地喂去虾肉,眼波似水的女人眼尾狭长如柳叶,扫了身边的朋友们一眼,才红着双颊扶着耳边碎发,凑近去轻启红唇咬住那枚虾肉。 司镜一只手垫在姜清宴的唇下,避免汁水滴落在心上人这身暗红锦缎上绣繁复金丝纹路的旗袍。 季沐欢怀孕不能喝酒,桌上专门为她准备了鲜榨的果汁,此刻她抿了口果汁放下杯子,饶有兴味道:魏哥有什么计划? 魏不言轻轻一拍桌面,放下酒杯啧啧有声,你的山庄到时候肯定是要以风景为主,既然是度假,干脆来个一条龙。 司镜有私人博物馆,何不再来一个,我们两家的好物件可不少,往小欢那里一放,去的人那就不只是度假的了。 司镜喜欢开拓,从不是只守着家业的人,听魏不言这么一牵头,兴致也高了起来:想法不错,我一家的物件已经不少了,再加上魏哥的,那怕是要比市展览馆的规模还大。 这个名头一定能吸引很多古玩爱好者,再加上必须要进山庄才能一睹风采,我们这是共赢啊。 她说着话还不忘记剥虾,两只手沾满了油,嘴上倒聊着这么重要的决定,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姜清宴忍俊不禁,在她又转过来喂虾的时候抽来纸巾为她擦手。 得到司镜的肯定,魏不言激动道:对吧?到时候我们的博物馆可以专门设计一下,建一个古典风格的,不要中规中矩的现代化! 司镜的嘴角因灵感而高高扬起来,还没等手擦干净就迫不及待转过身道:可以根据古玩的年代来建造同时期风格的区域,怎么样! 不错啊!魏不言兴奋得大笑,咱们到时候互相分配一下,你负责一部分我负责一部分,沐欢也有好物件,大家一起来! 姜清宴又好笑又无可奈何,司镜少有谈得来的生意伙伴,她不忍出言提醒司镜多吃饭少说话,只得默声为她夹些菜,等她中场休息的时候吃。 两个人讨论得激烈,全然忘了旁边还等着结论的季沐欢。 她微笑着跟姜清宴还有霍婧点头示意,随后拿起身边空位上的玉佩,踩着月光轻着脚步出了水榭。 远离酒宴的鲤鱼池静谧极了,时而有一尾鱼拨动水面,在月光下荡起徐徐涟漪。 季沐欢一手握着玉佩贴在心口,一手打开手机点出司镜的微信记录。 今晚的月色澄亮洁净,透过薄云倾注下来,照亮被她点开的信息。 【司镜:警方最新调查,韩启鸣确诊躁郁症,但在刺激悠宁自杀的时候并未处在发病时,需要负刑事责任。】 她闭上双眼,全身克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夺眶而出。 月光照入她心底的角落,那么明亮却又那么冰凉。 她们曾一起走过被月光染白的青石板路,一起藏在被树杈围起来的狭小净地,皎白的月光照在韩悠宁含笑的脸上,也照入她那时冰封的心。 今晚的月色很美,就像她们初见时的那一晚。 只是她们再也不能共沐这抹光华。 婚宴持续到过了零点,所有的宾客都安排留宿。 司镜和姜清宴被众人簇拥着回到司镜的小楼。 醉得两眼朦胧的司镜砰地一声合上门,把想要闹洞房的朋友们挡在外面,引来大家大笑不止。 姜清宴红着脸先上楼,想给司镜喝点下午榨的葡萄汁解酒。 谁知刚进房间,身后便响起切尔西靴厚重而迅疾的脚步声,没等她转身看,紧跟着过来的颀长身影将她的身子搂抱着压向了墙面。 浓烈的酒气和檀香迅速侵略姜清宴的感官,司镜圈住她的腰,不容拒绝地吻住她,两个人热烈而急促的气息缠绕在一起。 旗袍把姜清宴曼妙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司镜的手刚要往旗袍的开衩处钻,就被姜清宴紧紧按回腰间。 干什么姜清宴细弱着声音嗔她,柔软的曲线跟她亲密无间。 她挑着嘴角,睁了睁迷醉的双眼,英气的面庞掺着几分天生的邪气,还用气音一字一顿:洞,房。 姜清宴伸出手指沿着她的下颌线抚过,咬着唇笑,酒味太重了,手也脏脏的,先解了酒然后去洗澡 我要先洞房,司镜嘟起下唇,眯着眼睛耍赖起来,有指套,我可以戴两层三层! 姜清宴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清洁方式,戴十层都有心理障碍好不好。 司镜姜清宴加重又悠长地拉着语调,用正经的表情拒绝她。 小司猫开始委屈地唔了起来,嘴角可怜地耷拉着,那一起洗,我都好久没帮你洗澡了。 司镜!姜清宴羞得脸上滚烫,捂住她的嘴恨不得缝起来。 说得好像她们经常一起洗澡似的,实际上只不过是去年她被韩启鸣殴打致伤无法自理,司镜才帮她洗澡。 当时也的的确确只是洗澡,现在可没这么简单了。 司镜咧嘴笑得欢快,说是要一起洗,但手上也没再多动,只老老实实地抱着她。 姜清宴这才知道她那是玩笑话,不禁捏住她的鼻子严惩她的调皮。 没等姜清宴安心跟她相拥太久,她就用力抱起姜清宴往房间里走。 姜清宴惊呼着环住她的脖子,心中羞意泛起,想着待会儿怎么都得把她踹去先把手洗了。 心思还未停,姜清宴的身体便被司镜按坐在桌子上,不得不居高临下地搂着司镜。 她笑而不语,还以为司镜非要马上洞房呢。 司镜揶揄道:是不是以为我要抱你上床? 姜清宴的脸烧红着却没否认,低下头去跟她鼻尖相蹭,低低地嗯了声。 司镜弯起眼睛笑,出口的话倒是多了几分正色:我知道身上不干净,我不会让你不舒服的,就是想抱抱你而已。 小司猫好乖姜清宴轻笑地用烫着的脸颊去蹭她的侧脸,将情动的讯息传递。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们穿上了相配的婚服,走过红毯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放在古代就是名正言顺的成亲之礼。 她们一路走到今天,所有的风暴都止于此,再没有人和事可以分开她们。 姜清宴眸底迷恋,双手拇指抚过司镜英气的眉眼,怀念着初见时这眉眼间逼人的锐利,心间涨满了恋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好喜欢每天都跟你待在一起,陪你锻炼,然后你陪我画画。 这种日子好像怎么都过不腻,如果可以养一只猫就好了,它会不会跟布丁一样害怕你,可是跟你玩久了又会喜欢你,就像我对你一样。 她说着说着就咬唇笑了,怎么会把自己比喻成猫,真是被司镜给教坏了。 好,我们养一只猫,司镜抬起头吻在她的唇边,宠溺地呢喃,就叫果冻,我不在家的时候让它陪你玩,我回来了就把它丢进猫窝里。 果冻好可怜,姜清宴潋滟双眸荡起笑纹,拇指指腹顺着司镜的眉心一顺而下来到她的唇中,心底的一汪温柔泛出酸苦的气泡,司镜,我们现在是最好的结果么,我们所有人都是么 恋耽美 赴宴(GL)——苏楼洛(61) 她们平静安稳了,可是季沐欢呢,那个本该沐浴着阳光的人呢。 司镜眼中的情火化成涓涓细流,将黯然与安慰裹在话音里:人生总有遗憾,有些遗憾可以弥补,有些遗憾只能怀念清宴,我们谁都不能让时光倒退。 她无比清晰地明白姜清宴的感受,她们每个人都想回到从前,想要把韩悠宁从命运的齿轮里拯救出来,而季沐欢的感受只会比她们更加强烈。 可她们谁也无法扭转这个结局,只能咽下这份酸楚。 这句话准确地击中姜清宴的心,她的眼眶微红着,过了一会儿才轻颤着笑说:那我要提前给你打报告,我也许会时不时地想起她,想起她被困在黑暗里,却还给了深陷泥潭里的我一道光。 她是我的引路人,把我救起来,又把我带来你的身边。但是司镜,我爱的是你,我的心和我的所有,都只爱你。 她无法忘记韩悠宁的存在,无法忘记自己忽略韩悠宁抑郁症状的愧疚,无法忘记她跟韩悠宁那段短暂却温暖的时光。 只是,她很清楚那不是爱。 她的心动和情动都只对眼前这个人,她的想念和心绪永远不需要对这个人隐藏,她的爱意在这个人的吸引和纵容下一天一天地疯长。 我同样深爱着你,司镜双眸如星,泪光与重燃的情火并存,往后的时间里,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的爱足以支撑你。 她深深吻住姜清宴的唇,窗外星月熠熠,晚风穿过盛开的繁花。 时光从这一刻起平静而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1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2下个文《你与爱至上》,文案已经开好,大家可以点进专栏里提前收藏。 3《赴宴》这个文是我第一次尝试新的风格,整个故事不是纯感情流,连结局都不是特别圆满,说老实话写下来确实很累。 但是现在回过头再看,这次的挑战好像拓宽了我的承受能力,从前觉得困难的方面现在变得没有那么高难度了,所以在这一刻还是觉得,不虚此行。 4关于季沐欢跟韩悠宁的番外,在看了大家对她们两个人的意难平以后,我会慎重考虑的。 5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新文开更或者有番外我都会在微博提醒的,期待下次再见喔+_+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