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的温柔都是假的》 第1页 [穿越重生] 《仙尊的温柔都是假的》作者:蝗蝗啊【完结】 文案: 启鳌仙尊的小徒弟又乖又美,知书达理,刻苦上进......小徒弟样样都好。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仙尊的未来道侣,灵兰山四大仙人里唯一的女上仙。这位女上仙美则美矣,但性情不好。收徒只收俊男,对待别门小辈严厉挑剔,就是对待仙尊也是冷淡凉薄。 是以,当小徒弟对仙尊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所有人都看了出来,但没有人点明,也没有人替仙尊的未来道侣鸣不平。 直到这点子仙山密事都传到了山下,女仙那些修成离山的徒弟们找上门来,纷纷劝师傅看清仙尊不是可托付之人时,他们的师傅攀古一言不发,把徒弟们都打发了回去。 攀古不是不知此事,可仙尊于她是神一样的存在,能与仙尊结为道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哪还敢有什么别的奢求。是以,仙尊疼爱他的小徒,要法器要修为,攀古莫敢不从。 直到诛崇大战时,仙尊为了救他的徒弟,情急中破了攀古的正灵阵,令邪崇得已反扑,夺了她的正灵,至此攀古灵力全失,成为了一个废人,不仅失去了上仙的位置,甚至弱到连一个普通人类男子都可以伤害她。 仙尊心中有愧,愿履行承诺,与攀古正式结为道侣。仪式当天,攀古含泪相问:“原来,您还知道我是您的道侣啊。” 仙尊紧绷着脸回她:“我知你心中有怨,可再谈往事对错已无意义。仪式结束后,我会永远护你周全。” 攀古笑了:“下仙攀古祝仙尊仙途无量,功德圆满。”说完这句,她意识全消,灵识全灭,倒了下去。 从此,启鳌仙尊的游鳌宫成为了灵兰山的禁地,除了他本人谁也不许入内,连他的爱徒误入也被他无情地打了出去。 偌大而又空寂的游鳌宫,启鳌步入内室,语气温柔地对着床上一具无意识的躯体说着:“阿古,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可以太调皮,再给你一年的时间,要是再不肯醒......你不知道吧,我去查了你的弟子簿,你遍布天下的弟子一共181名。一年后,我用一天时间来找到他们,转天杀掉他们,两天杀一人,等都杀净了,差不多又是一年。你不想自己的弟子遭难,就乖乖给我醒过来,我保证以后再不惹你伤心,可好?” 此时的启鳌仙尊哪还有仙家风骨,他满脸戾气,眉眼阴郁,语气虽温柔所道之言却异常残忍,一直飘在攀古身边的那一抹微弱灵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随后决定不回原身逃离这里。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攀古启鳌 ┃ 配角:等 ┃ 其它:《他的手段》《二娘娘》《假穿》 一句话简介:仙尊温柔地说着残忍的话,怕怕。 立意:哪怕心中装有天地,也要珍惜对自己好的人,得到的同时也要懂得付出。 第1章 他们师父又被仙尊规训了。…… 道祈走着走着,突然撞上前面师兄的后背,他捂着鼻子正要询问,不料师兄一把拉他到一旁,并对着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道祈眨了眨眼,用口形无声询问:怎么了? 明祖师兄指了指前方,道祈顺势而望,竟是师父与仙尊,二人面对面正站在前方兰河上的小亭子里。离得有些远,明祖手指一捏,耳中声音立马杂乱起来,周边的所有动静全部涌入耳中。 道祈明白师兄用了通耳诀,他凑近一些,也想跟着听听,不料一道刺耳的声音入到耳中,差点令他叫出声来。 明祖马上灭了手诀,声音消失了,可耳鸣还在。与小师弟对视一眼后,两人心中明了,是仙尊下了蔽音术,让偷听的人耳疼耳鸣,防止被偷听。 二人不敢造次,偷听不行,偷看总是可以的。他们的师父攀古一身白衣,与对面启鳌仙尊的一身黑形成鲜明对比。鲜明的不止是衣服颜色,还有二人的神态。 道祈心中叹气,唉,师父一看就是又挨说了,那么美那么纤细的一位上仙,在仙尊面前抬不起头来,双手交握,绞在一起,时不时地点下头,看得出来师父她很紧张。再看仙尊,腰背挺得直直的,双手背于身后,自是一副风骨卓绝、仙风道骨的样子。 虽然听不到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明祖与道祈看得分明,他们师父又被仙尊规训了。 灵兰山由四位上仙镇守,但凌驾在他们上面的还有一位仙尊,启鳌仙尊是在神灭后,五百年间于天地中生出的,唯一最接近上神的灵体。他的存在让整个仙界看到了重振上神世界的希望。 这位仙尊并不以身份与本事倨傲,一贯得灵兰山后辈们的喜爱,唯独对未来道侣执掌的束心宫格外严格。别宫门派口中的宽容温和,束心宫门徒从没感受过。 明祖与道祈二人并不知道,蔽音圈内,因为他们二人欲偷听的行为,令他们师父的处境雪上加霜。 启鳌第一时间就发现附近有人在使通耳诀,他袖中手指轻轻一弹,音流逆回,算是给了偷听者一点小小的教训。攀古比仙尊晚发现了一步,在仙尊动手后她才察觉。 只见仙尊的脸更沉了,本来因徒孙之事,攀古原就底气不足,此时,仙尊清冷的声音再起:“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那些徒弟不擅规矩,你作为师父根本镇不住他们,如此下去,他们恐怕连你这个师父都不放在眼里了。” -- 第2页 攀古这个人,说她可以,但说她徒弟......护犊子的心性忍不住往外冒。 “不是这样的,他们都很好,只是有些个性、有些顽皮,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品质在身。” “你在置疑我?”仙尊的声音冷厉了起来。 仙尊虽还未至神位,但对于止步仙位的攀古来说,仙尊于她在实力与灵力上是碾压般的存在。尤其是在这个蔽音圈内,所有声音都被削弱,她所有感观都被放大,仙尊的威压无处不在。 几乎是本能地,攀古否认道:“攀古不敢。” 威压小了一些,但仙尊的声音并没有放柔,“若真是为了他们好,你当做好为师的本分,不可再与他们打成一片,没个师父的样子。丑话说在前,若是有一日他们惹出祸来,本尊不会因为你我二人的关系而网开一面。” “没有本事好好管教,就不要收那么多。”这句话仙尊说了很多次了。 攀古只得道:“已经听了仙尊的话,道祈是关门弟子,往后我不会再收徒了。” 明祖与道祈看着他们师父越来越低的头,也只敢在心里心疼师父一下,并不敢上前去打扰仙尊训话。既然听不到仙尊说什么,两人准备溜掉,忽见仙尊拂袖而去,亭中只余师父一人。 道祈一个沉不住气,蹦蹦跳跳地冲着他师父就去了。 攀古正懊恼着,本来仙尊难得主动找自己,她为此还兴奋了一下,不想竟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扭头就见自己的关门弟子出现在眼前。 心下一转,攀古眯了眯眼,语气颇为轻快地问道:“自己来的,还是跟谁一起?” 明祖已经开始念乘风诀,准备速速离开此地,就听小师弟脆生生地回答师父道:“跟师兄一起来的。” “哦,明祖啊。” 被师父点了名,明祖硬生生收了诀,回身走向师父,拱手作揖:“师父。”说完他结结实实地看了一眼道祈,这个傻子。 道祈跟明祖混的日子颇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自己,正纳罕着,就听师父说:“真是我的好徒弟啊,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果然。明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然他更想把这个白眼翻给道祈,明知道师父刚捱完说心情不会太好,却在师尊刚走就冒头,腆着个大脸,怼在师父面前,左脸刻着“我都看见了”,右脸刻着“可我没救场”,额头横批:“因为我怂”。 看到了师父的囧态,不出手救驾、不悄咪退下,还在第一时间巴巴地凑了上来,这不是擎等着让师父拿他俩垫牙吗。 “你们俩不在束心宫为进阶做准备,还有工夫瞎跑,看来是为师疏于管教,功课留少了。” 道祈这时早已醒过味儿来,悔得肠子都青了,向明祖投去了求救的一眼,明祖不看他,只道:“师父,徒儿来寻您,是感应到七师兄要上山了。” “阿七?哼,他还有脸来。”攀古嘴上这般硬气,行动却与之并不一致,顾不上再找两个徒弟的麻烦,一边往回走一边询问:“他到哪了?” 明祖想笑,他们这个师父啊,真是让人操碎了心。他刚进师门时,正是仙尊公布师父为道侣之际,当时觉得与有荣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五十年过去了,师父空有一个未来道侣的名号,仙尊却迟迟不与师父完成仪式。 不说民间都要明媒正娶,仙界更是注重仪式,道侣的结成不是一纸空书,是需要在天道面前发下重誓,经天道认可方能成事。是以,结道侣的仪式尤为重要,不可或缺。 这五十年间,已下山的师兄们,不是没有过问过此事,但都被师父搪塞回去了。只有七师兄,脾气最烈,每每会以此事与师父争吵。有时,明祖甚至觉得七师兄倒更像是师长的角色,对师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同样的,师父被七师兄吵得怕了,每次他上山来,师父都是能躲就躲。 就像此时,明祖与道祈跟在师父身后,眼看着师父左顾右盼,转来转去,就是不肯回束心宫。 道祈忽然想起问道:“师父,仙尊今天又是为什么说你?” 攀古停下脚步,看着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的关门弟子都是天赋奇才,自己的这个是因为刚收了他,仙尊就开始对她收徒数量与标准发难,这才让他莫名其妙地成了束心宫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人俊俏,在她所有弟子中,样貌能排到前十,妥妥的美男子一名,从头到脚哪哪都好,就是人有点傻。 他问,攀古也就说了,没什么好瞒的,“还不是因为你七师兄,他徒弟被妖拐走一事。” 明祖听闻后,点了下头道:“这事二师兄以前也遇到过,记得是个兔妖吧,缠了他一世,直到他老、他死,那兔妖都一直没放弃。” 攀古扭头惊问道:“老二死了?” 道祈抚额,“师父啊,二师兄都死了八年了,年年大师兄都要到他墓地去一趟,就等着给他烧纸了。” 攀古想起来了,是的,老二一身的好根骨,全通的灵力,快要修成下山时,他忽然要改修人道,要以□□凡胎享十世轮回。个人机缘,攀古无从劝起,只有尊重与祝福。 从那天开始,她就有意地不再听闻老二的消息,虽知他修的是堪破大道,是忍心修性的功德,但也不忍听到他老去、死去的消息。 原来,他已经去了八年了。 -- 第3页 “不过,你刚说老大等着给他烧纸是什么意思?” 明祖手抵下颏,“咳,是二师兄要求的,他弥留之际,留下的唯一遗言就是拜托大师兄,年年都要到他坟前告诉他一声,今年师父是否与仙尊办了结侣仪式。” 道祈接过话来:“家祭告乃翁,二师兄有心了,能堪破大道,却还是放不下对师父的关心。” 攀古:“......” 话是好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呢。 第2章 “住,口。”一股强大的威…… “是仙尊喛。” 另一个声音更兴奋:“昨天在正清殿我就见到了仙尊,没想到今天还能让我碰到。” 叽叽喳喳说话的是两个女弟子,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反正肯定不会是束心宫的就是了,因为攀古上仙不收女徒。 攀古一行三人都听到了这动静,尤其是攀古本人,“仙尊”二字一入耳,她的耳朵里就再无其它了。 两个小弟子左一句右一句: “也太好看了吧。” “穿黑色衣服也这样好看,乌天四上仙也爱着黑衣,但他看上去就有点吓人,不像仙尊,还是那样可亲。” “对了对了,昨天我碰到仙尊时,掉了入正清殿的拜牌,还是仙尊拾起递还给我的,他还温柔地笑着说让我拿好,莫要再丢了。” “嘤嘤嘤”,“唧唧唧”,“哎哎哎”...... 这些不明的气音听得明祖与道祈牙酸,但攀古却很受用,脸上带笑,一边听一边赞同地点头,夸仙尊,比夸她还令人高兴。 可惜话锋一转,她们开始八卦了。 “可惜啊,仙尊那么早就定了道侣。” “是可惜,”说着声音开始压低下来,”可惜了那么好的仙尊却配给了那位。” “可别乱说话,那位毕竟是唯一的女上仙,论身份地位也不算亏了仙尊。再说,论整个天界,仙尊可是独一份的上尊,从这一点来说,就没有能配得上仙尊的,除非上神界重启,上神们复活。” “谁说身份地位了,是说那位的为人。” “还好吧,除了清冷了些,也没什么。” “还没什么?!她束心宫收的全是男徒,还都是年轻漂亮,容颜俊美的......”这个女弟子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脸先红了。 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去,为了打破这种忽来的不自在,那位又说:“哼,没见过哪位女上仙像她那样,好,。色又......” 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干脆地断在了这里,另一个声音道:“也不至于这样说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可是收徒,又不是选美。” 道祈听不下去了,正正经经的仙山女弟子,怎么思想那么脏,污言秽语的。看了一眼师父,嘿,竟是面不改色,还是刚才那副笑模样。 见师父如此,道祈想出去喝止的冲动散了一瞬,与此同时,自己脊背那里被师兄抚了一把,他知道这是师兄不让他出头,安抚他的意思,于是彻底歇了冲出去理论的心。 攀古确实不在乎,收徒一事上,关乎她门派秘宗,她不屑也不便道与外人。总之是身正影不歪,问心无愧。 但她也不想再听这些胡说八道了,正欲转身离开,忽听到对方又说:“其实你也不用为仙尊抱不平,我看啊,仙尊与攀古上仙这事,最后未必能成。” “此话怎讲?” “你忘了仙尊的得意弟子了吗。” “啊!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 “这不是明摆着的,整个灵兰山还有看不出来的吗,只不过没人点明罢了。” “要真能那样就好了,珠言小师妹人漂亮,又和气,小小年纪就已经进阶到天灵期,这次进阶大会应该可以突破到天冲期,要知道那位上仙也才到天冲。” 攀古沉了眼,笑容没了。 两人越说越兴奋,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其实,仙尊与上仙还没在天道前发重誓,算哪门子的道侣。说不定哪天,仙尊就会看到小师妹的好,被小师妹的一片真心所感动,重新择侣的。” “放肆!” 道祈还没反应过来,师父就一个闪身,消失在他眼前,在两个女弟子面前现身了。 “走。”明祖师兄招呼上他,同闪到师父身后。 两个背后说小话的女弟子,被攀古的一声喝斥吓到,忙低头行礼。 “你们两个是谁家的?”攀古问。 两个人心虚,但还是报上名来:“弟子是,是茗凡楼的。” “哦,是留风的弟子。” 灵兰山共四个山头,四位上仙分别进驻于中,分别是攀古的束心宫、厚尚的正清殿、乌天四的雅剑阁,还有留风的茗凡楼。 攀古接着说:“你们师父正在闭关,看来是没人管你们了。” “没人管,那我就来管一管,算是帮留风的忙了。”攀古说着走近二人,“抬起头来。” 两个小弟子虽私底下不服她,但表面上还是怕的,缓缓地抬起头后,就听攀古上仙道:“你二人枉自议论上尊与上仙,满口胡言,造谣生事,就罚你们......”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这两个女弟子,然后就噤声了,想了一会儿才道:“罚你们去白池海面壁打坐,七日后方可出。” 道祈昂了昂头,比起他这副师父终于站起来,终于硬气了一回的扬眉吐气样儿,明祖看了看两个女弟子,又看了看师父,暗自摇了摇头。 -- 第4页 两个女弟子一听到处罚,马上跪地道:“攀古上仙,弟子知错了,师父明日就出关了,我们等这一日已等了很久,明日这样的大日子,弟子们若是不在,师父问起来,必会打扰到上仙这里,还望上仙饶了我们。” “那岂不是正好,你们师父若是问起来,我自会回他。莫要纠缠,自去领罚,否则就不是七日这样简单了。” 不敢再辩,本想拿师父压一下的,但都是上仙,论起来,谁又会怕谁呢。只好与同门通下气,等师父出关后能早些捞她们出去。白池海,阴寒之地,在那里面壁七日,不损修为就不错了,不过说了些实话,攀古上仙竟下如此重手,她果然配不上仙尊。 罚完了人,师父终于肯回束心宫了,道祈在后面说:“师父做得对,以后也要这样,看他们谁还敢乱说话。是不是师兄?” 师兄没理他,闭目了一息,挣开眼后说:“师父,七师兄已上山来,不过没回束心宫,而是去了上顶大殿。” 明祖修的是追踪影,他的定位不会错。 攀古发出疑问:“他去那里做什么?” 思考了一下后,她说:“你们两个过去看看,我先回束心宫,有事传音。” 竟是怕七师兄怕成了这样。 攀古下完命令,朝明祖与道祈各看了看,然后朝着道祈伸出了手,道祈哭丧着脸,“师父,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攀古:“你可以不去,明祖一个人去也可。” 道祈拨掉自己的一根头发递给攀古,然后说:“那我还是去吧。” 就知道他会这样,明祖的跟屁虫,一天都离不得他师兄。 “可是师父,为什么不拨你的?” 攀古抚着自己的秀发,“舍不得。” “再说,还不是你们修为不够,我可以无物传音,你们可以吗。” 道祈闷闷地,“是,是徒儿们没本事,只能贡献头发了。” 明祖听他说完,冲师父行了一礼,拉着小师弟去了。 去往上顶大殿的路上,明祖与道祈遇到了仙尊,二人赶忙行礼:“尊上。” 仙尊略点了下头,比起对待别派弟子,确实要冷上几分。此地为上顶领域,临天道,除仙尊可使法术代替步行,其余人等皆要步行,四位上仙在此地法术倒是使地出来,但没有仙尊的身份,为表对天道的尊敬,也皆是步行。 而各门派下的所有弟子,无论法术高低,修为如何,有无天生灵力,没有上仙体内的那根天灵根骨,在此区域,就算是想偷懒耍滑,也是使不出御行法力的,只能老老实实走路上来。 不过看仙尊一贯做派,并不在此事上搞特殊,与所有灵兰山各级人等一样,步行上顶。 同去上顶大殿,又在这里碰上,这就有点尴尬了,明祖还好,道祈已经紧张到同手同脚了,心里祈祷着,仙尊还是搞下特殊吧,一个御行,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到上顶,在那里坐着等不香吗。 可惜仙尊没这样做,在他们前方慢悠悠地走着,彼此间只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忽然,仙尊回身问道:“刚遇到茗凡楼的弟子,说是被你们师父罚了,罚去了白池海。” 听到这话,明祖赶忙拱手禀道:“尊上明察,师父她表面惩罚,实则是助她们进阶。观那二人额间灵显,正需白池海一年一度的开海相助。若是她们悟得机缘,七日后定当修为大涨灵力大增,进阶大会之日也较容易冲阶成功。” 仙尊不语,只盯着明祖看。道祈听师兄这番话,觉得自己明明与师父师兄一路相随,却好像漏掉了什么。 白池海一年一度的开海他知道,但这海性情不稳定,每年开海日期都不确定,师父与师兄却好像知道具体日子似的,至于那两个嚼舌的女弟子,额间灵力什么的他根本没注意,只觉她们说师父坏话的样子,面目可憎。 道祈崇拜的眼神,亮晶晶地落在师兄身上,替明祖冲淡了不少来自于仙尊探究目光的威压。 终于,他还是有些撑不住,继续禀道:“另外,师父就算真罚了那两个女弟子,也属正当,那二人出言不逊,言语间对师父诸多不敬。” 说到此,明祖心中忽然升起似悲似怒的情绪,为什么他要在这里如此卑微地解释,他师父一介上仙,虽不能跟仙尊比,但若是别的上仙施罚,仙尊肯定是不会过问的,只有师父,只有他们束心宫,一点风吹草动,仙尊都要过问,一点不对就要敲打,弄得门派上下,提起仙尊就胆战心惊。 这点不羁的情绪顶得明祖冲口而出道:“她们还枉议尊上您,造谣您的徒弟,珠言师妹对您起了非分之......” “住,口。” 一股强大的威压朝明祖袭来,明祖头一次真正领略到类上神般的存在是何等的强大,这就是天道都要让一分的仙尊,这就是上尊的实力,只这冰山一角就令他有了灭顶的恐惧。 第3章 他们师父碰上这样的道侣,…… 明祖感到自己体内的每块骨头都在颤动,像是下一秒就要削肉而出,碾碎成沫。 道祈终于发现了师兄的不对劲,他刚问句:“师兄,你怎么了?”明祖身上、体内的那股强大压制忽然就消失了,身子一下子轻了起来,骨头也不疼了。他缓了下抬头望向仙尊。 仙尊还是刚才那副样子,以明祖细致的观察力,他可以确定,仙尊对他施以这个警告时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天生压制,任你自身灵力再充沛,再刻苦修练,想要抵挡仙尊的威压,如成神一般地难。 -- 第5页 明祖开始替师父难过与担心,这样不可撼动的出身与实力,天道都护着的人物,如果仙尊对师父好还罢了,像现在这般,师父若是一直不醒悟,还是事事以仙尊为首,那恐怕要永远被挟制欺负了。 明祖上山时,已经三十有二,不像小师弟十七八岁灵力就觉醒了,自己找到了山上来。他在人界生活的那三十二年,人生百态,情|欲恩仇见得多了,男女相处,情爱一事上,皆是一方压制一方,无一例外,还大多沉浸其中不自觉。 可那毕竟是人界,没有法术灵力的普通人,普通百姓家可以和离,富贵人家的可以断情绝爱,在大宅子里偏隅一方,虽孤独但日子平淡到老、到死,精神上安稳,淡然地过一生,看开了也没什么。 但他们所在的天界却不是这样的,明祖五十年的天界生活,看到的多是人人在上山后,容貌就不再有变化,可心呢? 多有变心者,滥|交者,仗着自己实力比道侣强,明里暗里地欺凌对方,俨然一副看不惯你就走,再闹要你修为要你命的架式,或你忍不下去,那就有本事去破了在天道面前发的重誓,解除关系,从此各不相关。反正被惩罚被反噬的是破誓的一方,不忠且晾着对方的反而一点伤害都没有,在前道侣重残甚至灰飞烟灭之际,继续逍遥自在,不曾有一点愧疚。 这样的事情不少,却也挡不住后来者结侣的脚步,天道面前发下重誓时都以为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是真心相爱可以永远相守的。当然这样的结果,也激发了一些极端特例,有些性情刚烈的,凭什么是我冒着身残身死的危险去毁誓,不如同归于尽。 可不忠、欺负人的都是实力在对方之上的,一般抱着同归于尽想法的大多是死在了道侣手中,根本做不到“同归”。 可能他们是想要对方亲手杀死自己的那份愧疚吧,但,能忘情负爱,让你去毁誓的,又怎么可能会有愧疚,他们连歉意都没有。 想到此,明祖就更担心师父了,师父是上仙,这样看来就算她找的道侣是其他三位上仙也好过眼前的仙尊,至少她在实力上与其他三位不分上下,对方要负她、伤她也要掂量掂量,撕破脸时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自然,师父要是找个灵兰山弟子或是人间的,永远不用担心这些了。 可惜啊,师父最后竟是跟仙尊扯到了一起,五十年前,明祖入师门时,有多高兴仙尊当众宣布师父为他的道侣,现在就有多担忧与难过。 也是这五十年来,四海太平,人界、妖界、鬼界大事没有,小事也用不到仙尊出面,各门派的高阶弟子就能摆平。是以,明祖没有见识过仙尊的真实实力。 今日此时,只是一声带着怒意的两个字,其带来的威压就可要了他的命,甚至是毁骨这样的死法。仙尊明晃晃地在告诉他,可以轻轻松松只看着他,就让他毁骨至死,连重塑灵身的机会都不给,让他消失于无形。 这太强大了,也太可怕了。这一次,明祖对仙尊的怕,才是真的怕。不是以前被上尊找麻烦训话的怕,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畏惧。 唉,他们师父碰上这样的道侣,是福是祸可不好说,看来七师兄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明祖收了所有思绪与情绪,只能跪地对着仙尊,终于从仙尊口中听到了一句:“既知胡言,不必再说。” 明祖:“是。” 如果不是刚才受了仙尊的暗罚,明祖恐怕会脱口而出:虽是胡言,但灵兰山众弟子恐怕并不既知,他们既知的可能正好相反。 但此时,这个念头也只敢在明祖心里想想,他不敢再有一丝真实想法的表达。 仙尊已经转身而去,这一次他终于肯御行,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道祈与明祖都松了一口气。 明祖与道祈在上项大殿门前遇到了正清殿的厚尚上仙,他们与上仙行礼,厚尚问了一句:“你们师父呢?” 明祖回:“师父有事,让我们过来与七师兄汇合,先看看是什么事。” “你们师父不来也对,你家老七也不知又闹什么,什么大事要到上顶大殿里来说。”说着他提前一步进了殿。 明祖与道祈随在身后,一进殿中,就见仙尊坐在上座,其下已经坐了乌天四上仙,七师兄薛祝站在下面,面色沉沉。除了他们师父,与闭关的留风上仙,人算是齐了。 厚尚上仙坐下后,见众人都不说话,他看了眼仙尊,然后开口道:“薛祝,你提出申贴,召上尊与上仙到此所为何事?” 薛祝一撩衣摆,从容地跪了下来,厚尚挑了一下眉,这束心宫排行第七的弟子,是有名的桀骜不驯,烈性子,他师父都被他管得见他就躲,今日怎么还没开口,就把规矩做足了? 只听薛祝道:“弟子今日前来,是求上顶宝物一用的。” 厚尚:“哦?” 这边道祈撵了一下自己的发梢,一声细小的“噌”声略过后,他传音道:师父,您不用怕了,七师兄不是为您而来。 远在束心宫的攀古:“......哦。” 薛祝:“弟子的徒弟,前不久被一狐妖欺骗迷惑,好在她道心未失,发现不对劲后,在逃走中被那狐妖伤了。那狐妖甚是歹毒,用了一半的修为化了毒骨爪,小徒被这样的毒爪所伤,伤处一直不愈,得知只有上顶宝库里的化雪香炉可解此毒,特来求取。” -- 第6页 原来是有求。厚尚想了想,这化雪香炉确实是被收到上顶宝库中,但它是有主的,它本是仙尊的私物。印象里好像是乌天四的大徒弟有一年中了鬼毒,就是被此物治好的,后来欲还回去时,仙尊随口一句,放上顶宝库吧,此物就一直存在了库里。 乌天四此时开了口:“那宝物治毒确实厉害,”说着他朝仙尊拱手道,“小徒上次就是被此物治愈,还要再次谢谢仙尊。当日归还时,仙尊让我把它放入上顶宝库中,都是在册可查的。” 乌天四说这话,是怕仙尊忘了,不是他不还宝物,而是仙尊自己让他放宝库里的。 仙尊随手一召,通天望不到边的大顶上,一束金光送下一本册子。仙尊翻了几页后道:“嗯,确实是在库中。” 薛祝马上道:“既在库中,还请尊上借宝物一用。” “不借。”仙尊平和地吐出这两个字。 薛祝皱眉:“为什么?” 仙尊:“乌天四上仙的徒弟是为何而伤,你徒弟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 薛祝:“我徒弟怎么了?!她既为我徒弟,自然也算是灵兰山一脉,自家弟子被妖物所伤,雅剑阁的可以救,我束心宫的就不行?” 明祖不动声色地朝七师兄靠近,师兄明显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怕他控制不住情绪,事办不成不说反倒惹出新情况。 道祈还没有明白,仙尊为什么不答应借东西,所以他没有把此段传音给师父。 厚尚这时开口,对着的是薛祝:“你先不要激动,听仙尊把话说完。” 仙尊:“狐妖并未骗她,是她心甘情愿逆天道毁自道,与那狐妖私逃,被你抓住之时,那千年狐妖散五百年修为化毒骨爪欲偷袭你时,被你徒弟挡了下来,这才受伤。其后,她助狐妖逃跑。妖物跑后心有不甘,欲提前补回五百年修为,为祸了一个村子的生童,全村十六个婴灵不得安宁,十几个家庭一夜失子,这份孽债,你弟子当承一份。” “如此心不坚之道人,犯下如此助纣为孽之事,你有何面目来要化雪香炉救她性命,本尊没有让你师父清理师门就算对她的仁慈了。” 薛祝不服:“她不是有意的,人非草木,道人也知情,是那妖物以千年道行修形骗了她,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对方是狐妖自是不会与之为伍。妖物向来诡计多端,又以狐妖最甚,千年狐妖有意为之,谁人能躲过,并不是人人都是尊上仙上,一眼可看穿其本质。她在最后时刻救了我,就足以说明此子可救。我灵兰山众派一贯以救世济人,阔达四海为己任,弟子认为,仙尊说的不对,弟子的小徒当救。” 一句“仙尊说的不对”让道祈马上连了师父。 “师父你快来吧,七师兄要惹祸了。明祖师兄在路上已经抗了一波了,一会儿怕是抗不住。” 第4章 就是跟着他走才怕你有事啊…… 上顶大殿里,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明祖一手搭在七师兄肩膀上,一边用眼神示意师兄不要再说。 可薛祝的脾气怎么可能住嘴,他见仙尊与另两位上仙都不说话,拂掉师弟的手,站起身来并向前迈进了两步。 “都说仙尊禀公,但尊上做起事来可不是这样的,至少我作为束心宫的弟子从来没感受到他们口中的公平。”想起仙尊五十年间都没有给师父一个说法,想起这些年来,空担名份好处却一个没落着,反而为了成全仙尊大公无私的美名,束心宫人人自醒,谨言慎行都刻到了骨子里,却还是常常受仙尊责问、施戒,薛祝怎能不起情绪。 他早就对此不满,只恨师父脾气好,心里眼里又只有仙尊,她自己立不起来,光他一个做徒弟的着急又有什么用。 如今更是欺人太甚,曾连恶鬼都放过一马,肯出手超度的仙尊,如今却是对着迷途知返的门派徒孙见死不救,薛祝越想越气,他本就不是宽厚的性子,话语越发的刻薄:“来之前我有想到,会不会最后仙尊不肯出手相助,毕竟我这个束心宫弟子的身份,可能在仙尊这里比起其他门派的弟子天生就要低一等,不被重视。” 启鳌缓缓地抬了抬眼,不明白束心宫众徒有什么可抱怨的,他连年来修的道法心得,做成了册子都是先济着他们看。这些年得的法器宝物,大部分都给了束心宫。 他对束心宫颇多管束,确实有严格要求自己人的想法,更重要的是攀古这个师父做得太软太柔了,加上她那个不能细琢磨的收徒爱好,花枝招展的各色美男早成了灵兰山一景,不再有人拘着些让他们知道收敛,不定惹出什么样的丑闻与祸事来。最后他盯着束心宫,还有一个不能为人道的原因,那只是他的一个猜测,无凭无据,甚至有些荒唐,但这个猜测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左右了他的一些行为。 总的来说,就这样上心地管着护着,到头来他们还是不满意,可见是有多不知足。 道祈的传音叫唤地厉害,弄得攀古心急,没有像往常那样规规矩矩地一步步爬上最后一段,而是从束心宫一路御行到了上顶大殿。 最后本该步行的临天道区域,她靠着体内的天灵根骨才硬顶着一口气上来的,攀古能深切地感受到天道的不乐意,她顶的汗都下来了,真羡慕仙尊,能在天道这里讨得特权,轻松御行。 攀古刚一进殿,就见到了不得了的一幕,她还是来晚了一步吗?阿七竟然朝着仙尊出手了,属实大逆不道不说,单纯论实力,他不要命了?! -- 第7页 攀古想不了那么多了,刚刚硬,。顶着天道意志的天灵根骨还未被安抚,就直直地挨了仙尊的一指。 之所以说“指”,是因为仙尊真的只抬了一指,虽未出剑,但指尖带出的剑意双目可见,凌厉的白光刺穿了攀古的左肩。她一声没吭地背对着仙尊,挡在了薛祝面前,体内的天灵根骨在识得熟悉的气息后,完全没有保护她,攀古硬生生地受下了来自仙尊的剑波。 她心中叹了一下,本该保护她,与她同契同运的这棵根骨,在五十年前的那场......之后,就像是认了新主一样,没有仙尊时,它还是兢兢业业地护着她的,可有仙尊在时,它总是犯迷糊,在保护身主的时候会有疏漏。 这件事情,攀古谁都没说,连仙尊都不知道。天灵根骨以身主的意志为尊,它变成这样,怪不得别人,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师父!”殿中三道声音同时响起,离攀古最近的薛祝扶住了她,他眼睛都红了,猛一咬牙,攀古知他又要不自量力地动手,正要阻止,可剑波的威力开始显现,她痛的手臂一下子没抬起来,正心急间,道祖蹿了上来,一把按住薛祝,小声且坚定地道:“七师兄,我们打不过的。” 这时,攀古就着薛祝扶她双肩的手,向他倒去,头垫在他肩上,耳语道:“听你师弟的,是真打不过,咱们四个加起来都不够他出剑的。乖啊。” 薛祝脾气暴,但有一个弱点,不经他师父哄。听得最多的“乖啊”,多年来已听了无数遍,但还是能精准地击中他的软,。肉,不平与愤恨竟都可忍下。 座下,本该是一副师慈弟孝的画面,但若是落在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眼中,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俊美无俦,女的漂亮纤柔,尤其是此时还受了伤,柔柔弱弱像是没了骨头似的扎在了对方的怀里,她仰头够着,那淡唇似要挨到对方的耳垂,轻轻吐气,温柔地在呢喃着什么。 忽然,薛祝就被一股大力震得向后飞去,这股力量反噬到与他相挨的攀古身上,左肩血流如注,攀古跪在地上,终是痛哼了出来。 “嗯......”一声带着隐忍地嘤咛,她的徒弟听到了,上座的尊上与仙上也听到了。 同为上仙,拥有天灵根骨的厚尚与乌天四知道,不是痛到极致,以攀古的身份与护身本事不至于此。 乌天四在想:不愧是类神,仙尊真是一点短都不护,禀公禀法。 厚尚在想:仙尊在对待自家人上......过于严酷了吧。 明祖觉出不对,一个剑波怎能伤他师父至此,他扑通跪在地下道:“尊上,因我师父是全程御行上来的,天灵根骨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不能护她周全,还请仙尊手下留情。” 薛祝已被弹出殿外,仙尊站起来,手中忽多了一物,金边银心一环状,是亲灵环,此物可幻化人界的各种猛兽,仙尊对着还未化身的亲灵环道:“逐他下山,从此,不召不得入山,去吧。” 攀古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回头见此,几乎是与仙尊下令时同时开口:“尊上不要!” 待她喊完也听全了仙尊的命令,立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要知道阿七可是跟仙尊动了手的,只被逐下山,已算幸运。 下一秒,攀古眼前出现了仙尊的身影,他站在她面前,低头问道:“不要什么?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闲心管别人。” 是有些狼狈,好在是在上顶大殿,除了两位上仙再没外人瞅见,不算太丢人。 攀古是个颇能想得开的性子,所以对仙尊这句略带嘲讽的言语没什么反应。阿七没遭大惩,她就放心了一大半,肩膀还是痛,想着仙尊能够尽快消火,他抬指施的剑波,自然是再抬抬手就可解了,她也就不用痛了。 明祖暗攥了拳头,他知道想让师父不这么痛苦,只能仙尊出手,可仙尊明明动动手指的事,现在却只站在师父面前,背着手看着她。 明祖暗中憋气,他已经说出了师父不对劲的地方,按说就算他不开口提醒,仙尊也能发现。面对身处疼痛中的道侣,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与己无关的? “起来。跟上。”仙尊说完扭身出了大殿,明祖与道祈欲扶师父起来,被攀古挡开了,“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说完这句又传音给道祈:去看看你们七师兄,亲灵环可化凶物,他又是被仙尊打出去的,我怕他应付不来。 道祈:师父,那您呢? 攀古:我跟着仙尊走,能有什么事。 道祈没说出口的是,就是跟他走才怕你有事啊,这伤还不是他打的。 明祖倒是明白,仙尊是要给师父治伤,可他一点都不念仙尊的好,还更生气了,明明此刻就能化解师父的痛苦,非要让她多疼上一会儿,外面是临天道领域,要她怎么跟上,满身血忍着疼跟他走路下去?还是在已受伤的情况下硬启用天灵根骨跟着他御行? 好在,出了殿他看到,仙尊肯带着师父御行,也算还有点人性。 薛祝的情况并不好,他被仙尊打出了殿外,内伤没受多少,但双手却被针对了,仙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带着法力的攻势都用在了对付他双手上,这令他双臂使不出力,无法对付亲灵环化身的兽类。 亲灵环既能化环,自然是有灵识的,且它最是识得主人的意志,虽说每次表面上看,是它自己随意化形,其实在主人使出它之前,就已将意识传给了它。 -- 第8页 像此时,亲灵环在薛祝面前,竟是幻化成了一只狐狸,好巧不巧,与那个勾他徒弟的千年狐妖长得极像,看得他发恨。 不仅如此,这幻形出的狐狸,对付他的武器,就是两只像极了毒骨爪的前爪。薛祝都要被气笑了,谁说仙尊类神,上神无欲无求,清心静气,他可有一分。仙尊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一面倒是让他见识到了。 那边明祖与道祈得了师父令,去寻七师兄。这边,攀古被仙尊带着来到了他的住所,游鳌宫。 第5章 “让你走了吗?”启鳌叫住…… 游鳌宫是灵兰山上最大的宫殿,也是最冷清的地方,仙尊门下徒弟是最少的,只有不到十个,其中还有学成下山各自开派的。 薛祝也是这种情况,很多年前他就离开束心宫,自创了门派,以斩妖捉鬼为己任,他那被狐妖诱了去的女徒也是在山下收的,是他那里排行最末的小徒弟。 而仙尊最小的徒弟,就是排行第九的珠言,一个攀古不想见,甚至是逃避的小弟子。 启鳌带着攀古进到内殿,攀古脚步顿了一下,稳了稳心态,她还是进去了。这内殿与外殿的冷清截然不同,处处透着......花花绿绿。 窗前小几上的花瓶里,放着施了法术的红色鲜花,一大簇开得正娇艳,且会永远这样娇艳下去。床上有幔布,绿色的,垫靠又是红,书阁上摆了小摆件,在攀古看来,还不及不摆来的大方雅致,且那些个小摆件个个幼稚造作,可能在小女孩眼里是可爱有趣的吧。 这游鳌宫的内殿,比起攀古的内室还要花俏,比上次攀古来时看到的装饰又多了。哪怕攀古已有心理准备,还是窒了一下,她知道以仙尊的性情,这些东西都不是他自己弄的,都是他那个得意弟子珠言的杰作。 仙尊只这一个女徒,不知从哪天开始,她担起了照顾仙尊日常起居的活计。可能开始时,仙尊说过不用她弄,但那孩子,性子活泼,嘴甜讨巧,在她锲而不舍的坚持下,仙尊已经习惯了有她帮忙打理游鳌宫。 得了这种默许后,珠言似得了圣令一般,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这种事情,攀古看在眼里,心里不是不别扭,可她也明白,仙尊对他那小徒就是师徒之情,能出那些谣言,且在灵兰山众道之间传播开来,一是因为八卦乃众生天性,就算是堪破人道,成为修仙之众了,也还沉溺于此。 再有,以攀古听来的,主要是听道祈说的,珠言在里面有推波助澜的举动,才令传言越传越广的。 徒弟们有讲珠言是怎么做的,攀古真的仔细听了,但她还是没太听懂,徒弟们是怎么能从对方一句话、一个眼神中得出那么多的信息,在她茫然摇头时,道祈叹气总结道:“在辩别心机女这方面,我可以做师父的师父了。” 攀古虽看不清那些弯弯绕,但她也会有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比如现在,看着自己准道侣的起居之处,被谣言中的女主角沾染个遍,且品味奇特,令攀古恨不得闭上眼睛,只用灵识来感知周围。 攀古眼睛受着荼毒,心里也不舒服,但她不会说出来。以她的身份,以她对仙尊的了解,说了只会自降身份,多给一个眼神都算她输。 这里没有外人,内殿只有她与仙尊,攀古摒弃掉那些碍眼的东西,就着自己受伤肩膀疼,一下子歪在了仙尊脚边,她抬眼看向仙尊,轻拉他衣摆,委委屈屈地道出一句:“启鳌,我疼。” 启鳌盘腿坐定后盯着她看,她就是这样,无人的时候怪会耍赖撒娇,一点都没有上仙该有的样子,天然自成的妖里妖气。 启鳌眉心忽然一跳,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他一把抓住那只不安于只抓衣摆的柔荑,话语里有不易察觉的隐忍:“不是疼吗,还敢不老实,还要不要治伤了?” 攀古不再做怪,稍稍坐好了些道:“要治的。” 说着,她十分自然地把外衫脱了,几乎是同时,启鳌飞速地设了障眼法,设了屏蔽,一团暖黄的光晕中,攀古坦诚地露出了伤口。 她眼晴亮晶晶的,像含了碧泉一样,专注地看着自己。启鳌把视线移到了她的伤口上,这里带给他的震动更大。 纤薄的肩,乌黑的发,与红色血迹交错出的画面,给予了启鳌视觉与心理上的双重刺激。 他把注意力放在她的伤口上,看着是挺吓人,但他知道这点小伤对她来说,如人界凡人不小心被针扎了手指一样的程度。他把她的头发拨开一些,以便更利于施法疗伤,但只这一个动作,就见她眉头紧皱,牙齿咬上了嘴唇。 “这里没人,不用再装了。”启鳌说。 他忽然出手碰到了她的伤口,攀古一时没忍住,此刻,她暗暗压下痛意,平了嗓子中的一口气,微微一笑:“想让你心疼一下嘛。” 启鳌没理她,但如果此时有镜子立在他面前,他就能看到自己豁然舒展了几分的眉眼。 启鳌双手叠了一下,手法快得看不清,然后只右手朝着攀古的伤处指去,一道蓝光洒在那里,攀古的伤口快速地愈合了。 攀古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灿若春花,这次她是真的不疼了。不再忍痛的她,所有旁的心思都活份了起来。 “仙尊,”她说:“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人前她只道“尊上”,人后从来都是随便叫的,没有个准头。启鳌暗摇了下头,想到她提出的问题,后天?九月初五,这日子他当然不会忘。 -- 第9页 每年这日他都要闭关,独自一人压制魅咒,每次都要损他这一年修为里的半份,方可安然度过。 可后天的九月初五,又到了整十年份,是他宣布她为道侣的第五个十年了。 新的十年,这么快就到了吗。 启鳌见攀古难得的知道脸红,刚才她给衣服施清洗术,将雪白如初的外衫重新穿在身上时,都没见她如此。 启鳌:“我记得。” 启鳌已经撤了两人周围的屏蔽,攀古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服说:“那,我后天再过来。”说完,不好意思了,快步朝外面走去。 “让你走了吗?”启鳌叫住了她。 攀古回头站定,“仙尊还有什么吩咐?” “出去说。” 两人去到外面的大殿,仙尊坐于上座,一副威严正听的样子。 攀古想,莫不是自己又要挨说了。 果不其然,就听仙尊道:“你明知白池海要开海了,还把茗凡楼的那两个女弟子弄了进去,坏了规矩,于礼不合。” 原来是这事,攀古想了想就明白了,仙尊抓住此事不放,主要还是在为自己的弟子惋惜吧,若是真按规矩来,那自然是等海子开了,按自身等级,最高者得以进入。 望眼整个灵兰山,那自然是仙尊的得意弟子,已进阶到天灵期的珠言莫属。可是,虽说有这个规矩,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真按这个来,都是谁遇上了就是谁的机缘。 于是攀古道:“白池海是属于灵兰山的,它本就该为全门派弟子所享用,那两个女弟子遇到了我,我又看出她们的灵海正行到了机巧处,可不是与那海子正配。若是只按进阶的等级来排,排在前面的人就算是进去了,也未必能得到她二人的效果。都是灵兰山的弟子,弟子强了,灵兰山才能更好。再者灵兰山最大的规矩,难道不是缘法二字,她二人遇到我,而我又正好知道开海时间,不正是应了缘法。” “你倒是会诡辩。论你再能言善道,以后这样的事也不要再做了,下不为例。” 既然不追究了,攀古自是赶紧领命:“是,仙尊。” “还有,薛祝的事,” 攀古听他提到阿七,怕他要再追究下去,马上开口道:“我家阿七这事,是他做得不对,化雪香炉本就是仙尊的私物,灵器的主人不同意,哪有他硬要的道理。仙尊不用再为此事费心,让他自家去解决。” 好久没听到仙尊出声,上座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攀古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姿势,侧着抬了下头,探查上面的情况。 仙尊是一贯对着她的那副清冷模样,比往常看着好像更阴冷了一些,攀古自认没说错话,态度也够诚恳,正琢磨着,就听仙尊道:“你替他否了借化雪香炉一事,那他徒弟是不是还要你来医?” 想起道祈传音里,仙尊是怎么骂那小徒孙的,攀古打哈哈道:“我修的也不是医道,哪能什么都会医啊。” “你那徒孙的事,细了解后就会知道,她不仅不当救,还应受到惩罚,因果轮回,她的债消不掉,如今重伤在身是她该受的一部分而已,你不要插手,不许医救她。” 攀古:“行,我一定不让阿七救她。” 此话一出,启鳌就知道她又在耍滑头,薛祝若是有本事救人,也不会来求他借宝,她连一句“她不救”的保证都不敢给,跟他玩起了字面意思。 启鳌起了气,只要一沾她徒弟的事,攀古常常能扰得他失了平常心。 第6章 她对师父的独占欲越来越强…… “本尊话已至此,攀古上仙若是不听,自有天道惩戒。” 仙尊声不高,但在这倘大的外殿中,竟然有了回音,无形中让攀古感受到了压力。她轻抚了下耳朵,是啊,仙尊法度无边,不可忤逆。无需刻意,他的存在,他的一言一举,时刻都在提醒着众道这一点。 私下里,攀古虽对仙尊多有挑逗,但这就像是老鼠捻猫须,内心里总归是怕的,是撩完一下连反应都不敢看扭头就跑的。 仙尊把天道都搬出来了,攀古还能说啥,只能道一声:“是,下仙知道了。” “出去。”仙尊下了逐客令。 攀古几乎是与明祖他们同时回到束心宫的。 “你七师兄平安回去了吗?”攀古问。 明祖:“费了些周章,但还算顺利。” 如果不是自己与道祈及时赶到,七师兄恐怕还在与亲灵环所化的狐狸较劲呢。七师兄以前就爱暗戳戳地跟仙尊较劲,这回仙尊派了个自己的灵宠,让他较个够。 攀古点了点头,没过问详情,只道:“这几日你们都老实一些,千万别让仙尊找到由头上门训话。等事情淡一些,我再下山。” “师父,您的伤好了?”道祈看着师父的伤处问。 攀古:“嗯,仙尊肯出手,自然是‘药到病除’。” 道祈又问:“师父,您还要管七师兄徒弟这事?其实仙尊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徒弟确实是犯了天条,该受些教训的。” “犯了什么天条,该受什么罚,都是有法度的,也没说罪该至死啊。” 道祈轻轻松松地就被说服了,其实在他心里,七师兄的徒弟就是自己人,他一直生活在束心宫极端护犊子的氛围下,自然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是如此,之所以提出疑问,也是担心师父会被此事牵连。但一听师父这话,立马就被带偏了,师父说得对,师父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 第10页 攀古都想好了,后天她得去仙尊那里把正事办了,然后再来管阿七的事。 “行了,都歇着去吧,别在我这怵着了。” 明祖已经走到了外间,忽对道祈说:“我忘了点事,你先回去。” 道祈:“什么事啊?我跟你一起回去。” 明祖果断道:“不用。” 作为明祖的小尾巴,他一听师兄这语气就知道没商量,只争取道:“那我在这儿等师兄回来。” 明祖点了下头,回去找师父了。 “怎么回来了,还有事?”攀古望向去而复返的明祖。 明祖面露担忧,“师父,您,真的没事了吗?” 攀古不解:“没事了啊,你不是看到了。” “只是一道剑波,并无实体,哪怕是属于仙尊的剑波,按理您也不应被它伤到。” 她能骗过仙尊,就不信骗不了自己的小徒,“为师装的啊,好让仙尊收手,也好让他看在伤了我的份上不至于对你七师兄责罚过重。” 明祖不说话,也不动...... 唉,孩子长大了,不好骗了。尤其是明祖,虽上山时已过而立,但比起活了一百多年的自己,在攀古看来他就是个孩子,可他比起其他弟子的入门年纪都要长,凡人的智慧与阅历还是不能小看,这不,竟是比仙尊还要不好骗。 但即便如此,攀古也不能如实相告,只能换个方向骗:“阿祖啊,不要这样看着师父啦,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登上顶大殿时为师动用了天灵根骨,一时没来及反应,只想着不能让仙尊伤了你七师兄,一个失手就失误了,才被真伤到了。” “师父既这样说,那徒儿先这样信。不过师父,徒儿有句话想问下师父。” 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回答这一个就够她累的了,表面上攀古面容可亲:“你问你问。” “仙尊也以为师父是装的吗?” “是啊。什么叫以为,我就是装的,他都没看出来。” “师父真的认为自己骗技了得吗,大殿上,可不止仙尊一人,还有其他两位仙上在,您不想想,他们是怎么认为的,您有没有骗得过他们去?” “师父歇着吧,徒儿告退。” 明祖重新走了出去。 嗳?你什么意思啊?攀古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这心眼多的就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长了个七窍玲珑心。” 明祖知道她师父听不懂这话,但不妨碍他把自己重新气到了。 明明师父受伤后的反应,只要有心都能看出真假,明祖相信,其他两位仙上一定知道师父是真的伤了,没有作假。但仙尊那样的人物,类神般的存在,有瞬间洞悉万物的本领,却刻板地以为师父为了示弱,为了救徒弟而假装,这足以说明,仙尊根本没有把师父放在心里、眼中。 道祈看着面色不愈的师兄,小心地问:“师父骂你了?” 明祖摇头,“怎么会,师父从来没有骂过我。咱们师父不骂人的。” 道祈险险地把“骂过我”三个字吞进了肚子里。行吧,就当爱之深责之切,是师父对我的偏爱了。这么一想,道祈觉得平衡多了。 可这一路,师兄的脸色一直都不好,道祈严肃地问他:“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明祖随便地一答。 道祈没声了好久,才忽然道:“师兄总是这样,我来束心宫也有三十多年了,进阶也升到了天中期,为什么师兄还拿我当小孩,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明祖望向自己的小师弟,他气鼓鼓地,还说自己不像小孩。明祖想了想道:“我是在想师父的事,今日师父这伤受得十分蹊跷,让我产生了暗忧。以师父的脾气,她肯定是要去救七师兄的徒弟的,我怕她......但愿是我多心了。” 被师兄突如其来的坦诚弄得没反应过来,道祈好半天没说话,最后再想说时,师兄已经走到了前面去了。道祈只好在心里默默发誓,不止师兄会担心师父,他也会,束心宫的事,师父的事,七师兄的事就是他的事。虽然他是最后才入门的弟子,但好歹也是关门弟子,他也要有一份力就为师门尽一份力。 游鳌宫外,珠言已经来了很久了,刚到时,她发现平时随便进入的宫殿今日进不去了。外殿设了结界,内殿更是设了双重禁制,障眼法加屏蔽术。 珠言的探测灵识只撑了几秒就被弹了出来,她只探到师父使了过多的法术来不让人接近游鳌宫,但原因是什么,里面是否有外人在,师父又在做什么,她都一概不知。 这还是珠言第一次被挡在了门外,哪怕是师父一开始不让她打扫伺候的时候,也没有不让她进过。 这个时间,是珠言每日奉茶的时间,她端着茶盘,不认头回去。她想等一等看一看,到底师父什么时候会解了禁制,又会有谁从殿中出来。 当珠言等到端茶盘的胳膊发木时,她看到从殿中出来的攀古上仙。其实在亲眼所见之前,她心中已有答案,她赌气般地站在这里,也分毫减不了内心里的酸涩。 哪怕师父每日跟她相处的时间更长,对她比对攀古上仙更上心,哪怕全灵兰山的人都默认了她更配得上仙尊,仙尊现在名义上的道侣依然是攀古上仙。 刚刚,攀古上仙与师父关上门来,设制了禁制,在做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这个事实让珠言如鲠在喉,心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难受起来。她对师父的独占欲越来越强了。 -- 第11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珠言记得,自己刚入师门时,别说肖想师父了,就是被师父看一眼,问句话,都能让她慌乱半天。后来,她不慌了,那么温柔的师父,教她道法,助她进阶,关心爱护她,甚至容忍纵容她犯的一些小错,珠言感受到的都是师父对她的偏爱。 仙尊的徒弟与别派略有不同,徒弟们按规不能直称仙尊为师父,应尊称为师尊。但珠言可以,刚来时她不懂这些,虽一直听师兄们叫的是师尊,但也没多想,后来有人告诉了她,可珠言已经喊了很久的师父了。 之后到现在,珠言都没有改口,因为她有私心,这是她与师父之间独有的称呼,而且那么讲规矩一向按制行事的师父,也并没有纠正她,这让珠言心里的小秘密又多了一个,偷偷令她欢愉的小秘密。 虽然师父说,自己无意中救过他,但她被师父捡回来之前,只是一个稍微有点灵气的凡人,按理根本不够格做仙尊的徒弟,师父能收了她,把她从人界的泥潭带到天上的仙宫里来就算是报了她的恩情了。其它那些师父为她做的事,点点滴滴她都记在心间,不敢挟恩。 珠言觉得,都是因为天道知道,她在遇到仙尊以后的生活会有多幸运与幸福,才提前让她在人界经历了凡人的磨难,过着凄苦的生活。 可天道为什么不帮人帮到底呢?为什么要让师父有了道侣,为什么师父明明看不上他的道侣,攀古上仙已确实是配不上师父,可师父还是没有与她解除道侣关系。 珠言日常为这件事苦恼,但她并不气馁,只要师父不与攀古上仙在天道面前举行结侣仪式,她就还有机会。 珠言挺了挺胸,重新端好茶盘,用手在上面拂了下,凉掉的水重新冒出了热气,她进到殿中,娇笑着道:“师父,今天果茶里的果子是言儿新摘的,可新鲜了,您快尝尝。” 第7章 攀古还没看清情况,就被启…… 珠言还没进到外殿时,启鳌就察觉到了,所以珠言一进来,迎接她的就是师父的笑脸。 珠言最喜欢看仙尊笑了,师父一笑,清冷的唇线被扯动起来,眉眼微弯,眸中尽是柔和的光。可师父也用这样的笑容看师兄们,看别派弟子们。 甚至珠言记得,第一次在人界初遇师父,他杀那只妖物时,脸上的表情也是这样的柔和,只看他的表情,你绝想不到他是在除妖斩鬼,倒更像是在温柔教育调皮犯错的晚辈一样。 出剑、挥剑、收剑,师父当时一气呵成,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冷厉,如沐春风般地就为民除害了。当时,珠言就在想,这位道人没有其他修仙之人的那股冷凛与肃穆,看上去面善又可亲,真是谪仙一样的人物。 后来当她知道,他本就不是普通道人,是上天唯一类神的仙尊,是神灭之后最强大的存在,珠言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本该如此,只有绝对的强者才能做到师父这样,面对任何情况都无惧无怒、平静温和。 不对,珠言想到,师父也不全然如此,在面对束心宫各众时,他的平静会被打破,温和也不复存在,从没在师父身上看到过的冷厉、阴寒、甚至是戾气,统统都会冒出来。 一开始珠言不理解,也有被吓到,后来知道了,师父的这个样子只对攀古上仙及她的徒弟展现。所以,珠言笃定,师父并不喜欢攀古上仙,甚至比起灵兰山其他三位仙上的门派,师父最不喜欢最看不上的应该就是束心宫。 只是不忍心吧,那么温柔的师父是做不到主动抛弃亲口承认的道侣的吧。没关系,她可以等,等师父再也忍不下去,彻底看不惯束心宫的做派后,师父一定会遵循本心,做出正确选择的。 启鳌喝着小徒弟敬上的果茶,赞了一句:“很好,你有心了。” 听着这句夸奖,对上师父的目光,让珠言有了他会伸手抚,。摸自己头顶的错觉。她微微前倾了下身子,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师父,但师父只是放下了茶杯,微笑地看着她。 就这样珠言也很满足了,她不再打扰师父,开始摆弄那些她布置的装饰,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有一种自己是游鳌宫女主人的感觉。 临走收回茶盘时,珠言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状似无心地问了一句:“师父,我早些时候过来,您这里设了结界,没出什么事吧?” 启鳌微微笑着,慈祥地很,“无事。还有十几日就到了三年一度的进阶大会,言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珠言信心满满道:“师父放心,徒儿绝不会给您丢脸,我一定会到达天冲期的。” “好,为师相信你。这几日好好修练,为师这里不用你操心。” 天冲期是珠言最看重的阶段,因为攀古上仙就修到了天冲。她能早日进阶天冲,甚至比上仙更快一步进阶到最高等级的天正,那她除了那根天生地长的天灵根骨没有以外,别的地方却不会输给攀古上仙。未来,她一定会是全灵兰山,不,是四海八荒唯一配得上仙尊的。 “不碍的师父,言儿兼顾地过来,每一样都能做好的。” 珠言刚一出大殿,启鳌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什么温柔平和,什么如沐春风,统统与他没有了关系。 做为类神的存在,作为神灭后第一个苏醒在天道之上的类神,启鳌身负重任,他像女娲一样,小心寻找、栽培、保护着神灭后最后留有的神光撒向各界的火种。 -- 第12页 一百年过去了,两百年过去了......慢慢地有了上仙,有了门徒,汇集成了现在了灵兰山。世上所有东西都是相辅相成的,有了仙就会有妖,有了道人就会有鬼道,好在最难对付的魔族,被神族剿袭,以灭神为代价,令神族与魔族同殁于数百年前。 可以说启鳌是创世之父,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仙道、没有灵兰山,就连天道也将孤立于洪荒宇宙中,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这也是为什么天道都要让他一分的原因。 所以,这样熬过漫长岁月的启鳌仙尊,对待凡人,妖物,鬼怪以及灵兰山弟子,他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他们在他眼中都是蚂蚁,只不过是品种不一样的蚂蚁而已。 可他身负复神的重任,必须遵守天道,所以,仙尊要收弟子,教弟子,教出更多的仙者道人,除掉更多的妖物鬼邪,才有可能完此大道。 若不是要完成此道,于启鳌来说,仙与妖根本没有区别,可以说这些都是因为他才存在的。所以,他才会在下手斩杀时没有情绪,但灵兰山上的众道,是他精心建立起来的,为了让神光之种发扬光大,是以他不吝给予他们亲切感,让他们的心灵与灵识沐浴在他能给到的最大的温柔中,以便他们更好的成长,最终受益的还是天道,是复神之路。 启鳌是类神,是上尊,他本就有万种化形的能力,面对众生时,就当是幻化一下罢了,像是凡人所说的戴面具,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 只是,当他独处时,他自然变回了他本来的面目,清冷肃穆,像极了人界凡人供奉的神像一般,有珠言看在眼中的无惧无怒,也有她看不到的无喜无悲。 九月初五,上蛾眉月升起的时候,启鳌就已经在忍耐了。 如十年前的九月初五一样,游鳌宫里,一直被隐蔽起来的一介地方,除了启鳌仙尊,没有人知道的虚空境里,他身着白色蔳衣,但哪怕衣服已经薄如蝉翼,还是被汗水浸透,贴伏在身上。 他打座在榻上,外表看上去,除了出了很多汗,很热以外,看不出别的什么。但此时,启鳌体内正经受着巨大的折磨。 每年的今日,他都会犯病,但却不会如此痛苦,他可自行清掉大部分魅咒引来的残毒。但这个咒毒是除不了根的,每年都会在体内留下一些,到十年上,加之月汐的影响,启鳌单靠自己过这关实属艰难。 终于,启鳌狠狠咬了下嘴唇,慢慢地睁开了眼,他双眼赤红,鼻息粗且热,额上鼻尖上滚落下汗珠,若是不狠狠咬紧唇齿,他怕是要发出不堪的声音来。 启鳌在这里已经忍得忘记了时辰,但他是在月亮即将升起时进来的,按理那个时辰,攀古就该往游鳌宫赶了。 前四十年里,每次十年整数时,她都是早早就来了,从来没有过他已经在虚空境中忍到如此狼狈之时,还没见她出现的情况发生。 这个殿中密境,他早已给了她进入的术权,不可能出现她进不来的情况。难不成是她不满自己不借她徒弟法宝,特意给他个下马威? 一想到攀古,脑中自然浮现出她的身影,些许怒意加上自身体内的一把“火”烧得启鳌毁天灭地的心都有了,他只能转移注意力,把精神集中在脑中的那抹倩影上。 这一想,过去那四次的一些片断涌了进来,启鳌咳呛了一声,嘴角溢出了血来。魅咒把他变得不像自己,他好恨,恨自己当年着了魅妖老祖的道,那妖物自知活不了了,以死凝咒,下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那时不是为了救攀古,自己又岂会着了老妖的道,可此时,始作俑者迟迟不现身,不来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攀古为了不被怀疑,只得在被徒弟绊住脚步时,好歹要装模作样一下,不找到适宜的理由也不好开溜。 终于让她得了空,她马上御行到游鳌宫。进入殿内前,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还是晚了一些,希望仙尊没有熬得太辛苦。 找到游鳌宫的禁处,用仙尊给的术权进入到虚空境中,攀古还没看清情况,就被启鳌扫到了榻上。 自保的本能,天灵根骨正要做出反击,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灵气压倒性地浇灭了天灵根骨反抗的能力,与攀古永生契生在一起的这根灵骨像是废了一样,默默地隐在攀古体内,如死物一般。 第8章 他受咒毒的影响,一部分灵…… 天灵根骨这样的反应,攀古在被仙尊咬疼时,根本不用特意禁制它的能力,它很乖,它的主人也很乖。 “仙尊,尊上,启鳌,”攀古柔柔地喊着,直到叫到启鳌时,他才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眸中有了些许的清明,可配上赤红的底色,还是很骇人,气息也是粗的。四目相对,启鳌抿了唇,他这张薄唇啊,不笑的时候着实凉薄,但也是真好看,迷得她眯起了眼。 攀古想伸手触碰,被启鳌一手打开。真小气,不碰就不碰。 漫长的九月初五之夜,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漫长,攀古迷糊地想着:第一次是混乱的,那时心中多是对仙尊的担忧,不知这咒毒的威力到底多大,能否彻底解开? 后来证明是可以的,仙尊是为了救自己才着了魅妖老祖的道,如今能安然度过,攀古没心没肺的马上就放下心来,收拾了下自己就离开了。 直到仙尊后来找上她,说了半天,她才明白仙尊的意思,仙尊表示自己是在失控的状态下才会那样地对她,虽不是他本心,但也算是自己术法不精极的罪过,并且羞愧于自己没有找到破解的法门,连累了她。 -- 第13页 攀古听后,连连表示一切都是意外,她还没有谢过仙尊的救命之恩,再说,修道之人,终极奥义不就是追求身无外物,丢弃皮囊,让仙尊不要往心里去,不是啥大事。 其实对攀古来说是大事啦,只是大的方向与仙尊不一样。自那晚之后,她总是忍不住回想。当时事急心忧,没来及注意品味的,一闲下来全都往脑子里冲。冲的攀古时而傻笑,时而发呆,偷揣着这个秘密,觉得自己攀折了只可远瞻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 以至于仙尊找上门时,她很是心虚了一下,在明白了仙尊的来意后,只想赶紧打消仙尊的顾虑,不要再想此事。 当时听她说完,仙尊是怎么说来着,哦,他好像被噎到了一样,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我会处理。”就离开了。 后来就是惊动全灵兰山的大事件,仙尊当众宣布,他已经择了道侣,就是攀古上仙。 攀古当时也傻了,原来仙尊的处理方式是这样的,混乱过后她想了想,能与仙尊结成道侣,她当然愿意。又问了问自己的本心,虽心虚觉得自己不配,但若是让她拒绝......不,做不到,吃到嘴里的就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就这样,自己成了仙尊的道侣,也是从这天开始,束心宫越来越受关注,慢慢地连仙尊也时常把更多的目光放在束心宫,越看越不顺眼,越不顺眼越要管,越管越严...... 到如今,再也不见仙尊对自己、对束心宫众弟子有笑模样了。 攀古的注意力被拉回了一些,“叭”地一下,她脸埋在了榻被上,看不到仙尊的眼睛、鼻梁与薄唇了。 她想着,这样是不是可以闭上眼睛偷懒,下一秒她就知道是不可能了,时间像是重启了一样,她又从头遭遇了一遍。 不是错觉,真的与前几次不一样的。助仙尊解了咒毒,得到了道侣的身份,本以为事已了,哪想到十年后,仙尊在中咒毒的日子里,他又发病了。 攀古当时正好在仙尊身边,当日是仙尊与他们上仙正在商量事,仙尊忽然就中断了谈话。攀古见识过仙尊发咒毒时的样子,心里起了疑,跟仙尊到了他的游鳌宫,自然是帮着解了第二次。 解毒后,仙尊如实相告了这十年间的情况,原来每一年这一日,他都会发病,但能控制住。只是每年的余毒积在一起,十年要大大地发作一次才算完。 攀古没当回事,能有办法解决就不是问题。她能理解仙尊,每年都会被拿捏一次,每十年还会严重到影响日常,确实是令人恼火。但,魅妖嘛 ,本事都长在这事上了,想要彻底清了咒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与第二次无异,可今次是怎么了,是她来晚了一些,给了咒毒太多发挥的时间? 攀古是伴着灵兰山上的第一抹朝阳离开的,沉寂了一夜的天灵根骨在她离开仙尊身边后,开始知道护主抗议了。攀古只能一边御行回去,一边启用天灵根骨疗去自己身上的那些青,。紫。 疼痛与痕迹消失后,攀古想起最后仙尊望着她的目光,那时他已经恢复了全部的理智,眼中的赤红没有了,呼吸也轻了,唯有薄唇紧抿。配着这副冷清样子的,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戒备。 这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所见时,攀古还会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三次四次,次次如此,总是在恢复理智之初,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攀古不是很理解。 她从来没做过损害仙尊的事,她每次都很乖,她是上仙,自然也不会做有损灵兰山的事,就是在有争执的束心宫诸事上,哪怕她再护着弟子,对于仙尊的责罚也还是会忍着,给他面子的。 所以,他到底在防着自己什么?五十年了,她连结侣仪式都不敢要,一次都没有催过。 攀古用天灵根骨疗好了自己的一身狼狈,心中叹息,仙尊在此事上从不温柔,攀古知道人界有话本子是专心写这事的,她很想弄本来看看,想知道这事是不是还有别的施行方式。 下界好说,但如何在人界精准地弄来这样的话本却不是容易的事,攀古虽不矫情,但也没心大到这种程度,她还是会不好意思的。满腹心事一路回到了束心宫。 游鳌宫里,启鳌披上了一件大氅,双手背后,他垂着视线,眸光暗沉,第五次了,而这一次启鳌心中疑惑的种子发芽了。 刚出这事时,启鳌全程浑噩,只在清醒后懊悔自己的道法不精,连累了攀古上仙。后来的几次,启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过程中,他受咒毒的影响,一部分灵识是混乱张狂的,但他还是能清楚地感知到,攀古体内的某种力量天生可以压制咒毒,强大而隐密。甚至在解毒过程中,对他体内的修为都有影响。 第一次发现此现象时,启鳌是不敢相信的,能压制咒毒尚有可解,可若是能影响到他的修为,那就不一般,值得警惕了。 启鳌想得很多很远,古仙书上记载,他在天道上苏醒时的三百年前,正是魔族势力鼎盛时期,一位横空出世,美丽至极且智慧无边的魔王诞生了,在它的带领下,魔族一度到了能与神族抗衡的局面。 仙书上记载的细节很少,只知两边打了一百多年,最后的结果令人欷歔,神族用灭神的代价,换来了与魔族的同归于尽。众神殁,仙神山也忽然消失了,直到百年前启鳌还在找,依然是踪迹全无。 -- 第14页 仙神山找不到,古仙书内容缺失,但其中的一句话还是引起了启鳌的注意。上书:当年为了灭掉魔族,神族曾派出了一位上神,剔仙骨,隐神识,打入了魔族内部,这也为最后能灭掉魔族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凭这句话可以想象,为了灭掉魔族竟要用如此惨烈,两败俱伤的方法,可见魔族当时之强大。另一层意思则是提醒了启鳌,如果说上神能打入魔族内部,那么,在魔族覆灭的时候,记载中聪慧的魔王,会不会想到用神族用过的方法,让魔族的魔随着他的苏醒,仙人、道人的出现,而在一开始就蛰伏在天道之内呢? 而这个天道之内,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恐怕就是灵兰山了。 当年,上神能剔仙骨,隐神识,那么魔也可以碎魔筋,隐魔性,装成仙人或道人,随着万门的复苏,而图魔族的未来。 启鳌是类神,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神迹的悸动,所以他才有复神的希望,同样,一起泯于四海八荒的魔族,也一样是有机会的。 这些年来,启鳌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寻着神气也寻着魔气,可他一无所获,唯一让他产生了怀疑的,竟是他亲手培养出的四大上仙中的一位,攀古。 第9章 “对我游鳌宫的人好,我自…… 怀疑的种子种在了启鳌的心里,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攀古的身上,这一注目就是五十年。在这些岁月里,启鳌发现攀古收徒众多,至今已有一百多名,且全部为男徒。 这还不算,她的徒弟每一个都容貌姣好,风流灵动。搅扰着灵兰山各众的修行之心,甚至好事者还出了个不成体统的排名,叫什么束心宫男弟子容貌榜。 而对于这些,攀古一概不管,充耳不闻,不加收敛不说,依然我行我素。不仅如此,私下里,启鳌算是见识到了攀古的另一面,不知是不是仗着是他道侣的身份,她对他言语轻佻举止不端,身为上仙,却在皮囊上诸多在意,直言喜欢他的脸,他的腰、他的腿...... 令启鳌不得不想,这是不是就是她只收美貌男徒的原因? 早前的神界与现在的仙界,师徒之间都是可以生情的,只需在结侣前多一道程序,同样在天道面前解除师徒关系即可。所以启鳌一想到,攀古在束心宫里,有可能也像对他一样地对待她的徒弟,他就心生躁气,继而郁结成冰。 他一手开创的天地,他的灵兰山上,不容这样的妖妖娆娆,魔里魔气的事发生。上梁不正下梁歪,在指不上上梁的情况下,启鳌决定亲自出手。 只是,在昨夜之前,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些年来他有些偏离了初衷,他当初之所以把更多关注倾注到束心宫,是因为攀古身上存了疑点。他应该只把握大方向,若是攀古真的图谋不轨,通过提前预判不让他们成事也就是了,而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帮他们修枝剪叶,不给他们露马脚的机会。 启鳌迎着早上的清风,在窗前站立了不少时间,他面容平静地想着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偏离的轨道可以纠回,任何邪魔外道在他面前都休想抬头,不过众蝼蚁而。维护天道平衡、复神才是他的终极信仰。 因着这份信仰与重任,启鳌的心坚毅起来,他右手甩袖后端放在身前,扭头离开窗前。梳洗穿戴好后,刚出内殿就见小徒弟珠言迈步进了来。 他问:“言儿,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珠言:“师父,厅奇师兄给了我这个,”她说着打开了食笼,“特别好吃,我以前没吃过,想着拿来给师父尝尝。” 虽然师父平日除了饮茶基本不进食,但得了好东西,珠言还是忍不住拿来与师父分享。 启鳌闻言后,看着珠言说:“是焦团。”想到她以前在人界过得辛苦,这样的东西都没有见过吃过,心中不觉柔软起来。 “爱吃这个?”他问。 珠言在人界艰难地摸爬滚打的那些年,别的没学会,察颜观色最擅长,师父的目光与言语充满了怜爱,想是感受到她的心意,领她的情了。 “嗯。”珠言点头。 这次启鳌真的上手摸了摸她头顶,“下个月,南山上果子就该熟了,让你师兄带你去摘一些回来。做焦团也好,糖团也罢,都是上好的馅料。” 珠言小心地问:“可以摘多少?” 启鳌笑了,“你有本事拿多少就摘多少。南山是我的私物,山上的所有东西都属于游鳌宫,你是我游鳌宫的弟子,自然有予取予求的权力。” 珠言眼睛冒光,“谢谢师父,您对我真好。” 对她好吗?启鳌并不觉得,这个小徒弟,也是启鳌重点关注的对象,第一次见言儿是在诛杀魅妖老祖时。 明明吓成那样的一介凡人,在老妖物初起咒毒时,大声地提醒由亲灵环幻化成的白狼,小心。也正是她这一句,分了那妖物的一丝神,不仅免于亲灵环受损,也给启鳌争取到他凝结灵识的时间,彻底断了魅妖老祖的后路,最后不得不自毁才能成咒。 虽说,启鳌没能躲过魅毒,但能不再让狡猾的老妖物逃走,不再让魅族小妖们受她操纵为祸人间,也算是功德圆满。说起来,言儿出手相助的那次,正是他救了攀古的那次。 启鳌想到这,微微愣住了下神,心中忽然冒出一句:百步之内必有解药,万事万物相生相克...... 是他想多了吗?启鳌放下此事,重新想珠言的事,第二次见面,是亲灵环忽然化形跑掉,启鳌追上去发现,亲灵环又化成了白狼,正在吓唬欺负小女孩的地痞流氓。 -- 第15页 启鳌认出了珠言,见她无父无母,一个人艰难地生存,还要常常被人欺负,想着能如何帮她一下,也算是报了她上次的恩。 过了几句话,了解了一下后,启鳌发现这小女孩人识深处竟藏着灵识,还是道气极纯的灵识。 道人在灵识觉醒前以凡人的身份生活,这种情况很普遍,但还从来没有把灵识隐藏在人识之下的情况。 “先例就是神迹”,这句话是记载在神族的信条,但不代表这女孩有神迹,只能说她是特殊的,是值得期待的。 于是,启鳌就沧海拾珠收了珠言为徒,把她带回了灵兰山,收入自己门下,做了游鳌宫的弟子。 如今,她从一个灵识尚未觉醒的凡人,已经进阶到天灵期,可谓没有辜负启鳌的期待,启鳌也在等待,等待她冲破天正期后的表现,到那时,她算不算神迹自会有结果。 所以,启鳌收珠言是有目的的,在培养她教她道法上,他自然是精心地、尽职尽责的。怕她受到不好的影响,成长的歪了,才在生活上对她处处照拂。就连他住的外殿与内殿,也特例允许她进出,甚至可以动他的东西。 还有她逾矩不唤他师尊之事,启鳌也未纠正,只因曾听到她在梦中唤父母双亲,醒来后说师父里有个父,师兄里有个兄,是不是代表她又有家,又有亲人了。 这样一个让人期待的,修仙成神的好苗子,加之她一贯乖巧听话,尊师重道,启鳌纵是再当她为蝼蚁,也是他眼中不一样的那只。 “对了,去后殿拿一盒助术丹给厅奇送过去,我记得他是留风的弟子吧。” 珠言答:“厅奇师兄正是茗凡楼的弟子。” “不是本门师兄给的东西,要记得礼尚往来。” 珠言:“师父不用担心,言儿心里有数的,不会让别人挑咱们游鳌宫的礼。” 启鳌:“不是为了这个。你不比别人,有凡界的家世或生在道人之家,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别人没有的,你更该要有,对我游鳌宫的人好,我自然也会厚待。” 珠言眼眶泛潮,她声音带了鼻音,“言儿知道了,言儿明白了。” 此时,她觉得说再多的谢谢也无法精确地表达自己的心意,这样的仙尊,这样的师父,她一定要得到。不说灵兰山大部分众道都喜欢她,站在她这一边,就算有一天,她没人支持了,她也要赖在师父身边,永远不会放手,永远不会离开。 珠言拿上助术丹去到了茗凡楼,刚走到外墙,就听到厅奇师兄说: “师父,师姐们还被关在白池海中,这都好几天了,您真的不管管?” 留风上仙的声音:“仙尊已知晓此事,以他一贯约束束心宫的手段来看,既然他未出声,未让放人,你师姐们肯定不会是无故被罚。” 正在珠言犹豫要不要先走之时,就听留风上仙道:“不要站在墙外了,进来吧。” 珠言握紧丹盒,闪过高墙。 “拜见上仙,弟子是来找厅奇师兄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上仙,不知可否有打扰到上仙议事。”珠言态度恭谨,声音清脆,入耳舒服。 “珠言师妹找我有什么事?” 珠言亮出丹盒,“上次得了师兄的焦团,甚是好吃,拿了两颗助术丹,给师兄尝尝。” 助术丹只有游鳌宫才有,是有助修行的好东西,吃过的都知道,其味道绝美。这样有益修为又美味的丹丸,当然是众道求之不得的。 厅奇没想到,一盘子焦团竟会换回两颗闻名已久的丹丸。他看了眼师父,得到首肯才接过丹盒,“谢谢小师妹,不过一盘焦团,你不必如此客气。” 说话间,留风上仙站了起来:“你们说话,我先回去了。” 珠言与厅奇送了上仙出去,珠言眼珠一转,问道:“厅奇师兄,两位师姐还没出来吗?” 厅奇:“你也知道此事了,是啊,当日师姐只来及传回两三句话,说是要被关七天。我师父出关后有所参悟 ,一时没人敢上前打扰,昨日才跟师父禀了此事。” 珠言幽幽道:“白池海,那地方阴寒至极,现在又不是开海的日子,师姐们真可怜,要受罪了。” “可不是,束心宫欺我师父不在,随意欺辱小辈弟子,”说着忽然降了声量,小声道,“不要脸。” “师兄先不要生气,攀古上仙也不能乱罚人吧。”珠言也小声地道。 厅奇:“反正不至于被罚的这样重,师姐进去前说了一点,她们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说了实话罢了。” “不过,她罚完我师姐也没落好,被仙尊打伤了。” 珠言一楞,马上换了表情,“你是说,我师父打了攀古上仙?” “你可别去问你师尊,也别跟别人说,我是昨天在我师父那里,听厚尚上仙说的。师父闭关错过了好些事,厚尚上仙是特意知会他知道的。” “哪天的事情?” “就,罚师姐她们那日。” 珠言算着日子,算是解了一个疑问,原来那日师父设了两道禁制,是在为攀古上仙疗伤。 上仙被仙尊打了,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师父也要顾着她的面子,毕竟还挂着道侣的身份。 厅奇既已说了,一时刹不住话头,把那日上顶大殿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 珠言默默听着,时而装出极感兴趣,或者惊讶的样子,引得厅奇倾诉欲满满。 -- 第16页 终于,珠言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她告别厅奇师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住所。关好门后,从柜后与墙的空白处,伸手一捞,一个明明刚还看不见的黑色小筒出现在她的手上。 第10章 攀古挠了下头,叹气道:…… 这小筒只小拇指大小,上面布满隐身符,显眼之前它是被珠言刻意隐藏起来放着的。珠言小心地打开筒盖,自己引刀风划破一点手指皮,滴了一滴血进去。 没一会儿,那里飞出一只小虫,比米粒还要小的虫子,外表看起来像是飞蚁一样的东西,但它要比飞蚁小上许多,透明许多。 此物名为探蚁,是妖界之物,无伤害性,主要用来刺探情报的。是珠言在一次除妖行动中,私自留下的。探蚁就算是在妖界也是稀罕物,就连灵兰山上的众道们,也是大部分只听过没见过。 珠言这几年,自打明确了对师父的心意,加上自己等级的提升,她除了对师父更好、与别门弟子刻意打好关系外,还多了心眼,想着要不露声色地主动出击。 师父对束心宫的不满日日攀升,但却也不见他收回当初公布道侣的那句话,珠言虽能等,但她也不能全然地傻等。 今日听了厅奇师兄的话,知道了上顶大殿上发生的所有事,珠言筛选出几条信息,然后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事情不见得会按她想的发展,放出探蚁不见得有用,但总要把触角撒出去,师父那哪叫盯着束心宫啊,她这才是。 小小的探蚁“噗”的一下就消失在珠言的面前,她望着它离去的方向,注目了一会儿,心中忽然有一丝忐忑,能不能成功?会不会被发现? 等等等等,好多个可能性搅扰着珠言的思绪,但她既以放出了探蚁,不探到点什么那小东西是不会回来的。珠言压下那丝不安,什么都不干最安全,但也不会有收获。 她扭身去修今日的功了。她是对的,如果空学了这一身的本领,却不能为己所用,那她才是白修了这些年。 凡间人界,正一馆占地极广,馆主薛祝遣了弟子到北院与后院活动,自己则在东院迎接师父。 东院的一处暖阁里,无窗无风温度偏暖,湿度刚好,能给人以最舒服的环境氛围。这间暖阁里,薛祝垂眸看着软榻上的女子,身形不动。 “师父,不要再为我费心了,把我扔出馆去就是。”说话女子面带病容,苍白着脸,唇色却嫣红,头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没有梳任何发髻。 薛祝眉头跳了一下,“然后呢,再跟他跑一次?” “徒儿不会了,但,如果他还敢来找我,我就,就......” 薛祝哼了一声,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你与那狐妖不会再见面了。” 刚说完,薛祝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他出了暖阁,正好看到了师父与小师弟,道祈说:“七师兄好。” 薛祝点头后说:“劳师父跑一趟,随我来吧。” 明明是利于养伤之人的暖阁,攀古却感到了一股违合,仔细一看发现,这屋中竟是被下满了箍线阵,这本是她束心宫的术法,阿七会使没什么稀奇。稀奇在,他竟下了这么多,而且是下在屋内,看着不像是保护,倒像是在囚禁着什么。 攀古本想给道祈讲一讲这箍线,以及如何用箍线结阵,本来今日带道祈来就是为了让他跟着学点东西的,却一眼瞥见榻上之人。床上的小徒孙试着起来没成功,只能动嘴跟她见礼。 “文茵见过师祖。”听气息,灵识消逝的厉害。 “你不用叫我师祖,你是阿七的凡门弟子,只归他管。”攀古倒不是不近情理,只是这样划清界线对文茵更好,闯下这样的祸,要是非归为束心宫的徒孙,恐怕灵兰山就要出手了,仙尊也不会任她自生自灭了。 自生自灭还有机会,若是仙尊出手了,小徒孙的命就难保了。左不过心里当她是徒孙就好了。 攀古见过文茵几次,算是阿七这里留给她印象较深的弟子,长得挺好看,平常看着挺乖的,内向沉稳,跟在她师父后面不言不语地,如今看她似那即将烧尽的灯芯,扑腾出最后的一抹亮色,却不知下一秒会不会就此熄灭。 攀古欲拉文茵坐起来,好查看她的情况,未等上手,薛祝比她快了一步,盘腿坐到榻上,把文茵扶了起来,她支不起身体,自然地向后倒去,倒在了她师父的怀里。 薛祝接了个结实,文茵能感受到她整个背撞向了师父的胸膛,她窝在了师父的怀里,这样的姿势有些过于亲近,文茵不适应,她挣扎着要躲开相贴的地方,却听师父在她身后耳边道:“别动!好好呆着。” 攀古心中暗忖,对师父凶对徒弟也凶,什么臭脾气。 她伸出手来向上,一缕灵识出现在那里,之后轻柔地随着攀古的操控,慢慢地与文茵融合在一起,文茵的身体亮了起来,亮光散尽,攀古撤手。 她喃喃一句:“这就是用五百年修为化成的毒骨爪伤啊。” 薛祝轻轻放下文茵,起身与师父来到一旁,小声地商量着。 攀古:“我还是第一次见,爪类妖物练成的毒骨爪所造成的伤害,威力好大。” 薛祝微蹙了眉,“师父有办法吗?” “若说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当然还是用化雪香炉,” 没等攀古说完,薛祝接道:“他不会借的。有关文茵的事也不能再舞到他面前,我怕他下杀心。” -- 第17页 攀古挠了下头,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怕。” 薛祝看着他师父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阴阳怪气道:“您是怕他吧。” 攀古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为了仙尊与师父的事,薛祝不知废过多少话,提醒师父多少次,此时眼前有更急的事,他不欲再说,只道:“除了化雪香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攀古心中已有数,如果要救文茵,就得动用天灵根骨,天灵根骨是被攀古体内的四根天火柱架起供养的。她拥有灵识来到这个世界后,用了差不多一百年的时间才把这四根天火柱全部燃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算彻底拥有了天灵根骨。 可以说她生命中的一半时间都在做这件事,如今要救小徒孙,恐要牺牲掉一根天火柱了。以她现在的法力,再修一柱用不了几十年,几年即可。 其实对攀古来讲,只要是她束心宫的人,能救一命,就算是再用二十年修一根天火柱,她也是不在意的。 灵兰山四位上仙,每人都有一棵天灵根骨,但与这根“骨”如何相生相处,如何互相供养,每位上仙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也不是能被外人所知的。 四位上仙之间也都有默契,不问不探,各自修各自的。就算是仙尊,也不能无故探查别人的根骨。 所以,攀古自然是不会把体内的情况告诉给徒弟们,她只说:“有办法的,有师父在不用担心。” 攀古回到榻上,对要跟过来的薛祝说:“你不用过来,站远一点。” 薛祝闻言顿下脚步,身旁的道祈忽然想到,那日明祖师兄的顾虑,师兄怀疑师父上次受伤就很蹊跷,他不顾师父的命令,上前几步道:“师父!” “不是让你站远一点吗,什么事?快说。”攀古已经起了架势。 七师兄也看着他,道祈支吾出一句:“您,小心一点。” 攀古略点了下头,不再理他。七师兄提了下他脖领,道祈往后退去。 只见攀古唤醒了天灵根骨,用手勾了一下,文茵不用外力就坐了起来,她感到自己是被一团暖光托起来的,比起师父应梆,。梆的胸膛,这力量更温柔,带着宜人的温度给予她寄托。 攀古目光坚定且平和,慢慢地耗出天灵根骨的内髓,源源不断地朝文茵的身体里输送着。天火柱晃动了起来,这本在攀古的意料之中,内髓耗得太多了,天火柱发出了警告。 攀古本想着最差的结果是毁掉一根天火柱,所以她并没有停下。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会有两根天火柱同时出现了裂开的迹象,自毁的速度几乎一样。 攀古心中大骇,如果一次毁掉两根天火柱,天灵根骨就会失去依托,后果不堪设想。 她马上停了手,文茵朝后倒去,就在她快要磕到硬榻时,薛祝飞身而上,接住了她。而道祈一直在密切地注视着师父,他几乎是与七师兄同时冲上去的,冲到师父面前,见她额头上有汗,脸色也不好,显然在忍耐着什么。 道祈有些慌,与薛祝同时叫道:“师父,您怎么样?” 攀古作为上仙,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知痛了,最近却经历了两次。 上次只是仙尊的剑波,就让她痛得差点忍不住,这次是天火柱的裂纹,又让她尝到了疼痛之感。 这很不对劲,如果上次还可以解释为,她动用了天灵根骨在天道境内御行,是天道给她的小惩大诫,那今次呢? 她的天灵根骨,契生在一起的契物,怎么忽然不服帖起来,只是想毁掉一根天火柱,它就闹脾气,大有宁要玉碎不要瓦全的意思。真真是欠收拾,就知道跟她本事大,有能耐跟仙尊也硬气一回啊。 可攀古再郁闷,也拿它没办法,这是她的根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痛感渐失,天火柱不再开裂,攀古压下心中疑惑,先是对薛祝道:“看看她的情况,已经去除掉一部分爪毒了,但还未除净,近段时间性命应当无忧,但长久这样下去,还是要再做治疗的。” 说完,她拍了拍道祈的手,安慰道:“别怕,师父没事。” 攀古能感觉的到,道祈抓在她胳膊上的手,一直在颤。孩子吓到了,得胡噜胡噜毛。 第11章 “谁派你来的呢?很好,…… 薛祝并不知道,他师父原本是打算今日就把文茵医好的,以为今日该当如此,文茵伤的太厉害,不借助宝物师父也要分批分次地医治她。 他见文茵晕过去后,呼吸平稳,帮她盖好了被子,然后送师父出了暖阁。 攀古已经彻底不疼了,体内的天火柱也已稳住,但她今日确实是不能再动用天灵根骨。另外她急于回去翻书查据,想弄明白天灵根骨最近到底在闹什么。 急匆匆离开了正一馆,攀古一头扎进了内法室,那里是她学习修行练功的地方。 她路过外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一只附在暗处的探蚁。这小玩意儿,无味无识,算是妖界用来探听情报的宝贝,就算是仙尊,如果不是特意寻查,也不会注意到它的行踪。 所以,亲眼看着师父入了内法室,只得往回走的道祈自然也没有发现探蚁。但探蚁却像是闻到了血味的水蛭一样,悄悄地展开了薄翅,它探到了它感兴趣的。 这只探蚁是由珠言的血引出喂养的,它本无识,以喂血之人的意识为己识,所以它知道它要探的是什么。同样的,它能感受到周围生物的善识、恶识。 -- 第18页 刚刚,它在路过的道祈身上,感受到了一瞬间迸发出的浓浓恶识。这正是珠言想要的,束心宫的人要做不好的事,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把柄。 所以,这只带着珠言意志的探蚁,毫不犹豫地,静悄悄地符在了道祈衣服的褶皱里。 道祈现在确实是要干,。坏事去,他也如明祖师兄一样,觉得师父的身体出了问题,又知师父哪怕只剩一分心力,也会救七师兄的徒弟的。 道祈不明白,明明仙尊有化雪香炉这样救人的法宝,那小徒也没到要以天道灭之,为什么不能先将人救下来再说后面的惩罚之事?一定要把师父逼到自己想办法。 道祈是最小的师弟,师兄们对他都好,师父也好,他喜欢束心宫。早前他就想过,一定要在下山前为师父、为束心宫做些事,不能因为是最后一个来的,光做饮水者了。 道祈想得简单,上顶大殿里是要安排人打扫的,从前日开始这一个月都该他们束心宫当值。七师兄与仙尊发生冲突那日,道祈有注意到,仙尊为查看化雪香炉是否在上顶大殿的宝库里,曾打开了天顶库门,道祈当时有特别留意了一下,记住了它的存放位置。 那宝物一放就是好多年,从不曾有人查看过,他想着偷出来,拿给七师兄悄悄一用,然后再放回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道祈打听到今日去打扫大殿的是哪位师兄,又打听到他什么时辰上去的,然后掐好时间一步步地走上了上顶大殿。 他特意地避开了今日值扫的师兄,果然大殿中没人。上顶大殿因捱近天道境,为不打扰天道,保持清静,这里除却打扫的,常年无人。 上顶大殿的宝库分为几大类,因为其中法术典籍为一大类,历次的除妖降鬼的经过也记录了下来,存放为另一大类,所以,这里是对全灵兰山弟子开放的,就为了方便他们随时来查阅。只不过是需要步行一段才能上来,来求知的并不多。 这里的不设防也给了道祈机会,他按记忆翻开了单标着仙尊名号的那一类。因为仙尊极尊的地位,所以这里专门为他设了一个私库,也不知仙尊是大方还是认为不会有人敢拿他的东西,这个私库上什么制禁都没设,道祈十分轻松地就拿到了化雪香炉。 他今日不能再下山了,把宝贝隐藏起来,打算明日拿给七师兄。 与道祈一道下上顶大殿的探蚁,在山腰的位置与他分道扬镳,它找到珠言,珠言见它回来,眼睛一亮,随后闭目片刻,就把探蚁探得的情况全部了解了。 珠言睁开眼睛,没想到出问题的会是束心宫那个看上去最狡猾、心思最活洛的道祈。 珠言知道今日这时辰,道祈不可能再下山,她只要盯着后面每日下山的名单,就能掌握道祈送宝物出去的时间。她当然不会现在揭发他,等让他彻底把祸闯下后,她再行动。珠言重新放了探蚁回去,让他继续留在束心宫探查。 第二日,道祈起个大早,检查了下被他隐在身上的宝物,然后就下山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明祖就过来找他有事。明祖见道祈不在,心中纳闷,小师弟爱睡懒觉,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他正打算用他的追踪影追一下小师弟的行踪,不想竟被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如果说探蚁几乎没有敌手,越是法术功力高的高人,越不会注意到它,但,偏巧它在明祖面前是最易暴露的。明祖修的是追踪影,练到他这种程度,探蚁可说是手到擒来。 探蚁也知明祖是危险的,所以它有些慌,不知是该躲着不动,还是在他察觉前逃开。 明祖没给它这个机会,它被发现的同时,就被他拿住了。 “谁派你来的呢?很好,有人把主意都打到束心宫来了。”明祖困住探蚁后,阴侧侧地说道。 明祖知道探蚁的使用方法,自然也知道,它体内供养它的那滴血还在,这就是有人要在灵兰山兴风作浪的证据,至于是山上的同门,还是山下的妖魔鬼怪,验过那滴血既可知。 明祖把探蚁收好,他本该第一时间告之师父的,但师父昨日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内法室里不让人打扰。明祖隐隐约约明白师父是遇到事了,但她不说,她要自己解决,明祖也不会硬闯。 不急,这小玩意无识,所以也不能隔空给它的主人传递消息,他等师父出来后再禀告也不迟。 珠言这里,确实是不知道探蚁已被发现,她只知道道祈下山了。在得知这一点后,她马上主动随今日下山巡查的一队众道下山去了。 第12章 启鳌闻言后,脸色未变,…… 珠言跟着的这支队伍,加上她一共七人,都不是她游鳌宫的人,大部分是雅剑阁乌天四上仙的弟子,其中夹杂着两位正清殿厚尚上仙的弟子。 当珠言提出要与他们一起下山巡查时,大家都对她表示了欢迎,不得不说珠言在灵兰山上的人缘极好。 男道们对她友好是因为,她从来不对束心宫那些榜上的美男子侧目,相反她更愿意亲近其他门派的师兄师弟们。 这些师兄师弟们,本就心里憋着口气,明明他们之中有很多都比束心宫的法术高,等级高,怎么就输给了那些花瓶。他们甚至觉得自己长的也挺好看的,不比束心宫的差。 也不怪他们如此自信,珠言这样漂亮似花、天赋又高的小师妹都奔着他们来,与他们亲近,冷淡束心宫之众,这不就说明谁香谁臭了吗。像小师妹这样德性好、道心坚、有眼光的娇美少女,能不得他们的拥护与喜欢吗。 -- 第19页 至于灵兰山上的女道,也喜欢珠言,一是珠言从不跟她们抢束心宫的人,二是,她脾气软,被脾气硬的师姐妹呛两句,也从不回怼,她嘴还甜,能哄得师姐师妹们开心。 在男女问题上,她虽跟自己门派众男道混的关系好,但她是跟所有人都关系好,加之谁都知道珠言对她师尊的心思,自然也不怕她抢了自己心仪的对象。 还有那些被束心宫众男道的冷淡慢慢伤了心的女道们,后知后觉地佩服起珠言,珠言对束心宫的冷淡与漠然,也暗暗给她们解了一口气,拽什么拽,不还是有不拿正眼瞧他们的。 是以,灵兰山上对珠言友好的男女弟子很多,当她提出一起巡查时,没有人提出异议,甚至在她提出去哪巡查时,也没有人反对,都听了她的。 这支七人小队朝着珠言所说的被浓雾笼罩的荒林而去,在刚刚进入其中的时候,珠言开始有意地落在了后面...... 启鳌仙尊在进行着每日都要做的功课,勘查下界灵识,哪怕大海捞针,他也从没放弃过寻找神识。忽听见,有弟子在外请求进殿面见。 启鳌见是大弟子让心,让他进了来。 让心很急,脚步凌乱,稍一揖礼后道:“师尊,小师妹受伤了。” 一句话就让启鳌站了起来,随让心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怎么伤的?现在何处?” 让心:“在山腰大殿,送她回来的众弟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无法再往上来了。早上小师妹与巡查的一起下山,在雾林中碰到了千年狐妖,双方自然打了起来,徒儿还没来及问过程,就赶着过来请师尊了。” 启鳌问:“狐妖?毒骨爪?” 让心:“弟子瞧着是。” 启鳌:“去拿化雪香炉,在为师的私库中。” 让心与他师尊分道行事,启鳌去察看珠言的情况,让心去取治伤宝物。 山腰大殿内,刚刚还意气风发去巡查的众道们,此时个个灰头土脸,面露焦急,怎么就叫他们碰上了那潜逃的狐妖了呢。 躺在大殿地上的不止珠言,还有一位雅剑阁的弟子。仙尊的到来,像是带来了希望,终于个个脸色好看了一些。 启鳌先是察看了珠言的情况,果然是被毒骨爪所伤,除此之外并没其它大碍,启鳌放下心来,只等让心取来化雪香炉,一用便好。 刚才之所以没给让心可以御行到上顶大殿的仙诀,也是想给小徒弟一些教训,按说以珠言的等级,不至于让已毁了五百年修为的狐妖伤到,还得怪她太过大意,自己不小心。是以,启鳌觉得有必要给她一点教训。 晚治一会儿,不会对珠言有什么影响,但却可以让她多难受一会儿,得真的痛在自己身,下次才会长记性。 启鳌收回查看的手,语气有些严肃道:“怎么如此大意,竟叫只狐狸给伤了?” 此时的珠言一副说话艰难的样子,没等她说,其他弟子抢着道:“仙尊,这不怪小师妹,是我师弟被狐妖偷袭,好在小师妹反应地快,这才把人救了下来,是我们连累了小师妹。” “是啊,是啊,”众弟子纷纷表态,急着给小师妹解释,生怕她被她师尊责罚。 启鳌听着,微笑着看着众弟子,什么都没说。然后看向另一位受伤的弟子,他倒是比珠言伤的还重,虽没挨上一爪,体内的灵力却不见了。 启鳌席地而坐,念了声“起”,再一声“去”,有至纯至净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向受伤的弟子。伤者只接收了一半,就不再吸收,而已经吸收进去的灵力,又被他吐了出来。 启鳌蹙眉,这孩子怕是要废了,他被狐妖碎了灵识,伤了根基,自己只能保住他的命,修道之路却是走不通了,下到山下做个凡人能平安过完一生就算是幸运了。 启鳌收回灵力,修补了受伤弟子的灵坛,不让它再因没灵识而侵害他的身体,原本灿烂有光的灵坛,慢慢地灰朴下来,如死物一样,只在体内徒留有一席之地,却再也无法产出新的灵力。 启鳌收手后,指使道:“与他同门的,先带他回去,用五味保气丸调养几日,然后让你们师父定夺吧。” 仙尊的意思,以及刚才亲眼所见的情况,都预示着一个结果,面对这样惨痛的结果几个人不敢多言,忙应下后,由雅剑阁的人带着伤者回去了。 而珠言垂下了目光,看上去是一副悲凄的样子,嘴中喃喃道:“都怪我,不是我提了一句雾林,大家也许就不会去那里了。如果我再快一些发现不对劲,师弟也许不至如此。” 留下的几位赶紧劝她道:“小师妹不要这样想,如果不是你舍命相救,他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启鳌忽然出声:“少说些话,留些气力等你师兄回来。” 启鳌还是心软了,想到珠言一贯爱助人,自己与亲灵环都受过她的恩,如今她本事见长却不忘本,依然在危险的时候愿意为别人挺身而出,这么勇敢又心怀大义的孩子,他不该总想着给她点教训的。也不知让心走到了哪里,也该回来了。 正想着,让心就回来了,他这次比上次还慌,礼都忘揖了,大声道:“师尊,化雪香炉没了!我找遍了也没找到。” 启鳌闻言后,脸色未变,只道:“看好你师妹。”然后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一瞬的时间,启鳌就到了上顶大殿,他仔细查找,确定不是让心没找到,而是东西真没了。 -- 第20页 没一会,灵兰山上的大钟响了起来,嗡声巨大,整个灵兰山众道皆听到了,这是全体召集令。 而此时,道祈还在正一馆中。七师兄看门的徒弟告诉他,师父得到狐妖出没的消息,带着人去抓妖了,一时不在馆中。道祈被招呼到厅堂,只得等待。 正着急时,见师兄回来了,道祈赶紧迎上,先是问了狐妖抓得怎么样了。师兄说:“晚了一步,雾林里什么都没有了。” 转头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道祈在师兄耳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薛祝大惊,马上道:“胡闹!” 薛祝踱步,“文茵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不需做这些小动作,你这是在给师父惹麻烦。你明祖师兄呢,他知道吗?” 道祈:“不关明祖师兄的事,是我自己要这么干的。” 他又说:“明祖师兄只是跟我一样,觉得师父最近不对劲,难道七师兄忘了那日师父给你弟子疗伤时的样子?” 经道祈这样一说,薛祝灵光一闪,最近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灭狐妖与文茵的身上,确实是忽略了那日师父的情态。 师父那天真的是因为疗伤过力才出现体力不支的吗?他一拉道祈问道:“你与明祖发现了什么?” 道祈与薛祝还在交谈之际,被他们说到的明祖听到钟声后,赶忙去找师父。 攀古昨夜没有休息好,一直想找出自己的天灵根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是大事,她无暇其它。可大钟响起,身处在灵兰山的任何地方都可听到。 攀古遥望外面,这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竟然撞钟召集了全体道人。她不敢耽误,急急地出了内法室,与赶过来的明祖碰了头。 两人对望一眼,虽然明祖见到了师父,但现在不是说探蚁的时候。 既然是集结全体道人,自然是要到会场去了。灵兰山的会场,离游鳌宫最近,就在它的旁边,这个会场面积巨大,一般是举办进阶大会的时候,才会用到。 攀古站在殿外院中,等着点齐人后,一同去往会场。一会工夫,排名十七、六十、一百零三的束心宫弟子陆续到齐,加上明祖,这个排一百八十位的,一共四位,只少了最小的、排名为一百八十一的道祈。 目前还在束心宫未下山的只剩这五位徒弟了,本来只要后面还在收新徒,束心宫还将热闹下去,但攀古遵从了仙尊的意志,闭门不再收徒了,是以收完道祈后的二十年间,束心宫再没有入驻新的弟子了。而二十年间不间断地有弟子下了山,束心宫也慢慢地冷清了下来。 依譁 现在这五位,其中有还未学成的,有学成了不愿下山的,各种情况都有,攀古也不限制他们,随他们自己。 就是那些下了山的,其中也有未学成就想走的,攀古依然是不拦着的,做她的徒弟就这点好,自由度极高,除了教道术法术她极认真严格,其它方面基本都是散养。 没等攀古开口问,明祖先问起几位师兄,“师兄们有见过小师弟吗?” 师兄们摇头,明祖暗皱了眉头。此时,钟声响了第二遍,这是在催了。攀古只得道:“先过去吧,别回头咱们人最少,反倒最后一个到。” 第13章 对上仙尊冷肃的面容,“…… 会场上已聚集了大半弟子,攀古在会场门前碰到了留风上仙,正欲与他打招呼,对方就冷着脸带着他的一众弟子扭头进去了。 攀古一楞,明祖在身后提醒:“您罚了他两弟子去白池海。” “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事,还没出来吗?”攀古知道,正常情况下,留风只要见到他那两个小徒,自然就能明白她不仅没罚他的徒弟,还好心帮了她们一把。 听师父这样问,明祖默算了一下说:“好像正是今日该出来的。” 茗凡楼的众多弟子鱼贯而入,攀古回头对自己的“三五只小猫”说:“咱们也进吧。” 会场里,游鳌宫、正清殿、雅剑阁以及茗凡楼的主人都在了,陆续还有在外执行任务的弟子赶回来。 “你那个关门弟子呢?”厚尚对着刚在自己身边站定的攀古问。 攀古想,还不是因为他们束心宫人少,一眼望过来就能看到少了一个。她答:“可能是去哪里偷着玩去了,我也懒得找他,不过,这么正式,到底是为何事召集大伙来啊?” 厚尚望着她,一点都没卖关子:“仙尊的化雪香炉丢了。” 攀古快速地与明祖对了下眼神,然后扭头向着厚尚,略显惊讶地道:“啊!尊上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厚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这架势,今日哪个弟子都不能缺席,你还是快些把你那小徒叫回来吧。” 明祖冲攀古摇了摇头,意思是他现在手中并无与师弟能联系上的传音介质。 攀古正想捏诀,试着联动阿七,不想对上了仙尊的视线。她被看得心虚,但也知道此时不能怂,想冲仙尊笑一下的,不想对方已掉转目光,不再看向她这里。 正好,方便她行事。攀古背过手去,心里念念有词,诀成了。没等攀古询问,薛祝传音过来:师父,小师弟一时糊涂犯了错,我马上领他回去,再向师父禀告。 攀古:“......”还禀告个屁啊,就算现在马上还回去也来不及了,仙尊的大弟子二弟子还有珠言都没在,肯定是守在了上顶大殿,这会任谁都进不去了。 -- 第21页 攀古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万一倒霉孩子惹的是别的祸呢。她问:你小师弟是拿了化雪香炉去找你了吗? 薛祝:正是,不过师父不用急,我马上带他还回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完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攀古,”攀古忽然被仙尊点了名,她望向仙尊,眼睛瞪得大大地,暗藏着紧张。 启鳌微眯了下眼,面色冷了几度,就在这工夫,攀古快速地传音给薛祝:带着东西速归,你们已经露馅了。 然后她就掐灭了此诀,对上仙尊冷肃的面容,“尊上,攀古在。” “你束心宫,全员都齐了吗?” 攀古:“还差一员,马上就到。” 留风上仙插话道:“尊上,我茗凡楼还差两人。”说着他转向攀古,“攀古上仙,今日是我那两徒呆在白池海的第七日,不知可否让她们早些出来?” 留风上仙这话一出口,几乎在场的所有弟子都盯着攀古看,有知道此事的,也有消息闭塞的,一时下面有窃窃私语声。 攀古现在满心都是她的道祈一会儿要怎么办,对留风不上心地道:“上仙随意。” 留风冲仙尊一揖,“下仙让人马上通知她们过来,茗凡楼众弟子就齐了。” 接着乌天四、厚尚也回了仙尊,表示名下弟子均已到齐。 仙尊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前方道:“存放在上顶大殿的化雪香炉丢失,今日召大家前来,是自查。” 除厚尚因到的早,问了仙尊提前知道了此事外,其他人都满目惊讶。 厚尚站出来道:“尊上,先由我们各门派自查吧,弟子们互相做证,没有时间证明的可先筛选出来。” 仙尊正要点头,攀古道:“不用这样麻烦了,尊上,化雪香炉是我弟子道祈拿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厚尚面无表情,乌天四往她这里望了一眼,而留风则是暗中轻嗤了一声。 “道祈何在?”仙尊问 攀古:“正往会场而来,请尊上稍待。” 话音刚落,就见薛祝与道祈来到了会场中。 攀古见到人后,忙上前去迎,忽地被一道劲风扫到了一旁,是仙尊出手了,化雪香炉瞬间重回仙尊手中,而道祈痛苦地跪在了地上。他连头都抬不起来,被仙尊的威压压着,一股强大的惧意由心中升起。 薛祝与攀古同时跪下,“尊上,是我的错。” 启鳌不理二人,只对他旁边的一位游鳌宫弟子吩咐道:“让你大师兄带着你小师妹过来。” 攀古只猜对了一半,上顶大殿是有人看着,只不过只有仙尊的二徒弟得令坐镇在那里,而大弟子则在旁边的游鳌宫里,看护着受伤的小师妹。 攀古自是不知道珠言之事,待见让心小心护着托毯上的珠言步入会场,攀古才惊觉,她竟也中了毒骨爪。 珠言脸色苍白,与她同去雾林的弟子们,已经在下面传散着她舍己救人的英勇事迹了。 攀古的目光在珠言身下的托毯上流连了一会儿,这托毯本是她的。 第14章 心里涩了一下,是从来没…… 托毯的功用,夏日躺在上面凉爽,冬日温暖。于修仙大成者来说,这功用是个鸡肋,仙者道人大成后,不害热不畏寒,躺在上面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架不住它漂亮啊,另外托毯与身体相贴的部分很舒服,它还能飘起来,坐或者躺在上面不动,它就可以带你去想去的地方。 攀古犯懒时,或是想欣赏一下托毯美丽样子时,都会拿出来躺一躺的。 如今它正在珠言的身下,绚目的华丽织物衬托着上面的美丽少女,少女楚楚可怜,被托毯小心地托着,在她大师兄的护送下、在灵兰山弟子们赞赏的目光中,被一点点地送到了仙尊的面前。 这件东西是什么时候不归自己所有的呢?攀古忆起,应该是在珠言被仙尊收徒后没多久。那时,珠言还是凡人身,刚开始修行,不习惯灵兰山上的气候,换季时偶有生病。 一次仙尊在她的束心宫看到此毯,问明了功用后,道:“此物于你并无用处,倒是可以给我那小徒一用,她又病了。” 攀古那时对珠言也很有好感,觉得她是个身世可怜却顽强不屈又勇敢的女孩,听仙尊这样说,当即就把托毯送了出去。 送出去后,她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只在收拾她那些宝贝时,偶尔会想那托毯一下。今日再见它的风采,它已在别人的身下。 台上,仙尊重新查看了珠言的情况,然后二话没说,使用化雪香炉,一会儿工夫就把珠言医好了。刚刚还面带痛苦,脸色惨白的珠言,现在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 珠言从托毯上坐了起来,仙尊对她说:“你坐着,不用起来,调息静气。” 于是珠言听话地盘腿在托毯上,闭上了眼。 身在会场的众道们,在看到化雪香炉神奇且强大的医治效果后,纷纷表示惊叹。 仙尊就是在这片惊呼与议论声中,问向薛祝:“你那孽徒呢?” 薛祝一惊,面上不显,头抬起眼睛却是看着地面,“在弟子那处。” 仙尊又说:“你师父教出个孽徒,竟敢私盗宝物,你也是,可见束心宫之乱。” 不给攀古辩驳的机会,启鳌抛出亲灵环,道了一声:“去!” -- 第22页 只见那亲灵环在空中化身为鹰,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会场中。 在场之众,谁都不知道仙尊让亲灵环去做什么,各有猜测。唯薛祝想到之前仙尊所问,不由心下惊骇,可又一想,就算仙尊真的是让亲灵环去抓文茵,他正一馆也不是吃素的,只能化为畜生的灵物,休想进犯他正一馆一分。 仙尊没有散会的意思,下面束心宫的人还跪着,看来今日是要当众处罚偷盗者,就连束心宫之主攀古上仙,也是难逃其责。 亲灵环去的时间不长,可惜回来的时候,雄鹰的状态不好,有地方毛都秃了。它落进仙尊的怀中,似撒娇似诉屈,该传达的都传达了,它正欲幻回环状,听坐在一旁的珠言小声问:“疼不疼?” 亲灵环马上看向珠言,“嗡嗡嗡......” 亲灵环在情感极丰沛之时,会发出嗡嗡的声音用于交流,此刻它就出了这样的声音,仙尊看到、听到后说:“行,去吧。” 亲灵环一头扎进珠言的怀中,落在她怀中时,已由雄鹰变为环状,金灿灿地,继续发着嗡嗡地声音,窝在珠言怀中不再出来。 珠言温柔地摸了它两下,哄它道:“别怕,有我师父你主人在。” “嗡嗡......” 被珠言点名的师父,启鳌仙尊此时已走到束心宫一众面前,他问:“正一馆的箍线阵是你帮着布的?” 问的是攀古,回答他的是薛祝 :“不是我师父,是弟子学成后,照猫画虎弄的。” 原来,他真的是派亲灵环抓人去了,那破鸟是吃了箍线阵的苦,跑回来告状来了。薛祝打起十二分精神,等着仙尊继续发难。 “本想着把人弄到山上来,审后再定夺的,如此不想来,那就算了。”说着仙尊朝后脊伸出了手,玄罡被他抽出。 玄罡剑,仙尊的本命剑,他很少使用,因此剑煞气极重,只仙尊一人可驾驭。仙尊每次使用的时候,也要注意控制它溢出的煞气伤到无辜。 此剑是仙尊从煞石阵中化煞拨出,从此听命于他的,当时的情况没有人看到,那时仙尊于天地间是唯一化出的仙灵,他是如何建道立山,如何确定本命剑,如何得到其它宝物,这些事的所有过程,无人见证,无史可查。 后来者只能从他一言半语的谈话中,窥得一点,自是不敢以八卦之心再详问。 见他拨出此剑,攀古知道此事是不能善了了,刚才,她看着与文茵一样症状的珠言,是如何轻松地被仙尊用化雪香炉治好,再想到她的小徒孙,心里涩了一下,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知道仙尊对他那个小徒弟特别上心,特别地好。耳闻过也见证过,可都没有今日这样深切地感受到,可能她徒弟们说的对,是她不肯探出头去看一眼,为着自己不难受,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这一避就避了几十年。 避到她现在,身边只剩几个徒弟,可就这几个徒弟,她也有了朝不保夕的感觉。 阿七那里出了事以来,她没有为她的小徒孙说过一句话,求过一句情,治疗也停在了半截,别人的徒弟被师父宠着护着,她的徒弟表面上也被她宠着护着,可结果呢? 束心宫凋零,徒孙命在旦夕,道祈的处罚结果还未可知,此刻仙尊却要对文茵下死手了。玄罡剑斩断正一馆的箍线,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待那阵破了,文茵也会死在剑下。 死在仙尊的玄罡剑下,可能有人还会以此为荣,但这份荣耀的背后,是生生世世不得轮回,永远消逝于天地间。 不,攀古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文茵不能为了师叔的错误,为了仙尊的迁怒而去死,她罪不至死。 这些想法一瞬过脑,攀古已经做出行动,她站起身的同时,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自然是她身体里的天灵根骨。 天灵根骨并非骨头形状,它通体碧绿,如笛子一样大小,无孔顺直。 它发出蹭蹭地声音,像是并不愿意被取出一样,攀古手中使了暗劲,以灵识压制的同时暗道一声:“伏。” 天灵根骨不敢再反抗,服贴地握在了攀古的手上。 启鳌握了拳,剑柄也被他握得紧紧地,玄罡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戾气,戾煞相合,等不及的剑尖被启鳌用力向下甩去,制住了玄罡的躁动后,他斥道:“你不反思认错,还敢忤逆。” 第15章 她竟要与自己动手?她竟…… 启鳌嘴上说的是大义,但心里想的却是:她竟要与自己动手?她竟敢跟自己动手?! 攀古看着仙尊,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下仙不敢忤逆尊上,只是想问一句,尊上是打算施以私刑吗?” “私刑?本尊动的手何以算私刑,本尊代表的是天道、是灵兰山。” 仙尊声不大,但语气之狂傲前所未见,别说灵兰山弟子没见过这样的仙尊,就是总被他以冷脸对待的束心宫各众,也没见过。 阴冷、桀骜、以强势压迫,令人畏惧。 攀古顶住压力,脸色不变道:“对,仙尊是可以代表天道,代表整个灵兰山,但灵兰山不是只有仙尊一位,还有同样被天道认可的上仙。” 攀古扫了下并不想被她点名的另三位上仙,接着说:“正一馆弟子文茵,与狐妖之事尚有争议,不论是做为她的师祖还是四大上仙之一,我都觉得文茵罪不至死,更没到要动用玄罡的程度。” -- 第23页 说完此话,攀古一一看过厚尚、乌天四与留风,“其他三位上仙,也可以发表意见。” 攀古是没有把握的,她知道上仙们是不敢对抗仙尊的,如今更只是她的弟子出事了,没人愿意出这个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攀古还是愿意相信上仙们的公正,既然天道能允许除了仙尊其他灵体的存在,就说明他们也是特别的,上仙们的意志也是可以代表天道的。 如果天道给了你天赋之权,你却不敢用,那还有什么脸称自己为上仙。 仙尊也看向其他三位上仙,“那就都来说说。” 攀古与仙尊都开了这个口,其他三位上仙也不能再装傻。 乌天四是第一个表态的,“我赞同仙尊的做法,狐妖伤了我的弟子,还险些令仙尊的爱徒出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该受死吗。” 被珠言救下的雅剑阁的小师弟,正是乌天四的徒弟,那孩子入门时间短,却很是得乌天四喜爱,是个被他看好的苗子,本想着跟着师兄师姐们下山巡查历练一下的,不想却是断了修道之路。 乌天四心里也是憋了一团火,有关那狐妖的一切都令他厌恶,自然让狐妖疯成如此的幕后女子,若能被仙尊斩杀,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攀古心里凉了一下,就算是厚尚上仙站在自己这边,以留风上仙刚才对自己的态度……情况属实不乐观。 攀古攥紧手中的天灵根骨,准备在最后时刻,哪怕是螳臂当车,也要会一会玄罡剑。 不止她在做着准备,薛祝、明祖还有想着虱子多了不怕咬的道祈,都在暗中做着准备。道祈回头看了眼其他三位师兄,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决绝与坚毅,彼此明白彼此,虽然他们束心宫人少,但都是可以与师父同进退的。 “我不同意未审先斩。”说话的留风上仙,干净利索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攀古一楞,没想到留风会站自己,待她看过去,发现留风的身后站着的女弟子,正是那日被她罚去白池海的两位。倒不是攀古还记得她们的长相,而是得到了白池海开海这个机缘的助益,二人浑身都散发着纯净又充沛的灵力气息。 赶回来的正是时候,留风算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并在此时回报了她一把。 两位上仙都表明了态度,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厚尚那里。 攀古紧张地看着他,厚尚此人圆滑世故,一向与山上各派相处和谐,从没听说他与谁有过龌龊。 按他以往的表现,对仙尊恭敬有礼,但也并没有什么媚上的行为,仙尊如果有事要通知四位上仙,多是让他传达的。是以,攀古实在猜不透,他会怎么说。 “也没到拨剑的地步吧,仙尊先前不也是想着把人弄到山上来,看看情况再下定夺的吗。我觉得还是见到人后,听她怎么说,再做最后的打算才好。”厚尚娓娓道来,一锤定音。 这话说得含糊其辞了一些,但也表达了态度,他最终还是站了攀古。 仙尊瞬间收了剑,“好,既然三位都觉得不该无审斩杀,那就借今日大家都在的机会,把人召上来,会审。” 仙尊就这样轻松地收了玄罡,打了所有人一个突,攀古上仙所言,明明只是找了个借口拖延而已,仙尊竟还真顺着她的意问了意见,而三位上仙竟有两位敢不顺着仙尊的意,站了束心宫,这变化一时让在场弟子们看不大懂。 厚尚轻呼口气,他押对了。 仙尊是被攀古上仙拨剑相向之举架在了那里,以攀古这意思,谈不成哪怕以卵击石,也要尽力保下徒孙。大庭广众之下,仙尊真有可能被攀古激得出手,厚尚赌的就是仙尊并不想真的伤了攀古,所以,他站到了攀古那边,缓冲一下这俩口子之间的剑拔弩张。 仙尊都收剑了,攀古不好还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场面一下子变成了好像她在以下,。逼,。上一样。 攀古把天灵根骨没入了袖中,并没有收回,事情还没完,好不容易让最近一直叛逆的天灵根骨安分听命,放回拿出的,它若是再犯病怎么办。 台上的珠言,心中微微失望,当她看到攀古上仙祭出身宝要与仙尊对抗时,她激动兴奋,真的打起来的话,他们二人的道侣关系就再难维持下去了。她盼了许久的解除道侣关系,也许今日就可以实现了。 但,他们偃旗息鼓了,仙尊就这么算了,玄罡出鞘而不见血,这还是珠言头一次见。她难掩语气中的失望,低头对着亲灵环小声道:“师父一会儿可能还要唤你,这次可以抓到人了。” 启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薛祝此时主动道:“弟子这就下山带了她上来。” 仙尊允了他,薛祝离开后,仙尊开始问道祈的罪过。 “攀古,道祈偷盗还用审吗?” 攀古拉着道祈重新跪下,“道祈知罪,攀古知罪。” “还轮不到你知罪的时候,你既认下了正一馆的凡间弟子,她的罪过,你自然逃不开,最后会一起清算的。” “道祈私盗宝物为其罪一,目的不是为了大义,而是以私心去救不该救治之人,是为其罪二。罚你于天道境内静思三十日,不可参与本届的进阶大会。” 天道境内呆上三十日,就算是道祈想参加进阶大会也不可能了。如果说开海的白池海是阴寒损修为之地,那天道境就是烈火焚身,最后能保住三成修为就不错了的地方。 -- 第24页 七日就会如此,若是呆上三十日,那不是要修为尽毁。 第16章 珠言目光一紧,身体僵直…… 这处罚严苛吗?算不上,至少没有动用天惩鞭。以道祈私盗仙尊宝物这个事实,此处罚不偏不倚,可谓公正。 可攀古心疼啊,但道祈这次错的太离谱,多少年来,灵兰山上也没出过偷盗行为,一偷还是偷的仙尊的,这可不是在作死。 仙尊的处罚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修为没了可以再修,由道人来说这不算什么,权当历练。正因为此,攀古是没理由也没脸求情的,但她在心里想好了,三十日的天道境,她会与道祈一同进去,保他出来时还能剩下五成的修为。 只要还有五成,出来后可以勤加修炼把废掉的补上,让他静一静心,受点教训也是好的,多磨练几年,再修成的道果更为扎实。 攀古在心里默默认下仙尊对道祈的处罚,没有一句辩驳,带头说道:“束心宫攀古惭愧领命,日后会更严格地管束徒弟,不会再犯。” 说完,她看了道祈一眼,道祈马上跟上,“弟子道祈知错领罚,日后绝不再犯。” 说完攀古拉着道祈站起身来,与他们一同起身的,是一手宠大小师弟,最看不得他受委屈的明祖,之前他一言不发地跪在师父与师弟的身后,现在起身后依然是一言不发,对师父就这样认命领罚的行为没有提出任何谏言。 以攀古对明祖的了解,在跟屁虫小师弟受此重罚的时刻,明祖不应该如此冷静,他会争取点什么。但明祖没有,攀古心中暗松口气,行,明白节外生枝可能会令道祈的惩罚加重,知道犯了错就该挨罚,不能感情用事。 而攀古不知的是,她身后的明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心上。他没于袖中的拳,时不时地悄悄张开又合上,重复且沉默着。 这边刚处罚完道祈,薛祝就带着他的徒弟步入了会场。 文茵看上去比之前,珠言的情况还要不好,她窝在她师父的怀里,在到达会场后想要下来,却被薛祝紧紧揽住,一副全力护着的样子。 文茵只得放弃挣扎,先前她在正一馆暖阁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她以为是那不知深浅的妖狐自投罗网来找她了。得知不是后,心中也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真傻,他明明从一开始就是在骗她、耍她,她怎么会以为他在得逞后还会来找遍体鳞伤的她。可是,那段日子是她亲身经历的,难道真的没有一丝真情在里面吗?他在误伤她之后的那个眼神,难道也是假的? 不管真相如何,文茵认栽,她直面自己的内心,哪怕到了这一步,她依然不想那只小狐狸被正道人士伤到抓到。唉,哪还有什么小狐狸,他明明是妖狐啊,是千年的老狐狸,应该不会傻到为了个猎物把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后来,师父来了,她才算知道外面闹那么大的动静,竟是仙尊派灵物来抓她的。路上,师父又与她说,仙尊还想亲自用本命剑来隔空斩杀她,何德何能,她真的有犯那么大的罪过吗? 不过是偶然间救下了一只小团子,以为它记恩,每次在外面遇见时,它都会过来蹭蹭她,会给她带浆果、老鼠甚至是刺猬。 那时觉得它好傻好可爱,后来发现,修行了千年已化人形的妖物,所有一切笨拙的表现都是在演戏,都是在请君入瓮。傻的从来只有她一个。 她是被骗的那一个,不过是在真相大白后,没有与之动手,这该是她唯一的罪过吧。除此,还有什么? 她没有泄露正一馆的任何消息,没有叛变师门,背叛同门,只一事愧疚到如今,就是师父差点被妖狐伤到,好在她反应快,替师父挨了这一下。 她受伤之后,师父与狐妖好像同时泄了气一般,一场激烈的大战忽然地停了下来。 文茵能想到的罪过,就是差点让师父受了那狐妖的一掌,别的,如果这灵兰山上的众道认为,她傻到被千年老妖骗也算逆天道的罪过,那她也可以认,只要他们不再为难束心宫,为难师父、师祖就可以了。 文茵不怕死,甚至觉得被传说中,能破魂伤魄的玄罡所杀,不失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她身中毒骨爪之毒不得愈,本已苦不堪言,又想到为何得此结果,更是被情伤所累,如今连累师叔竟去盗宝,师祖亦要拼命相救,文茵觉得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就以她的逝去,湮灭一切纷争吧。 是以,仙尊问她:“你知罪吗?” 文茵诚心答道:“知罪。文茵虽为凡门弟子,但拜师入门后,一心向道,以诛妖除鬼为己任,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可最后还是修为不够,道心不坚,被妖物骗了去,祸及师门、师叔、师祖。文茵虽并未入妖道,但,妖物终是由我引来,弟子知罪,愿受任何处罚。” 随着文茵说出的话,那双箍着自己的手加大了力道,薛祝瞪向她,“住嘴。师祖与师父还未说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薛祝哪有不明白她的心思,但他已为她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让她退缩。 攀古也道:“你被毒痛折磨才会如此灰心,莫怕,师祖保证此事过后,会医好你的。” 攀古上前一步对仙尊道:“尊上,如文茵所说,她的过错是修为不够,着了那狐妖的道,但她初心未改,并未入歧途,还请仙尊给她个机会,赎己之罪以观后效。” -- 第25页 仙尊不语,攀古继续说:“化雪香炉正好在您身上,尊上刚经历了自己徒弟受伤的情况,您又心怀大道,可否以己度人,先医治了她再说其它。” 仙尊平静地道:“上次就已说过,此毒骨爪的毒伤就是她该受的惩罚之一,化雪香炉也有不救之人。再有,你们并不知,此物使用一次后,要十五日之后才能再次启用。” 说着,启鳌放出化雪香炉,众人一见,果然,炉中香芯已灭,刚才还斑斓的宝物,此时暗淡如灰。 “啊。”很多的惊呼声响起,其中夹杂着原来如此的了悟。 攀古也在心中惊呼,本想使使劲,看能不能榨出救治文茵的结果,不想此物竟还有这么个属性。而盘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文茵的薛祝却在后悔,早知道就不管那么多,先下手用了它才好。 “束心宫,其二人犯大错,惩治还来不及,却还妄想被宝物所救,太过贪心。”仙尊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正一馆弟子文茵,你所言有真,念你最后时刻未入妖道,可免玄罡斩杀,带毒骨爪毒病逝入轮回,修来世去吧。”这就是仙尊对文茵最后的处罚结果。 文茵不敢置评,仙尊给什么处罚她都甘愿受着,不是为了大道,而是为了师门。 “不行!”薛祝最先出声,不认此罚。 没等他再说出什么,明祖上前,与他师父并排站着,道:“仙尊,弟子有事禀告。” 仙尊:“你说。” 明祖:“近一段时期,束心宫可谓诸事缠身。先是有妖狐有计划地接近诱骗七师兄的徒弟,然后道祈小师弟也出了事。弟子今日早上去小师弟院中,发现妖界用于刺探的阴物,竟隐藏在了师弟的屋中。” “妖界”、“刺探”、“阴物”这几个词一冒出来,众道们都被惊到,就连四位上仙也都盯向了说话的明祖。 攀古看着明祖,眼睛里写满了,什么意思?你在干什么? 明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攀古知明祖一向稳重,是她所有弟子中看事最通透,最不好哄弄的一个。她决定信任明祖,不干预他,任他施为,攀古收回视线沉默地站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样大的事怎么不早禀告?”乌天四上仙问道。 明祖:“弟子也是刚刚才发现,正想先禀了我师父,不想大钟响起,不敢耽搁急忙随师父师兄们赶了过来,一时没机会说。” “是何物?”仙尊问道。 明祖:“是探蚁。” 此话一出,坐在仙尊左后方的珠言目光一紧,身体僵直起来,被她握在手中的亲灵环似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在她手中嗡嗡了两声。 是她多心了吗?明祖师兄回仙尊问话的时候,好像看了她一眼。 第17章 明祖轻挥手掌:“去吧。…… “这还了得!妖族已经狂妄到这种地步了吗,探蚁都能安插到灵兰山上来了?”乌天四今日脾气委实爆了一些,声如洪钟。 厚尚却道:“是啊,探蚁这种无知无识的小东西是怎么躲过山周围的滤器的?” 听厚尚说完,会场中开始有议论声了。如果不是妖族派上来的,那就只能是山中弟子带上来的。 灵兰山弟子在做任务时,时常是能得些小灵物的,仙尊也没定下规矩,得了灵物一定要上交,大部分灵物都会被自己或所处门派消化,除了那些只会害人的阴损玩意,那样的自是会被销毁,毁不了的,也会禀给师父或仙尊封压起来。 探蚁这东西,介于好物与坏物之间,它不会主动、直接地害人,用来做好事还是坏事,全看供养者怎么使用了。 在灵兰山众道眼中,好的使用当然是派出去收集情报、监测邪魔外道,坏的吗,自然是用到同道身上。 眼前,明祖说的这种情况,直指有人私自把探蚁放到了束心宫弟子的房中,不管对方想探得什么,被监视刺探的是自己人,所以使用者的目的很值得推敲。 厚尚的话直指另一种可能,此事除妖道所为,是山中有人对束心宫行监视之举,其目的不明。 而明祖却把此线索与近日来束心宫的遭遇联系了起来,众道都在想,是有些牵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阴谋之所以叫阴谋,就是要隐藏在明面之下,让人觉得不可能也轻易窥不到。 议论声渐多渐大,这是明祖想要得到的效果,束心宫各众,上到攀古,下到刚被罚完耷拉脑袋的道祈,全都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支着耳朵,内心激荡地等着看,他们中最聪明稳妥的明祖如何利用这一契机来化解束心宫的危机。 “探蚁在何处?”仙尊的问话,让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明祖说了半天,东西却还没见着,不会是他瞎编用来拖延时间的吧。 这也是攀古最紧张的点,明祖编故事的本事她是相信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能最后连探蚁这个主角都不上场吧。是以,她重新把目光盯回明祖身上。 明祖回视了他师父一眼,笑了笑,然后走到前面去,站在仙尊所处的高台与各门派众道所站之间,然后平伸出一只手臂。待大家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明祖攥紧的拳头慢慢地张开,能见到被一团银光所缚着的,正是一只探蚁。 刚看清,还来不及细看之际,明祖就把手心重新攥了上去。 攀古的肩膀一松,稳了。哪怕这小东西身上没有供养者之血,哪怕它根本就是明祖私藏之物用来混淆视听的,只要探蚁真实存在,只要咬定是从道祈屋中抓的,就可供明祖编故事的了。 -- 第26页 攀古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库中的东西,确实是没有探蚁一物的。就算是有人要去查,她也不怕。 果然,就听下面不知是何人大声喊了一句:“怎么证明这探蚁不是你自己的,你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同道要害你师弟,口说无凭,万一是你在污蔑呢。” 有人频频点头,议论声又起。 攀古:“我束心宫有记录,可以查阅,此物并不为我、为我徒所有。” 那道声音又起:“记录也有记不全的时候,再说,都有人敢偷宝,违规私下藏个虫子有什么稀奇。” 攀古转身朝传出声音的方向道:“有质疑很好,事不辨不明,是哪位弟子啊,站出来一气说个清楚吧。” 攀古上仙一贯以清冷面目示人,她平日很少在山中走动,凡与她打过交道的弟子们都说,攀古上仙严肃冷厉,长年不见笑模样,一句话不对还可能被她罚。 这不,前几日还在罚人呢,刚回来的茗凡楼的两位弟子就是证明。 此时的攀古上仙就是他们或印象或想象中的样子,冷肃严厉,不好惹。 一时,没有弟子站出来,连声儿都不再出了。不过以声音确定下来位置,无疑是乌天四上仙的弟子。 “攀古上仙莫怪,我徒弟所言恐怕在场的大家也都认同,明祖还是要拿出更多的证据才是。” 乌天四听出来了,质疑攀古的是与他那被妖狐毁尽修为的小徒关系最好的弟子,应当是气不过束心宫各众要保引妖狐而来的女子,才忍不住发言的。 攀古收回凌厉的目光,冲乌天四上仙微微一笑,“不怪。明祖,上仙问你呢。” 明祖:“是,师父。弟子修追踪影,对此物有过深入了解。探蚁与使用者要形成供养关系,供养之物为使用者的鲜血。大家刚也看到了,这小东西在我手中的状态,正是被供养着在执行使用者的意志。” 众道:看是看到了,但你那么快就合上了手掌,谁能看清它是什么状态啊。 没接触过此物的弟子,只知有此物,但具体用法确实是不大了解。 明祖进一步解释道:“探蚁无灵无识,它只认血,只要把它放出来,它的供养者如果在场,自是有办法让它当场认主。” 这一下大家就全都听懂了,这玩意儿不精,身上还存有它主人的血,靠这一点联系,就能找出它的主人。啊,那这可真是无法辩驳的有力证据,一时会场里安静极了,好像下一秒探蚁就会飞出明祖的手心,回到它主人身边似的。 师父现在什么样,道祈是不知道,但他可激动了,看向师兄的眼神,是在师兄身上用过无数次的崇拜样子。激动过后,他也在想,如师兄所说,探蚁是在他房中发现的,难道真是有人要对束心宫不利? 他没有发现外来阴物不说,还让自己成为了对方的可乘之机,现在还要师兄来给他擦屁股善后,一时懊恼异常。 “是这样的,探蚁的属性的确如此。”乌天四同意道,他说完转向仙尊,“尊上,今日大家都在,正是甄别的好时机,不如让明祖放出探蚁,看看它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山中人,亦或是妖道所为,我们也好早做打算,提防他们有何目的。” 仙尊自是允了,而一旁的珠言已经开始冒汗了,这种场合她不能说话,怕说多错多,就这样一路看着,事情朝着不利于己的方向而来。 仙尊示意明祖放出探蚁,明祖没有第一时间照办,他看着仙尊道:“尊上,弟子也十分好奇,此妖道阴物到底是哪方放入我束心宫的,若是妖族,还请仙尊彻查,束心宫或有委屈;若是山上同道所为,还请仙尊把他揪出来,问清缘由查明对方对束心宫出手意欲何为。” “自当如此,放探蚁吧。” 明祖:“是。” 明祖复又张开手心,先是去了银色外罩,然后松了缚住探蚁的束缚。探蚁像是没有意识到已得了自由,它轻轻振动翅膀呆在原地,依然在明祖的手心中。 明祖轻挥手掌:“去吧。” 探蚁第一时间飞到了道祈附近,它还记得这是它主人的目标。可没一会儿,探蚁忽然提高了振翅的频率,复眼盯着一个方向,正是会场的高台之处。下一秒,它就抛下了道祈,激动地颤着它的身子朝它所盯目标而去。 第18章 她想从仙尊的眼中看到什…… 越来越近了,珠言不同于在场的看客们,她心里明白,探蚁是冲着她来的。 这傻玩意儿自认在道祈身上已完成了任务,又闻到了供养者血液的味道,正是拼了命地往她这奔呢。 珠言心中大乱,亲灵环一直在感受着她的不安,此时已不止是不安了,她在害怕。亲灵环感受到珠言的这份惧意后,正要幻形出击时,来自于它主人,启鳌仙尊的禁制令它立马安分了下来。 亲灵环连细小的“嗡嗡”声都不敢发出,老实地缩回到珠言的怀中。紧接着,刚还加速朝珠言而来的探蚁忽然间停住了,它翅膀振动地更急了,但身子就开始在原地打转,仔细看,它的身子无论朝哪个方向转,头都是冲着原先要去的方向。 探蚁以这样怪异的姿态转了好久,就在大家开始起疑时,它终于不再原地打转,开始朝着与高台相反的方向而去,在场下各门派之间一一飞过,像是在寻找它的主人。 整个门派弟子间转过来后,探蚁回到会场中心的空地上方,挥动翅膀不进不退。 -- 第27页 “看来,是妖族在打我灵兰山、束心宫的主意,道祈师弟与七师兄的爱徒很有可能是被妖道利用了。”明祖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此事进行了合理的猜测。 底下众弟子本也不相信同道会做出监视自己人之事,既然山上无探蚁的主人,那自然派它来的是妖族了。大家开始感到愤怒,妖族之辈真是胆大妄为。 弟子们闹闹哄哄,上仙们却都闭口不言。束心宫的,除了明祖侃侃而谈,他师父攀古却是一言不发,满脸疑惑地看着高台上。 明祖见师父不说话,他跪地朝着高台上的仙尊道:“还请尊上明察,道祈师弟犯下大错是该罚,但若是他真的着了妖族的道,着实有点冤枉。还有文茵,她与妖狐之间的细节,还有诸多不清楚的地方,如果此为连环计,那么诱骗她就是阴谋的开始,送她去投胎重修倒是简单,只是这样岂不是如了妖道们的意。” 底下有弟子已经被明祖说服了,但因为束心宫一贯人缘不好,也没有公开为他们说话的。加上各位上仙,他们的师父都没有说话,自然也不敢逾矩出言。 最后还是仙尊发话了:“此事诸多蹊跷,既有疑问,还是要详查才好,今日大会到此为止。” 攀古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她反应过来马上说:“尊上,那道祈的处罚是否......” 她与仙尊的目光对上,启鳌的眼神极冷,语气也冷:“七日,天道境内囚禁七日方可出。” 攀古盯着仙尊看了一会儿,道祈被减了处罚力度,文茵也不再被揪着不放,结果比起之前的局面要好上很多,她到底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想从仙尊的眼中看到什么?闪躲与心虚吗?可惜仙尊的眼中没有这些,有的只是不悦与冷厉。 算啦,攀古压下心中的酸意,结局是好的就行了,其他的不重要。她这样劝着自己,可真的不重要吗? 以前她明明不在意这些的,就算在意了只要劝一劝自己也就过去了,不太往心里去的。怎么此刻,会是如此心境,就是委屈,就是不开心,甚至还有一丝淡淡地怒意。 在场的弟子们看不出来,但攀古看得出来,那探蚁是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所慑,被胁迫着飞行于整个会场。 加之明祖放出探蚁的前后所言,以及探蚁一开始飞去的方向,攀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高台上只有仙尊以及他的几个徒弟,而探蚁所冲之目标就是珠言所坐的位置。 仙尊竟为了掩盖游鳌宫之人的过错,为了维护自己的徒弟,不惜当众作弊,并配合明祖认下了这份要挟。 攀古清醒地认识到,在仙尊心里,他的爱徒总是被他排在第一位,妥妥地护在了心上,不容她受一点委屈。哪怕是有线索指向她有问题,仙尊还是一力掩盖了下来,询私枉法了。 攀古要压下的何止是酸意与委屈,还有一份震惊,启鳌亲手打破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原来他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那份弥足珍贵的柔软,正是攀古想要却得不到的,哪怕是在床,。笫,。之间,肤肤,。相亲之时,她都没有得到过。 “师父,我们该回去了。”明祖回到师父身边,温声对她说道。 攀古望着高台上离去的游鳌宫一众,幽幽地道:“好。” 转过身去,她对薛祝说道:“带她一起过来。” 一时会场中人,慢慢散去。 “你说,那探蚁刚刚,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那探蚁怎么了,在我们与仙尊的见证下,不是没找出供养者吗。”留风打断乌天四的话,说了这么一句。 乌天四想了想,还是闭了嘴,只道一句:“你说是就是吧。”紧接着看了眼后面跟上来的厚尚,选择与他同路。 厚尚笑笑,“乌上仙您先请,我想起仙尊交待我的一件事,差点忘了回禀,我还要回去一趟。” 一时,前有留风一下子不见了,后有厚尚溜得也不慢。乌天四站在原地,哼笑了一声,暗道:行吧,那就一起装傻好了。” 攀古带着全部徒弟,外加一个小徒孙回到了束心宫。 一进大殿,她让薛祝把人抱到她内殿的榻上,然后说道:“不用守着了,出去吧。” 薛祝想起小师弟所言,担心师父的身体,他说:“师父,我还是留下守着的好,有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担把手。” “不用,这是为师的内寝,你快出去吧。” 一句话,薛祝不能再呆,他忐忑地退了出去。见明祖与道祈还在,问道:“那探蚁到底怎么回事?” 第19章 启鳌一贯示于他们的这张…… 明祖先是看了眼道祈,说:“你先去领罚吧,虽然仙尊没有定下具体时辰,但此时还是谨慎为好,去吧。” 道祈也知道自己给师门给师父惹了多大的麻烦,这时很是听师兄的话,马上道:“那,那我去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做的时候怎么胆子那么大。师兄也没被罚去过天道境,据仙史上记载,应该是个烈火局。保住初心,稳住灵力,尽量在七日内少被吞噬修为,出来后再修就好。别怕,忍一忍,七日很快的。” 在明祖师兄温声地安抚中,道祈刚还害怕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他尽量表现出一副不怕的样子,自去天道境领罚去了。 明祖收回视线,对薛祝说道:“探蚁确实是在道祈窗前发现的,我本也不知是谁要监视束心宫,但在你们为师弟与文茵交涉时,小东西就忍不住要朝高台上去了。我有怀疑的目标后,小小地试探了一下,她明显慌了,掩饰的很拙劣,那一刻我基本就能确定了。后来,师兄也看到了,探蚁是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拦截下来的。七师兄觉得,此事真相如何?” -- 第28页 “呵,仙尊的那个宝贝徒弟是供养者,拦下探蚁的自然是仙尊了,否则谁能有那么大的神通,当着他的面来控制探蚁。” 薛祝嘲完后,嘴角微沉着道:“我都能看出端倪,师父怎么可能看不透,就是不知这一次,师父她能不能被触动,稍微清醒一些。” 明祖望向殿内:“别人的提醒毫无意义,得自己意识到才能触及内心。七师兄,这一次就不要再烦师父了,她都要被你说的逆反了,试着放下,试着相信师父的判断,可能倒容易成事。” 游鳌宫门口,启鳌对着弟子们说道:“珠言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其他弟子都以为师尊是不放心小师妹的伤,要再给她看看,于是纷纷鞠礼后离开。 珠言手中还握着亲灵环,她低头绞着手,并不是在怕师父的责罚,她只怕师父会对她失望。 “跪下。”启鳌说道。 珠言听话跪地,听师父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珠言抬头看着师父:“弟子那日碰到道祈师弟,见他从上顶大殿下来,身上像是藏了什么东西,神态也十分古怪,弟子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有去上顶大殿查看,却也没看出来什么。只是觉得他行态怪异,无凭无据的又不好瞎想瞎说,正好想到我以前下山,收了个害人的藤妖,收它内库的时候,这探蚁就在里面了。我就想着,想着亲自查看一下,不能冤枉了道祈师弟。” 启鳌继续问:“所以,你就行了窥探同道之事?” 珠言红着眼圈点头。 “既做错事,就该罚。从现在到进阶大会开始的这段时日里,你呆在自己院中无令不得出。还有,你现在库中所有灵物,先全部交出来,待我看过后,待你禁足解除之时再行定夺。” 明明师父包庇了她,还在师兄们面前给她留了面子,处罚的结果也并不严苛,但珠言还是委屈,从她被师父带回山上,她还从来没见师父这样严厉地与她说话。 珠言眼圈更红了,忍了半天的硕大的泪珠滚了下来,“师父,我错了,是言儿考虑不周,差点累得游鳌宫的声誉。” “为师今日没有拆穿你,并不是怕游鳌宫的名声有损,本尊以及游鳌宫没有什么声誉需要维护。也不是为了报你当年的恩,收你上山教你道术法术,你的恩,我早已报过了。” 说着启鳌看了眼珠言手中的亲灵环,“就连亲灵环也与你甚是亲近,这些年,它也帮过你无数。” 话毕,启鳌忽然朝珠言出手,亲灵环瞬间化做了一只猫,挡在主人使出的幻招与珠言之间。它炸着毛,喵喵地叫着,前爪在地上踩来踩去,一副求好讨饶的样子。 待明白过来,主人并没有真的出手,只是幻觉的时候,它叫声更嗲了,走过来蹭了蹭启鳌的鞋,像是在弥补没得命令自行化形想要劝架的行为。 启鳌收了它,猫咪变回环状,“看到了吧,连我要伤你,它都会忍不住护着。我看待你明抵清心,修成大果之时,就把它给你,你来做它新的主人吧。” 伴随着亲灵环的嗡嗡声,珠言急道:“弟子不敢要师父的灵物,弟子也不求修成大果,只要能一直呆在师门,一直孝敬师父就好。” “傻话。修为到哪一步都是机缘天定,你的终点并不是游鳌宫。” 启鳌只是否认了珠言对他包庇原因的猜想,却没有告诉她,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就是,他不能让唯一有可能拥有散落神识的旧神,身带污点。启鳌说的一点不假,他并不在乎自己、自己徒弟、游鳌宫的名声。从他在天道境有了第一抹灵识,酝化而出的时候,他就心种执念,只有一个目标——复神。 不仅要复神,还要重建当年神殿之盛况,在战胜魔族后,诸神归位,大道清明。这原该是上神们的结局,而不是随着魔族而湮灭。 而珠言是启鳌苦找了这么多年,唯一探得,拥有与他同脉且极纯净的类神灵力,虽然不多,只有一点点,还是被深藏在她体内不被发现,不能被使用的情况,但这些已足能让启鳌引起重视。 他之所以要收珠言为徒,亲自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养着,一是为了能更好地掌握珠言体内灵力的情况,是不是如他所想,她真的是希望,还是他想多了,弄错了情况,需要重新去寻找。二是如果珠言体内被压制拥有的这丝碎灵,真是旧神散落的灵识之一,那他更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好好看着不让她行差踏错一步。 如今,听话乖巧了这么多年的小徒弟还是踏错了一步,但没有关系,好在并未酿出祸来,她初衷还是好的。给些处罚敲打一番,往正路上赶一赶,自然是不敢再犯了。 启鳌平常所展现出的大公无私,不过是都没有触及到他的核心目标。一旦有关复神之事,他才不在乎什么手段名声、灵兰山各众呢,不过是他创出来养仙气助神复活的工具罢了。 是以,在这件事上,启鳌绝不能允许,他收在身边的复神线索被烙上污点,所有的处罚与纠正全都要在暗处来做。 今日会场,四位上仙都没有提出质疑,倒省了他的事,一贯示于他们的这张面具不用急着摘掉了。 第20章 可这回,她不想去了。…… “行了,起来吧。”启鳌语气松软了一些。 如果师父一直这么严厉,珠言感觉还好,一下子忽然又对她温言温语起来,泼天的委屈涌入,哭得都出声了。 -- 第29页 启鳌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小徒如此样子,珠言一直给他的印象是开朗活泼,就连收她之前,在人界看她被恶,。人欺负时,她都没有哭鼻子。这还是启鳌第一次见她哭。 蝼蚁的情感如此丰富的吗?这是启鳌最先冒出来的疑问,他回想了下,似乎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女子哭,有一个人曾伏在他身,。下,细声地吟哭过,也曾回头讨饶时,被他瞥见过微红的眼尾。 想起那时情景,启鳌心中软了一下,可惜这份柔软没用在让他产生这种情愫的正主身上,偏巧被珠言得了好。 “别哭了,师父是为你好,以后有什么事都要与我说,有师父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那院子是小了点,最多不能出整个东院,这范围总不小了,这样你师兄们也不会觉得奇怪。况且进阶大会在即,正好收心做准备。” 师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仅不再厉言冷语,还一再心软地给她减了处罚力度,珠言不哭了。 回去的路上,珠言想了很多,师父那话是什么意思呢?师父说包庇她帮她隐瞒,不是为了自己与游鳌宫的声誉,也不是为了报恩,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师父单纯只是在保护她。 师父不舍得她在大家面前丢脸,不舍得别人来处罚她,不舍得她身上落下污点,师父不惜自己的形象,也要全方面的保护她不受到一丁点伤害。 珠言的脸红了,尽力在让自己淡定,但双唇却越来越包不住牙齿。她太快乐了。 一路快乐到她与师兄们住的东院,忽想起她那探蚁,珠言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她还是心急了,大意了,明明是一个对她有利的局势,眼见着师父与攀古上仙之间要起间隙,走到不好收场的地步,没想到让他们峰回路转,拿她的疏漏扭转了局势。 珠言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以后行事要更小心谨慎一些,任何把柄也不能落在对方手中,要算计就要算计到位,不给对方反把的机会。 另一边,道祈已在天道境守境人的查验下,步入天道境中。一进去他就感受到了何为烈火焚心,都说仙尊是在此境中幻化而出的,想像不到如此寸草不生的恶劣环境,仙尊还能遇到机缘也是让人佩服。 在道祈身处煎熬之时,攀古也在强撑。 她把薛祝轰出去后,开始为文茵疗伤。天灵根骨被她放回体内的同时,被她死死压制住,逼得它不得不配合契生宿主的意志。 上一次,它想以同时毁掉两根天火柱来抵抗本命契主,这一次,它却做不到了,契主意志坚决,天灵根骨不得不服从她的意志,哪怕要毁掉供养它的其中一根天火柱为代价,它也不得不听命。 天灵根骨与攀古契生不假,但它是巨灵物,与一般的灵物不同,它在拥有契主的意识外,还拥有一部分自我意识。 自我意识有七情六欲,同样也是自私的,毁掉供养物只为了救治别人,这样的行为在天灵根骨的意识中是拒绝的。上一次它的威胁让契主停了手,可这一次,它感受的到,如果它不配合,契主会毫不犹豫地任它同时毁掉两根天火柱也不会停手。 天灵根骨顶着这口气,呼呼地吸着毒骨爪的毒,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快速完成疗毒毁柱的过程。 它这样赌气的一番运作,攀古自然不会好受,她脸上布满了汗,慢慢地滴落下来。只听一声轻脆地“咔”声响过后,攀古与文茵同时倒在了榻上。 门外,薛祝与明祖顾不得许多,察觉到殿内气场忽然消失后,两人跑了进去。 一人扶起一个,薛祝探查文茵的同时,问向明祖:“师父怎么样?” 明祖还未查看,攀古就醒了过来,推开他欲探查她灵识的手,“我没事。她也没事了,带她回去修养几日,就会与以前无异了。” “您,真的无事吗?”薛祝问,他已查看完文茵的情况,确实是毒素全清。 “无事,只是累了些罢了,你快带你的徒弟走,我好休息。” 攀古下了逐客令,薛祝看了明祖一眼,明祖明白他的意思,“师兄放心,有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有事会通知你的。” 薛祝放下文茵,行跪拜大礼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谢师父肯出手救文茵。” 攀古点点头,“行了,去吧。” 薛祝来时是抱着文茵来的,走时也同样是抱着走的,唯一不同的是,文茵爪毒全清获得了新生。 支走了薛祝,攀古问明祖:“你师弟去领罚了?” 明祖:“是,已经去了。” 攀古点点头:“这几日,你也准备准备,接他出来后,要助他筑基,查验修为与灵识的情况。” “是,徒儿明白。” 攀古:“你也去吧,为师歇一会儿。” 明祖看她一眼,拱手道:“那徒儿先下去了,师父有事召我。” 淡定地看着明祖离开,攀古终于支不住架子趴在了榻上。如她预期,毁掉了一根天火柱,如今她体内,一柱已成灰,位置被空了出来。 天灵根骨倒是没再闹脾气,可能是吸收了太多,被污染被累到了,此时倒也安静,默默地在做着净化。 它能这样做,攀古也能安生一些,她就着刚才的姿势,重新趴回榻上,与本命契生灵物一起做着自我疗愈。慢慢地,她可以侧躺在榻上了,再后来平躺也不难受了。 -- 第30页 攀古暗舒口气,毁了一根天火柱的难关算是暂时过去了,只要她坚持修炼,用不了几年她就能重新修出一根新的天火柱。只是在这期间,少了供养与支撑,天灵根骨要辛苦一些了,而攀古做为共生契主也要更加地保护爱护它才好。 自会场全体集合已过去了三日,当时仙尊说了此事要详查,但无论是仙尊还是上仙们都没有动静。山下妖狐还时有出现,而薛祝的徒弟听说也在正一馆里呆得好好的,连毒都清了。 山上,除了道祈老老实实地在天道境里受着罚,束心宫其余人还像往常一样,不太理山上其他门派的事,比以前更少出门了。 不过才三日,山上之众就好像忘了这件事,没人再提起。 这天,攀古算着日子,再有两日道祈就要出来了。她身体已无碍,闷着的几日里想到那日会场上的细节,不免心情烦闷。 若是换了以前,她才不会让自己这样憋着,一般都会不请自去游鳌宫,只要看到仙尊,哪怕他不理她,只是在打座或是静静地看书,她自己就能调节心情,什么堵心事也都烟消云散了。 可这回,她不想去了。 第21章 启鳌觉得,她想明白后,…… 游鳌宫里,启鳌让他大徒弟去南山他的私林中摘一些仙果过来。南山的仙果到了成熟的季节,这种仙果只有南山才有,结果季极短,且数量有限,算是个稀缺物。 南山的地理位置是附在灵兰山里的,长了仙果的那片林子统称为南山,其实它就是灵兰山上的山中山。 启鳌没什么口腹之欲,所以从来不在意这些果子,但他知道别人觉得它味美甘甜,且还有养灵助修的功效。 让心还是头一次被师傅叫去南山摘果,以前都是小师妹去的。小师妹特别爱吃这种果子,不过每次都会给他与其他师兄一人留一个。 明明是那么爱吃,明明每季结的果子数量稀少,师父还不让摘净,最后也就能得一篮子的量,但小师妹还是会给他们留,每次看着她给出果子时,恋恋不舍的样子,他们都觉得可爱又好笑。 这次不知为何师父唤了自己去摘,让心想到,这几日小师妹连她自己的院子都没出,说是要专心修炼,在进阶大会上给师父争光。可能是师父不想打扰她用功,才让自己去的吧。 让心还想,等他摘来果子,到时候逗一逗小师妹,给她个惊喜。 让心最终只摘了一小篮,大约五六个果子回来,没全都摘了是因为,被摘的这几个是里面最大的,还有,他想着给小师妹留几个,也许她还想品尝亲手采摘的乐趣呢。 不过他得提醒她要快,这仙果,从成熟到落果全程只有六天的时间。六天内不摘,果子会掉下来,落地即散,倘大的果子一瞬间就消散在了空气中,只余一缕果香。 让心提着篮子回复师父,启鳌看了一眼他手中篮子,然后微笑着对让心说:“辛苦你了,放那吧。” 让心一楞,不是该拿去给小师妹吗,他心里这么想了一下,嘴上是不敢驳师尊的,道一声:“是,师尊。”,就把东西放下了。 待让心走后,启鳌抬眸看着这几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果子,露出他不会在私下里露出的柔和表情。 算了,他本来对攀古的质疑就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因为这点子疑心就一直严苛地待她。这次怎么说也是他的徒弟对她的徒弟进行了监视,而自己又当着她的面出手干预,护住了珠言。 她心里该是不高兴的吧,按理道祈被关进天境道,她早该在处罚当天最晚转天就会来找自己,行她那一套撒娇作派加磨人手段,明知他不会改变处罚结果,不过是找个借口往他这启鳌宫里来,硬找话说罢了。 可这都几日过去了,她那个关门弟子都快出来了,也不见攀古的身影。 启鳌觉得这次可能要多等几日她才会想明白,想明白后,自然会过来的。这果子,启鳌记得攀古也是爱吃的,她以为他不知道,每年她都会溜进南山去摘。 今年特意给她留出来几个,待她来了看到,应该会高兴了吧。 让心回到东院,几日不见的小师妹在与师弟们说话,就听有师弟在说:“怎么说,你也是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要不是师尊的宝物厉害,你就算是被清了毒,也要修养好久才能恢复如初,弄不好在进阶大会上的成绩都会受影响。” 还有师弟在附和:“是啊,都怪那狐妖,还有那引狼入室的束心宫徒孙。” 让心正想上前提点师弟们不可乱说话,就听小师妹道:“那个凡修也不想的,她也同样受了毒骨爪伤,既然师父决定不再对她进行处罚,咱们还是听师父的吧。” 让心走近他们,被发现后,一众道:“大师兄。” “嗯,都去练功吧,不要议论别门别派的事。” “知道了,大师兄。” 弟子们散开,让心叫住了珠言:“师妹应该是大好了,比起师尊刚治好你时,你现在的灵气没有那么微弱了。” 珠言笑道:“早就大好了,大师兄刚回来?是师父召你了吗?” 让心:“嗯。你猜师尊让我干什么去了?” “过问大师兄的功课?” 让心摇头:“不是。” 珠言猜了几次都不对,她泄气道:“猜不着,师兄还是告诉我吧。” -- 第31页 让心提示她道:“师尊让我去了南山,你觉得他老人家让我去那里能干什么?” 珠言只想了一下,就笑了,“又到了南山仙果熟了的时候了。” 高兴过后,她有点惋惜地说:“师父本来答应我,今年可以多摘一些,拿回来做焦团糖团的。可惜,我被师父要求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进阶大会,所以,今年就麻烦到大师兄了。” “不麻烦,你听师尊的话就是了,没有什么比进阶大会更重要的了。果子我摘的都是又大又甜的,放在了师尊那里,想是师尊怕打扰你修炼,等查验你功课的时候,会当做奖励给你的。我没全摘,给你留了一些,等你得空自己摘了来。” 让心说完,珠言脸色变了一下,恢复后她还是那副开心的样子,“等我求得师父能去趟南山,摘了剩下的果子来给师兄们吃。” 让心笑道:“行。” 回到院中的珠言,脸上没了刚才开心的笑模样,大师兄不知道师父禁了她的足,她不能像往常一样,随时去到游鳌宫了。如果师父让大师兄摘的果子是给她的,应该会让大师兄带过来的。 可师父没有,师父扣下了仙果。 珠言抱着希望,会不会是师父见她禁足去不了游鳌宫,而想着来看她,顺便把果子带过来? 抱着这个希望,珠言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师父来。眼见着她不能去游鳌宫问,南山仙果又快到落地的时候,若是在落地前来不及摘取,那些果子就会凭白消失。 师父答应过她的,让她今年试着用仙果做焦团、糖团的。现在又正是她为进阶大会做最后准备的时候,仙果不止是好吃,还可以助益修为,净化灵识。错过今年不能吃到就太可惜了。 珠言默默地望着南山的方向,望了许久。 束心宫,攀古在自己殿内赖了几天,正沉浸在平安无事百无聊赖之际,她体内的天灵根骨又闹腾上了。 与它通识了后,攀古才闹清楚它是为什么在闹,原来是馋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今年不吃不行吗,又不是咱们束心宫后山上的东西。”攀古试图跟它讲道理。 天灵根骨还是闹个不停,还越闹越凶,因着攀古是镇压着它为文茵吸毒疗伤的,所以天灵根骨自觉受了大委屈,共生契主本就十分对不起它了,如今连个每年都能吃到,它唯一爱吃的东西都吃不到了,它能不急吗。 况且,它现在虽然自我净化的差不多了,但若是有仙果助它清明灵台,不是更好吗,如此好事,契主为什么不肯给它? 天灵根骨不解,加上前几天的积怨,一时根本不听劝,只一个劲的吵着要吃。 攀古有些理亏,本还想着多安抚补偿它一下的,所以对天灵根骨现在闹的脾气,她也不好再硬压下去。要不,像往年那样,去摘两个? 第22章 攀古背着手,依然淡淡地…… 南山的地理位置在灵兰山属偏僻角落,但攀古每年去摘的时候,还是会选择晚上。虽说仙尊并不封山,也没说过不许别派弟子来山上摘果子,但别派弟子们哪敢啊。 而上仙们,除了攀古,其他三位端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做出亲手摘果子这种掉仙格的事。况这仙果再好,也比不得他们自己修炼的仙丹,不过是个口腹之欲,修到他们这个程度,都位列上仙了,还贪吃东西,说出去不够让人笑话的。 但攀古全然没有这个顾虑,她本人倒是没什么爱吃想吃的东西,但有一次,她在仙尊那里闻到了仙果的味道,天灵根骨当即就引着她要尝一尝。 攀古私下与仙尊独处时,是一点都不见外的,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口找他要,他也给了。一口下去,天灵根骨就忘不了这个味道了。往后每年,它都闹着要吃,攀古若是没在仙尊那里看到,就会自己到南山上摘两个给它。 以前也不觉得这算什么事,他们是道侣嘛,又不是本命宝器,一个后山上的果子而已,她有何摘不得的。 可现在,攀古心里忽然多了一道坎,一道迈起来有点费劲的坎……仙尊好像,没把她当自己人。 “好啦,好啦,知道啦,这就给你去弄。”攀古决定忽略这道坎,就用仙果哄哄这个与自己共生的灵器吧。 上山的时间还是选在了晚上,一是攀古不想遇到山上众人,二是毕竟是摘别人山上的果子,还是低调点的好。 今晚夜色清亮,视线很好,不用启用灵眸也能看清近处的东西。攀古几日不曾出束心宫,难得有个无风清亮的夜晚,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慢慢地在南山上走着。 眼见到了仙果林,攀古迈步进到里面,想着在近处寻着两个摘了就离开。 想是这么想的,但等到真摘的时候,虽说是给天灵根骨吃的,是哄它的小食,但攀古还是想着给它摘两个大的好的。 寻寻觅觅,终于见到两个品相好的果子,攀古伸手刚碰到果子,就被一道极凌冽的剑波攻击了。 攀古眉目一凌,反手接住了剑波,红色剑波在她掌心上盘旋,识别到上面的灵识气息,攀古能确定,来者是启鳌宫的。 “是谁?!竟敢乱闯私山。” 哦,这下攀古知道是谁了。她反手把剑波散在夜色中,然后踱步出来,望向质问她的人。 珠言一楞,她没想到大晚上跑到南山来溜达的竟会是攀古上仙。 -- 第32页 珠言反应过来后,马上冲着攀古行礼,“上仙,弟子不知是您在此。” 攀古淡淡道:“我怎么不知,南山何时被下了封禁?” 珠言不语,只微低了头。攀古看着珠言嘴唇微抿,眼波流动,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好像被她欺负了似的。 攀古不欲再与她交流,她忽一抬手,捏诀成风,刚刚被她看中的果子,果实与果茎瞬时分开,本应落在地上的果子,忽地一下,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珠言在见到果子落下来时,就惊呼出了声,仙果落地是什么结果她当然清楚,是以才被吓了一跳。 但见果子没事,落在了攀古上仙手中,这个结果对珠言来说还不如果子落地呢。 攀古把果子放在了袖乾坤中,仙果一下子就不见了,下一秒,攀古按刚才的步骤又来了一遍,眼见第二个果子也被她收到了袖乾坤里。 做完这些,攀古扭头欲走,不想刚转身,身后就响起珠言的声音:“上仙,您,您怎么能自取仙果呢。” 攀古转回身形,奇怪地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珠言想到师父每年都不让她摘净果子,仙果本来就稀少,他们启鳌宫的,都不敢多摘多取,攀古上仙不问自取,哪有这种道理。 于是她鼓起勇气道:“这仙果是游鳌宫的,不是束心宫的。” 攀古背着手,依然淡淡地,“哦。那又怎么样。” “启鳌说的不许摘吗?”攀古问她。 珠言对“启鳌”两个字反应不及,又被问得一时语塞:“倒也不是。” “我就说嘛 ,每年他都会给我留一篮的,今日我正好散步于此,想着就别等他给我送了,自己摘了省事。” 珠言想到师父让大师兄摘的那一篮果子,原来真不是给她的。她怎么从来没有师父把果子给过外人的印象,难道师父与攀古上仙之间的相处,远比她以为的亲密? 珠言正心乱瞎琢磨时,忽听攀古上仙说:“若是无事,就这样吧。”说完她捏了个诀,不见了踪影。 珠言也不敢在此多耽搁,她是偷着跑出来的,为的正是摘仙果。不想一来,就见有人特意隐了灵识,藏伏在仙果林中,她这才出手,想看看是谁私闯南山。 虽然师父没说过南山不许外派弟子来,但大家都十分自觉,从来都是对这里敬而远之。珠言实在想不出会有谁在大晚上,隐灵识匿踪迹上到南山来,想必这么做的,一定不会是要做什么好事。 结果就是她看到的这样,攀古上仙竟来去自由,顺手就拿了两个仙果走,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还不算,她还说师父每年都会给她留一篮果子,亲自送过去。这样的事情,她竟然从来不知。 珠言满腹心事地离开了南山,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攀古用了瞬移诀,快速地回到了束心宫。她来不及进殿,也来不及放出仙果,一屁股坐在了大殿门槛上,双手捂脸,心中翻腾着:唉,还是没忍住,跟个小辈较什么劲,竟还撒了那样的谎。 待珠言回去一对质,岂不是要露馅,仙尊何时给她送过果子,莫说送了,就是留也没有给她留过,除第一次是跟他讨的外,剩下的都是她自己去南山摘的。 唉,越想越不该,越想越羞耻。攀古坐在门槛上当了很久的门墩,直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红团团消失,她才平静了一些,站起来回到了内殿。 天灵根骨好像闻到了仙果的味道,又开始闹攀古。攀古从袖乾坤中把两个果子都拿了出来,没好气地道:“都是你,不是你嘴馋,我何至于此。” 第23章 知道了。启鳌闭了灵海。…… 晨曦洒满灵兰山,今天是个好日子,不仅天气好,还是道祈从天道境中出来的日子。攀古与明祖一起来接他了。 守境者在时辰刚好之时,准时地开了门,可门后未见道祈。 攀古与明祖对视之后,未做交流,只是同样不错眼珠地望着天道境内。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道祈出来,攀古上前一步,对守境者道:“可否放我进去接人?” “上仙自便,只是天道境中于灵识不利,最好还是不要无故入内的好。” 明祖站了出来,“我去吧。” 守境者马上阻止:“不可,除仙尊与上仙们可以进入外,其他弟子除非挨了惩处,否则不可入内。” 守境者既不是道者也不是凡修,是以灵气化成的灵体,是仙尊从天道境中出来后炼化的,与他同寿的存在。 他的话不可不听,攀古劝明祖:“你进去我不是要操两份心,在这里等着,万一有事还需要你报信呢。” 明祖面露担忧,“师父小心,有事传音。” 攀古:“传不了,”她望了一眼境内,“那里是独立的世界,法术道术在里面全然失效,二刻钟后,能不能带道祈出来,我都会先出来告之你一声,若是过了时间我还未出来,你就去叫人吧。” 明祖郑重答道:“徒儿明白了,谨遵师命。” 攀古转身就入了天道境,大门随之关上。天道境只要有东西进入,不论是灵、身、魂,在感应到有物进去后,它都会关上境门。 明祖望了一眼那扇门,在原地踱了几步后,凝神站定在境门前,身形不动,目光如矩。 天道境中,攀古这是第二次进来,上一次得是一百年前了吧,记得是她与厚尚奉仙尊之命,进来取天火的。 -- 第33页 当时那一年,山下妖族一时盛起,为祸人间的事一下子多了起来,灵兰山上的众道都要忙不过来,忽然间有了除不尽的妖。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仙尊才让厚尚进天境道取天火,助道者除妖。而攀古当时对这里一直很好奇,就禀了仙尊缠着厚尚一起进了来。 想想那时,她虽然觉得仙尊好看到让人砰砰心跳,但还是敬仰多过爱慕。那时哪能想到,几十年后,仙尊为了救她,一个不查,被魅妖老祖摆了一道,中了魅咒,又被她撞见他咒毒发作。 之后的事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路发展了下去,两个人成了道侣后,仙尊反而对她与束心宫越发的严厉与疏离。 攀古摇了摇头,回忆着上次进到天道境的感受,这里的烈火局并没有变强,这种程度的烈火焚心,按理说道祈不至于在里面出事。 攀古忍着不适,一路向前,边唤着道祈的名字边找寻他。终于让她在第三界的角落里发现了昏倒的道祈。 攀古急忙上前,探查道祈的情况。还好,他应该是在失去意识前紧急闭了灵识,此时道祈体内修为虽流失了大半,但也比攀古看到他倒地不醒,猜测到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他弄出去,天道境内不能施展法术,攀古使不出束光,运不出道祈。她只能抓住他的两只胳膊,费劲地把道祈背到自己的背上。 天道境外,明祖看着时辰,师父已经进去一刻多钟了,再过一会儿,要是再见不到师父出来,他准备直禀仙尊。 正想着,只见门动,境门开了。 “师父!”明祖惊呼着上前,一把接过她背上的小师弟。 “师弟这是怎么了?”明祖问。 攀古还很少能见到明祖惊乱的样子,她安抚道:“别慌,情况还好,带他回去再说。” 冲明祖说完,攀古转向守境者道:“束心宫弟子道祈,已受完天罚,境者可以落门了。” 守境者点头,就见天境道的大门在无物进入的情况下,慢慢地合上了。 攀古用束光团住了道祈的身体,默念一声:“起。” 道祈闭目无识在束光中,与师父、师兄转眼就回到了束心宫。 束光除去,攀古冲着明祖,“抱他到这里来。” 攀古开启内法室,让明祖进来。 明祖把道祈放在法室的中心坛中,然后躲开,让师父施术与他。 与救治文茵不同的是,文茵的毒是要用天灵根骨吸出来,而道祈现在最重要的是固本修源。 攀古与道祈面对面坐着,她双手冲着道祈前胸位置,灵力源源不断地由此注入他体内。 天灵根骨的灵力,用尽是可以再生的,所以虽同是“源源不断”,但是只出灵力并不进毒,天灵根骨乖乖地听命于契主。 但时间一长,还是出现了问题,上一次救治文茵的时候,虽只毁了一根天火柱,却还有一根出现了细小的裂痕。那是在正一馆暖阁里,天灵根骨反抗契主意识,威胁攀古的结果。 本来问题不大,攀古只要自行修复月余就可恢复如初。但现在哪里顾得上,道祈需要她的急救。 明祖同样盘腿坐在一旁,观察着师父与师弟的情况。 过了许久,从明祖的视线看过去,师父与师弟都闭着眼,灵力形成的旋涡把他们围住。师弟的脸色慢慢地好了起来,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而师父一直是全无表情。 看到师父这样,明祖稍稍放下些心来,师父应该没有在硬撑。 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自己修的是追踪影,于心法修源一块很是薄弱,帮不上什么忙。 明祖心重心细,攀古最是知道,所以,她用风轻云淡来掩盖自己的吃力。那根天火柱上的裂痕有放大的趋势,目前她还能撑住,只是四根本就少了一根,现在还有一根不给力,当然会吃力了。 攀古估算着道祈修源的程度,再感知自己体内天火柱受损的程度,还好,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多几道裂纹罢了,一个月不行,三个月总还是修的好的。 慢慢地,攀古收回了灵力,收回了手,道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攀古还没来及把关心的话说完,就在道祈眼中看到了异样,他目光直视自己,震惊与恐惧同时漾在双目中,下一秒,攀古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结结实实地挨了道祈一掌。 “道祈!”明祖惊呼出声,上前禁住了他,而攀古侧倒了一下,心里暗道:糟糕,还是碎了。 此时的启鳌宫,启鳌灵海里的四海之识忽有异动,他查看了一下,是与他同宗的守境者在呼唤他。无他,告之他天道境此时的情况,束心宫受罚的弟子已被接走,但出了一点小状况。 启鳌在灵海中寻问具体情况,得知道祈是昏迷着被他师父背出来的,除了这点状况,天道境门现已关,无异常。 知道了。启鳌闭了灵海,然后望向远处桌上的一篮果子,若有所思。 第24章 内法室外,仙尊扰回掌心…… 已经七日了吗,她那小徒都已经出了天道境,她却一趟启鳌宫都没有来。 启鳌看着仙果原本透白的颜色变得有些微黄,果子摘了这么多天,再不吃,口感就要不好了。刚才守境者说,她那徒弟好像在天道境中出了状况,作为仙尊,他应该去察看一下。 -- 第34页 临走时,启鳌冲着果篮一甩袖,篮子还在,里面的果子却没了。 束心宫,内法室,明祖先是制住了道祈,好在道祈刚醒过来,又聚集了全部的灵力给了攀古一掌,现在已无任何反抗能力。 可就是这样,也费了明祖不少的事,体力与灵力都很弱的道祈,却像是疯了一般,俨然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 明祖不想伤了他,只能大声且坚定地一遍遍重复:“道祈!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是师兄!是你明祖师兄。” 终于,不知是疯够了,还是疯累了,道祈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他不再挣扎,楞楞地看着明祖,嘴上喃喃着,“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他不停地叫着师兄,语气从迷茫到惊喜,最后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不停地唤着师兄。 “在呢,我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把道祈哄好,明祖要起身去看看师父的情况。不想他刚站起来要过去,脚踝就被道祈死死地握住了,明祖回身对他说:“你刚才神智不清伤了师父,我要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听了明祖的话,道祈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握的更紧了,眼中升起了浓浓地防备与惧意。 就是这样的眼神,刚才小徒弟出手伤她时,露出的就是这种眼神。歪倒在道祈对面的攀古,一点点调整了体内仅存的两根天火柱的位置,这才堪堪托住了天灵根骨。 这次天灵根骨来不及生气与抱怨,碧绿的盈盈光泽,一瞬变得暗墨起来,像是被泼洒了黑墨。 重新平衡好了供养天灵根骨的两根天火柱后,攀古慢慢地坐直了身体,她冲道祈问道:“你在第三界中看到了什么?” 明祖与道祈不知,但攀古知道,天道境中的第三界为真镜局,那里是有别烈火局的存在,道祈能找到那里去,也算是他的本事。 真镜局中无烈火,但既然入天道境算是惩罚,自然逃得了烈火,却逃不了别的。世间真相无限,可不是所有的真相都是美好的。攀古猜,道祈一定是在里面窥得了什么并不美好的东西。 道祈身子一缩,但抓着明祖的手却没有一丝松动,他躲避着攀古的眼神,缄口不言。 明祖:“你有事就与师父师兄说,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们也没法帮你。” “明祖,他不愿意说就算了,但,道祈你要记住,都说真境局中窥真相,但现在除了你,从来没有人在里面看到过什么。仙尊也说,他望目过去是白茫茫一片。” 攀古没说的是,她上次也去了,别了厚尚上仙,自己一个人去了第三界,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想着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受了烈火之苦,不如窥视一下,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真镜局。 她不像仙尊,她看到了东西,可攀古当即就退了出去,她根本不信她看到的,所以只是一瞥,攀古就坚毅了信念,用强大的意志力屏退了好奇心,她的本心告诉她,她看到的东西可能不对。退出去后,镜像也随之消失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攀古就对这第三界的真镜局有了动摇。在众神覆灭之前,神之唯一信念就是唤佛。 佛之度国,就不会再有神与魔、与妖、与鬼怪的争斗,神佛将是天地间唯一的正道,其它妖魔鬼怪天然臣服,不敢造次。这才是众神的终极目标,唤佛,成佛,佛法无边,天地正气。 是以,在攀古心中,神相无边佛法万象,成佛之度国之前,天地正气未聚,谁又能说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 攀古接着说:“是以,你看到了什么要学会分辨,为师教你法术道术,教你为人,但教不了你本心底色,你要自己学会领悟,这才是成神要走的必经之路。” 话是真理没错,每个修道之人最后的目标也确实是成神,但成神何其难,四大上仙这些年也没有一点进阶的迹象,就连仙尊也只是个类神。 道祈对师父这些教导听的似是而非,云里雾里,但他醒过来的时间一长,听着记忆中熟悉的师父的声音,慢慢地从天道境中的氛围中走出来许多。 他望向攀古眼中的防备与惧意退去大半,渐渐地松开了紧抓明祖不放的手。 明祖马上到师父身边,“要弟子召师兄们回来吗?” 明祖知道自己于内法,于治疗方面不行,怕师父被道祈那毫无保留的一掌伤到根本,所以才想着召些在内法疗伤方面出众的师兄上山。 于上仙来说,体内的本命宝器都是私密的,化作武器时,可以见其形,但谁也不知它们是怎么与共生契主产生连接的。 譬如,攀古的天灵根骨,形为碧绿无孔笛管状,是需要四根天火柱供养的。另三位上仙,厚尚的本命宝器,器形为金钢圈,乌天四的是把剑,留风的是佛尘。 除了能知道彼此本命宝器的器形外,其他就不得而知了。各仙守各仙的命门,不为外人道。 所以,除非攀古体内的四根天火柱都毁了,否则,她不会与任何人说起自己的情况,徒弟们也不行。 攀古拉住明祖,不能让他去叫了她那些下了山的徒弟们来,又知道明祖不好哄弄,但好哄,于是打算耍赖卖乖。 而攀古与徒弟们不知,内法室结界外,仙尊已来到殿内。 启鳌没见到攀古,但他识灵后,知道她就在殿中。内殿也无人,启鳌再向后走,极私人的空间攀古的内法室就在眼前。 -- 第35页 启鳌更进一步识灵,竟在这里识得了三个灵体,内法室里怎么会有别人?! 内法室是女道才会用的,因修炼之时,会出现忘我的情况,若是衣衫不整了也不会察觉,不会纠正,所有女道大修时,都会在内法室里进行,内法室是私密不可入的女修专用法室。 可此时,有三个人在里面,还谈什么稳私。启鳌手一拂,内法室中的情形出现在眼前,他为了隐匿踪迹,没有使用传音,听不到声音能看到就行,而室中人对此并无察觉。 迅速恢复过来的道祈,天道境中经历的一切渐渐远离,他开始想,会不会那些只是幻境,是他昏迷后做的梦? 师父明明还是那个师父,师父为了救自己,连内法室都给他使,却被救过来的自己打伤了。 看着师父拉着明祖师兄的衣袖摇晃,想起那些师父从不与他摆架子,甚至尊卑不分地与他一起淘气,躲避师兄们唠叨的过往经历,他怎么可以不信师父。 明祖也站起身来,愧疚地来到师父跟前,委屈巴巴地与师父说:“对不起,师父,我没能经受住天道境惩罚的考验,伤了您,我,” 明明是来道歉的,道祈却先哭了起来,攀古摸摸他的头,眼神里是无限的包容,话语里是无尽的温柔:“你没事就好,师徒之间,你的好是你的,你的不好都是我的。” 道祈哭的更凶了,攀古想着,唉,孩子头一次挨罚,这是吓坏了。于是她轻轻揽住道祈,拍了拍他的背,哄他道:“不怕啊,有师父在,师父不行,还有那么多师兄在呢,哪一个都会管你的。” 道祈鼻涕眼泪地糊了一脸,瓮声瓮气地:“我不要师兄们,师父不会不行的,师父永远行。” 内法室外,仙尊扰回掌心,在身侧握成了拳。 第25章 启鳌还记得,她白腻柔软…… 攀古猛地放开了道祈,站了起来,警惕地道:“你们听见了吗?室外有异动。” 明祖与道祈同时摇头。 不对劲,攀古决定出去查看。出了内法室,满目望去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师父,有什么问题吗?”明祖随攀古出来后问道,殿内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灵识或灵力存在过的痕迹。 攀古走向内法室外的长廊一侧,弯下腰说:“这儿怎么裂了。” 她伸手覆在上面,并无灵力,应该是自断。攀古不再纠结于此,她现在只是把体内供养天火柱平衡住了,暂时安抚了天灵根骨,但后面还需她调息安养,尽快修炼起来,早些重新修出两根碎掉的天火柱才是正事。 “带你师弟回去吧,回你那里去。”这是对明祖说的,转身又对道诉言:“跟在师兄身边观察两日,如果没事再来我这里,届时为师再帮你细细探查一□□内修为损失几何,然后你就闭关修复吧。” “是。” “是。” 师兄弟二人领了师命,一同离开了大殿。 待二人走后,攀古不想再强撑,一下子扶住了廊侧架子,没想到这架子那么不经扶,竟然倒了,材质细碎成一大片,堆在地上。碎成这样,莫名其妙。 攀古想,她有多久没用灵力维护家居了?好像也没多久吧。看来,是时候哪天抽个空,把所有束心宫的物品全部都维护一遍。 启鳌回去游鳌宫的这一路,脑中不停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那一幕何其熟悉,勾起了他五十年间在束心宫的所见所闻。 收徒弟贪图美色,与徒弟往来过甚,举止亲密,这些年来,他为纠正此不正之风不知训诫责罚了束心宫各众多少,本以为攀古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收了关门弟子,不仅歇了以前那种以相貌挑人的模式,还彻底断了此道,对外宣称,束心宫不再收徒。 不想,新徒是不再收了,但攀古与徒弟们相处的模式还是没有改变,一点分寸、进退都没有。 脑中忽又闪过,她拉着明祖衣袖摇晃的样子,每次她不请自来游鳌宫,来跟他耍赖,也是这样拉扯他衣袖的,就连她仰头看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眉眼弯弯,嘴角挑起,不同于她往日在众人面前的清冷,笑眯眯地十分讨喜。 启鳌还记得,她白腻柔软的双手,触到身体上是什么感觉。可也是这双手,在刚才搂住了她本该与之保持距离,维护师尊形象的徒弟。 四大上仙,厚尚他们与女弟子之间皆保持距离,从无如此拉扯行为,没想到只她一位女仙,竟不知自爱,成何体统。 仙尊迈入殿中的同时甩袖而出,四个果子砰砰地,碰撞着回到了篮中,果篮摇晃了两下才没有掉到地上。 仙尊刚回来,让心就赶过来有事禀告。说完正事后,一眼看到果篮还在,他嘴快提了一句:“师尊,这果子小师妹还没有来拿吗,再不吃就要不新鲜了。我正好回东院,要不,我给她带回去?” 珠言已被禁足,让心不知道她是不可能来游鳌宫,更不可能拿果子。想到此,启鳌过去提起果篮道:“我去吧,正好查看一下她的功课。” 游鳌宫东院,珠言的房间在最后面,她正在屋中练凝气坐升,忽感受到师父来了。一个分神,“咚”的一声,从半屋中落到地上,疼得她哎了一声。 启鳌听到动静,两扇木门同时被打开,他闪身而入。看到珠言歪坐在地上,问道:“怎么了?” -- 第36页 珠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师父,您来了,我没事。” 见她确实没事,启鳌坐下,开始查验她的功课。 一项项查过来后,他满意道:“嗯,有长进。看来禁足还是有好处的,可以让你全心全意,不被外物所扰。” 得了师父的表扬,珠言开心,“师父等一下,言儿给您泡茶喝。” 她自己不喝茶,但长年在屋中备着,就是为了如今日这般,师父来后可以马上喝到可口的茶饮。 没一会儿,珠言就把温热适口的茶饮端了上来。启鳌饮了一口,竟是梅春子,这茶要提前泡,时间与湿度都不好掌握,这孩子却能马上泡出正当饮的品质,可见是有心了。 想到她还在禁足中,今年的仙果该是一口没吃到,先前还答应让她多采一些做焦团糖团,差点就食言了。 “刚才进来的急,把它落在外面了。”说着启鳌一挥手,外间地上的果篮重回他手中,“拿去做焦团吧。过两天解了你的罚,自己再去摘些新鲜的生吃。” 珠言看向果篮,再看里面已经微黄的果子,这就是大师兄摘的那篮吧。果然如攀古上仙所说,每年师父都会摘一篮单给她?而今年,是因为攀古上仙自去南山摘了,所以这一篮子才没送出去? 珠言没有立即伸手取过篮子。仙尊往前递了一下:“怎么了,不是喜欢吃吗?也是奇怪,这篮果子就送不出去了吗。” 珠言表情一僵,所有的猜想都成真了,师父与攀古上仙,他们,他们在背着自己的时候、地方以自己不知道的方式相处着。 珠言觉得师父提着一篮子果子来看她很正常,那是因为师父向来对她很好,宠爱有加,可她无法想象,一向对攀古上仙、对束心宫冷脸严厉的师父,也会有主动送水果上门的情况。 “算了,反正也不是最好的了,你明天就解了禁足,自去南山摘吧。” 珠言反应了过来,一把接过了篮子,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语气轻快道:“只要是师父给的,就是世上最好的。两个做焦团两个做糖团,正好。等我做好了,分给师兄们吃。” 启鳌点了点头,“今日就到这儿吧,虽解了你的罚,但进阶大会开始之前,不许懈怠,不许分心,全心全意做好准备。” “是,言儿听师父的。” 珠言送师父出去,待身影看不到了,她才转身回去。一进屋,她就把两扇门都关上了,走到桌旁,望着桌上的四个果子,阴冷着一张脸出神。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以前以为就算自己不做什么,师父与攀古上仙也会解除道侣关系。如今看来,俩人好着呢。一个巴巴地给送果子,一个拿乔不要,如入自家后院一样地想来就来,想拿就拿,想走就走。 该死!她刚刚看得分明,师父在欲收回果子、说着送不出去这话时,脸上落寞的表情一闪而过。 第26章 启鳌果断道:“你坐就是…… 珠言如木头一样在桌前呆呆地站了许久,最终离开桌子前,她眼神里布满坚决。 天黑后,珠言盘坐回软榻上,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拇指盖大小如罗盘状的东西,然后用剑波把自己的手指划破,流出来的血被她滴到了这个微小罗盘上。 珠言松手,微小如蝇的罗盘悬浮了起来,她闭目手捏莲生诀,口中默念,阵阵有词。 慢慢地,已被她血液全部浸染的罗盘变了色,红色消失,原先的金色也没了变成了焦褐色、黑色,形态也发生了改变,先是焦炭状,然后成了黑炭样儿,一点它以前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最后,连这点黑炭都不剩,成为粉沫,散了。 珠言睁开了眼,她喘着不匀的气,明明身未动,却像是被累到了一样。 与此同时,束心宫,弟子院内,道祈空无一人的房间,窗上本无痕迹的针眼大小的一块地方,渐渐地浮出一点红光,红光在窗户纸上描出一个形状,长圆似卵状。 待最后一笔走完,红光消失,原本白净的窗纸上,只这一点微小的地方呈现出淡黄色。由于面积过于微小,不凑近仔细辨别,肉眼是看不出异样的。 这一切都发生在入夜后,而本该躺在此屋的道祈,此时身在他师兄的榻上,已入睡。 明祖则在打座,师父让他领小师弟回来,并盯着点,这是头一夜,他自然是不敢睡,也睡不踏实,还不如打座调养内息。 夜深,明祖被异响惊动,他马上闭息,睁眼向道祈那里望去。 只见道祈双手紧抓前襟,眉头皱起,身体不安地抽动,嘴里叽哩着:“别过来,别过来。” 明祖赶忙上前,轻轻拍了拍道祈,刚要说话,就见道祈忽然动作加大,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眼中全是惊惧,没看清师兄前,防备地打开了师兄的手。他喘着大气,额上都是汗,其状颇为狼狈。 明祖待他彻底清醒过来后,温声地问:“做恶梦了吗?与天道境有关?明祖,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如果你想,可以跟师兄说。” 道祈翻过身来,冲着明祖,“师兄,我没事。” 明祖也不强求,继续回去打座,刚闭上眼就听道祈小声地问:“师兄,有没有可能,我以为看到的真镜,其实是昏倒后出现的幻觉?” 道祈默了下,然后回他:“有可能。” 道祈的声音更小了:“一定是这样的,就跟刚才一样,我是在做梦。平常我也最爱做梦的,几乎每天都要做梦,师父,你知道的。” -- 第37页 这次明祖没有说话,道祈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明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小师弟,如惊弓之鸟,蜷缩着睡,刚才话语里也多是惶恐。 到底在第三界中看到了什么?看道祈反应应该是与师父有关,可与师父有关的,为何会被吓成这样? 明祖想着想着,眉头慢慢皱起,他心底算是存了这个事,关于他师弟与师父两个至亲的事,可他却不明就里,不能明辨真相。 第二夜,道祈没有再做恶梦,不好夜夜打扰师兄,转天白天他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当他踏入房间第一步开始,前夜窗上的异象重新开始,红光一闪,竟是把上次描边的东西烧了下来,飘着就附在了道祈的后颈上。 道祈有所感,伸手往后一摸,可惜晚了一步,那东西没入了他后颈骨中。道祈摸了个空,以为是自己感觉有误,没当回事地收回了手。 转天,他按师父所令,过去被查看体内修为损失的情况。刚一进师父所呆的大殿,道祈后颈红光一闪,昨日入颈的东西主动跑了出来,隐藏在了他后脖领中。 攀古对道祈进行了检查,结果是根基未损,修为损失了至少一半,最好的结果就是,在进阶大会之前,能把丢掉的修为补回来一些,还能参加大会。 想也知道,以道祈现在的情况,这次进阶大会他应该只是个陪跑。本来是个灵性极高的孩子,还想着这次进了阶能不能出师下山呢。 道祈听师父给他说完全部情况后,倒是一点都不遗憾,他本来就没想着下山。不是还有榜样了吗,十七师兄早就学成了,不也没下山吗。道祈一直想效仿十七师兄这一点,只要师父不轰十七师兄,将来也不会轰他。 只不过现在道祈对不下山的执念淡了一些,也许,他早日学成就能看清更多的虚空,早日下山,可以静心冥想,窥得真机,以解他心头迷雾。 所以,道祈这次十分听师父的话,按正统步骤重修修为,对修炼一事上,比以前积极上进多了。 攀古觉得受了一次罚,历一次天道境的劫,家里的老夭长大了。心里颇觉安慰,又温声地嘱咐了几句该注意的地方,这才让他回去。 道祈人刚出大殿,衣领里的小东西就冒了出来,重新沉入了他后颈皮肉中,这次,道祈一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灵兰山上,最近一段日子过得平静,山下没出什么新的大妖大怪,鬼界也是风平浪静。于灵兰山上众道来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七日后的进阶大会了。 进阶大会从来没有具体规定多少年举行一届。它何时举办与山下情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比如今年此时举办进阶大会,是因为距上次祟出现已过一百二十年。 祟这种大阴物,一百二十年会出现一次,上一次它现世时,现在灵兰山上的大部分弟子都还没出生呢。 是以,今年又逢祟现世之年,所以,灵兰山才要赶在它固定在阴历七月现世前,把进阶大会举办完,得以在除祟前,让山上弟子们,能进阶的都进阶,提高弟子们整体法术水平,以便应对祟年降临。 山下的妖鬼们之所以同样风平浪静地蛰伏着,一是怕祟凶起来被误伤,二是没必要在祟年这个节骨点作妖,等着看道人与大祟打起来,能两败惧伤,坐收渔翁之利才好。 别管各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大祟现世前的安宁难能可贵,灵兰山各门派弟子,全都在为了进阶大会做准备。 安宁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终于,灵兰山迎来了最大的圣会。 上次撞钟聚集的广场,重新聚满了人。 高台上,划出了几块区域。往年的进阶大会,上仙们会带着自己最得意、最有希望进阶成功的弟子上高台,坐到自己门派的区域内,上仙坐尊位,上仙的弟子坐他旁边的副位,这是给弟子最高的认可与荣誉。 上一次,仙尊门下没有能到进阶这一步的徒弟,他旁边坐的自然是攀古,而束心宫上次进阶的是道祈,他与有荣焉地,跟着他师父坐到了仙尊正中居尊的区域内,被很多弟子们羡慕。 今年,情况出现了变化,仙尊带了门下的珠言出现在了高台上,看来,今年有希望进阶的是她了。 启鳌宫是第三个到的,厚尚与乌天四起身与仙尊行礼,坐下后他们发现,仙尊的小徒弟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坐在了仙尊身旁副位的位置。 厚尚与乌天四忙别开了眼,这可跟上次开大会时不一样,上次是因为仙尊的小徒受伤了,所以才坐上了高台,坐到了仙尊身边。 这次可是正式的法会,按理,这样大的场合,仙尊身旁的副位是要给他道侣的。 可麻烦就麻烦在这了,仙尊的那位道侣只是明面上的,严格来说还没有举行过结侣仪式。若说不给她坐吧,好像也说得过去。但,上次可是坐了的,若是按往年的经验,这次也应该是攀古上仙坐吧。 不同于高台上的静默,台下已到弟子们,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料到上面听不到,说的是一点忌讳都没有。 “束心宫的还没到吧?” “没呢,不是说这次不来了吗。” “为什么不来?” “道祈挨罚,在天道境中损了修为,这次进阶没戏了。” “不来也好,要不多尴尬啊,坐哪都不是。” -- 第38页 “来了,来了......” 忽然底下就安静了,只见攀古带着道祈走上了高台。 二人先是来到了仙尊面前行礼,仙尊微微颔首,也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错觉,总觉得仙尊在面对束心宫之众时,一贯温和的面色总会冷上几分。 仙尊一旁的珠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动静不小,她小心翼翼地说:“上,上仙,我以为道祈师弟不来,您也不会……来。”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珠言语气里的恭敬以及惶恐,珠言脸红红的,她比攀古矮一些,更瘦小一些,诚惶诚恐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别人都听得出来看得出来,自然启鳌也能,其实刚刚珠言落坐前问过他,自己要是坐了,攀古上仙一会儿过来坐哪。之前启鳌没想那么多,经珠言一问,他才想起这一出。 忽又想起自上次大会与他拿武器对峙后,攀古一次启鳌宫都没有去过,还有那日自己亲眼所见束心宫内法室中的情形...... 启鳌果断道:“你坐就是。” 珠言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前,心里是没有把握的,经过仙果的事,她对师父与攀古上仙之间的关系有些看不透了。 但,还好,她还是师父最器重最宠爱的徒弟,进阶大会顾名思义是要进阶的,今日这场合,哪里还有比大概率会进阶的徒弟更重要的。 是以珠言听后,欣然地坐了下来。 但最后,攀古上仙带着徒弟来了,这样也好,她不仅可以计划提前,还可以装把可怜,如果能挑起攀古上仙的怒气,当场责怪她尊卑不分没有规矩就更好了。 所以,她才在攀古上仙与师父行完礼后,主动站出来,生怕对方没看到她,没把她抢了位置的事当回事,直接回到高台上束心宫的区域去坐。 第27章 “不用了,仙尊不必如此…… 珠言继续可怜兮兮地道:“上仙莫怪,”边说边让出了位子,“我站这就好。” 珠言这番话语、作派,对于挑起攀古的怒气,只成功了一半。攀古确实是生气了,但不是因为仙尊身边的位子被人占了,而是珠言笃定了道祈不该来参加进阶大会。 刚刚是启鳌自己让徒弟坐的,此时看珠言委屈的样子,心下不忍,他开口道:“再加把椅子就是,你不用站着。” “不用了,仙尊不必如此费心。”攀古再次恭敬地对仙尊行礼着说道。 说完,她面向珠言:“你为仙尊爱徒,此座理当你坐,不必相让。不过,以后还是要改一改听风就是雨的毛病,都上山这么多年了,山下凡人妄想多言的人性怎么还是修不掉。” 珠言自打上灵兰山那日起,还从未受到过如此严厉的训斥,更别说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本来在山下那段如野狗的生活经历,就是珠言的不可说,是她一想起来就自卑,不想再提起的一段丢脸经历,现在却被跟她抢师父的宿敌突然提起,珠言暗自咬牙,明明气得要死,却一丝都不能表露出来。 暗憋暗气到,她连可怜兮兮的表情都快要保持不住了。 “言儿身世凄苦,能成长到如今的心智,全靠她本性纯良。若是在言语上有冒犯上仙的地方,还请你担待。” 仙尊都这样说了,且护徒意味明显。攀古略一点头,带着道祈走去束心宫区域。理解,都是为了徒弟嘛,反过来,攀古也听不得别人当着她的面训她的徒。 这么多年来,与仙尊闹不和,皆是因为他看不惯她的徒弟们,有时说得重了,罚得过了,攀古也会与仙尊赌气给他来两句。 仙尊不是擅打嘴仗的人,多是不理她,淡着她,但攀古事儿一过,一会儿就忘了,最后总是她主动上门,把仙尊哄好。 这些年,他们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以仙尊先发难开始,他好像总能找出束心宫各人的错,然后训斥处罚,一般的攀古就忍了,除非她心里过不去的,她也会与仙尊顶嘴,对着干。然后,他气,她哄,如此反复。 攀古坐下后,忽然觉得有些累,这五十年来她得到了什么?被仙尊盯着的压力,还是徒弟们对她事事迁就仙尊,卑微的样子而不满。好像成为仙尊的道侣后,就没落一点好处。 从别派弟子们的反应都可以看出,以前还有人羡慕,拿此说事,后来这种羡慕就没了,谁都看的出来,论在灵兰山谨小慎微活着的,非束心宫莫属。 也许徒弟们说的对,仙尊齐大非偶,没成为他道侣之前的日子,她过的有多快活,多自在,她难道忘了吗。 当然没忘,但世上事皆如此,有得有舍。她以前就喜欢仙尊,只是知道自己毫无机会,所以从不敢肖想。后来机缘忽然砸了过来,她当时还真没多想,就想着报恩帮仙尊解咒毒,稀里糊涂地抓住了二人的机缘,与仙尊成就了道侣之路。 在当时的攀古看来,这是种恩赐,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仙尊说她,管束着束心宫,还不是没把他们当外人,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够最大限度地匹配上自己。 一直以来攀古都是抱着这种心态劝说着自己过来的,如今,转过头去看,真的是这样吗?至少,她慢慢看清了一点,比起他的爱徒,仙尊是真没把她当自己人。 攀古最后想到,就那十年一次的解毒行为,她虽没敢去人界买话本,但也在那里听到过一些。就是说,男人但凡有一点喜欢一个女子,也不会在尝过鲜后,能一直忍住不再尝。 -- 第39页 道祈随意一瞥,就见他师父脸怎么红了,灵兰山中心会场这里常年被灵力加持着,四季如春,一点也不热啊。 他小声道:“师父,师父?” 叫了两声,攀古才回神,自叹这种场合,自己竟能走这么长时间的神,都乱想到哪里去了。 攀古:“怎么了?你别听他们瞎说,就算不能进阶也要来参与一下,摸底下大家的情况,多向同道学习,这种活动参加一下没坏处的。别怕没面子,进阶是讲缘法的,这个道理这里所有人都该懂。” “师父不用多说,徒儿什么瞎心思都没有,就是来学习的。” 攀古顺嘴按往常的习惯就给道祈来了句:“嗯,你乖了。” 此话刚出口,攀古就感受到一道凛冽的目光向她刺来,她寻识望去,正对上仙尊投过来的一瞥。 攀古微楞,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她怎么了?她没犯错啊。没等攀古反思出什么,仙尊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广场中心,不再看她。 既然没有交待,那就是还在为刚才她数落了他徒弟的事而不快,真爱记仇。 攀古也敛了杂七杂八的心思,望向广场中心,那里被弟子们自觉围出了一个圆,成为了天然的比试场。 下面正比着的是厚尚与留风的弟子,二人同阶为天启期,比试过程要全方位压制住同阶对手才算胜,这样得到的胜利,是要激发出道心潜能的,也就是说,在你真正赢得对手的一瞬间,即可原地进阶。 自然,两人之中没有一个进阶的,是为平手。这样的结果,证明二人都没有在比试中参破上一层的道心法术,火候不够,不能全方位地压制对手,也进不了阶。 场下二人的结果出来了,很遗憾是平局,厚尚以拳支头,倒是没什么表情,留风却耷拉着一张脸,一副不满意的样子。不过他平常也是这把脸,倒也看不出是不是因为这个结果才如此。 厚尚所在的正清殿区域就在攀古旁边,他探过身子对攀古说:“这里,你最省心啦,让人羡慕。” 攀古想了想,点了点头,这话倒也没错。明祖修的追踪影是异术,不在进阶排位中,所以他不用来参加。 剩下的三位,十七不能比,他早该下山了却一直赖着不走,舞到仙尊面前就是事,平常他对仙尊也是能躲就躲。 排位六十的加福,是个奇怪的体质,进阶到第一层天伏期,基本是当天收他,当天就成了。后面的天启期,也没用多长时间,月余升成。 当时攀古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这是天赋异禀啊,眼瞅着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要赶上自己了。这么多年,灵兰山还没有弟子升到与上仙一样的位置,自己这排位六十的徒弟是不是要独出一帜。 可后来,抱多大期待就收获多大的失望,加福就停在天启期再也没有动唤过。 这都有快一百年了吧,加福还在跟天启期玩命呢,可怎么折腾,都跨不过去这道坎。攀古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他的缘法,如此不能前进自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她这个做师父的早就顺其自然了。 至于他参不参加进阶大会,全看他个人,加福早就表态过,他参悟个体还参不明白,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最后一个一零三,倒是至始至终地保持了自己的水平,他就是升不了级进不了阶。这样光有灵体灵识,却连初阶都升不上去的,自然是连参加进阶大会的资格都没有的。 加上,束心宫算是封派了,不再收新弟子,所以,道祈是唯一一个需要来参加进阶大会的,全程只需关注这一个徒弟,可不说攀古省心吗。 省心的攀古闲情逸致地看了好几场比试,终于,到了高阶弟子较量的时段,台上四位该上场了。 攀古直起身子,坐得端庄了一些,看了眼道祈,鼓励他道:“去吧。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完事咱就回去,我都乏了。” 道祈:“是,师父。” 第28章 深深地留在了她的心底,…… 道祈在第一轮,与乌天四上仙的徒弟对上了。 台上的攀古看着,心里没有什么把握,道祈最近修补损失的修为极为认真刻苦不假,但对方是个什么情况,没有进阶大会这样的机会,一般也难以评判。 两位弟子使的都是剑,无剑御行的速度都很快,但耐力上,台上两位师父都看得出来,还是道祈更胜一筹。 攀古倚回了椅背上,心里这才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她家关门弟子就是棒,去了天道境中走一遭,修为受损后不自怨自艾,一门心思闭关修炼,在短时间内就赶了上来。 这一方面说明孩子刻苦勤学,另一方面也证明了道祈修道天赋之高。 四位上阶位的弟子,每个人要与另三位全部对弈过来,道祈第二轮对上的是留风上仙的弟子,第三轮是厚尚的弟子,他都略占上风。 上阶弟子与普通弟子的比试略有不同,因他们要比满三到四场,可激发体内道术进阶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前几场都要把灵力封起,如果前三场都胜了,需二人中决出一人时,才可解除封禁,真刀真枪地比试,最后进阶者即为胜者。 三场过来,道祈都占了上风,判为他三赢,而最后与他对上的是毫无悬念的珠言。 咦?待攀古发生疑问时,道祈与珠言已被所有人围在了比试圈中。不是说好只是来学习,一会就会随为师回去的吗,怎么竟然走到了最后? -- 第40页 其实道祈对本次进阶并不报希望,他一开始也与他师父想的一样,走个过场,摸一遍上阶弟子的底就好。 但从一上高台,他就被珠言师姐的言行气到了,但这种场合没有他说话的份,他也不会像师姐那样,仗着仙尊疼爱就口无遮拦。 道祈想,他可以在其它的地方给师父出气,赢了珠言师姐,率先一步进阶,给师父争光就是最解气的。 。 一轮摸底下来,他的功力在其他三位上仙的弟子之上,现在就剩下仙尊的徒弟了。 攀古紧张了起来,珠言可是在千年狐妖手下保护了大家全身而退的,虽也被伤了一爪,但如果没有她,那天去到雾林中的弟子就都要危矣。 而且仙尊一直有在亲自教导她,从侧面了解到的情况,珠言是个修道天才。当然道祈也不差,可对上个连仙尊都认可的好苗子,想赢不是那么容易的。若只是输了,进不了阶,倒也没什么,攀古只怕道祈会太拼命,给别人伤到自己的机会。 比试开始,没一会儿,围在二人的包围圈就开始快速地扩大、散去,他们比试的动静太大了,看得出来,从一开始二人就没留后手,都在全力以赴,颇有些火药味。 攀古表情愈发严肃,双目紧紧地盯着台下,以做好他们若有出界行为的干预准备。 上阶弟子的比试是会激烈一些,但有严明的规定,不可借助宝物、仙诀,不可故意伤人,在体内进阶大道即成之际,学会克制也是进阶之正法。除此之外更不可使异法邪术,此为大忌,若有犯者,天惩鞭罚之。 攀古手下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是怕道祈年轻气盛,伤了珠言或是被对方伤到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至于宝物,都不会被允许带入比试场,还有什么异法邪术,攀古相信两个孩子都不会汲及的。 只见一道紫光与银光交缠在一起,斗得是难分胜负,道祈忽地收回了银剑之光,一个飞身远离,借此机会拨出了自己宝剑的实体。 对面的珠言双眼一眯,也同样拨了剑,迎了上去。剑体发生碰撞的声音,由于灵力催发内力而出剑,两把剑在接触时火花四溅。 道祈渐渐感到吃力,体内的灵力快要输出不足,但他观对方,珠言师姐好像比他还要吃力,似有守成退后之意。 道祈在心中快速盘算,他体力的灵力只够他做足准备全力一击,一击出手,不管成与不成,都没有第二次机会。 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对方表现出的弱势是在使诈,还是真的?但道祈顾不得这许多,反正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对方是在使诈,说明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做不做这全力一击都会输的,不如抓住机会博一把。 道祈的攻势开始更加地凌厉,在观战的看来,珠言避其锋芒,一直在原地打转,似再找对方的破绽。 忽地,道祈把目前能使出的所有灵力全部注入了其中,只见他手中的银剑,剑尖一亮,珠言双眼跟着一亮,就是现在。 珠言似没想到道祈会孤注一掷,她侧了一下身,抬起手臂挥着自己的剑回击,银色剑尖碰到了她手侧,见了血。几乎是同一时间,珠言没有把灵力注到她的剑中,而是注向了她受伤的手。 血注借助灵力反向向道祈方向而去。道祈正要感叹自己成功了时,忽觉异样,先是他的左臂,接着是左手,不听使唤地朝着珠言袭去。 奇异的是,珠言的剑能挡住他注以全部灵力的剑击,却挡不住他左手的偷袭。在他的手落到她身体上时,珠言灵力全失,一声惨叫,剑也脱手落了地。 仙尊与攀古同时飞下高台,一个把徒弟揽入怀中,查看情况,一个把懵了的徒弟护在身后。 没一会儿,仙尊把珠言交给其他徒弟,他站起来,朝攀古与被她护在身后的道祈走来。 攀古正要与仙尊说话,不想,仙尊直接动手,一掌是冲着攀古的,攀古侧身躲避之际,另一掌接着打出。 这第二掌才是用了真力,道祈根本无力躲闪,直接捱了这一下,紧接着身上就生了捆灵绳,他灵力与身体都动不了分毫。 攀古回身继续护在道祈面前,说:“仙尊,先问清情况再施手不迟。” 仙尊怒中带戾:“还问什么情况,先是盗宝,接着是在与同道比试之际使邪术,此等弟子不用再留。” 此时,明祖从人群中奔了过来,与师父一起护在了道祈前面。 他一直都在下面观看比试,道祈与珠言的这场比试,他更是看了全场,从表面上看,确实是道祈用左手的什么东西伤了珠言,而且伤的诡异,竟能把她的灵力全部击退。 “邪术?怎么可能?!”攀古没想到仙尊会给出一个这样的判断。 仙尊伸出左手,里面竟是一个蛊罗盘,盅罗盘为秘术,被打成邪术前,被很多的道修炼制使用。 后来,发现此术太过霸道,可以用来害人,且有走捷径之嫌,从此被归于邪术,不再为修道之人所用。刚被禁时,不少道修还在偷着用,后来这些道修被惩治了后,盅罗盘才慢慢消失。 可这秘术的用法还是被记载并传了下来,上顶大殿的道术法书中,也记录着它的生成及用法,灵兰山并没有把它除名、被忌讳起来不准提。 那是因为,仙尊已在书中标注它为邪术,不可用。也在平常授课中讲起过,是以,他不会想到,灵兰山中弟子竟有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使此邪术之人。 -- 第41页 此人还有盗宝前科,看来,他上次是罚的太轻了,不足以震慑歪思邪道。此次,他决不姑息,就按规矩办。 听到有人在进阶大会上使盅罗盘,众道们也是义愤填膺: “我自打拜入灵兰山,从未见过偷盗之事,也从未见过有人使邪术,这道祈都占了。” “道术法书上,明明清楚地记录着,盅罗盘为邪异禁术,怎么还有人会明知故犯,这不严惩说不过去了吧。” “是啊,还望仙尊禀公办理,以正此歪风邪气。” 众道一片谴责问责声,根本不用其他上仙说话,整个灵兰山各众表明了立场。禁术若是被随意启用,后果不堪设想,此风绝不可长,况本就为防着今日情况,灵兰山守则上早已定下规矩,同道比试期间,有敢用异术邪术者,天惩鞭罚之。 “灵兰山守则第三十七条,在与同道比试、切磋时,不可使用道术法书内所记载的任何异术邪术,如有违者,惩大戒,请天惩鞭施大刑。” 仙尊的声音穿透整个广场,下了最终定夺。 天惩鞭,顾名思义,天道之物,有犯大错者才可请出此鞭。此鞭性情怪异,每次请鞭后,由谁执鞭行刑,皆由它来定,它落在谁的手中,就由谁来掌刑。 天惩鞭,攀古只见过一次,那时她还小,已不记得当时受刑之人所犯何错,只记得,鞭子落在了一个低阶弟子的手中,当时大家都惊呼天惩鞭的随性。 可当亲眼所见没有什么灵力的小弟子挥出的第一鞭后,全场雅雀无声,是被天惩鞭的威力所震慑的。 攀古可以不记得当时的细节,但天惩鞭带给她的恐惧与威压,深深地留在了她的心底,不曾忘却。 第29章 仙尊:“谁说你教徒无方…… 尤记得,那个挨鞭的人从云柱上下来就废了,此后再也没在灵兰山上看到过他。 后来,攀古才知道,这是自灵兰山创世以来,第一个受天惩鞭之刑的,而现在,她的小徒弟要是第二个了吗? 不,这绝不可以,道祈可以不进阶,甚至可以被逐下山,但绝不能受此刑。 攀古回头看向道祈,她目光如矩,言语精炼直指目标:“是你吗?” 道祈口还能言:“不是。” “知道了。”攀古没再废话,回头对上仙尊,“道祈说不是他下的盅罗盘,我信他。” 周围人开始七嘴八舌:“他当然不会承认啦,若不是仙尊慧眼识别,以盅罗盘微小且谨慎的特质,伤了人后,谁能察觉的出来。” 是的,攀古也知道盅罗盘的特性,它是极隐密且在被使用后不会留下痕迹的邪法,正因追本溯源十分不易,这也是它被列为禁术的一大原因。 刚才珠言被伤后,仙尊及时出现,并能在盅罗盘消失前抓住它,能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所以,若说是有人加害道祈,用盅罗盘是最不保险的方法,陷害的成功率极低,得不偿失,最后的结果反而是助想加害之人一臂之力。就如现在,如果不是仙尊及时抓到了它,道祈就赢了。 仙尊等大家说得差不多时,开口道:“那他进阶了吗?” 一句话,攀古脸色变了,众弟子们这才想到这里,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按理他已彻底压制住了珠言师妹,怎么没进阶,果然是使了邪魔歪道。” 攀古走到道祈面前,道祈不等她说话,解释着:“师父,我没有,我真没有,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话说得十分无奈,因他也知道,如今百口莫辩。 “这是死局,你解不了,为师来替你解。” 攀古转身,在明祖与道祈担扰且震惊的眼神中,已对仙尊及各众道大声说道:“天惩鞭是天刑,道祈他承受不来,无论此事是不是他做的,我做师父的也看不得他灰飞烟灭,同样,做为师父,他的错就是我的错,我难辞其咎。” 说着攀古跪在仙尊面前,叩首道:“弟子攀古,失职失察,出如此大纰漏该当同罪。天惩鞭之刑共三鞭,弟子应承担其二。” 攀古也明白,想要道祈一鞭不挨根本不可能,能帮他扛两鞭,让他只受一鞭,其灵体还能有地救。 这时上仙们开始说话:“我们收徒教徒,倾心倾力,自是往好里教他们,徒弟走歪了师父是会痛心,也会不舍,但若是徒弟犯错,都要算在师父的头上,那这世上就没有师父了。” “是啊,攀古上仙不要过于自责,缘法将尽,顺其自然就好。” “缘份一场,你能为他做的,也只是帮他料理了后面的事就好,也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师徒情。至于担责,大可不必身承同刑。” 上仙们表完态,仙尊却一直没有开口,攀古没有抬头,没有再争取,只是以头点地,规矩地跪在仙尊脚下。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仙尊清冷地道:“可。” 攀古抬起头,望向仙尊正要致谢,只见仙尊一贯清冷的双眸晦暗如深,看得久了,她竟有眩晕之感,那双眼里有她看不懂的内容。攀古楞了一下后,赶忙错开眼,再次伏地:“谢仙尊允可。” 与此同时,其他三位上仙全都闭上了眼,默念法经。 攀古刚起身,就听监山来报:“山下有客,道林宗宗主功礼,大乘轮回者月禅求见仙尊。” 明祖暗松口气,还好及时赶来了。攀古凑近明祖问:“是不是你干的?” -- 第42页 明祖谦虚道:“不敢邀功,是我传音于七师兄,这二位是七师兄叫来的。” 攀古:谁要给你邀功,还不够添乱的呢。 仙尊看向攀古:“谁说你教徒无方,这不是就来了吗。” 说完扭身回到高台上,传令于监山:“让他们上来吧,若是今日不见此客,恐我灵兰山难得安宁。” 没一会儿,一前一后御行上来两位,正是功礼与月禅,一位着青衣一位着白衣,仙风道骨,容姿卓绝,比之灵兰山上的上仙还要更仙上几分。 青衣男子身材高大,气宇不凡,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样儿。另一位与识得他的弟子印象中全然不同了,以前的月禅才貌双绝,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如今已全然不是以前的样子,容貌还是那样出众,但多了一股柔媚之气,眉眼间皆是风流。 若不是他自己在仙尊面前自报名姓,任谁在外见了,都不会认出这是从灵兰山走出去的月禅师兄。 与仙尊行完礼后,两位来到攀古面前,恭敬地低下身子,同时说道: “束心宫大弟子功礼拜见师父。” “束心宫二弟子月禅拜见师父。” 攀古抬了抬手,假笑着道:“起来吧,起来吧。” 功礼进一步问候:“师父别来无恙,可还安好?” 攀古:“安好安好。” 月禅站出来:“安好吗?我怎么听七师弟不是这样说的。” 攀古打量起月禅,是好奇也是转移话题,她问:“月禅啊,你这一世的容貌真是美若天仙,不过你这腰也太细了吧。” 月禅抬手,手中竟持手绢,他以手绢抵在唇边,掩饰地咳了两声,“投此风,。月胎,是这样了。” 攀古了然:“哦,英年早逝的头牌小倌是这样了。不过,你十世走完了吗,怎么会在轮回中回归正身?” 月禅:“此身功德圆满,正要奔赴下场试炼,中间唯清醒一瞬接到了消息,赶巧罢了。” 攀古点点头,那可是真巧。 功礼:“还是说正事吧,师父要替小师弟挨天刑?” 攀古尽量表现的语气坚决:“是。” 她以做好又要被徒弟说教的准备,没想到,功礼拿出一物递给她:“这是净宝衣,师父记得到时穿上。” 月禅也拿出一物:“这是化罡谨,是个亦正亦邪,还未上禁谱的好物,放我这里也是浪费,根本用不上,这次师父用后就留着吧。” 功礼对上仙尊,有礼地问上了一句:“弟子记得,天刑是大无畏之刑,所以从未有规矩称,不许受刑者以宝物自保,请教仙尊可有此一说?” 仙尊颔首:“是有此一说,无妨,有何宝物,攀古上仙受刑之时都可带上,逆徒亦然。” 第30章 “愿天道再次眷顾言儿,…… 得了仙尊这句话,攀古暗想: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道祈身上多带些护身法器,在只挨一鞭的情况下,灵体大概率是能保住了。 厚尚掐指捏算后,上禀仙尊:“明日亭午,可请天惩鞭。” 仙尊听后问:“攀古,你可听清,可还有话说。” 攀古:“弟子听明白了,明日亭午会带道祈上天坛候刑。” 仙尊:“不可,受天惩鞭之刑者,即时打入天狱,谅你是替徒受罚,才免了你与他一同入天狱的惩戒。” 攀古本想蒙混过去,带道祈回束心宫,争取到时间给他身上挂宝,再让他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天刑的威力。 但仙尊搬出了规矩,看他这意思,她若是敢不守规定,连她都要回不去束心宫。那可不行,她还得找宝挑宝呢。 攀古只得应下:“谢尊上通融,下仙遵令。” 仙尊起身:“今日大会结束,明日各门派弟子各自练习,后日进阶大会如期举行。祟年已至,望各位潜心悟道,拼力进阶,灭祟守祥是灵兰山吾等之毕生所求,是为初心不可忘。” 众弟子:“谨遵仙尊教诲,尔等必不敢忘。” 仙尊走到盘坐在地的珠言身前,低头问她:“可还能走?” 珠言哀怨地抬头,轻轻摇了下。仙尊蹲下抱起徒弟,御行而去。 珠言小心地把头轻轻地靠在师父的胸口,被师父这样抱着,只在她刚上山年龄还小时有过。那时,她不会御行,也不会瞬移,去哪里都不方面,师父带她在山上各个灵气充足的地方给她开灵练基本功,就是这样抱着她御来御去的。 如今,再次被师父揽在怀中,闻着熟悉的淡珠檀香的味道,珠言的心砰砰地跳着,身心都是满足的,好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待到师父放下她时,她的满足变为了酸痒,像是刚断奶的孩子,抓心挠爪地难受,想一把拽住师父,把自己投到他的怀中,永远沉溺其中。 不够,不够,就算想象中的画面达成了,珠言都觉得不够,师父于她,是生、是瘾、是信仰,要彻底的占有与被占有,才能止渴。 “你灵力虽有损伤,但并无大碍,好在那只盅罗盘将养的日子不够,想来也是因为那逆徒从天道境中出来,分,。身乏术,没有时间与精力养强盅罗盘。你修养一日就应该无事了。” 师父又说:“让你师兄护在院外,好好运功修复吧,莫耽误了后日的进阶大会。” 珠言乖乖点头,刚被师父抱在怀中令她嘴干口渴,知道自己一说话声音必定嘶哑,所以选择了闭口不言。 -- 第43页 好在师父也没有久呆的意思,嘱咐完她,就离开了。 今日之局设的匆忙,珠言并不知何时能用到,但天时地利人合,偏巧在今日进阶比试的现场全让她遇到了。 她早有预感,天道安排她遇见师父,才让她小时候过得那么凄惨,毕竟有得就有失,天道最讲究平衡。如今,是不是天道又在帮她,让她刚放出的盅罗盘就能为她所用,还在她用出的关键时刻,盅罗盘就要消失前,被师父正好抓到,一切都刚刚好,严丝合缝到,道祈无从辩驳。 盅罗盘化在了师父的手里,此局已定,她赌赢了。自己终于有所进步,没有像上次那样留下纰漏。 至于天惩鞭,那可是天刑啊,她只听说过其威力,还从未见过。 令她惊喜的是,师父沉默了许久后,允了攀古上仙替徒受刑的要求,看来师父也没有多心疼他这位道侣。 不知攀古上仙受了两鞭后,会不会在心中对师父怀有怨念,会不会意识到,师父没有那么喜欢她,那么在乎她。一篮果子算什么,师父平时行事多是有礼豁达,对名义上的道侣,礼尚往来也很正常. 珠言越想越开怀,不知明日天惩鞭会选择谁来执鞭,如果选中了师父...... 攀古上仙当众被道侣所打,应该会知羞知耻,不能再面对师父了吧。想到这一点,珠言起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心愿:“愿天道再次眷顾言儿,让天惩鞭选中师父吧。” 广场这里,仙尊走后,攀古一众看着道祈被押走,没来得及交待什么,反而是道祈冲着他师父师兄提点了一句:“看看明祖师兄,他不对劲……” 攀古一把拉住明祖,他果然不对劲。当即安抚了下明祖体内乱窜的灵气,急道:“先回去。” 回到束心宫,明祖挣开攀古打坐在地上,手上起势捏诀,嘴上命道:“再探!” 攀古看到明祖嘴角流出了血,她张开手掌,掌心开始聚集黄色的光,一旁的功礼拦住师父,“还是我来吧,您明日还要挨天刑。” 功礼以同样的架势,聚了满手的光,慢慢推到明祖的手诀处,明祖的手势散了,他咳了一声,喷出了更多的血。 功礼上前扶住他,“明祖师弟,收手吧,不可再用强。” 明祖睁开了眼,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话中含着怨气:“竟然探不来,次次都是回到了道祈的身上。” 攀古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你的追踪影不是这么用的,你该明白,一次、最多两次追影不成,此路就行不通了。强行一遍遍开启有害无益。” “是,师父,徒儿心急了。” 月禅忧心道:“可见这下盅罗盘之人,图谋之早之深。” 攀古道:“也未见得,盅罗盘害人极难留下证据,陷害者能成事实在是走运。有没有枣,倒叫他一杆子打着了。” 功礼问道:“师父,您有没有想过,小师弟胜之心切,心急之时,使出了平常养着玩的异术灵物,也许这盅罗盘本就是他的东西。” “不可能,大师兄下山日久,与小师弟没有过深交,他不是那么的人。”明祖赶忙否认。 攀古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他说了,不是他。” 功礼轻轻摇头:“我虽然与小师弟算是一头一尾进师门,也确实如明祖师弟所说,过从甚浅,但我也是相信他的。但是师父,您处事过于从心,在外人看来,明祖那样的说辞他们能接受,而你这种,毫无说服力,只会认为您在护短。” 攀古不在意道:“他们怎么想,与我何干。老大,你不要一回来就教训我,明天师父还要去挨天刑,天刑诶,天惩鞭诶,你身为束心宫大弟子、赫赫有名的道林宗宗主都没见过的天刑诶。” 功礼笑了笑:“所以,我这不是来看了吗。今日就请师父收留一晚,明日让徒儿有幸一观传说中的天惩鞭。” 攀古:“……” 当初自己收第一个弟子时,是怎么千挑万选,选上他的呢?哦,想起来了,因为看了脸。 “弟子也要叨扰师父了,我的屋子还在吗?” 攀古对上月禅,“在是在,但你下山后,有后面收的你几个师弟住过。” 这是自然,灵兰山虽大,束心宫也不小,但还没到拥有二百间房的地步。 月禅记得师门最兴旺最热闹时,四十四间房住满了弟子,师父天天因为没房让新弟子住,而闹着他们这些大的,还不赶紧好好修炼,早日出师离山,好给后面她要收的新徒腾地。 如今一眼望去,束心宫里冷冷清清,比他不久前去到的阴曹还要冷清。就算他再回以前的屋子住着,空空荡荡地也没了以前的滋味。 月禅堪破大境,修大乘轮回,这些前身之事他早已放下,但如现在偶尔回归正身,最是怀念的还是在灵兰山上与师父、师兄弟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那些时日。 这些都是怎么没的呢,从师父与仙尊结为道侣开始的吧。大境都被他堪破了,唯师父之终身大事是他心中唯一执念,入轮回前还不忘拜托大师兄,有什么结果到墓前告诉他一声。 大师兄刚才指出师父的问题,他们都知道,但也同样知道,师父就是这样的性子,她改不了。不改就不改吧,除了与齐大非偶的仙尊成为道侣这事他们改变不了,其它的,不是还有他们了吗。 -- 第44页 束心宫走出去的这一百多个弟子,哪一个都如道祈一样,努力修炼、努力进阶,下山后所做所为不光是为了自己,表面上看是在匡扶正义,走大道行大境界,都在往修仙成神之路行进着,其实深挖,最终目的就如刚才在广场上,与有荣焉、不愧于心地道出一句:束心宫第X弟子拜见师父。 “师父,刚在众道面前不得说,您看这里。” 攀古被功礼引到面前,功礼一件件地掏出宝器,都是护身保灵用的,攀古看得双眼发光,高兴道:“徒弟们真孝顺,道祈有这些师兄是他的幸运。” 就在攀古围着一堆宝器挑挑拣拣之际,游鳌宫里,启鳌面向一轮明月,心中波涛汹涌,不得安宁。 第31章 “攀古,你看清楚,我是…… 站在启鳌这个位置, 他有很多的不可说。 他不能说他曾窥得天机,神与魔同灭几百年后,第一缕代表着神之复启的希望,天道境中的类神启鳌仙尊的出世, 同时也是敲响魔族复启的钟声。 神魔同灭, 神魔同启, 世上事永远是这样相辅相成, 互为作用的。所以,启鳌在找寻神识之碎片时, 也在查找着魔之气息。 这既是天机不可泄露,从启鳌本心,就算不是天机, 只是他个人所发现,他也不能说。 修道、修仙、成神之路,艰难险阻,其心稍有不坚就会走上歪路,如道祈那样,在道者仙人盛行之际,他还只能用个被禁用的邪物, 如果让心意不坚、偷机取巧之辈知道了魔族的存在,难保他们不铤而走险。 而魔族最擅摄人心魄,被他们捕捉到哪怕一点儿道者歪心, 魔气就会疯狂滋长, 走歧路之人与魔气互相滋养, 其结果不可控。 道者修者也是由人修上来的,人性为初,贪嗔痴、恨恶欲, 不成正神终生难舍。 而这个不能说,只能在私下查寻的魔息,启鳌在几百年间都没识得,直到他魅毒发作,正巧被攀古碰见,于双,。修之法救他于水火。 在此过程中,启鳌在攀古体内识别到有别于正统修仙体系的东西,如丝如烟,抓不住探不清识不明。 这让启鳌非常震惊,他出生于天道境,是类神,他的功法体系是清元正纯,大道境。而攀古体内的道法根本,并不纯清,在双,。修之时,她体内模糊浑浊的东西总想侵入他灵识深海,这种侵犯,每每都让启鳌警觉。 一次可能是他于双,。修之法理解有误,可几次过来都是如此,这让启鳌不得不对攀古产生防备之心,这也是他迟迟没有与她完成结侣仪式的根本原因。 启鳌自现世以来,魔族早已覆灭,他从没识得魔息为何,因此也不能确定攀古体内不同于正道的微小灵丝就是魔息,但总要引起注意,多多提防才是。 启鳌不是没想过,以他绝对的实力可以断脉逐髓般地清查清攀古体内古怪,但他每每在最后时刻都没有下去手,这件事一直是压在他心上的乌云,每当攀古靠近他,与他调,。情撒娇时,启鳌无论真正的心境为何,都有一根针悬在心上,困其在内,他只得冷心冷情,不得放纵。 今日,当攀古提出要替她那逆徒受天刑的时候,启鳌本能地要拒绝,但他忽又想到,天惩鞭是个极好的能证明她体内是否有魔息的方法。 任何妖魔鬼怪,在天惩鞭的抽打下,都无所遁形。别说是一丝魔息,就是衣服上沾染了下界的阴物,天惩鞭都能识别。 启鳌在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心里在盘算着,最多挨三下天惩鞭,以攀古的灵力以及天灵根的护佑,再加上她那样精明古怪的性子,身上一定会带足护体安灵的宝贝。 四根天火柱,她最多以损失一根的代价,就能抗过天惩鞭之刑,还能理清她身上的迷团,是真有魔息,还是还她清白,都可在明日施刑后见分晓。 启鳌平静的表皮下,埋着的是忐忑、不安、焦躁、期盼……各种情绪汹涌彭拜地向他袭来,淹没着他。 他还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紧张过,从他被创世出来,一个人一步步走到今日,他从来不知紧张为何物,而此时此刻却深刻地体会个遍。 他好几次都想要离开窗前,走回内殿去打座、去调息,像往日一样做着熟悉的一套。但他发现他做不到,他连坐下都不愿,不知站了多久,连外面的月夜都暗沉下来,启鳌才回到内殿,几乎是一夜无眠。 一早他就起来打座,静心平气,尽量不再去想之后的事。 亭午时辰将近,启鳌正要准备去天坛,珠言走了进来。 “这个时辰还过来做什么,你不好好调养修炼,我正要出去。”启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对珠言说道。 珠言走到衣柜处,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身衣物,“师父,您身上这件昨日抱起言儿的时候蹭脏了,今日要上天坛,要请出天惩鞭,还是换一身新的才好。” “言之有理。”启鳌脱下蓝色外衫,由着珠言把新衣服给他换上,黑色锦衣镶深色暗纹,红色滚边,中间再配一条正红腰封,威严庄重,冷肃独尊,是珠言最爱的样子。 她一边给师父调整腰带,一边说道:“言儿还没有上过天坛,没有见过天惩鞭,今日正好得见。” 启鳌马上道:“不是让各门派弟子安心守在自己院中,为明日照常举行的进阶大会做准备,天惩鞭永远不见才好,这种热闹不要凑。” -- 第45页 珠言手上一顿,听师父这意思是要摒弃众人,在私下对攀古上仙施刑,是为了给她留面子吗?是为了让攀古上仙体谅师父的用心,而少些怨气吗? 这怎么可以。珠言撤开手,笑靥如花,“好了,师父。” “嗯,辛苦你了,回去吧。” 乖巧答道:“是。” 珠言一出了大殿,行走快速了起来,她找到大师兄,“大师兄,我们不去看天刑吗?” 让心犹豫:“可以吗?师尊不是让咱们修炼吗。” “大师兄最实在了,若是等施完了刑,你发现别派弟子都去看了,心里不遗憾?” 让心不说话了,珠言加把劲:“那可是天惩鞭,可是天刑啊,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呢。就说咱们山上这些弟子,连昨天上山拜见的道林宗宗主都没见过呢。他可是束心宫的大弟子,早咱们不知多少年上山的呢。” 一看就知道大师兄被她说动了,珠言最后来了一句:“再说,师父也没说不让去啊,天坛若是上不去,中坛也可以看啊。” “行,我去打听一下,看看别派的动静。”让心被彻底说动,蠢蠢欲动。 他不知,其他门派弟子都在看着启鳌宫弟子的动静,如珠言所说,仙尊又没说死不准去观刑,这样千年难逢的奇观,怎么可以不去看,哪怕在远处描一眼也是好的。 是以,大家像是得到了某种默契,一会儿功夫,就全部聚集到了中坛。个个抻脖瞪眼,朝天坛望去。 珠言忽然开口问道:“大师兄,我听说天惩鞭是自己选择执鞭者的,上一次大约二百年前,那位被选中的执鞭者就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低阶弟子,他被天惩鞭选中执了天刑后,没几个月就进阶了,现在都传山下的守云宗宗主就是那位执鞭者,不知真假?” 她这一说,引起了大家的讨论,不提倒也没有特意记着,这一提,众道都想起来,好像是有这样的一个传说。 待大家议论的差不多,珠言又挑头道:“那我们如果上去,是不是也可能被天惩鞭选中,进不进阶倒是其次,能被天道选中,摸摸神之刑器这辈子也值了。” 这话说到大家的心坎中了,于是,人多壮胆,一行人向天坛进发。 天坛上,仙尊正与功礼僵持着,功礼要带月禅、明祖上天坛观刑,仙尊不允,正在各说各的道理。 按理功礼作为攀古上仙的大弟子,不放心师父来观刑无可厚非,三位上仙也不理解仙尊为什么如此坚持,硬是不准攀古上仙的徒弟在此。 上仙们哪里知道,仙尊施罚事小,搞清心中疑团最大,而如果攀古体内所缚是魔息,在天惩鞭的刺激下,他怕激起攀古的魔性,伤到人就不好了。三位上仙,位列仙位,是能与魔息一战的,所以,仙尊才让他们在此的。 这个理由他不能说,但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功礼他们,启鳌不能留他们在此。 眼见着两边都很坚持,而仙尊看上去,若是功礼他们不走,他就要采取强硬手段了。攀古可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她本来就觉得功礼他们在不在没有影响,天惩鞭施下来,任谁也不可能拦的住。她把昨日挑拣的宝物都带来了,有这些东西在就可以了。 其实按她本心,她是不愿意徒弟们看到她挨鞭子那一幕的,倒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她在徒弟面前,也没有过这个玩意儿。主要是怕他们难受,心疼自己。可他们难受了,攀古又要心疼他们了。 是以,她在中间调和,“仙尊的话就是令,连师父都要听,是不是下山太久了,连这都忘了。” 正说着忽听异响,一望,竟是弟子们从中坛拥了过来。启鳌蹙眉,没把功礼他们弄走,反倒来了更多的人。 厚尚他们见了此景,忙站出来:“这些孩子,真不听话,让他们好好修炼,怎么都跑了出来。” “也不能全怪他们,天刑只在书本上见过,这次难得能见到真的,肯定好奇啊。” 仙尊不管他们在说什么,直接拨出玄罡剑,在天坛上方划出一方屏障,弟子们被这方屏障发出的罡气,屏退到不能前进一步,只有原路返回这一条路可以走。 仙尊施完此法,冲功礼他们斥道:“还不走!” 看得出来,仙尊有些动怒了,功礼也明白,仙尊如果动真格的,他们几个加一块都不是类神的对手。仙尊如此坚决,看来是真留不下了。 好在法器都给了师父,应该能替她扛不少。 珠言一边规避着罡气,一边在想:天坛是上不去了,只能退到中坛远远一观了。但天坛上人越少,执鞭者的选择也就越少,师父被选中的机率也会大很多。 此时天坛上,天柱下道祈在打座,坐他旁边的是他师父攀古,攀古一直在给道祈身上堆宝。道祈身上的捆灵绳已被仙尊收走,不让运灵护体,那天惩鞭砸下来,道祈必死无疑,好在仙尊念着这一点给他解了。 没有捆灵绳的束缚,道祈现在活动自如,他推拒着师父说:“够了,师父,您身上用了吗?别光顾着给我弄。” “师父这有,只要你灵体还能装,能多带一件是一件。” 道祈:“最后都会被抽碎的,何必浪费师兄们的宝器。” 攀古拍拍道祈:“与你比起来,宝器都是死物。在师父心中,徒弟是最重要的。” -- 第46页 “师父,”不自觉就带了撒娇的意味。 道祈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在师父面前永远长不大了,不是因为他在师门排行最小、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而是师父一直宠着他们,在修炼一事上她颇严格,但私下里,她宠爱徒弟,相信徒弟,拿他们当亲人。 所以师兄们也不跟她见外,加上她本性简单天真,师兄们会不自觉地护着她管着她。可现在,被师兄们护着的师父,却在一心一意尽其所能地护着他。 道祈眼圈红了,若是在天坛落了泪,就算没有别门弟子看到,他自己也过不去这个坎,要羞死了。为掩盖自己的囧态,道祈扎进师父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可以藏住眼泪。 启鳌眉心一跳,收回视线。 “天道、神旨、罗仙,” “诛邪、灭恶、惩私。” “灵兰山,天道境成者启鳌,请天惩鞭。” 仙尊忽然开始血祭唱词,厚尚、乌天四、留风三位上仙分守其它三个方位,庄重肃穆地恭迎天惩鞭。 天坛上方的平静一下子被打破了,类似于打雷的声音在上面炸响,金色极光交错,如幻如影…… 此情景与攀古记忆中的情景重合,但她没时间品咂回忆的滋味,她把最后一件替道祈精选出的宝器护在了他的后背,而自己拿起地上最后一件没入在前身,算是护了一道。 一声巨响,伴随着长鸣,中坛上看热闹的这些,打座的打座,捂耳朵的捂耳朵,抵御方式各不相同,但都在庆幸,得亏是没上去,不然光这天威都怕是要承受不来。 天坛上,守方位的三位上仙眉头紧皱,额上有汗渗出,显然也在克服天威带来的威压。 “忍住。”攀古轻声提醒旁边的道祈,天威也是会欺负人的,你越退祂越强。 攀古抬眼看向仙尊,仙尊敛着眼皮,视线微微向下,端的是真正的庄重肃穆,天威在他身上好像不起作用一样。 长鸣声渐逝,替代它的是“啪啪”地鞭体抽空声,中坛之处只能闻其声,不见其形,天坛上早在巨响发出时,就已被浓云包裹,看不透了。 而在天坛上抬头可望,一根黑色长【】鞭,头尾一般粗,没有握柄。这,就是天惩鞭的真容。 它围绕上空飞舞,不时凌空抽响出声,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天惩鞭忽然停了下来,“蹭棱”一声,鞭,。体抻直,直直地扎了下来。 它先是停在了厚尚的面前,正欲在他周身转上一圈,忽感到一股压力袭来,启鳌一直微敛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轻轻瞥了天惩鞭一眼。 这一眼轻的,在场各位都没有注意到,但天惩鞭忽然抛开了厚尚,最终停在了仙尊面前,它围着仙尊只转了一圈,就攀上了他的右臂,交缠几圈后,编体没入他皮肤下,没有没入的部分缠住手腕,缠住手指。 启鳌用力一握后,扬手一挥,天惩鞭听命地为他所用。 与天惩鞭失之交臂的厚尚,此时道:“正值亭午时分,仙尊可施天刑。” 仙尊面向天柱下方,开口言道:“束心宫第一百八十一位弟子,道祈,私用禁术盅罗盘,并伤及同道,违反灵兰山守则第三十七条,可请天惩鞭施以天刑。道祈,你知错吗?” 道祈:“弟子自知学艺不精,为事不谨慎,被陷害却找不到源头,没有证据。弟子认罚。” 仙尊:“执迷不悟。” 说着仙尊右手抬起,凛风而至之时,明明抽向的不是自己,攀古还是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 “啪”地一声轻脆巨响,道祈闷哼了出来,从他体内落下一地的碎屑,那些都是替他挡刑的宝器的残渣以及他身上衣物的布屑。 道祈捂住光溜的胸口,口已不能言,他痛苦且震惊地望向师父,嘴巴几欲张开,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他想说:师父小心;还有宝器的话,有多少带多少。道祈更想说的是,师父不要替我受刑了,快去求饶,快跑。 道祈只捱了一鞭,并且在好几件护身宝器替他挡了一层的情况下,就已痛不欲生。不用探查就知道,自己灵识破裂受损是肯定的了,灵体也受了伤。要是像师父一样挨上两鞭,道祈不敢想象。 他心里无论多急,无论如何呐喊,也只能从喉咙深处传出轻短的“啊”,不仔细听还都听不见的那种。 嘴巴指不上了,道祈忍着身体上的巨大痛苦,想奋力一搏扑倒师父,用实际行动来阻止她为自己受刑。如果早知道天刑是这样的,他就是受足三鞭,灰飞烟灭也不让师父被牵扯进来。 可还没等他孤注一掷,身体重新被仙尊的捆灵绳绑缚了起来。 “天鞭之刑已受完,回天狱去,三日之后由你师门领回,届时自有你最终的因果。” 捆灵绳灵光一闪,道祈消失在了天坛上。走之前,眼神哀怨地看着他师父,但攀古一直闭着眼,不动不听,像是闭识了一般,不给道祈任何的回应。 道祈被血全部浸染的嘴角微微挑起,挂着苦涩的一丝笑容,原来如此,只有真正见过天惩鞭威力的师父,才知道何为天惩鞭,何为天刑。 师兄们啊,我们以为能永远保护师父,只是我们以为,其实一直都是师父在保护我们。 道祈最后的念想就是这些,在被捆灵绳拉入天狱中后,他入了身定,心虽急、虽痛,但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长大了,不能再拖累师父了。 -- 第47页 三日,刚才仙尊说了,他要在此三日,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后,道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入定护灵,并减少灵体的消耗。师恩今生难还,路漫漫,他要好好的,还一辈子。 待道祈消失后,攀古才睁开眼,她说:“尊上,下仙攀古知错,请执鞭行刑。刑毕,攀古自请去天狱领罚,说了是与徒同罪,不能搞特殊。” “闭嘴。”仙尊执鞭的手很稳,俯视着盘坐在天柱下的攀古,不怒自威,只是眼中翻涌的波光,已成一片墨海。 他道:“回避。” 这话是说给其他三位上仙的,但早在他说之前,在道祈受刑之后,他们就已转身闭目了。 天惩鞭的威力,就如刚才道祈那样,一鞭下去身上衣物尽碎,哪怕攀古有仙法能快速地遮衣蔽体,只怕到时或因她灵力损伤过大,而来不及施法,出现狼狈不雅的情况。 “你,准备好了吗?” 攀古迟了两秒回话,她想仔细听一听,辨一辨,亲手抽打她的仙尊,语气里有没有一丝不同,可她哪怕是一丝不舍,一丝颤抖都没有听到,仙尊清冷的声线,如他的手一样的稳。 铁面无私,名不虚传。攀古反个个,要是她,执鞭抽向自己的道侣,她可做不到如此镇定、平静。 是,她是自请受刑,事实面前没有证据,道祈的错就得认,仙尊罚他们是理所应当,至于天惩鞭选择了仙尊来执鞭,更不能怪仙尊。 只是,只是,她想在他那里找到一点不舍与心疼的痕迹,怎么就那么难? 在望向、奔向仙尊的路上,攀古又失望了一次。 攀古以入定的姿势坐好,“我准备好了。” 启鳌轻吁一口气,重新抬起了天惩鞭,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紧张,不用多,只这一鞭,一直困扰他的迷团就可解开。 终于,他挥下了这一鞭,没有留情,天惩鞭也不允许他手下留情。 攀古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本该碎掉的衣服被她及时用仙法护住,只鞭子扫尾到她胳膊时,袖子处撕裂了一条。 攀古像是入定了一样,可惜嘴角淌下的鲜血表露出她此时所承受的痛苦。 启鳌也像定住了一般,不过这种状态维持的时间不长,忽然,他一直极稳的执鞭之手开始轻颤,甚至抖动起来。 天惩鞭在抽完攀古一鞭后,没有任何变化,这说明攀古体内的灵识与灵体都没有问题,自己一直冤枉了她。 启鳌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但紧接着想到她还有一鞭要挨,启鳌的心重新揪了起来。 他知道该速战速决,抽下这最后一鞭,马上带她去疗伤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但是,他执鞭的手越来越不稳,这一鞭抽下去费了他好大的决心。 “啪。”最后一鞭终于落下,攀古依然闭目,但这次不止是嘴角淌血了,是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涌出,鞭子扫过的衣服布料开始有损伤,不至坦露,但也不很雅观。 第三鞭的落下的同时,天惩鞭从启鳌胳膊里出了来,冲上云霄重新引来巨响,在这响声中绕空一周回到了天柱内。 启鳌与天惩鞭的牵绊刚一摆脱,他就瞬移到了攀古身边,一把扯下身上的长衫披在了攀古的身上,并一把抱起了她。 看她脸色苍白虚弱地任自己抱着的样子,启鳌终于温柔了眉眼,用手去抹她嘴上的血迹。 攀古此时睁开了眼,见自己被仙尊抱在怀里,她动了一下,就听仙尊说:“别乱动,再忍一忍,我带你回去疗伤。” 是她被打出幻觉了吗,仙尊与她说话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疼痛是真实的,天灵根骨的闹腾也是真实的,此时抱着她的就是仙尊。 攀古不想被仙尊带回去疗伤,她怕三根天火柱已毁的事被他发现。探查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后,攀古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已与启鳌离心,他从没拿她当自己人,她又何尝不是。她宁可让徒弟知道自己体内的现状,也不想让启鳌知道。 他们这道侣做得,真是失败。 “功礼他们,现在何处?”攀古艰难发声。 启鳌不答,带她直接出天坛。 功礼、月禅、明祖三人见云团散去,知道天刑已毕,马上朝天坛奔来。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迎上三位上仙。问师父与道祈去了哪里,得知道祈在天狱,师父则是被仙尊亲自带走了。 道祈在天狱,他们不可能去天狱把人弄出来,而听到师父在仙尊那里,并不能令人安心。这些年来,仙尊对师父的所做所为,他们看在眼里,对仙尊并无信任可言。 为今之计,还是赶紧寻到仙尊,接回师父才是。 攀古虽然是被仙尊抱在怀中,但她一点都不轻松,相反,她更辛苦更累了,连昏过去都不敢,一直在强撑着。 本来刚挨完天刑,又碎了一根天火柱,她想早点回到内法室运灵疗伤。可现在不见徒弟们来接自己,她就得一直辛苦地撑着。 仙尊把她一路抱到了启鳌宫,并快步进入了内殿,这里对攀古来说既陌生又不陌生,陌生是因为她除了给仙尊解毒时,从来没进过这里,不陌生是她每十年都会进来一趟。 五十年了,这里的摆设总在变,与外殿一样,从风格与布局来看,改变它的出自同一人之手,是能随意进出启鳌宫的仙尊的那位爱徒。 -- 第48页 攀古被放到了榻上,她极不自在,想要下去却被启鳌拦下。 他说:“不要运灵,我先帮你查看一下。” 他刚一伸手,还未触到她,攀古马上向后一缩,她拢了拢快要破掉的衣襟,双手护在前【】胸。 启鳌一楞,她的动作、她的眼神满含戒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攀古,或者说,攀古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她不是总爱追在他身后吗,不是总爱没召就往启鳌宫跑吗,如今却与他如此疏离。 启鳌一把抓住她两只手的手腕,他手掌之大、手劲之猛都是攀古无法抗衡的。 就这样,启鳌沉着一张脸,一点点地把攀古的双手拉离她身前,攀古惊呼:“尊上!我,我的衣服。” “以前为何不在意?”启鳌质问道。 “以前与现在不一样。” 启鳌声音严厉了起来:“有何不一样,攀古,你看清楚,我是你道侣。” 说着他一眼瞥到攀古手腕处,被自己抓出的红痕,移开视线,又瞥到她凶前松散将破的衣襟。启鳌楞了一下松开了她。 在被启鳌抓着的时候,攀古能感觉的到,自己被他输入了灵力。双手重得自由后,她继续用手拢住衣服,说:““尊上,我碎了一根天火柱。” “猜到了。以天惩鞭的威力,只是碎了一根天火柱属实正常。你不用担心,养好灵识,有我帮你,用不了一个月就可重修一根天火柱出来。” “我不急的,不劳烦尊上了,我自己慢慢修,三个月也差不多可以的。” 开玩笑,如果让仙尊帮她养出天火柱,那还有两根碎掉的事一定会被他发现,以往常经验来看,他若是知道之前天火柱是怎么碎的,一定会怪到阿七与老幺身上。 她家老幺道祈,现在还在天狱里呆着呢,不知出来时会受何种惩罚,此时可不能再在仙尊面前给他添前科。 攀古这样的客气与见外,令启鳌十分不快,他声音阴沉:“好了,你把我的衣服穿好,我来帮你运灵。” “真的不用了。”攀古想下榻,启鳌不让,他一个反身,把她制在了身下。 攀古平常所接触的仙尊,是清冷疏离的,而现在的仙尊是步步紧逼充满戾气的,与他毒发时,按她在身下时很像。可现在他并没到魅毒发作之时啊。 “仙尊,” 启鳌打断她:“你以前私下里,从不叫我仙尊。” 攀古:“是我以前没规矩,今后不会了。” 怎么她说完这话,仙尊的戾气更重了。 就在一个想帮着疗伤,一个逃避疗伤,正僵持着,忽听外面熟悉的声音响起:“束心宫弟子请求拜见仙尊。”是功礼他们来了。 “不见!” “功礼!” 启鳌与攀古的声音同时传出,功礼听到师父在叫他,在殿外应道:“师父,徒儿来接您回束心宫,好清点一下这次带来的宝器损失的情况,师弟们还等着消息呢。” 内殿,攀古小心地乞求着启鳌:“尊上,我与你解毒之事只你知我知,还请尊上莫要让我在徒弟面前没脸。” “竟是没脸之事吗。”启鳌这样问着,但还是放开了她,“你先去吧,明日过来,我与你修复天火柱。” 攀古想着能走赶紧走,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根天火柱撑着的局面,天灵根骨失了平衡与供养,已沉寂了很长时间了。攀古现在不敢强来,她朝外道:“功礼,你进来扶师父一把。” 没等功礼进来,攀古就被仙尊重新抱入怀中。走出内殿,正遇上要进来的功礼一行人。 功礼与仙尊行礼后,朝他伸出手来:“不劳尊上了,弟子这就带师父回去。” 启鳌根本没有把怀中人给他的打算,他冷言道:“起开。” 然后就抱着攀古向着束心宫御行而去。功礼与月禅还有明祖互相看了一眼,随即跟上。 还好,仙尊只是把她送到束心宫就离开了,攀古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刚松,功礼他们又来了。 “师父感觉怎么样?灵识灵体可有不妥?” 攀古:“月禅啊,轮回是有时辰的吧,你不用回去的吗?” “正是要与师父说呢,弟子确实是该走了,所以才急着想知道师父的情况。” “无事,损伤了点灵体,灵识也有些躁狂,你们都走,我自己调息安养就可以了。” 明祖:“这可不是小事,师父还是要当回事。” 攀古:“去看看道祈吧,他在天狱,还被仙尊的捆灵绳缚着,一定很不好受,不用操心我这里。” 除了看师父为仙尊抱来抱去的,倒也没看出她有哪里不好,功礼定夺道:“那月禅回阴曹,我与明祖去看看道祈,师父有事唤我们。” “嗯。” 待三个徒弟走后,攀古试着站起来,走去内法室。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蹭,。进内法室,一进去,她就封了门,打座了起来,可以好好地查看一下自己体内的情况了。 只有一根天火柱还在,但由于缺少了其它三根的响应,孤掌难鸣。若想重新养起其它三根,可比重修一根要麻烦许多。 但攀古并不在乎,修道修仙本就是来来回回,哪有那么多一蹴而成,为了自己徒弟她不觉得亏。只要天灵根骨还是她的,她一介上仙重修回来就是,就当是历劫了。 -- 第49页 启鳌重新回到游鳌宫,就见珠言也在。她见师父回来,马上迎上来问:“师父,攀古上仙没事吧?我听上仙们说,是您执的鞭,攀古上仙没有责怪你吧?” 启鳌反问:“她该责怪我吗?” 珠言:“不该。那不是您能选择的。” “言儿,你先回去,为师有事要忙。” 师父还从来没有赶她离开过,珠言一时不习惯,忽又听师父说:“以后要来游鳌宫,要像你师兄们那样,提前通传一声才好。” 第32章 而此时的仙尊,陌生地让…… “是, 师父。”珠言语气里满是失落,这倒不是演的,她是真意外真失落。 她收拾了下心情,元气满满地对师父说:“言儿已运灵调养好了, 明天进阶大会一定会顺利进阶的。师父, 咱们几时过去?” 启鳌:“明天我就不过去了, 你与师兄们一道去, 注意安全,尽力就好。” 珠言惊诧道:“为什么?” 启鳌:“我与攀古上约好, 明日要为她疗伤。” 珠言掐着手,讪讪道:“言儿进阶很快的,师父可以看完了再去。” “为师对你很放心, 就算不过去,你也没问题的。” “可师父不在,我心里没谱,进阶对言儿来说很重要,还是想师父陪着。” 启鳌没有一点商量的语气:“进阶、飞升的目的,就是脱离师父自成一宗,言儿, 你要学会独立,不能事事都指着师父。” 珠言听得出师父语气里的坚决与不耐,她知道她不能再任性下去, 情绪一转, 依然是乖巧听话的样子, “言儿明白了,言儿会按师父说的去做,师父明日安心给攀古上仙疗伤, 不用操心比试的事情,您等我的好消息。” “尽力而为。”启鳌还是这四个字。 珠言离开前,回头看了她师父一眼,师父满腹心事的样子,明显注意力全然不在她身上。以前她来启鳌宫师父从来不会这样,无论她来的多勤,师父见了她都会关心地问过她生活与修炼的情况。 这种随时被关注被偏疼的感觉,从她上到灵兰山成为师父的徒弟后,几乎随时随地都能感受到,而今天,师父还是头一次与她在一起时,心思没有在她身上。 况且,明日她进阶这样大的事,师父竟舍了她不去,师父态度上的突然转变,珠言十分的不习惯。 来自于师父的笃定与安全感,开始动摇、缺失。珠言下决心一定要搞清楚,今日在天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珠言是什么时候走的,启鳌根本没留意,他在想刚才言儿问他的问题,攀古是否会怪他亲手对她用刑?她真的会吗?早知这样,他就不该暗中施压,强抢执鞭权。 可如果他不争,天惩鞭选择了厚尚,想到厚尚拿起鞭子抽打攀古的画面,启鳌接受不了。她是他的,他怎么可能让她身上永远留下别人给与的天刑痕。 言儿也说了,不该责怪他的,但前提是言儿以为这不是他能选择的。启鳌一脸严肃地坐着,别人哪知道他竟是在纠结这些。 启鳌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他都在想些什么,为这些小事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眼下对于他来说的正事,是在明确了攀古身上没有魔息,洗清了嫌疑后,弥补这些年来误会她、怠慢她的亏欠。 首要解决的,就是要与攀古正式结为道侣,在天道面前完成结侣仪式,让她搬到游鳌宫来,从此人在自己身边,他也好多看着些,纠正她与她那些徒弟相处时的坏毛病。 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启鳌才提点珠言,以后再不好随便进出。言儿拿游鳌宫当家,拿他这师父与师兄们当亲人,他自是知道的,但以后攀古若是住了进来,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做,对方可能会在意。 至于攀古的那些徒弟,好在她以前听话,已经封了师门,不会再有新的徒弟进来,剩下的这181个大部分都下山了,没有他的召令,只要他想,他们就别想上到灵兰山来。 之前,他就想偏了做错了,管他是什么宗主、轮回者,灵兰山上的一切由他说了算。如这次允了他们上得山来,让她见到后,她的眼里就全是她那些徒弟了。 想到当初他当众宣布攀古为道侣时,她不敢置信以及羞涩的样子,这次与她完成结侣仪式,在所有人面前成为正式的道侣,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启鳌想好了后续要办的事情,心里还是不能完全安定下来,毕竟攀古损失了一根天火柱,看她不能行的样子,灵体应该也有损。 想到此,启鳌有些气不顺,明明留在这里,由自己亲自给她疗伤是为最好,不知她为什么要拒绝,以前明明恨不得赖在他启鳌宫,这次见了徒弟就要跟着一起回去,还是说,比起自己这个道侣,在她心中还是徒弟更为重要? 启鳌平顺了下心情,障碍已清,该让一切回归到正轨上来。以前他对攀古总是推拒,持有所保留的态度,以后不会了,他给她粘,给她缠,配合她的撒娇卖乖就是了。 等她明天过来,他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然后再给她疗伤,助她重修天火柱,待她彻底大好后,就可挑个好日子,在仙人道者以及天道面前,起誓结侣。 攀古这边,被她派出去的功礼与明祖送走了月禅后,来到天狱看望道祈的情况。 结果发现,道祈竟然在受了天刑、被关在天狱的情况下入定了。 -- 第50页 明祖有些欣喜,他问大师兄:“师兄,莫不是天惩鞭激发出了小师弟的潜能?” 功礼看着道祈,想了想说:“也未可知。师父收的这个关门弟子,倒是有点意思。” 明祖也看向天狱中的小师弟,道祈上半身的衣物全部损毁,他坦【】露的皮肤上,一道金色的鞭痕覆在上面,虽不至深入皮肤,但也十分显眼,半个手臂一样粗的伤痕,怕是要终身留在身上了。 所有天刑留下的痕迹,任你是仙是妖,永生不可磨灭。 想到这天刑痕将永远伴随着小师弟、伴随着师父,明祖心里很不是滋味。 功礼与明祖回到束心宫,却发现师父好像在内法室里也入定了。当然以师父的灵力,入定倒没什么稀奇。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师弟们还等着我回消息呢,你在这里多照看些,有事再唤我们。小师弟费心了。”说完功礼给明祖行了一礼。 明祖不敢受,同样行礼道:“自家的事,大师兄不要客气。” 功礼走后,明祖打座于内法室外,面向着被师父封上的不得打扰、不得入的大门。 内法室里,攀古其实不想入定,以她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入定,灵体受损,火柱彻底失衡,她得保持清醒才能收拾残局。入定后,灵体虽能被保护起来,但此后的情况可能性太多,她怕无法控制。 只是攀古还是低估了天惩鞭的厉害,她在仙尊面前尚能撑着,但到了自己的地盘法室里,一下子就撑不住了。 她先是把仙尊的那件黑色暗纹长衫脱掉,然后再脱掉自己的,低头可见清晰的鞭痕,忽然就有些委屈。 女子爱美,就算她虽位列仙位,原来对皮囊还是如此在意。 不过很快,攀古就注意不到这些了,体内的天灵根骨,像是感应到自己与共生契主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开始不管不顾地发散着所承受的痛苦。 攀古同样痛苦,她的脊背弯到不能再弯,头埋进腹部形成一个圆。 她想安抚天灵根骨,但根本做不到,终于,攀古体内的灵识也控制不住了,开始乱窜。灵体识别到这种情况,出于自保带着她入了定。 初入,一切痛苦都消失了,驻藏在灵海里的深识把攀古包容了起来,这里太舒服了,让人贪恋留连,直到一个声音在攀古的灵海里响起: “阿古,阿古……” 是谁在叫她,攀古睁开眼睛,果然是入定到了自己的灵海深识中,可是,有谁能有那么大的神通,能直达到这里来叫她? “是谁?你是谁?”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声声的呼唤:“阿古,阿古……”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催得攀古心生焦躁,她知道自己要醒过来,不能再沉在灵海深识中不可自拔,不明的呼唤声,意欲何为尚不可知,她不能再沉浸在这无痛无觉的自我麻痹中。 有了这个意识后,攀古在自己浩瀚的灵海中打座,捏莲生诀,催逼自己醒过来。 “仙令天授,诸邪退散。醒!” 在捏了不知多少的手诀,念了多少遍的心法后,攀古慢慢地从入定中醒了过来,那一声声的“阿古”渐渐消音。 攀古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盘腿侧倒于蒲【】团上。从入定中醒过来,那种惶恐急切的感觉消失了,身体上灵识上的痛苦重新向她涌来。 这次攀古咬牙坚持住了,她必须清醒着直面天刑带给她的痛苦。 攀古从蒲【】团上坐了起来,运灵重走大成境,体内唯剩的一根天火柱被她移到了膻中,中心位,可怜地堪堪承住了天灵根骨,像是被烧透的、通体紫红的天灵根骨,终于不再颤动,紫红淡去,可也不现它以前墨绿的样子,更不用说,四根天火柱都在的情况下,那种碧绿了。 攀古伸出双腿,不再盘坐,她轻吐一口气,不顾形象地随意地倒在地上,这时才发现自己衣冠不整,不敢再浪费灵力使仙法,爬了两步过去,重新拿起仙尊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长衫,随便在身上一裹,也不管合不合身,能包住该包信的就行。 出来时,才发现天色已暗沉。暗夜中,明祖一身白衣,如明灯一样照在她的前方。 莫名觉得心安,攀古唤他:“辛苦我的阿祖了。有你在,师父最放心了。” 见师父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而来,明祖心中长舒一口气,他站起身:“师父已无事了吗?” 攀古揣手点头:“哪有这么快,那可是天刑啊。不过你不用特别担心,再给我几日,就会没事的。” 明祖太聪明,心又细,真要完全顺着他说,他倒不会信。 果然,明祖没有再问,只是汇报了道祈的情况。知道道祈竟然在受了天刑后,才入了他修了几十年都入不了的定后,攀古也是一楞。 不过道祈不同于她,不是天生灵体,灵海里没有深识,入定于他不仅没有危险,还可助益他修复灵体。 “仙尊在天坛时说,三日后让去天狱里接他,到时会给他下最终的裁罚。” 明祖:“会被赶下山吗?” “有可能,其实若他利用这次入定的机会能进阶的话,下山对他未必是坏事。” 明祖问:“仙尊还说了什么?” 攀古楞了一会儿,好像是还跟她交代了什么,是什么来着?想了想她说:“没了吧。嗳,别的不重要啦,记住三日后去接道祈就行了。” -- 第51页 攀古推了明祖一把,“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过来帮我护法。” 在明祖这性子面前,主动寻求帮助,以退为进才是正确的做法。 果然又一次,明祖听话道:“师父也休息吧,明日徒儿再过来。” “嗯,去吧去吧。” 明祖刚一走,攀古就捂住胸口弯下腰来,大意了,为了表现自己很轻松,刚才蹦哒的那几下,可要了她的老命了。 休息?她是歇不了的,这一宿要把还在躁动的灵识化温去躁,各归各位。 这一夜,启鳌也没休息好,第二日天刚亮,他就穿戴好,焚香煮茶,并从炼炉里拿出顶级丹药放在手边。还有化雪香炉距上次使用已过十五日,这顶级的疗愈宝物可以再次派上用场,不止如此,启鳌连夜对化雪香炉进行了净化与加持,如今它的医治效果达到了顶峰。 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攀古上门。启鳌觉得今日虽然没有太阳,阴云密布的,但心中来自于期盼的这份暖意,哄得他内心热气腾腾的。 漫长的岁月中,前几百年独处于世,他未觉得孤独更没有什么期待,后来,灵兰山创出,仙班出现,几百几千的弟子遍布山上山下,启鳌也未觉得热闹,他置身世外冷眼看着,这一切于他毫无意义,唯心中只一个目标——复神。 启鳌从没想过,若是他完成了目标,重启了神之世界,复神成功后,他还要做什么。 但这一刻等待的过程中,启鳌觉得活得长活得久也许是件不错的事,如果能跟一个心中有他愿与他纠缠,心思单纯的至真之辈结契缔誓,也不失幸事一件。 启鳌怀着美好的心情,一颗热腾腾的心,就这样从天明等到了黄昏,却连攀古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香已尽,茶已淡,从炉中拿出的温热丹药也凉了,而启鳌心中的那点子热腾气倒是越烧越旺,成了心火。 他收拾了香案,倒了冷茶,本想把丹药放回热炉中,然后照着往日的习惯去调息修内法的。可他拿着丹药,拉开丹炉正要放回去之际,里面幽幽燃着的炉火,灼着他的眼、他的心。 他提醒自己,把丹药放回去,然后去做他的日常...... 心里是这样想的,行动却是停顿的。终于,启鳌狠狠地把丹药握在手心里,一转身出了游鳌宫。既然火已经烧了起来,再想灭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束心宫里,攀古经过昨夜一晚上的调灵,然后在白天用调好的灵力给唯一的天火柱注入进去,这一天都在反复做着这件事,心无旁骛。 她没有再去内法室,因为怕太过密闭的空间会让她再次不小心入定,昨天灵海深处的诡异呼唤,让攀古警觉,不可再轻易陷在灵海中。 明祖在师父结束了打座后,把功礼师兄今日让他取的丹药拿了出来,递给师父道:“这是道林宗有名的复养丸,功礼师兄让我给师父的。” 说着他把盒盖打开,露出两颗红色的药【】丸儿,攀古刚凑过去看,就见仙尊出现在了殿门外。 攀古起身与明祖一起行礼迎接,“尊上。” 启鳌看着明祖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打扰你师父。” 明祖被他问得一楞,实话实说道:“弟子在为师父护法,好让师父安心调养。” “我与你师父有话说,你先退下吧。” 明祖看了眼攀古,攀古冲他点了下头,他这才揖手道:“弟子告退。” 待殿中只剩下启鳌与攀古时,启鳌道:“我让你今日来找我,你为何没来?” 哦,想起来了,他好像是这样说过。因她不想去也不能去,所以就把他说过的这句话自动忽略了。 “尊上你看,我都没事了,不用劳烦您出手了。” 启鳌想伸手探她一下,却又被她快速地躲开了,这是启鳌第二次落了空。他有些烦躁。 不耐烦地把盛丹丸的盒子拿了出来,“拿去服了。” “哦,这个也不用了,我有这个。”攀古把道林宗的复养丸拿了出来。 本就已经被启鳌捏得变了形的盒子,在他的手劲下更加的面目全非,反正已经用不到了,启鳌扔了盒子,把金色的丹药放在掌中,递向攀古:“吃了它。” 他的脸背着烛火,从攀古的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隐在暗处,这样的仙尊十分陌生。 攀古发生疑惑的一声:“仙尊?” 虽然仙尊平日里对她多是冷淡待之,但却并不吓人,而此时的仙尊,陌生地让攀古心慌。 仙尊又向她迈进了一步,那双托着丹药的手也递得更近了,他重复着刚才的话:“吃了它。” 这一次他从暗影中走了出来,攀古能清楚地看清他的脸,那上面竟然挂着一丝笑容,却并不能让攀古感到安心,她的心更慌了。 不知是迫于仙尊的压力还是不想再这么心慌下去,攀古伸出了手,拿了那颗药丸,然后在仙尊的注目下,放进了嘴里。外人看来,她像是在被逼迫着吞吃毒【】药。 见她乖乖听话吃了药,启鳌脸上的那一抹笑消失了,恢复成他原先的模样,虽没有在笑,却是攀古熟悉的样子。 “此丸不可与别的药丸同食,那个给我。” 攀古虽有不舍,但还是交出了手中的两颗红色药丸。启鳌接过捏握在手中,并没有放回袖里。 -- 第52页 “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尊上请说。” 启鳌提醒她:“这里并无外人,你与我说话可以像以前在游鳌宫时那样自在。” 攀古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才不叫自在呢,自来熟地以为与仙尊是自家人,却不想人家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想想这五十年来,徒弟们或明或暗地有提醒过她,但都没能点醒她,直到最近这几件涉及到游鳌宫与束心宫两边弟子的事,对比仙尊的态度,攀古才醒悟。 她甚至在想,自己的不见外是不是对仙尊造成了困扰,要不他总是冷脸对她。 回想那些她在私下里与仙尊相处的行为与细节,攀古只觉丢人,怎么可能再去做那样的事。 第33章 他笑了,与上次逼她吃药…… 这样丢人的经历, 攀古不想再回顾,她低头回避不理。 启鳌不想较真下去气到自己,破坏了说喜事的气氛,于是他直接说道:“这次等你养好了伤, 一起去天道境前发誓结侣吧。” 两人面对面, 好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于攀古来说太突然了,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仙尊这句话的意思,而启鳌则是在等她的反应。 最后还是启鳌没沉住气, 他上手捏住攀古的下颌,说她:“别嚼了,咽下去。” 啊, 他不说,攀古自己都没意识到,那颗金丹一直被她嚼着没往下咽。其实嘴里也没剩什么了,她是被仙尊的话惊到,不知怎么回答,浅意识里一直占着嘴。 攀古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启鳌确定她吃下去后, 撤手的时候,拇指不小心抹到了她嘴唇,明明是柔软且冰凉的, 却感到与之触碰的拇肚热了起来。 启鳌眼神一暗, 眯了一瞬, 声音慵懒了下去:“日子由你来选,今年虽是祟年,但厚尚那里把后面的日子都算过了, 你去问他,所有今年的良辰吉时他都知道。” 攀古挠了下额头,“仙尊是因为执鞭打了我而心里过意不去吗?为什么会突然要去结侣?” 启鳌:“执鞭行刑是天道正义,本尊无愧于心。“ 攀古:“我没有怪仙尊的意思,我明白不关尊上的事。只是一直好好的,忽然要去结侣,有点突然。况且尊上刚才也说了,今年是祟年,进阶大会还没有结束,事儿,挺多的。” “你到底怎么了?给你疗伤、举行结侣仪式你都推三阻四,是在跟我赌气吗?”启鳌的耐心不多了。 攀古:“没有没有,我没有赌气。结侣是大事,是要在天道境起誓的,我只是不想草草行事,想知道仙尊到底是怎么想的。” 启鳌想了想,决定坦诚一部分,“你知道你我皆是神迹复活的表象,而神迹既然能够出现,与神同灭的魔族也会蠢蠢欲动。这些年来,我在找寻神迹的同时,也在探寻着魔迹。机缘巧合,你受了天刑,天惩鞭下,任何与妖魔有关的细小异常都会被察觉到。” 攀古隐隐想到了什么,她望着仙尊,想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至少,可以确定你与道祈绝对没问题。” 攀古:“所以,尊上是一直都在怀疑我,我们吗?” 启鳌:“我怀疑所有,只不过天刑难施,不能一一鉴证。” 攀古低了下头,再抬起时说:“尊上也怀疑过自己的徒弟吗?你收的徒弟虽然少,但他们可没有一个被施了天刑的,你又是怎么确定他们没问题,而真心以待?” 攀古有了情绪,启鳌感受到了,他有一瞬的犹豫,要不要把她给自己解毒时,她体内若隐若现异动的灵息,一直在试图探入他的灵海深识,并引得他的灵体出现了攻击性的事告诉她。 他还是忍住了,既然她已经过了天惩鞭一关,就证明没有问题,没有必要徒增她的烦恼,他解释起来也麻烦。 “我与徒弟们在他们小时候就生活在一起,自然了解他们更多一些,你没有必要与之比较。” “五十年,我们虽不是日日生活在一起,但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攀古呢喃地轻声说道。 启鳌还想再说什么,攀古打断他:“尊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考虑一下。” 启鳌:“我也以为我还算了解你,得到天道的认可,在众道面前完成结侣仪式不该是你期望的吗。你要考虑,好,我等你到进阶大会结束之时。” 攀古马上:“恭送仙尊。” 启鳌深深地看她一眼,甩袖离去。 他走出束心宫,手上一使劲,被他捏在掌□□礼给攀古的那两颗红色药丸成了粉沫,从他垂下的指间流逝而去,什么都没剩。 启鳌一离开,攀古撑着的一口气就泄了,她转身扶案而站,背影是塌的,内心是凉的。 原来这么多年,仙尊对她的冷待,皆是因为他不信她。攀古明白当初仙尊选她做道侣,是因为他们有了双【】修之实,他只是为了补偿她。 她因为喜欢仰慕仙尊,而自动忽略原因,欢欢喜喜地接受了。 她以为得了这个能走近仙尊的机会,假以时日,仙尊会有可能欣赏喜欢上她,其结果是仙尊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她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够,失败了,但现在看来,仙尊不止不欣赏不喜欢她,还一直在怀疑她。甚至以攀古对他的了解,如果他认定她与魔有关,一定还会厌恶她。 终于能解释出每次给他解毒时,他眼中令她看不懂的情愫是什么了,是掺杂了质疑与防备的,不纯粹的欲【】望。 -- 第53页 这次误打误撞,天惩鞭解了他的疑惑,可能又是一次心存愧疚,所以才令他想到与她举行结侣仪式,算是对她的第二次补偿。 可这次攀古的心境不一样了,她用五十年的时间来证明,她不配得到仙尊的真心,是她痴心妄想了。 窗外有鸟鸣传来,仔细听还有溪水流的声音,攀古听了好久,她沉下心来自问,还要再试一次吗?再一个五十年?不说那么远,就说眼下,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同仙尊再一次并列站在众道面前,承受又一次的暗嘲,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仙尊愧疚的补偿。 她想了好久,直到鸟声不现,脑中心中也是乱的。 明日该去接道祈了,也是他领最终处罚结果的日子。进阶大会还在继续,离仙尊给她的时限还有段日子,况且仙尊也说了,一切都要等她大好了后,这样想着,攀古决定先把此事放一放,逃避对于处理心乱如麻还是管用的。 运灵调息,果然仙尊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好的,攀古被抽打的地方以及体内一直在痛,这丹药令疼痛缓解了一些。 第三日,天狱门口,启鳌看到攀古领着明祖来了,眉头一皱,他语气里带了出来:“不好好养伤,来这里做什么。你在与不在,他该得什么罚还是什么。” 说着,仙尊伸出手去,捆灵绳得到召唤,带着道祈从天狱中出了来。 道祈已然从入定中清醒了过来,仙尊没有马上收回捆灵绳,看了他一眼说:“也算你的造化,竟然进阶了。也好,该是履行那日广场上所说,即日逐出师门,立刻下山。” 攀古还沉浸在道祈进阶的欣喜中,忽被仙尊一句“逐出师门”惊到了,她立刻上前:“尊上,上次在比试场,只说逐下山去,并没有说逐出师门啊。” “攀古上仙,”道祈被捆灵绳绑着,手不能合十,勉强保持一个跪拜的姿势平静开口。 “你叫我什么?”攀古不可置信地问他。 不忍听师父这个语气,道祈说:“那孽徒再最后叫一声师父。师父,因弟子的过失,害师父祸从天降,天刑之威,只有领教过的才知其滋味,师父为我受了何等的折磨与折辱,我,我已无颜面对师父。从今日起,道祈被逐出师门,从此束心宫再也道祈。” 臭小子既然知道她身上有多痛,还忍心叫她同时再经历心痛,真是气死她了,“有什么折磨的,你能入定治好,我是你师父有什么不能的,还什么折辱,不过是一道鞭痕,就当是凡人的胎记好了,我都没当回事,你闹什么。” 启鳌闻言看向攀古,心里忽然不舒服起来,怎么都觉得折磨与折辱两个词听起来很刺耳。 “师父。”道祈说着就着现在的姿势给她叩了个头,“师门虽再无关门弟子,但道祈永远认攀古上仙,从今往后上仙的事就是道祈的事,道祈的灵识与灵体都永远甘为上仙所驱。” 攀古咬牙道:“好,好,这是进阶了,长本事了,连师门都不认了,你干脆连这个名字都不要再叫了。” “我要叫,这名字是攀古上仙给的,我永远是道祈。” 明祖上前一步问道:“你可想好了?” 道祈对上师兄的眼:“想好了。” “好,那我也最后叫你一次小师弟。师弟此次的进阶不是寻常升阶路,下了山后,没有了灵兰山的庇护,万事要小心。” “谢谢,师兄。” “松。”仙尊收回捆灵绳,“自今日起,道者道祈与束心宫、与灵兰山再无关系,望好自为之。” 道祈转身就走,攀古追了两步,见他御行而去没有一点留恋。明祖在身旁说:“他这样做也好,上次是探蚁,这次又是盅罗盘,显眼是被什么东西暗中盯上了。离开也是怕再牵扯师父、牵连束心宫。” 攀古幽幽道:“徒弟抛弃师父的事都让我遇上了,我连做人师父都是最没用的。” 攀古体内的痛忽然加剧,她一捂胸口,面露痛苦表情,下一秒似是痛晕了过去。 “师父!”明祖紧张地搂住她。 一股疾风,明祖脱手。定晴一看,师父已在仙尊怀里。 下一秒,仙尊与师父都不见了。明祖也马上捏诀瞬移,跟上仙尊的踪迹来到游鳌宫。 仙尊眉头皱起,满脸担心,对明祖言:“你师父暂不回去了,你该知道这是为了她好,待进阶大会结束,我助她修复好灵体,会与你师父择日结侣。” 明祖楞住,身后忽然响起惊呼:“师父!” 仙尊看向珠言,珠言声音轻颤,小心翼翼地:“师父,弟子是来报喜的,我进阶了。” 仙尊:“为师知道了,恭喜你。这几日辛苦了,进阶后更需要修养消化,近些日子不要来游鳌宫,为师要闭关。” “师父!” “尊上!” 珠言与明祖同时叫住启鳌,明祖先说了:“那就有劳尊上了,至于结侣之事,还是等师父大好后亲口告之弟子吧。” 连明祖师兄都在说结侣的事,她刚才确实是没听错,但珠言没有立场、理由直接过问师父结侣之事,她只能问:“师父要闭关几日?” 启鳌:“不定。” 不再理会二人,启鳌抱着攀古闪身进入殿内,随即此殿就被加上了封印,外音可入内,内里的情况与声音,外面是探不到的,仙尊亲自下的禁制,上仙们来了也解不开。 -- 第54页 明祖最后望了一眼已成为封地的大殿,转身欲走之际,珠言叫住他问:“明祖师兄,刚刚听师父的意思,是终于肯与攀古上仙正式结为道侣了,我到的晚,乍一来就听到这样大的喜事,又见攀古上仙灵体似出了问题,可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明祖看她一眼:“师妹还是听你师尊的话,现在于你最重要的是进阶后的修养运化,其它事情等你师尊出来,你问他好了。至于结侣之事,我听我师父的。” 明祖闪身不见,珠言虚望着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眼神慢慢凝固,“师兄慢走。” 珠言咳呛一声,刚刚进阶,灵识还未完全习惯,还未安稳下来,忽然急火攻心受到刺激,一个不克,就是珠言现在的结果,有血从她嘴角流出。 本以为进阶后,师父会很高兴,兴冲冲第一时间跑来告诉师父这个好消息,却不想见到了如恶梦般的情景,师父抱着攀古上仙,亲口说要与她正式结为道侣。 珠言恶狠狠地一把抹掉血迹,然后双掌合十,运灵走了一遍大成境,这才克住乱窜的灵息。 她对自己说:你要稳住,不要乱,先去了解情况再做定夺。总之,在他们正式结侣之前还有时间,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启鳌带攀古来到他每次毒发,都会躲进的,设在他殿中的一处虚空境中。 这里除了一张大榻、一个小条几,还有一个药格,就没有别的了。启鳌把攀古放到榻上,攀古慢慢睁开了眼,眼中布满警觉。 启鳌看到,说:“莫怕,这里你知道的,很安全。” 是的,她知道这里,今年是十年毒发之期,她不久前才来过的。 熟悉的冰冷硬榻,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随即膝盖与后腰开始感到不适。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启鳌心里软了一下,在这样私密的独处下,她终于不再开口仙尊,闭口尊上了。 “哪里痛?昨天吃的金丹没有作用吗?还有让我看看你的天刑痕,有法子淡化它。” 这是要强制给她治伤吗,不止,还要褪衣坦诚相见吗?哪一样都不是攀古想要的。 启鳌从药格中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颗双色丹药,金银互为一个八卦的形状。他拿出来递到攀古嘴边,“张嘴。” “我,我自己来。” 没等攀古抬起手,启鳌直接把药推进她嘴里,亲手喂了进去。 攀古本能地抗拒,舌【】头【】裹了一下他的手指,偏他没有立马退出去,攀古一急想往外推,是得其反,结结实实地又果了一下。 启鳌不笑不怒,可以称得上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暗了。攀古向后仰,启鳌同时撤了手,垂下的大拇指轻轻抚过食指。 丹药下肚,启鳌上榻打座,想在她身后助她更快地运灵克化。攀古以实际行动拒绝,从背对着他转身重新与他面对面坐着。 “你不要再任性了,都位列仙位了,我的徒弟都比你听话。” 他手朝药格一伸,其中一格自己飞到了他手上。 “此为凝雪膏,有止痛消痕之效,虽未试过天刑痕,但总归会有些效果,你正好可以试试。” 试?怎么试?要在这里脱【】衣服吗。依譁 仙尊除却毒发时,对她从来不会表现出一丝兴趣,就算是毒发时,也只有在后段,在力道上失控,全程几乎都是冷静克制的。 是因为要与自己正式结侣,所以就没有了顾忌吗。刚才没及时撤回去的手,以及现在要亲自给她上药,这些攀古完全无法适应。 启鳌对她的抗拒与疏离也不适应,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无人的时候总要粘着他,牵他的手,勾他的手指,抱他的手臂,他躲开她,她一会儿就忘了,还会凑上来。 而在这里,在这个空境中,她也是热情主动的,只不过她的热情主动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他挥开她,她也就不敢了,乖巧服贴地承受着他给的一切。 启鳌以前,在还没撇清对她的疑虑之前,确实是不愿见她的。因为每每她来,纠缠撩拨的时候,他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压抑又渴望,玉恨交加。 表面上他清冷淡然,实则内心在咬牙切齿,恨不能对她一顿疾风骤雨,让她痛、让她怕,再也不敢来招惹他。 而如今,他不会再推开她,在暗自忍耐,她却开始矜持了起来。五十年了,启鳌就没在攀古身上看到过矜持为何物,如今算是见了个够。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抽了她,她表面不显,实则在心中怨恨上了他? 启鳌想到这点,对攀古说:“是你自己主动请求,要替孽徒担刑,现在又来怪我,你不讲道理。” 攀古完全跟不上启鳌的思路,怎么忽然又提起这个,她只表达自己的意愿:“尊上站得高看得远,心中有大道,如神一样通透,我不敢跟尊上讲道理。只是,我身为上仙,宝器秘门皆是隐秘,不想外示,还请仙尊不要强迫于我。再有,以前虽有坦诚相见,但事出有因,是为仙尊解毒不得不为。如今不是那种情况,结侣未成是事实,礼法还是要顾的。我也是,也是不愿的。” 启鳌站了起来,站于攀古正前方,挡住了所有的光,他笑了,与上次逼她吃药时一样的表情:“强迫?不愿?” 第34章 启鳌每问一句,就向她走…… 攀古忽然觉得, 比起现在冲她笑的仙尊,还是以前冷脸以待的好。 -- 第55页 “你不愿我自不会迫你,想着你会在乎天刑痕,以你现在的情况无法自己上药, 才想着由我来。” “药膏放在这里, 我助你修复灵体后, 用与不用都随你。”说着启鳌把凝雪膏放在榻一旁的小条几上。 “疗伤总不违礼法, 你说上仙们都有秘门宝器,别的上仙确实如此, 但你的共生宝器,以及天火柱的秘门,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攀古:“仙尊知道是知道, 但我灵海深识并不想被外人探入,以仙尊的修为,一旦允你进来,我灵识与共生宝器根本不能阻止你。” 如今她伤着,又被仙尊带到了他私人的虚空境中,就算上神在世,也带不了她出去。 所以, 攀古说话不再含蓄,直接告诉启鳌,她不想他侵【】犯进她的灵海。 启鳌终于收起在攀古看来心生寒意的笑容, 他什么都没说, 但攀古知道他动怒了, 全身开始戒备。 启鳌不打算再放纵她的任性,也不打算再与她废话,朝榻上的攀古逼近。 他先伸出右手正打算大致探查一下攀古体内的情况, 不想手上一刺,被弹了回来。启鳌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攀古,她竟然祭出了正灵,对他开启了灵护。 她防他竟防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一开始启鳌就知道她有此企图,早点出手的话,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将他挡在她灵体以外。如今只能看着她被正灵之光包裹,堪堪把他挡在了半米之外。 这是对付敌人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而此时攀古却用来对付他,对付亲手开创了孕育她之地的类父般存在的类神。何其可笑! 正灵护体有一个特点,如果祭出此招者没有感到威胁,并无防备之心时,正灵根本就祭不出来。也就是说,攀古在他刚伸出手的一瞬间,觉得他于她是个威胁,便开始防备于他了。可笑吗,可笑的明明是他自己。 “你疯了吗?你还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对我使出护灵。”启鳌几百年不曾有过大波澜的心开始暴躁起来。 可无论他怎么质问,护灵圈中的攀古都听不到的,她以自己祭出正灵,除非正灵在觉得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失效,自然它护着的攀古届时也会醒来。 启鳌一瞬间想过很多,想必她与正灵达成的安全,该是离开这里,回到束心宫时。她不是要护灵吗,那就让她一直在这里呆着,反正他不放她出去,没人能来带她走。 可冷静下来后,启鳌见她闭着眼困于护灵圈中,眼下尽是青色浅筋,脸色苍白尽显疲惫。天惩鞭极少使用,这也才是第二次,仙书法书上也并无记载。 只记得上一次被鞭之人,因本身就是个低阶弟子,而且他是一人独揽三鞭,其状之惨远在攀古与道祈之上,被逐下山后,启鳌根本没有在意这人的动向,其结果如何他也不知。 想到今日令她昏厥的罪魁祸首道祈的那番话,启鳌有点后悔答应让攀古替刑了,想来如果不是天刑的后果极可怕,道祈也不至于如此主动决绝地退出师门。 启鳌的躁动平复了,怒意也压了下去,他心疼了。 这鞭子真是抽出事了,想是极痛苦的情况下,才会对他心生怨气如此防备的吧。 罢了,她的灵体、修为最重要,启鳌决定护送她回去,回她安心之所,她的束心宫去。 明祖没有想到,才不过一会儿,师父就被仙尊送了回来。他更没想到,师父竟祭出了正灵。这令他不得不多想,仙尊到底对师父做了什么,才令她生出警觉,自保到如此地步。 这样想着,明祖对仙尊言语里多有冷漠,并急着安顿好师父,连恭送都省了。 也不知仙尊是什么时候走的,明祖守了几时,攀古周身的护灵圈忽然消失了,她睁开了眼。 看到熟悉的环境、安心的人,攀古松了一口气。 明祖追问:“师父,仙尊是否对您......” “他要助我修复修为,我不想被人探入灵海深识,仙尊也是好意,乐于助人,我一时情急,竟然激发出了护灵圈。唉,这天刑可真厉害,道祈误打误撞进了阶,我也被应激到随随便便就祭出了正灵。哈哈,哈哈。” 说完这一大段话,攀古都要佩服自己了,她现在哄骗起明祖来是越为越得心应手。 可这回明祖不为所动,他道:“道祈被天刑激得进了阶有道法可寻,师父这随随便便就祭出正灵出来,可就奇了。师父要与徒儿缕一缕、辩一辩吗?” “唉呀,我又疼了,不聊了,我回内法室去了。” “师父,”明祖叫住她,“别的都可放一边,但仙尊所说,要与您正式结为道侣的事,您怎么想?” 不等攀古说话,他接着说:“徒儿劝师父还是好好想一想,护灵圈都可在他面前祭出来,仙尊在您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您是否真的清楚。” 这些年来,阿七,功礼,好多徒弟都跟她说过,仙尊不行,仙尊齐大非偶,让她想清楚。只有明祖,不是说明祖不爱管着她,相反,近几十年,待在她身边最多的就是明祖,明祖管她并比阿七他们少,但他从来没有在仙尊与她这件事上劝过她。 可此时,连从来没有对此说过嘴的道祈,也开始劝她了。 而这回攀古也没有敷衍,而是认真的回他:“我会好好考虑的。” 明祖没再说什么,见她执意不用自己护法,便离开了。 -- 第56页 直到明祖走之前,两人都没有提道祈一句,攀古一个人静坐,沉着张脸,因失去小徒弟而伤心难过。她没想到,因为与她同挨天刑,而知道了天惩鞭的威力后,道祈竟然无法面对她这个师父了。 真是个傻孩子,再疼再痛苦也有挨过去的一天,他们是师徒,是生活在一起几十年的亲人,同担一份痛苦并没有什么。 虽然可以确定四下无人,但攀古还是没有放纵自己,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快要习惯了,习惯每分每秒都在痛,习惯没有征兆忽然而来的巨大阵痛,这也让她颇为珍惜大部分时间的闷痛,至少这种疼她还能忍受,还能在仙尊与明祖面前正常说话。 从她挨天惩鞭开始,三天过去了,体内的疼痛如绵延的溪流,汩汩没有尽头。 估计道祈就是被这无尽的疼痛激发的进了阶。攀古有关注第一个挨天刑之人,那人修为全废被赶下山后,最后的结果是自【】尽【】而亡。 谁能想到,本是因不同于凡人而上到灵兰山来,最后结果却是触了大忌,被判天刑。被赶下山后,活得却还没有凡人长。 以前攀古以为那人不想活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修为没了,且没有再修的勇气与毅力,遂选择了自我了断。 现在看来,是因为他先天无灵根,又失修为,还不能像道祈那样借此突破,疼痛终日相伴,最后实在忍不下去,被病痛折磨到心灰意冷才选择了那条路。 所以,道祈能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比起上一个挨天刑之人的结果,只不过是离了师门而已,本来他这次进阶后,就该出师下山的。 攀古就这样劝着自己,可终究是自欺欺人,日后,不论道祈走到哪一步,好的坏的,他都与束心宫没有关系了。 不能想伤心之事,会容易勾来一波剧痛,攀古明白,若是想不再这样痛下去,她要尽快修复碎掉的三根天火柱,早一天修复,早一日脱离苦海。 至于刚才明祖所说让她考虑清楚与仙尊正式结侣的事,比起道祈带给她的伤心以及现今她体内的痛苦,她根本没功夫去想,更不用说考虑清楚了。 攀古凝神聚力,开始修复碎掉的其中一根天火柱,这根是最早坏掉的,攀古已经修了些日子,初建成效,可惜刚有个形,就被那一鞭子抽没了,她还得重新弄。 攀古这边忙着忍痛,忙着隐痛,日日夜夜修复天火柱,日子一天天过去,进阶大会也终于结束了。 这日,攀古修复的第一根天火柱终于养好了形,用不了几日,柱火就可以燃起来。可她还是疼,没日没夜的修复天火柱并不全因她有多迫切多勤快,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疼的她睡不下。 攀古叹了口气,揉了下胸口,就见仙尊的传令使,金蝉子传令来了。仙尊召四位上仙游鳌宫议事。 游鳌宫吗?还从没有过,四位上仙聚齐,不去上顶大殿议事的前例。 不去更好,以她现在的情况,是动用不了天灵根骨把她御行到上顶大殿的,但去游鳌宫却不用,简单的御行就可以了,再不济她可以走着去,离得近不用爬梯,她还是可以的。 到了后攀古发现,她是最后一个到的,看来,病病殃殃的天灵根骨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御行速度都慢了,她明明一接到传令就出来了,却还是晚于了其他三位。 与上位们互相打招呼,然后向仙尊行礼。 仙尊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这是,嫌她来的晚了? 而启鳌在想,明明为了照顾她,特意把议事地点定在了游鳌宫,她怎么还是一副苍白憔悴的样子。又想,是她活该,谁让她拒绝了他的帮助。 启鳌心里带着气,还有一下莫名针刺的疼。 “不知仙尊今日召我们来有何事?”厚尚问道。 启鳌:“进阶大会已结束,弟子们这次表现皆不错,尤其是留风上仙的茗凡楼,弟子进阶的最多。” 留风:“仙尊谬赞,大部分都是从无阶到初阶天伏期,只不过是数量上略胜一筹。” 乌天四瞥了他一眼,暗道,算你还明白,一堆无阶进门不足三五年的,升个天伏很正常,不过是让他赶上,上一波弟子收的多罢了。还有就是他运气好,被攀古罚去白池海的两个弟子,竟撞上了大运,把今年的开海期给占了,在里面占尽了便宜,不进阶都说不过去。 接着仙尊又提了几句正清殿与雅剑阁,只有束心宫,徒弟又少,唯一有进阶希望的还使了邪术,触了仙尊的大忌,被罚了天刑赶出了师门,成为了灵兰山的叛离者。 所有,这样的丑事,自然不会在此提起。 攀古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热闹,忍着心内的绵疼,还要装做一脸平静。 终于,有件事是关于她的了。 仙尊说道:“本尊与攀古上仙打算在进阶大会结束后,完成结侣仪式。到时还要麻烦厚尚上仙选个日子。” 四位上仙都楞了,还是厚尚先反应了过来,“下仙定会为尊上与攀古上仙选出一个,可以天道境起誓,又吉庆的好日子。” 仙尊:“天道境能否进行起誓更为重要些,还是要以此为重。” 厚尚:“是。” 他转头冲向攀古:“恭喜攀古上仙了。” 乌天四与留风也加入了恭喜大军,各自冲她说了一句:“恭喜。” -- 第57页 这种情况下,攀古已来不及解释,仙尊只是跟她提了一嘴,这事还没说死呢。她能做的只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轻点了下头,好像别人不是来道喜,而是来让她节哀的。 厚尚离她最近,那边仙尊在与乌天四、留风说话,他凑近逗了她一句:“怎么了,是高兴傻了吗,想笑你就笑,耷拉着一张脸,仙尊看了该误会了。” 你知道什么啊。我这一身病痛的,还要在这支着身子戳着场面,不哭就不错了,哪来的笑脸。至于仙尊误不误会…… 这么想着,攀古朝仙尊那里望了一眼,好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攀古有私下里纠缠仙尊的经验,他现在这个样子,虽然眉眼看着挺平和,但抿着的嘴角微敛的眼皮,说明他在不快,嗯,是很不快。 她怎么忘了,上次自己是怎么离开游鳌宫的,是摆了仙尊一道才脱身的。攀古在心中默念:一会儿散场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被留下来,要早点溜掉才好。 终于,仙尊要交待的事都交待完了,攀古最先抬脚,明明是第一个迈出大殿的,却听到一句:“攀古留下。” 攀古闭眼叹气,转身回了来。 启鳌待大殿中只余他二人时,说:“你的伤,” 攀古怕他又要给自己疗伤,马上答道:“已经好了许多了,尊上不用惦记。” “你胆子好大。” 来了来了,是要找她倒后账了吧。 攀古也知道自己上次确实是胆子太大,她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尊上,上次是个误会,我并没有想祭出正灵,护灵圈不知怎么地自己就出现了,想来可能是挨了天惩鞭,护灵圈迷糊了。” 启鳌最知道她,外人面前,一副清冷冰凉上仙该有的样子,实则私下里在束心宫、在游鳌宫,她肆无忌惮地没着规矩。他管教了她这么多年,她也改不了。 因此,现在攀古说的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她就是拒绝了他,不让他入灵海,他震惊、生气,却也不想揪着这件事不放。他当她是在耍小脾气,时间长了,天惩鞭之事淡了,她也就明白此事不能怪他。 想到叫住她的目的,启鳌揭过了这篇,“是吗?原来是这样。好了不提此事,你起来吧。” 攀古起身,他又说:“叫你是因为彩霞池管池人来报,池中出了很多新颜色,可以晕染各种颜色的衣服、帘子,你有空可以去看看,自己挑礼服的颜色,以及这里帘子的布置。” 他这里?不是一向都是珠言打理的吗。 “礼服,”攀古想了想说,“不用这么早准备吧,尊上不是说要等我大好的吗。” “你没好吗,刚不是说好了许多,不用我操心的吗。” 尊上好记性。 攀古揖上一礼道:“尊上,我上次也说了,此事我还要考虑。” “你在犹豫什么?!”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攀古痛苦的捂住了耳朵,是音刹,仙尊竟然用了音刹。 余威渐消,攀古放下手来,两耳中还回荡着仙尊声音的回音。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天威、神迹。攀古,你是要说,你不要与本尊在天道面前起誓,结为道侣?你是要毁约吗?” 启鳌每问一句,就向她走上一步,此时他站在她面前,半尺的距离。 攀古想向后辙,但她做不到,启鳌把她定在了原地。她抬头看他,眼中有恐惧。 启鳌伸手摸向她的眼,攀古不得不闭上双目,在黑暗中听他说:“你以为道侣是想结可以结,不想结可以不结的吗。当日,我站在会场高台,亲口允了你道侣的身份,你当时没有拒绝,现在,你认为你还有拒绝的机会。” 攀古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受到启鳌冰凉的手指,冰到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最后是脖子。 他虽然没有扼住她脖颈,但攀古还是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那只手已不在她眼上,攀古睁开了眼。 一眼望进他的眸中,他眼中带笑,没有狠与怒。 墨色浸染讳莫如深,望之如深渊,强大的威压向她袭来,天旋地转。攀古无声地尖叫着:不要!不要! 但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牵引,并不听她的,紧接着天灵根骨动了。 第35章 她犹豫了,她动摇了,他…… 攀古知道天灵根骨一碰到启鳌就会变得不听话, 像现在这样。明明是与她共生的本命宝器,却对仙尊极其贪恋,攀古早就发现天灵根骨的这个毛病。 但那时她以为,天灵根骨是因为感受到她这个契主对仙尊的心意后, 器随主人才会对仙尊如此追逐听从。没想到, 现在她的意志是惧怕、抗拒与远离, 可天灵根骨却还是像以前那样, 感受到仙君的灵识就不认她了。 就在攀古越来越没有安全感,越来越恐慌之际, 启鳌的手离开了她,并后撤了一步。攀古终于能动了,而她体内的天灵根骨重新寂灭, 又变回淡红色缩了回去。 攀古冷汗直冒,她克制且小心地向后移了一步,启鳌没再理她,转身回他的椅榻上去了。 坐下后他说:“你去吧,好好养伤,然后按我说的去准备。” 一顿疾风骤雨,马上风平浪静, 刚才的一切像是幻境一般,仙尊平淡如常地坐在那里,与往常无异。 可攀古知道那不是幻境, 她面对着仙尊, 又后退了两步, 然后猛地转身,逃跑似的离开了游鳌宫。 -- 第58页 启鳌缓缓抬头,看向攀古离去的方向, 她犹豫了、动摇了,他得让她明白,这是不可以的。 几百年来,没有上神的约束,启鳌只有复神这一个责任,其他的,只要不危害到这件事,他都是随意的,唯两件事上,是他格外上心、在意的。 一个是他感受到的言儿体内被隐藏起来的,好似神迹的东西,另一个是在与攀古双,。修解毒时,感受到的与他正灵相抗的类似魔息的东西。 所有,在对苍生,弟子,上仙都一视同仁的仙尊,对待珠言与攀古是例外的。 一个精心留意,一路呵护,一个挂着道侣的情份却心存芥蒂,时时监管,严加训导。 但现在,芥蒂没了,攀古也可归为随性那一类里了。随性随性,随的是他的性致,他不高兴她的犹豫、推拒,那她就不能这样。 她挨天刑,受伤憔悴,他有心疼,但不能仗着这点心疼,为所欲为,胆敢忤逆。 他刚才在攀古眼中看到了恐惧,他们本就该惧怕他的,看来还是有必要偶尔摘一下面具的。 攀古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仙尊颠覆了她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从她幻化出世那一刻,她就认识了仙尊。 在此将近两百年里,除却最近这五十年她身份有变,成了仙尊名义上的道侣,这才被严格要求,监管起来,也是因此对她越来越冷漠的。但在此之前那漫长的一百多年,仙尊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柔包容,修为深厚,受人景仰的类神。 可刚才的仙尊把攀古着实吓到了,仙尊不是没有训斥过她、与她置过气,但都不是刚才那个样子。 最近一段时日,仙尊给攀古的感觉越来越割裂,越来越陌生,如果仙尊的本性是刚才那样,攀古是绝不会喜欢上他的。 攀古对身边人极为敏感,不轻易交付真心,这也是她在别派弟子印象中冷淡凉薄的原因。 表面上看,她收徒是看脸,其实只是她懒得解释,她在乎的是人,人的灵识。 如果仙尊一开始展现的是这样的霸道强势、天威难测,攀古肯定会离他远远的,她喜欢的从来都是温柔如谪仙,普罗众生的仙尊。 攀古一个人坐在殿中,想了很久,然后她去了明祖的院子,呆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最近灵兰山上喜事不断,先是进阶大会圆满结束,各家弟子表现不俗,进阶的进阶,从别人身上学东西的学东西,个个都踌躇满志,等着在除祟年中有所表现。 然后又听到,仙尊与束心宫那位上仙终于要正式结侣了。这件事可谓是给灵兰山投了一颗雷,走到哪都能听到议论声。 “日子定了吗?到底哪天啊?” “我师兄没说,他也是听师父说的。” “到底为什么啊?” “还不是仙尊心软,抽了道侣两鞭子,心里过意不去了呗。” “我可听说,那位一直没露面,会不会是被天惩鞭伤了根本,仙尊是在补偿她。” “有差吗,还不都是因为那两鞭子。” “这次道祈惹了那么大的祸,为了给他师父争,竟做假用邪术伤了珠言,我还以为仙尊会看透他们,借机解除道侣关系呢。” “唉,是啊,谁知道会是这种进展,珠言小师妹可惜了。等了这么多年,竹篮打水。” 几位女弟子聊到这里,正要散去,树丛后面的让心听不下去,正要出来却被他旁边的珠言一把拉住,待回头一看,小师妹自己出去了。 一道轻快悦耳的女声响起:“师姐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师父与攀古上仙能正式结侣,我高兴还来不及,何谈可惜。” 紧跟在她身后的让心,一脸严肃地道:“千萍师姐,凡锦师妹,飞阳师妹,请慎言。眼下我师尊与攀古上仙要结侣的事情人尽皆知,我游鳌宫众弟子,都在满心期待,真心祝福。想来我小师妹也是如此,还望各位不要再妄加揣测、议论。 虽说是闲聊天,但也算是在背后说人,三位女弟子扭捏道:“是我们误会了,瞎说话了,两位莫怪。”说完就溜了。 珠言听师兄劝她,她笑笑说没事。 让心师兄还问了她一句:“我也不知道师尊结侣的具体日子,是师尊还没说,还是我没听见。” 珠言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我知道,是下个月初一。” “哦,一定是厚尚上仙算的吧,该是个好日子。” 珠言:“是啊,是个好日子。” 她打起精神来,“师兄,今年的彩霞池听说变了颜色,师父让我们也去染几件新衣服,喜日子里,都换上新的,看着就喜庆。” “行,你说什么时候去吧。别自己去,咱们带上捕盒,多少有些危险。” 珠言望着远处的风景,“先不急,我还要染别的东西,染衣服提前两三日去就可。” 与师兄分开后,珠言又暗自念叨了一遍:初一,真是个好日子。 攀古自打上次从游鳌宫回来,一直表现的低调听话。 她大门不出,平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殿内,修复天火柱。剩下的时间里,按照仙尊所说,去挑了用来染衣物的灵彩。 在修道、修仙界,不用凡界的染料,而是用彩霞池蕴含纯净灵力的灵彩来染衣服,最为奢侈。仙尊特命她拿那里的灵彩染嫁服,被灵兰山各众知道后,羡慕不已。 -- 第59页 攀古不仅听话地把自己的嫁衣挑了个色儿染了,还按照仙尊上次所说,把染游鳌宫内所有布饰的灵彩也带了回来。 她原本想着一会哪怕再难受、再疼,也要施法快点染完。 不曾想,一进殿就看到珠言正在里面忙活着,再细瞧,可不正是在染窗缦。 珠言也看到了攀古,她放下手中活计,走过来行礼,“上仙。” “师父不在,您找他有事?” 攀古马上:“没事。” 看到她手中握有东西,珠言又问:“您是送东西来的?” 攀古揣了揣袖,“不是。那什么,仙尊既然不在,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路上在想,怎么把她给忘了,仙尊那里的装饰摆设,向来都是他那个徒弟在弄,枉费自己想的那么周到,不敢在结侣前露出一点敷衍的意思。 攀古抛着手中的彩盒,不用去游鳌宫弄什么装饰,她乐得轻松。 最近,又有一根天火柱修出了雏形,但已成形的那根还是没能燃起柱火,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而天灵根骨,只在上次仙尊控制她时,激动了一下,后来就一直沉寂。 天灵根骨与天火柱相辅相成,虽是供养者与被供养者的关系,但被供养者一直没有点活气,反馈到供养物上,也同样是死气沉沉。 是以,攀古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重燃天火柱,哪有功夫去染什么缦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珠言顺眼,以前她看到珠言在仙尊那里什么都要插一脚,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是不舒服的。 而现在,再没有那种感觉,天道知道,她过去看清珠言在干什么的那一瞬间,心里可高兴了。 启鳌回到游鳌宫,见屋中变了模样,看着廊上新染的纱缦,他眉头一舒,还算听话上心,去了彩霞池。 “师父,您回来了。看言儿弄的可好看?”珠言蹦了出来。 失望一闪而过,启鳌重新堆起了笑容,“好看,辛苦言儿了。” 启鳌往里面走的时候,忽然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香气,他停下问珠言:“有谁来过吗?” 珠言手一紧,疑惑道:“没有吧,我一直在屋里染围缦,没听到什么动静。” 启鳌没说什么,抬步迈入内殿,看到他每日所睡的床榻周围,果然换上了新的围缦。启鳌回身对珠言说道:“言儿,上次为师就说过,以后到内殿来要通报。过几日,攀古要搬过来,以后她就住在这里,你不好再无召就进了。” 珠言心里涩的不行,竟有呆不下去之感,她说:“知道了,师父。这里我都弄完了,言儿不打扰师父,先回去了。” 师父十分客气地:“嗯,辛苦了。” 珠言一回到东院,她就找上大师兄,“大师兄,我们后天走,多带些捕盒,多捉些灵彩,刚才那些都在师父那里用完了。” 让心自然答应了她。 回到屋内,珠言除了拿出一些捕盒,另小心地打开了其中一个捕盒,看了一眼后,马上就盖上封好。她轻轻抚了下这盒子,“后天就看你的了。” 十月初一,是厚尚算出来的,天道境可以接受起誓的日子,也是宜结连理的日子,再想找这么一个两全的好日子,得是七个月后了。 这日,天公作美,天气晴好,就连灵兰山上的鸟儿都叫得比往日欢。 启鳌听的心舒畅,一挥手,一只离他最近的小鸟,七彩幻光在它身上一闪,它身形立马变大了不少,再一展翅,上天入地皆为瞬间。 这鸟造化好,得仙尊点化,从此不必为一米一食奔波,不用担心寒冷,可食灵兰山上充沛灵气为食,若是有机缘,日后能修大成。 同样因为启鳌心情好,昨日攀古来求,想让她能召来上山的徒弟们参加结侣仪式,亲眼见证这一重要时刻。 他虽然对她那些徒弟颇有微词,一个都看不上,但能让他们亲眼见到他们师父的最终归宿,日后懂得避嫌,也是好的。于是他答应了。 今日可比进阶大会还要热闹,因为多了束心宫的离山弟子。 三位主持仪式的上仙,身着盛装,但还是被一身红衣,没有多余装饰的仙尊比了下去。他一出场,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天道境阶梯上的弟子,如仰望天道真神一样地看着他,谁都不敢有非分之想,又想到,这样的天神却永远属于攀古上仙了。她好福气。 阶梯上出自彩霞池的灵彩,铺就而成地上的红波,远处,同样一身红的攀古上仙,行走在上面。 那满是灵力的波光,像有了生命一样,随着她脚步轻轻飘摇。这景象也只有上神世界未覆灭时才有的见吧。 终于,攀古走到了仙尊面前,她先向仙尊行叩首大礼,这是作为下仙对尊上的礼节。行完礼后,她刚要站起来,仙尊朝她伸出了手,攀古看了一眼,把手递了过去。 启鳌紧紧地把攀古的手攥在掌中,她手心出汗了。启鳌温声地对她说:“不用紧张,是厚尚算出的日子,天道境会让起誓的。” 攀古翘了下嘴角,算是微笑过了。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她紧张地要死。 那日被仙尊吓到,从游鳌宫一回去,她就去找了明祖,战战兢兢地说明了她的遭遇,并明确了不愿意与仙尊完成结侣仪式,不仅如此,最好还可以与仙尊解除道侣关系。 -- 第60页 明祖当时看着师父吓成这样,一点都不感到稀奇,以前有一次他没忍住,在仙尊面前叙述了别门弟子背后说他与珠言的小话,仙尊气到并喝止了他,当时仙尊连手都没抬,所释放的威压,就让他感到了毁灭性的恐惧。 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仙尊也会这样对待师父,逼她结侣。 本以为师父被吓成这样,该是没什么主意可拿了,他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不想,师父缓过来后,语气坚定条理清楚的与他低语,像是早已想好,早已决定了不与仙尊结道侣。 他们的计划是,能尽量把束心宫下山的弟子们叫来观礼,别的不说,有几位师兄在仙道界,甚至是妖鬼界都是集大成者,如雷贯耳。 有他们在,典礼上发生的一切传到外面,不至出现有损师父清誉的言论,毕竟是师父毁约在前,打算在天道境前,允许起誓的时刻,亲口说不愿意。 天道境前能起誓的时间短暂,只以第一句为准,过后哪怕仙尊再想胁迫她说出违心的话,也是不作数的。 他们也是在赌,赌仙尊能认清现实,天道境前,一对道侣没有结誓成功,那这两个人,永远不会再有结侣的机会。 还是在赌,当着这么多小辈弟子,道人、仙者、三界大成者的面,仙尊会维持他一贯示人的形象,不会轻易发作。 明祖看了眼天梯尽头,天道境前,与仙尊并列,手握手站着的师父。看着看着,他连灵息运行的都慢了。他也想不紧张,但根本做不到,那可是仙尊啊,他的雷霆之怒,谁也没有见过。 无知深浅最是可怕。 远在隔一山海的彩霞池,明明该是暗藏在池下的九颜十色,此时全都冒在了池面上,染得整个彩霞池,忽然就名符其实了。 而这姹紫嫣红之上,被灵彩所缚一物,荡荡悠悠地飘在上面。 那是一个人,一个修道之人,正是游鳌宫的大弟子让心。看来灵彩们对让心很满意,困住他并一点点地吸收着他身上的灵力。不至于一下子弄死,也不会让他逃脱。 而帮它们做到这一点的,正是站在岸边的珠言。 珠言手中捏着大师兄的本命灵识,她抬头看了看天,快到时辰了。 她御行到池面上,低头看着大师兄。 让心艰难地发问:“为,什么?” “师兄在问什么?为什么杀你吗?不,我不想杀你,我们无仇无怨,师兄一直对我很好,且是真心对我好。但是,师兄啊,你也知道我从凡界而来,从小不知爹娘为谁,能活到被师父捡回来,之前过的日子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她御到另一边,“你们都说知道,明白。不,其实你们不知道,也根本不可能明白。改变我命运的那一日,是天道赋我,也是我自己拼命的结果。一个小女孩,又是白狼又是老妖,还有一个看上去就冷面无私,不会手下留情的强者。在那种情况下,我是怎么敢过去,又是如何判定出我要怎么做才能既得了好处,还能不被伤到。” 珠言展开手,看着自己手中师兄的本命灵体,她感慨道:“原来如此啊。师兄,你真是个好人,连你的本命灵体都如此干净简单。” 可我讨厌这样的人,就像攀古上仙一样,什么心思都不会也不屑于跟你耍,清清白白,通通透透,师父也是爱这一点的吧,所以才收了你做他的大弟子,才最终还是选择了攀古上仙来做终身道侣。 珠言怜悯地看了眼大师兄,大师兄还在问:“所以,到底,为什么?” 珠言目光一凛,把手中属于大师兄的本命灵识扔到了池中,那汪池水开始躁动起来,极短的时间里,整个池子都躁动了起来。珠言躲开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到大师兄的身体开始痛苦的挣扎扭动,但最终与他的灵识一样,激烈过后,归于寂寞。 珠言回到岸边,冲着已平静下来的池水,幽幽道:“因为,你的死对我有用啊。” 第36章 从此与启鳌仙尊恩断义绝…… 灵兰山, 天道境,所有山上的山下的,该来的全都聚到了这里。 游鳌宫的几名弟子心有疑惑却不敢上前去询问师尊,只能窃窃私语:“还没找到吗?到底去了哪里?仪式要开始了。” 天道境前, 结侣仪式的当事人, 启鳌仙尊与攀古上仙同着红衣, 并肩而立。 前方束手站着三位上仙, 厚尚选的日子与时辰,自然是由他来主理。 厚尚手中握一圆形物, 看天地看此物,终于听到他说:“时辰到,启鳌仙尊、攀古上仙, 请移步上前。” 启鳌一直没有松开攀古的手,他拉着她走了过去。二人一站定,厚尚开始念一长串祀词,时间掐的刚刚好,祀词刚念完,天道境上方出现神光,神光黄紫相交, 厚尚脸上现出笑容,他算的时辰没有问题,此时是可以起誓的契机。 厚尚对仙尊一揖, “尊上, 可以了。” 天道境以允誓后, 站于衪面前之人所说第一句话为誓,所以,越简短越明确为好。 启鳌要起的誓很简单, 他早就想好了,只需说一句,天道境大成者启鳌,遵天道,在此立下誓言,愿与攀古上仙结为结誓道侣。然后攀古再跟着他说一遍,誓就成了。 他在开口前,感受到攀古的手在轻颤,启鳌捏了捏她的手,正要说出安抚之话,忽然,他脸色一凛,“啪”地一下就松开了一直握着攀古的手。 -- 第61页 三位上仙与攀古离仙尊最近,皆不明地看向他。还从来没见仙尊这样惊诧、周身布满了凛气。 也有幸见到了仙尊的诀法,启鳌快速地捏着诀,就见他掌中现出十颗透明小球,其中一颗“噗”地一下就灭了,另有一颗球体外边的一圈淡光,若隐若现,像是下一秒也要灭了一样。 四位上仙虽不知这是何物,但也感受到了不详。 仙尊转身就走,厚尚马上叫道:“尊上!何事如此惊慌,天道境允誓时间极短,再不起誓就来不及了。” 启鳌只看了攀古一眼,转眼他就不见了,什么话都没留下。 在天道境观礼的所有人,所看到的一幕是,仙尊在起誓前,忽然甩下他的道侣而去。一片哗然。 厚尚:“这,这,”他不忍地看向攀古,只见攀古一脸呆楞地站在那,本就清瘦的身形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攀古呆楞是因为她万万没想到,先跑了的是仙尊,她也确实有些抖,不是因为在结侣现场被当场抛下,伤心愤怒所致,而是看到了绝处逢生的希望,激动的。 她稍稍控制了下内心的激动,扫到了厚尚的脸,见他满脸欲说不说,同情的样子,攀古配合地愁上眉头,表现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明祖是最先来到师父身边的,刚一靠近,就听师父给他传音道:快,机会难得,我们一定要抓住。 随后陆续过来的徒弟们,老七薛祝最先站了出来,他大声道:“今日此事,大家都看得分明,是仙尊在起誓的关键时刻,临阵改了主意,陷我师父于不顾。” 功礼也站出来:“各位,此事我束心宫是一定会要个说法的。师父不能被白白欺侮了去。” 攀古:过,过了点吧,但确实说的没错,这是她原本要毁约,如果她还像以前一样,满心盼着能与仙尊有个好结果,那今日这可怜的惨状她就得活生生地捱着了。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等徒弟们说的差不多,攀古站出来最后说道:“仙尊既然如此行事,我也不是纠缠之人,天道境虽神光不再,不可再起誓,但借此地方,灵兰山大成仙者攀古,在此宣布,我与仙尊解除道侣关系,从此再无关系。” 厚尚马上站出来,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劝道:“攀古上仙,这话还是先不说了吧,等仙尊回来问清情况你再做决定也不迟。刚刚你也看到了,确实是哪里出了事,仙尊一直心怀天下,拯救苍生,以复上神世界为己任。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棘手之事,尊上是不会这样离开的。” 攀古冲厚尚一揖礼:“让厚尚上仙白做了功夫,攀古先谢过上仙了。至于仙尊是因何事弃我而去的,于我来说,都不是可以说服我的理由。先告辞了。” 就这样攀古带着她束心宫的徒弟们,一步步从天梯上走了下来,动人红波毯依然在,佳人吉服也还在身,但围观者的感觉却变了,从艳羡到同情、暗嘲、暗喜都有。 而无论是哪种情绪,全都夹杂着一丝佩服,佩服攀古上仙竟然舍得主动与仙尊划清界线。 一离了天道境,离了众道视线,攀古马上让她的徒弟们速速下山,越快越好地把山上的情形传遍山下。 珠言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师父,师父一脸担心,满目关切。 “师父,我,我这是怎么了?” 启鳌:“你被彩霞池吞灵了。” “是,我们是来捕灵彩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池子就躁动了起来,对了师父,大师兄呢?我是和大师兄一起来的。” 启鳌放开珠言,环顾四周后朝着池中而去,他立于池上伸出手来,池水随即跟着他的手势翻滚起来,顶出硕大水柱,水柱上躲着的正是他的大弟子。 让心灵体寂灭,灵识全消,这样的死法让他连去阴曹的机会都没有。 启鳌抱起让心,带他回了岸边。 “师兄,师兄!”珠言哑了嗓子,声音里都是悲凄,“师父,师兄怎么了,你快救救他。” 启鳌:“太晚了。若是再晚一步,连你都要与你大师兄一个结果。为师应该提醒你们的,有灵性的东西很容易在祟年里失控。可以你们的功力,不至如此。待为师做完事后,回去再详说。” 说着,他面向彩霞池,手中唤出一鼎,把此鼎向池中一丢,“去。” 转眼间,从池中一个一个地冒出灵彩,越冒越多,一个接一个地被吸到了鼎中。它们发生“嘤嘤”地声音,像是不甘的哭泣,却抵挡不了从池中被吸出来的境况。 不知过了多久,冒出来的灵彩越来越少,直到大鼎停止了吸收,启鳌收回了大鼎,转手覆向了池面,池水卷成一个水柱向远处山体撞去,发出了巨响。池水像是把整座山进行了清洗一样,山体,山中的树林、植被,没有一处不被染湿,沥沥地滴着水。 待一切安静下来,只见彩霞池唯剩一个坑体,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了。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以赤火燃烧了让心的身体,熊熊火光外,珠言哭着求着师父:“不要,师父,您救救师兄吧,您一定可以救活他的。” 启鳌不理她,看着自己的大弟子被烧个干净,灰炭中飘出了唯一一颗黑色珠子。启鳌把珠子收入掌中,没入了袖乾坤。 “走吧。”启鳌对着哭哭啼啼的珠言说道。 启鳌有些自责,他怎么就没发现观礼众弟子中少了两个他的弟子。大弟子让心,是数百年来收的第一个弟子,这孩子不止灵力充沛,灵识还极纯净,是少有的天生纯净体。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引发彩霞池中灵彩的贪婪。 -- 第62页 最小的徒弟,也是最后一个进门的珠言,天生修炼的好苗子,更不用说她体内或有神迹。 如果不是他给每个徒弟都打上了缔印,在他正想起誓时,缔印预警,让他看到让心危矣,珠言也危在旦夕,他今日极有可能两个弟子都折在了这里……启鳌越发的自责。 今日,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结侣仪式上,竟难分出一分精力来看顾其它。现在回想起来,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满眼只有一个攀古,满心只有起誓成功这一件事。 遂一回头,看到珠言脸上还挂着泪珠,伤心到不行的样子,启鳌朝她伸出了手。 珠言嘴一瘪,表情怯怯地,但抓向师父手的速度却是相当地快,紧紧抓住,一秒都不想松开。 她成功了吗?她一再确认结侣起誓的详细时辰,在池边小心计算着,一息都不敢错过。她太想问了,问师父成功起誓了吗。 但此时,她应该正沉浸在失去大师兄的悲痛中,以及自己差点被吞了灵的惊吓中,不应该还有精力去过问师父结侣的事。 珠言已行到这一步,是不允许自己出任何纰漏的。她闭住嘴,不该问的绝不问,专心扮演着失去师兄极度悲伤的小师妹。 彩霞池离灵兰山有些距离,珠言又缺了很多灵力,无法跟上他御行的速度,加上,启鳌引池水泼洒大山,他要去找一趟管池人与此座山的山灵,向他们说明一下情况。 省得他们不知是他做的,还要再跑一趟灵兰山求见汇报。 于是,启鳌并不急着带珠言回去,步行走出池林,一路上正好问清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见他提起这个后,珠言的眼圈立马就红了,她说:“师父,我们不是今日去的,今天是您喜日,我与师兄怎么可能缺席,我们是昨天去的。” “昨日?”启鳌的自责又加深了。 珠言接着说:“昨天一开始还好好的,想着带多了捕盒,我们就想多捕一些灵彩,谁知道师兄一个不小心,手慢了一步,被灵彩伤了手指,他的血滴到了池中,然后,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池水像是疯了一样,先是卷了师兄进去,再就是我。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师父救下我。” 启鳌点了点头,让心的血是引子,但平常灵彩不会饥渴到这种地步,百年来,彩霞池偶有出事故,但也只是被灵彩不小心吸些灵力罢了,只要捕出池面,灵彩就失去了吸取灵力的能力,像现在这样,被灵彩吸下池中,群体围攻的极端事件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祟年,真不是个好年头。眼见离大祟出世的日子不远了,山下开始不太平。 启鳌后悔没有早点毁了这池子,不过是道者仙人的虚荣罢了,就连他,也让攀古捕了灵彩来染嫁衣,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觉得她会喜欢。可见这种妖艳虚妄的东西,还是早除早好。 说话间,走到了山下的镇子,镇子里的人都在议论,刚才的巨响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阵雨来得也甚奇怪。 珠言刚刚进阶到天冲期,天冲期是可以永远辟谷的,但珠言刚刚进阶,还不能完全适应,加之刚失了不少灵力,启鳌带着她找了家店,让她进些食物。 珠言确实口欲未尽,但她还是有注意,不能在此时表现得还能吃得进饭,牢记她正在为师兄悲伤呢。 但师父几乎是在命令她,“还有很多路要走,正逢不得御行,又逢大祟将出,为师要在人界走一走。吃些东西可以让你尽快恢复灵力,听话。” 珠言借坡下驴,与师父隐了灵力,做普通人打扮进了饭店,点了四道小菜。虽知道师父是不食的,四个菜有些多,但在人界,还是不要引起注意的好。祟年是非多,谁知道这里吃饭的是人是妖。 珠言吃了些东西后,悲伤的氛围冲淡了不少,加之刚才师父说,要在人界耽误些时间,珠言斗胆问道:“师父,我们要在人界呆多久啊?” 启鳌:“两三日就可。” “那,师父与攀古上仙刚结为结誓道侣,就要留上仙一人在游鳌宫了,上仙不会不适应、不高兴吧?” 启鳌如常道:“不会,游鳌宫她熟得很。” 珠言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师父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晚了一步吗,他与攀古上仙已结誓成功了吗?! 脑中正嗡嗡着,忽听旁边食客在闲聊: “嗳,听说了吗,今日灵兰山上,仙尊与上仙起誓结侣没结成。” “不是说起誓只能起一次吗?” 旁边一个声音插嘴道:“谁说只能起一次,天道境起誓可以起很多次,但并不是时时都可允誓。” “您这么清楚,倒是给说说,今日山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束心宫出来的弟子们,不是早就在山下传遍了吗。启鳌仙尊临阵反悔,留他那位上仙道侣一个人在天道境面前,丢了好大的脸。那位面子里子过不去,悲愤之下当场宣称,从此与启鳌仙尊恩断义绝,解除道侣关系。” “哇,您再给说说,这可是新鲜事。” 珠言的心经历了大起大落,在前面以为失败的心境下,此时的喜悦来得更加充实。 她装做惊讶状,“师父,您别说他们瞎说,就算您与上仙没结成侣,攀古上仙也不会这样对您的。” 第37章 “否则以现在的天地间,…… -- 第63页 启鳌端起茶杯, 用手指点了下水,往外一弹,水渍无声地落在了被众人围着,说的正热闹的男人身上。 马上, 就见他没声了, 自己纳闷地捂了下脖子, 又捧起大茶壶灌水, 旁边人见他喝了水后还是不说话,直催他:“快说快说, 接着说。” 可这人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无论怎么掐脖子,抠嗓子, 还是发不出别的声来。 围着他等着听仙家八卦的众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有人叫了一嗓子:“仙家哪是咱们能议论的,这是被老天爷怪罪了吧。” 众人听到这种说法,原先围着男人的圈一下子变大了,紧接着作鸟兽状,四散跑开了。 “吃好了吗?”启鳌忽问珠言。 珠言点头, 启鳌:“走吧。” 珠言小心观察,发现师父除了对多嘴男人略施惩罚之外,心情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 说好的三两日的行程, 最后只一天半就结束了。 刚一回到灵兰山, 厚尚马上就来见了仙尊。启鳌手握让心最后烧剩下的东西,正在想彩霞池的事,听厚尚求见, 他把东西放入匣中走了出来。 厚尚刚一揖礼,仙尊就说道:“彩霞池失控了,我已除了它。” 厚尚一楞,“原来仙尊是急着处理此事去了。” “不全是,让心灭灵了。” “啊!怎会这样,彩霞池吗?” 启鳌:“传令出去,灵兰山弟子,近日出巡要格外小心,需结伴而行,不得私自下山。大祟将出,做好应对乱局,战斗的准备。” 厚尚:“是,下仙遵命。” 见厚尚领了命却不走,启鳌问他:“还有何事?” 厚尚深吸一口气,“尊上,前日您忽然离去,攀古上仙不知您意欲何为,可能有些误会了。” 启鳌点头:“我自会跟她解释,大事当前,不得已为之。下次允誓的时间你可知道?” 厚尚:“七个月后。” “我知道了。” 厚尚自然不会挨个门派去下达仙尊的指令,他用仙法,一会儿功夫,全灵兰山弟子就都知道了。唯束心宫,他是亲正走了一趟。 攀古见厚尚来,才知道仙尊回来了。 厚尚传完了令后,没有马上走,他说:“仙尊的大弟子出事了,被灭灵了。他是急着去救人那日才突然离去的。你看,我就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攀古直接问:“你很闲?” 厚尚被她噎了一下,并不往心里去,还是劝:“你去趟游鳌宫,” “我去做什么?把那日在天道境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他听。” “不去也行,你心里有气我知道,但别耍过了。我估模这次仙尊也觉得对你有失,会主动来找你的。他来后,给你解释完,有台阶你就赶紧下吧。” 攀古纳闷,“为什么都笃定我那日所说只是耍脾气,就没人相信我是真的要与他断了。” 厚尚:“你说呢?” 攀古缓慢点头:“原来没有顾忌地把自己的真心捧出来,不计较、不私藏,任人观看,这也成了我的错。” 厚尚看了她一眼:“怎么,真伤心了?” 攀古不言,厚尚:“可他是仙尊啊,除非上神世界重启,上神们复活,否则以现在的天地间,又有谁能违背他。” 厚尚站起身来:“我只是来提醒你的,仙尊说会来跟你解释,至于你听完他的解释要怎样做,还是提早想清楚的好。” 攀古知道厚尚本心还是想她好,虽不发一言,还是送他到门口。 伤心吗?伤的。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终于醒悟了过来,真的是齐大非偶,是她不配,高攀了。 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会沉浸在与仙尊结侣喜悦中的她,可以想见,哪怕那日仙尊不发一言弃她而去,她也根本不可能说出一刀两断的绝话。 她会真的被打懵,呆楞在原地。然后成为三界的笑话,群嘲的对象。 厚尚比她看得透,一语就点出了她的困境,除非仙尊不要她,否则她只能服从。而自己是在被仙尊施了威压后才明白的。 攀古也没指望,只凭当日的一席话,就真能解侣成功。只不过是在庆幸,违约在前的不是原定的自己,不用面对未知的恐惧。 启鳌在去束心宫这一路上,察觉到遇到他的弟子,眼神多有躲闪。他没有理,径直来到了束心宫。 没有报名,隐了灵迹,当攀古发现他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启鳌直接了当地说:“厚尚重新算了日子,七个月后才可再允誓。也好,这次彩霞池出事,说明离大祟出世的日子不远了,七个月后就出了祟年,它不会等到那时再出现,等忙完了此事,正好可以安心结誓。” 攀古:“大祟出世,下仙自会降邪除祟,这是我等之责。至于起誓结侣,尊上可能不知,那日我已在天道境前,当着所有弟子的面,亲口毁了我们的约,我已不再是您的道侣。” “那日,让心与珠言出了事,我急着赶过去,还好救起了珠言,可惜了让心。并不是我改了主意弃你而去。” 她就知道,厚尚只说了一半,原来遇险的还有珠言,那就能理解了,她可是仙尊的眼珠子。 “一句话的功夫而已,尊上就连这一句话都吝于给我,在尊上的心里,徒弟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道侣也比不上。” -- 第64页 启鳌皱了眉,“你不也是以徒为先,我至少不像你那样,任他们逾矩。” “那看来尊上对我也是有诸多看不上,解了道侣的关系,像五十年前那样,攀古会在远处继续景仰仙尊,不会再高攀纠缠。” “我上次没有与你说明白吗,你需要景仰的尊上的意志,是你能违背的吗,尊上的话是你能不听的吗,收起你这些混账话,希望你可以在下次起誓前想明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尊上扭头走到门口,与来此的明祖碰个正着,明祖揖礼道:“尊上,师父已说,她与您没有任何关系了,下次若是有令要传,还请知会看门弟子。” “轰”地一声,话音刚落的明祖,猝不及防地被仙尊的剑波打了出去,半扇门都碎了。 明祖喷出一口血,染在碎了的门屑上。 启鳌:“放肆!” 攀古:“仙尊!” 攀古挡在明祖面前,一副备战的样子,启鳌微眯了下眼,然后就是满眼狠戾,“管好你的徒弟,若是胆敢再犯,天惩鞭可是不需要算日子,随时可以请出的。” 说完,他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明祖心知,这下可不轻,仙尊真是实打实地给了他一个教训,但他嘴上却说:“没事师父,现逢大祟将出,正是用人之际,仙尊怎么可能下重手。” “不要再惹他,这次天道眷顾,最终因他的原因没结成誓侣,已属万幸。再说,大祟之年不可儿戏,紧着要事办,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彩霞池干枯,东山被水柱巨震,不知是不是因这一系列变故,终于,大祟有了第一次显迹,正是东山山脉。 于是,灵兰山各众,以及山下其他道人修者,全都奔赴这里而来。 因仙尊下了命令,灵兰山弟子皆不可独自前往,并为了保证弟子们的安全,低阶弟子要与高阶弟子参差组队。 于是珠言这次前来,带了三位其他门派的同道。两位师姐与一位师弟都是正清殿的弟子。 东山山脉广阔,今日珠言一行,巡到了东北一带的丛林。忽听远处传来了打斗声。 珠言几个相互看了一眼,快速且小心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移动。 眼前的人他们认识,是束心宫的徒孙,正一馆的那个凡修,正与损了修为,上次差点一掌拍在珠言身上的狐妖争斗。 珠言未进阶前与狐妖的那次交手,就可勉强与大家全身而退,现在她进了阶,还有三位同道相助,并不怕那狐妖。 没有发现大祟的显迹,却遇到了狐妖,在出手之前,珠言发现,狐妖修为明明高于那个凡修,却处处留手,可那凡修下手就狠厉多了,每一招都像是在拼命。 师姐们与师弟已率先冲了出去,珠言紧跟其后。 与狐妖相斗的正是文茵,她是被赤黎掠过来的。自她被师祖治愈后,一直与馆中人寻找着狐妖的踪迹,这次有了线索,岂知是赤黎布的烟雾阵,他们被骗走散的时候,文茵就被赤黎抓住了。 半途,她运功挣开了束缚,她跑他追,两个人就在这里打了起来。 新仇旧恨,文茵手下一点都没有留情,赤黎像是感受到了,他生气了,虽还是未下重手,但也开始要给她点教训。 就在这时,忽蹿出来几个灵兰山的道修。其中一个他颇有印象,是个藏在羊群里的狼。 文茵见来人是灵兰山的,终于可以喘口气,多人围攻狐妖,赤黎分,。身乏术,但目光一直在盯着文茵,他不想恋战,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文茵。 珠言一把拉住文茵,点明了这一点,“他的目标是你,我师姐她们快顶不住了,快跟我走。” 文茵与珠言向林中跑去,有师姐她们帮着撑了一会儿,珠言在山石后做了个幻,两人得已躲避喘息。 没过一会儿,就听狐妖追了来,可他看不破此幻,却能感受到她们没有走远,就在附近。 等他绕得远了些,珠言与文茵说道:“这样躲着不是事,这个幻撑不了那么久,我有一计,使好了可击杀狐妖。你敢不敢试?” 得到文茵的肯定后,珠言看着文茵的眼,道:“这可是你同意的,我们啊,我们这样做......” 她说着,文茵听着,慢慢地文茵的眼神凝住了,最终闭了起来。 赤黎不信她们已跑掉,他明明闻得到她们的气息,却辨不出具体方位。于是他稳下心神,他不急,什么样的躲避术都是暂时的,不可能一直撑的下去。 果然,有人藏不住,现身了。 珠言把文茵一个人留在幻中,她走出来,站在狐妖面前并不攻击他,并且在他出手前,她说道:“你还记得我吧。” 赤黎点头:“记不记得又如何,把她还给我。” “我上次可是帮了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恐怕借不成我那师弟的血,喂你的毒骨爪吧。” “你有什么目的?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珠言:“人,我已经控制住了,放心跑不了,我把人给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赤黎一惊,他确实是闻不到文茵的气味了。 “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那可不好找了,施幻者不在幻中,你知道的,没有施幻者的指引,处处皆可成幻。” -- 第65页 赤黎快速冲到珠言面前,想伸出手来掐她的脖子,珠言一挡,赤黎竟没有成功。他惊了一下,这头狼的修为又高了。 珠言:“我说了,她很安全,你要还是不要?” 赤黎:“说说你的条件?” “你带走她之前,帮我做件事,她的剑在你那里吧。我要她用注满她灵力的剑伤我,然后我会告诉众人,此事是你与她联手做的,你要配合我的说法,不仅也要如此说,还不准在任何时候戳穿我。只要我咬死,她就有口说不清,再也不能回归正道,她的世界就只有你了。” 赤黎一点都不奇怪,他对文茵的目的会被她看破。眼前这个修为不低,心狠手辣、敢想敢做的主,留在灵兰山、留在所谓的正统大派,以后恐还有热闹可看,真是有意思极了。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喜欢我师父,他要与束心宫的上仙结为起誓道侣了,我必须赶在那之前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两个门派之间最好水火不容。成为了怨侣,他们自然不能再结合。” 赤黎动了动耳朵,她倒是坦诚不知羞,就这么直白地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珠言最后说道:“我们目的相同,都是为了心中的那一个。怎么样,成交吗?” 赤黎:“好。人呢?” 珠言走向大石后面,她挥手,幻破。没有人注意到,她挥手的同时,唤醒了文茵。 她背对赤黎,面向文茵用,。口型问道:“准备好了吗?” 文茵想到珠言与她密谋的计划,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中了我的幻术,一会儿我会让她用剑捅我,你把她的剑给她。” 赤黎:“慢着,不急,中了幻术啊,我怎么知道是真中还是假中,你可以与我密谋坑她,难道就不会跟她密谋坑我?” 珠言叹口气,“那你就试试吧。” 赤黎看着目光呆呆的文茵,她这个样子虽失了往日的神彩,但看上去好乖好听话。 赤黎对珠言说:“让她过来。” 珠言依言道:“去他那里。” 文茵抬腿就向赤黎走去,不是赤黎扶住她,她都要撞他身上了,他们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近距离的身体接触。 “让她站好。”赤黎又说。 珠言:“站住别动。” 文茵站住了。 “你让她,让她,亲我一口。” 文茵狠一咬牙,眼珠依然保持着凝固的状态,也没做多余的动作。 珠言心想:这就是妖,行事不分场合,只随心意来,这个小凡修,中规中矩,忠厚老实,对正道之人有着天然的信任,怎么可能会跟他这个邪魔歪道走。 “亲你面前之人一口。” 就见文茵抬起头,惦起脚,朝着赤黎的脸颊亲去。 亲完,她又回到了呆滞的状态。而赤黎吞了吞喉咙,他以半狐状态,狐耳左一下右一下地动着。 稍许,他对珠言道:“可以开始了。快点结束,我要快点带她走。”说着,他拨出了属于文茵的本命剑。 珠言向他两个靠近,站在文茵背后道:“可以把剑给她了,待她拿了剑,我会让她刺向我,然后你就带她走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可以。”赤黎答应道。 赤黎把剑给到了文茵的手中,“啪”地一声,剑掉了。 赤黎一楞,珠言马上道:“拾起来,然后转身。” 文茵这才拾起她的剑来,转过身来冲着珠言。 珠言一字一句道:“用尽你全部的修为与灵力,用这把剑来杀了我。” 话音刚落,文茵身形未动,反手背对着赤黎刺出了一剑。 她知道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转身刺杀当然更有把握,但她怕快不到那个速度,反而失了先手。 她成功了,剑身没入实物的感觉与空刺是不同的。 文茵转身的同时,珠言发力,使得刺向狐妖的这一剑,不再只是出自凡修之手,而是加持了已进阶到天冲期的道修,给予的致命一击。 赤黎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吻,以及马上就能带走文茵的喜悦中,他惊鄂的不是她与珠言联手,而是她真的想要他死。 赤黎一直以为,就算一开始他骗了她,但若是她有心,会明白,自己现在对她是个什么心意。就没有一丝不舍吗,正道,妖道,真就誓不两立? 他是杀过人,难道灵兰山上的弟子没有吗,只不过是打着惩治恶人的幌子罢了。 赤黎还没能直面他的死亡,就见到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文茵身后的珠言,在击杀了他之后,竟毫无犹豫地以同样的招术击向文茵。 文茵的血喷到赤黎身上、脸上,赤黎狂性大发,半狐的状态快要保持不住了,他怒吼一声,“你敢!” 然后就似燃烧了自己一样,借赤狸之火以燃尽自己为代价,向珠言发出最后的一击。 珠言早有准备,闭识护体,被打出去的同时,她在心中呼唤师父,“师父!救我!” 她算计地刚刚好,就等着赤黎在巨怒巨痛下还能给她一掌,而以她现在的修为,这一掌只能伤她,却要不了她的命。 而她若是受伤了,师父那里的缔印会第一时间给师父预警的。这样,哪怕她受了伤,在这荒山中,也不怕会被别的东西趁虚而入。 可她唯独没有算到一点,世上不仅只有她的师父爱徒如子,正一馆的薛祝,同样在他心心念念的弟子身上下了印记。 -- 第66页 如今,比起远在灵兰山的她师父,早就得了消息,早已到达东山山脉的薛祝离这里更近,而且,就在几秒钟以前,他掌中的缔印灭了。 第38章 “你,”启鳌看着攀古脸…… 赤黎燃尽自己给予珠言的一击, 令他半形不保,最终现了原形砸在了地上。 一双狐狸眼,死死盯着闭着眼睛扑躺在地上的文茵,它吐出的血染红了脖颈处唯一一块雪白的狐狸毛。 珠言倚在大石上, 紧紧盯着那只赤狐, 她有把握, 它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但她也不能放松警惕。 忽然,她感到远处有异动, 是师父来了吗? 见到来人,珠言一惊,怎么是他先到的。 薛祝一眼就看到了文茵, 他马上过去探查,忽听一道声音在喊:“馆主小心妖狐。” 薛祝根本没有朝发生喊声的方向看,他面目阴沉,眼睛赤红,一遍遍地往文茵身上施法,但文茵毫无反应。 小狐狸见薛祝前来,眼中都是希冀, 本已涣散的意识,强撑着回拢了一丝。这种逞强令它的视线开始模糊,它看到薛祝跪坐在那里不动了, 为什么不救她? 接着又看到, 薛祝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朝着它走来。 他一把握住贯穿它身体的那把剑的剑柄,慢慢地拨了出来,剑身一经拨出, 胸口的毛也染红了,它成了一只名符其实的赤狐。 赤黎仰头看向薛祝,它已不能发声,它知道他误会了。 “你怎么还没死,没死也好,正好我再用她的剑杀你一回,终究,你最后是死在她的剑下。”薛祝阴冷含怒的声音里加杂着空洞,他赤红的眼,也是空洞的。 赤黎不屑于解释,但文茵不能白死,凶手还好好地活着,得意于自己的杰作,他不知道珠言的目的是什么,但绝不想被她算计成功。 赤黎的狐狸原身开始挣动,眼神也清明起来,看在薛祝眼中,妖孽还在妄想逃脱。 他一剑刺下去,本就强弩之弓的赤黎,再也挣不动了。只能用好不容易清明过来的眼神看看薛祝,再看看远处的文茵,看看薛祝,看看文茵…… 薛祝坚毅的眼神散了一下,他从这狐狸的眼中,没有看到任何死前该有的情绪,他看向文茵的眼神是悲伤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没了往日敌对的情绪,变得很复杂,像是在给他留遗言,在拜托他似的。 最后,狐狸忽然看向了另一处,它的眼神变了,变得恨意浓重,像是要把对方碎尸万段。就这样瞪着咽了最后一口气,直至妖魂消散,它的眼都没有闭上。 薛祝顺着狐狸的目光望去,大石边倚着的正是刚才出言提醒他的人。他这才看清,这人是游鳌宫的,不止,她还是明祖怀疑的害道祈的幕后黑手。 薛祝不再看那狐狸一眼,他提着剑朝珠言走去。 他虽然与文茵常说,狐妖是骗子,是会害了她的,让她远离。但薛祝心里也清楚,那妖狐并不会真的伤了文茵,它几次前来犯险,甚至连他正一馆的人都有手下留情,不过是因为文茵的一句,休要伤我同门。 这样的妖狐杀死了文茵,他是不信的,只不过先前,被他身上的剑误导了,他以为是文茵刺中他,妖狐恼羞成怒反杀了文茵。 可在看到妖狐临死前的样子,它虽口不能言,但薛祝竟懂了他的意思。 珠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本就奇怪,还有为什么文茵死了,而在妖狐那里得不到一点情份、相反是它最为憎恨的正道弟子却只是受了点伤? 珠言向后倚了倚,薛祝提剑朝她走来的样子过于可怕,没道理啊,那狐妖连苟延残喘都困难,根本不可能说出对她不利的话,薛祝为什么冲着她来了? 珠言心下一惊,糟糕,不会是为了他师父吧。趁着现在的乱局,把她这个被师父偏爱的徒弟杀掉,好让攀古上仙独占她师父。 一定是这样,换位思考,如果现在她是薛祝,她一定会这样做。十几年人界独自讨生活的经历,练就了珠言事事只从自己的利益思考问题,抓住任何能抓住的机会,手起刀落,不要犹豫,就是她的处事原则。 现在,薛祝抓住了替他师父铲除障碍的机会,珠言相信,他一定不会放弃的。 薛祝把剑一甩,妖狐的血溅了她一脸,这血天生含带妖毒,珠言的脸、脖子都感到了刺痛。果然,他是要来对她不利的。 “说,怎么回事,敢撒谎就杀了你。” 珠言哭了:“馆主师兄,你怎么了,我是灵兰山的弟子啊。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薛祝:“我知道你是谁,你不要以为你是仙尊的徒弟,我就不敢杀你。说!” 不像是要杀她,好像是在怀疑她。 珠言表现出一副彻底被吓坏的样子,“我,我今日与正清殿的师姐还有师弟,来东山做寻识标记的,就听到远处有打斗声,”她哭两声蹦几个字,拖延时间等待师父。 薛祝打断她:“人呢?正清殿的人呢?怎么就你在此?” 珠言:“就是在说此事啊,我一点都没隐瞒的,师姐师弟都可以作证,我们是碰巧遇到狐妖的。” “快说!”剑横在了她的脖颈处。 “师姐她们围住狐妖,但还是不敌,” 薛祝失去了耐心,“那狐狸说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胡说八道,死透了的狐狸,什么时候说话了。 -- 第67页 “馆主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干什么了?我差点也被他杀了。” “那狐狸不会舍得杀文茵,而它看你的眼神,看仇人一般,你不说实话,别怪我用道法窥真。” 珠言害怕了,她不知道薛祝所说的道法是什么,如果真能让他找到证据,还不如现在死在他剑下。 见她不说话,薛祝的剑刃又进了一步,这回割破了珠言的脖子,妖血入体,珠言痛苦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一道掌波袭来,薛祝手中的剑碎了,他也被逼的后退了几步。 是仙尊来了。 “师父,救我。馆主师兄疯了,他要杀我。” “有我在,谁也杀不了你。” 启鳌说完手一抚珠言的脖子,她的痛苦一下子没了,那里也不流血了。之后,启鳌又拿出一枚丹药让她吃了,“运大成境,可马上恢复。” 薛祝看着地上的碎剑,眼睛再次赤红。 仙尊站在他面前,质问道:“同为灵兰山弟子,你竟敢伤同门。” 薛祝:“她有可疑,文茵的死或与她有关。” “那你也不可伤她,她若有错,自有我这个师父担着,你不过问我,说想私刑逼供?” “仙尊不是一次护短了,如果今日一切皆是她为,仙尊是否可以做到大义灭亲?” 启鳌回顾了一下四围,大致明白了情况,薛祝的徒弟死了,与她纠缠的妖狐也死了,可这跟珠言有什么关系? “我遇到正清殿的弟子,她们都说是珠言救走了你徒弟。” 薛祝把段剑一段一段地捡了起来,然后来到文茵身边,把段剑放在她旁边。这是他给她的剑,刚得的时候,她可开心坏了,当宝贝似的,到她修出灵力的时候,就把此剑设为了本命剑。 是什么时候对这女孩的感情不一样了呢?她安静、忠厚,是个易心软的女孩,有她一直在身边,薛祝觉得日子过得十分安宁。 后来,让他安宁且从不惹事的徒弟,若出了大,。麻烦。 他在痛心的同时,还被巨大的愤怒所笼罩。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不是个苛刻的师父,徒弟被骗了犯了错,他该罚罚,重新教就好了。为什么这次会如此生气? 后来他才明白,是嫉妒烧烫了他的心,妒火中烧说的就是他。 可文茵呢,她传统守旧,在认清狐妖身份之前,她已对此妖倾心,可在知道了对方是妖后,她可以决绝地斩下一切,包括今日手刃妖狐。 这样心性的女孩,对他这个师父,自然是当亲师来对待的。薛祝还发现,她忠厚老实的表像下,藏着一颗敏感的心。 在他有意捅破自己对她的心思后,文茵巧妙地打消了他这个念头,她让他明白,他们之间永远只能是师徒,一旦他打破这层关系,她就没有师父了,也不会再呆在正一馆。 薛祝怕了,他是真不敢。她资质一般,现在还在凡修阶段,这样的孩子放到外面,妖魔鬼怪横生、各路大能当道的世界去,他怎能放心。 于是,薛祝安分地当着她的师父,再不敢多想一分,唯一入了心魔的,就是那狐妖。他一定要除了狐妖,而文茵伤愈后,也只这一个心愿。 她被狐妖所惑,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师门、祖师门,文茵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狐妖,所以,正一馆以除掉狐妖为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双方一直在纠缠不休。 薛祝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除了当事两个人,倒是没有再多连累一人。 只是,巨大的悲痛,失落,不甘,统统围绕着他,他除了嫉妒狐妖,又多了份羡慕,与文茵死在了同一时,不用忍受此后漫漫岁月里的无望,他们终是甩下了他,某种意义上共达了彼岸。 薛祝脱下自己的外衫,给文茵盖了上去。 仙尊看着薛祝这一系列动作,他已开始在心中谋划,待薛祝胆敢以下犯上,他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可以伤到什么程度。 这在以前是不用考虑的,有弟子敢胆跟他动手,启鳌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当然,几百年过去了,他只在刚立山时,碰到过这种情况。 当时那弟子犯了错,与自己动手是因为不服气,还妄想跑下山去免了惩罚。启鳌根本不给他活命的机会,对这种敢与他动手的,自然是一招就把对方打得灵灭体碎。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又出了薛祝这么个天生反骨,对他师父就经常以下犯上。放以前,启鳌根本不用纠结,用那时的方法对待就好,但他深知攀古对待徒弟的态度,自己又与她因起誓当日的事而闹不痛快。 真的一击杀之,恐没法与她交待,哪怕薛祝因悲痛而发疯,对自己大不敬,他完全占理的情况下,也心有顾忌,需忍耐一时。 薛祝做好一切起身,他看了眼还在调息运功的珠言,“仙尊,我没有亲眼看到珠言做了什么,但我的徒弟,以及她与狐妖的事,我还是清楚的,他们的死都有蹊跷。” 仙尊怒道:“那狐妖是个什么东西,你还要为了它的死而发难同门?!” 薛祝握了握拳,“那狐妖自是活该,可我的徒弟与仙尊的爱徒一样,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她的死我要有个交代!” “你要什么交代,珠言是在救她,你是在污蔑灵兰山天冲期的高阶弟子在害人吗?薛祝,控制你的情绪,不要发疯了。” -- 第68页 “仙尊也说我疯了,那我就疯一场给你看吧,今日,我不需要证据,我就是知道珠言害了我的徒弟。” 薛祝冲出去的同时,拨出了自己的本命剑,直指仙尊。 启鳌皱眉,不能直接灭了他,麻烦。 启鳌收着他的招式,不敢全力以赴,却见薛祝在半途中,只把本命剑朝他掷了过来,而他人拐到了一边正在运功的珠言那里,空出的手中,唤出了法术,正是要对珠言下狠手。 启鳌因为只使出了几分力,对付了薛祝的本命剑后,若想及时救下珠言,要重新使出全力,可时间上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他唤出了亲灵环。此物不用手,心意与主人相通后,就可出鞘。 亲灵环被召出后,瞬间化成了下山猛虎状,它一口吞下了薛祝手中的法术球,薛祝用另一只手去打,猛虎再次张开了口,眼见薛祝的胳膊不保,他被人推开了。 猛虎的血盆大口还是有了着口之地,嗷呜一口下去,牙上带了血。 攀古忍着肩膀的疼痛,回手拍向亲灵环化作的猛虎,“孽畜!” “不要!”珠言忽道一声就要来救。 眼见攀古那一掌就要打到她的身上,混乱中,启鳌赶过来冲开了她们。启鳌护着珠言回身打座,待一回看,他心下一惊。 亲灵环竟在这档口,在同样的位置,继续狠咬了攀古一口。 “禁!”启鳌惊惧中开口,猛虎变成了金环,掉到了地上。 而攀古落地后,被薛祝扶住,摸了他一手的血。 亲灵环所幻猛虎不是真的老虎,是宝物法器道术的一种,如果是普通咬伤,就是咬掉攀古一只胳膊,也是不碍的。 但法器道术造成这样的伤害,就有些麻烦了。 攀古的肩膀被“咬”了两下,一下比一下狠,失掉的血肉,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攀古看着地上的亲灵环,这灵物一向自傲。以前,除了他的主人谁也不放在眼里,四位上仙里,三位都曾被它幻做的猛兽吼过。 攀古虽没被吼过,但它也从来不亲近她。甚至可以说对她颇为冷淡疏离。攀古自是不惊讶,灵物与主人心意相通,仙尊也是这么对她的。 直到珠言的出现,高冷倨傲的亲灵环,在珠言面前像个小宠物一般,着实让人惊奇。所以大家才说,仙尊有多疼他那小徒,连亲灵环都感应到了。 这些就算攀古都能理解,也无法理解刚才的一幕,亲灵环没有主人的命令,竟会主动发起攻击,那是不是能说明,在仙尊心里,至少那一刻,他对她是充满敌意,除之后快的。 亲灵环选择了保护珠言,伤害了她,这也代表了仙尊的意志。 攀古的心虽已对仙尊关闭,但还是难受了一下,也就一下,瞬间就随热血而逝了。 “你,”启鳌看着攀古脸上的表情,从震惊不信,到了然,再到释然,不过一瞬。 他忽然有些词穷,最后想到,此“咬”伤若是不及时处理,还是很麻烦的。他给珠言下了个保护圈,然后收回亲灵环,打算过去看看攀古的伤。 刚朝她迈一步,她与薛祝同时后退,启鳌站定道:“你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不用,”攀古刚说了两个字,大地开始摇晃,山间所有鸟类都从林中冲出,在空中四下乱撞,有撞在一起的再纷纷落下,还能听到野兽咆哮的声音。 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是大祟。”启鳌平静道。 “师父。”珠言没经历过上一个祟年,不知大祟出世该是什么样。 “没事。”启鳌拍了拍珠言紧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安慰道。 此时,什么纷争都要暂停,全力对付大邪物才是上策。 大祟一百二十年才出一次,出世后极饿,只要是喘气的,它全都要吞噬,让它多留活一秒,就不知多少生灵会被涂炭。 攀古正要撕下袖子下摆,被薛祝制止,他撕下他的半截衣袖,递给了师父。 攀古也不讲究了,拿过来快速地往肩膀上一缠,算是对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其他的也顾不得了,有什么事等除了大祟再说。 启鳌只看了她一眼,没再做声。此等“咬”伤,处理起来极费时间,极麻烦,现在确实是顾不上。 启鳌收回视线,起道法召唤术,令所有灵兰山弟子,除每派留少许人等看山外,都要往这里来,集群力以灭大祟。 第39章 所以,她必须死。 “你跟着我。”启鳌收了珠言的保护圈, 扭头对攀古说道。 “我跟阿七走,东山山脉既已动,尊上也发了召令,凡界各宗门也会往这里赶, 尊上不用担心我们人少, 功礼他们会过来的。” 启鳌瞪了她一眼后, 又去瞪薛祝, 眼中都是警告。 薛祝冷冷道:“大局为重,祟除后, 我再来跟她算这笔账。” 等到开始往大祟那里奔袭的时候,发现他们要去的本来就是同一方向,虽分开了些距离, 却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启鳌问了珠言一句:“你怎么样?大成境走完了吗?” 珠言:“师父放心,言儿已无事。” 启鳌:“一会小心行事,不可掉以轻心。” 珠言:“是。” 除此之外,有关刚才的纷争启鳌一句都没有过问,另一边攀古与薛祝也是如此,攀古什么都没有问,薛祝也只是在关心师父的伤, 不时瞅一眼她的肩膀。 -- 第69页 行了一会儿,越来越能感受到大祟的气息,它动静之大扰动起的风波, 御行起来还要注意保持平衡, 攀古每每侧身或低头, 肩膀上的束带就会被更多的血浸湿。 仙尊忽然说道:“加速,决不能让它出了树林去到城镇。” 大祟如果去到城镇,不仅要伤人, 也不利于对它进行围剿,恐会波及太广伤及无辜。 几人越追越快,终于来到了大祟势力范围内。 就见地面被拱起,灰白颜色的实体一会儿现白一会儿现黑,一会儿成肉状,一会儿成片状。这,就是大祟的实体,要把它的两种性状都灭掉,才可完全除祟。 启鳌往前面一拦,掌心对准预判大祟到达的点儿,忽然出掌。 “轰”地一声,被击到的大祟,发出“忽忽”地声音,并迅速偏离了方向,速度也只慢了一下。 扬起的尘土还没消散,攀古掌心团起的掌波再次击向大祟。 仙尊与攀古两个人互相配合,终于迫得大祟无法前进,只见它黑与白两体交互在一起,从地下拨地而起。 珠言与薛祝都没有见过此邪物,上次大祟现世,薛祝还是个婴孩,而珠言还没有出生。 “列阵。”仙尊喊道。 同时他拨出了本命剑,玄罡,玄罡生于煞石阵,煞气太重,轻易不会被放出来。此时,它像是得了自由撒欢的野马,银光染满剑身,通体透亮,泛着寒光。 紧接着,薛祝与珠言也拨出了本命之剑,各守一个方位。启鳌快速扫了一眼他们的守位,楞了一瞬,攀古没有拨出她的本命宝器,她手中不见那根天灵根骨化做的碧玉竖笛。 虽有疑惑,现在也不是问的场合,见他们守的阵眼没有参差,启鳌起金丝束线,束线如网一样向空中的大祟捕去。大祟被网住一截,不能再冲向空中,开始向下坠来。 “击杀。”仙尊令道。 最先出剑的是启鳌,玄罡剑,刚得了自由,正是戾煞正重之时,没有挑拣地凌厉刺入大祟实体。 珠言补上了第二剑,薛祝第三剑,以及攀古的一掌。 “忽忽忽,”大祟又发生了这种声音,它像是极怒也像是极痛,身体炸开,灰白不现,黑白开始分明,攀古这才看清,她这一掌攻到的是它的“白”。 没等她再使出仙法,那“白”向她覆来。天地倒转,声音消失,将将稳住身形的攀古起盘式,束手正心后,这才小心地睁开了眼。 所见所感后,攀古心道,果然。 至邪至阴养足一百二十年重新出世的大祟,果然不是只如它实体显现的那般。 攀古所处一片白,与她最后看到的大祟实体一样的白色,一样的肉状,只不过她现在应是在它之内。这是大祟两个灵体的其中之一,她环顾四周,想找一找是否有人跟她一样卷了进来。 在祟体里捏诀感应,颇为不顺,但似有似无的异样灵息一直都存在。应该还有别的灵体在了,薛祝、珠言,还是仙尊? 最先排除的是仙尊,以仙尊的法力,不用等她去寻,他会先发现她的。想到此,攀古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半分。 一道剑光向她刺来,攀古两指捏住剑尖,身形一闪,“是我。” 看到是珠言,攀古剩下的那半分心也放下了,真怕把两个孩子卷到一个灵识体里,那可就麻烦了。 珠言马上收了剑,语带惊惶:“上仙!能见到您太好了,这里是哪?” “不要大声吵闹,此为大祟其一灵体内,不要刺激到它。” 珠言马上放小了声音:“上仙,如果我们在它体内,不是可以从内击杀,更为便利吗?” 攀古捏指算着头上方那硕大的,肉瘤外体,肥爪形状的东西抓挠的频率,一时没有理会珠言的提问。 珠言紧紧地抿了下唇,出言的语气还是伏低做小,“上仙,我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那么多问题,她教徒弟的时候,都是让他们多看多参悟,实在悟不了的再来问,仙尊是怎么教徒弟的。攀古心下腹诽,暂时收起手誓,平静答她:“它在带着我们走,这是一种拖延方法,如果让它吸够过多的生灵气息,你可能就出不去了。” 珠言结巴了一下:“我,我吗?只有我?” 攀古如实道:“嗯,只有你。我怎么都是能出去的,我是上仙啊。” 珠言急道:“可我现在跟您一样了,也是天冲期。” “哦,那个啊,是厚尚他们激我,我才抽了点时间,一口气冲到了天冲,后面是什么来着?天正是吧,懒得弄了,就一直悬在这里了。你师父没有教你吗,四大上仙都是有天灵根骨的,我们进阶这个是没用的。我天伏了一百多年,被他们骗,才用了三个月进阶到了天冲,真是浪费时间。” 珠言表情震惊,三,三个月?天伏到天冲?那确实进不进阶也没什么用。 珠言忽然危机感爆涨,听攀古上仙这意思,她若是有心拖延下去,到时可以轻松地自己出去,而把她顺理成章地留在这里。 “上仙救我。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去吧,我不想被留在这里,珠言如果以前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刚才馆主师兄真的是误会我了,我一直是在救文茵的。” 攀古:“你在想什么,你是我灵兰山的弟子,我怎么会把你留在这里。不是我不急,是要在他吸生气之前安全的出去,要特别小心。击杀大祟,最忌从它灵识真体里进行,因为,我们不知它的命门在哪,如果一剑刺错,” -- 第70页 说到这里,攀古无奈地看向珠言,“还会回到老问题,你会被留在这里。” 你真不是在骗我?珠言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骂人了,以前在凡界的时候,骂人的花样她可以一天不重样,现在,她又想骂街了。 可她也不敢乱来,真如攀古上仙所说,那她岂不是要莫名其妙地葬送在这里。况且在珠言隐秘的心中一角,她莫名相信攀古。 无论珠言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都能一脸天真地说着好话:“那我们赶紧找命门吧,上仙,你有把握的吧。” “你安静一会儿,我把握更大。” 珠言见攀古重新捏指起势,一双眼望着头上不停涌动的、令人作恶的东西。刚才就看攀古上仙这样做了,这是找到命门的方法吗?她老实地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攀古收起手势,对珠言道:“我已算出一些规律,还需要你的配合,我们才能一起出去。” 珠言:“上仙您请说。” “一会儿,你先把剑给我,然后等我指令,帮我护法。我出剑的整个过程中会强力闭灵,借以迷惑它。在此期间,不可出任何唤醒我灵力的闪失。你可懂?” 珠言听懂了,但是更吸引她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想起刚才在外面列阵的时候,攀古上仙就没有祭出本命法器。 珠言忍不住问了出来:“仙上,为什么要用我的剑,您的本命法器呢?” 在关乎本命法器上,攀古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她不以为意道:“我的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剑身更长更细,较容易更快更精准的破开命门。” 她在胡说,自觉编的还算有理有据,珠言应该无法分辨。 如果她在刚才列阵时,祭出了本命宝器,那珠言确实不会有疑问。但现在…… 珠言只道:“知道了上仙,您放心吧,我会十分小心的。” 攀古接过她递过来的剑,想了想说道:“如果,万一,我灵力被唤醒,你不要顾着这把剑,不要朝有光的地方去,朝暗黑的地方冲出去,机会只有一瞬 ,不用管我。” 珠言马上表现出紧张关心的样子:“那您呢,您还能出去吧。” 攀古:“尽力而为。” 果然不像刚才那样笃定了,珠言也是天赋超卓的修道者,强行将关闭的灵力在危险的地方重启,有多危险,她怎么可能不知。轻则仙体受损,重则灭灵。 想到这,她在心里估算,以攀古上仙此时连本命宝器都拨不出的情况,对比大祟的实力,如果她被强力启灵,真的还能出去吗? 珠言冲攀古笑了笑,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不会不顺利的,我们一定会一起出去的。” 攀古:“嗯。尽力而为。” 不知为何 ,这一刻,珠言竟觉得攀古上仙与她师父好像,两人的身影似乎重合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强力把这种令人厌恶的极度不舒服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攀古走到巨大涌动的内状物下面,手腕一转,“噌”地一下把剑柄握紧在手中,剑体“嗡嗡”作响,她随口说道:“好剑。” 是啊,仙尊给他爱徒的东西能是一般品吗。这念头一闪而过,她抬眼向上望,就是此时。 “珠言,护法。” 声灭,珠言就见攀古上仙双目紧闭,提剑上升,朝着白色内状物而去。 她自己也被一股攀古在闭灵前最后释放出的灵力带了上去,珠言攀住攀古受伤的那只胳膊,目光坚定,主意已定。 珠言能走到现在,全靠她擅于发现机会、抓住机会。天道佑她,机会又一次摆在了她面前,这一次她也不会放手。 眼见两人越来越接近目标,珠言腾出一手来,用双指点向自己的天突穴,一下两下后,从她嘴中吐出一物,正是薛祝以剑指她时,留在她体内的妖血。 珠言向来爱收集这些阴邪之物,她在凡界的惯有思想,总觉得用正道法术、法器保护自己还不够,一定要留有这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她做对了不是吗,当初的探蚁,后来的被她刻意饿极,没有拿去染色的灵彩,不都为她所用了吗。 就在刚才,千年狐妖之血一入她体,她在忍受痛苦的时候,也没有白受折磨,而是把其中一滴妥贴地保存在了体内,本打算回去才提拿出来,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没有什么比一滴妖血更能唤醒大能上仙的灵力的了。 剩下的就只是时机,她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把血滴在攀古上仙一直在流血的肩膀上,大事即成。 她能不感谢天道吗,连亲灵环都帮了大忙,如果没有亲灵环的那两口,她可做不到把这滴血放入上仙的体内,哪怕她在闭灵。 越来越近了,终于剑尖刺入一道涌动出的缝隙中。 就是现在!珠言猛地抬手,把二指夹着的那滴血滴在了攀古血肉模糊的肩膀上。 上仙之灵被唤醒,攀古睁开了眼,她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根本没有看自己伤口之处,遂丢掉手中的剑,一把拉住珠言,冷言道:“无父无母不是你的错,可既上得灵山拜得正道,再行邪路恶事就是你的不是了。” 说话间,珠言只觉全身巨痛,她怎样也挣不开攀古那只流血满臂的胳膊。 紧接着,查觉到大能灵力,以及她们要逃的事实,大祟发出巨大的“忽忽”声,震得耳朵疼,珠言觉得她耳朵一定流血了。 -- 第71页 大祟自然是拼尽全力不让她们出去,攀古早就明白,剑在此时已经没有了用,所以才丢掉以腾出那只好手来。 可惜,失了第一时间逃出命门的机会,可惜,她的天灵根骨还在寂灭中,真是一语成谶,她果然只能尽力而为了。 既然她只有一条路可走,自然也要把心思歹毒不可留的珠言一并带上。 于是,无论珠言怎么挣扎,怎么伤害她受伤的手臂,攀古都死死抓住一丝松动都没有。 一句令词,清晰且明确地传达了出来:“如上之令,如上清台,大成境幻出,上仙攀古自愿祭灵。十灵正身,灵,祭。” 哪怕是在巨痛中,珠言也异常震惊,震惊过后只剩恐惧,攀古上仙敢这样做且到现在还不松开她,那也就意味着,她要她死。 “不!”珠言大叫出声。 不过在大祟的“忽忽”声,以及十灵正身,灵祭的过程中,她的哪点子叫声被完全湮灭其中。 有光亮忽然出现,让人看了忍不住投入到它怀里,另一边则是无边黑暗,令人生畏。攀古如她先前所说,意志坚定地朝着极黑而去。 在接近极暗,感觉要被黑暗吞噬的最后时刻,珠言迫得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有光,珠言马上睁开眼查看。她这是,出来了? 十灵正身,十个攀古,身带光晕,如法如形,幻形莫辨。如果不是其中一个以手抵着珠言的头,一时分不清谁是主灵。 “师父!” “师父!” 两声惨烈的叫声先后响起,薛祝握着剑的手都是抖的,怎么会?!明明他与仙尊如此不合的情况下,都能从黑灵体内平安出来,为什么师父那里,竟然祭出了十灵正身。 比起薛祝满身狼狈,启鳌与进去前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干净从容、淡然如风。但此时当他看清眼前一幕后,他再不现镇定。 两个对他来说特别的存在,攀古与珠言,此时都被置于极度危险中。 启鳌马上捋清了情况,珠言是被攀古挟制住而不得脱身,才身陷险境的。只要攀古清醒过来,松开了她,他可以不用管珠言,而全力保住攀古十身正灵不散,平安合一归来。 事不宜迟,已顾不得她为什么会弄到祭出十灵正身阵的地步,再耽搁下去,就算是他也无力回天。 启鳌小心地朝十灵正身阵里靠近,薛祝发现了这一点后,他声音颤抖:“仙尊,你要做什么?” 本不想解释,但启鳌怕他误事,简略说了一句:“救她们。” 薛祝:“你看不出来吗,珠言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我师父哪怕是在以十灵正身阵来对付大祟的关键时刻,也要顺带手,要了她的命。” 启鳌:“无论她做了什么,她不能死。”这是他唯一找到的神迹碎片,绝不能毁在他的手中,攀古、任何人都不行! 大祟被十灵正身阵所缚,它在徒然地挣扎,越挣扎越发现此阵的可怕,它竟挣不开,并且白灵识已开始崩塌。 大祟邪物意识到危矣,它怎可能放阵眼之灵平安归一。 攀古自极暗之中出来后,一直闭着双目,她需要调动目意、心念、耳识、是以要全程闭目才能做到。 她不睁眼,左臂已见骨,血肉模糊,唯左手完好无损,此刻正抵在珠言的天灵盖上,她面朝大祟,闭目而问:“准备好了吗?不会很痛苦,以此种殉道的方式同大祟同归,也算是给了你最后一线机会,再修来世吧。” 话音刚落,正要发力之时,感受到冰凉修长的一双手穿过她的手掌,从中夺去了珠言的控制权。 “哪里逃!”攀古不能视目,且目意全部都在大祟身上,在此除祟的关键时刻,除此邪物,她不能分心看别的地方。 但珠言,也不能放跑,攀古已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她恐来不及公示珠言的恶毒面目,她已害了文茵,害了她,不能让她再去害别人。 所以,她必须死。 第40章 “启鳌,我对你很失望。…… 攀古催逼灵力, 只见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左臂,以仅剩的血肉祭灵,快速地剥皮去肉,刚还完好的柔荑, 如被老鼠啃过一般, 骨上带皮, 布满血色。 “你!”启鳌斩妖除怪几百年, 什么惨烈的场景没见过,但眼前这一幕令他心颤。 启鳌终于确定, 攀古是真想要致珠言于死路,她们被困在白灵体内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 无论发生了什么,珠言都不能有事。 启鳌目光由急痛重新变得坚毅,一手拉出珠言,另一只手与那五根血骨相触,骨相摧枯拉朽般地碎了。 “生!”攀古暗喝一声,手骨重新长出,这次不见血色, 只唯森森白骨,她毫不放弃再次去抓。 启鳌再次毁之,攀古:“再生。” 阵外, 薛祝肝胆俱裂,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十灵正身阵,阵主以身、以灵、以念祭法,决不可以被外力打扰, 否则一个不慎,十灵尽碎。别说合一了,只会落个灰飞烟灭的结果。 可启鳌老贼不仅不护阵,还敢以身入阵,甚至伤害阵主。 薛祝有与之拼命的决心,但老贼在阵中,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骂都不敢,怕更加惊扰到师父。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中都要呕出血来。 启鳌被攀古不休地纠缠,竟一时不能脱身。正在此时,大祟抓住机会,聚集全力再一次打算破阵。 -- 第72页 攀古两者选其一,终于不再坚持,转而全力对付大祟。启鳌抓着珠言正待出阵,就见薛祝目眦欲裂,提剑待之。 启鳌原想放下珠言后,就去给攀古护阵,可以现在的形势看,他把珠言放出阵外,以她被攀古伤后的情况看,不能在薛祝面前自保。 启鳌只得临时改变策略,把珠言依旧留在了阵中,并令她道:“祭出正灵,在此自保。” 危机重重中,珠言未多言,依令而行。 启鳌一人出阵,刚出去,就被薛祝袭击,对方怒道:“老贼,去死!” 神魔同灭千年后,启鳌从天道中孕出以来,他听过不少骂,但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 自是不爱听,但他没有时间与薛祝纠缠,一剑斩向对方,薛祝扑在地上伤得不轻,可他还是爬了起来,继续攻击,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劲头。 “与你师父一样,看不清形势,一昧纠缠,最后伤的还是自己。蠢货,再来搅局,谁与你师父护阵。” 说着又是一剑,这次也不知是因他说要给攀古护阵,还是被打的太重,薛祝真的爬不起来了。 他仰躺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他的本命剑。缓慢地把头朝向阵内,死死盯着阵主之位,有泪顺眼角流下。薛祝想,一辈子没尝试过落泪,在今日为了两个人,他尝了两次,是苦涩的。 启鳌一秒都没有再耽搁,盘坐在地,从他的五识中散发出浑厚的灵力,护在了十灵正身阵的周围,修补了南四方向出现的裂缝。 攀古感受到破绽消失,遂祭尽全灵,欲一鼓作气灭掉大祟的另一灵,得已彻底诛邪。 邪祟的“忽忽”声,由震耳欲聋到吵闹异常,再到渐渐杂乱,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攀古虽闭着目,但五识六感告诉她,大祟的黑灵识即将消灭。 但,这可是大邪,会如此顺利吗,如果真这样顺利下去,那她是不是也可以顺利地十灵合一? “忽忽”声终于没了,忽然的寂静,静地让人心茫。 攀古收回目意、心意、灵意,渐渐睁开了眼睛。 不见灰白祟物,也不见白灵体的,只有如巨大风筝、黑色幕布状一物飘在眼前。只差一步了,只要把这黑物在阵中绞杀,大祟可除。 此时,攀古不用再使意念,她目光如矩,目标只有一个。潜下心来调动其他九灵,打算一击即中,如果成功了,十灵也可同时归一,所有危机也就都解除了。 阵外的启鳌也知此时是关键时刻,他的灵力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源源不断地向阵法四周叠罗,哪怕大祟有机会出阵,也出不了他用灵力铸造的“铜墙铁壁”。 大祟的威力越来越弱,几乎到了感受不到危险的程度,还在阵中的珠言,护灵圈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她醒了过来。 珠言快速地弄清了眼前的情况,师父在为攀古上仙护阵,而除祟也到了最后一击的关键时刻。 一切好像都很顺利,若是让攀古十灵合一成功,就该跟她算后账,继续杀她了。 珠言见攀古的九灵都聚到了她身边,她以一只好手及一只枯手,掌心向上,从九个灵体的里奔出的星星点点,聚在了上面。 快成了,这怎么可以! 珠言反手朝向自己,一阵掌波悄然地冲向自己,紧接着她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口血,动静弄得极大。 攀古分了心,这不能怪她,刚在大祟白灵体内,珠言可是要害她的。她不是被启鳌救出去了吗?怎么还在阵中? 祭灵是需要灵体在识别到灵主面临大危机时,才会成功的法术,十灵正身的大祭也不例外,所以,当攀古对珠言起了极强的戒心后,十灵不稳,不能再全力以赴地对付大祟。 而大祟也并未乖乖就擒,它一再示弱,弱到只剩一片的情况下,就是含着极深的报复之心,打着拉阵主一起灭亡的主意,它在出世的第一天,一口活人气息都没有吸到的情况下,就被灭掉,要再等一百二十年,大祟如何心甘,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本想着舍得一身剐也要反扑的大祟,现在抓住阵主分心九灵不稳的机会,朝仇敌扑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攀古目光一凛,就知道邪物不会如此简单,她早有准备。九灵强行被她向体内归入,与此同时,十灵聚在一起所产生的巨大灵力,被攀古会部用来对付了大祟。 大祟也用了全力,向攀古扑来。 阵外的启鳌无法把灵力打入阵内,而在攀古强行合一后,他无法进入阵内。他只得在外大喊:“珠言出来!” 两力相冲,“忽!”大祟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惊叫,攀古攻击的同时,回手捏诀,阵门闭上了,差一步就逃出去的珠言,被挡了回来。 大祟满意地任自己灭在十灵正身阵中,因为,阵主为了对付它,不得不舍弃全身而退的机会,就这样吧,一起死吧,至少一百二十年后,它还能集天地灵气再来一次,而对方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就不可知了。 灭掉大祟的最后一道仙法使出,攀古自知躲不过,坦然地接受了来自大邪物的反击,同时还拉上珠言与她同受了大祟的攻击。 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后,这次是真的安静了。 阴沉的天空露了晴,河流汩汩声入耳,攀古依然盘坐在地上,感受着体内的消亡,同归于尽的打法,大祟虽灭,但她也付出了代价。 -- 第73页 最后一根完好的天火柱碎的比前面三根更惨不忍睹,天灵根骨这回连抗议都没有发出,就由淡红色变成了黑色,她们还来不及道别,她的本命法器就由寂灭变成了圆寂。 攀古看向珠言,见她在她师父怀里,受伤虽不轻,灵识却还在。 这样她都不死?!攀古笑了,纵观全局,珠言真是天道在身,好运连连,是她身上有大运,还是天道有意为之。但攀古想问一句,只是灭个大祟而已,就要用个上仙来填吗。 灵兰山,不,整个三界也只有四位上仙,如今少了一位,这可是坠仙啊。天道,你这笔买卖是不是算亏了。 启鳌以内力及丹药暂时保住了重伤的珠言,然后他把她放下,朝攀古走来。 四大上仙,虽不是他亲手创造,但也是在他的见证与呵护下,孕育而出的离神位最近的仙人,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坠仙降临。 启鳌站在攀古面前,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宁可坠仙也要对珠言除之后快,你明明可以不用管她,全力对付大祟,那样的话,我有把握可以在最后时刻保你十灵合一。” 攀古冷了脸,她道:“如你所说,都到了这种地步我还要杀她,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启鳌,我对你很失望。” 她只在私下无人的时候才叫他“启鳌”,最近就算是在私下里也不叫了,乍一听她如此称呼自己,启鳌一楞,明明叫着他的名字,却透着无尽的冷淡与疏离,还夹杂着一丝轻蔑与责备,启鳌还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 有些事可以慢慢说,但她这一身伤,不可再等。 启鳌蹲下,没等他提出查看伤情的要求,攀古主动交待道:“碎了三根天火柱,天灵根骨失衡变色,寂灭了。 她这次并不是有意瞒着启鳌,但珠言这事一出,攀古不信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本命宝器已圆寂的事。坠仙是瞒不住的,但若是让他们知道,她再无修炼回来的可能,她怕有心人会在此时对她的弟子不利。 启鳌面目有些哀凄,“怎会坏成这样?” 攀古环顾四周:“阿七呢?” “师父,”寻音而望,攀古见薛祝捂着胸口,以剑柱地,艰难地向她而来。 “你怎么了?”她一急,一口血吐了出来,启鳌见状,忙道:“他没事,我有手下留情。” “你打的?”攀古问。 启鳌:“他要杀我。” “你徒弟也要杀我,而且是在冲出大祟灵识体的时候。我出不来事小,灭祟的事她都敢用来徇私,此辈留不得。” 攀古话音刚落,四周异动又起,他们警觉地一探,放下心来,是灵兰山各众到了。 除了束心宫,其他三个门派的上仙都到了,身后还跟着他们不少的弟子。 厚尚领头:“尊上,你们没事太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离你们并不远,却一步都前进不了,有禁制一直在阻着我们靠近。” 启鳌:“有人祭出了十灵正身阵。” “啊?!”众人哗然,同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过不来了,竟是有人用了这霸道的阵法。 三位上仙这时才看清盘坐在地上之人的情况,攀古左臂光着,手已成白骨状,整个手臂也好不到哪去,像是被野兽啃咬殆尽,丢弃的废骨。 以上仙的眼力,此伤只能是亲灵环才能造成,是被亲灵环化作的兽类撕咬后,没有及时救治的后果。 眼见攀古此刻的惨状,结合刚才心中敲响的警钟,明示着有坠仙降临,难道说,坠仙就是……就是攀古? 那么祭出十灵正身的也是她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需要她祭出霸道决绝的此阵,最终没能九死一生,十灵归一,落得个坠仙的结局。 仙尊大声道:“先回去,该治伤的治伤,然后再说其它事。” 攀古听毕言道:“我无事,治与不治都是这个样子,正好大家都在,有些事一并说了才好,不用再召集众人一次。” 启鳌拧眉,看了眼她手臂后,道:“可以,但你要先疗伤,胳膊是真不想要了。” 当然想要,哪怕坠仙了,哪怕尽失天火柱,天灵根骨圆寂了,她也想在死的那天,全身全影地上路。当然比起这个,在她覆灭之前,攀古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珠言恶有恶报,以后不能再祸害灵兰山。 启鳌见她沉默,知道是不反对自己给她疗伤,亲灵环本就是他的法器,所以刚才在阵中,他才敢摧折她的手骨,但她一次次地重生出新的与他对抗,着实是惊到他,刺到他了。 启鳌小心地医治着攀古,力度与时间掌握的刚刚好,不会因为生皮,。肉的过程太快,而让她太疼。 一会儿功夫,攀古的左臂恢复如初,她张开手指,跪坐一旁的薛祝用手触了一下,放了些心下来。 攀古手掌手心翻过来看了看,然后撑地,慢慢站起身来,缓了缓才开始说:“各位,我与游鳌宫的珠言一同落入大祟白灵体内,在告知她,我闭灵时不可强行唤醒的情况,在带她出来的过程中,她把一滴妖血滴入我被亲灵环所伤的肩膀上,这也是我为什么只被亲灵环咬了一口,就见白骨的原因,妖血加速了伤口的进化。” “这,”三位上仙对听到的事情,太过震惊,一时无语。 珠言可是仙尊的爱徒,刚刚进阶的得意弟子,她理应明白大祟当前不可儿戏,怎可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危及自己的安全吗。 -- 第74页 这样想着,开始拿眼寻人,就见游鳌宫的弟子们,早已发现了他们的小师妹,此时,正护着她疗伤呢。 这事他们不好发表意见,只得都看向仙尊。 没等仙尊开口,游鳌宫的其他弟子,有人说道:“攀古上仙所说的妖血,我小师妹怎会有?她可是凡胎修灵,已进阶到天冲的高阶弟子,哪来的妖血?” 薛祝气愤地道:“在大祟出世之前,她设计杀了我徒弟文茵与狐妖,我逼她说真话时,把剑上狐妖的血弄到了她身上。想是那时,她私藏起来的吧。” 这番话说出来,听的人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又牵扯进狐妖与束心宫徒孙来。 “你一直在说,是珠言害了你徒弟,可有证据?”仙尊终于开口。 薛祝一滞,他就是知道,但也确实没有实在的证据,“他们死得蹊跷,待她醒来,自要详问。” “不论文茵之事,在大祟体内,珠言对我所做之事,仙尊是不信我所说吗?” 启鳌:“人现在还在晕着,至少要等她醒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启鳌走到珠言身边,弟子们纷纷给他让出位子,启鳌探了下珠言的灵识后说:“她伤得很重,被阵中大祟最后的杀招波及,现在也问不出什么,待她伤好后,作为她的师父一定会查明事情原委,不知这样可否,攀古上仙?” 珠言伤得有多重,攀古心中最清楚,本来就是想把她按在阵中弄死她的,不料,她命真大。 攀古:“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冲仙尊说完,她面向众人,“束心宫弟子可有人在?” 此起彼伏,有人答她,攀古点头:“去通知所有师兄弟,明日全部上灵兰山,我有话要说。” 交待完这句,攀古发现,她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她怎么回去。 她现在跟个普通凡人唯一的区别,不再是仙体灵力,而是她快要死了。这样一个快要死了的凡人,想要回灵兰山交待后事,除了一步步走着去,没了别的办法。 自攀古从大成境中孕出,她就天生拥有天灵根骨,拥有仙体、仙法,从来都是她主动不想御行,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动地不能御行。 啊,让谁带她回去呢,薛祝是不能指望了,他也受了伤,就算还能御行,也不可能带的了她。 攀古目前没有看到功礼与明祖,还没赶到吗?要不她再等等。 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对视过去,发现是厚尚。攀古眼睛一亮,向他挪蹭了过去。 厚尚确实是一直在看着攀古,坠仙啊,他心中欷歔不已,怎么能在仙尊也在的情况下出现这样惨烈的事情。 是他想错了仙尊吗,他那徒弟在阵中、在攀古有意杀之的情况下,都能被仙尊保护的好好的,而攀古上仙却伤的那样重,难道在仙尊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他那徒弟? 就见攀古笔直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挠了挠头,样子有点呆,厚尚忽起怜惜之心。坠仙后,她该如何在灵兰山自处,重新修炼说的简单,其过程之艰险,光想一想就令人心惊。 她忽然看向了自己,咦?她在高兴什么,往常她看到他,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笑眯眯地朝他走了过来,就听攀古对他说:“厚尚上仙,忙吗?” 厚尚被问得一楞,如实回答:“不忙。” 攀古:“不忙的话,能不能送我回去?” 厚尚刚要表示不解,忽想到她已坠仙的事实,心里难受了一下,哑了下嗓子正要答应下来,就听启鳌仙尊在叫他:“厚尚。” 第41章 启鳌目有狠光闪过,“好…… 厚尚被仙尊这一声叫得, 心中一冷,一时顾不上攀古,忙走到仙尊面前,躬身道:“尊上。” 厚尚扫了仙尊一眼, 尊上的面色确实不大好看, 清冷地对他道:“让你门派跟珠言组队的那两个女弟子, 与我的徒弟们一起护送言儿回游鳌宫。正好, 我有事要问她们。” 厚尚马上道:“是。我马上去办。” 攀古还等着厚尚回话呢,见他匆匆忙忙地走了, 看来是指不上了。 撑了好久,再也撑不下去的薛祝,被攀古安排正一馆的人护送了回去, 命他疗好伤后再上灵兰。 真不该让现场的束心宫弟子早早地去传令,也无妨,大不了等一等就好,攀古相信功礼不来,明祖总会来的,她那最细心最聪慧,现在还因为道祈叛出师门, 被动成为了关门弟子的好徒弟。 就在攀古傻楞楞地呆在原地等的时候,仙尊忽然来到她身边,攀古没有向他行礼, 身体移了下方向, 以侧身对他, 一副拒他于千里的样子。 启鳌原本温和的面庞,一下子冷肃了起来,他道:“与我一道御行回去。” 攀古:“你忘了我坠仙了吗, 仙尊自请。” 启鳌听她这样无所谓地把刚遭遇的惨事说出来,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绷着的线条柔和了不少,“是我带你御行回去,放心,会注意你现在凡,凡体的情况,不用害怕。” “不用了,我徒弟会带我回去。” 启鳌的音量提高了一些:“哪里还有你的徒弟,枉你平常宠护着他们,用人的时候,倒是一个个都不见了。” “他们忙着传令,一会儿就会过来的。” 启鳌拆穿她,“那你还要厚尚相送?” -- 第75页 这人真讨厌,说辞不懂吗,攀古带着气道:“要不是仙尊宠护着自己的徒弟,而打伤我的徒弟,现在我早该被阿七送回束心宫了。” “你一定要为了你的徒弟,这样跟我说话吗。” 攀古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她左臂失掉的衣袖虽被他救治的时候,顺手添了布料上去,但衣服上还是有血迹留存于上,启鳌的声音再次软和了下来,“走吧,大家都散了,有话回去再说,不要赌气。” 启鳌正打算直接用强带她离开,明祖忽然出现,“尊上,师父。” “阿祖!”果然是她的天选之徒,什么时候都能指的上,攀古兴奋地跑到明祖身前。 明祖眼含悲凄,轻提嘴角,实实在在地答应了一声:“嗳,明祖在呢,师父。” 攀古被他的状态弄得一楞,她收了兴奋的表情,有些抱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别难过,至少大祟已除。” 明祖之所以这么晚来,是因为他与功礼师兄在山下碰到,再一起上山时,由于灵兰山众道除祟心切,以山下散宗散派都涌上来,反倒会被大祟利用,给他们仙门添乱为由,对这些山下的宗派设了禁制,他们被挡在了外面。 本来以功礼与明祖的修为,这些禁制拦不住他们,不过是耽误一点时间破解而已。但是,正在他们想要解禁而上的时候,一股更霸道更强力的禁制设在了山腰上。 他们迷失在这层禁制的幻境中,直到一切恢复正常,幻境消失,发现自己还在山脚下。 上山的过程中,遇到下山的灵兰山弟子,叫住相询,竟得到晴天霹雳的消息,他们师父为了除祟,祭出了十灵正身阵,而且没能全身而退,坠仙了。 一路往上赶,一路再问,得到的消息杂乱,唯一重叠不变的,就是攀古上仙坠仙了。 接着识灵而上,让他们探到了熟悉的灵识,碰到了准备下山疗伤的薛祝。薛祝情况虽不好,但意识尚在,简单说了下经过,功礼与明祖这才心下了然。 明祖急着去接师父,一回头发现功礼师兄没有跟上,只听功礼师兄道:“你先去吧,七师弟伤得重,待我亲自给他疗伤。” 明祖太过担心师父的情况,没有多想,点头就往前奔,到一个平坦地方刚要御行,忽觉不对。 可他更担心师父,再说就算他现在去追大师兄,也来不及追上。于是,御行起势直奔山上来。 此时见到师父,她看到自己,脸上与眼中都在发光,一脸喜色地朝自己奔了过来,明明与往常无异,却是物是人非。 道祈小师弟的事,明祖虽嘴上不说,但他的哀痛不比师父少,那孩子从小跟在他身边,一天八百遍“师兄师兄”地叫着,楞是把他这个天生清冷的性子,磨成了管家婆。 谁成想,孩子带大了,出息了,该是圆圆满满下山历练之时,临门一脚不入,接踵而来的局面全部失控。 小师弟自请叛门出山,师门从没有过的动荡开始了,如今又轮到了师父,本是天生仙体,当了二百年的上仙,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要怎么以凡体自处。 从此,她不能自保,就像现在这样,连从远处回家,没有人帮都做不到。 “师父,我们回家。”明祖伸出手来,把师父轻轻圈在怀中,又道一声:“闭上眼,我们走。” 明祖载过凡人御行,他们最大的不适就是眩晕,如果速度太快,不够匀速的话,严重地会失去意识,昏晕过去。 明祖特意选平坦大道,这样可以避免有物挡路而急停,或是路段高低不一,来回上下颠簸。 攀古看出他的小心,告诉他说:“我又不是天生凡体,一点速度还是经受的起的。” 话是这么说,毕竟从此处回灵兰山路途较长,再想避免颠簸,也难免遇上。几次下来,攀古终知以凡体生活于世是个什么感觉了。凡人比起仙人道者,还是太弱了。 启鳌看着攀古与她徒弟头也不回地离开,她那些徒弟里,明祖还算稳重踏实的,跟着他去启鳌还算放心。 于是他扭头打算追上自己的弟子,再查看一下珠言的情况,之前他探得他最关心的那丝神迹,还好尚在。 启鳌探识而行,快要追上他们的时候,忽见前方在打斗。 功礼并没有随薛祝回去正一馆,也没有亲自给他疗伤,只给了他徒弟一些出自道林宗的稀有丹药。 功礼听完整个事件经过,他决定不医师弟,不接师父,有更重要更急迫的事等着他去做,那是他现在能为师父做的,对师父来说最有利的事了。 功礼没有带自己的宗门弟子,此事无论成与不成,都尽可能地不要连累他门下弟子。他也没打算隐藏行事,以仙尊的本事,藏也没有用。 功礼的目标直白明确,就是杀死重伤的珠言。 珠言如此心术不正,又一心要加害师父,如今师父成了坠仙,像珠言这样的高阶弟子,更是防不胜防。虽弟子们会尽心看护,但一日一月一年皆可,但待师父重修归位之前的年年岁岁,哪敢保证没有一刻松懈。 如今师父把珠言的言行曝露在众人面前,又有伤她欲杀她之举在前,珠言焉能不恨,不先下手为强? 仙尊虽说回去会审,但以他以往作派来看,根本不能指望,加之师父与七师弟都是光凭嘴说,并无证据,此事多半无解。 -- 第76页 待到珠言伤好重新养好羽翼之后,功礼想到,哪怕她找不到机会来对付师父,让这样一个伤害师父的恶毒之辈,以满身道术仙法在师父眼前晃,功礼都替师父感到愤慨、不甘、难过,何况是师父本人。 他不能让师父在坠仙后经历这些,所以他要从源头解决问题,杀掉珠言就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在山脉里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珠言,毕竟是受伤昏迷,带着她的人走不太快。 功礼直接出手,启鳌宫有四名弟子在,还有被仙尊点名的两位正清殿女弟子,厚尚了解到情况后,让那名队伍里唯一的男弟子也一路同行,好在仙尊问话时,所有当时与珠言一起遇到狐妖的弟子都在。 这一行七人护送着珠言,功礼根本没理人数,拨铁枪直指晕迷侧躺在托毯上的珠言。 七人大惊,有一瞬间的反应不及,谁能想到,束心宫大弟子,名震凡界的道林宗宗主会只身前来,一语不发地刺杀一个无反抗能力的后辈。 珠言因护着她的人这一时的反应不来,从托毯上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她没有一点反应,依然晕迷着。 而其他七人却反应了过来,功宗主这是要助他师父完成未竟之事,铁了心地要珠言一命。 七人中四人为珠言师兄,关系自是亲厚,怎么可能让功礼得手,另三人是奉仙尊之命护送人回去,怎能让人在自己手中出事,她们师父一再嘱咐,精心着点,不可出纰漏。现在功师兄来这一手,自是全力对抗。 如果功礼抛却他行事为道的标准,不管不顾地对其他七人同下杀手,他早就得手了。但他做不到,他也知道,如果他这样做了,被师父知道后,她会伤心自责的。 可是,如果只杀了珠言一人,此事拿到师父面前,她一定会摸着他的头,憋着笑说:“老大,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徒弟。” 功礼手中的本命武器,乃是一把黑铁铸造而成的铁枪,枪身上缀着金色流苏,在他快速地舞枪中,如金色法,。轮,哪里是光用来做装饰用的,分明是道器合一。 七人无论是车轮还是一起上,都渐渐力有不支,前辈大师兄的修为深不可测,又执掌道林宗多年,手中宝器法器自是不少,一时,拼修为拼宝器,七人都拼不过他。 正渐渐式弱时,仙尊及时赶到。 启鳌的加入,令局势发生了压倒性地转变,功礼集合体内灵力,抛出宝器,打算做最后一击,可惜,在仙尊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启鳌随手扔出亲灵环,一只黑豹一口咬住功礼宝物的一角,“咔嚓”一声,宝器损毁,灵力不现。 黑豹还嫌不好吃似的,全部都吐了出来。它现在极其不悦,它最喜欢的白虎幻形,它的主人罚它不许再用。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是按主人的心意保护了他的徒弟,当然,那徒弟他也喜欢,这件事它还是很愿意做的。 不想,主人判它误咬了人,从此不想再见到它当时幻成的白虎之形,于是,这次才以黑豹之形出现,它以后要小心一些,这黑豹之形它也喜欢,若是再被禁了,难不成只能幻些狐狸或野猪。 宝器有亲灵环对付,这边启鳌以手折枪,明明是强硬异常的黑铁,在他手中被绕成了粗藤状,再一回拉,功礼的本命武器就到了他手中。 这还不算,“粗藤“在启鳌的手中,溶解再合成,最后变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黑铁,被他掷在了地上。 “功礼,你道林宗打算叛出灵兰山了吗?”启鳌质问他。 功礼本命宝器尽毁,他被反噬,一时说不出话来,启鳌继续刺激着他:“这是看你师父坠仙了,瞧不上束心宫了?” “呸!”功礼呸出一口血,看着仙尊道:“正是作为师父的徒弟,谨遵师命的意愿才要杀了她。” 启鳌大怒,为什么就不能克守规矩,那可是几百年间唯一的神迹,他怎能允许有人来破坏,况珠言那孩子,一贯懂事遵礼,除了要保护的神迹,他与她自是还有一份师徒之情,怎么能凭他们说上几句,就定了她的死罪。 她现在身受重伤晕迷不醒,他也说了,待她醒来自会亲审,为什么就这么等不及?!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急不可耐的像没了明日一样,从他们师父到他们自己,弄到遍体鳞伤,不管不顾地还要往前冲。 启鳌目有狠光闪过,“好,你急着送死,本尊就成全你。” 启鳌右手一伸,捆灵绳落在他手中,他再一扬,功礼被捆了起来。 他道一声:“去!” 捆灵绳带着功礼消失了,要被捆灵绳捆着去的地方,自然是天狱。 回到灵兰山,他倒要问问攀古,总说他教的徒弟害人,可却没有证据,如今,她的徒弟可是当着七位弟子的面加害同道,这次看她怎么说。 本来见她坠仙,遇到了难处,启鳌被薛祝骂、被薛祝杀这些,他都不计较网开了一面。如今看来,执法不严任尔无矩,令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于自己,倒是他身为仙尊的错了。 天道威严,天道境类神同样如此,怎可被蝼蚁忤逆亵渎。 启鳌把地上的珠言抱了起来,探得神迹尚在,安好如初,他松下一口气道:“本尊先行,正清殿弟子随后复命。” 众弟子恭敬道:“是,弟子遵令。” 攀古被明祖带着回到了束心宫,平常不觉有什么,现在,她忽然对这里的一切感到不舍,住了快二百年了,平常不在意,但现在这里的布局、家具,样样都像刻在她心上一般,闭上眼睛都知道在哪,是什么样子,上手去摸,哪里凹,。凸不平,她也知道。 -- 第77页 她摸完了自己的坐榻,抬头对明祖道:“明天开始,你师兄们会陆续上得山来,我与你们有事交待。” 明祖:“师父出此大事,师兄们自然该是要上山来的。明祖想过,从今日起师父这大殿中,要时时日日留人,殿周围也要多下些禁制才好。好让师父安心修养修炼。” 攀古想说,其实不用的,待她体内天火柱余灰燃烬,余温消散,能撑到哪一天,她也不知道。日子本就不长,攀古自是不会浪费在修炼上,两百年来,她还算克己勤谨,以后倒是不用了,最后的时光,她想好好呆在束心宫里,过些轻松惬意独处的日子。 是以,攀古说道:“修炼之事不着急,等我养上一个月?二个月?最多三个月再说。” 她想着最多三个月,她就该走到生命尽头。 明祖哪知其意,只道:“师父不可灰心,无论上百年上千年,明祖都会陪着您,您是天生仙体,一定能再次修成飞升。” 关于她命不久矣这件事,攀古没打算瞒着明祖,当然也不用全都告诉一遍,待她把所有徒弟捋一遍,不妥贴不放心的地方安排好,留下几位一直撑着束心宫门面的可靠弟子,只把真相告诉他们即可。 他们是还留在山上一直因种种原因没走的,十七、六十、一零三,还有明祖肯定要告诉的,再有功礼与养好伤的薛祝,也就这些了。 功礼与薛祝会在她死后,把消息通知下去,他们在她这些徒弟中威望极高,能团结在大师兄与七师兄身边互相照拂,她走的也能安心些。 至于明祖,她是最放心的,老十七、六十、一零三他们,跟他们说明自己的情况,去留皆还看他们自己。 懒得单独给明祖说一遍,也懒得听他的大惊小怪、应对他的情绪,攀古多的没说,顺着明祖道:“好。” 转天一早开始,就有束心宫已离山的弟子陆续上得山来,攀古听他们说自己在山下的落脚处以及经历,指导了他们几句,并给每人一件法器。 明祖在旁边守着听着,开始还好,直到师父开仓送宝,他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爱多想,但他控制不住多想。 送走了几位师兄,攀古问明祖:“阿七的伤那么重吗,你大师兄去了,今日都不见好吗?” 明祖:“许是还要耽搁一日,明日就该上山来了。” 攀古点点头后,说:“你大师兄不会明日跟他一起来吧,我传的令可是今日上山的,他又没伤着,怎么这个时辰还不来?” 明祖:“我去外边看看。” 明祖走出去前,与十七师兄对视了一眼,十七师兄点了点头,他才迈步离开。非常时期,他是不敢放师父一人呆着的。 攀古与十七徒正聊着天,明祖进来道:“大师兄被仙尊关到了天狱,详情未知。” 第42章 低语道:“怜你。”…… 攀古一下就站了起来, 本能地想使出对徒弟的召唤术,忽想到自己现在凡体一个,别说是召唤术这样高阶的仙法,就是想瞬移到游鳌宫去问个明白, 都做不到。 她急步向外走去, 明祖自然地带上师父御行, 攀古被他领着, 问道:“哪里来的消息,为了什么?” 明祖:“除却大师兄被关的理由外, 其他的,师父放心我已打听清楚,确实是大师兄被关到了天狱, 不会弄错。” 明祖在游鳌宫前停稳后,攀古急忙挣脱他的手,朝殿内走去。 “上,上仙留步,师尊正在殿内为师妹疗伤,暂不见客。”说话的是启鳌的二弟子夜灵子。 夜灵子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攀古,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坠仙要如何称呼?还是按原先的叫吧。 攀古看着殿外布满了禁制,别说她现在进不去,就是出事前也同样会被挡在外面。 攀古只得道:“那请替我通传尊上一声, 我就在这里等了。” 夜灵子:“上仙也看到了, 弟子也进不去, 小师妹受伤颇重,师尊特意嘱咐,疗伤过程中不可打扰。” 另一名守门的弟子年轻气盛一些, 插嘴道:“在小师妹清醒之前,我师尊都不会出来的,上仙愿意等就等呗。” 本来就是她把小师妹害成这样,现在又要过来打扰师尊的医治,二师兄真是太客气了。 不管别人说什么,也不管启鳌要医治多久珠言,攀古现在也不能回去,她回头对明祖道:“你去趟天狱,看看能不能见到你大师兄,问明被关原因。” 明祖想了想,“等我召了师兄们过来,我再去。” 没一会儿,束心宫的三块老大难全都来了,明祖见此这才离开,直奔天狱。 攀古盘膝而坐,直视游鳌宫正殿。她虽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想了很多。她不能不多想,既将死去是事实,并且像她这样的仙体,不仅比起凡人的死亡少了落入鬼道的可能,恐怕连第二次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几百年来,仙者还没有死亡的先例,如果从千年前上神们覆灭的结果来看,修为越高,越不可重生。否则上神早该重见天日,不会一千多年,还是复神无望。 在可预知的死了就再无机会的情况下,攀古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徒弟们。 阿七不用说,那个臭脾气早就把启鳌得罪的透透的,如今最圆滑在凡间最有威信的老大,也成了启鳌的阶下囚。 还有……忽见眼前这三大块,他们该是还要留在灵兰山的,那不就是还要在启鳌的地盘讨生活。攀古越想越心凉,谁说快死了就可口无遮拦痛快了事,她是不是不该意气用事,与仙尊针锋相对? -- 第78页 很快攀古就想通了,嗐,反正她都快死了,死前怂一怂又有什么,为了徒弟不丢脸。 攀古从下午等到了晚上,星空挂满天的时候,明祖回来了。 攀古看他,他摇头:“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探不到大师兄具体在哪里,但可探识到他的灵力,他肯定是被关在了里面,但外层的牢房都空着,不知仙尊把他关在了何处。” 攀古也感惊讶,当初道祈被罚了天惩鞭都没有被如此严密的关押,人就在外牢房,一进去就可得见。所以老大到底做了什么,令启鳌如此气愤? 攀古起身,来到夜灵子面前,她问:“尊上徒弟,我问你,你可知仙尊为什么要把道林宗宗主关进天狱?功宗主可来过这里?” 夜灵子抿唇不语,只摇了摇头。攀古眼风一扫,就见刚才说话呛人的弟子,满面忿忿不平。 她赶忙语带埋怨道:“尊上也真是的,关别人的徒弟总要有个理由,好歹是大宗宗主,怎可无故关人。” 果然,那小弟子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明明是功师兄突然发疯,袭击我们,还要杀小师妹……” “师弟!”夜灵子出声制止,但攀古差不多也听明白了。 夜灵子揖礼道:“上仙,此事既是师尊一手所承,有什么问题,还请上仙见到师尊后,再行问询。” 攀古若有所思,慢慢走回她刚才盘坐之处,原来是这样,功礼竟然突袭了珠言。明祖也终于知道,大师兄没有与他同去寻师父而是去做了什么,果然不是他想多了。 明祖劝攀古:“师父,您现在不是仙体,天夜已晚,还是先回去吧。已知大师兄所犯何事,仙尊又忙着医治,现在着急也没有用,我们明日再过来。”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攀古一点都不觉得累,她想,启鳌把人关在隐秘处,自是等着她来上门问他,她把戏做足,但凡能让他消哪怕一点儿气,她也愿意为功礼做。 她这师父当的,自己的命都不保了,能为他们做点是点吧。 明祖让三位师兄回去,三人不依,三人话虽少但也一直陪在左右。想来平常他们心里也知道,师父没事好的很,师兄师弟们争气的也多,有他们在外面顶着,自己就想在束心宫这样过一辈子。 如今,天蹋了的感觉,师父坠仙了,大师兄被关了,束心宫风雨飘摇,他们再不能躲在巨人身后,也是时候挺身而出了。 三位师兄都不走,明祖更是不可能回去,就这样等了一宿,游鳌宫前守卫的都换了一波,他们还在等。 这一天又过去了,仙尊还没有出来,明祖想着,师父以凡体之躯,再这样撑下去恐伤根本,凡人的身体有多脆弱,他是清楚的,如果天亮仙尊还未医完珠言,他一定会带走师父,不管她同不同意。 第三日,天刚蒙蒙亮,游鳌宫里终于有了动静。 今日守门的又换回了夜灵子,他转身进到殿内,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走到攀古面前,“上仙,我师尊已出密室,你可以进去了。” 攀古点了下头,遂一站起,头晕了一下。还好明祖手快,扶住了她。 唉,这凡体确实麻烦,娇弱地很。 攀古回头对明祖他们说:“等在这里,我自己进去。” 夜灵子马上补充道:“师尊只允您进入。” 攀古迈步进入,忽觉这门槛怎么如此之高,往常也是这样吗?哦,往常她可能御行直接进了,哪感受过门槛的高低。 如今这门槛倒是配得上她的身份,不太好攀,真就要努力抬高自己费上些力气,方可拥有凑近的权利。 真真是高攀不起,高攀不起啊。 外殿无人,清清冷冷,攀古向内殿走去,她开口:“仙尊,仙尊?” 无人应她,她迈进内殿,内殿也是冷冷清清,榻上无人。 攀古想到他为珠言疗伤,说了怕打扰,会不会是在虚空境中? 那地方她因为十年一次的解毒,拥有进入的权限,可现在她是凡体,身上再无灵力与仙法,不知是否还能进入。 攀古确认所有地方都找了,未见一人,于是她试着进入虚空境。 一阵眩晕,就在攀古认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晕过去时,晕感消失,闭着眼都能感觉到眼前的光没了。 攀古睁眼,她人在虚空境中,她进来了。除了进入时多了眩晕之感外,到还算顺利。 睁眼就能见到那张大榻,此时,境中无人,只有珠言一个躺在榻上。 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攀古如今无法探得珠言的情况,只能从轻微伏起的被子上看出她还活着。 攀古就这样看着珠言,电光石火间,她想了很多。电光石火后,她什么都没做。 这是个陷阱,功礼都能不论后果不掩身份地去杀珠言,启鳌怎么可能还不设防,况且,以她现在的情况,别说身上没有武器,就是带了刀来,还没等到她把刀扎在珠言身上,启鳌就能一掌把她拍飞。 攀古还有很多事没有安排好,她不能现在就死。她离那张大榻远远的,除了远观什么都不做。 启鳌终于肯出现,他一露面,攀古规矩地上前拘礼:“尊上。” 启鳌慢慢走到珠言那里,看着榻上的人问的却是攀古:“怎么,不杀了吗?” 攀古道:“尊上答应了要审,我怎能违令。” -- 第79页 “还没彻底糊涂。”说着启鳌一扬手,榻上的珠言、她盖的被子、枕头皆化成了沙影,轻轻地叮零声后,大榻上哪还有人,除了那张熟悉的茶几,再无其它。 原来,哪怕启鳌用来试探她的,都谨慎地用了幻象。攀古唯在庆幸,自己忍住了冲动,什么都没有做。 “过来。”他冲她招手。 攀古移步向前,站在启鳌面前,她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以前她还能以仙法,趁他不备用于自保,但现在,蝼蚁也。 他伸个手指头就能撵死她,死,她马上就要面临,攀古自是不怕。 可类神对凡人的本能压制,如见了显灵的庙中神像,怎能不膝盖发软,本能下跪。 攀古倒不至于跪下,她只是低着头,脑中想了几种如何提出功礼之事,未等开口就感觉到头顶上,一只大掌压在了上面,她一惊,还好,对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抗拒,你不愿我入深海探查,我便不探。”启鳌允诺道。 有什么可探的,她已坠仙成了凡人,哪里还经得住他的灵识入体。 启鳌接着说:“坠仙虽无前例,但若想快速地飞升也并非难事。从今日起,你留在游鳌宫中,你我二人双,。修,可助你早日重列仙班,若是顺利,可赶上七个月后的天道起誓。在此期间就算是被灵兰众道知晓,也无可指摘。” 他的手顺着她的头顶向下,摸上了她的脸,“你的情况众人皆知,我于你双,。修助益于你,该当合理,况且待天道境再次可允誓之时,自然更是名正言顺,你不用有顾虑。” 攀古没想到,启鳌会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她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接着转身就往虚空境的命门而去。 可惜,启鳌只看了一眼那处,她就出不去了。 “你不愿意?”启鳌问 “你以为是我的私心吗?我且问你,除了与类神双,。修,你可还有别的办法能快速飞升?”启鳌追问。 是没有了,启鳌说的都对,能让类神主动自愿地,以双,。修的形式来助一人飞升,自然是最快最好的办法。但是,攀古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她根本不是坠仙这样简单,她就要永远地消失了。 天灵根骨圆寂,别说是类神了,就是上神复活来与她双,。修,并肯牺牲自己,只付出不索取那样的,也是没用。 启鳌没有逼她,语气里几乎带了些恳求,“阿古,不要让我再心痛下去,我不是为了面子才要你尽快飞升,而是为了你自己,我当然可以把你藏在游鳌宫中,不让任何道者仙人有伤害你的机会,但你可以吗?你可以看着昔日同列仙班的老友意气风发,昔日教导的徒弟再无来自师父的指导、帮衬?” 他从来没有叫过她“阿古”,两百年间,无论是未成为道侣之前,还是有道侣身份的五十年,启鳌都没有这样叫过她。 攀古有一些不适应,又听他说:“上神世界未复,魔族也是隐患,在这样的世界里,你自己不强大,又能靠谁来保护。” “至于你的徒弟,薛祝不止公然辱骂本尊,还拨剑相向,我只是略施惩罚,估计他的伤现在也该好了。还有功礼,那可是有七双眼睛看着的,他朝自己的同道欲下杀手。不是我及时赶到,珠言命就没了。无论她是否做过你与你徒弟说的那些,此事都将成为悬案。而功礼,道林宗的宗主,却会永远背上弑杀同道的污点。” 启鳌话锋一转,从双,。修助她飞升一下子转到她徒弟的问题上来,这才是攀古最关心的,她终于肯言语:“我这次前来,就是想请尊上法外开恩,饶功礼一次。” “看看,薛祝的罪名不比功礼轻,不过是我当场饶了他未追究,你抓住我这个心态,连替他求情都不求的。而功礼,你束心宫的人应该是上到天狱去了吧,怎么,找不见他?” “当你有求于我时,你才会来找我。人也柔和了不少,不再拿话刺我呛我,早知这样,连薛祝的罪过我也不想饶了。” 攀古在虚空境中,眼神虚空,她轻声问:“如是我什么都按仙尊说的去办,仙尊是否可以饶了功礼与薛祝?” 启鳌暗中握了拳,这不是他本意,他并不想逼迫于她,可是如今,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他最近自认更了解了她一些,攀古执拗起来,就如同她在阵中,一次次摧毁自己的手骨一样,任你如何,也拿她毫无办法。 好在,她还有在乎的,她对徒们的在乎超过了对她自己的,这一点虽让启鳌怒火中烧,但也可以加以利用。 他放低声音,用异常的温柔回应她:“不是早就恕了薛祝,至于功礼,他在32层艮区,服完七日之刑,我自会收回捆灵绳,到时让明祖带了他出去吧。” 攀古:“好,我听仙尊的,接受你的助益,争取早日重回仙班。” 启鳌虽然没笑,但他所有五观都是舒展的,他走过来轻轻抱住攀古,动作真的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语气莫名的小心翼翼:“别怕,别担心,有我在,只要你肯听话,一定能早日回来的。” 攀古看向那张大榻,启鳌察觉到后,一只手掌捂在她眼上,在她耳边说:“别看,闭眼。” 一阵眩晕过后,攀古发现她被启鳌带出了虚空境,来到了他起居的内殿。 他一挥手,大殿常年不关的两扇巨门,“轰”地一声拍上了。而身处殿外的明祖等人,同时感到游鳌宫的不同寻常之处,这样大门紧闭,一副关门拒客的样子。 -- 第80页 不止,明祖他们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逼得他们不得不后退,就连守在殿门外的夜灵子等游鳌宫的弟子,也同样被震得再不能在原处而立。 “这是?”夜灵子忍不住发出疑问。 比起游鳌宫弟子的疑惑,明祖却是急的不行,师父还在里面,那珠言也在,虽说她有受伤,但若是已被仙尊医好了呢。两师徒根本不用联手,任哪个,现在的师父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明祖鼻孔都冒血了,但他还是顶着威压不肯向后退一步。可做到这一步已耗进他全部心力,别说入了殿去,就是想再向前一步都做不到。 游鳌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师父为了大师兄而激怒了仙尊吗?明祖心下大急大乱,一时心神不稳,五孔开始流血。 殿内,启鳌解了攀古腰间的衣带,对她说:“你那精明小徒,怎也犯起傻来,他若再坚持往这里闯,内力不保。” 攀古一惊,她道:“借尊下传音一用,我自会让他离去。” 殿外的明祖,疼痛的耳中传来师父的声音:“阿祖,回去。” “师父,你是否有事?” “无事,你大师兄也无事,仙尊在助益我升仙,明日自会与你解释。” 明祖还不放心,“师父,” “放肆!为师说的话你也敢不听了,是我坠仙给你的勇气?” 明祖一松劲,威压把他扫退了出去。紧接着,就见大殿窗上的窗缦纷纷落下,阻挡了一切视线与光亮。 就听仙尊的声音传来:“尔等速速退下,无召不得入游鳌宫。” 大殿外这片区域自然属于游鳌宫,这命令是让他们退出二道门,五百米远的地方? 依譁 夜灵子纳闷,师尊从来没有这样过,游鳌宫颇大,也一向没有什么禁制,虽他们不像小师妹那样随意进出,但二道门到殿前,他们这些弟子来去自由。 明祖看着被仙尊威严笼罩的大殿,看着那些阻挡视线的窗缦,他在人界活到三十岁才上到灵兰的经验,让他在此时意识到了什么。 而夜灵子也不傻,反应过来后满面通红,对着自己的师弟们说:“没听师尊说的吗,还不快走。” 明祖的脸也红了,被气的,仙尊明明可以有更好更隐蔽的方法,不让他们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他习追踪术,各类杂列法、道、仙书看了不少,双,。修可以助益飞升,他是知道的。 可就算是仙尊要为师父助益,也不该这样明着告诉他们的弟子。师父毕竟是女子,二人又还没有正式结侣,怎么也要考虑下师父的名声与面子吧。 殿外威压重重,连误入的鸟儿都被震得尸骨不存,殿内暖意融融,攀古之所以做下这个决定,是因为她同样需要一段与仙尊好好相处的时光。 启鳌与她的徒弟结怨颇多,关系并不好,她若是还在死前与他针锋相对,自己倒是眼一闭什么身后事都可不管,但她的徒弟们不能。 若是哪日,启鳌想起她死前对他不好的态度与作派,不能再找她算账,而去找她徒弟们,那可怎么办。 不若听他的,顺水推舟,与他缔结一段美好生活,让这段时日的相处,成为他的美好记忆,待她死后,他回忆起来,能念她三分情份不再为难她的徒弟,也就知足死而无撼了。 反正当日与他第一次解毒时,攀古就没在乎过这身皮囊,就当给自己找乐子了,在临死前拥有更多的体验,不枉来此百年。 可惜,她以前找乐子时,是以仙体承受,如今的凡体之躯,当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攀古这才知道,凡人能流那么多的汗,能娇气到如此,她攀上启鳌的手臂,眼含水光对他说:“尊上,求你怜阿古凡体之躯。” 启鳌盯着她的脸,眸色黑沉,似要把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不放过,他低下头,吻上她的耳垂,低语道:“怜你。” 第43章 早就没了与他出游时沉浸…… 启鳌说的都是真话, 他没有私心,只是想到双,。修确实是目前唯一对她最为有效的助益方法,这才问心无愧地提出, 想到过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趁人之危, 但大事面前, 怎可因为怕误会而不去做正确的事。 可说着说着, 一提到她徒弟那里,最终还是逼迫了她。启鳌不想解释也不会解释, 快速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根本,他的目的就是要攀古早日飞升,如果飞升不了, 也要在七个月后起誓之时,她能被天道允许,与自己结为结誓道侣。 那样的话,就算她飞升无望,仙尊的结誓道侣这个身份自会成为她的护身符,身为坠仙的她也无人敢欺。 启鳌几乎是把往后的事都想到了,可此时, 明明是毫无私心的双,。修助益,可他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 怎么可能没有私心呢, 他的心都要炸了, 这是头一次在他没有毒发时, 清醒着看着她,摸着她…… 想到她之前有要弃他而去的想法,启鳌的心酸涩之余有不甘不忿升起, 她能到哪里去呢,如今这个样子,更是只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于是,刚在她耳边给的承诺,不值一提。暴风骤雨挟着他的不甘、不忿席卷而来,冲垮了他的理智与怜惜。 狂风暴雨拍打下的树叶,落地为泥,此时,就算是拉开窗缦,也看不到一点光亮了。 这一日竟到了月上升起之时,他不停地助她修益,这才令凡体之躯的攀古撑了下来,他虽不在修为上有所取,但却以另一种方式把她索取个遍。 -- 第81页 启鳌惊讶于自己的失控,毒发时他还能有理由,可现在呢? 他抱着她,带着歉意的一遍遍地唤着她:“阿古,阿古……” 攀古没有回应,她模模糊糊地在想,这是另一场修行吗,天道若是自有天意,这就是她该承受的天意吗? 七日后,明祖接了大师兄出来,功礼被捆灵绳捆了这许多日,修为自然会受损,明祖顾不得把人送回道林宗,而是先带回了束心宫。 一番恢复后,功礼问明祖:“师父呢?” 明祖:“在游鳌宫,她需要飞升,这些只有仙尊能帮她尽快做到。” 顿了下又说:“大师兄这次还是鲁莽了些。” 功礼:“是运气不好,如果仙尊哪怕晚到一些,我就能成功。” 明祖:“束心宫最近多事之秋,做师弟的斗胆劝上一句,还望大师兄更谨慎为事,师父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当以师父为重。” 明祖见功礼明白他的意思,不再多言,又听师兄问:“这几日师父都在游鳌宫吗?何时回来?” 正问着,攀古从外面走了进来。 明祖赶忙迎上去,“师父怎么自己回来了,走回来的吗?为什么不让人来通知弟子去接。” 攀古摆摆手,一眼看到功礼心下一松,“想着过来看看你出来了没有,受罪了吧。” 功礼自是又详问了一遍那日东山除祟时的情况,心下只恨为什么没有把珠言这个祸害除掉。 如果没有与启鳌弄出这一出,攀古早就把她要死的事告诉几位徒弟,可现在就不能说了。知道她根本不需要飞升,徒弟们怎么会任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被困在游鳌宫中,其理由还是为了给他们铺路。 他们彼此太过了解,所以,攀古不仅不能说,还要注意掩饰,在最后这段时日里,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尤其是明祖。 多说多错,正好她急着与仙尊培养感情,留美好回忆呢,攀古只是不放心功礼,才在今日过来瞧上一眼的,此时见过,也就不在束心宫多呆了。 临走前嘱咐功礼:“珠言之事我自有定夺,你,你们不要再管此事,此为师命。” 功礼与明祖对视一眼,恭谨道:“是,师父。” 功礼师兄前脚刚走,明祖就见师父往外奔,他问:“师父做什么去?” 攀古笑呵呵地:“回游鳌宫,感觉最近体内好像有灵力复苏的前兆,还是抓紧时间早早出成效的好。” 明祖欲言又止:“师父,有些炼灵之法,进度虽快,但也要注意个度,不,不可太过冒进。” 唉,攀古暗叹,徒弟管天管地,终于是管到……唉。 攀古都没让明祖送,边往外跑边道:“路不远,我就当锻炼身体了。” 游鳌宫,启鳌仙尊闭关修炼的密室中,躺在神符床上的珠言忽然眉头紧皱,表情痛苦,几番挣扎后,她睁开了眼。 遂一入眼的就是顶上的星斗八卦,她还处在醒来前的情绪中,恨不得拨剑防备、攻击。 在摸不到剑的情况下,慢慢地,她缓过神来。 这里是游鳌宫,这里是灵兰山,她现在是珠言,一个被仙尊从凡界捡回来、拥有灵力的修道者。 两股记忆交叉于她脑中,珠言闭目扶额,尽量理清纷繁杂乱的思绪。渐渐地,头痛的症状缓解了不少,她已能接受觉醒后最初的震荡,从震惊中平复了下来。 启鳌入到密室,珠言一醒他就感觉到了。 “你醒了。” 刚从头痛症状中缓过来的珠言,听到这把声音,心里一惊,她猛地抬头去看。 只见师尊朝她走来,脸上清冷无波,珠言的眼圈立马红了,终是忍不住,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地掉落下来,像是在报复她刚才刻意压抑着不放它们出来的行径。 启鳌见她如此,轻叹口气,冷肃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被吓到了?这次你真是死里逃生,算你运气好,否则,就算是为师也救不回你来。” 珠言自是知道自己受伤有多重,也知道师尊为了救她,很是费了一番心血,否则她也不会被激到觉醒,忆起往事,看透真相。 珠言想从神符床上下来行礼,但她现在还做不到,只能在床上对尊上行跪拜大礼:“尊上,珠言让您费心了。” 启鳌一楞,“你叫我什么?” 珠言马上改口,但恭敬的态度不变,“师尊,珠言谢师尊救命之恩。” 珠言知道叫出师父,才更符合她现在的身份,但,她真的叫不出口,一想到她对尊上起了爱慕觊觎之心,珠言恨不得一头撞死。 “怎么,死里逃生一回,连性子都变稳重了?” 珠言:“是,师尊,弟子从此次事件中吸取到了教训,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罢了,你这次疗伤可谓脱胎换骨,性情有一些改变也属正常。你既已醒来,就回你院子去吧,在此期间不得出院,禁足到,待你彻底养好伤后,为师会主持审会,总要把当日之事盘个清楚。” 珠言还是恭恭敬敬地:“是,师尊。” 启鳌没有多问,只追问了她一句:“在大祟体内,你可有伤害攀古上仙之举?” 珠言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鄙夷,但她还是一副真诚的样子来回答:“弟子绝没有做过伤害攀古,上仙之举,请师尊明察。” -- 第82页 当时大祟体内只有她二人,现在连大祟都没了,只要她一口咬定,就是各说各的理,哪里去找明证来。 珠言回想自己以师尊之徒做过的事,好些都是没必要且耽误正事的。也是没办法,没有觉醒前,她自然看不透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做出完全正确的选择。 好在,大方向没有错。觉醒前她是因为嫉妒想要独占师尊,才阻止他与攀古结侣,现在,她还是要阻止这件事,但不再是为了得到师尊,而是要让一切回归正轨。 启鳌闻言未置可否,只道:“审会之前,不要生事,攀古上仙因诛祟而牺牲自己,坠仙了。她没有能力再杀你,但你也不要出来,她的徒弟修为尚可,以你现在的情况无法应付。” 说着一挥手:“去吧。” 珠言慢慢地爬下神符床,坠仙了吗,呵,根不正的到哪个世界也是这个结果。 珠言走到门口时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师尊,她眼中情绪太过丰富,有崇拜、景仰、还有哀愁与心痛。终是默默敛下,出了密室而去。 珠言在门口正好碰到从束心宫回来的攀古。忆中人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一丝改变。珠言心中冷哼,冤家路窄。 如今自己虽刚刚伤重初愈,但她也不用再怕攀古,凡人之躯何惧之有。 忽见珠言出现,攀古这才明白,原来这些日子以来,珠言就在游鳌宫某个角落里被医治着。 攀古不欲与之废话,打算不理直接过去。却听对方道:“攀古,听说你坠仙了?” 珠言的语气令她停下了脚步,她回头去看,珠言脸上是她从来未见过的表情,虽明晃晃地挂着厌恶,倒是比之以前真实了不少,不现总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模样,假脸一般。 攀古心下一转,决定还是早布局的好,以后再见珠言是什么时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于是,彻底转过身来,面朝珠言站好,对她说:“是啊,所以你师父着急,怕我在七个月后,不能与他到天道境前起誓,就让我住到游鳌宫来,日日夜夜助我修炼。” 她说着做出一副了然状:“你这是要走了吗,你师父让你回的吗,看你这步伐,挪挪蹭蹭地,不多在此修养几日了?你也要体谅尊上,他医你我,可能太过费力了吧。” 如果换以前的珠言听到此话,自然是会暗自吃味生气,但现在的珠言不会了,可这不代表,她不在乎攀古话里话外的意思。 一想到尊上会对攀古生情,留她长住在他身边,珠言还是生气,气她玷污了师尊。 当然令她最往心里去的,还是那件,七个月后天道境前起誓结侣之事。师尊竟还要与她结侣,而攀古也不像上次所言,要与师尊一刀两断,反而很期盼的样子。 不用想她也知道,定是因为坠仙无了根基,只能抱住尊上这棵大树了。 此刻的珠言与以前的珠言,唯一的目标重合了,那就是,绝不能让尊上与攀古成为起誓道侣。 很好,攀古在珠言眼中看到了火苗,继续烧下去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看到珠言咬了咬牙,转身而去。怎么大难不死一回,脾气变得这样外露。 “放心了。”攀古一迈进内殿,就听启鳌问她。 “功礼已经上山,我代他再给尊上陪个不是。” 启鳌打断她:“我要你的不是做什么,犯错的是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只是他们的师父,他并不是你的亲儿,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攀古本着刷好感,刷感情的标准,当然是,仙尊说的都对了。 她不争辩,什么都听他的样子,让启鳌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以前,很久的以前。 那时,他管束束心宫,管束她的徒弟,她都是不敢违令也不敢顶嘴的,他说什么是什么。后来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反抗他,为了徒弟们犯下的错事,与他争执,阳奉阴违。 眼下,她落到坠仙的地步,终于知道他是为了她好。远离她那些徒弟不过几日,坏的影响就在她身上渐渐消散,她终于肯回到正轨上来。 启鳌的心软的一蹋糊涂,他以一种攀古从未得见的目光看着她。真的是太温柔,太暖了,攀古差点溺在其中,好在她警醒过来。 很好,这样发展下去就很好,启鳌能够多喜欢自己一些,她能为束心宫众徒争取到的就越多。 “尊上,我最近觉得自己的内息好了许多,我们可不可以,” “无人之时,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就好。” 攀古忽然被启鳌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以前她是怎么叫他的。见仙尊脸上似有不自在闪过,攀古惊悟,难道他喜欢以前自己纠缠他时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好办,“启鳌,我内息已稳,以前不用以食为生时,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吃过。如今,想去品尝一番,你可否带我一去?” 启鳌有些顾虑,几次双,。修时,他都感应不到攀古的天灵根骨,他知道她这次受创极重,否则也不会引起坠仙,但以往只要是他靠近,天灵根骨都比它的共生契主表现的还要积极服贴。 而这几次如此亲近的接触,他都再没感应到天灵根骨哪怕一丝的动静。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攀古自称内息平稳,启鳌都怕她是为了贪玩,只报喜不报忧。 他本能地就拒绝了她,“才修复了几日,不可大意,你若想早日恢复到以前那样,就需抓紧时间,虚空境中不会有人打扰,你可安心修炼。” -- 第83页 攀古眸中有失望之色,但马上就认同了启鳌所说,”你说的对,那我去修炼了。” 攀古转身就走,启鳌觉得最近她常挂在嘴边的就是那句“你说的对”。他不欲多想,认同他所言,听他的话,总该是令他舒心的。 虚空境现在只做攀古一人修炼所用,从启鳌不再藏掖着与她双,。助益之事,内殿的榻上,他亲口说过,本就是光明正大之事,何必藏藏掖掖。 所以虚空境这里作为个人修炼场所,还是很理想的,可惜攀古再修炼也是做无用功,她一般在这里装装样子,表面上在闭目修炼,实则大部分时间都在放空,偶尔会操心地再想想关于束心宫、关于徒弟们,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启鳌不知为何,明明攀古听话地去修炼了,但他心里却开始不踏实。她一出世就是仙体上仙,从来没有感受过作为一个凡人是何感觉,想来是极不习惯的吧。 可攀古从来没有表现出这种不习惯,启鳌甚至连她失落的情绪都不曾感受到半分。可她怎么可能不失落、不慌张呢。 心里不得劲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情绪翻涌着。最终启鳌坐不住了,他起身去寻攀古。 启鳌一进来,攀古就知道了,当然不是通过灵识来识别的,当了凡人的攀古这才知道,人的嗅觉倒是十分发达,只要距离够近,什么味道都能闻的出来。 像现在这样,启鳌身上就有味道,类似于冬日里冷松的味道。以前靠灵识来感知时,她倒是不知原来身为仙尊神体,也能在下界现世中找到相同的味道。 她不睁眼,扮演着专心修炼的样子,直到启鳌唤她。 “阿古,可否停一下。” 攀古:“嗯,怎么了?” 启鳌看着她,好久没有说话,攀古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他这才开口:“你刚才说,想去人界一趟,我想了想,今日正好有空,不如带你走一趟。” 攀古不知他为什么改了主意,但能出去玩,吃些好吃的,总比在这里假装用功来得轻松,她马上蹦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走!” 见她眼中光芒大盛,启鳌没了不自在,觉得自己做对了。 于是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灵兰山非必要不出山的仙尊与曾经的上仙,依偎在一起御行着下山,到了山下城门前,启鳌给自己与攀古都施了幻颜术,他们变成了年轻公子带着比他更年轻的漂亮妻子,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才走了半条街,攀古就发出了,“人间真好玩!”的感概。一开始,她还端着,并不敢什么都要,一般都是看看摸摸。 此时她正盯着一个铜做的小盒,发现这小盒子虽然袖珍,但里面却有不少乾坤,正研究的起劲,就听启鳌对卖家说道:“多少钱?” 卖家殷勤地报了价,启鳌马上付了钱。 攀古的注意力从盒子移到了付钱上,她从来没有买过东西,虽知道人间想要什么就得花钱买,但她从出世就什么都不缺,而人间那些东西于她又无用,所以从没有过花钱的概念。 这时,看着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尊,不仅掏出了钱来,还能准确无误地给了正好的钱银,攀古嘴巴张开,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启鳌接过铜盒,递到了一脸呆楞的攀古手中,“不是喜欢吗,买了又不拿。” 此时幻成公子哥的启鳌,脸部轮廓依稀还能看出原先的样子,他笑的那样自然,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攀古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启鳌,不知是不是因为在人间的缘故,神一样的人物被染上了烟火气,竟比一直高高在上更具吸引力。 唉,攀古在心中感叹,可惜他不是俊俏公子哥,她也不是公子哥的小媳妇,扮演一时可以,大幕落下,各归各位,各有各的归宿。 攀古揣起铜盒,收拾了心情,那又如何呢,看这满街为生计奔波的人们,比起他们,自己出世就是仙人,享凡人不敢想的二百年华岁,想到此,攀古觉得马上要到来的死亡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说了出来是来吃好吃的,自然酒楼一行是少不了的。 攀古只去过一次饭店,是跟徒弟们下山巡查时去的,她当时只尝了一口,差点没把她舌头痛掉,阿七大笑,告诉她那叫辣。 被辣了一次,她再不肯吃一口别的,后来知道是被徒弟捉弄了,想再尝个鲜,已经回到了山上。 这一次,启鳌带她来到了一座酒楼面前,这可跟上次去的小饭店截然不同,三层楼高,这是在灵兰山上没有的。灵兰山是高,但里面的建筑宫殿都没有二层。就连三十七层天狱,也是向下延伸的。 “我要在那里吃。”攀古指着最高一层的露台说道。 启鳌觉得好笑,能上九霄天的上仙,到了人界却连三层高的楼都觉新鲜。笑归笑,还是给了大价钱,包下了那个被攀古看上的露台。 “吃什么?”启鳌问。 攀古看着菜单,看上面起的花里胡哨的菜名,她哪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啊。想到不过是来尝个新鲜,随意点些肯定也是没吃过的。 但忽想起,启鳌刚才付钱时的熟络,她把菜单往他面前一推:“听你的,夫君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启鳌一楞,旁边小二道:“那还是公子点吧,看二位如此恩爱,您点的定会是夫人爱吃的。” “夫君”?“夫人”?这些称呼于启鳌来说,太过生疏遥远,但他竟觉得听上去还不错。 -- 第84页 启鳌拿过菜单,果然如攀古预料的那样,他什么都懂,从容不迫地点了一桌菜。就在小二收了菜单要离去时,攀古赶紧喊了一句:“不要那个味道的。” 小二不明白:“夫人说的是哪个味道。” 攀古一时想不起“辣”这个词,刚想说嘴会痛的那个,就听启鳌替她说道:“不要辣。” 待小二走后,攀古道:“夫君,你懂的真多。” 启鳌不吃她这马屁,反唇道:“夫人懂的也不少。我竟不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等称呼。还,还叫的这样的顺口。” “哦,这个嘛 ,是从话本里学的。” “话本?这里的话本?” “嗯。”攀古点头。 启鳌嗔她一句:“仙书法书不好好看,竟是不知看了多少没用的东西。” 攀古见他不是真的在责备,大着胆子道:“真的挺好看的,不过,我只在书屋中看过,并没有带回灵兰山去。” 这趟下山的凡界之游,攀古游了市集,吃了城镇里最好的酒楼,买了一堆的小玩意,当然还包括了两本闲书,这些东西全都放在了启鳌的袖乾坤里。 本来,启鳌见攀古玩得开心,正想着怎么把人带回去,一会想跟她说,等她重新飞升后,他再与她下界玩耍,隔一段时间来一趟也可;一会儿又想着,他们的时间很紧,如果在她恢复前都不能再下山,这一趟不如让她玩个痛快。 最后没想到,是攀古自己主动跟他说道:“启鳌,我们回去吧。” 启鳌:“好。” 二人走出城镇,在山脚下御行而上,启鳌把攀古揽在自己身前,二人向着同一个方向,灵兰。 启鳌的脸上满是满足,似还在回味这一趟出游的愉悦,而身前被他揽着的攀古,早就没了与他出游时沉浸投入的样子。 面无表情的攀古,正在思考,回想她刚刚做得好不好,有没有惹到启鳌或让他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把刚刚他们经历的全部回想了一遍后,攀古确定她做得很好,不求能增进多少感情,但至少之前紧张的关系是彻底的缓和了。 这就是攀古的目的,死前能多经历一些以前没经历过的,并且,楞把两人绑在游鳌宫,只靠双,。修,肌,。肤,。之亲到是有了,可建立在玉望之上的亲近并不能长久,激,。情过后,什么都是冷的。 第44章 “不死不休。”…… 攀古每日都是在启鳌的怀中醒来, 她若是想起身或是动一动,以她现在的凡体,做不到隐息不打扰到他。所以,启鳌每次都会被惊动, 第一反应就是搂紧她, 如果他不松手, 攀古根本脱不了身。 鉴于启鳌的这种行为, 攀古算是对他有了新的了解,清冷表皮上, 是他强势掌控欲的内里。 攀古自是不会给自己的凡体之躯找不痛快,她不会硬抗,只要轻轻抚上他的手臂, 几个来回后,他就会慢慢地松开,这时她再说上一句,我饿了或是我渴了,启鳌就会给她自由,彻底地放她下榻去。 在她住到游鳌宫的这段日子里,可能是大祟已除, 进阶大会也结束了,启鳌变得极为清闲,他几乎天天时时地呆在游鳌宫中。 攀古现在要吃三顿饭, 每次吃饭, 启鳌尽管不吃也会守在她身边。除去吃饭的时间, 攀古还会自去虚空境“修炼”一会儿,其余时间就是在游鳌宫里呆着。 虽然游鳌宫很大,但启鳌的存在感也不小, 攀古觉得无论她在做什么都能看到他,同样地,自己做什么他也都看的见吧。 知道他不喜她回束心宫,攀古就不回去,甚至对束心宫三字绝口不提,时刻提醒自己以游鳌宫为家。 这样的时光过了月余,攀古惊讶于自己体内燃烬的速度竟开始变慢了,原本她预计撑三个月都够呛,现在看来或许能撑到。 这日,攀古这个灵兰山唯一要按时吃饭的人,正坐在小方榻上,挑拣着茶几上的四道菜入口,外面有人恭谨地通报道:“弟子珠言,请师尊安,可否允入殿?” 攀古筷子一顿,这可真是新鲜,珠言什么时候进游鳌宫需要通报了,她以前可是连内殿都随便进的。 坐在攀古对面,手持一本仙书的仙尊,眼不抬道:“进来。” 以攀古的凡体,珠言进殿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攀古抬眼去看,珠言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极为恭敬地站在殿门与启鳌所在之处的中间位置,揖大礼道:“弟子请师尊安。” “吃饭。” 看傻了眼的攀古被启熬这句提醒拢回了神,虽然继续吃着她的饭,心思却全在他们师徒的对话上。 “今日为何过来,不是禁了你的足?”启鳌放下仙书问道。 珠言抬了下眼,虽只一眼,但该看清的她都看清了,师尊这是在陪着她用饭吗,好一副温馨家常的样子。 重新低眉顺眼后,她道:“师尊上次说,待弟子大好后方可解除禁足,弟子现已大好。” 启鳌放下仙书,招呼珠言过来。珠言依言缓步走到小方榻前,跪坐下来。 启鳌伸出手探查珠言的情况,没一会儿,他放下手来,“阶层已退回到天灵期,不要灰心,会再升上来的。” 珠言:“弟子不灰心,也不失落,能保住命已感念师恩。” 启鳌扫了攀古一眼后,道:“既已好了,为师会择日开启会审,届时,你二人之言都可放到明面上来说,” -- 第85页 “不用了,尊上。” 攀古只把筷子放下来,并没有像珠言那样跪好,她左腿竖起,左臂搭在上面,神态十分慵懒。 这感觉让珠言有一瞬间的恍惚,如昨日世界情景重现,也是三人同处一个空间,师尊清冷漠然,自己小心恭谨,而攀古就是现在这样,恣意懒散。 珠言手指紧捏衣裙,强压下心中的不舒服,听让她不快的源头道:“会审就算是开起来,我与薛祝对珠言的指控也都没有证据,除非她自己承认,那不如我现在就问问。” 攀古转向珠言:“是不是你杀了文茵,是不是你在大祟体内出手害我,想让我出不来?” 珠言心中极其不愿,但面上还是对攀古保持了恭谨,“不知弟子何时得罪了上仙,得罪了令徒,我倒想问上仙一句,为什么要陷害我?” 那日还一口一个攀古,今天倒是上仙的叫着,攀古麻利地对启鳌说:“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无头公案。” 启鳌不为所动,“公审是对灵兰山各众有个交待,我话已说了出去,如何说取消就取消。” 攀古忽然娇软了语气:“我就是不想开吗,不想到大家面前去,他们肯定会像看猴一样地看我,最后恶人没得惩罚,反倒是我被公开处刑。” 珠言连头都没抬,狠狠地闭了下眼,双手覆着的那块布料,皱巴地不能再看。她竟比以前还要堕落,至少以前不曾用这样撒娇的语气与师尊说话。 启鳌:“有我在,没人敢那样对你。” 攀古:“我不管,你就算开了审会,我也不去。” 珠言还等着她会如何被师尊斥责,却听到:“你不去,就没必要开会审了。正好今日言儿也在,有什么话你们说开了吧。” 珠言顾不上师尊会如此好说话,被攀古撒两句娇就妥协了的事实,她马上道:“攀古上仙,弟子以前就尊敬您,以后也会,弟子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只管提出来,我一定改。” 攀古笑着对启鳌说:“既然是让我们两个解决,正好我也有些女子间的私话与珠言说,仙尊还是回避的好。” 启鳌没动,攀古又说:“你是不放心吗,以我现在的情况,我能把你徒弟如何?” 启鳌站起身来,对着珠言嘱咐道:“攀古上仙为你师母,她现在又修为全失,言儿不可意气用事,否则……” 启鳌的威胁没有说全,但珠言明白他的意思,赶紧保证了一通,启鳌这才出了殿去。 殿内只剩她二人,攀古把腿放下来盘上,盯着珠言的眼睛说:“不死不休。” 珠言瞳孔一震,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她恶狠狠地瞪向攀古,“你不用激我,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动手的。” 攀古:“你可想好了,这次不抓住,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天道境前结誓礼成,我作为你的师母、游鳌宫的女主人,想要害你,你恐防不胜防。” “彼此彼此,我防着你的同时,你也要小心哦,看谁先死。” 攀古向后一仰:“各凭本事啰。” 珠言感觉到师尊的灵识,冲攀古行了一礼道:“弟子谢过上仙,您大人有大量,弟子感怀。” 攀古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启鳌见此情景,对珠言道:“既然话已说开,你且回吧。” 珠言:“是,师尊。” 从这天开始,攀古果然如她所说,一步都没有再踏出过游鳌宫,珠言空有一肚子的计谋,也无处可施。她自知师尊几乎天天都在游鳌宫中,觉醒后的珠言可做不出无召往那跑的事。 珠言只得一边加紧修炼,想赶紧把阶层重新提回天冲期,一边又无比焦躁,攀古这是打定主意,力保与师尊顺利缔誓结侣。 珠言绝不能让此事发生,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觉醒,就是天意让她来阻止他们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攀古没想到自己能撑到启鳌所说的允誓日,这样也好,就在那一日做个了结吧。 允誓日的前三天,攀古提出回束心宫,启鳌这段时间,日日与攀古相守在一处没有分开过,听她说要回去,本能地想要阻止。 攀古笑着解释:“是为了讨个吉利,我现在也算是个凡人,人界的规矩,新郎新娘,大礼前不能见面,要避讳。” “避讳什么?”启鳌问。 攀古:“很多,如不这样就不能永远在一起,后代孩子也会出问题,” 启鳌没让她说完,就问:“要不见多久?” “三日。所以我今日就要回去。” 启鳌又不说话了,攀古:“主要是我对这次结侣有期盼,想着上次中间就出了差错,这次难免有些患得患失。我想着重视一些,把礼数弄得全一些,是不是就会顺利。” 听她说着对这次结侣的重视,启鳌舒坦又安心,加之她提起上次结侣之事,他自是有份愧疚留存于心,最终,他答应了。 攀古为了巩固成果,她走到启鳌身前,主动用自己的双手拉起他的双手,幼稚地左右摇晃了两下,娇娇气气地道:“启鳌你真好。” 启鳌的心,颤了一下。他反手缚住她的手,变被动为主动,略一使劲,攀古向他扑过来。 他抽出一只手,牢牢地把她接住,按着她的头,吻了下去。 直至吻到攀古的世界天旋地转,她这凡体哪受得了如此激动的类神,感到意识要全灭之际,启鳌终于放开了她。 -- 第86页 在启鳌怀中缓了好久,攀古才能站稳,她还是头一次见他,不在双,。修之时也如此激动失控。 启鳌哑着嗓子说:“去吧。我与你另准备了嫁衣,允誓日之前,派人送去你束心宫。上次的那套不要穿了。” 攀古全都答应着,本要防着珠言,怕一个人回去的路上出事,想让启鳌叫她弟子来接,不想启鳌想到了她前头,告诉她,明祖已等在了外面。 攀古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游鳌宫,待彻底离了那方天地,她加快了脚步,如脱笼的兔子,与明祖朝着自己的窝奔去。 回到束心宫,攀古自知时间紧迫,三日里她要做的事情太多,继续上次没有派完的宝器。这些已下了山的弟子,都知道师父要再与仙尊结誓侣,纷纷问寻当日是否需要他们上山来。 攀古赶紧制止他们,只说仙尊不想召太多人上山,有什么祝贺之词现在说就行,届时不用到场。 办完了这件事,攀古在第二日召了功礼与薛祝上山,除却这二人,她还叫来了明祖、老十七、老六十、以及一零三。 薛祝可算是逮到师父了,他几次欲闯游鳌宫,都被明祖的大局观与启鳌在宫外下的大法禁制所挡,好不容易见到人正要劈头盖脸地告诉她,双,。修算个屁,就算是双,。修了,也不用非得结侣。 薛祝的一腔说辞还未来得及施展,就听攀古道:“有件事我要与你们坦白,先说好,不许骂人。” 说到这儿,她特意扫了一眼薛祝,“你们若是骂我,我就说你们欺负坠了仙的师父。” “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明祖一脸严肃地率先站了出来。 攀古心虚地略低了头,小声道:“我,体内天火柱全部焚烬,天灵根骨圆寂了。” 功礼声音发紧:“不是寂灭吗?” 攀古咬了下唇:“是圆寂。” 此话一出,攀古对面的六个人,无不大惊失色。 薛祝忍不住脾气:“怎会这样?是启鳌那个老贼!我找他去!” 攀古早有准备,虽然她现在是没本事以修为灵力制住徒弟,但她有法器。右手一甩,一透明罩体毫不费力地把薛祝罩在了里面。 无论薛祝使出什么道术都破不开这罩子,到最后,他只剩疯狂拍打。 攀古对他说:“省着点力拍,这宝贝原本就是打算留给你的,拍坏了你以后就没的使了。或是想看着它赌物思师父,也做不到了。” 不知是被哪句话戳到,薛祝住了手。 攀古又说:你坏我好事,我这些日子的所有筹谋不是全要白费。冷静下来听我说。” 攀古很少如此严肃,倒也不怒自威,“允誓日,功礼与薛祝不准上山,呆在你们的道林宗与正一馆,平常做什么还做什么,没了师父而已,日子还要过下去,这没什么。” “至于明祖、召视、加福,还有子祥,你们这时候下山太过反常,只记住一点即可,允誓当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插手。” 被点名的明祖四人跪下,明祖道:“师父若是不能明示,弟子不能保证当日能做到袖手旁观。” “弟子也是。” “弟子也是。” “弟子也是。” 攀古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我也没想瞒着你们,我本在除祟的第二日就想告诉你们的,自觉再活一二个月算是好的,但得益于仙尊无意中帮忙吊着这口气,一吊就吊到了现在。可燃烬终还是要来的,能撑到今日已是极限,我累了不想撑了,正好借允誓日,带上珠言那个祸害一起上路。” “我的仇我自己报,不需假手于人,这是我做为曾为上仙的最后的尊严。 攀古义正言辞,但心里想的是,哪有这么严重啦,就是在死前把自己物尽其用了,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而已,但若是不套上些大词,怕徒弟们不听,震不住。 明祖还要再说什么,被功礼制止了,他一直不言,是在把所有挽回办法都想了一遍,最后发现,无解。 体内焚烬,天灵根骨圆寂,上神在世也无力回天。这些,不止功礼知道,其他五位师弟也都明白,事情来的太突然,他们只是不能接受现实而已。 功礼一撩衣摆,猛地跪到了地上,他道:“弟子遵师命,但师父可否把当日计划告之,让弟子们帮师父看一看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嗳,还得说是我的大徒弟,阿祖,平日里属你聪明多思,今日怎么反倒看不明白了。” 攀古爱怜地道:“莫乱,莫慌,还是那句话,不过是没了师父而已,我当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师父,早当够了,你们全都一身的本事,且身背束心宫弟子的身份,从今往后该担的重任都担起来,不可辱了师门名号。” 攀古望向殿外庭院,“世界不是永恒的,上神都能覆灭,我只是个上仙,终是有寿数的,早去早了,不求你们光大门楣,但求能让我闭的上眼。” 攀古撤了薛祝的光罩,他也“嗵”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时,徒弟们都冷静了下来,知道事到如今已不可逆,按师父的意愿陪她走最后一程,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攀古把自己要做的事情说与了徒弟们听。六人听后皆不语,师父这是算计了多久,他们无论如何正推反推,都找不到漏洞。 好久之后,薛祝道:“师父这算偏心吗,明祖师弟他们,可以见证师父的最后一程,而我与大师兄,却连这最后一面都不得见吗?” -- 第87页 功礼:“我不想见。明祖师弟、召视师弟、加福师弟、子详师弟,辛苦各位了。” 明祖:“不让上山也好,去到现场也罢,师父想把明祖放在哪里,想让明祖做什么,弟子全都依您。” 攀古看看老大与老七,又看看明祖四人,一时也不知更委屈了他们谁。 徒弟们都很成熟聪明,倒没有哭哭闹闹的场面出现,这就不得不让攀古想起她那个爱哭爱闹的小徒弟。 她说:“道祈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 攀古:“我走后,不要忘了他,虽他名义上不再是束心宫弟子,可你们终归是有一份同门情谊在。” 众徒弟没有意外地答应下来,攀古知道即使她不嘱咐这一句,他们也不会不管道祈。 薛祝走的时候,主动拿起那个刚才罩了他半天的宝器,他说:“师父给我的,我就拿着了。不过不是为了留个念想,是等着你哪日亲手来取回。” 双方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攀古还是答应了他:“好。” 功礼与薛祝行了叩拜大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束心宫而去,但他们都不似来时御行,而是一步一步走出去的。 攀古看着二人背影直至消失,心下念叨:很好,就要这样,向前看别回头。随后又撇了撇嘴,没良心的,也不知回头再让我看一眼。 为保攀古计划成功,明祖四人在允誓日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守在师父跟前,一是绝不给珠言下手的机会,二是此时的每一秒相守都格外宝贵。 终于,允誓日还是来了。 一早,就由游鳌宫的二弟子夜灵子,把新的嫁衣送了过来。 攀古高兴地收下,夜灵子又传达了一些仙尊的话,说是师尊会亲自到束心宫来接她,从这里二人一齐上天道境。 攀古说知道了,送走了夜灵子,她把嫁衣换上,然后招明祖过来:“你心细手巧,来,帮我画个花佃。” 师父从来不弄这些,可她此时却主动要求,是想着一会这里……明祖想不下去了,他稳了稳手说:“好。” 一切准备就绪,攀古站起身来,朝殿门走去,身后跟着四位弟子。 她站定在殿前,眼见启鳌来了,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束心宫,不舍只是一瞬,攀古很快收拾好情绪,笑靥如花地面对朝她越走越近的启鳌。 第45章 一更 启鳌步子迈得沉隐, 脸上表情平和,但他心里终是雀跃的。 攀古穿着他送来的嫁衣,冲他笑着,哪怕他再是个情绪不外露的性子, 也在今日此时, 对她展露了笑颜。比起一贯对着弟子们的恬淡, 这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只一瞥到她身后的四个弟子, 全都沉着一张脸,启鳌虽不乐意, 但想到他与她那些徒弟向来互相不喜,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攀古与启鳌是最后到的,这次没有了彩霞池中灵彩铺就的红毯, 但该有的礼器与人员悉数到场。 攀古环顾四周,她山下的弟子们很听话,一个都没有来。攀古安心下来,随即就看到了珠言。 与攀古带的四位徒弟一样,启鳌的徒弟夜灵子与珠言,作为门派代表,同样站到了天道境主台处。 主台, 天道境前,除一对要起誓的道侣,还有三位上仙, 以及启鳌与攀古的徒弟。 这次依然是厚尚主持, 他这次比上次紧张了很多, 生怕自己说完再像上次一样发生变故。 他正要张嘴,就听攀古道:“哎呀,缠上了。” 厚尚心下一惊, 忙去看,原来只是攀古头上繁琐的饰物挂在了一起。 只见攀古自己弄了两下没弄开,她身旁观礼的徒弟都是男子,没有上手帮师父摆弄头发的道理。而启鳌更是不懂这些,只能看着她用袖子遮脸,自己鼓捣。 几下过来,还是没有弄开,攀古一脸焦急地招呼珠言:“珠言来,帮我把它弄好。” 珠言越过师尊,走到攀古身边。她抬手欲拨头饰,攀古扭身背对着启鳌凑近她,予她方便。 就听攀古与她耳语:“你没有机会了,我不是来结侣的,是来杀你的。” 珠言发现自己的脚不能动了,手也不听使唤,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为什么?!她不是坠仙了吗? 攀古的嫁衣,袖体宽大,她手一扶珠言,挡住了侧面的视线。此时,只有站她右侧的明祖四人,才能看清她在做什么。 攀古悄悄且快速地从体内拨出圆寂的天灵根骨,原本碧绿的根骨如今乌黑一片,明祖眉心一跳,但面不改色。 启鳌往攀古这边看了一眼,见珠言还在帮忙,明祖沉着个脸看着,与刚才在束心宫所见无异。 实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攀古握紧天灵根骨,照着自己额头灵台的地方划了一下。乌黑的根骨从稍尖的一侧开始变红。 珠言眼见着攀古要用这沾了灵台血的共生宝器,刺杀于她。在急需保命的巨大刺激下,最后时刻珠言冲开了禁制,她反手抽出本命剑,向攀古刺去,与此同时,攀古也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天灵根骨插进了珠言的身体里。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启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一把接住向后倒的攀古,就见攀古一把拨出珠言的本命剑,扔到了旁边,然后她就失了所有的力气,看着对面珠言身上,自己的那根天灵根骨,化成了灰落在了地上。 -- 第88页 天灵根骨虽然圆寂了,但却不影响它成为一枚杀人利器,沾了共生契主的灵台血,更是耗尽了它最后的用处,算是把废物利用到了极致。 攀古知道,珠言死定了,当然,自己也是。本就快要燃烬的身体,就算是不挨珠言那一剑,在拨出天灵根骨的那一刻,结局已定无力回天。 启鳌摸到一手的血,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似有疑惑。慢慢地,他的手抖了起来,直至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攀古虽倚在他怀里,但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只盯着对面的珠言,笑了。 这一笑,她嘴里冒出更多的血,启鳌命令她:“别笑了。”然后开始拼命给她输灵力,这次他终于探到攀古体内的情况,虽在看到天灵根骨时已有预感,但最终探得的情况,令他脸上现出惊慌的表情。 攀古终于肯把目光落在启鳌身上,她艰难地说道:“没,没有用了,不要再输灵力了。天灵根骨在除祟时就寂灭了,哪里还受得了珠言的一剑,我能取出它还击靠的都是灵台血。我早说了,她要害我,可你偏偏不信。” “别说话了!”启鳌的声音都是颤的,他根本不听攀古所言,只一味给她输灵力。 但那些灵力开始还能进入她的身体,后来,灵力开始这边进那边出,消散在空中。 攀古在闭上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别,吼我。” 话音刚落,攀古闭上了眼睛,启鳌能感觉到,怀中人与刚才有所不同,现在的攀古才真正把自己完全交到了他手上。她失去了所有支撑力,她身上的温度在消失。 一个人怎么可以凉的如此快,如此冰,冰到启鳌牙齿发颤,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启鳌输灵力的动作一顿,随即他周身爆出金光,头冠都被这威压冲裂开来。 启鳌的头发披撒开来,厚尚等几位上仙见状,反应了过来,欲上前安抚仙尊的情绪,得让他冷静下来,否则一个失控的类神会造成何等的威力,他们不敢想象。 可是厚尚他们根本就靠不了前,光是运用灵力保护自己都颇为费劲。台下的弟子们,更是站立不稳,被山中的树枝、树叶、石头等伤到砸到。 上仙们喊着:“躲避!防御!” 启鳌跪坐在地上,赤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怀中不能再给他一点反应的攀古,前所未有的恐惧,越积越多,席卷他全身。他已不知这是何时何地,眼中只有身体已凉透的攀古。 忽然,有人抓住他衣摆,是终于爬过来的珠言。启鳌一眼都不肯从攀古的身上离开,根本没去看她。 珠言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她撑不了多久,她用最后的一股力气,大声对启鳌喊道:“上神,您不要怪我,我不能让您与这女魔头结成道侣。” 喊完这一句,珠言觉得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于是松开了抓着师尊衣摆的手,死也能瞑目了。 不料,启鳌反手抓回了她的手,“你刚说什么,上神?” 他像被提醒着想起了什么一样,反手一推,珠言飞离地面,正身对着启鳌。 启鳌收了他的威压,只眼睛还是红的,刚还山崩海啸的灵兰山恢复了正常,探头探脑的弟子与运功修体的上仙们,看到仙尊伸手朝珠言身上探去。 一道金光闪过,有什么东西被他抓在手中拿了出来。他手一离开,珠言“咚”地一下掉到了地面上,再也没有声响。 厚尚他们离的最近,看得最清楚,“这,这,这是神迹?!” 启鳌收了这神迹,抱起攀古就走,一句话都没有说。 厚尚等人对仙尊刚才的失控还心有余悸,一时不敢拦他,只明祖忽然出现道:“你要带我师父去哪?” 启鳌:“不想她死就躲开。” 明祖一楞,想到刚才上仙们惊呼的神迹,他不再拦着,眼中冒出希冀。 明祖一直盯着仙尊抱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忽然,已走出几步的仙尊,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仙尊的眼已不再赤红,被黑深的眸子这样盯了一眼后,明祖心下一凛。最终仙尊什么也没有说,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施展瞬移,一下子不见了。 一片狼藉的天道境台,被师尊威压到,刚刚能起身的夜灵子喃喃道:“小师妹死前说的什么?她是不是在说,上神?还有女魔头?” 被他这一提醒,厚尚等人也都回想了起来,珠言临死前,用尽全力把声音扩了出去,不止他们可以听的到,台下的弟子们想必也都听到了。 果然,危机消除恢复常态的弟子们开始议论纷纷。三位上仙喝止住议论,他们还急着赶去看仙尊要做什么,于是让大家都散了,此事没有定论前,不许再提。 可这么大的事,又怎么禁得住大家不说呢。 等到各门派回到自己殿中,这一路上得出的结论就是,珠言小师妹身上有神迹,她肯定与上神有关系,所以才会在临死前说出那番话。 如果她所言不虚,那她可是在用生命阻止了魔族的阴谋。上神与魔头若是结了道侣,天地伦纲,正邪两道,岂不乱了。 游鳌宫大殿外,乌天四拍了拍厚尚,意思是要不要进去看看。 留风道:“进不去,下了大法禁制,硬闯必定会激怒仙尊。” 乌天四原地转了一圈,焦虑尽显。 留风看了眼厚尚,说:“若是攀古救不活了,我们要提早做准备,看今日这意思,仙尊好像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 第89页 厚尚不语,虽没有像乌天四那样外露,但他同样心下慌乱。不止是因为仙尊因攀古的死险些失控,还因为珠言临死前留下的那句话。 如果真如珠言所说,攀古与魔有染,那现在的结果可能算是最好的了。 大殿内,启鳌把攀古放在榻上,取出那枚神迹碎片,以前他多宝贵这个东西啊,连带着也宝贝着承载这碎片的灵体。 可现在心心念念、找了几百年的神迹终于得见天日,启鳌却是连看都不看,直接把它按进了攀古的灵台内。 灵台被她自己用天灵根骨划破,神迹入内时,重新有血流出。 启鳌激动不已,这是她现在身上唯一流动的东西了,像是她下一秒就会醒来,启鳌一直握着的攀古的手,刚还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温热起来。 启鳌从榻上跪到地上,双手握着她这只手,像是在握着珍宝一般,不敢使太大的劲,又不舍得放开,每一秒都在测量有没有更温一些。 灵台上的血没了,伤口合上了,启鳌吻了吻攀古的手背,内心充满希望又焦急地等待着。 直至最后,攀古全身都变得温热起来,灵台上与身上的剑伤全部消失,她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睡着了一样。唯一提醒着启鳌的,是那件染了血的嫁衣。 厚尚他们守在启鳌宫殿前三天三夜,期间有过几次大盛金光穿透殿顶直冲云宵,但过后都归于了平静。 新的一日又到来了,这次连厚尚也站不住了,开始走来走去。 忽然,他听到很小的一声动静,再一感觉,大法禁制还在,但门却开了。出来的是仙尊。 厚尚几人围了上去行礼,就见仙尊已换下了嫁衣,一身黑色常服在身,头冠戴的好好的,整个人看上去与往常无异,他甚至脸上还带了一抹笑。 厚尚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是该为攀古无事而感到高兴,还是为疑为与魔有染之人的无事而感到忧心。 “仙尊,攀古上仙没事了?” 仙尊面上平和,语气温柔:“她睡着了,最近为了能尽早重新飞升,她实在是太累了,让她多睡会吧。都不要打扰她。” “是。”三位上仙见仙尊无事,没有再失控的危险,熬了几日也都回去了。 启鳌见他们走后,重新关上殿门,转身向榻上望去。 第46章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来…… 望着榻上那安详睡着的人, 启鳌抿唇一笑,有血从他嘴角流了下来,他抬手抹去,又擦干净了手, 都收拾好后, 这才走向床榻。 启鳌坐在榻上, 摸摸攀古的脸, 是温的,手也是温的, 他轻声轻语地道:“知道你累,但也不要睡太久,早点醒过来可好?” 他又端来了热乎乎的饭, “不知你什么时候能睡醒,你爱吃的东西,我每天都有备,你醒来就能吃到。” 大殿中回响的都是他的自言自语,没有人回答他。 束心宫里,明祖当日在天道境台上,收起了已化成灰的师父的天灵根骨。他把这些灰放在一个盒子里, 小心地保管着,正擦着盒子,十七师兄跑过来, 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三位上仙已离开游鳌宫, 说是师父没事了!” 明祖“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奔向游鳌宫。 游鳌宫殿前的大法禁制还在,却比上次仙尊要与师父双,。修助益, 把他们挡在外面时弱了很多。 但就算是这样,明祖也进不去。 他在外面禀了好几声仙尊,也没有人理他。直到他说:“弟子把师父的天灵根骨带了过来,虽已化成了灰,但弟子想着,或许……” 门开了,仙尊走了出来,他说:“把东西给我。” 明祖不松手,“不知师父现在如何,我想见她。” 启鳌:“她很好,在睡觉。” 说完启鳌突然出现在明祖面前,夺去了盒子。明祖不敌,眼睁睁看着他把盒子拿去,重新关上了大门。 望着整个游鳌宫大殿,明祖眉头紧皱,这不对劲。他太希望师父没事了,所以才在听到十七师兄那样说时,抱了希望。 此时冷静下来,师父哪还有生还的可能,不说她坠仙、天灵根骨已圆寂,就是最后与珠言同归于尽生受的那一剑,对于已是凡体的她来说,就无生还的可能了。 还有就是,若是师父已无事,仙尊为什么会那么在乎已成了灰的天灵根骨?为什么不许别人见师父? 明祖最后看了眼大法禁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只这一会儿功夫,禁制好像又弱了。 明祖扭头就走,他没有回束心宫而是去了正清殿。 厚尚听了明祖所说,竟觉十分有道理,那日攀古咽气之时,仙尊疯狂失控他是看在眼里的,还有那日,仙尊让守了几日的他们回去时的样子,此时细想,也是透着种种违和。 拯救起死回生之人,用了多少大乘修为,厚尚在殿外看的是清清楚楚,那些大圣金光,足足照耀了云宵七八次。这样的情况,仙尊却一点都看不出憔悴,衣服干净整齐到一点褶子都没有。 越想越不对劲,厚尚带着明祖去与另两位上仙商量对策。 晚些时候,三位上仙与明祖一齐来到游鳌宫。果然如明祖所说,此时的大法禁制比之前弱了好多。 四人互相看了看,决定闯进去。 留风与乌天四守在空中,厚尚与明祖去冲禁制。一股威压袭来,留风与乌天四不敌,不能稳在空中,落下来与地上二人,合力冲击禁制。 -- 第90页 两股力量于殿门前对峙,“砰”的一声,殿门碎了。 三位上仙见此机会,摆出大阵,大法禁制竟被他们冲开了。 进入殿来,就见仙尊站于榻前,冷肃着一张脸对着他们:“你们吵到她了。” 明祖往榻上望去,是师父躺在那里,她身上毫无起伏,一见就是没有了呼吸的样子。 明祖虽心知这就是事实,但还是没想到仙尊会疯到分不清活人死人,对他说的话抱了一线希望。 如今,虚幻的希望破灭,他不能让师父躺在这里,尘归尘土归土,该是让她落叶归根。 明祖:“吵不到她的,她已经死了。” 启鳌大怒,“胡说八道,竟敢咒你师父,逆徒!” 一掌拍过来,厚尚替明祖阻了一下,拦劝仙尊道:“尊上,明祖说的没错,攀古上仙斯人已逝,您还是面对现实的好,节哀。” “你们都在咒她,她明明睡地好好的,不日就会醒来。”说着一掌又拍向了厚尚。 众人发现,仙尊不仅设下的大法禁制变弱了,他的法力也变弱了,谁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在攀古身上费了多少灵力修为,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耗损减弱了他的实力。 明祖看着长条几上,放着的好多的盘碟,里面的吃食有些都坏了,他指着这些说:“她根本不会醒来,也不会再吃这些东西了,你做的都是无用功。仙尊早些清醒过来,好让师父解脱。” 厚尚:“下仙不知那枚神迹碎片有何用,但尊上若是以为一个小小的碎片就能起死回生,那拥有此碎片的上神也就不会覆灭了。” 启鳌根本不听,他只道:“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你们私闯游鳌宫,实属忤逆。” 明祖眼尖,见到被仙尊抢去的盒子,他朝厚尚他们使了个眼色,三位上仙齐力上前,做出要抢走攀古之状,启鳌根本不让,拨出了玄罡剑,刺出了剑波。 明祖抓住时机,飞身把盒子抓在了自己的手上,并打开了它。 启鳌目呲欲裂,“你敢!” 明祖没有什么不敢的,他手一扬,天灵根骨的灰散落开来,最终什么都没有剩下。 启鳌急怒加交,挥剑斩下,就在要斩到明祖时,启鳌吐出好大一口血,玄罡收招支在地上,嗡嗡地响。 “仙尊!”厚尚等人忙过来查看,而明祖望着手中的空盒,幽幽道:“你该清醒了吧,天灵根骨的灰儿都没了,师父她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明祖慢慢地跪下,双手捧着盒子开始哭泣,他太压抑了,憋的时间太久了,他要眼睁睁看着师父拨出天灵根骨物尽其用,如今还要亲手扬了师父的天灵根骨,就为了把她的躯壳从疯子手中夺回来。 启鳌推开了厚尚等人,他用玄罡支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攀古已经死了,他用了三天三夜,掏尽了自己能掏的所有大乘修为与灵力,都没能救活她。 启鳌以为,有了神迹碎片,说不定可以取代天灵根骨,她不是全身都暖了起来吗,除了没有呼吸,像是睡着了一样,可为什么就不醒呢?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骗了他,她天灵根骨早就圆寂了,甚至是更早根骨就出了问题,这也是她为什么宁可祭出正灵护圈,也不让他探查伤情,是她只除个大祟就要了她命的原因。 在拥有神迹碎片、他以自己大乘修为都唤不醒她时,启鳌想明白了所有。他恨吗?怒吗?都有,可这些比起她死了的事实,恨与怒都消散了,只余无边的痛苦。 于是他清醒地骗着自己,不过是想骗下自己而已,因为现实令他恐惧令他痛苦。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拆穿?!还把她的根骨给扬了。 启鳌不再撑着玄罡剑,他直起身来,抹掉嘴上的血,对着明祖道:“你还有脸哭?她拨根骨的时候,她划灵台的时候,你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束心宫的那三日,你们都是商量好的吧。” 启鳌说着,向攀古走去,他站定看着她,不知是在对着谁说:“你以为,山下的束心宫弟子不来观礼,就能置身事外,你以为,你们束心宫还能独善其身。不可能了,我不让他们彻底消亡,是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第47章 启鳌重新挑起刚才被他把…… 明祖对仙尊叩下最后一礼, “仙尊明察秋毫,事已败露,弟子无话可说,只求仙尊可否把师父遗体还给束心宫, 任何惩罚弟子都愿接受。” 启鳌根本没看明祖, 视线依然在攀古身上, “她是我的道侣, 生与死都得呆在我游鳌宫中。” 启鳌自然是不会给明祖明说他的想法,今时她虽不会醒来, 但神迹已现,已被他放入了她体内,日后更多的神迹出现, 焉能不知她没有醒过来的一天。 启鳌不再多言,而是像攀古一样,刺破灵台,以血祭剑。 “不好!”厚尚大叫,留风与乌天四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仙尊是动了真怒,是打算要他们的命吗? 启鳌挥剑而向, 玄罡红光大盛,厚尚三位上仙已来不及躲避,就被剑气扔出了殿外。 三位上仙躺在地上, 口吐鲜血, 每个人手中的本命宝器都有损伤, 耳鸣中听到仙尊言:“以为破得掉我的大法禁制,以为我用掉了诸多修为,就敢尝试以下犯上。尔等忤逆, 只可一回,下不为例。去吧。” -- 第91页 这是没打算弄死他们,只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厚尚等不敢再多言,知道自己这是捡了条命,起身踉跄着回各自宫殿疗伤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攀古。 殿内只剩明祖,启鳌:“该你了。” 明祖知道他接不回师父了,于是什么都不再说,做好赴死的准备。 不料仙尊却收起了玄罡剑,他说:“一百八十一名弟子,都要握在我的手中,世上从此再无束心宫,你们师父醒不过来,你们凭什么一个个活的好好的。明祖,你知道你该做什么了吧。” 明祖不理解仙尊的执念,执念成这样,该当是疯了。与疯子没什么道理可讲,明祖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因为师父还在他的手里,哪怕只是一具躯壳,他也怕仙尊疯起来不知会做些什么。 他只道:“弟子明白,世上从此再无束心宫,弟子领命。” 明祖最后向师父看去,不想才刚把目光落下,就被仙尊以身体挡住,他只能看到床榻一角,抬眼看到仙尊阴戾的眉眼里满是独占欲,扭身走出了游鳌宫。 启鳌抬起手来,新的殿门快速地重新铸起,把整个大殿挡的严严实实。 启鳌在榻边弯下身子,他把攀古的一缕头发往旁边拨了拨,然后用手指划拉她的脸,“这样你都不醒吗?是不是我刚才真的杀了明祖,你才会醒?可我不敢啊,怕你醒来后,会跟我生嫌隙,会恨我一辈子。” 启鳌说着重新挑起,刚才被他把玩了很久的头发,任发丝在自己指间绕来绕去,“但是阿古,我的忍耐与等待是有限度的,你给他们铺的路通通走不通了,你若真那么放心不下他们,就赶紧醒过来,重振你束心宫门楣,也好让他们免去惊惧与痛苦。” 大殿里,依然只有他的声音,喋喋不休后,一阵寂静,紧接着就传来杯盘落地的响动。 好一阵叮叮铛铛之后,启鳌背对着床榻,双手紧握,全身紧崩,呼吸不稳道:“小骗子,想去山下吃好吃的也是在骗我的吧,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徒弟。”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了拳头,身体也随之放松,呼吸平稳了下来。 他回头:“我不怪你,别怕,我马上收拾。” 殿内又恢复了他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明祖回到束心宫后,与三位师兄说了今日所见所闻。 十七师兄问他:“你已有了主意吧。” 明祖低下了头:“是,但不知师兄们,” “师兄们不知你想怎么做,但师兄们相信你。” 明祖与三位师兄把整个束心宫亲手打扫了一遍,因为没有使用法术,很是费了些工夫,但他们想这样做,用手亲自触摸一遍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一草一木。 这些都做完后,明祖终于决定了能让仙尊满意,又能为束心宫留下火种,不至抹杀师父对弟子、对束心宫的美好寄愿的唯一办法。 与师兄们沐浴焚香,在殿中分手,各自朝四方走去…… 明祖在意识湮灭的最后一刻,想的是希望,或许仙尊并不是疯了,如果让他找到更多的神迹,以自己今日所见的他深不可测的修为,说不定师父真的会醒过来。 忽然一道气向空中散去,束心宫里栖息的鸟儿,全部都飞离了这里,连树叶都不再飘摇,只余一派死寂。 不知从何时开始,山下众道慢慢地发现,一些宗派与馆派遣散了门下弟子,大门关起,其宗主与馆主也不见其踪。 有说是看破大道,云游四方去了,也有说是堪得大道,闭关苦修了。渐渐地有人发现了其中的关键,所有寂灭的宗门与正馆,把它们的宗主与馆主各个历数一遍,就会发现全部出自灵兰山束心宫。 随着束心宫弟子创办的门派相继陨落,慢慢地传言越来越多,什么上仙坠仙、上仙逝亡,甚至还有说上仙是魔的,当然所有的主角都是束心宫的一宫之主,攀古上仙。 连绵起伏的群山险坳中,一位黑衣青年望着远处灵兰山的位置,由于离得实在是太远,只能似有似无地见一个模糊轮廓。 此人正是消失了很长时间的道祈,他知道师父坠仙是真,逝亡也是真,山上师兄们的情况不清楚,但山下的师兄,全都遣散了弟子闭关不出。表面看都是自愿的,但其中真相又有多少人了解。 只有一样传言,关乎师父为魔的那个,他可能与束心宫的其他弟子不一样,道祈是相信的。因为他曾在天道境第三界真境局中,窥到了师父。 真境中,师父着魔族的衣服,手起刀落,杀戮起来连眼都不眨,鲜血不停从剑尖滴落,她衣服上,脸上也都是血,状似魔鬼。 就是这一幕令他从天道境出来,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袭击师父,也是他夜夜睡不安稳的原因。 现在师父没了,天道境前,珠言所说之话他已得知,道祈变得一下子有了动力,他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以前是他想岔了,神如何魔又如何,他只认师父。 在山下束心宫弟子纷纷闭关之时,山上束心宫。 厚尚、乌天四、留风三位,围着束心宫东西南北四个大门转了一圈又一圈。对眼前所见之情形,欷歔不已。 留风言:“这就是肉灵僵身?” 乌天四:“我也是第一次见。” 厚尚:“难道天意如此,这么多年束心宫就剩了这四个弟子,偏巧肉灵僵身守门,一身一位,这下,整个束心宫再无人能进了。” -- 第92页 他说着用眼扫了整个束心宫一遍,内心感叹,这里终将随着它的主人,枯萎寂灭。 日月更替,新的晨光总会到来。 “阿咕,阿咕……” 魂息是被这种声音吵醒的,吵她的不是一道声音,而是两道。她都觉得耳熟,但都想不起是谁。 本不想理的,明明睡的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清醒过来 ,但他们实在是太过吵闹,最终她还是醒了过来。 睁开眼,有了第一缕意识时,她发现自己飘在一个屋子中。这屋子好大,好旷,除了榻上躺着一个美女姐姐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魂息想了想,想不起自己是因何而生,不过这里仙气充盈,她该是集仙气而生的吧,可惜它只是个魂息,别说实体了,连个五感都没有修全。 她曾飘到铜镜前去照,什么都没有,枉她还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动静来,吵到或是吓到美女姐姐。 见到那位仙人的时候,魂息还是躲了一下,但她发现对方确实是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她时,才放心大胆起来,每天都在他面前晃啊晃。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其实也不全是啦,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根本出不去这个屋。 后来,魂息发现,这位仙人不光长的好,人也好。魂息现在明白了,美女小姐姐是个不会醒来的人。可饶是这样,仙人也对她非常的好。 他总是温柔地对着床上的小姐姐笑,温柔地摸她的手,她的脸,帮她梳头。不止,他还给她念书。 魂息的五感还没修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但看他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在念美好的故事给小姐姐听,好让她早日醒过来。 魂息虽然在醒过来前很懒,懒到都不想醒过来,但是醒来后,她发现,人世间真的太美好了,有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可以住,有如此充沛的灵气可以吸。 隔窗而望,整个仙山映入眼中,其景极美,就该是她想象中仙山宝岛的样子。 魂息日日吸灵气,看着仙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小姐姐,她的眼是最先修出来的,否则,她也不能一醒过来就看得到东西。 而在醒来之前,明明还能听到声音的,可醒过来以后,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看着鸟儿在树枝上叫,想象着会是什么样的声音? 因为太想听到声音了,她决定不再懒散下去,开始好好吸收灵气,运灵而生。 终于有一日,魂息的耳中突然出现了声音,不再是一片死寂。 小鸟小鸟!原来小鸟叫是这个样子的,还有一股汩汩的声音,这是什么小动物?正想着那位仙人推门而入,他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就见仙人拿起一个壶,然后往杯中倒水,魂息乐了,原来汩汩的声音是水流动的声音吗?那这山里应该还有溪水,什么时候,她能出去啊,真想到外面去看看。 “阿古。” 魂息一惊,猛地回头。就见仙人握起小姐姐的手,正深情地唤着她。 “阿咕”?“阿古”?原来不是叫她啊,再仔细听,可不是吗,这位仙人的声音与吵醒她的一道声音一模一样。 仙人放下小姐姐的手,然后拿起床榻边的那本书。要讲故事了吗?魂息期盼起来,做好了听到一个美好故事的准备。 仙人翻开书本,找到上回讲到的地方,依然语气温柔地道:“律玄宗,宗主空祀,拥有弟子二百六十名,如今人去楼空,宗主下落不明,他排多少来着,哦,对了,是你第九十九徒。” 仙人顿了一下,翻到了下一页,又说:“无一道士杜社,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还是五个月前,你猜,他现在在哪?他是第二十四徒。” 咦?仙人在念什么,不是故事吗,怎么更像是在念名册。 “啪”地一下,仙人合上了册子,他凑近小姐姐一些,低语道:“阿古,等我念完这本名册,你若是再不醒来,他们就不会是消失那么简单了。一年里有三百多日,若是我勤快一些,一百八十一人,不用一年就可杀光他们。但我会多给你一些时间的,两日杀一人可好?” 魂息这是没有修出实体,否则的话,下巴都要惊掉。 仙人怎么可以,以那样温柔的表情说着如此残忍的话,难道,以前她以为的讲故事,其实都是他在威胁小姐姐? 可是,小姐姐是醒不过来的啊,仙人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不会回应啊。不会就因为她不回应,仙人真的要去杀人吧。 魂息忽然觉得冷,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觉得连吸入的灵力都是凉的。这到底是不是仙山,还是个被掩盖在仙山下的魔山,仙人是真的仙人吗,还是掠人藏起来的魔道? 魂息觉得现在再看仙尊,美虽美矣,却也透着阴寒戾气,哪里有什么温柔啊,明明就是明晃晃地威胁。 魂息觉得小姐姐真可怜,不知她是因为什么醒不过来的,但她现在肯定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也不知她还有没有意识。 魂息希望她没有,没有的话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身体不能动,却还能听到、感知到,那就太恐怖了。 魂息听了好几天的“鬼故事”,算是听明白了,名册上的人都是小姐姐的徒弟,仙人是在用这些徒弟的性命来威胁她。怎么会有如此恶劣之人。 这些“鬼故事”听得魂息天天胆战心惊,连灵力都不能好好吸了,更不要提运灵生功了。 -- 第93页 魂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是好不容易被唤醒的魂息,这样天天被吓,早晚有一天会魂飞魄散的,她决定剔除杂念,好好用功,争取早日五感俱全,离开这里。 努力确实没有白费,这一日,魂息能发出声音了。 发现自己能出声是因为,她每日都会趁吓人仙人不在的时候,与小姐姐说说话。往常都是她在心中想,没有声音发出来,这一回,忽然就听到声音了。 没听到过自己声音的魂息被吓了一跳,惊吓过后,她咳了咳,真的是她的声音矣。 魂息朝门外看了一眼,怕自己惊动到别人,她压低声音对着小姐姐问:“你好,听的到我的声音吗?如果你能听见,就动一动你的手指。” 不见动作,她又说:“那个每天来念书的仙人不在,你不用怕。”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个在山中吸够灵气,幻化而成的魂息,不知怎么会被困在了这个屋子中,我知道他一直在威胁你,还要伤害你的弟子,我不是坏人,你要是相信我,也听的到我,可以动一动手指,或是眉毛也行。” 等了好久,魂息也没见小姐姐有所动作,她一如既往地安静地躺着,无喜无悲,从不回应。 魂息又等了一会儿,最终她放弃了,小声地道了一句:“这样也好,至少你心里不会干着急,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才是最好的。” 大门发出响动,魂息马上躲了起来,还小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她忘了不小心出了声,会被那吓人的仙人发现。她现在可怕他了。 日子一如既往,仙人每日都要给小姐姐预备水与食物,哪怕她根本喝不了也吃不了。 魂息现在已经练到,可以在仙人讲恐怖故事的时候,摒弃掉他所说的内容,专心用功。 这样用功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她的五感全部都修完了,可是她还是出不去这个屋。 魂息急于离开这里,因为仙人越来越恐怖了,他有一日,明明上一秒还好好地跟小姐姐说着话,站起来后,就走到条几那里,一把把上面堆着的杯盘都扫到了地下。 他的样子好吓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一般。 魂息瑟瑟发抖,躲到窗户那里,真恨不得下一秒就能飘出去,可惜她还是做不到。 仙人发泄了一阵后,又恢复到了往常清风明月的样子,他哄着小姐姐,叫她别怕,还对她道歉,说是不小心把碎瓷弄到了她榻上,弄脏了她的床被。 魂息后知后觉地想,这人是仙是魔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是个疯子。 魂息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疯狂地想要逃离,这大殿是大是漂亮,但它充满了压抑与绝望,再呆下去,魂息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一个疯了的魂息,会不会修出实体以后,直接变成个疯子?这种想法把魂息吓坏了,不行,她一定要逃离这里。 终于有一天,魂息感到了一股不同于以往她修出其它五感时的感觉,她预感到自己要修出实体了。 惊喜之余,她开始担心,作为没有实体的魂息,她是不担心会被疯子发现的,但若是修出了实体,以这疯子的修为,不知还会不会看不到她? 魂息不敢冒这个险,可这大殿空旷,她也没地方可藏,当务之急还是早些跑掉的好。 魂息试着从窗越出,她都飘到一半了,可还是不能全部都飘出去。魂息急了,她使出所有灵力,使劲破窗,不小心发出了“嗯”的声音,也就是在这时,大门被推开了,疯子锐利地朝她这里看来。 魂息被吓坏了,“啊”的大叫一声后,她竟然出去了。 第48章 一更 魂息在破窗的同时, 陷入了黑沉之中,这里什么都没有,放眼都是无尽的黑暗。她的意识在消散,来到世界上的这段经历, 慢慢地她不再记起, 再次沉睡了下去。 魂息再有意识的时候, 是听到有人在叫她:“阿古, 阿古……还不愿醒来吗?你陷在里面的时间太长了,该醒了。” 一股力量迫使魂息睁开了眼睛, 只见朗月当空,她向四周望去,自己正躺在一汪池水中, 等她坐起来后才发现,这池水是黑的,并不是被黑夜映照的暗,是像墨一样的黑色的水,汇成了这个池子。 魂息嫌恶,马上从池子里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遮体的衣服。她虽然没有任何记忆, 但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又马上蹲了下去。 这池子里有荷叶与荷花,叶片极大, 荷花也开的茂盛, 如果不是供养它们的水体是黑色的, 倒也美丽。 魂息看向自己身边的荷叶与荷花,又看了看稍远处的,她决定游过去。 魂息游到被她相中的那朵荷花旁, 一把把它摘了下来。然后她试着幻化它,试了一次就成功了,花瓣变成了衣服。 魂息出了池子穿上它,转了几圈,无论是对自己幻物的本事还是衣服本身,她感到新奇又满意。 魂息没有记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池中灵物所化,她是谁,她叫什么一概不知。只有醒来之前听到有人在叫什么阿古,也不知是不是在叫她。 既然想不起来,魂息很快就放弃了探查自己的身份,她看到被她揪掉荷花,孤零零竖在池中的荷叶,想了想,把它也揪了下来,像刚才一样,凭自己的心意幻化出了一枚玉簪。 与粉色衣服一样,玉簪通体碧绿,带着它们本体的颜色。 -- 第94页 魂息用簪子刚把头发梳好,就见墨池里的水开始波动起来。她跳开一些查看情况,只见池面波动了一会儿又自行恢复了平静。 就在魂息以为无事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个声音在说:“你为什么拿我的东西?” 魂息被吓了一跳,躲了一下后,看向她身后站着的少年,一个果体的少年。 “啊!”魂息先是捂住嘴巴,又觉得不对,去捂眼睛。可当她失去视觉之后,也丧失了安全感。谁知道这少年是个什么东西变的,她都怀疑自己是个妖呢,万一对方也是呢。妖怪都是要害人的吧? 于是在手指间错出点缝儿,能盯住对方,又不至于看到太多不该看的。 “你大呼小叫什么,不是你把我的衣服拿走,我能是现在这样吗。”通体白皙如玉的少年说道。 魂息听他话里的意思,反应了些过来,她问:“那荷叶与荷花是你的?” “正是。你明明自己也有,为什么要拿我的?” “我也有?”魂息向池中看了一眼,是了,她醒过来时,确实是看到自己身边也有一组。 魂息有点不好意思,“你的荷叶与荷花好大好漂亮,我这才想着用一下的。” “我还你吧。”魂息想补救。这时她已侧着身子对着少年,尽量不去看他,总不能让他一直光着吧。 少年上下扫了她一眼,“你都穿上戴上了,我还怎么要。” “那要不,把我的那组给你?” 少年看向池中那组略小于自己那组的荷叶与荷花,叹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魂息见他肯让步,马上跑过去帮他拿,两下就捞出了荷叶与荷花,扭着头伸手递给他。 对方接了过去,等了一小会儿,魂息问:“你好了吗?” 少年答:“好了。” 魂息这才扭头看向他,只见少年比她略高,幻化的衣服是青色的,发髻上绑着淡粉色飘带。他五观生的极好,生了一双眼尾向上的媚眼,皮肤的白皙刚才她就见识过了。 束手而立,好一个端正俊俏的公子,唯一的瑕疵——魂息心虚地看向他的袖口,短了那么一块,露出冰肌玉骨般的一截小臂。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幻化之时颇觉随心所欲,她裁下去觉得多余的那一小块,恰恰就是少年身上所缺。 魂息想着,拿都拿了,再懊恼也没有用,不如记在心里,以后赔他一件。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魂息问对方。 少年笃定地道:“墨渊。” 见少年好像很了解这里一样,魂息激动起来:“墨渊是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看向她:“你生于墨渊,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魂息摸摸自己头上的簪子,小声道:“我忘记了,醒来前我觉得我经历了好多事情,但醒过来后,却一件也不记得了,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是哪里。” 少年皱眉,“都忘了?” 魂息:“嗯。” “墨渊,可生灵物、灵体,虽也是被道门宗派承认的灵体,但地位却连人界的凡修都不如。” “你是说,我们就是在墨渊里生出的灵体?” 少年点头,魂息忍不住又问:“为什么连凡修都不如?” “你看这池子,通体暗黑,相传这是上神们在飞升的最后时刻,落在人界的贪、嗔、欲。时间长了,慢慢地汇成了此池,名墨渊。”少年把目光从池中转向魂息,“你说这样被上神们摒弃掉的东西所汇之渊,其孕育出来的灵体,自然是被正道宗派所忌惮。” 少年解释完这沉痛的真相,却见眼前女孩,一脸高兴的样子,他不解:“你到底听没听清我在说什么,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为什么不高兴呢,能化成灵体,还是你口中的正道宗派承认的灵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太好了,我不是妖,我是灵体啊。是借上神们飞升时落下的东西而生,这不就是说,咱们多少跟上神沾了点关系。” 少年微微张了口,还能这样强攀关系的吗。 魂息又说:“你知道的这么多,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少年似清了下喉:“在下允参。你呢?” 魂息重复了遍他的名字,然后说:“我把名字也忘了。” 看她从刚还开心的样子变得失落起来,她还是开心的时候看着顺眼一些,他试着劝了一下:“兴许以后会想起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重新起一个自己喜欢的不是更好。” “你说的对嗳。”看她眼中又重新冒出光来,在这极黑之地,异常耀眼,允参转开了头。 这一转,就让他看到了出口。 在允参的记忆里,他在这里呆了很长的时间,他从无形到有形,从无感到有感,知道自己修成了灵体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期待,只知道待到时机成熟,找到墨渊的出口,就能修成出去了。 但出口长什么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时机成熟的标准,就是连着他身体的荷莲脱离身体的那一刻。 原本他以为,荷叶与莲花会像植物一样,成熟后自然脱落,万万没想到,会是被人“哐哐”两下,直接揪了下来。 无论原本的时机成熟是否该以这种方式到来,但结局已定,他的荷莲从他的身体上脱落了,他也醒了过来。 而一直想象不出来的出口,在他看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那就是了。 -- 第95页 他拉住女孩说:“出口,快走。” 魂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在一个什么都清楚明白且没有失忆的土著面前,自然是本能地听他的话。当下没有犹豫,随着他朝暗夜空中的一颗星而去。 第49章 魂息乖乖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光越来越亮, 亮到魂息闭了眼,再睁开时,阳光大盛,原来外面竟然是白天。 魂息问允参:“墨渊是一直都是黑夜吗?” “嗯。”允参也是第一次见阳光, 一时有些被震撼住, 一双眼都不够看的。 他松开女孩的手, 朝远处城门走去。 魂息马上跟上他, “允参,你要去哪, 等等我,一起走啊。” 允参并未回头,只嘴上答道:“去前面那里, 能感觉到吧,那里灵气充沛。我们这种墨渊里出来的灵修,最好是依托正道宗门,在里面修个几年,就再也没人敢瞧不起我们了。” 魂息一边追,一边说:“好,我跟你一起。” 前面赶路的少年听她这么一说, 忽然停下了脚步,“你虽和我出自同处,但并不代表要一直在一起, 我不知你在幻形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但你只是失忆了, 也许失忆前,你本有自己的想法与计划。” 魂息摇摇头:“可我什么都不记得是事实,我又能有什么想法与计划呢, 就让我跟着你吧。再说,我还欠你件衣服呢。” 少年听她这么说,脸红了一下并拉了拉袖子,低声低语道:“不用了。我若是进了大门大派,自然要穿本派服饰,你就算赔给我,我也穿不上。” “入了门派还发衣服的吗?” 允参被她问的一楞,点了点头。 魂息:“连这些你都知道啊。” “墨渊里,所有世界常识都有,那里毕竟是上神飞升前丢弃的世间情绪之大集,甚至比真正的凡界还要广博深远。” “可惜,我之前也不知魂飞到了哪里,虽感受到经历了很多事,但一丝都想不起来了,回到墨渊后,在墨渊这里缺的课也补不上了。真是两头都耽误。” 允参开始迈步,继续朝着城墙方向而去。魂息马上跟上,这一次他没再劝她,默认了她的跟随。 转眼二人进了城,这座城应该不大,刚一迈入,就见集市。 允参与魂息双双停步,被这里的热闹与繁华惊住,人世间竟是如此。 允参想,上神们当初为了飞升宁可抛弃这些,可见成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魂息在想,不知自己忘掉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些?如果有的话,那她可太吃亏了,怎么能把这片繁华忘了。 两人走进集市,东张西望,魂息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就见一个摊位上,旗布上写着肉包子三个字。 魂息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领着个孩子,拿出一个小片片,给了那个摊主,摊主撩开盖布,从里面拿出几个包子递给了妇人。 女人拿出其中一个给了那个孩子,小孩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哇,那个味道啊,可真香,香味直往魂息鼻子里钻。 允参见她不走了,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也看进去了。两个人就站在人家的摊位前,巴巴地看着。 摊主很难不注意到他二人,小公子长的极美,甚至可以说过于妖孽了,而那个小姑娘瓜子小脸,衬得那双大眼睛水盈盈地,令人过目难忘。 这样一对璧人站在面前,摊主想忽略都难,于是带上笑脸问道:“要包子吗?” 魂息一听对方这样问,马上点头:“要要要。” 旁边的允参再拦着也晚了,摊主说了一声:“好嘞。”正要给他们拿包子,就听允参道:“不好意思,大叔,我们先不要了。” 摊主手上一顿,魂息同样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要了,看着就很好吃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也想吃的。” 允参道:“不,我不想吃,我不饿。” 就是这么寸,话音刚落就听他肚子“咕”了一声,允参的脸又红了。他本就皮肤又细又白,一点涨红都藏不住。 魂息像是占了理,马上说:“你看,你肚子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完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我肚子也响。” 摊主马上说:“小公子,不贵的,只要一文钱就可以买十个。” 允参的脸越来越红,魂息却听出了重点,她小声问允参:“一文钱是什么?买是什么意思?” 允参不理魂息,直接冲着摊主道:“抱歉,我们没有钱。” 说完他拉着魂息快步离开了这里,不去听身后摊主的吐槽,骗谁呢,穿成这样怎么可能没钱,不想买看什么呢。 魂息任允参拉着她走了好久,直到他们都走出了市集,允参还在玩命地走着。魂息忍不住开口道:“允参,对不起啊,都怪我什么都不懂。” 允参听她言,终于肯停下来,他转过头来,魂息看到一张红润未消的脸。 他开口言:“钱是这个世界处处都需要的东西,像那个包子,就是要用钱买的,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白来的,全部都要用钱买。” 魂息明白了,“就是那个小片片一样的东西吗?” 允参在墨渊里领悟到的世界之识让他补充道:“那个就是钱,但不是所有钱都长那样,还有银子、银票。而金子银子首饰也是可以换钱的。” 魂息看着允参的大红脸,小心地问道:“没有钱是件很丢脸的事吗?” -- 第96页 允参想了想,点头道:“是。” “没有钱就意味着你没有挣钱的本领,没有本领说明你在修道的这个世界里不被承认,没有进阶的通道,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上仙与神。” “没有钱就不能买好吃的,就连我要赔给你的衣服都需要钱买,对吗?” “对。” “这个世界也有荷叶荷花吗?” “那是不一样的,墨渊里的荷莲是孕育我们的根本,能为我们所用,来到这个世界,我们虽是灵体,但若是不加以正确的方法修炼,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魂息:“我懂了,所有你才要急着找正道宗派,就是想找到正确的修炼方法。” 魂息正说着,就见允参看着前面墙上的一张纸,神情略显激动。魂息读着上面最大的字,“田,氏,宗,招,募” 允参马上对她说:“对,田氏宗,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正道宗派。” 说完,他马上走到布告面前,仔细阅读起来。 魂息继认得肉包子三个字后,发现自己还认得布告上的字,看来她也不是什么都忘了,文字她就记得。 她跟允参一起读了起来,正是田氏宗在招弟子,要求十二至四十岁之间,身有灵力的凡修、灵修皆可报名。 魂息发现一个问题,他问允参:“我们多大?” 允参想了想,“十八。” 魂息:“那我们符合他所说的年龄,我们是灵修,对的吧?” 允参:“我们是灵修,但是,我们是出自墨渊的灵修。” “可它这上面没有写墨渊的不行,只提到是灵修就可。” 允参点头:“对,它上面没写,我们可以去试试。” 魂息来了精神,“好。” 田氏宗就在城内,很好找,高门大宅,门头挂着的大匾上,“田氏宗”三个大字金光闪闪。 门外已排起了队伍,允参嘱咐魂息道:“你一会儿少说话,多说多错,一切看我的。” 经过了刚才买包子的事情,魂息乖乖地点了点头。 允参观察后,走到门前高桌处,揖礼拿号。 对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魂息,问道:“一起的?” 允参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他还是点了头:“一起的。” “多大?” 还没等允参报上年纪,对方一看外貌就知道他们符合年纪要求,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凡修还是灵修?” 允参:“灵修,我们都是。” 对方问完,从右边签筒里拿出两支竹签,递给了他,“排队等着。” 允参谢过对方后,带着魂息来到了队伍最后面。 期间排在他们前面与后面的,聊天中问了他们的情况,都被允参轻松拿话绕过去了。 终于排到了二道门,一位着白衣的青年,叫了允参与魂息上前。旁边有人介绍道:“这是我们田氏宗的大师兄,叫师兄。” 允参向大师兄见礼,魂息看到跟着他做了。 大师兄先是看向了魂息,然后视线就有点移不开了。 “你过来让我看看。”他指着魂息道。 允参看向魂息,魂息也在看他,见他点了点头,魂息上了前去。 大师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抓住了她的手,在魂息的世界之识里,这好像也没什么,刚刚允参还抓过她两次呢。一次是带她出墨渊,另一次是带她离开包子摊。 但不知为什么,被眼前这个男人抓着,她心下一惊,很不舒服。 第50章 从此,她有了名字。…… 魂息想立马抽出自己的手, 但一想到允参说的,一定要入了正道宗门,他们才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她忍住了。 可被称为大师兄的男人,不止抓了她的手, 还借别人看不见的角度, 一边抚摸、揉捏, 一边说:“你想不想进我田氏宗, 我可把你拨到我名下修炼,要知道我一年才只收两个人进来。”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摸她的手讨厌,说的话也讨厌。魂息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问他:“为什么要捏、摸我的手, 我看前面的人都没有啊。” 她这番话,庭中的允参与庭外排队等待的众人都听到了。 刚才很多人都看到魂息了,这小姑娘长的是乍眼,是好看,但这可是择选现场,那可是田氏宗的大师兄,她就是长得如天仙一般, 田氏宗的大师兄也得分场合吧。 况且,查验修为根本不用身体接触,候选弟子只要听命祭出自己的灵力出来, 对方看过自然就知道你的水平了。 想来多半是小姑娘初入世道, 没见过世面, 大惊小怪,误会了大师兄。 允参抬头看向魂息与田氏宗的大师兄,此时魂息已经离大师兄远了些。大师兄看了眼外面交头接耳的众人, 声音比她还大道:“你这小灵修,怎么胡说八道,我只是让你伸出手来幻出你的灵力让我看看,何时摸捏你的手了。” 魂息原本只是被他的行为弄的心里不舒服,又见他对别人没这样,这才诚心发问,怎么这个叫大师兄的人自己胡说,还倒打一耙,反说她说谎。 “你明明摸了啊,不止摸了,你还这样捏了。”魂息比划着,与他讲道理。 “够了!,哪来的满口谎言的小东西,你知道自己修为不够格,进不了我田氏宗,就想出这等下作办法,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到我收下你吗?做梦!” -- 第97页 田氏宗的大师兄肃着一张脸,对外面人喊道:“来人,弄她出去。” 外面进来了两个人,上来就要拉魂息,魂息觉得他们不仅讨厌还要伤害自己,并不想被他们碰到。 她往后退着,来人把她逼到角落里,魂息忆起被大师兄摸手时浑身恶心的感觉,就在他们向她伸出手时,她内心极度抗拒,想要把他们推开,她闭上眼睛本能地伸出手去。 允参知道想要留在田氏宗就不能得罪大师兄,所以他没有在一开始替魂息说话,在大师兄训斥魂息的时候,他在犹豫,直到看到她被逼到墙角,一脸害怕与抗拒的样子时,允参不再犹豫,正要出手帮忙时,就见魂息出掌了。 一波威压自她掌中冲击而来,允参躲闪及时,才没有被波及。 闭着眼的魂息,在听到很大的动静后,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睁开眼,看到来拉她的两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哎哟地叫着,一副痛苦的样子。 没等她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个大师兄忽然拨剑朝她刺了过来。 “小心!”允参大喊道。 大师兄出招太快,魂息完全没有准备,就算是得了允参的提醒,她也做不出任何防御的举动。那两个人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她也不知道,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伸出了手去,这时让她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啊。 剑身划伤了魂息的胳膊,血流到了剑上,大师兄看到剑上的情况,一楞,凡被血染上的地方,银色剑体像是锈坏了一般,变成了乌色。 大师兄大惊,“你,你是从墨渊里出来的灵修?!” 有离的近的,看到了剑上的情况,纷纷了然道:“原来是墨渊里出来的,怪不得能轻松打倒两名宗派弟子,他们就是邪门。” 大师兄看着自己的宝剑被毁成这样,异常气愤:“哪里来的下等灵修,毁我的剑不说,也不惦惦自己的成色,妄想进田氏宗,你配吗。” 允参看向大师兄的眼神变了一瞬,原本清辙的眸子里有阴戾一闪而过。 田氏宗的大师兄说着,抖了下自己的剑,重新指向魂息道:“本来我不欲与墨渊里出来的东西多言,但你伤了我派弟子,还污我的名声坏我的剑,这笔账就不能不跟你好好算算了。”” 说完他起剑势欲再次向魂息发出攻击,允参忽然移到魂息旁边,阻拦道:“田氏宗不收墨渊出来的灵修,让她走就是,她伤了贵派弟子,但大师兄也伤了她,何必还要以剑相向。” “哦,差点忘了你,你与她一道而来,是不是也是从墨渊里出来的下等东西。” 允参紧抿着唇没有答话,田氏宗大师兄道:“不说也没有关系,让我试一试就知。” 话音落,他提剑改换了目标,朝着允参刺去。 允参正要躲避,忽见一道身影窜到了他前面,是魂息以双手夹剑,竟是令那把银剑不能再前进一分。 魂息在握着宝剑的一刻,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她体内乱窜,温热的道气,在担心允参的情急之下,原本杂乱的道气汇成了一股绳,温热感直通天灵。 魂息没有多想的就冲了出来,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且能被自己所操控,剑尖冲过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合掌夹住了它。 刺耳的一声“呲”,与剑体的嗡鸣声同时响起。金银两道盛光大亮,亮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待相击的光芒消失,能看清局势时,只见银光慢慢消失,被金色光晕一点点吞没。那小姑娘竟用双手握住了大师兄的剑,以她手中的光晕为中心,吞完了银光,开始吞没剑身。 刚刚才两三块乌斑的宝剑,正从剑尖开始,一寸一寸地全部乌了下去,彻底成为了一把废剑。 而看客们并不知道,坏掉的何止是宝剑,执剑的大师兄此时手腕巨痛,他运灵相抵,不仅没有减轻痛感,这种痛还呈蔓延之势。 他有些害怕了,再这样僵持下去,他的右臂会不会坏掉。 魂息体内的力量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越战越勇,这力量被她操控地越来越娴熟。在察觉到对方要跑时,她右手指尖向外转了一下,另一只手越过剑尖推力于右手。 看上去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事实上也是没做什么,就是轻松地引导了下手上的灵力,下一秒,田氏宗的大师兄就飞出去了,人与剑同时落地,剑,碎了。 “大师兄!”田氏宗众弟子,马上跑过去,查看他们大师兄的情况,还好只是剑碎了,人还有气。 大师兄满嘴的血,气都喘不匀了,忍着右臂的剧痛,艰难道:“快,快去召唤师父,就说,有人来砸场子了。” 田氏宗的宗主云游去了,已经有段时间不在宗内了,连今年收弟子的事情也全权交给了大弟子。 是以,这位大弟子才敢起花花肠子,想着反正师父没在,他私下里收个漂亮美貌的小师妹在自己羽翼下,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料碰到硬茬了。 这时候他想起师父来了,可师父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谁又能保证发了召唤术,他老人家就能马上赶回来。 允参惊讶地望着魂息,而魂息在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兴奋道:“允参,你看了吧,这就是灵修的力量吗?” 这当然不是,他与魂息同出自墨渊,虽从那里孕育而出的都是灵修,可在自行修炼之前,只是个拥有灵力的弱小存在。 -- 第98页 从墨渊存在以来,数不清的灵修从这里走了出去,而最终修成大能的,又有几个。 像田氏宗这样的大宗派,其门派大弟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像开始那样一剑刺伤魂息才为正常,而不是被她一个刚出墨渊,正道大派口中的低等灵修所打败。 允参看着魂息光顾着高兴,远处是田宗氏的弟子们护着他们倒地不起的大师兄,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还有那些等着择选的未入门弟子也在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他知道他们误会了,魂息刚才的表现让他们以为,他们是修成的墨渊灵修,专门来搅局的。 允参拉了下魂息,低语道:“我们该走了,若是宗主回来了,你可未必对付的了。 “哦,好的。”魂息又变成那个事事听他的小跟班。 他们要出去,就要路过众人与大师兄所躺之处。本有些心理压力的允参发现,还没等他们走到呢,众人就自发地给他们让了路,大师兄也是一副恨不得立即爬起跑掉的样子。 允参脚下加快了步伐,正要走出这道门的时候,身后的魂息拉了他一下,他回头,就听魂息说:“我有两句话想说。” 允参皱了眉,但还是点了头。魂息马上回过头去,对着大家道:“各位,大家都是冲着正道大宗的名号前来的,我虽出自墨渊,但也知道修炼修心,如果带着我们修炼进阶之人,德不配位,那我们最后的修为就算是进阶了,没有初心的加持,也终将止步不前。” 众人一开始见她忽然停步回头,全都吓地往后退了几步,后听到她的言论,竟觉得有些道理。那么厉害的灵修,根本没必要为了进田氏宗就威胁拥有择选权的大师兄。可是他们如果就是来成心捣乱的呢,污名化大师兄也不是不可能。 无论他们想的是哪种情况,躺在地上的田氏宗大师兄,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其中还有门派弟子,他又气又急,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而这头,允参拉着魂息跑出了田氏宗的大门。 魂息看着红通通的大门,金灿灿的匾额,竟不再觉得向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正道大宗也不过如此。 可她还是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不明白的就要问,她理所当然地问允参:“他刚才为什么撒谎,明明他摸了我的手,还说什么要把我拨入他的名下,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还骂我。” 允参想着要怎么给她补上这一课,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只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偏巧那是个直肠子,咋呼道:“允参,你脸怎么又红了?气的?是吧,我就说田氏宗的人太可气了。” 允参正不知是该先把事情给她说明白,还是先让自己的大红脸快点消下去,忽听有人在招呼他们。 闻声望去,是刚才排在他们后面的后面,说过话的一位小哥。小哥站在一棵大树旁,冲他们招手。 允参惊觉,多事之地不宜久留。他拉着魂息冲那位小哥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右边路口,小哥会意,双方同朝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城门外,先到的小哥等来了那对少男少女。 允参先问道:“这位小哥找我们何事?” 小哥道:“一是想谢谢你们今天的搅局,若是让我以前的师父知道我差点入了这样的宗门,不要被我气死才好。二是想提醒你们,不是所有正道宗派都能接受墨渊出来的灵修。”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不要误会,实际上,我也有师兄师弟出自墨渊,所以我对你们并无偏见,只是实话实说,实情相告。” 允参正式道:“小哥不用解释,你能与我们说出这样一番话,自是为了我们好。只是想请问,哪些宗门馆派会收墨渊出来的灵修,我们是真心想要好好修炼养性的。” 想到他刚才说他师门就有,追问了一句:“刚听小哥说,你以前的宗门就收,可否问一下是哪门哪派?” 小哥眸色一暗,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你在墨渊学到的世界常识里,可否识得道林宗?” 允参的所有知识、认知体系全部出自于墨渊,那里什么都教,他其实基本该知道的全都已知道。但过于庞大的信息,不到用上的时候,任他主动想起就不太容易了。 比如关于包子是要用钱来买的,他不能提前教给魂息,比如,被异性一边摸捏揉手,一边利诱,这种耍流氓的行为,同样不可能提前想到并教给她。 此时小哥提到了道林宗,在允参的脑中,这三个字渐渐清晰,有关于它的信息浮现出来,允参敬佩地一揖礼:“识得,道林宗的功礼宗主,曾以一派之力战胜占据邪磨山二十年的鬼修乱众。从此邪磨山再无邪魔乱鬼,山下百姓为感谢道林宗所做,特把邪磨山改名为正林山。” “正是如此,我之前就是道林宗的弟子,那场战役也有幸参与。” 一旁听的认真的魂息眼冒崇拜,忍不住问:“那么好的师门,小哥为什么要离开呢?” 小哥暗色的眸子有些灰败,“因为,是师父让我们走的,他一夜之间遣散了所有弟子,自此下落不明。” 允参之所有没再问下去,也是想起了道林宗的结局。 魂息:“啊,怎会这样?”语气里饱含可惜,一个忍不住,她还是问了出来:“小哥既然那么舍不得原来的师门,为什么不去寻师父,要去投奔别的宗门?” -- 第99页 允参轻咳一声,小哥倒是笑了,“不碍事,我倒是很想解释一下,师父最后的师命就是不准我们找他,否则就是忤逆,待到日后若有可能师门重开、重招我们回去时,凡不听话找过他的弟子,他一个也不认,即刻逐出师门。” 小哥说到师父时,眼中的灰败被一抹光驱散了。 他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楞了稍许,然后接着说:“我拜别的师门,是因为怕自己的修为退步,等到有朝一日师父重组师门的时候,想让他发现,我还是他的骄傲。咱们所处的这个修道世界,咱们修道之人,并不局限于一门一派,对换门派之事颇为宽容。只有灵兰山是特殊的,它那里,上仙与仙尊所收之徒,除非被师父除名赶出去,弟子们是不能改门换派的,那叫叛出。” 小哥收拾了一下心情,“提到灵兰山,其实你们可以去那里试试。以前山下收墨渊出来的宗派很多,凡与我们道林宗同宗,皆为灵兰山束心宫属派的,都是收的。现在,这些都没了,能收你们的正道宗派已经很少了,不如直接上灵兰。” “灵兰,”允参寻找着有关于灵兰的认知。 想了会儿,他问:“小哥,我还有一事不明,灵兰山乃是天下最大的仙门宗派,你确定他们会收墨渊所出的灵修?” 小哥:“看来是年头太长了,世人皆忘了 ,就连历史悠久的墨渊都没有教于你。灵兰山其中的一位上仙,名乌天四,他自己就是从墨渊里走出去的小灵修。” “啊,竟有这样的事。多谢小哥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哥也很爽快:“就此别过,祝好。” 允参与魂息告别了小哥,向着灵兰山进发。路上,魂息还在想着小哥说的话,允参还真有点不习惯,她这样闷闷地,不说话的样子。 问她:“怎么了?不想去灵兰山吗?” 魂息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刚才那个小哥的话,他的师父为什么要解散宗门呢,那么正义除恶的宗门,英雄一样的人物。他师父还在吗?会不会被恶人害了?” 她的问题可真多,允参决定先回答更重要的,就是她在田氏宗门前问他的那个。 允参轻咳一声,一段时间之后,允参终于给她讲明白了,女孩子的手或是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不能给人摸的,那个田氏宗的大师兄是在占她便宜。 明白过来的魂息,懊恼起来,“气死我了,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意思,可不是毁了他的剑那么简单。” 允参:“你还想做什么,在我们没有强大之前,没有摸清自己的实力之前,你若是伤到他的根本,田氏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总之,成为大能之前,该忍还是要忍。” 魂息心里不服气,嘴上却是没有再说,后半段路一直气鼓鼓的。 允参看着她这好笑的样子,忽然觉得荒谬,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明明同样孕育于墨渊,明明是她抢了他的灵服,自己却要担起启蒙教养的责任。 唉,算了,谁让她在田氏宗大师兄的剑下救了他,不是还欠他件衣服吗,怎么也得让她还了再说分开的事。 离灵兰山越近,允参与魂息越能感到纯净的灵力,果然是仙山宝宗。 终于,灵兰山就在眼前,允参正想着如何上山,就见山下有穿着灵兰标识衣服的弟子守山。 对方也看到了他们,问道:“何人在此逗留?” 允参恭敬道:“墨渊所出灵修允参与,”他说到这里,忽然反映过来,这姑娘还没记起自己的名字。“与同修请求上山拜师。” 主动报上墨渊,允参心下有些忐忑,不知人家会不会听了就轰了他们去,不想,守山的弟子很淡然地一指前方,“去那里登记,方可入山。” 仙山果然是不一样,见过大场面,有大见识。 允参谢过,带上魂息来到了登记处。 对方让填名字,允参如实答了,问到魂息,她一楞,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哪里有名字的影儿。 忽想到在墨渊醒来前,有人叫着阿古,也许这就是她的名字呢,又想到,集市上卖的各种漂亮的小鼓,魂息扬起灿烂的笑脸,清脆答道:“阿鼓,敲锣打鼓的鼓。” 从此,她有了名字,她叫阿鼓。 第51章 “哦,那你知道,今日我…… 上山的路上, 允参问阿鼓:“你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阿鼓摇头:“没有,是我自己新起的,不是你说忘了也好,可以想个自己喜欢的名字。阿鼓好听吗?” 允参收回视线, 盯着脚下的路:“好听。” 阿鼓笑了, 投桃报李:“允参也好听。” 允参也笑了。 他们脚速很快, 追上了同来拜师入山的人。攀谈起来, 阿鼓感概,慕名来灵兰山的人可真多。 对方听她这样说, 摇手道:“不多,跟以前也是无法比了。” 允参耳朵一动,笑着问道:“以前更多吗?为什么现在跟以前没法比?” 对方是个白衣青年, 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不知是法器还是用来纯装饰用的,毕竟这山上的气候是用不着扇风的。 青年把手中的扇子合上,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你们总该知道灵兰山共有四位上仙,” 允参点头,对方接着说:“其中一位上仙坠仙,没了。” 允参:“没了?” -- 第100页 “就是死了。” 阿鼓不解, “神仙也能死啊?” 白衣青年转头看她,“怎么不能,当然了我也不知道这仙人死了该叫什么, 反正就是那种活不过来的意思。” 允参:“就因为这个, 来灵兰山的人少了?” “当然不是, 那不还有三位了吗。”这次青年的声音压的更低了,“我是听说,山上的那位仙尊, 本来与这位死掉的上仙是道侣,结果,结侣当日,道侣杀了仙尊的徒弟,然后自己也没命了,从此之后仙尊性情大变,三位上仙就劝啊,不知哪里惹到了仙尊,仙尊从此干脆不再出现,什么都不管了。” “这事刚传出来时,上山的人比现在还少,大家都不知道缺了仙尊的灵兰山还算仙山吗,都在观望。三年过去了,山上一直很平静,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山上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上仙们打理,那位仙尊虽一直没有消息,但也像图腾一样,依然是灵兰山的招牌。” 允参在青年说的时候,快速在脑中搜索记忆与消息,这人说的这一段往事,墨渊里都没有。他的认知里,只知道灵兰山是个仙门宗派,道法的开山鼻祖,山上有一位仙尊与四位上仙,仅此而已。 看来,光靠墨渊里得来的消息还不行,出了墨渊来到真正的世界,有些事情是会有变故的。 灵修之体,爬到半山腰一点都不费力。到了这里,就该是上山之人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允参与阿鼓听了那位小哥的话,自然要选择雅剑阁乌天四上仙的仙派。白衣青年见他们做出这个选择,拘着扇子道:“那我们就在此别过了。” 允参看到他选择了正清殿,青年见他们已选完,这才解释了一句:“我选的这位现在等同于上仙之首,山上大小事都要他管,不过跟仙尊门下自然是不能比的,要是仙尊如当年一样还收徒的话,我肯定会选游鳌宫。” 允参和阿鼓与白衣青年道别后,朝着雅剑阁的山头而去。 雅剑阁在整个灵兰山偏南的地方,守门的弟子见他们是山下来的,自知是来拜师的,就问道:“雅剑阁不收凡修,可知?” 允参:“我们是灵修。” 这位雅剑阁的弟子扫了他们一眼问:“是墨渊出来的?” 允参点头,对方马上摇头:“墨渊的也不行。” 允参一楞,阿鼓发出疑问:“为什么?不是说乌天四上仙就是墨渊出来的吗。” “谁说墨渊出来的,就要收同为墨渊出来的。都像你们似的,奔着我们这就来了,那我雅剑阁不全得是墨渊出来的了,那样的话,对别的修道之人公平吗。” 阿鼓:“不公平。可是墨渊来的一个都不收,也不公平吧。” 弟子:“没说一个都不收,月头到月尾,只收一个。” 允参:“那敢问,本月还有名额吗?“ “你们赶的不错,本月尚未收过。” 允参想,这就对了,他刚从墨渊出来,那里也不是总能孕出灵修,很长一段时间里,只他与阿鼓两个。这倒也侧面证明了,这位雅剑阁弟子所言非虚,收是真收的,但限制也是有的。 可眼下的情况就有些为难人了,他与阿鼓都是墨渊出来的,可人家说了只收一个,难不成要等到下个月再过来? 允参正想着,就听阿鼓道:“允参,你快把名报上,正好可以占上这个月的名额。” 允参磕巴一下:“那,那你呢?” “我去别的山头再试试,这么大个仙山,我一个虔心拜入的灵修,还怕找不到个容身之地。” 允参:“可是,” 听他们在这一言一语对上话的弟子,伸出双手,拦了他们一句:“嗳嗳嗳,停停停,谁说你报上名来,我们就一定会要了你,还没测你的灵力呢。” “测,马上测,他测。”阿鼓推了允参一把,眼神鼓励。 允参想了一下,以在田氏宗阿鼓的表现,她的灵力肯定不凡,想在山上找个师门应该不难。他道:“好吧。我先测灵力,若是过了,你拜没拜成师都要记得过来告诉我一声。” 若是我没过,那我们就一起去找别的仙门。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出了手。 守门弟子只粗略看过一眼,确定了他是灵修而不是凡修后,一指身后:“进去师兄们会决定收不收你。” 允参回头看向阿鼓,阿鼓马上冲他道:“我在这等着,等你的好消息。加油。” 允参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地迈进大门。 守门弟子,见阿鼓一人等在外面,好奇问道:“你怎么就把机会让给他了呢,我还想能有个小师妹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阿鼓:“我们都是从墨渊出来的,我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他帮了我很多。至于关系?都是从墨渊出来的算什么关系?” 守门弟子:“比道友更近一步,该是朋友吧?” 就在阿鼓终于把朋友是什么意思了解了后,允参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鼓冲到他面前,眼睛里都是询问的意思,允参冲她克制地点了点头,“师兄收下了我,以后我跟着师兄,然后等待见上仙。” 他声音里掩饰的兴奋,全被阿鼓释放了出来:“啊,啊,允参,你太棒了!恭喜你,师,师兄。” 想到自己若也能成为灵兰山弟子,虽然跨了门派,但也得叫他一声师兄,早进门一分钟也是师兄。 -- 第101页 守门弟子挺惊讶的:“这就收了?” 老实说,他在雅剑阁的二十多年里,来拜师的墨渊灵修虽然不多,但收入门内的更是寥寥。这小子还算有点本事,小师弟先叫着吧,一般测试师兄肯收的,差不多就是入门弟子了。 “恭喜了,小师弟。” 允参回礼:“谢谢师兄。” “别高兴的太早,这只是第一关,待见了师父,才能最后决定你的去留。” 允参自然明白,他问向阿鼓:“你打算去哪里?” 阿鼓想了想:“刚才那个白衣公子说,他要去哪来着?” 允参声音低了些:“正清殿。” 允参的新任师兄好心提醒她:“正清殿在北边,殿主是厚尚上仙。” 阿鼓:“对,我就是要去那。” 看着阿鼓要离开自己,一个人去山北,允参竟有些不习惯。他忽然有一丝后悔,阿鼓还有很多不懂,懵懂如稚子,自己是否不该急急地拜入雅剑阁,而是跟她一起去别处试试。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灵兰山的规矩,那位小哥已经告诉他们了,不可自行退派,否则视为叛出。在此修道的世界,灵兰山的叛出者会受到什么样的际遇,可想而知。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不管最后有没有仙派收你,都要过来告诉我一声。”允参嘱咐阿鼓。 阿鼓:“不会的,你已入了灵兰山,我想方设法也要留在这里。” 见允参听了她的话,反倒更担心的样子,阿鼓安抚他道:“知道了知道了,哪种情况都会过来告诉你的。” 说完,她一挥手:“我走了。” “阿鼓!”身后传来允参叫住她的声音,阿鼓回头。 允参说道:“记住,你还欠我一件衣服呢,你可不能就这样跑掉。” 阿鼓鼓了下腮帮,假装恶狠狠:“知道了,少不了你的。”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允参才欲转身,守门师兄道:“呀,我是不是告诉错了,你们不止朋友那么简单。” 允参慌乱了一下,“师兄说什么呢,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守门师兄一拍他,“你慌啥,咱们灵兰又不管弟子间结道侣的事,情投意合,大家随意。” 允参一拘礼,再没说一句话快速地离开。 守门师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难怪测试师兄会收了他,好丰厚的灵力啊。 阿鼓一路朝着山北而去,走到正清殿的门口,正好看到白衣青年。对方见她来,惊讶地问:“道友,你怎么过来了这里,与你一起的朋友呢?” 原来,她跟允参的关系真如他师兄所说,是朋友啊。 阿鼓把允参已投入雅剑阁的结果告诉了对方,青年摇了摇扇子,“真羡慕他啊,我还不知会不会被测试师兄收下。那你呢?对方不要?” 白衣青年早就看出阿鼓是个直性子,心性单纯,所以说话才敢这样直来直去。 果然,阿鼓没有一点不快,理所应当道:“对,没要我。” 正清殿不同于雅剑阁,守门处的弟子见是来拜师的,一指后门方向:“后门那里去问问,今日师父派了很多师兄弟出去,不知还有没有人管收徒之事。先去问问吧,这前殿是没有师兄能主持此事了。” 阿鼓与白衣青年道了谢后,她觉得自打上到山来诸事不顺,想拜个师怎么就这么难。 同去后门的路上,青年自我介绍道:“我叫乔商,敢问姑娘名姓。” “阿鼓。乐鼓的鼓。” “我来自巾县,阿鼓姑娘呢?” 阿鼓看着乔商说:“我来自墨渊。” 乔商微张了下嘴,惊讶从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就恢复如初,平常道:“所以你们才会在一开始去了乌天四上仙那里。” 阿鼓松了一口气,真怕乔商会像田氏宗那些人,拿他们当低等灵修看,如果刚才乔商露出一点惊惧或是鄙夷,阿鼓都不会再理他。 乔商是他们上山结识的第一个道友,他为人干净利索,并不让人讨厌。如今又有意进同一仙派,阿鼓不想讨厌他。 再拐一个弯就到正清殿后门了,乔商忽听一声开门声,他脚下一顿,就听有人说道:“为师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吗?” 乔商回头冲阿鼓比了个禁声的动作,阿鼓了然地点了下头。 紧接着传来另一道声音,恭敬地说道:“确定,师父不也是提前观测到了异象,才在今日把我们都派过去的吗。您料事如神,那死寂了三年的束心宫,就在刚刚,大殿的顶子冒了红光,还有小鸟,平常不进去的,今日竟在院子里面飞来飞去。” 乔商听到他们说完话后,传来了脚步声,正想着要不要躲的时候,一阵更急的脚步声停下后,又一个声音道:“师,师父,不好了,仙尊他,他出来了。” “走!你随我先去游鳌宫。我会在这里留下光洞,你进去叫人,随后从光洞跟上。” 这道命令一下,一下子就安静了,乔商探头一看,地上只余一个光洞。 他脑子活,想到刚才被称为师父的一定是正清殿的厚尚上仙,而他们说的仙尊出来了,可见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的仙尊是在闭关吗,这是正好让他赶上今日出关吗? 看着那个厚尚上仙给弟子们留下的通道,乔商觉得这是个机会,能见到仙尊,能看到这个光洞,就是他的大机遇,哪怕过后他被三个仙派拒收,这场经历也值了。 -- 第102页 阿鼓眼见他要迈进光洞,叫住他问:“你要干什么去,你知道有没有危险啊?” 乔商:“这是仙山,我们是灵修,能有什么危险,大不了被赶下山去。三年里,连灵兰山上的弟子都见不到的人物,我可忍不住不去看看。你若是怕了,不必跟来。” 富贵险中求,也许机缘巧合,他能成为游鳌宫的弟子呢,说不定仙尊出关后,就想收个徒弟呢,不是传他死了个徒弟吗,正好空出个位置。” 阿鼓疑惑地问:“做那个什么宫的弟子有那么好?” 乔商眼冒希光:“当然,那可是类神的徒弟。离成仙不过一步,就是成神也不是妄想。” 阿鼓对成仙成神没有概念,但她记住了允参所说,要成为大能,这个大能就是成仙成神吧。 乔商已经迈进光洞,消失不见了,阿鼓听到有人赶过来的声音,一着急,自己也钻了进去。 一阵眩晕过后,阿鼓睁开眼睛。 眼前有一座恢弘建筑,刚才的雅剑阁与正清殿都无法与之相比,阿鼓想,这就是那个仙尊所在的地方吧,光洞应该没把她送错地方。 只是奇怪,这么显眼这么壮大的一组建筑,怎么在爬山中从没有见过,其他几座山头宫殿,阿鼓都是远远看到过的。 她朝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乔商,也没有看到其他灵兰山弟子。 正想着可不可以像去前两个仙派一样,直接到门口说自己是来拜师的,忽听到不小的动静。 还没等阿鼓看清情况,就见从墙内御行飞出几个人,他们聚在一起像是在防御着什么。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他们脚下的墙体被强力破开。 离的稍远的阿鼓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有气血漫到喉间。为了不发生声音,她硬生生忍住了。 胸腔、咽喉火辣辣地疼,好不难受。 就见刚还聚在一起的三个人,分散开来的同时,身上都聚了金光,小心地看着破墙的地方。 从残墙中走出一个人,一身黑衣,金冠束发,提着一把嗡鸣作响的剑,长的倒是像个神仙,但脸上的表情与身上散发的气质,如魔如刹。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刚才她与乔商偷听到的那个声音在说:“尊上,下仙正要来禀报,束心宫情况有异。” 空气都静了一下后,就听那提剑之人道:“你盯着那里做什么?” 阿鼓凭白抖了一下,怎么忽然就冷了呢。 声音发紧的那位,小心且恭敬地说道:“下仙没盯着,只是今日弟子从那里路过,偶然间发现了异常。” “哦?那你知道,今日我游鳌宫发生了什么吗?” “下,下仙不知。” 那似神似魔之人,轻甩手中之剑,那把剑一下子变长了许多,他任手中的剑垂在地上,向前走了几步,剑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并冒出火花。 三个同样恭敬的身影,同时向后退了几步,黑衣人也停了下来,他说:“三年了,殿内我小心供养,殿外,我追查潜入殿中的不明之物足有两年。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到,那日窗边明明是有脏邪之物,晚了一步倒叫它跑了。好在两年里,她还是那个样子,并没有出问题。”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阿鼓虽不通人情,但也看得出来,他变得很痛苦。 他的声音嘶哑,语气阴戾:“可今日,就在刚才,她,消失了。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羽化在了我面前。仙尊?类神?有个屁用!我什么都阻止不了。” 说着他伸出未握剑的手来,阿鼓见他手心中捧着什么,看不大清。 阴戾之声变得狠厉起来:“到这时我才知道,两年前那邪物从她身上偷走了什么,竟是一抹神迹,少了一息的神迹,自然是再留不住她了。是我没用,这么长的时间里,竟再寻不来一块新的神迹。” 第52章 “你的名字?” 阿鼓自是听不懂这位仙尊在说什么, 但是,她后悔跟着乔商过来了,这哪里是什么机遇,明明就是危机。 陆续有弟子过来这边, 上仙喊道:“都离开这里, 马上!下山去!” 弟子们一开始还在犹豫, 任谁都看的出来, 他们的仙尊不对劲,他们的师父遇到了麻烦。 上仙们都在喝令自己的徒弟, 弟子们不敢不从,马上,这里只剩仙尊与三位上仙了, 阿鼓不知道乔商过来的位置在哪里,能不能鱼目混珠地跟着离开这里,但阿鼓的位置却是不能的,她离他们太近,只要她站出来,一定会被发现的。 几位上仙若是再后退几步,就要退到她这里来了。阿鼓不敢再抬头偷看, 她干脆把头一低,彻底趴在草丛中,只愿他们不要真的打起来。 可惜事与愿违, 阿鼓听到他们谈崩了, 然后又是一波威压, 阿鼓的位置又被波及了,这一次她再忍不住,胸腔像是裂开了一样, 她喷出了血来。 启鳌知道自己失控了,但他不在乎,两年来的低调寻找就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他错了,就不该从一开始隐瞒神迹的消息,他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那么就会有各路人马帮他去寻找,以他的修为,只要神迹出现,他都能察觉到,以他的修为,届时抢过来就可。 至于这样会不会引起世界震动,魔族重现,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以前的启鳌一心寻找神迹,为的是复神,现在则是为了复活攀古。 -- 第103页 厚尚他们自然不会同意他这样做,他们劝他,据理力争,想要唤醒他为天下、为大道的胸怀,可他们不明白,他现在所求已不是这些。 说不通就只有打了,没有人能阻止他把神迹的消息传出去。 可就在此时,启鳌放在身上的那少了一息的神迹,忽然应感起来。他收了剑,环视周围,马上就发现了草丛中有异动。 他一下子就锁定了目标,探出手去,一个灵修实体从草丛中伏了起来。一见到她的血,启鳌体内的神迹开始发烫。这时已不用神迹应感,他就知道被偷掉的那一息神迹终于找到了。 启鳌激动到手有些抖,被他控制住的灵体,伏在空中不稳,似有掉落的危险。 厚尚马上喊道:“仙尊冷静,这姑娘是无辜的,先把她放下来吧。” 被提醒了的启鳌,手上留了分寸,不是为了无辜的生命,而是为了她身上的神迹。况且她有可能算不上无辜,当年那个藏在殿内的东西,与这个灵修到底有没有关系尚未可知。 厚尚等人不知这人是谁,她所着衣服也不是山上弟子,脸生的很,不是任何一派的弟子。但仙尊显然在见了她后,不似刚才那么癫狂。 阿鼓体内灵力乱窜,吐出一口血去也没有好多少。不仅如此,她还被发现了,此时正被那个可怕的仙尊控制在手中。 她忽然被放了下来,阿鼓从趴着的状态慢慢地跪坐起来,抬起头来,就见仙尊提着剑朝她走了过来,她很是怕他,可又动弹不了。 眼见着仙尊朝她伸出了手来,身体被一股强大的灵识入侵,阿鼓双手扶地,痛苦地发不出一个音,整个过程只能忍耐。 启鳌根本不想探寻这息神迹是如何到的这灵修体内,他目标明确只要神迹。 可是,他无论怎样侵灵入体,都查不到那息神迹的实体。收起灵识,启鳌面带疑惑与急躁,怎么会找不到? 想到当初珠言上山之前,体内的神迹也是探不到的,但那日取神迹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找到了。所以是因为完全没有修为吗,一个毫无根基连天伏期都没到的初生灵修,连拥有的一息神迹都无显现之能。 心里明白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修为不到一定的阶段,这息神迹是取不出来的。但他眼中还是起了狠意,打算再次对眼前这个可疑灵修探查一遍。 阿鼓察觉到他的企图,不能再来一次了,她会死的,于是艰难解释道:“我是来上山拜师的,拜的是正清殿厚尚上仙,守门弟子让我去后门,我是被那里的一个光洞吸过来的。仙尊明鉴,我是灵修不是妖道。” 厚尚眼见那小灵修快要承受不住仙尊的灵侵,为了救她道:“尊上,她确实是来拜我正清殿的灵修,误入了光洞这才出现在这里。” 启鳌闻此言,倒是住了手。是他太急了,在他内心的光全部灭掉之际,在他决定不管不顾做最后一搏的时候,这抹成为他绝望源头的神迹就这样从天而降。 重新燃起希望的启鳌知道,这抹神迹能否被顺利取回,关乎攀古是否能够复生,因此更加不可如此莽撞取之。 体内的威压全部消失,侵入的灵识慢慢消散,就在阿鼓觉得她终于活了过来时,一道银光从眼前划过,还没待她看清,泛着寒光的剑尖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执剑的仙尊厉声问道:“从哪里来?如何成为的灵修?有一句假话,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阿鼓如实道:“我是从墨渊里出来的灵修。” “墨渊?”启鳌看了一眼乌天四,想起来那是个什么地方,难道上神飞升前丢弃玉念的垃圾场,也能出神迹? 也不是不可能,乌天四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并能位列仙班,可见那里的机缘不少。况且神迹本就飘忽不定,在哪里出现都不奇怪。 启鳌打量身前跪着的灵修,他刚才探查她体内各个角落,虽没有找到神迹的实体,但却探得出,这小灵修的灵力诡异般充沛。 珠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他强力拽出了神迹,刚刚如果这个灵修体内的神迹能被他探到,他会毫不犹豫地再做一遍。 可惜,她与珠言一样,在未开始修炼、修为低阶时,神迹都是探不到实体的。如果像对珠言那样的生取神迹,恐生变误事。 启鳌劝着自己,不急,一息神迹已现,可徐徐图之。他已经等了三年,就是再等三十年又如何,只要能复活攀古、再见到攀古,他等的起。 启鳌手中的玄罡,变回了正常长短的样子,然后被他收了起来。 厚尚、乌天四与留风互相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差点爆走的尊上竟然平和了下来。 正纳闷间,厚尚忽听仙尊问道:“你说束心宫怎么了?” 厚尚收了心思,如实答道:“束心宫有从死寂中复苏的迹象,大顶有红光闪过,而后有风而进,有鸟驻足。” 启鳌心中忽然升起了希望,死寂复苏,神迹出现,是不是代表他还有机会。 虽然被称为仙尊的这个神仙收了剑,但阿鼓还是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再拿出什么法宝对付她,她只是个小灵修,大能面前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在盯着他的过程中,阿鼓是眼见这位仙尊是如何变脸的。这时的他收了戾气与疯魔,清风朗月的样子倒真符合一位仙尊的形象。 忽然他向她看来,阿鼓一惊。他慢慢走近她,阿鼓又紧张了起来,就听他语气温和地问道:“你是来拜师的?” -- 第104页 “嗯?嗯。”阿鼓点头。 启鳌扭头对着厚尚:“你收了她吗?” 厚尚:“还没有。” 启鳌:“不用收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游鳌宫第十一徒。你的名字?” “阿鼓。” 他的眼神变了,不知是不是阿鼓的错觉,连那三位上仙也俱是一惊。她茫然四顾,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这段安静时间里,阿鼓不知道,刚亲口说出要收她为十一徒的师父,心里的杀气升起又降下。 但凡启鳌能马上取了这一息神迹,他现在就动手杀了她。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当初被偷走的一息神迹在她身上,而她偏巧叫阿古。 “阿古?你姓什么?”厚尚问道。 阿鼓:“没有姓,我就叫阿鼓,乐鼓的鼓。” 这句话一出口,阿鼓感觉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松驰了许多。 “乐鼓的鼓?不好听。为师给你取个新的。”启鳌语气温和,心里却憎恶地要命,哪怕不是同字,她也不配拥有。 阿鼓想,她还没答应要做他的徒弟,但看这意思,仙尊亲自开口了,就算她不入他门下,别的仙派也不会收她了。 拜师一事上她做不了主,但改名字她却是不愿意的,遂开口道:“不用了,尊上。我喜欢这个名字。” 启鳌冷冷地看着她,直到看得阿鼓心下惶惶,他才又道:“随你。但你要叫我师尊。” 阿鼓:“师,师尊。” “起来,随我回去。” 阿鼓站了两次才站起来,路过厚尚上仙身边时,她求助的目光看向他。厚尚上仙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忽想起答应允参之事,她转向乌天四上仙,拘了一礼道:“上仙,与我同来的朋友,今日被您仙门的师兄选中,可否请你告诉他一声我现在的情况,让他不要担心。谢谢上仙了。” 望着这个同样出自于墨渊的灵修,乌天四点了点头。 “还不过来?” 阿鼓被师尊叫的一惊,“来了师尊。” 待她与仙尊的身影从残墙迈进游鳌宫,眼见那堵墙慢慢地被修复重启,完好如初。所有一切都被挡在了殿墙之内,什么都窥不见了。 “这,什么情况?就一个同名,还不同字,就招了做徒弟了?”乌天四先问了出来。 留风若有所思道,“不对啊,在她报名字前,尊上就已收了她。” 厚尚:“与名字无关,可能与那丢失的一息神迹有关。” 厚尚说完,望向束心宫方向,他有时也希望自己的卜算不要那么准,但异像已展开,一切自有天意。 游鳌宫内,阿鼓忐忑地跟着今天刚认识的陌生师尊。她见过他提剑似魔的一刻,也见过他平和清朗的一刻,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许两个都是,于阿鼓来说,跟在这样喜怒无常的师尊身边,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师尊忽然停下了脚步,只见他站在院子一角,伸出手甩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好像是个木质结构体,只有桃子大小,一入到地里,开始掀土而出,变大变壮。 没一会儿功夫,一个小院子拨地而起。 启鳌待院子与屋子盖好,连头都没有回地对阿鼓说:“以后你就住这里,墨渊虽被人诟病,但里面出过上仙是事实,堕入邪道的也有不少,出身不能决定什么,还要靠你自己后天的修炼。本尊刚才探灵入体,发现你灵力颇为丰厚,但修为却是一点底子都没有,往后要勤加修练,争取早日进阶。” 新房子就在师尊大殿对面,院子里有花有草,还有一棵小树,房间是个套间,起居两室都有了。说不惊喜是不可能的,阿鼓喜欢极了她的新住所。 而且师尊刚才说的那番话,也是毫无私心一心助她修为的劝诫之言,真诚与否,阿鼓还是听地出来的。 她这次是发自真心地对师尊进行了感谢 :“谢谢师尊,我会努力的。” 难得师尊听了,对她笑了一下,“你肯勤勉就好,不要让本尊失望。现在就开始修炼吧,我先教你如何进入天伏期。” “现在,就开始吗?”阿鼓有些惊讶于师尊的效率,她虽然缺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于修炼一事,她也是从墨渊里孕育而出的,知道此事欲速则不达,太过激进反而会是得其反。 就说这山上的弟子,修练个几十上百年而进不了阶的很正常。 但师尊要求严格是好事,她本来就是来学本事的,能碰到个认真不敷衍的好师父,自然要感恩知足。 听到师尊问她:“有问题吗?” 语气并无斥责之意,但能感到他的冷意,阿鼓不想给师尊留下个偷懒怕苦的印象,马上道:“没有,师尊。我们开始吧。” 启鳌这才点点头,语速放慢,开始一句一句地教她…… 启鳌教的十分认真,阿鼓学的也认真,不知不觉间,屋里比外面暗的越来越多,天要黑了。 阿鼓虽十分想跟上师尊的节奏,但越学到后面越发现,有些力不从心。她坚持着没敢言语,终于在又一次运气走全身的时候,道气没有跟上,她被自己的真气回向攻击,捂住肚子痛叫了一声。 启鳌这才惊觉,他一直没有停下来,而这小灵修竟也跟了下来,天伏期竟让她走了一半大道境,拥有第一道基底修为,指日可待。 启鳌心下宽慰,如果她能一直这个速度,用不了三年,待到进阶到天灵期时,他就可以取了那息神迹,与存在他身上的残缺神迹合二为一,让神迹重现。 -- 第105页 启鳌站起身来,淡淡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你睡前再自行运行一遍,以后也要勤加苦练,不可懈怠。” 师尊叫了停后,阿鼓忍着刚才被回向攻击的腹疼,恭送了师尊。 屋中院中现在只余阿鼓一人,她躺在榻上蜷缩着身子,等待着反向攻击的痛苦过去。 阿鼓从床榻的位置,能看到外面刚才师尊教她道法的房间,也能看到窗外的院子,再远些还能看到师尊所在大殿的屋顶一角。 她该感到荣幸或是高兴的吧。乔商不是说,能看到仙尊就是得了大机遇,像她这样被收为徒弟,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吧。 虽然先前对师尊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自从收了她为徒后,给她盖房子,让她住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还亲力亲为地教她最基础的道法,她该感到满足的不是吗。 可是这会儿,天全黑了下来,一个人躺在床上忍着腹痛,竟觉得有些孤独与委屈,刚才她被回向攻击的时候,师尊一句话都没有问,是对她失望了吗。 是啊,这只是第一关筑底修为的天伏期,她都能被自己伤到,不知跟师尊的另外十位徒弟比起来,她是不是太笨了。 想到此,阿鼓忽然想到,乔商说过,仙尊的徒弟好像是被他的道侣杀死的,也不知死去的那位是师姐还是师兄? 慢慢地,阿鼓的眼睛合了上去,脑中的胡思乱想并没有停止,她想到乔商去了哪里,安不安全,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还有允参,乌天四上仙有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他现在怎么样了?过了上仙那一关了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如果现在他在就好了,她相信,允参知道她修炼不当受伤了,一定会关心她的。 带着这些思绪,阿鼓陷入了梦乡。 同时,在游鳌宫大殿内,启鳌望着那张空榻,久久地出神。 不知就这样看了多久,他坐在榻上,把手伸到榻中央,好像那里还有余温,能温暖他冰凉的手,冰凉的心。 他喃喃道:“你吓坏我了知道吗,但你也不想死的吧,否则束心宫怎么会从死寂中苏醒。我刚去看过了,你那四个把自己变成肉灵僵身,替你守四门的徒弟,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是不是等到某一天,他们醒来之时,就是你归来之日?” 启鳌说着,躺到了榻边上,面对着他一直抚摸的地方,又道:“不过你放心,我终于找到了当初离你而去的那一息神迹,这次我又要再养、再教一个身带取不出神迹的灵体了,她说她叫阿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这样叫她的,这世界于我来说,只有一个阿古。” 启鳌闭上眼睛,“珠言临死前说你是魔,我其实以前也怀疑过,但现在,谁在乎呢,我倒希望你是魔,因为我知道神迹的出现,一定会伴随着魔息的现世。” “阿古,你若真是魔,就拿出你的本事让我领略一番吧,我很期待我们的再次相见,无论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道侣。” 启鳌闭着目,额间却隐隐有一颗完整的灵魂若隐若现,启鳌摸着自己的额头,见她还在,这才放下心来睡了过去。 第53章 就听师尊问:“十一呢?…… 启鳌意识到自己做了恶梦的时候, 这个梦已经做了很久,好在最后他意识到,催逼自己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启鳌第一时间把寄在灵台里的那颗完整魂元取了出来。看到魂元成一整圆、完整的形态, 启鳌放下心来。 攀古从丢掉一息神迹到羽化的过程中, 启鳌拼尽了全力才保有到这颗魂元。他把“她”供养在自己的灵台里, 用自己的灵力与修为滋养着。只待把神迹已出现的消息撒到四海八荒, 三界内外。 如今倒是不用了,那息神迹自己出现了。启鳌不知这是第几次查看这颗魂元了, 见依然是完整的,再次心安下来。刚才在梦里,让他醒过来的点, 就是他梦见,魂元忽然变的不完整,而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亲手催毁了这颗魂元。 启鳌清醒的意识里,有多宝贝这颗魂元自不必说,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毁掉它, 哪怕是梦里的景象也足以让他惊惧痛苦,让他一下子醒在了梦中,随即结束了这个恶梦。 把完好无损的魂元重新放入灵台, 启鳌向着院中多出来的那个院子望去。 这个新收的十一徒, 拥有本该呆在攀古灵台里神迹的一息, 还与阿古的名字同音,如果不是攀古的魂元完整无缺,他会怀疑这从天而降的小灵修, 会是从攀古身上剥落的一部分。 启鳌又取出那枚不再完整的神迹,神迹与魂元,一个残缺一个完整,而缺少的那一息,现正在那个院子里。 只要顺利把它取回,与自己手中的这枚神迹合二为一,再加上他保存的极好、攀古完整的魂元,他的阿古就一定可以回来。 希望虽然满满,但作为一个类神,启鳌深知,他做的梦有可能会应感,而不好的是这是个恶梦,其内容是他内心最惊惧的写照。启鳌本就七上八下、备受煎熬的心又开始惴惴。 他放回神迹,抬步向院中小院走去。他要抓紧时间,让他的第十一徒快速进阶到天灵期,修出神迹实体,方便他取用。 阿鼓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这是她离开墨渊宿在外面的第一晚,做了一夜的梦,却什么都没记住。 按说她身为灵修,是不会轻易做梦的,以前在墨渊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只能归结于自己还没有完全适应新世界,还不习惯。 -- 第106页 阿鼓越睡越冷,最后她打了激灵,醒了。 一睁眼,就见眼前有一阴影,惊慌的心再次被吓到,她一骨碌坐了起来,差点叫出了声。 站在榻前挡着光的不是别人,是她新认的师尊。这要是刚才被吓地叫出声来,得多尴尬,好在她控制住了。 阿鼓马上起身,冲着师尊行礼:“师尊好。” 启鳌略点了点头,“早上是紫气最旺的时候,于你修补道气有益,若想尽快筑底修为,还要更勤勉些的好。” 阿鼓:“是,师尊,弟子知道了。” 依譁 阿鼓默默地记了下时辰,看来明天开始,她要在此之前醒来,不能再让师尊亲自来叫了。 阿鼓随师尊来到了外室,随师尊打坐好,开始被师尊查验昨日的功课。 阿鼓刚要运行道气,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啊,她还只是个小灵修,还不能做到完全的辟谷,一天怎么也要吃顿饭,昨天没吃,今日若是再不吃,她恐怕抗不住。 启鳌闭了闭眼,很想忽略掉她的需求,但神迹载体的实际情况,他也要考略到,她的身体出任何状况,恐会波及神迹。 启鳌彻底闭上了眼,自行打坐,口中却道:“正殿后面有厨房,自己去弄吃的。简单为好,不可过多地耽误时间,去吧。” 阿鼓马上领命:“弟子只简单吃一口,马上回来。” 殿后的厨房,也是启鳌亲自建的,为的是每日给攀古弄吃的,三年的时间里,一日三餐,餐餐不少。 原本这三年里做的东西都是无人吃的,如今连榻上的人都没了,他更没有做饭的必要了,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这十一徒连天伏筑底都没有修成,做不到不食,正好厨房里的食材用具可以给她所用。 这样能更快地解决食物问题,不用再出去寻食而耽误修炼的时间。 启鳌觉得这样很好,但一想到,原本那厨房、那些食材都是为他的阿古准备的,如今她没受用一日,却被另一个阿鼓享用了。启鳌心里不得劲,有些不舒服。 他压下这份不舒服,专心打坐,想着要以哪种方法教这十一徒,可以让她领略的更快。 找到厨房的阿鼓,被这里丰盛的食材所惊到,显然师尊用了法术来保持这些食物的新鲜度,可惜东西再多再好,于阿鼓来说也没有太多用处,她根本不会做。 最后只弄了几根青菜与面条下在了热水中,搅合搅合就算是成了。 这头她正一边吹着面条,一边往嘴里送,那边就听院中有了动静。 阿鼓端着碗出来查看,就见师尊站在她院子前面,面前站着两个灵兰山弟子,在与他说话。 她吸溜了一口面条进肚,对面几人听到声音,往她这里看来。阿鼓在多道目光的注视下,放下了筷子。 师尊问她:“吃完了吗?” 哪敢吃不完,阿鼓说一句:“吃完了。”就转身回厨房,准备放下筷子和碗。 “咚”地一声把碗放在桌上,临撂筷子之际,她又赶紧扒拉了两口,快速咀嚼并擦了擦嘴。 阿鼓站在师尊面前,听他说:“这两位是你师兄,这是为师新收的徒弟,你们叫她十一就行了。” 夜灵子与师弟亲切地唤她十一师妹,并介绍了自己。 夜灵子已经很久没见过师尊了,三年里,他们还是按着旧习,每隔三五日都会来游鳌殿前拜一拜,就当是拜师尊了。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山上传言也很多,但只有通过上仙光洞的弟子才进去了游鳌宫中心位置,夜灵子等真正游鳌宫的弟子们反倒只能在外,。围看着,不得近前一步。 所以,哪怕那部分弟子说什么师尊要大开杀戒,想要了他们的性命,这样的说法夜灵子他们是不信的。在外圈的所有灵兰山弟子都知道,仙尊把游鳌宫,以他所在的大殿为中心画了一个圆,下了结界,如果他们不硬闯,根本就伤不到外圈里任何人。 今日结界消失,夜灵子也得了确切的消息,师尊终于肯从游鳌殿里出来了。 他与师弟作为游鳌宫弟子,自然要带头过来拜见,看看能否见到仙尊。 没想到,不仅见到了仙尊,还意外得知他们又多了一个小师妹。也不知师尊是什么时候收的徒,还让她住进了师尊的院子里,这些自然是不敢问的。 夜灵子作为现在游鳌宫,实际上辈份最大的师兄,对小师妹道:“十一师妹,师兄们住在东院,有时间你可找我们玩,在道法上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问。 另一位师兄也道:“十一师妹,大家为同门,你不用跟我们客气,以前小师妹也,” 说到这里,不用二师兄瞪他,他也知道说错话了,戛然而止闭口不言,就听师尊对徒弟们道:“你们随我过来。” 师尊带头朝大殿走去,弟子们跟在后头,夜灵子路过阿鼓的时候,对她说:“下了课可以过来东院,给你介绍其他师兄。” 阿鼓对师兄们行礼,“好的师兄,谢谢师兄。” 比起冷淡的师尊,师兄们倒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不过刚提到的小师妹又是谁呢,好像是个不能提的人,该不会就是被师尊道侣杀掉的那个吧? 对于师门,阿鼓有很多好奇,她想着今日修炼完后,就去东院找师兄他们去,聊聊天,对师门、师尊做更多的了解。 -- 第107页 师尊没耽误多久,就重新回来她这里,阿鼓先是被查了功课,师尊听她说完,没说好与不好,只点了点头,开始往下教。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阿鼓又累又饿,她以为正午的时候,可以接着去吃她的面,可以休息一下的。但原来是她想多了,师尊不提歇,她怎么敢提。 终于,太阳落了山,师尊道:“今日就到这里,你的筑底修为如此练下去,三天之内必可到达天伏期。届时,你不再是无修为的天生灵修了,可进行下一步的进阶修炼。” 阿鼓虽然记下了很多的道术心法,身上的灵力也比以前可控多了,但她体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师尊说三日内可拥有筑底修为,到达天伏期,她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心里很是没根。三日内若是没进阶怎么办?阿鼓忍着累、饿,问了出来。 启鳌看着她,“那就是你不用功,偷懒耍滑了。本尊说你能成你就能成。” 阿鼓听的一楞,只遵命道:“是,师尊。弟子不敢偷懒,定当不让您失望。” 送走师尊,阿鼓的情绪不高,她发现师尊从来不与她自称“为师”,但是早上,她却听到师尊与二师兄他们是这样说话的。是因为她是新收的弟子吗,师尊还没有反应过来? 阿鼓决定把自己填饱再说,吃饱后,她情绪果然不再低落,看天色已晚,想着明天再去拜会师兄们,然后还可以去雅剑阁打听一下允参的情况。 转天,阿鼓起的很早,想到今日不知师尊要教导她到何时,马上去厨房弄了吃的,时间掐的刚刚好,她吃饱了,师尊也来找她了。 见师尊还要亲自过来,阿鼓本着尊师重道的想法,说道:“以后师尊可以唤阿鼓过去,不用每日还要跑一趟。” 启鳌淡淡地瞥她一眼,“你想进殿?” 质问的语气令阿鼓心里一紧,正要解释,就听师尊道:“除了这个院子还有后面的厨房,你可以自由通行。本尊的殿门,你不可迈入一步。可听明白了?” 阿鼓:“是,师尊。” 原来亲手给她建院子是因为不想让她靠近正殿,可那正殿,明明昨天师兄们还进去过,只是针对她不让进吗? 师尊依然如昨日:“先把昨天的道气走一遍给我看。” 阿鼓收回小心思,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今日结束的略早,阿鼓问师尊:“师尊,我可以去东院找师兄们吗?” 启鳌看了她一会儿,最终点了下头,但语气严厉道:“可以,但不可贪玩,天黑前回来,入睡前还要做遍功课,断不可懈怠。明日我检查时,若有错处,你以后都不用出去了。” 阿鼓一一应下,想到终于可以出了这院子,也顾不得师尊的语气了。 走出游鳌宫,阿鼓觉得空气都是自由的,她没有先去师兄们所在的东院,那里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现在她最关心的是允参的情况。 万一以后她修炼标准达不到师尊的要求,不让出来可怎么办。不如趁现在还能走动,把最重要最关心的问题解决了。 游鳌宫与雅剑阁离的不近,好在,她是灵修之体,走路快且不易累,而且不知是不是快要筑底修为了,阿鼓觉得自己健步如飞。 到了雅剑阁,守门的恰是上次那位弟子,阿鼓礼貌地询问:“师兄还记得我吗?” 守门师兄自然记得,目光炯炯地打量起她来,眼中都是好奇。现在全灵兰都知道她被仙尊收为了第十一徒,只恨当时没有多看两眼,到底这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 万没想到,今日又得见面,他可得的好好地看看。 阿鼓任他打量,只问自己想问的:“师兄,允参可在里面,他有没有被你师父收了?” 守门师兄这才收敛了些眼神,道:“收了,现在他是我们雅剑阁正式的入门弟子,第一百七十九徒。” 阿鼓笑了,“真是太好了,师兄我能进去见见他吗,或是你帮我叫他出来,可以吗?” “你自己进去找他不就行了,上次不放你进去,是因为你不是灵兰山弟子,现在没有这个问题了,你当然可以进。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吃饭,一直往西走就是小食堂。” 原来是这样的吗,只要是灵兰山的弟子可以随意出入各个仙派、四处找人吗?阿鼓打算一会儿问问允参,她谢过守门师兄,进入了雅剑阁。 听师兄的指引一路朝西,果然见到冒烟的地方,那应该就是厨房与食堂的位置了。 阿鼓刚把头探进门,就听有道声音问她:“你哪里来的,怎么摸来了这里?” 阿鼓赶忙回头,就见身后站着一位灵兰山女弟子,她赶紧叫道:“师姐好。” 对方皱眉:“谁是你师姐,风九这门是怎么看的,什么人都放进来。” 她口中的风九应该是那位看门师兄吧,阿鼓赶忙解释:“不是的,师姐,我也是灵兰山的,我是游鳌宫的弟子。” “游鳌宫?”对方眼中冒出了与看门师兄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问:“你就是仙尊新收的徒弟?” 阿鼓:“是我。” 对方又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她一遍,接着问:“你修为阶段是什么?” 阿鼓有点不好意思:“还没筑底,天伏都不是。” 这位师姐挑了一下眉,天伏都不是啊,也是,表面上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记得珠言师妹一被仙尊接上山,就很是轰动了一时,天伏与天启同时进阶,而且只用了一天。她到现在都是灵兰史上,没有修为的灵修里,最快进阶记录。 -- 第108页 这位都来了几日了,却连天伏都没到,仙尊为什么会收她? 师姐这里满心疑问,就见小师弟跑了过来,看着仙尊的徒弟,高兴地道:“阿鼓,你来了。” 阿古?忽听这个称呼,师姐惊讶无比,她问师弟:“你叫她什么?” 允参看向师姐,“师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阿鼓,就是仙尊新收的徒弟。阿鼓,这是我师姐,寒柳师姐。” 阿鼓:“寒柳师姐好。” 寒柳略微点了下头,算是应了。允参冲着阿鼓问:“你吃饭了吗?” 阿鼓摇头,正想说一会儿回去吃,就听寒柳师姐道:“在我们这吃吧。” 不等阿鼓答应,寒柳已上手拉上了她。允参愣了一下,明明师姐已不用进食,但还是说:“一起吧。” 阿鼓想到自己已经吃了好几天的清水煮面了,正好在雅剑阁改善一下伙食,就随着他们入了座。 允参在下面,用脚踢了阿鼓一下,阿鼓会意。 有寒柳师姐在,阿鼓不好与允参说私话。寒柳师姐倒是热情,总有问题问她,如现在在问:“你叫阿古,哪个古?” “乐鼓的鼓。” 寒柳师姐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还好。” 阿鼓抓住这一点,反问道:“师姐,为什么你们听到我的名字,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寒柳眨了眨眼,冲她招了招手。 阿鼓与允参同向她凑近,就听她小声道:“自己知道就完了,可别去问啊,那位坠仙,名攀古,你师尊就叫她阿古。” 游鳌宫里,启鳌从入定中出来,眼见外面夕阳西沉,他在入定中重温攀古坠仙为凡体的那段日子的相处时光,可一睁开眼,天色将黑,大殿冷清,他身边什么都没有。 忽觉心慌,慌到他把神迹拿出来看了一遍,又将供养在灵台内的魂元拿了出来,查看后依然完好无损,看着“她”,启鳌心里才踏实一点。 收好这两样宝贝后,他起身看向小院,里面黑乎乎地,没有一点光亮。难道还没回来,不是告诉她天黑前要归的吗。 启鳌马上去查看,果然那灵修不在。那可是他寻了两年未寻到的一息神迹,忽觉后悔,就不该放她出去。 启鳌好不容易才安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直奔东院而去。 东院里,夜灵子见师尊来了,马上迎上,还没来及行礼,就听师尊问:“十一呢?” 夜灵子一楞,反应过来后说:“十一师妹没有来过。” 第54章 加上那一声“阿古”,勾…… 夜灵子眼见着师尊的脸色变冷, 隐有怒意,他不知十一师妹到底怎么惹到了师尊,不敢妄加揣测,只能稍稍劝了一句:“师尊, 十一师妹刚进师门, 师尊莫气, 弟子也会尽到师兄的责任, 慢慢教她的。” 说完忽回想到以前珠言小师妹刚来灵兰时的待遇。也是什么都不懂,又生性活泼好动, 连师尊都叫不对,师尊也没有纠正她,整个游鳌宫只她一人叫师父, 可谓独一份的宠爱。 师尊也从来没有给过珠言冷脸、冷语,像这样板着脸厉声寻找的情况从来没有过。不过师尊应该对十一小师妹也不错,给她建了院子,让她住进了游鳌殿正院,就该是寄予厚望的吧。 夜灵子这边胡乱想着,师尊已拂袖离去。 雅剑阁,寒柳发现, 这个游鳌宫的十一小师妹十分狡猾,她特意把人叫进来管了顿饭,难道真的是要她来吃饭的吗。 虽然她雅剑阁不差这一顿, 可这小十一饭是没少吃, 但问她什么都能被她绕过去, 寒柳这颗八卦之心无处安放。 允参也可恶,胳膊肘往外拐,只一个劲地给外派弟子夹菜, 还帮着打圆场转移话题。 最后弄来弄去,她吃痛快了不说,而自己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反倒被套了好多话去,比如她名字的忌讳,比如她上面那位死掉的师姐,比如与她名字名音的上仙。 话说,游鳌宫不管饭的吗?怎么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寒柳心下郁闷,被点子火气激的灵光一闪。 她不动声色地启用了派内传音符,召唤的是她的师妹,如宛。 如宛正在去允参院子的路上,忽被寒柳师姐传音,她听完内容后,脸色一变,急忙朝着食屋而去。 启鳌离了东院,凭借着神迹的指引,很快就锁定了载着一息神迹的灵体所在。原来是去了雅剑阁,她去那里做什么?启鳌不解。 但这足以引起他的警惕,那小灵修身上竟有他没有掌握的情况,这可不行,他决不能让神迹载体出一丝差错。 启鳌从没有把十一当成徒弟,不过是个需要在他的手中炼制的“药引”,除了希望早日炼化而成救命的“丹药”,谁会关心她的需求与悲喜。 因为启鳌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连与徒弟之间的缔印都没有与她建立,找她还要靠神迹的感应、指引。 雅剑阁的食屋里,允参虽然嘴上说着:“吃饱了吗?别吃撑了。”但手上又给阿鼓夹了一块肉。 肉刚入碗,允参一抬头,看到一个陌生人,他虽是第一个发现仙尊的人,但并不识得仙尊。允参凭气场感觉出这位不像是弟子,其身份决不简单。 就在他疑惑之际,寒柳与阿鼓同时转身行礼: “仙尊。” “师尊。” 允参微顿了一下后,也站起身来行礼:“弟子见过仙尊。”原来这就是灵兰山的仙尊,世界上最厉害的大能。 -- 第109页 启鳌先是看了一眼阿鼓,然后把目光一直落在允参身上。 启鳌看的清楚,这男弟子在给十一夹菜时,神情专注,面带笑容的看着她,颇有点宠溺的味道。他是谁?三年里新收的弟子吗?与十一是什么关系? 启鳌一直在盯着允参看,允参当然能感觉的到,比起寒柳师姐的不安、阿鼓的不解,他保持神色不动、不卑不亢。 终于带着审视的目光从他面上移开,直盯阿鼓。 他说:“随我回去。” 阿鼓回头看了允参一眼,她还有很多私话没来及跟允参说呢,想最后再说点什么,就听师尊在前面不耐道:“还不走。” 阿鼓不敢惹师尊不高兴,只能用口型对他说:我会再来的。” 仙尊在前,阿鼓在后。启鳌顾忌着她不能御行,又想亲自拘着她回去,就与她一路步行回游鳌宫。 刚出食屋没一会儿,仙尊问她:“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阿鼓不知师尊指的是何事,只道:“师尊说的话,徒儿自是不敢忘,只是不知师尊指的是哪一句?” “我让你天黑之前回去,你没有回,此其一;你告诉我要去东院见你师兄,结果却来了这里,骗了你的师尊。” 阿鼓解释:“雅剑阁的允参师兄与我同出墨渊,我们是同一天上山,同一天拜师的。弟子今日第一次得空,想着告诉他一下近期情况,正巧赶上饭点,就一起吃了顿饭,不知不觉时间就晚了。”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本尊说的话就是命令,你据实遵从,不要心存侥幸。” 忽然而来的严厉,师尊的语气比在食屋里时重了很多。 天色晚了她还未归是事实,说了去东院找师兄们,但却去了雅剑阁也是事实,阿鼓不从辩解,只得认错:“弟子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师尊:“你最好记得。” 阿鼓正要点头,就听师尊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就见一侧门后走出一位女弟子,她跪地道:“雅剑阁一百六十九徒,如宛拜见仙尊。” “鬼鬼祟祟做什么?” “弟,弟子正好路过,见仙尊与令徒说话,不好打扰,就想着避一避,并无窥听之意。”如宛微颤着解释。 “退下吧。”仙尊道。 “是。”如宛赶紧退到一边,待仙尊与他的弟子走远后,她才露出鄙夷神色,那个就是寒柳师姐口中的仙尊新徒吧,长得也就那样,还没有珠言师姐好看呢。 如宛无法相信,寒枊师姐口中,殷勤宠溺的允参是什么样子。没有亲眼见到,她才不相信呢,一定是师姐在打击她的积极性。 师姐也真是的,她若是对允参有意思,一起竞争就好,总私下搞这些小动作干什么,一点师姐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谁让她们允参优秀呢,首先长的好看,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束心宫的弟子在容貌上拨头筹,终于轮到自己门派的师弟了。 其次师父亲自测的灵力,是满格水平,就算是从墨渊里出来的又怎么样,师父也是啊,还不是成为了上仙,允参自然也前途无量。 如宛对允参是有企图的,她从不掩饰这一点,可雅剑阁里喜欢允参的人太多了,现在是允参刚来,别派弟子还没有见过他,待以后,他与大家熟悉后,与她竞争的就更多了。 所以如宛打算先下手为强,她才不要像寒柳师姐那样,明明有想法却要端着。 如宛自觉在雅剑阁里,论容貌、修为没人比得上她,仙尊的新徒弟倒是长的不丑,修为她不知道,唯一胜过自己的就是有个好师父,是游鳌宫的弟子。 可是,刚才她看到了,已听到了,仙尊对他那新徒的态度并不好,严厉冷漠地很,可跟当年对珠言师姐没法比,仙尊何时对珠言师姐那样说过话。 如宛分析完,自信地朝食屋而去,她今日还未见过允参呢。 阿鼓随师尊回到游鳌宫,正要溜回自己的小院,就听师尊叫住了她:“睡前要做什么知道吗?” 阿鼓:“知道,复习功课,明天您要检查的。” “还有,从明天开始,不许再出这院子,这是对你今日犯错的惩罚。”仙尊淡漠说道。 这惩罚也太大了,她才刚出去一次,就要从此禁了她的足。 阿鼓不能认,她决定争取一下:“师尊,您上次还说了,待我功课做不好,修为无进益才会剥夺我出去的权力,可事实是,我一直很努力,在修炼一事上从不懈怠,您能不能不要禁我的足?或者只禁一段时间。” “我刚说完你这就忘了。我的命令你只管遵守,好大的胆子竟敢讨价还价。” 一般人在他这种态度下,早就乖乖听命了,可阿鼓还是硬着头皮道:“师尊,阿鼓不是讨价还价,阿鼓是在求您。” 启鳌呆楞了一瞬,她刚才的表情与语气,加上那一声“阿古”,勾起了启鳌太多的回忆。 每次他要罚束心宫弟子时,攀古就是这个表情,这样的语气与他周旋的。 启攀又想到,她临出雅剑阁食屋时,在他身后与那墨渊所出的小子偷摸的小动作,还有那小子给她夹菜、照顾她的画面,他说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也是阿古与他弟子经常做的事。就连那小子的长相,也让他觉得像是出自束心宫一般。 那墨渊出身的弟子,灵力十分充沛,当时他随手测了一下,在他有意施压的情况下,他竟能抗住,并且没让其他在场之人察觉到他灵力已暴走。 -- 第110页 从惜材的角度,启鳌并没有太为难他,他有一句不假,哪怕是墨渊里出来的,只要潜心修炼,抵住诱惑,也能有一番成就,修为正果。 阿鼓见仙尊脸色有缓,不再像刚才那样淡漠,她壮着胆子又道:“求求师尊了,往后阿鼓一定好好修炼,决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我是你师尊,你这样与我说话,实属没大没小,不尊师长。以后不要这样说话。此事不容商量。”师尊又变回冷厉的样子。 师尊转身进了大殿,留阿鼓一人站在小院子前,情绪低落。 她站了好一会儿,忽朝院外望去,天已全黑,月亮都没有,只有几颗星星。阿鼓叹了口气,这才进了小院。 强打精神按师尊所说,复习今日所学道法,待全部做了一遍后,她觉得身体里终于起了变化。 头一次,阿鼓有这样的感觉,体内的灵力是浮着的,她闭上眼睛,用意念所感,甚至可以看到灵力在发光。 这一变化,挥散了不良情绪,如果不是师尊太过冷漠,如果不是师尊郑重警告她,不许踏入正殿一步,阿鼓忍不住现在就要跑去告诉师尊。 阿鼓虽不懂很多人情世故,但她不傻,比如说刚才,寒柳师姐拉她入席的动机不纯,允参在桌下踢她提醒,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吃饭过程中,她与允参配合极好,让有意打探,从她嘴里套师尊、师门话的寒柳师姐无可奈何。 比如现在,她能感觉到师尊并不喜欢她。 他从来不在她面前自称“为师”,除了让她用功,用心教她道法以外,其余她的事情他皆不关心。 还有,在雅剑阁食屋,阿鼓听允参与寒柳师姐的意思,灵兰山上的弟子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就算是游鳌宫的弟子,也同样如此。 寒柳师姐还说到,师尊上一个女徒,也就是被杀掉的那个,有多得师尊宠爱,宠爱到人人都羡慕她,一度觉得她会取代仙尊原先的道侣。 所以说,是因为她名字与那位手刃师尊徒弟的上仙重名,他才不喜欢她的吗?那又为什么要收她为徒? 师尊在一开始就说了她名字不好听,也是因为这个吗?啊!对了,刚才她一口一个阿鼓的,难怪师尊会那样。 阿鼓就是在这样地胡思乱想中睡着的,可能晚上会扩大人悲观的情绪,早上一醒来,阿鼓就把昨夜睡前想的东西都忘了。 只觉阳光正好,外面小鸟叫的也好听,自己浑身充满了朝气,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除了经过了昨天的开斋,今日再吃面条,阿鼓有些食不知味、难以下咽以外,其它都很好。 师尊也按时出现在她的屋中,在例行检查功课的时候,阿鼓运道气过全身,走了一多半的时候,忽然体内灵力盛光大放,暖意遍布她的全身,她睁开眼,看到师尊也正看着她,一向平静无波的双眼,此时终于有了波动,那是激动吗?师尊会为了她而激动吗。 只听师尊道:“暂闭口鼻之气,运大道境出关,稳住。” 阿鼓敛下兴奋与紧张,按师尊说的去做,很奇怪,哪怕她觉得师尊不喜欢她,于道法修行上,她还是完全相信师尊,一点不带迟疑地按着他说的去做。 果然,道气在走完的那一刻,阿鼓耳中能听到以往听不到的细小声音,灵台都清明了,体内有股真气寄托着所有灵力,随她用随时取,阿鼓觉得她终于可以对体内灵力随意支配了。 不止不止!很多新的体验在撞击着阿鼓,这就是筑底修为的力量吗,真的好神奇,拥有修为真的好美妙。 她掩不住兴奋,直问师尊:“师尊,我进阶到天伏期了吗?我成功了吗?” 启鳌看着她,眼神复杂,他轻轻启唇道:“你不是天伏期,你已到天中期,一次进阶了三个阶段。” 第55章 这个灵修,不仅名字要像…… 启鳌的心情是激动的, 但看向阿鼓的目光是审视的。是因为那一息神迹放在阿古体内时间太长了吗,这个灵修,不仅名字要像,连进阶速度也要学她吗。 当初攀古仗着自己是天生仙体, 对进阶一事并不上心, 是厚尚他们与之打赌, 她才开始修炼进阶, 在轻松连跳阶段后,她醒悟过来, 任厚尚他们如何激,哪怕离最后的天正期只差一步,她就是不修了。任自己停在天冲, 一停就停到了坠仙身死。 “啊?”阿鼓听了仙尊的话,一时自己也是懵的。她所了解的各阶段名称,还只有天伏、天启。天中还是第一次听到,师尊说她一口气进了三个阶段,那天中应该是第三级了。 高兴之余忽然想到,是不是兴奋早了,前期阶段会不会本就好进, 也许别人也是一进就是两三级呢。 想到此,阿鼓收了收心,见师尊的表情, 明明刚才还是难掩激动, 此时忽然面有哀色。 就听师尊说:“你做的很好, 以后也要继续下去,好好努力地话下一关就是天灵了。” 阿鼓想着不要什么事都要师尊教了才去了解,她也想积极主动一些, 忙问:“师尊,那天灵后面呢? 启鳌淡淡地看着她,脱口而出:“你不用管那些,你只盯着天灵就可能了,早日进阶到天灵期,是你唯一的目标。” 只要她到了天灵期,他就可以取出那一息神迹了。 启鳌是眼见着十一,瞬间筑底天伏,然后顺理成章地到了天启,紧接着没有停下的意思,又冲上了天中。灵兰山所有上仙弟子的进阶之路,除了攀古,最多直冲两个阶段是极限了,还从来没见过一口气冲到天中期的。 -- 第111页 启鳌看着这个过程,其兴奋与激动可想而知,只差一个阶段,下一个阶段就是天灵,当初珠言就是在这个阶段被取出神迹的。 不过,珠言的这个天灵期,是在过了天冲期后,受了重伤差点没命,从天冲退到天灵的天灵期。启鳌记得,在珠言第一次进阶到天灵期的时候,他有探测过她体内的神迹,依然是虚空,探不到的。 可结侣那日,天道境前,他被她提醒,想起她身体里的那抹神迹,直接上手去取,一向虚空的神迹有了实体,一下子就被他取到了。 启鳌又想,每个灵体的情况都有不同,像十一连进三级,也许,她不用等到天灵或是天冲,现在就可以探取呢? 这个想法一起,启鳌再也等不下去,他马上实施了行动。 “你坐好,不要动。”他连理由都没有找,直接以意识进入阿鼓灵体。 阿鼓刚修到天中期,体内情况本就不稳定,一下子被启鳌忽然入内探查,令她折损了不少灵力,虽然这些灵力可以再修炼出来,但她需要忍受灵力流失的不适也是真的。 期间,她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被师尊察觉斥她道:“忍住!” 阿鼓硬提真气,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待最后,师尊意识撤出的时候,阿鼓一下子瘫在垫子上。 明明刚才还是连进三阶,体内灵力充沛运行舒畅的感觉,却不知师尊为什么要探查于她,令她一个一下子冲进天中的新手,艰难地控制着体力真气的暴走。 启鳌是失望的 ,虽然他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探查结果依然是只能感应到神迹,却触不到实体。 罢了,他应该知足,本以为这两日她可以筑底成功,到达天伏期的,一下子到了天中,算是天大的惊喜了。离他成功取神迹的日子,指日可待。 启鳌轻呼口气,这才注意到阿鼓的情况。是了,她刚一下子进了三个阶段,本该温和修养,慢慢调理的,却被他强力探查了灵识,想是损失了不少灵力吧。 启鳌伸出手来,把自己的灵力过渡给阿鼓一些,仙尊的灵力自然是阿鼓体内灵力所不能比的,只一点点,就令阿鼓失掉的灵力回复了不少,她不再感到难受。 虽说是师尊一手造成的问题,但助益她无事的也是师尊,阿鼓还是要感谢的,“谢谢师尊渡灵,弟子已无恙。” “嗯,无恙了就继续修炼吧。” 阿鼓看着仙尊冷淡的面容,哪敢问他,为什么要探查她灵体,也不管说想歇一歇的事,只管遵命道:“是,师尊。” 而身在正清殿的厚尚,他的异相盘上忽见动静。抬眼朝指示的方向看去,游鳌宫方向有金柱入空。这是谁进阶了? 既是游鳌宫那里,厚尚起身直接到了游鳌宫的东院,询问情况。 夜灵子正在打座,见上仙来了,马上起身迎接。厚尚说明来意后,夜灵子把如今还留在山上的四位师弟叫了过来,问他们有没有进阶? 夜灵子知道这是多此一举,师弟们若是进阶了,自然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就算没来及说,他也能感觉的到。毕竟进阶是大事,是要上报师门的。 师弟们果然都摇头否认,厚尚上仙忽然问:“你师尊新收的十一徒呢?” 夜灵子:“在游鳌殿外,师尊为十一师妹建了个院子,现她正住在那里。” 厚尚点头:“那就对了,该是她进阶了。” 夜灵子经此提醒才想起,难怪他刚才探到游鳌殿那边出现灵力柱的现象,只想到是不是师尊在修炼,没有往小师妹那里想。可是,只是个筑底的天伏期,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吗。 阿鼓今日的修炼,进行的并不顺,不知是否与她在刚进阶时灵力就受损有关,虽然后来师尊用自己的灵力帮她修复了不少,但好像灵力受到了惊吓一般,新灵力生出的速度极缓,旧灵力也都暗淡无光,就算是被她调动,也是毫无生气。 被师尊责问了几句,可阿鼓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保证过后还是不得其法,正焦头烂额之际,忽听外面有人拜访。 来者阿鼓都认识,有上次在殿外见到的三位上仙,还有二师兄。 厚尚在游鳌宫东院的时候,乌天四与留风也陆续到了,他们也看到了游鳌宫的情况。于是大家一起来到仙尊这里,问问情况,毕竟出现了灵力柱,也算是异相了。 启鳌平静道:“十一进阶到了天中期。” 众人一惊,仙尊收徒当日,厚尚他们看得清楚,这小灵修是没有修为的。夜灵子也知道师尊正在教她筑底修为。 这样一个毫无修为没有进过阶的灵修体,竟然一下子冲到了天中期,连跳三级,难怪空中会出现灵力柱。 “恭喜尊上了。” “恭喜师尊。恭喜十一师妹。” 一片道喜声,启鳌没有什么表示,阿鼓谢过了师兄。 启鳌几乎是冷漠地谴了他们走,只道还要教徒,异相既以弄清,莫要再来打扰。 出了游鳌宫,乌天四颇有荣光地道:“墨渊出来的,只要入了正道,果然都了不得,我那新收的徒弟允参,虽没像尊上徒弟这样,但也颇有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大气。” 留风:“那要恭喜你了。厚尚上仙呢,听说你最近也收了个徒弟?” 厚尚摆了摆手:“我那徒弟资质一般,与游鳌宫、雅剑阁的没法比,难得的就一点,底子尚可。” -- 第112页 几位上仙回去之后,没一会儿功夫,整个灵兰山弟子全都知道了,游鳌宫新收的那个与攀古上仙同名的十一徒,连跳三级,超越了她的师姐,一举迈进了天中期。 如宛看着允参先是惊讶,然后翘了嘴角的样子,他这是在笑吗?这还是如宛第一见允参这样笑,不像往常面对不同的人他都挂着同一张笑脸。 此时的允参,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是发自内心真正的开心。为了那个阿鼓吗? 如宛无论心里多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那个阿鼓长的是好看,加上又是仙尊的徒弟,现在还多了一项别人无法企及的光环,一举进了三个阶段,听说当年只有那位坠仙做的到。 如宛心里不痛快,忍不住说道:“一下子进了三级,真的没有问题吗?真的走的是正道吗?” 允参嘴角一平,看着师姐道:“师姐是什么意思,我也是墨渊出来的,日后若是在修为上进步飞速一些,是不是也要被怀疑?” 如宛心里一惊,她可没提墨渊二字,她们雅剑阁的主人她的师父就是墨渊里出来的,她怎么可能拿这个说嘴,但她确实有那个意思,想影射阿鼓来路不正或有邪性。 当年,同样连进三阶、两阶的攀古上仙,被珠言师妹在临死前透出女魔头三个字,让那位坠仙的身份成为了疑点。如今与她一样进阶速度的另一个阿鼓,对她有所怀疑,不是很合理嘛。 如宛赶紧说:“师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她是墨渊出来的,你不知道,以前咱们灵兰也出过连进三阶的事……” 允参算是又知道了一件灵兰密事,这也是他在墨渊里得不到的消息。 在如宛师姐说完后,允参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他最近被师姐缠的厉害,走哪都躲不开她,师姐对他很好,颇为照顾,但也受不了她这样密集盯人。 允参去过游鳌宫,只是在外面转了转,他一个仙门新徒,怎么可能无召独闯仙尊住的地方。只是想碰碰运气,能否看到阿鼓。 今日他又过来的,但依然没有见到阿鼓。 允参是有些担心她的,那仙尊不是个温和的主,一见面就对他施了压,好在没太过分,及时收了手。由此想到阿鼓,以及当日她师尊对她冷淡的样子,允参总是安不下心来。 宫墙外面的允参哪里知道,近些日子以来,游鳌宫气氛都不太好。阿鼓的修为在进到天中期后,开始停滞不前。像是在报复她没有在进阶之初借气通达,反而损了灵力。 本来自从修炼开始,她一直修行的很顺利,是连跳三级一下子用光了天赋与好运吗? 但哪怕就是这样,阿鼓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她不是个激进之人,让她产生要好好努力好好修炼的动力,最大来自于允参对未来的畅想,让出自墨渊的灵修成为大能,不会再被别人当他们是低等灵修而看不起。 这个动力,比之不想让师尊失望更强烈。 两个动力驱使着阿鼓一直在努力,但师尊觉得这样不够,师尊对她修炼的过程、结果比她自己更在意、更着急。 明明是活了好几百年的仙尊,为什么把时间过得这样迫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过完今日就没有明日一样。 阿鼓虽迷惑,可也不敢质疑。只能按着师尊的节奏来,整天不仅要见师尊的冷脸,听责问,还要面临修为上的毫无长进,她的压力真的好大,已经开始睡不着了。 又是一晚上睁眼到天亮,夜里,实在睡不着的阿鼓起来打座,把师尊教的,她怎么都过不去的运转道气的方法又过了一遍,可依然卡在了老地方。 她一时急躁,想着一早起来师尊就会来检查,发现她依然在做无用功后,肯定要斥责她的。心下一急,硬冲关卡…… 果然还是不行,道气逆转,满口血腥气。 天亮后,启鳌来到小院,一进去就觉出不对,往常这个时间,十一早该起床吃完早饭,在等着他了。 果然外室没人,启鳌拿十一当容器来看,对她根本没有男女的概念,直接进了内室查看。 只见十一还在睡觉,他有些不满,本来最近她于修炼一事就有所懈怠,不进则退,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启鳌熬了两夜,查书据典,就想着像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他当然知道,一下子修为涨的太快,是会出现停滞的情况,只要把一切交给时间,早晚她会重新启航的。 但这个时间是多久,谁也说不准,就有那种前面涨的快,到后面不涨被耽搁下来,最后发现,比那些稳扎稳打的修道者,还要费时间。 启鳌等不起,等不及,他如此用心地教、栽培这个灵修,为的是让她成为大成者吗,当然不是,他要的是她体内的神迹。 “十一。”低沉不满的声音响起,阿鼓哪怕陷在道气乱转的旋涡中,还是本能地睁了眼,看到仙尊的冷脸,她喃喃道:“师尊,我不是在偷懒,是昨夜我运功,逆了道气,现在根本控制不住它。” 启鳌闻言,马上把她拉了起来,见她所说非虚,马上帮她顺气敛道。 待他放开阿鼓,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以你现在的修为程度,不至连收敛道气都做不到。” 阿鼓有气无力道:“弟子也不知,就是一下子乱了。心里也乱,脑中也乱,越琢磨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琢磨。师尊要不您把我赶出去吧,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进阶了,不退阶就不错了,我是真不配为您的徒弟。” -- 第113页 启鳌眉头皱得更紧了,“胡说什么,你是脑子乱了,灵兰山的规矩都忘了吗,只有师父赶徒弟,没有自请离派的。我游鳌宫还没有出过叛徒。” “可是师尊,弟子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只想稳稳当当地修炼,像山上其他师兄师姐们那样过日子,而不是被关在这里,日复一日复重着同一内容,就算我出自墨渊,长在墨池中,也是低头看水,抬头看星,哪像现在这样日子过得没劲。弟子觉得师尊可否容我缓缓,我是真抗不住了。” 可能是憋的太久,阿鼓不说则已,这一开了话头,实话都冒了出来。是的,她就是嫌现在日子过的太苦了,这样的苦日子影响到了她的心绪,从而影响了她的修炼。 修心养性,心与性都是重点,现在这两样,她被师尊这位严师逼的,都出了问题。 启鳌听她这番话,没有再斥责她,而是开始认真进行思考。 首先,他想到的是,十一出自墨渊,墨渊那地方,是上神们飞升前抛弃情感与情绪的地方,她在那样的地方孕化而出,有可能在性情方面确实比常人要敏感丰富一些。 修炼之体,常年闭关的有的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论哪个诚心修道之人都不会放在心上,都是能够克服的。 而来自于墨渊的灵修之体,可能不行吧。想到乌天四,他虽位列上仙,但在四位上仙中,他的性情是最易激动的。 想通这一点后,在容器不能有失的前提下,启鳌权衡利弊,终于开口允她道:“从今日起,本尊不再禁你的足。七天之内我不再来此,你可自行安排你的日程。” “但七日后,我还是会检查你修炼的情况,不是一味贪玩懈怠,会继续予你自由。” 阿鼓没想到,一通不管不顾的崩溃之言,竟换得了解除禁足、师尊不再每日盯着她的功课的师命。她楞了一下后,马上爬了起来,一改刚才的有气无力,积极道:“谢谢师尊!我会分清主次的,不会一味贪玩,谢谢师尊。” 既不用再教她东西,启鳌没有留下的必要,不再与她多说一句扭头就走,才不管她在榻上怎么磕头道谢。 第56章 启鳌这才重新戴上已摘了…… 阿鼓得了自由, 本来心情不好不想吃饭的,现在忽然就饿了,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外跑,而是先去厨房填饱肚子。 师尊说了, 虽然天中期可以辟谷了, 但她刚刚进阶, 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辟谷的状态。 阿鼓出院门前, 还回头望了一眼,被禁足的时间一长, 她这一步迈得尤其郑重。 出院门时还是稳稳当当地,但真迈出这一步,阿鼓像是出笼的小鸟, 控制不住脚下的速度,就连在师尊面前一直弄不好的御行,也无师自通了,除却一开始有些不稳外,竟让她一路御行成功到了东院。 与东院的师兄聊了聊,阿鼓知道了,原来大师兄不是下山了, 而是死掉了,还确认了排在她上面的师姐也没了。 夜灵子师兄很坦诚,直接把师尊道侣与徒弟的事都告诉了她, 阿鼓听的目瞪口呆, 同归于尽啊, 多大仇。 但夜灵子师兄同时还嘱咐了她,这件事她自己知道就好,不要拿到师尊面前说, 心里要有数,于他们师尊来说,这是个伤心的事。 阿鼓连忙点头,知道知道,这她哪敢瞎说。 正打算拜别师兄的时候,夜灵子拿出一套衣服,对她说:“十一师妹既可以出来游走,去到别派还是着带有灵兰标识的衣物较好,省得被盘问。” 师尊可能没想到吧,就一直也没给她一套有标识的衣服。夜灵子想着把师尊想不到的替他老人家想到、做到,尽一些师兄的本分。 阿鼓不是第一次见带标识的衣服,可她一直被关在游鳌殿小院中,也没机会穿,师尊也没有提,此事就这样搁置了。 阿鼓接过衣服,活学活用法术,把衣服收进了袖乾坤,这也是先前师尊怎么教她都不会的。原来,她的心情可以有这么大的影响,两项法术,自她解除了禁足后,一次就过了。 阿鼓很高兴,当然有学会法术的原因,更多的是想到七日后,总算有东西可以跟师尊交差了,足能证明她没有一味贪玩,师尊放她出来是对的。 夜灵子师兄还给了她一本小册子,说是不知师尊有没有给她讲灵兰山的规矩,如果没讲,让她拿回去通读,不要犯错才好。 师尊除却告诉她,弟子主动出师门视为叛徒,剩下的还真没讲过,看这册子也不薄,原来灵兰山还有这么多规矩的。 阿鼓接过册子,谢过师兄离了东院后,她在去往正清殿与雅剑阁的岔路上犹豫了一下,最终她还是先去了正清殿,她想起了乔商。 当日,他们前后过了光洞,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留在灵兰山,还是下山了?想着乔商口中的大机缘确实存在,只不过最后落在了她的头上。对于乔商这个引路人的现状,阿鼓还是想关心一下的。 正清殿的弟子,听她找乔商,说有这么个人。阿鼓算是放下心来,她急于去见允参,就谢过正清殿师兄要帮她找人的提议,麻烦对方只告诉乔商她来过,她一切都好就行。 正清殿这位师兄在她走后,飞快地跑去找了乔商,一见到小师弟,急忙问他:“乔商,你认识游鳌宫的十一徒?!” 乔商脸色平淡,“谈不上认识,一面之缘。师兄为什么会这么问?” -- 第114页 “她来找你了,让我告诉你,她很好,还问了你的情况。行啊,竟能让咱灵兰的风云人物,主动找上门来。” 乔商没有说话,师兄的兴奋劲还没过去,问了他好多关于阿鼓的事情,都被乔商敷衍过去。师兄自觉没趣,留下一句:“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不愿说就算。”然后就走了。 乔商待师兄走后,轻吐一口气,他没想到阿鼓还会记得他,还会来看他,但亏得她没有进来,因为他现在以及将来都不想见她。 乔商明白,阿鼓能被仙尊收为徒是巧合,甚至可以说整个过程都是险象环生。当日,他虽离得远,但该看到、听到的,都看到听到了。 乔商的心情从最初庆幸自己落的位置比阿鼓的安全,到后悔为什么落在那里的不是自己。 他震惊地看着明明是死局,却峰回路转,阿鼓竟被仙尊收为了徒弟。十一徒啊,几百年来,仙尊才收了十个徒弟,就算每个都要他照顾,他也照顾的过来,这是多大的荣耀与机遇啊,怎么就没让他碰到。 一切危机结束后,平安回去的乔商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虽被厚尚师父收为了徒弟,但他浑浑噩噩了好几天,总是觉得明明是他先想到的,他先迈进光洞的,为什么这天大的好处却落在了阿鼓身上。 前些日子,他听到阿鼓的修为连进三级,心里才平衡一些,可能她真是有本事吧,仙尊是看上了她这一点,放自己当时被发现,可能不仅不会被收为徒,还会被仙尊教训。 这样的想法下,乔商才放下了执念,如今听到她来找自己,乔商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他虽没坏心到希望阿鼓倒霉,但也不希望再听到有关她的事了,太扎心。 阿鼓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雅剑阁,这次守门师兄不再是寒柳师姐口中的风九师兄了,阿鼓报了名来,师兄打量了她好几眼,然后放了她进去。阿鼓想,她回去就穿上带标识的衣服,就可以自由进出了。 雅剑阁这里,除东院是乌天四上仙住以外,其余三院住的都是弟子,阿鼓打听到了,允参住在西院。 朝西一直走,就到了西院。阿鼓没有在此地御行,因为刚得了册子时,她随意翻开了一页,就看到上面有一条:在派内建筑内,尽量不要御行。 虽不知道原因,但她还是遵守了。 阿鼓一进院子就见到了允参,她忽起玩心,隐了行踪悄悄靠近,想从后面捂住他的眼。 可当她的手刚放上去,就被一股掌风拍了出去。其力道之大,颇有要她命的感觉。 允参大惊,扭头去看,就见倒地是阿鼓,而出手的是如宛师姐。见师姐还没有住手的意思,允参赶忙挡在了阿鼓前面,“师姐住手,她是灵兰弟子。” 如宛:“灵兰弟子怎么不着灵兰服饰?鬼鬼祟祟地靠近你,意欲何为?” 允参去扶阿鼓,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是都进阶到天中期了吗?怎么还不如在田氏宗时机警?” 阿鼓:“你也说了那是田氏宗,我哪想到在灵兰也会遭到攻击。哎哟。” 允参关切道:“伤到了?伤哪了?” 如宛上前:“允参你让开,来路不明之人,你凑她那么近做什么?” 阿鼓看这位师姐眼熟,想起在哪里见过她后,忙道:“师姐,你不认得我了,那日我与师尊离开雅剑阁时,正巧碰到你,你还跟我师尊解释你只是路过。” 阿鼓现在懂了好多人情世故,没有说师尊怀疑她偷听,她下跪解释的事。 如宛想起那天之事,马上禁止她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游鳌宫的弟子。” 如宛在出掌前就认出了她,见她要对允参动手动脚,心中起火,不想让她碰到允参,才找了个理由把阿鼓打开。 又见她没穿灵兰服饰,给自己下重手找到了理由,当即毫不犹豫,出手极快极重。她不是天中期了吗,这一下应该受得住的。 如宛假意关心,“你没事吧。” 阿鼓被掌风伤了脚踝,灵力与修为都没有事,在攻击来袭前,她本能地用修为相抗,挡住了大部分的掌风,可是她运用地还不熟练,漏网的掌风扫了她脚踝那里。 阿鼓以为师姐不是故意的,也不想允参夹在中间难做,她没提脚踝伤了的事。 只道:“没事师姐。” 如宛看着允参还扶着她,忙道:“看着不像没事啊,还需要人扶。” 闻言,允参倒是没动,阿鼓赶忙站好,允参顺势松开了她。 允参问她:“你怎么过来的?” 阿鼓:“师尊放我出来的,以后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像其他灵兰弟子一样,想去哪就去哪,随时可以来找你。” 允参笑了,如宛又见到了那种与平常不一样的笑容,她打断他们,“允参,你刚才是不是在运道气,有没有被吓到。” 她打那个阿鼓一点都不冤,毛毛躁躁,允参若是道气运行一半时被她吓到,灵力不稳,还得重新来过。 阿鼓闻此言后道:“你在运道气吗?” 不应该啊,她在打算捂允参眼晴前,有启动感应,允参并没有在运灵或是走道气。 果然,听允参说:“没有,我只是在练闭气。” 如宛不赞同道:“就算是闭气,焉知你下一秒不会运气。总之,这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 第115页 阿鼓觉得师姐说的有道理,“知道了师姐。” 如宛见她态度还算好,找不到再发作的理由,就见对方与允参两个人,又开始了聊天,她一句他一句的,完全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试着夺取允参的注意力,可惜,他只侧头敷衍她,那双漂亮的媚眼一直都在那个阿鼓身上。 最后她气不过,直接对允参说:“对了允参,我刚看到四师兄在找你,你不该过去看看吗。” 允参这才算是把注意力转到了如宛这里,“四师兄吗?师姐怎么现在才说。” 如宛:“一来就见陌生人要对你出手,一时忘了。” 四师兄就是让允参过了第一关的测试师兄,四师兄找他那肯定是有事。 允参看向阿鼓,没等他说话,阿鼓马上道:“你去吧,我现在随时可以出来,哪都可以去,咱们想见面随时都可以。” 允参点头,“那我先去了,一起出去吗?” 如宛插话道:“你本来去的就晚了,我送她出去吧。” 允参略皱了下眉头,但随即就舒展了开来,虽然他感觉,如宛师姐好像对阿鼓有些敌意,但又一想应该不至于,阿鼓毕竟是仙尊的徒弟,这层身份就让很多人顾忌,再有,她就算不是天中期的修为,在田氏宗允参也是见过她的初阶本领的,应该没人能害的了她。 她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不涉世事,于是允参只在离开前,小声地嘱咐了她一句:“我不在这里,跟不熟的人不要过多交往。” 阿鼓明白允参是为了她好,点了点头。 允参一走,如宛冷淡道:“走吧。” 阿鼓:“师姐其实不用送的,我自己认得路。” 如宛:“也不全是为了送你,我有话跟你说,你才刚到灵兰,虽说咱们门派间弟子可以自由走动,但允参现在正处在进阶的关键时期,师兄与师父对他多有期待,你总来势必要影响他。像今日就是,他正练着气呢,你就来打扰,还耽误了师兄找他。” 阿鼓越听这话越不对劲,这是赶她的意思吧,她是允参的朋友啊,他们为什么不能见面。 至于拿修炼来说事更是无稽之谈,真要练功,允参怎么可能在院中随随便便就练了。当她还是刚入门的弟子什么都不懂吗。 于是,阿鼓道:“不是这样的师姐,我没有耽误允参师兄找他的事,是你忘了告诉他了。” 如宛瞪她,“你这是在怪我,那我再教你件事,虽说我们不是一个门派的,但整个灵兰是一家,我也算是你的师姐,你就是这么跟师姐说话的。” 阿鼓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师姐好像不喜欢她与允参多接触,刚才她与允参说话时,她就总抢话。是要跟她抢朋友吗? 阿鼓觉得大家都可以是朋友啊,为什么要抢。但师姐说的对,她是师姐,不管她说的对与不对,只要不太过分,自己就不能与之顶嘴。 师姐把她送到西院门口,最后说道:“以后少来打扰允参修炼,你自己一下子进了三级,可不代表别人也行。” 说完她就把门关上了。 唉,阿鼓忽然觉得脚踝更疼了。她决定回游鳌宫,把衣服换上,在读读小册子,还有,新掌握的两项法术,御行与袖乾坤,还要再巩固巩固。 出了雅剑阁,阿鼓启用御行,得亏自己会了这项法术,要不然,脚踝疼着硬走回去也够她头疼的。 稳稳当当落在游鳌宫大殿前,阿鼓小心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什么都瞧不见。她轻手轻脚地回自己的小院子,忽听后面师尊问她:“你脚怎么了?” 阿鼓吓一跳,立马转身回头,回的太猛,脚踝又疼了一下,加上师尊已经看到了,她没想着掩饰,直接蹲下捂住了那里。 启鳌皱了眉头,几步就到了她面前,同样蹲下速速查看起来。 阿鼓被弄的一楞,这还是师尊在关心她修为进展之外,头一次在其它方面对她表达了关心。 启鳌一看就知道,这是被掌风伤的,她跟人斗法了? 这还了得,虽已到了天中期,但她匹配这个阶段的法术与道术一个都使不出来,若是被人伤了,损坏了神迹怎么办! 启鳌语气里带了冷意:“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阿鼓马上交待了实情,中间特意隐去允参与师姐的名字,就是想让此事小事化了,不要节外生枝,虽然她不喜欢那位师姐,但也不想因一件小事而牵连别人,她自己一个人挨师尊的骂就行了。 启鳌听完,心下一松,但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放她出去,以她的性子看来是不能安分地呆着,势必要到处乱跑。那雅剑阁还有她的旧识,以后也少不得过去。 如果人人都像那个雅剑阁女弟子一样,不顾忌她的身份而随意出手,自己心心念念看护着的容器,岂容他人破坏。 启鳌上手在阿鼓的患处一扫,阿鼓一下子就不疼了,她正要向师尊道谢,就见师尊站起来道:“站起来,随为师来。” “为师”?阿鼓听到这两个字,怕是自己听错了,不该是“本尊”吗。 见阿鼓表情呆呆楞楞地,启鳌又说一遍:“随为师来。” 说完他就没了耐心,率先朝院门而去。 不是本尊,真的是为师。阿鼓一下跳了起来,真好,师尊亲自给她治好了脚,还终于改了口,真好。 -- 第116页 她小孩心性,不知要怎么在师尊面前表现,就一边追上师尊一边道:“师尊,我会御行了,你不用为了迁就我而走路了。还有还有,师尊,我学会了袖乾坤,二师兄给我的衣服与册子都被我放在了里面。” 启鳌脚下一顿,回头看她。阿鼓见师父看了过来,马上御行给他看,停在他身边后,又从袖乾坤里拿出了衣服与册子。 启鳌没说话,看着她楞了好久,在阿鼓的疑惑中,他终于说道:“收起来吧,十一很棒。以前是为师想偏了,只想着让你快点拥有修为,快点进阶,还不是因为看出来你是个好苗子。果然你也没有让为师失望,一下子进了三个阶段。这里要跟你说声抱歉,师父心急了,以后不会了,你只要不愉懒,肯努力,你开心就好。“ 阿鼓瞪着大眼晴,带着大疑惑,“师,师尊?” 启鳌:“从今往后,你叫我师父。” “不,师尊,我回来的路上有翻过册子,游鳌宫弟子该尊称您为师尊的,十一不愿破例。” 竟是不愿叫吗,记得当初珠言知道后,没得他的首肯也依然师父的叫着,从来不改。这小灵修果然是墨渊出来的,刚放了她出去转了一圈,她竟把这几日来,他怎么也教不会的道法,一下子就掌握了两项。可见心情、情感对她来说有多大的影响力。 启鳌这才重新戴上已摘了三年的面具,又变成了疼爱徒弟的温柔仙尊。为了尽快地让这灵修进阶到天灵期,启鳌决定改变策略,第一步就是从对待她的态度开始。 高兴愉悦的心情,正向的情感交流,都是她修炼进度的基本盘,只要她有进益,这些启鳌都可以给她。 “好徒弟,你如此尊师重道,师父深感欣慰。”启鳌启用御行,带着阿鼓奔向了雅剑阁。 第57章 她对这个叫允参的实在是…… 一路上, 阿鼓光顾着高兴了,高兴师尊终于能看到她、眼中有她了。虽然她肯定不会那么没眼色搞特殊,真的称师尊为师父,但能被师尊这样认可, 阿鼓感受到了出墨渊后的第二缕温暖。第一缕是允参给的。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真的很奇妙, 阿鼓还记得第一次见师尊时, 那似魔煞人的样子, 当时哪里会想到,自己会成为他的徒弟, 并且还有被温柔以待的一天。 直到师尊停在了雅剑阁的门口,阿鼓才从傻乐里回过神来,师尊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是因为她脚踝受伤了吗。 阿鼓想问, 但已晚了,雅剑阁守门的弟子见了仙尊,先是惊愣,待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行了礼后,就在前面带路了,一副恭敬的样子。 有外人在的情况下,阿鼓也不能问师尊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师尊随弟子往乌天四上仙所居的东院走去, 没有御行,看来就算是师尊也有遵守灵兰规则。 乌天四上仙可能是接受到弟子的传音,远远地就迎了上来。 “拜见仙尊。”乌天四行了礼后, 对引路弟子道:“你回去吧。” 阿鼓正要与上仙行礼, 就见师尊上一秒还冷着的脸, 待扭头看向她时,已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十一, 见过乌天四上仙。” 阿鼓一时还有些不习惯,有一瞬迷失在师尊的笑容里,慢了半拍地向乌天四上仙行了礼。 乌天四脸上也堆起了笑:“这位就是尊上新收的得意弟子吧。连进三级,后生可畏。” 仙尊:“你们墨渊惯会出才杰。” 乌天四的确脸上有光,他收的新徒也是这些年来,难得墨渊里出来的好苗子。 可惜仙尊的下一句话就不那么好听了,“不止,上仙这里何止墨渊里出来的本事大,其他弟子也都了不得。” 乌天四一楞,三年未出游鳌宫、不管事的仙尊今日亲临大驾本就奇怪,这一出来,就跑到了他这里来,话也说的奇怪。 乌天四脸上还在笑着,心里却没谱,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自谦道:“哪里,我这的弟子跟尊上的徒弟是没法比的。” “比不比得了,叫来试试就知。” 说话间东院已到,仙尊率先一步跨进院中,乌天四跟在后面,已察觉到,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徒弟与尊上徒弟之间。 他马上道:“不知我这里弟子犯了什么错,请尊上明示。” 仙尊坐入上座,乌天四在下首问询。就听他说:“今日早些时候,十一过来雅剑阁,不知怎么惹到了上仙的弟子,她技不如人也没有防备,被打伤了。” 阿鼓心下一惊,还真是为了她受伤的事来兴师问罪的。乌天四也是一惊,他的徒弟打伤仙尊的徒弟?! 尤记得当年广场托毯上,珠言被护的严严实实,探蚁认主的过程有多蹊跷就不说了。由此可见,这位尊上有多护犊子。 乌天四自觉与之相比,自己对徒弟可没护到那种程度。正想着了解了情况后,该罚罚,听仙尊又开口道:“十一是本尊新收的弟子,我一时只管教导于她,忽略了其它,竟让她被误认为是外面来搞事的歪邪,是我作为师父的失职。” “十一与雅剑阁的一位弟子是旧识,以后少不得见面。今日就借贵宝地,正一下她的身份,她的名。” 阿鼓心里更慌了,完全没有师尊为她做主的畅快感,明明是件小事,早知道她就一直装着好了,脚踝那点伤忍到明天也就好了。 乌天四会意,他转向阿鼓:“小十一说,是哪位师兄还是师姐惹到你了,我为你做主。” -- 第117页 阿鼓哑然,这让她怎么说,虽然她并不喜欢如宛师姐,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告她的状啊,明明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一点小误会,闹到两边的师父都惊动了,真的完全没必要。 师尊忽然对她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不能说的,灵兰有灵兰的规矩,不能随意与同道之间出手斗法就是铁律。现在有人违反,早些揪出来罚了,不要再耽搁上仙的时间才好。” 什么?还要罚吗,阿鼓感到有些热。 仙尊:“当事两个弟子都叫来吧,一个是你新收的那个墨渊出,她的旧识,另一个是……十一,是谁来着?” 什么?!还要叫了允参来,阿鼓开始冒汗。 师尊与乌天四上仙都看着她,她只得小声道:“是如宛师姐,但是师姐不是故意的,她,” “麻烦上仙找了他们过来,我去前院等着。”师尊打断了阿鼓。 乌天四一楞,还要去前院解决吗,看来仙尊是打定主意,要把此事闹大,至少他雅剑阁里的弟子是要全都知道了。他是不是还要感谢仙尊,没说去灵兰广场等他。 阿鼓是怎么跟着师尊去到的前院,她因心中有事,完全没有印象。待到了前院,看着空旷阔大的这片空地,她想,完了,这是要叫全雅剑阁的弟子过来吗? 阿鼓终于可以私下问师尊了:“师尊,师姐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现在也好了,不必这样了吧。” 启鳌:“你怎知她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当时那种情况,值得她出手吗。” 阿鼓楞住,其实她后来也明白过来,如宛师姐不喜欢她,但若说就因为这个就出手攻击,阿鼓觉得不至于。 见她不语,启鳌道:“有些事不是你不计较就可以不计较,你出去就是游鳌宫的脸面,我久居游鳌,不管事太久了,该是立一立规矩的时候了。” 师尊这样说了,阿鼓只能闭嘴。 乌天四上仙传了允参与如宛过来,当然还有全雅剑阁的弟子。 阿鼓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看到允参与如宛师姐被他们师父叫到中间来,她紧张死了。 阿鼓与允参的目光对上,见到允参眼中的疑惑,阿鼓想,完了,允参会怎么想她,会认为是她告了他师姐的状,让他师父难做吗。 允参与如宛在被通知来前院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仙尊与阿鼓。允参见阿鼓脸上满是歉意,更为不解。 就听他师父说道:“人都到齐了,今日仙尊过来,是有事要说。在仙尊训话之前,我先有事要问。” 乌天四说着,指着被他早就叫过来的允参与如宛,“你们两个说说,灵兰山规则,第九条是什么?” 允参虽才入门不久,但规则他刚背完没几日,第九条他当然记得,刚要开口,见师父更具体地一指:“如宛,你说。” 如宛入门十几年,怎会不知第九条是什么,正是因为太知道了,她已明白师父今日叫她过来是做什么。声音都有些发颤:“第九条,除进阶大会,任何理由都不可主动对同门同道出手、斗法。有恩怨者,需报上仙解决。” 允参也终于明白,阿鼓脸上的歉意是为何。 乌天四:“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明知故犯。”怕众弟子不明,他把如宛伤到阿鼓的事说了一遍。 灵兰确实有这样的规定,只是不知如宛为什么会犯,而且这又跟允参有什么关系?这是众雅剑阁弟子此时的想法。 如宛解释:“师父,仙尊,弟子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小师妹没有穿灵兰服饰,又正值看到允参师弟在修炼,我以为是外来者要做对他不利的事,所以才冒然出手的。” “你刚背过第九条,其中的‘任何理由’你不明白吗?“仙尊朝如宛看过来,目光如矩。 “况且,你师弟正在院中,怎么可能是在修炼,你是说他违反了灵兰规则的第十四条吗?” 如宛一惊,灵兰规则众多,其实若是没人追究,里面有许多条往常弟子们都有犯,这十四条本是为了保护弟子们在修炼时的安全,如真按她话中所说,那允参是真的犯了规则。 如宛不想拉允参下水,不知如何补救之际,仙尊又道:“还有,你说不认识十一,但前几日,本尊与十一明明才见过你,如何你会不记得她?” 如宛不敢再说,被仙尊这一针对,她吓地直接跪了下来:“仙尊,我错了,我不该随意出手。” 乌天四暗叹口气,对仙尊道:“尊上,您看?” 仙尊:“上仙的徒弟,当然上仙说了算。” 一直低着头的允参,此时向师父道:“师父,仙尊,此事因弟子而起,若师姐有错,弟子也有错,请师父一并罚了吧。” 乌天四瞪着允参,瞎凑什么热闹。他快速说道:“如宛给十一赔礼,然后罚抄灵兰规则十遍,禁足一月。” 这里最严重的就是禁足一个月,雅剑阁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授课,几乎隔一日就有,三十日里,少听十几堂课,对于修为来说是很吃亏的。 乌天四正要回头问仙尊如此处罚可否,就见允参上前一步道:“师父,弟子与师姐同领罚。” 乌天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阿鼓忽然冒了出来,也跪在了地上,“师尊,若是允参师兄要挨罚,那弟子也该同样被罚。当时,允参师兄并没有修炼,我在伸手前有探测过。都是我贪玩,不稳重,想吓一吓师兄,这才惹出这些事。师尊罚弟子吧,弟子再不敢冒失。” -- 第118页 乌天四一挑眉,这小弟子有意思,她师尊为她出头,她却反手将了她师尊一军,若是珠言遇到此事,一定不会下她师父的台,躲在她师父身后一言不发,回头还会对师父千恩万谢才是。 启鳌看着跪地的十一,看的出她有多心焦,若是别的事情、别的人也就算了,为了不影响她的心绪,他可以让步。 但是,她对这个叫允参的实在是过于在意了。 启鳌只要一想到,她身载着最终要归于阿古体内的神迹,而与别的男人亲近,心里不是滋味。神迹会不会留有容器的记忆、情感?日后若是这一息神迹里有关于这个男弟子的情况…… 启鳌恼意上头,但面上是淡的。为了这个容器的心情,他不能直接命令她不与此人来往,但可以迂回用别的办法。 启鳌想了想道:“你有什么错,没穿灵兰服饰是因为一心修炼,你若是贪玩,这灵兰山上就没有不贪玩的了。好,十一若是觉得你师兄不该罚,那就不罚。你起来。” 说着启鳌看向乌天四,乌天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拆台的徒弟不仅没惹了她师尊不高兴,反而就这样应了。 能少一个徒弟挨罚,他当然乐意,正要顺水推舟免了允参的处罚,就听仙尊说:“他只需给你赔个不是就行。” 阿鼓刚站起来就是一楞,刚她还在庆幸自己为允参求情成功,没想到师尊会来这么一句,可都免了处罚了,只是道个歉好像也没什么,她若是再不同意,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 乌天四也看到了这一点,马上催允参,“还不快去。” 允参走到阿鼓面前,对她揖了一礼,而后道:“阿,十一师妹,都是师兄的错,对不起。” 阿鼓脸红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周围雅剑阁的师兄师姐们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看她,这种场面,阿鼓也不知该说什么,又听如宛师姐也道:“十一师妹,师姐错了,师姐不该伤了你,对不起。下次再不敢犯。” 同样不知该说什么,阿鼓只是摇了摇头。 启鳌看着十一的情状,觉得她以后应该不会再往这里跑了,他道:“今日就这样吧,十一,我们回去。” 师尊所言正合她意,阿鼓也在这里呆不下去,紧随师尊离开,走的时候都没敢看允参一眼。 乌天四上仙恭送了仙尊离开,对众弟子道:“以后谨言慎行,你们该看出仙尊对于他新徒的态度了,之前你们怎么议论我不管,今日之后少说别人是非,不要给雅剑阁惹祸。都散了吧。” 师父一走,雅剑阁的弟子不敢议论师尊,但自己门里这点事,他们刚才算是看明白了,如宛哪里是情急帮助允参,如仙尊所说,允参根本就不可能在院中修炼,再说那十一徒也说了,她提前探过了,允参周身没有道气在运转。 如宛最近缠着允参,大部分弟子都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似的。这分明是她见允参身边有别的女子靠近,气不过,借故出手。不过却是连累了允参。 这事一出,众弟子对小师弟多了些好印象,明明差点被师姐连累,却一声不吭,甘愿同罚,是个有担当有胸襟的。 散了后的雅剑阁弟子,没等到转天,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仙尊为他徒弟出气的事传遍了正清殿与茗凡楼。到此,除了无人靠近的束心宫,所有仙派及弟子都知晓了此事。 阿鼓与启鳌回到了游鳌宫。 阿鼓这一路,脸上的热气散了不少,她知道师尊是怕她进山晚,以后再被别人欺负了去,特意跑一趟雅剑阁,给她立威去的。 虽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允参,但好在最终他没有挨罚,不过是一句当着众人面的道歉,虽她受之有愧,但允参应该不至于就此与她生分。 不过,她近期不会再去雅剑阁就是了。怎么也得过个……三天吧。 正想着,师尊站在大殿门口叫她:“十一,随为师进来。” 师尊不是不让她进大殿吗,这一天师尊对她态度的转变太大了,原来被别人认可是这样的感觉。 “进来。”师尊笑着,轻轻抬手招她进去。 阿鼓终于迈进了大殿的门槛,这门槛可真高,这是阿鼓进入殿内的第一印象。 大殿里好空好大,四周虽有一圈博古架,但在旷大的空间里,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显不出山水。 阿鼓朝右望去,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门,里面应该是内殿了。阿鼓收回视线,不敢再乱看。 师尊坐在桌几后面的软榻上,对她言:“这里并不是什么禁地,当初不让你进,是因为你修为全无,灵力尚浅,为师这里存了些宝物法器,怕克化到你。” 阿鼓:“弟子不敢瞎想,师尊说什么,弟子就听什么。” 师尊那么全心全意地教她,阿鼓明白要感恩。没有师尊,她现在还是一个修为全无的小灵修。 启鳌依然温柔:“以后这里你可以来,架子上的仙书法典,都可取阅,于你修为有益。” “是,多谢师尊。” 这小灵修倒不借杆爬,与往常表现无异,依然守礼,保持着与自己该有的距离。这才该是弟子该有的样子,听话感恩,不逾矩。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启鳌赶紧打住,谈什么弟子该有的样子,她根本不是他的徒弟,只是需要精心爱护的容器而已。 启鳌又对阿鼓的衣食住行上关心了一番,这才放她回去。 -- 第119页 当然最后,功课还是要留的,师尊说于修炼上,他会一如既往的严格,只要自己不偷懒肯努力,就是师尊的好徒弟。 阿鼓说了一堆的“是,师尊”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想到刚才从雅剑阁出来前,都没有看允参一眼,阿鼓有些后悔,有什么的,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与允参是什么关系,是朋友。是一起在墨渊里不知做了多少年邻居的朋友。不过才入了多久的灵兰,怎么能在心里跟他生疏了呢,就算是他要生疏,她也不干。 三天?是不是有点长,要不两天吧,两天以后她再去趟雅剑阁,下次去躲着点如宛师姐就是了。 启鳌不知道,他以为弄出让俩人尴尬的一幕,阿鼓就会知难而退,不再想见允参了,而事实上,阿鼓并不太懂人情世故,情绪这东西,她来的快去的也快。 第二日,阿鼓倒是哪也没去,一早师尊就出去了,临出去时还跟她打了招呼。这在以前也是没有的,除了来她院子教她道法,师尊从来没有跟她有过别的交流。 阿鼓把学会的道法又复习了一遍,闲来无事之际,她想起师尊说的,可以拿些仙书法典看。 仙书?她还从来没见过呢,长什么样?里面讲的什么?好奇心一起,阿鼓坐不住了,她去了师尊的大殿。 大殿墙体一圈都是架子,她随意找到一排,翻拣起来。 翻了几本,有些内容讲的太深,阿鼓看不懂的,都被她放了回去,有些有趣的,她想试一试的内容,都被她留了下来。 一时手中拿了好几本,她想着把手中的书放到旁边的一格空架上,刚一放上,手中就触到了一个东西。 咦?奇怪,她明明没看到架子上有东西啊。再摸,确实有,是个盒子。阿鼓试着抓住它,盒子竟出现了实体。 是个黑色雕花小盒,不大,样子也平平无奇。只是奇怪的是,它在阿鼓的手中发光。 阿鼓把东西放下,它就不亮了,再拿,它又开始发光。后来阿鼓发现,每当她的手从盒子上面抚过,盒子就会发光,还会发出嗡嗡地声音。 她忍住打开它的冲动,把盒子放回原位,那盒子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竟在她转身的时候,朝她所在的方向动了几下。阿鼓眼睁睁看着盒子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她本能地伸手去接,盒子落地的过程中,盒盖离体,里面掉出一个黑色的珠子。 它落在阿鼓的手中,红光大盛,没等阿鼓看清这是什么,黑色珠子从中间裂开,里面冒出很多金色的珠子,慢慢地凝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人形最终定格成一个虚影的样子,阿鼓仔细辨认后,道:“你是,灵兰弟子?” 虚影竟会说话,他道:“我是灵兰弟子?没错,我是灵兰弟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叫什么?” 虚影想了好久,才慢慢说道:“我叫让心。” 第58章 “怎么,你终于意识到,…… 好熟悉的名字, 阿鼓想了想,但没想起来什么。 虚影好像很喜欢亲近她,不说话也要凑过来。阿鼓想到师尊之前说过,不让她来殿内是因为怕她被这里的宝物法器克化到, 这个虚影一样的东西不会就是这样的宝物法器吧。 于是, 场面就形成了, 虚影一凑过来, 她就躲开,再凑再躲。两个人也不说话, 一直进行着这个循环。 好在,仙尊没有出去过久,正好此时回来了。启鳌刚一进院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这院中怎么多了个魂元?还是个残魂。 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灵台,发现阿古的魂元好好的呆在里面,下一秒他就觉出自己是在瞎紧张,这枚魂元有没有离体,是否完好,他时时都能感应的到,院中那颗怎么可能会和这颗有关。 忽然想到, 他殿中确实有一枚残魂,是惨死在彩霞池中的大徒弟让心的。 当时他化灭了让心的身体,只得一枚残魂, 带回来保存了起来。后来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唤醒残魂, 本以为他的命就当如此, 不想此时,竟让他重新探到这枚残魂的生命力。 都能让他一进院就探到了,可见让心不知遇到了什么机遇, 出现了新情况。 启鳌快速步入查探,就见十一与一人形虚影在兜圈子。 仔细一瞧,那虚影穿着灵兰山的衣服,脸虽有些模糊看不大清,但不是让心又是谁呢,只要稍微与他熟悉一点的人都能认得出来。 “让心。”启鳌叫出他的名字。 声音虽不大,但转圈圈的两个人都听到了。阿鼓与让心同时住了脚。 师尊回来了,阿鼓自然不用再躲,再防。而让心停下来,是被熟悉的声音吸引。眼见着仙尊向他走过来,越来越近,虚影外的一层光晕开始忽明忽暗,彰显着他的激动。 让心在见到师尊的那一刻,从只剩本能的浑噩状况中清醒了过来,哪怕只是残魂,他也是认得师尊的。 启鳌伸出手摸上了光晕,明暗交错变换的光圈一下子稳定了下来,让心叫了一声:“师尊。”声音嘶哑地厉害。 启鳌轻抬了下手,并往下压了压,让心不再说话,只是眼圈红了,里面饱含热泪。 启鳌回头笑着对阿鼓道:“书都拿好了吗?” 阿鼓正沉浸在虚影的一声“师尊”中,回过神来,马上:“啊,拿好了。” -- 第120页 启鳌:“不用贪多,先拿这些回去看吧。有不明白的再来问师父。” 阿鼓:“是,师尊。” 阿鼓没迟疑,抱上她架子上的书,离开了大殿。刚迈出脚,她猛地想起二师兄告诉她的话,死去的大师兄不就是叫让心吗,刚刚他还叫了师尊,原来,那是大师兄吗。 她刚才不仅没想起来大师兄的名讳,还躲着他……她以后要对大师兄好点。 殿内,让心给师尊下跪,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 “回来就好。你先起来,让为师探查一番。” 让心照做,待启鳌查看过后,先是问他:“你有记忆自己是如何苏醒的吗?” 让心摇头:“弟子不记得。” 这并不意外,启鳌:“魂元还是残缺的,这也正常,彩霞池里的灵彩,毕竟是集天地灵气而成,它们并无主动害人之心,只是生性太喜灵力。” 见让心哆嗦了一下,想是他想起了被灵彩吸干灵力的过程,遂补充道:“彩霞池已不复存在,为师已将那里毁掉,从此世上再无灵彩。不管它们本性如何,害了你确是事实。只要害过人,彩霞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想让心听完,抖的更厉害了,连包裹他的光晕都比刚才暗淡了不少。 让心是什么样的孩子,启鳌最清楚,能被他第一个收为徒弟,能做游鳌宫的大师兄,不可能会被个灵彩吓成这个样子。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 心里有了数的启鳌,也不急着问他,待让心自行消化掉各种情绪后,他才幽幽开口:“师尊,弟子在彩霞池中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的执念不是仇恨,而是,哪怕留下一丝残魂也好,能有机会把真相告诉您、告诉灵兰各众。魔族有可能早就复苏了,还有可能已经渗透到了灵兰山。” “你说,为师听着呢。” 阿鼓已经把她带回来的其中一本仙书,一口气读完,期间她还停下来参悟了会儿,就这样,时间悄悄流过,阿鼓觉得肚子空空才停下。 她现在已经不会因为不吃东西而感到难受了,只是到了点儿习惯性地想吃东西。 可惜这里的小厨房里只有食材,没有会做饭的人,能吃到的只有自己做的清水煮面,还不如不吃呢。是以阿鼓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全天辟谷。 书看累了又无事可做,闲下来的阿鼓出了院子,站在院子门口朝大殿那里张望。 好长时间了,师尊与大师兄一个都没有出来,看来他们是有好多话要说吧。 殿内,启鳌说的不多,基本都是在提问,而让心对师尊的问题,都回答的很详细,他不知自己这枚被师父保存了多年的残魂,今日为什么苏醒,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所以想着把自己脑中的所有记忆能说多细节就多细节。 在听让心说的过程中,启鳌一直很平静,哪怕是听到让心说,是珠言亲手杀死他时,启鳌也没有太多波动。但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是紧紧握起、青筋毕露。 珠言的本色是什么,确实不会让现在的启鳌有什么波动,他内心翻涌的是心疼,是悔恨。 他脑中不停冒出来,当年诛祟时,阿古那只见骨的手臂。她一次次重铸,他一次次摧毁。她怎么可能敌得过他,已然祭出十灵正身,要困住邪祟,还要想着手刃珠言,一心二用,怎么可能抵抗的住,他欲从她手下抢人的霸道手段。 她当时的心情如何,是了,她说了失望,对他很失望。 当时他不理解,还很恼火,现在想来,她不光是失望吧,应该还有绝望。绝望于自己天灵根骨圆寂,变成等死的凡人,再也没有能力也没有证据,帮着灵兰、天道来铲除珠言。 如果那时,他但凡能够多相信她一点儿,看清珠言的真面目,直取神迹,在阿古死前、挨那一剑前把神迹放入她灵台,也许她就不会死,至少不会羽化,让他落得如今什么都看不到摸不着的凄惨结果。 所以,这些年来他表面平淡,内心却每分每秒都在五内俱焚,受尽煎熬地活着都是他活该,他本该受着的。天道果然好轮回。 启鳌的双手冰凉,一直僵硬地被他攥着,终于他肯从紧崩的状况放松一些下来,握了几握后,他对让心道:“你说的我都已清楚。” 说着他取出化雪香炉,看着这宝物,启鳌楞了一下,思绪不受控制地想,当初阿古为了救她的徒孙,曾向他求借过此物,而自己却毫不犹豫地给了珠言使用。 启鳌手一软,化雪香炉差点从他的手中掉落,思绪一但被打开,被扩散,就收不住边了。 阿古只是除祟,虽然祭出了十灵正身归不了位,但也不至四根天火柱全毁、天灵根骨圆寂的结果,她应该早就体内有损。 会不会就是从她无宝物可用,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徒孙身死,强行牺牲掉天火柱来救人?这太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了。 这些年来,启鳌从没有深究过阿古是如何走到最后那一步的,他可能是不愿也不敢去想吧。 如今,过去的记忆被让心所说的真相重新撕开,启鳌一直不愿面对的血淋淋的真相,争先恐后地向他扑来。 由于他封闭、逃避、抵抗的太久,反扑来得分外猛烈。启鳌强行顶住来自情绪上的巨震,从化雪香炉里取出一撮香灰,这灰是纯白色的,比盐都通透。 白灰在他手中“聚沙成塔”,一个白色的三层手中托塔在启鳌手中立住。 -- 第121页 他拿此物对让心说:“你残魂不稳,苏醒原因不明,避到此锁魂塔中,可暂保魂魄不散。” 让心自然遵师命,在钻入此塔之前,他忽然想到一个细节,问师尊道:“师尊,刚才那个姑娘是谁?” 启鳌:“你小师妹,游鳌宫十一徒。” “小师妹”三个字令让心这枚残魂,虚了一瞬,不过他很快稳住,说道:“师尊,小,十一师妹,有可能是她把我唤醒的。” 启鳌注目着自己的大徒弟,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让心有点不好意思:“我醒来后,还未见到师尊前,本能地想要跟着她,那种感觉,像是一种追随,我得追随着她才能活命一样。” 启鳌沉吟不语,是神迹吗,那抹神迹还没能用到阿古身上,就阴错阳差地把让心的残魂唤醒了。启鳌眼中冒出希冀之光,只是接近残魂就唤醒了让心,可见复活阿古的希望更大了。 “先进来吧,在此修养上两日后,为师再唤你。” 让心:“是,师尊。” 随即一道光晕躲到塔中,一味森白的白塔,有光撑在其中。启鳌反手一覆,白塔并没有落地而是消失在了他手中。 收好了锁魂塔与化雪香炉,启鳌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作。 他想捂住心口,但他没有那么做,那里密密麻麻,绵绵细细地疼。自攀古出事以来,他一直都是痛苦的,在亲眼见到她羽化后,这种痛苦更是达到了巅峰。 而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的心疼,能疼到自己的心脏都是疼的,他还从来没有品尝过这种滋味。原来,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吗,一旦开始,绵绵无绝期。 启鳌慢慢地走到内殿门前,伸手推开门步入其中,他直接走到床榻前,不错眼珠地看着那里的空空如也。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侧身躺了上去,以一个环抱的姿势重新闭上了眼。他的背影冲着内殿大门,外殿的光从此处射,。入落在他背上,如此橙暖温煦也照不掉那抹灰灭。 第二日一早,阿鼓就见师尊来通知她说:“为师今日要下山一趟,归时不定,你莫要瞎跑,待在这里好好修炼。” 阿鼓乖巧点头,又听师尊说:“过来。” 她不明走过去,师尊伸出手来忽然朝她脑门上拍了一下。有轻微刺痛一闪而过,然后就是凉凉的感觉,不过一息,所有感觉都消失了,她感到身上各处与师尊动手前无异。 没等她问,师尊说:“这是师徒缔印,今后你若是遇到危险,或是需要师父的时候,在心中召唤我就可。你已到了天中期,完全可以熟练运用此缔印,不用怕不会用。” 阿鼓眼睛亮亮,道谢并保证道:“谢谢师尊,我不会瞎跑的,尽量不让自己遇到危险,来麻烦师尊的。” “你是我徒弟,除去教你道法,护你周全也是为师的责任,不必谢。” 有的人做人师父,才是真的掏心掏肺,是连命都不怕搭进去的,天惩鞭她都敢挨,还有什么是她不能为那帮小崽子做的。应该有一根本火柱就是那时灭掉的吧。啊,一直在疼的心口,疼的更厉害了。 阿鼓看着师尊,师尊本就温和的目光越发的柔和起来,只是师尊明明是笑的,为什么却给人一种悲哀的感觉。 一定是她感觉错了,没有允参在身边,她在识别情绪方面还是不行。 阿鼓看着师父出了院门,御行而去。 化青山的深处,以前是很热闹的,正道大馆曾驻在其中,每日上山拜师、道友拜访、自家弟子巡山捉妖,这些曾经的盛景如今通通不见。 整个大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沉默死寂。 启鳌停落在山中最显眼的一幢建筑前,抬眼望门上的蛛丝,记录着这里有多久没有人来过。好在牌匾未歪,上面“正一馆”三个大字,依然刚劲清晰。 启鳌向前一步,站在大门正前方,他伸出手去,头一下就探到了结界,收回手来,心下道了一句:竟是回道结吗,可谓心之坚定。 他又向前了一步,可惜遇到的是他。启鳌再一次伸出手去,在出手前想的是:她若是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怪她又在欺负她的徒弟。 心里怎么想并不影响启鳌出掌的速度,第一掌下去,回道结界上出现了裂缝。也就是此结,换做其它的结界,他只需一掌就可破掉。 启鳌没犹豫,收回掌心的同时,抽出了玄罡剑,运足全力劈了下去。 “嗡……呲”的声音过后,结界破了。刚还死寂的山体,像是打通了异世界的通道,无数道声音同时响起,是鸟、是水、是风的声音。 平时听惯了不觉吵闹的这些声音,一时入耳,竟能如此震撼人心。启鳌从来没觉得这些声音如此有力量,存在感如此之强。 他一边向大门走去,一边习惯着这些声音。轻轻一推,失去结界保护的正一馆的大门,一扇开了。 启鳌走了进去,看着院中的结界,他气笑了。薛祝真的是…… 罢了,他一道道破就是了。 玄罡剑不知挥起了多少次,终于启鳌来到最后一个院子前。玄罡被他举起的同时,一道劲力迎了上来。启鳌察觉到后,赶紧收了剑势。 他剑招收的急,但那道劲力却没有减轻分毫,启鳌生生受了这一道反击。 他用剑尖点地,撑住了后倒的身体,站好后,收剑漠然道:“薛祝,出来。” -- 第122页 薛祝亲手毁掉了正一馆的最后一个结界,从院中走了出来。 他不像是寂灭了三年之人,眼中带火,挑眉怒瞪,一边向院外走来一边抽出一道长鞭。 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以前的本命法器是一把剑的,如何换成了长鞭?记忆的长河中,启鳌想起来了,是他亲手折断了他的本命剑,竟是一直没有修复吗。 启鳌不是来叙旧的,自然选择忽略这些细枝末节。而薛祝跟他也没话,骤然因结界被破而从尘封中醒了过来,就见仇人,自然是分外眼红,扬鞭而上。 不过,令薛祝没想到的是,刚才他完全没准备随意出的手,竟能一击即中。启鳌老贼怎么了?坠神了? 空中打了几个来回,薛祝确认,老贼功力未减,但还是那么缺德。忽然来此大破结界,在自己决定以命相拼的时候,他却处处手下留情,是成心来逗他的吗。 怎么可能,这位仙尊是不会做无用功的,他来此一定有目的。 薛祝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忽然一哀,主动停了手。启鳌见他如此,马上也停了下来。 转瞬,那抹哀色消失在薛祝脸上,他极尽刻薄地道:“怎么,你终于意识到,我师父再也回不来了,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启鳌淡然不现,脸色大变,他以玄罡指向薛祝道:“你知道,我可以马上杀了你。” 薛祝大笑:“杀!杀啊!” 启鳌:“但那样的话,你就不能活着给你师父洗清名誉了。” 第59章 经让心这么一提醒,大家…… 时隔多年, 灵兰山上的大钟再一次被敲响了。召集令只有仙尊可以下,但他已不管事多年,忽一听撞钟之音,整个灵兰众道都有点懵。 缓过劲来后, 还是速速赶到了灵兰广场。 阿鼓是头一次听到召集钟的声音, 她不知这钟声何意, 正要去问二师兄, 却不想在路上碰到了,二师兄告诉她:“正要去通知你, 这是召集令,只有师尊才能下此命令,师妹速速随我来吧。” 原来是师尊有事找全体成员, 阿鼓暗自想,是不是有关大师兄复活的事?但师尊不说,哪怕她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二师兄听了会高兴,她也知道不能先于师尊说出来。 随师兄到了灵兰广场,见其他师兄已经就位,其中还有不少别派师兄师姐。 这是阿鼓第一次来到这个位于半山腰的大广场。前方有一高台, 中间还有比试场,整个广场极辽阔,可以容纳整个灵兰山上的人。 可见师尊是有多重要的事要宣布, 才会召集大伙到这里来。 阿鼓向主台上望去, 小声问师兄:“师尊怎么没来?” 夜灵子看了看周围, 确实没见到师尊,他给阿鼓解释道:“召集钟不一定师尊在跟前才能敲响,师尊在山外用法术也是可以做到的, 看来事情紧急,师尊连回来路上的这点儿时间都等不及了。” 阿鼓点头,算是明白了师尊人没到,钟为什么会响。她朝对面望去,那是雅剑阁的方阵。 一眼她就看到了允参,他虽然站在第一排最边上,但雅剑阁那么多弟子,他能站在第一排应该说明他很受重视的吧。 两边离得有些距离,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阿鼓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在允参也看向她时,咧开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允参没笑回来,不过这种场合以允参的性格,他这样一点都不奇怪,阿鼓能理解。 阿鼓对新环境还没新鲜够,没注意到,其他几大仙派的弟子们的目光,几乎都有在她身上扫过。在她冲允参笑过后,允参也收获了更多的关注。可以说这两个新收上来的墨渊灵修,在灵兰山上算是出了名,颇为引人注目。 人到齐后没多久,仙尊终于出现。 阿鼓也看到了师尊,师尊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人身量与师尊差不多高,一身青衣看上去有些陈旧,脸色不愉,挂着森然冷意。 周围开始有议论声响起,嘈嘈杂杂地,原本安静的广场变得热闹起来。 趁着大家都在说话的这份乱劲,阿鼓快速问师兄:“那是谁?” 师兄们虽没有像别派弟子那样议论,但看得出来,他们对与师尊同来那人也感到惊讶。 过了几秒,夜灵子师兄才回她:“那是正一馆馆主薛祝,他也是从灵兰山走出去的,原先是束心宫的弟子。” 阿鼓点点头,望着广场一角孤零零的那块空地,那里原先应该是束心宫的位置吧。虽人去地零,但束心宫只来了一个弟子,就引起了全体灵兰人的波动。 启鳌没有上主台,他走到试练场中间,薛祝站在离他有几尺的地方,背手而立。 看他样子,对仙尊别说尊重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厚尚、乌天四、留风三位上仙见仙尊没有上主台,他们从主台上下了来,路过仙尊身边时,厚尚作为代表,问仙尊道:“尊上,何事如此急地把大家都召了来?” 启鳌只道:“各位稍安勿躁,是很重要的事。” 三位上仙闻言,各自回到自己的门派阵地听命。 启鳌环视了一下四周,确保所有人都到了后,他开口:“今日撞钟召集,是本尊与薛祝有事要与大家说明。一桩旧事引发出各种传言,如今终于可以追本溯源,还原事实真相。” -- 第123页 说完,启鳌手中忽见一塔。乌天四见此,因他走回门派阵地时站到了允参那一侧,想着抓到机会时刻教导弟子,他低声道:“此为锁魂塔。塔高三层,只锁一魂,为亦正亦邪之物。锁邪魔之魂,可令其不能再作乱,锁无辜冤魂,可使其保住残魂,待来日重见天日。” 允参仔细看着认真听着,知道这是师父在教他,不敢有一丝懈怠,同样低语道:“弟子回去会书写下来,记在心里的。” 乌天四嗯了一声,对这小徒的态度很满意。 广场中间,就见仙尊冲着锁魂塔道:“让心,出来吧。” 这名字一出,最激动的莫过于游鳌宫的弟子了,连夜灵子这种向来稳重的性子,都忍不住出声:“大师兄?” 所有人都很惊讶,上仙们也是,让心不是被灵彩吸光灵力,连魂元都没有留下吗。 允参感受的到身旁师父的惊讶,他看向从塔中飘出的人形虚影,这人是谁?师父怎么这会儿不说了。 整个灵兰广场上,只有三个人没有表现出惊讶,就是最近山上新收的三个徒弟,允参、乔商与提前知道大师兄回来的阿鼓。 场上的灵兰弟子们,很多都受过游鳌宫这位大师兄的帮助,让心师兄美名在外,实打实地好人缘。当初珠言小师妹能那么快地被大家认可,跟让心一直带她在身边为她背书有很大关系。 待看清那虚影,确定真的是让心师兄后,很多人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有些人直接喊了出来: “师兄!” “让心师兄!”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让心残魂不稳,还是让他先把事情说了,大家安静。” 仙尊开口,众道自然听命,况且也想听听让心师兄要说什么,能事关到一件旧事传言。 让心面向众人,熟悉的声音在灵兰弟子耳边响起,还是那样的温润如玉。他道:“当年,师尊与攀古上仙结誓侣的前一日,我与珠言去彩霞池采灵彩,其实那一日我就被困在了彩霞池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听到此处,所有人或疑惑或皱眉头,不明白他要说什么,怎么可能被困在那里那么久,珠言师妹不是也在吗,完全可以自救或求救的,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大师兄在里面求生不得? “呵,”薛祝不合时宜地轻嗤一声。 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这份注意平复了他们的窃语,顾不得疑惑让心之言,在心中同问:你呵什么。 让心很快就给他们解了惑,“珠言私藏了数只灵彩,把它们饿到极致,假装误伤我后,让我的血流到池中,再放出那些饿极的灵彩,在我不备被这些饿鬼拉下去之际,还在后面推波助澜了一把。” “饿极的灵彩与被我血液吸引过来的其它池中灵彩,一下子覆到了我身上,但以我的修为还可以应付,可我那时哪知道,这一切都是珠言有预谋的谋杀。” 被让心这番话震的,全场安静,落针可闻。连薛祝都不再是一脸冷然,珠言这个名字同样能勾起他内心最大的仇恨。 厚尚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说,你的死是珠言害的?” 让心:“是的,上仙。珠言不仅与灵彩里应外合,把我困在了池中,她还为了能让我的死来配合求救时间,不让那些灵彩一次吸干我体内的灵力,眼睁睁看着我受足灵力被慢慢吸光的折磨。” 留风也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心:“我也想知道,我在死前问过她很多遍,她都不说。但我醒过来后,听师尊说,她在攀古上仙与师尊第二次结誓侣的时候,喊出了一句话。” 经让心这么一提醒,大家自然都知道是哪句话了。 薛祝在此时插话道:“我师父怎么可能是魔,她在除祟时遭珠言暗算。可惜有的人善恶不分,非要救恶人,害得我师父祭出十灵正身而不得归,最后竟是丢了性命,可这还不算完,珠言这魔女,不甘被我师父设计杀死,竟仗着比她晚些咽气,师父不能自辩的机会,故意诱导众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其心何其歹毒,难怪是魔。” 启鳌在此时轻轻说了一句:“阿古她并不在乎自己的死后名声,她就算死在珠言后面,也不会给自己辩上一字,她的目的就是除恶,只要能把珠言杀死,她就无憾了。” 薛祝不服,正要再说,启鳌没停接着道:“她可以不在乎名声,但我在乎,我不能让她在死后,还被人嚼舌与魔有染。” 薛祝“哼”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你为她正名,现在想起来了,晚了。” 薛祝如此与仙尊说话,仙尊却没有驳他,就任他这么说了。 众道哪里知道,仙尊十分认同薛祝所说,这几年里,他光想着如何重生阿古,头一年他有神迹在手,是很有把握能重生阿古的,后两年里,神迹被人偷了一抹走,他天天患得患失,每日都生活在失去她的恐惧中,哪有心思来想其它之事。 再说,他对那日珠言所说,根本没往心里去,当日最后,他看清了攀古要做什么、珠言要做什么,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一些,没有再去追查真相是因为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攀古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于他来说,复活她,是他往后余生唯一的目标。 如今,听到薛祝骂他,他除了认同自然不会反驳。 -- 第124页 让心外围的光晕越来越暗,薛祝看着,对他道:“你回你的塔里待着去,残魂应付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剩下的都是你死后的事了,你也不清楚,还是我来说吧。” 让心点头,对大家最后说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是被珠言残忍害死的,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但魔族恐早已开始有所行动了,诸位当小心才是。我能留着这抹残魂把冤情告诉大家,就算是不能再复生,我也能瞑目了。” 让心说完看向他师尊,启鳌点了下头,伸出手来,让心重新钻回锁魂塔中。 薛祝向前走了两步,运了口气道:“除祟当天,我寻着缔印找到了我徒弟文茵,她当时已死,狐妖还剩口气。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他杀的文茵,我很不解,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虽是妖,但对文茵却是动了几分真心。我正一馆弟子追杀他那么长时间,几次交手,他占上风时也从来没有下过重手。试问连对在乎之人的同门都下不去手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杀文茵?” 若说当日薛祝只是凭感觉怀疑的珠言,这么些年过去,其中蹊跷他早就捋明白了,那狐妖在死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却还在用眼神试图告诉他真相,让他给文茵报仇。 薛祝:“这是前情,后来师父来了,与珠言一起困在了祟体中,珠言把狐妖的血滴在我师父的伤口上,” 说到这里,薛祝顿了一下,他看向仙尊,“你们该是奇怪了,我师父哪来的伤口,难不成那珠言还有本事能先伤了她。自然是不能,她是被仙尊,尊上大人养的好狗伤的。亲灵环果然随了主人,不认正邪,为了保护魔头伤了我师父,这才给珠言以机会。” “妖血入体,在大祟体内唤醒了我师父,害她不得不祭出十灵正身阵。”薛祝语气悲愤,胸口起伏明显。 启鳌表面上还是那副样子,可内里却一直在翻江倒海,伴随着心口从来没停止过的疼痛,这种狂乱席卷他全身。 他不能深想,否则这场大会他会撑不到结束的时候。敛神静气,忽略掉那份心疼,让自己坚持下去,才是除了愧疚之外,眼下唯一能为阿古做的事了。 薛祝悲愤过后,语带讥讽道:“让心只知自己是被珠言害死的,但他不明白珠言为什么要他死,很简单,从她选的日子就能看出来、从这件事的结果也能看出来。大家是都忘了吧,我来帮你们回忆回忆,帮仙尊回忆回忆。” 因为让心的死,珠言求救,仙尊在结誓当日弃我师父而去。没错,就是为了这个,为了阻止师父与仙尊结成誓侣,她就出手害死了与之相处数十年的师兄。这样魔心之人,却也敢污蔑为了除祟不惜天灵根骨圆寂的我师父,灵兰山的攀古上仙。” 薛祝苦笑了一声,“可笑吗,为了她的私心,爱慕自己师父的私心,她就痛下杀手,不知是她的爱情太伟大,还是仙尊的魅力太大,你与珠言,都是害死我师父的凶手!” 说着薛祝环顾了一下四周,他随便一指,“还有你,你,你。你们不是一直觉得珠言与她师父更相配吗,没错,你们看的真准,就是配啊,恶毒与心瞎,天生一对。” 启鳌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脸色阴沉,嘴唇紧抿,唇色都有些发紫。 下面各人反应不一,但都保持了沉默。厚尚闭上了眼,留风无声地念起了法经,乌天四目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各位弟子,有很多都低下了头,他们还没能消化今日所听所见,珠言竟会是魔吗,魔族竟已渗透到灵兰山来,还害死了一位上仙,而他们却被蒙在鼓里,这不能不说是正道大义的一场无声惨败。 阿鼓看傻了,她从寒柳师姐以及师兄口中,是听过这段往事的,如今又听到另一个版本,且还是事情的真相。 若问阿鼓有什么感想,她其实没什么想法。听完就觉得,魔族太坏了,太狠毒了。以后她在世界行走时,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被骗了去。 另外还有一个感受就是,师尊有点可怜,被数落成那样,却一句嘴都不还,想见师尊也是懊悔难受的吧。 薛祝见无人出声,他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忽觉没劲。说这么多又能怎么样,师父也回不来了,师兄师弟们,尘封的尘封,消寂的消寂。 守在束心宫里的最惨,自愿化作肉灵僵身,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微小希望,等待苏醒的一天。若是师父不会重生回来,他们也将永远以这样的状态留在束心宫里。 薛祝什么都没再说,他一步步走出广场,没有人拦他,也没有人出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离去。 第60章 那方法启鳌不使,并不是…… 薛祝离开后, 广场上还是没有人出声,还是厚尚先有的行动,他走到仙尊面前,道:“尊上, 于今日之事, 弟子们会向山外广而告之, 破除以前的谣传, 以正视听。” 启鳌:“让心的提醒很有必要,魔族已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有所动作。从今日起, 加派出巡人手、范围,凡界的任何异动,都不能掉以轻心。都散了吧, 打起精神,该忙碌起来了。” “是,尊上。”遵令之声响在广场上。 阿鼓盯着师尊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但她跟师兄们离开的方向不一样,师兄们都去师尊那里关心大师兄复活的事了,而阿鼓不用去雅剑阁就能见到允参, 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朝允参走去。 -- 第125页 可能是刚才的事过于震惊,此时倒没有什么人关心他俩的动向。 允参的师父乌天四, 在仙尊说散了后, 马上去找其他二位上仙, 根本没有管他的弟子们。 允参见师父没有让他们马上回雅剑阁的指令,与走向他的阿鼓一同离开了广场。 雅剑阁与游鳌宫大方向还是一致的,都要从山腰爬回去, 阿鼓与允参为了在路上说说话,特意都没有御行,走的又慢,渐渐地两人落在了后面。 见没有人后,阿鼓先问了允参:“允参,那日我师尊带我去雅剑阁,不是我本意,我并没有告状,是师尊发现我脚踝受伤,非常严厉地问了我,我不敢不说实话,但没想到事情会闹大。” 允参:“我明白的,又没有怪你。再说,你那伤确实是师姐所伤,你师尊为你讨公道并没有错。” 阿鼓笑了:“那,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允参一楞,“朋友?” 阿鼓:“对啊,乔商与风九师兄都是这样说的,说我们是朋友……” 接着阿鼓就收不住话了,开始聊起了乔商与风九师兄是怎么说的,允参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朋友”两个字上。 阿鼓刚学了个新词,但他可是知道朋友的意思。仔细想想,他与阿鼓同出墨渊,到他们拜入灵兰,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当然可以算作朋友。 没有必要纠结的两个字,却让允参暗自纠结了起来,允参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并不愿意听到阿鼓说把他当朋友。 “你不想天天见到我吗?”允参忽然发问。 阿鼓正说的兴起,忽被允参打断,回过味来他问的是什么后,阿鼓道:“想啊,你要也是游鳌宫的就好了。” 她说,想啊。 允参心里的纠结好了些,如宛师姐前几日向他道歉并表白,当然他接受了道歉,没有接受表白。如宛师姐在表白前与表白后,还是每日都要来找他,她说她控制不住,一日不见就想他,但她不会做什么,只是来看看他。 允参觉得如果是天天想见他的话,应该能够说明在阿鼓的心里,他们的关系比朋友更近一些吧。 允参刚才心里的那股不得劲过去了,他接着阿鼓的话说:“我不要去游鳌宫,你来雅剑阁才好,我们师父好。” 阿鼓马上道:“我师尊也好。” 允参不同意:“哪里好了,你那个叫让心的大师兄死的多惨,你刚广场上没听到?” “听到了啊,我早在之前就见过大师兄,他对师尊很尊重,很有感情的,再说他的死又不是我师尊害的。” “不是他直接害的,也是间接,不明是非,被魔头所骗,都是他的所为。” 阿鼓:“你不要这样说我师尊,他也挺可怜的。” “他有什么可怜的,可怜的不应该是那位死掉的上仙。” 阿鼓:“上仙当然可怜,不仅可怜还可敬,可我不认识上仙,我只认识师尊,师尊一开始是严厉了些,但他在认可了我以后对我可好了。让心师兄的残魂被他收了多年,不也说明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徒弟吗。还有那个叫珠言的,能蹦哒那么久,也从侧面说明了师尊对徒弟的过于爱护。” 允参想了想道:“也是,人都是站在自己立场上来看待问题的,你与你师尊熟,自然只会共情他的感受,就像刚才那位薛祝师兄,他可是不会体谅你师尊的,为了他的师父,他都要恨死你师尊了。” 阿鼓点头,“嗯,我看让心师兄、攀古上仙,还有那个薛祝师兄都可怜,但真往心里去的,只有我师尊一人。” 允参:“怎么说他也是类神,本事大着呢,看以往这意思又爱护犊子。你好好孝敬尊重他,以后前途无量。” 阿鼓:“我是为了这个吗,我是真的觉得我师尊很好。” 允参笑道:“好好好,你师尊最好行了吧,话说我师父也好。” 阿鼓反过来说他:“真的吗,我看乌上仙整天板着一张脸,比我师尊还吓人呢……” 两个人后半程说说笑笑,爬山的时间倒也过的快,终于到了岔路口,阿鼓指着另一边道:“我走啦,过两日再来找你玩。” 允参很想答应下来,但他还是说:“你还是老实点吧,没听仙尊说,魔族有了眉头,以后山上弟子们有的忙了,不要没事就往我这里跑。” 阿鼓:“那我想见你怎么办呢?” 她站得离允参很近,扬着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认真发问,允参感到心跳快了一拍,然后就开始乱跳了。他稍稍别过一点视线,道:“那,你就来吧,反正你在我们雅剑阁早就出名了。” 阿鼓:“啊?那不会给你带去不好的影响吧?” 允参马上道:“不会,我不在乎那些。” 两人做好约定,就此分开。 阿鼓回到游鳌宫的时候,正碰到夜灵子师兄他们出来,脸上忧心重重的。 阿鼓叫人:“师兄,怎么了?” 夜灵子:“没什么,是在想怎么可以复活大师兄。见过你大师兄了吗?他人很好。” 见过了,比师尊还早。 阿鼓:“见过了,在师尊殿中见到的。” 师兄们离开后,阿鼓听到师尊在叫她,她马上跑进大殿,就见师尊与让心大师兄都在。 师尊道:“你师兄说,是你把他放出来的。” -- 第126页 阿鼓这才想起,好像是的,于是她点了点头。 师尊问:“仔细回想一下,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阿鼓望向架子,那个盒子就在上面放着,她道:“就那个盒子一开始是隐形的,我放书到上面,不小心摸到的,拿到手中后它就现形了,只要我手在上面过一下,它就有红光亮一下,于是我就弄了好几下。” 说到这儿,阿鼓语速快了一些,“不过,我没有打开的,我把它放了回去,但一回头就见它掉了下来,我伸手去接,师兄就出现了。” 让心在一旁点头,师妹所说与他的记忆无差。 启鳌:“你过来,让为师看看。” 启鳌说完就对着站过来的阿鼓进行了探灵入体。哪怕阿鼓如今已经进阶到天灵期,她还是不能适应这种侵入。 好在,时间不长,师尊撤出手后道:“好了,为师知道了,你回去吧。” 阿鼓正要离开,又听师尊问了一句:“对了,你怎么才回来,去哪了?” 阿鼓:“碰到允参师兄,路上说了会儿话,与他一道走回来的。” 启鳌沉了下脸,“有关魔族的消息散发出去后,最近山下不会太平,山上各众也会很忙。你才刚入山,虽进阶很快,但基础不稳,近日不要瞎跑,也不要去别派打扰他们的下界计划。” 果然如允参所说,师尊也让她老实点。 阿鼓知道有关魔族的事是大事,不敢说别的,只管答应下来:“是,师尊,我知道了。” 让心感到奇怪,师尊从来没有这样圈过他们,哪怕是刚收入山门,只要进了第一道阶有了修为,什么样的巡山活动都要参加的。师尊对这十一师妹倒是小心地很,竟是比对珠言都仔细。 想到这个名字,让心的残魂就不稳了一下,他赶紧不再去想与此有关,只听师尊所言:“当时的情况,如她所说吗?有没有遗漏?” 让心:“是这样的,没有遗漏。” 启鳌点头:“你还是进到锁魂塔中,我会把此塔置于架上,你在里面安心等待,不可令情绪波动太大,待得机缘,会尽力让你重生。” 让心:“谢师尊。”说完他就听话地钻进了塔里,由师父把他放在了架子上。 启鳌不说,让心是不会知道自己苏醒的原因,是因为十一身上的那抹神迹在发挥作用,他这枚残魂才得以苏醒。 启鳌刚才又探了遍十一的神迹,还是毫无变化,依然没有实体。 原本他以为自己还能等下去,但自从让心的出现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逃避,令启鳌的心疼每日每时都在加剧,他有些等不下去了。 这小灵修如果再不进阶,再取不出神迹,难道只剩那唯一的办法了吗? 那方法启鳌不使,并不是怕受天谴,如今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唯一的恐惧就是攀古不能回来,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只不过此法太过残忍,小灵修也不像是有本事从他这里偷走神迹的原凶,启鳌还是保留着一丝底线。但,他也知道,若是随时间流逝,他还是无法从她体内取出神迹,他恐守不住这最后的底线。 全灵兰山众道,忽然变得很忙,阿鼓觉得好像就她自己最清闲。 她说是去找允参玩,但听了师尊的话,最近几日一直没去,去了东院师兄们那里,他们总是不在。 隔了几日,实在忍不住去找了允参,他也不在。不管是师兄还是允参,不在的理由都是下界巡山去了。 阿鼓一边忙着加紧基础法术的修炼,希望自己也能跟上大部队,去山下历练。一边不平地想,明明允参的等级还没有她高呢,怎么他师父都带他下山了,而自己却不行。 阿鼓本想问问师尊的,但近日里,她连师尊都见不到了。来到大殿几次,只能看到大师兄。 每次她进殿,让心都会从塔中出来,他对此也表示无奈。没有办法,只要她一靠近,他就能感受到,而残魂似乎非常喜欢她,总是带着他亲近于她。 阿鼓对此倒没什么反应,她本就无聊,能有大师兄跟着聊天,她乐不得呢。 让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控制不住往她身边凑。让心惊奇发现,若不是男女有别,他恨不得挨着她,一点缝隙都不要留。 唯一让他能控制住不往她身前凑的方法,竟是听她叫大师兄。 十一师妹与珠言差不多的年纪,一样活泼开朗的嗓音,只要听她叫大师兄,都能让他心中一颤残魂不稳。 这个称呼如魔咒盘旋于他心上,真是不想再听了。 阿鼓发现了大师兄的这个毛病,想到害他惨死的凶手曾经也是这样一声声地“大师兄”地叫着,不由很是能理解他。 于是,阿鼓提议道:“我可不可以唤你让心师兄?” 让心点头道:“好,你就叫这个。” 从这时开始,阿鼓不再叫大师兄,而是一口一个让心师兄。 阿鼓发现,大师兄真是个温柔的人,从而心里近一步对魔族有更深的了解,难怪正道要诛魔除妖,他们是真可恶,为了一己之私,就要向无辜之人痛下杀手,真不是东西。 从墨渊出来,什么都不懂,且对魔族并未有什么看法与想法的阿鼓,就冲着大师兄这遭遇,也要在此立誓,从此与魔道势不两立,学好本领斩妖除魔。 灵兰山下,最近不光是凡界,三界都震动了。先是灵兰自己辟了传了很久的一条传言,关于他们坠仙而死的一位上仙是魔的传言。而后又传出魔头不是上仙,而是一位弟子。 -- 第127页 总的来说,灵兰山的意思是,让他们谨慎起来,有任何异动都要上报,魔族复活恐要早于上神复苏。 这样的消息传出来,确实有人上报异常,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正林山,也就是以前的邪磨山。 邪磨山因其位置背荫,以前是各种大妖与鬼怪聚集的地方,后被正道大宗,正林宗铲除,当地百姓为表感谢,也为了去去晦气,特把此山改名为正林山。 如今正林山里,云林深处,以前妖怪们留下的大殿,其外还是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其内却是金碧辉煌。 倚坐在高台上的只有一人,他着一袭黑边红衣,灵台与眼尾有朱砂红痣。周身的黑气,竟是许久未现世的魔息。 台下有数十小妖,见他们的穿着,竟是与台上之人同出一辙。 一个小妖说道:“魔主,这些都是今日抓来的恶鬼。” 高台上被称为魔主的人站了起来,慢慢地了走了下来,围着装有锁着恶鬼的箱子转了一圈。 有恶鬼认出他来,惊讶道:“你,我认得你,你是灵兰山的人。” 这恶鬼话一出口,又有恶鬼认出了他:“你是束心宫的道祈,怎么,你师父是魔,你也要步她后尘?” 眼见魔主眼冒狠意,小妖拽了下手中锁着恶鬼的铁链,斥道:“少废话,魔主没有问你们话,都把嘴闭上。” 那恶鬼不服道:“你个小妖怪,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与我半斤八两,倒是跑这里来耀武扬威。可笑,可笑。还有你,什么魔主?入了魔也是上不了台面,连魔尊都不敢自称!” “这你可说错了,”另一恶鬼道,“他算什么魔,东施效颦,连个人都不敢吃,只能拿我们这些恶鬼来凑。” 道祈也不急,只管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手来。明明上一秒还白暂正常的手指,下一秒开始发黑,指甲也长了出来,直取恶鬼的恶灵。 恶鬼也顾不得嘲了,开始挣扎,痛苦的嚎叫。 没一会功夫,这只恶鬼,恶灵被吸干爆裂开来,只余气雾,没一会儿连这气雾也没了。 恶鬼本就没有实体,就靠着一口恶灵生存,如今被道祈吸了去,自然什么都留不下。 吸完了这些恶灵,道祈慵懒的重新倚回主台的榻上。就听手下小妖道:“魔主,我们在山下听到一些稀奇事,是关于灵兰的,您要不要听。” 道祈眼都没睁,说道:“灵兰的啊,说来听听。” 小妖就知道他关注灵兰,爱听灵兰的消息。于是清清嗓子道:“山下各界、各派都在说,灵兰自己传出的消息,说是以前坠仙而死的那位上仙,被魔所陷害,污蔑她是魔,现在满世界给她正名呢。” “不过,还有一个不利的消息传出,他们好像知道,魔族复苏了,正朝各大界征集各地异动,想是要有所行动。魔主,我们是不是要,” “你刚才说什么?”道祈睁开了眼。 还没被他消化的恶灵在他皮肤下若隐若现,十分骇人。如此方法入魔,连小妖们都不敢轻易尝试,只等着魔主大功告成之日,可以助他们成魔。 无论如何,魔族都是比妖族厉害的存在,拥有在几百年前与神对抗的实力,不可小看。 小妖忍住惧意,咽了咽喉道:“您指哪句?” 道祈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也抬高了:“你说谁不是魔?谁被谁陷害?” 第61章 “别看他是仙尊、类神,…… 小妖也紧张了起来, 忙回想山下的传言,又谨慎地说了一遍:“灵兰山坠仙而亡的那位不是魔,传出此话的才是,那位上仙是被陷害的。大概就是这么个事。” 小妖说完, 看着他们的魔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唯有那些被他刚刚吸进去的恶灵在他体内挣扎, 他的身体开始被这些乱窜的恶灵扰得不规则起来, 最终一个个爆了开来,竟是一个都没有被他吸收, 全都浪费了。 道祈根本不管自己身上被恶灵反噬的伤口,他在心里叫喊:不可能,他当年在第三界真境局中看到的, 师父执剑大开杀戒,满身是身。他后来有查过仙书,境中所见之地与书中记载的魔都,风格一致。 到底是哪里搞错了,如果师父不是魔,那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样?可是,道祈内心深处, 有一股狂喜在滋生,升腾。师父不是魔,师父是被陷害的, 她是为了除祟, 坠灵身死的仙人, 会永远被人歌颂。 小妖们眼瞅着他们的魔主,情绪几度变化,从震惊、平静, 到狂喜,明明他们刚报告了,他们的行迹恐已引起正道的注意,该当采取对策,小心行事才好。 不明白这样的消息,为什么会令魔主高兴,是魔主有把握能与正道正面交锋了吗?可也不像啊,魔主的魔息还需恶灵供养,目前可不是交手的好时机,况对方人多势众,当今之计,还是该保持低调,保持实力,暗自强大才对。 小妖正想劝谏,就听殿窟外有异动,自然道祈也听到了。 这异动越来越大,自魔主盘踞邪磨山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进到过深山里,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山下正道的动作有这么快? 一转眼,就见他们魔主人不见了,小妖们也赶紧跟着出去查看。 殿窟外,来人小妖们虽不认识,但一看打扮也知是名门正派。与他们不同,道祈凭衣饰就认出了对方,确实是两个正道门派,不过不出名罢了。 -- 第128页 道祈看着这以前上不得台面的门派,心里嗤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若是他师兄们都在,没有尘封宗门,寂灭自己,他这个藏在深山中的魔主,恐怕早就被探查到并消灭了,根本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入魔吸恶灵的机会。 两个小门派确实是听了灵兰山的消息后,才来探查正林山的,他们抓到的恶鬼说,最近恶鬼同伴忽然少了很多,都在说是邪磨山里有古怪,所有失踪的恶鬼,最后都是在那附近消失的。 这个消息确实算灵兰山口中的异常情况了,但他们没有上报,想着自己先来看看,若是些不入流的小妖与鬼怪在捣乱,顺手灭了也能算是自己的功德。 他们还是谨慎的,并没有单枪匹马过来,而是两派组了个队,真遇到什么难以应付的情况,可以互相照应。 此时见到道祈的样子,再加上他身后的一群小妖,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运气这么好的吗,一下子就让他们找到了灵兰山口中的魔族踪迹。 道祈身上还留有恶灵反噬留下的痕迹,使得他身上的魔息气味十分浓郁,众道本能地后退开来。 领头的人道:“你不是灵兰山的道祈吗,怎么自甘堕落成了魔?莫不是你与珠言合谋害死的你师父。” 道祈:“住口!你们要做什么就做,休得提我师父。” 对方:“你才是不要提你师父,她为了除掉邪祟可以牺牲自己,你现在这副样子让她知道,定会以你为耻。” 道祈目光一凌,“你们又以为自己有多了解她。” 不再多言,道祈直接出了手,小门派的道术法术,在体内拥有无数恶灵,已修出魔息的道祈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两轮下来,道祈不再出手,光是他手下的小妖们就完全能对付了这些正道人士。 一场混战,死了两个道人,剩下的也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死掉的,有与之亲近之人大骂道祈:“你这魔头,枉你以前还是修道之人,枉你师父一片赤胆诛魔,竟教出你这样的败类。” 道祈一挥手道:“说了不要提我师父。” 骂人的惨叫一声,只剩口气在,说不出半句话来。 道祈道:“都滚出去,下次再敢来,别说死两个,你们都得死。” 不知为何,在他出手伤人的时候,道祈感到了一丝痛快。他在成魔之前,连人都不敢杀,这些年只靠着恶鬼的恶灵才修得的魔息。可是当他拥有了魔息之后,他就不甘于此,总有种冲动,让他下山去随便找个小门派大开杀戒,既可以平复他内心的躁动,又可以快速供养魔息。 今日他们送上门来,他已然克制,并未亲手出手杀人,但死掉的道人是他手下而为,与他脱不了关系。 道祈并没有后悔,也没有愧疚,他只是觉得讽刺,明明是想着追随师父的脚步,以身入魔,却在得知一切都可能是误会之时,破了几年来没有破过的杀戒。 终归他是回不了头了。 灵兰山来了很多告状的,求助的,当日正林山一探,竟是探出了魔道的踪迹,原来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躲在那里。 厚尚听了他们的遭遇,最为诧异的是听到了道祈的名字,他怎么会成了魔?可又一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能,他自动叛门而去,成为了灵兰叛徒,这些年也没有他的消息,一时心术不正走火入魔,也不足为奇。 此事不光关系着魔族的踪迹,也关系着昔日灵兰弟子的身份,厚尚马上去见了仙尊禀报。 启熬在听到道祈在正林山自扯大旗,堕落为魔后,想的不是魔道终于显了端倪,可以剿灭。而是,阿古若是归来知道后,该是有多难过痛心。 启鳌后悔了,当初就不该逼道祈叛门而出,圈在灵兰变成肉灵僵身,或是像功礼薛祝他们那样,尘封寂灭也好过现在这结果。 启鳌耐着性子听完厚尚所说,然后没有像想象中,马上召集了人前去剿魔,而是平淡道:“你亲自去一趟,把正林山周围设下结界,不要让人误入了去,此事我自有定夺。” 厚尚微顿后,领命称是。他想,事关攀古的徒弟,仙尊倒是谨慎了很多。可,事关重大,魔族已伤人,还是早处理为好,于是厚尚硬着头皮多了句嘴:“仙尊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就算设了结界,也不保他们不会攻出来,到时恐生灵涂炭。山下门派众道已有死伤,入了魔的人,他就不是以前的道祈了。” 厚尚离开,阿鼓进了师尊的大殿,师尊见她来了,终于肯露个笑模样,他就这样笑着看了阿鼓很久,然后才问道:“昨日才进阶到天冲期,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是的,阿鼓又进阶了,在她把所有天灵期该会的道术法术都学会后,她只按着师尊所说的运气心法走了一遍大道境,就顺顺利利地进阶了。 除了感到灵力又雄厚了一些外,其它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与反应。 不过昨天她进阶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师尊非常高兴与激动。阿鼓也很高兴,但随之而来的,是师尊为了查看她体内灵力的情况,而进行了一次探灵。这个过程,实在是让阿鼓高兴不起来。 还有,探灵结束后,师尊一瞬间的表情,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这次进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师尊在探灵入体后,脸上有一瞬间的阴郁。 -- 第129页 不过师尊马上就没事了,还表场了她,这一点就被阿鼓当成是自己看错了,没再往心里去。 就像此时,师尊不是正对着她笑的温柔。 师尊道:“你已经进阶到天冲了,已经比很多师兄师姐都要厉害。十一想不想跟师父出去历练一番?” 阿鼓马上点头:“想,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去?” 启鳌慢慢地收起笑容,“就现在。” 阿鼓却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狠狠地点了点头。 启鳌除了阿鼓没有带任何人,现在阿鼓御行的水平已经很稳了,完全能跟得上师尊的速度。 他们要去的地方,给阿鼓的第一印象是很远,哪怕是御行也行了很长时间。她一路都闭上嘴忍着没问,就怕烦到师尊,下次不带她出来了。 终于,他们进入一座山的深山腹地,穿过一片林子,来到一片空地处,师尊在一幢破旧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咦?阿鼓感到新奇,明明山外面,写的是正林山,可这里的牌匾上所书,却是邪磨山。 一正一邪,到底哪个才对?阿鼓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师尊只道:“随心就好,一个名字而已。” 他深深地看了建筑一眼,然后又说:“十一知道这里藏着什么吗?” 阿鼓:“不知。请师尊赐教。” 启鳌:“这里就是复苏魔道的老巢。” 这么破?这是阿鼓心里话,她在师尊架子上拿的那些仙书法书里,凡有对魔族的记载,皆是说他们极尽奢华,甚至连上神的宫殿都比不上魔尊的魔窟。 “你不怕吗,第一次下山,就被我带来了这里。”启鳌扭头问她。 阿鼓摇头:“不怕,有师尊在呢。” 启鳌一顿,然后自言自语道:“是啊,有我在呢,怎么可能让你受伤。” 这话不是对着阿鼓说的,更像是对着空气而发。 启鳌忽然打起了精神,他拨出玄罡,冲着“邪磨山”三个字挥去,巨大的威压不仅把这三个字震得碎掉看不见了,整个建筑都好像要震散了。 下一秒,里面出来很多人,都持着武器,一脸的严阵以待。 阿鼓也想拿个什么摆个架势,但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武器。这个武器是要师尊发吗,还是自己去寻?阿鼓决定下次见到允参的时候,要问一问他有没有武器。 虽然手上没有武器,但气势不能输,阿鼓握住双拳,做防御状。 师尊只在他们跑出来时停了一下,他环视了一圈后,手上剑不停,只两下,那些小妖就全都死在了剑下,有些临阵脱逃地,想着往回跑,却跑不过玄罡剑剑波的速度,倒在了殿门前。 阿鼓看的是目瞪口呆,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见师尊出手,但还是被震撼到,这就是允参口中,类神的本事吗,那她以后可要好好跟师尊学。 一片死寂后,从殿门那里又走出来一人。 阿鼓屏住了呼吸,这就是魔族苏醒的第一抹魔息? “仙尊,又见面了。” 启鳌:“你为何堕魔?不知这样会令她伤心吗。” 道祈:“这要问仙尊你啊,不是你任由你的好徒弟污我师父名声,让山下传遍她是魔头的传言。” 启鳌皱眉:“就为这?她若是魔,你也要成魔?” “对,师兄们都不顶用了,也不知被你如何逼迫的,一个个全都选择了尘封寂灭,唯我一个漏网之鱼。我若再不为师父建一归处,他日,若她真的可以回来,该去哪里呢。” “自然是灵兰,游鳌。”启鳌理所当然的冷声道。 “那是仙尊的一厢情愿,我师父必不是这样想的。” 接着他又说:“不用多废话了,仙尊今日此来,是来除魔诛邪的吧,那就动手吧。” 启鳌眼一眯,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阿鼓还是担心了一下,师尊是不是该多带些人来,只她一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啊,那毕竟是魔啊,复苏后的第一魔,谁知道他都有些什么本领,奇巧银技。 师尊使剑,对方却无武器,只有一双,慢慢变成黑色的手,那手时而咕咕冒出黑影,时面恢复正常,看上去十分诡异。 师尊这次没有像对付小妖那样,三两下就解决了问题,而是与那魔头过了好几招都不见分晓。 阿鼓看得焦急,不由自主地上前了几步,就在这时,眼见师尊一剑刺到了那魔头的手,他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黑色的东西,这些东西一离了他的身体,发生刺耳的尖叫,看得出来魔头越来越处于劣势。 阿鼓稍稍放下些心来,看来师尊一人就能解决掉魔头,根本不用她出手。让她来,估计就是让她长长见识,增加一些实战的经验,毕竟现在虽说她是天冲期高阶弟子,但怎么实战,她还是一片空白。 阿鼓这边刚没有那么紧张,忽然,处于劣势的道祈向她攻来。 他早看到这个跟在仙尊身边的小姑娘了,看她穿着,也是灵兰山弟子,但自己没有见过,应该是仙尊新收的徒弟。对这人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可此时却可以一用。 改道突袭这姑娘,比道祈想像的顺利,玄罡露了一个破绽,令他一下子就近到了她身前。 阿鼓虽有准备,但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她一时傻在原地。 道祈并不真想伤她,他本以为玄罡能在关键时刻护她一下,那样的话,他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逃走。 -- 第130页 但玄罡没有,露那么大的破绽放了他过去,下一秒道祈就明白了过来,仙尊是故意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不得而知,但他的招式收不住了。 哪怕他已明白过来,想要收手也来不及了。 阿鼓眼见着那双黑手朝她伸了过来,像当初在田氏宗一样,她在极度恐惧厌恶的情况下,推出了双掌。 道祈只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灵力推了出去,他摔落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阿鼓以为他的血也会是黑色的,原来魔的血也是红的吗。她傻傻地看着地上的魔头,好像在最后一秒,他好像不是要攻击她,而是要把掌波从她身上移开?不,肯定是她的错觉,他可是魔啊,与师尊斗法的魔啊,怎么可能对她网开一面。 “咳,咳 ,” 魔头咳了两声后,道:“小姑娘,你走近些,我现在也伤不了你了,你那么厉害。” 阿鼓见师尊没有反应,她觉得魔头说的对,他根本伤不了她。刚才的一击那阿鼓如打通了关节,她终于知道怎么运灵攻击了。 但阿鼓还是小心为上,紧紧盯着魔头,一点点地凑近。最终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与师尊平行的地方停了下来。 道祈见她不再靠前,又道:“你这个师父,你要小心他,别看他是仙尊、类神,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心是黑的。你差点被他害死了你知道吗?” 阿鼓道:“我不信我师尊,难道信你一个魔头。” 道祈摇头:“有的人,面不改色地杀生,可我认识的她不是那样的,有的人,开天辟地,建山立派,但心里如何想的,你根本看不透。小姑娘,你不信就不信吧,你又不是我的谁,咱们根本不认识。” 启鳌走到道祈面前:“你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可以去死了。你师父就算知道是我手刃的你,也不会怪我。魔道人人得而诛之,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我会让你死的体面一些。” 道祈冷冷看他一眼,平躺下来,脸朝向天空,“师父,逆徒陪你来了,但逆徒无脸见你,你若是肯原谅我,能来找徒儿吗。” 启鳌挥玄罡斩下,受到剑斩的道祈周围散着黑气,朝四周跑散,启鳌又是一剑,剑波范围内,黑气全部被圈住剿灭,地下只余一个空皮囊,魔息也随着那些黑气的消亡而覆灭。 阿鼓看的欷歔,正沉浸在魔头临死前说的那番话中,忽听师尊冷冷道:“你的天冲期好厉害,竟是连魔息都伤不了吗,那只好这样了。” 说时迟那时快,启鳌冲着阿鼓就是一掌,阿鼓最后的表情是震惊与疑惑,最后的意识是为什么。 启鳌就这么淡然地看着她倒下去,在最后一刻把她揽在了怀里,随后施了个隐身诀,一路向灵兰山天道境而去。 第62章 “她听不到。”…… 阿鼓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被绑束了起来,绑着她的东西,时隐时现,每当她想挣开的时候, 绳子的实体才会显现一下。 除了被绑了起来, 阿鼓还很难受, 她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向上望,头顶处为圆顶, 周围没有门,在她正前方只有一个小窗。由于她所处地方,红光大盛, 从这里往小窗看去,窗外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红光虽不是火,但热度很高,阿鼓觉得她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乃至身上流淌的血液, 都要被烤干了。 实在受不住,她又开始挣脱绳子,一道声音说:“这是捆灵绳, 你挣不开的, 到了时间, 我自会给你解开。” 是师尊的声音,晕过去之前的记忆猛地灌入阿鼓的脑中,是师尊出手打伤的她, 也是他捆住她,把她关到这里的吧。 阿鼓想到魔头死前告诉她的话,你师父心是黑的,他在害你你知道吗。 难道魔头没有说错,师尊真的要害她? 阿鼓还抱着一线希望,她艰难开口:“师尊,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这里是哪?你是要做什么吗?” 师尊没有马上回答她,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是天道境第四界,真火局。” 天道境,阿鼓只是听说过,从来没去过,至于什么第四界她根本听不懂,她又问:“为什么把我绑来这里?” 这个问题,师尊没有回答,然后无论她如何再问,都没有传来师尊的声音。 阿鼓害怕又心急,灼热的感觉更强烈了,她感受不到体内的修为与灵力,根本无法对抗这种烈火焚心的痛苦。她气息开始乱了,她怕这样下去,没等出去,自己就会先被吓死或是疯掉。 不敢任这种绝望情绪发酵下去,阿鼓不去想师尊的目的,不去想他会不会放自己出去,不去想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提起一口气顶上来,顶住自己快要崩溃的身体与意志,她不想在这里不明不白的死去,她要坚定信念,一定能出去的信念。 在阿鼓又要失去意识之前,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这是师尊对她的考验呢,毕竟过了天冲,下一关就是终点的天正期了,可能这最后的关卡不是常规办法来通过的吧。 这个念头给了阿鼓希望,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信任的师尊关在不知名、如痛苦旋涡的地方,这个想法给了阿鼓坚持下去的勇气。 而真火局外面的启鳌,却在感叹她的毅力。 启鳌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十一都冲到了天冲期,身上神迹却还是没有办法取出。启鳌失望焦躁,原本他就要等不下去了,现在他的耐心真的要用光了。 -- 第131页 他原先想着,单独带她出来历练实战,在攻击与被攻击中,是否会调动出神迹的实体,就像当初珠言那样。所以,他在察觉到道祈的目的时,没有拦着,而是放他去攻击十一。 可惜,十一的原始灵力过于深厚,加上她确实已修到了天冲期,有此修为筑底,防住了道祈,什么伤都没有受。 那,就只好他自己出手了。 这还只是第一步,他的目的并不是要打伤她,只是为了让她失去意识,方便无声息地带上天道境中。当然,在启鳌明白她灵力深厚这一点后,为了缩短她在真火局中炼制的时间,他还是下了狠手,一掌震灭了她大部分灵力,同时也损了她的修为。 墨渊里出来的强者,上有乌天四打样,启鳌不得不做万全准备。 他人站在真火局天窗前,但观察和与阿鼓说话,全部用的意念,并没有让阿鼓发现他就在一道边界之外。 真火局由他亲自点燃,此局不论是仙还是妖,只要被困在其中,都不得出,直至被炼化那一刻,真火局才会自灭。 而像神迹碎片这样的神来之物,自不会在天道境中毁坏,所以,只要炼化了十一,神迹自可现出原形实体。 再有两个时辰,就可给她松开捆灵绳,并不是要放了她出来,而是到那时,就算是没有捆灵绳她也没有能力挣扎反抗了。 在此期间,启鳌要亲自全程盯着,这个过程是整个炼化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启鳌在意识中看到阿鼓痛苦到又晕了过去,他从意识中退了出来。他也不想这样做,这墨渊出来的小灵修也是天地灵气所化,并未做恶,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偷了神迹,如今要亲手炼化了她,启鳌并不是全无反应。 可是,神迹只能是阿古的,有了这息神迹,再加上在他灵台中妥善保存的阿古的完整魂元,他的阿古就会重塑身体,重生归来。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启鳌重新以意识入真火境,看到十一体内的灵力与修为全部化灭,他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比一般灵体所废时间多,但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她不会再求救了,只能在这里慢慢地等待着被炼化。 启鳌取回绳子,阿鼓摊倒在地上,她能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没了,可她刚想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体内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蔓延开来。 她心中只余一片墨池,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孕化之初,阿鼓在心里轻轻叫了一声“救我”。 与此同时,身在雅剑阁的允参,忽然心痛难忍,正运气的他,真气乱窜,灵力叫嚣,状态十分不稳定。 允参猛地睁开眼睛,可惜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直至他熟悉的屋中布置消失,眼前出现了墨渊。 墨池中,两朵并蒂莲,一朵稍大,一朵稍小,在池中一左一右,隔着有些距离,可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墨渊之下,他们的根却是连在一起的。 允参觉得自己回到了墨池中,可是明明是孕育他的地方,此时却令他极度不舒服,他心里不仅疼的要命,还伴随着一股强大的不安,这种感觉令他无来由的畏惧。 他又向下没入了一些,来到两朵并蒂莲相交的地方,他忽然听到一声呼救。那是阿鼓的声音,她在说:“救我。” 气若游丝,她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折磨下,发出了最后的呼喊。 一口空气猛地灌入允参的喉咙,他惊醒过来,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墨池,明明他还在房中。 允参虽回到现实,但刚才的感觉过于真实与强烈,他坐不住了,会不会是阿鼓出了事。是啊,他们一同在墨渊孕育,自己也是在阿鼓醒来后,紧随其后孕化而出的,也许他们之间真的会有感应。 不管是不是这样,去看一眼她,去证实一下总是没错的,也好让自己放心。 想了想,阿鼓也有三日没来了,最近他随师父师兄下山去寻魔,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去,还是先把心里这种惴惴不安解决了好。 允参不再耽搁,起身离开院子,直奔游鳌宫而去。 可到了游鳌宫门口,他才想起,这里可不像其他三派,无召是不能私入的。尤其阿鼓所在的游鳌殿,墙体高大,常年设有结界,就算他想在外面弄出点动静给阿鼓知道,也是做不到的。 允参在外面转了几圈,最后他想了想,转头朝游鳌宫的东边而去。 见到夜灵子师兄,允参规矩地行礼,夜灵子问他所来何事,允参说自己好几天没见到阿鼓了,又谎称他与阿鼓约定了今日上午见面,却一直没见到人,所以过来看看。 夜灵子不在意道:“她能有什么事,师尊上午传音来说,他带十一师妹下山了,应该还没回吧,她回了自会去找你。” 夜灵子师兄这样一说,允参更担心了,没有在山上,在外面不是更有遇到危险的可能。不过她是跟着仙尊出去的,以仙尊的实力,肯定是护的住她的。 但,万一呢。允参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这天稍晚的时候,他又去了一趟游鳌殿,见殿内灯火通明,想着应该是回来了,允参稍稍放下些心来。 回来后入睡,他又陷入了奇怪的场景中,说是梦吧,可它太真实了。这次他去的不是墨渊,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地方,地方不大,没看到门,但一点都不暗,甚至亮的有点刺眼。 -- 第132页 允参以手挡着眼,这才能看清眼前景象,地上躺着小小地一团,他看不清那是不是阿鼓,只听到有人在一声声地呼救:“救命,救救我。” 那声音分明是阿鼓的,而且就是从前方地上那一小团上传出来的,允参大急,不顾刺眼光芒就要往前冲,刚一使劲,他就醒了。 外面依然是黑夜,但他再也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且坐立难安,允参干脆又去了趟游鳌宫。 这次他特意隐了行踪,打算在暗处观察。一到游鳌,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都这个时间了,怎么殿内还亮着灯。 正疑惑着,就见远处有一人影朝着游鳌殿而来。允参这下连气都闭了,只管在暗处窥探。 来人渐渐近了,借着月光,允参看到竟是仙尊。只见仙尊连殿门都没有推开,而是御行到一定高度,翻墙过去了。 仙尊的这个行为,太过诡异,他这么晚又是从哪回来的,他是刚从山下回来,还是回来后又去了别的地方。这殿内的灯,又是什么时候点的,为什么没有人在,也一直点到了这个时辰? 一连串的疑问,最后只剩一个,阿鼓在不在这高墙之内? 允参在外面站了好长时间,直至殿内灯都灭了,他才离开。 回去后,他也没有再睡着,一大早开始,忙完自己门派的事,刚一闲下来,他又跑去了游鳌宫。 这次允参没有光傻站着,他叩响了游鳌殿的殿门。 仙尊在,他亲自出来,问他何事。 允参恭敬行礼后,十分坦然地道:“尊上,是这样的,您能否叫阿鼓出来一下,她与我定的前日相见,我从前天等到现在,都没见着她,所以才过来寻她。” 仙尊:“什么事寻她这么急,都是修道之人,专心修起法术来,别说几日,月余不见都是正常的。何故还让你找了过来?” 允参一楞,以他对这位仙尊的了解,向来不是话多之人,提这请求前,他想过可能会被一口回绝,或是不与他废话,让他直接见到人。但没想到,他竟是说了这许多不相关的话。 允参又恭敬道:“阿鼓与我说过,她那里有许多仙书法书,我在雅剑阁却是没见过什么书的,正好弟子修到有不明之处,我师父只叫我自行参透,想起阿鼓这里有仙书可看,与她说好,借我几本修习的。” “她不在,我派她下山巡查去了。” 允参一急:“昨日她没回来吗?” 启鳌眯了下眼,淡淡地:“哦,对了,我派她先去天道境给守境者传话去了,你若是来得及赶过去,还能在她下山前见她一面。” 仙尊说完,扭头就回去了,大门也在允参面前关闭。 允参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急忙地朝天道境而去,他太急于见到阿鼓,确定她的安全了,否则他的心就不能安定,这种惶然的感觉太难受了。 允参启用高速御行,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游鳌殿门口。而他前脚刚走,启鳌就重新打开了殿门。 允参就算再着急,到了天道境那段“敬畏”之路,他也得步行而上。听师兄们说,就连他们的师父,每回上到那里去也是无急事步行而上的。 只不过允参的步子迈得极大,几乎是全程跑上去的。 到了天道境门口,不见守境者也不见阿鼓,而天道境的大门却是开着的。 允参就算是新弟子,也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进的,他只小心地靠近,朝里面望去。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正想着要不要喊几声阿鼓试试,就听里面传来阿鼓的声音,依然是每夜令他惊惧的求救声。 允参一下子迈步进去,只觉身陷在一片黑暗之中,遂一回头,就见天道境的境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阿鼓的呼救声也随之消失了,他感到这不对劲,想再去打开境门,却发现那里哪还有大门的影子,而是变成了一块石体。 前方忽然亮起光来,像是指引着他往前走一样。就在允参犹豫不前时,他又听见了阿鼓的呼救声。 允参不再犹豫,反正暂时也出不去,这是天道境,保护灵兰弟子天经地义,再说他也不信这里会有邪魔能伤害到他。 允参勇气大增,拨出他才得了不久的白星剑,朝前探路。 慢慢地允参发现,他虽然听不到阿鼓的呼救声,但在心里却能感应的到,他可以肯定,阿鼓在这里,而且她遇到了危险。 难不成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前几天他的所见所听所感,都是在提醒她,阿鼓在今日要在天道境中遇到危险? 跟随着心中的指引,允参来到一扇石门前,那里写着“第四界”三个字。 第四界是什么?这一路走来,他也没见有什么第一第二界啊。不管了,阿鼓提示他来到这里,他怎么也要进去看看。 第四界有肉眼可见的屏障,允参还在想怎么进去,待他伸手一触,发现此屏障并无阻力,他一下子就走了进去。 里面豁然立着一个通天大鼎,上书“真火局”心里的感应越来越强,他知道阿鼓应当就在里面。 允参朝那鼎上唯一小窗走去,从外面往里望,如梦中所见,地上卧着的一小团,正是阿鼓。 他大叫一声:“阿鼓!我是允参,你听的到吗?” “她听不到。” 允参被此声音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就见仙尊负手站立在那里。 -- 第133页 第63章 启鳌看着自己掌中裂开的…… 允参震惊之余, 什么都明白了,他质问:“仙尊为什么这样做?” 他说着,把白星剑握的更紧了。 仙尊根本没回答他,以手为攻, 直接向他袭来。 允参知道既到这种地步, 他已退无可退, 哪怕不能活命, 也要拼个全力。是以,允参提剑而上, 到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畏惧了。 启鳌一掌击之后,撤回手来,暗道有点小看他了。这拨墨渊出来的两个小灵修, 倒是可惜了,都是天生灵力高赋者。 他暗道,麻烦。本不想在天道境中拨出玄罡,可若不提剑,只以掌击之,恐要耽误些时间。 启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十一在炼化鼎中意外的能撑, 撑到现在还没有被炼化。如今又节外生枝,多了雅剑阁小徒这个麻烦。 启鳌欲速速除之,遂拨出了玄罡剑。允参眉头紧皱, 手中白星剑竟然惧怕到抖动起来。 这把剑虽还没有被他接收为本命剑, 但他用着也颇为顺手, 又是师父帮他挑选的,不出意外,最终会与他结契。 但现在到了关键时刻, 主人还没有害怕,它却先怕了起来。允参不容它退缩,咬破手指,以血祭剑,终于白星剑不再抖动,重新拾回战力。 可惜无论他有多么孤勇,允参在启鳌的面前也没有一点胜算,两下过来,他只能勉力支撑,眼见仙尊眼现杀意,允参没有再硬抗,而是利用巨鼎作为掩体,往旁边一扑、一躲。 玄罡的剑风扑了个空,启鳌想再度击杀,可他要顾着巨鼎,偏对方狡猾,一直在利用地势躲避。 启鳌心烦并且不屑,再躲结果也是一样的,这么个小灵修,哪怕他是从墨渊出来的,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想从他手中死里逃生根本不可能。 只是他不甘心受死,启鳌又不能在外面大张旗鼓地解决了他,只能任他在这第四界中,又多活一会儿。 启鳌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他一手持剑,一手甩出捆灵绳,允参在此宝物面前没有任何胜算,眼见着就要被束住手脚、白星落地。 情急之下,他用剑划破手掌,然后把手中剑狠命一掷,白星剑顺着巨鼎上唯一的小窗,扎进了鼎内。 与其同时,允参下一秒就被捆灵绳捆住了手脚,他朝着巨鼎大叫一声:“阿鼓!醒来!” 启鳌冷哼一声,正想说他在白费功夫,就听鼎内发出了响动,他与允参二人同看向巨鼎。就见小窗拦杆上忽然出现一只手,然后是两只。 那手苍白柔弱,却因为攥紧铁拦而冒出青筋,透着冷光。那双手后,正是阿鼓的脸。 同样苍白,嘴唇却是赤红的,像是涂了口脂,细看原是干裂开来,流出的血珠。 她看着师尊用剑对着允参,眼睛慢慢瞪大,在鼎中她尝到了即将死亡覆灭的滋味,可她还是怀着一丝希望,认为这可能是师尊、是修道之路给她的考验,她一定要迈过去。 倒不是有多大的志向,只是不想这次不过关,以后还要再受一遍这样的痛苦。 她在心中拼命地叫着“救我” ,却也知道不会有人来。她甚至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就这样吧,如果是师尊要她死,那她也没有本事抗衡,受尽折磨的意志与身体,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要知道师尊为什么这样做。 如果真如她希望的那样,是场考验,那她也不硬抗了,她放弃,闯不过这关说明她修为不够,火候还不到,她重修就是,没有必要在这里痛苦地做着无用功。 这样的念头一起,阿鼓发现,她体内的血液与水分在快速地的消逝,嘴唇与眼周都爆出了血珠,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时,一把银光刺破眼前的红光,落在了她身边。 阿鼓把眼睁大,一直模糊成一团的红光渐渐在她眼前清晰起来,地上的剑有血,她手往上一搭,心里起了异样,她竟能听到允参的声音,他在大声叫着让她醒来。 允参怎么了?这是他的剑吗?阿鼓忽然觉得渴,渴到极致,她舔了一下嘴唇,唇上的血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令她甘之如饴,抓心挠爪的想要更多。 阿鼓看着剑上的血,那应该是允参用来与她沟通用的,无论是不是这血把她唤醒的,它现在要有别的用处了。 阿鼓抓起这把剑,舔舐剑上的血。她终于有了些力气,不知是这点血补充了水份,还是允参血上的灵力进入了她的体力,阿鼓终于能站起来了。 她朝着那扇唯一的小窗蹒跚而去,快到跟前的时候,一下子支撑不住朝前扑去,好在她已经到了小窗前,扑倒的同时,右手握住了窗栏杆,借着这点力,左手也攀了上去。 喘了口气,她双手使劲,让自己再次站起身来,并朝外看去。于是,她就看到了令她心悸的一幕,师尊不仅要杀她,还要杀了允参吗? “允参,跑。” 阿鼓用了最大的气力来说话,声虽不大,但启鳌与允参都听到了。 允参摇头,捆灵绳在身,他根本就跑不了。而启鳌则困惑地看着她,明明远远超过炼化的时间,怎么她还能说话与活动? 是什么在支撑着她,不可能是灵力与修为,早在他撤掉捆灵绳的时候就没有了。只能是耐力、毅力与坚持,才能令她走到这一步。 那抹曾呆在阿古灵台里的神迹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连这份执着与坚毅都传给了她吗。 -- 第134页 启鳌也只是一瞬的恍忽,他不会令莫名的情绪泛滥,在面对自己的目标时,他也一样执着而坚毅。 今日,挡他路的人都得死。 启鳌定下心来,心中不再想任何杂念,他举起剑来朝允参挥去,允参在这最后一刻,对着阿鼓大叫:“跑。”虽然他不知道阿鼓能跑到哪里去,可他还是希望阿鼓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哪怕鼎中有一丝逃生的机会,他都想她活下去。 在允参大叫让她跑时,阿鼓也叫出了声:“不要!” 可惜他们都没能阻止仙尊挥剑,甚至连让他慢一点都做不到,启鳌干脆利索地斩杀了允参。 允参的鲜血溅到鼎上,流的满地都是,阿鼓本就赤红的双眼此时十分骇人,哪里有什么考验,就是师尊要杀她,而被允参发现后,连他都被师尊灭了口。是她连累了允参。 阿鼓已不再问仙尊为什么这样做,可她在这份巨大的刺激下,在允参身死的悲痛下,她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不,师尊不是要杀她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要她的性命,早在带她回来前打向她的那一掌就足可以直接打死她。 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也许他并不想她死,把她放在这个鼎中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阿鼓后退了几步,离得窗口远了一些,明明刚才还需双手抓住拦杆才能站稳,而现在,在巨大的悲痛与愤怒下,她浑身都是劲,连鼎中的焚心折磨都可被她忽略。 启鳌看向她,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在炼化鼎中,她又能做什么。 阿鼓重新拿起允参给她的剑,对启鳌道:“当日,师尊收我为徒不是心血来潮,是看中我某种特质?还是我身体里的某样东西?” 启鳌目光一凌,阿鼓就了然了,能让情绪不外露,一向让人看不透的仙尊失态一瞬,证明她说对了。 阿鼓点点头,继续道:“我若是就这样死了,那样东西恐会有失,所以师尊才把我困在这里,熬尽我的血肉,以保那样东西万无一失。” 启鳌转过身来,阴沉着眉眼看她,却不作声。 阿鼓又点了点头,接着她猛地拿允参的剑刺向自己的灵台,启鳌大惊,“轰”地一下,鼎窗被破,启鳌进入鼎内。因他着急未来及顾上后果,巨鼎废了一角。 灵兰山东西南北各方,上仙与弟子们都到了这动静,那是天道境中发出了声音。眼下魔族显形,世界不太平,天道境可不能出事,这样的异响,必要查看的。 第四界中,阿鼓用剑决绝地刺中灵台,虽被启鳌拦了一下,但灵台还是受损,加之阿鼓本来就是回光返照,本在鼎中已受尽炼化之苦,这时再也撑不住,眼见着她体内血液熬干,灵台受损加速了这一进程。 启鳌退后两步,静静地看着她即将被炼化的最后过程,还好,她已是强弩之弓,还好,他来得及拦她一下。否则真让她得了逞,自毁成功,那抹神迹会不会随之消失,启鳌也没把握。 此时,他虽表面平静,但心里是万分紧张地,死死地盯着阿鼓,随时准备接手神迹。 阿鼓的身体被鼎光穿透,在此光影中,她的身形越来越淡,这是马上炼化的迹象。 她痛苦地申吟出声,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啊!”阿鼓叫出声来,与此同时,从她受伤的灵台那里,浮出一道亮晶晶的东西。 启鳌大喜,那是那片神迹中的其中一抹,正是丢的那一息。 启鳌正要把神迹收回,忽然,他灵台处巨痛,他顾不得这种疼痛,只想到他灵台处还放着阿古的魂元,在这关键时刻,魂元千万不能出事。 可惜这颗魂元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越想护,它越要出来。启鳌此时顾不上那息神迹,伸手去抓阿古的魂元,可他抓了空,魂元忽然加速,朝着那息神迹而去。 启鳌怎么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他追过去,以掌波拦了它一下,就这一下,让他逮到机会,魂元重回他手中。 可令人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被他握在掌心里的魂元,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忽然裂了开来。 启鳌看着自己掌中裂开的魂元,他呆住了,明明是颗完整形状的魂元,可现在它裂开后,里面却并不是完整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内核里少了一块。 第64章 “哪有什么阿鼓,这世上…… 启鳌的脸刹时白了, 他的手在抖,魂元不全意味着什么,他当然知道。 这不仅意味着哪怕他现在把神迹凑齐,也无法复活阿古, 还意味着这么长时间以来, 阿古的一块残魂不知飘在哪里, 他的阿古经历过什么遭遇过什么, 他都不得而知。而最得要的,缺失的魂元现在哪里?他又要往哪里去寻? 启鳌状似癫狂, 呵,连阿古的魂元都要骗他,明明表面是完整的, 谁能想到里面却空了一块。 启鳌一直坚持的信念开始崩塌,他以为他马上就要成功,却没想到,在他最有把握、最根本的一环上出了问题。 狂躁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滚,在他要再次暴走的时候,早就被他忘在一旁的他的十一徒,已炼化到看不清样子, 只余个模糊的人影的阿鼓,生出了异相。 正常情况,后面她该是连这个人影都维持不住, 消散在空气中。可眼下, 人影确实维持不下去了, 一下子就散了,而空中却留有一块残破的魂元。 -- 第135页 启鳌注视着这一异相,他惊住。脑中“嗡”的一声, 一个想法直冲进来,刺激的他连灵力都快要控制不住,任它们在他周身乱窜,整个人像是被灵力所罩,除了他的掌心。 在启鳌混乱到还来不及做出什么时,下一秒,在他掌中裂开的魂元,猛地朝那块残破魂元冲去。 一大一小两块不完整的魂元,大的那块被养在启鳌的灵台中,光泽水润,自带灵力。小的那块刚遭遇过炼化鼎中的折磨,黯淡无光,一片死气。 可是当稍大的那块魂元接近小的时,小块魂元像是获得了重生一般,也渐渐有了光泽,两块魂元没有试探,也不迫切,自然而然地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缺失的地方被补齐,裂缝被修复,而那剥离出的一息神迹,把这块终于完整了的魂元包裹起来。 金光大圣,启鳌极力想要睁着他的眼,不错过任何细节,但他根本做不到。圣光过后,他快速捏诀,用道法尽快恢复已被照花的视物能力。当他终于能看清眼前一切时,巨大的惊喜砸向了他。 前方,什么光都没有了,只站着一个人,这人从手中幻出那一息神迹,认真且仔细地看着,看后就开始把玩,像是在把玩一个有趣的小物件。 她道:“咦?竟是不全的。” 启鳌呵出一口气来,他好像好长时间都忘记呼吸了,心跳声剧烈且响亮,令他耳中只余她的声音与自己的心跳声回荡。 “阿,古。”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出来,生怕这是幻像,声音大了会把它惊碎。 启鳌声音又颤又嘶哑,这一声竟没能让攀古认出来,她寻声而望,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紧接着一段记忆,游鳌宫大殿中,她连躺在床上的自己都不认得,被发现后玩命地冲出大殿…… 两段记记,墨渊可真黑啊,池是黑的,天是黑的,好在还有一轮月亮挂在上面…… 三段记忆,她怎么就成了启鳌的徒弟了?她是欠了这对师徒的吗,上一次被徒弟害死,这一次被师父害死。 四段记忆,哦,是为了拿到神迹复活她,这算什么,阿鼓为了阿古而死? 一下子增补了好多的经历,攀古也有些乱,但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是以前的她了。 启鳌死死地看着她,一下眼都不带眨的,就见攀古漠然地看着他,声音也是清清淡淡地:“拿来。那是我的。” 启鳌本能地接话:“什么?你要什么?” 他马上补充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说,要什么。” “神迹。不是放入了我灵台中吗,在祂让我不至幻灭时,我也在以肉身供养着祂,祂现在是我的。” “祂当然是你的。”启鳌说着从体内取出了神迹,他没有直接交出去,而是把神迹紧紧地攥在手里,然后一步一步地朝攀古走去。 他走的很稳,一步是一步,终于来到她面前,向她伸开了手。 攀古面无表情地伸出去拿,指尖蹭到启鳌的手掌,这令他心神一荡,荡到心痒心酸。 他想握住她的手,不止,他还想好好抱抱她,但他不敢。现在,他只能忍耐。 神迹碎片到了攀古手中后,她把这片碎片与她刚把玩的那一息神迹,分别置于两手。 拿着碎片的那只手合了上去,再打开时,碎片主体消失不见了。而一直与她残魂相依的那一息神迹,她没有放回身体里,依然在手中把玩着。 启鳌不知她为什么这样做,但为了她好,他还是说了一句:“不让祂们合二为一吗,你才刚复活,那样会对你更好一些。” 攀古摇摇头没说话,忽然她向一个方向看去,启鳌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她,随她视线望去,她看的是倚在墙边已经死去的那个墨渊灵修。 启鳌心虚了一刻,见攀古朝那灵修走去,他随她走在后面。 攀古略弯了下腰,歪着头看着允参,有关于允参的全部记忆在她脑中回溯。没想到,自己那离体的一小块残魂在外游历的时候,竟还结下了这段缘份。 残魂再小也是她的,现在的攀古,身体里不仅带着有关允参的记忆,还有与他的情谊。 攀古直起身来,一直在她指间的那息没有被她收起来的神迹,被她绕成了丝线状,金色的丝线从她指间放出,轻飘飘地朝允参飞去。 启鳌知道她要做什么,急道:“不可。” 攀古终于肯看他一眼,道:“这本是你造下的孽,但也有我的因缘在其中,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见死不救。” 启鳌深深地望着她,恨不得望进她目之深处,他记得她瞳孔的颜色、水光波动的样子。如今颜色还是那个颜色,可他再也不能从她眼中看到那些波动,她虽在看他,目中却如一潭死水。 启鳌:“我不怕承孽果,在我决定这么做之前,早已想好结果。杀人灭口,背人行凶,并不是要永远欺瞒下去。我的目的达成后,自会给天道、天下一个交代。” “如你所说,这是我的孽,全是我的因由,与你无关,你不要硬往自己身上扯。我还是那句话,你刚复活,神迹若是能早日合二为一,对你来说是为最好。” 攀古别过眼去,看向允参,神迹化为的金丝已把允参层层缠绕住,待金丝上面的金色全部消失后,丝线回到攀古手上。 这丝线一到她手上,马上像是补足的能力一般,重焕金芒。阿鼓重新把这金线绕在指间,金线服帖地呆在她手指间,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一样。 -- 第136页 攀古不去管祂,打眼去瞧允参。就见他身上的伤口消失了,允参慢慢地睁开了眼。 起先允参一脸茫然,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全身猛地一震,右手似要去抓什么。 攀古冲他道:“那把剑坏掉了,回头我赔你一把。” 允参本以为自己还是被玄罡所伤的状态,他想着撑着身体起来,不想,想象中的伤痛一点都没有,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允参惊讶于与他说话的人是谁,也惊讶于完好的身体。 这是在梦中,还是在幻境之中? 环顾四周,应该还是天道境的那个什么第四界,他见仙尊站在那名与他说话的女子身后,允参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他问向要赔他剑的女子:“你是?” 此话刚一出口,允参心中被猛击了一下,然后是他的脑袋。他明明看着那女子张了嘴说了话,但他已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无数色彩与光斑飞速涌向他的大脑。 “啊,”允参捂着他的头,从痛苦地申吟到大声地叫喊。攀古想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启鳌几乎是同时上前,一心护着她,顺势在后面扶了她一把,攀古温和且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 攀古的注意力全在允参身上,而启鳌的全部心神都在她的身上,只余一分力在防备着惊变的允参。 终于,允参不再痛叫,他佝偻的身体慢慢地站直,站得笔挺,手也从头上放了下来。他先是看了启鳌一眼,眼中再无戒备与畏惧,只一眼他就把目光放到了攀古身上。 允参静静地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那目光专注、复杂,还似有一抹惆怅裹杂其中。 允参看向攀古的样子,令启鳌非常的不舒服。攀古倒是没在意,只问:“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允参慢慢地摇头:“不知道。请教阁下大名。” 攀古一楞,见他刚才看自己那意思,她还以为他猜出自己是与他同出墨渊的阿鼓了。 允参听着攀古介绍她自己,还把她那残魂是如何与他相识在墨渊的也说了,最后告诉他现在她魂元归一,是重生的攀古。 允参表面上静静听着,但他其实根本没在听她讲些什么,因为这些他比她知道的还要清楚。他不仅清楚她说的这段经历,他还清楚一些她根本想不起来的过往。 那是多少年前了,长久到允参也记不住具体年月了。只记得,天地初始,三界未分,哪有什么上神以及妖魔鬼怪,更别提凡人了。 一切都在混沌当中,世界尚未生成。 而他生于一个夜晚,莲花池畔,那地方现在想起来,可真像墨渊啊。唯一与墨渊不同的是,没有人在他孕化而出之前,教会他常识与知识。 他以为天地间只他一个,但他后来发现,池中还有一莲。莲下躺着一个女子,他不懂何为好看,但就是觉得她很好看,比莲花都好看。 最初的时候他很闲,闲到每天有很多的时间都在看着她。 后来他探索世界的时候发现,岸边崖壁上,有他无师自通能看懂的仙书。他像一个渴极的人,孜孜不倦地吸收着上面的知识,当他把上面所说的仙法道术差不多统统了解了后,莲下睡着的女子醒了。 她如出水芙蓉,比隔着池水看还要美,如她此时,隔着千年站在他面前这般,一点都没有变。就连与他说的话都差不多。千年前她问他:“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千年后,她问他:“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攀古把自己如何成为阿鼓,又如何变回攀古的情况,大致说与了允参听。可他听完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如既往地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允参的神识回笼,现实渐次清晰,他道:“可能是因为,上仙的神态与墨渊的阿鼓太过相似,令我想起旧人。” 他似有踌躇,“阿鼓,想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哪有什么阿鼓,这世上只有攀古,阿古不是你能叫的。”启鳌冷厉的声音响起。 允参抬眼看他,这次启鳌看的清楚,这小灵修确实不再惧他,他的眼神变了,他刚才的惊变举止肯定有古怪。 允参未反驳,只道:“仙尊说的是。” 他嘴上恭敬,语气与表情可不是,启鳌阴沉着脸看他,现在换他眼中充满了戒备。 攀古一句话没说,不理他们之间的纷争,直接向外走去,启鳌与允参俱是一楞,两人马上跟上了她,却发现都想走在她身后。 不过启鳌态度坚决,允参最后让了他,走在了他们两人的后面。 启鳌根本没想开口问攀古要去做什么,只要她不离开灵兰山,她做什么都行。 只见攀古站到了上顶大殿,殿外有一口大钟,那是只有仙尊才能敲响的,召集全灵兰弟子的召唤钟。 攀古走近大钟,一直在她身后的启鳌主动问道:“是想叫我帮你敲吗?是想叫大家都过来吗。” 攀古双手扶在钟杵上道:“不用。我自己来。” 下一秒,就见她只轻轻一推,刚还乌涂涂的钟杵周身的仙符显现了出来,而后直直地朝着召集钟撞去。 “咚,咚,咚!”钟响,满了三声,恢弘大气,不绝于耳。 钟声刚毕,三个仙派的主派上仙以及部分弟子,出现在了上顶大殿前,与启鳌一起,震惊地看着攀古。 -- 第137页 三位上仙与众弟子对于攀古能撞响只有仙尊、类神才能撞响的大钟一事的震惊,不如她好生生地站在那里来得震撼。 而启鳌就是纯震惊于她复活回来后,身份的转变。他的阿古出息了,不再是上仙,而是仙尊了。他一直以来想推进的,有更多上仙能位列仙尊、类神之位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而进展最后却是落在了一直对修炼最不上心,连天冲期都不到的攀古身上。 全场所有人,只有允参远远地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攀古,她的荣光不过才现出冰山一角,这才到哪。允参更心慰的是,他的攀古终于肯迈出第一步,愿意为觉醒做出努力了。 第65章 “启鳌仙尊,我叫允尊,…… 攀古看到了不少熟人, 三位上仙都在呢。上仙们留弟子站在原地,厚尚、乌天四与留风,走到攀古面前。 攀古没有要叙旧的意思,她淡淡道:“上仙们既然都到了, 也不用再让没来的弟子们跑一趟, 我就在这说了, 你们回去告之就可。” 还能这样的?召集钟是灵兰规矩之一, 只要响了,就代表着一个人都不能少的全部到场听令。如今又一位可敲响此钟的仙尊出现, 要求却是不一样的。 众人习惯性地看向启鳌,见他一言不发,目光只盯在攀古身上, 好像眼前的情况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更别说有要出来主持局面的意思了。 能复活回来,能敲响召集钟,自然不能只是上仙那么简单了,攀古的话灵兰山各众当然要听。 三位上仙重新让弟子们靠上前来,来的弟子不多,都是因天道境里出现异响而随师父们过来查看的, 生怕是魔族在捣鬼,所以来的都是高阶弟子。 攀古等待的时间里,手中还绕着那息神迹, 这神迹也奇, 性子活泼的没有一点神迹该有的样子, 好像非常受用攀古对待祂的方式,十分服贴地栖在她手指间。 人全凑近后,攀古道:“我回来了。”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天道境, “我本就生于天道,都言天道自有定数,那我想,我这次的复生也应在定数之中。生与死我已看淡,但既然回来了,还让我以新的身份重回灵兰,那我该担起的责任自会担起。” “先说第一件事,游鳌宫的十一徒阿鼓是我残魂所化。他的师尊启鳌仙尊,出于私心为取她体内神迹放她于炼化鼎中,雅剑阁弟子允参发现端倪,被启鳌仙尊骗到这里杀之。哦,你们现在还能看到他,是因为我复活了他。” 这段话里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大,虽攀古说的轻描淡写,但细想可不简单,炼化鼎是个什么地方,想那十一徒虽是残魂所化吧,但也是个不大的小姑娘,被如此残忍对待,而凶手还是仙尊。 再说允参,都被仙尊杀死了,攀古是如何复活他的。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角落里的允参身上,允参大大方方地迎接众人探究的目光,比起他觉醒前强撑的气度,现在却是不需要了。往那一站,哪怕是站在角落里,自有一股气场环绕,连呼吸都不带乱的。 他甚至还对着他师父笑了一下,哪有起生回生之人该有的懵懂与不安。 攀古又说:“鉴于此,启鳌仙尊犯了灵兰大罪,”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所言,又回到了她身上。 “虽他杀的人都没有死成,但杀孽已犯,大罪已成,按照灵兰规则,该当,该当……”攀古顿住了,她以前又没做过仙尊,规矩也不是她写的,当初也没怎么背过灵兰守则,知道的那些条例都是她做束心宫之主时,与徒弟们犯下的错,才如此清楚的。 可那些都是小错,是启鳌吹毛求疵,天天找他们的毛病。但像杀孽这样的大罪,全灵兰开山立派以来,还没有出过。所以,她哪知道这样的罪名要怎么行罚。 不懂就要问,攀古直接向启鳌问道:“请问,启鳌仙尊,” 她刚开口言,启鳌主动道:“犯下杀孽大罪,该当天罚。” 攀古点头,是了,当初道祈的偷盗之罪都是天罚,请了天惩鞭的。不过,罚多少呢? 她看着启鳌,启鳌果然补充道:“请出天惩鞭,三十鞭,鞭之。” 三十?别说修为与灵力了,换一般弟子哪怕是上仙,命都要保不住的吧。不过,启鳌是仙尊,是类神,应该不会能要了他的命。 三十就三十,有规矩可查就好,自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于是攀古道:“就按规矩办吧,请出天惩鞭,抽三十鞭子。” 可是,求情的一幕出现了,几位上仙一通说启鳌以往的功德,最后落脚到事实上阿鼓与允参都没事,并且看起来经此一事,还比以前更好了,至少攀古是,不仅复活了还飞升了,可见启鳌仙尊的路子没错,不过是在实施中有些瑕疵。 此时的攀古有那么一点点理解启鳌了,看来无论你下的惩处有多符合规定,一定会有人跳出来阻挠。攀古算是明白了,只要态度坚决,手段强硬地按规矩办事就好,能省不少心,简单又服众,哪怕他们再闹也没用。 于是,攀古想着以前启鳌冷冰冰执行命令时候的样子,她尽量板起脸来,冷冰冰地说:“此事已定,有则不守,那还要规则做什么,不用多言。” 这话一出,启鳌与允参竟是一样的心境,心慰中夹杂着赞赏。很好,这样才是类神该有的样子。 攀古非常庆幸,她没有把大家重新召到广场去,而是就地说事,否则还要重新回到这里来请天惩鞭。 -- 第138页 同样地,请天惩鞭也是攀古来做,不能叫受罚之人自己请吧。嗯,也不是不行,但既然是她判罚,当然还是她亲自请出来的好。 至于执鞭人,攀古可不想被选中。她对启鳌无恨无爱,无欲无求,并没有想抽他几鞭子解气的想法,因为他现在根本不值得她废那力气。若不是她现在也是仙尊了,在灵兰要担起身为仙尊的责任,连这场召集会她都不想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攀古是这样的想法,但下面众人可不是,他们虽见了攀古撞响召集钟,但能不能请出天惩鞭,还是存疑的。毕竟飞升一位仙尊哪有那么容易,所以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地,都在看她能否顺利请出天惩鞭来。 攀古见过启鳌是如何做的,她按此法,说完祀词,天惩鞭呼啸而出,整个过程与上次启鳌罚她与道祈时一样。 此时,三位上仙及弟子们再无异议,终于可以确定,攀古飞升了,她由上仙成为了仙尊,是灵兰山的第二位类神。 天惩鞭在空中发完了威,到了最后一个步骤,选择执鞭人。 三位上仙全部微微低头,谁也不想成为那个鞭打仙尊的人。天惩鞭像是知晓他们的心事一样,根本没有往三位那边去,攀古看着天惩鞭朝她这里而来,暗叹口气。 唉,三十鞭啊,得抽很久的,那可是天惩鞭啊,不是个轻松的活,妥妥的苦差事。 攀古都做出伸手接鞭的准备了,可眼见着鞭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后,朝她身后而去。不会吧?!你搞错了,他是受刑的,不是抽人的。 攀古急忙回头,就见天惩鞭在路过启鳌时连停留都没有,越过他最终落在了站在启鳌身后的允参手中。 允参没有一点惊讶与迟疑,他稳稳地接住了天惩鞭。 意外虽有,但也不至于多意外,上上次,天惩鞭就不按牌理来,也是选了一位在下面观刑的弟子。 只不过那位与允参的区别是,那是个低阶弟子,一直以来平平无奇,是在成为执鞭人后,才大放异彩的,此弟子现在已是山下大宗的宗主。 攀古想起来了,那弟子姓田,正是她从墨渊出来后,去的第一家大宗,田氏宗的宗主。 与允参的这一段经历,出现在攀古脑中,所有当时的细节都丰富了起来。 想到允参,他与当年田氏宗主的不同在于,他自拜入灵兰,平平无奇与他无关,一开始他就初露锋芒,成为了乌天四重点培养的徒弟。 所以,如果与当时的那个弟子相比,天惩鞭选择允参倒是更为合理。 启鳌连头都没有回,主动走到天柱前,背手而立。站好后,他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攀古,一直看着她,反而对自己的处境一点都不关心。 攀古:“行刑。” 允参这才站到天柱对面,三位上仙如上次一样,分守另外三个方位。允参把鞭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还没扬起手来,忽听攀古喝住他道:“等一下!” 允参蹙眉,回头看向攀古,怎么?她反悔了? 启鳌也锁着眉头,但这三十鞭是他该挨的,阿古又刚飞升为类神、执掌仙尊的权力,不可当着大家的面朝令夕改,于她立威不利。 可内心深处,启鳌还是高兴了一下,期待着她会说些什么。 就听攀古道:“启鳌仙尊,锁着让心的锁魂塔在你身上吗?” 启鳌一楞,但他马上答道:“没有。让心与塔都在游鳌宫中。” 攀古:“还是请仙尊先祭出塔来,我怕你挨刑后,灵力与修为都会有损,以你灵力滋养的让心残魂怕有不妥,那抹残魂还是让我先保管的好。” 启鳌笑道:“攀古仙尊,此言甚对。” 说着他伸出手来,锁魂塔出现在他手中。攀古一扬手,就见从塔中飘出一道影子,被攀古收到掌中不见了。 上仙们与弟子们,从头看到尾,都被攀古的慈悲心与细心所折服,他们灵兰拥有一位这样的仙尊,还是不错的。 攀古收好让心的残魂后,轻声提醒允参道:“无事了,执鞭者可以行刑。” 允参闻言,鞭体在他掌心一紧,随即他扬起了手来。 鞭声响起,虽沉闷但声音不小,“啪”地一声,刺激着大家的耳膜。 允参抽完了第一鞭,他看了看启鳌,启鳌闷哼一声,上涌的气血全被他压了回去,从表面看,除了衣服破了一处外,没见他怎么痛苦难受。 第二鞭迟迟没有抽下来,启鳌抬眼看向允参,护着方位的三位上仙,皆闭目念法,攀古站在允参身后,其他观刑弟子皆站在远处,不得近前。所以除了启鳌,没有人能看到允参的表情。 启鳌看的清楚,那双眼里有恨意、不甘、更多的却是蔑视。 启鳌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一个墨渊出来的小灵修、灵兰的低阶弟子该有的眼神。 一时启鳌想了很多,这灵修能与阿古的残魂同出墨渊,这一段二人的机缘本就逼人正视,现下看来,这灵修在被阿古重生后,那一段惊变绝非是单纯重生后的反应。 此子来历奇怪,目的不明,当小心应对。 “啪!”第二鞭落下,拉回了启鳌的心思,他还是忍住了,没有过多外露的表情,只是衣服破的更厉害了。 从第二鞭开始,允参不再迟疑,而是一鞭比一鞭抽的快,启鳌盯着他看,小灵修眼中的蔑视不见了,只剩恨意。 -- 第139页 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前缘吗?只是捅了他一剑,不至于恨成这样。 终于三十鞭全部抽完,启鳌再也忍不住,从嘴中溢出血来,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部都被抽烂,掉落在地上,或长或短的鞭痕遍布胸前。 攀古看着,想起自己身上曾经的鞭痕,也不知已是类神的仙尊,会不会也消不下去这些,要永远带着。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在灵兰山上呆了多少年,还从来没见过启鳌仙尊这副样子过。 仙尊一直都是类神的存在,类神哪怕不是真的上神,在众道心中的形象也是法力无边,永远不败。 如今先是得知,仙尊也有私心,也会不守规则,甚至是亲手犯下杀罪,启鳌一下子从众道心中的神坛上跌了下来。 启鳌抹去嘴角的鲜血,接着他从体内取出亲灵环,亲灵环已无光泽,直接掉落到地下,一副普通铁环的样子。不说的话,谁也不会想到它会是个法器。 紧接着,是化雪香炉,也是一副暗淡无光的样子。 最后是玄罡,只见启鳌把玄罡拨了出来,玄罡一开始还是有光晕罩体,还能嗡鸣出声的,可这只是最后的挣扎,最终它也归于平淡、普通。 启鳌握着玄罡,笑着道了一句:“还能用就好。” 启鳌把亲灵环、化雪香炉还有捆灵绳都递到攀古面前,他说:“这些东西如有你想继续供养使用的,可以拿去,我只留玄罡就好。 攀古这一看,亲灵环……咬过她,捆灵绳?捆过她。至于化雪香炉,宝贝倒算是个宝贝,但她现在也不需要了,光是缠在手上的那息神迹就够她起死回生,更不用说是疗伤了。 再说,启鳌的东西她并不想要,人家当仙尊时,宝物都是自己凭本事炼制的,如今她也成了仙尊,攀古相信,假以时日,她也会拥有自己的宝贝的。 她疏离地道:“不用了,仙尊还是收好吧。” 启鳌笑笑,没说什么,然后他走到众人面前,当面大家的面,挥了下手。下一秒,他身上就换了新衣服。启鳌整了整发冠,除了脸色苍白些,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刚挨完三十鞭天惩鞭的样子。 三位上仙包括攀古都有一瞬的惊讶,惊讶于他身上竟还有修为,并在刚挨完鞭的情况下就能使得出来。 攀古记得自己挨完那两鞭后,别说是使法术了,半条命都快没了,无休无止的疼痛折磨着她。 如今启鳌可是一气挨了三十鞭,面不改色,依然能使法术。知道类神强,但没想到,挨了天罚还能如此,哪是一个强字能概括的。 启鳌整理好自己,厚尚、乌天四、留风他们上前关心地询问。 攀古看着,十分不解,虽说她与允参都没有死成,但启鳌确实是亲手杀了两个人啊,怎么厚尚他们对启鳌的态度,一点都没有变,看着跟以前一样地恭敬,难道这就是强者的特,。权?还是她不懂的人情? 攀古扭身走向允参,是想问问他,在她复活他时,他那痛苦的表现是为何,因为一会儿她还要复活让心,想参考一下,她头一个复活的人的经历、感受。 启鳌一直注意着攀古,见她走向那灵修,与灵修说话,不顾厚尚他们还在面前,直接朝攀古那里走了过去。 允参说,是他忽然感到头疼,他也不知这是否与复活有关,就这样,攀古的疑问被他以这种理由敷衍了过去。 攀古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她刚迈步,允参叫住她道:“你要去哪?” 本来攀古是没必要向他汇报行踪的,但不知为何,面对着允参,她始终做不到对他漠然。看来,那块残魂对于允参的记忆太过鲜明,与这个灵修产生了实实在在的依赖与情谊。 所以,攀古老老实实地对允参道:“我要做的事很多,第一件就是回一趟束心宫。” 允参点点头,劝诫般地对她道:“不用着急,你刚回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这句话正被走过来的启鳌听到,话里有莫名的熟络与亲昵,甚至有种师长关爱的感觉,这小灵修怎么回事,还当阿古是他同伴吗。 启鳌插话道:“你要回束心宫?我与你一道同去。你,” 说着他看向允参,“你这灵修,随你师父回雅剑阁去。” 允参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能一直陪在攀古身边的,他并不强求,只是对着启鳌,语气不软不硬地道:“启鳌仙尊,我叫允参,您最好记一下我的名字。” 第66章 “对谁说?重生前的我,…… 攀古虽说了不让启鳌跟着的话, 但他根本不听,打定主意,以温和微笑的样子一直跟着她。 攀古也不管他,她有那么多的事要做, 哪里顾得上。 启鳌满足地跟在攀古身后, 这种满足背后还加夹着很多复杂的情绪。从挨第一鞭后, 他体内就开始灼心地疼, 他在想,上次攀古是不是也承受了这些? 启鳌时而欢喜是因为她的复生, 时而疼惜,是因为想到那些过往,他的疏忽与偏见对她造成的伤害, 时而忐忑,怕她再次消失…… 但最终满心满眼还是被攀古复生的喜悦占据。就这样走在她的身后,能看着她,感受到她,启鳌可以忽略身上的痛苦。 她可能是好久没有回来,并没有御行,而是步行着朝束心宫的方向走着。启鳌全程陪着, 攀古不与他说话,他也不在意,能这样走在一起就好。 -- 第140页 忽然见她停了下来, 原来是, 束心宫近在眼前了。 攀古看着已出现在眼前的束心宫, 本觉得平静的心还是起了一丝涟漪。束心宫当然还是那个样子,但能感受到它那股死气沉沉地氛围。 启鳌眼神暗淡了一下,他上前道:“你走后, 明祖四人封寂了这里,并且自愿坐化成为肉灵僵身,为你守住束心宫四角震位。” 攀古淡淡地看向启鳌,“肉灵僵身?” 她的反应,没有他想象中的激烈,甚至可以说是很平静了。 他还是劝了一句:“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每年都会来看一眼,他们保持的很好。如今你已归来,可以唤醒他们的。” 启鳌一边解释着,一边想起以前的事,记得厚尚来报,束心宫初显灵气的情况,现在想想,正是阿古的那抹残魂回到灵兰的时候。 攀古听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脚下的步子快了一些。 在束心宫殿前,她推开大门,随着攀古的动作,门口的枯草开始发芽变绿。她走进去,走到哪里,哪里的植物就会唤发新生,短短的时间里,破败的院子变的生机盎然,一改颓废的样子。 攀古径直来到大殿院子的中间,那里有四震位的阵眼,她把手往上面一放,与阵眼相连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一震,就听攀古发令:“醒来。” 东位明祖、南位十七徒,西位是六十,北位一零三,四个徒弟身上盖的灰,都快要看不出他们的样子了,比起真人更像是庙里泥塑。 而此时,从阵眼下达的命令击穿“泥塑”,四徒身上尘土飞爆,待尘埃落定后,他们身上像是脱掉铠甲一样,有层东西从身上脱落下来,露出里面崭新的自我。 明祖忽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唤醒的,是被师父的命令唤醒的。虽他已沉睡了几年,但在化为肉灵僵身的时间里,并没有意识。所以于明祖来说,闭眼睁眼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的记忆与情感还停留下师父身死的悲痛、与期待她能复生的希望中。 如今,重新听到师父的声音,还是在召唤他,一贯冷静自持的明祖,也无法平静。他朝着师父召唤的方向而去,在大殿的院中,看到好生生站着的师父,明祖心潮澎湃,最后所有情绪都只落到一句轻语里:“师父。” 其他三位师兄也陆续赶来,纷纷下跪,与师父行礼。 与徒弟们激动的样子相比,攀古的表现十分淡泊,看着跪地行礼的徒弟们,只淡淡道:“起来吧。” 明祖一楞,眼前的明明是师父,但却与师父有些不同。他师父一向爱与徒弟们打成一片,像这样重逢的场合,她的激动应该不比他们少。 可眼前的师父不见激动不说,还过于冷淡了。明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仙尊,是因为仙尊也在这里的缘故,所以才如此端着,不得说话的吗。 明祖有很多话想问师父,但见师父并没有叙旧的意思。攀古见明祖他们没事,这桩事在她心里也就放下了,而是想起了另一件该办之事,她把锁魂塔放出来,召出了让心的残魂。 见到让心,明祖等皆惊讶,这位游鳌宫的大弟子不是早死在了彩霞池中。 更惊讶的还在后头,让心在锁魂塔中,并不是无知无觉,他知道师尊挨了天惩鞭,因落寄在攀古的修为中,自然也知道了攀古的情况。 让心向两位仙尊行礼:“师尊,攀古仙尊。” 明祖觉得他只是闭了一下眼,再一睁开,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师父怎么成了仙尊?对了,一会儿等师父处理完别家的事,他要问一问自家师兄们怎么样了。 “你过来。”攀古招呼让心,让心看了自己师尊一眼,见师尊没什么反应,他才朝攀古走去。 攀古用复活允参的方法来复活让心,她手指间那抹神迹再次脱离她掌中,这抹神迹好像有无穷的能量,轻松地修复了让心的残魂,令让心不再是以虚影的形式存在,而是有了实体。 但他与允参的情况还是不同的,允参的魂元是完整的,哪怕是攀古自己重生,也是两块魂元二合一才做到的。 可是让心不是,让心的魂元有一部分永远消失在了彩霞池中。 攀古收回神迹,对让心说:“你虽有了实体,但魂元不全,以后修为恐难再修。” 让心明白,能捡回来一条命已是万幸。让心对着攀古行了跪拜大礼,是在诚心诚意地表示感谢,他没想到,攀古上仙成为了仙尊后,还会记得他这么一个残魂。 新仙尊比以前的攀古上仙还冷,可让心能感受到她内心的那股正义。 攀古看着让心行了礼,什么也没说,她转身就往大殿而去,明祖与启鳌马上跟上了她。 殿内与往常无异,攀古看向门口的二人,疑惑道:“你们还跟着我做什么?” 一句话噎住了两个人。 明祖赶忙说:“师父,不知师兄们现在如何?还有道祈,您有他们的消息吗?” 听到道祈的名字,启鳌面色一暗,他忙去打量攀古,却见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说:“你师兄我不知道,道祈却是知道的,他入了魔,已伏诛。”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从攀古嘴中毫无波澜地说了出来,明祖楞住了,启鳌也皱起了眉。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攀古吗,她以前对徒弟有多上心,身为徒弟的明祖自是知道,就算是启鳌,经常因为她偏宠徒弟,对徒弟要求不严,而与她发生不合。 -- 第141页 怎么重生回来,对山下徒弟的行踪不闻不问,对道祈的死也是平铺直叙,不见一点关心。 比起师兄们尘封了自己,明祖自然是更震惊于道祈的结局。 他满脸不可置信,“道祈入了魔?哪里来的魔?” 结果还是启鳌对明祖道:“你师兄们在山下的宗派全都自行封派了,而他们作为宗主把自己尘封在了里面。我虽只去过正一馆,但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们设的结界可以很好的保护门派与宗主,不被外人所打扰。随着你师父的归来,催动缔印即可唤醒他们。” 说完,启鳌特意停下来,看了攀古一眼,以前他若是提到正一馆,她必会问一下她的阿七的。 可这次没有,她毫无反应,启鳌只得继续道:“至于道祈,山下出现魔族的踪迹,我与……总之,他是入了魔,也是我亲手所诛。” 启鳌对明祖说完,转向攀古:“这你是知道的,于道祈我没有滥杀无辜。” 攀古:“我知道的,道祈的下场是他该得的。” 说完她看着明祖与启鳌,见他二人都直楞楞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她想了想对明祖说:“你师兄们,我会择机唤醒他们,还有别的事吗?” 明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恢复了以往的稳重样子,“弟子知道了,那师父休息吧。” 明祖一出大殿,其他三位师兄围了上来,见明祖摇了摇头,疑惑道:“师父这次重生归来,怎么感觉冷漠了许多?难道飞升的人都会这样,越是接近大道,放下的东西就会越多?” 明祖再次摇了摇头,想象中,这种重逢的场面,应该是师父比他要激动,他都做好充当他一贯定海神针的作用,怎么来安抚师父了,没想到,激动的只有他自己。 师父不一样了,但那依然是他们的师父。 明祖本就有些失落,又想到道祈的结局,心里涌上悲凉,那个小师弟,聪明机灵爱黏着他,在?束心宫只有道祈比他小,他一直觉得自己对道祈有份责任。 如果知道他的结局是这样,当初他就该极力反对小师弟叛出师门,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留在山上,哪怕与自己一道化为肉灵僵身,如今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殿内,明祖都走了,启鳌怎么还不走。此时殿中无别人,攀古不客气道:“仙尊请回吧,我没有招待客人的打算,一会还要唤醒山下徒弟们。” 启鳌与她的徒弟们一样,也感觉到攀古与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她的冷漠只是浮于表面,没有人比启鳌更知道她的侠骨柔情,但现在,她的冷漠却似发自骨子里,冷的人心凉。 想到自己以前对她做过的那些错事,启鳌觉得她怎样对他都是他该受的,可他不愿见她如现在这般,这般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启鳌没想现在就来缓和二人的关系,他只道:“我只是有一句对不起想要对你说。” 攀古面无表情道:“对谁说?重生前的我,还是魂元化作的阿鼓?” 启鳌:“都有,无论是以前的阿古,还是后来的十一,都是我对不起你。” “不必,如果没有仙尊的这番操作,我恐怕永远都不能飞升,如今能成为类神,我很荣幸,也明白了仙尊以前身负着什么样的重任。从今往后,我自当担起责任,为抵抗魔族以复神为己任。” 启鳌看着她冷着脸对他言,“在此大道上,若仙尊有什么指教只管说,我定当配合。现在,若是没别的事,仙尊还是请回吧。” 这意思是说,以后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他们之间只剩下复神、除魔之事可说,再无其它可言。 第67章 就听身后一道声音,阴沉…… 启鳌郑重地对攀古说:“无论如何, 是我识人不清,累你被珠言所害。至于十一为你残魂一事,没有认出来,也是我的疏忽。阿古, 对不起。” 攀古还是一派无动于衷的样子, 但说出的话却直戳人心:“可见仙尊也并没有多了解我, 换一个皮囊, 你就不认识了。” 眼见着启鳌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而难看起来,攀古赶忙找补道:“没有责怪仙尊的意思, 这些遭遇都是我能飞升的基础,一切都是缘法。” 启鳌知道她没在赌气,说的也不是气话, 正因如此,他才更觉无力。 但是,她重生了,她回来了,如此他就知足了。以后的事,慢慢说,慢慢来。 启鳌终于肯走, 临走时告诉攀古,关于复神的事,他这几百年来一直在关注, 灵兰山可以恢复以前的坛汇。所谓坛汇, 是灵兰仙人与仙尊每五日聚于上顶大殿商议事务的活动。 攀古想了一下, 倒也不是不可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确实是需要灵兰这样的正道大派的襄助。 见攀古答应了, 启鳌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攀古余光瞥到启鳌出了殿,心里也就放下了,再没想与启鳌一丝有关的事,而是在想她身上的神迹,以及复神重任。 手上的神息此时很安静,攀古捏了个诀,绕在指间的神息一下子隐没不见了。之后,攀古闭目以主灵识探入自己体内,那块神迹碎片代替了之前天灵根骨的位置,成为了攀古体内灵力与修为的来源。 她当初被启鳌弄到游鳌宫,躺在他那里的三年时光,这碎片一直被置于灵台,与她相互成就,所有这次才在入体时毫无障碍,不管这神迹来自何处,如今都已与她相溶在一起,成为一体。 -- 第142页 撤回灵识,攀古又想起她山下那些徒弟,如今也该是唤醒他们的时候了。 山下,道林宗、律玄宗……等等一众沉寂了好几年的门派,在一夜之间全部从尘封中觉醒。 功礼于道林宗主殿后的闭关室中睁开了眼睛,他叫了一声“师父。”然后就听到一道命令: “道林宗宗主功礼,令你重振宗派,以寻找神迹、魔息为己任,即刻执行,不必上山。” 是师父的声音,可又不像师父,师父从来不这样冷冰冰地发号师令,另外,为什么不让他上山,她就不想见他们吗? 可是,他想见一见师父啊,想看看她好吗,是怎样重生归来的。功礼没见到师父,却在重新开派的第三天见到了薛祝。 薛祝垂头丧气的,之前他什么都不管,直接上了灵兰。令他想不到的是,师父说不见就不见,他只见到了明祖。 功礼在听到薛祝告诉他,道祈没了的事后,表示:“昨日,我已听归来弟子说起此事。小师弟还是步入了歧途,当初如果能找到他,还不如让他与我们一起尘封的好。” 薛祝:“你不关心师父的事吗?” “哦,师父飞升仙尊的事我也知道了。” 薛祝:“不是这事。你只关心飞不飞升,就不关心点别的。” 功礼微微笑道:“关心,我都关心,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哪好意思问啊。” 薛祝瞥他师兄一眼:“就你们听话,要是大伙一块上山,我不信她不见。” 功礼想了想道:“师父虽然回来了,但她也算是遭了一难,有一些自己的打算和想法,我也能理解。” “我不理解。”薛祝如实说。 功礼:“好了,不要纠结这个了,待完成师命,她自会见我们的。” “师命?找神迹魔息那事?哪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从邪磨山跑出来的两三小妖,听他们说,自他们占据了山头后,没有人与道祈联系过,而道祈也只是靠吸恶鬼的恶灵入的魔,并没有遇到什么机缘。”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打算与其他山下师兄弟碰头,交换下消息。毕竟各门各派才刚复苏,想要恢复到以前那样,还需要些时间。 功礼已经很心慰了,在他解封了道林宗后没多久,陆续有以前的弟子回来。才两天的时间,道林宗就焕发了以往的热闹。 山下徒弟们忙着,山上攀古也没闲着。她查据了很多的古法书,最后竟让她绕来绕去,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墨渊。 攀古有了目标后,重新开始查遍古书,但都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信息,仔细回想自己在墨渊的经历,可惜什么印象都没有,可能是因为她是残魂的缘故,她并没有在墨渊里孕化的记忆。 忽想到一个人,攀古虽没有在墨渊里得到世界知识,但允参得到了,眼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墨渊。她放下书,离开了上顶大殿的书库。 她走的急,忘了一会儿正是与启鳌约好的坛汇之时。 启鳌早已通知了三位上仙要重启坛汇,其实他不过是借这个引子能与攀古相见、沟通。虽并不想外人在此,但他若不打着坛汇的幌子,怕是见不到她。 今日是第一个坛汇日,启鳌一早就起了,多年来对穿衣着装没有讲究的他,很是花了些功夫来收拾自己。 满心期待的来到上顶大殿,却只见厚尚、乌天四与留风,不见攀古。 攀古到雅剑阁去向允参所住这一路,可谓畅通无阻,她自己还没有当上仙尊的自觉,但一路走下来,与她行礼的人颇多,她后来干脆加快脚步,理都不理。 寒柳一把拉住如宛,如宛不解,待师姐指了指前方,她才看到,竟是攀古仙尊亲临雅剑阁。 如宛脸色沉了沉,就听师姐在她旁边小声道:“以前这位还是上仙的时候,除了对自己徒弟,对谁都冷。如今飞升仙尊,更是不爱理人了。” 如宛:“不理就不理呗,人家现在是仙尊,咱师父都得听人家的。” 寒柳看她一眼:“你说她是来干什么的,不会是找允参来的吧。行啊,谁能想到咱小师弟还能与仙尊有这一段缘。对了,你啊,以后还是小心点,可别往攀古仙尊眼前凑。” 如宛不服:“我怎么了,我凭什么要躲?” 寒柳:“你忘了,你打伤她的事。” “我又不知道那个阿鼓是这个攀古。” “总之,师姐也是为了你好,再有,你看这意思了吗,都找上门来了,谁知道她跟允参是怎么个意思,你以后离允参也远点吧,那可是为了攀古仙尊,失了生命损了本命剑的。” 如宛转头就走,她知道师姐说的都对,但师姐的目的也不纯,以为谁瞧不出来,明显是在看她的笑话。 允参的小院内,直到攀古进到院中唤他,他才知道她来了。允参苦笑一下,若是以前,在他们那里,无论攀古走到哪去,他都能感受的到她。 他也是忘了,如今在这里,他所有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只能借这个于修炼上尚可的身躯慢慢做修为。 他冲着攀古笑,并没有行礼,而攀古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正要问他关于墨渊之事,就听允参先问道:“仙尊是来还我剑的吗?” 攀古被他问的一楞,这才想起,她答应过赔他把剑的。 乌天四上仙这么抠的吗,徒弟的剑毁了,就不能再给一把吗。她才刚回来,自己还没有剑呢,去哪给他弄啊。 -- 第143页 允参像是听的到她的心里话,他道:“这事也不急,师父给了我一把备用的,但我想着,仙尊那里的应该更好,所以,我想等一等。” 攀古想,反正她也要给自己炼一把剑,多炼出一把也无妨,她面上淡淡地:“的确需要些时间,你等的起就等。” 允参:“一言为定。” 一把剑而已,说的好像什么重大承诺一般。 攀古只点点头,然后问道:“今日我来是想问你,墨渊里那坛池水的事。” 允参眉心一动,他反问:“池水怎么了?” 攀古:“我查古仙书,据说那里是由覆灭的上神在飞升之前,丢弃六情七欲之地,可是真的?” 允参:“是真的,我在池中孕育的过程中,受墨渊教导,学到的知识是这样的。” 攀古想了想说:“当日是你带我出来的,我不记得入口了,你能再带我回去一趟吗?” “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今日?” 允参摇头:“今日不行,墨渊也不是随时可入的,我们出来时,也是择机而出的,想再进去也要如此。” 攀古回想出墨渊时的情景,只记得是允参忽然抓住她的手带她出去的,其他的她就全不知道了,原来还要择时机的。 攀古:“那你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进去吗?” 允参:“知道,我可是那里孕育的。” 攀古觉得她应该也算,但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好,若是到了可以进去的时候,你来告诉我一声,我要亲自去一趟。” “我也算不到那么精准,只能是提前去一趟,然后我才能择出时机。” “这样啊,那恐怕还是要麻烦你跟我去一趟了。” 允参马上道:“不麻烦,我也想回去看一看。” 乌漆墨黑的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她要查线索,那可不是个回忆起来能让人感到美好的地方。 允参抬头看了下天,然后道:“明天就可以去看一下,运气好的话,明日就可以进。” 攀古:“好。” 一个好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允参叫住她,并走到她前面,面对着攀古说:“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他刚说完,就听身后一道声音,阴沉沉地道:“什么约定?” 第68章 他如此费心费力地复活攀…… 允参回头, 慢慢道了声“仙尊”,算是打过招呼。 启鳌迈步进来,没有理他,直接走到攀古面前, 温声问道:“怎么没去上顶大殿, 忘了今天是坛汇的日子吗。” 攀古还真忘了, 她点点头就往外走。 启鳌没有立马跟上, 他看向允参,允参如常站在那里, 启鳌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叫允参?” 允参:“是,弟子名允参。” 启鳌:“我记下你了。” 启鳌说完, 忙去追赶攀古。允参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陷入回忆里。 他与攀古一前一后在创世之初现世,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全靠他在崖壁上学到了一些法术道术。攀古比他醒来的晚,他看着初醒的她入神,她问他:“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他当时是怎么答的呢?他说:“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对我有印象吗?” 是了,他被她问的不好意思, 只能转移话题,抛出一堆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给她。 她从水中坐了起来,允参红了脸, 提醒她道:“你试试, 叶子可以化成衣服。” 她照他说的做了, 出了水池后,她说:“我不知道我是谁,你呢, 你是谁?” 这可把允参问住了,他回忆着从崖壁上看来的知识,对她说:“我没有名字,我们都生于这莲池中,我比你早醒些日子而已。” 攀古看什么都新奇,允参已经把这里逛遍了,淡定地陪着她又走一遍。 “这里是哪?”问完她自言自语道,“哦,你应该也不知道。” 来到刻有文字的崖壁边,攀古念了起来。 念了会儿,她问:“为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能看懂这些东西?” 允参一顿,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攀古在崖壁上向下看,“这里好美,有山有水,还有莲花。既然不知道它的名字,那我们给它起一个吧。” 允参点头:“好,你想叫它什么?” 攀古想了想,最后肯定地道:“叫水莲山。” 允参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原谅他没忍住,有水、有莲、有山,倒也名符其实。 “你笑什么?” “没有,我是觉得这名字甚好,就叫水莲山吧。” 得到了肯定的攀古,积极性更高了,“不如我们给自己也起个名字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要不然彼此之间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允参:“还是你来取。” “这是你自己的名字嗳,不想自己起吗?” 允参:“我无所谓,你起什么我就叫什么。” 她这次想的时间有些长,想了好久之后,把目光重新投到崖壁上。看了一会儿后,她道:“左边是教修为的,三阶为一允,五阶为一参,它管这套道术叫允参,不如你就叫允参。我见这里也没别人,你学会后,就是道术第一人,你就代表着道术。” 看向右边崖壁,她又说:“右边是教筑底灵力的法术的,这上面说,此为攀上之行,古法之最。攀,古,我以后就叫攀古了,法术就是我。” -- 第144页 后来,他们创出了世界,创出了上神,在他们学完全部崖壁上的道术法术后,崖壁上的文字消失了,光溜溜地,只余平整的一面山石墙。 攀古说,即然要传授给上神们道术法术,还是改下名字的好。 攀古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另外,她叫允参的名字也叫习惯了,就把道术法术的名字改了。从此,道术法术皆为统称,再无“允参”与“攀古”的叫法。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上神世界一切道法之称。 允参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自己,但是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远古时期还是现在,“允参”所代表的意义只有一个,是她给他取的。 “你等一下,听不到我叫你吗?”在快要上到上顶大殿前,启鳌追上攀古叫停了她。 攀古道:“上仙们不是都等着呢吗,还是先回去吧。” 攀古欲前行,启鳌不让,依然拦着她。 “我有话私下要与你说。” 攀古见他坚持,只好说:“仙尊请讲。” 启鳌:“你与允参约定了什么?” 攀古:“与仙尊有关吗?” 启鳌运了口气,拿出最大的耐心,道:“有关。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攀古平静如水的心境起了一丝涟漪,好大的口气,好自以为是。她面不改色道:“启鳌仙尊请自重,我与你就算有关系,也属上一世的尘缘,今生不必纠缠。” 启鳌:“哪来的上一世,我还是我。” 攀古见这样扯下去恐扯不清,她快刀斩乱麻,“我不是了,就算是上一世的攀古,她与仙尊也早就恩断义绝。结侣仪式能举行,不过是她用来诛杀魔族珠言的手段,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清楚吧,三年了,我以为你应该早明白了。” 攀古说完,欲绕开他,但启鳌还是不退让。 攀古冷了脸,“仙尊这是何意,要动武吗?” 启鳌脸色也不好看,“说清楚再走。” 攀古后退一步:“你以为你拦的住我。” 眼见她手掌蕴了灵力,一副不惜与他动手的样子。启鳌这样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他道:“翅膀硬了,同为仙尊,你这是吃定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自然,长了本事就是可以不被别人强迫心意。”攀古见他侧开身子放她离开,收起了攻势。 启鳌深深运了口气,他怎么没沉不住气,明明一直以来的心境,都是平稳不急的。她能重生回来,他已别无所求,当然也不全然是无所求,在亲口听到她与别的男人在进行他不知道的约定时,启鳌忘掉了初心。 他跟上攀古,步入上顶大殿,心里想的是,他是太平和了,不想让某些宵小以为有机可乘,看来他不能再这么平和下去了。 启鳌心里清楚,在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按兵不动,都是为了日后的图谋。他如此费心费力地一定要复活攀古,怎么可能无欲无求。 如果没有允参在一旁刺激他,也许他还能再演些日子,再压抑自己一段时日,可现在不行了,他感觉自己要压不住了。 大殿内,三位上仙起身迎接两位仙尊,在高台上,并列两把椅子。攀古自顾自走过去,随便择了一把坐下,启鳌随后也坐了下来。 这次坛汇,几乎都是攀古在问,三位上仙把几日以来弟子们收集上来的情报一一汇报。攀古听着,挑其中她觉得有异常的详细询问。 期间,启鳌几乎没发表任何意见,直到坛汇结束,攀古才觉出他的不对劲。她记得,以前有关复神、魔族的事在启鳌这里都是最大的事,他一贯关注这些。可今天,他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 临散的时候,启鳌忽然出声:“明日,你与我一同下山去,那几个你觉得异常的地方,亲自去看一下比较好。” 攀古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明日不行,我要去趟墨渊。” 说完她就后悔了,怕他要跟来。其实如果没有殿前他那一通话,攀古并不介意启鳌跟着一起去,于正事上,当然是人多力量大,启鳌的本事如何,自不必说,有他襄助,她很是乐意。 但,刚听他话中意思,他在她上一世所犯的偏执与疯狂,这一世又见端倪。虽然启鳌是个得力的帮手,但攀古不想在私下关系上与他再有牵扯。 正懊悔自己一时嘴快,就听启鳌言:“那再择日好了。” 就这样轻轻放过了,攀古真是没想到,正想着赶紧走人,省得他反应过来再详问。就听乌天四开口道:“攀古仙尊要去墨渊?那里可不是时时能进去的。” 攀古忽然想起,乌天四也是那里出来的,她倒是真忘了,光记得允参了。 攀古并不想在这里讨论去墨渊的事,但乌天四毕竟是从那里一步步走出来的上仙,他对墨渊的了解应该不少。 攀古虚心求教:“上仙觉得明日去不妥吗?” 乌天四赶忙摆手:“那倒不是,只是我近些年来,一直在闲时推断墨渊开启时间,明日虽日期接近,但仙尊若是去了,恐白走一趟。” “这样吗,可,”她没说允参,只含糊道:“我也是从那里出来的,我觉得明日也许就是开启进入的时机。不是不信上仙,只是你离开墨渊年头太久,有没有可能现在的墨渊已生变?” 乌天四断然道:“不可能,墨渊再有变化,我推断的日子也不可能出错。” -- 第145页 一说到他不行,乌天四也不再谦虚,马上改为一口咬定。 “不用为此争辩,明日一起去一趟就好。正好你有什么疑惑之处,我与乌天四上仙可以帮着看看能否帮你现场解惑。是不是啊,上仙。”启鳌对着攀古说完话又转向乌天四。 乌天四自然马上答应下来:“义不容辞。” 两个人同时看向她,攀古只得应下:“那麻烦仙尊与上仙了。” 第二日一早,启鳌就等在了束心宫门口,攀古走出门后看到他,楞了一下,见她不动,启鳌主动道:“不是要去墨渊吗?” 攀古:“只是没想到仙尊会这么早过来。” “不早了,乌天四上仙已经先过去了。” “哦,那要不仙尊也先去吧,我还要再带一个人过去。” 启鳌暗自冷哼,面上不露,只道:“刚才忘说了,乌天四是带着他那小徒一起去的。” 攀古又是一楞,不过既然这样,那她就没必要再跑一趟雅剑阁了。走出去几步,攀古又多问了一句:“是允参吗?与乌天四一同去的是他吗?” 第69章 七百年前,上神独尊的世…… 启鳌冷道:“嗯。” 然后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直接御行到了前面去。攀古发现,启鳌与前段日子有些许不同,前些日子他战战兢兢地跟着,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 好像她能复生回来真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而此时, 像是摸准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去墨渊的, 就开始摆冷脸子了。 不过于攀古来说, 启鳌拿什么态度对她,都与她无关, 也不会改变她对他的态度。 启鳌御行的速度很快,攀古不用特意超过他,只需跟在后面就好。 快到的时候, 启鳌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他心里暗憋暗气,本想的是与她一路并肩御行,可以好好说说话的,不想被她一再提起允参而气到,浪费了一个独处的机会。 此时回头看她,见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显然他心里的这股暗气人家根本没感觉到,或是感觉到了也没当回事。 于是,启鳌慢下了速度, 慢慢地与攀古保持了同一御行速度。并肩而行的时候,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墨渊外, 乌天四不明白启鳌仙尊为什么要命他带上允参。但是仙尊的命令,他也不得不遵守。小徒弟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乖乖地跟着他来了。 乌天四巡查了一遍外面的环境, 低声道:“我就说是白来一趟,非不信。” 乌天四在观察的时候,允参原地未动,他只看着墨渊上空的一角,静默不语。 直到乌天四唤他一同迎接两位仙尊,他都没回神。见小徒弟还在出神,并未听到他的话,乌天四抬高声音又叫了一声:“允参,仙尊们来了。” 允参这才收回视线,走到师父旁边,与他一同迎接启鳌与攀古。 与启鳌对待允参的冷漠不同,攀古至少冲他点了下头。 乌天四先禀报道:“二位仙尊,我刚已查看过,今日确实不是进入的时机,事实与我之前推断的一样。” 他话才刚说完,就见身边的小徒怎么与攀古上仙越走越近,几乎要站到一起了。 乌天四一楞,启鳌则是眉头紧皱,明明刚才还站在他身边的人怎么一眼没见,就跑到了那里去?且两个人还有越凑越近的趋势。 启鳌正要开口,忽见攀古与允参快速集合在一起,然后消息在了原地。 启鳌祭出玄罡,朝着那团吞下攀古与允参的黑洞刺去,可惜黑洞在吞下两人后,迅速变小消失,“哐啷”一声,玄罡落地。 乌天四露出惊诧的表情,一是为那黑洞,二是因为启鳌上仙。 玄罡竟连飞联的本事都没有了,本命剑落地是十分不详的征兆,仙尊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看来天惩鞭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乌天四猜的没错,挨了那三十鞭后,启鳌并不是全然没事,他的修为与灵力皆有受损,至于损伤到什么程度,没有运功战斗他也不知道。但现在启用玄罡的情况,倒是可以窥得一角。 启鳌顾不得深究这些,他着急于攀古去了哪里。 他与乌天四闪到攀古他们消失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无踪可寻。启鳌问乌天四:“这是怎么回事,那黑洞也是你们墨渊的?” 乌天四:“应该是入口,只是今日应当进不去的。” 启鳌不理他说的,把前后串起来,一下子明白了攀古与允参约定的是什么,他俩一同消失绝不是巧合,是约好了要同进墨渊。 攀古现在神迹在身,又飞升为仙尊,应该是没有什么邪魔歪道可以伤害她,启鳌并不十分担心她的安全,但他的焦躁一点都没有减轻,一想到她是与允参一同消失,一同去到某个地方,他心火直冒。 墨渊里,攀古全程清醒着与允参回到了这里。刚一进来,攀古就离允参远远地,戒备地看着他。 允参感觉到她的疏离与防备,问:“怎么了?” 攀古:“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乌天四上仙都不知道的入口,你能找到?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只带了我进来?还有,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传音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但以攀古现在的修为,没有她的同意,以允参的等级是不可能传音于她的。 -- 第146页 但事实是,刚才在外面,四个人都在的情况下,只有她听到了允参的声音。他告诉她,随他过来,不要惊动仙尊与他师父。 攀古半信半疑地按他说的做了,结果就是只有她与他回到了墨渊中。 允参一个问题还没回答,攀古隐于手上的那息神迹,在她没有召唤的情况下忽然显现了出来。 这息神迹眼见着要飞出她的手掌,而祂要奔向的人正是允参。 攀古眼急手快地一把抓住了神迹,往常十分服贴于她的神迹难得地挣扎了起来。攀古眼神一厉:“是因为祂?还是那个阿鼓?” 不论是哪一个,都不能成为她的桎梏,攀古没一丝犹豫,随即手上用力,那息神迹被她用威压震的开始畏缩,不见她收力,继续施压,直到线状的神迹被她拆毁的只剩下星星点点,然后老实地隐沉在她整个掌心中。 允参张了张嘴,一句“不要”差点出口,但他在最后时刻忍住了。 他看了眼那息被拆解的神迹,眼中遗憾一闪而过,转瞬就被欣慰所取代。对,就是要这样,断掉一切感情的牵绊,才是通向大道的终极之路。 攀古收拾了那息神迹后,并没有对允参放下顾忌,如果他只是因为她为阿鼓的那段机缘,才多了这些异常的地方到还好说。总之,攀古已经起了警觉,警告自己不要受那枚归一残魂的影响。 “你无话可说?”攀古追问。 允参一揖礼道:“上仙莫怪,乌天四上仙毕竟是我师父,他一口咬定,今日不是进入墨渊的时机,我怎么敢当着两位仙尊的面,亲自找到入口,来打我师父的脸,所以才出此下策,我以为是尊上要来此处探查的,所以自然,只带了你进来。” “至于传音,尊上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你有部分魂元曾在这里孕育而出,而我们曾在这里同根相连。” 攀古并没有全信允参所说,但他说的还算在理,加上她来此是有正事要办,不想在此耽误过多。 于是在听完他的说辞后,攀古没再质问,也没言语,而是直接走到墨池边。 攀古放眼望去,池中只剩两个绿茎,叶子与花像他们离开时那样,都被幻了实物,已不在池中。看来根还在的,否则这茎子不会还这样绿。 攀古围着墨池打转,期间允参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默相陪,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给了她安静思考的空间。 看完墨池,她抬头看向这里的天空,看了许久后,她说:“你有没有觉出,这里不对。” 允参轻轻出声,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哪里不对?” 攀古还抬着头看天,“这月亮只在天上有,为什么池中没有倒影?” 允参:“我只知道,我醒来时就是这样。” 攀古:“所以这才不对。若这里是幻境,你与我,不,你与阿鼓是实实在在从这里诞生的,可若说不是幻境,自然规律、自然知识是破除幻境最好的倚仗。镜为正反,潮汐有时,当然也包括水面倒影,这些都是自然知识,如若有违反,那它就不对了。” 攀古说着先锁住在掌心中被她折损为星点的神迹,然后祭出体内神迹碎片,她以同样的方法把神迹碎片化为了缠丝,只不过这次化出的不是一条,而是无数条。 金光丝线从她身体各处溢出,直直地向池中扎去。 她隐约听到允参在旁边幽幽问了一句:“不是上面吗?” 攀古正想到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地回答他:“不是,古怪在池中。” 与此同时,启鳌与乌天四在外面已寻找入口多时,现下仙尊提议分开寻找,乌天四虽不认为以仙尊玄罡都飞不起来的情况能找到入口,但他还是遵命答应了。 二人刚分开,启鳌就直冲到刚才攀古消失的地方,他站在那里,重新把玄罡抽了出来,轻声对本命剑道:“这次只好牺牲你了。” 玄罡没有像往常嗡鸣着回应他,但还是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自己的主人。 启鳌以二指重击剑身,玄罡应声而断,罡气从中冒了出来,这股雄厚的刹气,逼得此空间现出黑点,启鳌瞅准机会冲了进去。 他落在一堆金光中,待看清后,发现这是攀古所化神迹。这些神迹一半刚没入池中,一半接触到启鳌,不知是被哪头所惊,发生了惊变。 攀古只觉有人强行闯了进来,没来及查探情况,她就被自己身上的神迹金线拉到了池中。跌落进去的时候,她看到了启鳌,也看到允参。 七百年前,上神独尊的世界被魔族的崛起而改变,世界秩序也被颠覆。 此时的上神世界,已有一百多位上神在位。而天神之位只能有一个,有资格的却有两位。 第70章 “我珠言在此起誓,必要…… 有资格当任天神之位的这两位, 自然是上神们的主神。允参主神与攀古主神开创了上神世界,但上神们虽都是他二人创造出来的,可在主神创造了上神世界后,他们已经很少露面, 尤其是攀古主神, 只闻其名不见其踪。 天神之位一直空缺, 也与两位并不在意有关。 而这次急于确定天神之位, 也是因为魔族已经攻略了两个地界,整个上神世界一共才有五个地界, 再这样下去,别说世界上的凡人被魔族残害侵扰,就连上神世界也岌岌可危。 值此关头, 才急于确立天神之位,以振神威。另外对于有关天神之位的传说,上神界所有上神都心存向往,想要在确定了天神之后,看一看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 -- 第147页 水莲山,允参已经很久没有来此地了,他虽不常过来, 但也知道想要找攀古,在这里找到她的机率最大。 果然他料想的没错,远远地就见攀古站在崖壁上, 用幻化出来的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只是崖壁自道术法术消失之后, 任何形式的文字,任何书写篆刻的方式都无法在上面长时间显示,一息的功夫, 写上的东西就会消失。 允参试过几次,在上面复刻道术法术,或是一些他新研究出来的修炼方法,都是刚写满,不一会儿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这实在太容易令人产生挫败感了,后来他也就不写了。 倒是攀古,像是发现了一个新消遣似的,乐此不疲地在上面写写画画。用她的话说,难得不用怕写错,反正写完就会消失,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允参放眼望了一会儿,发现她还玩出了新花样,幻化之笔的笔锋所出的颜色是变化的,曾刻有世间至深道法、肃穆的一块崖壁,此时被她画的五颜六色。 允参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贪恋,想要多享受一会儿这一刻的静谧。 可他这次来是有正事找她,终于,允参敛了眼色,在崖下轻轻唤道:“攀古。” 攀古手下一顿,就这一会儿功夫,崖壁上她所书画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攀古看着眼前的光秃秃,还是有些遗憾,她差一点就把灵力运转大乘道的具体方法连写带画下来。 不过也没关系,该记的她都记在了心里,如今再捋一次,不过是加深了印象,以后能更好地运用出来。 手中笔一转,这次连笔都不见了。 她回头双手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允参,淡漠道:“你来做什么?” 见她这样,允参心头一凉,他一脸严肃道:“是关于魔族的事。” 魔族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攀古开始时还有些不明白,上神世界和平美好,下界凡人也过着平和的生活,一切都井然有序,为什么会有魔族这样侵略性、破坏性极强的东西存在? 这个困惑困扰了她很多年,直到魔族一天天壮大,他们上神的法术道术有时竟不敌魔族的本事,攀古才有此领悟。 这可能才是真正的天道吧,天道先是创造了她与允参,然后教他们本事与世界观,再由他们向下传道,立下上神世界。天道既能创出上神,自然也可创出魔族,那是攀古第一次想到平衡。 上神世界的上神马上要有二百位,而下界凡人也在不断激增,无休止的扩大终于触发了天道平衡的机制,于是,天道又造出了魔族。 这是攀古对魔族能存在于世的理解,待她想通那日,她就把这一切看的更淡了。很久之前,她就已经不再造神,她在天道出手之前,已觉出上神太多了,而允参不这样认为。 她与允参的分歧不止于此,早在多年以前,他们就不再来往。主要是攀古不想再见允参。 那段时期攀古十分苦恼,她不明白,允参所说的爱意是什么,他的告白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她以为,这一切皆源于他们二人同时出世,又一起修炼、创世、造神所产生的那份情谊。后来她发现不对,允参找她索取的感情不是她以为的那种。 她本能地抗拒不喜欢,再后来,她看到上神们之间的情谊,也看到了下界凡人之间的情谊,她才知道这种情感叫喜欢,叫爱慕。 但攀古十分清楚,她对允参没有这样的感情,她甚至不觉得与她相伴几百年的允参,与她创出的上神、下界的凡人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对他们有一份责任,要保护他们,尽量不让他们经历苦难与伤害,但她做不到爱护。她心里没有爱,她也不需要爱。 如果说天道在创出她与允参的时候有什么不同,攀古认为,最大的不同除了他为男她为女外,可能就是天道忘了把“爱”放到她身上。 几百年来,她已经尽力理解允参与其他上神的这种情感了,但也只是理解,谁都无法强迫她学会爱。 所以,在允参一次次的不放弃中,攀古与他越行越远,她再也不想委屈自己,给别人以希望。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她本人。攀古自知永远不可能对允参、对任何人产生心疼、激动、占有欲等等情绪。 如此这样不如离开,二人不再相见才好。 已经有多久没见了?攀古想不起具体年月。听到他说是为了魔族而来,她反倒松了一口气,魔族哪有情爱可怕啊。 攀古从崖壁上下来,面对允参道:“魔族怎么了?” 允参:“魔族已经占领了玉水、褐土二界,今次来,是来请你回一趟上神殿。上神们的意思,想要把天神之位确立下来。” 攀古:“魔族势力渐大,不是该与之战斗,为什么要急着确定什么天神之位。” “你本来对人情世故就淡薄,多年不出水莲山,更是与世隔绝,神族一再战败,先后失了两界,天神之位的确立会给他们以更多的希望与力量。再则,有关上天神之位的传说你忘了吗,也许我们能够得到消灭魔族的终极办法。” 关于天神之位的传说就是,成为天神者能够获得世间无上的大智慧,大预言。这个传说也是被记录在崖壁上的,至于上神们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允参告诉他们的。 允参的初衷可能是想彰显上神殿的威仪,如今他倒没了十分的把握,不知崖壁上记载的是否为真,也不知这个大智慧大预言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在与魔族的战斗中起到作用。 -- 第148页 攀古摆摆手,天神之位与她没有关系,是她多言了,很简单的事,只要她一句话就可以了:“你来当。” 允参已经猜到她会这样说,但他还是要请她过去亲口说出才行,“我们之间的对话,无凭无据,还是当着上神们的面亲自说清才更有说服力。” 世间之事为什么如此麻烦,就连上神世界也要这样。攀古心里虽不解,但她还是随允参回去了一趟。 攀古隐在允参身后,本想去了后只出个声就完事的,以前她创神时也是这么干的,谁知刚到上神殿,就见水明神来报:“主神大人,同金界要被魔族攻下来了!” 允参刚一皱眉,隐在他身后的攀古站了出来道:“同金是五界当中最不易攻打的,魔族为什么选了那里?” 水明神一楞,看到是允参主神旁边的透明影子发生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这是攀古主神的声音。他向两位主神回道:“是因为魔族在同金界派了细作,他们里应外合,我们一时不敌。” 待允参与攀古赶到同金界之时,一切都晚了,魔族已经占领了这里。 同金界的界碑已被毁坏,城墙上着一身红衣的女人扶着半副界碑,挑衅地道:“神族不过如此,三界已被我魔族拿下,润木、赤火二界指日可待。五界同归我魔族之日就是你们这帮道貌岸然之辈的末日。” 攀古以隐身之姿站在允参身旁,不解地问道:“她是谁?魔尊吗?口气那么大。” 与他们一同赶来的水明神,咬牙切齿道:“她就是混入同金的魔族,也是她害得我们损失了很多上神。” “哈,主神也来了吗。”魔族女子说完,立马祭出了一把乌剑,待剑身到达允参身前时,忽然散出了无数分,。身。 允参以一己之力,一下子束住了四把剑,同时,站在他身旁的攀古收了最后两把,朝着魔族女子掷了回去。 “呀。”一声轻呼,那女子差点没收回这两把乌剑,她怒目瞪向远处,是谁出手那么快?为什么她什么都没看见? 忽然想到,她在同金界呆的这一年,听到的关于上神界的传言。上神界有两位主神,一男一女。男的主神一直在上神殿,而那位女主神因修炼出隐身的法术,在上神世界中只闻其声从不露面。 莫不是她也来了? 魔族女子不服道:“都说上神世界是光明界,是正道,我看未必。竟然躲在暗处偷袭,好不光明,好不正道,看来你们神族没落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说完欲过来与之再斗,身后手下阻拦道:“魔尊不让恋战,同金地界于我们很重要,且刚得了手,界内还不太平,应闭界整顿。” 女子脸上忿忿,但属下所言极是,对魔尊死忠的她,怎么可能做出不听令的事。 而允参与攀古这里,水明神适时提醒道:“主神,我们已有很多上神受伤,急需回去疗伤,同金已失,不宜在此多留。” 魔族女子见他们要走,叫嚣道:“这就跑了,下次遇到,决不会放过你们。” 攀古忽然除去了隐身,在显形的同时,她手中现出一把匕首,她把这匕首忽然掷向对面。 魔族女子刚看到对面多出一个人,离得太远,她看不清对方长相,只知道是个女子,应该就是上神殿另一位主神了。她刚要防备,不料那攻击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她挡了一下没挡住,动作慢了,匕首划破了她的左肩,然后钉在了墙上。 “啊!”她大叫一声,匕首上有神符,哪怕她已快速止住了神符入侵的进度,左肩还是掉了一块肉。 “走!”攀古重新隐了身形,叫上允参与水明神离开。 水明神还是第一次看到另一位主神的真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慢了两步在他们后面。 就听身后魔族女子在痛呼痛骂后,大声发着誓:“我珠言在此起誓,攻入上神殿之日,必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攀古隐隐听到了她说什么,心下更加纳罕,她多年不下水莲山,山下的魔族竟已狂妄到如此地步了吗? 第71章 “天神之位我坐不来,所…… 上神大殿, 除了受伤的上神被救治外,其他上神皆聚在这里,共商后事。 这场议事大会开了很长时间,攀古一直以隐身的状态全程参与, 但期间她没有说过话, 直到最后, 要决定谁来当那个天神, 开启天神奥秘的时候,她才出声表明自己的立场, 放弃天神之位。 众神听她这样说,都把目光放到另一位主神的身上。 允参站起来,接受了天神之位, 众神纷纷跪地,虔诚地表示臣服与恭贺。 攀古看着这一幕,有些恍惚,站在那里接受着众神朝拜的允参,不再是那个在水莲山带她逛山、教她学东西的允参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站得这样高, 走得这样远了。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远,她永远都理解不了允参现在脸上所现的激动与踌躇满志, 反过来想, 允参也无法理解她吧。 这样也好, 如果两位主神都想要成为那个唯一的天神,并执迷于独掌天神奥秘,岂不是要争斗内耗一番。 天神之位即定, 那后面的会议就没必要开了,总得先让天神继位,再让他开启天神奥秘,看看那个传说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真有什么方法可以消灭魔族。 上神大殿所处的后山中,众神与攀古一起,在繁琐的天神继位的仪式过后,恭送他们新继位的天神迈入洞境,去解开天神传说的秘密。 -- 第149页 攀古本不想来的,但允参坚持让她见证这一刻。而在允参要迈入洞境之前,他对攀古说:“与我一同进去吧,若是有什么我理解不了的,你也能帮帮我。” 攀古不贪天神之位,自然也不贪天神奥秘,不过她还是有好奇心的,距离他们在崖壁上看到有这个传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如今只要迈进去就能知道传说具体为何,攀古怎么可能不动心。 她问:“可以吗?” 允参:“当然可以,我是天神,我的话就是天意。” 攀古皱了下眉,觉得这话说不清地透着股别扭,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她也没往心里去。 允参忽然拉住攀古的手,二人一同迈入了洞境。 一阵凉意袭来,攀古睁开了眼。四周白茫茫,她看到了允参,他站在右侧不远处。攀古想向他走过去,这才发现,她周围并不是没有东西,不仅有东西,她还被这些东西困住了。 那是透明如冰的屏障,攀古以手探之,四面都有,她欲飞到上面,看看能否出去。但却发现在这里什么法力都使不出来。 旁边的允参向上伸出手臂,能够到的最高的地方,依然被冰晶包围着。攀古也像他那样试了试,一样的,冰晶墙具体多高不清楚,但在不能施法的情况下,眼下的高度他们是出不去的。 二人互相看了看,决定稍安勿躁,放置了上百年的传说,想要一朝揭开它的真面目,想来还是得按照它的规矩来。 果然,在他二人站定,不再寻求出口之后,前方的一块巨大的冰晶上出现了文字。 文字密密麻麻,一时让人眼花。也不知这写的是出去的办法还是传说的奥秘本身。攀古望向允参,允参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她面前这块冰晶,可见他正专注地看着什么,难道他那边也有一块这样的冰晶,那么,他们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吗? 这个念头在攀古脑中一闪而过后,她开始耐着性子,读了起来。 前缀很长,攀古快速看完,得出一个结论,天神、主神、上神,不是第一次降临世界上来了。对于这一点攀古倒没有太过意外,既然她与允参是被创造出来的,那创造他们的天道也可以创造别人。 如今算是在洞境里得到了答案,攀古只有一点不明白,天道究竟创造了多少回主神,而主神一直都是他们,一直在循环还是每一次新的世界都换了新人? 这个问题,攀古目前在冰晶上没见到答案,她继续看下去。 天道想创立一个造佛世界,利用佛法无边,来造出至善至纯的世界,就算是最后世界并不是单一的纯善,只要有佛存在,佛光会普度众生的。 攀古停止了阅读,造佛世界是什么?佛法无边又是什么,还有佛光怎么会普度众生? 这一段攀古看得十分迷糊,里面所描述的世界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崖壁上并无记载。 到此处,才读了不到一半,攀古只得放下疑问,继续读下去。 上面说,但天道失败了,还失败了很多次,造佛世界没有生成。世人只信服能力强者,并不把上神作为唯一的精神支柱。究其原因,天道认为,是因为无论是天神、主神还是上神都没有牺牲精神。 于是这一次,祂创出了魔族,算是给予上神具像的牺牲方向,能以牺牲的精神除掉魔族,这一次的上神世界才不会被毁掉,拥有万年长青的周期。 毁掉?如果他们没能完成天道要求,允参与她要消失了吗,他们亲手创出的一百多名上神也要没了吗?攀古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就身披责任,一开始是对允参,后来是那些上神们。她本能地抵触天道要毁掉现在世界的说法。 继续往下看,很多术语攀古不知其意,但大意她明白了,就是在向观者传输一个观念,上神若想达成世界的稳定,不想被毁掉,就要拿出一心造佛的精神。 在冰晶的最后一行,写道:“除魔只需做到三点,牺牲、无我、入境。凡视此旨,皆可前往。 入境?什么境?无我又是什么意思?只有牺牲她能明白其意。若真是有除魔的方法,她愿意牺牲,甚至攀古觉得谈不上牺牲,生与死,消失与存在,她从来不在乎。 若是以她一神的牺牲,能换来这上面所说的,什么世界的稳定,造佛的胜利,以及允参与上神们不被毁掉,攀古是愿意的。 她皱眉,为什么连天道都不能直接点,你想要什么直说啊,不是说以前的天神、主神、上神没有牺牲精神才没成功的吗,她有啊,她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是永远沉睡还是消失于世,她都能接受。 早在魔族刚出现时,攀古窥到天道的一点用意后,就把所有东西看的更淡了。无情无爱,无欲无求,无畏无惧就是攀古真实的内心世界。 所以,只是牺牲,她可以的啊。就是不要弄这么复杂,后面的无我,入境又是什么? 正想着,眼前的巨幕冰晶消失,然后是四面的束缚消失,攀古朝允参那里看过去,见他周围的束缚也没了,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攀古快步向他走去,待到了允参身旁,见他前方已无东西,可他目光还留恋在上面,虚空地望着。 攀古怕自己忘了所看到的,她赶忙问:“什么是无我与入境?” 允参惊醒后一楞,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 第150页 攀古痛快地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说与了允参听,说完还嘱咐他:“你帮着记一记,这些没听过没见过的说辞,我怕我一会儿忘了。” 允参没说话,攀古这才想起来问他:“你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允参默了一下,然后他说:“大致是一样的,不过我那里是更详细的做法。” 攀古赶忙道:“那我刚才与你说的,” 允参接上她的话:“你说的无我与入境,是要先肯牺牲,才能论起。” “牺牲什么?” 允参转过身来面对她:“攀古,是我太过鲁莽,不该拉你进来的。你就当没看到奥秘,我们先出去吧。” 攀古楞住,好多的想法过了她的脑,最后,她语气淡淡地说:“恐怕不能当没看过,你也知道以前被毁掉的上神世界,都是卡在了牺牲这里,而这一次不一样,天道造出了我,我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主神。” “够了,不要总说自己什么都不在乎,至少我在乎你。” 话题一旦涉及情感,攀古恨不得现在就去牺牲。她有点不耐烦,“说正事,这是天神才能探得的奥秘,现在我也知道了,不是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出去,你说吧,到底要牺牲什么?” “你若是不说,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等着连你那幕冰晶都看了,也就不问这么废劲地问你了。” 允参知道她向来说到做到,也知道他若是告诉她,她会眼都不眨地按这上面所说去做,可他舍不得。 哪怕他总也见不到她,只要知道她在水莲山好好的,他心里就是平和满足的。 攀古见他无动于衷,直接盘坐在地上,所谓的地面是整片的冰晶,并不透明,与四周一样,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 允参叹口气才道:“所谓牺牲是要丢掉身份,如我就要弃掉天神之位,连主神都不能再做,直接剔除仙根道骨。” 攀古:“做个凡人吗?这就叫牺牲了吗?” 允参:“不止,之所以剔除仙根道骨,是要令自己心甘情愿地染上魔息,这是无我。最后的入境则是,加入魔族,以一己之力劝其皈依,一心向佛。若是得此大功德,则天下太平,世界会永远稳定下来。” 攀古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她想起最后一句,“凡视此旨,皆可前往”。 “天神之位我坐不来,所以,我去。” 第72章 而攀古是他们这么干以来…… 攀古不给允参机会, 直接出了洞境。 允参随她出来,就被上神们围住,所有上神皆是满脸期待,想知道洞境里的奥秘是什么。 允参没理, 拦住虚空中的攀古, 语气坚决地道:“你要去哪?就算是决定了要这样做, 也不要想一个人回水莲山。” 他这边拦下攀古, 那边冲着上神们道:“有关天神的传说,众神与我们一起回到上神大殿再议。” 所有上神重新回到了上神大殿, 允参的右手一直抓着攀古,不准她独个跑掉。 攀古被他拉回来时,让他放开, 他不肯,只小声对她道:“你想做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想回水莲山,独自剔除仙骨,我告诉你休想。我不能让你这样去牺牲,我要让他们全都知道,你为了不让这个世界毁掉而做了什么。” 攀古想说没必要, 但允参攥得她很紧,算了,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过程他如此执着于过程, 那她就随他。 允参向台下众神宣布, “天神奥秘不可外传,众神不用再问。叫大家过来是有事相告。攀古主神准备牺牲自己,仿魔族所做, 去到魔窟打入他们内部。” 有上神问道:“魔族也只是混入同金界,只用隐掉魔息这一招维持着,攀古主神是要以现在隐身的状态混进被魔族夺走的三界吗?” 允参:“不是这样,我刚说了,攀古主神愿意牺牲自己,剔掉仙骨,种入魔息,并不去往三界,而是直接进入魔窟。” “啊!”台下众神纷纷表示惊讶。 去往魔窟的确是需要魔息才能进入,而魔息与仙骨是不可溶的,若要种下魔息,自然是要先把仙骨剔除。 可是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魔族日渐壮大是事实,但也不是不能对抗,真的要为了除掉魔族而把主神的仙骨剔除吗?上神们自问反正他们是做不到。 攀古除掉隐身,现出身形,上神们全都全神贯注地朝她站的高台上看去,可也只能看个身材衣着,离得太远,样貌却是看不清的。 原来这就是天神把他们召回来的原因,上神大殿的高台距下面的距离颇远,攀古主神剔仙骨的时候,既能让他们看到全过程,却又看不到她容颜。 虽说上神大殿绝不可能混入魔族,理由虽与攀古主神剔骨种魔息差不多,但最关键的一点是,魔族就算是去掉了魔息,他们也种不了仙骨,仙骨道根这种东西,都是天生就有的,岂是魔族之辈想有就能有的。 聚在这里的上神们相识多年,虽知大家身份无疑,但想到攀古主神这一去还是颇为凶险,不让他们看到长相,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试想日后若是在与魔族争斗中,万一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还是舍身取义主神的面孔,难保心情波动露出马脚。 上神们有此自觉,没有哪位上神凑前,就见台上天神对她道:“剔除仙骨的过程颇有些痛苦,需要我来吗?” -- 第151页 攀古主神一身白衣胜雪,身材窈窕,面目虽看不清,但却给人以足够的想像空间。只听她道:“不用,我自己来。” 就见那圣洁的身影,亲自祭出一把握柄弯刀。刀光的寒影哪怕距离的远也能让众神看到寒光闪闪,而攀古主神一点犹豫都没有,右手握刀又稳又准地插,。入身体正中。 这是一把专门用来剔除仙骨的刀,她身体里并没有血流出,而是随着仙骨被拨离体内有光芒散出,待光芒散尽,刚刚还站的好好的攀古主神,佝偻着后退了几步。 下方上神眼见着天神欲接过她手中仙骨,不想,攀古主神不仅没有给他,还用最后的那点神力把仙骨废成了渣沫,其用意之决绝,令观看的上神们心中有热血流过,对未来打败魔族充满了信心。 有肯牺牲到如此地步的主神,他们没有道理战胜不了邪恶。 高台上允参:“你,你,心怎么就那么狠呢。”他再说不出别的话来,攀古亲手毁掉仙骨这是根本没打算回来,也许这次的上神世界真的可以不用覆灭,有心意如此坚定,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主神,何愁魔族不灭。 “给我吧。”攀古对允参说道。 允参幻出一颗魔息,递给了她。攀古接过直接放在了身体里。 眼前一阵黑雾过后,攀古的视觉恢复了,她使劲地嗅了嗅,然后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魔族的味道吗,也闻不到什么啊,你闻闻有味道吗?” 她凑近允参,一脸的没心没肺。允参只道:“魔息不是用来闻的,到了魔窟,你身上有此物自然能进得去。” “行,那我现在就去了。” “等一等。”允参叫住她。 攀古回头:“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你想好告诉我。我对魔族并不十分了解。” 允参:“魔族没什么好了解的,你身上的魔息十分普通,也只能在魔窟当个无名小辈,不会惹眼的。我只是想嘱咐你,一切小心。” 说完允参又觉得这是句废话,仙骨都被她毁了,她根本没有回来的打算,可以想见她在魔窟的行动根本不会小心,不会在乎自己的安全。 攀古看着允参难过的样子,还算她有点良心,肯换位思考一下,她面向允参,语气十分正式:“允参,能认识你,与你一起创造上神世界我很高兴,你要记住,无论我以往对你如何,我都希望你这个天神可以永远当下去,一直要好好的。再见了,我的……朋友。” 一介天神眼圈红了,没等他再说什么,攀古冲向大家道:“此去成功与否,我都不会再回来,吾辈勿念,只管辅佐天神斩妖除魔就好。” 话一说完,她就消失不见了。 而在魔窟附近,攀古现出身形,她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确定身上除了魔息,再无别的可能暴露她主神身份的东西,这才放心地朝魔窟走去。 魔窟是魔族的大本营,所有魔族之人,还有被魔族收入麾下的小妖小鬼,拥有了魔息后都可入内。 攀古见魔窟门口有魔族的人守着,零零散散有魔族的人进进出出,偶尔有被拦下查验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倒要攀古看到一个没有魔息被赶出来的例子。 那是个恶鬼,正被正道追杀,所以才急于投入魔族进入魔窟躲避。可惜他没有魔息,于魔族来说只是个没用的小鬼,自然犯不上给他弄颗魔息收进来了。 那恶鬼也是被追得急了,他周身泛着红光,可见以前曾害过不少无辜之人,正道人士肯定是急于追杀他,恶鬼走投无路。他见苦求不行想要硬闯,可魔族怎么可能在家门口放纵一只恶鬼,于是大刀一拨,吓得那恶鬼赶忙跑了。 这么一闹,进魔窟前的道路拥堵起来,需要排队才能进入,排在攀古前面的是两个小妖,两妖小声道:“看到了吗,魔族现在是水涨船高,不是以前无差别收人的时候了,恶鬼以前不是他们最喜欢的吗,可以帮着干烂事,用起来不心疼,死了魔族也没有损失。” “你也说了是以前,现在人家占了三个地界,大有要取代神族而独存,恶鬼这种低级东西自然入不了眼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这样我的心就安定下来了,算是提前投对了营,以后跟着魔族吃香喝辣,不用再看那些迂腐神族的脸色。” 攀古悄悄离开队伍,寻着那个恶鬼的踪迹尾随了上去。 待恶鬼感到身后有人时,已经晚了,一道寒刀闪过,他就被极利的刀锋划破了喉,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消失在了原地,连做只普通鬼的机会都没有。 攀古收回手中弯刀,她惦了惦此刀,头一次用还算顺手,以前都是使剑的,但魔族人使刀的居多,上神倒是人人持剑,所以她为了掩人耳目,决定从今日起改使刀。 杀这恶鬼,一是因为他的红光太盛了,实属恶贯满盈,二是试试新武器,看看衬不衬手。 一刀挥下,结果令她很满意,恶鬼除了,刀也衬手。 待她重回魔窟门口,这里已恢复秩序,不用再排队就可进入。 攀古大大方方地随众魔进入,忽然被看门的叫住:“你,等一等再走,过来这里。” 虽没什么可怕的,但还是难免紧张,不会还没进去就被识破了身份,按说不能,仙骨别说不在体内,都被她搓成粉了,而魔息好好地安在身体里。 想到此,攀古稳住自己,朝叫她的那个魔走过去。 -- 第152页 攀古走过去后,也不说话就看着对方。对方是两个,也不问她话,而是互相挤眉弄眼了一通。 攀古不知他们这是什么毛病,还是说魔族的本就有病。 攀古不知道的是,两个魔已达成共识,若她身上没有魔息,他们就先为难她、吓一吓她,然后给她一颗魔息,再亲自把她领进去。不为别的,是看她长的太好看了,两魔生了色心。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干了,每次都能得手,而攀古是他们这么干以来碰到的长的最好看的。 一个魔对她说:“抽查一下,最近想混进来的妖妖鬼鬼实在是太多了。” 第73章 “魔都的四大护法是谁?…… 原来是查魔息的, 她脸上平平淡淡地,心里却在想,应该早一些步入洞境的,早一些了解奥秘, 那样的话, 她也能早一些按天道的意思做出牺牲, 不至让魔族发展壮大成这样。 明明是邪魔歪道, 却开始有了进入的门槛,其它各界都开始对魔族趋之若鹜。攀古终于有些理解天道了, 神族安逸了太多年,却没有成为各界各族心中的信仰,众界在做选择的时候并不把神族当成唯一的选择。 神族只保护凡人, 但这个世界不光有什么灵力都没有的凡人,鬼族、妖族,精怪们这些持中立的族群,他们更倾向于支持魔族,正是由于他们的支持,才导致现在魔族的崛起,神族的没落。 作为主神的攀古在反思, 由于她过久地逃避与上神们的情感交流,没有第一时间了解掌握世界的变化,这才使魔族走到了这一步, 给灭掉它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如今她做出牺牲主神的身份来灭魔, 也算是她该得的, 毕竟自己确有疏忽之责。 攀古更加坚定了除魔的决心,她对着魔人伸出了手,明明可以看一眼就能查清她体内是否有魔息, 但这检查的魔人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止,他还暗中做小动作,摸起了她的掌心。 攀古皱眉,她再不懂情,。爱,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中起了恶心,可她忍下来没有拨刀,为了顺利地进入魔窟城,她先择了退让。 攀古把体内魔息运到掌中,让对方可以看得更清楚些,让他再找不到理由。 可这检查的偏偏视而不见,最后摸了一下她掌心,放开道:“没有魔息不得入内。” 这魔人当然看到了攀古掌心中的魔息,只是因为如此近距离地观看美人,被这惊人的美貌蛊惑的不清,又闻到美人身上的香气,令人沉醉,还有美人的柔荑,白腻细嫩,握在手里就不想撒开,想像着被这双手抚摸会有多爽…… 这魔人等不及了,所以才瞎着眼说她没有魔息。 他甚至连后路都给她找好了,直接道:“不过,我刚才探查到,你并不是普通凡人,体内还有些灵力,若是让我再细细探查一番,可能够格给你颗魔息。” 攀古看着掌心中的魔息,那么光亮那么硕大,她看向另一个守门的魔人,对方把眼睛从她掌中撇开,附和道:“我们天天过眼那么多,你这种情况若想进来魔窟,还有救。” 攀古又看了眼后面的人,明明都看见了她掌中的魔息,此时却都装聋作哑,她这才明白自己的反应是有多慢,终于明白这两个魔人是什么意思。 她虽是来打入内部的,但仙骨已除,身上又有魔息,她就是妥妥的魔族,也没必要在这等小魔手中受气。 攀古还没有试过体内的这颗魔息到底威力如何,听允参说是很普通的等级,到底普通到什么程度,正好拿这两个看门的试试。 攀古打定主意后,把手收回,把魔息运回到体内,然后尝试第一次运转魔息。 刚一运气,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暴涨,一股新奇的感受油然而升,是与她以前动用仙骨不一样的感觉。 这就是允参口中的普通等级的魂息威力吗,那魔族强盛的理由她又找到了一个,不是最高等级的魔息都有这样醇厚的威力,试想魔尊的威力会有多深不可测。 攀古暗中比较,体内的这股威力虽比不上她当主神时的威力大,但也绝不弱小。 看门的魔人见她不语也不动,想拉她走,攀古正好把魔息在体内运转了一遍,体内正是威压充沛之时,她只轻轻一推,那来拉她的魔人就弹了出去。 另一魔人见状,斥道:“你想硬闯不成!” 说着拨出刀向攀古砍来,这魔人觉得,自己同伴之所以飞出去是因为没有准备,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相信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能有多大的本事,所以虽拨了刀,也没有使出全力,怕把美人伤了。 可攀古却把体内因这颗魔息积攒的威力全都使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的情况下,上一秒还举着刀的魔人同样飞了出去,他更惨一些,飞得更远,眼见着手中的大刀脱手,断成了两截。 这下,本来热闹的魔窟进出口,人流一下子散开,只留攀古一人站在中间,好不显眼。 攀古当主神多年,虽是隐身状况,但不影响她上高台,在上神世界什么孤高的位置是她没站过的。如今不过一个众目睽睽下,她从容坦然地接受周围一众“牛鬼蛇神”的注目。 第一次被她打飞的那个魔人还不死心,同样把刀拨了出来,运足全力朝攀古砍了过来。 攀古这里,用魔息运出的那些威力刚使出去,眼见新的攻击出现,她本能地准备反击,这里她有了一个新奇的发现,这颗魔息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聚力,且毫不费劲。 -- 第153页 她伸出脚来,一脚踹飞了来人,“当啷”一声,又一把刀废了。 两个守门的魔人都躺在地上痛苦申吟,无法动弹。攀古在确定了他俩不会再犯蠢、再来攻击,她对着围观之众道:“现在你们总看得到了吧,我若是没有魔息,怎么可能把他们打倒。明明就是他们玩忽职守,滥用权力,而且也是他们主动攻击的,我只是自保,他们受伤跟我可没关系。” 攀古说完就想直接进魔窟城,但躺在地上的守门魔人道:“你打伤守城魔人,还想能顺利进去,简直痴人说梦。” “哦,我现在就要进去,你能奈我何。”她说着朝说话之人的方向走去,吓得对方一直拖地后退,令他刚才那番言辞好没有分量。 攀古根本没理被她打趴下的二人,直接越过他们,进到了魔窟城内。 这下她算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魔窟城到底长什么样了。城中好不热闹,右边就是市集,生意人做着生意,一点都没有被城门处的争斗而影响。 攀古以前也去过一两次人界,见过这样的市集,但毕竟年头久远,不要说卖的东西了,就连当时的感受她都记不得。 她既然已进魔窟城,自然也不着急了,向右走去,打算看一看。 有商家招呼她,这商家所处的位置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城门口的情况,自然知道她一下子干翻两个守门魔人,但对方一点都不怕她,还招呼着要做她的生意。 “姑娘,有钱吗?” 待攀古凑近,才发现这商贩是个鬼族,难怪不关心魔族之人被打。不过这也勾起了攀古的好奇心,一个鬼族竟在魔族的大本营做起了生意? 攀古有此疑问自然问了出来:“老板,我第一次来魔窟城,你们这里买东西也要用钱的吗?” 老板:“用的,虽然也叫做钱,但跟凡界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们论息,像我卖的这个鬼符就要三息一张。” “姑娘,你要是有钱,还是买一张的好,要不一会儿等他们找上来,你可跑不掉。我这鬼符是我亲手所画,用的是不满六月龄婴孩的鲜血所书,保你真,你只要往身上这么一拍,论谁都找不到你。” 攀古:“我为什么要躲,你说他们会找上来,他们又是谁?” 老板看她长得好看,又有本事,于是不管她买不买东西也耐心回她:“你这姑娘一看就是凡人所化之魔,怎么一点有关于魔窟城的情况都不了解。这不是最近入城人数暴涨,来此地居住讨生活的各界人士疯狂涌入,所以,魔尊出了新令,要求守门魔人严格检查进入人员,如若有存疑的一律按不合规论处。” 说着这鬼族看了眼周围,才道:“你不仅不服管教,还打伤了看门人,现在这里的情况肯定被魔都知道了,一会儿就有四大护法过来寻你了。” 最后他拎着一张鬼符道:“怎么样,不贵的,要不要来一张?” 攀古低头细看,不过是最普通的隐身符,若是用这东西来躺藏,恐怕把他这摊上所有的符都用上,也走不了多远。 攀古摆摆手,“我没钱。一息都没有。” 鬼族老板摇摇头:“就知道你没有,什么功课都不做就直接闯来的,也只有你们凡人魔族了。” 此时,攀古才明白,为什么允参不让她了解魔族过多的信息,像她这样失了仙骨的体质,种上魔息与凡人入魔最相近,凡人入魔前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魔族的事,所以,她现在的状态冒充起凡人入魔是最真实,且不容易让人起疑的。 老板又说:“就知道你没有,没事姑娘,相见就是缘,我送你啊。” 攀古直接笑道:“鬼族最擅骗术,你有这么好心。” 没想到被她这样没情面的揭短,老板不怒反而一脸惊喜:“我就说姑娘是有大本事的,早在我亮出这符前你就看出来了吧。实话说,我也不是要助人为乐,而是我这摊儿才开没多久,与那些来此地多年的老鬼不同,需要些名气。姑娘你看在我给你提供四大护法消息的情份下,从我这摊上拿走一张符就行。” 攀古听明白了,这老板是见她在门口来了这么一出,必定成为八卦传得满城皆知,然后他可大做文章说,连她这个打伤守门魔人,要靠四大护法来抓的都在他这里买了符,广而告之,这摊位的名气与热度可不就有了。 攀古点点头伸出手来,但在快拿在手里时停下问道:“魔都的四大护法都是谁?” 老板把鬼符往她手中一递,“珠言、厚尚、留风,还有乌天四。” 第74章 珠言收了笑,问:“什么…… 攀古接过鬼符道了声谢, 鬼族老板又补了一句:“不知一会儿来抓你的会是谁?” 哦,原来不是四个一起来,那她就得多问一句了:“这四位哪个更厉害?” “一看你就没仔细听,我刚就是按四大护法的顺序说的, 自然是名字越靠前的本事越大。” 攀古正想再问一遍, 她好好记记, 忽觉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鬼族老板都缩了回去, 一副不欲再与她交谈的样子。 攀古虽然没回头但她也知道应该是那什么护法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位身着黑衣, 满脸严肃的男子站在她身后。攀古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回头,疑问的眼神寻到鬼族老板,老板领悟到她的意思, 在暗处冲她伸出四根手指,比了个“四”。 -- 第154页 攀古心下了然,看来是没把她当回事,派了个排位最小的来。 再小也是护法,攀古重新转过头去面向这黑衣男子,她要试一试体内这颗拥有使不完的威力、灵力极充沛的魂息,在面对魔族护法时会是个什么水平。 “就是你硬闯城门?”对方冷面冷语, 脸上还带着些许不耐烦。 攀古:“敢问,魔窟城的入城标准是什么?” 对方眉头皱了起来,“无论标准是什么, 你打伤看门魔人是事实, 不是硬闯又是什么。” 魔族还真是不讲理, 不看过程只讲结果的吗。攀古不再言语,做出防备的姿态,悉听尊便。 乌天四得到消息称, 有人在城门口闹事。需要进入到魔窟城来寻求庇护的能是什么大能,都是些宵小,只不过这个宵小比其他那些脾气略大些罢了,敢对守门魔人动手,不过魔人输了,那也算略有些本事吧。 这种情况就该他出面了,他也不想走这一趟,但谁让他是最后入到魔尊座下,四位护法他排最后,自然这样的小事只能他来管了。 不想到这里一看,情况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被打的看门魔人连刀都废了,直到他来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呢。而行凶那位跑都不跑,还有心思在摊位前买东西。 若不是看到她买的是隐身鬼符,还真当她什么都不怕,在这里特意等自投罗网的。 待那女子回过身来与他对话之时,乌天四又多了一重意外,整个魔族论长相珠言是最好看的,如今看来这个情况要被打破了,眼前的女子确实是过于好看了些。 凡人入魔,都是在为人时受到过大挫折大痛苦的,一般入魔前心性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相由心生,面相或多或少会有些改变。但由人变魔,自然不可能是往好看的方向变。 珠言就是由人入魔,但容貌没有太大的破坏已属例外,眼前这位是什么情况?这当凡人时得长成什么天仙的模样,还是说此人心意过坚,入魔时抵抗住了心性的影响? 这种情况,整个魔族乌天四只见过一例,就是创造了魔族的魔尊。 当今魔族最高的统领者魔尊大人,当年就是由人族入的魔,此前他为人时的经历众魔不得而知,只知他从血海中一路走来,不仅逃过上神们的追杀,还在最初以强硬手段强行令一些凡人入魔,这批魔人就是最早陪着他打天下的骨干。 乌天四之所以在护法里排在了最后,什么杂活累活都要他来干,也是因为四大护法里只有他是后来的,没有像其他三位护法那样,与魔尊一路拼杀出来,到了今日地位。 后来投奔而来的妖族、鬼族天生在血脉上就比凡人入魔的魔人低上一等,更是入不了魔都以及魔尊大人的眼。 如此想来,乌天四也就没那么多怨气了,至少他还占着个魔人的身份,能进到魔都,被魔尊大人收入麾下,也算幸运。 想得再多,抱怨再多也要干活,他还是速战速决早点处理了回去。 乌天四抽出他的九节鞭,与他身上的衣服一样,九节鞭通体乌黑,加之保养的好,黑到发亮。 见到此等武器,攀古不敢像对看门魔人那样拿大,她也随即掏出握柄弯刀。 “怎么?你还想跟我动手?” “我哪有主动动手过,每次都是你们不听我说话,我只能自保。” “哼。”乌天四轻哼一声,根本没有太当回事地轻轻甩出手中的九节鞭,哪怕他再没怎么用力,这鞭子如有了生命,角度刁钻地朝攀古攻来。 攀古把体内魔息所爆出的灵力全部渡到弯刀上,刀尖“砰”地一声卡住了最后一段鞭节上,算是挡下了第一击,随后,她再度渡灵力到刀锋上,手腕用力一转,九节鞭被她的弯刀反向缠了起来。 乌天四一击不中,九节鞭反被纠缠,一下、两下没争脱开来,他开始认真。他把魔息运到灵台,只见他手中的黑鞭像是铸了层金光,变得坚硬无比,攀古手中的弯刀卡住了,不能再卷下去,这又镀金又渡灵力的鞭子威力大增。 攀古见状灵机一动,硬渡一波灵力,不再恋战,而是就着她弯刀卡着的那段拼力向下一按。一阵响声后,那九节鞭虽回到了乌天四手中,但已不再完整,最后一节缺了半截的样子,这把战力超群的魔鞭,它秃了。 乌天四大惊大怒,这丫头什么来头,不过就是个刚入魔的凡人而已,她的魔息竟如此之强,这颗魔息她又是如何得来的? 攀古迎下这号称四大护法的一击后,心里有了谱。她体内魔息的等级并不见得比对方低,而且她刚还从对方身上学到了一招。 攀古先前与魔族没有过接触,魔窟城都是第一次来,就连这颗魔息拥有的时间也不长,她像一个真正的凡人入魔一样,从头开始接触魔族的一切,自然是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刚才两个守门魔人不顶用,一下就打趴下了,什么都学不到,可眼前的这位护法就不同了,才刚过了一招,攀古就明白了魔息运用的重要一环,她打算在后面的打斗中试一试。 乌天四怒道:“敢动我鞭子,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攀古还是不言语,直接单手把刀往前一递,算回应了,你来啊。乌天四觉得她就算长得再美也无济于事,真是太可恶了。 这一次乌天四没再轻敌,他灵台内的魔息盛光大放,他虽然动作很快,但攀古能看清他把灵力威力全部渡到鞭子上的过程,于是早做准备,有样学样,试着把魔息运到灵台上。 -- 第155页 有做主神的经验,这等调动体内魔息的过程毫不废劲,魔息乖乖地窝到了她灵台处。 继续学乌天四,在灵台里散发威力的魔息果然比,从体内渡起灵来更醇厚有力,握柄弯刀被灵光罩顶,乍一看像是从半圆变成了一整个圆。 两件武器第二次相交在一起,攀古正好来得及从灵台渡灵加持弯刀,这次发出的响声比上次大多了,早就躲起来的鬼族老板来不及捂住耳朵,被声音震到勾起了他做人时的疼痛记忆,早就空荡荡的腹腔感觉都疼了起来似的。 他捂住耳朵后,心中暗道不秒,本来看这姑娘稍微有些本事,就算是打伤了魔人,也能在城内找到不差的差事,如今看来,她是本事过于大了,这要是得罪了乌护法,就等于是得罪了其他三位护法。 四大护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魔尊最不喜不团结,是以四大护法历来都是利益一致,效忠魔尊,忠心办事的。 这样一个得罪了四大护法的新魔人,偏巧进城来只与他产生了交集,若是乌护法恨屋及乌,别说给他增加销量了,不被清算都是好的。 这位鬼族老板有种算计到头反把自己坑了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准备看一眼战况如何,真心不希望这姑娘再赢了。 就见乌护法已经魔息离体,这是对付敌人最强的招式,魔族所有人几乎不到最后关口,都不会选择这样做。 若说乌护法对付的是个上神还好说,这只是个新晋魔人竟值得他如此倾尽全力地对付?! “啧,”鬼族老板摇了摇头不敢再看,把头缩了回来。 攀古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原来魔息不仅可以运到灵台增加威力,还可以祭出体外使用。 就在乌天四祭出自己的魔息后,他魔力大增,攀古一瞬间的失神,落入下乘,不过在她反应过来后,根本不用教,无师自通的顺利地祭出了魔息。 随即攀古就感受到了轻松,这感觉像是,刚才她是穿着厚重铠甲战斗,现在是脱掉了铠甲,防在了自己身前的感觉。 攀古越战越勇,若不是魔族残害凡人,她都要给这魔息的用法道一声好了。 与她形成对比的是,乌天四越发感觉到了吃力。他的九节鞭,秃了快有一半,眼见对方没有颓势不说,死丫头眼里还冒着兴奋的光,跟他在这偷师呢。他心中又恼又急,却也没有办法。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招后,乌天四不再出招,他可真怕那丫头打到劲头上,会主动攻击,好在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可他这个面子也是保不住了。 不管这丫头什么来历,她身上魔息的等级已到了护法的水平,今日这一战她必定成名,只是乌天四不甘心,是自己成全了她的名气。 但再不甘心,再愤恨,乌天四也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则他另一半面子也要没了。 他放了句狠话就走了,留攀古一人留在原地,不明白难道不该是叫救兵,然后把她押到魔都,由魔尊亲自处理她这个胆敢刚进城就惹事的惹事精吗? 攀古还想着能早点见到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尊呢。 守门的魔人在看了这场打斗后,不再躺在地上,而是爬起来离攀古远远地,暗自庆幸人家没跟他们走,否则真要是对她对手对脚,她不得让他们没手没脚了。 而鬼族老板不敢靠前,只敢小声地唤她:“姑娘,姑娘。” 攀古回头,就听老板说:“看来那符对姑娘来说是没用了,姑娘能否还给我?” 不是什么在意的东西,攀古找了找,鬼符还在身上没在刚才的打斗中丢失,于是她随手还给了老板。 乌天四气冲冲地回到魔都,一回来就碰到迎面朝他走来的珠言。 虽然乌天四向来都爱黑着张脸,但此时一见,珠言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惹到他了。 她笑道:“哟,乌护法这是怎么了,头顶都要冒烟了。” 乌天四停步道:“怎么了?城门口有闹事的你不知道。” 珠言:“关我什么事,我正事还忙不过来呢,谁有功夫关心那些进城宵小的事。” 乌天四听到此话,更不痛快了,就你忙的是正事,合着他就配打杂。不过,想到那丫头的容貌以及本事,他收了火气。 “那可不是宵小,反正我打不过。你若是不想去就算了,反正到时城中传,新来的那个漂亮丫头,在城门大战四大护法还赢了,到时你别觉得脸上无光就行。” 珠言收了笑,问:“什么丫头,你会打不过?” 乌天四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道:“珠言大护法能不能打赢她我不知道,但在相貌上,她确实是胜你一头。” 第75章 魔尊道:“此事回去再说…… 珠言轻呵一声, 看来乌天四是被打得不轻,都开始拿话激她了。什么来头啊,一百来年了,她还没在魔族碰到刚入魔就这么厉害的, 更别说长相超过她的魔人了。 以为这样说就能勾得她亲自出手, 想什么呢, 一个需要寻求魔窟城庇护的魔人, 哪里值得她亲自出手。 她道:“是吗,如你所说这样出色的魔人, 既然已经进城了,我也不用着急,等她有资格舞到我面前时, 我再会会她不迟。” 乌天四:“那你可要想好了,能把我打败本事自然不小,你也知道现在魔尊急需人才,城门口这事动静不小,若是闹到魔尊面前让他知道了……我觉得四大护法要变五大护法了。“ -- 第156页 珠言一下子不说话了,待反应过来她反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我不希望尊上求得人才一般,她若真如你说有那么大的本事, 验过属实后,自然是要汇报给尊上的。” 话是这么说,但珠言还是改了先前的口风, “留风与厚尚他们不在, 走吧, 我与你过去一趟。四大护法损其一,剩下三个也会被人笑话的,损了你的面子这事自然是不能这么算了。” 乌天四一挑眉, 不再言语,就知道她会这样,虽知珠言对魔尊并无觊觎,但她有个毛病,生怕别人在魔尊那里抢了她的功劳。若是有其他手下立下大功,得几句魔尊的表扬,她就会极不平衡,事后会找对方麻烦会针对人家。 就因为这个毛病,她累死累活地什么事都要亲历亲为,连隐掉魔息去到同金界当内应都要亲自上阵,为此还被上神世界里的主神伤到肩膀落了疤。 如今横空出世一个能入魔尊眼的天赋者,她不紧张才怪。 乌天四与珠言一同回到城门口,乌天四定睛一看,嘿!那丫头还没走,正坐在大门口的石撵上,抓着两个守门魔人不知在说着什么。 他与珠言的到来惊动了她,又让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兴奋的光,怎么的,是在这等着他回来的吗? 攀古倒不是在等乌天四回来,在了解到自己的魔息等级不低时,她只是想快速地再惹点事出来,能直接引起魔尊的注意,开始第三步入境。 在熟练地使用了魔息后,攀古终于明白何为第二步无我了。剔除仙骨后她一点都没有不能使仙法的遗憾,在与敌对战中,也不羞于使用魔息,还能从中获得成就感与乐趣。 攀古虽然觉得做起来并不难,但她也深谙上神世界多年,知道对于别的上神来说这有多难。剔仙骨就不说了,中魔息,本是天生神格的上神们怎么可能让肮脏的魔息来玷污自己的神格。 所以,天道这次真是做对了,造了她这么个性子的主神,对什么都不在意,心中没有在乎的人或事,甚至到了这一步,攀古觉得魔息十分有趣,魔族世界亦然。 上一秒她想到是来摧毁这一切的,下一秒就想到,既然这个世界快被摧毁了,那在这之前她可以好好感受一番与做主神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如现在,她正愁那个什么护法一言不发就跑了,只能拉着两个守门的魔人在这里套话了解情况,一抬头就看到护法去而复返,还多带来一位。 攀古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待走近一看,来者还是熟人,她认识,是在同金界里当细作的那位。原来她是护法。 乌天四先发问道:“你怎么还没走啊?” 攀古:“不是说有四位护法吗,我怕你们派了新的护法来,而找不到我。” 听听,这是要把他们四个全干倒的意思吗,乌天四看眼珠言,意思是,就这么狂,你看着办吧。 珠言一直在盯着攀古看,乌天四那句容貌上略胜你一头,虽然她没当真,但现在看来,对方确实是一百年来魔人少有的好颜色。 再加上对方出言不逊,狂妄至极,珠言本能地不喜欢这个新魔人。 她不欲废话,直接拨出了她的刀,比起攀古的那把握柄弯刀,珠言的这把刀可谓大了不少,刀尖是宽大的巨锋,趁得攀古手中的刀可以忽略不计。 这时围观在城门口的魔人、妖、鬼越来越多,两个守门魔人,上一秒还在庆幸第一护法来得及时,解救他们于那美人的盘问下。美人美则美矣,但魔息太强,令人生畏。下一秒,竟也有些兴奋地观起战来。 攀古与珠言刚一交手,就感觉到对方魔息的强大,确实是比乌天四厉害。 但只交手一招,攀古自己都惊讶了,明明允参给她这颗魔息时说,只是个普通等级的,可现在运用到与四大护法里应该是很厉害的一位比斗,她还能游刃有余。 攀古与珠言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到,围观者中,有两人站在暗处,其中一位站得略靠前些,另一个后退半步的位置微低着头站着,时不时地还要小心翼翼地觑着前面那位的脸色。 厚尚与魔尊恰巧路过此地,正看到乌天四输得狼狈。当时见状魔尊就驻了足,厚尚自然也停下了脚步。 直到乌天四都骂骂咧咧地走了,魔尊还是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厚尚心领神会,能轻松打败乌天四的魔人自然是很厉害的,魔尊这是惜才了。 所以他提议道:“要不我去找她问问,让她上魔都,这样有本事的魔人不上魔都也是可惜了。” 不想魔尊并不言声,在见到那女子走到颤颤巍巍的两个守门魔人面前,冲他们一勾手,两个魔人又怕又狗腿地凑上前去时,魔尊才开口道:“她那颗魔息只是普通等级,这魔人不知有何古怪,你先跟着她。” 让他亲自去跟一个新入城的魔人,魔尊的这道命令有点出乎厚尚的意料,但他老老实实应下。 厚尚以为魔尊交待了任务后,就会先他离开,不想,魔尊并没有动身的意思,而依然站在原地注视着那女子与看门魔人的对话。 就听她问:“刚才那个是你们护法?” 看门魔人极尽狗腿:“是,乌护法是四大护法里面的第四护法。” 女子:“哦,那其他三个都比他厉害?” “应该是,”还没等女子再问,自己都秃噜干净了,“最厉害的是珠言护法,她是跟着我们魔尊一起开创的魔族与魔窟城。” -- 第157页 女子:“你们说,我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会不会再派护法来?” 厚尚听得眉头一跳,这是准备等在这里把他们一锅端了的意思?厚尚悄悄地去看魔尊的脸色,也就是这时,乌天四又回来了,这次带着珠言。 这下别说是魔尊不想走了,厚尚也想再看看,这姑娘的本事与珠言比起来如何。 两人已经过了三招了,那姑娘一直没有变化,也看不出来她是还有余量亦或是在奋力以博。但珠言厚尚是了解的,显眼她已经透支到吃力的状态。 两位在第四局里都祭出了魔息,是珠方先祭出的,那姑娘反应也快,紧跟着也祭出了魔息。 厚尚想起尊上刚才所说,她魔息等级很普通,他忍不住打眼细瞧,离得远了点,她们又在打斗中,厚尚自认没有尊上的本事,可以仅凭眼睛看就知道这颗魔息的等级。 但很快,厚尚就顾不得这些了,魔息祭出体外其实是图穷匕首见的打法,事实就是,谁先祭出说明谁要撑不住了。 先祭出魔息的珠言果然要支撑不住了,她防守招式越来越多,对方也没有乘胜追击,不慌不忙地稳扎稳打,直至把珠言逼到退无可退。 除了二人挥舞的两柄刀所发出的声音,底下观战的众魔鸦雀无声。鬼族老板与看门魔人都不躲了,看得眼睛直直地。所有在场的都在想:这是什么样的战斗力,这魔人是哪冒出来的,若是连大护法都拿她没办法,是不是要魔尊亲自出马? 就在厚尚也开始替珠言担心之际,他一旁的魔尊冲了出去。 攀古只听围观者们发出惊诧的呼声,她尚有余力对付珠言,于是回头顾看了一眼。 只觉有股极劲的攻势朝她袭来,黑色身影一掠而过,一开始她以为是乌天四,待躲避不及挨了一下,魔息匆忙地扑回到她身体里后,她才看清,来者虽同样着黑衣,但不是乌天四。 乌天四跪地道:“拜见魔尊。” 他这一嗓子,围观的都跪了下来,成片的叩拜声。 原来这就是魔尊。攀古来了兴趣,她把刀放下注视着他,忽然喉间上涌一股灵力,她忍不住轻咳一声,不知他是手下留情了还是想把她直接打死,她确实是受了内伤,魔息此时老老实实趴在体内,能感觉到魔息后续灵力的不足。 看来,跟他的手下比,魔尊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就见魔尊把珠言还没收回体内的魔息放在自己掌上,只一下功夫,这颗魔息回到了珠言的体内。 乌天四有些心虚,他当然看出来珠言已到穷途末路,谁让她逞强,失去了收回魔息的最后机会,自己凭什么帮她,珠言一向傲气,让她栽个跟头也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魔尊竟然在场,自然是知道珠言收不回魔息,这才出手帮她打了那丫头一掌,然后亲手帮珠言收回了魔息。 魔息入体后的珠言,微微有些喘地跪在地上,气息不稳却一点都不影响她恭敬的态度:“多谢尊上出手相助。” 魔尊道:“此事回去再说。” 珠言明白,此地魔多嘴杂,他要回去再教训她的逞强。 “是。” 刚低头应下,就见尊上衣摆在眼前掠过。珠言抬头去看,见魔尊正朝那个她打不过的魔人走去。 第76章 “跟着我,指日可待。”…… 随着魔尊的逼近, 攀古能感到他身上的煞气,可能因为这里都是魔息不强的魔人,鬼怪,他有特意敛着气息, 饶是如此, 他所散发出的威压亦是十足, 这就是属于魔尊的力量吧。 在攀古仔细打量研判魔尊的时候, 对方也在打量她。 他收着大量的威压,只释出一息, 但这女子却是一点都不怕,瞪着两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 不是懵懂无知就是大有古怪。 “你叫什么?” 攀古被问得一楞,她的容貌虽不被人知, 但攀古这个名字,不会有人不知道是上神世界主神的名字。 她想了下道:“阿古,我叫阿古。” “我是魔族的魔尊,启鳌。” 哦对,魔尊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攀古虽对魔族不甚了解,但魔尊启鳌她还是听过的。 “大胆魔人, 知道是魔尊了,还不跪拜。” 是那个大护法在斥她,攀古这才惊觉, 周围除了她与他, 没有再站着的, 都早点跪了下了。 嘴里“哦”了一声后,攀古直挺挺地跪下了。她想得开,她是来做卧底的, 自然得按人家的规矩来,以后行礼的时候还多着呢。 再说她也没有尊卑之分,做主神时别人跪不跪她,她一点都不在意。如今换跪别人了,还是个魔,她也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她这一跪,城门口这一片再没有站着的了,启鳌叫了起:“都起来吧。” 像她跪时一样地干脆,攀古起的也快。 启鳌一直在注意她,自己给了她一掌,虽下手不重,但把她的魔息打了回去。当时,他看得更清楚了,她那颗魔息,等级真的很普通。 有很多话要问,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启鳌本想开口带她回魔都细细审来,但见她从站起来后,就眼冒精光,颇有些兴奋的样子,好像就等着他开口带她回去似的。 不知哪来的一股别扭,他瞥开眼,看了厚尚一眼,厚尚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 第158页 启鳌就这样在攀古殷切的目光中飘然而去。攀古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一个面生的男子走到她面前:“阿古姑娘是吧,魔尊有令,你与我同走一趟魔都。” 攀古一颗心放了下来,她还以为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原来是魔尊拿架子,不屑与她亲口敛才。 “回吧,她这么本事,魔尊怎么可能放过。”乌天四提醒一旁目送厚尚他们离去,满眼郁愤的珠言。 “她有古怪。”珠言肯定地道。 乌天四问:“哪有古怪?” 珠言:“她魂息你看不见吗,那么普通,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乌天四意味深长地慢慢点头:“那就是天赋了。” “不可能,我就没见过这样的。” “怎么不可能,魔尊不就是。” 珠言语气急了上来:“尊上能与她一样吗,尊上是顺大势而生,千年不遇之奇才,把她与尊上比,她也配。” 乌天四马上顺着她道:“对对对,她不配与魔尊相比。” 魔都,没有攀古所想的阴郁糜烂,恢弘的宫殿,明亮的阳光照在大顶上,说起来水莲山的黑沉倒比这里更符合作为魔都的气质。 攀古被厚尚带到一处住所,路上他介绍过自己,攀古已知他也是护法。现在只有一位护法她没有见过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处屋子的后面也有一池莲花,攀古一时觉得亲切。 这位叫厚尚的护法,比起与她动手的那两位,可说是温雅了很多。他彬彬有礼,没有以护法自居,只介绍说看她年幼,孤身一人投奔魔窟城肯定是没地方住,他们魔族最敬有本事的魔人,她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 他走时,攀古跟他客气:“谢谢护法,大人了。” 厚尚连连摆手:“不敢当,以姑娘的本事,折了我们的大护法与四护法,前途不可限量,我是当不起阿古姑娘这一声大人的。” 这人虽客气,但嘴也颇严,攀古试过两次问他关于魔都、魔尊的事,都被他笑呵呵地岔过去了。 攀古学他一拱手:“再会。” 屋里只剩攀古一人时,她开始思索要怎样才可以万无一失地摧毁魔族,灭掉魔尊。 现在看来,以现在她身上的本事,护法是打不过她的。但那个叫启鳌的魔尊,魔性、煞气都深不可测,若说她与允参是从水莲山中幻化而出,那他又是怎么来的。 凡人入魔的情况攀古知道一些,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一跃成为魔王,创造了魔族? 魔尊的弱点又是什么,她只是听天道的话,自愿牺牲到这里来,可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战胜他,毁掉这魔王一手所创呢? 想到日光下沉,月光上升,攀古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夜越发的深了,她不知不觉走到了莲花池边,静静地看了几息后,竟发现一向无欲无求的她,竟有些想水莲山了。 席地而坐后,捡起小石子往池中一扔,可巧扔得准,石子砸在一朵娇嫩的莲花上。 “别扔。”身后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攀古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到来人竟是魔尊。 她不习惯与人行礼,此时也是忘了,站起来后发现没有危险,就这么直楞楞地看着他。 启鳌走近些道:“厚尚怎么把你安排在了这里?” 攀古:“不是我挑的,是他带我来的。” 启鳌轻笑一声:“你倒是撇得及时。” 他说着伸出手去,虚虚地朝池中一甩,刚被攀古砸中的白莲重新跃出水面,好好地长了回去。 这“起死回生”的本事,看得攀古入神,不知这位魔尊还有什么本事。 “你是怎么入的魔?”魔尊忽然开口询问。 攀古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小心应对:“我,家人被恶鬼所杀,侥幸逃了出来,最后死在了庙里。” “就这点不甘都能入了魔来?”他说完,坐在了她刚坐的位置上,看上去随性地很,没有一点魔王该有的气势,与白天打她一掌时截然不同。 魔族诡计多端,他越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攀古心里越警惕。 “心里有怨恨啊,”她试着共情一个她谎言里的女孩子,“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待我如珠如宝,那恶鬼本不会找上我们,都怪那些上神,我们帮了他们,他们确没能好好保护我们,让恶鬼找到机会来寻仇。他们就那样地惨死在我面前,我却一声都不能吭,生怕被恶鬼发现,辜负了爹娘救我的初衷,况且我还要留着这条命,为他们报仇。” 攀古说的这个故事是真的,是上神们内疚并且痛惜的一件真实发生的事,只不过事件中的女孩没有入魔,她与她的爹娘都死掉了。 “继续。”他说道。 攀古:“后来,我想了很多能为他们报仇的方式,成神是不可能的,上神们都是天生神主,没有后天修炼而成的。我只能把自己变为恶鬼,或是入魔。” “可就在我什么还来不及做的时候,因为一个炊饼引得其他饥饿流民的抢夺,我本就没有了力气,被他们推到柱子上,就这样死了。”攀古说到此,眼神开始飘远,这个姑娘死后没有入魔,却是变成了恶鬼,是攀古亲手处理的她。 姑娘死前怨恨满满,在知道她是神之后,痛骂上神世界,说他们如果不能保护好凡人,倒不如让他们变成魔人,还可以在恶鬼面前保护自己不被欺负。 -- 第159页 现在想想,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魔族慢慢地兴盛了起来,还是他们上神做得不够好,让魔族有了可乘之机。 “几乎每个由凡人入魔的,差不多都是你这种情况,如你魔息的等级,与你不够惨烈的人生倒是十分匹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强过我的护法?” 他话音刚落,人从坐着的姿势旋转着飞了起来,朝她直接袭来。 攀古知他要探查她的底细,她仙骨剔除的干干净净,一点神之痕迹都没有留下,她不怕他查。但忽然被人偷袭,正常反应不应该是什么都不做,于是她按本能做出反击的行为。 启鳌惜才,但又怕她有古怪,他不得不谨慎一些。她还敢反击,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珠言时的情形。 虽然攀古反击了,但启鳌轻轻松松地化解了她的招式,一点都不费力地探查了一遍她体内的情况。干干净净一个凡体,除了新生出的那颗魔息,什么神、鬼、妖的痕迹都没有。 启鳌收了势,语气暖了些:“看来是天赋如此。你还想报仇吗?” 攀古顺着刚才的情绪道:“想。” 启鳌:“眼前就有一个机会,魔窟城外有一群恶鬼,全都是连颗魔息都没有的废物。因为不能进入魔窟城,又被那些上神追杀,所以他们集结在一起,打算偷袭从城内出去妖鬼的魔息。这算是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完成的好的话,这间屋子以后就是你的了,魔都会是你的家。” “至于报仇,想找恶鬼报,这个任务就可以,想找上神们报,”他转头看她,认真地道,“跟着我,指日可待。” 第77章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见…… 这算什么?对她的考验? 那位魔尊下完任务后, 拍拍手就走了,攀古想,杀恶鬼吗,这活她倒乐意干。 转天, 一个人从住处出来, 回忆着厚尚护法带她来时所走的路线, 想着怎么走出去。不料却遇到了大护法。 对方见到她, 脸色一暗,攀古脚下没停, 刚走过去,她被珠言叫住了。 “谁让你瞎逛的,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见到本护法也不知行礼。” 攀古闻言,回身对着珠言行了一礼:“大护法好。” 这魔人,昨天与自己斗法时,可不是这么好性儿的,很是凶狠,怎么呛她两句,她没有一点反应, 态度还很好。 珠言对攀古一肚子火,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可不是攀古一句简单的顺服就能算了的。 见自己找茬不成功, 珠言继续:“你还没说要做什么去, 这里可不是都外, 可以任你随便逛。” 不欲与大护法纠缠,攀古搬出了魔尊:“我不是瞎逛,我要出城去, 魔尊给了我任务。” 珠言赶紧问道:“什么任务?” 攀古如实相告。珠言眼睛一眯,城外恶鬼想抢同伴魔息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事恶鬼已经做了有一段时间,尊上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按尊上的意思,连魔息都保不住的活该被抢,不如让魔息拥有新的主人,可现在,怎么又改了主意? 珠言上一秒还皱着的眉头,下一秒就松了开来,她从这个任务里嗅到了别的意味,尊上对此女并没有全然接受,是觉得她还有疑点,所以才把这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交给她,然后从中观察。 她心里好受了一些,却也没完全释然,终归结果,如果此女不出大错地完成了考验,还是会被魔尊收为麾下。 珠言是有点嫉妒她长得好,但更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忽然有个本事在她之上的来到了魔尊的身边,如果此女不出现,她会一直是尊上最信任最得力的帮手,而现在情况也许有变了。 珠言抬着下巴略点了头:“嗯,那你去吧。” 攀古走出魔都,来到了魔窟城内,城内有条笔直的大道,她沿着此道走,一直走到了城门口。 往右一瞅,鬼族老板还在,她走过去,老板见到她,脸上堆了笑:“哎哟,稀客啊,阿古姑娘要点什么?” 攀古看着他桌上乱七八糟的各式鬼符,想到恶鬼本与鬼族同根,不过是一个执念太重,入了恶道,这些东西兴许一会儿能用上。 她问了问各式鬼符的用处,然后挑了几张放在手里,忽然想起自己没钱,她道:“老板,魔都里为魔尊效劳的魔人有钱拿吗?” 老板:“有啊,他们可富了。” 攀古点点头:“可我现在没钱,能不能等我发了钱再给你?” “姑娘说哪的话,我这点雕虫小技,你能看上是我的荣幸。” “谢谢老板,等我拿了钱,马上给你送过来。” 拿了符告别鬼族老板,走到城门口,发现守门的还是昨天那两位,他们一见攀古先是一惊,然后哈着腰凑到她身边:“阿古姑娘,您这是要出城啊。” 攀古:“出城也要盘问吗?” “不敢不敢,别说出城不需盘问,就以您现在能进到魔都的身份,您什么都不需要。” 攀古点点头,正要出去,又回身问道:“我问你们,那些没有魔息的恶鬼,被你们赶走后都会去哪里?” 其中一个伸手一指:“那边,西边。” 另一人补充道:“那里是城外恶鬼的聚集地。”想说一句她若是去那边要小心这些恶鬼,听说他们会干抢夺魔息的事,但又一想,以这位姑娘的本事,提醒她纯属多此一举。 -- 第160页 攀古直接朝西而去,两个守门魔人说的应该没错,她进城前杀的那个恶鬼就在西边。恶鬼是以气味识别同伴的,就连攀古,越朝西走越能闻到恶鬼的气息。 她忽然停下脚步,当主神当的时候太久,她习惯了无所畏惧,可现在她的身份不同了,她虽然可以打败魔族大护法,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初入魔的魔人,不可能明知那里有抢魔息的一群恶鬼,还这样大咧咧地直接走过去。 攀古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就有了主意。在恶鬼大本营附近,想要抓一只落单的恶鬼还是很容易的。 攀古以魔息为饵,很轻松的勾了一只恶鬼来,带着他来到偏僻地方,回手一击杀之,然后隐藏了体内的魔息,再收集恶鬼的血藏在身上,此时的她,以恶鬼那点本事,绝分辨不出来她是假扮的。 做好这些准备后,攀古快速朝恶鬼聚集地而去。 她以前接触过恶鬼,给她印象最深的当然还是她亲手解决掉的那个姑娘,也是昨夜她在魔尊面前冒充的那位。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很年轻,本跟着父母过着平静的生活,却被恶鬼害得家破人亡,更讽刺的是,她自己在死后也变成了恶鬼。 当她发现自己没有入魔,而是成了恶鬼后,攀古不知当时那位小姑娘的反应如何,但从她一直杀人,无恶不作来看,肯定是受到了刺激。 她去除掉她时,也想过拯救她,但根本没有用,在知道她是神后,疯得更加变本加厉。 以攀古接触的所有恶鬼的经历来看,这些东西早就失去了理智,人心,他们也就是打不过魔族,否则比魔族还要丧心病狂。 所以,攀古在来时的路上,就已抱定把他们全部除尽的想法。 一个一个杀太麻烦了,现在这样装成恶鬼混入其中,然后一举歼之,才是上策。 终于来到恶鬼的聚集地,她刚一进去,就引起了注目。有一只恶鬼一看就是在这里充当老大的,小啰喽们,有的围着她绕了几圈,倒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用眼神去寻问那位老大。 攀古打定主意,他们不说话,她也不说。终于,在被几只恶鬼围着转了好几圈后,远处众星拱月般的一只恶鬼问:“你也被赶了出来?” 攀古点头,对方:“我们这里可不是恶鬼接收处,你若想留下,得去抢颗魔息才行。” 这与魔尊说的不一样啊,她问出口:“我若是有魔息怎么可能还往这里来,不是早就进城了吗。” “哼,进城,你就这点理想?” “不然呢?这世道,我们恶鬼还有什么出路吗?” 那恶鬼站了起来,身材十分高大、强壮,身上的黑气遮都遮不住。攀古有些疑惑,如此强的恶鬼,魔息还不是随他抢,他怎么可能进不去城,却要在这里盘踞? “谁说我们恶鬼的出路就只能是投靠魔族,你以为那魔尊以前是个什么东西。” 攀古一楞,魔尊不是凡人入魔吗,听这口气,这恶鬼似乎知道些知道,里面尚有隐情。 恶鬼又道:“你有了魔息又如何,由恶鬼入魔的在魔窟城地位最低,连那些妖怪都比不上。现在除了你这样极个别傻的,谁还争着往那里去。” “那你们在这里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早晚那座城会是我们的。” 他为什么如此自信?攀古环顾四周,看着这些眼露不屑的恶鬼,她道:“只要有魔息,就能加入你们?就能,”她望向远处的魔窟城,“就能成为那里的主人?我不信。” “你不信?你可以试试。当然,以你的模样,想要骗颗魔息还不容易吗。”他说到这里时,周围的恶鬼传出轻浮的笑声。 见攀古面露疑惑,他露骨地说道:“就算是我这样的,你往我身上一趴,什么魔息不给你啊。”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与魔窟城看门魔人一样,前有想直接占便宜的,后有嘴上占便宜的,这里的男人真的跟上神世界的不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恶鬼收起脸上的怪笑,接着说:“你得了魔息后,可以选择进城,也可以再回来这里。若是选择回来,我会给你看些东西,到时你就知道该不该信我了。” 攀古把手往背后一背,体内被她藏起来的魔息出现在手中,上面附着一张刚从鬼族老板那里拿的遮蔽符。 她伸出手来,当着这些恶鬼的面亲手把遮蔽符揭掉,一颗魔息出现在她掌心中。 恶鬼老大一惊后道:“你这女子可真狡猾。不过,你既然有魔息,为什么不直接进城,来这里做什么?” 攀古不慌不乱道:“不是你刚说的,但凡不傻的,现在谁还去魔窟城啊,就连同气连枝的鬼族在那里地位都比咱们高,我也不想去做魔族里的最低等。” “好!有脑子有志气。”瞥一眼刚被她藏起来的魔息,“还有我们恶鬼骨子里生的恶,你这女子我收了。” 他伸出手来,攀古把手一缩:“说好的,你要给我看样东西的,这魔息又跑不了。” “你可真是……行行行,你随我来。” 攀古跟着恶鬼老大,来到一个山洞前。 “你们在这里守着。”恶鬼老大交待完,朝洞里努了努嘴,攀古跟上了他。 洞里很黑,走过一条小道,忽然敞亮了起来,走在前面的恶鬼老大停了下来。 -- 第161页 第78章 “呵,现在说来,他不成…… 恶鬼老大停在了一面石墙前, 攀古打眼望去,没见到什么特殊之处。 恶鬼回头,眼冒精光,有点兴奋道:“你看这是什么?” 慢慢地石墙翻过来, 冒出一口井一样的东西出来, 攀古防备着与他一同走到井口。 恶鬼老大十分自信她将看到的, 瞥了一眼意思是说, 你自己去看。 攀古继续防备着他,谁知这里有什么古怪。但井里的东西她也要看, 一低头,各种各样的魂息堆在井中,这场面攀古还是第一次见。 她抬头看向恶鬼老大, 他道:“加上你这颗正好一百二十颗了,待我攒到……到那时魔窟城可破,直取启鳌的性命。” 他说话留了一半,攀古不解地问:“这些魔息,魔尊又不是没有,为什么可以破城要他的命?” “你不用知道这些,只要相信我就好, 我既然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与把握的。” 攀古多问一句:“是因为我是新来的你不告诉,还是外面那些恶鬼也不知道?” “小美人不要多心,除却一两个我的亲信, 剩下的都不知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 是还没到时候, 待我拥有更多的魔息,凑到需要的数量后,自然会把这个秘密与计划告诉你们。” 攀古点点头, 恶鬼老大道:“怎么样,可以丢进去了吧。” 攀古把手伸出来,伸到井口上,她在对方贪婪的目光中把手一松,不过魔息没有掉下去,而是重新回到了她体内。 恶鬼老大正纳闷,怎么没听到那动听的一响,于是把头探向井中。此时,攀古直接扼住他的喉咙,令他第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反击,但对付一个只是稍微强壮一些的恶鬼,对她来说十分容易。不管是有仙骨的主神还是换了魔息的魔人,恶鬼在她手中如同蝼蚁。 事实是,恶鬼也明白自己战斗力不强的事实,所有他们才总是对凡人出手,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上神、魔族、还是妖鬼同类,他们都惹不起。甚至有种说法,他们是怪物,是废物,是被鬼道放弃的鬼。 基于恶鬼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以及地位,攀古才万分奇怪,这样的恶鬼为什么要存魔息,而且听他意思,存到一定数量,他甚至可以取代魔族。 如果不是这个恶鬼老大疯了,就是他真的掌握了什么奥秘。 攀古第二步就废了他两个胳膊,然后在他耳边威胁道:“不想腿也废了,就回答我的问题。” 恶鬼老大还有些志气:“你休想,就算不是我破了魔窟城,也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启鳌的,早晚有一天自会有后来人发现这个秘密,去灭掉他的。” 看来他是误会了,她虽然是启鳌派过来的,但不是来查这件事的,发现他这个秘密纯属意外。 恶鬼老大说完这句,就张大嘴巴,攀古反应快,知道他要喊人先一步御下他的下巴。她虽然不怕外面的恶鬼闯进来,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打探这个秘密。 攀古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恶鬼老大表情痛苦却一点痛呼声都发不出来,只恨恨地瞪着她。 攀古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魔族魔尊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觉得你守着的那个秘密一定很惊天动地。我这人,到哪里都不想屈于人下,否则的话,我直接拿了魔息进城就好,何必多此一举来这里。” “你也看到了,我的本事在你之上,你只是四肢较发达而已,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充老大。不如你把秘密告诉我,我来当这个老大,带着你们更快更好地去占领魔窟城,要了魔尊的性命。” 恶鬼老大眼中的恨意轻了一些,攀古又道:“我接回你的下巴,但你说的若不是我想听的,我就直接碎了它,你以后也不用再发声了。不是还有一两个知道这个秘密的吗,你猜他们会不会像你这样硬骨头。我不过是麻烦一些,还要再去寻他们罢了。” 恶鬼老大点了点头,攀古接回他的下巴,他活动下嘴巴,阴恻恻道:“小看你了,恶鬼里还没见比你更恶,更有野心的了。” “说正事。” “启鳌不是凡人入魔,他同你我一样,前身也是恶鬼。世人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成魔的,但我知道,我在他还是恶鬼时见过他。” “当然见过他恶鬼状的都死了,我是死里逃生的漏网之鱼。他要杀光当时那么多的恶鬼并不顺利,我们那个营地,聚集的恶鬼太多了。那个夜晚我永远也忘不掉,呵,现在说来,他不成魔谁成魔,他杀红了眼,身上、脸上、头发上都是血,就跟个魔鬼一样。” “老大,没事吧。”外面忽然传来询问声。 攀古手上一紧,恶鬼老大小声道:“你别急,我知道怎么做。” 他朝外面:“没事,好好守着你们的。” 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还伴着怪笑:“我们不急,老大接着办你的事,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恶鬼苦笑,傻子们,还真以为你们老大在里面享福呢,他应付完外面,冲攀古说:“我叫也没用,这里的恶鬼没一个你这样的,否则也不是我来坐老大了,何必叫他们进来白白送死。你若是知道了那个秘密,真能带着我们杀进城去,我不做老大也认了。” “继续说你的。” 恶鬼老大:“那天夜里,他杀了足有百余恶鬼,全身都被恶鬼的血浸透,被恶鬼的残念包围。” -- 第162页 说到这里,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你知道百鬼之咒吗?” 攀古配合他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她以为一切都是天道安排的,但天道是如何安排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恶鬼虽弱,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本就是怨气太重连鬼道都走不了的极恶身,而一气杀掉这么多同类的恶鬼怎么可能一点反噬都没有。我这个漏网之鱼躺在那里亲眼看到他是如何被上百恶鬼最后的一丝残念所折磨,跪地痛苦哀嚎的。” “我以为他要死了,可没想到,那些残念竟然在他体内凝结成了一物,我看不清是什么,那东西只闪现了一下,就踏实地隐在了他体内。” “这跟魔息有什么关系?”攀古问。 “当时,这场屠杀,就是因为一颗魔息引起的。拥有了不知是何物的启鳌,以为自己胜利了,待他去拿那颗魔息的时候,你猜发生了什么?” 攀古顺着他说:“他被魔息攻击了,或是说魔息能伤他?” “没错,他的手一触到魔息,就开始毁坏,他不信,换手再拿,还是不行。强行把魔息往身体里送,他痛苦的样子比被百鬼残念纠缠时还要骇人。” 攀古摇头,恶鬼老大警觉地问:“你摇什么头?你不信吗?” 不是不信,是说不通,昨日攀古明明看到魔尊把大护法的魔息放回到她体内,魔息什么反应都没有,他也并不怕魔息。” 难道说……要与恶鬼有关才行? 见过启鳌的事攀古自然不会与恶鬼老大说,她只道:“那魔窟城中人人都有魔息,若按你所说,魔尊不是要夜不能寐。” “你去过魔窟城吗,你了解那里吗,那里有一个恶鬼成魔的吗?“ 攀古倒是去过,想了想,她接触到的所有城内魔,最低层的就是那个鬼族老板了,就她早上走的这一趟,确实是没见过恶鬼。 攀古问:“那你还说,魔窟城里的恶鬼地位低下,傻子才去,这不说明还是有恶鬼进去了吗。” “傻子还去就是指进去的,恐怕早就没命了。相信我,启鳌绝对盯着呢,只要有恶鬼带着魔息入城,一定会成为他的猎物,他一定会连鬼带魔息一块销毁。” 攀古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能伤到他的魔息一定是恶鬼体内的魔息才行。” 恶鬼老大点头,带动的胳膊疼了起来,他道:“能不能松开我,我又不会跑,先不上我胳膊还不行吗。” 他就算是跑,也跑不出去,这点把握攀古还有,于是她松了手。 恶鬼老大疼的“嘶哈”了一声,他坐下,倚在井边:“这里的魔息都是在恶鬼体内呆过的,一颗就会令魔力无边的魔尊大人畏惧,不要说这么多颗了。” “一百二,不,一百一十九颗,可你觉得还不够对吗,你要凑到多少?” 恶鬼老大一笑:“你这女子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聪明,是怎么坠到恶鬼道的。行,我接着说。” 他收了笑意:“说到他把魔息强行放到体内,当时在我看来,如果不是他体内那个残念化成的东西,恐怕他最后取不出那颗折磨他的魔息。我看到那个东西把魔息顶了出来。这次启鳌不敢再试,而是低下头朝自己体内看了许久,他可能也在奇怪那是个什么东西吧。” “可能是觉得体内新得的东西比魔息还管用,他最终放弃了那颗魔息,而我就是靠着那颗魔息才活到了现在,它也是第一颗被我扔进井里的魔息。” “我在那之后,数次潜入鬼道,让我查到这么一条古老鬼训。一百八十一魂可化鬼外邪物,一百八十一符,可化鬼地之吉。我就在想,如果我有一百八十一颗魔息呢,会不会可以杀死启鳌。” 一百八十一吗,那可巧了,上神世界里的上神也是一百八十一位。这个数字不是攀古与允参特意卡在这里不再制造新神的,就是很平常的一天,攀古忽然就不想再造神,她提出来后,允参在问了几句为什么后,也没强求,就那么顺着她了。所以,上神的位列到现在都是一百八十一名。 这样说来,也许这也是天道所设? 攀古:“也许吧,你觉得一百八十一颗可以,这也算是植入了一股强烈的执念,也许正是这种执念让它成真,可以助你心想事成。” 她又问了一句:“你很恨他?” 第79章 他目光里的侵略性太强,…… 恶鬼老大眯了眼睛, 这让他看上去凶狠了一些:“我当年能死里逃生,是我老娘替我捱了那一下,她老人家死后本可进入鬼道的,却为了我这个坠入恶鬼流的儿子硬把自己逼成了恶鬼。她一个老太太能有什么威胁, 就算做了恶鬼也是战斗力最差的, 好在我还算强壮, 能抢一点是一点, 娘俩一直相互扶持 。” 攀古静静听着没插话,这倒是少见, 很少见到一家子恶鬼的。 “发生惨事的那个营地,我们不过是刚到,还没弄清怎么回事, 就被发疯的启鳌屠杀,连个做恶鬼的机会都不给。” 恶鬼说着忽然看向攀古:“你恶鬼做成这样,可见做人时心性也好不到哪去。我不一样,我做人时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运气不好,太过相信于人,才落得惨死的下场。” 说到这里, 他顿住苦笑了一下:“唉,本性难移啊,就算是做了恶鬼, 我这爱相信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活该现在被你拿捏。” -- 第163页 攀古一点都没有被内涵到的自觉, 还配合地点了点头。 恶鬼老大见她认同自己所说,继续道:“我老娘在我死后就不想活了,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明明再走一步就可迈入鬼道,却发疯地找我,错过了时辰,又终日与我这恶鬼为伍,最后也坠了恶鬼流。可我们生前都是普通老百姓,没害过人,挣一天工吃一天饭,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怎么命就这么不好呢。” 这是第二个与攀古谈生前经历的恶鬼,可能这些主动倾诉的,都有一段凄惨的死法与经历吧。 攀古才来魔窟城两日,以目前所接触到的魔人、鬼魔人、恶鬼、魔族大护法甚至魔尊本尊,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只不过比上神们七情六欲更丰富一些。 攀古得承认,她原先根深蒂固的一些观念在慢慢地软化,她开始重新审视其他世界的物种,比起上神不用吃喝不感冷暖来说,恶鬼与妖怪们的生存环境就要艰难很多,这也是他们伤害掠夺凡人的原因。 攀古:“所以,虽然你母亲是自缢,但你还是视魔尊为杀母仇人。” “对,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那里有魔息,更没可能去抢,却被他的贪婪与毒辣所害,连作为恶鬼相依的机会都没了,我怎么可能不恨?!好在让我窥得了那个秘密,母亲有灵保佑我,说不定下一个崛起的就是我们恶鬼一族。” 他语气激动起来:“我不在乎你成为新的老大,只要能让我亲眼见到启鳌的灭亡,我就没什么心愿了。” 攀古慢慢向他走过去,站在他身前。他还倚在井边,需得抬头看她。 她居高临下道:“我会让他灭亡的,但你看不到了。” 话音刚落,恶鬼老大诧异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然后他就倒下了,眼睛都没有闭上,不过一会儿,他就化作了执念。他作为曾经的一个凡人,一个恶鬼的所有,在这一刻只剩这一道灰白的执念,除此之外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攀古手下的干净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她得到了她想知道的一切,这恶鬼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与她冒充的那个恶鬼一样,他们生前是人又如何,变成恶鬼身不由己又如何,既然天道只认神与人,他们就是不该存在的。至少现在不该存在。 天道要建立的新世界,当初在洞境冰幕上并未说清楚。但祂的意思攀古是明白的,一个没有恶鬼流、魔族这些邪物的世界,一个被人界鬼道崇尚佛神的世界。 天地尚处混沌,肃清本源才是她的责职。她谁都不同情,包括完成任务后无法回归上神世界的自己。 攀古把这口井封上,然后留下痕迹,只有允参能感应到的痕迹。这么多颗魔息,她带不到身上,放哪里都不安全,还是让允参拿走最为稳妥。 几百年间的默契,允参能感应到她,而来拿走魔息的。这也许就是灭掉魔尊的那个办法。任何族群都不可能没有死穴,上神也会死,更何况是魔族。如今让她找到可以一试的办法,攀古自然是通知上神世界,谋图后手。 在把东西封好留给允参后,攀古决定速战速决,门口守门的两个恶鬼,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存在于世了。 攀古解决掉这两个后,拨出了握柄弯刀,如果恶鬼老大还能看见这一幕的话,他一定会觉得画面似曾相识。同样的鲜血四溅,溅出的同时,执念产生。 上一个恶鬼的鲜血,下一个恶鬼的执念、循环往复,直到执刀者全身被血浸透,整个身体被执念包围。 不同的是,执刀的疯子上次是恶鬼,这一次是主神。再有不同是,大量恶鬼的执念与启鳌结合在了一起,而现在,攀古任由这些执念往她身上冲,她自岿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执念的冲劲越来越小,最后发出绝望的阵阵叫嚣声,随后声音也越来越小,围在攀古周围灰色的灵体开始变少,直至最后一个都不剩,周围一片死寂。 攀古慢慢地睁开了眼,她现在没有仙骨护体,只是个有颗魔息的魔人,她不知道当年启鳌为什么不能渡过此关,但于她来说,攀古并不觉得难。若问她是如何以魔人之躯抵御住这么多恶鬼执念的,只需做到心意坚定,目下无尘即可。 攀古做完了她该做的,就这样提着刀出了这片恶鬼聚集地,越往魔窟城走,魔人越多,他们在见到这样的攀古后,无不惊骇不已。 看清她是从何而来,不用猜测都知道她这是去杀恶鬼了,而且还没少杀。有胆大好事者,小心靠近西边那片区域,发现里面的情况后,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对别人反馈回来的反应,攀古总是慢半拍,但再慢,走到魔窟城门口她也该反应过来了。 于是,攀古甩掉刀上的鲜血,尝试用魔息来清洁自己,果然,魔息确实可以做到。刚刚还满身湿血的攀古,熟练运用了魔息后,重新干净清爽起来。 她重新回到魔窟城,不理众魔的指点与注目,一路回到了魔都。 她直接回了住处,直到第二日厚尚找过来,颇为惊奇地问她:“你的事外面都传疯了,做了这么大一单,怎么也没想着回来禀报?” 哦,还是那个当主神当习惯的问题,几百年间,她下界做任何任务,都不用给任何人交待。 现在不同了,她在等着魔尊的赏识,以图能留在魔都,守在魔尊身边,好灭掉整个魔族。 -- 第164页 攀古:“我不懂,没有人叫我。” 厚尚:“现在有人叫了,随我来吧。” 攀古这是第一次进魔尊的地盘,当然他的住所是最大的,可以堪比上神殿了。 大殿上,除了魔尊,还有三位护法。这下四位护法攀古都见到了。厚尚还好心地给她介绍:“这是留风护法。” 攀古与之打了招呼后,又给魔尊行礼。 启鳌:“你任务完成的挺快,真像传言的那样,都杀了吗?” 攀古抬头看他,他目光里的侵略性太强,与那晚坐在莲池边又不一样了。 攀古:“杀了。他们确实是在抢魔息,还想抢我的,我不让他们抢,就打了起来。” 乌天四:“那你就把他们都杀了?” “不能杀吗?魔尊下命令时没说。” “你一个人杀的?”启鳌问。 攀古忽然想到,若恶鬼老大所说为实,他应该是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 “是,我一人所为。” 启鳌:“那,那些魔息呢?” 攀古理所当然地道:“不知道啊,我又不是抢魔息去的,我自己已经有了。” 启鳌开始详问:“你就没有好奇别人的魔息,而去看一看摸一摸吗?” 这是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同他一样,杀了那么多恶鬼后,会不会遭到执念反噬,不能再触碰恶鬼体内的魔息。 攀古:“没有,我不好奇。” 启鳌看着他,攀古回看,最终还是启鳌先移开了眼,这天赋极高的女子,无论是他生为凡人时接触到的凡人女子,还是在魔族里接触到的女魔人,都与之不同。 看来看去,品来品去,大有古怪的嫌疑越来越少,倒更像是懵懂无知。 “可是,我刚去看过回来,那些恶鬼的魔息都不见了,这你要怎么解释?”说话的是珠言。 已经过了一夜,昨夜允参已经感应到她,并且拿走了那一井的魔息。攀古只要不承认就行:“大护法,您要我解释什么,难不成一个魔人身上还能有两颗魔息不成,若是不能,我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也没地方放。” 珠言皱眉,这女子说的没错,魔人体内只能放入一颗魔息,若真是随身携带那么多的魔息,恐怕不是什么福气,什么鬼怪都能被引过来。 珠言还要再说,听魔尊开口道:“这次任务,你完成的很好,四位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阿古从今日起,就是魔族的第五位护法。” 珠言十分正式地站出来:“尊上,阿古姑娘虽然本事奇大,又一举灭了城外西的恶鬼,您收她做五护法,属下没有异议。不过阿古姑娘本事在我之上,可惜只能封个五护法,是否有些委屈她。我昨日听尊上谈起阿古姑娘是怎么入魔的,于是想到一个奖励她的好办法。” 她会这样好心,攀古自然不信,这段话在她听来,真实意思是,我不信她,我还要再考验她一次。 启鳌:“什么奖励?” 珠言:“来人,把人都带上来。” 攀古听到哭闹求饶的声音,回头去看,接着听到珠言说:“这些恶鬼与魔人,都是你们村的,全是当年害你全家的凶手,我把他们找来,随你处置。你也可以让他们好好看一看,当年被他们害到那么惨的小姑娘如今变得有多强大。” 第80章 让攀古一时忘记他是个叱…… 珠言话音刚落, 攀古提了刀就冲了上去,还没等殿上几位反应过来,那些被串成一串哭哭啼啼的恶鬼与魔人,全都丧生在了她的刀下。 珠言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她看着没法挽回的局面, 回头看向启鳌:“尊上, 她, ”只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她就不好说出来了。 攀古甩了甩刀上的血, 道:“真是要多谢大护法,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他们了。” 上来就杀的做法虽有点急于灭口的意思,但珠言也不能一口咬定攀古此举是为了这个。珠言哪知道她行事如此果断, 颇有些后悔把人直接带上来的做法。 当然最后的决断还得是魔尊来下。 启鳌看着这殿上的惨状,对攀古道:“你弄的,你来收拾。” 这就完了?珠言看着离场的魔尊,欲言又止。这算是确定了下来,魔都接受了阿古,她成为了第五位护法。 厚尚、乌天四、留风上前寒暄。没有了魔尊在场,珠言一点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她望着那有来有往的四位,理都不理扭头就走。 攀古没想到,当上五护法后, 要干的第一件事是打扫大殿。 待她终于忙完这些回到住处, 她感应到了允参。攀古确认了下周围环境, 然后把门关好,开始回应。 水莲山一同出世的同源,让他们拥有了天人感应, 只要他们想,在哪里都可以沟通。只不过以前,明白了允参的情意后,攀古单方面拒绝了这个沟通试,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如她所想,允参已经把所有魔息都取走了,并且他觉得那个恶鬼老大说的有道理,天道不会让他们做无用功,如果魔尊没有消灭的办法,那就谈不上灭魔了。 但,一百多颗魔息,威力分散了不少,当年一颗杀不死他,以魔尊现在的威力更不可能。所以,允参在想办法将这些魔息化为一元,并且为了更有把握一些,他决定再去找些魔息,凑成恶鬼老大口中的一百八十一颗。 他让攀古再忍耐些时日,他会尽快办好这一切。攀古告诉允参,她已经是魔族的第五护法,让他不用担心自己。 -- 第165页 攀古能感觉到允参还有话想与她说,但她在正事都交待完后,果断地切断了两人之间的感应联系。 如允参所说,那她只需在此等待即可,待灭掉魔尊的魔息做出来后,她与神族里应外合,一举消灭魔族就好。 眼下没有曝露的危险,且以后都是被动等待时机的日子,攀古竟生出些许闲情来,望着外面占地不小的魔都,她决定深入了解一下魔族的生活,并借此来接近启鳌,越了解他成功的把握越大。 珠言来到启鳌住的地方,她不好当面反驳他下的决定,但作为与之相处时间最长、最忠心的下属,她还是要过问一下争取一下的。 启鳌的房中都是书,珠言已经习惯了,但头一次来这里的魔人都会感到惊奇,谁能想到魔族的魔尊的住处里,没有炉鼎,没有用凡人炼丹,倒是书香阵阵。 珠言对此有过自己的猜测,她觉得魔尊为人时,应该是个翩翩君子读书人。她在做人时最崇拜的就是读书好的人,如今启鳌能成为魔族的首领,正印证了她一贯的看法,读书好的人干什么都能出类拔萃。 望着在读书的魔尊,他修长的手指在翻页,眼神专注且平和地注目着书上的文字,完美复刻了珠言心中读书人的样子。 她想到乌天四总是拿话逗她,暗指她对尊上有意思,她不爱听他这样说,珠言心里清楚地很,她高攀不上魔尊,魔尊是生来做大事的,不屑于沾染情情爱爱,事实也是,认识魔尊一百多年了,他只专注魔族的发展,清心寡欲至如今。 这样的首领,她若是对他生了情,就是对他的亵渎。珠言上前一步,恭敬道:“尊上。” 启鳌闻声放下了手中的书:“你来了,还是为了阿古的事。” 珠言听到他提那女子的名字,楞了下,然后:“您不觉得奇怪吗,正因为是仇人,才更需要他们在死前的悔恨,可那位阿古倒是利索,一会儿的功夫全都杀了,也不知是不是想要隐藏什么。” 启鳌安静地听她说完:“她是不是她口中的那个姑娘有这么重要吗?我验过了,没有问题。而且你看她说话、行事,倒是很符合她一入魔就成大能的可能。心性越干净简单之辈,越容易在法术魔性方面走到极致。” 这话珠言听着心里不大舒服,像是在影射她想得多,心不干净心思不简单一样。 但她还是坚持道:“请尊上给下属安心,我最后再试她一次,如果这次没有问题,此事我不会再提。” “你要怎么试?” 珠言如实禀报,听后启鳌点了点头:“可以,但这是最后一次。她赢了你,你该高兴才是,能把这样的魔人收入帐下,于魔族来说是好事。” 珠言的脸有点红,她对那个叫阿古的如此计较,确实是有些私人恩怨搅在其中,此刻被尊上点了出来,她竟有些泄劲。 明明得到了应允,语气却有些无力:“是,尊上。” 与些同时,厚尚的屋里来了客人。 攀古与他最熟,想更详细的了解魔都她决定从厚尚下手。 “你说魔尊啊,他不住那里的,大殿是召见我们下达命令的地方。你别看大殿富丽堂皇,尊上住的地方却很一般,比我这里都小。就连大殿之所以现在这样,还是珠言招呼着建的,本着尊上的意思,有住的地方就好,魔窟城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建魔都。” 攀古点点头,看来魔族能快速崛起,与有这样一位不骄不奢的首领有很大关系。 “那,尊上住哪里啊?” 厚尚顿了一下,正在攀古以为这个不能说时,他一指东边:“就那里,他的住处没有二层,我这样指着你也看不到,反正往东走就是了。” “尊上那里是不是像人界的帝王一般,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厚尚摆手:“哪有,尊上一个人住,我们想要见他可以随时去,他虽是由人入魔,但人界那些领袖的毛病,他全都没有。” 厚尚想了一下对她言:“你刚入魔族,没有在魔窟城生活的经验,对我们这里感到陌生很正常,你若是还有兴趣,可以去找留风,他已经编纂了一段时间的魔族志了。里面详细记载了魔族的起源,发展。我看过,很详尽与客观,你可以找他要一本来阅。” 攀古:“谢谢,尊上那里应该也有吧。” 厚尚微微一笑:“倒是有。你好像对尊上更感兴趣一些?” 攀古坦然道:“我还没入魔时,就听到过一些魔尊的传说,加上魔族发展到现在,抢了上神不少的地盘,俨然与神族齐头并进,我如今难得入得魔都在魔尊手下做事,自然对他很好奇。” 厚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攀古又对他道谢了一遍才离开。 离开厚尚的住处,她望着厚尚指给她看的方向,慢慢地向那里走去。 越走越偏,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小院子。确实看着不像是魔尊该住的地方,但这里除了这个院子再没有别的房子了。 攀古推了下,院门开了,她迈了进去。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外面的风光好,光秃秃地,像是没人住的样子。攀古心下已经觉得这不会是魔尊的住处,但她还是决定去里面看看。 哪知忽然听到里面有道声音问:“是谁?” 不是魔尊的声音又是何人,攀古收回东张西望的眼,老实道:“是我,阿古。” -- 第166页 默了一阵,听他道:“进来吧。” 攀古向院中唯一的房子走去,有个屏挡,她绕过去这才看到里面的全貌。 第一感受就是,好多的书啊,确定这不是个书屋,难道启鳌为人时,是个书屋老板? 他倚在那里看书的样子,让攀古一时忘记他是个叱咤风云的魔头,连礼都忘了行。 他也没说什么,只抬眼问她:“来做什么?” 攀古:“我想找尊上借本书。” 这个理由可真应景,恐怕整个魔窟城的书都被他搬到了这里吧。 “不借,我的书从不外借。”他拒绝的干脆。 攀古怔愣后,又说:“不是尊上的书,是留风护法编纂的魔族志,我想看看了解一下。” 启鳌点了点头:“嗯,对于刚入魔的魔人来说,这倒是本好书。” 说完,他一指左边的一个架子:“去那里找,应该在那边。” 攀古闻言走到架子前,看了眼又略数了数,这上面的书可不少,她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攀古也不急,没有魔尊的命令,她也不可能自己去找任务做,找书这事正好可以消磨时间,还能守在魔头这里观察他,一举两得。 攀古按顺序找起,找着找着,魔族志还没找到,却被她发现了很好看的书。在神族的时候,她怎么没想着弄点书来看呢,唯一打发时间的爱好就是在水莲山崖壁上写写画画了。 “还没找到吗?” 攀古被一声询问从书中拉了出来,此时已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第81章 杀人吗?手上染上无辜凡…… 启鳌看了眼时辰, 原来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攀古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有些心虚地道:“还没。” 见启鳌没说什么,她得寸进尺:“书,不能借走, 可以在这里看吗?” 启鳌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 是什么让她以为, 可以跟身为魔尊的自己打商量?前四位护法, 相处到如今,骨子里都是怕他的, 这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 “不可以。”启鳌严肃且坚决地拒绝了她。 “好吧。”语气里颇有些遗憾的味道。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弄得启鳌分了心。他再看不下去手中的书,“啪“地一下把书合上, 坐起来又问了她一遍:“还没找到吗?” 攀古一边找一边实话实说:“刚才找书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感兴趣的,一时没忍住看了下去,耽误了时间。” 如此实诚的回答倒是弄得启熬一楞,他见过太多的人、魔人等,在他面前,他们大多爱撒谎, 有必要没必要说谎的,皆说谎,好像不粉饰一下就不会说话一样, 尤其是到他这个位置, 真话更是难得听到。 启鳌刚起的那点子火气, 一下子散了。他道:“你在右边那摞里找找。” 攀古闻言照做,果然在这里找到了魔族志。这本书,封面就与其他的都不一样, 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也能理解,毕竟是记录魔族历史的书,且还是上呈给魔尊看的,没镶金镀银就不错了。 “找到了。”攀古扬了一下手中的魔族志。 启鳌没说话,正常情况下,她不是该告退了吗。可这个对整个魔都来说都古里古怪的女子,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当着他的面翻起了这本魔族志。 她翻了几页后,问道:“尊上,你是不是不会封位?” 攀古太能理解他了,因为她当主神的时候也不会,一百八十一名上神,名字都是随便起的,什么职务都没有,还不如魔族呢。 “什么意思?”启鳌回问道。 “就是,地府啊,还有人界的民间组织,一般封护法都是四位。我一开始还以为尊上会从我这里开始,重新命名个职位开始排。” 说得有道理,但他不爱听。这不就是在说,他虽为魔尊,但骨子里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属下一多,连职位都捋不顺,只会五六七八的往下排。 他若是个多心的首领,会认为他新命名的五护法,有可能是在嘲讽他。 启鳌低声道:“你对自己的职位有意见?” 攀古:“没有,比起新起的职位,当然还是五护法厉害。”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启鳌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忍住了。只道:“书找到了就回去吧。” “哦,那,尊上再见。” 攀古刚转身,启鳌又叫住了她:“珠言毕竟是大护法,以前不管怎么样,以后要好好相处,她的话要听。” 启鳌总觉得以她的性子,怕她几句话过来再把珠方气到,他不想看到属下不合。加之,珠言还没放弃对她的试探,真怕把这位试急了,两人再打起来,那可就不好看了。 她倒没有反驳,态度很好地答应了下来:“尊上放心,我不跟她吵。” 人走后,启鳌竟觉得怎么有点在哄着她不要闹事的意思。只能安慰自己,天赋高的修炼者,哄一下也没什么,谁让人家有本事。 攀古今日有所收获,启鳌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私下里,不坐在高堂上的魔尊,很好说话。 魔族志虽没有她先前看的那本书好看,但也不错,攀古拿着这本书,脚下的步伐十分轻快,甚至走得有些蹦跳。啊,神山下的世界真的很有意思呢。 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攀古就看完了魔族志,里面记录着启鳌是由人入魔,他的身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与恶鬼沾不上关系。但如恶鬼老大所说,这是魔尊最大的秘密,当然不会在一本人人都可传看的传书中出现。 -- 第167页 攀古看了一夜的书,第二天一早被某种陌生的声音吵醒。 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珠言出现在她的住处时,她才知道,原来是大护法在行使召集令。攀古只得抱歉道自己刚来无知,还请大护法不要怪责。珠言冷着脸说不知者不怪,下次记着就是了。 攀古抬眼看她,架子拿的比启鳌都大,真是一只替主立规咬人的好狗。 攀古还记得昨天答应启鳌的话,她自觉地朝厚尚那里凑近了一些,厚尚冲她温和地笑笑,攀古更是挨着他不离左右了。 她不是怕珠言,是真的不想跟她吵,吵架这事她不擅长,慢长的几百年间,她从来没与人争吵过,唯有一次勉强算是与允参起过争执,严格来说也不算吵架。 所以,她挨着厚尚,真若是大护法找茬,相信以厚尚的圆滑妥贴劲,会帮她挡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珠言也没说要去哪里,攀古在路上问了厚尚一句,对方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乌护法问了,她也没说。” 攀古点点头,那就跟着吧,若是她昨夜有好好睡觉就更好了,可以当是出来玩。 停在一个村子门口,珠言道:“炼丹鼎近日火柱不太旺了,需纯正凡人之身献祭,就这个村子吧。” 厚尚一楞,乌天四却先叫嚷上了:“就这点事,要我们全都出来?” 珠言:“怎么?不行吗,你是在魔都安逸太久了,”说着看了一眼攀古,“再不练练手,本事都要倒退了。” 乌天四也只是吐槽一句,厚尚与留风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会与珠言呛下去。 “你,阿古是吧,也不是第一次完成任务了,这个没问题吧?”珠言忽然问向攀古。 攀古这才开始直面魔族与神族最大的矛盾点就,神族就算再失职,再保护凡人不周,也从不会残害凡人 ,但魔族会。 他们不会向恶鬼与妖怪那样为了生存,时时有害人的需求,魔族没有这种需求,但他们需要凡人制丹以养体内魔息。 攀古站在村口,听到里面有孩童玩耍的声音,一抬眼正对上珠言的视线,她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更多的是研判。 原来,他们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杀人吗?手上染上无辜凡人的血吗?她可以的。他们魔族恐怕是误会了,可能是人界除魔治鬼的正道宗派给他们的错觉吧。认为只要是神族、大宗就该以保护凡人的生命为宗旨。 是的,但那是上神,是正道人士,不包括创造了上神世界的主神,更不包括她,水莲山孕育而出的天道之子,攀古主神。 攀古就这样在珠言的注视下,缓慢地抽出了握柄弯刀,她淡淡说道:“大护法,我没问题,可以开始了吗?” 珠言一楞的同时,厚尚也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杀人于他们魔族来说并无快感,做了护法后,像这种任务他们能不沾手就不沾手,一般都是由得了魔息的鬼怪等魔物来完成此事。 这位阿古姑娘,不仅看不出抵触,平静地让他心中一跳。 厚尚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阿古姑娘,” “叫我阿古就好。” 厚尚:“阿古,不是要取他们的性命,要把人活着抓回去,活人入鼎才有用。” 攀古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这时珠言也拿出她的大刀,道:“开始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当他们侵进村子后,她几乎没在抓人,她今日的任务并不是收集凡体,而是盯着阿古。 珠言就这样盯着看,看阿古抓人,抵抗的砍了再抓……到了后半程,珠言连看都不看了,五护法的干劲很足,速度很快。她还是赶快干活,好早点完结早点回去。 就这样,五个魔族护法轻松地抓了半村的人回到了魔都。 “你留下。”珠言单独点了攀古的名。 这是攀古第一次见到魔族的炼丹鼎。原来魔都中最高的那幢建筑,是用来置鼎的。攀古抬头,仰到能看到自己头顶的那片天时,才算是看到大鼎的顶部。 鼎下是哭哭蹄蹄的男女老少,攀古问了珠言一句:“要都放进去吗?” 珠言像是在赌气一样:“都要。” 攀古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要这么大的鼎。” 珠言白她一眼:“五护法真是,真是内心强大啊,想当年我第一次干这事时,还会有些压力,毕竟无论生前遭到多少不公的对待,也还是从人魔化过来的。” 珠言有一瞬间陷在了回忆中,她眼神涣散了一下。 攀古对于珠言言语上的讽刺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她想的是,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被怀疑与考验了,珠言叫在明面上的一句五护法,说明她认下了自己。 珠言教了攀古如何开鼎与关鼎,然后转身后退了一步:“你来吧。” 攀古打开鼎门,以弯刀要挟,让这些男女老少虽不情愿,但还是进到了鼎中。随后,她关了鼎门。 这次珠言没再教她起火炼丹,随着她的操作,刚还只有一小簇火苗的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惨叫声响起。 珠言冷眼看着,她已经习惯了,现在再做此事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最后看了攀古一眼,对方没让她失望,或说是太让她失望了,真是一点把柄都抓不到,让她去侦查城外西的恶鬼,她不声不响地全都给灭了。让她抓凡人入鼎,她面不改色利索地按要求做了。 -- 第168页 此时她脸色平静,无喜无悲,让珠言来说,五护法这个样子,不像人也不像魔,倒似与她心中无欲无求,把天道规矩当圣旨一样执行的冷血上神一般。 但神是不会到此来的,他们怎么会省得那副天生仙骨,又怎么会让自己体内进入他们最为唾弃的魔息。 第82章 启鳌:“你何罪之有?”…… “你可以回去了。”珠言说道。 攀古:“我想看一看何为人丹。” 珠言沉默了。 “你以为炼丹那么简单, 哪有那么快,至少需要半日的时间。” 攀古:“那我晚些再过来。” 说完攀古扭头就走,走了两步猛地回头行上一礼:“大护法再见。” 珠言待她走后,嘀咕了一句:“古里古怪。” 珠言以为她就是说说, 没想到, 五护法卡着时间就来了。珠言也没理她, 按时开鼎, 只见鼎内火光只是比刚才,小了一点而已, 珠言从这种状况中取出了人丹。 攀古看着惊奇,她问:“这么些人只得两粒吗?” 珠言虽没好气但还是回答了她:“没有定数,还是跟人有关, 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没能完全掌握规律。” 攀古又仔细地看了眼炉鼎:“这鼎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没有引子只是把人放进去就能出人丹?” 珠言:“怎么可能没有引子,需得魔尊的血才可。” “只能魔尊的血吗? “是的。这些年魔尊有试过我们的,但不行没有用。”说着她看向攀古。 攀古一下子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她说:“想看的都看完了,我该走了。” “等等,把这些给魔尊送去, 他是时候该服丹药了。”珠言知道待尊上看到五护法是被自己叫去送人丹的,自然就会明白她的态度,对五护法她不再有疑问, 已经收受了这位新成员。 攀古拿着装有两粒人丹的小盒, 又一次来到启鳌的住处。 启鳌接过她手中的盒子, 看了眼里面的人丹,收五护法的事他知道已尘埃落定。 启鳌当着她的面把人丹服了下去,攀古看着他轻描淡写地把人丹咽下, 对于魔的认识更深了一层,他是魔啊。哪怕他读书,哪怕他没有表现出穷凶极恶,他终归是魔。 启鳌被他新任命的五护法这样盯着,他发现,她与其他下属都不一样。哪怕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珠言也不会在这里久呆,都是汇报完事情马上离开,更不会没事往他这里跑,骨子里他们都有些怵他。 “五护法还有事吗?” 其实是没事的,但通过人丹的事,攀古发现,她对于魔族、魔尊的事了解的太少。当然这样有利于她隐藏身份,一个刚由人入魔的魔人,自然就该如她现在这般,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可是,知道的越少越晚,对于灭魔计划来说是不利的。哪怕是那一百多颗魔息,到现在攀古也不知道能不能拿来对付启鳌,会不会有用。 出于知己知彼的目的,攀古本能地想要多了解他一些。 她见上次看到一半的书就放在那里,她挪了两步过去刚把书拿到手里,就听到启鳌在拿话赶人了。 攀古把书藏在了身后,她直接问道:“尊上,您为什么要服人丹?” 启鳌既然能当着她的面吞下人丹,这自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他道:“因为这样可以增长魔性,我们已占了三个地界,马上要迎来与神族更为激励的交战,人丹可以快速提升魔性,令法力大增。” “那护法也要服用吗?” 她的问题真多。启鳌:“你不是拿了魔族志吗,仔细阅读,魔族的一切都可找到答案。” 攀古还真看了:“可是那上面没有关于尊上与人丹的记载。” 启鳌眼神锐利了起来:“你对我很感兴趣吗?” 攀古心里一惊,差点被他温和的样子迷惑到,忘记这是考验了她好几次的魔尊。 启鳌的眼珠很黑,被他这样盯着,攀古感到了威压,她情急中冒出一句:“能从神族手中拿下三个地界,我自然听到很多关于魔尊的事迹,我景仰您,整个魔都,我对您最感兴趣,并想听到那些事迹更详细的经过。” 敬仰这套攀古还是很熟悉的,她做主神时不喜露面,自然很多事情都是允参顶在前面,她躲在后面看的清楚,很多上神都对允参十分崇敬。 生出这样的慕强心理,自然会对慕强的对象有所关注,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这些崇拜者连看强者的眼神都不一样,那里有狂热与渴望,这样的眼神攀古在珠言眼中也看到过。 回想着那些上神是怎样看允参、珠言是怎么看魔尊的,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攀古把自己看向启鳌的眼神也变为了这种。 启鳌知道有很多人崇拜景仰他,但像她这样直白说出来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明明是自己在审视她,却不想在对上她的眼睛后发现,她眼中有着遮不住的热情与渴望。她这双眼生得极好,总像是汪着一汪澈水一样,仔细看人时,诱人溺毙在其中。 启鳌被影响的眼中的锐利不现,他倒不觉这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一时的爱美之心。五护法确实拥有魔族难以启及的好容貌,在整个魔窟城可以算是拔得头筹。 “五护法,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你也不用去了解我的过往,有这些精力与时间不如好好掌握一下神族的情况,了解自己的敌人,以便在大战中更有把握取胜。” -- 第169页 攀古很是赞同启鳌所说,她现在就是在尽力了解自己的敌人,提高获胜的把握。 既然说到了神族,他又还没有赶她出去,攀古顺着话茬接着聊:“神族怎么提高修为的,您知道吗?” 启鳌看在她是人才,看在她才刚入魔都的面子上,耐着性子对她说:“神族的上神,体内天生有仙骨,他们是由他们的主神创造的,修为于他们是天成的。” 知道这些信息不稀奇,攀古想看看启鳌还了解些什么。她又说:“主神?上神是主神创造的,那主神又是哪来的?” 启鳌:“水莲山。” 她当然知道是水莲山。 “自然孕化而出的吗?” 启鳌:“水莲山那种地方,连上神都进不去,谁又知道他们是怎么出世的。” 攀古转回到魔尊身上:“那尊上呢?尊上是由人还是鬼入的魔?” 启鳌眼中的锐利重现:“魔族志关于这一点总写了吧。” 攀古:“阿古知道了,回去会好好研读的。” 简单一句“由人入魔”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却急了、逃避了。恶鬼老大所言的可信度又增加了。 启鳌的耐心终于告破:“五护法既知该做什么,你可以退下了。” 攀古不再纠缠,行了礼后倒退着出去了。回去的路上,她看了看手中的书,算是手握了下次再来的理由。 攀古还没走到住处,就感应到了允参的召唤。她脚下步子快了不少,一回到住处,马上关好门窗,回应了允参。 允参告诉她,他凑齐了一百八十一颗魔息,但现在的问题是,把它们归为一元,始终不得法,他还在试。 而且就算是归元成功,他们也不能马上使用,还是要想办法确定恶鬼老大所说的真实性。万一他说谎了,攀古就白白牺牲自己去到魔族了。 攀古也是这样想的,她告诉允参,关于魔尊要服人丹的事,以此又提到恶鬼老大当时所说,启鳌身上有一颗由百鬼执念化成的东西,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需要人丹这样的东西来喂养这些恶鬼的执念。 攀古在与允参沟通的时候,想到一个办法,一个能试探启鳌的办法。她对允参提出了要求:“给我一颗恶鬼用过的魔息。” 允参:“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攀古没直接回答他,只问道:“我体内的这颗魔息,是恶鬼用过的还是其他人、鬼用过的,你能确定吗?” 允参:“不能。但你应该能感应的到。” 攀古:“有个情况是这样的,当初魔息一进入我体内,仙骨在刚刚剔除的一瞬间无意识地净化了它,所以,我也不知净化前这颗魔息是个什么情况。自然就不能拿出来试探启鳌了。” 允参:“你试探他做什么?还是小心为上,等我把魔息归一,你再行动更安全。” 攀古:“我都走到了这一步,没什么安全可言,我最后的结局你该知道的。” 允参那头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就在攀古以为他切断了联系时,他道:“知道了,我给你。” 这颗魔息攀古是在五天后才拿到的。她不能冒然出城,还是护法们五天一轮的巡查给了她机会。 攀古不敢把得来的魔息放在体内,一是还没有魔人这样干过,强行把两颗魔息放在体内会怎样,攀古也没有把握。另外,虽剔除仙骨已过很长时间,但她还是怕万一,万一把这颗魔息也净化了呢。 保险起见,攀古把魔息放在了身上。 放了两天后,她还是能感觉到恶鬼的气息,看来只要不把魔息放入体内,它就不会被净化。 第三日,魔尊没有出城,也不是她巡查的日子,攀古拿上从启鳌那里顺手牵羊的书,最后查看了一下魔息的情况后,她出发了。 听到推门声,启鳌就知道是谁来了,因为只有她不知道敲门。 一见人,果然是他的五护法:“你又来做什么?” 攀古:“尊上,我是来认罪的。” 启鳌:“你何罪之有?” 攀古把手中的书拿出来:“我实在是太喜欢这本书了,上次走的时候,就不舍得放下。您说这里的书不外借,所以我是来认罪的。” 攀古来之前不是这么想的,她编了个谎话,说自己被他上次一赶,心中一急,就忘了手中还拿着本书。可进来后,话到嘴边就全变了。 她确实是不擅长撒谎,因为在她所活的几百年间,根本用不着说谎。是到了魔族后,她才开始说谎骗人。 一会儿她要撒一个更大的谎,攀古觉得在这些不要紧的事情上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果然启鳌也在纳闷,诚实虽说是好品质,但光诚实有什用,该犯错还是会犯。 第83章 “不能。”启鳌斩钉截铁…… 启鳌站了起来, 虽然五护法是个人才,但也是时候该给她一些教训了,否则她真当自己这个魔尊是个摆设。 攀古眼睁睁看着魔头朝她一步步走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空间只有他们两个, 他显得好高啊。在她眼前站定后, 她需仰望他。 除了允参, 她没和别人有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加下他身上有冷香的味道,攀古有些不适应。她想向后撤,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正愁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靠近他呢,没想到他倒主动过了来,省了她的事。 -- 第170页 他道:“你私自拿本尊的东西, 好大的胆子,谅你是新人不懂规矩,以前种种冒犯都没有对你施惩,可你得寸进尺,这一次不能再放过了。” 攀古:“可这只是本书啊,并不是什么宝物或是机密的东西,我也只是借看, 并没想着不还,这样也要罚吗?” 启鳌:“魔窟城是我一手创立,里面的东西都属于我, 就算是一棵草, 你私自拿了也是罪过, 该当要罚。” 启鳌是见她实在是不怕他,才把话说重一些,其实他这里哪有什么规矩, 只是他平常只以冷脸示人,让人觉得不好亲近都怕他罢了。真论起来,出了魔都,魔窟城内的魔人、魔物他一个都没管过,魔都里面的也都是四位护法在管,而四位护法至今都没有被他罚过。 这样想来,眼前这娇娇柔柔的姑娘是第一个要挨他罚的。 他嘴上说着要罚她的话,脑中还没想好具体该怎么罚,就见她畏缩了一下,一惯不怕他的人儿,眼神也开始躲闪。 启鳌把惩罚内容放到了一边,开始暗中观察她。明显心虚的样子,她不是在魔窟城中真拿了什么东西吧。 启鳌表情越发的冷肃,这次他是真有些生气了,不问自取他的书,他可以不当一回事,本来也是随口一说书不外借的,他只是想在她刚来时树一下自己的权威。看得出来她胆子大,所以得适度罚她一下,省得她太野将来管不住。 不曾想,她还有别的事。 “阿古,”他严肃低沉地喊了她的名字,喊的攀古一楞,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她,允参都没有过,而上神们更是连大名都没有直呼过。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尊?” 攀古:“那个,尊上,你刚说连一棵草都不能拿吗?” 启鳌:“你到底拿了什么,如实说出来,还能看在你老实交待的份上减轻惩罚。” 攀古:“那我还了是不是可以不罚?” 他朝她一伸手:“交出来。” 机会难得,攀古装得很自然地样子把东西往外掏,她抓住时机,欲把魔息往他手上放,整个过程她忘了呼吸并一直在留意观察着启鳌。 只见只见启鳌一见到这颗魔息,像是被烫了一样,立马就把手撤了回去,本是俯身的姿势也站直了。他把手背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攀古。 攀古假意被他看得害了怕,她马上把托着魔息的手又往他面前递了递:“尊上,你说魔窟城里的东西都是你的,那我现在就把这颗魔息上交给你,可以算我不知者不罪吧。” 攀古看得清楚,他戒备地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就回去了他的坐处。他道:“这颗魔息你怎么得来的?” 攀古:“在城外西除恶鬼时拿了一颗,想当成战利品的。” 那就对了,魔窟城里所有潜在或是存在的恶鬼的魔息都被他消灭了,在城里她是不可能拿到恶鬼的魔息的。 她果然是个惹事精,启鳌道:“你把魔息与书都放下,然后自己去大护法那里领罚。” 虽然是珠言来罚,但攀古对此并不在乎,她已得到试探的结果。这魔头虽在克制,但还是对这颗魔息表现出了忌讳,别说碰了,连接近都不愿意。 但攀古不知他是否生性多疑,不想被怀疑,她还是为自己求了下情:“尊上,能不能去厚尚护法那里领罚。” “不能。”启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攀古把两样东西放下,然后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离开。 启鳌在她走后,重新站起来,挥手关上了门并设了结界,然后他走到那颗魔息面前,厌恶地看着它。 他根本没有用手去接触,也没有把它托在掌心,因为他试过很多次了,不动用体内的那个东西,用他自己的修为功力对这样的魔息根本不起作用,他还会被魔息所伤。 启鳌从体内取出一颗比魔息要大上一些的黑色珠子,他把它轻抛在空中,黑色珠子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直接朝魔息而去。 它先是包裹魔息在自己球体内,然后慢慢蚕食掉魔息,刚刚还放在书上的魔息消失不见了。 待到这时,启鳌才走过去,把黑色珠子拿起来看了看,眼中的情绪与刚才看魔息时没有两样,甚至厌恶更多一些,但他还是把珠子放回了体内。 他对五护法是动了气的,因为又让他面临一次恶鬼的魔息,所有他才让她去珠言那里领罚,希望可以让她长些教训。 攀古先老实地去了珠言那里。珠言见到她一楞,待攀古说了过来的原因后,珠言道:“你是由人入魔,又不是妖鬼入魔,怎么还不懂做人的规矩,竟做出私藏魔息这样的事。” 攀古认真认错:“我错了大护法,下次不会再犯了,我甘愿受罚。” 她这态度让珠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道:“去禁闭室面壁吧,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不是针对你,魔都里我的下属若是犯了错,最轻都是关禁闭的。” 原来这里是这样惩罚犯错者的,看起来比神族还轻,上神们若是犯了规矩,都是要挨鞭子的。当然神族的规矩都是允参订的,她根本不知犯到什么程度才算错,更不知该施以什么样的惩罚。 反正几百年下来,攀古没罚过任何一位上神,而允参罚过的,她也从来不关心,他就算过后跟她说了,她肯定也是没听进去。 攀古:“我当然知道大护法没有针对我,您大公无私,秉公执法,去禁闭室我没意见,就是不知禁闭室在哪?” -- 第171页 这人嘴倒是叭叭的,珠言:“在中庭,大殿右后方就是,很好找。” 攀古别过珠言扭头就走,珠言忽然想起还有未尽之言,叫住她:“嗳,你这就走了,我还没说关多少天呢。” 攀古:“大护法,我真的知道错了,可不可以少关几日。” 珠言:“尊上有交待吗?” 攀古摇头:“没有。就说让我来找您领罚。” 这是不想罚的太轻,珠言:“三十日,” 攀古双手作揖,珠言白了她一眼:“十五日,一天不能再少。” 攀古自然不会再说什么,领了谢去找禁闭室了。 去的这一路,她一直在想,看出来魔族发展的历史短了,比起神族几百年发展出来的规矩,处罚起人来,好像很随便的样子,她只是稍微一求,珠言那样看她不顺眼的,就能随随便便讨价还价,缩短禁闭的日子。 禁闭室果然如珠言所说十分好找,有魔人守着,知道她是新来的五护法,对她行了礼后,听说她是被大护法罚来关禁闭的,找了间最干净最大的石房给她。 攀古进去后发现,这里只有顶上有一个小洞,大门都是石头做的,门一关,光线暗了下来,只有头顶那个小洞能进些光亮。 攀古对此并不觉得难受,她在水莲山呆久了,对这种暗漆漆的环境甚至有些熟悉的安心感。 待外面安静下来后,她感应联接了允参。 攀古把今日之事告诉允参,并下了结论,她认为恶鬼老大说的是真的,启鳌确实是怕恶鬼魔息的。 允参相信了她的判断,表示要抓紧时间把他收来的一百八十一颗恶鬼魔息尽快归元。除此之外,他还问了攀古试探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攀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告诉他自己在被罚,关了禁闭。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了,攀古在禁闭室里无事可做,体内只有一颗魔息能给她找些事做,于是她就专心地研究起了它。 攀古发现,魔息确实可以修炼魔性,她早就没了仙骨,对于神仙的身份也并不执着,唯一执着的就是按天道的指引完成神之牺牲的三步,消灭了魔族后,以获得神佛世界。 她手上已沾染凡人的血,生不生魔性也没什么要紧,还是抓紧让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变强,以便在灭魔的战斗中可以更具战斗力。 前十天她都是在修炼中度过的,第十一天,她接到了允参的消息,他终于把魔息归元成功。 正好神族也得到消息,下个月圆之日,魔族准备要来抢第四个地界,允参决定先发制人,这次他们要提前主动出击,争取用融合了百颗魔息为一颗的元一,一举消灭魔尊。 擒贼先擒王,杀了魔头,魔族自然不足为患。 攀古这才告诉他,自己在关禁闭,让他再等上四五日,待自己出去,神族再行动。 第84章 她的手好暖好软,却也好…… 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 攀古才出禁闭室,就与四大护法得魔尊所召。原来是神族主动出击,抓了不少魔族的魔人拘在赤火界,魔族打算连救人带夺了此界。 这事攀古是知道的, 计划都是她与允参商订的。 珠言:“呵, 神族真是不自量力, 真以为他们能几百年屹立不倒。” 乌天四也道:“无妨, 正打算夺了赤火界,连救人带夺界一块办了。” 厚尚:“也不是不行。” 即将到来的大战没让攀古怎么样, 现在的战前表决心倒让她紧张了起来,好怕这个战前表态是魔族必备,那样的话, 攀古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骂神族吗?倒不是不舍得骂,只是她不会骂人,至于放狠话就更不会了,她从来只做不说。 好在留风一直没说话,保持了沉默,攀古松了一口气。 启鳌这时说道:“不可轻敌,神族的主神出战了。” “主神有什么可怕的, 您又不是没与之打过交道。上次若不是他跑得快,神族现在的那两块地界早是咱们的了。” 厚尚倒是拦了一句:“现在不是主神了,神族好像打开了洞境, 主神已变天神。还是要小心为好。” 乌天四并没有被说服:“有什么好怕的, 咱们尊上也不是当年的尊上了, 人丹的助益,越发的显现了出来。神族有什么,一出生就靠那一根仙骨, 一辈子都没有进步的空间。” 攀古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想起好像允参是与魔尊战过一回,可那时正是她逃避允参的那段日子,她把自己闷在水莲山中不出来,日子过得颇为与世隔绝。 所以那场神魔大战到底过程如何,攀古并不知道。现在也不能启动感应去问允参,更不能问在座的几位,她是因为躲在水莲山里,等同于闭关的状态所以不知道,可做为一个凡人或是已入魔的魔人,都不应该对此一无所知。 攀古依然保持了沉默,只安静地听着。 魔尊:“无论是主神还是天神,专心迎战就好。” “是。”四位护法行礼后应道。 攀古比他们慢了一步,刚要张嘴,启鳌单独叫了她:“五护法是第一次迎战神族吧?” 攀古:“是。” 启鳌:“我对你的战力不担心,但你作战的经验可能会少一些,一切小心为上。” 攀古:“谢尊上提醒。” “本次作战本尊亲自参与,众位要全力迎战神族,不仅要救出魔人,赤火也要收入囊中。” -- 第172页 魔尊一声令下,魔窟城中的所有魔族战力全部去往赤火界。 这是攀古第二次来到赤火界,上一次是得到它时来看过一次,后来就没再来过。 望着赤火界城门上的神族,攀古一眼就看到了允参,还没等她多观察一会儿,启鳌已带队冲了上去。 自然四位护法也拨出武器加入斗争,攀古跟在后面,注意力却全在启鳌身上。 临近城门时,她与允参对望了一眼,随即就错开了眼神。攀古拨出她那把握柄弯刀加入了战斗。 这场战斗比攀古想象的还要难打,在她眼前倒下的前一个是魔人后一个就是上神,攀古头一次领略到战斗的残酷,这难道就是天道想要的吗? 明明这个世界只要有神与凡人就好,为什么还要有那些妖、鬼、怪?在这些邪物没有能力与神族对抗时,天道又创造了魔族,让他们一天天地壮大起来,到如今,需要主神的主动牺牲才有可能战胜他们。 这念头一闪而过,攀古更多的注意力全部在启鳌与允参身上。她知道那颗归元的魔息就在允参那里。 攀古忽皱眉头,她因为更关注允参与启鳌那里,一个不小心被上神伤了。伤她的是证道之神,攀古亲手创造的上神之一。她赶忙用手中的刀去挡,对方一直纠缠,攀古不可能为了不伤他而暴露自己,她只得给了证道之神一刀。 并没有什么心疼的感觉,上神是她创造的没错,但她对他们并无怜爱之心,以前也只是有一份责任。她已砍伤不少上神,但证道之神骁勇好战,被她砍伤后还在纠缠于她。好在有其他上神过来支援,要不下一刀攀古就会重伤他了。 她不能再与上神多加纠缠,对方可是个个在拼命,再这样争斗下去,她就不得不下杀手了。 攀古正想向允参与启鳌那里移动,忽听“轰”地一声巨响,寻声望去,就见启鳌破了城门,允参一直在后退,二人一边打斗一边向着赤火界深处而去。 攀古心中一急,赶忙跟上,看得出来允参有些不敌魔头,关键时刻能否用魔息杀他还是未知,攀古要保证自己在场,随机应变,她已做好必要时与魔头同归于尽的准备。 打斗中的允参确实渐渐感到吃力,上一次与魔头交手还是几十年前,没想到他现在比以前更厉害了。如果不是得知他怕魔息,还真是没有办法灭掉他。不仅灭不掉他,连剩下的两界也迟早要丢失。 允参已做好打算,以自己为饵,然后在魔头最靠近他时把这颗归元魔息适时的放在他身上,但前提是,不能让他有躲开的可能。 攀古一路赶过来,握柄弯刀挥舞不停,倒是她第一个来到魔头与天神的身边。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攀古眼见允参不敌,然后祭出那颗归元魔息。 他们身后就是赤火界的地陷熔岩,这里以前她与允参探查过,里面没有活物,不能呆人,是个凶险的地方,攀古不能让允参下去。 神族牺牲她一个就够了,不能再搭上一个。 攀古本想接过允参祭出的归元魔息,但她还是慢了一步,眼见着允参把魔息以掌心推入启鳌身体里,而另一只手紧箍住启鳌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魔息是起了作用的,启鳌面色变得痛苦无比,眼见他的手去抵抗魔息,刚一触上,启鳌的手就像他们身后的熔岩一样,赤红冒火。由一百八十一颗恶灵魔息化为的这一元魔息真的有用。 允参也明白这一点,他再接再励,想趁魔头手不能触的时机,把魔息推入他身体里。 眼见着魔息入了一半,魔头大叫出声,声音里有愤怒与痛苦。可是下一刻,这颗已破肚的魔息却被魔头体内的另一颗珠子相抵,明明他已受重创,剩下的半颗魔息却再也推不进去,经过魔头身体里那颗珠子的抗击,半颗魔息掉在地上,碎了。 就见启鳌刚还被重创的胸腹,停止了碎裂与幻化,允参与攀古大惊,他身体里那颗珠子又是什么?他们意识到这次的灭杀行动可能要失败。 允参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抱着最后的希望,趁魔头身受重伤尚无还手之力时,动用仙骨运气到双掌上,欲把魔头打下身下的地陷熔岩。 攀古就是在这时扑上来的,她比允参更快地接受了击杀的失败,电光石火间,她另辟蹊径做出了选择。 比起曝露身份与允参一起攻击启鳌,不如再多了解一些这个魔头,了解他身体里的珠子是什么,有没有毁掉的可能。从目前的情况看,这颗珠子如果能毁掉,那魔头也自然万劫不复。 做决定的同时,攀古就行动了,她一把抓住向下坠去的启鳌,与他一同掉下去前,她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她看了允参一眼,几百年的默契,允参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与魔头一起坠下时,忍住没有唤她。 第二件事是,她对着虚弱到一味朝着地陷熔岩下坠的启鳌,坚定地道:“抓住我。” 启鳌在极度的痛苦中,听到了这句,却不想这三个字竟有那么大的威力,令他清醒,重回了些力量,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 她的手好暖好软,却也好有力。 攀古极力的想在下坠的过程中看清地势,避免落地的时候两个人落在熔岩上。 就在她高度紧张的时候,腰被人一搂,身子旋转了几圈后,背上一疼,她落地了。虽然背部很痛,她也不敢妄动,因为她旁边就是熔岩,只差一厘她就会掉下去。 -- 第173页 “别动。”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熔岩冒泡汩汩的声音都快要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攀古清醒地意识到,刚才揽她腰带她安全落地的是启鳌。此时他倚在一块大石上,离她两步之遥,虽看得出来受了重伤,但修为还在。他双眼炯炯有神,精气神尚在,看着这样的启鳌,攀古知道她赌对了。 攀古判断他此时正在快速地修复身体,归元魔息能重创他却是杀不了他。关键时刻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即使她与允参联手把他打下这里来,启鳌也不会死,待得时机他会恢复到与从前一样,可她的仙骨就白剔了,她魔窟城这一遭也白走了。 万幸,她反应快且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与选择,如今,与这魔头同落到这里,正是促进关系,了解他的好时机。攀古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摘清楚启鳌体内的那颗珠子是什么,到底怎样才可以消灭他。好 第85章 “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跳…… 攀古小心地挪移着身体, 没有了仙骨还是有些麻烦的,从高处落下的撞击令她身上疼痛。她忍着这份疼,来到启鳌的身边。此时离近了,攀古才发现, 他胸腹处虽停止了碎裂, 但还是受了重创, 血肉模糊。 攀古抬头看了看上面, 根本看不到顶,向下望去, 全是熔岩。他们所倚仗的这块地方并不是个能运功疗伤的环境。被他们这样从高处砸下来,本就不大的平台也有了松动的迹象。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 攀古从启鳌身边站了起来,她望向右手边一处狭窄空间, 仔细看过去,地块虽狭窄,但里面却藏着大空间。 “可以试一试。”启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看来他也看到了。 “你还好吗?”攀古问他,“能过去吗?我没有把握可以把你带过去。” 启鳌:“我可以。” 攀古又看了眼他血肉模糊之处,启鳌捕捉到她的视线:“先过去再说。” 说完他撑着身后石壁想要起来,第一次失败了。攀古站着看着,没有要上手的意思。倒不是想他死才不出手的, 而是她以己渡人,若是自己受了这样的伤,只要死不了, 还能撑着一口气站起来, 也是不需要别人帮的。 第二次他倒是没直接坐下, 可启鳌也只是艰难地半撑着身体,腰身都直不起来。 攀古看他,他也在看攀古。启鳌不是很明白她, 明明刚才奋不顾身地,为了拉他一把而自己也掉了下来,此时却不知搀扶他一下,就那么远远地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等着他咽气呢。 而攀古想的是,看他能自己站起来,应该是可以随自己去到对面。于是,攀古收回了视线,专心地查到地形、测算距离,想着要怎样最保险地过去。 待她把这些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后,回头想叫上启鳌一起,却见他还是刚才那个动作,一步都没有走过来,甚至看上去还不如刚才,怎么腰弯得更厉害了呢。 攀古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需要帮助。 她再次走过去,伸手扶住启鳌,能感觉到他身子有些沉,她问:“还能走吗?你这样恐怕是过不去的。” 启鳌点头:“先扶我过去。” 走到离对面那个山洞最近的地方,他们站住。 “这个距离你可能吗?”攀古问。 启鳌一开始没说话,看了会儿才道:“可以一试。” 攀古看着身下的熔岩:“光试可不行,必须保证一次过去,否则再往下掉可没有能呆的地方了。” 启鳌点头:“我知道。你有把握你先去吧。” 攀古有想过不管他,若他真的撑不住从这里掉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不如放着不管也许他就这样死了也说不定。 她这想法刚起了个头,一眼就瞥到了启鳌伤口处,刚还血肉模糊的地方,现在看着已经好了大半,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了。 攀古心里一紧,惦量着启鳌放在她身上的重量,一直是这么沉。她还是想到了自己,若是她在伤重自愈的过程中,不可能一直这样示弱。 魔头狡猾,她还是要装下去,不能功亏于溃。 攀古道:“还是我垫后吧,万一你体力不支,我还能在后面托你一把。” 启鳌看了她一眼道:“也好。” 他慢慢松开了托在她胳膊上的手,一点点又往前蹭了一些,攀古在他身后紧盯。 就见启鳌慢慢站直了身体,另一只一直扶着伤处的手也放了下来,右脚往后一杵,身体用力朝着对面而去,攀古上前一步接替了他刚才站的位置,依然紧盯启鳌。 还差一点就要到对面了,忽见启鳌旋转的身子顿了一下,随后上半身在半空中弯了下来。他是被伤口拖累过不去了吗? 这是攀古见状后的第一反应,她被若他自己掉下去也算是个好结果的想法弄的慢了一秒,但最终还是冲了出去,像刚才启鳌揽着她腰一样,一拉一揽把启鳌往对岸带。 可能是有身下熔岩炙烤的原因,两边的距离比攀古想的还要远,而此时启鳌忽然往下一坠,连带着她也坠了下去。 攀古即时把魔息运到灵台,憋足一股劲,这才稳住。魔息被她用得嗡嗡响,在灵台处显现出的光晕越来越淡,再这样下去,她要撑不到对面了。 攀古心中一急,大喝一句:“起!”魔息带着她止住了下跌,重新上升。 -- 第174页 灵台的那点子光亮一闪一闪地,极不稳定。攀古自己也觉出,快要控制不住它了,她只能全力向对岸冲去。 终于魔息的光全灭了,攀古嘴角也溢出了血,在此关键时刻,重现了第一次坠下来时的情景,明明是她揽着启鳌,却不想被他反手搂在了怀里,一股力量带着她冲了上去。 待攀古反应过来时,他们已安全到达了对岸。刚觉出安全了后,攀古侧躺在了地上,刚才消耗了太多的功力与体力,她要缓一缓。 气喘匀了后,攀古双腿盘坐,闭上双眼,润养着魔息的同时,魔息也在滋养着她。待再睁眼时,她才注意到启鳌,刚才她瞥到已恢复了大半的伤处,现在除了还残留些许血迹外,伤口已全然不见。 攀古心中巨震,什么样的恢复能力竟强大到如此地步,不过半个多时辰,魔头就复原了。 攀古的视线从他的胸腹移到他脸上。心中又是一颤,魔头终归是魔头,他有着匹配他地位的强大。那双黑沉的眼睛望进攀古的眼中,再不见她扶着他时的伤痛与脆弱。 如果说刚坠下来时,他烁烁的目光是在强撑,是在怀疑她救他的动机,那么现在不是了,他眼神中没有了刻意的精光,反倒是沉静了下来,里面蓄着力量。 “好了?”启鳌先开口问道。 攀古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她只是累到了,她答:“嗯。” 想了想还是问了他一句:“你呢?” 启鳌不答继续问:“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跳下来?” 攀古用手撑着,慢慢地站了起来:“没多想,我只知道尊上不能死,你若是出了事,魔族就危了。” “呵,咳……”他可能是想笑一声的,却引起了一阵咳嗽,待咳完后他道:“难道不是该表忠心的时候吗。哦,我忘了,你向来有话直说,不擅撒谎。” 攀古心里话,你错了,我以前只是没撒过谎,所以不习惯不熟练,但我现在可以学,这不就把你骗了吗。 “不想尊上出事,难道不算是忠心吗。”她嘴上道。 启鳌已不是刚才倚在石壁上的样子,他站在那里,腰也不弯了,双手甚至还放到了身后:“算,五护法忠心可鉴。” 说完他率先进入洞中,攀古跟在他身后,一进来,她就感到了凉爽,熔岩的炎热被隔在了外面。 她一边观察着洞中情况一边说:“我看你伤处已经好了,不需要再疗伤了吧。” 启鳌现在已完全信任她,先前怀疑过她一同跟着跳下来的动机,但刚才明明是个好机会,她若有异心,极本不用她动手,甚至稍微迟疑几秒出手,他可能就掉下去了。 对于他的伤何时能全部恢复,启鳌是有几分把握的,所以就算她不再出手相救,他也不至于掉下去喂了熔岩。 启鳌对她的戒备已除,他道:“只是伤处好了,内里我还需要运功疗伤,这个地方很好,现在就开始吧。” 启鳌说着打座了下来,似一秒入定,什么话都没有嘱咐攀古。攀古明白,她是彻底取得了这个多疑魔头的信任了,毕竟刚才真是的千钧一发,是演不出来的。 攀古环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能出去的路,她小声似自言自语的,当然也是说给启鳌听的:“这里已不是光靠看就能测出深度的地方,我反正是飞不出去的,要找到出口才行。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大护法他们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会来救我们出去吗。” 攀古以为启鳌不会回她,但她听到他闭着眼睛说:“不要着急,这世上还没有我出不去的地方。” 攀古挑了下眉,口气可真大,当年水莲山那个局,她与允参可是用了五年时间才找到出去的奥秘。而这里是五界的赤火界,同为一界自是有出去的办法,可若也像水莲山一样要用几年的时间来参破…… 攀古锐利地看向启鳌,那还不如现在拼尽全力击杀他,不是他杀就是她亡,也算是个解脱。 眼中的杀气慢慢散了开来,得亏魔头是入定状态,开不了天眼看不到除了自身以外的东西,攀古这才敢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了一下。 在启鳌运功疗伤的这段时间里,攀古把整个洞穴逛了个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应该是洞眼,是出去的关键。但她按着在水莲山的经验,没有发现可以出去的蛛丝马迹。 “你在找什么?”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她一跳,攀古回头,见启鳌已经站了起来,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受过那么重的伤。 “找出去的方法。”她答。 启鳌顺着她视线看去,然后又把整个洞穴走了一遍,然后他道:“出口不在这里。” 不知他为什么如此肯定,但攀古当年用了五年时间才出了水莲山,明白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并不强,如今失了仙骨,她更是连神迹都用不上了,大概率想要出去还得靠这魔头。 第86章 启鳌眼神越发地冷了下来…… 启鳌抬头看了眼天, 当然是看不到的,接着又向下朝熔岩深处看去。 攀古随着他同样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门道。在她打算再把这洞穴探一遍时,启鳌说:“离卦, 炎上, 南方……” 攀古听他说的这些有些耳熟, 忽想起这不是当年她与允参出水莲山时, 允参总嘀咕的东西吗,差不多就什么东南西北, 什么卦的。 她记得她问过这是什么,允参告诉她天道就是这些东西组成的,当时他认真的架势, 立马让攀古打了退堂鼓,没有让他继续讲解下去。她对此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学,所以现在照样听不懂启鳌所言。 -- 第175页 终于,启鳌在念叨了一通后,扭头对她说:“我若说出口在那里你信吗?” 他手指着不远处的下方熔岩。也没什么不信的,这些生路总是弄得这样古怪蹊跷, 水莲山是,这里也是又有什么稀奇。 她道:“我信。” 启鳌微楞了一下:“你为什么,” 攀古正盯着身下熔岩看, 头都没抬地问:“我什么?” 启鳌:“没什么。” 他凑到攀古身旁, 同样低头去看, 然后说:“若是我判断错误,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启鳌去看攀古,见她面不改色, 依然在盯着下面的熔岩,岩火映在她眼中,泛着桔红色的光,她道:“也好,什么都剩不下,干干净净。” 启鳌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感觉,你不惧死?” 攀古:“由人入魔,跟死过一回有区别吗,再说,谁知道魔死了会是真的死了,还是会变成什么?” 对我来说,剔仙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不想试一试吗?” 就算魔死后灵魂不灭,启鳌也不想去试,他成为今日之魔尊,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运气、思想与手段缺一不可,他不想再从头来过。 “那就一起跳吧。” 攀古不动,启鳌看她,她道:“只是有些感慨,刚才废劲地要上来,现在却要主动地跳下去。” “不要耽误时间了。” 说着启鳌作势要跳,攀古一把拉住他衣角:“等一下,可以一起吗?” 不管这里是不是生门,攀古都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与他绑在一起,以确保他是生是死。 “害怕了。”这才该是正常的表现,就算是魔人也会贪生畏死。 “抓着它吧。”瞥了眼被她抓着的衣角,他道。 攀古松开了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这样就不怕了。” 这样就不怕到下面找不到你了。 启鳌被她搂的一楞,这若是换到平常,他得一巴掌打飞她不可,但此时,她忠心救他在前,虽然嘴硬,但还是怕了,做出这样的举动也能理解。况且,这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尚且未明,这样搂在一起倒是不怕冲散了。 “抓紧了。”这句话刚说完,攀古就被启鳌带了下去,明明该是炽热的熔岩,掉到里面时却不觉得烫。魔息只能调整四季带来的冷热感受,这样能销骨化肉的滚烫就起不了作用了。 预想到的热度没有到来,攀古就知道让这魔头猜着了,这里应该就是生门。 他们还在往下坠,像是掉到个无底洞一样,终于,攀古听到“砰”的一声,是启鳌以掌击到了什么东西,他们的速度降了下来。 “咚”的一声,是自己落地的声音,看到身上的启鳌,攀古知道自己这是给人当了肉垫了。 启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身下反倒是柔软的一团。身下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从她皱眉的样子来看,她应该是撞疼了。 “抱歉。”他道。 起身后,启鳌望着四周的环境皱起了眉。 攀古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寒冷,随着启鳌的起身,她整个人曝露在这个新环境中,越来越冷。 “这是哪里?”她牙都开始打颤。 启鳌顾不上她,只敷衍道:“你冷吗?试试动用魔息,看能不能抵住。” 事实上,攀古一直在这样做,但没有用。这里看起来与上神世界里的奥洞一样,都是冰,但却比那里冷多了。谁能想到,熔岩下方的世界竟是个冰雪天地。 她站起来,这样总比后背一直贴在大冰块上好一些:“这里是哪?我们还没有出去吗?这是真实的还是幻境?” 启鳌摇头,看来他也不知,但他们一样穿着单衣,怎不见他冷?打着哆嗦的攀古不认为对方比她更能忍,只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冷。 “你不冷吗?是因为体内那颗珠子吗?” 忽然被人提到体内的珠子,启鳌猛地看向攀古,这才发现,她冻得脸色发白,嘴唇都没了颜色。 “魔息不管用吗?” “嗯。”上牙打着下牙,攀古不愿多说话。 “你过来。”启鳌道。 攀古哆嗦着向他走去,这是种陌生且并不美妙的感受,从她生为主神开始,身体上何曾受过这样的折磨。 离启鳌越近,攀古越能感受到一股暖意,怪不得他不冷,他身上都是热的。攀古本能地靠近他,他像是火炉,能给她提供温暖。 启鳌只是想让她过来,看能不能把体内的功力分她一些,帮她抵挡寒意。 不想她越凑越近,到最后整个身子挨着他,那种身触柔软的感觉又来了,他记得在熔岩顶上,拉着他下坠的手也是这样软的。 算了,看在她关键时刻舍身相救的份上,启鳌没有推开她,任她越挨越近,直至最后整个人埋在他怀里。 如此近的距离到是方便启鳌给她运送些功力,但看她样子好像也是不管用。难道真像她所说,是自己体内那颗黑珠在起作用? 启鳌试了几次想取出珠子,但他做不到,身前的那团柔软紧紧地扑在他怀里,到是哆嗦的频率降了不少。 他掰了几次,都不能把她从身上扒下来,最后无奈道:“你先松开一些,我拿那颗珠子出来,看能不能帮你。” 是啊,总不能她这样一直挂在他身上,那还怎么找下一个出口。 -- 第176页 听到启鳌说拿那颗珠子出来,攀古的意志占胜了冷意,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一直抱着时不觉,她这一松开,启鳌低头一看,女子与男子的不同之处尽在眼前,他竟在这冰天雪地里脸红了。 “拿,拿啊。”她又开始打着激灵。 启鳌这才马上把黑珠祭了出来,攀古虽然身上被极寒侵袭,但她还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紧紧地盯着那颗珠子看。 深黑色,一线光亮都没有,比魔息略大,表皮泛着一层黑雾,随着握着它的手地摆动,前后左右地飘散着。 攀古在剔仙骨时,想着一直与自己同生的东西就要没了,她特意看了一眼,所谓仙骨并不是一根骨头,而是如水滴状的一块透明冰晶一样的东西。 看着就像是神族该有的东西,不像魔头体内的这颗,完全具备了充当邪物的特性。 可就是这样一颗邪物,当启鳌把上面那些黑雾收拢起来放入她灵台后,攀古一点点暖和了起来,刚才还哆嗦成一团的她,终于能好好地站着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一点浮皮儿黑雾就可让她抵抗这漫天寒冷。记得恶鬼老大说过,应该是被他屠杀掉的百只恶鬼的执念而成。大邪物也,大功力也。 这黑雾招得攀古体内的魔息,不被她意志允许就往灵台钻。攀古想制止它,却听启鳌道:“不要抗拒它,它对你的魔息有助益。” 他这话刚说完,攀古体内的魔息在刚触到天灵时,就退缩了。后面发生的事太快,她那颗魔息几乎是逃似地要跑回原先盘锯的地盘,可灵台里的黑雾像是野兽闻到了猎物的血腥味,疯狂地追了过去。 这两股力量在攀古体内一个逃一个追。攀古一下子跪了下来,纯洁透明的冰面上落下了从她鼻中滴落的鲜血。 启鳌惊讶地看着这一切,慢慢的他脸色阴沉了下来,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从落到这赤火界里的地下熔岩开始,攀古就没落好,她记得允参已前提到过相生相克,难道是这火克她。 剔掉仙骨,没入魔族,她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更不用提仙骨还在时的主神时光,寒冷、流血从来与她无缘。可现在倒好,一个小小的赤火界竟折腾到她如此。 还有那该死魔头的黑东西,竟想吞掉她体内的魔息,真是该死,该死。 她以魔息去硬顶,但根本顶不上去,它竟在怕那团黑雾。可它在体内不管不顾地乱窜,令攀古痛不欲生。 启鳌眼神越发地冷了下来,他看着她,她上一秒还在涣散的眼神忽然聚光,冒着狠意。紧接着就见她伸出手来,直接掏出了魔息,而那团黑雾也追了出来。 她握着嗡嗡作响的魔息对那团黑雾道:“想要?拿去。” 她手一张开,魔息就要跑,却被她伸手拦住,也是在这功夫,黑雾吞掉了被她挡在手中的魔息。 一切终于安静了,吞掉了魔息的黑雾有了实体,变成了一颗与启鳌体内那颗样子差不多的黑珠,只是体型上小了一些。 启鳌伸出手来,达到目的、静止在原地的黑珠像是得到了招唤一般,就要朝启鳌手心里去。 “砰”地一声,它撞到了什么东西失去了行动能力。 攀古紧紧握着这颗新诞生的黑珠,当着启鳌的面,把她放到了自己的灵台里。珠子刚入她体,还没有起到抵寒的作用,她颤着声音道:“是我的。” 启鳌的面色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他斩钉截铁道:“你不是魔人。” 第87章 “你连魔物都算不上。”…… 攀古的那颗魔息是在她仙骨刚剔就放进去的, 无意间被仙骨余威净化了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可以骗过启鳌,他从来没发现她这颗魔息是属于恶鬼的。 可现在,魔息被他体内黑珠分出来的黑雾所吞, 他却开始咬定她不是魔人了。看来, 问题是出在他那颗黑珠上。 吞了攀古魔息的黑雾已化成小颗黑珠被她放回到灵台, 没有什么不适, 反倒是她不再冻到失控,可以忍受寒冷了。 攀古回视着启鳌, 一言不发,她需要知道他为何如此说。 启鳌:“你是恶鬼。”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攀古纠正他:“我是魔。” “你连魔物都算不上。” 这是自己歧视自己吗,这魔头的前身不也是恶鬼吗。入魔的歧视链, 由人入魔高人一等,由妖、鬼入魔低魔人一等是为魔物,最后的恶鬼 ,是在魔族连魔物都看不起的存在。 想到他的前身,攀古决定赌一把:“我从来没说我是由人入魔,都是你们认为的。” 启鳌在魔窟城中杀死过很多恶鬼入魔的东西,也吞过它们的魔息。从来没见过攀古这种情况。 为什么她魔息上没有恶鬼的痕迹与味道, 不,应该是有的,否则他体内黑珠也不会对她那颗魔息穷追不舍, 只不过是骗过了他, 没有被他看出来罢了。 魔族原先是这种情况的只有他自己, 现在多了一个她。他分与她抗寒的那团雾气在吞了她的魔息后,生成了另一颗小黑珠。在他召唤的时候,竟还能被她放入体内, 算是自己找了主人。 “但你没有说实话。” 攀古:“我不明白为什么恶鬼入魔要被歧视,所以才没有澄清。尊上,若我说了实话,你还会让我当上五护法吗?” -- 第177页 启鳌:“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实情说出来。” 攀古又把她亲手杀死的恶鬼少女的身世说了一遍,不过是把上次撒谎的地方改说了实话。身世、经历都是真的,唯一隐瞒的是少女死后的情况,少女是个恶鬼。也就是她是个恶鬼。 启鳌听攀古说完,看了她许久后抬起眼来望向四周,看了一圈,他道:“你欺上的事等从这里出去后再说,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攀古觉得魔头不会把她怎么样,虽然脸色阴沉的可怕,语气也是不善,但他明明与她编造出来的身世有着相同的前身,现在她体内也有了与他同宗的黑珠,他对付她就是对付他自己。 他难道就不会寂寞吗,一堆出色能干的手下,表面上与他同样的出身,都是由人入魔,实则呢,他这个尊上却是他们口中喊打的连魔物都不如的东西。 几百年的历程中,攀古这样薄情冷性的,都会有一瞬间觉得寂寞的时候,好在每当这种时候出现,只要想到允参也就挨过去了,至少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主神与她同类。 所以,是寂寞的吧,所以,才在紧握了拳后,并没有对她出手吧。 攀古:“好,等出去后,属下甘受尊上责罚。” 启鳌伸出手去,想要破一块冰看看,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启鳌面现震惊,攀古也看出了问题,她把刚从灵台入体的黑珠运到体内,然后施法,发现与启鳌一样,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 接着试了试运功,体内空空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凡人的感觉吗?这太奇怪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竟是可以限制施法的世界吗? 攀古看着什么功力都使不出来的手,喃喃出声:“魔息不管用了,吞了它的黑珠也不管用了,会不会是你那颗黑珠出了问题,它不行了?” 才刚抢了新结的黑珠,就开始看不上了,启鳌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可能,总是帮抵了寒吧。” 攀古点头,这倒也是,看来他们体内的功力并没有消失,而是在这里使不出来。 脚下的冰块既然破不开,那就只能朝前走了,那里有一条道,远处有不同于这里的颜色,他们决定过去看看。期间他们又发现,快速地移动以及御行这些也都使不出来了,只能步行过去。 看着不远,但走过去却也费了些时间,攀古与启鳌不同,启鳌以前做过人,对于凡人生活他很了解,如今不过是重新体会到了做凡人的限制,不习惯是有的,但并不会感到陌生与意外。 可攀古就不是了,她没做过凡人,她的身世前身都是拿别人的安在自己身上来的,她怎么知道做凡人是什么感受。哪怕是没了仙骨,她也因为一颗魔息而直接入了魔,并没有做凡人这个过程。 攀古头一次体会到磨脚,她停下低头去看,启鳌见她没有跟上,回头查看。 她直接脱了鞋,把脚露出了裙摆,低头望去。启鳌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明明是雪白的冰天雪地,她的脚落在其中并不突兀,一样如雪的白,指盖的晶亮比冰都干净。 启鳌移了眼,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攀古摸着那块有些红的地方不解道:“怎么红了?” 启鳌快速看了一眼:“走路磨的,看来不仅法力使不出来,身体状况也与凡人一般无二了。” 启鳌说着吐了口哈气:“你有没有感到比刚才冷了许多?” “嘶,”攀古收回脚穿好鞋,“是有些,脚又疼又冷。” “看来这里对法力的限制越来越厉害,不找到个避寒的地方,要冻死在这里了。” 想到刚才寒冷带给自己的痛苦,攀古顾不上脚疼,咬牙跟上了启鳌。 终于走出了整个冰面,映在他们眼前的是冬日的树林。这里没有熔岩与冰面的不真实感,像更像是普通人界。待全部走出回头去看,身后的冰川世界消失了。 “走吧。”启鳌道。 这里同样寒冷,攀古感到了凉意,虽没有黑珠入,。体前那么冷,但体温下降还是有的。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出世既是神仙、从没有当过一天凡人的攀古来说,很是束手无策。 她头一次真切体会到何为凡人,以及凡人的所感所念。 这也是攀古头一次对自己、对周围环境失去了控制权。她看向启鳌,毕竟他以前还做过凡人,不知这种情况他有没有办法。 启鳌只在这林中楞了一会儿,然后查看了下周围的密林,攀古不知他在看什么,只见他时不时地弯腰甚至蹲下,对那些枯枝以及冻土十分感兴趣。 终于他看完后对攀古道:“快走,太阳要下山了,这里会更冷以及会有野兽出没。以我们现在凡人的身手,没有工具的情况下,除了冻死还有一种死法,就是喂了那些畜生的肚子。” 很好,不是冻死就是被吃,这是攀古作为一个曾经的主神现在的魔族绝想不到的死法。天道,你到底意欲何为?我已什么都愿牺牲你还是不信吗? “跟上我。”启鳌压低了声音,但他决策般的语气让攀古莫名觉得安心。 可她若是不用法术本来跑的就慢,加之脚已磨破,自然想要跟上启鳌十分废劲。启鳌眼见她落在了后面,他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回头抓住了她的手。 同时他说了一句话:“你若是跟不上,野兽来的时候我会松开你。” -- 第178页 好一个恩将仇报,他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在关键时刻拉住他的吧,虽然是有目的行为,但当时那种情况她坠入熔岩也是有危险的。攀古嘴上一声没吭,只把全部力量与意志全部放在了跟上他奔跑的节奏上。 她可不能掉队,她死不要紧,但得是在看着他死之后。 终于,他们看到一个山洞,启鳌手上一拉把攀古甩到了里面去,而他自己并没有进去。 攀古大口喘着气,脚上本来已疼的麻木,此时一停下来,疼的厉痛。 启鳌转身向洞外走去,攀古问他:“你做什么去?” 他只道:“在里面呆着,不要出来。” 攀古见他把这片生出的植物的粗枝用蛮力掰了下来,然后撕下一片衣摆把右手与带着木茬尖锋的粗枝棍绑在一起。 这就是他们现在只能使用的武器吗,太过原始,太过无效了吧。 天又暗了一些,启鳌右手持着这根粗枝,左手也没闲着,在捡一些细树枝。他把细树枝丢在山洞门口,攀古问了一句做何用,他说生火驱兽。 生火?在攀古的认知里,生火对她来说太简单了,一个仙诀就可源源不断且永不熄灭。但现在收集这些树枝显然是原始的生火方式,攀古忍着疼走了出去,看到与启鳌捡回来差不多的树枝,她也蹲下开始捡。 捡着捡着与启鳌捡到了一处,启鳌这才发现她,有感于自己灵感的消失,身后有人都不知道。他已经不做人很多年了,真是快要忘了做人的感觉了,但好在以前学到的生存技能还没有忘,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才可以尽可能地自保。 “你这样不行,太危险,回去。” 攀古:“那也给我一根。”她伸出手来。 启鳌本想说你现在没有法力更没有挥棒的力气,但想想后他还是默默地把自己手上那根解下来绑到了她手上,一边绑一边说:“虽然使不了法力,但招式应该还记得吧,记住,遇到猛兽以快攻之。” 做完这些,他又去给自己弄了一根,又捡了一阵后,他对攀古道:“可以了,这些暂时够了,先进洞里去吧。” 攀古是第一次见人为生火,她看得新鲜,也拿了两个石头来试,却怎么也打不着火。启鳌见状道:“不是所有石头都能这样打出火花。” 原来这石头还有讲究,攀古又学了一样。 生好了火,围在火堆边上,攀古感到了温暖。她一边搓着手一边问:“你怎么会这些东西的?” 启鳌往火里添着枯枝:“以前做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攀古:“尊上以前是猎户吗?”攀古记得能在野外生存,对野兽行踪了解的人一般都是猎户。 启鳌:“差不多,我外公才是真正的猎户。” 攀古还想再问,她非常想了解启鳌的身世,了解这些不见得就能灭掉他,但至少没有坏处。对一个人越了解,知道的越多,也自然更容易发现他的弱点。 可惜启鳌不说了,他直接站起来,走到一旁,开始了攀古根本看不懂的操作。先是取出一把小刀,然后把一些不同于现在火里烧着的树枝,用小刀剥开,从中取出细藤放到一边。 从洞中冰柱处取下一块,在火中烧化,用掌中的水去搓细藤。如此反复,细藤看上去非常有韧劲儿。攀古一开始还在仔细看,后来就有些上眼皮打下眼皮,她竟是困了。 不止,在启鳌又一次来化冰时,听到了她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启鳌眉头微皱:“你是不是也饿了?看来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所有凡人的毛病都会一一显现出来。再忍忍吧,等我做好了工具,明日打了猎来,穿的与吃的就都有了。” 饿吗?原来饿的感觉就是肚里空空肚里胀胀。 “睡吧,可以减少体力,就不会那么饿了。”启鳌又说。 “那你呢。” “我还有准备要做,你不用管我。” 攀古想说,她就睡一会儿,然后起来替他,但刚说了两个字人就睡了过去。 启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火堆一眼,这距离还好,不至于在睡梦中冻死也不至烧到。启鳌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制作工具上。 攀古做梦了,梦到在水莲山,她正度过与平常无差的一日,忽然有猛兽闯了进来,她纳闷怎么会有这样不长眼的畜生,伸出手要去拿了它,不想手中既无武器也无法术,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畜生扑了过来。 先是啃了她的脚,然后是肚子,好疼。 攀古是疼醒的,醒来后她的脚与肚子还在疼。脚是昨天就破了的,肚子疼难道是饿的? “你醒了正好,拿着这个。” 攀古一看是一个火把,启鳌又说:“就呆在这里,白天猛兽一般不会出现,若是真有,可以用这个吓唬抗一下。我去狩猎,一会儿回来。” 攀古:“我也去。” 启鳌:“你跟着去就是个累赘,若是不想拖累我,就老实呆在这里。” 好像是这个理,现在她是一界凡人,多走几步路脚都会破,肚子空的也有些疼了,可不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攀古点点头,看着启鳌走出去。她在想,如果他就这样以凡人的状态死在了外面,世上是否再无魔尊。如果真可以这样结束的话,攀古不在意是冻死、饿死还是被咬死。 本来在她打定牺牲的主意来灭魔时,她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没有了仙骨的主神、堕入了魔族的主神,在任务完成后,也将走向毁灭。 -- 第179页 抱着这样的心态,攀古等在山洞里时情绪毫无波动。 启鳌能回来也好,不能回来也罢,她是真的无所谓,死在了外面,她的任务提前结束,若是回来了,那她再想别的办法灭掉魔头就是了。 真如启鳌所说,没多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身上背着两个动物。 一只是鹿,另一只是豹吧,攀古在神族,只见过有上神养鹿的,所有这个是可以肯定的,但猛兽,除却老虎,其它的她都分不太清楚。 攀古心中虽无波澜,但她还是要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尊上好厉害,这种情况下都能打到东西。” 启鳌没说话,只是把东西放下后问:“你会收拾吗?” “收拾什么?” 启鳌:“你以前在家中没做过饭?” 没做过,但恶鬼少女应该做过。攀古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看别人做过,家里看我小,还没有让我上灶。” 启鳌:“过来看着。”说着他开始用刀剥皮。 做了几下后,他停下问:“学会了吗?” 攀古知道,不能既让人家制作工具,还要让人家打猎,而自己什么都不做,不过剥皮,她人都杀过这又有何难。 “差不多,给我吧。”她道。 启鳌腾出手来:“我还要再做一些工具,今日先把这些皮晒干,日后做成保暖外套,肉可以留着一点点吃。这里的气温不用担心坏了。” 启鳌忙了一会回头一看,见攀古早就把兽皮剥好,正在切着兽肉。 她用雪把手上的血搓掉,然后拿大小适宜的树枝把切成小块的肉串了上去。火堆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架了个台,她把肉放了上去。 放上去后,她两个眼睛紧紧地盯着,里面冒着精光,可见饿的够呛。 启鳌觉得好笑,都饿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做这些功夫,以前他与外公上山狩猎时,都是大块的肉烤来吃,哪有闲心与功夫切块、串串。 启鳌看了一会儿,低头继续做工具,一股肉香飘到他鼻子里。启鳌一侧脸,就见一串肉串递了过来。 “熟了,你的。” 启鳌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肉串,大口地吃起来。说起来自打死后做了恶鬼以来,他再无食欲,此时胃觉被肉串完全打开,曾经为人时,食欲带来的快乐重新体验了起来。 饿的时候吃东西是真香啊。 “嗯,怎么可以这么好吃,我做的东西可真好吃啊。”肉串的制作者边吃边夸自己。 她也不算完全自夸,这树枝配上肉串在一起烤,自有一股别致的味道,比起直接丢到火中烤确实好吃了不少。 两人吃饱后,启鳌收拾了东西对攀古说:“我们该走了。” 攀古问:“去哪里?” “我打猎时发现一处山丘,那里有一间破屋,收拾一下可以住人” “你在这里发现了人吗?” 启鳌摇头:“没有,只有屋子,而且我特意有留意脚印,除了动物的并无人类的踪迹。” 攀古:“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启鳌:“想也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赤火界竟还内藏玄机,也不知剩下几界是否也如此,只是神族与我们一直不知罢了。” 一路上,终于让攀古见到了猛兽,不过仅仅是在虎视眈眈,不知是被她手中的火把还是启鳌手中的武器吓住,并没有攻上来。 山丘上果然有一屋子,不大,还没她在魔窟城里住的那间大,倒是与启鳌住的那个小院大小差不多。 攀古看着这破败的屋子,根本不知从何下手,眼朝旁边一瞥,启鳌已经动上手了。 他也不让她帮忙,说她不会干,反而会给他添乱。于是攀古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用院里的小罐接了雪水,开始清洗兽皮,这天可真冷,早些弄好早些穿上,可以在没有火生的情况下,抵御寒冷。 两个人各干各的,待攀古把兽皮清洁弄干晾起来后,一回头,就见眼前小屋变了样子,院子里的稻草被他拿去铺了屋顶,正好清洁了半壁院子,看上去没那么杂乱了。 院里还有口大缸,启鳌自然想用来存雪水,却被攀古制止了:“嗳,等一下,我清洗一下再用,你也不嫌脏。” 启鳌一楞,多少年了,这样的话他曾在很久很久以前听过,也是这样的树林山丘上,也是这样的小院子,外公从外面带着猎物归来,他一心要帮着处理,脏着手就要往缸里舀水,母亲就是这样说他的,也不知道嫌脏。 “楞着干什么,把手拿开。”攀古拨开他的手,开始清洗大缸。 启鳌虽撤了手,心里却想,他的五护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什么时候开始,与他说话一点敬畏都没有了。 这样一回想,好像自打掉到熔岩处时,就已经这样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待他找到出口回到魔族,看他不罚她。可启鳌也就是想想,他倒是没忘她救过他一回,也没忘,她现在体内有一颗他体内珠子的一部分,如此相似的前身与现在拥有同宗的内丹,启鳌倒觉得与她多了一份亲近。 屋子收拾好了,天色也晚了,启鳌还是在屋旁点了火,今日院子还未扎牢,需得防着那些野兽。 攀古躺在草席上,她刚又吃了一顿,发现凡人真是太爱饿了,还有吃饱后就犯困,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怎么连屋子你都会建?也是你外公教的吗?” -- 第180页 启鳌:“嗯。他什么都会,一生辛劳 。” 攀古试探着问了一句:“那现在他人呢?” 就见启鳌眼中一冷:“睡吧,明日早起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攀古翻了个身,果然,他的身世并不顺遂,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参考自己亲手杀死的恶鬼少女的经历,启鳌的前身又遭遇了什么呢?攀古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第88章 跟当年那个玩偶的触感是…… 攀古一下子就睡到了天明, 这在以前是没有的,无论是主神还是魔人基本睡觉都是浅眠,都会留有一丝灵识在外,这是本能。 但凡人却不是的, 他们贪吃贪睡, 怕冷怕热, 连个猛兽都打不过。这些弱点以前攀古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现在不仅是知道,她还在亲身体验。 在看到启鳌在院中忙碌的身影时, 攀古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她昨天根本没有后半夜看火让启鳌休息一会儿的想法,自然一下子睡到了现在。 启鳌现在也是跟她差不多的凡人之身, 早就没了魔尊的光环,也是需要睡觉休息的。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她是来杀他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攀古刚一出屋,启鳌就对她说:“把那皮子拿进去,在火上烤一烤,软了后你自己缝一下穿上吧。” 攀古:“缝?” 启鳌:“屋中柜子里有针与线。” 哦, 他指的是缝衣服吧,可她不会啊。也不知道作为一个人界少女,不会这个正不正常。 攀古先拿了晾好的兽皮, 然后按启鳌说的烤了烤, 烤后的皮毛摸着可软和了, 把脸埋进去可舒服了。想到启鳌说的针线,她在柜子里还真找到了,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探查到的。 攀古知道要把线穿进针里, 但她是真不会,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做人也不易,没有法术帮忙,要把线头插,。进那么细的针眼里,这真的做的到吗? 唉,她除了做神仙,做起人来可能不算合格吧。难得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启鳌一进屋来,就见她左手拿线右手拿针,在呆呆发楞。还没等他开口问,攀古自觉“缝”这个事情她是现学不会,干不来的。 她坦诚道:“这个,我不会。” 启鳌不懂,明明是村里普通农家出身的女孩子,不会做饭可能是家里还没教,但不会女红就说不过去了吧。像他为人时,家中哪有钱总买新衣服,破了坏了都是母亲连夜缝好,转天从被窝里起来就可以直接穿的。 启鳌看着她左右手摊着,这是连针线都不会穿? 他不解道:“这个也没教吗?” 攀古想了想:“嗯,家里父母太宠了,什么事都帮我干了。只想着让我晚几年出嫁,以后再说也来得及。” 这个瞎话也不知说不说得通,反正世事无绝对,谁说农家女就没有受宠的,就一定会做饭与缝衣服。 启鳌暗叹口气,看来小孩子是真不能宠,宠到这种地步不是害了她吗。如今遇到生存的难题,什么都不会可还行。 启鳌在攀古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她,待到她跟前向她伸出了手。这是要她手中的针线?攀古把针线同时递了过去。 启鳌接过,把线头在嘴里抿了一下,然后只两下就把线穿过了针眼。在攀古瞪大双眼,微张着嘴惊讶之际,他拿过两块兽皮开始缝补。 穿针引线中,他那双修长的手如飞花漫舞,竟然很好看,很有观赏性,攀古看迷了眼。 整个过程时间不短,当启鳌咬断兽皮上的线时,整个衣服缝好了。他举起来看了看,然后递给了攀古:“穿上吧。” 攀古这时才惊觉,她竟一直看着他在做着这件重复的事。凡人的生活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攀古听话地把这皮毛外套,套在身上。好暖和,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了。她并没有这是启鳌一针一线缝的,是否应该先让他穿的自觉,只是对他道了一句谢:“谢谢你啊,暖和多了。” 启鳌看着套在皮毛里的攀古,这样穿还挺适合她。本来就瘦的身材,巴掌大的脸陷在皮毛的领子里,看着没那么单薄了,整个人毛绒绒的。 这让启鳌想到了曾经在他小时候,母亲用碎兽皮给他做的一个玩偶。他上手摸了摸攀古脸颊边的毛毛,跟当年那个玩偶的触感是一样的。 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比起御寒的皮毛,这里温温热热地,触感极佳。启鳌一下子缩回了手,倒是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被人摸了脸不是件什么大事。 启鳌发现了,于男女大防之事上,他的五护法不是一般的迟钝。这也是过于被宠的后果吗,这么大的闺女连这都不懂,也不知道防他。 这一夜,他们被狼群围攻,启鳌提前修的尖利趁手的木棒还有火把派上了用场。 而攀古是第一次看到凡人是如何靠工具与野兽进行搏斗的。他一棒一个,那些眼中冒着凶光的狼,被打得脑浆迸出耷拉在地上,虽没有了反击能力,但还是一副凶相。 攀古看了一阵后发现,狼的智商比她想象的高,竟会打配合。就在启鳌露出破绽,一只红眼巨狼朝他后背咬来之际,早就把木棒拿在手中的攀古,虽然没有了内力的加持,但她力量还在,一跃而起,把削尖的一头狠狠地插在了巨狼的身体里,那狼受痛,在死掉前回头想要咬上一口。 攀古早有准备,拨出木棒的同时,朝着它的脑袋又插了一下。这下巨狼倒地,鼻子冒着白气,几下之后连这点白气都没了。 -- 第181页 而启鳌那里也很快结束了战斗,被攀古杀掉的这只巨狼就算不是狼王,肯定也是在狼群里有着非凡的地位,它一死,剩下的立马斗志全无,嚎叫着撤退了。 启鳌喘着大气,全身紧崩地看着狼群退下的方向,一旁一道没心没肺的声音响起:“这么多狼,可以做好几件裘皮了,还有肉,也可以吃好久。” 启鳌手杵着木棒,棒尖滴答着血珠,他甩了甩,像在魔族时甩剑尖一样。他看了眼攀古满是欣喜的眼,自己也笑了一下。 她怎么就不怕死呢。他喘匀气后道:“我小时候,外公为了训练我,总跟我玩一种游戏,以他对野兽的了解扮成野兽的招式来攻击我,看我可不可以躲开并击杀成功。这种游戏我们做了很多次,我有输有赢。当时并不害怕,是因为我知道这是游戏。五护法,你知道这不是幻境,不是游戏吗,你真的是有可能死在这里的。” 攀古的表情猛地一变,看在启鳌眼中,她这是才反应过来,开始后怕了吗。 他哪里知道,攀古不是在后怕,她只是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从群狼口中救了魔头?! 她不是来杀他的吗,他死了才是她任务的终点,刚才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救他? 攀古看了眼满地的死狼,可能是烤肉太好吃了,这种凡人的日子她想再过些时日吧。反正早晚要杀了他,也不急于一时,刚才就算她不出手,他也可能反手给予巨狼一击,而不被伤到。 攀古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然后就心安地去处理狼肉了。 后来的几日,她跟着启鳌学会了腌肉,看他做了好几件裘皮外套,但她还是不会串针,惹得启鳌感叹道:“知道你父母为什么不教你了,是知道教不会吧。” 这是在说她笨,攀古听懂了,但她不在意。作为凡人来说,她好像是有点笨,除了吃与睡无师自通外,其它生活技能她一窍都没开。 除此之外,这几日的晚上启鳌都很紧张,不仅屋里生了火,院内也一样。他说,怕狼群来报复。这一点是攀古想不到的,这畜生还能有这种思想。 等了几个晚上,狼都没有来,攀古看得出他弦崩的太紧,人有些乏,她提出与他倒班看夜。 这日攀古毫无睡意,并没有先睡去,她开口与启鳌聊天。 “你的针线活也是跟你外公学的吗?” 启鳌:“不,是跟我母亲学的。” “你是跟着他们一起生活的吗?” 启鳌:“是,从小就是。” “那你父亲呢?” 启鳌表情微顿:“死了。” 攀古侧了侧身子,一手托着太阳穴,问他:“想说一说吗,关于他们。” 启鳌看她,可能是因为,在狼群围攻的时候,她又救了自己一次,可能是与她一起生活在这间茅屋的这些日子,总是让他想起为人时最幸福的那段时光。 启鳌心里软了一下,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我小时候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一直是跟着外公与母亲生活的。外公是猎户,母亲在家操持,曾也幻想过父亲是谁,他还会不会回来,但我从来不问,因为我知道母亲与外公并不想我提起他。” 攀古听的认真,她没有亲人,允参不算,她生于天地,血脉没有归属。凡人的亲情友情爱情,她都没有,也不理解。如今听着启鳌的故事,也只是好奇,是打探,并不能感受到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回来了。为人的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但那天我记得很清楚。远远地出现一队人马,外公很警觉,不知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他面对凶狠狼群的时候,我都没见他怕过,但那天,那些人出现的时候,他怕了。” 启鳌拨弄着火堆,眼中除了火光还有遥想:“我感知到这份不安,也开始怕。但当这些人走近时,外公紧崩的神经反倒放松了下来。母亲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哭了。” “然后他们告诉我,这是我父亲回来了。” 讲到这里看了一眼攀古,见她眼神迷茫,该是困了。他道:“睡吧,后半夜叫你。” 攀古被他一句话弄精神了,睁大眼睛道:“我不困,我还想听。” 好不容易引得他肯开口讲身世,攀古可不能就这样睡过去,最近不知是不是人不冷了,吃的也多,她有些懈怠,一不小心就有点随遇而安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虽说杀死启鳌并没有时间限制,但她也不能任自己这样浪费时间。 “我的身世前身都告诉了你,我也想听你的。”她加了一句。 “好,那就简单说一下吧。他入邪道,帮着恶鬼害人,我外公知道后,怕他把我们一家带入深渊,去寻求神族的帮助,被他们发现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他们杀了我母亲外公,拿他们炼丹,贩与了恶鬼。我因为是他儿子,又在看到他们杀人时没有出声,被他放了一马,从那天开始就跟着他们一起干了。” “后来呢?”攀古问。 “后来?当然是在我有了能力后,把他们都杀了,不止,我不仅拿他们的肉,。体炼了丹,还把他们的魂魄拘着,日日折磨。而神族竟然开始捉拿我,说我是邪物。那些人渣他们怎么不去抓,是不想还是根本不重视,当他们发现出现了我这样心狠手辣之辈,立马就把我定为了邪物,全力对付我。” -- 第182页 “再后来,我就死了,然后入了魔。” 启鳌不再言声,攀古问:“这就完了?” 启鳌:“完了。” “嗯,那今天就听到这吧。” 启鳌忽然问了一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杀外公与母亲吗?你不觉得我懦弱或是身上流着与人渣一样的血,也是个人渣吗?” 攀古声音里带着困意,她说得慢慢声音轻轻:“你不是,你是为了复仇,这不是你的错。” 启鳌正要往火中添的树枝被他“咔”地一声弄断了,落在了地上,他都浑然不觉。待他反应过来再去看攀古,她已经睡着了。 简单来说他的身世确实是这样的,但其中他是如何走过来的只有启鳌一人明白,与人渣爹一起回来的一共七人,他们暂时住了下来。他说当年是为了多挣钱,差点没了性命,是他这些兄弟救了他,如今他们在做贩卖的生意,安定下来才来寻他们的。 所谓的贩卖就是在人与恶鬼之间做交易,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启鳌还记得,当时自己虽对父亲感到陌生,但还是高兴自己有爹了。可信了他的话的外公与母亲得到了什么,他亲眼看到他们要杀外公,外公没有求饶,只是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血脉之间的默契,师长般的长年教导,启鳌明白了外公的意思,他要他活着,要他忍,这样才能复仇,像狼群一样。 启鳌最听外公的话,可当时他并不是全然在听他的话,是他也明白若想报仇,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忍常人所不能忍,咽下这口血泪,待到来日。 他就这样看着外公死去,看着那些人侮辱他的母亲,而父亲就在一旁看着并没有禁止。最后他们把她也杀了。他们与恶鬼做交易,把自己也活成了鬼。 在亲人被残忍杀害的那段时间里,启鳌的世界是没有声音的,他听不到母亲凄惨的叫声,听不到他们狂妄的笑声,直到那个人渣对他说:“你这样就对了,记住,你是我的儿子,咱们才是一家。” 他的命保住了,人渣还给外公给他起的名字前加了他的姓,萧启鳌,想起他被叫做萧启鳌的日子,启鳌就想吐。 他一直忍着这份恶心,恶心人渣、恶心他们做的事,恶心着自己。 待到他长大,终于有能力的时候,他把他们全杀了,然后折磨他们,让他们连个恶鬼都当不成。就是这份恶意被神族所识,他们追杀他,他能怎么办,不过一界凡人,被杀死后心有不甘,自己变成了恶鬼。 他继续厌恶自己,可没想到的是,当他狂性大发杀了一众恶鬼的时候,他们的执念竟然化成黑珠附到了他的身上。 从此他功力大增,可以吸收任何人的魔息。唯独不能碰恶鬼的魔息,也是这时他才知道体内的黑珠却是可以克制魔息的宝贝。黑珠不怕恶鬼魔息,甚至在碰到它们后,会兴奋,会穷追猛打,一定要吞掉。 这可省了启鳌不少的事,他并不用自己动手,恶鬼的魔息也能被他吸收。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天天强大,然后收复了当时一盘散沙的魔族,成为至高无上的魔尊。只是他隐瞒了自己的前身,自己曾是恶鬼的事实。 不知神族是怎么得知他怕恶鬼魔息的事 ,但他们只知其一,却不知道待那颗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汇众恶鬼之魔息一入到他的身体,就被黑珠所识,自然是再也发挥不出效力。 差一点他就被神族所害,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他这个秘密的,启鳌不得而知,但曝露了也没有关系,他们杀不死他。 如今,跑到了这里来,找不到出口,逼着他用前身的凡人身份来过为人时的生活,启鳌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他到是并不反感过这种生活,比起当魔尊、攻城掠地的日子,他更怀念凡人的那段时光。 只不过他把这里变得再像他以前的家,这里也没有母亲与外公,只有一个小姑娘。 他看着已睡过去的攀古,忽然想到以前母亲总挂在嘴边的话,等再过两年,我的鳌儿也到了要娶亲的年纪,这院子要再盖间房,等缘分到了,为娘为你说门你衬心的亲事,你就可以成家立业了。 如果那个人渣没有回来,没有找到他们,他的日子是不是会像现在这样,与一个他不讨厌的姑娘,在夜里炉火旺盛温暖的屋中过日子。 这种生活是母亲希望他过的,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这样活了,留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出口是一定会被找到的,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不可能再回头。他现在的目标不是娶妻生子过小日子,而是拿下五界,打败神族,让这世界唯魔族为尊。 攀古今日没有睡过头,半夜替了启鳌。 她问他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启鳌道:“狼群再来后,若还是我们赢,就可以不用担心,可以睡全宿觉了。” 他应该也很累了,话音刚落人就睡了过去。攀古看着他,想到睡前他所说的那个身世经历。 他说的简单,但攀古根据这种死后变为恶鬼之人的经历分析,启鳌肯定是人生受到了大挫折、大劫难。这段经历让他再难回头,让他成为了一个魔头。 攀古看了眼他手中握着的刀子,睡觉都要握着,可见他人虽睡了,整个人却是警觉的。 同样为人,攀古现在的身手要想杀启鳌,她得偷袭。但现在就是她没有偷袭的把握,她得让他再多信任她一些,再对她敞开心扉一些。到那时,才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务必做到一击即胜。 -- 第183页 这夜晚上她还想的好好的,等到第二天晚上,狼群来袭时,攀古忍不住又拿起武器,与启鳌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这次他们配合默契,整个狼群所杀无几,以后应该也不会来了。两个人身上都是狼血,成了血人。启鳌这一战打得十分痛快,不得不说,哪怕五护法再娇气,再无用,但在博斗上,她战斗力依然强,是个很好的战斗伙伴。 启鳌喝了一声道:“痛快,当了魔尊后,再也没有过这么痛快的打斗了。” 身后的攀古却没了动静,下一秒,刚还与他背靠背的人,忽然滑了下去。启鳌赶忙回身,见攀古捂着肚子那里,表情痛苦。 他去扶她:“怎么了?” 攀古看着自己一手的血在想,这是我的还是狼的。 “哦,这是我的血,我被咬了。”她语气里有着不可置信。 启鳌眉头一皱,抱起她来进了屋。 他热了一盆热水后,想要查看她的伤口,手刚要触到,又缩了回来。怎么偏偏是肚子那里,如果是胳膊腿这些部位,他可以无顾忌地查看她伤处,腹部那里还是太隐私了。 正在启鳌犹豫之际,攀古自己扯开了衣服,右腹上方一点的位置,留有一排牙印,狼把这里咬破了。 好疼,为什么比她剔仙骨时还要疼,攀古几百年间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样的痛,她想叫唤出声,但一贯的性子令她忍住了,只是呼吸粗了一些,终是一声疼都没有吭。 启鳌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他就顾不得避嫌了,她那里还在流血,必须马上处理。 想着以前外公帮他处理伤口时做的,启鳌照着做下来,最后把伤口处包扎好,拿了干净的裘皮给她盖上。 这一夜根据他的经验她会发烧,启鳌一直守在床边。冰过的巾帕敷在她头上,她没有畏寒,只是有些热,看来还好,不是高烧。 启鳌的“凉布”往她额头上一盖,攀古不再挣动,她寻着这点凉气,握住了他的手。 第89章 “这叫做吻,只有相爱的…… 她的手好热, 依然是软的,虽然握在了他的手上,但一点劲都没有。 启鳌在她最初触上来时,手指轻颤了一下, 他想抽出手来但他没有。被这份温软摸上来, 很舒服。除此之外, 心口的位置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是启鳌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这一夜很漫长,启鳌甚至把体内黑珠弄了出来, 催逼着它治伤,但没有用。刚到这里时这颗珠子还能使用,至少还能分出黑雾, 还能吞下魔息,现在却是如死物一般,什么都干不了。 作为凡人受到这样的咬伤,可大可小。如果她能挺过来,天亮能把烧降下来,那问题就不大。在他小时候在他们山里,被野兽咬到, 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伤口处理完后,发不发烧、烧了的话能不能及时退下来。 这丫头已经烧起来了, 只能寄希望于她能挺过去, 把烧尽快退下来。 但是下半夜, 看着她烧得绯红的面庞,紧闭的双眼、干裂的嘴唇,以及越来越凉的手, 启鳌不用去摸她额头,也知道这是开始高烧了。 多少年来,他从来没为什么担心过,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不怕死,但现在,他在担心,他在怕。 启鳌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外公母亲离开后,他心中再无牵挂,哪怕魔族都不是他的责任,只是他的工具。 忽然陷落在这里,一个与他童年、少年时期生长环境极为相似的地方,身有法力却使不出来,只能憋屈的以凡人身份窝在这里,还要对付本可以一掌全灭的狼群。 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人的心态是会变的吧,从掉落熔岩开始,互相提携着免于继续坠落、免于冰冻、免于野兽的攻击。这种并肩作战的情况,哪怕是他做魔尊时都没有,因为以他的功力没有下属有资格与他并肩,而唯我独尊的魔尊也不可能在战斗时注意下属的安危。 启鳌虽不喜这种担心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克制的方法。他只能遵从本心更尽心地照顾她,给她额头降温的同时,紧握住她越发冰凉的手指,像刚才她温暖他一样地暖着她。 烧到后来,攀古开始说胡话,她低语不停念叨,启鳌听不清,凑近一些她好像是在说:“我不能死,不能死……” 不是不怕死吗,启鳌在她耳边低语:“那就战胜它,活下去。” 终于天亮了,启鳌一夜无眠,眼见着她从低烧到高烧再到温度降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来时是两个人来的,那么走时也不能落下一个。 攀古睁眼之时,新的一天又黑了下去。她一时没有反应出来自己在哪,只记得她很难受,有一种要死了的感觉。可心里清楚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想着不能死,期间还有一个声音在鼓励她,告诉她只要她想她就能做到。 攀古眨了眨眼,然后发现喉咙十分地痛,她想喝水。 正这样想着,水瓢送到了她嘴边。启鳌说:“喝水。” 果然是他在照顾她,攀古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整瓢。 他说:“伤口要再清理一次,你忍着点。” “哦。”攀古没在乎地道。 她倒是不在乎了,可启鳌却别扭上了。比之昨天帮她处理伤处,这第二次反而比第一次更令他无措。 他掀起裘皮所做的铺盖,掀起她的衣服,白腻的肌肤落入眼中,红色的伤口趁得这白更刺眼了。 -- 第184页 “怎么了?”攀古见他迟迟不动,抬眼问他。 启鳌强自镇定,直接上手。期间他觉得她会疼的时候,都会停下来问她,但她摇着头告诉他:“不疼,弄你的。” 从昨天受伤到今日再次处理伤口,她一声疼都没有叫过。看她在生活上什么都不会,还觉得她娇气,现在看来,她哪里娇气了,分明有股艮劲儿。 处理完伤口,启鳌去倒血水的时候,脸上的一抹红才算退下。他清楚地很,在他内心里,对他的五护法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攀古在床上躺了足足七日才感到伤口没那么疼了,并且她开始不甘于只喝肉汤,想要吃肉了。 启鳌学着她往常烤肉的方法,把肉串切得比以前更小,方便她入口咀嚼。 攀古闻着肉香,刚想伸手去拿肉串,启鳌却直接把肉串从树枝上用小刀拨下放到了瓢里,然后把削好的当筷子用的小木条递到了她手里。 攀古一楞,但她还是接了过来。启鳌递肉的时候还问她:“自己吃的了吗,需要喂你吗?” 攀古赶紧摇头:“不用,不用。” 她一边吃着肉,一边在想,魔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救她、帮她治伤她能理解,但……如此细致地照顾快要伤好的她,攀古就不能理解了。 可饶是她被启鳌又是救治又是细心照顾的,攀古想的还是,怎么受伤的不是他,若是他被狼咬了,自己肯定不会救,只会趁着给他治伤的时候来个致命一刀,取了他的命。 看她越吃眉头皱得越紧,启鳌问道:“伤口又疼了吗,还是我做得不好吃?” 攀古回过神来,这才开始感受味道,如实道:“很好吃。” 他,他这是笑了吗?攀古忽然咳嗽了起来,被肉呛了一口,另一个瓢马上递到她嘴边,她接过灌下,顺下这口气后才发现,水居然是温的,不烫也不凉。 看了眼炉火上,那上面挂着的明明是开水,这温水显然是特意晾的。 她看了眼启鳌,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对方却自觉地把她手中的水瓢拿走了,还问道:“还喝吗?” 攀古摇头,手中的肉也不香了。启鳌见她不再吃:“刚好一些,不好消化的东西还是少吃一些的好。” 攀古把装肉的瓢也给了他,他把两样东西放下,然后回身帮着她躺下,掖好铺盖,温声让她再睡一会儿。 攀古哪还睡得着,是她烧糊涂了还是在梦里?启鳌可是魔尊啊,就算是允参也没这么照顾过她,当然她为主神的时候,既不会受伤更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事情,也正是如此,攀古从出世起,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所有,这就是凡人所追求的东西吗?被友善包围,有人疼,有人愿意倾心相顾。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理解一点,为什么凡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友情爱情亲情了。 唉,可惜,虽然攀古一直以来并没有对魔尊这个身份反感过,但她也不是可以打动的,她亲手创出的上神,受伤或是灭亡,她都没有感觉。还有允参对她也很好,那才是在战斗中,她敢把后背露给的人,但就是这样几百年的交情,她都从来没有对允参区别对待过。 如果有一天允参出了事,她会去杀了害他的人,但也不是出于报仇,而是害了主神的东西自然是为天道所不容,是该除去的邪物。 是以,启鳌现在对她的这点好,只能让攀古怀疑他的动机,并没有往心里去。 她想着想着人又睡了过去。这个茅屋不高,这个时辰的太阳照到了攀古脸上,照得她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启鳌见了,拿富余的裘皮帮她挡了。 又是三日后,攀古可以下地了,伤口处留了疤。这个发现也让攀古惊奇不已,她身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东西。 启鳌见她总是在看,安慰她道:“以前我们山里有一户人家,女儿被熊咬了,咬在了脸上,你这还好,没伤在那里。” 脸上?就是会难看的意思吧。攀古知道他会错意了,伤在哪里她都不在意,脸上与肚子上落疤,于攀古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只是好奇,才会一直摆楞那个伤口。 攀古放下衣服一回头,就见启鳌眼神躲闪,脸色发红。 他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狼群被他们彻底打败,攀古的伤也彻底好了,她想起一事问启鳌:“对了,最近你有找出口吗?” 启鳌一楞,还真没有。本来他想的是解决掉狼群后,就该全力寻找出口了,但这么些天过去,他好像一直没有想起这件事来。 启鳌回头看向攀古,忽然觉得如果他们找不到出口,说两个人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启鳌摇了下头,让自己这个想法打住,他怎么能这样想,他的目标被他放到了哪里去。 害死他外公与母亲的凶手固然是那群人渣,但是神族就没有责任吗,他们有的,他们救助不及时,不问青红皂白,只是杀死折磨了该死之人他,就被定为邪物而铲除。 在启鳌眼中,神族颇有些欺软怕硬,主神根本不负责任,只管造出一堆上神,一个只修自己,最终登上了天神之位,另一个神隐于桃花源,有能力却根本不管人间疾苦,只造出不如他们的上神以为就够了,就算是普渡众生了。 他们这样的主神,根本就是失职,这样的神族不配统领世界,不配被世人尊敬。 -- 第185页 魔族先前的声誉不好又如何,待他灭了神族,会扭转大众的印象,让他们唯魔族为尊,一生供奉。这才是对神族最好的羞辱与报复。 所以,他怎么能任自己冒出如此荒唐的想法,留在这里,以凡人的身份,然后慢慢老去、死去。不,他不甘心,他要出去,反正就算出去了,他也是带着她一起出去,她依然是他的五护法,是在魔窟城在他眼皮子底下过日子的。 “明天我就去。”启鳌说。 攀古点头:“我也要去,若是找到了,你也不用再回来一趟,咱们可以马上出去。” 她是不可能让启鳌有机会独自一人找到出口的,虽然以最近两人的相处来看,他找到出口后没有理由不带她走,但攀古防的不是这个。 是因为她想到,一旦找到出口,让启鳌这个样子出去,那若想再杀他就难了。他知道神族已经在研究对付他的办法,该会对神族戒备十足。 所以,攀古不管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也不管在这里死掉会不会真的死掉,她都要赌一把,在出去前把启鳌杀死。这可能对她、对神族来说是最后一个除掉魔头的机会。 启鳌觉得她说的也对,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他们带上些必备的东西就出发了,现在出门真的没有做神、做魔时方便,那时出门哪需要带东西啊。现在不行了,要考虑如果走得远了,如果遇到突发情况,要带上吃的,带上一些干净的水,当然还有武器。 在找出口这个问题上,攀古自知不行,这一路上她都十分听启鳌的话,他说该往哪里走,她就在后面跟着。 启鳌虽然这些日子没有亲自找出口,但他一直有对这里的地形地貌做研究,最后他把出口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定在了,他们最先身处的那片冰面上,只不过自从他们走出来后,冰面就消失了,而变成了一片土地。 启鳌相信,出口就在这个范围内,只不过不知是被施了障眼法还是自己变为凡人,已看不出其中蹊跷,所以,找了一遍后,他没有找到出口。 这样找了一天,天色渐暗,启鳌提议先回去,攀古就听话地跟着他回去了,在路上启鳌还给她打了只小兔子,告诉她,兔子肉虽柴,但她可以试一试。 攀古没吃过兔肉,回到茅屋,剥皮烤了后,她吃得直点头:“嗯,烟熏的味道都入了进去,好吃。” 吃到只剩一点的时候,她才想起启鳌来,她问道:“你要吃吗?” 启鳌笑笑:“我以前经常吃,太柴我不爱吃,你都吃了吧。” 又是那样的笑,攀古无法形容,若真要她来说,像是长辈在看着小辈,就那么爱意涌出,慈详的感觉。 等等,爱意?攀古想起来了,允参就是这样对着她笑的,允参虽没给她喂过水,但对她的事也十分上心,很有耐心。 难不成,启鳌也像允参那样,对她起了别的心思? 爱情吗?是了,她与启鳌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压根就没有亲情一说,至于友情,允参曾告诉过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绝不会是友情。 攀古震惊于自己的发现,平静一些后,她发现这是个好事,如果启鳌真的喜欢她,那她顺利杀死他的可能性更高了。 只是攀古实在是在人类感情这一块上不甚了解,她还要再做些确定。 她拼命回想,允参对她表达爱意时都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正想着,就听启鳌道:“五护法,” 攀古想到了一点,马上打断他道:“别叫我五护法,叫我阿古吧,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记得有一次她叫允参主神,允神不高兴了,一定让她叫回来,还说喜欢她叫他的名字。 果然,启鳌闻言有了反应,他脸红了。说起脸红,攀古记得,在他给她处理伤口时,他好像也脸红了。想到这点,攀古才后知后觉,启鳌看了她的肚子。 所以,他是对她起了非分之心的,否则如果他心里没有鬼,明明是帮她,他脸红什么,肯定是看到她的皮,。肉给激动的。 启鳌不仅脸红了,攀古不知,他心跳还快了,他轻声吐着那两个字:“阿古。” 攀古给了他一个甜甜地笑:“嗯,我能叫你的名字吗?” 启鳌顿了一下道:“可以。” 攀古觉得她猜想的没错了,一介魔尊怎么可能让她直呼姓名,想当初在魔窟城,他可是规矩很大的,就算是刚掉到这里来时,派头也没少了一分。 人界男女这间只有情人才可以直呼其名的吧,她试着用最好听的声音,软软地叫了他一声:“启鳌。” 嚯,不得了,他脸红得更厉害了。 从这天开始,攀古把允参追她那段时间的所做所说全部用到了启鳌身上。并且她还加了一些小动作,反正她是不在乎什么闺女家的脸面,没事就凑到启鳌面前,或是拉他的手,总之一些似有似无的身体接触,她每天都在做。 直到有一天,他们又没找到出口,看得出启鳌有些着急了,攀古适时走上前,一只手拉住他的手,一只手抚了下他的后背,小声道:“如果真的找不到出口了也没关系,我愿意与你在这里呆一辈子。” 爱人之间不是最擅长讲一辈子的吗,这个他应该喜欢听吧。 攀古以为启鳌还会像往常一样,红一红脸也就完了,但这次变了,他反客为主,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抱在了怀里,他说:“我也愿意。” -- 第186页 这算是表白吧,允参说过,愿意每天都看到她,愿意与她成为一家人。 攀古脱口而出:“我喜欢你,我们成为一家人吧。” 启鳌望着她,眼中有激动的光:“好。等我们出去,灭了神族后,我会当着所有魔人的面与你成为一家人。” 他摸着她的脸还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家人,本来以为我不再需要这些,直到缘分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让我想起以前的生活,扪心自问,我想过这样简单的日子,想要新的家人。” 攀古觉得唇上多了东西,她楞楞地任启鳌的唇贴着她的,不知该做什么。 启鳌松开她时,笑道:“你母亲是不是连这个都没有告诉过你,这叫做吻,只有相爱的人才可以这样做。” 从这天开始,启鳌觉得很快乐,他重新拥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所以他们一定要出去,因为只有凡人的寿命,他觉得不够,他想与她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甜蜜的日子过了好几日,攀古全力配合着启鳌,他除了会偶尔吻她外,会经常地摸她的脸外,其它越界的事都没做过。 攀古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允参对她做这些,她会非常生气非常不习惯,为什么换到这个魔头身上就不会了呢,她想到的理由是,她在执行天道的任务,她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所以才会不让自己对启鳌产生抗拒。 第90章 他根本不敢问,你爱我吗…… 看着启鳌给她弄吃食的忙碌身影, 攀古有些恍惚,她不是很明白,只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吗?现在的启鳌哪里还有以前做魔尊时的影子。 她想着想着忽然打了个激灵, 看了眼火堆, 烧得正旺呢, 又摸了下自己的脸, 被火拱得热呼呼的,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冷。 待到启鳌把肉递给她时, 攀古只勉强吃了一块,发现她精神状态不好,启鳌问:“怎么, 没胃口?” 攀古摇头又点头:“不知道怎么了,是有些不舒服。我这不是生病了吧?” 启鳌摸上她的额头,紧张道:“你在发热,自己不知道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发烧了吗,凡人的身体可真脆弱。 启鳌连忙让她躺了下来,攀古见他过于紧张的样子, 道:“我睡一下就没事了,上次比这厉害多了,不也好了吗。” 启鳌脸上没有一丝松懈, 反而看着比刚才还不愈。 这天夜里, 攀古开始说胡话, 启鳌叫醒了她,她硬撑着睁开眼,看到启鳌满脸焦急, 她问:“怎么,狼群又来了?” 这是烧糊涂了,狼群早就没了,她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启鳌:“没有,是你在高烧,先别睡了,我怕你会这样一直睡下去不能再醒来。” 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以前在山上启鳌遇到过,有人被咬后,好了几天后突然又发起烧来。外公说是因为野兽的牙不干净,带着脏东西到了体内,一开始不显,随着在身体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些脏东西会伤害身体,很多被咬的人最后都死掉了。 二次发热比起第一次更凶险,很少有人能再次挺过来。 攀古也感觉到了这次发热的不同,上一次至少她意识是清楚的,可这一次,她脑中有些混乱,有时会把这里当成水莲山,有时会当成魔窟城,在她意识到自己是在赤火界的熔岩下后,才知道那些水莲山与魔窟城的幻象竟然骗过了她,竟让她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以为是真的。 做把凡人,已让她失去了很多的掌控感,现在连人最基本的意识清醒,她都快要做不到了,难道这一次她真的要死了吗? 她想到刚才起热时,启鳌掩饰不住的一脸担忧,于是她问:“你以前出自猎户之家,我这种情况是不是很危险,会死的吗?” “住嘴,不许胡说。”启鳌因为害怕,出口制止了她说不吉利的话。可心里清楚,她说的没错,她已面临凶险。 好久没见到厉声的启鳌了,不知是不是被他斥的,攀古开始打摆楞。真冷啊,她明明穿了厚裘皮,身上还盖了一层,可她还是冷。 她再这么抖下去,有可能会咬到自己的舌头,也有可能失温到失去意识,那样的话也就离死不远了。 启鳌顾不了这么多,把她抱在了怀里:“坚持一下。” “阿古,阿古,别睡,睡了也去不到你父母那里。这里是赤火界,以前是神族的地方,我对这里并没有研究,不知在这里死掉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从那些狼来看,它们是真死了,而且皮能做衣服,肉能被烧熟,还能吃,那这个世界的真实度就很高了,真的有可能死在这里就是最后的结果。你不是不能死吗,你不是要做我的家人吗,那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攀古听的到他在说什么,对,她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要死也要拉着他一起。可她现在手无寸铁,连眼都睁不开,她如何能杀得了他。还是想想怎么靠意志力先让自己撑下去。 启鳌:“我们走,出口一定就在那里,我只是没有找到,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出它。只要我们出去,你的法力马上就可以恢复,这点伤自然不是问题,甚至连疤都不会有。” 攀古只能听到他说,已经回答不了了。她有说话的力气还不如省着,来让自己不要一睡不起。 她感觉的到,自己被启鳌抱在了怀里,然后他带着她走在了路上。 -- 第187页 重新回到这片冰面消失的土地上,启鳌并没有放下她。她像火炉一样地烫,启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不能慌,早一点找到出口,阿古活命的机率就会大一些。 以她现在这种情况,真的会烧到失去意识,死掉的。 启鳌闭了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的慌乱已没,满是坚定。 启鳌已把这片土地差不多都走遍,但他一点出口的迹象都没有发现。更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启鳌把目光对上了交界的地方。 启鳌抱着攀古走过去,一寸寸地查看,还是没有发现。 这时攀古嘤咛一声,启鳌听到了,问她:“怎么了,我在。再等等,就快找到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并没谱,没有了法力,启鳌只能凭着以前的经验在找出口,不能像在熔岩峭壁时那样,一眼就看出了出口所在。 可惜这是个叠加地界,出口下面还有出口。 攀古这时已经彻底没声了,启鳌感觉到他腰上没有了她的拉扯,看着她垂下来的手臂,启鳌眼中冒了血丝。 他把身上的裘皮脱了下来,铺在了地上,把攀古轻轻地放下。他刚要一离开,手就被攀古握住了,她声音轻轻地,像是随时消失的一股烟:“你,做什么去?” 启鳌马上俯身:“刚发现了点情况,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不要。”她不松手,启鳌揉了两下,她自认已使了很大劲,但不过轻轻地就被启鳌挣开了。 “不要,我怕。”攀古可怜兮兮地道,启鳌闻言从怀里拿出那把他从外界带来的唯一小刀,递到了她手里。 攀古一拿到此物,紧紧地抱在怀里,竟真的不再拦着他。 启鳌来到交界的地方,把体内黑珠拿了出来,可无论他怎样按以前的方法,都不能让黑珠分出黑雾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攀古,启鳌拿出别在腰上的自制武器,能挥棒能插死狼的,利刃一般的一根木棒。 他没有犹豫地照着黑珠就是一棒,启鳌坚信,既然他能走到魔尊这一步,即使碎掉这颗珠子,待他出去也有办法复原它。可惜的是,珠子纹丝不动,他拿它没有半分办法。 启鳌重新把珠子拿在手里,这一次他是真急了,手里与心里都发了狠,紧紧地握住珠子,大喝一声,只见手中的珠子终于冒出了一缕黑气,启鳌顾不得别的,赶紧把黑气拢到眼前,就这点黑气让他笔直地朝着分界处的一点走去。 那是一棵枯树,以前启鳌也注意到过,但没发现什么。这一次他见到了些异常。 攀古感到有人在碰她,她脑中只一个念头,握紧手中的刀。这人抱起了她,应该是启鳌吧。她觉得她问了,其实启鳌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说话声音太小而不自知。 但是启鳌在抱起她的时候,在她耳边道:“出口找到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你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攀古听得出来,这把声音里带着期盼与愉悦,出口真的让他找到了,还是自己烧出的幻觉? 攀古勉力睁了睁眼,她看到了启鳌,她伸出一只手来向他摸去,想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 启鳌低头正好看到,她抬手抬的废劲,启鳌明白了她意图,心里酸酸的,主动低头把脸放到了她手中:“再忍忍,马上就要好了。” 说着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攀古触到了他温热的手掌,以及嘴唇,他是真实的。 她向他走的方向看去,那里了除了一棵枯树,什么都没有。他们停在了树前,攀古这才看清,树的旁边已被启鳌劈开了空间,里面的光芒照得她本就睁得费力的眼睛闭上了一会儿。 再睁开后,她精神好像好了一些,她问:“就是这里吗?” 启鳌:“对,出口就在这里,只要我们迈过去,应该就能回到地上。” 攀古:“真好,要出去了。” 启鳌冲她乐了乐:“我们走。” 攀古一边回了他一个微笑,一边握紧手中的刀。她不能赌,或者说这就是她的赌注,在这里杀死启鳌,哪怕他因为被她杀而连带着自己也出不去,攀古也要在出去前杀了他。 在这里,在被允参制作的归元魔息伤了后,他都可以复原,又在做回凡人后依然强健,不像她,最终还是成了个不合格的人类。 这样强大的生命力,连攀古这个天道之子,做过主神的幸运儿都自叹不如,她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活着走出去,那不易于放虎归山。攀古对启鳌了解的越多,越觉得光凭神族,光凭允参想要灭掉他是很难的。 本来她就是打着牺牲的主意来的,如今不过是早些消失离去。她从来不怕死。只是,只是……算了,没有什么只是。 光芒越来越盛了,就在启鳌正要迈进光圈里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股巨大的疼痛感由心脏的位置遍布全身,他低下头看向自己,他看到,他当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人,手中握着一把刀,是他的刀,也是他给的,而现在这把刀正扎在他的心脏上。 扎的很深,只剩刀柄露在外面,她应该是使了很大的力,她的手很稳,但她的气息开始不稳,好像这一击耗费了她全部心力。 启鳌忍着这份疼,从伤口处看向她,她喘的很厉害,连瞳孔都有些涣散,她甚至意识都开始不清,竟然在问:“我,扎到了吗?是,心脏的位置,没,错吧?” -- 第188页 她断断续续地问着,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问谁。 启鳌大脑空荡了几息,他很聪明,见识也多,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眼下是何种情况。他,被她骗了。 骗他的命是肯定的,但启鳌竟然在这种时候心里想的是,那感情呢,她是有苦衷不得不为之?还是说,喜欢他也是骗他的? 这念头一闪而过,感觉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同时,启鳌也能感受到攀古的。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不甘心,再有他若是现在放弃了,她也会死。凭她现在的状况她不能独自走出去。 启鳌托了托双手,把攀古抱得更紧了些。她握刀柄的手还在努力,是要把刀拨出来再刺他一刀呢,还是想他更快地失血?启鳌不知道,启鳌也没心力阻止,但就算他不反抗,她也没有能力办到这件事了。 很突然地,她这只行凶的手从刀柄上落了下去,晃荡在身侧。 启鳌心里一沉,所有被背叛所产生的愤怒、悲痛等等情绪,都在看到她闭上眼睛,没有能力补刀时,全部化为了一种情绪,就是害怕。他怕死了,不是自己有可能要面临的死亡,而是怀里的人死去,死在他面前。 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启鳌就异常地难过,这是他所不能承受的结果,这让他咬紧牙根,走进了光圈中。这条光芒四射的通道,走起来比他想像地要长。 攀古像是睡在了他怀里一样,全部的力量都在他身上,启鳌觉得自己越来越负担不起,他视线开始模糊,他想眼睛应该是充血了,金色光芒染上了一层血雾一样的东西。 走到一半的时候,忽听怀中人道:“停下吧,不是说想与我一起呆在这里吗,只要你停下来,我们就可以做到。我会与你死在一起,如果这也算在一起的话,那么我保证,我将永远不与你分开。” 启鳌张开口想说话,声音未出,一大口鲜血涌上来,顺着下唇、嘴角流下来,他咳呛了一声,把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但他脚下步伐坚定,没有因为她的说辞而停下半分。 攀古这时已能完全睁开眼睛,她虽然没有死过,但她知道她快了,死亡的感觉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忽然不喘了,能平稳地说完一段话,眼睛也能睁开,甚至视线比刚才好上不少。 攀古一转头,凭着这份回光返照的气力,重新握住了刀柄,启鳌闷哼一声。 她拨出刀来,再快速地重新插,。了进去,启鳌身体前倾跪在了地上,但他手中还是稳稳地托住了攀古,没有让她被抛出去。 攀古见状道:“你刚才若是听我的,不再往前走了,也不用再受一刀。” 启鳌的嘴里好像只能吐出血来了,这些血落在攀古的身上,她浑然未觉,连看都不看一眼,只盯着他心脏上的第二刀。 “嗯,”启鳌一边闷哼着,一边用膝盖向前爬,待他嘴里没有鲜血再流出来时,他虚弱地道:“想让我死也不用赔上自己的命,别再扎了,前面就是了,到了那里我放下你,你滚一圈就能出去了。“ 攀古还握着刀柄的手一顿,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在尽头用他最后一口气力把她抛出去,然后自己死在这里吗?这魔头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不信。这一定是他的计谋,以此言语来感化她,让她不再补刀,得已喘息,得已险中求胜。 攀古手上一使劲,刀又被拨了出来。她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一次再想重新扎进去没有那么顺利了,攀古视线重新模糊,手上开始抖,握住刀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成败在此一举,攀古不再能抽出心力关心启鳌跪着行到了哪里,她把最后的一点行动力,全部集中在了握刀的手上。 嘴中道出一声“啊”,像以使出全力,刀子第三次落下。与此同时,启鳌只差一步就可以出去了。 这次轮到他瞳孔涣散了,意识到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启鳌如他所说,把手中的攀古抛了出去。 他觉得抛得很远,其实只是一小步,而就是这一小步,攀古走出了出口。 攀古觉得她越过了一道光,落地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她的灵台恢复清明,能感觉到体内有颗珠子在游走,什么高热,意识混乱,统统消失。不是一点点慢慢地消失,而是这些全部都是在一瞬间达成的。 她像是从恶梦中醒来一样,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一切崩塌、消失不见,新的世界在她周围拨地而起。 她坐起来环视四周,这里还是赤火界,她身处在熔岩的上方,就是当初她伸出手去够启鳌一同掉下去的地方。 “魔头!” “攀古!” “魔尊!” 一时间很多道声音涌入攀古的耳中,都是在叫她和启鳌的。 攀古向身后,刚才启鳌所在的地方看去,他竟然也在。 难道说,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幻境,只要有一人出来,幻境就会消失,其实他们从没有离开过这地下熔岩左右。 眼见着启鳌也在恢复,他眼皮眨着,像是随时会醒过来一样。 攀古顾不得回应那些叫嚷的声音,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启鳌的情况,来不及解释了。攀古一步扑过去,熟练握住扎在启鳌身上的刀柄,这次她没有拨出来,而是就着刀尖插在里面的便利,往下使劲,刀尖从启鳌心脏的位置向下划去,像是要把他剖开一样。 -- 第189页 终于,划到腹部的位置,刀尖动不了了,它碰到了攀古想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启鳌睁开了眼睛,握住了她的手。攀古内心狂跳,她知道时间不多了,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急速向启鳌体内探去,稳准狠地让她抓住了那颗黑珠。 抓住的第一秒,她飞快地把它扔向刚才叫她攀古的方向,嘴上大喊道:“允参!毁了它。” 启鳌终是慢了她一步,珠子一离体,他身上的刀口不再愈合,心脏的位置还在流血不说,新被攀古划下的长长刀伤,翻卷着血肉,看上去触目惊心。 允参自然知道攀古抛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他顾不得震飞聚在他周围的上神,一跃而起,把黑珠拿在了手中,然后运出全部内力,聚在他的剑上,一剑下去,黑珠碎了。 允参为了更保险,把这些碎珠子收集在法器中,困住它们,待回去后,他要让这些碎块成了沫,成了烟,在世上再找不到一丝痕迹,这样他才能放心。 与攀古不同,时间对于允参来说只过去了不过一个时辰,在忍着攀古可能与魔头同归于尽,再也回不来的悲痛下,他率领上神们英勇抗魔。 魔族没有了魔头的情况下,很快就被神族在天神的带领下打败了,最后活捉了两个护法。因为允参惦记着掉下熔岩的攀古,所以在战斗一结束,他与上神们押着独活的两个魔族护法来到了熔岩边,想着处理了魔族余孽后,要怎么寻找攀古。 也就是在这时,攀古与魔头凭空出现在众神眼前。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魔头,只有允参第一时间喊出了攀古的名字。也就是在这时,上神们才反应过来,这位魔族的新护法就是他们曾经的主神,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样貌。 允参用法器把碎珠子收起来后,他马上去到了攀古身边。只见攀古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面对着魔头一动不动。 而那还剩下一口气的魔头与她相望。允参走过去,双手扶在了攀古身上,想把她扶起来,但攀古还是没动。允参能感到她的紧崩与僵硬,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双肩,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道:“别事了,攀古,没事了。” 刚还一脸痛心在等死的启鳌,忽然变了表情,他用攀古曾听过的属于魔尊的阴厉声音道:“他是谁?” 攀古:“与你无关,你就要死了。” 启鳌:“我猜到你是他们派来的,想过你的真实身份,从被控制想要从神族得到好处的恶鬼,到你可能就是上神的一员,可我没想到,你竟会是神族的主神,那位什么事都不管,一直很少露面的主神。” “阿古,攀古,原来你一直都是用的本名。”启鳌不错眼珠地盯着她,而攀古也在看着他。 允参手上的力道在加大,他忽然有种被融绝在外的感觉。 攀古略回了下头,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没事。” 允参:“不用跟他废话,今日该是这魔头灭绝之日。” “魔尊,我们都被她骗了。你这个贱人,光明正大地打不过我们,就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招,你们就算是赢了,天下人也会有说法的,神族休想一手遮天。” 声嘶力竭的是珠言,她又喊道:“魔尊!护法珠言与厚尚在此,属下甘愿追随您而去,唯不甘就是不能亲手杀掉这贱人,但您放心,刚才他们在此商量救她时说过,她为了打入魔窟城,已经剔除了仙骨,她早就是半个死人了。在您死后不久,她也不能独活,说不定会死在我前面。也好,能让我看到她先咽气,也算是老天不薄我。” 允参听到此言,心中一震,这是他不想见到的,但也是事实。魔头一除,攀古的牺牲即全,也就到了她该归去的时候了。 启鳌这时不再盯着攀古看,他望向允参,只看一眼对方的表情,他就明白了,珠言所言不假。 他目光锐利地射向攀古:“原来你是因为此,才不怕死的。” 启鳌笑了一声继续道:“原来这就是你所言的,会永远陪着我。” 他收了笑后,直视攀古的眼睛问道:“你对我,至始至终有过一丝感情吗?” 他根本不敢问,你爱我吗?可不问他又着实不甘心,只能卑微地这样问上一句。 攀古终于肯站起来,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启鳌,眉头轻蹙,微微歪了下头,脸上满是不解:”为什么你们都要纠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我连自己都不爱,怎么爱世人。上神、世人,你们只需要在我想要创造的世界里生存就好了,你们会有亲人爱人,凡人还有他们的神,爱这些就好了,本来也不需要我来爱。” 启鳌微笑地看着她,这就是神吗?直白真实,残忍无心。 他问:“这就是你所图?为了所谓你要创造的世界,连自己是否能存在于那个世界都不在乎,要与我这魔头一起,永永远远消散掉,什么都不剩?” 攀古摇头:“不是。” 启鳌闻言,带着一点希冀问:“那你真正所图是什么?” 攀古望向远方:“是天道,是天道要建立的新世界,唯神佛以尊的世界。” 启鳌眼中的光灭了:“那你可真不值,竟是为了看不见摸着的天道。怎么办呢,可我不这样想,我若是肯依了天道,早就该死了,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魔尊。” 他说着站了起来。允参跨前一步护在了攀古的前面。 -- 第190页 第91章 “吾神,我是又失败了吗…… 允参警惕地看着启鳌,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并没有自愈的迹象。可面对这样的魔头,他不敢掉以轻心,手中已做好准备, 以防魔头留有后手。 攀古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越过允参的肩, 看向对面的启鳌。 启鳌看都没看允参, 他与攀古对视,像聊天一样地问她:“如果你想要做的事, 失败了呢?” 攀古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就再来一次。” 启鳌抬头向四周看了一眼:“如果新世界里都是你这样的神明,那个世界我一点都不向往。” 攀古无所谓道:“我也不向往,我只是要这样做而已。” 启鳌收回视线, 他朝攀古的方向伸出了手来,他手上都是血,是捂伤口时染上的。 攀古不明所以,允参欲带着她向后退,攀古被动地跟着退了两步,却见启鳌只是伸着手,并没有向前迈步。 忽然, 一阵异样由身体里冒出,攀古感受到她体内那颗替换了以前魔息的珠子,由腹部转向了灵台, 欲脱体而出。 她瞪向启鳌, 这颗珠子是他那颗被允参碎掉珠子的一丝黑雾而成, 难道说,当时在熔岩下,他并不是争不过她, 而是根本没想抢。 攀古用了所有办法来抵抗,但她阻止不了体内珠子去往灵台。待终于到了灵台处,珠子“嗖“地一下飞向了启鳌。 启鳌握住这颗还带着攀古余温的珠子,把它放进了血肉翻滚的体内:“它从来就不属于你,我愿意给,它才能是你的。” 启鳌身体以眼见的速度复原,而攀古既没了那颗珠子也没了魔息、仙骨,她在拥有法力后没多久,重新体验回之前做凡人的感觉。 唯一比刚才强的是,她在回来的一瞬间,高热破败的身体恢复了健康,现在她只是一个健康的凡人。 她知道启鳌既聪明且强大,如今看来,原本从凡人到死人到恶鬼再到魔尊的这条路,比起她这样出世即为主神的还是强了不少。 如果只是交付出生命就能灭魔,就能创造尊神世界,那对于天道所要的牺牲来说,可能太过容易了。 攀古有一种预感,真正的牺牲、无我、入境,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整个神族都见识到了魔族魔尊的实力,他以这颗黑气与魔息相结合的珠子所散出的魔气,一下子就把允参冲到了一边,抓住了凡人之躯的攀古。 曾经给阿古的温柔再也不现,他抓得她好疼。 就这样一边抓着她,一边展开了杀戮。他还有功夫问她:“不心疼吗,都是你所创造出来的上神,没有要守护他们的感觉吗?” 攀古摇了摇头,幽幽道:“以前我对他们就只有责任,后来……觉得这份责任也淡了。” 她是想起在洞境中所见,天道自认失败了很多次,已毁掉了好几个世界了,就算她失败了,这个世界失败了,又有什么,不过是再来一遍罢了。 所以,这样试错的世界,还有什么责任可谈,本来她就情感淡薄,如此情况下,只会更加的冷情。 看着眼前上神们的落败,攀古内心并无波澜,而听到答案见到她如此的启鳌,内心情绪很复杂,她对神族一样冷血无情,本该感到欣慰的他更多的是绝望。 启鳌一剑砍断了两位护法的法器束缚,珠言一得到自由,就向攀古展开袭击。但她没有成功,被启鳌拦下了。 珠言不解:“她骗了尊上,她是神族的人。” 启鳌不理她,只说了一句:“若想活命赶紧离开。” 然后他就带着攀古重新回到熔岩边,攀古这时才感觉到,启鳌的意图可能并不是要带着她从这里突围出去。他刚刚明明有机会逃走的,可他却没有这么做。联想到刚才他对珠言所说,他是想在这赤火界做什么? 她问了出来:“你要做什么?” 启鳌笑了一下:“天道让你做这件事,但却在你成功后连你的命都保不住,不如,拉着他们一起死,让这个世界彻底毁掉。” 攀古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太疯狂了:“你可以跑掉的,就算只剩两个护法,相信假以时日,你依然可以收复失地。” 启鳌摇头:“然后呢?在你许给我永远后,我却要永远地失去你。每天想着小屋里的那段时光,以及你的背叛过活?” 攀古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一时失语。 启鳌却忽然起了兴趣:“你在怕吗?怕我把世界毁掉,还是怕我与你永远纠缠下去?” 攀古:“你果然是个魔头,疯了的魔头。” 启鳌:“你现在又是凡人之躯了,可我不是了,你不能再主导形势,你只能听我的。” 允参被启鳌的魔气所伤,他眼见着攀古被启鳌抓走并大开杀戒,心中一时着急,他欲冲开魔气所缚,慢慢地他眼睛变得与往常有所不同,瞳孔变成了全黑,被一圈红包住。 身上的魔气开始消散,他站起身来,收起了长剑,双手背后,面容严肃庄严,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天神是该有这样的气度,但允参就算是坐上天神之位那天,也没拥有过这样的气质。 他看起来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允参注视着眼前的混乱,他无声叹气,从他开始对水莲山以外的世界感到好奇,从他不再杀死比他晚出世的攀古起,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 第191页 创造一个不只有神,还要有人、鬼、妖的世界,并且这些物种全都要唯神以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记不得是第多少次了,他独自生活了很多很多年,终于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也许下次他可以试试,一切重来的时候,不再杀死同生的那个女子。 他任她醒来,担醒她崖壁上的内容,装得似与她一样,不过是比她多醒过来几日而已。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与她都有了名字,是她起的,他并不在乎叫什么,所以也就答应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一天,第二日,他就把她杀了,他不喜欢她的吵闹。她总想出去,出去就意味着要照着崖壁上的话做,也就意味着世界要生成了。 允参怕麻烦,所以,他杀了提此意见的攀古。 后来的日子一样无聊,他又活到了该消亡的时候,闭上眼前他决定,这次就让她多活些日子吧,杀了她后,开始还好,日子一长,他开始想念她的喋喋不休。 这一次醒来,允参听着她起了跟上次一样的名字,依然答好。 他想,她就算是想要出去,也没办法,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出去的方法。 所以,她愿意说就说吧,反正也是徒劳,记不得让她活了多长时间了,最后他还是杀了她。不愿出去,不愿创造世界,只与同一个人相处在同一空间,时间一长,允参发现这样也挺烦的。 杀她时没有计划,只是临时起意,心血来潮。 又是一次灭亡与重生,允参睁开眼来,先是朝攀古的地方看上一眼,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对她有些想念。 这一次,她活的时间很长,当然最后还是被他杀了。可能是因为,他一个人活,一个人死,重来了太多次,所以他好像永远也不能习惯有另外的人在他身边,一旦超过心里预期的时间,他就会除掉那个他以外的存在。 这样反复杀掉她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多到与之前他一人活来死去差不多的次数,他开始想,要不要依照崖壁所言,创造世界? 可是他明白,如果他一直是他,一直带着以前的记忆,那么他不仅造不成世界,也依然会再次杀掉攀古。 所以,这一次重生,他终于鼓起勇气,选择封存自己的记忆,直到他生命受到威胁才可开启。 在决定这么做后,允参去崖壁背面数了数他的计数,他一共杀了她四百八十次。于是在允参第四百八十一次醒来后,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是有名字的,是一个叫攀古的女子给他起的,当然他也不记得攀古。 混沌的允参,接受了攀古作为同伴,主动教她东西,接受她起的他忘掉的名字,并且在最后,凭着本能里的本事,带着她出了水莲山。 从此,他们创造了世界,世界里有上神,自然也有鬼怪妖魔。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天道所要的什么都有,却要以神为尊的世界。 如今,他只创出了半份,这个世界里,物种倒是齐全了,但以神为尊还没有做到。武力、暴力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要想以神为尊,就得要最不服神明的魔头真心的皈依。 显然,眼前的启鳌就是那个魔头,他不仅没有皈依的意思,杀戮上神、打伤天神,劫持主神,他要与世界对抗,要与天道对抗。 允参又叹了口气,暗道:原来我即天道,天道即我。原来这一切都因太过无聊,才让他打开了世界的大门,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门开了再想关上是不可能的了。 他望向带着攀古向熔岩边而去的启鳌,要不,灭了这个魔头,重新来过,反正他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再来一次也无妨。 他从法器中拿出启鳌的那些碎珠,打算毁掉,重启世界。 可启鳌比他想像的还要逆天,他令这些碎珠不能被允参所掌控,直接升到了天上。就在允参以为他要劫了碎珠,重新在体内炼化之际,启鳌大喝一声,本就破碎的珠子像四周崩开,烟雾朝四周无限扩张。 不好,魔气全都散了开来,允参不明白明明这魔头有机会逃走,有机会重新创建魔族,他为什么要以同归于尽的方式,让神族与魔族全部灭亡。 只见做完这一切的魔头,一把抱着他旁边的攀古。他说:“整个神族与我这个魔头一起给你陪葬可好。” 攀古最后的意识是,启鳌抱着她跳下了熔岩,他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别怕,我陪着你。若是你的天道不怜你,不再给你重来的机会,那这样也好,我们死在一起,永远不会再被分开。” 说着他折断自己的一根肋骨,放进了她的身体里:“你少的那根骨头,我来给你续上。无论世界如何重启,我都能靠着它找到你。” 攀古有很多话想说,但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她只轻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几乎是同一时间,允参站在原处一动未动,上神们全部被魔气所袭,就连魔头的两个护法也都承受不住这样毁天灭地的能量。 允参没有走到熔岩处,他知道启鳌与攀古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还能有机会回来,他们一个不过是燃尽自己换得与她同死的机会,一个不过凡人,就算下面没有熔岩,这么高的深处,二人也绝没有活命的可能。 这次世界里创出的魔头与以前的都不一样,他太强了,太有反抗精神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一次次的失败,反而助长了忤逆者的能量? -- 第192页 允参开始思考,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要怎么重新开启世界。 在这些思考里,他没想到的是,封存记忆的自己竟然会爱上攀古,他竟然也会有这种情感,真是陌生又新鲜。 爱情这个东西真是神奇,能令如此强大的魔物深陷其中,并甘愿为它自取灭亡。 允参忽然有个想法,他下次重创的世界,不可再顺其自然,他要好好设计一番。 不是看不起上神吗,不是不肯皈依吗,不是爱上她,唯爱情为一切吗,那好,他就创造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世界,恨着神明却做着神明,做着自己最痛恨的事,却可以得到她的爱情。 允参笑了,启鳌,到时你要怎么选呢。 允参按着这份心意开始着手于世界的重启,他构建了一个,真实世界都没能实现的以上神为尊的地方,他特意给了启鳌最尊贵的身份,仙尊。 设想完这些,他开始觉得有意思,要给攀古一个什么身份呢? 最后呈现的结果就是,攀古成为了爱慕仙尊的一位上仙,而其他上仙则由魔族的护法来担任。那些灭亡的181位上神,在这个世界里则全部为攀古的徒弟。 他还给她换了心性,以弥补上神们从来没有在创造者那里得来的关爱,让她成为了一名十分爱护徒弟的师父。 七七八八构建好这个世界后,允参遇到两个问题,做这个世界的最终目的是要他们在此世界里自然觉醒,明白那时的自己是“果”,从而想起“因”。 可是,若是他们太入戏,不能觉醒怎么办,他想到把自己也放进去,可以由他来提醒,但他发现这样行不通,他是可以进入那个世界,却不能带着所有记忆进去,也就是说进入新世界的只能是允参,而不能是天道。 自己一手创造的世界,自己却不能全然进驻。最后允参还是决定亲自走入这个新世界,只有允参的记忆虽不全面,但也可提醒攀古该做的事情。 另外,他还设了一个保险,那就是另一个执念很重,很不甘心的魔族珠言。 他让启鳌以恢复上神世界为最重要的己任,又给了珠言一丝神识,也就是这丝神识能让她早些自我觉醒,允参很是期待她醒来后会以何种态度对待曾经的魔尊,与曾经的背叛者。 这些都做好后,带着期待的心情,允参重新封闭了自己的记忆,把自己投入到另一个空间,一个与水莲山十分相似的地方,他管它叫墨渊。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保障,如果攀古一直没有觉醒,那么在她受到危险时,她会回来这里,在这里苏醒,而她的苏醒会唤起他的,他将以允参的记忆一步一步提示她,最终走向自我觉醒。 此时的墨渊里,下坠着的允参终于记起了全部,记起了上个世界,记起了无数个世界,他算是成功了,虽过程有很多与他的设想有出入。 如他没想到,魔物珠言竟会爱上她的魔尊,从而成为启鳌与攀古之间的障碍。好在最后,还是像他设想的那样,珠言是第一个觉醒的。 她很聪明,觉醒后就明白了这里的古怪,知道她的魔尊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再联想几百年来自己所做,一定会大受震撼。 她也有自己的解读,比如说一定要阻止启鳌与攀古的婚事,因为在她看来这虚假的世界是神族的阴谋,一旦魔尊与攀古结侣成功,是不是神族的目的就达成了,待到他们回到真实世界,魔尊就要永远为神族驱使,成为神族的奴隶。 她这种想法倒是多余,幻境中的结契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但管她怎么想呢,只要她可以帮着启鳌与攀古早日走向自我觉醒就可以,最后的结果,允参现在也看到了,还算没有出现大的偏离。 看着与他表面是坠入了墨渊,实则一起坠出了幻境的攀古与启鳌,允参非常期待他们的表现,尤其是启鳌,他将怎么面对明明是个魔物,却在虚假的幻境里做了几百年的仙尊。 启鳌比他想像的,做得还要合格,他修补了他创出的粗糙世界,创立了灵兰山,创立了仙族的规矩,以恢复上神世界斩妖除魔为己任,并还为此伤了他真实世界里,自愿同死的攀古。 随着允参最后一抹记忆的回归,周围景象开始坍塌,什么墨渊,什么月亮,统统消失不见了。 允参看到此景,知道攀古与启鳌也像他一样,全部觉醒了。 三人所处之地,既不是墨渊外面,也不是灵兰山脚,而是上一个世界灭亡的终点,赤火界的熔岩旁。 慢慢地,有人聚了过来,有人叫了师父,有人叫了魔尊,被叫的两个人,其中攀古望向叫她的方向,而启鳌却没有回应那声魔尊,目光一直在看着她。 攀古一眼望去,那里站着功礼、薛祝、明祖还有早已死去的道祈,以及他们身后,她的其他弟子们。 她这时全想起来了,她这些弟子全部都是神族的上神。明祖是水明神,道祈是证道之神,他们的名字,都带着神部,攀古这时才发现这个巧合,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天道的有意为之。 她道:“各位都是上神,如今幻境已消,神族复苏,不用再叫我师父。” 一众弟子恭敬道:“神族复苏,您自然还是我们的主神。” 攀古未置可否,她忽瞥见三位上仙,天道真是会开玩笑,竟然让魔族的四大护法中的三位来做了上仙。 -- 第193页 乌天四、厚尚与留风表情有些怔愣,好像还没有从身份中争脱出来。攀古倒能理解,她身份未换,真假世界同为神族,她都有些适应不来,别说身份倒转的了。 想到此,她终于肯看向启鳌。 他目光还是那样锐利,一时仙尊、魔尊的身影在攀古眼中重合成了一个,他还是他,无论是做魔尊还是仙尊,都是这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启鳌,你现在该知道,自己并非神族,念你在虚空幻境中一直维护神明,斩妖除魔,不改初心,可予你皈依的资格。你的四位护法,也是同理。” 攀古看向说话的允参,这墨渊就是他建的吧,否则怎么会与水莲山如此相似,连外人所不知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以前攀古只觉这里似曾相识,但现在她知道为何有此感觉了,原来这里是按着水莲山而造。 对于这场幻境,允参又知道多少? “呵,”启鳌的一声笑,拉回了攀古的思绪。 他道:“皈依?原来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天道,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允参并不意外,启鳌能第一时间查觉到他的身份,上一个真实世界里,他已经见识过他的聪明。 “我总算赌对了一点,你舍不得她,你准备牺牲掉的你一手栽培出来的主神。”启鳌说着走向了一脸震惊的攀古。 他站在她面前:“你没有消亡,太好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允参,复又看向她:“你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天道?原来他一直在骗你。” 攀古望向允参,她虽没有开口问出来,但心中已有答案,她也许没有启鳌反应快,但稍微多给她一点时间,她也就想明白了。 启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允参:“我不皈依神,不皈依天道,世上唯一让我心甘情愿皈依的只有她,你的主神攀古。” “你若是肯让她许我千年万年,我什么都可以皈依。” 允参:“虽是幻境,但你以魔物之身行神明之事,又怎么还分得清神与魔。” 启鳌:“是分不清,早就看透你们神族,行事、手段并没有多光明磊落。” 允参:“所以,你的答案是不皈依。” 启鳌觉得他猜对了,天道若想创造出他想要的世界,完成天道的责任,就要他这样与神对立的魔物的真心皈依。 他们有所求就好。 启鳌又向攀古走了一步,他问她:“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你若是肯要我,我就自愿皈依神明。” “尊上!你是怎么了,上一个世界里,你还没有被他骗够吗,就算她现在答应了你,能是真心的吗。”珠言叫了一声。 攀古向她望去,连她都好好地活着,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 启鳌:“我不在乎她的真心,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心,只要肯在我身边就好,只要遵守允诺永远与我在一起就好。” 攀古听着他二人言,她想说,他们都错了,她可以为了打入魔族内部而加入魔族骗他们,可以为了杀死启鳌而骗他喜欢他,但那都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 如今,上个世界与幻境全都天下大白,攀古不可能再骗他们,她也不明白启鳌所言,为什么明知她的心性,明知她在骗他,却可以自欺欺人。 他做得到,她做不到。 这一场幻境,她经历了对启鳌单方面的爱慕,到后来的决裂,再到重生,由阿古回归攀古,这一切她都是付出真情实感的,攀古实在想像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充沛的情感,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经历,师徒情,爱情,甚至友情,她都拥有个遍。 这是种全新的感觉,但也只是感受,在后期她越来越临近觉醒前,她就已经收回了这些感情,那才是最接近直正的她的状态。而现在,彻底觉醒的她更是只当这是一场荒诞的梦。 攀古对启鳌道:“难道喜欢一个人就非要与她在一起,你喜欢的人是神眀,心之所向是神佛,为什么不可像我一样皈依?” 启鳌摇头:“我做不到这么无私的爱,我的爱要有落处,你就是我的落处。” 攀古没有再对启鳌言,她面向允参:“吾神,我是又失败了吗?” 允参闻言一楞,她没有问他就信了启鳌所言,可是他又能要求她什么呢,他确实是她的天道,她的打造之神。 允参受了攀古这一声,他点头,语气中不无遗憾:“是的,我们又失败了。” 攀古走向允参,最后跪地道:“吾神,攀古自认已做到牺牲,自认不可能再完成任务,请吾神让我归去,我甘受冰幕所言之惩罚,生生世世轮回,不再回归神族。” 允参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他的主神一向坚毅。忽然,允参明白了,攀古动摇了,像他一样,在杀了她四百八十次后,他动摇了。也正是这份动摇,最终让他迈出了创世的第一步,从此再无归路。 所以,是她让他走到了这一步,她怎么能中途反悔。 第92章 全文完 允参说话的方式、语调跟以前不一样了, 透着庄严与冷漠:“我记得上一次我们在这里时,他问你如果失败了呢,你回答是再试一遍。怎么现在真的失败了,你却不想再尝试?你肯做出的牺牲就只能走到这一步吗?” 启鳌向前跨了一步, 一把拉起了攀古:“你有什么资格命令她, 她已经为了你们神族牺牲了太多, 如今不想再继续下去, 有什么不可以。” -- 第194页 说完启鳌回身对攀古道:“生生世世轮回吗?好像也不错。” 攀古没理他,继续请求着天道:“我意已决。” 允参对她还是很了解的, 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就像自己当初动摇了,动了一丝感情,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切。像他们这样天生地长,一旦生出哪怕一丝情意,动摇起来可以说是山崩地裂。 其实从大局来说,攀古这样的选择于他来说是有利的,一起去轮回个几世,谁又说得准,她最后会肯让魔物皈依。大魔物无论何种方式因为什么皈依, 只要他肯,结果都是一样的,会达成允参想要创造的世界。 可他心里为什么会有一丝不甘?意识到这丝不甘后, 允参忽然释然了。他是天道, 大道在前, 不可观左右言其他。 允参微垂着眼,道:“主神攀古,自愿受轮回之苦, 关闭飞升大道。” 他说完朝她伸出手来,收了她的神格,然后对她说:“你去吧。” 攀古:“感谢吾神。” 攀古说完朝着熔岩走去,启鳌紧随其后,攀古因此停下了脚步,她对启鳌说:“我在幻境灵兰山里做上仙时,之所以会对你产生爱慕之情,应该是受到你放入我体内那根骨头的影响,如今那根骨头早就成了灰,我与你再无渊源,不要再跟来了。” 启鳌:“真的只是因为一根骨头吗?有没有可能这才是你的真心,是你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 攀古变了脸色冷了脸,启鳌看着她这个样子,见识到了何为神之意志不可反驳,神威至尊,法力无边。 看着这样的攀古,启鳌有一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想顺着她的感觉。所以,他告诉天道他只皈依攀古,并没有夸大其词,他是真的心甘情愿地想要她成为自己的信仰。 攀古不再与他言语,回头朝着熔岩而去,走向熔岩、飞奔而下,一气呵成。 攀古从来没有这么向往过轮回,她知道轮回会忘记一切,只能做凡人,一世一世地做下去。在神族看来这样是很苦的,以前攀古也这么觉得,但现在她觉得这样很好,只要能让她忘记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她就可以摆脱启鳌。 这是弱者的表现,弱的不是她的能力,而是攀古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察觉到自己不再坚定,而在林中茅屋的经历让她开始有了想尝试当凡人的想法。 在那段经历里,她与启鳌所有相处的点滴,她都记得,比起在幻境里对他单纯的爱慕、受到的情伤,茅屋里的经历才是真实的,才是最深入她心的。 所以在启鳌反问她,真是因为一根骨头的时候,攀古才破防变了脸色。 她要自己坚信只是因为那段凡人的生活,才让她有了想要轮回的想法,并不是因为那段日子里有启鳌的存在。 就在攀古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准备迎接凡人的轮回时,启鳌也没闲着,没有人可以收了他的魔气,他只能自己来毁掉自己的内丹与功力,然后随着她跳了下去。 这是他们第三次跳入这个熔岩,启鳌内心是安定与详和的,虽然是滚滚的熔岩,但在他眼里,每次跳下之后,他都可以与她重新开始。 这一次,启鳌依然很期待。 下坠的攀古忽然被人搂在了怀里,这感觉很熟悉,她不用睁眼都知道是启鳌。 他还是跟了来吗?可是他是魔尊,掉到这里是死不掉的。这样想的攀古下一秒就明白了过来,他对自己可真狠,两次放弃了重新做回魔尊的机会。 “你想在新世界里继续任务也好,放弃任务选择轮回也罢,我都不会放手,唯此事不能依你。” 攀古睁开眼,她想说,一起死在这里并不代表可以一起轮回,做回凡人的我们,并没有控制此事的能力。 还没等她开口,启鳌手中堆起一堆粉末,随着转手,粉末恢复成一根骨。攀古看着启鳌重新把这根骨放入她体内,他说:“这样我就能找到你了,哪怕我成了个凡人。” 攀古闭了闭嘴,最后她叹道:“罢了。” 人世间,人生百态。 就说山清水秀的薛家镇有个女娃,白得像个白瓷娃娃,大大的眼晴里像是兜了一汪水,映山映月。 可惜这样的一双眼,竟是个天盲。这家人给女孩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薛小雪。 若是生在富足人家还罢了,总是有余力照顾她。但薛小雪家很穷,住在镇子里最偏的北面,家中孩子还多,一来二去,这个盲眼的孩子总是最先被遗忘,照顾不过来的。 好在平平安安地长到了14岁,这一年上,镇上出了一件大事。 荒废了几代的一座祖宅,忽然有后辈回了来,这家祖上离镇去到京城发展,买卖越做越大,后面几代不止追求金钱,开始注重儿孙的学业,真让他们供出个读书的好苗子,金榜题名考取了功名。 一下子这个从薛家镇走出去的家族,在京城有权有钱,彻底站稳了脚跟。也不知这一代薛家人是怎么想的,想到他们在祖籍尚有一套老宅,打算回来看看。 听镇上人说,之所以回来不是来看什么祖宅的,是因为这家人遇到了愁事,找了高人来看,最后症结出在祖坟、祖宅上。 这家薛家人早些时候,在京城扎根不易,上几辈死了的,尸骨都没有运回来,而是在京城找了块地重新做为祖坟,而家中只供奉先祖的牌位。这次经高人指点,家中一切不顺皆因祖坟出了问题。 -- 第195页 薛家镇是小地方,距离京城又远,所有这次有从京城回来的官家,一下子就引起了轰动。乡坤地方官什么的都出去迎了,更别说看热闹的百姓。 薛小雪一家也都跑去看热闹,只有小雪被留在了家里。这对于她来说倒也没什么,本来她就看不到,别人带她出去玩,还要照看她,根本就是带了个累赘。 看热闹的家里人回来的晚,小雪饿着肚子等到他们回来,吃饭的时候听他们都在兴奋地说着今日所见,讨论着从来没见过的漂亮马车,以及那长长的一列车队,光车上的箱子就数不过来。 就在大家疑问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时,搬箱子时,眼看着箱子太沉,工人一个没担好,箱子落地,散了一地的元宝。当时所有围观人看得眼都直了,这户京城来的人家可真阔绰。 小雪听着,觉得这些还没有她碗中的饭有意思。 本来住在南边的镇中大户与住在北面的穷家小户合该没有交集,可偏偏这一日,从来没光顾过小雪家的乡绅找上门来。 大人们要谈事,家中的孩子都被赶了出去。唯独小雪,她因为看不见,又没有兄弟姐妹愿意带她出去,只能默默地坐在一角,好在她看不见,性子也安静,只要不出声,连父母都注意不到她。 本来他们说话说得好好的,小雪像往常一样一心沉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这就是老四吧,那个看不见的孩子?我记得是叫小雪。” 小雪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从陌生人口中叫出,她一下挺直了脊背。 然后她听到父亲道:“是啊,是叫小雪,难为您还记得。” 乡绅道:“嗯,真是个不错的孩子,不是我说,可惜了生在你这个窝里。” 父亲:“嗐,可不说吗,我家小雪若是不瞎,在咱镇上找个殷实人家嫁了,肯定不难。” “嗯,嗯,”乡绅表示赞同,接着话锋一转:“现在也不是不能嫁个殷实人家。” 八百年上不了家门的乡绅忽然跑来,小雪爹娘本就不解,现在听到他这样说,互相看了一眼,小心又带着希冀地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乡绅没说话,小雪不知道在这当口,对方看了她一眼,她只听到母亲过来说:“您来了这许久,我这连壶热水都没给您倒呢。您再坐坐啊,我这就去拿。” 说着她拉起小雪:“走走,跟娘一起去。” 小雪被母亲拉出了正屋,可母亲并没有带她去弄什么热水,而是把她交给了二姐。母亲临走时,可能是二姐不乐意了,母亲拍了她一下小声道:“你你个傻子,给我把妹妹看好,说不定咱们家以后就得指着她呢。” 二姐不听还顶嘴,被母亲又拍了两巴掌、凶了几句,这下二姐老实了。 母亲与二姐小声说话时虽然声音很小,但小雪还是听到了,可能是因为天生眼瞎的缘故,她的耳力极好,多远多小的声音,只要她有心听,都听得到。 待母亲走后,小雪告诉二姐,只要帮她找把凳子,她在院中一角坐下就好。二姐巴不得不用管她,把她拉到院里的一把破凳子处,让她坐下就走了。 小雪一个人坐在那里,想着刚才乡绅的话以及母亲的话,她虽然并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关于她的事要发生。 正房里,小雪爹娘十分激动,不明白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会砸在他们的头上。 还是做娘的多想了一下,她觑着乡绅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给说说,怎么会看上我家孩子的,再说,我家孩子不止小雪一个女孩,这孩子长得是好,可她这个瞎眼的情况,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咱心里没底啊。” 乡绅脸一板:“怎么,还委屈你家小雪了不成?” “她不是那意思。”小雪爹赶忙截住话头,回身瞪了小雪娘一眼,“你别在这捣乱,瞎说什么。” 乡绅闻言语气一缓:“南边那家的情况咱镇上人都知道,不是现在遇上点儿事,咱们这个地方人家都不带来的,更何况是给公子娶亲。” 小雪爹虽然斥了小雪娘一顿,但他心里也没底,手捧起带着缺口的家中唯一的茶杯,递到乡绅大人眼前:“这是什么样的难事啊,竟要在娶亲上找补?” 乡绅瞥他一眼,没有接下小雪爹手中的杯,他压低声音道:“就是这家的公子,人长得一表人才,书读得也好,可惜了跟小雪一样,也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从小带大心口疼,名医请了个遍,最后请到的一个大夫说,摸着他心脏下面好像少了根骨头。” 说着乡绅还对着自己肋骨的位置比划了下:“你说,骨乃人之根本,这天生少了一根可怎么行,可不就是不行吗,要不怎么能他一直闹心口疼呢,咱就估模着,合着是因为少了这根骨头的原因。” 他可能说得真有些渴了,拿起那杯水,嫌弃地喝了一口,放下后再道:“也是他家找的高人,算出问题出在根上,这才回到咱们这里来,不仅要重修祖坟,那高人还断定,咱们这里会有一个与小公子情况相同的天残,若是能与公子配上一对,名贴一合对上明路,公子这灾就算是解了。” “那之后呢?”小雪娘没沉住气,急着问了出来。这要是小公子的灾解了,再把她闺女休了可怎么办? 乡绅道:“能怎么办,明路都过了,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待日后就算是回到了京城,他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公子这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娶个媳妇解了灾,怎么地,灾一除恩人就不要了?他们就是顾着面子与名声也不能这样做。” -- 第196页 小雪爹娘一起点头,然后慢慢地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也就是说,我家小雪的婚事有着落了,还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好的着落。” 乡绅也点头:“是啊,不过人家是讲气度讲礼节的人家,这不是还是要问下你们的意见,同意了才可进行下一步。” “我们有什么不同意的,乐意乐意,一百个乐意。” 一时正房里面倒是详和欢乐。 小雪哪里想得到,这一天,她的人生发生了大变顾,原本想着一辈子不嫁守在这里、死在这里的,不想如今却要让她嫁。 小雪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一点都不觉得是好事,她很怕,她什么都看不见,在自己家有时都要受兄弟姐妹的欺负,到了陌生人家,还是光下人就不知要比她全家多出多少的官宦人家,她怎么可能不怕。 她哭着说不想嫁,以后一定不给家里添麻烦,她也可以砍柴,可以热水做饭。 她娘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能做什么啊,你看得见吗。你生的这样好,偏生看不见,我以前就说过你是投错了胎,如今不是很好,最终还是个享福的命,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最后还是小雪爹的一句话让她停止了挣扎,她爹说:“你看看咱们这个家,若是你嫁得好,咱们全家就都能托你的福活得像个人样,你刚不是说知道爹娘养你的不容易,那你就当这次成婚是在报答养大你不容易的我们吧。” 小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眼泪也止住了。 又是几天过去,这日,家里来了几个婆子,说是要带你去镇南,晚些再送她回来。 小雪路上才知道,是她要嫁的那家公子,听说爹娘要他娶一个瞎子,非得要见见她。依小雪心里想,也许见了他也就不同意了,那样的话她就不用嫁了。 到了宅子里,几个婆子忙了起来,又是给她洗澡洗头,又是给她换衣服的,这还没完,还给她梳了好半天的头,折腾一溜够,终于引着她出了屋。 一个婆子在她耳边道:“到了。” 她们停在了一个地方,然后放开了她的手,小雪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薛家的公子名薛青,年十六,他卧在榻上。这几日心口的位置疼得越来越厉害,他虽然不信什么术士之言,可若真有能解了他心疼的办法,他愿意一试。 叫了那个瞎子来,本没什么期待,主要是怕不提前相看,到时木已成舟,万一对方的样子不仅治不了心疾,反而让他心更疼可怎么办。 人被带了进来,远远瞥上一眼,薛青就坐了起来。 他捂着心口,不知是不是巧合,自打看了她一眼后,他这里就不疼了。 带小雪来的婆子们在旁边小心地侍候着,见公子如此,马上问道:“您不舒服了吗?” 薛青摇了摇头,幽幽地说:“没有,就是,不疼了。” 这天开始,小雪再没回过她自己家,镇北的那个破院子。 薛家急忙来人订了亲,只是小雪现在年龄还小,待两年后,正式成亲,届时,这里的祖坟、祖宅的修葺工程也将完工,正好在这里办场婚事,然后直接回去京城。 明明还要两年才拜堂,可镇南薛家却是不放人回来了,镇北薛家也不敢问,安慰自己看人家马上来敲定亲事,那肯定是对他们小雪满意。 可这外面的闲话却是不好听的,加之,小雪家能摊上这样在外人眼中的好事,嫉妒之人本就不少,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像是他们把姑娘卖了一样。 但说嘴归说嘴,实处却是落着了,亲家给重新置了房子,开了店铺,给了银子,镇北薛家一时也抖了起来。家里的那些个平常不受人待见的孩子,个个鸟枪换炮,拾掇的利利索索的。原先一个媳妇一个女婿都说不上的人家,一时成了香饽饽。 真如小雪爹所言,以小雪一个人换全家的幸福。 而这时,身在镇南薛家的小雪,每天过得都是提心吊胆。 从那天来到这里起,那位公子,她的未来夫婿,每天都要她去请安。这还不算完,他好像特别喜欢捉弄人。 给她喝苦苦的东西,看着她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他在一旁哈哈大笑。还有要她捡球,明明知道她看不到,他投了球后,用嘴指挥着她满院子乱撞,虽然他投球的地方很开阔没有什么障碍物,不至于绊倒她。 但这种被人戏弄着满处跑,替人捡球的日子,每每让她觉得很委屈。他有那么多的下人,他们眼睛都好好的,为什么要难为她一个瞎子。 对于薛青来说,因为他就喜欢看她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而只要见到她,他心口就不再疼,那个术士说得对,这个小天残小瞎子真的是他的良药。 两年等待成婚的日子里,他们每一天都在一起,从骗她吃苦的辣的臭的,到满地找球,再到教她写字,她写不出来就画她满脸小王八……等等这些捉弄上演了两年,当年两年不也全是这样的日子。 大部人时间里,薛青吃到好吃的东西会想着她,看到好颜色的料子也会想到她,遇到好玩的他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也要教她一起玩,还十分有耐心一定要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才算完。 这两年的变化还有一个,就是小瞎子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以前无论他怎么欺负她,她都不敢哭,一个人默默忍了。现在,他稍微玩脱一点,她就哭给他看。 -- 第197页 薛青很怕她哭,只要一见到她的眼泪,她去灾的作用好像就会失灵一样,他的心会隐隐作痛,虽没有以前厉害,但久违的心痛感觉,令他已不习惯。 对于薛青来说两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她今年十六了,比起以前长了个,他好吃好喝地供着,把她养得极好,她出落得光芒四射。薛青每每看着她安静地坐在他屋里的样子,不知自己眼中的光比她更盛。 终于到了成亲的日子,这位公子连成亲的最后一晚都没有放她回去,薛家宠儿子,干脆直接不顾礼节,新娘子没有从娘家抬过来,直接从东院出来,到了正院拜了堂。 镇里人倒是一个没少请,大戏也是一出接着一出,合着祖坟、祖宅竣工连带着婚礼一起办了,很是热闹了几日。 而洞房里,薛青不知她的泪怎么那么多。他其实很想把礼成了,但看到她这样,他心疼心软了。只恶狠狠抱着她说:“只能给你一段时间,不能让我等太久,你怎么这么娇气,原先刚来时也不这样,都是我宠的,我真是自作自受。” 小雪听着他这话,微微松了口气,这两年里薛青自认对她很好,他总说宠她,但于小雪来说,她不这样认为。 他就是在欺负她,如果她不是瞎子,如果她家也是高门大户,她不可能成为冲灾的东西被送过来。 他是没让她饿着,跟着他吃了很多她以前吃不到的好东西,但这些甜枣的后面,是他多次的戏弄。他不知道,小雪现在每次往嘴里放东西,都会很紧张,因为她看不到,身边还有一个从来不在乎她心情,对她拥有绝对处置权的未来夫君的不定时戏弄,所以她吃到嘴里的究竟是什么,要到她真正吃下去才知道。 这只是一个方面,其他生活上的各个方面,小雪都在这样紧张地过活着。 如今,他想与她结百年之好,她从心里是不愿意的,她以为依着他的性子,她再不愿意他也不会依,但他却妥协了。小雪感到意外。 夫家很急,三天大戏唱过,他们就启程了,期间薛青没有让她见家人,用他的话说,自她进到他屋,她那些亲人可有来看过她,他还表示从此以后她与他们再无瓜葛。 小雪一个要娘家没娘家,要眼睛没眼睛的夫君口中的小瞎子,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他们踏上了回京路。 回京之后,小雪发现与在镇上的生活有了些许不同,薛青变得很忙,不用时时日日与他在一起。 后来侍候她的婆子提醒她:“公子如今与您走了明路,按术士所说,他的灾也就解了,你没见公子如今不用天天见你,心口也不疼了。” 哦,原来是这样。 小雪倒是无所谓,有薛青在她身旁她还是紧张,不见也就不见了。 后来他再来看她时,总是喝得醉醺醺,他怎么说她,怎么戏弄她,她都忍着,唯独被他抱着,他差点越界时,小雪会很坚决的反抗,她知道她这样做很没理,但他们薛家对她也是从来不讲理的。 再后来,他来的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他红着眼阴着脸走进来,可这些小雪都看不到,但她能感觉的到他的不同。 她叫他夫君,他不回应,不知在跟谁说:“我亲自送她去。” 他要送她去哪,是因为心疾好了,准备娶新妇,嫌她碍事了,要把她送出去?这样也好,小雪想。 她一路上一句话都不问,他让她上车她就上,让她做什么她都老实做了。 直到车子停下,她听到风吹树叶以及鸟叫的声音,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在挖东西的声音。 有人在说话:“公子,只要把这个插,。进去,取出我们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他道:“我知道了。” 小雪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直接问了出来:“你的灾是要我的命来换吗?” 她太聪明,他早就发现了,表面看起来弱弱地,实则心里有一本账,以及自己的行事逻辑。 薛青不再瞒她:“过了明路,我的心疾就好了,带你回京城也是因为离薛家镇远,操作起来方便。” 小雪不哭也不闹,她动了动小鼻子,闻了闻这里的味道,这里一定有很多的树木与青草,死在这里埋在这里也还好。 只是,她就知道他是来欺负她的,他本来对她就不好,如今那些微不足道的好更是被小雪在心里抹杀了。 他把小雪带到术士提前做好的坑阵前,她该死在这里,由他亲手杀死,再取出她一截肋骨,交由术士研磨成末,在他烧的香里每日放上一点儿,可保他一生无虞,从此富贵平安。 术士让他不要心软,这是她欠他的,有因才有果。 小雪还是怕的,她不知道死会有多疼,这份未知让她害怕,薛青靠近她,他在她耳边问道:“小瞎子,你爱我吗?” 小雪一惊,她大大地摇头,被欺负成这样,她怎么可能爱他,她从来没爱过他,他的问题好可笑。 薛青轻笑道:“我就知道,从你不愿与我同房开始,我就知道。” 术士道:“公子,时间不早了。” 薛青凑得更近,声音更轻道:“一会跟着拉着你的人跑,他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剩下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小瞎子,除了我没人爱你疼你,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要好好的。” -- 第198页 还没等小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薛青把她甩开了,紧接着果真有人来拉她,然后把她扛在了肩上。 她听到薛青的声音越来越小,扛着她的人跑得很快,不,他们是在马上,她已不在那人肩人,而是在马背上。 虽然小雪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她还是能听到薛青说:“就知道我坏了你的事,你是不会放过我的。那就冲我来吧,若是要用她的命换我的,我不乐意。“ 然后就是打斗声,再后来,无论小雪多想听,她也听不到了,他们走得实在是太远了。 马儿跑了不知有多长时间,它停下来的时候,小雪浑身都是僵硬的,那人重新拉着她走,她反拽住他问:“你们公子呢?” 这人粗声粗气道:“死了吧。” 小雪:“为什么?” “那术士帮公子也是有所图的,如今公子坏了他的事,他不会放过公子的。” 小雪:“我是说,他为什么不按那术士所说杀了我?” “不知道,公子没说,他没告诉你吗?” 告诉了,他说他是这世上唯一爱她疼她的人。她怎么肯信呢,但他没让她信,只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薛青给她安排的出路很好,有忠心护主的卫士一生守在她身边,有丰足的钱财,她的日子过得舒心又平和,起初她还有过期待,会不会某一日,薛青会推门而入,告诉他,他从术士手中死里逃生,逃了出来。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她什么都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死亡。 嗯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我其实不讨厌他的。” 攀古慢慢睁开了眼,这是第一次去往地府,去往她的下一世,原来做一世的凡人是这样的感觉,他们的七情六欲太过浓烈,就算是淡泊如此的小雪,在攀古看来,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启鳌还是找到了她,本来可以有机会拿回自己的骨,可他又放弃了。他可真是锲而不舍。 奈何桥上,他在等她,并未纠缠,只是指了指她道:“它还在那里,我们下一世见。” 真让他说着了,从这一世开始,连着九世他都能找到她,与她经历各种情,。爱纠葛。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她亏欠了他。这种各式各样欠了别人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而启鳌从没有一句怨言,他就在那等着,每一次都比她先到,然后温柔且纵容地说上一句:“下一世见。” 奈何桥上,攀古却奈何不了他。 直到第九世结束时,攀古看着同样位置的启鳌,她没再上桥。她不知道当初求天道的时候为什么给自己留了一手,但现在看来,这一手她留对了。 攀古没上桥 ,却在心里开始呼唤允参。 是的,就算允参是天道,他也与她同出自水莲山,心灵感应,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联结到他。 果然,允参给了她回应,攀古入了定。再睁开眼时,允参就在眼前。 她跪下:“吾神,你制造幻境的时候快乐吗?觉得有意思吗?” 允参没想到,她一回来就是问这个,他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快乐。有意思。” “那么吾神,我可不可以也去过一些快乐又有意思的生活。” 允参:“你终于想通了。” 攀古重新归位神族,而她回来的这个世界里,神族与魔族还在交战。 攀古没有再去卧底,她直接去到魔族,以主神的身份去见魔尊启鳌。 启鳌见了她,攀古望着宝座上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四大护法要阻拦她,被启鳌挥退。 攀古走到他近前,向他伸出了手来,她问:“皈依否?” 启鳌红了眼眶,他从宝座上走下来,单腿跪下,握住了她的手道:“启鳌甘愿永生永世皈依于攀古,从此再不与神族为敌,与神族一起开创以神佛为尊的新世界。” 攀古松了一口气:“我来时在想,如果你想不起来,如果你还要打打杀杀,我也不会再参与进来,我会回到水莲山,永远封闭那里,自然归寂。” 启鳌心里暗惊,哪怕只是听攀古说他都开始感到后怕,还好他记得,记得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两位,一神一魔,手牵手走出了魔窟城,他们回到了水莲山。攀古还是封了这里,归寂于出世之地。但与以前的打算有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个启鳌,他不是魔尊,也不是仙尊,因为他还拥有九世的身份,而每一个身份,最后他都会爱上攀古,并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封寂的水莲山中,他们不管外面的新世界到底如何,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启鳌总逗攀古道:“我用一根骨头换回来的你,我这根骨头可真值。” 攀古听后也就笑笑,抬头望月,一切都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