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他陷落》 第1页 [现代情感] 《诱他陷落》作者:林啾啾【完结】 文案: *追夫火葬场* 傅栗在国外鬼混多年回国当晚,狐朋狗友给她在夜店办了派对,她瞧见隔壁卡座两个中年油腻男身边围了十多个清俊的少年,除了边角落的一位浓颜帅哥黑沉着脸格格不入,尤其显眼。 同伴见惯不惯不屑地说,又是些想用身体搏上位的十八线糊咖而已。 傅栗心想,他们是蠢货吗?跟肥头大耳的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很快,傅栗出马替即将受到骚扰的那位帅的扎眼的男生解了围,却在他脱口而出“多谢”之前,有意撞进他怀里悄悄把房卡塞给了他。 陆初景手上多出那张房卡的瞬间僵硬住,头脑轰鸣,他根本无法将这一举动和眼前路见不平的鬼灵精少女联系在一块。 “不来的话,明天以后的娱乐圈就再不会有你的名字了。”少女顶着洋娃娃般的面孔用最蛊惑的语气说着圈内最狠绝的话。 他或许应该想到自己会沦陷的。 在陆初景越陷越深的时候,傅大小姐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中,留下一句,玩玩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两年后。 身无分文的傅栗走在城市里望着随处可见的当红明星的海报,心里料定,完蛋,顶流以前竟被她.... *费尽心思引诱了他,沦陷的居然是自己* *口是心非小妖精×专情偏执小狼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娱乐圈甜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栗;陆初景┃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引诱了一个人,却双双陷落 立意:任何不怀好意的接近最终总会把自己搭进去 第一章 见色起意 “傅小姐,有一个陆先生寄给您的同城快递麻烦出来拿一下。” 接到快递电话后傅栗放下正在擦拭的酒杯,不情愿地往酒吧大门走去。 年底的嘉洲市气温骤降,冷风砭骨。她出来忘记披外套,冻得浑身哆嗦。快递车在门外等她,快递员看见有人出来,赶紧从车子钻出来取了一份文件跑过来。 “傅小姐吗?” “嗯。” “您的快递请签收。” 傅栗瞟了眼寄件人,无奈签下自己名字,签完后火速抽走文件准备返回。 “傅小姐,那个,”快递员冷得搓手,尴尬喊住她,“快递运费,是到付的。” “……” 傅栗咬紧后槽牙,拿出手机扫码付了十二块钱。 回到吧台的时候傅栗的嘴唇被风吹得乌紫,快递文件已经被她拆开。一份预料之中的“卖身契约”平躺在吧台上,傅栗的心沉下去。 她气得拿快递文件出气,撕了准备丢垃圾桶里,结果意外掉出了一张—— 房卡。 傅栗瞪大眼睛,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蹲下身捡起房卡,背后还贴了一张便签纸,上面誊着她熟悉的字迹: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一句话就将她记忆勾起。 傅栗抬眸,环顾早已落败的酒吧心里五味杂陈。她苦苦一笑,还真是报应不爽,两年前刚满二十岁回国的她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 === 两年前。 华灯初上,嘉洲市数不清的上班族陆陆续续从城中心四散开,按部就班踏上归家的路,号称全市最大的夜店ONLYNIGHT已经纸醉金迷了好几个小时。 傅栗从出租车下来,正出神地盯着头顶的招牌。 招牌覆了层昨夜未融的雪。 司机将行李箱交到她手边时,不经意瞧见,她眼里放出狩猎的光,随之唇角微抬,危险且摄人。 站在原地的司机不由愣了几秒,呆呆目送着这位外表可人清纯,一头乌黑卷发像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顿时换了套皮子,熟练无比地跨进这家著名的夜店大门。 夜店内喧嚷异常,强烈的噪点无时无刻不在挑战耳膜的承受度。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你家不是刚买了个会所吗?”最大的卡座,也是最闹的地方,有个穿红裙的女生用手指堵住耳朵,打断周围跳嗨的其中一个同伴在他耳边发出喊问。 被拉住的染着白毛的男生没有怎么理会,只嚷道: “你对我家老头有什么误解,他会允许我们瞎闹吗,在这不比会所自在?” “自在个头,你等着待会怎么跟西木交代吧。”红裙女生扫了眼周围的人,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向白毛,害他发型遭了殃。 “啧,”男生赶紧整理被毁的头毛,咬牙说,“叶菁菁你,真是被傅栗带坏了。” 叶菁菁抬手正想好好教训他,有人先她一步。 “郝佑谦,我和菁菁几年没见了,要说把她带坏也是你的锅吧。” 声音一出,白毛男生的后脖子一松前脖*子一紧,衣领被人从背后用手指勾住。郝佑谦脑门挂下几滴汗,悻悻扭过头,果然是她。 “傅西木!!!” 叶菁菁大叫出声,连忙冲上去抱紧傅栗。 经过她的嗓门,其余人纷纷注意到了多出来的女生,三三两两停下热舞簇拥过来将傅栗围在中间。 “栗栗,你还是那么漂亮。” “用的什么牌子粉底遮瑕呀一颗痘也看不出,分享给我吧可别藏私。” 傅栗闻声看向说话的人,对方极其“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 第2页 傅栗微笑道:“你也不赖啊乔小公主,这些年脸上动了挺多刀吧,受苦了。” 乔璇的脸顿时黑下来,比这昏暗的环境更甚几分。 叶菁菁侧过脸忍住没笑。 “傅大小姐的嘴还是那么厉害啊,还记得我吗?”有个大肚腩男生冲上来,光看他的肚子,完全猜不出这人才二十多。 傅栗耸耸肩:“瞧不起谁呢杜明,我不仅嘴厉害,眼睛也不错。别说你现在胖了一圈,就算你成了米其林轮胎代言人我也认得。” 记得小时候就属他最会告状。 杜明和乔璇吃了瘪,不动声色退出圈子。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彼此眼色,和和气气同傅栗打了招呼,话里不敢再夹任何心眼。 寒暄完毕,傅栗的手指被拨动了几下。哦,差点忘了,手里还攥着一个人。 “傅妹妹,要不先松开吧?” 郝佑谦试探的语气,明显是怂了。叶菁菁给他一个自作自受的鬼脸。 傅栗甩开他,手抓着行李箱手杆,淡定地看了眼场子,笑道:“还是郝哥哥人缘好。” 郝佑谦浑身鸡皮疙瘩竖起,凭过往经验,一旦他这位世家妹妹叫他“郝哥哥”那么他离完蛋就不远了。身在暖气最足的夜店中心,生生起了寒意,郝佑谦全然不敢直视傅栗的笑,挠了挠鬓角,解释说:“这不为了庆祝你回国,找人来给你撑撑场面,我是好心。” 声音越说越心虚,低到被周遭的劲歌掩盖。 叶菁菁在旁看戏,她从一开始就不赞同郝佑谦找了这么一帮人来,要庆祝傅栗回国,那也是最多他们几个人的事。 郝佑谦心里委屈,他并非全为了人多好玩,好歹考虑深远了点。想着傅栗留学回来在国内定居,以后为了傅氏的发展,也得多认识认识朋友,总不能和以前那样任性,见谁跟谁不对盘。 可他现在知道了,现在的傅栗怕只会比从前更加桀骜难控。 边想着,郝佑谦揉揉眉心,也不知学的谁愣是装成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操心不已。叶菁菁嫌弃地不再去管他,走往卡座拿了早早准备的礼盒,递给傅栗。 “去换上。” 傅栗接过,她裹了身绒大衣早就热得不行了,还是菁菁懂她。 郝佑谦不懂女生之间的默契,无聊的他重新回到人群,不过他这回没有加入其他富二代的欢闹,而是一个人瘫在皮沙发刷手机。 手机屏幕上方一则实*时新闻蹦出来:盛安集团正式入股北极熊视频平台。 郝佑谦撇了撇嘴角,怪不得有人打听到他要给傅栗庆祝回国办趴后,一呼百应纷纷主动要求一块来欢迎,要知道其中好几个从小和傅栗不对付。 原来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傅氏的盛安集团强势进入文娱板块,与国内首屈一指的视频平台达成深度合作,意味着什么,毫无意外,是话语权。 文娱的利润空间说不准,但有了话语权,多了人脉,无疑对傅氏手底下其他模块的发展大有裨益。商圈的人,脑子都成精了,这个时候巴不得多跟傅家攀点关系。 “哇,西木你!” 郝佑谦从叶菁菁的惊呼中抬起头,不远处,高跟鞋的清脆混在令人疲乏的嗨歌音乐里一步一步扣进心尖。 自下而上,一双修长白皙的腿牢牢抓住眼球,顺延至露出的一截大腿终于为墨绿色的裙褶掩住。 叶菁菁特地准备的高级定制,本来是去会所准备的,却让吊带抹胸款式的丝绒剪裁在夜店扑朔陆离的灯光球下平添几分味道。 同行的人不约而同看直了眼。 要问当初十四岁就出国的傅氏大小姐留存给大家什么印象,除了一张难以忘却的脸蛋和那生错了的嘴,大概没其他了。 可如今早已成年亭亭玉立的傅栗背着光朝大家走来,在看清五官之前,无一不将目光落在她摇曳而来的身姿。 这许多年未见,长大了。 随着脸部逐渐清晰,未说话前的傅栗,真真算得上至纯则欲。 同行的几位男生不自觉往前靠了靠,给心里添了几把柴火。 要不说男人是最懂男人的,郝佑谦起身挡在了旁人和傅栗中间,对经理打了个响指,要了最贵的酒饮。 “既然主角盛装登场了,今天谁玩不尽兴我跟谁急。” 说话的功夫,又殷勤地陪同傅栗和叶菁菁坐到了卡座中央。 坐下后,傅栗伸伸手示意郝佑谦凑近。她贴在他耳边,在外人眼里露出浅浅的笑,惹得直勾勾盯着她的几位富家哥投来羡慕的目光,可当事人郝佑谦默默哆嗦。 “看在菁菁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你把这些人招来。”傅栗开口。 “一言为定。”郝佑谦顿时松了口气。 “没完呢,急什么。”傅栗拉回他,“还有一个条件,不许和傅家人说我回国了。” “为啥?” 傅栗意味深长地用余光瞟他,狡黠道:“我偷跑回来的。” 郝佑谦刚松的气立刻提到嗓子眼,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眼里泪汪汪地求救。完了,已经。 - 半个小时后,大理石茶几上的酒杯空了半数多。 傅栗在听郝佑谦说,只把消息告诉了和傅家有关的唯一一个人后,姑且放过他。因为她明白,那人不会多嘴。 她也仅仅想瞒住傅家那些长辈而已。 -- 第3页 卡座的人逐渐分散开,有的找场子最热的地方继续闹去,有的闷久了待不惯出去透透气,还有玩了许久意趣阑*珊安分坐下来刷手机。 他们这边安静下来,导致相邻卡座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来都来了拘着给谁看,一个个的,快,都和于总孙总喝一杯。” “谁先来?” “别怪没提醒你们,有些机会先到先得。” 短暂停滞了几秒,总算有人接话茬:“于总,孙总,我,我叫李俊希,年底刚签在诚哥名下,我酒量不好,还请于总孙总多多关照。” 酒量不好的年轻小伙一饮而尽。 “爽气,我就喜欢爽气的演员。” 围在中间的于总和孙总瞧上去挺开心,孙总拍拍李俊希的肩膀顺势揉了两把,痛快地跟他喝了这杯。 “刚好我手上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谢谢孙总抬爱。 见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尝到甜头,一行十几个男生一个接一个上前敬酒。 “于总,之前电视剧发布会就远远见过您一面,没想到今天能和您近距离,能和您多聊几句吗。” “哈来坐我边上我们聊。” “孙总,感谢您,我再干一杯。” “这孩子乖。” 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翘个二郎腿的某家少爷头也不回呵呵笑道:“听见没,又是些想用非常手段搏上位的十八线糊咖。” “没办法,人家也是为了讨生活咯。” “噗卖就卖呗,你还替他们想了个这么体面的词。” “把你能的,看破不说破行吗。” “行行行,大家嘴里有点把门,听乔公主的。” 叶菁菁白了这群人一眼,附在傅栗身边说:“他们真无聊,看别人笑话多好玩似的。” 傅栗没有反应。 叶菁菁好奇地看向她。 傅栗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充耳不闻身旁的奚落和讽刺,视线的方向对上隔壁卡座的角落。 “有点意思。” “什么?”背景乐太嘈杂,连叶菁菁都没听清。全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傅栗瞳孔里容下了一个人。 被傅栗放在眼里的人不多,她自己也没想到只今夜人海中的一瞥,有个人从此钻进了她眼底狭小难容的世界。 而往后发生的一切,刺探、利诱、荒谬,她曾不知深浅地以为—— 这些,仅仅是归因于,见色起意。 第二章 钓 几位高高在上的富二代们调侃的话虽然难听,但邻座的场子俨然一副娱乐圈不出名小演员们“求上镜”的门道。 十几个清秀的男生陪在主位的两个中年男子左右,酒杯碰来碰去,闹腾不休。 唯独灯光暗处的角落,暂无人在意。男生端坐着,微微垂头沉思什么。光影没有打在他脸上,单是明暗分界的轮廓就足以勾勒出他长相的出众。 就在这时,舞台旋转灯球的一束光掠过,傅栗看清了男生的相貌。 蓦然闪过的强光明显加重了他的烦躁,偏过脸颊避了避光线,绒长的睫毛垂拂在细如丝的眼睑下方。 光快速穿过他高挺的鼻梁,照进了傅栗心底。 “嗨,发什么愣呢。” 郝佑谦的响指声在耳畔炸开,傅栗暗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转回头:“没。” 没有才怪,连叫几声都没反应。他顺着傅栗刚才的视线匆匆寻了一番,可惜灯光暗了一无所获。 “算了,”郝佑谦说正事,递给她一张卡,“酒店订好了,行李也叫人拿过去了。” “多谢。”傅栗两指夹过房卡,嘴边苦笑。 谁叫她是偷跑回国的,有家不能回。 郝佑谦欲言又止,本来想多嘴几句,可看见傅栗身旁坐着的叶菁菁向他摇摇头示意,终究还是憋住没说。 呯—— 玻璃砸碎的声音。 这碎裂声来得突然,听上去像有人动气故意摔的。 离得近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朝声源处窥探,就在隔壁卡座。 卡座十几个男生齐齐吓到站了起来,一脸惊恐看着带他们来的诚哥当两个老板的面发怒,可见忍无可忍。 于总和孙总见过的世面多,并没有多少波澜,脸上挂着讥讽,睥睨着最边上不识好歹的男生。 “陆初景,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张诚面目狰狞,手指抖个不停就差戳他鼻子骂。 陆初景阴沉着脸,眸光失色,直言:“合同要求无条件出席你安排的活动,并没规定其他的。” 所以,没必要再以违约金来威胁。 张诚本来要说的话被堵,更加气急。气得原地打转,眼瞧着孙总正若无其事地暗地里把玩其中一个男生的臀肉,于总也好像无甚所谓。 但其实张诚最清楚两个人的胃口。刚才灯光打过,让他们瞅见角落的陆初景,眼里升起的欲望最不会骗人,就陆初景这种模样,万里难挑一。否则他怎会浑身解数哄他签了约,又百般忍耐他的冷脸带他去各种“应酬”。 之前拒绝过的,张诚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今晚这两位不一样。S+剧作的长期投资老板,只许成功不容失败。 意识到周围卡座人的目光聚拢过来,张诚恢复了冷静。 他走到陆初景身边,语气软和下来:“敬个酒而已,于总和孙总的面子你也敢落,我可救不了你。” -- 第4页 酒保收拾好碎玻璃,又重新拿来一只酒杯。 张诚帮他倒上,一边给于总孙总赔笑脸,将杯子递到陆初景眼底。 望见酒水映出自己无助的眸,陆初景紧咬着唇不甘妥协。 舞台的灯光又恰好转了回来,五光十色与高度数的酒水撞了满怀,玻璃杯身放大出一道倩影朝他款款而来。 酒杯被人夺过,没入喉咙。 残酒从嘴角溢出,一滴两滴滴中了陆初景的手背,青筋浮跳。 “酒不错。” 傅栗将沾上口红的空杯优雅地放置回茶几,直起身冲着主位的两个老板说道。 张诚长着嘴说不出话来,心惊胆战地看向于总孙总的脸色。忽然冒出来的女生打扮和气质都不简单,尤其是口气不小,要知道能进到ONLYNIGHT的人都不会籍籍无名。 于总皱了皱眉,试探道:“小姑娘初来乍到不太懂规矩?” 傅栗似笑非笑:“想告我状吗,我哥就*在那呢,去吧。” 于总孙总还有张诚半信半疑朝边上看去,认出了郝佑谦,嘉洲市出名的公子哥。 郝佑谦站一旁手心出了汗,这下铁定完了,明天他家老头肯定要知道今晚他在这鬼混的事。他面上保持镇定,随意打了个招呼:“孙总,巧。” 孙总和郝佑谦父亲认识,这些年为了攀这层关系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眼下他怎么好跟郝佑谦罩的妹子下脸色。 “是啊巧,真巧。”孙总紧张了几分,连忙看向面前的傅栗,和善地询问道,“酒我国外空运来的,喝着还行的话捎两瓶?” “行啊。”傅栗也没客气。 孙总就这么把几十万转手送给了截胡他的小丫头。 傅栗临离开前,又想起什么返回到角落,站在陆初景的跟前,抬头说道:“你袖子脏了,赶紧回家洗洗吧。” 替他找了离场的理由。 刚才她喝酒的时候,唇角“不小心”溜出了些许酒水,滴落在他的腕边,溅湿了衣袖。 陆初景对上傅栗的眼睛,明亮水灵,像个涉世未深的小鹿,闯入盘根复杂的森林,纯真无瑕。 跟她方才乖张的行事做派截然相反。 不论对方是出于什么,陆初景对她的挺身而出打心底生出感激。他正要开口道谢时,傅栗的足尖绊倒了茶几脚,险些摔倒,幸好陆初景在面前及时扶住了她。 傅栗“不小心”撞入他的怀里,藏在不为人知的角度,朝他手心塞进一张卡。 ? 陆初景迷惑中低头,直到看见威尔斯酒店几个字时,手指的僵硬感瞬间蔓延至全身,头脑嗡鸣。他难以置信地抬眸多看几眼怀里的女生,她却一副差点失足受了惊吓的表情,惊魂未定。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陆初景这样想。 可下一秒,彻底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 “要是不来的话,明天以后的娱乐圈就再也不会有你的名字了。”傅栗只用他能听到的声音,脸不红心不跳,说了出来。 众目睽睽下,傅栗终于缓过神脱离开陆初景的保护。 当着大家的面,对他微笑致谢:“陆初景是吧,名字很好听,谢谢你。” 傅栗踩着高跟转身走了。 在场人无一不目送着她的背影,在郝佑谦的陪行下渐渐远去。几个年轻男生他们眼中,或许是个娇惯的小姑娘单纯仗义,美救英雄一趟,偏偏这等好事落在陆初景头上。探究的、羡慕的、渴求的情绪含在多道目光里跟着傅栗回到了隔壁最大的卡座。 只有当事人,陆初景,心慌意乱。 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未曾抬过,谁也没发现他的额角生生冒出几颗汗珠,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房卡,再使些力就快要折断。 “我先走了。” 再也待不下去了。 陆初景顾不上那么多,拿起大衣迈开步子三两步就离开了卡座。 之前傅栗替他找好了袖子脏的借口,张诚看他真不客气头也不回就走,嘴里骂了句艹,别无他法*。 路经她所处的卡座,陆初景的脚步倏而慢了几分。傅栗在人群中很耀眼,仿佛舞台中心,所有人几乎都围着她,反观她对其他人并没有很大兴趣,只静静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傅栗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抬起了头侧脸看去。 果不其然对上陆初景的眼睛,于是泛起人畜无害的微笑,无辜的大眼像是在说: 待会见。 …… 陆初景心跳猛地一触,瞳孔微缩赶紧挪开视线,沉着脸疾步离开了夜店。 “干什么呢,西木?”叶菁菁觉得有点反常。 “没什么,”傅栗回头,“在等鱼儿咬钩。” “什么跟什么嘛,你是姜太公啊。”这种典故她还是听过的。 傅栗摇摇头:“我才没那么无聊。” “啊,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鱼钩上的诱饵,没有鱼会拒绝上钩。” 只要是她看上的鱼。 - 凌晨一点,威尔斯花园酒店门厅口。 一辆烈焰般的红色跑车从夜色浓重中驶来,酒店门童弯腰询问了两句,副驾门敞开走下来一人。驾驶座的人没有下车打算,和走下来的女生告别后,车又卷着尘潇洒走了。 傅栗走得有些左右摇晃,拒绝了门童的搀扶后,深一脚浅一脚,朝花坛角落走去。 -- 第5页 “等多久了?” 傅栗站稳在一人面前,问他。听上去她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会在这等她。 陆初景没有回答。 他避免自己去看她,伸出手,将房卡递给她。 很明显的态度,是来还卡的。 傅栗略有迷离的眼扫过他全身上下,与夜店里一样,连白衬衫袖口的酒水印也还在,说明他出了夜店就在这等她,等了足足一个晚上。 “进去说吧。” “不用。” 陆初景很干脆,他真的只是来将卡还给她。 傅栗若有所思了一小会儿,很快换了副可怜的模样,眼睛蒙上了层楚楚怜人的雾气,嘟囔着唇说:“可是,外面好冷。” 边说边蹲下身捂住了光溜溜的小腿。 陆初景这才注意到她仅披了件厚实的绒外套,里面仍是夜店那件墨绿色丝绒短裙,脚上也还踩着那双高跟,大腿下的部分孤零零地在冬日的深夜吹冷风。 陆初景在进去或是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包腿之间犹豫,可没等他心里有结果,蹲在地上的傅栗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大衣衣角。 动作幅度很小,生怕惹他反感。 这算什么?撒娇吗? 陆初景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固,憋了几秒险些喘不过气。与夜店里一样,怎么会有个女孩顶着一张姣好的脸蛋却生出两张面孔。 现在也是,明明是她把房卡塞进他手里,逼着他来,这样的举动反而变成他委屈了她。 傅栗水汪汪的眸逐渐失落,低下头。 陆初景压制内心波动,问:“你喝多了?”姑且为她的举动找了个理由。 傅栗不置可否,垂着睫毛扑闪扑闪。 一身酒气,两团明显的脸颊红晕,陆初景默认她是真醉了。 他抬脚往*门厅走,依她进了酒店的门。 “可以了吗?” 陆初景站定在大厅,再次把房卡递到跟过来的傅栗眼前。 傅栗身体摇摇晃晃站不住,眼角抖落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送佛送到西,何况我的房间没有西天那么远。” 声音带醉意,蛊惑着将人拆骨入腹。 第三章 步步为诱 回房间的路上,傅栗醉醺醺地搭在陆初景肩膀,从酒店大厅到电梯,两个人样貌的出众引来不少过路人的目光。若是平常,陆初景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可现在,火辣辣灼烧着他。 这段路走得很是煎熬。 二十九层到了。 房卡刷开,是间豪华的套房。市中心威尔斯酒店这样一间房,一晚少说也得□□千。 陆初景至今还不知道傅栗叫什么,究竟什么身份,见此情况忍不住又多审视了她几眼。 进门后他径直往卧室走,把傅栗放在啵啵床上。 大约是酒劲压头,眼下她已经闭着眼睡去了,陆初景站在床边,注意到她睡着时的呼吸很浅,像片沉寂的湖。 看着傅栗平躺在柔软的床上,肆意地张开双手,这模样不禁让陆初景嘴角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他根本无法回想这一晚到底是怎么过的,所有发生的一切,如此不真切。 包括此时此刻。 面前安睡的姑娘让他甚至难以确定,她在夜店对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一个荒唐的梦。 床头的台灯熄灭,陆初景黯然转身向着门外的光亮走去。 那才是他该回的路。 突然,路过床沿的手被人牵住。 陆初景一怔,停下脚步。低下头不可置信看着她纤长的手指钻入他的手掌心,冰冰凉的。 “别走好吗,”娇气的女声呓语,“我失恋了,我怕一个人。” “……” 低微如无依的蒲公英絮,勉力抓住途中的救命稻草。 熟睡的她被梦魇困得不安定,终究没忍心甩开手。 - 晨光熹微从白纱窗帘照进,不过叫醒陆初景的并不是光线,而是淋浴间的花洒。 昨晚他睡在了套间外的客厅,坐着仰靠沙发将就了一夜。 吹风机声音戛然而止,陆初景清醒过来。睁开眼揉了揉,适应了光线。 他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卧室门从里面打开,傅栗出现在门口,穿着浴袍。她的长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发尾湿哒哒从肩膀挂到胸前。 “早啊。”傅栗双手抱臂,悠闲地走过来。 打招呼的语气极其自然,叫人不敢相信他们认识还不到12个小时,连她是谁,名字叫什么他都不知道。 傅栗接着又问:“昨晚睡得好吗?” 陆初景忍不住咳嗽,越说越越界了。盯着她真诚的眼神,都要分不清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很感谢你昨天替我解围,但有些误会趁早说清楚的好。”陆初景说。 傅栗听后笑而不语。 同样是一本正经拒绝人,可比起昨晚沉着脸拒绝经纪人和俩老板的时候,现在面对她,可爱*多了。 陆初景的语气更为和缓:“我从没起过那种心思,所以仅此一次,往后不会了。” 仅此一次指的大约是送傅栗回房间又陪了一夜。 的确,如果不是她借醉撒娇,他兴许根本不会进酒店大厅,如果不是她昏沉耍赖,他也不会送她回房间。更何况她后来利用他的同情心,叫他陪了“失恋”的她一夜。 -- 第6页 傅栗唇边浮现一抹笑,点点头:“我知道。” “你和酒吧里的其他人不一样,所以,”她学着他方才的口吻,“你走就是了,我可懒得送你。” 边说边往冰箱走,打开拿了瓶咖啡。 陆初景揣摩她的语气,不刻意,很随意,仿佛昨晚到至今所发生的事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插曲,轻拿轻放,比夜里睡着做的一场梦还不如,根本没有让她在意过。 傅栗拧开瓶盖,喝之前歪着头瞧他,好像在问,还有事吗? 是啊,没事了。那他怎么还停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陆初景的眼眶微微发酸,心底却笃定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终于背过身要往房门走。 “其实我说你与昨晚那些人不同,不太准确。” 傅栗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顿住脚步。 听她继续说道:“你们有不同,也有相似。” 陆初景的眉头不解地皱起。 “他们心里明明不想接触那两个又老又油腻的男人,但身体还是亲近了。”傅栗用词嚣张,回到了昨晚夜店让两个四五十岁老板下不了台的样子。 “而你的不同,是明明心里想与我牵连,但身体呢。” 陆初景感受到她大胆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体上下扫。 “把控得很好。”傅栗总结,“你和他们一样,做的都是违心的事。” “我,”陆初景一时失语,他当然想说他没有。 “不用着急否定我的话。” “比如我塞你房卡,假如你真的十分抗拒这件事,大可以把房卡放在前台。亲手交还我,是生怕我等不来你吗?” 傅栗放下咖啡,朝他一步一步靠近。 “还比如你送我回房间后,本来都要走了,为什么我一说我失恋了,你就真的乖乖陪了我一晚?” 陆初景的手指微抖,长却不窄的瑞凤眼瞬间放大,瞪成了水汪汪的狗狗眼,目光里竟是不可思议。 “你,你,”陆初景难得卡壳,“你没醉?” “原来这才是你关注的重点吗。”傅栗倒是坦然得很,对她装醉这件事。 确实,从郝佑谦的跑车下来一开始她就是清醒的,满身的酒味和上脸的红晕只能证明她喝了酒,但那点酒不足以让她醉。 傅栗顺便还告诉他:“我不仅没醉,而且更没有失恋。” 她停在陆初景的身侧,稍稍踮起脚对着他耳朵轮廓吹气:“陆先生,我还单身。” 陆初景彻底僵在原地。 耳畔的娇妩,钻入脑海却炸响了深冬本不该有的惊雷,嗡鸣一片。 傅栗偷偷瞥了两眼,看到了令她满意的*神情,转过身对他说:“行了,我话说完了,你真的可以离开了。” 说完,她的身姿一扭,坐到沙发上将拖鞋肆意甩开,打开了电视。 早间新闻的女播音腔不合时宜地响起,傅栗抿了口咖啡,又去抓茶几上摆着的曲奇饼。看新闻谈不上专注,时不时低头刷两下手机,没过一会儿,浴袍下洗白的小腿翘到了茶几上,一副在自己家的模样,丝毫不避讳这还有外人。 陆初景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久久没有用力。 须臾,混在一丝不苟的新闻念词里,发出了一句疲惫的声音—— “为什么。” 虽然问的是为什么,但陆初景的语气说出来好似并没有很需要答案。傅栗似懂非懂,反倒问他:“还不走?” 陆初景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但一个背影,足够她分辨他的情绪。 傅栗低下头若无其事理了理半干的发丝,让每一缕头发各归其位。她笑道:“说实话,我不认为自己哪做得不对。你没必要用这种‘受害人’的口气,说到底,我对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昨晚我帮你的目的不纯粹,那也是帮了你。” “我哄骗你进了我房间是事实,但我现在已经决定放你走。” “你一没丢财,二没失身,陆初景,不觉得自己赚了吗?” 陆初景回过身,盯住沙发上半躺的傅栗,眉眼发懵。 马上就要被她说服了。 他亏了什么吗,好像也没有,这样说来他有什么资格怪她。 傅栗又说: “我不明白你问我话的意思,但躲不过就那几个问题,我可以通通回答你。帮你是看上了你,你的高风亮节,你的独树一帜,现在放走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们那些人没什么区别,心口不一,不过尔尔。” 陆初景再度愣了。 居然,如此坦率地被她说了出来。 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从头到尾反而是他自己在胡乱纠结。 陆初景觉得很可笑,撇过脸自嘲般抬了抬嘴角。 “最后一个问题。”临走前,陆初景恢复了平静的语调。 “嗯。”傅栗等他张口。 “你的名字。”一个笃定想得到答案的问句。 “有这个必要吗,”傅栗轻笑,“即使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也没法拿我怎么样。” 陆初景以为她误会他想用名字威胁她,如数奉还昨晚她在夜店对他所为。陆初景没有回答,紧紧望着她,目光未曾如此坚决过。 很快,她像是妥协了:“行吧,我既然知道你叫什么,公平起见,你当然可以知道我。” -- 第7页 傅栗懒洋洋地坐起来,关上了电视。房间内只留下她的声音: “小西,很少人这么叫,但我觉得挺好听的。” - 下午两点,市中心大厦的高空茶餐厅。 傅栗坐在靠窗的座位等人,托腮望出窗外的层层云雾。耳机里话让她揉揉太阳穴,实在忍不住打断。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傅栗努力保持和平时一样,不让电话对面察觉*异样。从来只有在他面前,傅大小姐才懂服软。 电话那头温润的声音告诉她,逃回国的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早点回家低个头,有他帮说话,傅家长辈不会太为难她。 傅栗敷衍道:“你要是真担心我,不如帮我找个舒服的房子住。” 对方和以往一样拿她没法,只好惯着,说下午会让助理发给她几个住处,让她挑。 “谢谢哥。”语调平淡,牵强的感谢。 “别乱叫,忘记傅董和邹总怎么纠正你的吗。”耳机的声音顿时警觉。假如他没有对某个字眼过于敏感,仔细体味傅栗的语气,或许能感觉出她态度的变化。 “知道了,”傅栗淡漠一笑,“以后再也不会了。” “小西,”林憬叹了口气,“你该长大了。” 第四章 赎身 “大小姐,叶小姐到了。” 傅栗刚挂了通话,叶菁菁就在经理的引领下坐到傅栗的对面。等经理走后,叶菁菁趴在偌大的落地玻璃朝外看出去,朦胧的城市缩影尽收眼底,不由感叹: “还是西木你的面子大,我提前半年预定还没排上号。” 瞧她这没出息的样,傅栗真想敲打一记叶菁菁的脑袋:“你这个呆头鹅,稍微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地盘,也不至于沦落到还预约。” 叶菁菁眨巴眼:“你,你家的?” 暗示到这份上要是再看不明白,她就真成呆头鹅了。 傅栗补充:“林憬在管。” 叶菁菁双手抱头,懊恼不已。不过一会儿她又竖起脑袋问:“你今天怎么不叫他哥了,不像你啊?” 傅栗反问:“怎么,叫也是错,不叫也是错,他那么难伺候吗。” 叶菁菁嗅到不对劲:“你和林憬哥闹别扭了?” 傅栗建议她:“想知道,去傅家问问怎么回事?” 叶菁菁一副饶了她吧的表情,连连摆手:“行行行你们家家事我不问了。你们傅家门,我宁可永远不进去。” 巧了,跟傅栗的想法一样。 等到预先点的菜全部上齐,傅栗夹了鲍鱼鸡粒酥到碗里,终于问起:“让你帮忙查的事怎么样了。” 叶菁菁正咬了口黑松露虾饺,匆匆嚼了两口吞下去。 “哦哦,你说的是你那条鱼的事是吧?” “叶菁菁?”傅栗提高了声量。 怕不是真被郝佑谦带坏了,叶菁菁嬉皮笑脸地告饶,拿手帕擦了擦嘴打开手机。 “陆初景,男,22周岁,生日正月初五。” 叶菁菁果然不负所望很快拿到了陆初景的个人信息。 叶菁菁继续念:“身高一米八五,体重六十九公斤,体质测试达标,身体健康。” 看来是把体检表也弄到手了。 傅栗吃得津津有味,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嗯身体综合来说都很健康,唯独除了——” 傅栗看着叶菁菁的表情微妙变化,不禁有点紧张食不知味,专心等她停顿了几秒才说: “他的腰不太好。” “……” 叶菁菁赶快解释:“是小问题,打听到说他的家庭*条件不大好,多半因为这个拖累才落下了毛病。” “放心,真的只是小毛病。”叶菁菁憋住笑特意强调了一遍,生怕别人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傅栗白了一眼,愤愤夹了两片桂花山药丢到嘴里。 叶菁菁打量她的脸色,犹豫要不要接着念下去。保不准傅大小姐听说了自己盯上的鱼竟然有此等“缺陷”,一不高兴就把鱼竿收了,那她不白费口舌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圈的?”傅栗忽然问起。 这个叶菁菁知道,不用对着手机念。说起来陆初景本来并没有过进入娱乐圈的打算,他大学读的金融,毕业后找了份银行的工作,不过一年辞职了,就在今年上半年和现如今的经纪公司签约。 奇怪的是据叶菁菁打听得到的,陆初景进公司不久就被雪藏了。 不然以他的长相,但凡有一点曝光度,也不会在娱乐圈查无此人。 “也就是说,他现在和经纪公司的关系很僵。” “那是当然了。小道消息说他是被诓进来签了十年约,现在想解约呢。”叶菁菁把最重要的信息透露给傅栗。 显而易见,陆初景眼下解约不成正苦恼,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拉他一把,帮他脱离困境。 傅栗这个小人精不会不理解叶菁菁的用心良苦,特地为她夹菜。 “那个公司有什么背景吗?”傅栗想打听这家经纪公司背后有没有大人物。 “哪来什么背景,”叶菁菁很不屑,“凡恺娱乐根本是个草台班子,你见过国内外有几家经纪人比老板还会来事的公司。” 叶菁菁就差点名道姓经纪人张诚了,那晚在ONLYNIGHT傅栗见识过的那位皮条客。在她看来,张诚对陆初景的态度可谓是“操心”至极。 -- 第8页 “这家经纪公司在圈内还挺出名,打出助力平凡人追梦的口号,专门搜罗长得不错家境一般又对娱乐圈心存妄想的年轻人。” 陆初景不止长得不错,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家境一般,倒也是真的,唯独心存妄想这一点,他可不像。 傅栗心中存疑,接着听下去。 “签约前张诚会带他们去大制作剧组参观,比房中介还积极,一旦签约,先前的承诺通通幻灭,被他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什么资历不够、先混脸熟,然后只安排艺人们去各种综艺充当观众,或是去跑三流网剧的龙套,有的人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被骗了,还有的傻傻地以为往后总会出头。” 叶菁菁自己家也是搞影视公司,旗下正经艺人不少,当红的就有好几个,讲起张诚的手段,越来越鄙夷。 傅栗有些奇怪:“那些剧组他是怎么进去的?” 叶菁菁更加生气了:“要不怎么说张诚这人会来事呢,他最会来的事,当属讨好投资老板和个别导演。” “至于讨好的方式,那晚你不也瞧见了。” 张诚出卖签约艺人的色相甚至肉-体,换取人脉,哄老板高兴*了才有金子铺路。他早就看清造星的成本太高,收益预期也往往不如人意,那还不如有钱赚钱,越直接越好。 “当然咯,他们公司有的艺人知道待着没有前景,干脆通过攀上某些老板的关系,顺手推舟解约走人,但张诚怎么会亏呢,这些年光解约费都赚了几千万。” 叶菁菁了解不少类似的内幕,娱乐圈就是那么残酷,她也只能唏嘘。 傅栗放下筷子,发了一小会儿呆。 良久,她唇珠微抿。 “菁菁,再打听一下陆初景的解约费。” 叶菁菁不意外傅栗问这个,她实话告诉她:“西木,肯定不会便宜。” “张诚当初敢费劲心思诓他签了这十年约,肯在他严辞拒绝任何威逼利诱后还坚持带他到处参加‘应酬’,足以见得张诚对陆初景和别人不一样。” “他是张诚看中的一块百年难遇的跳板,”叶菁菁点破,“张诚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最是精明,想让他吐出到嘴的肥肉,代价一定不小。” 傅栗眉梢一松,慵懒地靠在椅背显得整个人风姿卓绝。明亮的杏眼浅浅挑起一抹笑,说道:“他要是真的精明,压根没必要将人往那群老男人身上推。” “为什么?” “那天他要是把陆初景洗干净送到我的床上,今天坐在这吃好喝好的人就是他了。” 叶菁菁正喝汤,听到傅栗的话直接烫了嗓子,咳半天才缓过来。 傅栗眯眼,问她:“吃完了吗?” 叶菁菁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那走吧,我们去凡恺要人去。” “不是吧傅西木,你真准备不惜一切代价给陆初景‘赎身’?” 傅栗纯真的大眼盯着她,将叶菁菁看得浑身发毛才说:“他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 “我说去要人,自然带着底价去,看看张诚敢不敢张嘴跟我讨价还价。” 叶菁菁吐吐舌头,放眼整个嘉洲市,怕是都找不出几个敢的。 - 市郊二手车市场隔壁,凡恺娱乐公司的地址就在这。 这块本是农村用地,早晚都会被划入拆迁。张诚托人造了这幢居民楼似的七层房子,用作公司办公。 平时大多在一到三层办公,其余几层名曰分配的宿舍,其实只是放了床另有他用。 三楼张诚的办公室中,好好的室内乌云密布。不过都抵不上张诚的脸色,来得黑压压。 “傅小姐,两百万未免过分了点。陆初景在你眼里就值这个价吗?”起码添个零他才可能甘心放人。 张诚仿佛误会了陆初景在傅栗心里的地位。 傅栗却问他:“到底钱是给你的,还是给他的。至少我认为你不配我拿出更多的钱。” 张诚的手心快被指甲抠出血痕,他完全不敢给傅栗脸色看。 而另一边的叶菁菁也再次声明:“今天和你谈价钱讨人的不是傅小姐,而是我金鼎传媒。往后传出去,金鼎都到张经纪手下挖人了,岂不是很添面子。” 叶菁菁拿出*了金鼎这块影视业响当当的招牌。 她们两人一个□□,一个唱白,叫张诚骑虎难下。分明就是傅栗看上了陆初景,但偏偏叶菁菁拿出金鼎做挡箭牌。 “傅小姐就不怕以后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在外传起来吗,”张诚努力保持镇定,“听说傅氏的家教出奇地严,传到他们耳朵里恐怕……” 富家千金,为一个娱乐圈没钱没势的小帅哥花大钱解约,他就不信没人添油加醋补充点情-色的故事在里面,到时候傅家那位老爷子还会无动于衷? 张诚在赌,小姑娘终究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嫩。 果然叶菁菁听他这么说,差点表情崩坏朝张诚抡拳头。好在傅栗拉住她。 傅大小姐缓缓站起身来,一如在外的常态举动优雅。她对着张诚,一字一字说道:“你大可以试试,还请张经纪务必亲自登傅家门,亲口传达给我爷爷。” 张诚瘫在老板椅上,彻底崩溃。 第五章 你愿意吗 下午四点半,傅栗从凡恺娱乐的大门出来,忽然发现市郊的空气怎么变得神清气爽。她坐在车里等叶菁菁,等待期间刚好收到了林憬秘书发来的几个房屋信息。 -- 第9页 林憬把他名下的房产一一列出,随她挑。每套房子都特别标注了周边娱乐场所,根据她的喜好供她参考,再用心也不过如此了。 可越是这样,傅栗的心越是往下沉。 “西木,搞定了!”叶菁菁钻进驾驶座,神采奕奕。 和金鼎传媒的几个部门负责人通过气,今后对外就说陆初景是金鼎的签约艺人。 傅栗看着手机发问:“陆初景不是还没签字吗?” 虽然和张诚已经达成协议,但作为当事人本人陆初景现在怕是还蒙在鼓里。金鼎向凡恺挖人,原则上不可能绕开他。 叶菁菁不敢相信:“他难道还会拒绝不成?” “我们金鼎替他支付违约金,从此无债一身轻,之后一段时间也只是暂时挂名在金鼎,金鼎和他没有合约,本质上他就是个自由人。” 这还有什么好不满足。 傅栗微微笑道:“你瞧着吧,他脑子里的那根筋可不会允许他这么想。” 叶菁菁握住方向盘,脸上疑惑:“你那么了解他?” 不才见过一面吗。 那晚酒店的事,叶菁菁不知道。傅栗糊弄过去,等车子启动,她发了一个消息给叶菁菁,说:“陆初景一定会打金鼎的电话问怎么回事,他一旦开口婉拒,就让他带着最大的诚意到这个地方来。” 红绿灯前车子停住,叶菁菁腾出一只手点开傅栗的消息。 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地址:月亮湾一号。 傅栗按灭手机屏,合眼靠在副驾休息。樱唇轻启,说道:“鱼也该咬钩了呀。” - 月亮湾一号坐落于嘉洲市北面,沿江的高层公寓一字排开。距市中心不近,周围的设施也不如市中心丰厚,林憬在得知傅栗选了他的这套房后,免不了吃惊。 地理位置虽不合*傅栗爱玩的性子,但景致不可多得。顶层的家中客厅整面的落地窗眺望出去,江水在眼底的云雾中暗涌,对岸再高的楼也不及。 “傅小姐,陆先生到了。” 周姨接到公寓管家的电话,说人已经在楼底大厅。 傅栗得知后,侧过脸对周姨说:“待会上来,让他到书房找我。”说完,傅栗离开客厅,顺着楼梯走上楼,边走边将简单低扎的头发松绑,披散开来。 很快,书房的门被敲响。 傅栗转过身,手里拿着刚从书柜里顺手找的书,疑惑地看着敲门的人。 “门开着,进来就是。”更像在对他说,他们之前没必要搞这些见外的礼节。 陆初景将心事重重写在了脸上,一周未见,眉眼添了几分疲态。 这可不好。傅栗心里在想。 傅栗替他指了指凳子,告诉他坐下喝口茶再说,桌上正摆着她为他刚泡好的茶,冒着热气。 见他站着不动,傅栗又问他,热吗。 今天外温跌破了零度,陆初景穿了件长款羽绒服。屋内的暖气足,恐怕后背早热出汗了。 僵持了会儿。 陆初景最终还是脱了外套,他里面只一件浅色卫衣,没了厚重的棉袄,整个人看起来阳光了许多。 这才对,像他这种长相的大男孩,就应该曝露于盛夏的阳光下,在校园打着篮球。汗珠从额角落至眉骨,顺着高耸的鼻梁自圆润的鼻尖垂滴下来,唇角洋溢灿烂大方的笑容,自信昂扬地稳稳投进一球。引得全球欢呼。 他生来就像这种人才对。 傅栗回过神,浅笑着:“陆初景,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再次见到我。” 她先发制人,晶莹明亮的鹿眼里充斥着求知欲,就这么大喇喇地盯着他。 陆初景情不自禁对上她的眸,仅一秒,迅速躲闪开。 这双眼,大约会蛊人。 傅栗有点委屈,她噘着嘴:“听金鼎的人说,你拒绝我帮你解约,难不成你想一直留在张诚手里,留十年?” “我不会留在那,也不会白白接受你的好意。”陆初景说了他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傅栗装作没听懂。 陆初景直言:“两百万对你而言只是沧海一粟,对我不是。上回在酒店我以为我们已经把事情说开了,你放过了我,我也感谢你,可是现在又算什么。” 傅栗但笑不语,等他发泄完。 “傅小姐,你的成长环境和我不一样,你的眼界我也无法匹及。对于我,两百万不是小数字,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善意,我都不能接受。” 讲到最后,陆初景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傅栗见势,问:“说完了?” 陆初景看向她。 只见她走到书柜边,从抽屉夹层取出一样文件夹,不紧不慢走过来递到他眼前。 陆初景愣接过的同时,傅栗莞尔:“陆先生,我从没说过把两百万白送给你吧。”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慈善家吗。” 陆初景打开文件夹,乌黑的眼*瞳倒映过里面打印文件的封面,写着几个字——还款协议。 一份颇为正式的合同,翻过几页,陆初景盯着末尾的一串数字,拧起眉心。上面写道,借款金额为柒佰万元整。 除去两百万违约金,哪里多出来的五百万? 陆初景皱起眉。 傅栗凑过去瞧他哪不明白,耐心给他解释:“我以为你会很需要额外的钱。” -- 第10页 陆初景有种不好的预感:“说清楚。” 傅栗摇摇手撇清关系:“我可没查你家底。” “只是你进娱乐圈是为了什么,为了名?那在夜店就该和那些人一样妥协,或是为了追梦?但你不像是那么浮夸的人,那就只剩下为了钱。” “你很缺钱,对吗,陆初景。” 陆初景未言语,但不代表他内心毫无波动。他认真审视目中的女生,桀骜如她,纯欲如她,娇养如她,人精如她,事到如今区区几面的缘分,他已经分不出她究竟有几幅面孔,切换自如,将他的情绪抓得死死的。 傅栗坦言:“确实我试图调查过你缺钱的真相,但我想,连张诚都查不出来,就说明你是用心隐藏,来保护背后的秘密,不被他人掌握用来威胁你。” “对。”陆初景爽快承认。 他曾经以为傅栗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富家小姐,任性无度,然而现在他意识到自己也许错了。 傅栗点头:“所以我懒得查,只要你安心把借给你的钱还了,就行。” 陆初景再次确认还款条目的那行字: 现金还款或等值变现。 陆初景除了身无分文,也没有任何贵重的物品相抵,傅栗敢写上这一条,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傅小姐明说吧。” 傅栗笑他聪明,于是不卖关子:“比如,一个吻十万,上一次床一百万。” 陆初景啪地一声合上协议,眼尾气得微红:“你想包养我?” 傅栗不否认,眼波流转,问他:“你愿意吗?” 彼此相视十几秒的时间,短暂的功夫。陆初景的眼神悄然变幻,他垂下浓密的睫毛,做下一个决定。 陆初景跨步走到书桌前捡起一支笔,弯腰,在协议的最末尾一笔一划无比流畅签下自己的名字。 傅栗站在原地,只用余光目睹了全过程,心尖微触。 这比她预想的快了太多,或者说,她没想到种在陆初景心中的情丝,生长蔓延出的繁根比她估想的多得多。 “你、”傅栗忍不住叫住他。 “心甘情愿的。”笔尖离开纸张,陆初景合上笔帽看着自己的签名。 第六章 关系 这纸契约是他心甘情愿的,他说。 说完,陆初景再也挂不住表情迅速抓起外套大跨步走出书房。 遇见上楼梯的保姆周姨,她正好端果盘要送去书房。没想到,陆初景这么快要走了。迎面碰上的时候,陆初景朝周姨礼貌大方地点头致意,下完台阶,扬长离去。 周姨走到书房,果盘放在中间:“小姐,陆先生走了?”周姨的口气像在关*心他们是不是谈崩了。 傅栗微笑着合上协议,说:“还会回来的。” 一口气疾步逃到公寓楼下,陆初景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他不敢回想签字的画面,那恐怕将是他一生最冲动的时刻。 手机铃响起。 陆初景看着陌生号码,呼吸凝住。 “喂。”他接起。 “陆初景,这就是你对待金主的态度吗?”又娇又倦的声音埋怨他,不禁叫人耳尖微红。 傅栗特地在他一声不吭逃走成功后,才打来这个电话兴师问罪,既有纵容他的意思,但又提醒了他别忘记和她现在的“契约”关系。 陆初景扯了个谎:“我有事,得,得先走。” 傅栗听后忍住不拆穿,他这人连说假话都不会,结巴什么。 “下周有个舞会,一起吗?” “什么?” “做我舞伴,跳一支舞算一万块,如何。” 那么划算的抵扣,她认为陆初景没有理由拒绝。可他还是给了她意料之外。 “如果我答应去,你准备怎么与旁人介绍我。” “陆初景啊。” 陆初景不信她听不出他的意思。 舞会人多口杂的场合,耀眼如她,轻轻松松就能成为聚会中心的她,身边要是多了个男人,该有多惹眼。 到时候她要怎么跟人介绍他。 朋友?配不上。不是朋友,那还能是什么,在非富即贵的舞会参与者眼里,他究竟算她的什么,不言而喻。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傅栗告诉他,“不喜欢抛头露面的话,当然可以不去。” 她果然明白他的顾忌。 陆初景吃力地抬了抬嘴角,是了,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的确不适合抛头露面。 通话结束,傅栗爽快先挂断电话。 退回到通话记录界面,陆初景盯着屏幕发呆了一会儿,随后,将这串号码保存至通讯录。 备注,小西。 - 签下还款协议之后,陆初景又在解约合同签下自己名字。 事后,叶菁菁听金鼎的经理汇报完整件事过程,她太好奇傅栗到底和陆初景说了什么,让他改变最开始的态度,接受金鼎出面替他解约。 彻底结束凡恺娱乐的经纪约后,陆初景从没觉得那么轻松过。但实际上,他现在多出了一笔巨额债务。 隔天,陆初景收到一笔汇款,一次性五百万到账,一分没少。 没有犹豫太久,钱到账后的第三天,陆初景熟练地在一台ATM机取出两万,拿这笔钱存到了另一张银行卡上。相同的操作反复几天,共十万元转移到了另一张卡里。 从银行自助机出来,陆初景转了几个街角找到电话亭,几乎已经没人用这种电话机了。 -- 第11页 很快他拨通烂熟于心的号码,对方接起。 “叔,下周的钱已经打在你卡上了。” “我最近筹到一笔钱,叔,麻烦你联系大夫,依然用最好的药。” 对面的语气变得有点着急,好半天插不进话。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喘气的间隙,陆初景连忙解释:“叔,我没接高*利贷,我有钱用。你和婶也别太省,小雅还在长身体,等过段时间我回家看你们,放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过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傍晚走回出租屋的路上,陆初景望见老小区开始在路灯下悬挂灯笼,这才意识到快过年了。倘若他今年想回家过年,是不是还得经过傅栗的同意。 陆初景这么想着。 说起这他记起傅栗好像这一周都没找过他。自从上次在她家签完协议,就没了后续。 回家后,陆初景瞧了眼日历,周六,似乎是她参加舞会的日子。 也不知道她身边的舞伴会是谁,总之不会是他。 陆初景从冰箱拿出上回包的没吃完的水饺,煮开一锅水,放盐,下了几只进去,把剩下的再次放回冷冻。 此时,电话铃响了。 陆初景看到来电显示后,立刻关了火。 “陆初景你在嘉洲吗?”傅栗的声音蹿进他的耳朵。 “嗯。”不然还能跑哪去。 “那你来接我一下吧,算你五千。”她生怕他又拒绝似的,特意明码标价。 这是把他当专车司机了。 可放眼整座城市,哪有身价那么高的司机。 陆初景第一次觉得七百万还起来不会太难,他嗤笑一声拿上钥匙和外套,边出门边问:“你在哪?” 傅栗停顿住,委屈地告诉他:“在医院。” 陆初景:“……” 晚上九点,市第一医院急诊科。 “舞会,把脚扭伤?” 陆初景拿着傅栗的诊断报告得出结论。他的视线落在坐在面前的人,一副想把脑袋钻进地里的样子。 小人精一人千面,今晚算他走运,撞上傅栗犯了水逆的囧样。 “药来了药来了。”跑来一位身穿礼服的男生,手里提着刚配好的药膏。 他把袋子交到傅栗手上,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扭伤了脚。” 这是舞会上傅栗刚结识的舞伴,因为他跳的时候分了神出错了步子,这才让她绊了一脚扭伤了。 傅栗显得没所谓:“小伤而已,而且你已经够负责了,没事你走吧。” 礼服男生迟疑住,目光忍不住往身旁瞟,他不太确定一旁站着的陆初景和他的舞伴是什么关系。陆初景的相貌太多出众,很难不让自认长相还行的男生对他产生一丝敌意。 “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捎上你这位朋友一起?”男生试探道。 之前他瞧见陆初景像是打车来的。 傅栗去看陆初景,有些许为难,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但他清楚,这是她故意的。果不其然落在礼服男生的眼中,傅栗很依赖陆初景似的,得看他脸色行事,这可不像简简单单的朋友关系。 他禁不住问:“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认错了,这位?” 男朋友三个字他不忍心说出来。 “我哥。”傅栗说。 陆初景朝她看去,只见她眼角狡黠地眨眨,暗示他配合自己。 礼服男生顿时松了口气,敌意消散,连忙伸出手:“幸会幸会。”陆初景*没办法只好伸手回握。 当然,傅栗依然拒绝了礼服男提出送她和她“哥”的好意。他临走前,还不忘问傅栗的名字,傅栗明眸含笑: “等你下次能专心跳舞,不踩我脚了,自然告诉你。” 在他心中,分明是她和自己约定了下一次还一起跳舞。礼服男生兴高采烈走了,全然忘了偌大的嘉洲市,不知道对方名字,还怎么赴下一次约。 急诊室重回短暂的安宁。 陆初景不由疑惑,刚才那个舞伴居然不认识傅栗。 傅栗揉揉脚踝,无辜地说,今晚去的是大学社团办的蒙面舞会,她又不是什么明星,凭什么要认识她。 “蒙面舞会?大学社团?” “有必要骗你吗。” 陆初景懊恼,当时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舞会做她舞伴的时候,他还以为又是她们富二代圈子的派对。 “对了,我介绍你是我哥你不介意吧。”傅栗忽的问起这个。 “不介意。”陆初景坦言。 不然,实话实说,说是包养关系吗。 傅栗得到了什么重要的答案,认真地点点头。 “我就说这个称呼没那么见不得人,即使不是亲兄妹,叫了能怎么样。还不是心里有鬼” 说到后面越发小声,眸色微沉。陆初景没见过傅栗像现在这样失神落魄过,隐约只觉得她喃喃自语的这段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陆初景,送我回去吧。” “好。” - 月亮湾一号公寓顶楼,电梯到达,陆初景背着傅栗用她的门禁卡打开房门。 房间是黑的,没人。陆初景找寻了一圈没见到周姨,看到保姆房间门敞着,窗帘也没拉上,才确定周姨不在这。 背上的傅栗睡着了,她身量看着挺高,实则没什么重量,陆初景背起来没多少吃力,很是稳当。于是她不用一会儿功夫就靠在陆初景的肩膀上睡去了,偶尔呼出微弱的气惹得他脖子根发烫了一路。 -- 第12页 到客厅停下,陆初景轻轻地将人放到沙发上,尤其是脚踝部位,小心翼翼确保不被伤到。等她平躺后,他扯了块沙发尾的毛毯,替她盖上。 做完这些,陆初景终于可以坐下,就坐在另一张沙发。 这一回,没有她的诱骗,他又守了一夜。 第七章 搬过来 翌日,陆初景昏昏沉沉醒来,外面的天其实还未大亮,只露出东边的鱼肚白,叫醒他的是从脖颈处涌动蔓延到全身的燥热感。 他昨晚依稀记得傅栗睡得不太好,睡不习惯沙发,迷迷糊糊从旁边的沙发爬过来,躺在他的腿上拿他当枕头,这才睡踏实。 当时陆初景困意缠身,懒得管,随她睡去。 可万万没想到,如今一睁眼,变成了这副样子。 “早。” 傅栗两手绕上他的脖子,问候早安。 显然,她醒了。 刚醒不久,声音绵软诱人,连发丝也慵懒地缠绵在侧。 傅栗身上穿的还是昨晚参加蒙面舞会的装扮,原本外披的女士西装睡起来硌人早早被她脱去,剩下一件酒红*色吊带洋裙,光洁的天鹅臂从毛毯里钻出来,香肩半露,一股她身上独有的香气不断在鼻尖挑衅。 陆初景整个人不由僵住,侧过头控制自己尽量不对上傅栗那双明媚的眼睛。 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几乎难以正常呼吸,陆初景能清楚感觉到垂挂在他后颈的手指很不老实,一点一点摩挲着他的脊骨。 陆初景伸手想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谁知,傅栗不依。 她瞪着气鼓鼓的圆眼,质问他:“这就受不了了?” “这都受不了的话,昨夜为什么不走?” 陆初景的眸色淡了几分,耳垂滚烫,他知道他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傅栗更加强势地环住他,朝他的身体更近了几公分,彼此之间甚至能感知到对方身体的温度。陆初景紧紧贴在沙发背,拳心渗出细汗。 仿佛感觉到他的紧张和抗拒,傅栗忽然泄了气。双手软下来,轻飘飘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委屈地说: “陆初景,你能不能有点被包养的自觉。” “……” “我以为我晾了你一周多,你会主动来找我,结果呢。”还得是她一个电话打过去,他像是接到命令似的,才会赶过来。 陆初景被她的坦诚弄得不知所措,忍不住吐露真心:“我以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没有资格主动去找你。” 傅栗目光一亮:“那你心里想找我吗?” 陆初景承认:“嗯。” 傅栗听后,朝他莞尔一笑,脑袋乖顺地靠在他肩上。 一度温存撩过陆初景心尖,难以自持,他缓缓抬起手抚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极尽温柔。 沙发起来后,傅栗去洗澡,陆初景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眼。冰箱里的食材准备得很充分,塞得满满的,他就随手拿了几样顺眼的做早餐。 等早餐弄好,傅栗刚好洗完澡要下楼。过了一夜脚踝的扭伤还没起色,走平地还能跟小麻雀一样蹦过去,但上下楼梯确实为难了。 傅栗趴在楼梯扶手,歪着头看向餐厅正摆盘的陆初景,求助般看着他。 陆初景根本经不住她这么看,迅速解开纯色围裙,朝楼梯来。 背着她坐到餐桌前。傅栗扫了眼早餐,露出满意的笑,直接上手抓了一个煎包咬进嘴里。手指沾了包子的油,她又懒得擦,用掌腕间的力端起碗,吸溜了两口薄薄的白粥。 陆初景意识到,傅栗不止一次在他面前不顾优雅的形象。那回在酒店也是。 “坐下呀,”傅栗噎了一下对他说,“你又不是我的佣人,不需要你站着伺候。” 陆初景又想起傅栗的那句“你能不能有点被包养的自觉”,异曲同工的意味,他连忙拉开餐椅,坐在她对面。 傅栗满意地微笑,不忘夸他:“手艺不错。” 在国外吃了几年的西餐,还是中式早餐和她胃口。味道好,吃的规矩也没有那么多。 陆初景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咽下后,淡淡笑说道:“包子是现成的冻在冰*箱,粥是电饭煲煮的。” 餐桌上的一切,无关他手艺。 傅栗刚塞满一嘴,说不出话来,机灵的眼里又惊又喜,仿佛在说:变得也太快了,前面还拘谨得很,这会儿都敢调侃金主了? “行吧,那这几天让我尝尝你真实的手艺。” “嗯?”陆初景不解地咬住筷子。 “啊我还没跟你说吗,”傅栗眨眨眼,“周姨请了半个月的假,这周家里没人,这不正巧了,我的脚扭伤了没人照顾。” 边说边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平层,可怜兮兮的。 陆初景全神贯注等接下来的话。 她说:“陆初景,搬过来照顾我一周,好吗。” 餐厅莫名陷入沉寂,还好白粥往上冒的热气证明了空气没有被冻住。傅栗盯着陆初景,生怕遗漏一丝他闪过的表情。 “不让你白辛苦,我算你,”傅栗掂量了下价格,“算你五十万。” 又是明码标价。陆初景心凉了半截,终于缓过神来。 他离开餐椅站起来,对傅栗说:“傅小姐,价格不是那么定的。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尽早还完欠你的钱,那也请按照市价来,可以吗?” -- 第13页 这是在说她开价虚高,藏了私心在里面咯。傅栗内心暗笑,她就知道她这样开价早晚要触碰到陆初景脑子里那根长得直愣愣的筋。 “你的意思,昨晚的五千也不太合适?” “确实不合理。” 傅栗接受了他的建议,重新算账:“那么加上昨晚你来接我,未来一周搬过来照顾我腿伤的费用,多少价钱合理呢?” “最多两万。” “两万?”傅栗对这个渺小的数字很不理解,“那你告诉我,照市价计算,等你还完我的八百万需要多久。” “……” “你又不亲我,又不跟我上床,靠做这些,什么时候能还完。” “还是说,你压根没打算还完?” “你难道想跟我耗一辈子吗,陆初景?” 陆初景跌坐回原位,他能感觉到心跳强烈而有节奏地撞击着胸口。傅栗说得直白,说话间偏偏一脸无辜样,连耳根都不曾红过。可他听着,两颊如升起一团团火烧云,眼睑的红血丝分外惹眼,看着十分叫人心疼。 “我,我,”陆初景觉得喉咙生疼,“听你的。” 陆初景还是妥协了傅栗的计价方式。于是傅栗当即转账给了他五十万零五千,做完这些,她心满意足站起来:“正好下午我有事出去一趟,趁此机会你抓紧把一周的行李搬过来。” 陆初景皱起眉看了眼她的伤腿:“出门?” 只见傅栗歪了歪头,眼尾坏笑,一步一步当着他的面朝客厅后退去,一直退到楼梯,又一级一级还算稳稳当当,自己走了上去。 走到最后一级,还不忘给他一个鬼脸,得逞了。 陆初景僵在餐桌面前,头顶像劈了个焦雷,无奈又好笑。他是真的,被她吃得死死的。 - 私人山庄的咖啡厅中,隐约能听见山背面的潺潺泉水,安静没有纷*扰。 “怎么样,上回你去舞会发现什么新目标没?”叶菁菁托着腮打听,她和傅栗面对面坐在她家山庄的咖啡厅,就是中间隔了个笔记本,挡住了她探究的视线。 傅栗正在电脑里敲字,估计是她国外学校急着交的作业吧。 叶菁菁好奇心迸发,忍不住催促:“跟我说说嘛,西木。” 傅栗没有停下敲键盘,对她说:“哪有什么目标,都是些普通无聊的人。” 叶菁菁顿时没了兴致,她早说了国内大学社团举办的蒙面舞会能有什么好玩,可傅栗难得对一件事那么感兴趣,非逼着郝佑谦替她搞到两张邀请函,害得叶菁菁以为有什么稀奇的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去啊,还扭伤了脚,得不偿失。” 叶菁菁刚才就发现傅栗走路有点不对劲,一问,居然是被舞会上临时认识的舞伴绊倒了,还扭伤送去了医院。 傅栗撇嘴:“你就当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呗。” 叶菁菁:“福呢?” 傅栗笑而不语,继续在键盘敲字。 过了一小会儿叶菁菁的咖啡快喝完了。她看着专心致志的傅栗,看她手边的咖啡只轻轻抿过一口,若有所思。 “当一个人打破了惯常坚守的准则,那么他的感性就彻底占据了理性的上风……” 啪。电脑迅速盖上。 傅栗余光瞟过身侧的叶菁菁,危险的讯号。 叶菁菁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溜到她这边,凑到她电脑面前念出了她刚打下的一行字。叶菁菁浑身发颤,心虚地站直身返回对面座位。 “咳,西木我就是好奇,”叶菁菁忙解释,“而且你专业的作业我也看不懂啊。” 虽然她都念出来了,但确实没懂。傅栗从小知道叶菁菁撒谎的样子,眼珠子会乱转个不停,现在的样子,眼神茫然,说的倒是实话。 傅栗越过这个话题,问她:“你约我出来到底要说什么?” 叶菁菁委屈:“本来是想聊聊你的鱼,但又怕已经被你放生了。”所以才先打听她在舞会有没有新的目标。” 傅栗无话可说。不过叶菁菁提起了陆初景,她来了兴趣。 “聊他,聊什么?” “就比如他刚开始不愿意接受金鼎帮他解约,为什么你跟他谈了谈,立马签字了。” 这是聊陆初景吗,明明是满足叶菁菁自己的八卦欲。 傅栗没打算瞒她太久,告诉她:“因为他知道了为他花钱的解约的不是金鼎,是我。” 叶菁菁就属于考试-答案放在她面前也反应不过来怎么抄的人,傅栗的解释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所以呢,因为是你,他就心安理得接受了两百万解约跑路?” “跑?” “好不容易脱离了凡恺那种地下作坊,要我,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嘉洲再也不想看到那些恶心的人。” “叶菁菁,那是你。” “就算你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理,但陆初景,你以为他舍得跑吗。” 叶菁菁再次懵逼:“舍不得?”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傅栗瞧了眼,按了接通并特意打开免提。 “怎么了?”傅栗问来电者。 对方犹豫了会儿,才为难地开口:“我,我睡哪一间?” 叶菁菁瞪大双眼,看向免提通话,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傅栗不解地反问他:“家里除了楼上那间主卧,还有空房吗?”月亮湾一号那套房统共三间卧室,楼下向来是周姨住的保姆房,楼上两间,傅栗先前住进的是偏小的次卧。 -- 第14页 问题就在这。 那间最大的主卧套房,陆初景怎么肯搬进去。 “你要是不愿意,去把周姨的房间清空,把她东西扔了,你进去。” “我没开玩笑。” 傅栗当着叶菁菁的面关闭免提,将手机拿起贴近耳朵,语气暧昧:“陆初景,你别告诉我你打这个电话的意图,是想跟我睡一间。” 第八章 纠葛 “陆初景,你别告诉我你打这个电话的意图,是想跟我睡一间。” “……” 久久的静音之后,在傅栗几乎以为对方是不是早就挂断时,她听到一声: “没事了。” 慌乱结束这段通话。 手机回到锁屏界面,傅栗保持从容淡定的模样,把手机丢回桌面。捂了好一会儿嘴的叶菁菁终于,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大脑不再缺氧。 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憋出一句:“陆初景现在在你手上??” 傅栗无辜地看着她:“我可没绑架他。” 叶菁菁的口气好像在说,陆初景解约跑路不成,半道上被傅栗给拐回自己窝点去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他舍不得的。”傅栗的美目闪过狡诈和得意。 “……”叶菁菁急需冷静。 傅栗垂眸,慢条斯理地搅动咖啡让糖块融的快些,顺便等叶菁菁缓过神。 大约无言相对了整整五分钟,叶菁菁长吁一口气:“西木,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担心。 傅栗不由愣了一秒,差点被她的情绪带偏。 “同意什么?” “你和陆初景啊,西木,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傅栗怎么莫名觉得这句话后面,理所应当跟一句,所以你们不适合在一起。 她确定肯定是叶菁菁误会了什么。 “我跟他没有在一起。” “什么鬼,可你们都住一起了?” 叶菁菁自知某些方面她是迟钝了点,但刚刚那通电话,难道不是在同居选房间外加调-情吗。 “这么说你和他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叶菁菁反应了半拍,迟疑道。 “住在一起就非得是这种关系吗。”傅栗仍然理直气壮。 “不然呢,”叶菁菁声音拔高几分,“正常同居男女,不是夫妻,就是男女朋友。” 傅栗讥笑,笑的并不是她。傅栗清楚叶菁菁的成长环境,她家虽然经营着业内公认的王牌影视公司,关系网复杂,但家庭很简单。 她爸,她妈还有她,除了逢年过节去看望外省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平常他们家就是最典型不过的三口之家*。 “不是夫妻,就是男女朋友,”傅栗重复一遍叶菁菁的话,“那么我妈呢?” 叶菁菁顿时惊吓住。 “她的结婚证上写着我爸的名字,可这么多年你见她回过几次家,又在外面养过多少男人,他们可以算作她的男朋友吗?” 傅栗说着,明丽的眸中失去了颜色,即便她有多想和那个女人撇清关系,多想提起她的“事迹”就跟讲起茶余饭后的八卦一样轻松,可傅栗做不到,她还是恨她。 叶菁菁脸色凝重,去握傅栗的手:“西木,别这样。” “无论傅伯母怎么样,你不能为了跟她较劲最后伤害了自己啊。” “菁菁,你觉得我用陆初景和我妈较劲?” 叶菁菁躲避的目光默认了傅栗的猜想。 要论嘉洲市真正的傅家大小姐,还得是傅栗的母亲,傅安,不过那也是十多年前。从傅安结婚开始,她源源不断的桃色绯闻传来传去之后,圈子里的人谈起她,总免不了唏嘘几句,对她评头论足。 叶菁菁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傅安几面,举手投足端庄雅致,那时的她根本想不到气质怡然的贵夫人私底下会闹出那么多的荒唐事。 叶菁菁以为,傅栗对陆初景的上心,是在以效仿她母亲的名义报复她。 “我没那么傻,”傅栗无奈敲了下叶菁菁的脑门,“她是什么好榜样,犯得着我仿照她吗?” “可是——” 叶菁菁欲言又止。她想说,可傅栗还是和她母亲一样养了一个男人。 不是男朋友,都是一样无名无分的,情人。 “我和我妈不一样,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傅栗强调。 “陆初景和那些男人也不一样,否则为什么偏偏是他,当时夜店里主动往上贴的男人还少吗。” “嗯,不一样,他长得最帅。”叶菁菁认真嘀咕。 “……” 那倒也是实话。 “总之不用替我多想,我有分寸。” 话虽如此,叶菁菁可以对傅栗有信心,她确实打小是个有主意的人,然而。 “西木,但一个男的能接受自己被包养,做情人,我觉着还是不靠谱。可见陆初景他本质上跟那些男的没什么差别呢?” “错了,他压根没有接受自己被包养的事实,没有一点被包养的自觉。” “?” “他现在觉得自己签了卖身契,对我,巴不得把我这个债主每天烧几炷香供奉起来,束手束脚,一点点越界的事干了像要他的命一样。” 傅栗越说越不甘心,叶菁菁眨巴眨巴眼,这好像还是她头一回见到傅大小姐犯难的模样。突然发现事情走向偏离了她的担心,叶菁菁八卦的心思重新燃起来。 -- 第15页 “既然那么不识趣的话,你为什么还对他,额。” “这才有意思啊。” “……” 当她没问。叶菁菁默默抿了口咖啡。 傅栗刚放下勺子,猛地想起:“哦对了,你提醒了我。” 叶菁菁:“啊?” 傅栗把手机放进包里,一副要走的样子,*喊上叶菁菁:“走,陪我逛街去。” 叶菁菁一脸懵逼。 傅栗:“他没有被包养的自觉,我得拿出包养他的款啊。” 叶菁菁迷茫地眨眨眼,没弄明白。 傅栗已经站了起来,去拉叶菁菁:“陪我去商场给他买东西,金主不都这么哄人的吗。” 咖啡还没喝完,甜点都没来得及动的叶菁菁含恨被拉起来。傅栗挽着她的臂弯走到门口,不经意提出:“不过你得先借我点钱。” 叶菁菁战术性后仰,警惕停住脚步:“嗯?” “我的私房钱全用来给他解约了。”还有叶菁菁不知道的五百万进了陆初景的账号。 “这点钱就把你搞没钱了?” “其他卡不能动,”傅栗振振有词,“动了就会让傅家人知道我回国了。” 叶菁菁耸肩:“你觉得还能瞒多久?” 傅栗:“有一日是一日。” 出了山庄,车开到半山腰位置传来叶菁菁紧捂钱包的哀嚎——“傅西木真有你的,花我的钱泡你的男人。” - 当天夜里十一点多,陆初景一个人待在月亮湾一号顶层公寓足足半天。 白天搬进的主卧看似没人住过,房间内整洁有序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但陆初景整理的过程中,发现衣柜有未拆封的衬衫,都是定制款,甚至还有几盒内裤,也是没拆封。 起先看到的时候,陆初景耳朵泛红以为是傅栗给搞的鬼替他准备的,但后来他在内卫抽屉看到放置着的一个男士剃须刀,显然有用过的痕迹。 陆初景内心萌生出一个不大好的猜想。 不得不说,月亮湾一号整套公寓的装修风格,稳重庄肃,的确不像一个女孩的居所,何况是傅栗这样张扬的女生。 陆初景坐在主卧的床尾,坐了大概三四个小时。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他全然忘记开灯,只是干坐着。 “滴。” 楼下的指纹锁被打开。 傅栗让后面帮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把东西扔客厅就行,等人离开后,傅栗关上门,将脚底的高跟鞋熟练地一甩。 解脱了。她十分吃力地坐到换鞋凳上,伸手摸了摸新伤初愈的脚踝。 “嘶。”有点疼。傅栗低头看了眼,昨晚扭伤的部位又有点红肿。 坐在这缓了一下,傅栗重新起身。一瘸一拐走到楼梯台阶处,抬眼往上瞧,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光亮。 陆初景睡了,她想。 果然没有一点被包养的自觉。傅栗暗暗叹了口气,一只手攀在扶手上,慢慢往上挪动。 挪了五分钟的样子,傅栗赤着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意外看到主卧的房门敞着。 陆初景什么时候心变得那么大? 睡觉不关门。 她没勾引他,他反倒蹬鼻子上脸引诱起她来了。 傅栗好奇心驱使往主卧走去,拖着扭伤复发的脚,两手趴在门框上,向里看去。 视线越过衣柜的玄关,陆初景正坐在床尾凳发呆。窗帘没拉上,开阔的夜景让月光包藏着私心纷纷照进他所在的窗边,月华勾*画着他立体的五官轮廓,蒙上一层温柔。 仅仅两秒。傅栗的目光赶紧逃开。 她贴在门外的墙壁定了定心神,转身径直走了进去。 “还没睡?” 口吻暧昧,就像不定行踪的金主偶然大驾光临藏着情人的宅子,意外发现人家没睡,正好迎合了自己来的目的。 陆初景没有回答。傅栗环顾昏暗的环境,再次望见他被月光笼罩着,连忙避闪视线,去找顶灯开关。 “马上睡。”陆初景突然开口。 傅栗的手停在开关上方,迟疑一会儿没按下。 她回到陆初景身边,感觉到他仿佛有心事,她问:“在等我?” 陆初景坦言:“嗯。” 傅栗对他的直白有点措手不及,试探道:“怎么了?” 陆初景喉结动了动,稍稍侧过脸,面朝她,却没有抬眼看她。 “我想知道,”陆初景在傅栗看不见的角落攥紧了手掌,逼迫自己问下去,“我们的关系,有没有违背伦理道德。” 傅栗忽然间被问懵了。什么叫,违背伦理道德。 陆初景倏而抬眸,认真问:“你之前说,你现在单身,这句话是真的吗?” “……” 很快,傅栗明白了什么。她放松了表情,眼角含笑靠近他:“你以为自己做了小三?” 伦理道德,一个介入他人关系的第三者。 陆初景没有回答,默认了。 傅栗立刻在他身边坐下:“你,你跟我说说,你怎么会这么以为,谁跟你说了什么?”她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触碰到她什么兴奋的开关。 陆初景不习惯这时傅栗身体的贴近,他往旁边挪拉开点距离,只说:“没有谁,我,我猜的。” “猜的?” “衣柜里的衬衫还有,其他别的。” 傅栗连忙起身去开衣柜,看见的瞬间,她反应过来。 -- 第16页 这些代表着这间卧室分明有其他男人的痕迹。 “我忘记跟你说了,这套公寓不在我名下,主卧的东西也是公寓主人的。” “……” 傅栗合上衣柜,见他脸色暗了,又补充: “不过,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你睡在这完全不用有任何负担。” “他?”陆初景忍不住问。 “他就是,”傅栗顿住,至少现在她很不想提那个人,“横竖跟你没关系。” “与你有关系,是吗?” “我和他?”傅栗抬了抬唇角,微妙的笑,“当然有关系。” 陆初景不再看她,长密的睫毛垂在眼底混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情绪,但总归,不大高兴就是了。 相反,傅栗莫名欣慰,她朝他边走来边说:“你在担心什么?” “即使我和其他男人有关联,我和你的关系并不会牵扯到与他的伦理道德。” 陆初景眸光有了起色,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在撇清和另一个“他”的关系吗?亦或是过去式,未来得及进行? 就在这时,傅栗给了他一盆冰冷的水。 “而且陆初景,”她说,“我有必要提醒你,那天我跟你说的我单身,放到现在依然适用。*” “我以为没人比你更拎得清我们的关系,所以,别管太多让自己难过。” “……” 叫他的心瞬间冰凉。 “晚安。” 傅栗站在陆初景跟前,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嫣然微笑后洒脱地消失在主卧门前。 第九章 没想让你做第三者 陆初景不知昨晚几点睡着的,大约是没怎么睡,以至于清早身旁响起的一丁点动静就让浅眠中的他醒来了。 “早安。” 傅栗居然趴在他的床上,穿着睡裙,雪白的双腿岔开,占据了半边他不习惯睡那么大的床。 陆初景顿时清醒,弹坐起来。 看他反应那么大,傅栗只觉得习以为常,敛了敛眸,自己调整了一下趴睡的姿势。陆初景察觉出她好像很疲累,那声早安和眼前的睡姿,都是懒洋洋的没有精神。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陆初景拿不定主意,傅栗在他边上睡了多久。 “没多久,放心没占你便宜。” “……” 陆初景不去管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才五点半多。怪不得窗外一点白昼的景象都没有。 “你醒那么早做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话。” 傅栗把他的话通通堵了回去,尾音困乏,看得出她只是想赖在他床上继续睡。 陆初景无奈,忍不住哈欠。但理智告诉他,他不适合在啵啵床上待下去,于是陆初景起身下床。 仿佛感知到他下床的动静,傅栗的脸蛋忽然从蓬松的头发中露出一面来,软软地喊住他:“陆初景,好疼。” 陆初景果然回过头。 “脚伤好像复发了。”她说。 只见傅栗委屈地蜷成一团,握住脚踝部位。大早上她为什么醒这么早,就是因为疼醒的。 毕竟实打实扭伤了脚,不可能恢复那么快,偏偏她昨天还以为好了,穿着高跟在商场转了几个小时。 陆初景不禁回忆起昨天这个时候,她明明伤好的差不多,还唬他背她上楼下楼,最后骗他答应搬过来照顾她一周,再看现在这副样子,有点好笑。 “别偷笑了,我知道我遭报应了行吗。” “药膏在哪我去拿。” “应该在楼下客厅的抽屉里。” 也就涂了一回,傅栗随手把它丢回医药箱去了。 陆初景下楼又上楼,返回主卧时手里多了一支药膏。傅栗仍旧趴着,笔直纤长的两条腿架在掀开的厚被子上,一半陷了进去,一半裸露在外,若隐若现游离着禁欲的气息。 “药拿来了,自己抹还是——” “你说呢?” 傅栗打断他,将脸重新蒙进枕头,换而言之她正困着,这种事情就不用亲自动手了吧。 陆初景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毫不意外。他站在床尾,打开药膏挤出在一只手手心,然后将药膏放到电视柜以便腾出另一只手,目光落在眼底诱人的脚踝,伸出手缓缓靠近被子。 傅栗的脚踝生得很好,在足跟与小腿之间形成一截骨感的过渡,让她腿部线条瘦而不柴,既纯又欲。* 陆初景单手握住她的脚踝,轻而易举,借助另一只手把药膏覆在她的伤处,轻轻揉抹。 过程中,傅栗的腿几次条件反射往后缩,是真的疼。陆初景不断调整力度,仔细在扭伤部位用药抹匀按摩,帮助吸收。到最后,傅栗僵直的脚踝逐渐放轻松,紧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手法很专业啊。” 疼痛感消失,傅栗开始有心思打趣他。 陆初景停下动作,把她的腿安稳放回原位,又多此一举替她盖上被子,盖住了腿的全部。 傅栗埋在枕头里暗笑,她当然明白为什么,掩耳盗铃。 “你再睡会儿吧。”陆初景还给盖被子的行为找了个貌似很合理的借口。说完,他往门外走去。 “先别走,”傅栗竖起脑袋,“那个,我腰也很酸,要不你顺便?” “?”陆初景站在离她两米开外,他明知她有意为之,可傅栗憋屈的眼神还是不管不顾撩动了他的心。 -- 第17页 “不是腿疼吗,怎么变成腰了。”陆初景情不自禁走过来。 “腿好些了,腰更明显了。”傅栗总有她的理由。 陆初景站在床边,视线垂落。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不仅看清了她的睡裙款式,还看清了其他,比如自己的心猿意马。 傅栗明显感觉到他在犹豫,灵机一动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 “按一次五千,不亏吧,推拿师傅?” “嗯。” 陆初景照她的话努力将自己当成她花钱请来的“推拿师傅”,努力把她的腰视作普通的人体部位,甚至案板上的一块肉。 陆初景微微躬身,双手轻轻落于她的腰际。 触碰到的瞬间,他错了。 没有哪块肉会让人盈盈一握即心化了的。 傅栗的腰间没有多少肉,陆初景双手张开便足够轻轻松松将她的后腰束在掌间。刚才在白色田园风睡裙的遮盖下都看不清楚,现下,不止她的腰,还有背部曲线,一一分明。 “陆初景,你用点劲啊。” “刚才脚踝不是按得挺好的吗?” 陆初景一声不吭,他哪敢用劲,生怕没把握住度给她的细腰弄折了。 放在她腰两边的指骨迟迟不敢加力,陆初景可以控制手上的力,但控制不了心间的澎湃。他能很清晰感觉到内心血脉涌动,甚至在房间内暖气的作用下,额角渗出了几丝汗来,平添了几分旖旎。 傅栗双手交叠,枕着脸蛋,慢慢地她也不计较力道。 “昨晚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 陆初景听后顿了一拍,想起他问她有没有违背伦理的蠢事,懊悔不已。 他苦笑道:“你没错,是我没拎清。” 傅栗看向他:“错了就是错了,我又不是不能承认错误的人,不用把错事往自己身上揽,你问的也没错。” “我从没想过让你做第三者,你放心好了。” “嗯。” 只是简单的一声“嗯”听不出什么,但陆初景手上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加重,不像刚才那样拘束,让傅栗感觉上更舒服了些*。显然,他的心情有所好转。 傅栗趁势继续说:“关于这个房子的户主——” 陆初景手腕一沉,动作再次变得绵软。 傅栗告诉他:“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确实和别人不一般,我不愿意提他并不是针对你,而是我现在真的不想想起他。” 陆初景抿了抿唇:“那就不提了。” 傅栗朝他莞尔:“谢谢。” 陆初景淡淡一笑:“不客气。”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感谢的,感谢他的体谅,他的尊重,也许吧。 确定了一点,曾经住过这的男人和傅栗之间至少现在产生了隔阂。 至于是过去式还是将来时,跟他毫无关系。 陆初景倦怠下来的力气反作用在自己身上,他太高了,保持弯着腰的姿势太久,手上的力气又迟迟不舒展出来,导致他替傅栗按了一刻钟的腰,体力逐渐不支。 傅栗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因此,为了节省体力他不自觉地用单腿跪在床沿,身体重心低下来的同时,离傅栗的身体近了十多公分。 “陆初景,我想了想你要是实在介意,我待会就喊人把衣柜里的东西清空扔出去。” “我不介意。” “不用跟我客气,我说过这个房子虽然在别人名下,但也是我的。” “没这个必要。” “有。”傅栗斩钉截铁。 与此同时她趴着的身体忽然侧过来,陆初景放在她腰边的手猛地一落空,失去支点。就在他瞬间没了重心往傅栗身上倒去时—— 傅栗支起上半身,双手熟练地攀上他的脖子。 陆初景的胸膛砸在一片柔软之上,只是转眼间,他即刻双手撑住床面,与她的身体分开保持几公分距离。 但傅栗缠绕在他脖子的手抓得更紧了。 “完全有必要,谁叫你昨晚居然会为了几条内裤跟我生气。”傅栗指的当然是衣柜里那几盒新的没拆封的。 陆初景被指认得猝不及防,更没想到傅栗就这么毫无顾忌说了出来。 “我没有。”他辩解。 傅栗抱紧他,彼此面对面呼吸可闻。傅栗直视着陆初景的眼睛,没过两秒,他果然心虚避开了她的眼。 “是啊你没有,你有的全写在脸上了。” “陆初景,你骗不了我,别说我,你根本骗不了人。” 傅栗抬起一只手,戳了戳他脖颈上方熟的通红的耳垂,欲盖弥彰。 陆初景偏头,避之不及。 最喜闻乐见不过他慌张的样子,傅栗钝圆的内眼角流露出狐狸般的坏笑,一只脱了羊皮的狐狸。 “明明很在意,我都说扔了还故作清高。” “……” “你应该早说啊,如果早说,我在商场就不会跟没头苍蝇一样乱逛瞎买,什么男士香水、领带,还有手表,逛的我脚伤复发,腰酸背痛。” 傅栗说的东西好像就摆在客厅,陆初景下楼找药的时候恰好看见桌上大包小包名牌的购物袋,确实都是男士配饰。 “早说你在意,我就直接给你买内裤了呀。” “你。”陆*初景惊吓到说不出来。 “哦不对,”傅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收回,“我不知道你尺码,也不好买。” -- 第18页 “……” “要不然你现在告诉我尺码,我尽量弥补?” 第十章 深入刺探 “要不然你现在告诉我,我尽量弥补。” “……” “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傅栗体贴他,“那我亲手试试?” “?”试,试什么?? 陆初景难以置信抬眼,乌黑的瞳孔不断放大,倒映出撕下面具露出狐狸尾巴的傅栗。 傅栗的手从他宽肩滑落,顺着背脊梁骨一路试探而下。原来陆初景看着瘦高,后背却很硬实,也有此时此刻紧绷的缘故。 趁他不留神,指尖迅速溜进了他睡觉穿的长袖白T下摆,触碰到一片滚烫的皮肤,下面就是黑色睡裤的宽紧腰带。 仅仅停留了零点一秒,狐狸爪子就被人逮住拿了出来。 陆初景抓着傅栗的手腕一时羞恼说出话来。 反观傅栗,手被人举着,面对铁证如山的“罪证”丝毫没有愧疚,还委屈上了。 “疼。”她指了指被紧紧圈住的手腕。 陆初景立刻松开,但目光盯住她谨防再来一次袭击。 傅栗脸上挂着没有得逞的遗憾,盘腿坐正,在床上默默赌气。 “没趣。” “怎样算有趣?” 陆初景这么问,傅栗伸长脖子一副蓄势待扑的样子想好好教他怎样算有趣,但转念一想,眸中狩猎的光熄灭了。 “陆初景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诚心签的契约?” “是。” “好啊,诚心的。” 成心给她找难题才对。 “合约里的还款方式,你是打算抗拒到底吗?” ——比如亲一口十万,上一次床一百万。 陆初景清清楚楚记得这句话,尤其记得如何从傅栗口中讲出来,那股萦绕周身蛊惑的气息至今犹在。 “我以为只是举例子,除了那两种,我不能通过其他方式还吗?” 傅栗就知道他会跟她打太极。 刚才的试探让他心中的弦紧紧绷住,现在是他最清醒的时候,果然。夜店初见那次,傅栗见他用合同条款堵张诚的嘴就知道,陆初景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其他方式,”傅栗重复他的话,问,“还有什么方式能帮你还完七百万。” “年后,我会去各个剧组投简历。” “你还要待在娱乐圈?” “还完你的七百万。” 陆初景给出他计划继续留在娱乐圈的理由。 这段对话让傅栗收获不少,轻轻松松套出他的打算,她早知道陆初景解约后不可能就这么无所事事,对她的言听计从一来是出于感恩,二来是抵挡不了。他心里肯定有其他考虑。 “可是这样的话,我包养你有什么意义,你并不需要我。” 陆初景还是无法接受傅栗毫无遮掩地讲出包养两个字,他停顿了一下,垂眸说:“你已经帮我跳出了一个火坑,足够了。” 言外之意,之后他去娱乐圈闯荡,不想借用傅栗的影响力。 他*们的这段不见光的关系,最好的归宿,大抵就是无人知晓。 “你不需要我,呵,”傅栗幽怨地靠到床头,双腿忽而伸直,蹬了一脚陆初景的大腿,“那你怎么也不考虑考虑,我需不需要你。” 陆初景抬眼。 “我替你出头,替你出钱解约,早说了,我不是什么慈善家。” “就算等你在圈内熬出头,有钱还我,还完了,你是解放了自由了,拍拍屁股走了。过程中我得到了什么,连利息都没有一毛。” “你,你想得到什么?” “不觉得你问出这个问题很弱智吗。” 傅栗不安分的舌尖冒出来,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湿润过的唇色越发动人了。 很明显,傅大小姐貌似只想要眼前人的□□。 “不行,”陆初景深呼吸后站起身,不敢看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我会无条件听你安排。” “只要你一句话,其他的事,我一定办到。” 陆初景很坚决,坚决地告诉了傅栗他的底线。 傅栗面色算不上好看,但美人即人美,就连生气的模样也只能叫人心疼,指不出她的错。 “我懂了。”傅栗从床上起身。 “从今天起你好好守住我们之间的楚河汉界,千万,别越界;” “也要时刻防备,我越界。” 说完,微微扬起头,越过陆初景往门外走。 陆初景站在原地,抿着唇若有所思,瑞凤眼尾低敛,没藏住心里的苦闷。 傅栗觉得他假清高也好,立牌坊也好,能打消她的念头就好。 - 约定搬过来照顾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这几天,陆初景几乎能感觉到傅栗对他的兴趣逐渐减少,在家的态度不咸不淡。她每天都会跑出去跟朋友玩,疯玩回来,又是腿伤复发,又得喊他抹药。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周,明天,陆初景就能离开了。 临近傍晚,傅栗又要出门。 陆初景忍不住提醒她,明天脚伤再复发,只能自己打车去医院了。 傅栗还当是什么大事,不以为然说,为什么要去医院,她不能找个真推拿师吗。 五千块钱一次,不信找不到上门的。 出门前,陆初景又和傅栗提出,马上过年了他想回家一趟。 -- 第19页 “嗯,我准了。” 傅栗很配合。他不是把她当作债主吗,那么她这个债主兼副业慈善家的哪能不放人回家过春节呢。 门从外面关上,傅栗踩着高跟踏上电梯,留陆初景一人在家收拾明天离开的行李。 好像也没多少行李,除了几件换洗衣服见他换着穿,整个屋子里没有多出一件与他相关的物品。 搬来了,搬走了,没有任何变化。 公寓大厅,傅栗预先叫好的车迟迟没到,在会客区坐了一小会儿,窗边一辆艳丽的红跑车飞驰过,车在门厅刹住,稳稳停下。 跑车内的人从驾驶座下来,双手叉腰,戴了副招摇的墨镜。郝佑谦先前染的白毛现在又染回了黑色。 很少有人敢把车大摇大摆地停在高档公寓门厅,管*家闻声赶来,得知对方身份后请郝佑谦进来。 “傅妹妹。”郝佑谦被引到会客厅,朝傅栗打招呼。 “你来找我?”傅栗感觉他就是冲着她来的。 郝佑谦一把摘去墨镜,坐到傅栗对面翘起二郎腿:“我来接你回家。” 傅栗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什么。 很快,郝佑谦话音落地,窗外又一辆黑色SUV缓缓驶来,停在了公寓门厅外的花坛边缘。 车门打开,下来的男人理了理袖口,顺带确认手表的时间。他素来西装革履,冬季外温低,在外套了件黑色的毛呢大衣,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这一身活脱脱像从商界杂志中走出来的青年精英。 郝佑谦沿着傅栗的视线也看到了来人,他补充:“准确说,我负责打包你的行李,林憬哥来接你回家。” 第十一章 傅家 宽敞的SUV车内一度很安静,耳边机械手表的指针一分一秒转动,砰砰的心跳不由自主跟着。坐在副驾的傅栗面向车窗,揉了揉太阳穴。 车子有条不紊地行驶在路上,驾驶的男人目视前方。他这个人行事作风一贯如此,无论做什么都专注,挑不出一丁点错误。 傅栗想到这心情有点烦闷,打开车窗透了点风进来。 “觉得热的话,我把暖风关了。最好别开窗,会感冒。” 闻言,傅栗关上窗。林憬正要关闭暖风,傅栗说不用了。 红绿灯路口停下,林憬用余光瞟了眼副驾的女孩,脸色不太好,连同刚刚对他的语气也不甚从前亲密。林憬想是自己说教的口吻惹他们家大小姐不快了。 他笑了笑,没多想。 车重新起步。半个小时后车速明显慢下来之后,傅栗知道老城区快到了。 她终于想起问:“谁把我回国的事捅出去的?” 傅栗这么直截了当地问林憬,自然首先把他排除在外。她回国这件事,郝佑谦这张大嘴巴万幸只告诉了林憬,傅栗明白他会替她瞒着家里。 林憬迟疑了会儿,选择实话告诉她。 “今天上午,杜总带着家人来看望了傅董。”他说。 “杜明也来了?” “一家人都来了。” “呵,”傅栗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埋怨道,“爷爷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七嘴八舌的胖子。” 林憬咳了咳,让她注意言辞。 傅栗不以为然:“我说错了吗。从小就是这样,没见过哪个男的跟他似的爱告人黑状,还以为几年不见,杜明长了几圈肉能稳重点。” 早知道这样,回国那天在ONLYNIGHT碰上一点情面都不该留,亏她那晚还算收敛。 “爷爷知道后什么反应?” “让我联系你,最快的速度接你回家。” 上午刚得知,中午就把她堵在了公寓门口,看来她约的车也是被他们取消的。 见傅栗愤愤难平,林憬安抚她:“傅董只是在气头上,待会难免说话重些,但他是最关心你的人,别惹他生气。” “他哪是气我逃回国,明明是*气我想摆脱他的掌控罢了,像我妈一样。” “小西。”林憬轻唤她。 傅栗闭上嘴。 林憬劝她:“少说长辈的是非,别站在自己的立场胡乱揣测。” 傅栗听他这么说,不由朝他看去,探究的目光盯着他惹得他困惑:“怎么了?” 傅栗问:“你从不揣测长辈的事情,难道因为你清楚地了解什么内幕吗?” 车子急刹停住,惯性让两人往前挡风玻璃冲去,幸亏有安全带又将人迅速拉回,后背撞回座椅背。 “对不起,我走神了。” “没事。” 傅栗不是不经吓的性格,立刻缓回神。与此同时,林憬也想才反应过来的模样,问了句: “刚刚你说什么?” “……” “没什么,绿灯了。”傅栗提醒他。 林憬恢复专心开车,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在傅栗眼底,可是她看不懂他。在国外多年,难得一朝收心读了一门心理学,居然,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看不懂。 傅栗看回窗外,熟悉的一街一景让记忆回溯,脑海思绪纷飞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 陆初景。 和林憬不同,他的情绪通通写在了眼里,任何心思都能在她面前原形毕露。 有趣的是,这样一个轻易能看懂的人,偏偏喜欢心口不一,拙劣地,小心翼翼地,试图藏起那份欲望。 “到了。”林憬温声提示。 傅栗的视野里随即出现一道古铜色的铁大门,带着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威严肃穆向他们缓缓敞开。 -- 第20页 - 傅家位于老城区的独栋别墅,其实足足有两栋,主楼和稍矮的副楼之间由几座连廊衔接,前后都有花园,这样的面积和规模在嘉洲市都极为罕见。 嘉洲市圈子的人都清楚傅家发家早,家学渊源颇深,好几辈积攒至今时也运也。 傅老爷子的上一辈就是祖祖代代的官传下来,傅老爷子本人傅盛闫经历了国家变迁,一度任过副国级,他退休得早,回到嘉洲养老。 傅盛闫只有一个女儿,傅安。曾经是嘉洲公子哥争相追捧的对象,年轻的时候与现在的傅栗很像,气质独特,至纯则欲,但到了最后,傅盛闫做主给她配了一位身世平凡的男人,即现如今盛安集团的总裁,邹隐光。 傅氏名下的盛安集团,是邹隐光,在傅老爷子的全力支持下创办的。 有人传言,这位邹总从小孤儿院长大,十多岁就被挑中跟了傅盛闫,一直在他手下办事成长,是傅老爷子精心培养的傅氏接班人。 傅家想传承下去,其他官商家的儿子哪里肯像邹隐一样入赘傅家,生下的孩子必须姓傅,所有的身家,所有的荣耀,也理所当然归属于傅家。 “滚出去,闭门思过!” 一盏上好的瓷壶就这么被扔出来,在连廊砸了个稀碎。 傅栗脸色镇定地走出来,斜眼瞧着地砖上的碎片,置之一笑。不痛不痒的笑。 “还好吗?”林憬走过来接她,带她绕开地上的碎片。 “你*不都听见了吗。”傅栗扬起下巴很无所谓。无非还是那些话,说她翅膀硬了,说她不着边际,傅老爷子骂的那么大声,别说站在门外,整栋主楼怕是都听见了。 正说着,家里的佣人赶来收拾地上残局,大家向傅栗问了声好,头急忙低下去,不敢与她有任何牵扯。 林憬送傅栗回她自己房间,途中接到公司电话,有急事需回去处理。 临走前,林憬忍不住说:“傅董上个月还念叨快过年了考虑接你回家团圆,你回来他高兴来不及。” “只是你不应该玩失踪害他老人家忧心,这几天联系不到你,他差点以为你在国外失联了。” “所以,如果今天没有杜明,我也会把实话告诉爷爷。” 林憬叫的是爷爷,不是傅董。真是好多年没听他失口这么叫过了。 傅栗勉强笑了笑:“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林憬哥。” 林憬温柔地抬起嘴角,只说:“小西,我们都会长大的。” 很快,傅栗的卧室到了,林憬送到门口便止步离开了。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后,傅栗转过身打开了房门。 光线忽明。傅栗的卧室位于二楼朝南,还带一个小露台。探出露台就能看到楼下的小花园,冬季草木不盛,只有精心维护的草坪和一支秋千架,那不大好看的秋千架还是傅栗小时候傅盛闫亲手扎的,在肃穆的景致中显得有点朴素和不正经。 傅栗靠在露台栏杆环顾卧室内的景象,是她记忆中田园的欧式风格,与她出国前相比没有一丝变化。每件东西该摆在哪还是摆在哪,一寸都不曾移动。 房间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和通风,进来后没有感觉到闷。 但傅栗心里闷得慌。既然已经给了傅老爷子交代,傅家没她什么事了,她打算出门照旧赴叶菁菁的约。 傅家大门。 “大小姐,呃,您,您不能出门。”门卫不好意思地拦下她。 傅栗木讷地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阻拦不让出门。 拦她的是个愣头青,刚来不久,见到传说中的傅家大小姐长得是如此模样一时口吃说不清楚话,还好领头的人清醒,赶忙跑出来解释。 “老爷子的命令,大小姐体谅一下我们吧。” 傅栗恍然大悟,闭门思过是这个意思,傅老爷子明知她不可能思过,干脆,强行帮她闭门。 明白过来后傅栗愤然转身。忽然脚边卷起尘土,身后一阵风急刹停下。 烈焰红跑车潇洒停在大门边,驾驶座伸出一个脑袋。 “傅、西、木。” 郝佑谦掷地有声地喊她名字。 傅栗没给他眼色:“有病。” 她扭头往前走,郝佑谦连忙打开车门,匆忙中把副驾的行李箱提上,追上来。 “站住站住。” “再不理我小心后悔。”郝佑谦一边追一边威胁。 傅栗正在气头上,没心思管他。 “傅西木,我好心给你去收拾行李,没想到你居然家里藏了人!” “……” 12*. 第十二章 归来 “傅西木,我好心给你去收拾行李,没想到你家里居然藏了人。” 傅栗脚步顿住,表情跟着凝固,连忙把郝佑谦拽过来。 她的目光聚焦在他手里提着的行李箱,从月亮湾一号的公寓收拾出来的她的行李,那么必然在公寓里撞见了某个人。 怪她一直在情绪里,没反应过来。 “他什么反应?” “啊哈?” 郝佑谦不是没听懂什么意思,而是不敢相信,傅栗第一个问的居然是家里藏着的男人被他撞见后有什么反应。 “不应该先关心关心我什么反应吗?”郝佑谦不甘心。 傅栗皱起秀丽的眉,嫌弃他:“你的反应已经全写在脸上了。” -- 第21页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脸,好像自以为抓住了她不得了的把柄,难怪刚才敢耀武扬威地喊她名字。 “他没什么反应,看到我吃惊不过一秒,就冷冷淡淡连话都不搭。”郝佑谦显然对陆初景的印象不太好,有点告状的意思。 傅栗看着他,眼里好像在问,就这? “这反应很正常啊,我以为谁面对你都应该这样的。” “……” 郝佑谦有点后悔今天出门。 傅栗忽然想起:“你都问他什么了?” 郝佑谦撇嘴,还能问什么。 ——“你是谁?”“我没走错房子吧。” ——“不是吧,你,你穿着睡衣?你到底跟傅栗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我想起来了。”“诶你叫什么名字?”“我去,问你两句怎么就不理人了,回答我啊。” ——“陆初景?都是景啊,你认识林憬吗?” 郝佑谦自己也记不清到底问了他多少问题,就随意捡了两三个告诉了傅栗。傅栗追问,他都回答了什么,郝佑谦想了想。 貌似只回答了一个他的名字,陆初景。 陆初景从他进门起惊讶了一会儿,得知他和傅栗的关系以及来意后,便收起了疑问,全程一直没怎么搭话,到后面不知道聊到什么,他忽然变得很冷淡,郝佑谦让他帮忙上楼一起收拾傅栗的行李,只回他一个“没空”。 “那小子对我好像有敌意?” “对你?” 傅栗怎么听着郝佑谦描述的陆初景,和她了解的陆初景,像两个人似的。 “别是你太自恋了,看他长得比你帅,把他当成假想敌。” “噗,傅妹妹,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一直都是。” “……”尼玛不活了。 郝佑谦做深呼吸平复内心的创伤,虽然不得不承认,陆初景的长相的确很出众,要不然他也不会马上想起是傅栗回国那晚在他家夜店见过的男生。 当时他被逼着陪酒,还是傅大小姐拯救了他。 “你胆子也太肥了,一声不吭把人从夜店拐到家里,那还是林憬哥的房子。” “他的房子不也是我家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郝佑谦压低声音,“你的目的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目的?”这下傅栗是真听不懂。 刚才*她挑起陆初景的长相,郝佑谦终于反应过来,他能对陆初景的模样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本就出色。还因为,陆初景和一个人长得很像。 同样是浓眉大眼,陆初景的如丝的眼尾微微下垂显得坦率乖顺,眼里藏不住事,喜怒外露。而另一个人,眉眼总是上扬着,目中水光脉脉,温润谦逊从不会给人脸色看。 单从长相上看,陆初景和林憬,有那么五分相似。 郝佑谦不信傅栗看不出来。 更直白的一点佐证,他们的名字都有景的音。 “天涯何处无芳草,一定要吊死在这种长相上。”郝佑谦怕他直接捅破有“灭口”的风险,改口说,“算了,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把握好分寸,那姓陆的小子总归跟我们不是一个圈层的人。” 傅栗隐约觉得这句话在哪听过类似的。 “你和菁菁的默契都快超过她和我的了。” “啥?” “叶菁菁早知道你包男人的事?”郝佑谦突然吼道。 傅栗踹他一脚,环顾左右警告他:“你干脆再大点声,去我爷爷房里喊给他听。” 郝佑谦无辜地躲开:“行行行我小声点。” 傅栗又故意气他:“菁菁不止知道,她还帮忙了,你有意见吗?” 这下,郝佑谦顾不得防止别人听见,声音顿时拔高:“不是,你,你可真别把叶菁菁那呆妞带坏了。” 傅栗还想争辩,可郝佑谦立刻把她的行李箱往傅栗手里一塞,嚷着:“我问她去!”没等傅栗解释,他就大步流星出了傅家大门找叶菁菁兴师问罪去了。 留傅栗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手柄站在原地。 不知怎么的,想起刚回国的那天,提着行李直奔约定的夜店,在那,遇到了—— 傅栗拿出手机,点进通话的界面。指尖在某串号码前犹豫不决,想了想,她还是按灭了手机屏,换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拖着行李往楼里走。 - 傅栗逃回国的事被傅家长辈知道后,傅老爷子狠狠骂了她一顿,反倒是父亲邹隐光没数落她,还专门托人去国外的学校帮她请好假,不至于影响学籍。 闭门思过了没几天,很快过年了。 除夕夜这天傅栗打听到陆初景果然回了南边的老家,银行的朋友发来消息说他五百万的卡里突然转出去了三百万,这回没有一笔一笔取,而是直接转账到了另一个户头。 不会是年前清债吧,朋友分析。收款的开户行也是老家的,猜测是陆初景在老家还欠着什么钱。 原来他不止有她一个债主,傅栗凝眸。 虽说还算在她的意料中,但这种感觉很不好,显得自己对于陆初景来说并不是那么特殊。 当晚,傅家一家四口简单潦草地吃了顿精心布置的年夜饭。 傅老爷子一如既往唠叨,邹隐光邀请大家举杯的时候说了两句,连傅栗也“嗯”“哦”应了几声。全桌唯一没有说过话的,是傅安。 -- 第22页 傅家大小姐,傅盛闫唯一的掌*上明珠,邹隐光的合法妻子,傅栗的亲生母亲,傅安。 傅安已是快半百的年纪,可岁月似乎没怎么苛责她。她保养得很好,身材脸蛋说她三十多都大有人信。 饭桌上,穿着靛色旗袍的她全程垂着眸优雅地夹菜,喝酒,筷起筷落之间让人觉得吃的不是团圆饭,而是什么高档饭局。 傅栗坐在她对面,一句话都和她说不上。 对于她这位常年不着家的母亲,傅栗自小到大都对她没什么感情。小的时候还渴望过其他玩伴所获得的母爱,越长越大直到现在,她已经没有分毫妄想了。 四十分钟后,傅安擦拭嘴角,缓缓站起身来说了她入席的第一句话: “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在座三人脸色各异,相同的是都称不上好看。谁都不知道傅安要去哪,总之,不会留在这个家就对了。 好像早已习以为常,傅安径自离席。连傅盛闫都未说一句话。 等她婀娜的背影消失不见,傅老爷子提起筷子,顺带提起一口气,淡淡地说:“继续吃我们的。” 又一年的年夜饭在这种熟悉而压抑的氛围中熬了过去。 傅栗逃回了自己房间。 被迫闭关的这些天,傅栗不太愿意走出房间门,因为她不想见到傅盛闫和邹隐光。正月初一起,傅栗就更加没必要下楼。这些天陆陆续续会来一些傅家的亲戚朋友,她可不像应付他们,更不想当面听到自己成为他们口里的话柄。 一直到了正月初四,叶家来给傅老爷子拜年。 叶菁菁来了。 让傅栗万万没想到的是,叶菁菁带来了一个人。 “傅爷爷,我前两天回了南边外公外婆家过年,偶然认识了一位推拿师。” 叶菁菁坐在傅盛闫边上,声音甜软。 “他的推拿手艺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代代传承的。我知道傅爷爷肩颈时常不舒服,所以特意把人请过来,给爷爷捏捏。” 叶妈妈坐在另一边顺着女儿的话,温柔地笑着点头。 傅盛闫最喜欢乖顺的小辈,听叶菁菁这么说,他难得脸上挂出乐呵的笑。 “小陆师傅,过来吧。”叶菁菁朝外面唤了声。 傅栗换好见客的衣服刚巧下楼,一级一级往下走,正对着客厅外的连廊。走到中间的一步台阶时,傅栗的余光恰恰被连廊外的盛阳吸引过去,刹那间,她停住了脚步。 她差点以为这些天反复入梦的虚影居然衍生成在现实中出现幻影的地步。 直到五官棱角逐渐清晰,傅栗才反应过来。 她家连廊那儿,逆光走来的,从头到脚都是真真切切的陆初景。 第十三章 送上门来 半个钟头之后,陆初景被堵在了阁楼角。 最开始傅老爷子看到叶菁菁带来的推拿师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时没报什么期望,没想到他简单按了两下,让傅盛闫萌生出一种熟识的感觉。 于是顺理成章,陆初景被留下来暂住,住处安排在副楼的阁楼。 “陆师傅*?”傅栗小声念了一遍,抬头说,“陆初景,你不做演员确实很可惜。” 在她爷爷和众人面前扮演专业级推拿师,一板一眼,要不是亲身试验过他按摩的手法,傅栗都快信了,什么非遗手艺人。 “也不是全演戏,家里人做这个,耳濡目染。”陆初景一本正经解释。 “哦,”傅栗忍俊不禁,“要不然怎么说演技源于生活。” 陆初景唇角憋着笑意,避开她的视线想往里面走,傅栗不让他走。 “我得去收拾下房间。” “不用你动手,待会我会叫人来收拾。” 陆初景想说不用,傅栗给他一个接受的理由,傅家没有让客人操劳的待客之道。 “陆初景,你刚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他就知道傅栗会找他算账。 在会客厅当着傅老爷子和叶家母女的面,陆初景点头致意,对傅栗说了句—— 原来是傅小姐,幸会。 又礼貌又生分,把傅栗搞蒙了,除了叶菁菁外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是初次见面。 “怎么不回答?” 傅栗明目张胆靠近他,害得陆初景只能一步步后退。阁楼的空间本就不大,傅栗的进攻让他一直退到角落深处。 “为了,”陆初景迟疑之后开口,“给你省点麻烦。” 说完,陆初景退到无处可退,身体贴在了阁楼的木质墙,冬日暖阳连烘了几天,居然有点暖气。与此同时他的身高到达了阁楼斜坡的吊顶,陆初景低下头,离傅栗的眼睛更近了几寸。 在她微浅的瞳色里,看到了两分感动。 傅栗唇边微不可查地淡出一抹笑,可嘴上只说:“到底是为了给我省麻烦,还是为了你自己。” 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菁菁和我说,是你主动找上她让她带你来傅家的?” 陆初景沉默不语。正月初三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决定,打电话给金鼎负责人让他帮忙联系叶菁菁,也就是陆初景所知道的傅栗在嘉洲少有的好友之一。 巧的是,叶菁菁就在南边一个发达城市过年,陆初景从邻省赶来与她商量,带他去傅家。 傅栗继续贴近他,在陆初景明显感受到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时,抬起了眸,四目相对。 -- 第23页 她实在很好奇:“太不像你了,陆初景。” “我听说你会被关在家里。” “谁说的,郝佑谦?” “嗯。” 那天郝佑谦去公寓收拾傅栗的行李,提起她被家人发现逃回国,估计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过完年重新送出国的这段时间,得禁足了。 傅栗眼角放着钻石般的光,与背后窗格照进来的阳光一唱一和,犹豫道:“所以呢,知道我禁足在家,你就迫不及待送上门来?” 陆初景没有第一时间否认,他的接受力被傅栗锻炼地日渐增强,只是换了个说法: “来看看你。” “?” “如果这次不来,等你出国,可能以后也见不到了。” “……” 傅栗几乎想脱口而出问问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她至始至终盯着陆初景的眼眸,没有躲闪,说话时甚至眼尾轻合,流出璀璨的笑意。 “我,”陆初景顿了半拍,笃定地说,“我想给你个惊喜,小西。” 傅栗愣在原地。 她和陆初景之间只留下一拳的距离,他的吐字呼吸,一字一字钻入耳朵混淆了她的思绪。还有耳边依稀的心跳声,是谁的? 傅栗猛地退缩了半步。 “陆初景,”傅栗轻唤他,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真的只是回去过了个年?” “嗯?” “没什么,以为你做了手术换了个脑子。” 陆初景置之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真的很迷人。 “陆初景。” “嗯。” “我很惊喜。” 傅栗第一次发觉暖冬里和煦的阳光会和烈酒一般叫人醉在其中。趁陆初景浅笑垂眸的刹那,她踮起脚倾身贴上去。 “啵。” 陆初景的唇边,像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印记。 傅栗吻上了他的唇角。 陆初景睁大眼睛,进也不是退也没地方退。只能用无助的眼睛看着眸底的傅栗,玩脱了似的不知所措。 十几秒后,傅栗终于分开,取而代之的是往更敏感的地方接近。她刻意打量了他的神情,微翘的唇平移至他的唇珠,渐渐合上眼,等待落下。 陆初景的喉结紧张到明显动了动。 他迅速握住她的两肩,制止傅栗更进一步的动作。意思明了,他不愿意继续深入。 傅栗与他拉开距离,一副意料之中的讪笑。 “装不下去了?” “你、” “我故意的,我替你说了。”她承认得轻松,让人觉得对她而言,刚才那记落在唇边的吻压根不算一回事。 “陆初景,你不会讨好人。” “说你演技好说早了,看来还得好好锻炼。” “……” 陆初景耳尖通红,不甘心地避开傅栗的目光,低头钻出逼仄的角落,背对着她。 傅栗趁胜追击,问他:“你叫叶菁菁带你来我家,只是见我吗,除了对我,难道对我家,有什么好奇的吗?” 傅栗分明把他看透,戳破他来傅家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如他所说,为了见她一面。 “咚咚咚。”阁楼门敲响。 “小姐,林先生在四处找您。”门外佣人的声音飘来。 傅栗看着陆初景,对门外说:“嗯,告诉他我过会儿就来。” “好的。” 人走后,傅栗歪了歪头对陆初景说:“不想说就算了,来都来了,好好住几天吧。” “晚上我再来找你啊。” 话说得暧昧,陆初景明知道傅栗是故意的,但还是没忍住被她狐狸尾巴撩拨得脸红。 傅栗扭头抛下他走了,阁楼安静下来。 陆初景站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脑中不断出现几个字眼:林先生。 ——“都有景啊,那你认识林憬吗?” ——“不认识?你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他的,半个傅家人。你居然没听傅西木提起过吗,没道理啊。” 郝佑谦说话又多又密,无意间透露出一条重要的信息。 陆初景埋在*心底怀疑的种子在那天生根发芽了。 林憬是谁。 - 林憬从公司回到家,叶家人还没走。他先去邹隐光的书房和叶总打过招呼,顺路走到会客厅见过了叶妈妈和叶菁菁,然后问傅老爷子,傅栗在哪。 傅盛闫左右看了看,他都没发现傅栗什么时候又溜走的。 等他叫人去找了一圈回来,带回话,她马上来。 林憬听后,问她在哪,他去找她。 佣人有点为难,但在傅老爷子面前不敢露出什么异样,就带了林憬过去。 正巧,傅栗已经从阁楼下来穿过连接主副楼的连廊,正面撞见了找她的林憬。 “有事吗?” “有,有话问你。” 林憬的脸色说不上沉重,但比起平时总是温润的笑脸还是严肃不少。 支开佣人后林憬走近傅栗,问她:“你卡上怎么少了七百万?” 傅栗心一惊,保持平静:“你查我私人账户?” 林憬没有回答,只盯着她等待答案。卡里的钱是年前就打出去的,林憬现在才查到质问她,说明应该是偶然。 “买东西,买年货,这点钱没必要大惊小怪吧。” “什么东西。” “衣服啊包啊,还有项链耳环,你不知道女孩子这些东西很费钱吗?” -- 第24页 “你跟我说实话,陆初景是谁?” 傅栗喉咙一紧,顿时说不话来,她眼睛往边上瞟,带着怒气。就知道既然查了,就不会止步于查不到对方卡。 林憬放低声音,和缓道:“一次性转账七百万到这个人的户头,他和你什么关系,你以前有事从来不会瞒着我。” 傅栗听到这不由好笑:“你不是教我,人总要长大的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是以什么身份觉得我会把任何事都告诉你?” “小西?”林憬难以置信。 “林憬,我只是如你所愿长大懂事了。”傅栗勾起嘴角,眼角却没有笑意。 傅栗经过他的身侧走了,林憬愣在原位脚下仿佛有千斤重。陆初景是谁在这一刻已经无关紧要了,他细细想过来才发现,这趟回国以来,傅栗确实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 习惯跟在他身后一遍又一遍叫他“哥”,尽管他纠正了一次又一次她仍要那么叫的小女生,逐渐模糊了。 “不好意思,打扰。” 林憬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线,他连忙收起思绪回头。 “想问一下会客厅往哪走,我迷路了。”阁楼楼梯间的光线很暗,又是背光,说话的人只能闻其声,判断他的身材,但看不清他的长相。 “顺这条长廊过去,下二楼,楼梯右拐就到了。”林憬耐心给他指路。 他纵使表面保持着绅士,但心里不免揣测。 “你是?”傅家的人林憬没有不认识的,虽然光线暗处没能看清男人的脸,但他确定声音是没听过的。 “我是傅小姐的客人。”对方声称。 “小西的客人?”林憬疑惑。 “嗯,初次见面,”男人朝连廊走来,脸上挂着礼貌的笑,说道,“我*叫陆初景。” 林憬的瞳孔震了震,大约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态。 第十四章 喜欢 入夜,陆初景一个人坐在阁楼的书桌面前,有扇圆形的窗,白天就是在这个位置看见傅栗被拦在连廊上。 ——“林憬,我只是如你所愿长大懂事了。” 陆初景听见傅栗管拦他问话的男人叫林憬。 从上方的角度看,他虽然没见过林憬,但看到他的样貌时忽而生出熟悉感。都是景啊,郝佑谦的话回荡在心里,不仅是名字,林憬的眉眼与他也有几分相似。 这一点,陆初景在林憬看到他后震惊的神情中得到了证实。 傅家的作息很严格,到了晚上十一点,主楼卧室的灯几乎都熄了,余下走廊照明的灯。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陆初景终于从椅子站起来。 突然听到楼梯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带着一点期待走去开门。 门一开,闯进一个身影,猫着身子偷偷摸摸地爬上楼。 “嘘。” 在他发出声之前及时打断了。 陆初景抿紧唇,顺着傅栗做贼般的视线左右张望,没有其他人发现她过来。 傅栗这才直起腰,一溜烟进了门,脚掌灵活一勾把门关上。 门合上后陆初景露出复杂的表情,明明在等她,但等来了之后还是担心。 “那么晚有事吗?” 傅栗抬头,反问他:“你在跟我说笑吗?” “不是告诉过你,晚上我来找你。” “我以为你就随口一说。” “哦是吧,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个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 见他哑口无言,傅栗突然拿出裹在披肩里的两盒—— “你这有热水吗,陆初景?” “泡面?”陆初景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亮出的两桶盒装泡面。 “我饿了,晚餐没吃你不知道吗。”傅栗理直气壮。晚餐席上确实没见到她,说是没胃口不吃了。 陆初景转身去烧水,不解地问:“非得到我这泡面吗?” 傅栗不明所以:“不然呢,不泡面,泡你吗?你给泡吗?” 陆初景:…… 他的重点根本不是泡什么,而是为什么到他这来。上午不欢而散,傅栗点破了他来傅家的目的不纯,晚上大半夜又若无其事拿了两桶面到他房里吃夜宵,陆初景搞不懂她的脑回路怎么长的。 茶水间的水很快开了。 陆初景很自觉地拆开调料包,把水倒入两桶面里,再用叉子封口等待几分钟。 “今晚饭桌上见到傅家其他人了吧。” 陆初景是傅老爷子亲自留下的客人,理所当然一起吃了顿晚饭。 “嗯。” 傅栗走到他身边注视着他:“我们家人不多,所以你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陆初景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我想见谁?” “林憬。” 傅栗直言。 陆初景不语,他看不出她是真猜到的,还是单纯诈他。正如傅栗所说,傅家人口不多,他的目标范围应该很小才对。 “林憬?你说的是林总吗?” 饭桌上,傅盛闫介绍说,林憬现*在是盛安集团旗下一个子公司的总经理。 傅栗看他没下套,并未放弃。 “郝佑谦跟你提过他对不对,那天去公寓收拾我行李的时候,他那张大嘴巴一定提起过那套公寓是谁的,对吗?” 陆初景眼皮微跳。 “你是好奇了,想知道林憬和我到底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住他的房子,我为什么不愿意提起他,所以你来傅家一探究竟,嗯?” -- 第25页 傅栗越问他越慌,陆初景双手撑在桌面上故作镇定,目光垂落在正下方。 须臾,傅栗像是得到了答案,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陆初景,你太在意了,你——” “我没有。”陆初景意外打断了傅栗,嗓音低哑了几分。 只见他撑在桌面的掌心握成拳,指骨间的青筋凸出,微微颤抖。傅栗伸手覆盖在他的手背,十分滚烫,没几秒就能感觉到有汗珠渗出。 他不承认,他否认,根本没用。 傅栗眼珠狡猾地转动,侧身倚靠在斗柜边,原本冰冷的手逐渐感染上陆初景的温度。 “傅家在外面一直有个传言,你听过吗?” 陆初景睫毛动了动。 傅栗莞尔:“我爷爷只有我妈一个女儿,所以他很早以前就开始物色培养傅家的继承人,那个人也就是我爸。” 陆初景松了松紧蹙的眉,他不太理解傅栗突然提起这个。他毕业以后就来了嘉洲市工作,年数不长,接触到的阶层也不高,关于傅家的这个传言他是后来才听人说起。 凡恺娱乐的同事提过一嘴。那时有风声说傅氏盛安集团意向发展影视板块,这是嘉洲最有声望的企业之一,不少同事觉得都在嘉洲市凭东拼西凑的人脉总能跟其扯上点关系,闲聊间,就有人说起傅家。 傅栗瞧他神情应该是听过。 “传言不假,我爷爷往上几辈都是当过官经过商的人家,他们似乎很看重家族的传承。我爸确实也是他选中的最合适的传承人,年纪一到就撮合了他和我妈,结婚生了我,公司也越做越大。” “是不是觉得,我爷爷铺的路很不错。” 傅栗说着说着问起陆初景,他不知道做什么评断,闭口不言。 “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甚至再让他复制一遍这条路也未尝不可。”傅栗停顿了两秒,“于是,林憬到了我家。” 陆初景听到这个名字,心跳毫无意外地加速。在傅栗开口前,他几乎已然想明白了其中关联。 “陆初景,你知道吗,林憬八岁的时候我就到了我家,和我同吃同住,那年我才五岁,我以为我多了个哥哥。” “后来长大了点,听到家里佣人们说,林憬是未来的主人家。” “会是我的未婚夫。” “……” 陆初景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空落落的,心就悬在一个万丈深渊坠了下去。 他眼角爬上几缕红血丝,惹得眼尾红红的。 “那现在呢?”他问。 “至少在别人眼里,依旧是。”傅栗坦然回 *答,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一般。 陆初景眉心拧起:“什么意思?” 傅栗浮过一抹冷笑:“林憬从没想过娶我的意思,他想努力成为的,只是一个合格的傅家接班人。” “从他进我家门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不可能会娶我。” “那你对他呢,你想嫁给他吗?” 陆初景在问这句话时,傅栗能感受到手骨从未有过的紧绷。 “为什么不呢?” 陆初景的心掉落到了悬崖下的一片湖中,沉入湖底,溺水的窒息感涌上喉咙,他的眸里霎时失去了光。 傅栗的眼睛就如澄澈的湖,不动声色地吞噬人心,眼尾含笑,手指不安分地在他手背游走,说:“林憬从小养在我家,被教育得很好,人长得高大帅气,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我嫁给他不好吗。” “你很喜欢他吗?” “这重要吗,我说我想嫁给他,这个问题不多余吗?” 陆初景转过头看着傅栗:“他虽然不想娶你,但如果你很喜欢他的话,凭你们傅家的本事,他拒绝不了。” “傅家的本事?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傅栗听笑了。 “你的本事不就代表了傅家吗,只要你想的,没有得不到。”陆初景黯然的目光款款望向她,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傅栗点点头:“也是,比如你。”得意极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陆初景很难得执着于追问她。 “以前很喜欢。” “以前,”陆初景默念,“现在又怎么?” “变心了呗。” “因为知道他不会娶你?”陆初景归结为爱而不得产生了嫌隙。 傅栗思索了片刻,耸耸肩:“你要这么理解,也没毛病。” 话落下,陆初景陷入沉默。 反而是傅栗兴致越发高,眉眼间的笑越来越浓:“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发现你自己吃了林憬好大一壶的醋。” “……” 别告诉他,兜了一个大圈,她只是想看他吃了一肚子醋的模样。 傅栗的手指顺着他手背凸起的青筋往上,提醒他:“说了那么久,面都泡坏了,你看看将就一下还能吃吗。”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 “?” 傅栗说:“我可是把它当成长寿面特地给你送上来的。” 陆初景怔住。 傅栗突然绕到他身前,两条胳膊软绵绵地搭上他的肩膀。 抬手的动作让她原本身上的披肩滑落,露出光洁的锁骨与手臂。傅栗到他房间来,竟然毫无顾忌地在里面单穿了一条吊带睡裙,和上回公寓里见她穿的不一样,眼前她身上睡裙丝绸面料,顺滑而且格外显身材。 -- 第26页 狭小的茶水间内随即蒙上一层欲望,陆初景能热切地感受到傅栗鹿眼般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缠绕了他一圈又一圈的妩媚。 “生日快乐,陆初景。” 她笑得缱绻,如一池春水盎然,倾覆了冬日的霜。 “你怎么,”陆初景诧异地说不出话,连他自己都忘记此刻过了零点,是正月*初五,他的生日。 “陆初景,男,22周岁,生日正月初五。”傅栗背给他听,叶菁菁之前帮她调查的他的信息,她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 傅栗搭在他肩上,顺势抚上他的侧脸,无辜地眨着眼跟他诉苦:“为了把你弄到手,我也是用心了好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陆初景眼珠子来回溜,绒长的睫毛不安上下,呼吸局促。 傅栗见状,添了一句: “而且,我现在喜欢的是你啊,陆初景。” 第十五章 你越界了 陆初景老家在较为南边的小山城,云饶市。 那里人喜欢聚居,他自小和一大家的亲人生活一起,慢慢的,家里有人出去读书的读书、打工的打工,好几个选择定居在别的城市,原本住一块的亲戚之间变成逢年过节聚一次。 后来,陆初景父亲的工程出了事情,在外奔走的时候,遇到了山坡滑石再也没回来。留下的,是一笔巨款债务。陆家其他人听说后,再少有人跟他们主动联系。 从此云饶老家里只有陆初景,叔叔婶婶一家三口,还有刚查出肿瘤的陆爷爷。 为了尽快还完父亲欠下的三百万,陆初景走了一条险路,辞去了嘉洲市工作不到半年的银行职务,进入娱乐圈。可没想到一个不当心掉入了张诚设下的陷阱。 在夜店那晚之前,他濒临迷失,根本找不到出路在哪。 直到夜店里出现了一个替他挡下那杯酒的女生,她的一举一动自信肆意,活得那么洒脱,正是陆初景羡慕的样子。 不只是他,当晚在场的人里很难有人不被她吸引住。 那天,她撞进他的怀里,塞入的一张房卡,成了陆初景人生航线的转折。他明知道他的方向不应该是她这头,但无法自拔,一步又一步情不自禁朝她靠近。过程里他不断告诫自己傅大小姐对他是一时兴起,他的心可以沉沦,但理智不可以,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往后更不会有交集。 可是年前发生了一件事,一直化疗换药的爷爷铤而走险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在他和叔叔一家的照顾下身体在每日好转。这两年陆初景在阴霾下生活了太久,叫他快忘记世界上会存在奇迹。 除夕那天他动了傅栗转他卡里的三百多万,连本带息还清了父亲欠的债。 那一刻,居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我现在喜欢的是你啊,陆初景。” 这次他主动找上门来,就是冲着一个奇迹。他想搞清楚郝佑谦口中的林憬是谁,半个傅家人,他跟傅栗到底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他想刺探她的心现在在哪,有没有一星半点放在他的身上,但凡有一点,就将是他的筹码。 可是傅栗还是他认识的傅栗,三言两语让他的心情坐了趟过山车,稳稳当当把控着他的情绪。 一句“喜欢的是你”让陆初景浑身的刺收拢,败了。 他眸中倒映的人影越来越近,*两片唇被轻轻贴上,柔软且温存,陆初景认命似的垂落睫,闭上了眼。 傅栗还睁着眼,注视着他缓缓合上的眸,唇角上扬,更深地吻入他的唇。 她的吻和她露出狐狸尾巴的性子一样,带绝对强势压着他的唇珠,谈不上技巧,只是顺着他的唇形,每一分每一寸地方都侵尝了个遍。 相比白天蜻蜓点水的嘴角一啄,这次的吻缠绵良久,渐渐的,陆初景开始受不住她仅停在唇外的撩拨,微微张开,小心地回应起来。 傅栗的手抱在他脖子上,感受到陆初景有所回应之后不由抱得更紧一些,巴不得将浑身的力都倾注在他身上。 “唔。” 持续了好一会儿,傅栗差点喘不上气之前,松开了环绕在他脖子上的手。 分开之后,彼此对视了一秒,陆初景赶紧挪开视线,脸颊、耳根都染了一层薄红。最惹眼的,是两人的唇又润又通红。 “就到这吧,省得你又不乐意,纠结死。” 傅栗转身去开泡面的盖子,盖子上的水气早就变成水珠,热水也成了凉水,面都泡发了挤在一坨。 “额,卖相不太好。”傅栗有点犹豫,要不要哄陆初景继续吃。 可是都说了是长寿面,不吃好像寓意不好。 她想了想说:“我还是叫个外卖好了,后花园围墙有处死角,可以从那递进来。” 边说着傅栗边找手机,发现自己手机没带上来之后又问陆初景要。陆初景站着没动,他都不知道傅栗是怎么恢复得那么快,从刚刚的燃情中迅速转移注意到泡面? 他愣了片刻,哭笑不得地跟上去,瞧了眼泡发的面:“能吃。” “真的?” “你精心准备的。”陆初景不想辜负。 看来已经完全把他哄好了,傅栗点点头说好,一起吃。 陆初景将盒子都快软了的泡面拿回到宽敞的桌面,递给傅栗一个叉子。傅栗接过,已经坐在其中一个椅子上,立刻吸溜起面来。 -- 第27页 她在他面前真的是放纵无度,一点也不顾大家闺秀的形象。 两个人在深夜一点,情迷之后,先后吃起了泡面。陆初景深觉自己已经彻底没救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傅栗忽然支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他笑。陆初景被她看得心里发虚:“怎么了?” 傅栗笑得粲然,对他说:“陆初景,你越界了。” 陆初景噎住。 曾经他义正言辞声扬的底线,亲一口十万、上一次床一百万,已然越了一个界。 “幸好,”傅栗卷起自己的头发玩,“还有一个界,千万要守住了。” “……” 陆初景食不知味,只有他自己心底清楚,如果今天要他越更过分的界,恐怕也很难反抗了。 - 翌日,傅栗难得睡了个好觉早起,站在卧室的露台前伸了个懒腰。 早晨的阳光和昨天一样好,到了中午天忽然转阴,据说要下雨。傅栗换好衣服下楼吃中饭的时候,忽然听到二楼会客厅很热闹的声音。 路过餐厅又发*现今天的中饭分外讲究,是有客人来,傅栗猜想。 逢年节,除了固定几门亲戚,和傅家较好的几家都会上门来给傅盛闫拜年。昨天是叶菁菁一家,今天应该又是哪个世家。 “呀,栗栗终于来了。” 是傅栗反感的声音。 乔璇连忙迎上来,用她又尖又细的音调打趣她:“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太阳都晒屁股啦,大家等你好久了。” “乔小姐,出门不至于那么匆忙连眼睛都忘带吧,”傅栗指向窗外,“太阳呢?” 窗格外天空阴沉沉的,一副黑云压阵的势头,会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早开了几盏暖色调的灯。 乔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和夜店那晚的表情一模一样。 “咳咳,小璇只是一种比喻,傅妹妹不用那么严格吧,长辈们都在呢。” 傅栗看向不知哪个桶里冒出来的杜明,得,她今天的好心情跟这天气一样彻底毁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要说傅栗不喜欢乔璇这样的小公主不假,但她更讨厌杜明这种爱做戏的人,偏偏傅老爷子看这个胖子极其顺眼。 傅栗环顾会客厅,乔家杜家长辈都在,四人的脸色虽然收住,但都称不上很好。素来知道他们看待她多少带着如何看待傅安的有色眼镜,更何况傅栗从小性格张扬,讨不了长辈喜欢。 傅栗简单问候了他们,没有再多看。 除了来拜年的乔杜两家,会客厅还坐着傅盛闫和邹隐光,邹隐光身后站着林憬,他们看向傅栗的眼色又各有文章。 林憬的目光有些复杂,估计是昨天傅栗的那番话让他还未明白。邹隐光一如既往扮着慈父的角色,微微摇摇头,示意她收敛一点。 态度最明显的还得是傅盛闫。傅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狠狠盯住不争气的傅栗,眼里好像说,再听到她在客人面前多说一句,就把她赶出去。 傅栗对上老爷子的怒目,不以为然,赶出去?您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她巴不得。 傅盛闫被气得忍不住咳嗽起来,邹隐光连忙在旁为他顺气。 本来林憬也走过来安抚,却被杜明挤开了,杜明蹲在傅盛闫旁边劝:“爷爷您别动气,今天可是来给您拜年,大家想看您高高兴兴的。爷爷您不是说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阿明你这个馋猫,丢脸丢到傅爷爷家来了。”杜明的母亲笑着调侃。 傅盛闫这才缓过劲,拍了拍杜明肉厚的手背:“男孩嘛,长身体爱吃些,这是好福气。” 傅栗站在不远处,格格不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二十四五的男人了还长身体,还撒娇,可不是他杜家的福气吗。 “走走走,大家都入席吃饭。” 杜明和乔璇争相过来搀扶傅盛闫,一左一右,朝餐厅走去。其他人跟在后边。 傅栗落在最后,磨磨蹭蹭。 落在邹隐光眼中问她怎么了,傅栗说她不饿,饭就不吃了。 邹隐光压低声音:“不吃,*就是当着外人的面落你爷爷面子。” 傅栗:“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没这个意思。” 邹隐光看她和自己说话一脸不耐烦,再次放低姿态:“栗栗,爸爸是为你着想。” 听到这,傅栗沉下眸,更不想与他说话了。 恰好身边路过一位佣人,邹隐光叫住对她说:“去阁楼,请小陆来吃饭。” 佣人往阁楼方向去。 傅栗不解,这种场合叫陆初景干嘛。 “你爷爷的意思,”邹隐光说,“可能是推拿的手艺不错,对他比较关照。” 傅栗更加一头雾水,陆初景的按摩的手艺她最清楚,傅老爷子那么挑剔的人居然能被一个“非遗传人”的幌子忽悠那么久?还是说,现在是个小辈都要比她在傅盛闫面前讨喜? 交代完这件事后,邹隐光想继续劝傅栗留下来吃饭。 谁知,没等他开口见她身子一扭,捂着肚子走向餐厅:“好饿。” 第十六章 争抢 陆初景被请来了饭桌,见到这副阵仗他仅仅缓冲了一秒不到,利落大方地向没见过的乔、杜两家人打招呼且介绍自己客人的身份。 傅盛闫对他的反应充满了赞许,笑容挂在脸上,让他落座。 -- 第28页 一张大气的长桌,陆初景刚好坐在傅栗的正对面。作为主人家的傅栗本来不用坐在末位,但谁叫她不招人喜欢呢。 见他走来,傅栗朝他眨眨眼。 陆初景面对那么多陌生人半分胆怯都没有,应付自如,只一个傅栗,叫他无法克制地心跳加速,眼神慌乱难定。 开始上热菜。菜都是中式的,但为了避免共筷,每样菜是一小碟一小碟分装好放在每个人面前。 长桌很长,主位离末位七八米开外。相比傅盛闫那边的主位聊得其乐融融,末位安静了很多。 上了一道辛辣的菜,傅栗很不幸咬到了辣椒。 当着外人的面不好不顾仪态,她只能咽下去使劲憋住舌尖的痛,装作若无其事抿一口手边的果汁。 陆初景在对面见她眼睛都给憋红了,眼角水汪汪的。 “没事吧?” 听到陆初景的关心,傅栗眼角的笑立刻逃了出来:“没事。” 陆初景无奈地放下心,继续用饭。 热火朝天的另一边有两人心不在焉,刚好把末位两人隐秘的互动尽收眼底。 其中一人乔璇,她没有杜明那么会哄长辈开心,不是她的主场,随意搭两句话刷一下自己存在感,保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过她身上就行。唯独傅栗,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姑且忍了。但没想到忽然出现席上的陆初景,也不曾对她另眼。 乔璇不得不承认她见过的帅哥那么多,陆初景长得绝对算夺目,于是她格外关注了他,居然看见他对待傅栗的眼神,又紧张她,又拿她没办法。 又是傅栗,乔璇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争不过傅栗。 无人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捏住了筷子,却没有夹菜。 - 用餐结束,傅盛闫和杜明最先离席,紧跟*着两家长辈。乔总杜总和邹隐光并行一排,问起盛安集团进驻北极熊影视之后的最新动向。 林憬就走在他们之后,但余光不停往后瞅。 傅栗还坐在原位,筷子没停,后边站着准备收拾餐桌的佣人等她用完饭。她一直没说什么,陆初景犹豫了会儿,正要走出去,身后小跑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陆先生,我们聊一聊?” 乔璇发出邀请,娇滴滴的声音快要滴出蜜似的。 陆初景不懂:“乔小姐有事吗?” 乔璇听他还记得自己,内心窃喜多了几分把握,她仰起头眼睛弯成月牙状,说:“听傅爷爷说了你的推拿手艺,我就想到我妈妈腰椎不大好,想向你请教一点事,可以吗?” “乔小姐请说。” “要不我们还是出去说吧?”乔璇试探道,眼睛不自觉瞟了眼她觉得碍眼的傅栗。 陆初景也看向了傅栗,独自坐在偌大的长桌悠哉悠哉夹菜,全然没听见他这边的动静一样。 思索了几秒时间,陆初景嘴角轻扬,做了一个决定。 “嗯,乔小姐请。”陆初景侧身,示意乔璇出去说。 乔璇极其得意地望了眼傅栗,抬起下巴施施然朝餐厅外走去。陆初景最后瞟了眼傅栗的神情,依旧一副与她无关的坦然,他转身跟了出去。 十分钟过去,傅栗终于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拭完嘴角。 她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餐厅外的走廊上站着两个人,乔璇身材娇小,在一米八五高的陆初景面前仰着头,傅栗看着都嫌累。她缓缓走来,直接打断了他们,对乔璇说:“你衣领后边溅了汤汁。” 乔璇一惊,连忙去了洗手间查看。 陆初景还留在原地,仿佛要等她回来。傅栗问他:“还没聊完?” 陆初景点头:“推拿手法一时半刻说不清。” 傅栗嫣然一笑:“动口不如动手,你直接上手给她演示呗。” 陆初景忽然问她:“你允许吗?” 傅栗一愣,笑得不咸不淡:“你又不是我的私有物,爱怎么来怎么来,随你。” 这时,转角的洗手间出来一个怒冲冲的身影,显然是乔璇发现自己被傅栗骗了。傅栗不想惹麻烦,附在陆初景身边低声说了句:“和她聊完了到地下层找我。”说完直接走了。 乔璇过来的时候扑了个空,趁她怒气还未平,陆初景说:“乔小姐,你的提议我很感兴趣,会考虑。” “真的?”乔璇没想到那么快就说动了他。 “那我等你,别让我失望哦。” 陆初景但笑不语,只是乔璇没发现他的目光望向远处,深色的瞳孔里是傅栗下楼的背影。 - 没过多久陆初景如约来到地下层。 主楼的地下层与时俱进布置了一些娱乐场地,比如影厅、球台等,用的频率不高,就算是邹隐光与人打交道时用上,也多会在私人会所,不常在家。 今天外头天气阴沉,地下层光线不佳,只开了几盏微弱的廊灯。 陆初景没来*过这,沿楼梯下来后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昏暗的环境给他跳动的心蒙了一层惊险与刺激。 “这儿呢!” 突然扑过来的一双手抱住陆初景肩膀,他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压到了楼梯另一边的墙面上。 陆初景生怕自己没站稳连带着把挂在他身上的傅栗也摔下去,连忙两手护在她的腰两侧,以防万一。 “吓我一跳。”他松了口气。 -- 第29页 “我有那么吓人吗?”傅栗故作委屈盯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知道。”傅栗甩开蓬乱的卷发,额头的刘海因刚才飞扑过来分叉了,她顺带理了理,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聊完了?传授了什么秘方吗?” 陆初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嗯,聊完了。”避重就轻回答了她的两个问题。 “奇怪,我以为你不像是那么热情的人,怎么,跟乔小公主一见如故?”加上她吃饭的时间,聊了得有十多分钟。 “跟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们同样都是女孩子,见她就大大方方,见我就扭扭捏捏。”傅栗翻起旧账。 陆初景边听,眉梢逐渐舒展,等傅栗发作了一通,他才开口,却是问:“你很介意吗?” 傅栗反问:“介意什么,你和乔璇吗?” 陆初景凝视着她,等待答案。 “怎么说呢,要说介意我只是单纯介意她那个人,不然,你爱跟她聊多久都跟我没关系。” “为什么?” “很难理解吗,我不喜欢乔璇,所以介意她。” 陆初景抿了抿唇难掩失望,但很好奇:“你和她有过节?” 傅栗觉得好笑,她说:“乔璇这个人,就算跟她没过节也会被她当作仇人。” “她是乔家的小公主,是嘉洲市商圈里的小公主,唯一的那种。没人想跟她争,可她不放过人呐。” 傅栗回想起往事,不由自主地被气笑:“她跟我最不对盘的原因,我想来想去也许是因为,她喜欢林憬。” 陆初景听到这个名字本能拧起眉,眼中的眸色淡了。 “她应该是看到我对你不太一般,”傅栗放肆胆大的眼神从他唇边拂过,坏笑说,“当然也看出你对我,咳。” 傅栗故意停顿,害得陆初景耳根爬上红晕,撇过脸。 “总之但凡我有的她总要争一争抢一抢,无聊的很,所以,我劝你尽量离她远点对你没有坏处,嗯?” “嗯。”陆初景算是应下。 傅栗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像嘉奖一只听话的乖狗狗一样,笑得舒心。 第十七章 哥 陆初景乖顺地任她抚摸自己的头,看她踮脚吃力,他稍微弯了点腰低下头。 傅栗抱回他的脖子,两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依偎在楼梯墙面,灯影重重,气氛刚好。在陆初景以为她此时此景下不会放过自己的时候,傅栗触了触他的鼻梁。 “乔家今天来拜年提醒了我,他们家摆明是想和盛安合作,入股影视平台。”傅栗回想起乔总和邹隐光*谈论时的殷勤样,“陆初景,你真的不要我的帮助吗?” 毋庸置疑,傅家目前掌握着某影视平台的话语权,只要陆初景开口,就能替他牟取到最优资源。 在娱乐圈有资源才会有发展前景,才能赚钱。 “你非要单枪匹马闯这个圈子,我再等个十年都未必能见到你还我的七百万。” 傅栗这么问他其实没抱希望,要不然,他早就向张诚屈服,现如今的娱乐圈早有他的名字。她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果然,陆初景没有叫傅栗意外,他摇了摇头说:“我已经投了几个剧组。” 傅栗玩起他的睫毛,追问:“然后呢,有效果吗?” 陆初景告诉她:“通知过几天试镜。” 看来,还是他的长相太瞩目了,毫无背景地投了一段自我介绍视频也能被通知试镜,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种机会的。 “什么类型的剧?” “现代剧。” 傅栗理所当然把现代剧想成现代都市或校园剧,这类对演技要求不高,门槛自然也不高,陆初景的这一步选择是对的。 “不会是当主角背景板的配角吧。” “男主角。” “陆初景你初来乍到去竞争男一号?”傅栗惊了。 “不试怎么知道。”陆初景回答很坦然,没有让人觉得一丝狂妄。 傅栗哭笑不得:“我看你还没意识到娱乐圈水多深,这趟试镜注定会失败的。” “那就再试。” “固执,”傅栗捏捏他的脸颊,笑自己,“我早该清楚你是这样的人。” “算了,祝你成功。” “嗯,谢谢。” 话题眼见聊到头,傅栗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明亮的眸子问他—— “这剧有吻戏吗,多吗?” 陆初景小愣了一会儿,实话实说:“我还没到接触剧本的地步,只有人物小传。” “现代剧,向来喜欢编点谈谈恋爱抓人眼球的剧情,很难没有吻戏吧。” 陆初景望进她的眼眸,着了迷似的,问她:“如果有的话,你会介意吗?” “我?”傅栗指着自己,想了想说,“只要你乐意就行,我不在乎。” “……” “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酌情扮演一下规矩严明的金主,冲到你剧组抓起导演警告他,删了那些戏,”傅栗笑起来,“这都不是事。” 陆初景有些恍惚,心中堵了郁结,慢慢垂下眼眸。 傅栗好像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眼尾升起诱人的氤氲,附在他颈边问:“你亲我,还是我亲你?” 陆初景没有回答,眼底如沉寂的死水。 “啵。” -- 第30页 傅栗顺势吻在他的耳垂,据她观察,是陆初景最藏不住心思的位置,一撩就红。地下层楼梯间的光线最暗,暗到只能勾勒出两个人影,傅栗没发现,这一吻之后,陆初景的耳根并未变红。 “每次都是我主动,陆初景,你不觉得这钱也太好赚了吗。” 傅栗缠在他的颈画圈圈,心里不满地娇嗔着。指甲挠过的皮肤难忍其痒,陆初景努*力克制,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庞,妄图看穿。 - 正月初五之后的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雨不大,但天一直阴着,让人觉得压抑。 陆初景这些天每天出门,傅栗知道他是去各个剧组试镜。 既然他不想她插手,她也懒得管。刚好多出点时间窝在房间搞她的专业论文。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八点左右,傅栗的房门敲响。 “进。”傅栗坐在书桌没抬头,以为是家里传话的佣人,又来传傅盛闫的话。 门迟迟未开,傅栗好奇地抬眼看去,犹豫了会儿,她起身走了过去。傅栗拉开房门,迎面撞见了林憬。 看见他的手前一秒还停在门把手上,只是半天没有决定要不要进去。傅栗不免疑惑:“怎么了,有事吗?” 林憬向来很少把心事挂在脸上显露出来,但眼前的他明显心事重重。 “小西,我们聊一聊吧。”他哑着声音,有点狼狈。 傅栗隐约猜到了什么,她点点头。看她答应了,林憬短暂松了口气,转身给她带路。 几分钟后,林憬带她到了三层小客厅,空间不比二层大,但也足够敞亮,用来谈谈话聊聊天足够了。 三层客厅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从这里望出去就是傅家大门与进门处的花坛,视线极佳。可惜连日阴雨,窗玻璃沾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雨渍,即使现在雨暂且停了,仍有密密麻麻的水珠挂在窗外,让望出去的视野在黑夜里变得更加模糊。 傅栗坐在背对落地窗的沙发上,林憬落座她的左手边。 “有什么话说吧。” “好,”林憬下定决心,“之前你在车上问我,我从不揣测长辈的意图,是不是因为知道些什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确实如此。” 当初林憬以为傅栗说这话纯粹在闹脾气,没多心。直到那天在长廊与她对谈,本来只是追问陆初景和她的事,但傅栗对他的态度深深戳中了他。 林憬终于反应过来,傅栗这趟回国也许是针对他而来。 傅栗优雅地斜靠在沙发背,单手撑在一边,微笑着:“所以你今天打算告诉我?” “我会的,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尽可能全地告诉你,在此之前,”林憬提出,“你能先说说,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林憬终究还是有所保留,留了一手。他想先了解,傅栗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在普林斯顿认识了一位同班同学,她的男朋友,很巧,认识你。” “一个华裔,叫查林,记得吗?” 林憬瞳孔微缩,他怎么不记得这个名字,是他在国外念书时候的室友。当时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查林性格不错,与他聊得来,很多事情没有刻意避着他。 “他,他跟你聊起我吗?” “不止你,”傅栗的笑容像镶在嘴角,看着他,“还有常来看望你的,一个长辈。” 林憬的心凉了半截,果然是这样。傅栗这次回国态度的转变果然是因为,她都知道了*。 “查林刚聊起时常飞到国外去看你的人是你父亲的时候,我以为我听错了。林憬,你还记不记得你八岁初到我家里的时候,怎么介绍你自己的?” “你说你爸妈都不在了,家人没人能照顾你,是我爸,邹隐光,看在你妈妈是他远房表妹的面子上,接到了傅家。” 林憬的脸色很难看,那时的画面,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甚至还记得,五岁的傅栗听他说完,她反倒哭了起来,走过来抓起他的手,在傅老爷子面前很坚决地要他留下。 “小西。”他唤她。 傅栗假装没听见,脸上的笑逐渐僵硬:“我是真心希望你做我哥哥的,可能你不知道在你来家里之前,我多羡慕杜明和乔璇,他们两个都有疼爱他们且很出息的哥哥。” “我喊你哥,跟在你身后,我真的觉得仿佛我多了一个亲哥,即使爷爷和爸几次三番让我改口。” “我不懂,很不懂,为什么不能这么叫你。” 林憬的头渐渐低下,脸色从未像现在这样黯淡失神,他害怕傅栗继续说下去,但又不得不听下去。 “爷爷不让我叫,我长大后逐渐明白了。你虽然从小养在傅家,但他骨子里刻着的礼法观念并不认可让流着傅家血的我,叫一个外人为‘哥’。” “可是我爸也不让我叫,开始我以为他只是顺着爷爷,”傅栗摇了摇头,“细细想来,他似乎比爷爷还抗拒听到我喊你‘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他害怕,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栗的煞白的脸蛋像个失去活气的洋娃娃,一抹讥讽浮现于唇角—— “你根本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对吧。” 林憬的心猛烈抖动,纵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克制不住。此时此刻,窗外传来了一声雷鸣。冬日罕见打雷天,毫无征兆地当头劈落,雷声很闷不大响,却足够掷地有声。 -- 第31页 雷声过后,窗外的雨哒哒哒下起来,冲刷过落地窗玻璃反倒变得干净。 林憬的心缓缓安定下来。 “对不起小西,是我的错,不该隐瞒你太久。我只是,我真的找不到挑明的时机,想等你再长大一些,再慢慢告诉你。” “我爸也是这么想的?” “是,邹总没有想瞒一辈子,他担心你难以接受。” “我接受了,”傅栗反问,“还有我妈,我爷爷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 “傅姨,”林憬犹豫了会儿,狠狠心吐露真相,“她知道。” 傅栗眯起眼,傅安居然知道。 “我爸妈他们,难得是因为这件事生的嫌隙?”傅栗突然间像想通了什么。 “不是的,”林憬着急解释,“小西你相信我,傅姨和邹总结婚前就知道有我的存在,也知道我母亲。她,她在我七岁的时候病去了。” “你母亲和邹总之间的事情很复杂,我也知道的不多,但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我和我母亲。” 林憬说得很诚恳,一字一句恨不得把*真心剖出来让傅栗鉴别。 “那爷爷呢?”傅栗问他。 林憬低下头沉默几许,抬起疲惫的眼皮:“傅董,还不知道。” “傅董年纪大了,我和邹总一直在纠结怎样告诉他。” “纠结了二十多年?” “小西,”林憬换回了从前的称呼,“我可以忍受别人对我是个私生子的指点,但傅董、邹总、傅姨和你,整个傅家不可以。” “这些年我只当自己是个养在傅家的孤儿,未来也是,只要傅家好,你好。” 傅栗的眼睛抖动不已,说不触动是假的。整件事,总不能全怪林憬,他唯一的错,只是和邹隐光一起瞒了她仅此而已。 多说无益,傅栗站起身往外走。 林憬也站起来,眉梢紧蹙:“小西,我把我知晓的都告诉你了。你也听我一句劝,离开陆初景,行吗?” 傅栗转过身,不解地看向林憬。这跟陆初景什么关系。 “你跟他在一块只是和家里赌气,像傅姨一样。” “不是……” “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什么人,他们这种人依附而生,你还小,别被人玩弄了去。” “停停停,他哪种人你怎么知道。” 傅栗很不满林憬忽然摆姿态指手画脚,就算是她血缘关系的哥又怎样。 林憬一脸严肃问她:“他这几天都去哪了知道吗?” 傅栗:“他自然跟我报备过。” 林憬皱起眉:“他接连几天晚上都去了乔家,你不在乎?” “什么乔家?”傅栗瞪大眼珠。 “看来他说谎了。”林憬眉头松了松。 恰好这时,从这扇大落地窗望出去的傅家大门不远处驶来一辆车,车灯混在雨雾里,在明窗前格外显眼。 “那辆车是乔家的,”林憬看向窗外,“你看看,待会车上下来的人是谁。” 傅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跳几乎到了喉咙。 大雨中,驾驶座下来的司机小跑至后座,为后座的人打开车门并撑起黑伞,后座下来一个男人,隔着那么远,傅栗还是认出了他的形貌。 是陆初景。 第十八章 你吃醋了 傅栗回到自己卧室,站在露台的雨棚下抱着手臂。 没过一会儿打听消息的佣人敲开她的房门,刚进门就感受到房间内的低压,吓得她声音抖了抖。 “大小姐,确实是乔璇名下的车。” 她专门去门卫调出监控,又找人查了车牌,证实了送陆初景回来的车正如林憬所说的,是乔家的。 “这几天都是这辆车?”傅栗问她,没有回头。 “是的,监控全拍下来了。” 屋内气氛降到了一个冰点,即使傅大小姐背对着,也能让人感受到压迫。佣人站在门边两手不由自主握紧,不知所措地等着傅栗发话。 “你去把陆初景叫过来。” “现在吗?” “我想见他还要预约时间是吗?” “不是不是,”佣人头顶冒汗,“这个点老爷子还没睡,贸然把陆先生叫到小姐房里让他老人家知道的话——” “说我脚伤复发了,*快去。” “好的。” 佣人没有深思,得了借口赶紧逃离,往副楼的阁楼去叫人。她走后,傅栗攥在掌心的手机响起,叶菁菁的来电。 - 十分钟后,陆初景来到了傅栗房间。房间门敞开着,他径直走了进去。 “敲门呢?”傅栗喊住他。 陆初景的脚步停下,往后退了两步,手指轻轻扣在房门上,很听话地敲了两下。 傅栗反应了一会儿才让他进门。进门后的陆初景反手关上房门。 傅栗微微转过头,睥睨着他:“门关上不怕人误会吗?” “门开着,看见了更容易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是吗?” 陆初景不语。 “算了,反正你心里觉得我和你的关系见不得人,也对。” 傅栗裹紧披肩从露台走回屋内,合上了露台和房间之间的门。屋内暖气充足,她将披肩扯下来随手扔到床上,身上只单穿了薄薄的睡裙。 再察觉不出傅栗的异样就显得做作了,陆初景佯装试探:“心情不好?” -- 第32页 傅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朝他笔直走来。 “最近一直没工夫问你,试镜如何?”傅栗站定在他面前,两个隔得很近。 “还行,”陆初景垂首浅笑,“正常发挥。” “成功机会大吗?” “八-九成。” “那已经很好了,完全超乎了我对你的预期。” 陆初景微笑着,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傅栗紧了紧后槽牙,唇角上扬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盯着他:“陆初景,我说的是你的演技,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陆初景像是很疑惑她这么说,傅栗没道理看过他试镜的演技。 “这几天,试镜,呵呵,我从没听过她乔家什么时候成了试镜的点。” “陆初景,你跟我演什么?” 傅栗的唇拉成一条平直的线,再没有一点笑意。 陆初景讶异:“你,知道了?” 承认地倒是快,傅栗微抬下巴等他怎么解释。 “你误会了,”陆初景道,“乔小姐请我过去是为了乔夫人,她腰椎的老毛病一到阴雨天就犯,我只是去帮忙。” “然后呢?” “什么然后。” “除了推拿,没有其他的了?”傅栗质问他。 陆初景眼神躲闪,沉声说:“没有了。” 傅栗都不知道他在负隅顽抗些什么,她按亮手机屏幕,点开一张图,把屏幕举高到他眼前,紧贴着眼睛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清。 “乔家投资的剧,就这么入你的眼?” 手机上是叶菁菁发给她的剧组组讯,乔家主投的一部小言剧,成本不高,卖点在尺度。听说这部剧导演是从前对岸拍三级片转行来,最懂观众的刺激点在哪,这两年导了两部还算有水花。 “我托人打听到,这剧的男主忽然有了人选,就在这两天定的,巧吗。” 叶菁菁的效率很高,大晚上去联系知情人只用了半小时就替她搜罗来这些信息。 陆初景头稍稍往后仰,拉开与手机屏的距离定睛细看,飞*快移开眼。落在傅栗眼中,是他心虚的表情。 “说话啊。” “没什么好说的。”他不做辩解。 傅栗见他一副懒得挣扎的模样更气了:“怎么会没好说的,比如说说你是怎么让乔公主把你塞进这个剧组的?”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刺耳吗?”陆初景反驳起她来。 傅栗不敢置信,眼睛渐渐发红:“我说话从来都是这样,不如乔璇嘴甜。” 陆初景不打算与她辩这方面,只说:“我去乔家替乔夫人缓和了腰疼,作为回报,乔小姐介绍我去了这个剧组试镜,一切都很和规矩,没有你想得那样龌龊。” “你说什么?”傅栗整个眼眶都蒙上了一层红晕,“你说我什么?” 龌龊,傅栗脑中反复回荡着陆初景说的这两个字眼,是了,确实如此。他不提醒,她都快忘记自己向来的风评了。 陆初景看着她眼底湿润,感觉心就被人一把揪起,他连忙握紧拳头不去看她,迫使自己强撑下去。 “总之,虽然是乔小姐推荐我去的剧组,但说到底机会是我自己争取来,最多是一场等价且合情理的交易。” “呵,合情合理。” “陆初景,你回了老家一趟脑袋被砸了吗,”傅栗忍不住对他动口,“还以为你自诩清高不需要我提供便利,是个君子,有气魄。” “转头就跑乔家去又给按摩又舔来这种烂剧,怎么,她乔璇的裙摆比我傅栗的诱人吗。” 陆初景沉默住,仿佛在等她发泄完。 傅栗把手机甩床上,两眼通红地看着他:“我记得我前几天刚警告过你,乔璇和我不对盘,我俩谁看谁都不顺眼,叫你离她远点,你怎么答应我的。” “还是说,根本是我看走了眼,看不出你本来就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她要是今天给你七百万,你是不是会上赶着接受了钱拿来还给我,从此以后好跟我一刀划清界限,你——” “啵。” 陆初景没等她说完,忽然间倾身上前啄了一口。 傅栗被突如其来的吻吓得倒退了一小步,陆初景浅尝辄止,两唇分离时,她浑身酥软像散架了似的,一屁股坐到后边的床尾。 乳胶床垫将她整个身体弹了两下,叫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初景居然在这个时候主动亲了她。 傅栗呆坐在床尾,机械地动了动脑袋反应了好一会儿,方抬起眼看向始作俑者。陆初景站在她面前,眸光欣喜,长长的眼尾蔓延着她认识他以来最达意的笑,既得逞,又羞愧。 “你,你是疯了吗?” 憋了半天傅栗傻傻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第一次觉得她看不懂他了。 “陆初景,你笑什么?” “我,我高兴。” 傅栗莫名其妙,抬着头满眼茫然:“高兴,高兴什么,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们不是在谈论——” “傅栗,”陆初景再次打断她,显然他已经不想再提起什么乔家、乔璇甚至她推荐的剧组的话题*,他朝她走近,走到足尖碰到了她的足尖。 陆初景停下且弯低身子,两手撑在床面将傅栗圈住的姿势,凑近她的眼眸,动情地望着她。 “你发现了吗,你吃醋了傅大小姐。” -- 第33页 话音落地,陆初景亲眼看着她的瞳孔震惊中扩大,随即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第十九章 人体模特 陆初景的吻如清风慢涌,一寸一寸温柔地点过,让人情不自禁闭上眼享受他爱意。吻逐渐深入,不动声色吮开了她的嘴,将满腹深情毫无保留地注入在滚烫的唇瓣之间。 房间内缠绵到极致。 直到触碰到了他的舌尖,傅栗的心瞬时跳到嗓子眼,想起了那句—— “你吃醋了傅大小姐。” 傅栗猛地睁开眼,抽离出来,推开了陆初景。 “开什么玩笑,”傅栗摸了摸湿润的唇瓣,有点慌不择言,“什么吃醋,吃什么醋,你,你胡说些什么。” 陆初景定了定神,告诉她:“我没有去乔璇推荐的剧照试镜,那部剧定的男主角不是我。” 傅栗抬头看他,难以置信。刚才他不否认,任由着她揣测、质问、撒火,都是他故意的? “还有答应去乔家替乔夫人推拿,我承认,确实目的不纯。”陆初景抿了抿唇,“不是为了得到试戏的机会,而是冲着你。” “冲我?”傅栗好像猜到了什么。 “赌你是不是真的不介意我找上别的女人。”陆初景嘴角含笑。 原来是这样。 傅栗彻底明白,陆初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刻意利用乔璇对他的关照,试探她会不会吃醋。 方法很幼稚,但他知道这是最快最有效的一条路。 “呵呵,这不能代表什么。” “能不能代表,你心里比我清楚。”陆初景这是要强制她戴上吃醋的高帽。 傅栗气得咬住嘴唇,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须臾,她叹气。 “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好,”陆初景不经思索就应下,“我先走了。” 陆初景说到做到很快离开了她的房间,傅栗独自坐在床尾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究竟是不想看他,还是不敢叫他看穿自己内心,傅栗也说不清。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失望、丧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事情走向决不应该是这样。 她怎么可能吃醋,只是单纯地反感陆初景和一个她讨厌的人走得近而已。他是她傅栗包养的人,招惹别人算怎么回事。正是误以为如此,她才会气急和他生气,怎么算得上吃乔璇的醋了。 傅栗坚信她没有吃醋。 外边的雨下得更大,露台的门没有合严实被风吹开了缝,冷嗖嗖的北风刮进来,傅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慢慢地抱住了自己。 - 一连好几天傅栗都没有再找陆初景,就连他会在的场所都一一避开。很快,一周时间过去,这天早上,陆初景和傅盛闫告别。 “要回家了吗?” “嗯。”陆初景不得已扯了个谎*。 当时叶菁菁向傅老爷子介绍他的时候就说他过来嘉洲市办事,留一周时间。 “我记得你说过老家在云饶?” “是。” “那确实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好养人。” “傅爷爷去过?” 这些天从没听傅老爷子提起,突然讲起像是对云饶很了解。 “待过一阵子。”傅盛闫闭上眼像是在回忆。 陆初景想起傅栗说傅老爷子年轻时因为工作升迁很少在一个城市定居超过五年,去过的城市很多,可能其中有过在云饶的经历?他没多问。 “行了小陆,我们后会有期。” 道别之后,陆初景回阁楼收拾好行李走下楼,停在大门不远的花坛,回头望向主楼最东边的露台。 今日难得天放晴,阳光照在露台一盆盆花木的水珠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圈。 陆初景驻足了一小会儿,往大门走去。 门口停着一辆车,陆初景诧异傅老爷子不至于还安排了专车真送他去机场吧,犹疑间,后座车窗降下来,一张日思夜想的侧颜出现在眼前。 “等你好久了。”傅栗看向他,明丽的双眸里盛着笑,“上车吧陆初景。” 陆初景愣了会儿,有人帮他的行李抬到后备箱,又替他开启另一侧后座车门,请他上车。虽然一头雾水,陆初景还是听话地钻进车子。 等他坐定在傅栗身旁的座位,傅栗对司机说:“走吧。” 车启动了。 这一路后座的两人没有一句话,司机一边熟练地看路况,一边忍不住瞟后视镜里的二人,总觉得车内氛围有点诡秘。 车子行驶离老城区,路面开阔起来。 “我们去哪?”陆初景终于想到这个问题。 傅栗低头玩手机没抬头,眉梢松弛上下挑了挑:“去了就知道。” 她的神态和平时比没什么特别,让陆初景一时愣怔那天发生的难道是梦。过了大约半小时,车到达目的地,陆初景的困惑逐步解开。 下车时,他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处陌生的会所。会所表面装修地很新颖,融合现代艺术感,给人一种年轻活泼的第一印象。 陆初景跟在傅栗身侧与她一起进入,立刻有人朝她迎上来,微微躬身:“傅小姐早。” “嗯。”傅栗敷衍回应。 “傅小姐,大家都在画室等您了。”招待的人向她汇报情况。傅栗听后点点头,朝她所知道的方向抬脚走去。 -- 第34页 陆初景继续跟上,经过会所人员的瞬间,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停留在他身上怪异的眼神,目送他离去。 二层画室到了,傅栗推开了门。 “人给你们带来了,验收一下。”她对着里面的人说。 陆初景站在门外扫过画室内,宽敞的房间内聚了五六位女生,端坐在各自的画板面前。她们在听到门推开的刹那间,纷纷抬起头看过来。 傅栗的话音甫一落,几个女生站起来探头探脑捕捉住陆初景。 “傅大小姐可以啊,说到做到,真带来一个大帅哥。” “确实不错,*我看着挺合适。” “眼睛不错,眉骨不错,身材也不错。” “岂止是不错,完全堪当历来模特中的极品了,傅栗,你哪搞来的人,我怎么没这种渠道。” 几个女生话说得没有任何避讳,陆初景不安地看向身旁的傅栗。 “什么意思?”他压低声音问。 “帮个忙而已,”傅栗环顾画室,几个画板中间围了一块开阔的空地,摆了张显眼的高台,“她们中有人喜欢素描,有人擅长油画,不缺场地不缺时间,就是缺模特,尤其是像你这种高质量的模特。” “待会你就在这,摆几个帅气的pose坚持几个小时,不算为难吧。” 陆初景的眸光慢慢黯淡下来,微张着嘴,感觉喉咙苦涩。 傅栗见他不说话,打量了一圈他的衣着,运动白鞋、休闲黑裤,白衬衫打底黑白毛衣马甲外套了件黑色中长大衣。傅栗收回视线小声提醒他:“画室里很热,进去先脱两件,其余的听他们要求。” “要是她们今天刚好想画人体,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顾虑吧,”傅栗歪头笑,“好身材就应该秀出来。” 陆初景的眼底没有半点生气,死物一般,看着傅栗。 画室里的女生们开始等地不耐烦起来,有人冲傅栗喊话:“还要吩咐多久啊,傅大小姐不会舍不得了吧。” 她们俨然已经看出来陆初景与她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秦小姐很会说笑,”傅栗抬起明媚对上她,“你们尽管借去用,三个小时够吗,我和别人约好了逛街,三个小时后逛完了再回来接他。” “三个小时啊,”秦雨内心盘算了一下,“够了。难得见你那么爽快,从前对你态度不好别介意啊,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 “是啊栗栗,以后我们大家常来往,有好东西我们也不会忘了你的一份。” “客气。”傅栗扬起一边唇角。 说完,她转了身面向陆初景,朝他使眼色让他进去。陆初景见她,没有半分不忍,笑容浅浅淡淡的将他推向火坑。 “有这个必要吗?”他问,唇色发白。 “至少向你证明了我不会因为你和其他女人有牵扯,而吃可笑的醋。”晶莹的鹿眼带着弯弯的弧度,莞尔一笑。 第二十章 没有底线了 “就为了否认吃醋的事实?”陆初景不由苦笑,垂下眼帘。 傅栗笑容僵住:“不是事实,从来没有过的事实,是你主观代入在先,做戏误导我,硬给扣的帽子。” “总之好好当模特吧,配合一点,她们中有人握的资源可不小,比乔家得用很多。”傅栗一副为他着想的口吻,说完后径直离开。离开的时候行色慌忙,肩膀重重地撞到了他的手臂,傅栗暗暗叫痛,捂住肩。 门被她从外面带上,陆初景眼角流露出戏谑,视线跟着模糊。恍惚看见有人朝他走来。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秦雨左等右等没等到他的回答,有点不*高兴:“行了别摆架子了,我们那么多人难得一次统一意见觉得你很好,应该感到荣幸。” “就是,快点把外套脱了到中间来。”其他人帮腔道。 大家纷纷准备好画笔或颜料,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等待陆初景乖乖躺到已经布置装饰过一番的高台上。 “要不我们今天画人体吧。” “帅哥你有腹肌吗?” “菲菲你也太坏了大冬天让人家光膀子。” “画室暖气还不够吗,你还不是只穿短裙吗。” “那就全脱了。”秦雨提议,“当为艺术献身,大家没意见吧。” 其余几个女生羞赧地摆摆手,当然没意见。 秦雨回过头,陆初景仍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她越看他身上的大衣越不顺眼,干脆伸手帮他一把。 “抓紧点,别耽误我们时间。”秦雨的手碰到他的衣角。 陆初景立刻往旁边迈了一步,衣角脱手,叫她抓了个空。 秦雨不耐烦:“你到底什么意思?别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吧。” 陆初景冷冷地看向她,目光似冰霜结成的刀刃,好像要把人活剐了。秦雨吓得不自觉后退半步,咽了口口水,怎么跟刚才进门的人派若两人。 从小金汤匙长大的她哪里受得了,秦雨不甘心地吼他:“你,你居然瞪我?” “你这种人,哪来的胆子敢瞪我!仗着自己长得帅点怎么了,我们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帅哥,立什么牌坊,滚滚滚。” 秦雨叫他滚出去,后边几个小姐妹有点舍不得,可秦雨在气头上,她们都不敢吱声。 陆初景没有任何留恋,冷漠转身拧开门把手。 合上门之前,他听到里面的女生气得跺脚,高声埋怨:“傅栗找来的什么人,看我不找她算账。” -- 第35页 其他人连忙赶过来安慰秦雨。 画室的门关上,陆初景耳边终于清净,可心里燃了一簇火久久难以熄灭,越烧越旺。会所二层很安静,仿佛大家都知道画室所在的二层会发生什么,刻意避开来这打扰。陆初景漫无目的地走着,远离画室。 一直走到拐角处,拐过弯,他看见傅栗靠在墙上,黯然失色的神情。 傅栗听到动静抬起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人是陆初景,某一瞬间从她眼里迸出欣喜若狂的眸光,但仅仅一秒,立马冷却下来。 她主动走上前确认了一遍他的衣着整齐没有变化,才放心地揶揄他:“怎么出来了?” “逃出来的?” “小心她们记恨,把你封杀了。” “秦雨可没我好说话,要是真把你封杀,她一定会说到做到。” 陆初景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说完,傅栗渐渐察觉出不对劲,几乎能看到他瞳孔里的火苗,不由有点心虚。 “你,这么看我干嘛,我——” 没等她胡言乱语地解释完,陆初景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往另一个方向拽走。 “陆初景,你干什么?”傅栗想挣脱,可是他力气不知道大她多少,根本挣不开,只能被*拖着走。 陆初景没有回答她,沿着过道把她一路拽到了二层的最深处。 会所每层设有洗手间,男女分别在每层的最东和最西两侧,陆初景把傅栗带到了最西边的男洗手间。 傅栗看到了标识,不可置信瞪大眼,偏偏陆初景还要将她往里拽,傅栗赶紧双手扒在门框,她死都不会进男厕所的。 “你有病啊,你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傅栗用尽全力抱住门外的柱子。 陆初景不瞎,当然知道是什么地方,他咬咬牙松开傅栗的手臂,自己进了洗手间。傅栗手臂的力松了,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 里面传来隔门一开一关的声音,傅栗听着,像是陆初景把厕所的每一间隔门都打开过,确认之后又任由门自己关上,动静搞得很大。 傅栗心里困惑,抱在门柱的手慢慢松开,想看看怎么回事。 刚一扭头,陆初景从里面返回朝她跨步而来,傅栗质问他到底要做什么,才冒出一个字:“你——” 陆初景趁她不备蹲下身将她扛抱起来。 傅栗一个不留神没抓住柱子,再去够的时候已经晚了。轻轻松松被陆初景抱进了男洗手间。进门后,陆初景伸腿把门关上,腾出一只手锁上了门。 锁扣的声音“啪嗒”一响,傅栗的心跳跟着停了半秒。 会所的洗手间很高级,光洗手区域都占了十几平的面积,两个区域中间竖着一道设计感十足的屏风作为隔挡。里面很安静,应该是没有人。 所以陆初景刚才虚晃一枪先进来,是为了确认无人在此。 傅栗瞪了他一眼,紧接着被他放在了宽敞的洗手台上。傅栗坐在台面上,双脚够不着地面,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挪了挪身体想滑下来,但被陆初景牢牢制住无法动弹。 正对面也是一整墙的镜子,通过对面的镜子看到自己陷入陆初景囹圄中,禁欲里带着情-色play的姿势。 傅栗握紧背后的双手,既然下不去,她只好悄悄往后挪。 “不就是叫你当模特让她们画个画吗,看把你刺激成什么样了。” 傅栗以为他是要报复她。她不是不知道将他带到那群人面前干那种事有多折辱人,她还是那么做了,陆初景生气,也情有可原。 可是非得把她丢到男厕所吗,现在的小学生都没那么幼稚了吧。 幸好这里没人,会来的人也少,傅栗想了想放平心态,身体跟着放轻松,两只手慵懒地撑在洗手台上翘起腿来。 “脱几件衣服而已,你就落荒而逃,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还是怕她们看到你的身材,惦记你的人又多了几个?” 傅栗同他说笑,他露-肉的身材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接触下来仅凭想象能大致勾画出一二。陆初景看着高高瘦瘦,但力气不小,穿单衣的时候若隐若现臂膀的些许肌肉,没有那么夸张,刚刚好的那种。 “不是脱几件衣服,”陆初景说话了*,“她们让我全脱了。” 他始终盯着她,目光如炬,眼睛红红的又有点委屈,告状一样。傅栗身体霎时紧绷,呆滞了几秒,笑了:“那又怎样?” “我不在乎。”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陆初景忽然倒退两步,拉开两人距离,吓了傅栗一哆嗦。 他笔直地站在镜子前,仍旧盯着她的眼,抬手脱掉了大衣,傅栗一脸茫然地看着外套被甩在地上,再抬眼时,陆初景已经脱下黑白相间的毛衣马甲,随手扔到外套旁边。 “陆初景,你,你耍什么流氓?” 他身上只剩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衣,陆初景没有一点犹豫,手指自下而上一一解开纽扣。傅栗不敢相信地看着,指甲扣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刮擦出的刺耳的声音叫她浑身发痒,呼吸凝住。 衬衫纽扣通通解开,除了腹部几块肌肉,隐约还看到了微微凸起的胸肌,还有白衬衫难以遮盖的两个红点。 陆初景并未停止,他的手挪到裤子的松紧带边,手往下。腰线逐渐延伸。 “咳咳咳。”傅栗被自己的唾液呛了气管,剧烈咳嗽起来,陆初景不得不停下动作走过来给她拍背顺气。 -- 第36页 走过来的同时,傅栗抓住了他散开的衬衫衣领,给他重新遮住。 “咳,”傅栗好不容易顺了气,“陆初景,你没疯吧。” “你在我面前脱了算怎么回事,引诱我吗?”傅栗偏过脸,试探性摸了摸鼻尖,生怕这时候鼻血不争气地流出来。 “不是,”陆初景否认,“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别人面前我无法做到的事,对你却可以。” “能说明什么?你对我与众不同?” “这我早知道,没什么稀奇的。” “说明,我面对你已经没有底线了,”陆初景唇角吃力地抬起,痴痴地注视她,“傅栗,我早就没救了。” 傅栗久久回不过神,眼底酸涩难忍,任由他揽过自己的腰被他圈在怀里,陆初景的头埋在她的肩窝,闷声说:“如果你还想要,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包括我在内。” “……” 她没有拒绝,于是他的吻沉沉地落在她的后颈肌肤,一点一点侵占索取。 陆初景的脑海中闪过与她初次见面起的历经,情不知所起,因缘际会也解释不了。也许是夜店那晚眼睁睁看着她拿起本该灌进他喉咙的酒杯,一饮而尽,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的心存感激被她一张塞入的房卡瞬间瓦解的惊慌失措感。 她说得对,要是真想撇清瓜葛,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主动还房卡,大可置之不理,或者还给酒店前台。陆初景不得不承认,他实在好奇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生,见她一面也好。 酒店之后两人分别,她只留了一个称呼给他。 ——“小西,很少人这么叫,但我觉得挺好听的。” 陆初景回去后偷偷找人打听过这个名字,在嘉洲市的商圈里,没有这号人物。 直到某天张诚差人告*诉他,有人帮他解约了,他自由了。陆初景迅速联系上金鼎的人,对方说真正给他付解约费的另有其人,是傅小姐,让他自己去找,给了他一个地址。 傅小姐,陆初景默念了不知多少遍。 到达月亮湾一号公寓,见到傅栗之前,只有他心底知道,他贪念过,这个人傅小姐也许就是她。 帮他解约的人果然是她。 从当天陆初景签下那份还款协议起,他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合适的开端。但他还是违背理智那么做了。 ——“比如,一个吻十万,上一次床一百万。” ——“不行。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我会无条件听你安排。” 他曾死死坚守两个底线不是故作清高,只是不想和她在这种包养关系基础上更进一步,原本想等到还完款,堂堂正正站在她身侧之后,修正这段不合乎常理的关系,可他终究失守了。他太高看了自己,早料到会有沦陷的后果,却没想到那么彻底。 后颈吻至前颈,裸露在外的皮肤一一沾上他的印记,逐渐不满足于此。陆初景褪去她的外套,扒开她松垮的针织领口,唇落在锁骨。 傅栗身体僵直,情难自已仰起头配合他的吻势肆意在她肩颈游走,手心握出了汗脱了力,又不知道放哪,只好顺手抵在他胸前,摸到他敞开的衬衫内一片滚烫。 陆初景的手从她的腰慢慢抚上背,针织长裙薄薄一层,她后背的脊骨瘦的摸起来甚至有些扎手。他欺身攻来,傅栗退无可退背贴在镜面上,欲望迷乱了眼,眼缝余光看见对面镜子里画面,有种现场直播的刺激,气氛旖旎。 真要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了吗?傅栗深知玩脱了,可是好像没有理由停下来。 “咚咚咚。”拍门声。 “什么情况,谁锁门了?” “喂,里面有人吗。” 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门内的二人。 陆初景顿了一会儿,这几秒停顿的功夫让傅栗脑中的警铃大响,仿佛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眼前,她不顾一切从他身-下溜下地,快速抓起洗手台自己的外套,跑向门口。 傅栗管不得那么多,直接扭开锁扣,打开了门。连与门外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落荒而逃。 门外一个痞痞的男生撑大双眼,连忙后退半步抬头确认门上标识。男,没错。他揉了揉自己眼睛,也没问题。 人已经跑开了,应该是找了最近的消防逃生通道跑下的楼梯。 门外男生迷惑地看向洗手间内,陆初景衬衫凌乱,正捡起散布在地上的衣服。 “额,不好意思啊兄弟,不是故意的,打扰了打扰了。”陌生男子满脸尴尬,清醒地明白自己破坏了别人的好事。 “没关系。”陆初景淡淡回应,披上大衣从他身侧走出。 第二十一章 亲生 老城区,傅宅。 林憬本来要去书房找邹隐光,刚上楼梯瞥见傅栗的卧室敞开着门,靠露台的沙发坐了一个男人。* “邹总?”林憬扣门。 “哦你来了,进来说吧。”邹隐光抬起头,脸色苍白疲惫。林憬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沉思,还没缓过劲。 林憬进门后将房门带上。 “您怎么在这?”坐在傅栗卧室一副发呆的模样,林憬环绕房间一圈,“小西不在?” “嗯,门卫说她一大早出门了。”邹隐光既然知道傅栗出门了,还坐在这,说明不是在等她。 林憬若有所思,但知道有些话不是他该问的。 “机票订好了?”邹隐光打破僵局,问起林憬过两天出差的安排。 -- 第37页 “订好了。”林憬补充,“这次澳洲的项目万事俱备,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邹总不必过多操心。” 邹隐光点点头,眼角皱纹处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您,是不是有心事?”林憬犹豫间放低声音,像是亲密的后辈对长辈关心的口气。 邹隐光叹气:“林憬,你实话告诉我,栗栗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林憬垂眸,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怪我,我没想到查林会跟小西有交集,他聊起我,让小西有了猜疑。”后面的话林憬没有多说,据他所知,傅栗前几个月联系了私家侦探拿到他和邹隐光的毛发偷偷去做了DNA比对,这才十足地确定,赶回国。 林憬忽又抬起头:“您,怎么知道的?” 邹隐光摘下银边眼镜低下头揉眉心:“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怎么会感觉不到。”傅栗这次回国对他、对林憬的态度变化都看在眼里,在这个家里,傅栗虽然不像话,但对他这位慈父还算得上贴心棉袄,更别说对林憬,她向来只听林憬的话,一口一个哥叫着。 “罢了罢了,栗栗也该长大了,知道多些对她也好。”邹隐光朝眼镜片上哈了口气,用衣袖擦拭。 林憬听到长大二字感慨良多,他明知道傅栗是被迫长大的,瞒了她那么多的真相这里面也有他的错。 “您放心,小西是我妹妹,以后会加倍照顾她不再叫她受委屈。”林憬这番保证是真心无误,虽然这段血缘关系不可能公之于众,但他无怨。 邹隐光重新戴上了眼镜,恢复惯常的儒雅。他扬起头注视着林憬:“她不是你妹妹。” 林憬以为邹隐光又是在告诫他,他不是傅家的血脉,纵然和傅栗同父异母也不能把自己当成她的哥哥。 “你不是她的哥哥,你们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须避嫌懂吗。” “我明白,我和小西的关系我只会记在心里。” “你没明白,”邹隐光眼里含着慈爱的笑,“林憬,你和栗栗没有关系,只有你身上流有我邹隐光的血。” 林憬双目猛撑。 “什,什么?” “我说,这个世界上仅有你一个人,林憬,身上流着我的血。” 林憬张着嘴,像块木头一样站在邹隐光面前,喉咙被生生堵住说不出话。 “懂了吗?”邹隐光问他。 “您,您的意思,”林憬忽然觉得寒*气笼罩住自己,身体发麻,他摇头,“我不懂您什么意思。”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去想,不想懂。 邹隐光了然,林憬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接受。说出这件事后的邹隐光反倒放下了一块巨石,翘起二郎腿,手指交叉放在腿上,以一种放松的姿势,说:“本来我想把它烂在肚子里,相信傅安这辈子也不会说,就让这件事永远封存在我们二人脑海里。” “傅姨,知道?” “她当然是知情人,栗栗从她肚子里生出来,她怎会不知我是不是生父。” 林憬还是难以相信:“那小西的生父?” 邹隐光听他提问,并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地告诉林憬:“傅安没说。” “你不用恐慌,”邹隐光安慰林憬,“我和傅安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婚姻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根本没有谁对不起谁的判定。” 邹隐光站了起来,双手搭在林憬的肩上,眸光涌动。 “林憬,你母亲去世后,我唯一的牵挂只剩下了你。你要变强变大,做好自己。” 做好自己,这才是邹隐光同他说这些的真实目的,林憬皱起眉不明白。 “傅栗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她尽心尽职照顾了十好几年,已经不欠傅家什么了。你不一样,你不能被傅家的人或事困住,说到底,你和傅家没有关系。”邹隐光摸了摸林憬的后脑勺,这是他二十来年从未感触过的慈爱。 林憬唇色惨白,还没从傅栗的身世中缓过神来,邹隐光明里暗里的话叫他更加踌躇。 傅家与他没有关系,是了。邹隐光让他知晓他曾误以为的一点血缘联系也没有了,但傅家养他育他,他靠着傅家的名号才能混进商圈受人尊敬,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着他。有今天的地位,难道不都是沾了傅家的光吗。 “您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林憬不理解。 “早晚都要说的,”邹隐光和煦地笑,“我不求你现在理解,但起码把我今天的话记在心里,趁去澳洲出差的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过好你的生活,不要被任何人牵绊住,你能做到,那么我一生便没有遗憾了,儿子。”邹隐光眼角泛过一丝泪光,叫林憬不知所措。 儿子。在此之前,他从未听邹隐光这么喊过他,林憬以为这辈子都很难听到。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有没有打心底认同邹隐光的嘱咐,林憬听到这个称谓心中难以克制,没法不动容。积蓄了二十多年的情绪在内心一朝决堤,眼底涌上一股酸热。 “爸,”林憬泪眼朦胧中喊他,“您的话我会认真思量。” “好啊,这才是我邹隐光的儿子。”邹隐光无比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正当两人沉浸于百感交织的心绪中时,门外的一道声音将他们拉回现实—— “大小姐,您怎么站在自己房门口不进去?” -- 第38页 邹隐光和林憬猛然反应过来,他们还*站在傅栗的卧室里,听门口佣人的话语,彼此对视交换了眼中惊恐。 林憬即刻去开门。 门被他心急如焚地拉开,林憬迎面撞见门外站着的傅栗,下意识吓得往后缩,除了傅栗,还有一个女佣人迷茫地看着开门的林憬。 “你先下去吧。”林憬佯装冷静,支开了佣人。 佣人挠挠头茫然走开,林憬犹豫间抬眼看向傅栗。 她一言未发,略有些散乱的刘海下方目光轻垂,她微扬下巴立在原地,像一个孤傲的洋娃娃。可洋娃娃是死物,正如她此时此刻的眼神,空洞无边。 林憬意识到傅栗听见了,他心慌意乱不知怎么开口。 “栗栗,是爸爸对不起你。”邹隐光走了过来,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不是的小西,不能全怪邹总,”林憬也想揽点责任,“你怪我吧,如果能让你好受些的话。” 林憬失态了,说话从来不急不缓的他在这个时候语速慌乱,他现在心里一定也很乱,又想帮邹隐光解释,又不想傅栗太伤心。 “你们确实对不起我,”傅栗抬了抬嘴角,像牵线的木偶般僵硬,“不止你们,还有我妈,生了我就丢下我不管不顾的亲妈,还有我那试图把我当成第二个傅安养育的爷爷。” “整个傅家,各有各的心思,秘密,你们都把我当什么了?” “哦,说错了,”傅栗唇角轻蔑一勾,“你们父子俩不是傅家的,我连责怪你们的资格都没有。” “栗栗。”邹隐光唤她,让她冷静。 傅栗斜他一眼,眸色沉下来。她以为的父亲邹隐光,虽然入赘傅家,人微言轻,但能力很强,将傅氏的盛安集团打理井井有条,旁人说起来,她还是引以为豪的。虽然顾家时间不多,但傅栗印象里,他总是能顺着她,管不了傅盛闫教训她,却能在教训过后偷偷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安抚她。 她曾以为缺了母爱,幸好还有父爱。 直到今天她在房门口偷听到这个惊天秘密之后,傅栗才晓得,原来父爱是这样的。是邹隐光对林憬那样,为之计深远。 “小西,你去哪?”林憬叫住转身的傅栗。 傅栗头也没回:“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告诉爷爷,你们赶紧商量好措辞自己说去吧。” 她还记得上回揭穿林憬的身世后,他叮嘱她先别告诉傅老爷子,说他年纪大承受不住。这次,林憬在她心里早已失去信任。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憬解释,不想让傅栗误会他担心她找傅盛闫告密。 “我管你几个意思,你也别管我了。”说罢,傅栗冷着眼毫无情面地留给他一个背影,远去。 静默良久,林憬沉声说:“邹总,我们去找爷爷吧。” 邹隐光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背:“你先安心出国办事,回来后我们好好跟老爷子道歉。” - 深夜的ONLYNIGHT夜店吧台边,叶菁菁无奈看了眼倔脾气的傅栗,昏昏*沉沉地趴在吧台,就是不让她送她回家。 僵持了一刻钟,叶菁菁认命,拨了傅栗手机里的号码。 “喂,我是傅栗的好朋友叶菁菁。”对面接通了,叶菁菁自报家门。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才问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你现在方不方便来一趟夜店,”叶菁菁余光瞟了眼酒晕上脸,双眸微合的傅栗,摇摇头,“把你的醉猫捡回去。” “一只离家出走的流浪猫,可能需要你收留她一晚。” 第二十二章 疼疼我 陆初景打车很快赶到了市中心的夜店。他接到电话后赶来急,穿着居家宽松的衣服外披了件长羽绒服就来了。场子里很热闹,人都围到舞池那边,相比之下吧台此时安静得格格不入。 “你什么都不要多问,”叶菁菁小声嘱咐陆初景,“我从没见过西木这样过,心里应该受了严重的伤。如果她愿意跟你走的话,你只管照顾好她,可以吗?” 叶菁菁原本打算把傅栗带回自己家先住一夜,可是她不肯,于是叶菁菁才想到了陆初景。 陆初景点头,他的眼睛在夜店五颜六色的诡异灯光下显得似两颗珍重的明珠,真挚且宝贵。叶菁菁看着他走到傅栗身旁,小心询问几句后,她抬起头,两只手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陆初景将她横抱起,对叶菁菁说:“我先带她走了。” 叶菁菁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接受了:“好好安抚她吧。” “会的。”陆初景保证,抱着傅栗快速走出夜店。 二月末的夜晚冷风依然刺骨,傅栗虽然被陆初景抱着,外套盖在身上,但免不了漏风的缝隙钻入,让她忍不住在陆初景怀里一抖。 陆初景来不及替她捂严实,赶紧拦了辆刚下客的出租车,抢先一步把傅栗塞进去。 害得后面排队等着的人跳脚骂他,陆初景向对方道歉,紧随其后上了车。 “去哪?”刚送走上一位乘客的司机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陆初景坐下后,看了眼身边被冷风吹得半醒的傅栗,他选择问她的意思。 “去哪家酒店?”他问。 傅栗揉了揉眼,只觉得头疼:“去什么酒店,我想去你家。” 陆初景觉得不合适:“我住的地方很偏很小,你去了会不习惯。” -- 第39页 傅栗闭着眼又揉太阳穴,迷迷糊糊的:“我又不是巨型怪物,去你家还怕撒不开腿吗?” 司机已经放下的保温杯,手不耐烦地把持在方向盘上:“两位,决定好没,我还要做生意喂。” 傅栗推了把陆初景的胳膊:“地址。”让他报他住处的地址。 陆初景思索过,转头对司机说:“威斯汀酒店。” “行嘞。”司机放开刹车,车动了。 傅栗暗叹口气,酒劲上头导致她没有力气和陆初景计较。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合上沉重的眼,轻声委屈:“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陆初景侧头看她,抬手温柔地将她吹乱的刘海归位。 傅栗趴*在他肩上睡去,陆初景朝车窗外后退的景物看去,市中心霓虹溢彩,五光十色,而他现在住的地方犄角旮旯,肮脏偏陋。陆初景更愿意让她永远留在属于她的天地,就让他,努力向她靠近。 - 到达威斯汀酒店办理完入住,陆初景背着傅栗坐电梯去往房间。这个点依然有出入酒店的人,瞧见他们,过路的人纷纷忍不住侧目,与一个多月前傅栗装醉哄骗他送她回房间的画面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时,他觉得周遭的目光火辣辣地刺在身上,现在,陆初景已经全然不会去在意。 到了房间,依然是间套房,但比上回的小一些。再大的,陆初景的信用卡难以背负。 房间灯尽数亮起,陆初景背着傅栗径直进了卧室,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待她躺平后,陆初景蹲下身把她的高跟鞋慢慢取下。 傅栗身高不低,但骨架小,加上没几两肉,足骨分明,一般合尺码的鞋子在她脚下都会偏大,很轻松就取下了鞋。 陆初景将高跟鞋摆好在一边,起身时,傅栗应该是感受到房间内充足的暖气觉得热了,身上的外套被她一甩,稳准狠,恰恰好甩到陆初景怀里,吓得刚站起来的他一个踉跄。 他又找了一个衣架,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再回来的时候,傅栗居然坐了起来。 垂着头,蓬松乌黑的头发完完全全遮住她的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陆初景不太确定她是醒了,还是酒劲没过。 “怎么了?” 等待了一会儿,傅栗说:“我想洗澡。”边说她边挠了挠脖子,酒气让她闻了之后浑身都不舒服。 “你现在不清醒,一个人在里面洗澡我不放心,”陆初景看得出她意识还有些迟钝,动作慢吞吞,他劝她,“先睡觉,明早起来再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傅栗突然抬起头,露出红扑扑的脸蛋,眼里醉意朦胧,皱起眉一脸无知地看着他。 陆初景愣了,没想到傅栗马上一言不合去解裙子腰部的拉链。 他赶忙抓住她的手阻止。 “陆初景,你也不能依我吗?”傅栗语气软了,垂下眼帘,手指在被子上画圈圈。不知道为什么,陆初景总觉得她意有所指,不只是洗澡这件事。 “要是你担心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进去帮我。” “你、”陆初景被呛到,明知她在说胡话,可耳根还是不争气泛红。 僵持不过一分钟。 “行吧依你,”陆初景妥协,“你自己进去洗,看准路别摔了,看准水温别洗冷水,眼睛睁大点别磕了碰了哪儿。” 陆初景温声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傅栗听后唇角扬起一个弧度,酒劲作用下笑得傻傻的,慢悠悠爬起身下床。陆初景扶着她找到浴室,傅栗进去后,帮她关上门。 很快,耳边的淋浴声响起。 陆初景没有说谎,他就坐在卧室的沙发椅,背对着浴室的磨砂玻璃。 这大概是他熬*过最漫长的半个小时。 陆初景努力告诉自己想点别的,比如白天从会所逃走的傅栗,到晚上这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让她跑到夜店把自己喝醉了。还有她的话,话里话外的脆弱感。 想着想着,陆初景脑海中只留下花洒的声音。 仿佛他来到了一个密闭空间,四周环绕了一圈运作中的喷头,置身其中无处可逃,最后,他溺在了积攒起的深水中。 这时,声音戛然而止。 又过了五分钟,傅栗裹着珊瑚绒浴袍,光脚踏出浴室门。 陆初景正给她找拖鞋穿上,她已经爬上了床。 洗了个澡,傅栗的酒劲几乎下去了,只是困意卷来,她眯着眼见着枕头就要躺下。 陆初景上前托住她的肩,她湿哒哒的头发湿了他整片袖子。 “头发吹干再睡。” “可我困了。” 傅栗困得不行,哪里管得了吹干头发再睡。 “我帮你吹。”陆初景说。 傅栗迷糊睁开半只眼,只见他去拿了吹风机返回,坐于床边,让她躺在他的腿上。陆初景插上电源,叫她合眼休息。 吹风机启动,温热的风吹在她的头顶,风过处,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发丝之间穿梭。陆初景先将她头顶的头发吹干才顺延而下,他对待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极其小心,不得已拉扯下好几根落发时,心里还担心傅栗有没有疼到。 暖风下,躺在他腿上的傅栗渐渐没了困意,睁开眼望着床头橘黄色的台灯,影子照在墙纸上,是陆初景低头给她吹头发的侧影。 傅栗的嘴角轻轻上扬。 -- 第40页 风吹到了发尾,陆初景看着乌黑的小卷,以为傅栗已经睡着的他起了玩心,手指穿进一个个卷里转起圈来。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绕在她柔滑的发丝间,挑起又放下,肆意玩弄,玩着玩着自己忍不住笑了。 “好玩吗?” 陆初景愣了一下,警觉地抬起头看到傅栗睁开了眼,他连忙收手,眼珠子左右逃窜一副被抓包的尴尬:“你没睡?” 傅栗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支起身子坐起来。没等陆初景反应过来,她两手一步一步攀到他的肩膀,身体朝他靠过去。 陆初景下意识捏紧吹风机,盯着她不知所措。 “陆初景,”傅栗坐在他的腿上,动情凝望着他的眼睛,“你赢了。” 她的眼尾红红的还沾着酒晕,说话时伸手抚摸他的脸,手指勾画过他的眉骨、眼眶,暖橘色灯光倒映在她缱绻的眼神中,这时候的傅栗,比任何酒都醉人。 她说,你赢了。从他点破她吃醋开始,傅栗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一败涂地的可能。 为了掩饰,她主动联系秦雨。傅栗早就听说她和几个好姐妹有某方面癖好,倘若能证明自己狠得下心亲手将陆初景送到这些人眼前,那就足够撇清关系。 “我错了,白天的事情我不该羞辱你。” 傅栗认错,一只手在他脖子根画小圈圈,挠得他心痒。陆初景拼命克制,说*:“白天时候,我也错得离谱,抵消了。”说的是将她拽进男洗手间,差点在洗手台强迫她,那就真的犯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 “不不不,”傅栗扭了扭身体离他更近了几分,两人上身的间距只在毫米,她再度缠住陆初景的脖子,一脸认真,“你可以继续,就当补偿。” “……”陆初景脑海中骤然翻江倒海。 “怪我,掩耳盗铃,白白叫你被秦雨那些人调戏了,”傅栗水汪汪的鹿眼勾着他,又委屈又惑人,“我把我赔给你就是了,够诚意吗。” 陆初景喉结动了动,难以置信:“你还醉着。”像是在给她找借口。 “你现在不清醒,下去。”陆初景勒令她从自己身上下去,同时也在警告他自己。 傅栗牢牢抱住不肯动,嚷着:“你白天的时候就清醒吗,拉我进男厕就范,亏你想得出,怎么,一定要清醒万分的时候才有资格做事吗?” 言罢,傅栗不留二话直接把他扑倒。 “你看,嘴上说一套,身体倒很诚恳。”傅栗趴在他的身体上方,笑他一个男人轻轻松松被她推躺平。 陆初景紧紧攥着被子,手忍不住发抖。他咬住唇,欲将她推离。 “陆初景,”傅栗双腿死死缠在他腰上,噘着嘴,憋屈地喊道,“你也不疼我吗?” “当傅家大小姐也没什么好,表面敬我爱我,对我千依百顺,其实根本没有一个人打心底里疼我,你能明白吗?” 傅栗温顺地趴在他的胸口,洗发水和身体乳的香味沁入鼻尖,犹如混了某种催化剂,令人着迷。陆初景的腹腔压抑闷堵,燃起一簇火苗。 “所以,”傅栗轻语,“你疼疼我吧,陆初景。” 陆初景双眸微撑,风吹过火苗,瞬时成了燎原之火席卷而上。暖融融的房间内,灯影起伏,情至深处,交叠着含糊的娇声更加叫人欲罢不能。 第二十三章 变化(两年后) 天还没亮,陆初景目视床上方的吊顶觉得这夜漫长得夸张。 傅栗枕在他怀里,她睡觉时呼吸音很浅,缩成一团,明明身边就躺着一个人可以依偎,可她潜意识只愿意抱紧自己。 陆初景睁着眼,想起刚才纠缠时傅栗故意挑逗他——你记得吗,我们约定的还款方式,今晚你想还几百万? 起初他发现她是第一次,不想她多受折腾。可傅栗这个小妖精情浓之际喜欢刻意激怒他,一而再再而三,明明浑身骨头似散架没有力气了,还要精准无误地踩他的雷区。 ——“陆初景,你体检报告上说的腰不太好,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我说句实话你拿我撒什么气,疼。” ——“陆初景你有种,有本事,有本事你今晚把七百万全给我还完!” 后果就是,真的全还完了。 按照两个人签署的还款协议,陆初景的债清了。 “陆初景,我有点后悔了。” 傅栗软绵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陆初景困惑地看向她:“醒了?” “嗯,被你吵醒的。”傅栗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哑哑的。 “我?”陆初景冤枉,他睡不着也只是睁着眼而已,一动不敢动就怕吵醒她。 傅栗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心跳。” 他的心跳不知不觉中跳得剧烈,撞击着胸口,撞进她的耳朵里。陆初景无言争辩,岔开话题问她:“你刚才说后悔什么?” “后悔定价啊,你说得对,定价太不合理了。”蒙在被子里语气又憋屈又可怜。 “可是,已经晚了。”陆初景忍不住笑。 突然,傅栗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郑重地说:“陆初景,我反悔了,我想要你一辈子都欠着债。” 陆初景刹那间心跳漏了一拍。一辈子,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异常宝贵。 “好。” 陆初景的眉眼完全舒展开,浓密的睫毛低垂,眼尾拉长了危险的讯号。他伸手悄然潜伏到傅栗的腰间,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轻轻一扯解开了睡袍的结。 -- 第41页 傅栗睁开眼,难以置信:“干什么?” 陆初景翻身压住她,诚恳地告诉她:“还债,还这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 这个时候的陆初景以为,傅栗眼底的世界虽然狭小难容,万幸,他还是进去了。 === 两年之后嘉洲市的冬季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傅栗从酒吧出来时天已经黑了,ONLYNIGHT夜店不复当年,连年亏损,连灯牌坏了都没经费修理。市中心的租金不菲,郝佑谦现如今没有闲钱耗在这家店,据她所知,这里很快就要转手了。 锁门后,傅栗站在街边叫车。 最近常用的一家打车app价格越来越高,一点优惠都没,她立刻把软件卸了,蹭着夜店的WIFI赶紧下载了竞争软件,成功拿到新用户的减免券,打了一辆车。 傅栗选择了更低价的拼车,车到达的时候,果然车上已经有两位十六七岁的女生坐在后排。于是她顺理成章打开副驾的门,坐到司机旁边。 司机漫不经心确认了她的手机尾号,以及目的地:“威斯汀酒店?” 傅栗点头:“对。”马上系好了安全带。 车很快行驶出夜店所在的街区,并入晚高峰拥堵的车流当中,司机见惯不惯踩了刹车,一只手离开方向盘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激烈的音乐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内。 “这个小姐姐好漂亮啊。”后座的一个陌生女孩趁机附在另一个女孩耳边,声音藏在粗犷的音乐中,传不到前排。 同伴女生疯狂点头:“她一上车我就注意到了。” “女娲捏我的时候也太不认真了,人家随便扎个头发,穿件简单的大衣都跟走秀似的。”女生大呼不公平。 傅栗确实没打扮,穿得很素,都是些剪裁普通的旧款衣服,头发也很久没有打理,随意地用一根黑皮筋低扎在脑后而已。 另一个女生羡慕地附和:“*我要是有这个条件,早就进娱乐圈了。” “得了吧,你又想着进娱乐圈,还不是为了你们家陆初景,对不对!”拆台的伙伴不由得拔高音量故意打趣她,声音落到了车前座的人耳朵里。 傅栗本能地颤了一下。 她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习惯,陆初景这个名字变得如此耳熟能详,连拼个车都能碰到他的迷妹。 也就蛊惑蛊惑初高中小姑娘了,傅栗脑海着浮现他的模样,只不过停留在两年前她记忆中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这时候单手把着方向盘的司机大叔搭话,念道:“陆初景,我这个礼拜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到底是谁咯?” “叔叔,当红顶流,你居然不知道。”迷妹很激动。 “顶牛,什么意思?”网络名词超出了司机大叔的知识范围。 两个穿着冬季校服的女生很默契地捂嘴笑,前后座隔着的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年纪鸿沟。其中一人给大叔科普,顶流,就是顶级流量明星,粉丝巨多,人特别红。 “哦哦,哪有这么夸张我都不晓得,”司机大叔一边憨笑,一边唱反调,“粉丝多,有什么用,杰伦粉丝也多,人也红,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名字。” 迷妹不服气,左看右看瞄准了后排座位摆放的一堆零食。 现在网约车市场越来越成熟,部分有商业头脑的司机会放置一些薯片、饼干和饮料在后排,需要的乘客扫码付钱,除了车费还能额外赚一笔卖零食的钱。 迷妹指着零食对司机说:“叔叔,顶流当然有用。如果你卖的零食是陆初景代言的,信不信,你一天要补好几轮货。” 司机大叔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当然,我们陆哥的微博粉丝已经破一千万了,你自己都说这周听到很多人说他,他代言的东西哪里会缺人买。” 再怎么样也比眼前一包零食都没卖出去的好。 司机大叔盯着挡风玻璃前的路况,不知不觉被说动了。他忽然看向副驾:“姑娘,你说呢?” 傅栗被问得猝不及防,司机本意是想找个成年人评评理,他这么一问,后座两个小女生也不约而同看向傅栗,看她怎么评判。 偏偏这个问题源头是陆初景,傅栗犹豫了会儿,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粉丝消费心理和普通消费心理不同,代言人确实会影响她们的购买力。”傅栗尽量客观,对某个名字避而不谈。她的言外之意,肯定了迷妹给司机出的主意。 “耶!”迷妹得到了支持,嬉皮笑脸地贴近傅栗,问她,“姐姐,那你是不是也觉得陆哥超帅!” “咳咳咳。”傅栗一阵咳嗽,小女生怎么会把话题引回陆初景身上。 司机被车内的氛围感染,乐呵呵地握着方向盘:“我明天就去换批零食,陆初景是叫这个名字对不,我记住他了。” 怕是陆初景自己也想不到,他凭借自己的商业价值征服了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 傅*栗思绪乱如麻,深呼吸望向车窗外。 车子游走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经过了接连好几个大型商场。商场外墙高高悬挂的巨型宣传海报、广告牌,甚至还有电子大屏,随处可见当下炙手可热的顶级流量,陆初景。 画面里的他有静态也有动态,模样和两年前没有很大变化,还是那般人海中值得一眼瞧进眼里的浓颜帅哥,当然人红了之后,造型和妆容让他变得更为精致。 -- 第42页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很不一样。 傅栗看着看着,手心握紧了那张邮寄来的房卡,转过两个弯,市中心的威斯汀酒店到了。 第二十四章 还债 上周末,傅栗刚回国,她本来只通知了郝佑谦一个人,但这个人无论怎么变他那张嘴还是四处漏风。 陆初景很快听说了这件事,失联了两年,傅栗猜到自己躲不过。 联系她的是陆初景的经纪人,对方言语犀利,一针见血挑明了说,“傅小姐现在一定很需要钱。” 他代表陆初景告诉她,愿意给她提供这笔钱,不过钱不可能白给,需要她签署一个还款协议。 “不用了,谢谢。”傅栗礼貌拒绝,现实却是咬牙切齿,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都是她以前做过的好事,照搬照抄地那么刻意,也不知道膈应谁。 经纪人语调平直,听她拒绝后并未有任何波动,他说:“傅小姐,我劝您认真考虑再做决定。陆哥发话,如果你不接受,他能保证至少在嘉洲市,你赚不到一分钱。” “……”这句话也莫名耳熟。 在国外的两年,傅栗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想国内的人,更不想听国内的事。得知陆初景正式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她内心百味杂陈,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以他的外形条件总有一日会在圈内有立足之地,可她没想到,这一日来得那么飞速。 他作为主演之一的现代刑侦剧《猫鼠》直接爆火到了外网,粉丝更在跨年那天为他应援到纽约时代广场。 陆初景这个名字,进入了千千万万人的眼中。 威斯汀酒店房间内。 傅栗从刚进来时的忐忑不安,几个小时后逐渐不耐烦。她迟疑了片刻,决定打电话问经纪人。 “嘟,嘟——”没有花里胡哨的铃声,等待了一会儿,终于拨通了。 “喂?”是经纪人的声音。 傅栗询问了对方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谁知对方经纪人一听,倍感吃惊:“你还真去酒店了?” 傅栗囧:“什么意思?” 经纪人揶揄道:“陆哥说你是大小姐架子,我还以为你不会去。” 傅栗:“……” “我去问一下陆哥,他现在在棚里拍摄一时半会儿收不了工,且等着吧。” “好,我等着。”傅栗咬着牙说完这几个字。 电话挂断,傅栗浑身没了力气,软坐在沙发上。她回忆刚才的对话,难以置信,陆初景居然对别人说,她大小姐架子。 傅栗不敢想象他说这话时候的语气*、神态,丝毫无法与两年前印象中的他联系在一起。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受了多大的刺激。 夜色深了,威斯汀酒店建筑装点上金色灯光,欧派风格宛如一个灯火中的城堡。 傅栗坐在沙发上等着等着睡着了,没听到门卡再一次被刷开的声音。 门关上,走进来一人,锃亮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陆初景穿来了一身拍摄海报的服装,没未及换下。他一路走到沙发边,解开一粒扣的西装,与此同时坐在沙发上熟睡人的身边。 傅栗还是没醒。 陆初景看向许久未见的面孔,心潮急涌,分不清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在他记忆里,她的睡眠好像一直很浅,轻微的声响就能把她吵醒。 傅栗闭着眼,眉目安详且松弛,不像是装的。 陆初景静静注视着她,五官和从前没有变化,洋娃娃般精致无二,一定要说有变化,应该是刘海变长了,捋到了耳后,露出了饱满适中的额头,从前的卷发也没了,长长的头发略有些毛躁,扎了起来,变得尤其接地气。 反观他自己,每日造型团队精心打理之下,经纪人宋墨说他,怎么感觉越来越不近人情了。 “回不去了。” 陆初景低喃,瞳孔变得逐渐浑浊。 在这静坐了半个小时,陆初景打开茶几上的还款协议,乙方,已经签上了傅栗的名字。有只签完没合上笔帽的水笔,应该是在光滑的茶几滚过一圈,掉在地毯上。 陆初景捡起笔,找到笔帽,落笔于甲方处签上他的名字,合上笔。 协议一式两份,他抽走了其中一份,回望了一眼傅栗,一声不吭走了。 - 靠在沙发的这晚,傅栗睡得很踏实。 她从小睡眠浅,屋子里但凡有一点微小的声音都能吵醒她,可是这两年,傅栗的睡眠成了另一个极端—— 睡成死猪。 她以为人但凡跌到了谷底就应该一蹶不振,但她最不济的时候也只是做了一个逃兵而已。逃到了国外,和国内相熟的人断了联系。不久之后,很快,她就缓过来了。 不就是没钱吗,没钱反而让她睡得更踏实了,不用瞻前顾后,就守着那一亩三分田。 这次决定回国原因有三,第一是傅老爷子的身体在国外调养的差不多了,更确切点说,她已经没钱负担国外高昂的疗养费,再不回来就要被遣返。 第二是两年前傅家欠的债总该有人还,她傅栗虽然现在人穷了,但志不穷。当然了,谁叫她流着傅家的血呢,再不还钱,债主非得漂洋过海追杀她不可,与其提心吊胆不如主动点,让债主看到她的诚意,至少她是很愿意还钱的,但没钱又不是她的错。 有了前两个回国的必然因素,第三个原因,就是顺带的了。 -- 第43页 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地,跟陆初景道个歉。 当初为了切断联系放下的狠话,如果有可能的话,傅栗想收回这盆泼出去*两年的水。所以在她接到陆初景经纪人电话时,她忍了。 在她收到邮寄的协议和房卡时,她也认了。 傅栗想都不用想,这两年里陆初景到底对她积攒了多少怨念,这没什么,大不了好好还呗。只不过钱债好还,情债,她还没有头绪到底该怎么个还法。 梦境的迷雾随着清晨的雾气一起消散,傅栗被强烈的阳光刺得揉开眼,醒了。 拿起手机一看,居然九点了。 傅栗气不打一处来,以为陆初景竟然晾了她一个晚上,虽然她这个晚上都睡过去了也不亏,但他也太变本加厉了吧。 她当即坐直身体,双腿盘到沙发上拨通宋墨的电话。 “傅小姐,早啊,”宋墨轻快的语气接起,“有什么事吗?”问的那叫一个无辜。 傅栗努力保持冷静,问他:“陆初景呢,你把电话给他。” “啊?陆哥准备录节目,傅小姐有什么要紧事我可以转达。”宋墨很客气。 可傅栗不需要他这份客气,直言:“我想骂他,你也可以转达吗?” 宋墨凝固住,思考了一下:“额,这不太合适。” “不过,陆哥是不是有点可怜,”宋墨话锋一转,“刚给你转了钱,你就打电话想骂他,这是个什么道理?” 傅栗一愣,意识到了什么。 她连忙切出去看银行卡信息,果然进账了一笔八位数的钱,怪她为了省一年二十多块钱的短信费,没有开银行卡的通知服务。 “那个,不好意思啊,”傅栗两手捧着手机,对着听筒心虚地说,“钱我收到了,既然他忙着赚钱的话,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宋墨说没事,但建议她:“下次傅小姐想找陆哥的话,可以直接打他手机,他没换号。”何必让他当夹心饼干。 傅栗连声答应。通话结束后,她才反应过来,宋墨说的什么意思,陆初景成名了难道没换以前的手机号? 傅栗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他一直没换号,而她两年前与他在电话里断绝后再也没有拨过这个号码。 她坐在沙发发了会儿呆,直到余光瞟见茶几上的还款协议,觉得奇怪。双方字都没签,陆初景怎么就给她转账了,一转就是五千万。 傅栗伸手去够,掂着手里单薄的一份文件,终于发现不对劲。 怎么变成一份了,她明明记得昨天把两份都带来了,还蹲在茶几前,咬咬牙签下自己的名字。 傅栗竖起脑袋环顾这个套间,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他昨晚如约来过了。 静默之间,傅栗打开了协议最后一页,页尾,除了她记忆里签过的名字,赫然出现了陆初景的签名。 陆初景来了,签了字,拿走了其中一份协议,然后走了。 一切流程合规合理,生疏得令人心寒。 傅栗情不自禁咬紧嘴唇,心情宛如一汪死水,突然,唇瓣被她咬破了,血腥气弥漫了喉间,她眼里才重新有了生机。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郝佑谦*,再帮我个忙。” “想个办法绕开菁菁,帮我混进金鼎传媒。” “怎么了西木?”郝佑谦不复以往办事不计后果,话语沉稳了许多,至少他想问清楚这么做的目的。 傅栗直说:“还债。” 郝佑谦听后叹了口气:“傅家欠的债,单凭你去金鼎怎么赚回来。还要把菁菁蒙在鼓里,管理层肯定去不了,你要在金鼎当个小职员,为什么不肯到恒西来?” “你不接受林憬哥帮你还债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他递给你的鱼竿都不肯要。”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懂,但。 “打住,”傅栗终于插上嘴,“我现在不想跟你掰扯,你也不用把事情想复杂,就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帮帮帮,”郝佑谦妥协,“我不帮你,你估计不会再找其他人了。”他太了解傅栗的性格,即使被打磨了两年,但刻进骨子里的哪有那么容易变。 傅栗苦笑,郝佑谦说对了,放眼整个嘉洲市,也就只有郝佑谦跟她一样步入了相似的崎路。 挂了电话后,傅栗点进了搜索陆初景的网络界面。想当初她费心思让叶菁菁想方设法调查到他的个人信息,现在就这么明晃晃放在网页上。 陆初景,男,24岁,生日正月初五,出生地云饶市。 身高一米八五,体重六十二公斤。 毕业院校嘉洲财经大学,现职业演员,代表作品《猫鼠》,经纪公司金鼎传媒。 第二十五章 爆红 金鼎传媒位于环球中心大厦顶层,作为业内知名的影视经纪公司,醒目的金灿招牌看着光鲜,但其实这两年举步维艰。 近年影视公司发展疲软现象普遍,更多丰厚的资源、更加响亮的话语权一边倒倾向了视频平台,越来越多的经纪公司致力搞好和平台的关系,最好是达成长期且深度的合作或捆绑。 金鼎作为一个老牌公司也不得不低头,它手握的影视资源不少,签约艺人尤其看中质量,但一连好几年低迷也是事实。 直到三个月前,金鼎传媒作为出品之一的悬疑刑侦剧《猫鼠》上线,播出即大爆,成了这些年以来热度攀升最快的剧之一。从剧情到演员,不费吹灰之力霸占了几大主流数据榜单榜首数月。 -- 第44页 傅栗站在公司前台等人来接应她,看着展示墙挂出的《猫鼠》巨幅剧照,牢牢抓住所有路过人的眼球。 正如剧照所呈现的,《猫鼠》这部剧围绕两位男主角展开,一警一匪。故事讲述了年轻刑警郑毅在破获一起杀人案过程中,意外发现锁定的犯罪嫌疑人是他儿时好友,陈携。与郑毅从小长在父母宠爱、亲人关爱的家庭下完全不一样,陈携打小一个人长大,是他们镇上出了名的小混混一个。 郑毅和他的交集起始于某天小学放学他被几个职高生堵了,郑毅倔脾气不服气的样子惹怒了职高生,差一点被群殴的时候,陈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搭救他,为了救他,陈携后来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从此以后,郑毅明知道对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会主动找他一起玩。 不过初中后,两个好兄弟的三观逐渐背道而驰,郑毅不理解陈携为什么改不掉“作奸犯科”的毛病,今天混进小超市或是小卖部摸点零零散散的东西,明天装作纯良小弟弟专门去职高门口找一头非主流烫染发的姐姐,一骗就是那个年代的几十块钱。 终于他们分道扬镳,郑毅考取了省会城市的重点高中,一家人跟他一起搬去了省会。自此两个男孩再也没有联系。 审讯室里队长亲自上阵,郑毅看着玻璃后的陈携,长大后的他更痞更帅了,大约能骗更多更有钱的美女姐姐。另一边同事在电脑里调出陈携的档案,前科累累,有偷的,有骗的,有蹲了三五天的,也有长达几个月的。 郑毅始终不信,杀人,陈携怎么干得出来。 故事前中期,郑毅在他女朋友支持下,不断摸索,终于一点一点洗清了几个关键矛头指向陈携的犯罪证据。 陈携被放出那天,郑毅代表案组向他道歉,陈携无所谓地摆摆手,说习惯了。 这一时期,郑毅提出让陈携考虑要不要当线人。陈携笑了,第一反应问他,自己配吗?郑毅听后有点难受,一个人究竟磨砺到什么地步才会自轻自贱地说出这句话。经过上面的批准,郑毅没有放弃给陈携做思想工作,劝他借这个帮助警方破案的机会彻底改邪归正,步入正轨。 陈携被说动了,他答应做线人。 故事中后期,猫鼠联手,抽丝剥茧出一条又一条线索。 案子破了,凶手是个女人,名叫贾贝,是个漂亮有钱的单身女人,但她早逃去了国外。跨国办案让案件执行难度瞬间提升。局里为此开了会,重新部署,原先的案组重组,郑毅因为是新人且不专业于跨国案件,所以没有进入新小组。 让郑毅意外的是,陈携找了一份码头的临时工工作,开始正儿八经地营生。又将线人的身份持续下去,协助郑毅破了不少案子。 故事尾声,一年后,郑毅荣获三等功,刚和女朋友领了证,双喜临门。陈携请他在他开的码头海鲜排挡吃饭。 陈携不停跟郑毅碰杯,混了那么多年他酒量练得千杯不醉,但郑毅不一样,家里的乖小孩,单位的标兵,没有练酒量的机会。 陈携突然跟他说,我欠你的已经还了。郑毅酒劲大,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陈携哪里欠他什么? 陈携仰起头,迎着海风,他额前的刘海被悉数吹起,释然笑着,说,你教我走正道,我试过了,感觉还不错,等出来后如果还有机会,我也不想回阴沟里了。 那是他笑容中第一次出现阳光。 郑毅云里雾里,醉得睡过去。陈携打电话给嫂子接了郑毅回去。 隔天,陈携自首。 他早*知道贾贝是真正的凶手。贾贝和陈携的关系不见光,他不说,没人查得出这层关系。她杀了人,走投无路,是陈携故意将起初所有证据往自己身上引,再到警局放了他、郑毅邀请他做线人,都在陈携的计划之内。只有他深入案组内部,才能不动声色包庇贾贝逃出国。 陈携因妨害司法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海报上有这么一句旁白——有些人生来是家养的猫,天然职责使然抓尽灯油下的鼠,有些人睁眼起活在阴沟,一见天光难免被盯上只能狼狈逃回鼠洞。 傅栗望着剧照里的陆初景,他扮演的陈携,阴郁痞气。 这样一张帅气的新人面孔,加上陈携独特的角色设定,无疑让陆初景成为这部剧爆红之后最大的获益者。 两个月内,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娱乐圈新人一跃为国民度、话题度霸榜的新晋流量。娱乐圈不缺帅哥,往往缺令人印象深刻的帅哥,陈携这一角色被陆初景演绎得很好,角色做跳板,让他万里挑一的长相深入更多人的脑海中,很难不红。 业内不少人认真拿《猫鼠》作为案例分析,除了剧情,就是演员,大家无一不聚焦于陆初景饰演的角色。听说这是他的第一部 剧,且他并非表演科班出身,能够将人物诠释到叫观众入戏的程度已然是很高水准。 “前段时间金牌编剧袁老师的采访你看了吗,评价陆哥,说他是天才型演员。” 来接应傅栗的小职员站在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瞧傅栗看海报看得入迷,就很自然地谈起陆初景,直接借用行业内专业人士的话夸他。夸的时候下巴抬起,还有点小骄傲。小职员和傅栗年纪相仿,刚毕业的女生,但圆圆的脸看起来更稚嫩些。 -- 第45页 “你好,傅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啦。” “不要紧。”傅栗也从海报回过神,向她点头致意。 小职员做出请的手势,俏皮地说:“跟我来吧,陆哥的经纪人办公室在这边。” “谢谢。” 傅栗在她的引路下往里走。金鼎传媒所在平层很大,由于在大厦顶层,还有多出的一块复式结构,楼梯位于最深处。 “我可真羡慕你,”路上,小职员跟傅栗聊起,“陆哥刚成立工作室,你正巧来了,顺理成章能进工作室。” 傅栗也想过,觉得确实很幸运。郝佑谦答应帮她绕过叶菁菁塞她进入金鼎,她以为最多混个普通职员,能不能接触到陆初景还难说,少不了自己创造机会。结果,她昨天被人事通知,她被安排进了金鼎不久前为陆初景设立的个人工作室。 “你是他粉丝吗?”傅栗问。 “对啊,”小职员爽快承认,“这不稀奇,光我们部门就有五个喜欢陆哥的。” 难怪她在前台夸陆初景的时候,一脸自豪。说起来,这一路过来,傅栗的确瞧见不少工位上摆着陆初景的海报,连电脑桌*面都是他。 他现在是真红,傅栗内心感叹。 很快,小职员把她带到楼上其中一间办公室,她挥挥手与她再见。傅栗微笑与她告别,然后转身朝办公室门走去。 办公室有一面雾化玻璃,经过时,傅栗看见里面透出的侧影,依稀感觉出是个女人。 怎么回事,陆初景的经纪人,不是叫吴墨吗,之前跟她通话的男人。 带着心中的不解,傅栗停在门前,轻扣木门。 “进。”传出来的女声悦耳清脆,听起来很年轻。傅栗推开门,办公室的环境迅速包揽眼中,以及坐在办公桌正中的人。 “菁菁?!”傅栗的表情又惊又喜,但转眼僵住了。她垂落下目光,不知道怎么直视对方。 叶菁菁倒是毫不意外,她露出一个合格的微笑弧度,说:“好久不见。” 比起两年前天真烂漫甚至时而傻乎乎的叶菁菁,现在已经变得端庄了许多,张弛有度,和郝佑谦一样,都变了沉稳。 大家都变了,也算是一种默契吧。 傅栗微张着嘴,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很难想象她在叶菁菁面前居然也变得局促起来。 “回国为什么不联系我?”叶菁菁先开了口。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戳中了傅栗的心。 “因为,”傅栗勾起一边唇角,苦笑,“没有脸见你。” 两年前她逃出国,叶菁菁把她电话打爆了都没接起一次,如今选择回国,但仍没有选择联系最好最信任的叶菁菁。 叶菁菁胸口仿佛咯噔一下,堵住了。她情不自禁卸掉伪装,赌气地问傅栗:“那你为什么联系他?” 他?傅栗反应了几秒。 “还让他帮你进金鼎,”叶菁菁眼头泛了一圈红,“他有多少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办什么事都能砸一半,这次也是,并没能瞒过我。你还找他,不找我。” 他,指的是郝佑谦。 傅栗低着眸,浅浅说道:“我找他,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没脸见你。” 只有两个心虚的人才会抱团,恰好她和郝佑谦都对不起叶菁菁,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两年里的变化真的很大,傅栗也想不到,两年后的郝佑谦怎么就肯低头,答应家里,和乔璇订婚。 叶菁菁眸色淡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钥匙,走过来。 “现在开始,陆初景的助理一职交给你。明天就要进组,你抓紧去公司给他的公寓收拾他的行李,明早六点准时出发去影视城。” 第二十六章 无效耍赖 傅栗怎么也没想到,金鼎给陆初景住的房子位于月亮湾一号公寓。和林憬名下的一样,同在顶层。 虽然不是同一幢,但结构和布局别无二致,叫傅栗冷不丁生出错觉。 金鼎名下房产以高档小区为主,会分配给公司有需要的当红艺人居住,月亮湾一号就是陆初景爆红之后分给他的。 傅栗既然成为工作室一员,就在叶菁菁公事公办的语气下,基本了解了他的情况。《猫鼠》*这部剧初始投入不大,剧作班底也基本为新人团队,选角起就将范围框定在选择性价比高的新面孔演员,算是一部没什么亮点的网剧。 两年前陆初景参加试镜,导演和编剧一眼看中他的外形条件。但陆初景最开始试的是警察郑毅一角,试了几场戏下来,只能说,大家都看得出他没有演戏经验。 导演和编剧对他意见没有统一。僵持了几日,陆初景以为自己多半凉了的时候,导演给他打电话,叫他考虑再来试试陈携这个角色。 导演觉得陆初景的外貌第一眼瞧上去就应该是个阳光纯情的大男孩,本不该和阴沟里的鼠有任何关联,但万一呢,角色设定和演员本身谁说要重合的,外貌和性格的反差岂不是更能碰撞出火花。 但编剧还是很担心,这跟他笔下的陈携差了十万八千里。 陈携是混混,要是像陆初景那么帅太失真了。更何况,他的演技也完全达不到编剧的预期。 最后,还是导演跟编剧打包票。演技,大不了他一帧一帧带陆初景演,就跟扣舞一样,磨也会磨出来。 陆初景就这么被基本定下了。 说起来,那个时候正是他和傅栗最温存的一段日子,他本来打算十拿九稳之后再把消息告诉她。 -- 第46页 结果就在即将开拍之前,傅家出事了,傅栗硬生生断绝和他的关系,一声不吭出国了。 上午叶菁菁在办公室对傅栗说,陆初景知道她铁了心不会联系任何人后,每天没日没夜待在剧组,沉浸剧本里。 加上他当时的状态,也许是天意,让他离角色陈携近了几分,他的表演,导演和编剧都惊了。编剧小姐姐甚至觉得,是她笔下的陈携附上了陆初景的身,这样一想,谁说混混不能帅,她的陈携就应该类似这样,染了淤泥也遮不住他的魅力。 傅栗纳闷,叶菁菁这么一讲,按照逻辑怎么好像是因为她,她的决绝,成就了陆初景? 正站在衣柜前发呆的傅栗猛地一哆嗦,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口的功劳,她心虚得紧。 傅栗打开衣柜,伸手拿了件衣服,本来要扔床上和其他东西一并收到行李箱,可随手抓在手上的这件卫衣,有点眼熟。 一件浅粉的卫衣,当时傅栗看陆初景的衣服都是白的黑的居多,太单调了,依照他的年龄和少年气,傅栗故意给他买了件粉嫩的。 巧的是,断绝关系那天,陆初景刚好穿了这件衣服。 傅栗印象很深,当时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没有一点血色,浅粉的卫衣衬托更夸张。 傅栗拿着这件卫衣,久久没有放下。突然,手上的衣服被一下子抽走。 手上空了,傅栗下意识去抓回来,抬眼一瞧,伸出去的胳膊刹那间僵直,整个人愣在原地。 陆初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卧室。大约是傅栗心不在焉发呆的时候,从他进门一直到上楼,完全没有察觉。 “你怎么在这?”陆*初景眼中难掩惊愕,但语气尽力保持镇定。 “额,说来话长,”傅栗捡了一点最重要的说,“叶菁菁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吧,现在起我加入你的工作室,当你的助理。” 陆初景敛眸,眉骨凸起,仔细体会她这句话的意思。 须臾,他淡漠地开口:“我不需要助理,你抓紧离开这里。”给她毫无情面下了驱逐令。 “怎么可能不需要。你现在是当红明星,又组建了个人工作室,助理是必不可少的,你见哪个明星身边没有助理跟着?” 傅栗知道他没那么快原谅她,这点冷言冷语根本不算什么。她认命受着,耐心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你做我助理?”陆初景忽然冷笑,“你怎么做我助理?” 这话问的,十分类似“你有什么用”的口吻。 傅栗心虚哑巴了几秒,陆初景趁势嘲讽:“别的助理会照顾艺人的衣食住行,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一支穿云箭远远射来,直扎中傅栗的心脏。 两年前出国的日子,她确实意识到没有钱傍身后的她,还不如一个废物。 “我现在,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没用,”傅栗悄声嘀咕,“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基本的活儿我都能干。” 陆初景心头稍稍一怔,话不知真假,但她说得却很真诚。 “那又怎样,”陆初景躲开眼神交汇,直言,“洗衣、做饭,你当我需要一个保姆?” 说到底,陆初景不肯同意她出现在他视线里,无论是助理还是其他任何名义。傅栗明知他在为难自己,磨得再软的脾气也总得有个界限,她突然,泄了力气一下子坐到地板上。 大不了赖这不走。 “……” 陆初景被弄得措手不及,一时说不出话。 他不说话,刚好给了傅栗说话的机会,她玩赖道:“我还欠着你一大笔钱,你要是希望我早点还完,从此两清,那就快点接受我做你助理的现实吧。” 陆初景情不自禁地滚动喉结,目瞪口呆,一个欠债的,还能这样? “呵,”傅栗抬眼正视他,仿佛曾经的傅大小姐回来了,眼底傲慢却紧张,“你不知道吗,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 “看着办吧你。” “……” 和过去大小姐的模样,像又不像。从前的傅栗会玩赖捉弄他,但永远保持着她桀骜的姿态,现在坐在地上赖皮的她,看得出是孤注一掷拼了的。 陆初景静止了一分钟,深呼吸之后,他沉下声叫她:“你起来。” “才不,”傅栗被他低沉的语气搅得心慌,眼神垂落下来,只剩下巴倔强地依然仰着,“欠五千万的是我,光脚不怕你穿鞋的,凭什么听你的。” “不肯听话的助理建议还是趁早走人的好。”陆初景声调平直,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往外走去。 傅栗一愣,反应了好几秒,才一激灵赶紧站起身追上去。 “你答应了?”傅栗一路小跑勉强跟在他身后,追问确认。* 陆初景没有搭理,快步往楼梯走。腿长的优势让跟在他后面的傅栗很吃力,快速跟随他下了几步台阶,注意力全在等他的答复,结果一个没注意,猛然踩空了。 傅栗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出口,身体直直往下坠。 越过陆初景身侧,他瞥了眼,紧绷的表情顿时散了,心提到嗓子。一时间他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潜意识中哪来的反应速度,伸手一把抓住她。 陆初景用尽全身力气将傅栗往回带,惯性反作用下,带着她跌在楼梯上。呼,傅栗虚惊一场松了口气。 “谢谢。”傅栗趴在陆初景身上,一抬眼,恰好就能对上他的眼睛。 -- 第47页 相比两年前,这段时间确实让他眼底沉淀下许多中情绪。傅栗不由伤怀,垂落下视线。 陆初景闷哼一声,叫她:“快点起来。” 一句话让傅栗回了神,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在楼梯间保持着一种旖旎的姿势。傅栗迅速爬起身,看着陆初景扶了扶腰,略有些艰难地支撑起身子,而后缓缓站立起来。 “没事吧?”傅栗感到奇怪。 “没。”陆初景从她身旁走过,下到最后一级台阶,往客厅去。 过程中,他又不自觉地扶了下自己的腰。 傅栗看向眼底的台阶,该不会刚才为了接住她,陆初景的腰刚好硌在了台阶边边,光是想想就很痛。 陆初景独自走到玄关处,他正要打开门,请人出去。没想到手还没落到门把手,下一秒被傅栗握住了。 她阻止他的动作,注视他:“家里的医药箱在哪?” 陆初景没反应过来:“什么?” 傅栗直指他的腰:“你受伤了,不是吗?” 陆初景的目光平移挪开,他想掩饰过去:“没那么夸张。” “什么没有那么夸张,”傅栗反驳,“我看过你几年前的体检报告,你的腰本来就不好。撞得那么狠还忌医,以后不想要你的腰啦。” 说的都是什么话!陆初景耳根不争气地泛上一层红,怒冲冲地看着傅栗:“我的事你少管,现在给我出去。” 他挣开她的手,立刻把门打开,一副赶客的态度。 傅栗无视为她敞开的门,不屑地笑了笑:“陆初景你现在怎么变得是非不分了。你恨我我不管,现在我是你助理,你的身体健康理应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吧。” 真是有了一个助理的头衔,瞬间硬气了。 陆初景以为她回来之后变了很多,看来是他天真了,刻在骨子里的还是很难改变的。就是这种被她牢牢吃住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走不走?”他的最后通牒。 傅栗瞧他眼尾微红,察觉出熊熊燃烧的火气,内心稍稍动摇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子。她坚定地摇摇头。 就非赖在这不走,陆初景能拿她怎么样。 傅栗咬咬牙,莞尔一笑:“不走。” “你的腰有半分闪失,扣的是我的工资。我的工资少一分,还你钱的时间就要延一*天,难道这才是你期望的,让我一辈子对你有所亏欠吗?” 陆初景双手死死握住,指骨间的青筋暴起。他知道,傅栗这么激他分明就是仗着以为他不敢对她怎样,到头来总是会心软。 两年前就是这样次次故技重施,因为他在她面前根本藏不住丝毫心思,像个X光片一样,回回都能窥视进他的内心,一览无余。 “不走是吧,”陆初景唇角颤了颤,眼里失去涟漪,“行啊。” 傅栗嗅到一丝危险的讯号。 不等她多想,陆初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停顿了几秒后,将她整个人毫无准备之下,扛到了肩上。 “陆初景,你干嘛?放我下来!”傅栗使劲挣扎,身体折了两半似的跟麻袋一样被人扛在肩上,让她又羞愤又屈辱。 陆初景不理她,径直走到电梯间,腾出一只手快速按了下行。 电梯门开,陆初景强行扛她进去。 傅栗的脑袋倒了过来,几下挣扎让她自己头晕眼花。反抗无果,她只好歇下来,像条蔫了吧唧的咸鱼挂在陆初景肩上,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 陆初景扛着她到私人会客厅,丢到了沙发上,很快招来了公寓管家。 “陆先生?”管家恭敬地上前询问。 “叫车把她弄走。”陆初景直言。 “谁敢?”傅栗坐直身体,扬声阻止。管家被她的气势吓住,对自己这种下意识的服从十分苦恼,怎么回事,对方有什么来头吗。 陆初景再次对他说:“去叫车,她要是不走,直接报警。” 傅栗气的说不出话来,脸憋的通红。 管家打量她的衣着,浑身没有一件名牌,没什么来头。于是他松口气匆匆去叫车,返回时,看傅栗没有离开的意愿,纠结道:“这位小姐,你这样我们很为难啊。” 傅栗不应,直勾勾瞪着陆初景。 “车来了吗?”陆初景问。 “专车已经在门外候着。”管家儒雅地回答。 陆初景:“送她走,还有——” “以后不准她进入这栋公寓,要是让她再出现我房里,你们自己承担后果。” 管家连忙点头。 “我都是你助理了,什么叫不准进公寓?”傅栗以为自己拿出的是尚方宝剑般合情合理的理由质问。 可陆初景看也不看她,转身走之前留下一句: “傅大小姐,既然成了助理,那就公管公,私管私。我不喜欢别人擅自到我家来,助理也不行。” “听话。”说完,他的唇角留给她一抹不咸不淡的微笑。 傅栗愣住,良久,管家提醒她陆初景已经走远了。 第二十七章 了解地还不如粉丝 公寓管家温和地规劝傅栗,专车在门口等她。话说的漂亮,但他腰杆明显比刚才面对陆初景时挺直了几分。 这还得亏傅栗的长相,要是换了其他人,管家早喊保安过来拖人了。 “所以我下回要是再来,你们真的会赶我出门?”傅栗不甘心。 -- 第48页 管家露出标准微笑,*说:“不至于,我们会提前告知小区大门安保,这样小姐您就不用白费功夫进到公寓来。” “……” “房子好像不是陆初景的吧,”傅栗忽然发问,她记得月亮湾一号的房产明明是金鼎传媒的,“他凭什么这么要求。” 管家依旧微笑,说:“但小姐您毕竟不是我们这的住户。” 傅栗无语,一句话让她深受打击。她扬起下巴,问:“你们这房子多少钱?” “这栋已经没有一手房源,目前在售的二手房均价在十万一平米。”管家如数家珍。 “多少平?” “不知小姐需要多少平的,最小的大约一百多平,最大的顶楼平层三百平有余。” 傅栗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仿佛呛了口血。 “哦,”她硬着头皮笑道,“那也不算贵。” “是这样的小姐,”管家迎合她,“我们月亮湾一号小区也只是嘉洲十大豪宅之一而已,确实有比我们更贵的。” 傅栗心梗,忍住不去捂胸口。这位笑容专业的公寓管家伤人真有一套。放在以前,几千万的房子对她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她还欠着某人几千万。 “车在门口是吗?”傅栗岔开话题。 “是的小姐,您请。” 傅栗经他引领,出了公寓门。果然门口的专车等候已久,进入车子之前,傅栗扭头抬眼望了这栋“从此她禁止入内”的公寓楼,一眼望不到楼层顶。 可她知道,顶层怕不是有双眼睛,得意地目送她灰溜溜离去。 再苦再难的日子也熬过来了,这都不算什么。傅栗心底给自己打气,深呼吸,优雅跨进车门。 - 翌日早晨六点,傅栗打车到了约定的剧组。 陆初景的保姆车已经停在外面,傅栗被剧组工作人员拦在外面不让进,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在外面吹了十几分钟冷风,终于有人出来了。 “几位哥,她是我们陆哥工作室的人。”出来替她解释的人正是吴墨。 之前通过几次电话,让傅栗一直以为他是陆初景的经纪人。吴墨本人和电话里声音差距不大,二十出头年轻的模样,一头卷毛,脸蛋和身材都偏圆,看起来很有福气。 吴墨带傅栗进去,边走边聊起:“小叶总跟我说过了,你现在是陆哥的助理。”口中的小叶总,不出意外就是叶菁菁,现任金鼎传媒艺人经纪部副总监。 “之前电话里明明说你是他经纪人?”傅栗问出心里疑惑。 “是啊,没错。”吴墨笑,“陆哥的经纪人一直是我,只不过现在红了嘛,需要有更高级别的经纪人负责带他。” 吴墨和陆初景识于微时。 那时候,陆初景才刚开始《猫鼠》的拍摄,匆匆签进金鼎传媒,而他也是刚大学毕业进到金鼎,成了业内金字招牌公司的一只小虾米,顺理成章成了当时还是小透明的陆初景的经纪人。 现在陆初景红了,吴墨还是他的经纪人。他们平时相处更像哥们,像他现如*今的娱乐圈咖位,需要一名更专业更有能力的大经纪。 “两个经纪人?”傅栗嘀咕。叶菁菁作为大经纪,手握更多能匹配陆初景先行咖位的资源。 今时不同往日,陆初景身边连经纪人都有两位,其中一位还是与她“翻脸”的闺蜜,昔日站在同一边的闺蜜。 傅栗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们人呢?”傅栗问起。 “陆哥吗,”吴墨猜测,“陆哥在里面围读剧本,我们在外面等着就行。”意思是进不去。 吴墨带她到茶歇处停下,给她指了一个空位:“坐那吧。” 傅栗坐下。吴墨跟着坐到她对面,递给她一杯果汁。 “谢谢。” “不客气,咱们以后可是陆哥的左膀右臂。” “咳。” 傅栗被果汁呛了。 吴墨赶紧抓了几张纸给她,尴尬不已:“没事吧,我说错话了?” “对对对,是我说错了,我这个嘴巴,真是,怎么能拿你跟我相提并论,你跟陆哥的关系,我肯定比不上的。” 先前的“五千万”协议和房卡,吴墨都是知情人。说到“和陆哥的关系”这几个字眼,不由自主地挤眉弄眼。 傅栗无奈极了,自己呛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吴墨把事情扭曲了。 倏而,好不容易缓过来。傅栗不知道该怎么纠正,边擦嘴角边措辞,她说:“你可能有点误会,我和陆初景,现在的关系没那么好。” 何止没那么好,应该是破裂了才对。 “是吗,”吴墨回忆,“但我看得出陆哥每次提起你,人变得跟平常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傅栗悄悄凑近,好奇心被勾起。 吴墨摸了摸下巴,认真回想:“陆哥平常很难看到他有情绪,温温吞吞的,除了拍戏,对什么事都不太提起兴趣,我还以为他的性格本来就这样。” “可一提到你,好家伙,”吴墨夸张的描述吓傅栗一跳,果汁差点溅外套上,“只要提及你,陆哥就有了情绪起伏。” 温吞,没有情绪。 这不是她认识的陆初景,傅栗内心踌躇,他居然给身边的人留下这种印象,看来她对他造成的打击不是三言两语解释就能清算的。 -- 第49页 “你就好像是陆哥的催化剂,有你,他才有反应。” 吴墨用了种比喻,笑嘻嘻的。 他没有深入打探过傅栗与陆初景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去,作为旁观者,他只看得清,陆初景时常戴着寡淡平静的面具,而傅栗,是唯一能让他摘下面具的人。 傅栗沉默片刻,抬起眼:“那你觉得,他有情绪好,还是保持现在这样没有情绪的好。” 吴墨挠了挠卷毛,不解的样子:“一个人,没有情绪,长此以往不成了怪物?” “嗯,你说的对。” 这时,外面的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位职业装突出的女人。叶菁菁一身女士西装套了件剪裁独特的大衣,头发扎成干练的低马尾,提着包走过来。 吴墨连忙站起*来:“小叶总早。” 咧开嘴露出锃亮的两排牙,极其狗腿地递给她早准备好的咖啡,傅栗瞟了眼,是她们以前喜欢喝的牌子。 叶菁菁接过咖啡,点头致意。 “怎么样,跟新同事交接地如何?” “还没完全交接好。” “那要抓紧了,”叶菁菁看着“新同事”傅栗说,“助理需要清楚了解艺人的生活习惯和喜恶,关照艺人的情绪,这些不会太为难吧?” “小意思。”傅栗懒得谦虚。 叶菁菁点点头:“也是,毕竟傅小姐和陆初景之前彼此深入了解过一段时间,年纪轻轻,记性应该不至于那么差,那么就尽快熟悉自己的岗位,别耽误艺人和公司的运营。” “放心,小叶总。”傅栗咬重了后面三个字。 叶菁菁按下一口气,欲言又止,握着咖啡从茶歇处经过离开。叶菁菁进了剧本围读的房间,吴墨目送她的背影,松了口气。 “你怕她?”傅栗不敢相信。 “呃,”吴墨一副被戳穿的神情,“小叶总是我们上司,又是公司千金,多少有点敬畏之心没错吧。” 而且叶菁菁对他们不苟言笑,无论哪个场合遇见,总是很严肃。虽然她长得乖巧文气,但工作气场压下来,大家很少敢跟她开玩笑。 傅栗不禁感慨,这都什么世道。连叶菁菁一个憨甜的可人儿经历了两年,在职场上居然能唬到人。 她不知道的叶菁菁这两年里,外国进修了一年,回来之后接手金鼎艺人经纪板块,经纪生涯带的第一个艺人,从一个棘手的叛逆少年打造成现在叫得上名的流量男艺人,让叶菁菁在圈内一举成名,都说她是长江后浪,后生可畏。 “对了,我该怎么叫你合适?”吴墨想起问傅栗称呼。 “我们岁数差不多,论入行经验,你算前辈,随意叫吧。” “那就叫你栗栗?” “都行。” 傅栗的脑海中忽然浮现相似的对话。 ——“你的名字。” ——“小西,很少人这么叫,但我觉得挺好听的。” 陆初景问她名字的场景,那时候的他全然在她的掌控中,藏不住任何情绪,通通写在脸上。她握着主动权,肆无忌惮地点破他的心思,几度陷他到进退不得的窘境。 傅栗以前有多享受这种乐趣,现在就有多懊悔。 “吴墨,你跟我好好说说陆初景他的生活习惯和喜好吧。” “啊?”吴墨一愣,“栗栗你不是知道吗?” 她刚才在叶菁菁面前夸口说小意思的样子,他还在心里附和,不愧是和陆哥关系匪浅。 “其实我知道得不多,”傅栗莫名心虚,当初在一块多惦记他肉-体,“但我知道他身高、体重,生日,还有——” 傅栗试图掰回一城。 “可这些,百度百科都有诶。”吴墨抓了抓鬓角,小声哔哔,“粉丝知道的都不止这些。” “……” 第二十八章 僵持 上午的剧本围读结束,剧组主要演员和导演制片*人一齐去饭店第一次聚餐。考虑到下午还要继续,饭店就选在影视基地附近较为有名气的一家。 主创人员在包厢里吃饭,工作人员统一在大厅。 吴墨和傅栗坐在一桌,同桌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剧组工作人员。才刚上来几个菜,已经有包括同一桌在内三四个男生来要傅栗的联系方式。 害得吴墨好几次不得不放下正啃着的鸡腿,帮她挡了。 有个跟吴墨还算熟的气笑了,打趣他:“你到底是陆老师经纪人啊,还是人家妹子的保镖啊。” 吴墨小声奉劝他:“我为你好。” 对方当然不能理解,挡了他的桃花还为他好谁信啊。多说无果,对方最终还是放弃了,回自己桌吃饭。 周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傅栗自始至终低着头,用筷子来回拨弄眼前的几粒米,轻声对吴墨说了句:“谢谢。” 吴墨大大咧咧:“应该的。” 他老板的感情他理所应当帮他守护,这么一想,吴墨把嘴里的鸡腿嚼出了自豪感。 午饭后,陆初景回房车休息。 傅栗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房车外叶菁菁和吴墨站在一起谈天。 “苹果买来了?”叶菁菁朝傅栗走来。 “买了。”傅栗提起手里的一袋苹果向她示意。 “那你拿进去吧,”叶菁菁看了眼手表时间,“我下午公司有会得走了。吴墨入行经验怎么也比你多,让他多指教,如何当好一个助理。” -- 第50页 傅栗叹了口气,无奈点点头。 如何当好一个助理她觉得没什么难度,但她确实不知道怎么才能修补曾经的关系。叶菁菁公事公办的口吻她听着心里总是闷闷的。 “走了。”叶菁菁越过她。 吴墨跟了上去,说是送送小叶总。留了傅栗一个人站在原地,面对着眼前的房车。 “咚咚咚。” “进。” 房车里传来的声音略显疲惫,傅栗狠下心,开门进去。 “好黑。”傅栗忍不住嘀咕,房车里但凡有窗户的地方都拉上了百叶窗,外面的光透不进来,视线很暗。 她在犹豫要不要关门。 “把门关上。”依旧是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倦了。 傅栗听话地关上门,房车顿时成了一个昏暗的密闭空间,还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悻悻地,提着苹果走上两级台阶,左右环顾,发现陆初景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就坐在车窗边的小吧台,手里举着剧本。 只有他那边的窗帘没有拉严实,照进一小簇光。 “你不睡一下吗?”傅栗听吴墨说他清晨五点就出门了,顶着黑眼圈。剧本围读了一个上午,又应酬了中午酒局,怎么也该好好休息吧。 陆初景放下剧本,头没抬,问她:“你来做什么?” 傅栗准备好的话噎住,反问他:“水池在哪?” 陆初景转过头:“你的左手边。” 傅栗提着袋子径直往水池去。很快,她带着洗干净的苹果走到陆初景身边,递给他:“给你解酒的。” 陆初景瞟了她*一眼,重新竖起剧本:“不用了。” 傅栗看着他尽力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反而有了底。她靠近他身侧,一把抽走陆初景手里的剧本,出其不意地,往他嘴里塞进苹果。 两排门牙硌在果肉上,陆初景抬起瞪圆的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傅栗。 “说了给你解酒的,”傅栗强撑道,“天晓得你酒量那么差。” 吃完饭叶菁菁吩咐她去买苹果的时候,她开始还不明所以。吴墨提醒她,陆初景和导演制片喝了几杯,他有意说起,陆初景的酒量并不算好。 陆初景把苹果拿在手上,平静下来,冷淡地承认:“我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从前,有人帮我挡过,可惜现在没了。” 傅栗感觉胸口又中了一箭。 说完,陆初景咬了一小口苹果,不再说话。 傅栗心虚到了顶点,她规规矩矩地把剧本还给他,手上空了之后,忽然发现摆哪都不是。 “要不,”傅栗灵光闪过,“再有下次饭局你把我带上,我酒量好啊,帮你挡。” “你凭什么?”陆初景问她。 “凭,”傅栗现编了一个理由,“你是我老板啊。员工帮老板挡酒,合情合理啊,陆老板。” 陆初景又咬了一口苹果肉,唇角微扬:“等着开价是吗?” “啊?”傅栗额头冒出汗珠,不由纳闷这是怎么被看穿的。 她身上还背着一笔巨额债务,单纯拿助理的工资,八百年都不够她还清,自然而然想到了其他门路。 只要陆初景答应带她去酒局挡酒,她就敢狮子开口“一万块钱挡一杯”。 毕竟她以前就是这么引诱陆初景还钱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陆初景重新翻开剧本,啃过几口的苹果搁在吧台的盘子里,“劳烦大小姐帮我挡酒,我担不起。” “陆初景,你打算永远跟我这么说话吗?”傅栗听不出他别有用心才怪。 陆初景浅浅一笑:“抱歉,可能是在角色中,你见谅。” 用角色当他的挡箭牌,弄得傅栗哑口无言。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顺势坐到陆初景的正对面。 深呼吸,傅栗抬眼,看见他手里的剧本封面。 这部电视剧名叫《听诊器告诉我爱你》,一部现代言情剧,故事背景如剧名字面意思是在医院发生的。 吴墨上午刚给她看过人物小传,她为了打磨时间还认真琢磨了一下。 剧本里男主女为医院同仁,为上下级关系。陆初景扮演的男一号天才医生冷面寡言,但凡开口都能气死人不偿命,是一个对医术追求极高的完美青年医生。而女主是下级医院前来进修的,在他面前完全是个满是缺点的菜鸟。 陆初景说他处在角色中,说的话即使不动听也很合理,可傅栗总觉得他是在借角色之名掺杂了自己真实的情绪,借机对她发作。 “那你需要帮我你背词吗?”傅栗伸出手,“不贵,友情价,五千一集。” 她知道干巴巴地背词*是演员的一道坎,有人念对手演员的词,能帮助他模拟拍戏的情境,更快记住台词。 陆初景盯着她,不说话,愣是将她看虚了。 “算了,”傅栗缩回手,“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背词。” 陆初景依然没搭理。 傅栗尴尬地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半点反应,于是站起来朝房车门走去。 “等下。”陆初景忽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吩咐吗?”傅栗本能带入尽职尽责的助理工作。 陆初景扭头看向她,百叶窗唯一的一束光就照在他的眼眸边,他面无表情对她说:“回去仔细看一看我们之间的合同,还款规定,所有等价劳动交换金钱的过程中,不得超出市场价,随意溢价。” -- 第51页 “……”傅栗听得一脸茫然。 “并且,不得触碰公序良俗与道德的底线。尤其杜绝用肉-体交易,偿还。” 傅栗不知不觉间就咬紧了牙。那鬼合同她根本没有仔细看,居然还有这么几条。这几条听起来多少荒唐的注意事项是针对的谁,不言而喻。 ——“一个吻十万,上一次床一百万。” 坦白说,傅栗想过故技重施,按照她曾经定的价还完五千万也不算太难。这下好,陆初景根本是预判了她的预判。 那她怎么还得清这笔债? 第二十九章 没钱了 五千万,她拿着艺人助理这点死工资,还到何年何月去。 嘉洲市城郊的一处老式公寓,傅栗抿住干涩的唇,美目里仿佛冒着火,手里烦躁地翻着的合同。 还款条目中,还真有那么几条规定。 傅栗狠狠合上协议书,发觉自己掉进了陆初景专门为她挖的坑。 思绪乱如麻的时候,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 “喂?”傅栗接起。 “傅小姐好,这里是康福疗养院,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电话里温柔的女声短暂抚平她的烦闷。 傅栗轻声询问:“怎么了吗?”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压低声音无奈地说:“我们实在拿傅爷爷没办法,您还是过来一趟吧。” 傅栗瞬间明白了什么,刚抚平的心情马上裂开,她闭上疲惫的眼,说道:“好的,我待会就过来。” 接完电话,傅栗浑身无力仰到床上,合同书盖在脸上。 躺到做足了心里准备,终于起身拿起包出门。 - 一个多小时后,公交转地铁折腾到日薄西山,总算到了目的地。 康福疗养院,位于扬港老城区里依山傍水的山脚下,是家老牌可靠的。由于其医疗设备强大以及地理位置好,这里的价格自然也不菲。 “高大夫实在不好意思,老爷子脾气向来不算好,生病之后更加无常,您多担待。”傅栗站在走廊上,一个劲给管床医生道歉。 高医生是个地中海,人到中年脸圆圆的,看起来不是精明的类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傅小姐,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给老爷子换房间了,我们康福床位有多紧张,你应该了解。”* 傅栗连连点头:“是,我会好好劝的。” 高医生又嘱咐了几句后,和护士一齐离开。傅栗目送他们走远,转头从窗户看进去,看着里面坐在床上的闭目养神的人。 傅盛闫自从两年前因傅家变故气倒了之后,身体的走势如一条下行的直线。半年前经过调养,在国外进行了一次手术,术后身体状况反反复复,傅栗实在承担不了国外高昂的医疗费用,选择了回国。 回到自己熟悉的嘉洲市,给傅盛闫换了一家又一家疗养院。 康福疗养院知名度高、服务好、收费贵,最关键的是床位紧缺,还是托了郝佑谦的关系,才能进来。 傅栗叹了口气,从门进去。 “如何了?” 一进门傅盛闫就问她,这些日子的调养已经让他说话恢复了中气。 傅栗抬了抬眼皮:“什么?” 傅盛闫急得背挺直:“还能有什么,换房间的事如何了。” 傅栗从茶几上抓了个桔子剥开,没听懂:“这不已经换了吗?”她指了指眼前刚搬过来的房间,宽敞明亮,有沙发、有电视,比她现在住的公寓不知道好多少。 傅盛闫皱起眉,形成两道严肃的沟壑:“我说的是单间,换来换去都是双人间。” 他的床位边上确实还有一张床,隔了两三米远。现在隔壁床没人,大约出门活动去了。 “单人间的价格是这里的好几倍,”傅栗嘴里嚼着果肉,说话含糊但干脆,“我反正没钱。” 没钱两个字狠狠戳中了傅盛闫的心脏,拼了一辈子,到头一场空,放谁都受不了,何况是他这种骄傲的人。 一边想着,他一边捂住了胸口。 “没事吧,”傅栗连忙放下果皮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监测仪,还好只是轻微的波动,她松了口气,言语软和下来,“我和大夫打听过,这间房住的另一位爷爷性格脾气很好,不会再让您难受了。” “呵,”傅盛闫闹起小孩脾气,“前两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傅栗一时无语,懒得再否定他,她知道但凡她接了下一句,爷孙两个必定又要吵起来。 她强忍下心,给傅盛闫削了个苹果递过去,这下总能让他闭上嘴了。 老爷子啃了一口:“苹果太脆了,记得下次买我常吃的产地的。” “……” 太阳落山后,傅栗终于把房间里的物品归纳好,傅老爷子要是再换几次房间,她就能应聘搬家公司了。 傅盛闫刚用完饭,拿手帕擦了擦嘴,问她:“你怎么不吃饭?” 傅栗头也不抬,坐在茶几边算最近的开销,随口一答:“减肥。” 傅盛闫又有了话头,不屑道:“你们现在年轻人,喜欢瘦的跟竹竿一样,福气全跑了。” 没等傅栗回嘴,房门开了。 门口出现了一位和傅盛闫年纪差不多的爷爷,正探着头往里看是什么光景。 傅栗下意识站起来,迎上去:“您好,是住在这的爷爷吗?” “对对,你好啊,”他循声走*进门,又打量了一圈,朝坐在床边的傅盛闫问,“新室友?” -- 第52页 这位近七旬的老爷爷说话很和气,还异常自来熟。 傅盛闫沉声嘀咕:“病友就病友呗,讲什么,室友?” “室友”爷爷不同意,笑呵呵地说:“我们都是大病挨过来的人,起码现在健健康康的不是?” 傅盛闫哑口无言,竟然吃瘪了。 傅栗心里偷笑,疗养院和医院的不同之处不就是在于,前者休养为主,治疗为辅。住在这的人病情都为稳定,特殊照顾对于他们来说是为了身体恢复更佳。 傅盛闫老觉得住在这就是有病,千方百计想走,这才挑东捡西嚷着要换单间,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条件住不起单间,这么闹也是想让傅栗妥协,不再住这。 “室友”爷爷的心态就乐观许多,和他说话腔调一样,很有亲和力。 傅栗忽然觉得,以后应该没有理由再换房间了,傅老爷子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 傅栗转身,赶紧把准备好的车厘子礼盒送到“室友”爷爷那,对方不好意思收,推了几次,最终拗不过她。 “我爷爷不久前经历了一次大手术,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生活方面有护工照看本来我不应该担心,但护工毕竟不是时时刻刻在身边的,您和我爷爷同住一屋,麻烦您多担待了。” “放心放心,你爷爷看着精神头不错,放心让他跟着我混。” 跟街边老大哥收了个小弟一样。 傅栗忍住不笑,余光瞟见傅盛闫床头的乌云低压压地飘在头顶,咬住唇很难克制不笑。 “爷爷,爷爷。” 门口忽然出现了小女孩的声音,软糯糯的。回过头,一个包裹成小熊的女孩闯了进来,扑到“室友”爷爷腿边。 “小雅,怎么还没走?爸爸妈妈呢?”爷爷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只到他腰这么高。 “在楼下呢。”小女孩抱着爷爷的肚子,带着令人心软的哭腔说,“爷爷,我舍不得你。” 爷爷拍拍她的肩:“爷爷也舍不得小雅。” “可是小雅要回去期末考试,不是说好的给爷爷看一百分的卷子吗,考完了带过来一起过年好不好?” 听起来,是小女孩一家趁元旦的假过来看望了他,现在假期结束得回另外的一个城市了。 “小雅放心,爷爷和你哥哥在这一起等你们过年。” “嗯嗯,”小女孩重振旗鼓,鼓着小脸坚定地说,“我会考一百分,拿给爷爷和初景哥哥看。” “乖。” 傅栗怔住了,她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小女孩奶奶的声音带着口音,发的音不一定准。而且,世界上只有一个陆初景吗? 听错了,或者是巧合。 不管怎么说,一旦想起这个名字,这个人就在脑海中出现得一发不可收拾,连带着两年前与他的纠缠。 傅栗待不下去了,找了个由头,和傅盛闫说她先走了。 第三十章 仇人相见 两年前傅栗勾引陆初景之前,调查过他*的身高体重甚至体检报告,对他没有一处放过。唯独没有查他的家庭,只知道他是哪人。 当晚,陆初景在影视基地的商场取景拍戏。 “菁菁。” “叫叶总监。” 傅栗无奈改口:“叶总监,问你一件事。” 叶菁菁正盯着拍戏的监视器,听傅栗煞有其事的样子,才转过头等着她发问。 “陆初景的家庭背景,你知道多少?” 叶菁菁来回扫视了她一遍,良久,终于反应过来,低头笑:“看来你真的对他了解不多。” 傅栗恨不得生出两张嘴辩驳:“我看中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的家庭背景。”所以才没有深入打探。 “他交给公司的材料里,紧急联系人填的是他叔叔。” “家庭成员呢?” “问那么多做什么,按照规定这可是在泄露艺人的隐私。”叶菁菁双手抱在胸前,不太明白为什么傅栗忽然对陆初景的家庭这么好奇。 傅栗知道她故意刁难,干脆换了个问法:“他的爷爷现在是不是在嘉洲?” 叶菁菁被问倒了,叫来了吴墨。 “陆哥的爷爷?”吴墨惊叹,“没错,就在嘉洲的一家疗养院,还是我安排的呢,小叶总您料事如神,这都知道。” 叶菁菁看向傅栗,不言而喻的表情。 傅栗打马虎眼:“是啊,叶总关心艺人生活,才能更好开展工作嘛。”给叶菁菁背定了这个锅。 吴墨晃着脑袋走开了,傅栗也准备走。叶菁菁叫住她,沉下声调:“与其想其他旁门左道的办法,不如真诚一些,好好坐下谈一谈。” 显然误会了傅栗的意思。她想确认疗养院的那位老爷爷是不是和陆初景有关,而叶菁菁以为她要从侧面击破陆初景的防线。 傅栗将错就错,笑了:“那也得给我坐下来谈的机会。他不会,你也不会。” 叶菁菁张着嘴说不出话,心飘飘然跌到了谷底。 接下来一连几天,傅栗的助理工作进行地依旧不顺利。陆初景对她的态度完全像个陌生人,陌生老板。 傅栗只被要求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一律别惦记。 这是把她当贼防啊。 但傅栗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一有空子她依然会钻。 很快到了剧组正式开机的日子,特别举行了一次开机仪式,当天还有不少媒体受邀而来。正式开机过后,剧组取完了影视基地的几处景,开始进入到一家合作医院继续拍摄。 -- 第53页 下午拍的是一场男主和男二争锋的戏。 该场戏在剧情发展的中期,刻板的冷面精英男主不知不觉中对女主产生了别样的情愫,但他还没意识到,依旧把女主视为扶不上墙的烂泥,和其他烂泥的区别只不过在于她更顽固,明知自己能力不足还要拼了劲触碰自己够不到的高度。 在这种情感下,男主撞见男二,也就是同科室的另一名青年医生,院内公认的另一位颜值高峰,他对女主异常关怀。女主很感激他,做出友好的回 *应。 想到女主平常对自己不算好的态度,男主的内心动荡了,于是在院内一场学术汇报,与男二狭路相逢,有了这场戏。 让傅栗很意外的是,扮演的男二的名字居然有点耳熟。 “李俊希,万年男二。你不知道他很正常,但应该听过他演的那几部男二的剧。”吴墨给她科普。 “李俊希?”傅栗默念,“不对,我没看过他的剧,单纯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那就怪了,网上评论他,都是只记得他的角色名。” “角色很出名吗?” 吴墨夸张的语气:“哟当然,光是那几部男二的剧都是不小的制作,男女主角都是叫得出名的流量明星。虽然他总演男二,但架不住男二人设好啊。” “那他接戏还有点眼光。” 吴墨一听,摇了摇食指:“跟接戏眼光没关系。” “什么意思?” “据说他拍过的那几个剧组,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剧本飞页。” 剧本飞页的意思大概是,在拍戏过程中脱离原先具体的剧本,而是一边拍摄一边写剧本。一般有这种情况的话,演员只能在拍戏前一两天才能拿到第二天拍摄临时更改的剧本。 “就因为他?一个男二?”傅栗很难相信大制作剧会因为一个男二现场改剧本。 “主角咖位大不会缺戏拍,定下拍这部剧前就很慎重审核剧本,主演要改的话拍戏前就能改,再决定接不接。” 吴墨的言外之意,至少主演不太会造成现场的剧本飞页。 傅栗体会到他的话中话,凑近点问他:“他背后有人?” 吴墨偷偷说:“今晚有个局,马上就能知道了。” 下午这场戏足足拍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结束,男二的扮演者李俊希明显对台词不熟,和男主陆初景一人一大段的台词对戏,磕磕巴巴,让围观的工作人员看得都十分吃力。 导演拿着对讲,在监视器前坐了半小时,逐渐失去耐心。因为不仅是台词,还有眼神、面部表情,可以说跟这段戏毫无关系。到后来,逼得导演亲自下场手把手教学,一场戏生拆成几段演,终于能看得过去了。 收工后,晚上的饭局如约而至。 叶菁菁今晚回公司有会,不能出场,让吴墨代替她。但他下午贪吃了冰镇的东西,大冬天吃坏了肚子,只能拜托傅栗陪着陆初景。 “别让陆哥多喝,能挡就挡。”吴墨的经验之谈传授给她。 说完,就捂着肚子钻进的士,奔医院去了。 陆初景卸完妆出来,吴墨提前把SUV的车钥匙交给了他,到了医院后门的露天停车场,看到傅栗正站在冷风里,搓着手,等人的模样。 “陆老板。”她挥手喊他。 车在她边上。 陆初景原地犹豫了会儿,决定走过去。 “钥匙给我。”傅栗见他走来,朝他伸出手讨车钥匙,“老板拍了一天戏辛苦了,我来开车吧。” 陆初景静静看着她无事献殷勤的笑脸,今天的傅*栗精心打扮过,好久未见她放下的长发披在肩头,比从前多了温婉,少了洒脱。 思绪收拢,陆初景定了定心,冷淡拒绝了她:“不用。” 傅栗从善如流,点头:“那也行,你开吧。”一边说一边去开副驾的车门。陆初景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背影,那股独属于傅大小姐洒脱的劲瞬时间又回来似的。 陆初景内心哭笑不得,没等她安然踏上副驾,就把她抓回来。 傅栗不知缘故,被拎着羽绒服的帽子,被迫远离车门。 “怎么,反悔了?”傅栗盯着他,“都说了让我开,您就安心坐旁边享受我的驾驶服务吧。” “多少钱?” “额,什么?” 陆初景瞧她心虚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料错,什么服务不要钱? 傅栗清了清嗓子,故作公道地,比出一个数:“五千。” “说过了,不能抬价。” “没有抬价,你等我说完。” 陆初景长吁一口气,眯起眼,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专职司机的月薪怎么说也有一万,折合每天就是三百多。当然了,司机的薪资根据雇主的身份高低水涨船高,您现在好歹是个大明星,给我一天五百不过分吧。” “还差四千五。” “别急啊。” “雇主的因素外,还有司机自身的条件,也能影响工资。听说前些日子商圈一个富婆开了六万一个月的报酬只为招一个帅气的司机。” “所以?”陆初景不自觉跟上她的话。 “所以,老板您觉得,我的颜值够不够一千块载您一次。” 明亮的鹿眼直勾勾盯着他,乌黑的瞳孔映衬着周围的路灯光辉,点点晶莹。陆初景的心跳不知不觉中加速,干涩的喉结动了动。 -- 第54页 “还,还剩下四千?” 傅栗弯了弯眉眼,告诉他:“四千块,额外的保险。” “陆先生,这是我拿到驾照后第一次开车,为了保险起见,建议你投个保。” “投保的内容呢?” “如果不幸在我驾驶过程中出了事故,再不幸造成你受伤,那么医药费什么的自然算我头上。” “呵,我怕你根本赔不起。” 她现在是个穷光蛋的事情人尽皆知。 “行,要是最最最不幸的情况让你受了我赔不起的伤,大不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陆初景愣了。 加速的心跳宛如失去控制,到了一个无法度量的频次,陆初景微张开口,悄然用力呼气,不可否认的是,他快失控了。 傅栗站在原地,看着陆初景骤然走向驾驶座,打开门快速坐进去。她知道他有多固执,“五千”的计划果不其然泡汤,但傅栗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朝副驾去,手即将落在门把上—— 车一溜烟走了。 傅栗握了个空,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车飞快开走,只留给她一阵后轮卷起的尘土。她被灰尘呛得咳了两下,抬眼的功夫,车子的影都没了。 傅栗的手还停在半空,缓了一会儿,意识到*车不会再返回时,终于咬紧后槽牙。 - 四十分钟后,傅栗打车抵达了约定饭店,特地问司机要了发票。进入饭店,跟着服务员来到包厢。 傅栗到的时候包厢里人还没齐,陆初景正和导演聊天。 她一路进来,感觉到他的余光在她身上游走,于是傅栗回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不就是抛下她自己开车走了吗,她不在乎。 人陆陆续续进到包厢,傅栗坐在进门上菜的座位,旁边挨着女主角的助理,之前在片场见过,一个高冷的小妹妹。此时,她也只是一个人坐着刷手机。 除了剧组的导演制片以及主演,还差两个人。 “组局的人还没来?” “什么来头,让郑导这么干等着。” 傅栗另一边的两个剧组人员,在交头接耳中。这部剧导演郑雄辉虽然比不上国内几个名导,但家学渊源很深,年纪四十左右,人脉很广,导过的作品口碑都不错。 “来头铁定不会小,八成是投资大头。” 行内就是那么现实,拿钱说话。投资商在一部剧背后的地位,众所周知,都是供起来的佛。 恰好,包厢门开了。 服务员这回领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傅栗扭过头,好奇地看过去,当即瞪大了眼睛。走在打头的一位肥头大耳的男人,颠着圆肚,大喇喇地向包厢里众人抬手,当作打招呼。 同样的神情也出现在陆初景脸上,他在认出来人后,警惕之间,立刻看向了傅栗。 “孙总,这位就是这部剧的导演,郑导。” “孙总好。” “你好。” “这位是制片人,宋总。” “孙总你好,久仰大名。” “好啊。” 跟在后面的李俊希像个随行翻译似的,热情地介绍,看得出他在“孙总”面前很有体面,连导演和制片都不得不卖他面子。 孙总扫视了饭桌一圈,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 他嘴角扬起微妙的笑:“这不是陆大明星,早觉得你是块好苗子,我果然有眼光。” 包括郑导在内的剧组其他人纷纷疑惑,郑导问:“孙总认识?” 孙总笑而不语。李俊希在旁解释:“大家别误会,初景原先和我是一个公司,同吃同住一起玩,感情很好,是吧。” 陆初景觑了一眼,不太想理会,更不想回忆那段恶心的记忆。可偏偏李俊希笑嘻嘻的话里像是隐喻了什么,让大家若有所思。 他和孙总的关系已然摆在明面上,即使不屑于,但在圈内见过了也不值一提。 但陆初景不一样,他自从出现大众视野起,就没有过黑料。 “陆哥在你们凡恺半年多一直没有名字,他人可是在我们金鼎红的,现在是要抢回去咯?” 陆初景这种条件,在一家小作坊待了半年多竟然都查无此人,可见凡恺压根没捧他,甚至压着他。为什么会压他,结合凡恺在业内的传闻,很轻易能想到某些弯弯绕绕,得罪了人雪藏了。 至于为什么得罪人*,大家心里更加门清。 明白了这点之后,有人不禁做出暗暗的表情,背地里嘲笑李俊希。 李俊希偷鸡不成蚀把米,瞬间用锋利的眼神抓住刚才说话的人,是个女生。他定睛细看,才发觉她夺目得有些眼熟。 不仅李俊希,还有孙总,两道火辣的视线聚在傅栗脸上。恍然,认出了她来。 第三十一章 藏不住 饭局还没开始,包厢里的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制片人宋执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制片人主动邀请宋总和李俊希坐到主位,他们绕了半个饭桌走过去,傅栗仍能感觉到两道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 孙总落座后正式开席,热菜一一端上桌,预先订好的红酒也拿了上来。 “等会儿。”孙总忽然叫住准备开酒的服务员。 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他,好奇发生了什么。 在包厢十几双眼睛的注目下,孙总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处,伸出一根肥肉手指,指向了正对面。 -- 第55页 大家的视线紧跟着,落在了孙总正对面的傅栗。 陆初景拿筷的手不由握紧,眼尾浮起万分戒备。 “今天的酒水让傅大小姐包了,怎么样?”孙总笑眯眯的眼在肥肉中挤出两条缝,看得渗人。除了李俊希和陆初景外,其余人纷纷诧异不已。 郑导打破安静,问:“孙总,又是您认识的?” 据他所知,傅栗是陆初景的助理。就算刚才跳出来维护陆初景得罪了孙总,他怎么会叫出她的名字? “豁,可不得认识吗,”孙总语气怪异,“当初就是因为不认识,有眼不识泰山,差点落了大小姐面子。” 听起来,是过往的仇怨。 众人看向傅栗的神色充满了探究,居然没人知道平时混在他们中间,一起工作一起吃饭的女生颇有故事。 连傅栗身边的女主角助理,高冷的妹妹都放下手机,瞧着她。 傅栗骑虎难下,尴尬地笑了笑:“孙总真爱开玩笑。” “没人跟你开玩笑。” 话一出,包厢里顿时又寂静无声,只有孙总旁边的李俊希淡定地搁下筷子的声音,准备看戏。 孙总对服务员说:“上最贵的酒,年头越久越好。让这位傅小姐买单。” 服务员明显能感受到气氛不对,但她受不住孙总的威压,转身出去找经理拿酒。没过一会儿,经理亲自把酒送进包厢。 “孙总,您需要的酒。” 几十万的红酒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进来,还配有专门的开酒师。包厢里大多人鲜少见过这样的场面,都不禁提了一口气。 “孙总,现在开吗?”经理向他确认。 “开。”孙总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得意极了,“别忘了,记她账上。” 开酒师的工具就绪,傅栗眼睁睁看着他的手轻轻握住瓶身,心里一狠,匆忙站起来喊道:“不用开。” “开了我也没钱付。” 包厢内鸦雀无声,开酒师的手猛地颤了一下。 孙总笑得肥肉在抖:“我没听错吧,傅小姐说自己没钱*?” 看在场其他人的反应,李俊希跟孙总一伙自然在陪笑,见多识广的导演和制片在脑子里来回搜索傅姓,隐约有点头绪,更多的人还是一头雾水,奇怪傅栗到底怎么得罪孙总了以致于被针对到这样的地步。 “开酒吧。” 突然,陆初景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声音听起来不急不缓,像是顺口提出的建议。 “孙总,这瓶酒我请了。”他说。 胆子小透明好久的女一号终于开口附和:“哇陆老师大放血,服务员快开吧。” 开酒师的手再一次握住瓶身,百感交集。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倒数三秒,三、二、一。 “别急。”孙总喊停,开酒师长松一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后退一步,远离几十万的酒。 孙总的笑容戛然而止,手指在蒜头鼻来回晃,看向陆初景:“她是陆大明星的什么人,值得那么破费。” 话里隐含些许八卦的意味,让饭桌上的大家目光在陆初景和傅栗之间来回游走。 看来看去的结论就是,俊男美女,很是般配。 “助理。”陆初景直言,“她是我助理,她请不如我请。” 孙总又笑了,脸上肉挤成一团:“助理而已。你是老板,她是员工,犯不着替一个穷打工的出头对吧。” 他说这句话时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今天饭桌上有不少“穷打工的”,坐在傅栗身旁的高冷妹妹直接翻了个白眼。 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彼此对视,暗地里露出愤懑难平的表情。 “仅仅是助理可做不到这个份上,我怎么听说——”孙总停顿了一下。 “对,孙总说的对,”傅栗抓住他故意停顿的机会,识趣地应了声,她抬起头,露出笑来,“我只是助理而已。” “陆哥,没事的,孙总只是跟我开玩笑。”傅栗用员工的口吻撇清与陆初景关系。 傅栗狠狠心,嘴角继续上弯,说:“孙总知道的,我家早破产了,现在我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 在座人倒吸一口凉气。破产? 陆初景直直盯着傅栗,看她如何当众人面把傅家破产的事当作玩笑似的说出口,他的心跟着跳到了喉咙。 孙总很满意事情发展,一边啃蟹脚一边让她继续说。 “孙总,两年前我年纪还小,您就当我不懂事无意让您难堪。今天这酒您请了,我喝两杯给您赔罪怎么样?” 大家算听明白了。眼前的小美女曾经是个有来头的富家女,和孙总有过过节,一晃两年,风水轮转,在这遇上了。 制片人急着和稀泥,又开口:“这酒度数不低,你一个小姑娘,能喝几杯?” “一杯。” “噗,”李俊希忍俊不禁,“一杯你也好意思谈筹码。” 傅栗笑而不语。 孙总啃完了蟹脚,拿毛巾擦了满脸油,抬起眼来睥睨她。须臾,他比出两根手指。 “多喝一杯,给你这个数。” “两千?” “大小姐穷人当惯了看不起谁?” “难道是两万。”傅栗追*问。 “敢不敢?” “这酒度数确实高,我,”傅栗犹豫了。 “五万。”孙总抬价。 “但,” “十万,”孙总继续加价,“多喝一杯我给十万。”他自信的认为这个诱惑无论是谁也不敢拒绝。 -- 第56页 上钩了,傅栗纠结为难的神情烟消云散,径直朝开酒师走去,对他说:“开吧。” 这瓶典藏的高品质红酒度数高,按照它的度数专门配制大小合适的酒杯,一瓶红酒能倒成九杯。 傅栗喝下第一杯。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睹她拿起第二杯,也就是第一个十万块钱。孙总靠在座椅背,悠然看戏。 “傅栗。”陆初景当着大家面喊住她,向她摇头。 傅栗回之一笑。 第二杯、第三杯挨个没入喉咙。 陆初景的脸色越发难看,眉骨间阴郁, 紧接着第四杯放下,傅栗擦了擦唇角残留的酒珠,同时拿起第五杯。从第五杯开始,渗出的酒越来越多,顺着下颌线,延天鹅颈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针织领口,慢慢染红了一片。 包厢里明明开了暖气,见此,大家分明打了寒战。 第八杯,坐姿舒展的孙总逐渐紧张,这是第七十万了,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被人耍了,这种感觉很快转化成愤恨,破罐破摔,他倒想看看一个花似的女生九杯下肚她能成什么放浪样子。 “咳咳咳。”最后一个空酒杯放回到桌上,傅栗呛了两下,双手撑在桌沿,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摇摇欲坠。 陆初景再也忍受不住了,他几乎就要站起来朝她箭步而去。 他身体即将离开椅子,却见一个女生率先扶住了傅栗。是原先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只管玩手机的助理妹妹。 “站得住吗?” “嗯。” 傅栗只能勉强发出闷闷的气音,她感觉已经张不了嘴,一旦开口,胸中闷涌的劲就会冲破理智,吐一地。 “孙老板,九十万什么时候兑现,我们都瞧热闹呢。”冷酷的助理妹妹仗义执言,年少气盛怎么说来着,就是她这样,丝毫不怕得罪人。 吓得女一号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为她捏了把汗。 当众夸下的口,孙总明知被傅栗玩弄了,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九十万,加上酒费,这顿剧组立威的饭花了他百来万。 虽然这点钱放平时不算什么,但花钱都是买痛快,而他,花钱买不爽。 他瞪了一眼李俊希,忽然觉得要没有他,也不至于组这个局。 导演和制片人默契地扭开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关他们的事。给投资老板面子是一回事,又不妨碍他们看笑话。 饭局不欢而散。 - 散席后,陆初景站在底下停车场的洗手间外,靠墙等了近十多分钟。 女洗手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呕吐声,持续了许久,再这样吐下去,心肝肺都要被她吐出来。 陆初景咬咬牙,转身冲了进去。 “这是女厕,大明星。”傅栗满头虚汗,吃力地扭头看他,声音也虚脱了。 陆*初景看着她,眼睛失焦,唇色干白,脸上没有一点生气,像个即将冰封沉睡的洋娃娃。 “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你以为我的酒量,跟你似的?” 陆初景没心思跟她拌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捞起来,可傅栗纵使有心想站起来也没力气,骨头散架一样。 陆初景二话没说,抱起了她。 她轻了好多。 陆初景脑海中闪过上回抱她的场景,没有像现在这样,背脊的骨头有些硌手。 傅栗趴在他肩头,垂着眸,半分力气也没了。 陆初景动容,问她:“只是为了九十万吗?” 傅栗轻抬唇角:“你不给机会抬价,我总要自己想办法。” 陆初景眸光粼粼:“原来还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可以不要命。” 傅栗笑:“不然呢。难道要如你所愿,想我永远还不清这笔钱,一辈子欠你的吗。” 陆初景难以置信看向怀里的人,心底藏起的心思又一次被戳穿。 第三十二章 变本加厉 “是你引我说出来的,”天地可鉴,傅栗本来不想挑明,即便他把自己的意图显露得那么明显,她也一直在配合不戳破。 可惜仗着昏沉的醉意,傅栗没忍住。 在他怀里躲了一小会儿,陆初景的声音从上至下,淡淡地开口:“你就那么想早日还清,这样能没有任何亏欠,是吗?” 傅栗沉默。 良久,陆初景颠了颠手上的傅栗,调整到自己舒适的抱资,放下一句—— “你想都别想。” 话音掷地,他抱着她信步走向停车场的车。 半个钟头后,月亮湾一号公寓大厅。 公寓管家目睹陆初景和怀里抱着的一个女人,不甚理解,挠了挠耳朵。 ——“以后不准她进入这栋公寓,要是让她再出现我房里,你们自己承担后果。” 总不可能是他失忆了吧,管家连忙挪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陆初景抱着睡着的傅栗从电梯一路至上,到顶楼,进了门。 环顾一圈屋内陈设,陆初景替她做了选择。没有上楼去卧室,而是就近将傅栗放平在客厅沙发。 他记得很清楚,傅栗很不习惯睡在沙发。 没成想这次躺的倒是很安宁,没有翻来覆去,极其安然地转了个身,抱住一个靠枕,沉沉睡过去。 和从前很不一样,又一样。 陆初景在她身边静坐了许久,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才起身,离开客厅前关上了灯。 -- 第57页 - 翌日,客厅没拉的窗帘透了强光进来,吵醒了傅栗的眼睛。 她努力撑开干涩的眼睛,又觉得太阳穴的部位有如针扎似的隐隐生疼,没完全睁开眼。 “头疼吗?” 忽然间,傅栗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栗猛然清醒,霎时间坐了起来。坐起的动作太猛,害得她又是一阵头晕。 “喝酒对脑子不好,活该。”陆初景端了一杯水重重地搁在茶几。 “是,是吗?”傅栗心虚到了顶点。 宿醉后口干舌*燥的,她盯着茶几上的茶水抿了抿唇,犹豫该不该拿。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可不想被人吃的死死的。 陆初景看出她的小心思,站了片刻,重新把杯子拿起来递到傅栗眼前。 “要我喂你?” 傅栗眨眨眼,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在解脱双手的情况下傅栗咕噜咕噜喝了陆初景送到嘴边的一杯水。 一边喝,傅栗一边用余光偷偷瞧他,瞧着瞧着露出笑来。不管怎么说,这场荒诞的酒局之后,他对她的态度有所缓解,这是好事。 “还要吗?”陆初景见她喝完了,语气温和地询问她。 “嗯,”傅栗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带着试探的意味,再要了一杯。陆初景转身去餐厅,仔细再倒满一杯水,折回。 口干的症状经过两杯水很快缓过来,陆初景放下杯子,为她抽了张纸擦拭嘴角的水珠。 带着百般缱绻,含情脉脉。 傅栗有点被冲昏头脑,不大确定这莫不是和好如初的讯号。 “陆初景,”她觉得是时候好好谈一谈,“我想——” “该结账了。”陆初景忽然打断她。 冒出一句不合时宜,一句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傅栗呆在沙发上,等着他的解释。 陆初景泰然道:“刚才喂了你两杯水,一杯五百,一共一千。” 傅栗傻了。下意识望向茶几上的空杯子。 他给她喝什么水了,什么水一杯五百,喝着能跟白开水一模一样的金水? “加上昨晚,背你回来,运费算你五千。” “运费?”傅栗忍不住脱口而出。 “别急,还没算车子的汽油费和折旧费。”陆初景强调,“怕你忘了,提醒一次,昨晚在我车上吐了。” 这绝对不可能! 傅栗清楚记得自己明明在饭店的洗手间就把能吐的都吐了,胃都掏空了,还有什么能吐的。 为了让她负债累累,陆初景真是不计手段,连栽赃诬陷都学会了。 慌乱中,记忆开始回拢,傅栗想起昨晚在停车场女洗手间里,陆初景质问她的话。 ——“你就那么想早日还清,这样能没有任何亏欠,是吗?” 紧接着他说。 ——“你想都别想。” 不准她超出市场价索要报酬还债,自己反倒运用自如,长江后浪推前浪,把从前她的无赖直接升了个级。 傅栗哑口无言,果断掏出手机,本来想硬气一点大不了转他就是,至少昨晚到今天的这笔账清了,结果定睛一看银行-卡余额,默默把手机塞回背后。 “行,不就是几千块钱吗,”傅栗咬牙,“你先替我记着吧。” “是,”陆初景笑了,“八千块钱而已,在五千万里只是沧海一粟。” “谈钱的时候就别拽成语了。”傅栗不满。 陆初景挂着笑:“欠钱的人,可没有资格要求那么多。” 傅栗气得二话不说站起来,气冲冲夺门而出。陆初景就站在客厅亲眼见证她暴走的背影,直到门砰的一声合上,傅栗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陆初景唇角的笑容骤然间沉寂。 上午,剧组休息半天没有拍摄任务。傅栗下午一点准时到了医院拍摄点,到的时候发现吴墨早到了。 “陆哥进去做妆发了。”吴墨说。 傅栗现在并不是很想听到他的名字,打了个马虎眼避之不谈。空气尴尬了几秒,傅栗隐约感觉到吴墨偷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显然有话。 傅栗问他:“怎么了你?我脸上有东西吗?” 吴墨不自觉咳了咳,犹豫道:“我听小洁说了昨晚酒局的事。” 小洁就是女一号的助理,那位高冷的妹妹。原本昨晚一直坐在饭桌边玩手机,到了后来眼睁睁看着傅栗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最后还是她忍不下去起身扶了她。 “哦,”傅栗装成毫不在意,“没什么大不了。” 吴墨皱起眉,愤怒的同时又内疚,要是他昨天没有肚子出问题跟着一起去饭局就好了。 “你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傅栗直言,“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连你老板都无能为力。” 吴墨噎住,说起这个他就更加无法理解。陆初景明明在场,怎么还能叫她受委屈。他想起之前陆初景让他着手办的还款协议,联想到一块,稍稍想通了一些。 虽然背后讲老板的话不好,但吴墨还是没忍住:“就算你和陆哥从前有什么恩怨,也不能让你那么委屈啊。” 他一个拿着陆初景工资的人都觉得有点过了。 傅栗只笑笑,心中暗答:如果从前她对他比这还过分呢? 第三十三章 助攻 一连几天,傅栗的助理生活过得十分“滋润”。 -- 第58页 比如早上开工之前,陆初景坚持每天给她带来早点,号称买的都是她爱吃的。 傅栗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她无法忍受的香菜味。 再比如中午有一段茶歇时间,男性工作人员比较随意,通常在这段时间找个空的地方躺下,女生不比男生糙,会选择室内沙发或是干脆不休息。 陆初景体察工作室员工,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折叠睡椅,除了傅栗外,大家都有,陆初景给自己也买了一个。他说,傅栗是唯一的女生,让她回他的房车休息。 吴墨羡慕地口水、泪水直掉。 他开始责怪几天前的自己,居然背后抱怨陆初景怎么看着傅栗在酒局受委屈。 现在看来,那点委屈已经成了契机,让陆初景心软的契机。 瞧瞧这些天,他对傅栗的态度转变了不止一点点。 没人知道,现在的傅栗才真的是哑巴吃黄连,全世界最委屈的人非她莫属。 每天的早餐,一百。 每天中午的豪华房车,两千。 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短短一周时间,傅栗又欠了五万块。 这几天吴墨总是笑眯眯,在她耳边吹风说,“陆哥对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傅栗心想,可不是,冤大头又不是谁都能当的。 看到陆初景给她又送吃的,吴墨假装抗议,“太不公平了吧,陆*哥,你太偏心了。” 而傅栗看着明码标价的吃的,欲哭无泪,每一口都是金子。 终于熬到某一天,陆初景和剧组请了假,说要办点事情。她尽职尽责地问了他需不需要她这个助理跟着,陆初景回她一句,私事。 求之不得,傅栗得到一日的解放。 - 借着难得有空的一天,傅栗只晚起了一上午,吃完早中饭就赶去城中的疗养院。 进了疗养院,傅栗并不急着去看望老爷子,先找主管医师了解最近的情况。让她意外的是,傅盛闫进来情绪不错,在新床位住的很安分,没有再闹过。 听到这些话,傅栗觉得稀奇,想了好几个理由都没法说服自己。 傅栗乘电梯时,忽然灵光闪过,莫不是老爷子新换的房间里那位乐天派的“室友”爷爷,也就是说,被她证实过的陆初景的爷爷,感化了傅老爷子? 突然间想通了,如果是这样,也不稀奇。 说起来,陆初景和陆爷爷身上都有一股真诚的感染力,傅盛闫骄傲了一辈子,吃软不吃硬,很难不被打动。 边想着,傅栗已经理所当然认为陆爷爷功不可没,电梯刚到达要去的楼层,她又返回按了一层,准备去超市多买点谢礼,送给陆爷爷。 叮—— 电梯抵达一层,门缓缓而开。 傅栗正要迈出的腿霎时间粘在原地,一丝一毫也抬不起。望着电梯门口的人,她的眼底显露出局促。 明显的是,对方见到她的那刻尽是茫然。 陆初景上下打量站在电梯里吓得不动的傅栗,捕捉到她的眼神,仿佛懂了什么。于是他收起迷惑,眉梢松了松。 在电梯门即将自动闭合的时候,陆初景伸手,门感应到有人又迅速弹开。 “你要走吗?”陆初景问她。 “嗯,我,”傅栗回答得慌张,“算了,不出去,我还是上去吧。” 陆初景略带不解:“不是从上面刚下来吗?” 傅栗随口说:“按错了。”拙劣地向他解释,她依然要上去。 闻言,陆初景走进电梯。此时此刻,傅栗的眼睛往外窥探,她只希望电梯门关得慢一点,再进来其他人。 电梯门关闭。 很不幸,电梯厢内只有她和陆初景两人。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傅栗挤出一个婉然的微笑,转头对他说:“好巧。” 陆初景扭头看着她,对视了几秒,把傅栗看心虚了。 她早知道傅老爷子的“室友”是陆初景的爷爷,在这碰上他是迟早的事。可陆初景并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上去。 “和吴墨打听的?”陆初景问她。 “啊?”傅栗被问懵了,突然提起吴墨是为什么。 陆初景瞟了眼她按的楼层,正正好是自己要去的,浅浅一笑:“爷爷住在这的事情只有吴墨知道。” 他以为,傅栗从吴墨那套取了这个信息。 “想讨好我爷爷?” 陆初景很轻易地将所有逻辑串了起来,给她下了定论。傅栗那叫一个无言以对,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眼尾又是无奈又是嘲讽。 原来把她当成来献殷勤了。 傅栗直接回怼:“你想多了,大明星。” 陆初景被她的自信弄得错愕,回国后的傅栗鲜少表现得那么张扬,这下反倒让他首先怀疑自己。 陆初景目视前方,语气软下来,恳求她似的:“别利用爷爷,他年纪大了。” 傅栗一愣,笑容凝固:“陆初景,你瞧不起谁?以前我对你再不济,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家庭,不是吗。” 陆初景失语。她说的不假,即使有的是手段把他的背景调查得干干净净,傅栗也从没有深入挖到他的家庭,更别说用他的家庭威胁过他。 这点上,陆初景理亏。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收回刚才的话。 叮的一声,电梯再次回到十二层,傅栗丢下一句,“随便你什么意思,总之在你心里我早就十恶不赦,无所谓了。” -- 第59页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陆初景怔了片刻,电梯门将要合上前,匆匆跟上去。 走到房间门口,陆初景见傅栗热情地和他的爷爷打了招呼,然后,走向隔壁的床位。 “您不能总躺在床上,多起来动动,和陆爷爷搭个伙去活动室逛逛也好啊。” 傅栗对着傅老爷子唠叨,一边说一边帮他撤去小桌板上的中饭,四菜一汤,还有一碟水果和点心,都被老爷子消灭得见底。 豁,胃口不错。 傅盛闫欲言又止,一副懒得跟傅栗计较的神情。还是书桌旁坐着看书的陆爷爷开口,说:“栗栗,你爷爷早晨还去后山转了一圈呢,比谁都起劲。” 傅栗不敢相信:“您爬山了?” 傅盛闫呵呵一笑:“真抬举我,我这体格哪里爬得动。” 傅栗被他搞得头晕。 陆爷爷放下书,脸上挂着的笑意如沐春风:“不是爬山,是院里组织在山脚开了书画班,傅老哥带班去了。” 陆爷爷打趣道,当然不是真带班,而是因为傅盛闫的书法在院里一群人中突出得好,大家纷纷朝他围拢,讨教怎么用力,怎么下笔。 “哟?”傅栗更加难以置信,“老爷子愿意指教别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傅盛闫吭了声:“他们非缠我,不教根本走不掉。” 不是他主动,是其他人应让他教。 得了吧,傅栗还不清楚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谁敢强迫他做什么不乐意做的事,即便在爷孙两个流落国外受着最窘迫的苦日子时,也没见过他低头。 傅栗心里有数,傅盛闫在陆爷爷的带动下,已经对疗养院的生活逐渐适应。他不承认也没用。 这时,陆初景终于走了进来。 “爷爷。”他叫了声陆爷爷,随后面向傅盛闫,恭敬地致礼问号,“傅爷爷,您也在这。” 除了傅栗外,两位爷爷都有不同程度的吃惊。 傅盛闫伸出一支打颤的手指,很快辨认出却又不敢确定:“小陆?” 而陆爷爷也感到奇怪:“初景,你和傅爷爷认识?” 傅盛闫看*向陆爷爷:“他就是你的孙子?” 陆爷爷更迷茫:“对啊,我提过的,大孙子。” 反应了一会儿,傅盛闫回味过来了,他顿时哈哈大笑:“我说呢,小陆当初给我推拿的手法那么熟悉,他说他也是云饶人,我居然没想到就是你的孙子。” “给你推拿过?” “两年前,过年的时候来住过一阵。” 陆爷爷明白了,儒雅地笑着,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奇妙。 现在三个人都坦明了关系,本来是最明白的傅栗变成唯一懵圈的人。听傅盛闫的话,怎么感觉他和陆爷爷认识不是一两周那么简单。 “您和陆爷爷?” “没什么,横竖跟你没关系。” “……” “栗栗,你爷爷三十多年前派到我们云饶市考察,我们那边山多,他走山路的时候摔了一跤——” “咳咳。” 傅盛闫觉得这段可以略过。 “摔伤了腰,又逢雨季劳累起不来床,当时还困在山沟里,他们考察小组的人冒着雨找到我。” 陆爷爷是云饶当地有名的推拿师,非物质文化遗产代代传到他手里的。 傅盛闫再次提及往事,第一次在傅栗面前触景生情,露出感性的一面,道:“要是没他,我这辈子算是断在那儿。” 腰伤不是小事,没有陆爷爷的及时医治,傅盛闫恐怕永远要瘫在啵啵床上了。 所以,是救命恩人。 怪不得,傅老爷子那么不好相与的人能被感化,还有这层老相识重逢的原因在。 “还是你这孙子好,长得好、人也好,”傅盛闫忽然调转话头,赞赏地冲着陆初景点头,余光瞥见自家的,立刻变了脸色,一脸嫌弃地指桑骂槐,“尤其是脾气好。” “坏脾气”傅栗倍感无语。 陆爷爷摇摇头,笑:“你也太不知足了,栗栗要是我的孙女,做梦都要笑醒。” “端庄,漂亮,还大气,”陆爷爷夸得傅栗脸通红,“最可贵的,是坚韧。” 一个坚韧,傅盛闫收起了多余的表情。 自从傅家破产,爷孙两个人辗转四处甚至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为了给他治病,傅栗每天过得没有一丝鲜活之气,医药费的压力、还有他的怨气,全是她一人在扛,而这过程中她没有过唉声叹气,反而时不时跟他斗嘴,激他活下去。 “真有那么好?”傅老爷子突然问。 “……” 傅栗习惯了。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蔫蔫的,但不妨碍她听出老爷子的言外之意,“她哪来那么多有点,瞎说的吧。” 陆爷爷附和:“当然,我这人从不说假话。” 傅老爷子认真点点头,像是很无奈妥协,说:“你要觉得那么好,把她,送给你们家了。” “你们拿去吧。” 第三十四章 谈 “你要觉得那么好,把她,送给你们家了。” “你们拿去吧。” 傅盛闫的话一出,傅栗和陆初景十分默契地低下头,面露出尴尬的神色。 陆爷爷反应了会儿,哈哈大笑,调侃说:“那敢*情好,栗栗这姑娘很难得。初景,你说呢?” 抛给了陆初景,傅栗偷偷观察他,想知道他怎么回答。 -- 第60页 陆初景微笑着反问:“爷爷想认个孙女吗,嫌我没太多时间照顾您?” 陆爷爷无奈极了,拍打他的背:“你这孩子,打什么太极。” “我可提醒你,”傅老爷子插话,“认她做孙女代价不小,没人降得住她,除非找个能管住她的人。” 傅栗:“没有这样的人,您就别想了,受着吧。” 傅盛闫觑了她一眼,怪她扰乱他的排兵布阵。傅栗不明所以,眨眨眼:“怎么了,我在您眼里就那么一无是处,急着把我扫地出门?” 爷孙两个日常抬杠,陆初景和陆爷爷已经见惯了。 然而这回傅老爷子没有继续杠下去,他垂下松垮的眼皮,绕眼一周的纹显得他尤为沧桑。话锋一转,傅盛闫触景生情突然说道:“一无是处倒也,谈不上。” “养孙女总比养了两头白眼狼好。”傅老爷子长吁。 提及此,傅栗眸光暗了。 在书桌边的陆初景和陆爷爷互相对视,彼此都带着困惑。 房间内的气氛陷入低迷,刚巧,护士敲门进来通知前天做的体检报告出了,可以去医生那取。 陆爷爷说:“你们两个年轻人去帮我们取过来吧。” 傅栗和陆初景前后脚出了门。 去位于十层体检中心取完报告,两人重返电梯,傅栗刚按下十二层,却被陆初景取消掉了。傅栗迷茫地看着他转去按了十五层的按钮。 是顶层。 她当初看疗养院宣传册时,记得顶层有个空中小花园。 紧接着,听到电梯叮一声到了顶层,陆初景先行走出去。傅栗在里面短暂犹豫了片刻,跟上去。 沿电梯外的走廊走去,尽头出现一扇安全门,推出去,果然是一处敞亮的花园。 只不过现在大冬天,当季花的品种不多,仅仅几株腊梅。 “有事吗?”傅栗直截了当问他,带她来这做什么。 陆初景没有回答,径自走到花园的边缘,停下,从这里望出去,疗养院后山云雾环绕,颇有意境。 陆初景迎着山那边拂来的风,额前的刘海吹起,“你不是想和我谈谈吗?” 傅栗差点沉醉在他被风吹开的眉眼中,这一问,她才清醒过来。 “怎么,你愿意和我好好谈了?” 傅栗最要命的缺点就在于不会顺着别人给的台阶下,纵然过了两年陆初景难以想见的苦日子,也难改本性。 陆初景难得平静,只说:“想听了而已。” 听听她准备怎么和他谈,谈些什么。 “哦,”傅栗耍玩似的,漫不经心地两手背后,脚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反复摩擦,“因为你爷爷想收我当孙女,我要成你妹妹了,所以对我开始上心了?” 陆初景转过身看向傅栗,警告的眼神,再不说他走了。 傅栗笑笑,被冷风吹得两颊通红,活泼了许多。 她本就应该如此鲜活。 陆初景的心沉下*来,呼之欲出的脾气不争气地溃散,语气温和,“傅家到底怎么破产的,你父亲犯罪的事是真的吗?” “他不是我父亲。” 傅栗的笑容戛然收住,感觉她不想提及邹隐光。 两年前,傅氏盛安集团遭到举报,涉及到经济犯罪,检察人员很快对公司进行了调查,确认举报信内容无误。 盛安集团总裁兼法人邹隐光,在傅家大宅里,被检察院的人传唤走了。 再也没回来。 现在想起来,傅栗才发现他那天难得在家里休息,早起煮了茶,陪老爷子用饭,甚至在傅栗和他撕破脸的情况下,他仍然对她嘘寒问暖,傅栗曾以为他想改过自新,用行动弥补对她的亏欠。 直到傍晚,检察院的人来了。 邹隐光走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带着儒雅的笑。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一样。 那天,他是专门等着被抓走的。 或者换句更准确的话说,邹隐光等这一天很久了。 邹隐光是公司总裁的同时主动揽了法人的身份,也就是为了傅盛闫敢把公司放心大胆交给他,纵横政界半辈子的傅老爷子恐怕至今都想不通邹隐光到底有多恨他,不惜把自己搭进去,也要玉石俱焚。 盛安集团被清查,公司董事会处于全然蒙在鼓里的状态下召开紧急会,傅盛闫为首。 可没等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内部消息传出来,邹隐光在审问时对自己的罪名供认不讳,并一一交代了所有证据链。 消息传出后,盛安的股价一夕跌停。 公司的正常运行被彻底打乱,由于邹隐光的身份特殊,傅家所有在盛安集团任职的人员都要被调查,除了傅栗。 从检察院出来后,傅老爷子望了眼天,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初景听傅栗的描述,只觉得玄幻,邹隐光因为什么犯得着拉整个傅家下水。 傅栗扯了扯唇角:“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他和我母亲的婚姻是我爷爷一手造就的,老人家以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杰作,可是,两位当事人不这么觉得。” 陆初景回忆起,傅栗的确和他提过。 “你说过傅爷爷拿邹隐光作傅家继承人培养。”陆初景还记得,当初傅栗说林憬就是下一个邹隐光,傅老爷子相中的孙女婿。 陆初景不愿细想关于这段记忆,拉回正题:“难道傅爷爷让他娶你母亲,他并不乐意?” -- 第61页 傅栗走过来趴在天台,远眺:“和棋子一样被人摆布一生,谁又会愿意。” 傅安不愿意,邹隐光更不愿意。傅安是傅盛闫的亲生女儿,惹她不快,她可以肆意摆脸色,从此荒唐度日,与傅家不愿常来往; 可邹隐光不同。 “他是我爷爷孤儿院捡回来的,给了他优渥的生活,一步步培养起来。” 碍于养育之恩,邹隐光不敢反驳傅老爷子。 他勤勤恳恳在傅盛闫手底下办事,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从不会忤逆,如果*没有这场婚姻,邹隐光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陆初景思量了会儿,问道:“他有喜欢的女人了?” 傅栗有些惊诧:“这你都能猜到?” 邹隐光不愿娶傅安的原因,正是因为别的女人。 陆初景不以为然,移开视线,心中的一根弦跟莫名触动。并不是能和邹隐光共情,只是他深切懂得,唯独心里有人了,再柔软的性格也会坚若磐石。 傅安当年也是商圈数一数二的美人,她的追求者更是难以计数,见过她的男人很少有不心动。 傅栗放平心,说起:“邹隐光和福利院的一个女孩青梅竹马,约定好了要互相照顾一辈子。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陆初景皱起眉,傅栗这么问他,说明他认识? “谁?” “林憬的母亲。” 陆初景心头地震了一般,眼睛不由瞪圆,犹疑间,他问道:“你和林憬,是?” “原本我也以为是,”傅栗笑得轻松,“可我刚刚说过了,邹隐光不是我的父亲。” 她这句,不是陆初景以为的气话。 傅栗温声道来:“林憬是邹隐光的亲生孩子,但我不是。” 陆初景心中默念,重复了一遍傅栗的话。 听到这些很难不感到震撼,都只说傅家倒了,邹隐光坐牢,没人打听出背后还有那么多隐秘。 傅栗居然不是邹隐光的亲生女儿,作为傅老爷子下一代的培养人,林憬,却是他的骨肉。 傅栗说,邹隐光和林憬的母亲在一起很多年,在他觉得合适的时机即将打算告诉傅盛闫的时候,忽然被通知,让他娶傅安。 邹隐光起先委婉拒绝过,并问过傅安,她也不愿。 可傅盛闫查出了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交往,顿时怒了。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决不允许任何人忤逆自己,因而傅盛闫要求邹隐光和那个女人分开。 就算不娶傅安,他的婚姻也由不得他自己胡乱作主。 邹隐光和女人分开时,女人已经怀上了林憬,但她没有选择告诉邹隐光。她走了,似乎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了邹隐光的人生里。 让人很难不猜想,是不是傅盛闫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于是傅安和邹隐光的婚姻顺理成章推进下去,婚后两人默契地保持距离,邹隐光一心扑在公司,傅安一心游荡在其他男人身上。 婚后第三年,傅栗出生。 像完成了某项任务,两人在傅盛闫面前懒得装了,更加形同陌路。到了傅栗五岁那年,林憬的母亲出现了,她偷偷找到了邹隐光。 她得了癌,抗不过去了,不忍心林憬和她一样也成为一个孤儿走上她的老路。因此她告诉了邹隐光,林憬的存在,拜托他尽量照顾他,不求多,更不愿破坏他现如今的地位,能让林憬过得与正常孩子般舒心便好。 林憬的母亲很快故去,林憬被接到了傅家。 邹隐光为了保护他,对傅盛闫说,是他老家曾经接济过他一阵日子的人家里的孩子。 良久,*天台的空气凝固了似的。 “陆初景,”傅栗唤他,“你觉得这到底是谁的错?” “我不知道,”陆初景一个旁观者无法下定论,他只知道,“你是无辜的。” 傅栗笑了,碎发迎风而动。 “不对。”她说,“你才是最无辜的。” 陆初景心间一触。 傅栗扭头,眸光潋滟,注视着他:“初景,对不起。” 第三十五章 和好 “初景,对不起。” 发自真心地,道出藏匿许久的抱歉。尽管歉意迟到了两年,但折磨的也是傅栗她自己,深深内疚了两年。 她是局内无辜的人不假,但陆初景何尝不是最无辜的局外人。 === 两年前,邹隐光的报复计划顺利让傅家破产,傅栗一夜之间从傅家大小姐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老爷子病倒了,林憬被邹隐光安排在澳洲,托人把他的护照给扣下不让回国,出事后,傅安给傅栗打过一通电话。 问她要不要跟自己走,傅安打算出国。或者说,永远不回来了。 傅家的摊子,她根本没想收。 傅栗当时在抢救室门外接到的这通电话,她只望了眼头顶刺眼的“抢救中”三个字,拒绝了傅安。 傅老爷子救了回来,但一场急病让他身体完全垮了,各个器官出现不同程度的伤害,还需要后续长久的治疗。 在嘉洲是无法混下去了,因为傅家牵连甚广,好几个合作深入的公司遇到危机,自身难保,更是把邹隐光连同傅家一起记恨心里,要是跟他们开口求助,踩你几脚恐怕都算轻的。 傅栗想过叶菁菁,叶家一家三口温和宽仁,凭她和叶菁菁从小长大的交情无论如何都会帮傅栗度过难关,是这样没错。但当傅栗真正面临开口的选择时,她的的确确矫情了。 -- 第62页 已经把郝佑谦家拖下了水,总不能叫叶家冒风险。 于是,傅栗做了出国的决定。 出国前一天,她终于联系了陆初景。之前的一周时间,她都处于失联状态,有意不让他联系上她。 见到的那晚是元宵节,银杏湖边要举行烟花大会。 人潮都在往绝佳观景点涌去,只有他们二人逆着人群站在湖的另一头。 陆初景得知了傅家破产的事又好几天联系不到傅栗,眼底乌青,倒映着湖水波光的眼眸疲惫极了。不过眼下看着她,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幸运,温柔地注视着她,像将她拥入怀里,告诉她别怕,他会一直在。 “小西你还好吗。” “陆初景我们结束吧。” 两人不知哪来的默契,异口同声。 陆初景怔住,最先质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身边人来人往喧闹异常,听岔了情有可原。 可是,傅栗乌黑的瞳孔像坠入湖底的珍珠,没有一丝生机和欲望。 她的神情让陆初景开始动摇,刚才并非听错。 “你说什么?” 陆初景的喉咙发干,声音也明显抖动。 傅栗抬了抬唇角:“我说,我们的关系是时候结束*了。” 不是分手,是结束。也许因为在她眼里和他之间依然是非正常的男女关系。 陆初景不信:“小西,你是觉得发生的这些事后,我没办法照顾你吗?” “我不需要照顾。”傅栗咬牙,狠心地说,“你觉得我家破产是件天塌的事对吗,但对我而言只是有钱和没钱的区别。” 她说:“从前我是有钱,才用尽手段引你上钩,该享受的我已经享受过了,现在没钱了,我没有资本继续有钱时的游戏,所以自然而然结束我们的关系,有什么问题吗?” “游戏?”陆初景难以置信。 “对,游戏。”傅栗坦然地重复了一遍。 僵持了一会儿,身边经过的人潮慢慢退去,大家都已聚集在烟花观景地,闹哄哄地等待。 良久,陆初景淡出一抹微笑:“我不会相信你现在的每句话。” 他仍是不信。 于他而言,傅栗此时此刻的一字一句没有一点说服力。 “陆初景,你是觉得我不忍心让你和我共患难才说这些话吗。”傅栗鼓起勇气抬眼直视他,打碎了他的期盼,“可惜我说的是实话。”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只是陷进去了,等你稍微冷静清醒下来,不难看得出你只是陷进了我给你织就的一张网,仅此而已。” 陆初景依然笑着,但笑容掺着倦意:“那你怎么证明,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不是一张戳破的网,想让我主动游出去?” “傅西木,你既然已经招惹了我,就得给我负责。” 傅栗哑口无言,怎么就说不通了呢。 陆初景偏执地认为她因为不想拖累他,才跟他说决绝的话,可她傅栗从来不是这种人。 她就是不负责任,单纯地想结束这段关系。 傅栗默念几遍,笃定她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她拿出了随身带的平板。 是他逼着她把事情做绝的,否则,根本断不了他固执己见。 傅栗将屏幕举到他面前:“看看?” 陆初景一面疑惑,一面接过。 一篇很长的文字与分屏对应的备忘录草稿。看起来像一篇报告。 ——“当一个人打破了惯常坚守的准则,那么他的感性就彻底占据了理性的上风,此时他的行为并不能代表他的心里所想,且往往呈现反向关系。” 傅栗说:“这学年我们有个作业,提交一篇行为和心理有关的研究报告,我没有研究对象,所以看上了你。” 计算机冰冷的数字不会说谎,一条条备忘录的时间正对应了傅栗与他的相处过程。 ——01/08暂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帅哥,颜值满分、性格不太合群(?),夜店的局让他显得不太自在,强迫而来(?) 这是在ONLYNIGHT夜店,正式照面之前,傅栗打下的一段字。 傅栗早早注意到他,推测出他的不情愿,判断出他的窘境,才有之后替他喝了杯酒救他出了虎狼窝的初遇。 ——01/09研究对象:陆*初景 寥寥几个字,表明了经过昨晚塞房卡的考察,傅栗正式锁定了他。 备忘录里一连十几条,帮他解约、留下联系方式叫他主动到公寓找她、签下还款协议,自此开始不断试探他的底线,乐此不疲。 陆初景翻不下去了,握着平板的手剧烈抖动。傅栗看着他两眼发红,几近渗出血来。 她拿回平板,唇角像牵线的娃娃,向上扯了扯。对他说:“陆初景,认清现实吧。我跟你单纯只是玩玩而已,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银杏湖的烟花嗖地一下蹿上半空,炸开绚烂的花状,若余晖般的流苏点点落下,天空顿时恢复了沉寂。烟火,与世间美好的事物一样,太容易转瞬即逝。 === 疗养院顶层露台的风渐渐小了,记忆收回,心情逐渐平静。 陆初景听到那声“对不起”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并不是她的歉意。比起对不起,他更想听到别的。 “傅栗,再给你一次机会,”陆初景看向她,“和我仅仅是玩玩吗?” -- 第63页 “是。” 陆初景的心再一次被无情地退下山崖。 傅栗做深呼吸,坦言:“刚开始,确实是这样。”她添了一句。 陆初景急问:“什么意思?” “我有目的地挑中你,看上你,选你作为我研究的对象,一步一步确实都在我的计划里。”如备忘录所显示的那样。 “但逐渐的,我发现事情悄悄失控了。” 其实备忘录记得很详细,只要陆初景再往下翻就会发现,日期戛然而止。从他那年充当推拿师混进傅家起,备忘录再也没有更新过。 傅栗嘲笑自己:“遇见你开始,我的确就带着企图诱你一步步按着我的试探走,但没想到代价是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陆初景,我心里一直有你。” 这一刻,陆初景的眉梢好久未曾如此肆意松快,原来,他想要的只是傅栗的这一句话。 陆初景强制自己忍住不经意上扬的嘴角,视线挪开,不想轻易叫傅栗察觉出他的欣喜若狂。 傅栗垂着眸,没敢看他:“怪我,后知后觉。所以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人,一直是我。” 这几个词,可是她当初调戏陆初景时形容的。 陆初景不由窃笑,笑意藏在微风里,不动声色。 “说完了吗?”他终于接话。 “嗯,算完了吧,”傅栗犹豫,“不然你还想听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不用。”陆初景满足了,“傅西木,记住你今天的话。” 傅栗连连点头。 她见陆初景的神情松弛了许多,内心有了衡量。 “那你原谅我了?”傅栗的眼眸重拾光点,亮晶晶的鹿眼注视着陆初景。 陆初景难以自持,温和地应了声:“嗯。” 事实上根本谈不上原谅二字,他只是缺一个解释。只要傅栗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所有假装出来的恨意立刻便能溃不成军,悉数瓦解。 傅栗笑了,又小心翼翼问他:“那*我们算和好了,还能回到从前的关系吗?” 陆初景的心砰砰撞击着胸口,险些喘不过气。 “你想回到什么关系?”他反问。 “都行,”傅栗玩笑状,“你要是觉得还不解气,可以回到包养关系,换你养我,反正你现在不缺钱,大明星。” 陆初景微微眯起眼,苦笑一声。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除了工作关系外,还可以是朋友关系。可以吗,傅小姐?” 傅栗的笑容凝固,脑袋上冒出一串问号。她有表达这个意思吗,朋友关系,仅仅是恢复到朋友关系? 她和他从前也没经历过朋友,这一层关系啊。 第三十六章 请柬 傅栗说对了,陆初景的确不解气。 说到底,备忘录里曾经的步步为营不假,至少每一步都把他算计准确,勾着他深陷到如今地步。若不是傅栗没算到把自己玩脱了,赔了进去,他可真的会被不负责任的傅大小姐玩过就抛弃。 ——“陆初景,我心里一直有你。” 有傅栗这一句,陆初景足以给心盖上章,足以踏实。 至于什么时候和好如初,陆初景不急,目前主动权在他手上的感觉也不错。 陆初景从容笑着:“作为你的朋友有义务提醒你,亲兄弟仍明算账,从我这借去的钱一分别想赖。” 傅栗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忿忿须臾,傅栗扬起下巴,抿着嘴,嘴角弯弯:“那麻烦我的朋友陆大明星,把我助理的工资适当提高一点。” “要不然,你这辈子都得跟我这个好朋友耗着。” 傅栗紧紧咬住“朋友”两个字发音,不满极了,说完扔下他扭头就走。 返回傅盛闫的房间,傅老爷子和陆爷爷边下棋边聊天聊得真火热。傅栗径直走向他,把体检报告往他怀里一塞,拎起挎包说先走了。 傅栗匆匆走到门口,迎面撞上跟在后面姗姗来迟的陆初景,她抬头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走了。 房间内面对面的两位老爷子没看懂,目光纷纷投向“当事人”陆初景。 向来乐天派的陆爷爷对他横眉:“初景,你是不是惹小姑娘生气了?” 陆初景无辜状:“应该没有。” 傅老爷子像是看透一切似的,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小丫头骗子脾气大得很,未必是小陆的问题,来来来别管他们,继续下,该你落子。” 陆爷爷半信半疑回过头对着棋盘,但满脑子在想其他的。比如他觉得傅栗的性格挺好的,哪有傅老哥说的脾气大,再比如,以他对他这个孙子的了解,眼前的他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都可以称作有些洋洋得意。 - 拍摄了一个多月,说不上具体因为为什么,导演总觉得这是拍过最顺利的一部戏。 剧组合作的氛围愈渐浓厚,七八个部门几百号剧组工作人员,没有出现过需要他头疼的大问题。大家关系融洽,办起事来更卖力。 再说到导戏,男女主角演技不错,通常几*个角度机位的拍摄都能三条之内过。 而且郑导能感觉出男一号陆初景的状态越来越好,随着人物情感的递进,能让监视器这边的他真切体会到,一个原本铁面无私的冷冰冰的男人转变成藏不住心思,嘴硬心软。 这不仅仅是演技的作用,恐怕还有本人戏外情绪的加成。 -- 第64页 除了男二号李俊希演技差得格格不入。但经过那次铩羽而归的饭局后,孙总对李俊希不如以前,人人都说他的靠山倒了,导演自然能感觉出来,要不然他在片场怎么会变了个样子,对导演、对制片和编剧施展各种殷勤。 郑雄辉导演年纪四十,虽然吃软,但也受不了演技差成这样的。 他几次三番恨不得把李俊希换掉,可拍摄进度已经快一半,换男二得不偿失。 没法子,他连夜找了编剧,两个合计着最终拍板决定删去男二的高光戏份。反正他横竖演不好,郑导对自己这个决定很满意。 李俊希即使发觉自己戏份被删也不敢多言,他眼前只管保住这个角色。最麻烦的事解决了。 自此,郑导深觉拍摄工作更加顺畅舒心。 医疗言情剧《听诊器说我爱你》的拍摄进度喜人,年一过,很快到了要杀青的日子。 这天中午,陆初景在拍一场医患纠纷的戏,大量的台词需要对。对词时,吴墨紧张兮兮地跑过来,像是找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一把抓住陆初景身旁递水的傅栗。 已经是春分时节,傅栗披了件单薄的开衫。吴墨这么一抓,把她手腕抓红了。 陆初景余光扫过来,吴墨没顾得上背脊发凉,直说:“陆哥,借一下栗栗。” 陆初景不满:“什么事?” 吴墨犹豫,环顾周围人多口杂的环境,搔搔后脑勺,眼神求救,他不能说。 陆初景瞪着他,说不出就别想带人走。 吴墨咬咬牙,说:“那个,小叶总她——”点到为止。 傅栗抬起头:“菁菁来了?” 叶总监照常来剧组检查艺人工作这不稀奇,吴墨为什么用不同寻常的语气,显得尤为紧张。 傅栗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拉近距离,小声问:“菁菁怎么了?” 和陆初景算是和好之后傅栗立马去找了叶菁菁,两人早就回到从前无话不谈的程度,前几回来她都会提前告诉傅栗,问想吃什么好吃的她带过来,但这次怎么没提前说。 而且傅栗记得她聊起过,最近在谈一个国际项目,和奖项有关。 印象中与叶菁菁带的第一个艺人,曾经的麻烦少年现在的当红偶像,韩嘉卓,有关系。 叶菁菁最近忙得跟狗似的,怎么有空跑来这。 傅栗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说:“我去看看。” 话是对着陆初景说的,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告知他,她必须得去看看。 陆初景无奈,点了头。 傅栗跟着吴墨来到剧组的化妆间,这时候演员都在拍摄中,化妆间没人。吴墨的脚步停在了门外,*往里指了指:“小叶总来的时候好好的,突然就把自己关在里面。” “为什么?” “真不知道,我哪敢问啊。” 傅栗沉思了片刻,让吴墨先回陆初景那儿,这里有她。 吴墨摸着脑门三步两回头,终于走了。傅栗在门前没有犹豫,直接敲门。 “菁菁,是我。” 半晌,化妆间内传出一声低弱无力的回应,“西木,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傅栗拧起眉心,越来越不安。 “当然可以,不过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也好一个人找个地方措辞,等你想要倾听者了,我总得有词安慰你吧。” 傅栗故意用轻松的强调放松她的警惕。 沉默了些许,叶菁菁沉声问:“你看到了吗?” “啊?” “你一定早知道了对吧,毕竟你和郝佑谦才是同一阵营的。”叶菁菁的声音异常沮丧。 傅栗连忙否认:“我跟他才不是一个阵营。之前联系他找他帮忙,都是因为我心虚,是因为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啊。” 傅栗奇怪的是,这些不早就解释清楚了吗。 不对,傅栗乍然意识到叶菁菁话里其他含义。 “我一定知道?知道什么?” 傅栗的语气听起来完全处于懵圈的状态,叶菁菁半信半疑从里面打开门。傅栗看见她,眼睛红了一圈,哭过。 “郝佑谦要结婚了。”她说。 傅栗睁大双眼,瞳孔倒影着叶菁菁乌云密布的脸色。傅栗久久缓不过来,看着叶菁菁越来越低落的神情,顾不得消化这个骇人的消息,赶紧安抚她。 “消息从哪里来的?乔璇说的?” 傅栗很难不揣测乔璇故意的嫌疑。 叶菁菁摇头,“今天郝叔叔给我爸递了请柬,婚礼就在下个月十五。” 现在这件事应该已经在圈内遍传了,傅栗一直跟在陆初景身边忙东忙西,把尽职的助理扮演到极致,根本没有看手机。 她立即进到化妆间找到自己的包,翻出手机。 果然,郝佑谦给她转发了一个链接,电子请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字眼来解释。 【……】傅栗回复他。 之前得知郝佑谦和乔璇订婚,傅栗原以为是他“缓兵之计”,等乔家对他们起不到威胁时,等他家公司东山再起时,大可以结束这场荒诞的商业联姻。 傅栗摇摇头,还是不相信郝佑谦会真的答应娶乔璇。 “我找他去!” “不用了西木。”叶菁菁阻拦,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来,“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问他能改变什么?” -- 第65页 “他又不是小孩子,一个成年男人有自己的决定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大家都长大了。” 叶菁菁一直在想,她与郝佑谦从小青梅竹马欢喜冤家一起长大,虽然从没挑破什么,但两人总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对彼此,到底是家人的依赖还是情侣间爱恋,她也想不清楚。 直到看到请柬的这一刻,她好像想明白了。 “总要往前走的。” 叶菁菁红着眼*像只兔子似的,卸下了她这两年坐在总监位置的包袱,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傅栗,很快,唇角僵硬的笑容释然了。 她真心实意地笑了。 “西木,婚礼我就不去了,韩嘉卓这个家伙的奖项还有点麻烦,我得再跟进,不能疏忽。” “你替我去吧,带上我的祝福。” 傅栗鼻头发酸,配合她扬起嘴角,问:“那,份子钱?” 叶菁菁极其不屑:“随便给吧,不要给太多,谁叫他眼光那么差劲,我才不稀得给。” “好,”傅栗湿了眼眶,但弯着眼笑,“去已经给他脸了。” “没错!” 第三十七章 婚宴 时间眨眼过去,到了请柬上举办婚礼的日子。 傅栗虽然到场了,但给完红包和祝福就失去耐心留下来看完婚礼仪式,热菜还没上,她要溜了。 宴会厅出来,刚拐了个弯,傅栗的眼下出现一双高跟,挡住她的去路。 傅栗抬眼,认出面前的女人,秦雨。 秦雨抱着手臂,仰着下巴高傲地睥睨傅栗,端看了良久,忽然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傅大小姐居然变得那么落魄。” 傅栗懒得理会,向她说:“借过。” 秦雨并没有打算让开,委屈状:“怎么还假装不认识啊,好歹过去我们差一点共享过男人。我好心关心你。” 说起这件事傅栗就后悔,她当时脑子怎么想的,把陆初景带到画室、送到秦雨一等人的蜘蛛洞里。 傅栗没有好脸色对秦雨,但秦雨仍旧不依不饶。 “这头发,多久没打理了,毛燥成这样。” “还有这耳钉,地摊货?” “瞧瞧你素面朝天的脸蛋,连买化妆品都没钱了吗。”秦雨说完捂了嘴,佯装说错话似的,“差点忘了,傅家早破产了,站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穷光蛋而已。” 秦雨的嘴角渗出得意的嘲讽。 傅栗任由她说,竟然也没感觉到愤怒,平静得很。 等秦雨奚落了好一会儿,结果傅栗没有一点反应,反倒她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路过的人向秦雨投来各种异样的眼光。 秦雨恼羞成怒,伸出手动手推傅栗:“说话啊!” 傅栗不由自主往后连退了几小步,以为要后脑要撞墙壁时,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有人从背后扶住了她,傅栗感觉自己的脖子正靠在后面接住她的人的肩膀位置,她疑惑地仰起头,眼瞳木楞住。 她早该想到的,郝佑谦的婚礼,怎么少得了他。 他们现如今不仅是当年的兄弟关系,还在一起开公司,关系要走得更近些。 傅栗没想到这层,可能是时间让她慢慢淡忘了这个人。 “小西。” 连他的声音都快忘记了,如从前一样温润。 傅栗收拾了心情,转过身面对他,朝他客气地微笑着:“林总,好久不见。一切都好?”再客套也不过如此了。 林憬空洞的目光往下沉,看着傅栗主动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僵硬的手握了上去*。 秦雨在后面目睹一切,林憬眸光的挂念被她看在眼里,更加觉得傅栗不识好歹。 她上前打招呼:“林憬哥,你怎么出来了?” 不在贵宾席坐着看婚礼仪式,跑出来“英雄救美”,秦雨不屑地瞪了眼傅栗,转而笑盈盈地,很自然地站到林憬身旁,与傅栗面对面。 “出来透气。”林憬说。 “我也是,”秦雨连忙找认同,“宴厅人太多了,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教堂的纯西式婚礼,邀请最亲的家人朋友,他们的祝福才不会掺杂某些人的不幸。” 说话间,傅栗感觉自己被秦雨白了一眼。 也对。风光了半个世纪的傅家到她这辈就破产,还落得查封资产的下场,谁听了不说一句,不幸。 林憬不参与女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不代表他听不出秦雨的暗讽。 他随即看向傅栗,面露忧心。 傅栗反感这种悲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假装不在意,故和他们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聊。” 傅栗没有停留,果断离开。 刚出酒店门,林憬急匆匆赶上她的脚步,从身后一把抓住她。 傅栗在台阶上回过头,盯着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林憬看出她眼里的介意,慌忙松开。他想解释:“小西——” “还有事吗,林总?”傅栗打断他,并不是很想在这样的场合叙旧情。 傅栗的话语透着疏离,但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微微笑着,维持待人的风度。林憬想,要是从前的傅栗,好恶全写在了脸上,丝毫不愿意装。 林憬心中悲恸:“小西,你变了很多。” 傅栗有点哭笑不得,她记起两年前她逃回国被林憬抓回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的傅栗还有兴致掩饰,说,只是自己长大了。 -- 第66页 现在面对相同的话傅栗早已坦然:“林憬,我们只能活在过去吗?” 就像叶菁菁告诉她的,“总要往前走的”。 林憬摇头:“没有人能一直活在过去,可是小西,至少以前的你不会像今天这样吃亏。” 傅栗不理解:“吃亏?” 思忖了片刻,她明白过来,无奈地笑了。“难道你觉得刚才秦雨对我说的话,我没有反驳,就是吃亏了?” 林憬不置可否,但他关切的神情证实了傅栗的说法。 傅栗笑:“不就是说两句吗,我不痛也不痒,身上没有被骂去一两肉,这也算做吃亏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必须跟她吵一架才行。” 傅栗越是开玩笑的口吻,林憬听进心里越感觉到刺痛。 短暂沉默过后,林憬重拾情绪,温声开口:“小西,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好吗。” 林憬突如其来的“忏悔”让她更加无法理解。 “林憬,你不欠我什么,这种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傅栗转身要走,林憬再次拉住她,喊道。 “听佑谦说你回到陆初景身边去了?” 傅栗怔住,原来这才是林憬堵她的目的。但他的这句话,让傅栗十分不舒服。 “我是在*初景身边当助理,但他没有逼我,反而是我主动纠缠的。” “小西,你不用替他说话。” “我?”傅栗想不通林憬到底误会了什么。 “他给了你一笔钱,是不是?” 傅栗哑然失语,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望向林憬:“你又查我账户?” 林憬否认:“查的是他的。” 傅栗气笑了,这又有什么区别。 “小西,”林憬抓着她不放,问,“你还欠陆初景多少钱?” “呃,”傅栗假装思考,随即弯了弯唇角,故意说,“多着呢,按我现在的工资,还完也许几辈子应该够了。” 林憬缓缓松开她,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了傅栗眼前。 一张银行-卡。 不需要过脑子就知道卡里的数额不少。要她用这张卡的钱还清欠陆初景的债吗。 傅栗没有一点打算收下的意思,她轻笑出声:“林憬,你和陆初景不一样。我说了,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亏欠,没有必要再牵连。” 言外之意,陆初景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于傅栗而言,他与她之间有过亏欠,活该彼此继续牵绊。 林憬捏着银行-卡的手指悄然收紧,强撑着如月色皎洁的笑,解释:“里面不是我的钱。” 傅栗带着困惑:“谁的?” 林憬:“你的母亲。” 傅栗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复杂的神色盖过脸上轻松的表情。 是傅安的钱。 两年前傅家破产,傅安给抢救室外的傅栗来电给她一个选择,问她要不要跟自己走,和一个傅栗见都没见过的男人一起,三人到国外定居。 从那时起,傅栗就知道傅安对傅盛闫、对傅家的一切没有任何眷恋,甚至还有恨。 傅栗盯着眼底的卡,出了神。 只是没想到傅安居然没有完全放下,还给了她钱。 林憬见她久久望着他手中的卡,却没有动作,他伸手抓过傅栗的手,掌心向上,将卡交到了她的手里。又怕她不接受,于是只好多此一举似的帮她合上五指,确保银行-卡被深深攥在手里。 林憬顺势握住傅栗的手,明明是春季,她的手温冰冰凉的。 “小西,我希望以后我还是你的哥哥,你也能将我视作第一次见我时,那时你所期盼的一直想拥有的哥。” 林憬说完,心里像落了块大石。 傅栗眸光微动,失神的目光连她自己也不知停在了哪。林憬提出送她回家,她僵硬地应了一声。 正当林憬要陪着傅栗转身去往停车场方向,刚下酒店台阶,一辆车飞驰而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两人面前,霸道嚣张地挡了路。 第三十八章 我们两清吧 挡路的一辆SUV缓缓落下驾驶座的车窗,看着辨识度极高的侧颜,傅栗终于收回神,眸中流露毫无掩饰的又惊又喜。 陆初景怎么会来? 与此同时,傅栗身旁的林憬警惕地盯着车内的人。男人最了解男人,林憬见陆初景的表情,似*乎不悦。 “上车。”陆初景说。 这话没有悬念,必然是对傅栗说的,总不会是林憬。 怎么说曾经都认识,陆初景好像并没有和林憬叙旧寒暄的打算,微表情里的不悦很快转化成了敌意。 林憬不放心傅栗跟他在这种情绪中离去,抢在傅栗开口前,他提议:“我喝了酒,本来要叫代驾,正好你来了。应该不介意一并捎上我?” 傅栗眯起眼,察觉到气氛的怪异。 车内车外两个男人,一个不笑、另一个笑着,即便陆初景目视前方,与林憬并无眼神交汇,傅栗夹在中间也能感受到地底下蛰伏着的暗涌的岩浆。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要不,我还是一个人打车吧。”傅栗偷偷抬起眼关注陆初景的神态。 听到她这么说之后,陆初景的眉微不可见地抬了抬。 傅栗说到做到,和陷入僵持的两个大男人道别,扭头往大道走,专心低着头在手机上叫车的模样。 陆初景要踩油门跟上,却被林憬阻止拦下。 -- 第67页 陆初景看向他,看他要说什么。 “小西还欠你多少钱?”林憬直截了当问他。 陆初景手扶在方向盘上,诧异地看向林憬,装作不懂反问他:“什么?” 林憬敛了笑,一本正经地盯着他:“坦白讲,我从来不看好你。” “小西不懂事,招惹来了你,自以为能拿捏住你,但我一直觉得是小西引狼入了室。好在以前地位悬殊叫你不得不示弱、伪装,可是现在,你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我不会放心你与小西继续下去。” “哦?”陆初景轻笑,“林总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讲这些话呢?” “什么意思?” 陆初景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松敲击,说:“据我所知,林总的生父是小西的养父,你们之间的确没有血缘关系。还是说,你想以傅家继承人的身份管教这些?” “别忘记,造成傅家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人,是谁。” 陆初景的话针针见血,让林憬下意识后退半步。 犹记得第一回 碰见陆初景的场景,在傅家的回廊上,彼时向他问路的陆初景。 ——“想问一下会客厅往哪走,我迷路了。” 林憬见他面生,虽带着疑惑但依然绅士地为他指了路,临走前好奇地问了他是谁。 ——“我是傅小姐的客人。”“初次见面,我叫陆初景。” 林憬早知道,陆初景对待旁人并不是傅栗面前无计可施的样子,他说的话总能不动声色地绕过林憬的心理防御,猝不及防,深深扎上一刀,最后心安理得地离开。 两年后的今天也是一样,陆初景说完之后,都懒得看林憬崩塌的表情,脚踩油门,消失在对方视野范围的夜幕中。 - 傅栗已经走到了酒店外的马路边,在这等了好一会儿。 这之间不下五辆计程车询问她去哪,甚至还有要给她打折吆喝她上车的。 几分钟后,傅栗等待的心情逐渐低落,开始怀疑到底这个默*契有没有达成。春夜的气温相比白天骤降十几度,傅栗拢了拢单薄的外套,决定再等一分钟,等不到就走人。 心中的秒数滴答滴答即将走完,待傅栗不甘心地抬脚要离开时,身后的车疾驰赶来。 车子停下。 傅栗气冲冲上前,打开副驾门质问:“怎么那么久,聊什么了?” 陆初景没看她,目视前方:“上车再说。” 傅栗不明所以,只是觉得陆初景好像一直有气没消似的,到底还是吃了林憬的醋。她忍住抬起的唇角,跳上副驾。 车再度启动。 驾驶座两边车窗大敞着,沿路呼啸的风一点也不吝啬地钻进来。陆初景余光瞥见副驾的傅栗把开衫裹得越来越紧,心里叹了口气,暗暗埋怨自己不争气,于是关上了窗户。 傅栗不冷了,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手,斜眼偷看他。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内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张力,蓄势而发。 半个小时后导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傅栗的居住地址。 其实更准确地说,还不算到达。得从面前这个车开不进的入口走进去,步行到巷尾,再往左拐通过一条只能通行一人的窄道,才能看见居住的单元楼。 陆初景不由皱起眉。 “你住这里?” 傅栗没答话。 陆初景追问她:“之前我问你住哪,你说在开发区的一个新造公寓楼?” 然而,导航带他来到了旧城区的筒子楼。 傅栗心虚了片刻,指着车前玻璃外低矮的老楼房说:“别看不起这里好吗,未来的拆迁巨鳄。” 陆初景狐疑:“你买了?” 傅栗镇定地否认:“不是,我是租的。” “虽然我只是租户,但你不知道我在邻居那些爷爷奶奶中间混得很好,回来几个月不到,已经给他们办了好几场心理讲座。未来,他们可都是大客户。” 陆初景无奈又问:“讲座,在哪办的?” 傅栗一脸“细究就没意思了”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说:“老年活动室。” 弄得陆初景无言以对。 傅栗的生活远比他想象的困难,偏偏她不露声色有意不让他知晓。 自从和好之后,两人小心翼翼维系着朋友关系,不曾僭越。 陆初景提了几次送她回家,但都被拒绝。他甚至产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心酸,明明提出“朋友关系”是为了瞧傅大小姐着急的模样,可到头来还是自己无计可施。 傅栗默默解开副驾的安全带,准备溜了。 她不知道的是,陆初景的视线从她脸颊滑落,顺着她的动作,落在她另一只手上。手里抓着手机,手机下面垫着一张银行-卡。 他所目睹的林憬将卡塞进傅栗手心的一幕。 傅栗打开车门推出去,车外破旧的楼房更为清晰刺目。陆初景喉咙泛起苦意,想到,即使她过成这样,也不肯对他吐露一字一句,林憬接济的钱却能大大方方收下。最可笑的是,她还欠着他千万数额,以傅栗现在的处境*,真要还完这笔钱,除非找林憬要钱,不然遥遥无期。 拿林憬的钱来还,陆初景心底自嘲,这就是他要看到的结果吗。 “傅西木,”陆初景突然叫住她。 “还有事吗?” 陆初景:“你还记得自己欠我多少债吗?” -- 第68页 傅栗闻声,很不以为然地抿唇微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放心,我记得,你也不用每天都提醒一遍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欠债不还是她的标签,傅栗自认为才不是那样的人。 陆初景沉声:“从现在开始,你不用记了。” 傅栗下车的一只脚还没落到地面上,顿时停住,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啊?”她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陆初景侧头注视她,看了足足一分钟,眸光流转过一分悲戚,良久才说:“傅栗,我们两清吧。” 第三十九章 官宣 傅栗的心跳慌忙中乱了拍。 ——我们两清吧。 她分不清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的意思,可陆初景说话时的神情,看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傅栗小声试探:“怎么个两清法?” 陆初景的目光从她手心露出的银行-卡一角收回,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契约到此为止,所谓你欠我的债,不用再还了。” 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啊,傅栗的鹿眼眨巴眨巴,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为什么他是这样的表情,笑里含悲,见者并不能开心起来。 傅栗的唇角慢慢放下,不太确定:“陆初景,我可不是白占你便宜的人,说清楚,不用还钱了到底什么意思。” 陆初景看进的她的眼里,好像在说,“对,你不是”,害得傅栗心虚起来。好吧,就算从前占了他其他便宜,但现在,欠债还钱是原则问题。 “意思是,”陆初景开口,“你以后再也不需要拿别人的钱来填这个窟窿。” “傅栗,我要求你还的从来都不是钱。如果你一直想不通,那么,现在开始我放过你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傅栗明白了,陆初景要跟她彻底了断。 这时候,紧握的手指让她感觉到手里银行-卡的存在,从林憬告诉她是傅安给她的卡之后强塞进她手里,傅栗几乎快忘了自己攥着的这张卡。 陆初景看见了?傅栗心想。 他说她别人的钱,是看见了林憬给她卡的过程,误以为是林憬的钱。 傅栗抬眸,眸光在夜色中显得更为明亮,她懂了,心里居然还有几分轻松愉悦。 “好啊,既然要两清,那就清得彻底一点。” 陆初景没料到她连句解释都没有,答应地那么果断,静静盯着她,等她后话。 傅栗说:“你在这等我十分钟,我回家拿样东西。” 陆初景沉默着,当作回应。他是想看看傅栗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机械表一分一秒过去,十分钟的时长,头一回熬得如此漫长。 十分钟过后傅栗果真出现在巷口,折回来直奔驾驶座。 车门被她猛地打开,假装闭目养神的陆*初景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心一惊。 “还给你。”傅栗朝他伸手,掌心向上,出现了另一张银行-卡。卡的背面特地贴了张便签,写着六位密码。 陆初景不解。 傅栗看他迟迟不接,一把捉住他的手,拉过来,把卡塞进他手里。这一举动,像极了陆初景瞧见林憬给她卡的过程。 只不过傅栗的动作更直接粗暴,像是泄愤。 陆初景低头看手掌心,充满了疑问。没等他憋出问“是什么”,傅栗告知他:“卡里是你给我的钱,三千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拿好了。” 陆初景愣怔住。 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假的吧,傅栗这只披羊皮的狐狸莫不是在故意诓他。 傅栗仿佛看穿他的内心话:“不信?” 说完拿出手机,登陆手机端的网银输入密码,把这张卡里的数额亮给陆初景看。 手机被高高举在他的眼前,荧光将他的眉眼仔细勾勒描摹,看着他从难以置信到半信半疑。须臾,陆初景抬眸:“钱,你没用吗?” “嗯。”傅栗承认得很快,叫陆初景更不知所措。 “既然没用,你为什么——”陆初景脑海中冒出数不清的为什么。 为什么同意与他签订还款协议,为什么忍受他反复拿债主的身份欺负她,为什么,不用这笔钱,只是放着? 陆初景实在想不通。 傅栗见他愁云密布的表情,耸了耸肩,“我不喜欢欠人债的感觉。” 傅栗收了他的钱,也签了协议,但不敢动用这笔钱。 以此,试图麻痹自己并没有对陆初景有所亏欠,两个人理应在平等的基础上修复关系。 虽然她无数次想动用这笔钱,或许能让住处更好些,让一日三餐的品质提升到原来的水准,给自己买点贵重的首饰不至于被秦雨嘲笑。 傅栗终究没有用。 傅栗不会不知道欠债的感觉有多不好,她逃到国外,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那种冤有头债有主的日子深切体会过后,才知道有多难捱。 “陆初景,我忽然明白了以前你为什么那样心口不一。” 陆初景眉梢不经意挑动,经她提醒,记忆追溯而来。 傅栗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欠人债的心理最脆弱不过,尤其面对债主。我利用了你当初的心理,迫使你必须迎合我。” “完全被动地喜欢一个人,没有一点主动权,就像给你织一张美轮美奂的网把你圈在里面,很难确认产生的情感是否发自真心,是这样吗?” -- 第69页 陆初景垂眸,不置可否:“可是网早就收走了。” 网收走了,他确实重新认真审视过自己的情愫,是否都是冲动所致,很快陆初景发觉,从一开始,就是他心甘情愿入的网。 所以,不管网在不在,他都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不想欠债,为什么还留着这笔钱?” 陆初景仍有疑虑,难道她觉得活该被他拿捏住这点把柄吗,因为可笑的愧疚? “因为,”傅栗短暂地沉默过*后,咬咬牙,启唇,“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继续纠缠下去了。” 纠缠…… 陆初景眉梢猛地一松,犹豫道:“你——” 傅栗豁出去了:“没错,我就是想和你纠缠一辈子。我宁愿永远欠着你的钱还不完,也不想你,再也不肯回头看我。” “陆初景,我很后悔。我们还能纠缠回到从前吗?” 傅栗的声音混入温柔的夜风中,犹如轻轻晃起的风铃,清铃声萦绕耳畔,久久无法散去。 旋即,陆初景的心稳稳落下,努力藏住唇角显露的弧度。 他若有所思,将手中的卡收好,又系好安全带,手把在方向盘之上。 陆初景用眼神示意傅栗帮她关回车门,他要走了。 可傅栗还没得到任何回复,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出来的话,难道成笑话了吗。 傅栗一动不动,不甘心地等了一分多钟,陆初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等着她帮他关车门。 最后她认了,砰地一声,狠狠关上了。把车门关出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怨念。 车启动,但没开出去。 驾驶座的车窗悄无声息地降下来,陆初景半张轻松的面孔侧对着她,说,“两清了,谁都不欠谁。” 说完,车子在陆初景的笑意中驶离了。 傅栗站在原地发作了一下子,一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表情灰头土脸地折返。 等后视镜里的她彻底消失,陆初景的车在道口停了几分钟,见远处她所居住的单元楼层亮了灯,陆初景才安心踩了油门。 车子一路行驶,从旧城区狭窄的车道过渡到康庄大道。 回到从前或许很难,但不妨碍停下来等待后知后觉的人,牵过手并肩向前走。两个人,比一个人,路总能走宽的。 - 翌日,傅栗被楼下嘈杂的声音吵醒。很奇怪,平常的鸡叫声、太极拳配乐,她早就免疫了,今天怎么跟菜市场似的闹哄哄。 半梦半醒间,傅栗摸到床头的手机,想看看几点了,要是还早,就继续睡。 手机屏幕亮起,傅栗眯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连忙揉了揉肿胀的眼睛,确认自己真的被轰炸了…… 叶菁菁、吴墨还有新婚第一天的郝佑谦,甚至有仅仅由于工作关系才加了微信但聊天框仅限于“收到”的同事,不约而同给她轰炸了99+的消息。 叶菁菁总共给她打了三十多次通话,都因为傅栗习惯睡觉调静音躺在未接听来电中。 什么情况? 傅栗顾不得查看底下到底在办什么活动那么吵,先打算回个电话。 手机解锁,刚进入主屏幕,正要点回拨。 上方弹出一则新闻推送。 【娱乐大事件:惊爆!当红顶流深夜官宣恋情】 傅栗胡乱搓了搓蓬乱的头发,不以为意,心里想这位当红顶流可真会给媒体省事,凌晨三点官宣,寻思着大家都睡了吗,怕是都得从睡梦里喊起来写稿子。 傅栗没兴趣点进去,待会再八卦不迟,于*是随手划过,拨通了叶菁菁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叶菁菁没接。 傅栗暂且等会儿再拨,本来想先回消息,结果楼下闹腾的声音搅得她太过好奇,拿着手机从床头爬到床尾,趴在了窗边。 傅栗拉开窗帘一角,向外面看去。 这一看把她吓了大一跳,楼下十几米外的巷口聚集了乌压压一众人,不是她所想的老年活动,而是一大片扛着摄像机器的人。 记者吗?傅栗看着像。 可是为什么大清早围了那么多记者在这,莫非这片发生什么重大案件。傅栗不由打了个哆嗦,惊慌之余,她又不免想到,那么这里的房租应该要降了。 叮—— 手机弹窗再次出现,这回傅栗已经打开了提示音。 拿起手机,傅栗看见最新的一则推送【速报!陆初景深夜送女友回家,缠绵许久难舍难分】 脑中默默念完这一行字,手机从傅栗手里滑脱,哐地一声砸到水磨砖粗糙的地面。 楼下聚集的摄像机和记者、叶菁菁等好友同事的信息轰炸,还有最开始弹出来的顶流恋情官宣,迅速串成一条线。 趴在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来电铃声响起。 傅栗以为是叶菁菁回电,手忙脚乱中飞快接起,“喂,菁菁,我现在好晕——” “晕?”电话对面传来了意料之外的男声。 傅栗惊住,拿开手机确认来电号码,不是叶菁菁,而是—— 恍惚了一阵过后,傅栗听着手机传来关切的询问,“昨晚没睡好吗,我的女朋友?” 第四十章 大结局 ……女朋友。 陆初景的声音还带着早起的倦意,令他的语气平添了一分蛊惑。 -- 第70页 电话对面的傅栗坐在床尾,单薄的身骨瞬间散架似的,软绵绵地背靠窗台。 昨晚不还“两清”了吗。 没等到傅栗的应答,陆初景有所准备,提醒她,“出门的时候记得伪装,否则他们抓住你没有一个上午结束不了采访。” 看来对她家楼下围堵的状况了如指掌。 “怎么伪装,这片地方住的都是些爷爷奶奶,他们见一个年轻姑娘路过就要拦下,我得怎么伪装才可能逃得过?” 傅栗缩在窗帘的角落观察巷口“敌情”,她所说的毫不夸张。 陆初景又问:“有其他通道吗?” 他仿佛很热衷于帮她想跑路的法子。可傅栗想了一圈,没有,这就是旧楼房的坏处,道路直来直去,通常只有一条道。 陆初景犹豫片刻,却给了不一样的回答:“未必。” 傅栗好奇等他说完。 陆初景说:“昨晚开车走的时候,我好像路过了另一处出口,也通向你单元楼。” 傅栗不相信,“怎么可能”。她在这住了好几个月,有其他出入口会不知道? 陆初景坚持称有,指导她:“赶紧起床,出门。按我说的方位走走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不然,你愿意应付记者也可以,跟他们好好谈谈我们的恋爱*细节,我没有任何意见。” 傅栗的脸颊浮起一抹红晕,堪比东边天际的朝霞。 被他饶了一大圈,差点忘记了什么就恋情曝光,更是哪来娱乐新闻稿里写的的缠绵和难舍难分。 傅栗决定这些等出去之后再细究。 傅栗简单洗漱后换了身便利的衣服,小心翼翼溜出门。明知道单元楼和巷口还隔了段距离,她依然心虚到了极点,关门声降到最低。 按照陆初景的远程指挥,很快,傅栗停在了一处荒草丛生的角落。 与巷口相反的方向,让人以为这里本该是条死路。 傅栗眼中掺杂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直直盯着陆初景信誓旦旦为她指的路,差点恼羞成怒,真想去喊记者来当着他们面控诉。 陆初景,一个光鲜帅气的大明星,让她钻狗洞。 “车就在外面等你,赶紧出来吧。”陆初景在电话里温和地催促。 傅栗后槽牙细细磨动,外面的光线透过半人高的狗尾巴缝隙照在她白皙又通红的脸蛋,不是因为跑了一路累红的,而是气的。 十分钟后,傅栗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车上坐着四个男人,一位是司机,中年大叔摸着光滑的脑袋通过后视镜张望,望风一样。一位是化妆师,精瘦的小伙儿,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在七座的最后面,全身上下最不安分的只有眼睛,按捺不住八卦的心。 除了这两位,其他的都是老熟人。吴墨见她上车后,不知道该不该替陆初景操这份经纪人的心,明明是陆初景干的好事,弄得他心虚极了。又是为傅栗开关车门,又是递给她刚买好的咖啡。 反观始作俑者陆初景,镇定地坐在车门边的位置,怡然自得。 与她交错的视线,坦荡又得意。 傅栗坐在与他同一排,却没坐在他身边特意空出来的座位。傅栗赌气靠在另一边的窗口,从这个视角看出去,正好,处于她爬出来狗洞的中间。 “做个人吧,陆初景。” 傅栗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窗户倒影小声输出怨气。 倒影中的陆初景唇角不露痕迹地抬起,可眼尾雀跃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明摆着,他就是故意捉弄。 傅栗继续奚落:“真了不起,我在这住了几个月还不如你来了一回,居然能嗅到这种出入口。” 狗鼻子都没那么灵。 车里其他三个人不敢吱声,气氛沉默了一会儿,陆初景忽然开口:“开车。” 话是对司机说的。不知怎么的,司机松了口气,转动满是手汗的方向盘总算有事干了。 车开出去后,陆初景看着快速后退的旧楼房,不远处,即将路过大批记者围堵的巷口。像是触景生情般,说:“昨晚我开车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趴在那处‘出口’。” 傅栗看向他,指的似乎是“狗洞”。不是陆初景发现的,而是他看到了别人趴在那儿。 “谁这么无聊?”傅栗下意识接话。 “不知道,”*陆初景边翻看拍摄脚本,边挑眉,他轻松的神情一点也不像不知道的模样。 紧接着,他自言自语道:“对方扛着一个摄像机,你猜,他是干什么的?” 傅栗默默重复了一遍:“摄像机,摄——” 大晚上,扛着一个相机偷偷摸摸,选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匿身,傅栗本能意识到什么。 “狗,仔?”她念出两个字。 “哦,”陆初景表演了一出教科书版的恍然大悟,笑,“也许吧。” 傅栗气得点头,她已经全然明白过来。 昨夜陆初景送她回来的过程被狗仔拍到了,他驾车离去的途中又发现了狗仔的藏身狗洞,但他没有戳破,仍然潇洒离开。 回去后已是深夜,没等狗仔整理好素材发给金鼎娱乐索要封口费,陆初景先发制人发了官宣博文。 狗仔赚大钱的期待落空,不得已降低价把这个二手瓜卖给媒体。 傅栗不由深想,那么陆初景不会是因为狗仔拍到的原因,又想趁机和她来个契约恋爱整蛊她吧。 -- 第71页 坐在副驾的吴墨难受到极点,唯有他知道内幕,没有陆初景的许可他一个字不敢说。 和新闻报导有出入的是,狗仔不仅拍到了陆初景送傅栗回家,添油加醋了一拨缠绵悱恻依依不舍,之外,其实还拍到了傅栗的住处。 吴墨专门联系了狗仔,给了保密协议的钱,销毁了这段。 如果不这么做,今早记者不止堵在巷口这么简单了。就傅栗现在住的老楼房,门板非得拍烂不可。 车上,一路陷入冰点。 分明是公布恋情的情侣关系,可化妆师小哥看着两人,一个坐在左边,一个紧贴右边,中间隔了一道银河,太过诡异。 傅栗的手机突然间在包里震动个不停,叶菁菁忙完了,给她打电话静音没接,又炸了几十条微信。 最新的一条问她【在哪】 傅栗没多想,回了个【你艺人的车上[翻白眼]】 叶菁菁瞬间炸毛,发来一个掀桌子的表情包,并跟了一句咆哮【我辛辛苦苦应付了几十家媒体和广告商从凌晨到现在,你们这就开始约会了??】 【傅西木,你最好马上立刻来我这自首,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傅栗也被点炸了,指甲在手机键盘狂敲一通,【我说在他车上,又不是床上,你那么激动干嘛!我也是受害者好吗,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他到底要把我拐到哪去!!】 出乎意外的,叶菁菁没再回复。 傅栗放下手机,看前方车子东拐西拐开进了影视城的古代取景区,更加疑惑。这时,陆初景的手机铃响了。 陆初景带了眼来电显示,不紧不慢接起。 “喂,叶总。” 傅栗在旁听见他的称呼,内心咯噔,偷偷用余光去关注。 等待对方说了几句,陆初景下颌微收,嘴角淡出忍俊不禁的笑意,看向了傅栗,将她偷摸的视线撞个正着。 许久,对方质问完了,终于陆初景得到开口的机会。他只说:“叶*总放心,我从来不做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拐卖人口犯法我知道。” 说话的时候,陆初景的目光并没有从傅栗身上挪开。 傅栗只想找个缝钻进去,又羞又恼,叶菁菁居然直接给他打了电话。 陆初景收回视线,悠然靠在皮质座椅上,又补充:“至于床上,经纪人应该还管不到那么深吧。” ……傅栗猛地觉得自己的声带裂了。 当着车上其他三个外人的面,陆初景不痛不痒给了叶菁菁答复。司机师傅差点一个急弯没控住,害得最后一排的化妆师从车的一侧滚到另一侧,而副驾的吴墨,听到此番话,默默咬紧了安全带。 通话对面也是一片寂寥,如果不是没有传来忙音,都要怀疑是不是挂断了。 “叶总,影棚到了,那我先挂?” 也不知道对面的叶菁菁有没有做出反应,陆初景慢条斯理挂断电话。 话音刚落,车抵达影棚门口,三两个工作人员闻风而动出来接应。 傅栗更加困惑,陆初景到底要做什么。 吴墨和化妆师小哥率先下车,两人几乎是抱头逃窜,司机脑内快速搜索给自己找点事,于是后脚也下了车,关上车门,在门外悠闲地抽出一根烟。 车内只留陆初景和傅栗,犹豫了一会儿,傅栗忍不住问他:“带我来这有什么事吗?” 陆初景微怔,无辜的样子:“你是不是想多了?” 傅栗呆住。 陆初景笑容得逞,反将她一军说:“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助理,来这,只是工作而已。” 好一个“工作而已”。 陆初景说完洋溢着欢喜,眉梢不经意地挑动,弯腰跨出车门。 傅栗还坐在原位,心中说不出的憋闷。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好歹给她一个交代啊。现在看来,官宣了恋情是一回事,有意钓着她也是计划里的。 不一会儿,吴墨对接好工作,溜到傅栗身边。 从他嘴里得知,今天陆初景要在影棚里拍摄一个手游代言。代言以宣传片的形式拍摄,由于手游是古风仙侠IP系列,所以搭建的场景也是相应的古色古香,棚内干冰制造的仙气缭绕。 陆初景下车后转去房车充当的换衣间换上服装,化妆师又根据服装修饰了一番,约一个小时之后,才重新出来。 陆初景从工业感强烈的卷闸门出现的刹那,棚内工作人员齐齐看愣。 白衣翩跹、广袖流云,身形长挑的古装美男迈着阔步款款而来。来时迎风,将天青色的发带肆意吹起,与泼墨似的长发交织着。 陆初景浓颜长相,却不凌厉,眼尾长而深刻,多是自带深情的。 路过卷闸门和一路的摄像轨道,他像个谪降凡世间的仙官,降临地不合时宜。直到长身鹤立的他置身于烟雾氤氲的境地,才让人心间踏实。 陆初景啊,生来就应该是夺目的焦点。 傅栗感觉到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唯独落在她身上,没有丝毫避讳。有人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傅栗,两两交头接耳起来。 应该是联想到今晨爆炸性的恋情官宣。 傅栗听不见他们谈论的内容,但从若即若离的眼神中多少能判断出一二。比如,“大明星怎么看上自己助理的”,再比如,“近水楼台先得月”。 要是放在从前,那个绚烂的傅大小姐,是完全不可能缺乏自信心站在陆初景身边的,两人的光辉足以比肩,别人的置喙在原本的傅栗耳中根本算不上入流。 -- 第72页 可做助理的日子,傅栗很少拾掇自己,衣服简朴、饰品简单,吴墨经常调侃她,全靠天生的脸蛋在撑。 望着不远处的陆初景,万千瞩目的他,傅栗第一次产生了失真的错觉。 也许官宣,只是他另一种手段的报复呢。 傅栗无法言喻的情绪让一颗心坠到了谷底,在吵吵嚷嚷中,她逃开与陆初景对上的视线,黯然离开了影棚。 - 拍摄工作一直到下午一点顺利收工,导演反复回放成片,觉得很满意。 收工后特地拍了拍陆初景的肩,说了句好苗子。 明导是被游戏商重金请来的老牌导演,见多识广,但也很难的一见陆初景这样的外形条件优越同时镜头感又极有天赋的演员。 明导听助理说了陆初景公布恋情的事,敞开笑,说怪不得觉得今天片场大家都美滋滋的,还以为自己导的是大婚的戏。 “恭喜恭喜。”明导补上祝福。 “谢导演。”陆初景笑回,但笑意不如最开始舒展,导演以为他拍累了没深想。 工作结束放饭了,其他人暂且扔下手事情先去吃饭。陆初景疾步出了影棚,刚巧吴墨迎了上来,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陆初景逮住他,语气匆忙:“小西呢?” 吴墨慌乱间指了个方向,“好像回房车了,切点水果等你收工了解渴。” 这个助理扮演的也过于尽职。 陆初景不咸不淡“嗯”了声,越过吴墨,径直往厂棚外的几十米停着的房车快步走去。 吴墨摸了摸脑袋,重新拿起手机贴在耳边,向对方汇报,“小叶总,陆哥像个新婚小媳妇一样,俩小时没见栗栗,他就不行了。我大概是监督不了了,小叶总,您找别人吧。” 电话对面的叶菁菁,陷入乌鸦飞过头顶的沉默。 这边,当作换衣间的房车上。傅栗切好了几样水果放到果盘,餐桌被她搞得一片狼藉。本来想端到吧台,可吧台堆着几套已经拍摄过的服饰,件件如雪月如风花,犹若仙纱神幔。 傅栗小心翼翼拾起一件外纱,举高,欣赏起来。 突然,房车门被打开。 吓得傅栗手里蝉翼般的轻纱滑脱,落在地上。傅栗没顾后方来人,下意识弯腰去捡。 刚要低下身,手即将触碰到那片纱时,傅栗的腰间一紧。 她诧异地垂下眼,看着环绕在自己腰际多出的一只手。手藏在流云广袖中,指骨长且分明,轻而易举包住了傅栗的小腹。 “陆——” 傅栗的话音还没*落地,陆初景猝不及防发力,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傅栗弱弱地挣扎了几下,失败。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陆初景放倒在吧台。傅栗躺在一堆轻纱制成的服装之上,丝线摩挲过她耳边肌肤,擦出难以控制的花火。感受身体上方绝对的压制,傅栗的身体不由绷紧,连背脊硌人的珍珠都忽视了。 陆初景还穿着拍摄的服饰,发套也未来得及摘下,一副盛气凌人的仙官样貌,看得傅栗发虚。 “你不开心?” 陆初景问她。 傅栗答不上来,她知道他问的是公布恋情的事。 想了许久,傅栗恹恹地启唇:“昨晚你不是说我们两清了,不用再来往。钱我也还你了——” 陆初景眼神软和下来,否认:“我没说过不再来往。” 傅栗瞪他,以为他不认账:“那你什么意思?” 陆初景眸中水光潋滟,如九万里云巅的一池圣水,饮者皆醉。傅栗望进他的眼眸,听他温声说:“我以为,两清的意思是我们再无亏欠。从今往后,可以旷荡光明的,站在彼此的身侧。” 再无亏欠,旷荡光明。 柔长的发丝不经意地垂落在傅栗的眼睑,她闭了眼,感受到有人仔细将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抹开,重新睁眼。 仿若雨后初霁,像是见到了天光。 傅栗浅浅一笑,“其实,最初我真的只是想不负责任地撩你,撩完就跑的那种。” 陆初景对她的小九九心知肚明,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怎么会看不穿。可他明知如此还是难以自持地栽进她布好的明网,义无反顾。 陆初景笑,“傅西木,既然撩了人就要负责,学会了?” 傅栗尴尬地撇撇嘴,“嗯”。 陆初景很满足,捋开她额间散乱的碎发,俯下身,落下轻轻一吻。纵然轻如羽毛拂落般,还是让傅栗眉心感应紧收,仿佛淌过一道电流,带着火花一路。 再度睁开眼之时,陆初景的眸中蒙上一层掠夺的危险信号,目光肆无忌惮地侵占过傅栗的眉、眼,至下,沿着小巧精致的鼻尖,定在樱红的唇。 傅栗意识到什么,两手抵住他的肩,“陆初景,你敢?” 陆初景反钳她的手腕,眼尾微红,“那你瞧好了,我敢不敢。”说话间,陆初景另一只手伸到自己的衣领,修长的手指轻松拨落外罩的薄衫,傅栗这才得以看仔细,他里外穿了好几层。一连三层交襟领里隐隐约约露出锁骨,显得比平时禁欲更甚。 傅栗极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抵在他肩头的手不知不觉软绵无力,再无招架之势。 “陆哥!芳姐说——” 房车门毫无预兆地大开,外面的春光投射进来,光线瞬时间明亮。傅栗吓得,像条光滑的鱼似的从人掌心挣脱跳出,门打开的刹那,她迅速钻了出去,吧台台面太滑,一下子坐到地面上。 -- 第73页 陆初景回头,瞪向门外。门外叼着一根鸡腿骨剔牙的吴墨傻站着,看着眼前*的景象,直直愣住。 傅栗欲盖弥彰地背对着车门,跪在地上捡又是纱又是幔的衣物,明明都已经收拾好了也不肯站起来,刻意躲避似的。吴墨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那个,那个啥,芳姐让我来收一下,”吴墨伸出心虚的手指,揣着心,指了指散落吧台的服装。 陆初景压着火气,“这是助理的事,你先出去。” 吴墨一脸苦相,他想说他压根都没进来,只是手贱开了个门。“神官大人”一声令下,吴墨疯了似的逃窜走了。 陆初景重新走去关门,并且这回没忘记上锁。 锁扣清脆声触及到傅栗脑内的弦,顿时拉响警铃。她连忙站起来,抱着一沓理好的服装,越过了陆初景。 “去哪?”陆初景略感委屈。 “还衣服啊,你不说让助理去还吗。”傅栗自以为强有力的借口足以开溜。 陆初景拽住她,指着自己身上这套,“等会儿,一起还。” 傅栗背对着听到他往房车深处走,准备脱衣服。等了一小会儿,陆初景唤她,“小西,过来下。” “怎么了大明星,脱衣服都不会了吗。”傅栗不上当。 陆初景振振有词早就打好腹稿:“刚才拍了太久打戏,手有点抬不起来。” 傅栗想了想,确实如此。她放下手里抱着的衣服,往里面走去,忽的,刹住脚步。 宫绦垂在沙发边缘,腰带方才解下被拿在他的手掌间,里外几层衣衫松散开,锁骨处敞露的肌肤又多了几分。 傅栗紧紧握住牛仔裙摆,抿唇克制。 “陆初景,真有你的。”她忿忿难平地定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 陆初景见她忍得太辛苦,流出关切心疼的眼神,温声勾着她,“傅大小姐,再忍下去,我真的要看不起你了。” “……” 午休后,傅栗来到影棚化妆间。 “芳姐,我来还衣服。” 工作人员正在打包收拾,芳姐也在清点检查服装,闻声她抬起头,见到傅栗后笑盈盈迎上来,“辛苦你了,跑一趟。” 傅栗不觉得辛苦,“芳姐客气了。” 芳姐确认完件数后,傅栗正打算道别,结果听到芳姐一声惊呼:“呀,这件怎么皱成这样。” 傅栗头皮一麻,顺着看过去。 “咳,可能因为吊威亚拍打戏时候折到了。”傅栗硬着头皮解释了一通,可靠近她就能明显感觉到傅栗紊乱的心跳砰砰砰,冲击着胸口。 芳姐觉得很合理,笑说,“这都是小问题,我拿回去熨一下就行。” 傅栗赔笑,“麻烦芳姐了。” “害,这有什么。”芳姐铺平缎面长衫,来回打量,“这折痕,陆老师还真卖力,像他这样敬业的真不多见。” 傅栗背过身敲了敲闷堵的胸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 春去秋来,十月末,陆初景凭借《猫鼠》中陈携一角斩获几年一届的国内电视剧奖的新人奖。与此同时,新剧《听诊器说我爱你》在卫视上线首日创下*年度收视率巅峰值。 作为大经纪的叶菁菁大手一挥,请公司两个团队去团建。除了陆初景团队,另一个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韩嘉卓的团队,他也在国外拿下一个主流奖。 一行人约在了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酒吧 ——Renascence涅槃。 熟悉这条街的人很快就发现这家新酒吧的原身是从前那家很有名的夜店,ONLYNIGHT,纸醉金迷一度风光无两,可后来倒闭了。 现在“重生”的这家酒吧换了老板,而且风格也与其他酒吧不同,独特得找不到第二家。原因在于,现在这家酒吧二楼有一间理疗室。 理疗对心,不对身。 简单来说就是心理咨询的地方。起初很多人对此不屑一顾,好好的酒吧开什么心理咨询,没病都整有病。 然而开业一周时间不到,自动送上楼的人络绎不绝。 逐渐恍然,来酒吧,本身就藏着心里郁结而来。有些结或许能被劲歌热舞、五光十色给冲淡,但有些结,只会越积越乱。 理疗室三面隔音软包,还有一面用了厚重的单面玻璃,可以通过这面玻璃看到楼下格格不入的喧闹。 又送走了一位老熟人,是《听诊器》剧组女一号的助理,那位很有个性的妹妹。 聊完之后,助理妹妹的笑容开朗许多,和傅栗告别,刚跨出门,就吹起泡泡糖拨了一通电话,把电话对面害她高中辍学出来打工、又死不悔改常年吸她血的亲哥哥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遍。 她走后,今天最后一位预约的“病人”进来了。 “我的大小姐,你这种教人骂人的方式真的没问题吗?”陆初景关上门,拎了一袋奶茶朝她走来。 傅栗惊喜怎么是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回答他:“当然是因人而异。” 陆初景替她戳开奶茶封口,吸管怼到她嘴边。傅栗从善如流,俯身接受他的投喂,吸了口,“好甜。” 陆初景靠在办公桌边,喜闻乐见她这副满足 “对了,”傅栗忽然反应过来,“大明星怎么有空来我这,还那么好心送吃的。无事献殷勤,嘿嘿。” 陆初景眉峰抬了抬,示意窗外,“组局团建。” -- 第74页 顺着他的指向,酒吧一楼最大的卡座十几个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开心地玩游戏打转,输了的人一脸懊悔,但对惩罚内容隐隐兴奋。 叶菁菁身边立着一个满脸臭屁的少年,对谁都一副不客气的样子,唯独对叶菁菁怕得要死。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什么母夜叉,居然能治得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韩嘉卓。 楼下继续在闹腾,酒吧永远像一座不夜城的缩影,没有章法,皆事可遇。 陆初景瞧傅栗看出神了,不禁好奇,“看什么呢?” 傅栗收回思绪,淡淡然笑着:“我在想一件事,如果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不是在这,后边会不会少点弯弯绕绕。” 倘若不在这遇见,亦或许少些别有用心。 “傅栗*。”陆初景站在她斜后方,附在她耳畔轻唤她的名字,“如果我们在这没有遇见,可能永远得不到交汇点。”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想与她有更美好的开头,彼时他没有陷入潜规则的窘迫,而她也没有步步为营的深诱。 但是,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境遇,陆初景和傅栗的人生曲线理应不会相遇。 “小西,我从不后悔,甚至心甘情愿,和你初相识于那样的光景。” ==全本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