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言情】女总裁与小狼狗(简)》


 ☆、离家出走

    林小川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那个家，一定是被赶走的。
    毕竟那个家里没有人把她当成一家人，她只是一个外来者而已。
    但是现在，她却像个叛逆的未成年一样，什么也没拿，只凭借着一股冲动就离开了家。
    不，或许也不能算是冲动吧。
    毕竟她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的人做什么都很方便，既不需要家长同意，学校的各种补助和奖学金也让她暂时不需要为了生活担心。
    ——她根本是有计划的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她已经找好了住处，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而且现在是二年级的暑假期间，她甚至不用去担心明天没有人帮她点名该怎么办。
    像她这种冷静到近乎无情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去为这种小事烦心呢？
    林小川快步走在路上，夜晚的风冷得她忍不住发抖。
    她一边思索着今后该怎么办，一边疾步走着，因为太专心而忽略了周围的一切一直是她的坏习惯。
    所以没注意脚下的林小川一不小心踢到了某样东西。
    是垃圾吗？林小川漫不经心的想着，她甚至没有兴趣去多看一眼。
    「好痛……」微弱的痛呼声从脚边传来，很幸运的在林小川重新陷入思绪前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垃圾说话了——林小川忍不住笑了一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不少。
    心情好了一瞬间的她难得将时间花在了不重要的事情上，她往脚边看去，发现自己踢到的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路边的老人不要扶，走失的小孩不要理，这几乎已经是现代人保护自己的常识了。
    没兴趣被骗的林小川下意识就要绕过小男孩离开。
    然后裤子在意料之中的被扯住了。
    「放手。」林小川冷声道，她不管这个孩子是哪个诈骗集团的团伙之一，如果她今天心情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假装被骗，然后和警察来个警民合作，让警察出人出力，最后由她白拿一个见义勇为的勋章。
    但是她今天心情很差——是二十年来最差的一天，只能说这个小骗子的运气实在不好。
    「对不起……」小男孩的声音虚弱，他没有抬头，稚嫩的小手却还紧紧抓着林小川的裤管。
    这是决定赖上她了？林小川不悦的眯了眯眼，难道是她的长相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我再说一次，放手。」林小川耐心不好，尤其是面对一个准备那她当待宰羔羊的小骗子，她的耐心更是即将告罄。
    小男孩像是感觉到了林小川语气不善，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林小川仿佛淬了毒的冰冷目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怕了吗？怕了也好，比起被人不放在眼里，让人恐惧说不定是更好的做法。
    林小川冷漠的看着小男孩，等着对方发现她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骗，转而放弃她这个目标。
    岂料小男孩抖了几下，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用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
    「……姊姊。」小男孩看着林小川冷漠的表情，眼神有些惧意，态度却更加坚定，「我喜欢姊姊。」
    「别乱喊，我没有弟弟。」林小川眼神暗了暗，心想现在的小骗子还会说甜言蜜语了？
    「我没有乱说，我喜欢姊姊的眼睛！」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似的，小男孩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看。
    这是盯上她的眼睛了吗？林小川没有回答小男孩的话，反而是用自己有限的知识去猜测现在黑市的眼角膜能喊到多少价钱？
    没有得到回应，小男孩顿时慌了，他紧张的看着转身就要走的林小川，年幼的他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挽留对方，只能用自己瘦小的身体紧紧抱住她的小腿。
    「小鬼，我说了放手！」林小川的耐心终究还是被消磨殆尽，她抬起另一条腿，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点教训。
    她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就连对「恩重如山」的恩人都能痛下毒手的她，此时就更不可能去怜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鬼。
    她说了动手就不是做做样子而已，纤细的长腿抬起，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看着小男孩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只碍事的流浪狗。
    「我喜欢姊姊的眼睛……明明和我一样一个人待在外面，可是姊姊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小男孩紧紧抱着林小川的小腿，他没有抬头，所以没看到那条长腿和他瘦小的身躯只差了几毫米的距离。
    林小川没兴趣被一个小骗子同情，因为那样会显得她很廉价。
    她会让自己成为最有价值的女人，让所有人都必须看她的脸色讨生活。
    「他们说让我去找爸爸妈妈以前的朋友，或者其他的亲戚，因为他们还有两个小孩子要养，可是警察叔叔明明说，我明明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亲戚了。」小男孩的声音很轻，像是很久没说话而有些沙哑。
    林小川对诈骗集团的悲情故事没有兴趣，而且过于相似的经历让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有目的的犯罪。
    「我知道他们不欢迎我，可我也不喜欢他们，所以就自己偷偷跑出来，想在警察叔叔发现的时候向警察叔叔告状。」小男孩有些紧张，像是对自己的坏心眼感到羞耻，低着头不敢去看林小川的表情，「姊姊，我是不是很坏？他们其实没有对我不好，他们只是想对亲生的小孩更好而已。」
    无聊到忍不住打呵欠的林小川终于有了一丝兴趣，她低下头，看着小男孩的发旋挑了挑眉。
    「这倒是有点意思……小鬼，你不怕那家人反口说你自己乱跑，他们已经找你找了一个晚上？」或许是今晚发生太多让人烦躁的事，突然碰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林小川不介意听个笑话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不怕，我有证据！」像是为了取信林小川，小男孩匆匆忙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比他的手还大的手机，「他们说的话我都有录下来……电视里有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大人相信别的大人说谎。」
    林小川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这个小骗子还挺聪明的。
    「小鬼，大人可是很狡猾的，只有录音的话，他们也可以用是在开玩笑来反驳，而且比起一个还没有我膝盖高的小鬼的证词，大人更相信另一个大人的狡辩喔！」看着小男孩信誓旦旦的样子，林小川很恶劣的打击了他的自信。
    「怎、怎么这样……」小男孩一脸天打雷劈的表情，一双眼睛瞬间变得红通通的，「这、这是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
    林小川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因为看着小骗子满脸错愕的样子，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小鬼，为什么想报复？」或许是因为太无聊了，林小川的耐心渐渐好了起来，甚至有心情去打听一个小骗子的心路历程，「既然不恨，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那么为什么还要和警察告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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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骗子 ρo⒙аsíа

    小男孩抿抿唇，声音有些迟疑：「因为……他们拿了钱啊？警察叔叔把爸爸妈妈的钱都给了他们，还有车祸的钱，警察叔叔说他们要养我到我长大的。」
    年幼的孩子尚未能够完整表达，但是林小川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分析的差不多了。
    是个比老套还要更老套的故事，一对夫妻拿走了因车祸死亡的亲戚的赔款和存款，却对对方年幼的孩子不闻不问，甚至连面子情都不愿意装，才让这个孩子有机会录到他们拿钱不办事的「证据」。
    然而这个孩子却比他们想的更早熟，虽然手段尚且稚嫩，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可怜，假以时日或许会长成和她一样的人吧？
    这可有趣了——离家出走一趟，竟然见到了过去的她。
    「喂，小鬼，你拉住我是想做什么？」林小川蹲下身，带着一点好奇和试探，平视着这个孩子，「既然你知道我和你一样，只是个在晚上被人赶出来的可怜虫，那就应该猜到我不可能带一个拖油瓶走，这样的话你还拉着我做什么？」
    小男孩回望着林小川，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敏感，加上又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没有立刻哭出来已经算是非常懂事了，结果现在又被某个恶劣的大人直言不会带他走。
    这下总该哭了吧？林小川没良心的想着。
    「我……只是想让姊姊知道我喜欢你而已。」小男孩还是没哭，他看着林小川，一张脏兮兮的脸将那双眼睛衬得异常明亮，像是黑暗里的最后一束光，「就算姊姊被人赶出来，我也喜欢姊姊……因为姊姊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明明连我都觉得自己很可怜，但是姊姊好像不觉得自己可怜。」Ⓨūzнáíωū.ρⓦ（yuzhaiwu.pw）
    「明明现在是晚上，但是姊姊好像在发光，我喜欢这样的姊姊，所以想让你知道而已！」
    林小川却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
    男孩子慕强，所以对于比他们高大的大人有着天生的信任感，而她虽然刚刚迈入成年，但是比正常人瘦弱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病倒似的。
    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觉得碍眼，可是这个孩子却说喜欢她？
    果然是个小骗子。
    「我知道了，也听到了，现在可以放手了吗？」林小川顺着小孩子的逻辑，十分残忍的说着。
    「……嗯。」小男孩张了张嘴，年幼的他还无法从容应对冷酷地大人，只能强忍着不舍，慢慢放开了林小川的裤管。
    总算是甩开了这个拖油瓶，林小川再次转身，离开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她大步的向前走，就像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但是一向专注向前的她，却在今天有了第一次的迟疑。
    那个小骗子不会跟过来了吧？
    林小川这么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她只是想把偷偷跟来的小骗子赶走而已，绝对不是因为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
    所以她慢吞吞的回过头，却没看到那个本该出现在身后的小小身影，而是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黑影还留在原地。
    该不会是蹲在地上哭吧？林小川冷漠的想着，一边准备开始思考未来的方向。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可偏偏身体却该死的往反方向走。
    「喂小鬼！」林小川双手撑着膝盖，她太久没有运动过了，稍微小跑就有些气息不稳，说不定再剧烈一点就会直接喘不过气。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明明只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小男孩却觉得这个声音比那个收养他的大人还要亲切。
    他慌慌张张的抬起头，小小的身子因为匆忙动作而有些摇晃，但是他没有在意，只是挂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泪水含在眼眶中，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姊、姊姊！」他喜出望外，甚至因为太高兴了，孩童本就偏高的声音有些破音，听在耳中有些刺耳。
    林小川没说话，她还在努力平复呼吸，然而那边的男孩却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的异样，因为看见了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相见的人，他甚至不敢掉眼泪，就怕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旦哭了，梦就醒了。
    林小川感觉平复了些，这才抬头看着用尖锐声音叫着自己的孩子，「小鬼，把手机拿出来。」
    刚说完她忍不住默了，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来抢劫的？
    她的吐槽没有人听见，不过就算唯一能听到的人发现了，说不定会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就怕这个去而复返的人再次消失。
    小男孩匆匆忙忙拿出手机──他不知道林小川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得听从对方的话，希望自己的乖巧能让对方不像丢掉自己的那家人一样再次抛弃他。
    林小川当然不是要抢劫，况且一支老旧机种拿去卖二手都嫌费劲，她只是要确认一下，这个心眼贼多的小骗子不会偷偷录音吧？
    亲手把所有应用程式都关闭，然后为了保险起见顺便关机，完成了这一切的林小川才终于将视线放到了用一双泪眼蒙蒙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主角身上。
    她再次蹲下身，然后张开双手抱住了这个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孩子。
    「如果是这种距离，以现在的音量，就算是录音笔也只能录到模糊的嗡嗡声喔！」林小川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轻，难得轻挑的语气显得充满恶意。
    「才没有录音」小男孩嗫嚅道，他才不会这样对姊姊，姊姊可是现在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
    他偷偷觑了林小川一眼，短短的手臂偷偷抱住了对方十分单薄的肩膀，见对方只是突然僵了僵，却没有出声阻止，一直愁眉苦脸的脸上才终于露出属于孩童的笑容。
    ──真好，姊姊回来找他了。
    年幼的孩子只因为大人的一点点关怀就能满足，因此沉浸在幸福氛围中的他不知道，他还能再更幸福一点。
    因为，他的「姊姊」朝他递出了邀请。
    「小鬼，你要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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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油瓶 ρo⒙аsíа

    林小川这么问当然不是单纯的想听一个小鬼的回答。
    无论收养他的那家人多可恶，这个小鬼在法律上就是个无行为能力人，如果她就这样脑袋一热把人带走，从法律上来说就是诱拐儿童，认真计较的话是可以判刑的。
    她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让自己去蹲苦牢。
    所以她必须先确认小骗子的意愿，然后明天早上立刻找上那家人，把小骗子的户口迁到自己名下，这样一切才会合法又合理。
    想到这里，林小川不禁再一次庆幸自己成年了，否则这个小骗子再可怜也只能放生了。
    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放生的小男孩此时还抱着林小川，嘴里一边喊着愿意，双手一边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力气之大像是怕她跑了。
    「松手小鬼，你要勒死我？」林小川拍了拍抱住自己的脖子的那双手，这小鬼看起来小小一只，力气怎么这么大？
    「对不起！姊姊，我不是故意的！」小男孩看着林小川难看的脸色，哪怕心里迫切的想要变成姊姊的腿部挂件，此刻却一点也不敢再任性。Ⓨūzнáíωū.ρⓦ（yuzhaiwu.pw）
    「如果是故意的，我现在就把你扔在这里。」林小川没好气道，不过愿意就行，剩下的就等回去再说。
    她可不会大咧咧的在马路上和一个小鬼讨论收养啊计画啊之类的，先不说一个只到她腰的小鬼能不能听懂，若是让旁人听到，还以为她是诱拐孩子的诱拐犯呢。
    于是她转身就走，临走前不忘提醒一声：「跟紧点，跟丢了我可不会找你回来。」
    然后她就真的这么放心的走了。
    林小川很了解自己，虽然她很想一把扛起小鬼就走，虽然不省力但很省时，无奈身体机能不允许，小鬼还没带回家，她可能就要先下地狱了。
    被累死的。
    走了一会儿，林小川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后面未免太安静了。
    不会真的跟丢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不禁停下脚步，按奈着抬脚就走的冲动，转头准备回去找找那个麻烦的小鬼。
    结果她才刚要转身，一个小小的人影直接撞在了她的腰上。
    「该死你这是在报复我吗？」林小川捂着腰，看着那个比自己还像受害者的小片子。
    「对、对不起姊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追上姊姊而已！」小男孩满脸歉意，他担忧的看着几乎直不起腰的林小川，姊姊不会因为这样把他丢掉吧？
    他、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给姊姊添麻烦，不想让姊姊有丢掉他的借口而已！
    林小川没有立刻发怒，因为小骗子说得非常有道理。
    一旦给了个开头，她便几乎能将整件事情的始末给补全，也就是说刚才会那么安静，是因为这个小骗子埋头快步想要跟上自己吧？
    真是的，明明腿那么短，怎么不开口让自己等等他呢？
    林小川坚决不承认是因为自己一直表现出「莫挨老子」的气场，才会让这个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小骗子不敢开口。
    「做得很好，继续保持。」林小川厚颜无耻的说着，然后沉默的看了小男孩几秒钟，挣扎许久后终于慢吞吞地伸出了手。
    「姊姊？」小男孩不解的看着她，姊姊这是要和他牵手吗？
    天啊！今天还能更幸福一点吗？
    林小川正想和这个突然有些不聪明的孩子解释自己的用意，结果对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变化，竟然赶在她开口前牵住了她的手。
    「嗯那就走吧。」林小川没什么好说的，见对方上道，她也就暂时忽略了心里的那一点小别扭。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相携离去，虽然带着一点距离，但看上去还算温馨。
    这时的他们都没想到，原本只是想找个人相互舔舐伤口，最后却演变成了一辈子的相伴。
    林小川的住处是一间很普通的单身套房，一个人住的话还算宽敞，但是要再多一个小鬼的话就有些拥挤了。
    不过这不是最麻烦的事，重点是她在设计的时候根本没打算带客人来，所以房间只有一间。
    也就是说，这个小骗子必须和她睡，否则就只剩下地板了。
    林小川在这时候终于意识到，捡一个孩子和捡一只流浪狗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狗好歹还能扔地板去，小骗子就是个单纯的拖油瓶。
    「小鬼，你是要和我睡，还是──」林小川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略显仓促的童音打断。
    「我要和姊姊睡！」小男孩想也不想便道。
    很好，和她想的基本没出入──天知道她有多希望小骗子说他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这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把人扔到床下睡了。
    美好计画宣告破灭，林小川只能先解决对方的卫生问题，她可不想让一个脏兮兮的小骗子上她的床。
    「会自己洗澡吧？衣服明天再带你买新的，这是我最小件的短袖短裤，你先将就着穿吧。」林小川快速从衣柜底层翻出自己只穿过一次的衣服，这是系上被强迫买的系服，为了合群她不能说不，但她选择把这难以见人的系服压在看不见的角落。
    「姊姊的衣服吗？我才不会嫌弃呢！姊姊是最棒的！」小男孩抱着林小川的衣服，表情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别说甜言蜜语了，快进去，有问题的话喊我一声。」林小川将小骗子推进了浴室里，一边把新毛巾放到了马桶盖上方便他取用。
    做完这一切，林小川摊在床上，终于闲下来的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完全不对劲。
    ──她不是离家出走没有拖累的年轻人吗？这种提前下岗开始带孩子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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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乐安

    当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骗子走出浴室后，林小川看着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她想她应该是被这个容貌精致的小骗子色诱了吧？
    小骗子长得很好看，是那种走在路上都要担心会被人拐回家的小仙童的样子，只要未来不要长歪，绝对会是能迷倒所有女性的那种美男子。
    她合理怀疑，小骗子就是担心自己长得太好看了，才故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幸好她从小就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洗好了？过来，把头发吹干再睡。」林小川翻出了吹风机，对着小男孩招招手。
    小男孩闻言乖巧的走了过去，即使被林小川的破烂技术弄得头皮发疼，他也一声不吭，末了竟然还能口不对心的夸奖林小川的技术。
    林小川性格再冷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虽然不在意一个小骗子的吹捧，但是听到夸奖的话总是比批评来得让人心情愉悦。
    所以龙心大悦的她终于想起了要问一下对方的名字，「对了小鬼，你叫什么？」
    「我、我吗？」小男孩瞪大眼睛，很快回答道，「陈、陈乐安。」
    林小川喔了一声，「那好，明天我们回你家去迁户口，如果顺利的话，从明天开始你就叫林言。」
    被迫改名的陈乐安没有任何不满，表情看上去甚至十分雀跃，「嗯，那姊姊可以叫我言言或小言喔！」
    他已经没有家了——虽然大人们都说爸爸妈妈只是到了很远的地方，但他知道他们其实是死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全世界对他最好的爸爸妈妈，虽然曾经他以为不会再有人像爸爸妈妈对他那么好，但是现在他有姊姊了。
    虽然姊姊嘴巴很坏，也不像妈妈那么温柔，但是姊姊回来找他了！还要从那个家里带走他！
    今天一定是他的幸运日！
    林小川不知道这个小骗子心里又闪过什么奇思妙想，她只是快速收好吹风机，顺手扶了一把艰难爬上床的林言，然后自己也进了浴室。
    林言晃啊晃的玩着自己的脚，很快听见了浴室门被开启的声音，原来是那个把自己捡回家的大人已经洗完澡，然后没什么形象的躺到了床上。
    林言原本还想和对方聊聊天，但是看林小川好像很累的样子，于是他只是安静地跟着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一夜噩梦，林小川再次睁眼，就发现某个小骗子偷偷钻进自己怀里。
    她就说怎么在梦里感觉要死了，原来是这小鬼压得她喘不过气。
    「陈乐安，别睡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林小川毫不留情地把人推醒，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可爱，心里完全没有身为人类该有的柔软。
    「早、早安姊姊......」林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的上下眼皮还在打架，嘴上却已经乖乖的和林小川问早。
    林小川顿时一口气上不来，她又推了推快要睡着的小骗子，然后自己翻身下床去洗漱了。
    林小川一向习惯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决问题，这点完美体现在她的生活模式上。
    她仔细的刷了牙，然后快速换了衣服、洗脸，当她把一切都打理好的时候，林言才刚从床上爬下来。
    啧，真是拖拖拉拉。
    林小川满心嫌弃，推着仿佛能再次睡去的小骗子进了浴室，从一旁的小抽屉里拿出备用的牙刷，她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牙膏买叁送一的儿童牙膏，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醒醒，别把牙膏吃下去了。」林小川怀疑的看着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林言，她以前也是这么能睡吗？
    完全没印象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闲功夫管这些了，虽然现在是暑假期间，但是她一点也没有比较轻松。
    离家出走后，她的经济来源理所当然地断了，虽然这些可以用前一年的寒暑假赚得钱和平时积累的部分稍微支撑一段时间，但是也只是能勉强读完大学而已。
    她的最终目的可不是像其他人一样，找个还看得过去的企业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她要做得是人上人。
    所以她必须赚钱，至少得赚到第一笔启动资金，她的第一次创业已经因为昨天的离家出走摇摇欲坠了，她毫不怀疑那对视她如仇敌的夫妻会给她暗中使绊子，所以她必须吸取教训，除了争取不犯下相同的错误，最重要的是要开始认真防范来自已知敌人的威胁。
    不过这些都要暂缓再说，今天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先将那个小骗子的监护权给弄到手。
    「陈乐安，收养你的人是你什么人？他们的性格如何？平时都什么时候有空？」林小川昨天倒头就睡，很多事情都还没打听清楚，于是现在亡羊补牢的开始搜集资讯。
    根据林言嗑嗑绊绊的解释，林小川大致了解了对方是一房远房亲戚，究竟多远不知道，反正是小骗子血缘上最近的一家。
    夫妻两人一个打零工，一个是小公司的会计，都不是什么高薪的工作，名下还有一个念高中的儿子和念国中的女儿，都正是花钱的年纪，也难怪这个小骗子会如此讨人嫌。
    不过无论对方日子有多苦，都不是他们忽视小骗子的理由，就像小骗子说的，那对夫妻可是拿了钱的。
    答应了的事就要遵守，言而无信的人又有何值得同情？
    林小川并非嫉恶如仇的人，相反的，在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她也不介意使用一点小手段来达成目的，只是再无耻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原则，例如她的原则就是做不到的事绝对不会轻易答应。
    所以她没要小骗子父母的赔款，也没理会那对夫妻假惺惺的挽留，毕竟他们如此轻易的将小骗子交给了要当监护人还有点太过年轻的她，想来对方心里大概也正为了成功扔掉烫手山芋而松了一口气吧？
    没关系，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所以小骗子跟着她绝对不会吃亏。
    只要对方不要背叛她。
    离开那间有些破旧的小公寓，在前往百货公司的路上，林小川状似随意的问了林言一句：「林言，知道我为什么会收养你吗？」
    林言愣愣地抬起头，脸上满是疑惑：「不是因为姊姊也喜欢我吗？」
    「因为一张脸就对一个小鬼和颜悦色，这种人反而要更警惕吧？」林小川纠正了他的想法，这种人不是恋童癖就是另有所图，怎么想都有问题吧？
    不过林小川现在没有和他斗嘴的心思，她突然抓紧了原本想要甩开的小手，她的视线还是看着前方，但是嘴上却明显在和林言说着话：「林言，你知道什么是一无所有吗？」
    「我在昨天失去了所有人，我以为他们是我的家人和朋友，结果到头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林言，趁现在还没去办理户口，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现在就从我的身边逃开──否则永远不要背叛我，不然我绝对会弄死你。」
    --

 ☆、林言

    「姊姊……后悔了吗？」林言不解的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林小川，不懂为什么刚把自己要来的姊姊突然对他冷眼相待。
    「没有，我是怕你后悔。」林小川烦躁的耙了耙头发，是她心急了，小骗子再聪明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他甚至连自己的意思都还无法完整表达，而她竟然要他独立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罢了罢了，就先挂在她名下吧！
    等他长大了，想通了，不想要这样糟糕的大人作为自己的监护人，到时候她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吧。
    林小川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是她没有时间失意，她的人生就是不停的和时间赛跑。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大概也是如此。
    「我不后悔！姊姊，我才不会后悔！」林言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孩童略高的体温在触碰到林小川相较于一般人更加冰凉的手指时顿了一下，可他不敢放开，因为姊姊好像没有想像中的喜欢自己，「姊姊是觉得寂寞吗？可是姊姊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不能陪着姊姊吗？」
    林小川慢慢蹲了下来，看着满脸写着慌张的男孩，她破天荒的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的意思是，我是个坏人啊……比撞死你的父母的人还要可恶，比那对抛弃你的夫妻还要无情的……坏人啊。」
    林小川擅长谈判，虽然她并不清楚该怎么和一个五岁的儿童讨论关于背叛和人性的黑暗面，但是她知道要怎么用对方能够理解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坏」。
    她是个自私的人，或许是完美遗传了那对夫妻的基因，冷血与漠然仿佛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十几年来的精英教育没有把她教育成一个善良正直的好人，反而让她学会利用规则的漏洞为自己讨要好处。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就知道，这个孩子和她是不一样的，他有着狼一般的眼神，却没有孤狼对于自由的向往。
    他渴望被爱，渴望关怀，像只找不到方向的流浪狗，期盼着有人能给他一个家。
    她有自信能给他任何东西，但她却无法给他一个家。
    「可是姊姊，我也不是好孩子啊？」林言抿抿唇，像是在犹豫该不该开口，可是姊姊好像真的想要丢掉自己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又不敢继续犹豫，「我说姊姊像光其实是骗人的……姊姊那时摆着臭脸，看起来就很可怕的样子，其实我觉得更像是要抓小孩去吃的恶魔。」
    「我只是觉得姊姊看起来很厉害，可以帮我教训他们而已……所以姊姊，我其实是个坏孩子，但是姊姊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林小川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原以为是个单纯却不白白受欺负的小白花，结果竟然是已经懂得利用外物借力打力的小食人花吗？
    真的没有冤枉他……这个小骗子，竟然连她都敢骗。
    「这样看来，你真的是个不得了的坏孩子呢。」林小川伸长了手，把眼前因为说谎显得十分忐忑的孩子揽入怀中，「下不为例……我不管你未来要会成为如何糟糕的坏蛋，但只有一点，永远不许欺骗我。」
    「姊姊，我说姊姊像光是骗人的，但是喜欢姊姊这件事是真的喔！」林言顺从的被抱在怀里，即使这个单薄的怀抱其实并不舒服，他仍然感到心满意足，「我第一眼看到姊姊就很喜欢很喜欢了，我希望以后也能变成姊姊这样的大人！」
    「这样这个社会可要变得更糟糕了。」林小川忍不住顺势想像那个场景，觉得这个社会大概是要完蛋的，「你不需要变得和我一样，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指手画脚。」
    「嘿嘿，姊姊的意思是也很喜欢我吗？」林言嘿嘿一笑，他喜欢姊姊，所以如果姊姊也喜欢他那就太好了，「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说过互相喜欢的人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如果姊姊也喜欢我的话，那我们也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小鬼，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林小川有些无奈，看来这孩子的父母还有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我们以后就是家人了，家人肯定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反正她不会给小骗子后悔的机会了。
    「那就说好了喔！」林言翘起小拇指，表情认真的看着林小川，「那我们打勾勾，这样姊姊就会和我一辈子了。」
    林小川被对方说风就是雨的行为弄得有些头疼，「林言，你已经五岁了，不要这么幼稚。」
    「警察叔叔说五岁还很小，所以姊姊要和我打勾勾。」林言很坚持，他相信爸爸妈妈不会骗他，而且姊姊有前科，他才不会给姊姊甩掉他的机会呢！
    「……勾勾勾，爱怎么勾就怎么勾。」林小川被他的小孩子逻辑弄得没办法，偏偏对方说的是实话，于是只能认命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两只小指勾在一起，拇指顺势往上相互按了一下当作盖章，这个动作在林小川看来毫无意义，但是林言却笑得很开心。
    果然是小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闹过之后，两人终于到了百货公司，林小川本来是打算让林言自己选喜欢的日用品，只是某个小骗子却笑眯眯的说姊姊喜欢就好。
    而且还极其不要脸的在外人面前说着未来绝对会变成黑历史的话「我穿的衣服只有姊姊看到，我用的毛巾浴巾睡衣睡裤也是，所以比起我，姊姊喜欢更重要吧？」
    林小川：你可闭嘴吧！旁边的人都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了！
    「……你不挑我就随便选了。」林小川决定速战速决，再给这个嘴上没门的小骗子说下去，那些目光就会从看变态变成看人渣了。
    天地可鉴，她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癖好！
    --

 ☆、带小孩

    林小川从百货公司回来后，觉得一天的精力值好像全部清空了。
    带孩子原来是一件这么辛苦的事吗？
    林小川是不可能自己带孩子了，想不能不说，按照她的情况也不可能自己去管，她的暑假可不像一般学生一样除了打工就是和朋友吃喝玩乐，她已经把她的时间安排好了，整个暑假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她的事业刚刚起步，这种时候的反而更加忙碌，所有事情都必须亲力亲为，因为她连多雇用一个员工都很吃力。
    只能将小骗子送到幼稚园了……话说这个时候幼稚园应该不会放假吧？
    林小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先将买来的东西收纳归类，然后坐到电脑前面开始搜寻资料。
    幸好，虽然公立学校普遍放假，但大多数私立幼稚园还是有上课的。
    只是这个价钱也很让人心痛就是了。
    林小川在带着小孩上班和花钱消灾之间选择了前者。
    开玩笑，钱要花在刀口上。
    「林言，我暂时没有钱送你去幼稚园，所以你接下来的时间可能要和我一起工作了。」林小川看着还很有精力的林言，小孩子的身体里是都装了两颗电池吗？
    「嗯嗯！姊姊放心，我会很乖很乖的！」林言用力地点点头，深怕慢了一点，林小川就不带他了。
    林小川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看林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她只能暂时按下内心的不安。
    于是她将林言带到了工作室，她现在还太穷，所有员工加老板也不过五个人。
    「小川！你终于来了！」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匆匆朝她走来，他原本火急火燎的想说些什么，却在和林言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闭上了嘴巴，「小川，这、这个孩子是？」
    「啊，我现在是他法定的监护人，你叫他林言就可以了。」对于她觉得不重要的事，林小川一向言简意赅，「林言，叫人。」
    「叔叔好！」林言乖巧应答，就是那个称呼让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今年刚刚二十一岁的许嘉：……不是，虽然没错，但好歹叫一声哥哥？
    许嘉将期待的眼神望向林小川，只是讯息传递间总是会产生这样那样的误差。
    所以接受到讯息的林小川点点头，却道：「林言，叫许叔叔。」
    「许叔叔！」林言用行动表示自己非常配合。
    被二次重伤的许嘉：……你们俩真的不是故意的？
    「哈哈，小川，许嘉是希望小不点叫他哥哥啦！」一旁一个绑着马尾的女性笑道，她稍稍蹲下身，友好的看着不太怕生的林言，「你好啊，小朋友，我是齐萱，是小川的同班同学，小朋友今天不用上幼稚园吗？」
    「不用，姊姊说上幼稚园太贵了。」林言诚实道，完全没有想过替自家姊姊稍微遮掩一下财务危机的窘况，「不过我不想上幼稚园，我想跟着姊姊，姊姊说过只要乖乖地就可以一起来。」
    「这种能省则省的风格真的很林小川啊……话说不上幼稚园真的没关系吗？」一名带着眼镜的年轻人也走了过来，他还挺喜欢小孩子，而且林言又长得好看，才二十一岁的他一颗慈父之心慢慢觉醒，「林言是吗？我是王可安，你可以叫我小安哥哥喔！」
    林言看着朝自己伸出的双手，身子一扭直接扭进了正在开电脑的林小川怀里。
    「林言，不是说好了不可以捣蛋吗？」林小川吃力地把林言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小板凳上，「乖乖坐好，不要给哥哥姊姊们添麻烦。」
    林言被林小川训了，也不敢顶嘴，只是委屈巴巴的嗫嚅道：「对、对不起姊姊……」
    林小川的语气不重，但是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而言确实有些严厉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林言确实什么也没做，是他们这些大人闹的太过，让小朋友别扭了。
    所有人顿时露出不忍心的表情，就连对小孩子最无感、原本只打算待在位子上做自己的事的金秀明也忍不住缓颊：「小川，小朋友很乖的，是王可安要抱他，小朋友不愿意而已。」
    林小川知道金秀明一向是独善其身的代表性人物，既然连他也这么说了，那大概是她误会林言了。
    她看着扁着嘴坐在板凳上的林言，她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只能凭着一点点临时抱佛脚的育儿知识，动作僵硬的把小骗子抱进怀里。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林小川干巴巴的安慰着，脑中一边思索着有什么方式可以弥补这个被冤枉的小骗子，「今天晚上就照你说得，我会抱着你直到你睡着为止。」
    「真、真的吗？」林言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小川，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以王可安为首的叁人都被萌得心肝颤，就连原本对小孩无感的金秀明也忍不住将视线频频投向宛如小天使的林言。
    四个颜狗瞬间叛变：快！快答应他！
    没有读心术的林小川成功避免了在把四名得力干部通通开除和为了公司的未来忍辱负重之间徘徊不定的困扰，她默默的看了一眼满眼期待的林言，最终还是只能点点头，「嗯，真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姊姊了！」林言顿时眼泪一收，转眼间又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天使。
    林小川看着眼泪收放自如的林言，心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一个五岁的小骗子套路了？
    「呜呜呜，小川的运气怎么那么好？我也好想要有一个这么乖巧可爱又黏我的弟弟啊！」王可安痛心疾首，难道是基因的问题？还是风水没有乔好？
    「别想了，小川的运气一直都很好，而且最可怕的是她不只运气好，眼光也高，那些手腕更是我们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的。」齐萱拍拍他的肩膀，在她看来林小川根本不能算是人，只是一个不断收获奇迹与成功的得分机器。
    「最讨人厌的是她还出身豪门，脑袋聪明办事还很漂亮，简直就是人生胜利组。」许嘉羡慕的看着就连敲个键盘都很好看的林小川，明明长相不是特别漂亮，可是那身气质却是系花也远远比不上。
    「也就是说，这间工作室本质上就是一个王者带着四个青铜？」金秀明话不多，但是一旦开口就是一个炸弹引爆。
    另外叁人：啊，麻烦可以不要提醒他们这件事吗？
    --

 ☆、新合作案

    「对了，许嘉，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事？」林小川先是将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然后才突然想起来，刚刚进工作室的时候，对方似乎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被突然出现的小可爱给带偏话题的许嘉，闻言立刻想起了原本想说的话：「啊！就是那个啊！秦沐学长不是说有大案子要介绍给你吗？怎么后来就没消没息了？你和秦沐学长到底谈得怎么样了？」
    许嘉是真的好奇，说到秦沐学长那可是整个系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没有像林小川那么逆天，但是无论家世或人脉都比他们这种普通人要好太多了。
    林小川打键盘的手一僵，然后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谈崩了，等级差太多，连人都没见到就被请出来了。」林小川实话实说，除了私人因素暂且不提，其他部分倒是没什么需要隐瞒。
    「啊？怎么这样？秦沐学长介绍的人也太不靠谱了吧？」许嘉失望道，但他心态好，虽然觉得很可惜，却也不会因此怪罪介绍人。
    「那小川你应该很失望吧？」齐萱他们见证了林小川为了这个案子有多认真，所以比起自己，更替对方觉得可惜，「不过没关系啦！小川你这么优秀，相信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来找你合作的！」
    林小川没有失望，但她不会拒绝白得的好意，「不是我，是我们，没有你们光靠我也撑不起这间工作室。」
    「小川你看起来很正经，但有时候会莫名说出这种让人很羞耻的话啊。」王可安推了推眼镜，总觉得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很羞耻吗？我以为这是代表鼓励或赞扬的意思。」林小川不觉得这句话有哪里羞耻，是她的想法和普通人脱节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一般来说哪有人会正经八百的说这种话啦！」齐萱也很无奈，小川表面上像是个很难亲近的人，但是实际上却是能说出这种台词的人才啊！
    林小川闻言一愣，她原本想借此和合作伙伴拉近关系，结果反而弄巧成拙了吗？
    「没事没事，这大概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落差吧！」许嘉大而化之的摆摆手，反正按照电视剧里演的来说，这大概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不懂正常的人情往来吧！
    「如果因为别人的宽容就放任自己的无知，对自身的成长并无益处。」林小川不想放任，正确的人情往来可以增加与人之间的好感度，如果她的做法有错，她希望能得到改善。
    「又来了，在某件事上异常较真的林小川。」王可安摊摊手，却不觉得这样的林小川龟毛，反而很欣赏这种有错就立刻改正的觉悟。
    「总而言之，小川你的说法其实也不是特别有问题，只是大家还不习惯被天才这么直白的鼓励而已。」金秀明结论道，虽然他很欣赏林小川这种认真与执着，但是要说明羞耻与表扬之间微妙的关系变化，他的脑细胞得先死一半。
    林小川和他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们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她只是默默将问题藏在心里，准备回家再找找相关资料。
    突然，一封信被寄到了她的信箱，她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合作案的邀请。
    她勾了勾嘴角，对着因为秦沐的「大项目」没有顺利拿下而有些扼腕的众人道：「看来我的运气确实不错，你们看，新的合作马上就送到我面前了。」
    众人闻言纷纷跑到她的电脑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字。
    林小川拉着林言让开了位子，让这群平均年龄二十岁的成年人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看着她的电脑萤幕，自己则是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眼神渐冷。
    ——她的运气可是差到极点。
    秦沐那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见风使舵的速度倒是挺快，眼看着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落空，就转而来讨好她这个「一无所有」的弃子。
    看来是她那对「好父母」没有闲心去管他的死活了吧？否则那个心比天高的人怎么会低声下气的拿「合作案」来向她投诚呢？
    她是真的不想原谅他——但是这个合作案是她迫切需要的。
    林小川抚了抚下巴，她可是个遵守法律的善良民众，他这种态度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那就暂时当作扯平吧？毕竟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是如果再次惹恼了她，可就没有这次这么好说话了。
    「姊姊？」
    林言的声音打断了林小川的思绪，她低下头，疑惑的目光不解的看着欲言又止的林言。
    「怎么了？觉得无聊了吗？」林小川有些犯难，她这里可没有什么可以给小孩子解闷的东西。
    林言却只是摇摇头，他拉了拉林小川的衣服，似乎是有话想和她说。
    一个小孩子哪里来这么多不能让人听到的秘密？林小川内心腹诽，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弯了下来。
    岂料林言确实没有秘密要说，他只是伸出两只短短的手臂，有些艰难地抱住了林小川的脖子。
    「……想睡觉了？」林小川下意识的就要喊小鬼，只是她尚且还在运行的大脑适时提醒她要保持理智。
    林言摇摇头，脑袋靠在林小川单薄的肩膀上，孩童浅浅的呼吸温暖且带着一丝潮意，打在她有些怕痒的颈侧。
    「姊姊，不要难过。」林言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像是一块柔软的棉花糖，甜蜜到有些腻人，「姊姊还有我，所以不要为了别人难过。」
    「……我没有难过。」林小川有些艰难的反驳，没想到会被这个小骗子发现，看来是她表情管理的功夫还不到家，「我不难过……我还有你。」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难过。
    --

 ☆、抱着睡 ρo18.аsíа

    林小川从浴室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乖乖躺在了床上，用一双眼睛期待得看着她的林言。
    在某种程度上，林小川是非常遵守承诺的人，尤其是这种无伤大雅的约定，对她来说更是没有破坏的必要。
    于是她很快吹干了头发，稍微整理一下便跟着上了床，将那个自动自发滚进她怀里的小骗子揽进怀中。
    「怎么这么黏人？」林小川的手掌轻轻贴着林言的背脊，五岁的孩童对成年人而言实在太小了，即使是她这样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没用大人，也觉得怀里这个小小的身体好像稍微用力就会捏碎，「照你这种高超的撒娇技巧，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应该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人接手吧？」
    林小川从小生活在富裕之家，从小便接触过各种礼仪和规矩，在一般情况下，她其实非常擅长察言观色。
    面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什么程度的玩笑反而能够拉近与对方的距离，这些东西她都是学习过的。
    但是面对这个只到她腰部的幼童，这些理论和知识都仿佛失效了，那些不适合对幼童说的话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
    她深入剖析了自己的理念和思想，觉得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她认为这个孩子是没有威胁的。
    首先就是身材的差距，一向以病弱和没有攻击性的脆弱外表为号召的林小川很少碰到比自己更脆弱的同龄人，就算是再娇弱的女孩子，和她相比也显得健康许多。
    再来是身份，无论是曾经的家人或是朋友，其实和她都是平等甚至上对下的从属关系，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小骗子一样，是「附属」于她的存在。Ⓨūzнáíωū.ρⓦ（yuzhaiwu.pw）
    最后是态度——这个孩子对她的态度太奇怪了。
    她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也是因为觉得像是见到了过去的自己，因为有趣才临时起意，做出收养对方的决定。
    但是这个孩子却表现出非常熟稔的模样，他不抗拒与她亲密，甚至草率的决定和一个初次见面陌生人离开，虽然性格有些小聪明，却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那些看似天真的童言童语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
    「我才不要离开姊姊，不管是谁都不要。」林言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收紧，他有些难受，却又舍不得这样难得的亲近，「姊姊，我不会跑的，小言会永远和姊姊在一起，我们打过勾勾的！」
    林小川动作生疏的拍打着林言的背部，眼神却变得越来越深。
    ——没错，就是这样，总是如此轻易的说着非她不可的话语，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任何虚情假意。
    他到底要什么？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东西？
    「我可不相信没有白纸黑字的口头承诺。」林小川谨慎惯了，就连这种亲人之间玩笑般地话语，她还是如此严阵以待，「你现在被归在我名下，也就是说，在你成年之前，我可以在合法的范围里监控着你的所有行踪，而你没有资格拒绝我的要求。」
    林言闻言一愣，或许是年纪真的太小，他没有听懂林小川在平静话语下潜藏的控制欲，只是听见某个关键字的时候突然兴奋起来：「也就是说，姊姊喜欢我喜欢到不想让我离开姊姊的视线对吧？」
    林小川：她刚刚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林小川很清楚这样的情感并不是喜欢，而是类似于对待一只还算满意的宠物，身为主人的那种不自觉得掌控欲罢了。
    但是她没有继续把这些并不适合对幼童说的话继续肆无忌惮的脱口而出，毕竟那个本该感到害怕的孩子一点也没听懂，反而把她的威胁当成是对他的特殊对待。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误会也好，要是对她露出恐惧的眼神，她说不定还会觉得更加烦躁。
    「少臭美了，快睡吧小鬼。」林小川继续拍着小骗子瘦小的背脊，据说普通家长都是这么哄小孩睡觉的，「这么小一只，要是被人抱走了连反抗都做不到。」
    「小言会长高的！会长得比姊姊还高！」林言不满道，他今天有看到，许叔叔他们都长得比齐萱姊姊他们还高，所以他以后也一定会长得比姊姊高！
    「想长高就快睡觉，小孩子不睡觉会长不高的。」林小川顺势说道，她闭着眼睛，只有抱着小孩子的手还在规律的拍打着。
    林言对于她的敷衍非常不满，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没办法对他最喜欢的姊姊做什么。
    爸爸说过，对喜欢的人要包容，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包容，但他想应该是不要去做让别人不高兴的事吧？
    爸爸就一直很听妈妈的话，所以他也要好好听姊姊的话。
    这样姊姊以后应该会像妈妈喜欢爸爸一样那么喜欢他吧？
    嘻嘻，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傻笑什么？」林小川问道，现在的小孩子都这样吗？睡着睡着突然就笑出来了？
    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果然很喜欢姊姊！」林言笑咪咪的再次告白，然后和之前一样被理所当然的忽视。
    林小川查过资料，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喜欢撒娇的时候，对于平时亲近的长辈十分依赖，甚至有不少孩子曾说过「长大以后要和爸爸/妈妈/叔叔/阿姨结婚」这样的话。
    所以小骗子也是到这个年纪了吗？难怪从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巧言令色。
    「姊姊果然不相信吧？警察叔叔也是，总是这样不听小言说的话。」林言不满地看着态度敷衍的林小川。
    小孩子虽然单纯，但也没那么好骗，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敏锐，他们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比想像中的还要敏感。
    林小川拍打的手一顿，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你说了什么？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她知道在这种家庭纠纷中，小孩子往往是最吃亏的角色，因为他们尚且年幼，警察往往会更偏向能够清楚表达的成年人。
    人类可是很擅长狡辩的，如果一个成年人想要说谎，小孩子是很难去证明这件事的。
    「也没有啦」林言把脸埋进林小川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警察叔叔说，是因为爸爸妈妈先违规，所以才会害后面的叔叔撞到爸爸妈妈的可是我明明看到了，爸爸有按那个警察叔叔说要按的按钮，可是没有人相信小言说的话。」
    林小川拍打的手停了下来。
    她记得林言的父母是出车祸过世的，因为在没有红绿灯的巷口没打灯号，才会导致后方的驾驶反应不及撞上。
    这是一场非常普通的交通意外，虽然表面上是双方过失，但是每个人都很清楚，死者的责任明显更大。
    可是如果这是一场骗局呢？如果林言的父母确实打了方向灯，而那位肇事驾驶只因为路口没有监视器，唯一的幸存者又是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因此轻而易举的扭曲真相呢？
    这场事故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言，你要记得，这个社会是讲求证据的。」林小川的声音低沉，她的语气很冷，像是在指责身为受害者的林言，「你失败的原因不只是年纪，更重要的是因为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警察就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将已经定案的案件重新调查。」
    人类是有惰性的，就算是以公平正义为号召的人民保母，也会有那么一两次因为私心而行动。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她一直深刻记着这句话，并且时时警醒自己，不要将任何事情视为理所当然。
    如果不曾期待的话，就永远不会失望，把自身的期待加诸到别人身上，然后又擅自感到失望，这件事本身就是对另一个人的不公平。
    她早已经决定不会去期待了。
    「这件事已经定案了，所以不要再想了。」林小川重新拍打着他的背部，偏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狠戾，「在你有能力反击之前，不要自不量力的以卵击石。」
    「那姊姊相信我吗？」林言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虽然他也想替爸爸妈妈说话，但是现在的他根本做不到。
    他原本也是想等长大以后，变得和警察叔叔一样又高又壮的时候，就在警察叔叔面前揭穿那些人的谎言的。
    姊姊虽然还是那么凶，可是姊姊是相信自己的吧？
    「啊，关于这件事，我现在就要和你好好谈谈，这个家的生存法则。」林小川轻哼一声，有些高高在上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意，「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也没关系你只要能说服我，向我表达忠诚，那么我就会替你去完成你做不到的事。」
    --

 ☆、喜欢 ρo⒙аsíа

    林小川就此提前过起了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社畜生活。
    连续一个星期，她都带着拖油瓶林言一起行动，幸好带小孩虽然麻烦，但是小骗子确实如他所说的很乖，她在工作的时候也是不吵不闹，让那些提早进入更年期的伙伴们像个大叔大婶一样叁不五时就围着小骗子打转，就连那个据说对小孩子无感的金秀明也时不时拿眼睛偷瞧着，有一次她还发现对方偷偷买了小孩子喜欢的零食藏在抽屉里。
    啧，这些人不久前还是一个个名牌大学的菁英份子，现在这样是被下蛊了吗？
    「哎这叫什么？这就叫饱汉不知穷汉饥，某个被天使眷顾的幸运儿是不会理解我们的心情的。」许嘉慢悠悠地晃到了林小川背后，用深闺怨妇的哀怨语气慢悠悠的说着。
    拿着一支棒棒糖的王可安闻言也是一脸哀怨，「就是啊，我都拿了好东西来贿赂了，结果小言硬是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偏说什么『姊姊说小孩子不能吃这种垃圾食物』的话，天使怎么总是轻易就爱上恶魔呢？」
    「小言，来姊姊这边，姊姊告诉你小川之前的一些趣事吧？」那边的齐萱则是不死心，就读名牌大学的她脑袋无疑是的灵活的，她抛弃了另外两个人诱拐小孩子的一般作法，明智的选择了对症下药，利用了和林小川同班的优势，轻易的将某个小朋友拐了过去。
    其他叁个男人：齐萱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林小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这四个人是她长期观察下来比较出色的那种学生，虽然并非全能的全才，但在各自的领域也是无出其右。Ⓨūzнáíωū.ρⓦ（yuzhaiwu.pw）
    只是比起机动性高的许嘉、长袖善舞的王可安和曾经差点被学校招安为「白客」的金秀明，显然是胆大心细的齐萱在讨小孩子欢心的方面更胜一筹。
    虽然她不确定这种才能可以应用在什么方面就是了。
    「林言，不要玩了，哥哥姊姊们要开始工作了。」林小川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休息时间过了，这些人该开始为她卖命了。
    「好的，姊姊！」林言顿时抛弃了齐萱，脚步哒哒的往林小川的方向跑来。
    他熟练的爬到了林小川旁边的凳子上，这是他第一天来的时候林小川带他坐着的位子，现在已经是他的专属宝座了。
    林言看着陷入工作状态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小川，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趁着对方不注意，飞快的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
    「做什么？」林小川一时不察被他得逞，她从旁边的抽屉里抽了一张面纸，擦了擦被沾了点口水的地方。
    林言没有被她偏冷的语气吓住，反而露出一个有点傻的笑容：「妈妈以前和我说过，这种事情只能和喜欢的人做，我最最喜欢的人就是姊姊了！所以想要和姊姊亲亲啊！」
    所有人：天、天使啊！
    然而那个被所有人羡慕着，得到了天使眷顾的林小川冷酷无情的拒绝了：「空气中有很多看不见的细菌和病毒，如果你不想生病，就不要随便亲我或乱碰这里的东西。」
    王可安看着一本正经的林小川，心情有些复杂：「我从以前就想问了……小川，你其实是机器人吧？」怎么会理性客观到这种程度？
    「不不不，面对天使还能残酷地拒绝，这绝对是已经看破红尘准备出家了吧？」许嘉羡慕嫉妒恨，为什么他在小言口中还是叔叔而不是哥哥？
    「竟然把自己和办公室的东西放在同一个等级，小川，你不会是性冷感吧？」金秀明也忍不住问道，因为实在太好奇了，他甚至暂时抛弃了身为孤僻儿童的坚持，加入了八卦的行列。
    林小川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只道：「如果对一个才五岁的孩子产生欲望，那种人说是禽兽都有些侮辱动物了吧？」
    金秀明：……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小川，小言真的很喜欢你喔！」齐萱看着铩羽而归的叁人，觉得不能让林小川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刚刚聊天的时候也是，小言总是能从各个角度发现你的优点，我觉得他是真的很重视你的。」
    林小川可以轻易反驳只是在打嘴炮的叁人，却很难去拒绝这种发自内心的关怀。
    她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然后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言，眼神微垂：「……我知道了。」
    「所以，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呢？」在所有人欣慰的目光中，林小川再次抬起头，一向坚定朝着目标前进的人此时却仿佛有些茫然，总是漆黑而幽深的目光带着一丝不知所措，「我知道他很重视我，所以我也是将他当成我的家人看待……可是然后呢？我自认为对他并不算差，但是除此之外我还要做什么呢？」
    林小川从没体会过家庭的温暖，虽然那个「家」曾经有过严厉的父亲和高贵的母亲，但是他们所有的温柔都投注在那个身体不好的妹妹身上，她只是一个妨碍了他们享受天伦之乐的外来者而已。
    她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事到如今她也不需要懂了，可是从齐萱的语气和话语来看，她好像是做错了什么。
    她已经给了林言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食衣住行都考虑到了，等过段时间工作室的事稳定下来，她甚至可以换一个有两间房间的公寓，然后将本该上学的孩子重新送到学校里。
    她从来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她的人生规划里，然而现在她已经连林言的未来都考虑进去好了，她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
    看着林小川眼中真心实意的不解，所有人对视了一眼，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虽然平时他们总是打趣林小川是人生胜利组，尤其是许嘉，更是叁不五时的说着「运气好」「羡慕」之类的话，但是如果可以选择，他们一点也不想和林小川交换这样的人生。
    她太孤独了，总是一个人扛起所有，坚强的仿佛只有一个人也能继续走下去，在他们出包的时候轻描淡写的提出补救方案，好像所有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所谓的坚强，不过是没有人可以依赖而已。
    虽然林小川从来没有表现过脆弱的样子，有时候他们甚至感觉不到对方是需要同伴的，可是对方却很习惯说出「我需要你」「你对我很重要」这样的话，让他们根本说不出那些劝说的话。
    或许这个孩子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吧？他们也不是非得让林小川和他们交心，只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希望对方能稍微感觉到一点真心实意的喜悦吧？
    「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啦……」齐萱的声音有些哑，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看着这样的林小川，她又觉得自己不能什么也不说，「只是这个孩子说喜欢你啊……如果你不讨厌他的话，要不要也试着稍微回应一下呢？」
    --

 ☆、一家人

    林小川其实知道她的意思。
    她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不敏感，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智商，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希望自己做什么，但是大体上就是让她给小骗子一点回馈吧？
    于是她没有多说什么，一直到下班时间，顶着所有人担忧的目光，带着林言回到了住处。
    「我明天请半天假。」林小川放下刚才在回家路上买的晚餐，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正在鞋柜旁边放好自己的鞋子，听到这句话立刻抬头而差点跌倒的林言有些愣然。
    「啧，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林小川叹了口气，认命的走了过去，将放歪的鞋子重新摆好，然后把人赶到了厨房的小桌上。
    这间套房是有厨房的，只是林小川觉得自己做饭太浪费时间了。
    因此她一直是在外面解决叁餐，即使家里多了一个孩子，也只是把用餐地点从外面改成了家里而已。
    她扶着林言做坐到略高的椅子上，一边将晚餐放到他面前，一边接续着刚才的话题：「我说我明天请半天假，这阵子太忙了，一直忘了到民政局给你上户口，明天就把这件事先办了。」
    林小川说的随意，但是听在某个小朋友耳中不亚于一道惊雷劈下。
    林言愣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我、我竟然还不是姊姊的家人吗？」
    「上次忘了带户口本……明天就是了，别哭，饭要凉了，快吃吧。」林小川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看着林言好像快哭出来的表情，一向厚脸皮的她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尴尬，「……抱歉，这件事是我疏忽了。」
    林小川很少道歉，因为她做事从来都是全力以赴，比一般人更加谨慎的性格让她几乎没有碰过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然而这样的她却在面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时感觉到了心虚。
    是她的错，忙碌并不是一个能被接受的借口。
    「没、没关系……」林言擦了擦眼睛，他没有哭，只是有点难过，「那、那姊姊可以亲我一下吗？」
    林小川先是一愣，然后突然想起在工作室里，她让林言不要亲自己的事。
    竟然记到现在吗？
    「我的口水也都是细菌啊？」剩下的话语在接触到林言微红的眼眶后又被她吞了回去，「……等一下记得去把脸洗干净。」
    林小川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这么黏人，但是事已成定局，她捡回来的小骗子就是这样甩也甩不开的黏人糖。
    多说无益，林小川抽了一张面纸擦了擦嘴，然后起身走向林言，在对方兴奋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蹲下身去。
    原想着速战速决的林小川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触感有点不对，她定睛一看，发现某个小鬼竟然偷偷转头过来，她亲到的竟然是对方的嘴唇。
    或许是因为太震惊了，林小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姊姊生气了吗？」林言看着陷入沉默的林小川，原本有些得意洋洋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看着林小川的眼神有点害怕。
    糟糕，姊姊看起来非常生气的样子。
    怎么办……
    「……我没有生气。」林小川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个孩子，是个才五岁的小骗子。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卖的晚餐有些油腻，小孩子没有擦干净的嘴唇就这么直接贴在她的唇上，将她刚擦干净的唇瓣又重新弄脏了。
    果然是个坏孩子，林小川想着，却没有多加指责，只是沉默的继续吃掉自己的晚餐。
    林小川不喜欢在不重要的事上浪费时间，因此她吃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林言还剩一大半的时候，她已经在收拾垃圾了。
    「姊姊！」看着林小川似乎就要这么走了，林言什么都来不及想，小手已经自动自发拉住了她的衣摆。
    林小川顿时疑惑的看向了他，「怎么了？吃不下了吗？」
    「姊姊……没有生气吗？」林言谨慎的说着，姊姊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可是刚刚明明好像很生气，年纪还小的他搞不清楚姊姊到底生气了没有。
    林小川这才想到了自己的坏习惯，看来刚才的行为好像让这个小骗子误会了。
    「没事，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以后如果我没理你，但是又有急事要找我的话，记得要稍微大声一点。」林小川也不知道自己那根筋不对，一旦专注起来就会不小心忽略周遭的事物，那个样子在小骗子看来大概是在生气吧？
    「喔……」林言狐疑的看了一眼林小川，但是满脑子都是最喜欢姊姊的他很快就相信了对方的话，直接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对了，姊姊今天晚上还是要工作吗？」
    「当然，要是不努力一点，怎么养好你这个小鬼呢？」林小川理所当然道，如果钱能从天上掉下来，她也乐得就待在家里不出门。
    不对，林小川纠正了自己，就算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她肯定还是要工作的。
    没有人会嫌钱多，然而想要守住钱财不让他人觊觎，那就还需要力量。
    她没兴趣走入政治体系成天与人勾心斗角，但是她可以选择将生意做大，大到没有人敢对她指手画脚的程度。
    「姊姊，我会少吃一点的，小言很好养的！」林言一听是为了自己，连忙向林小川表忠心，「小言不要住大房子，不要上学，也不要吃好吃的东西，我只想和姊姊在一起！」
    他才不要那些东西，他只希望姊姊能陪他睡觉，爸爸说过，工作是做不完的，所以有时间工作的话还不如陪他和妈妈。
    他现在只有姊姊了！
    「小鬼，你的目的暴露了。」林小川嘲笑道，这小骗子竟然不想上学，想到这里，她心情很好的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别担心，你说的我都会给你，也不会抛弃你，只要你做到答应我的事情。」
    「我会的！答应姊姊的事情都会做到的！」林言郑重的点点头，小模样看起来似乎非常认真，「小言会对姊姊很好很好，而且也会永远陪着姊姊，姊姊不可以丢掉小言！」
    「说得很好，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林小川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我们可是打过勾勾的。」
    「嗯！打勾勾，一百年不许变！」林言再次用力点头。
    林小川满意了，看着用一张包子脸做出认真表情的小骗子，终于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天还是请一天假好了……顺便带这个小骗子出去走走。
    --

 ☆、外出

    第二天，林言没让林小川叫，自己一大早就爬起来了。
    林小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收拾好自己，随时准备可以出门的林言。
    她习惯性看了看手机，早上七点零九分，平时这时候小骗子不是还在睡懒觉吗？
    「出门」这两个字对小狗和小孩都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啊！姊姊醒了吗？」林言兴冲冲的爬上床，看着坐起身的林小川，兴致高昂的问早，「姊姊早安！」
    「……早。」林小川打了个呵欠，轻轻推开像只小狗一样趴在床边的林言，径自往浴室走去。
    被抛下的林言股着小脸，生气的看着紧紧闭合的门，但没多久又开心起来。
    姊姊说事情办好之后要顺便带他去玩呢！那个被许叔叔吐槽是工作狂的姊姊今天一整天都会陪着他！
    他简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朋友了！
    林小川洗漱好后走了出来，看见的就是一个捧着脸傻兮兮笑着的林言。
    「傻笑什么？」林小川随口问道，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认命的把林言刚才乱动的时候弄皱的衣服给抚平。
    认真教育着林言等一下出门不要乱跑的林小川没发现，她渐渐没了一开始的疯狂吐槽，对于照顾孩子这件事已经越来越顺手了。
    林小川本来就是个俐落的人，没耽搁太久就准备好出门了，同时紧紧拉着林言的手，深怕这个长相好看的小骗子一个没注意就被人带走了。
    他们选择搭车前往，林言安静的坐在林小川旁边，对于遥远的车程没有一丝埋怨，他先是看了一会儿不断向后的街景，累了就直接靠在林小川手臂上，相比一旁不断哭闹的孩童算是乖巧的过分了。
    一旁哄着孩子的妇人好不容易将人哄安静了，她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睡着的林言，用羡慕的语气和林小川搭话，「你这孩子怎么教的？一路上不哭也不闹，和我家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小川伸手把人固定在身侧，冷不防听见有人和她搭话，虽然突然却也从容回覆道：「大概是早上被我训了一顿，所以现在都不敢哭闹，平时可比您家的孩子还闹疼呢。」
    虽然被许嘉评价为机器人，但林小川其实十分擅长察言观色，毕竟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那对夫妻本来就没怎么把她当一回事，要是再蠢一点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这位妇人怎么说，但是那表情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拍着孩子的手力道很轻，明面上好像在抱怨，但其实只是没话找话而已，要是真的傻愣愣的跟着批评，说不定还会遭人白眼。
    所以她没说好或不好，而是转而拿自家的孩子来转移话题，她对这种虚假的相互吹捧没兴趣，虽然不是不能做，但是没意义。
    果然，那妇人一听便笑了一下，直说看不出来这孩子也这么闹腾，还让林小川别太训孩子，要温柔一点什么的。
    林小川叁两句结束了话题，为了避免再有人和她搭话，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摇摇晃晃的公车很快广播到了林小川要去的那一站，她一边按下车铃一边叫醒睡眼惺忪的林言，两人很快便下了车。
    步行约五分钟左右，林小川很快找到了民政局的所在位置，她先是在门口望了一会儿，然后才进去抽了号码牌，带着林言在等候区找个位子坐了下来。
    「还很困吗？」林小川看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林言，她有些纳闷，刚才在家里不是还很有精神吗？
    「没有……哈啊……小言醒了。」说完林言又打了一个呵欠，动作和说话完全不一样。
    林小川心说了一句小骗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像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一样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拿着号码牌等着叫号。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太久，有位民众在他们领了号码牌后很快就办好业务离开了，林小川连忙把刚要睡着的林言推醒，然后带着人前往亮号的柜台。
    「您好，请问要办理什么手续呢？」柜台小姐客气地问，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但是服务态度十分专业。
    「啊……抱歉，我不知道这应该算是什么业务，可以请你帮我看一下吗？」林小川将自己的户口本和林言的一起放到柜台上，还有一些需要的资料和证件。
    柜台小姐没有任何异样表情，作为第一线的服务人员，他们已经很习惯有些民众会搞不清楚自己办理的究竟是哪一类业务，虽然有时候他们也会私底下抱怨，但是绝大多数的人还是会耐心向民众解释和处理。
    她先是看了一眼柜台上的资料，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方向，然后又继续去看两人的身份证明文件，在看到某一处的时候突然微微睁大眼睛。
    「那个……请问这些资料有什么问题吗？」林小川问的小心翼翼，「是有什么资料少了吗？」
    「……是的。」柜台小姐看了她一眼，表情凝重，「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可以麻烦您和我到里面谈谈吗？」
    「这个……」林小川有些为难，「请问会用很久的时间吗？晚一点我还有其他事情，而且快中午了，小孩子也经不起饿。」
    「放心，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柜台小姐认真道，语气虽然客气，但是态度却十分坚定。
    林小川心知这是非去不可了，这里是政府机构，要是和服务人员起争执的话会很显眼。
    于是她蹲下身，对着一脸疑惑的林言轻声道：「抱歉，今天可能不能去游乐园了，我们改天再去好吗？」
    林言抬起头，看着林小川为难的表情，乖巧的点点头，「没关系姊姊，那就下次去吧！」
    林小川揉了揉林言的头，然后才起身看着表情复杂的柜台小姐，「让你久等了……请带路吧。」
    柜台小姐转身走在前面，而林小川则牵着林言，有些不安的跟在后面。
    林言走在林小川身侧，他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疑惑。
    ——姊姊有说要去游乐园吗？
    --

 ☆、阴谋

    两人跟着柜台小姐，一路走到了有点偏僻的小房间。
    林小川表面上目不斜视，私底下却不动声色的记下来时的路。
    说是偏僻，其实也只是没有像一般办公室那样人来人往，路上的灯光十分明亮，光看摆设也没有特别奇怪的东西，但是层层堆迭的纸箱和有些混乱的杂物堆积，很明显是员工专用的仓库。
    明明说是文件有问题，结果却带着人到后面的仓库？
    这件事情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觉得诡异。
    「这里的监控坏了，师父说要明天才能来修，所以等一下我们说的话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柜台小姐说着，原本营业用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换上了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林小川将林言拉到身后，虽说目前为止都还在她的设想范围内，但是也不排除意外发生的可能。
    小骗子留在这里也只能当人质，还不如让他出去哭闹，获救的机率更大一些。
    「林小姐，你别紧张，我、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和你确认一下。」说着不要紧张，但对方看上去却比林小川还要紧张，「你身后那个孩子……抱歉，我刚才看到了那个孩子的名字，他的父母是不是在半年前出了车祸？」
    林小川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原本还有些困倦的林言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本就十分聪明，即使不知道两个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他先是看向林小川，虽然他总觉得姊姊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是他相信姊姊不会害他，如果那个人想要伤害姊姊，他、他就把她的脸抓花！
    妈妈说过的，只要是女生都爱漂亮，他这几天都还没剪指甲的！
    「林小姐，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我只是有东西要给你。」柜台小姐看林小川似乎误会了，她连忙想要解释，但眼神却不断看向林小川后方，似乎是担心有人会随时闯进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随身碟，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握在掌心递给林小川。
    「那个路口没有监视器，因为那条路实在太小了，自从坏掉之后政府就一直没有找人来修。」柜台小姐的声音很小，让人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根本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我父亲因为担心发生意外没有办法自保，所以在家门口装了一台监视器，那大概是那条路上唯一的监视器了。」
    「我的父母一直警告我，不要插手任何事情……因为那里没有监视器，反而成为犯罪的最好温床。」
    林小川不以为意，这个社会上利用人心的犯罪事件太多了，所以人们的心渐渐冷却，对于某些不公不义的事情视而不见，在她看来并非难以理解的事。
    她不论对错，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她能理解甚至认同对方父母的做法，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去为难这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孩。
    但是没办法，小骗子的父母想要翻案，眼前的人是唯一的希望，人都有亲疏远近，所以她必须卑鄙的利用这个女孩的善良。
    「那么，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林小川轻声道，总是平静到有些冰凉的声音似乎因此添上了一抹温柔，「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警察说不定都不会再受理，既然当初没有人看到，你就算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一个没有见过雪花的人，也能用流畅自然的话语去夸耀冰雪的美丽。
    林小川对于道德的底线很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不威胁到自身，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当作没看见。
    一个普通的车祸对她来说连分出一分心思的份量都没有，一是本来就没有证据，二是家属已经获得了赔偿，且唯一的五岁幸存者也得到了安置，叁是判决结果已经确定，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她不认为这其中还有值得她关注的地方。
    即使车祸另有隐情又如何？既然双方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也没有人对这件事提出异议，她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去得罪连人命都能不放在眼里的肇事司机？
    但是她虽然冷漠，却也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的想法都是正确的，她习惯先去预先设想各种可能，以防范因为无知和自以为是而造成的可怕后果。
    她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纯粹的善意，但她接受这个可能性的存在。
    所以她事先调查了车祸发生地点的周围住户，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下班时间，一一排查后终于选定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唯一的独生女，会在下班时间到附近的公园里喂食流浪猫。
    她其实并不确定这个女孩会将证据交给她，更大的可能是将这件事压在心底，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处理完她要办理的业务。
    但是她还是来了，故意搭乘公车来到这间离住家很远的地方办理手续，在门口等了一阵子，算好对方正在服务的民众准备离开前才走进去领了号码牌，然后顺利的来到对方面前。
    对方如她所想的是个善良的人，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幸存者的名字，这只可能是因为日夜承受内心的压力，才能在第一时间就将半年前的车祸的幸存者和林言联想在一起，天天带着想要交出去的证据，却又不敢真正踏出那一步，然后在看见面容还很稚嫩的小朋友后，心里的那道防线才终于溃堤。
    林小川不想去深入思考，那条充斥犯罪和意外的地方，这个被父母教育着明哲保身的年轻女孩是否都像这次一样将证据交给了受害者，因为她是既得利益者，再假惺惺的去为其他可能也因此受了委屈却无处求援的受害者发声，那就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有一句话没有告诉林言，虽然小孩子的证言很难受到重视，但是优势也是非常明显。
    世人大多是同情弱者的，尤其是像林言这种长得可爱又身世悲惨的孩子，总有一些人是愿意在能力范围内释出善意的。
    「我可以把证据给你，但是，如果警察问起证据是从哪里来的，请你不要提到我。」柜台小姐的声音细若蚊蚋，要不是林小川站的近，说不定都要忽略了。
    「我知道了。」对于这种能为自己带来好处的人，林小川也很愿意在能力范围内给予帮助，「无论如何，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
    --

 ☆、对不起

    回程的路上，林言表现的非常安静。
    林小川知道他这是发现了，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再加上她根本没打算掩饰，要是他表现的很正常她反而比较讶异。
    但是即使如此，这孩子还是配合了她，抱着满心的疑问，在外人面前乖乖配合她拙劣的演技。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乖觉的孩子。
    说好的出游当然是泡汤了，拿到证据以后，事情才真正变得麻烦起来，她请假本来就是为了处理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根本没有做什么出游的计画。
    她还记得林言一大早就兴致勃勃等着出门的样子，就算冷情如林小川也能感觉到他的期待，她以为林言会立刻质问她，就算他乖巧到能忍着不在外面和她吵，回到家应该也会瞬间爆发。
    但是没有，平时总是姊姊姊姊的黏着她的孩子现在安静的像是另外一个人，没有争吵，没有愤怒，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是个普通的文静孩子——如果她没有见识过他平时黏人的像颗麦芽糖的样子。
    「你没有话想要问我吗？」林小川平时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此时却在一个五岁的孩子面前显得有些无措。
    「没有。」林言回头看了林小川一眼，他扁扁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林言否认了，林小川反而更觉得棘手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若是时间回到两个星期以前，林小川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眼中没有孩子或大人，只有对她有用和没用的人，而那时候的林言就属于后者，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他说任何难听的话。
    但是现在，从今天开始，这个小骗子和她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是她唯一的家人。
    她曾经以为已经失去了，却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家人。
    「……对不起，林言。」有些事情一旦想通了，某些话就不再那么难说出口。
    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道歉，放在两个星期前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小川看着低着头的林言，她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更不擅长和人道歉。
    但是今天，这两样她势必都得做了。
    她走了过去，半跪在林言面前，将这个即将与她的人生产生连结的孩子拥入怀中。
    「我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但我会学着成为一个不令你感到失望的大人。」林小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平时总是一个人活跃气氛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她才回想起来自己其实一直是这么无趣的人。
    这段时间的欢笑都来自于这个孩子，而她却只带给他无视和欺骗。
    「我没有生姊姊的气。」在一向舌灿莲花却对道歉异常苦手的林小川几乎要词穷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林言终于开口了。
    林小川见状心中一喜，正想继续说着什么，却被林言的声音打断。
    「我知道姊姊是为了我，今天那个人给姊姊的，就是可以证明那些人说谎的证据对吧？」林言扁扁嘴，突然伸手圈住了林小川的脖子，一张小脸埋进对方颈间，「我还以为要很久……要等到小言和警察叔叔一样高的时候，才能帮爸爸妈妈教训坏人。」
    「姊姊……我怎么可能生姊姊的气，姊姊已经做到了答应小言的事，小言都还没长大就做到了……」林言的语气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听不真切，「谢谢姊姊，我果然……最喜欢姊姊了！」
    林小川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她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了。
    这个孩子没有怪她，甚至反过来和她说谢谢，可这原本就是她该做的事情。
    她只是做到了她答应的事，这有什么值得被人感谢的地方吗？
    「林言，不要和我说谢谢。」林小川抱着怀里的孩子，明明一开始那么不屑一顾，现在却稍微用力一点都害怕把人给捏碎，「这是我该做的，我已经答应过你了。」
    林言吸了吸鼻子，他抬起头，脸上却没有任何一滴眼泪。
    林小川愣了一下，她以为林言哭了，但是别说眼泪，就连眼角都没有红一点。
    她又被这个孩子骗了吗？
    这就是人家说的现世报吗……像她这样的人，果然只能捡个狼崽子回来。
    「姊姊不要跟我道歉……我不喜欢听姊姊说对不起。」林言低头看着林小川，原本比他高了一大截的大人因为姿势变得比他还矮一点，他第一次从上面看到了姊姊的发璇，「如果姊姊非得补偿我，那就亲亲小言吧！」
    林小川没有想到，对方饶了一大圈，结果想说的竟然是这个。
    若是昨天之前，哪怕是今天早上，她都能毫不犹豫的拒绝对方，毕竟这在她看来就只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但是从拿到新的户口本的那一刻，这个孩子受到欺瞒却对她说谢谢的时候，就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像她这种注定一辈子孤独的人，终于也有了家人。
    一个不知道未来是否会如同那对夫妻一样背叛她，但是此刻却一心一意信赖着她的家人。
    或许她该对他好一点。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孩童柔软的颊面，原本以为还有撒泼打滚一阵子才能讨到一个亲亲的林言不禁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是要我亲你吗？」林小川有些疑惑的看着有点傻愣愣的林言，「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林言慢吞吞的转过头，他的动作太僵硬了，以至于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吞了吞口水，看着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的林小川，小心翼翼的开口：「姊姊……可以亲别的地方吗？」
    林小川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很快想起了昨天对方故意使坏让她亲在嘴唇上的事。
    所以别的地方是指这个吗？
    「你想亲在哪里？」林小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不敢自作主张，耐心的又询问了一次。
    林小川态度这么认真，林言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嘴、嘴巴可以吗？」
    林小川眉头一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她伸出手，轻轻把林言的头往下按。
    一个吻如他所想的落在了唇上，林言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林言，你的脸很红，是发烧了吗？」林小川伸手摸了摸林言的脸颊，感觉确实有点烫，「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林言的脸顿时更红了，他第一次推开了林小川，脚步有些踉跄，但是声音却重新充满了活力。
    「笨蛋！姊姊是大笨蛋！」
    --

 ☆、和好 ρo18.аsíа

    林小川敏锐感觉到，林言似乎在躲她。
    今天她和之前一样，带着林言来到工作室，正当她准备将对方的小板凳搬出来的时候，林言却说要和许嘉坐一起。
    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只是担心林言会打扰到许嘉工作，一边暗自腹诽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没关系没关系！小言今天就先和我一起坐吧！」第一次被天使眷顾的许嘉幸福的灵魂都要升天了。
    而林言只是坐在一旁，视线一对到林小川就匆忙避开，从表现来看并不像许嘉那么兴奋。
    林小川见两个人都坚持，想想林言这段时间确实都挺乖的，于是只是交代几句不要打扰哥哥工作之类的话，就放任这两个人去了。
    许嘉身材高大，稍微挺直背脊就能看到萤幕对面的林小川，看着某个工作狂陷入工作模式，他立刻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林言。
    「小言啊……你和小川发生了什么事吗？」许嘉回想着这两个星期总是形影不离的两人，这要是没发生什么他许嘉的头就给林言当球踢。
    「没有啊？姊姊最棒，我最最最喜欢姊姊了。」林言连看也没看他一眼，速度快的像是直觉反应。
    许嘉心说也是，就是吵架了，这个小朋友也会自己黏上去，磨到小川原谅他为止。Ⓨūzнáíωū.ρⓦ（yuzhaiwu.pw）
    不，许嘉下一秒立刻否定自己，就林言这副唯姊姊是从的样子，一有矛盾说不定直接就认错了，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吵起来。
    「那你今天怎么没有黏着小川？」许嘉询问着，心里抱着一丝期待，说不定是小弟弟终于看到了他的好！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林小川，林言的脸一瞬间红了起来。
    如此明显的提示许嘉当然不可能看不懂，就林言平时一副绝对不离开小川半步的模样，虽说乖是乖了，但就只是黏着拔不掉而已！
    这个小黏人精竟然会有害羞的时候，这得发生多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才能办到啊！
    许嘉外表看起来像个壮汉，其实内里是个十成十的吃瓜小能手，一只比林言大腿还粗的胳膊就这么勾住了他的脖子，一张脸笑得贱兮兮的。
    「小言啊，有秘密……不是，有烦恼就要和大家分享啊！不然我们看着你和小川这样闹别扭，心里也觉得很不好受啊！」许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往这里飘过来的视线扫了一圈，嘴里发出一声不明显的轻哼。
    这些人，明明一个个都八卦的很，但是偏不张口打探情况，还要他许嘉大爷来探个究竟！
    「我们才没有闹别扭！」林言迅速反驳，但他牢记着林小川说过不能打扰许嘉工作，因此就算心里着急，也克制着自己的音量，「许叔叔不要乱说，我最喜欢的人就只有姊姊而已！」
    「说过了我才不是叔叔是哥哥啊！啊，现在说的不是这个……那你说，你今天为什么都不跟小川说话？」许嘉简直快要被好奇死了，要不是这两个人相差了十五岁，其中一个还是个五岁的小鬼头，他都要以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未成年禁止的事情了！
    「因、因为……」林言被许嘉逼到了角落，他靠着墙，一双眼睛慌张的寻找能够逃走的路线，只是高大的许嘉将他整个人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让他根本无路可走。
    林言急得整个人都快哭了，看着一脸奸笑的许嘉离他越来越近，一道沉沉带着凉意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单方面的拉锯战。
    「许嘉，我要的东西在哪里？」林小川垂眸，黑色的瞳孔幽深，让接触到的人都忍不住浑身一颤。
    小川这人个子娇小，身上像是没半点肉似的，但是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真的是会吓死人，每次被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浑身都要泛起鸡皮疙瘩了。
    许嘉尴尬的嘿嘿一笑，立刻装作没事人似的重新开始工作。
    林小川也知道许嘉就是这样的人，玩闹可以，但也还算有分寸，大概是很少见到这么小的小孩子，一时间有点兴奋了吧？
    「林言，你跟我来。」林小川看了林言一眼，抿抿唇却没多说什么，扔下这句话后就直接往自己的座位走。
    此时林言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了，他迈开双脚，快步往林小川身后奔去。
    他走的很急，眼睛焦急的盯着林小川，以至于忽略了脚下，一个不留神左脚绊了右脚，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急什么？」林小川没什么力气，虽然说成年人，但是却拉不住一个快要跌倒的孩子，只能先将人揽在怀里，自己则是充作肉垫一起摔在了地上。
    「姊姊！」林言连忙爬起来，整个人慌得不行，既想去搀扶林小川，又怕自己力气不够，让姊姊又摔了一次。
    「小川！没事吧？」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许嘉连忙上前，一只手就把林小川整个人提了起来。
    「……没事，放我下来。」林小川无奈道，虽然她很感谢许嘉扶她起来，但是能不能不要像市场里卖鸡肉的摊贩似的，像提死鸡一样把她提起来。
    许嘉闻言立刻松了手，林小川还来不及去感受一下自己摔了哪里，某个看起来快要哭出来的小朋友顿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林小川走了过去，拉着林言的手问道：「怎么了？哪里摔着了吗？」
    「没、没有，姊姊才是，姊姊有没有哪里会痛？」林言摇摇头，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满是愧疚，「对不起姊姊，都是因为我……」
    林小川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问题，一开始撞到肯定是挺疼得，但是现在也慢慢觉得好多了，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没事就好，过来，不要哭了。」林小川摸了摸林言的眼角，眼眶泛红，但是没哭。
    林小川满意的点点头，她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一把将林言放到了对方这段时间以来的固定位置上。
    「如果我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我会尽量改正。」林小川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想到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得罪了林言，但总归是她又不小心做了什么吧？
    于是她没有太纠结，昨天既然已经开了先例，道歉这件事对她而言已经不算太困难。
    「但是不要躲着我，也不要忽视我，林言。」林小川认真道，逃避无法解决问题，误会只会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林言看着认真注视着自己的林小川，这一刻，他清楚感觉到，姊姊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和爸爸妈妈也是不一样的。
    她是真的在听他说话，不是敷衍，也不是像爸爸妈妈那样，虽然有在听却不是太放在心上，而是真的在乎他的想法，想知道他的意见才说出口的。
    「姊姊很好，真的很好很好。」林言回答道，眼睛像是在发着光，「如果姊姊一定要改的话……那就再多喜欢小言一点吧！」
    喜欢他，最喜欢他，只喜欢他。
    如果可以实现的话就太好了。
    他一定会幸福的像是快要死掉了。
    听着一大一小的对话，莫名觉得自己像电灯泡的四人：……小川到底怎么教小孩子的啊！话说他们也好想要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还长得那么可爱的弟弟啊！
    --

 ☆、信仰 ρo18.аsíа

    那天之后，林小川觉得林言好像更黏人了。
    不是身体上有什么其他接触，而是眼神，原本只是像喜欢玩具般那样单纯的视线，突然间好像多了点什么。
    林小川不确定是否有什么事情悄悄改变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林言确实比之前更难缠了。
    「姊姊姊姊，你在做什么？」
    林言脚下踩着林小川买给他的拖鞋，哒哒的小跑着过来了。
    这双据说是时下最受小朋友喜欢，因为对小孩子的时尚并不清楚而被半强迫推销着买了的林小川特意给他换上的。
    鞋子很难看，还有奇怪的灯光闪烁，但是林言恰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因此林小川竟没觉得那双鞋有什么问题。
    林小川转过身，踩着吵死人的鞋子的林言顿时扑到她身上。
    「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跑，要是跌倒了怎么办？」林小川对此感到十分无奈，要说林言平时绝对算是很听话的那种孩子了，但是偏偏在家里总是这样横冲直撞，让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着，深怕林言撞到了什么东西受伤。Ⓨūzнáíωū.ρⓦ（yuzhaiwu.pw）
    「人家想快点看到姊姊嘛！明明都已经拿到证据了，为什么姊姊还是这么忙？」林言对此也有话说，他原本以为随身碟交给警察叔叔就可以了，可是姊姊又说要先调查什么资料，结果在那之后反而变得比刚开始更忙了。
    呜呜呜，他想跟姊姊一起睡觉觉，姊姊已经好久没有抱着他睡了！
    「林言，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你还不睡是不是不想长高了？」林小川决定祭出杀手锏，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长不高更可怕的惩罚了。
    「如果小言一直长不高，姊姊就不喜欢我了吗？」林言反问道，神奇的思考方式饶是林小川有时候也很难猜到他的想法。
    林小川顿时陷入思考，要是以前她肯定就顺势点头了，反正无论林言长的多高，都只是成年前暂时住在这里的陌生人。
    「不会。」林小川只用了几秒就得出结论，「我们是家人，无论你未来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或者曾经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是朋友」的友人，在触及自身利益的时候都能被轻易舍弃。
    那就更不用说本来就是因为法律和利益交织而成的合作关系了。
    从前她以为那对夫妻所在的地方就是「家」，而他们也总是告诉自己，「家人」之间是不应该计较太多的。
    过去的她信了，然后被算计到几乎体无完肤，最后她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林言是新的「家人」，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个「家人」是必须仰赖她的鼻息，如果没有她就会活不下去的累赘。
    林小川不喜欢麻烦，可若是这样只能依附她而生的「累赘」，反而成了她现阶段的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人类没有信念是活不下去的，「无情」这两个字听上去很帅气，但是对于想要活着这件事却没有执念，这样的人很快就会因为一点无聊的理由便轻易死去，所以她必须找到一个方法让自己保持理智。
    ——她不能倒下，她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否则这个孩子的世界会瞬间崩塌。
    「真的吗？姊姊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最最喜欢姊姊了！」林言闻言开心的不行，他对着林小川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有点傻气。
    「又开心了？」林小川将自己和林言的关系重新定义，自觉想通了的她对待林言的态度顿时真诚了许多，「快睡吧，我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明天开始就可以陪你了。」
    林言纠结了，在缠着林小川但有可能让对方生气和现在先睡觉但明天可以霸占林小川一整个晚上之间，经过了一番挣扎后选择了后者。
    「那好吧，姊姊晚安。」林言不太甘心的说着，趁着林小川不注意，飞快的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才带着得逞的笑容在林小川无奈的眼神中又哒哒的跑了回去。
    对于林言总是喜欢找机会偷亲自己这件事，她到现在还是不太能理解。
    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没有意义，但要是林言开口，她也不会和之前一样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
    可能这就是小孩子表达喜欢的方式吧？
    林小川想不明白，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还是改天找机会再问问林言吧。
    林小川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她确实没有在工作，而是在调查林言父母那场车祸的肇事者。
    虽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但是谨慎惯了的林小川却没有如那位善心的柜台小姐所想，直接将证据交给警方。
    虽然明哲保身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林小川已经学会了将事情往最坏打算。
    要是肇事者是个危险分子呢？如果交出证据，警察还是吃案了呢？就算成功让警方重新调查，如果肇事者知道是她提供证据，会不会转头来报复她呢？
    更甚于，如果她拿到「证据」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阴谋呢？
    对于人性，林小川不敢有任何期待。
    虽然目前来看，对方就是个非常普通的上班族，只是因为一时的恶念隐瞒了真相，但谁知道这是不是对方故意做出的表象呢？
    毕竟对方夺走了两条人命，却一直心安理得的活到了现在不是吗？
    林小川眼神暗了暗，她盯着监视器画面上的那个人，长相普通，中等身材，背脊微弯，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平凡的一个人。
    要再观察一阵子吗？还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直接交出去呢？
    林小川啧了一声。
    ——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

 ☆、弱小

    正当林小川思考着如何再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着手调查时，这件事已经在猝不及防下解决了。
    隔天她一如往常的来到了工作室，却发现一向热闹的办公室里安静地不可思议。
    「怎么了？」林小川牵着林言到位子上坐好，然后才转头看向脸上写满我有话想说的许嘉。
    被点名的许嘉浑身一震，像是触电似的，他慢吞吞的转过头，表情却像是看见鬼似的惊恐。
    「小、小川！」许嘉大叫一声，表情像是看见了救星，「里里里......里面！」
    林小川觉得他像是想说里面有鬼，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平时他们本来就经常说她笑点太高，每个人都笑成一团却只有她没什么反应，本来好笑的笑话都不好笑了。
    「说清楚一点，你要我看什么？」林小川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许嘉就是这样有点毛躁的性子，但是这样模模糊糊说不到重点的说话方式会令她觉得很头痛。
    「林小川，看来我对你的教育似乎是打水漂了。」
    沉重威严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林小川闻声望去，顿时看见了那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林先生。」林小川放过了许嘉，起身正面看向那个神色不悦的男人。
    她的父亲，本地知名的企业家，那对夫妻之一的丈夫角色，林涛。
    「面对父亲却用这么生疏的字眼，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你对我的不满吗？」林涛眯了眯眼，他原以为这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白眼狼，「领养的就是领养的，即使给你再好的教育资源，骨子里却没学会半点我们林家的家教和礼仪。」
    没想到会听见这种豪门秘辛，许嘉四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感到尴尬，还是趁着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前悄悄溜走。
    话说他们一直以为林小川家里就是普通的有钱人，毕竟虽然都姓林，但是谁也没想到会是林涛的林。
    推己及人，要是他们有这样的身世，在学校没有横着走已经算是非常收敛了。
    不过他说收养……小川是林家收养的孩子吗？这样的话，小川平时没有提起她的身世好像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她和林先生之间关系似乎很僵，是有什么误会吗？
    「……非常抱歉。」林小川张了张口，没有解释明明是对方要求她不准喊他父亲，只是和以前一样，在对方发怒之前先行道歉，「是我的错……父亲。」
    林涛冷哼一声，没有说接不接受，只是径自提起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把东西交上去？」
    「……什么？」林小川下意识反问道，心中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反应这么慢，还想要学人家经商？」林涛冷笑道，「我说的是你捡回去的那个孩子……你不是一直在找那孩子的父母车祸的真相吗？」
    恶梦成真，林小川的心一下子跌进谷底。
    「……你为什么会知道？」林小川哑声道，她垂着头不让自己的表情被人看见，以免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又多了一个可以羞辱她的理由。
    「林小川，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愚蠢吗？」林涛的声音很冷，像是冬天最冷的一道寒风，不带一丝温度，「就你那叁脚猫功夫的幼稚手段，我想要故意装作不知道都很困难。」
    林小川猛然收紧了拳头，但是脸色却一点点变得苍白。
    「既然已经拿到你要的证据了，那么这场无聊的侦探游戏也该落幕了。」林涛继续道，视线突然看向被林小川带进来的林言，「忘了还有那个孩子，下星期一之前去解除收养手续吧，你才二十岁，不要把养育孩子当作是养宠物那么简单。」
    林小川的手段其实是和林涛学的。
    冷漠，严厉，而且高高在上，即使面对相处多年的养女也依旧毫不留情，肆无忌惮的践踏她的尊严。
    林涛自负又傲慢，但他依然是个成功的商人，习惯了伪装的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形象，明明在商场上比谁都要狠绝，偏偏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慈善家的皮囊。
    即使在她面前表现的像是个披着人类外皮的畜生，不明真相的路人依然会觉得他只是个外冷内热的慈善家。
    就像刚才，对方想说的分明是让她不要把和林家没有关系的杂种带进来，却偏偏拿她的年纪说事，这样无论先前他说了多么难听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他就是个过于严厉的父亲而已。
    「……非常抱歉，父亲。」林小川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还不是林涛的对手，应该要隐忍，耐心的培养自己的势力，然后等待那个能够一击毙命的瞬间。
    「但是请原谅我无法认同你的要求……如果领养之后又立刻放弃，才是真的将养育孩子当成一个笑话。」
    林小川知道自己冲动了，并且选择了一个难度最高，完全可以说是挑衅的方式来应对这个难题。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林涛掌控欲极强，最讨厌别人违背他的意思，她的做法几乎可以说是自动送上了把柄让对方发挥。
    但是这一切有个前提——如果这个男人，和他的妻子，没有在不久前才刚刚做下一件无法对外说明的事情。
    这是一个不算把柄的把柄，毕竟对方太会装了，很可能消息才刚暴露出去，就被对方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
    她只是在赌，赌对方的高高在上让他不屑于相信这个他从来看不上的养女，会有这样的心思和手腕去威胁他，赌对方的自大傲慢会居高临下的为这件事做出「补偿」，让她继续像养着个玩意儿似的养着林言。
    她不喜欢把选择权交到别人手上——可除此之外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是她太弱小了，既无法保护自己，还连累林言因为她的私人问题面临再次被抛弃的未来。
    都是她的错……既然知道了这个社会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却依然放任自己如此弱小。
    这是她的原罪。
    「看来优渥的家世只让你学会了不知天高地厚。」林涛冰冷地声音再次传来，他依然那么厚颜无耻，但是说出口的话无疑是林小川最期待的答案。
    「我会停掉你所有的卡和帐户，既然想要养育孩子，那就先学会不要依靠家里吧。」
    --

 ☆、抉择

    林涛很快便离开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养女还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林涛一走，办公室的温度又重新上升，原本战战兢兢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表演欲旺盛的许嘉甚至浮夸的大口大口呼吸着。
    林小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慢慢的摸了摸林言的脑袋，「抱歉……刚才吓到了吗？」
    林言用力摇摇头，他舍不得让林小川拿掉头上的那只手，所以他伸长了手，想要牵林小川空闲的另一只手。
    林小川看着朝自己努力伸长了手的林言，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才把手放进他的手中，「真是会撒娇啊。」
    「姊姊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我啊？」林言反驳道，但是脸上一副你敢说好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林小川稍稍加重揉着对方脑袋的手，「敢威胁我？嗯？」
    眼见林小川的情绪好像挺稳定的，另外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由说话最稳妥的齐萱打头阵，「小川……你还好吗？」
    林小川侧头给了她一个微笑，「简直糟透了。」
    其他人：......那你还笑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别这么看着我，就算生气或难过也于事无补，那不如就先放松心情，这样多少还能好过一点。」林小川是个理性的人，过于激烈的情绪变动只会让大脑反应变得迟钝，从而做出错误的决策，「有什么事下班再说吧，上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说你是个工作狂还真没有冤枉你......」王可安没好气的吐槽了一句，不过小川还能和他们开玩笑，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吧？
    所有人心里思绪各异，作为扰乱了他们心神的林小川却几乎不受任何影响。
    她当然是生气的，无论是谁被这么说都不可能保持平静吧？但是比起生气，她在那个家学到最多的就是隐忍，学得最好的则是察言观色。
    什么时候可以展现傲骨，什么时候又该装做笨拙，在一个控制狂养父和歇斯底里的养母之间，不懂得看人眼色的话可是会被吞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曾经她也想过将他们视为「家人」，但是现在看来，被她这种低贱人种当作是「家人」，似乎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
    那么就这样吧......本来就没有人规定，养父母和养女之间必须亲亲密密的融洽相处。
    林小川很快便全心投入工作中，她本来就是一个专注力很强的人，一旦进入状态后甚至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在别人看来枯燥漫长的工作时间，对她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
    林小川手上的工作正式告一段落，她确认存档后便把电脑关机，随后视线往旁边一转：「林言，回家了。」
    林言乖巧点头，他从椅子上挪了下来，然后自动自发的牵住了林小川的手。
    林小川斜睨了他一眼，看着小朋友一副得逞的笑容，一声轻哼从鼻腔响起，却默认了对方的行为。
    一大一小的融洽相处要是平时早就惹得一群人各种羡慕嫉妒了，但是今天，一向不太提起私人事情的林小川却突然爆出了这么大一个瓜，让他们既想八卦又怕戳到对方的伤心之处。
    林小川对于他们的表演故作不知，就想看这个八卦小分队能够忍耐到什么时候。
    「那个，小川啊......」果然，最先按耐不住的就是分队队长许嘉。
    「什么事？」林小川随口道，眼神看也没看对方一眼。
    「也没有什么大事啦......」看着林小川与平时无异的表现，许嘉反而觉得更难开口了。
    林小川稍微等了一会儿，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人却还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而总是能言善道的王可安也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那么善解人意的齐萱和本就寡言的金秀明就更不可能开口了。
    林小川自认为不是个善于体贴他人情绪的人，但是对于旁人的善意也不是真的毫无所觉。
    「是关于早上的事情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林小川从不认为家庭关系不睦或者拥有悲惨过去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在某种程度上，她甚至觉得这是一个优势。
    毕竟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只要使用时机恰当，这反而是一个好用的筹码。
    「我是林家收养的孩子，和养父母的关系并不融洽，不久前的一个冲突让我们的关系降到冰点，而且我认为未来也没有和解的可能。」林小川认为自己唯一和林涛不同的地方，就是她不打算用谎言来包装自己。
    再完美的谎言也会有被戳破的一天，哪怕林涛维持了几十年的慈善家角色，她也坚信着自己有一天会将这层皮狠狠撕下。
    就算要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也没关系，她会准备充足的证据，一次将对方踩进谷底。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就是不希望林家的名望与份量让你们感到畏惧，虽然我一直尽量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不是我希望就不会发生的。」
    「你们不了解林涛，但是和他相处了十几年的我自认为还是非常了解的，他的冷漠和残酷不是伪装，和他站在对立面的人下场都不是太好。」
    「很抱歉让你们被牵扯进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如果你们害怕，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会尽量弥补你们的损失，但是请原谅我暂时只能用金钱作为赔偿。」
    林小川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对夫妻的时候。
    他们和育幼院的院长走了进来，用惊喜和期待的眼神看着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甚至弯下了他尊贵的腰肢，严肃刻薄的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你就是小川吗？你就是我们期待中的孩子。  』
    那双曾经牵过她的大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原本以为能够被接纳的愿望是从何时开始慢慢破碎呢？
    她已经都不记得了。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那些仿佛带着橙色暖光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
    --

 ☆、矛盾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亲子会面，竟然会演变成即将散伙的局面。
    「小川你冷静一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可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就是再能言善道，也无法解决这种家务事啊！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家务事，一个弄不好，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
    「是啊，小川，你一直都比我们冷静，所以不要这么轻易的就说出要解散的话。」齐萱也跟着加入劝说，虽然她不认为小川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儿戏了。
    「而且那个人是你的父亲吧？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就算你们平常关系比较紧张，但是这么多年总归也是处出一些感情，事情应该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啦！」许嘉也道，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川这么不冷静地时候，他还以为这个人就算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呢！
    林小川知道光看靠语言是不足以令人信服的，尤其是平时惯会做表面功夫的林涛，要他们相信一个慈善家其实是个禽兽不如的伪善者确实有些难度。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就到此为止了，但是眼前的这些人已经和她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面对她这么难搞又冷淡地人也能发自内心的关怀，让她已经渐渐冷却的心脏又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期待。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的，把自己的期待擅自加诸在对方身上，然后因为对方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时又随便感到失望，这种自私的行为是最叫人厌恶的。
    可是，万一呢？
    这个世界上有着几十亿人口，总不会每个人都和林涛秦沐一样，轻易就把道德与良知都踩在脚下吧？
    林小川沉默半晌，突然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捂住他的耳朵。
    「姊姊？」林言想要抬头，却被林小川牢牢固定着脑袋。
    「乖一点。」明知道林言听不见，林小川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林小川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安抚孩子的方法，她拉着林言靠在自己怀里，在他还来不及抗议的时候，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林言也感觉到了这个吻，原本还想挣扎的他没由来的知道了林小川的意思，于是他不再乱动，安静地靠在林小川怀里。
    亲眼看着林小川熟练的安抚着孩子，本就被早上的亲子大战弄得刚刚反应过来的众人又猛地被震撼了一次。
    在他们的印象中，林小川是个能力很强的人。
    明明和他们差不多大，却仿佛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未来，在所有人还在寻找未来的出路，她已经凑齐了需要的人才，有条不紊的将工作室建立起来。
    她的性格偏冷，却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傲然，而是追求效率，将一切她认为不必要的繁文缛节给省略掉，是非常干净俐落的人。
    原本以为这个已经隐隐有了女强人风范的人会对照顾孩子感到烦躁，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对林言是那样的敷衍和不上心，可是刚刚那自然而然的动作，却恰恰表明了她已经准备好去照顾一个孩子了。
    ——用身体将孩子护在羽翼之下，然后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风雨雨。
    「许嘉，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秦沐介绍的人为什么这么不靠谱吗？」林小川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然后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诶？记、记得啊？」许嘉一愣，不明白林小川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起秦沐学长。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向强调礼节在商场上必要性的人，竟然连名带姓的直呼秦沐学长的名字。
    「这件事确实是你误会对方了，因为那个人不是没来，而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合作人』。」林小川道，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许嘉的反应。
    「……咦？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嘉傻眼，事情怎么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林小川也知道这种事情很难想像，毕竟秦沐也是一个擅长装腔作势的人，许嘉他们不相信也是在情理之中。
    「简单来说，这只是一个圈套，秦沐拿了林涛的好处，故意把我骗过去的一场骗局而已。」林小川装作没看见他们脸上的诧异，自顾自继续揭开这场可笑的闹剧。
    「秦沐在水里下了药，我被迷昏之后就直接送到了医院，进行一场换心手术。」
    齐萱越听越不对劲，她认识小川这么久，从来没听对方说过自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啊？
    林小川注意到了齐萱脸上的疑惑，于是很快便肯定了她的猜测，「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没有心脏疾病，抱歉是我说的不够清楚，所谓的换心手术，意思就是把『我的』心脏『捐赠』给需要的人，这个意思的『换心手术』。」
    「而这位『需要的人』，就是林律音，林涛夫妻的亲生女儿。」
    这一瞬间，空气中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从对方脸上看见同样不可置信的眼神，因为太过震惊了，他们甚至连表示惊讶的尖叫声也发不出来。
    但是更让人觉得不可置信的是，林小川的态度未免太平静了。
    就算是再稳重自持的人，碰到了这种事有可能继续保持冷静吗？事情真的像她说的那么严重吗？还是这个人已经可怕到连自己的生命也能平静看待呢？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林小川，不了解她的过去，不了解她的想法，不了解她究竟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看待这个世界，曾经他们觉得这个人就是有点感情淡但值得依赖的朋友，但是现在对方却能不带感情的评论着自己的父亲。
    那么他们呢？他们一股脑儿的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朋友，却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是否也将他们视为「朋友」呢？
    会不会在对方心里，他们只是有点拖后腿但还算能用的「合作人」而已呢？
    「小川……我们，是朋友对吧？」没由来的，这句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的怀疑，就这么被问了出口。
    --

 ☆、和解 ρo18.аsíа

    「……为什么这么问？」在林小川长期的观察中，在一般人眼里，这种程度的相处应该就能被称作是『朋友』。
    学生时代的友谊真的很简单，可能是请了一顿饭，也可能是偶然帮了对方一个忙，甚至只是因为觉得某个人顺眼，就能轻易将对方划进自己的朋友圈。
    林小川没有交过朋友，因为这不符合她在那个家里看到的一切，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足以被称为「朋友」的。
    曾经她认为秦沐就是那个「有价值的朋友」，结果到头来，她只是别人利益交换里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如果喜欢的人不能当作朋友，有利益价值的人也会因为更大的利益选择背叛，那么她交朋友的意义是什么呢？
    就只是为了有个「朋友」吗？
    所以她不再交朋友，不再选择交付自己的信任，一开始选择许嘉他们也不是因为对他们有好感，只是因为他们刚好符合她需要的条件而已。Ⓨūzнáíωū.ρⓦ（yuzhaiwu.pw）
    她原本是真的不打算和他们有太过深入的交情，毕竟人类是情感动物，容易因为情绪波动而做出错误的决策，为了让自己能随时保持清醒，也为了不让任何事物影响判断，作为领导者的她必须为这个还不起眼的工作室负责。
    但是人类的行为真的太难以琢磨了，虽然她已经尽力避免不必要的交际活动，也尽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和所有人应答，但是他们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觉得她就是个外冷内热的闷骚。
    他们对她很友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们在包容她，总是用插科打诨来调节太过严肃的气氛，性格不拘小节的许嘉更是经常在她面前说一些她认为无关紧要的话，然后自己再笑成一团。
    她不讨厌这种感觉，一向讲求效率和严谨的她甚至心甘情愿的给他们收拾残局，看着许嘉他们用浮夸的表情说着感谢自己的话，她在心里一百次想着让他们收拾包袱滚回去，却一百零一次将这句话又吞了回去。
    她以为自己和他们会就这样下去，可是命运好像容不得她这样稀里糊涂的活着。
    「再提问之前，应该先明确表达自己想要了解的内容吧？」林小川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优点，那就是不懂就提问，哪怕这个问题可能会引发对方的白眼，「你们问我是不是朋友，那么应该先告诉我，你们对于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吧？」
    「……朋友竟然还有定义吗？」许嘉不敢置信的看着面色平静的林小川，「小川，你真的有心吗？」
    话刚说出口，许嘉立刻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他连忙想要补救，可是那个本该感到悲伤的人却只是脸色微白，稍微惊讶之后便又重新恢复那一百零一号表情。
    「你——」
    许嘉脾气顿时涌了上来，他正想继续说什么，林言稚嫩的童音却直愣愣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姊姊，你的心跳得好快喔！」林言听不见他们的话，只是趴在林小川怀里，声音听起来充满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可不可以也让小言一起听？」
    林小川闻言一愣，林言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确实比平常快了许多。
    是心悸吗？可她不记得自己有心悸的毛病。
    「……总之，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如果要离开的话随时可以走，我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林小川快速说道，这种事情不能拖，她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逃走的。
    「等等，检查什么啊！」许嘉满腔怒火在林小川茫然的眼神中奇迹似的平息下来，「你以为这是什么病吗？普通人听到这种话，只会觉得自己是因为太生气或太难过，才会一时情绪激动让心跳变快啦！」
    林小川一秒反对，「我从来没有因为情绪而影响到生理或心理，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人的想法就是会影响到这么多啦！」许嘉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太过理智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川，许嘉说的没错，虽然你可能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但是这真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喔！」齐萱看着林小川怀里的林言，这个孩子果然是小川的幸运星吧？
    如果不是小言，他们或许永远无法想像，仿佛永远不会有激烈情绪的小川，其实在心里也像普通人一样有喜怒哀乐。
    这样说或许有点极端，但是听到小川并不是真的毫无所觉，心里其实还是会因为他们的话而有情绪波动，齐萱就觉得这段日子的相处并不只是他们的自以为是。
    「竟然从脸上几乎都看不出情绪变化，小川你是脸部肌肉坏死吗？」王可安也忍不住吐槽，小川未来不会是想工作室办不下去了就改行去做戏剧演员吗？
    没有误会，林小川觉得自己就是被他们鄙夷了。
    「这种小事先放在一边吧，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你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可怕——」林小川话才说到一半，又被他们嘻嘻哈哈的给打断。
    「知道了知道了，那可是林涛啊，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我们这个小工作室了，你再说我都要会背了。」许嘉当然知道林涛有多厉害，但是他们家的小川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吗？
    林小川顿了一下，道：「既然你知道，那么就应该好好想想我说的——」
    「小川，我们相信你啊。」齐萱回覆道，看着林小川的眼神十分温柔，「所以，你也相信我们一次，好吗？」
    「虽然我们的脑子没你的好用，但这不是有你在吗？」从头听到尾的金秀明见情况稳定了下来，这才慢悠悠地做着总结，「既然未来注定要对上了，大不了就是从头来过而已……我们不打算因此散伙，所以你就直接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好了，毕竟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头脑派不是吗？」
    「……恕我直言，这是最不明智的做法。」林小川看着眼前面对笑容的人们，她的话还是那么不客气，但是嘴角却渐渐上扬。
    「真没办法，谁叫王者就是要负责带着青铜呢？」
    --

 ☆、幸运 ρo18.аsíа

    刚回到家里，日常准备和林小川撒娇的林言突然被一把抱进了怀里。
    「姊姊？」林言伸出的手挂在半空中，他看着把脸埋进自己肩窝的林小川，双手放在林小川背上，学着以前妈妈抱着他时的动作，一下下的拍打着。
    原本是想和姊姊撒娇啦……但是现在姊姊好像是在和他撒娇耶？
    难道今天也是他的幸运日吗？
    「……我以为他们都会离开。」林小川突然道，声音听起来有点不真切。
    明明身在现场却对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林言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姊姊说的是谁啊？是齐萱姊姊他们吗？齐萱姊姊为什么要走呢？是因为那个看起来很凶的爷爷吗？」
    林小川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林涛今年都还没六十岁呢……不过这样说也没错，齐萱他们差点被吓走了。」
    林言闻言拍了拍林小川的背部，稚嫩的童音掷地有声，「姊姊不怕，小言会保护姊姊的！」
    「你这个小豆芽菜要怎么保护我啊？」林小川捏了捏林言的脸颊，这么小一只，可别被林涛不小心撞倒了，「你不需要保护我，你只要陪着我就够了。」Ⓨūzнáíωū.ρⓦ（yuzhaiwu.pw）
    只要有林言在，她就不会让自己倒下，因为她并不是孤家寡人。
    「姊姊不要小看我！我很快就会长高了！长得和许叔叔一样高！」感觉林小川有点敷衍，林言不服气地说着。
    林小川看着林言精致漂亮的脸庞，然后再想到许嘉五大叁粗的样子，对容貌并不重视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人与人的相貌还是有所区别的。
    「……林言，你还是别长得像许嘉吧。」林小川伸手摸了摸林言的脸，小孩子的睫毛很长，五官和脸型也很好看，未来绝对会长成不得了的大帅哥，「你这样就很好了。」
    「姊姊喜欢我的脸吗？」林言蹭了一下脸上的那只手，虽然有点凉，但是他却希望能在贴近一点，「那我还是不要长得像许叔叔好了，小言希望姊姊最喜欢小言！」
    林小川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太恰当，「林言，不管你长得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和最喜欢不一样吗？」林言还无法理解两者之间的区别，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当林小川心里的第一名，「那姊姊也可以最喜欢小言吗？小言可是最喜欢最喜欢姊姊喔！」
    林小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她是被收养的孩子，她的亲生父母抛弃她，收养的家庭只把她当成免费的心脏容器，第一次交到的朋友甚至被她的养父母收买，为了利益而出卖她。
    当她从手术台上走下来之后，她逃离了那个家，原以为只是再次变成了一个人，结果却在第一天就遇上了林言。
    她从没被人喜欢过，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但是眼前的孩子却只想要这个答案。
    「林言，我不知道。」林小川不想说谎，即使她面前的是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我不懂什么是喜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算是最喜欢你。」
    林言也不懂，他歪了歪头，努力回想爸爸妈妈以前说过的话。
    很快的，林言的小脑袋里似乎找到了答案。
    「我想到了！姊姊，以前妈妈也说过最喜欢小言，而且是在亲小言的时候说的，所以以后姊姊只能亲小言，这样就是最喜欢了！」林言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最后甚至直接提出了要求。
    林小川不明所以，既然是林言的母亲说的，那应该就没错了。
    况且她不认为自己会和某个人做这么亲密的事，于是她很干脆的对着林言点点头，「那好吧，我答应你。」
    林言开心的再次扑进林小川怀里，「说好了喔！那姊姊要等我长大，在这之前都不可以亲别人喔！」
    被许嘉等人评价为唯一的头脑派，却轻易被一个五岁小孩忽悠的林小川再次点头，「当然。」
    「嘿嘿……那小言现在可以要亲亲了吗？」林言突然话锋一转，为了讨要一个亲亲也算是花招百出了。
    自从决定要对林言好一点，林小川就很少拒绝林言的要求了。
    虽然还是有点不习惯，但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久了也就习惯了。
    看着怀里的孩童仰着脸，嘟着嘴的模样，林小川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真是弄不懂你……」林小川嘟囔着，但也顺着他的意思，吻在那张软软地唇上。
    林言闻言只是贼兮兮的笑着，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
    林小川不知道其他同龄的孩子是否也是这样，但是对于林言，她最近开始会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小孩子真是狡猾，长了一张可爱的脸，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才好。」
    「我才不狡猾，而且我明明最听姊姊的话了！」林言不满的抗议道。
    「你没有否认可爱那句话喔！」林小川看着林言精致的小脸，突然觉得确实是无法反驳，「……好像是挺可爱的。」
    林言闻言顿时开心了，「姊姊也觉得小言可爱吗？小言也觉得姊姊最漂亮了，永远永远都会最喜欢姊姊喔！」
    「我的长相只能算是中等，你觉得漂亮的话大概要去看个眼科。」林小川淡定回答，完全没觉得自己批评自己的长相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姊姊好像很喜欢说自己不好耶？可是我觉得姊姊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最好的人了。」林言趴在林小川怀里，嘻嘻，姊姊今天好像忘记要放开他了。
    那他还是先不要提醒姊姊吧！好喜欢这样被姊姊抱着啊！
    虽然这样好像是坏孩子才会做的事，但是他已经和姊姊说过自己是坏孩子了，而且姊姊也说了不在意，所以应该没关系的吧？
    唔，姊姊的怀里软软地，而且身上也好香啊……
    「那是因为现在只有我对你好。」林小川完全没发现对方的险恶用心，还在叨叨絮絮着刚才的话题，「等你再长大一点，上了学之后，就会遇到更多对你好的人，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我是最好的了。」
    「就算其他人对小言再好，可是他们都不是姊姊啊？」林言还是听不懂林小川的意思，对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小言本来就是最喜欢姊姊，姊姊对小言好，小言也只是从最喜欢姊姊，变成最最喜欢姊姊而已啊？」
    林小川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擅长说好听话了，「……你可真是个小辩论家。」
    「嘿嘿，那姊姊喜欢小辩论家吗？」林言机智反问，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听见喜欢的机会。
    林小川简直拿他没辄，「喜欢……你什么样子都会喜欢的。」
    「我也是，永远都会最最喜欢姊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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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

    林言父母的车祸意外终究是翻案了，一是有了一个强而有力的铁证，二是被害家属坚持提告，让警方不得不重新调查。
    林小川一向不喜欢亲自动手，于是她将证据拷贝了一份，然后才将备份交给了收养林言的那对夫妻。
    她甚至不用怎么说服对方，两个逐渐长大的孩子就足以耗尽了他们夫妻的所有收入，现在林小川又表明要将这笔额外的车祸保险与肇事赔偿全数交给两人，全当做是感谢两人过去对林言的照顾。
    夫妻俩闻言又惊又喜，连忙表示后续的事情都可以由他们来接手，林小川也乐得将这件事情的推出去，毕竟继续调查肇事驾驶太浪费时间，至于可能存在的被报复的风险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毕竟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不是吗？
    之后她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继续带着林言上班下班两点一线。
    「不对啊，小川，你怎么能这么无所谓啊？」许嘉趁着午休时间，直接走到了林小川的位子旁，看着正在替林言处理饭盒的林小川，「小川，就算不念幼稚园，小言也是要上小学的，这样他能跟得上吗？」
    林小川拿了报纸垫着饭盒给林言，然后嘱咐他小心一点注意别烫到，完成这一切后才终于将视线分给了许嘉，「不能吗？幼稚园不是就去吃吃喝喝然后玩游戏吗？」
    「……虽然是这样，但是像是拼音啊，人际交往啊，自主管理能力啊，这些不用在上小学前就先培养吗？」许嘉看着每天和林小川同进同出的林言，心里担忧不已。
    他们会让着林言，是因为他年纪小，而且长得又可爱，可是在学校里所有人的年纪都一样小，其小朋友不一定会让着林言，学校老师也不会像小川这样事事讲求公平，他怕林言进去会非常不适应。
    虽然现在看着乖乖地，但要是一到学校就哭着找小川的话，那小川可就麻烦了。
    「幼稚园竟然有教这些吗？」林小川有点惊讶，这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我是一直到八岁才被领养的，而且我待得育幼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可以说是被『卖』给了林家夫妇，可就算是如此，我还是这样长大了，无论是智商还是生活上，我感觉都没什么影响啊？」
    「小川你也真是辛苦……」王可安看着轻描淡写的说着可怕发言的林小川，他们确实不够了解她，而小川本身也太不在意自己了，「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啦！小川你的智商本来就比普通人高很多啊！」
    「没错没错，智商140的小川在这件事上面可没有发言权喔！」关于这件事，和小川同班齐萱觉得自己最有资格发言，「不可以轻忽小孩子的教育问题和人际关系，这些可是会深深影响到小孩子的未来喔！」
    没有亲人和朋友，凭借一股执拗挣扎着活到现在的林小川轻易就被说服了：「这样啊……但是我现在确实没办法送林言到幼稚园，那么我现在能做什么来弥补呢？」
    同样没有育儿经验，只是觉得不能让林小川胡作非为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啊这个。
    看着他们的表情，林小川也猜到了这些人大概也没什么想法，虽然她认为五岁小孩的教育和人际关系不至于对人生产生什么太大影响，不过他们会这么说大概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明明已经见过她待人处事的手腕，却还是对她的做法抱持反对意见，那么她的那些手段或许是真的不适合交给小孩子吧？
    「总之，就是在上学前先教会他，怎么在学校这种小型社会里生存的方法吧？」有些事情林小川不是不懂，只是因为没接触过所以想不到而已，「拼音我会亲自教，至于其他我再查查资料，看那些专家是怎么解释并建议这种情况，你们就不要太担心了。」
    四个人：你当着我们的面说要靠网路养小孩，这是要我们怎么不担心啊？
    于是，顶着所有人忧心忡忡的目光，林小川下班之后带着林言来到了附近的书局。
    各种琳琅满目的书籍被放在架子上，林小川不喜欢浪费时间，于是直接到柜台询问幼儿专区的所在位子，然后才带着林言直接前往服务员提到的位置。
    但是一到目的地，林小川看着数量不少的儿童用书，突然理解了齐萱等人的意思。
    在教养孩子方面，她确实没有半点发言权。
    「姊姊？」林言不解的看着在书架前面发呆的林小川，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摆。
    「怎么了？」林小川堪堪将视线收了回来，低下头看着林言。
    「姊姊怎么在发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太大，以至于林言只能仰着脸回答。
    林小川这时才注意到了他的窘境，于是她半弯下腰，好让自己能和林言平视，「我只是突然发现林涛说的话挺有道理，养孩子确实不像养宠物那么简单。」
    例如现在，明知道林言总要去上学，但她却因为对方的乖巧，忽略了他其实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
    跟不上课堂进度她还能教，但若是提到人际关系……
    这辈子只教过一个朋友，还被对方背叛到差点付出性命代价的林小川觉得她可能比林言更需要学习。
    「请问需要帮忙吗？」
    陌生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林小川起身望去，发现来人正是这间书店的店员。
    因为从小身处不正常的家庭，她已经学会如何不动声色的将人打量一遍，眼前的人看上去十分年轻，是个气质温和的男性。
    「是的，话说应该是得救了才对。」林小川脸上很快带上一抹笑意，这是她最容易让人感觉到善意的表情，「我准备让孩子直接上小学，但是认识的朋友说上学前需要先学会拼音和一些必须的知识，这里的书籍太多，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可以请你帮我推荐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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