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忠犬暗卫受文》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 【前排高亮:一定要先看排雷!一定要先看排雷!一定要先看排雷!】 萧吟少年时遭逢变故,养成了喜怒无常的煞神性子,这些年热衷于找曾经的仇家复仇。 前些天在端掉了白家之后,听说旧时显赫过的江家那位小公子江敛之在江家失势后被白家掳走,成了白家的一个暗卫。 很不巧的是,萧吟正好和江家也有段深仇大恨,听到这个消息冷笑一声,当然不会放过江敛之,自然要把人放到身边,羞辱他,折磨他,看他生死任由自己摆布的样子。 然而很快萧吟就发现这位江小公子和八年前见到时那嚣张跋扈之态完全不符,简直乖巧得过了头,任他揉圆搓扁也不见反抗,连委屈的时候都要悄悄躲起来红着眼眶不敢让他看见。 萧吟觉得有趣,敏锐的直觉早就告诉他此人绝不是江敛之,但欺负这个乖巧的小美人真的是很有意思,会上瘾。 * 八年前,身为江家暗卫的江遥遇见张扬明艳的萧吟,而后亲眼看着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生不如死。 江遥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萧吟了,没想到阴差阳错被萧吟留了条生路,还得以待在萧吟身边,认萧吟做自己的主人。 萧吟对他说,只是因为他是江敛之,所以才留着他。 他每天都惶惶不安,因为他是冒牌的。 可是他不敢说出真相,那样萧吟肯定就不要他了,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可是他也害怕欺骗萧吟,他太笨了,肯定骗不了多久,到时候萧吟只会更生气。 江遥只想在萧吟身边多待一会,他喜欢当年那个张扬明艳的萧吟,也喜欢现在这个喜怒无常的萧吟,他愿意一辈子叫萧吟主人,为萧吟杀人,被萧吟欺负。 【排雷】:这篇文纯粹是自己产粮自割腿肉,主人攻x暗卫受的古早梗是我永恒萌点,太久找不到粮只能自己动手。受非常忠犬,还巨卑微,两个人地位不平等,前期攻对受不好,对受是玩弄的心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虐受的那种渣!剧情没什么逻辑,纯狗血,卑微忠犬暗恋自己主人最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故事,不长,就是自己图个爽。 看清楚以上再入坑,不要什么都不看就入坑然后来杠我,这种情况你杠我我会杠回去。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遥,萧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古早狗血,主人攻暗卫受 立意:心怀希望和善意,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 第1章 平昭侯府,暗阁。 掌管暗卫训练的堂主在教新一批暗卫错骨分筋的技巧:从肩部开始,沿着筋脉 木质刑架上绑着一个全身血淋淋的人,垂着头鬓发散乱,像是已经没了生气,堂主按住他的肩膀,一声骨头碎裂声响起,紧接着那只手又慢慢往下按,冷漠的声音继续向暗卫们介绍技巧:手肘、小臂、手腕,每一段关节处务必一次到位 他每说到一个部位,便伴随着一声干脆利落的骨节断裂声,待手腕也折断后,那条手臂已经形状扭曲,如烂泥般软软垂下。 刑架上的人痛得冷汗簌簌而落,因咬破了舌头而溢出的鲜血顺着嘴角滑下,却自始至终没有吭一声,但面部肌肉的抽搐意味着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眼中的光已然涣散。 底下的暗卫们看得面无表情,对这种在活人身上教学的事显然已经司空见惯,甚至平时若有暗卫犯错,可能也会被罚充作教具被人围观和错骨分筋差不多的酷刑。 更何况现在在刑架上的那个人只是一个俘虏,落到平昭侯府手上基本上等同于就是一个死人,只是在死前物尽其用一下而已,更是没人会去同情一个很快就要死了的人。 三天前,平昭侯萧吟带着暗阁血洗了怀州白家,但这一战并不轻松,白家的暗卫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噬魂阁培养的,他们也折了些人才完成了任务,噬魂阁的阁主逃之夭夭,他培养的那些暗卫大多都被他们俘虏,成了暗阁里的教具。 众人心里清楚,错骨分筋还是比较温和的一种,在这个人断气前,堂主还会在他身上演示各种逼供的刑罚,那才真是生不如死。 江遥也确实觉得自己快死了。 三天前他历经苦战,早已满身是伤,知道自己逃不出去本想干脆服了噬魂阁给他们的毒,可就在那时,他看见了一个人从大门外闲庭信步地走进来,淡漠地扫一眼血腥味极重的修罗场,嘴角浮出讥讽的笑意。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又去回想八年前那个张扬的少年,愣神之际他最后的生路也没了,数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他被人卸了手中剑,反拧了胳膊踢跪在地,即使这般他似是仍然没有回过神。 那人没有看他,只是找下属问了几句话便离去了,他失落地垂下眼,可心里又抑制不住地想着,死前还能再见萧吟一眼,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且萧吟活得好好的,当年那些伤痛似乎都已经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之后他就被金针封穴,使不出任何内力,再被当做教具开始无休无止的折磨,他已经觉得连呼吸都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有人看他咬破了舌头,大概怕他要受不住痛自尽,往他嘴里塞了一团破布。 这下他更是连转移痛苦的方式都没了,只能硬生生忍着左臂上从筋脉到骨头处处钻心的疼痛,眼里也不知是落进了汗还是被疼出了泪,本就模糊的视野愈发朦胧不清。 纵然他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疼痛,也曾受过许多比现下更难捱的酷刑,这么多年他忍痛的功力见长,因为喊痛只会换来更严厉的惩罚,但他还是无法习惯疼痛,这样的痛苦仍旧会让他恨不得立刻死掉。 感受到自己的手掌被捏住,他猜到接下来大概会一根根折断他的手指,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脑中已一团混沌,耳边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只有疼痛在无处不在地叫嚣着。 在他屏息等待着十指连心的疼痛传来时,模糊间却感觉那个堂主松开了他的手,他听不清到底有些什么声音,只依稀听见有主人二字。 一只手忽而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一张狼狈不堪的脸,下颌上的温度微凉,那个人半晌不说话,但那样的寂静中却有股激得人直打寒颤的威压罩下来,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玩味地说道:你是江敛之? 萧吟无动于衷地看着奄奄一息的人,他取下堵嘴的布团,像是对这人狼狈如蝼蚁的模样很是满意,眼中带着冷淡到近乎于残忍的欣赏意味。 眼前这张满是血污的脸还是能看出些本来面貌,肤色苍白,明明没有比他小多少岁,却还带着几分不成熟的稚气,长睫毛安静地垂着,眉眼显得十分乖顺,承受痛苦时显露出的脆弱更让人添了嗜血的欲望。 萧吟似是不满许久没有得到回答,手下用了力,声音也冷了下来:说话。 江遥闷哼一声,直感觉下颌都要被捏碎了,不是他不愿回答,实在是他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但感觉问话的人很快就要没了耐性,他强提一口气,艰难从嗓眼里挤出一个字来:是 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他下意识紧张起来,闭着眼静静等待萧吟的裁决,许久后听到萧吟意味不明的一声笑,说道:把他先送去药堂医治,留着他有用。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应了声是,上前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 浓重的倦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他陷入昏迷之中。 * 江遥在梦里回到了八年前。 那天他刚训练完赶着去宴会上值守,快到了才发现身上的暗卫腰牌没了,这是身份的象征,若被发现没带免不了要去刑堂受罚,而他怕的是万一不小心丢在路上被别人捡去就糟了。 看宴会还没开始,他匆匆找了个同伴替他先顶个班,运起轻功回头去找,结果半路就看到一个人正拿着他的腰牌在手上端详。 他心下着急,出手如电,那人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制住了右手,但下一瞬那人看他一眼,右手运了个巧劲居然一下从他手中挣脱了。 这是你的?那人穿着身白色袍子,暗纹精致,绣着水波,却不似平常水波纹那般中规中矩的,是如同涨潮的潮水那样翻涌,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间尽是笑意,看他瞪着自己,愈发好笑起来,你怎么连这东西都能丢?江敛之脾气那么差,知道了不得打死你。 这人直呼少主的名字,想来身份不一般,应该也是今日宴会的客人,而且江遥也觉得他有些眼熟,立马敛去了敌意,垂目道:求公子把腰牌还给我。 还你。那人扬手把腰牌抛给他,忽然凑近细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恍然道,你是江敛之的影子。不过你长得比他好看,他就算难得乖巧的时候也没你看着顺眼。 江遥彼时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少年,听到这话无端有些无措,睫毛一眨一眨的半晌不敢说话,看得面前的人又笑了,他隔了会才想起来要道谢,结结巴巴道:多、多谢公、公子。 那人先一步走了,他松了口气,赶忙跑回宴会。 这一回去才知道前面出了事,少主心血来潮非要和人比试武功,打到屋顶上去时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下来,替他顶班的同伴出来救了少主,但这也彻底抖出了他在本该值守的时间不在场的罪过,离开的理由还是没带腰牌,更是罪加一等。 看到少主铁青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怕是要完了,硬着头皮上前跪下: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 他被一脚踹翻在地,没敢擦拭嘴角溢出的血就重新低头跪好,听到少主冷冷问旁边守着的暗卫:按规矩应该怎么处置? 暗卫答:鞭刑二百,断手足筋,暴晒三日。 鞭二百后赏他个痛快吧。少主分出一个眼神瞥了瞥他,你弟弟不会被连累。 江遥全身都在发颤,明明知道少主已经是大发善心,他应该磕头谢恩,但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还是做不到镇定自若地就接受,他动了动唇,一名暗卫似是看出他想说什么,掌风携着内力抽到他脸上,他再不敢说一句话。 能死得痛快,弟弟也不会有事,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开心,静了会后绝望地闭上眼,正要谢恩,身后走来一个人,说道:今日客人这么多,你给江家积点名声吧,不就一点小事,何必要见血? 白色衣袍下摆上浪潮翻涌的暗纹从他眼前掠过,那人回头看他一眼,又道:他本来早回来了,路上碰到我,被我拉着问了几句话才耽搁了,别怪他了,还这么小,怪可怜的。 江遥低着头不敢乱看,因为紧张,手指一下一下抠着地上的土,良久听到少主说:既然小侯爷替你求情,今日之事就算了吧。 和江家有交情的,又是封侯的,江遥能想到的只有萧家,想起从前远远见过的人,顿时对上了号,赶忙磕了两个头:谢过少主恩德,谢小侯爷求情。 抬头时看到那小侯爷暗中冲他眨了眨眼,眉眼间的笑意如他身上的衣袍,干净清爽又有肆意的张扬。 他和几名暗卫一起闪身上了树,透过树叶间的阳光,他的眼神总是无意识地看向那个明艳的少年郎,在树上托着脸想道:这个人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总是要还的,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还 梦里的场景坍塌于阴暗的地牢里,白袍的少年被锁链锁住四肢,尖利的刀刺入他的手腕和脚踝,鲜血流了满地,衣袍上翻涌的浪潮都成了血色,他惨叫着,神色痛苦地泪流满面。 江遥在梦境坍塌的瞬间似也在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要,不要 不要伤害他 梦境消散,江遥倏然睁眼,喘了两口气才缓过神来,感受到身上的伤口没有那么疼了,被错骨分筋的左臂骨头都接了回去,身下是软和的床褥,他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瞬间从床上坐起来,手脚上一阵叮铃哐啷响,低头看去,手腕和脚腕都扣着一副铁镣。 茶盏搁在桌上的声音让他侧头看过去,一下与萧吟冷若冰霜的双眼对上。 江遥面色一白,忽略挪动身体时伤口的刺痛,翻身跪到地上,低着头紧张地眨动着睫毛。 萧吟有点意外地看过去,江家曾经也是显赫一时的世家,少主江敛之更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就算江家失势,江敛之这些年在白家被迫做了暗卫,但骨子里也总该是有当年的傲气的,而且还是对着他这个萧家人。 难道噬魂阁的手段真这么了得,就这样把一个世家公子给磨软了?不然怎么对着他就这么自然地跪下了? 他与江敛之八年没见,江敛之当年不过十三四岁,八年足够让一个人从稚嫩的小少年长得判若两人,但眼前人眉眼间还是能看出当年熟悉的模样,而且白家和噬魂阁既然敢对外说江敛之在他们手上,应该也是做不了假,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 因而他掩下了心中的怪异,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人,只把桌上一个木匣子丢下去,道:打开看,告诉我是什么。 江遥听话地膝行两步上前捡起木匣子,见里面叠放着一张纸,打开看了眼又乖乖放了回去,旋即跪直身子将木匣子恭敬呈向萧吟,好几天没说过话的嗓子沙哑至极,答道:是奴的身契。 八年前萧吟还在京城,江家也在京城,平昭侯府上下数百口人都亡于一场大火,只留下差不多也成了废人的他,圣上感念萧家旧时功勋,还是允他承袭侯爵,但曾经手握兵权的萧家却也就此消失在朝堂之上,他离开京城,这些年挂着平昭侯的虚衔一直搅和在江湖势力之间,全然是闲云野鹤之态。 而在萧家败落后取代萧家的就是江家,一时在朝中风头无两,只可惜三年后怀州白家联合数人上书称江家豢养私兵企图谋逆,很快,江家也步了萧家的后尘迅速败落,杀了一批人,留下的也全都没为奴籍,侥幸活下来的江家小公子江敛之就是其中之一。 江敛之的身契在白家手上,如今白家没了,身契自然又到了他手上。 萧吟拿过装着身契的木匣子搁回桌上,鞋尖挑起跪着的人的下巴,冷声道:江敛之,本来你是必死无疑的,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有些旧怨没有清算完,所以暂且留着你性命,我们慢慢清算。 江遥被迫抬着下巴,双眼却还规矩地垂着视线,手指捏住一角衣袍攥了攥,心里有些庆幸却又忍不住失落。 白家让你做暗卫,我没有这个兴趣,也不缺暗卫。萧吟移开脚,云淡风轻道,我身边缺个伺候的下奴,这个应该更适合你。江小公子,你说怎么样? 这话羞辱意味十足,只可惜对江遥毫无作用,他甚至还在心里想道:江敛之这会大概还逍遥快活着呢,侯爷你羞辱的不过是个冒牌的。 不过他是不敢说出来的,萧吟明说了是因为对江敛之有旧怨没清算完才留着他性命,要是知道了他不是江敛之 江遥赶紧刹住这念头,跪端正来,对着萧吟恭恭敬敬叩了个头:奴拜见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排雷提醒:本文是纯粹自割腿肉自娱自乐自产自销,一切满足自己的xp,让自己快乐。口味古早狗血,主人攻x暗卫受,有虐身虐心情节,攻与受地位不平等,前期对受不好,受无条件忠犬,受不了的不要看!赶紧退出!不长,调剂小短文,he,会在一起,卑微忠犬得偿所愿的故事罢辽。故事没有逻辑,只有天雷狗血! 谢谢大家观阅。 第2章 萧吟存着玩弄羞辱的心思把江敛之留在身边,但也没有心情成天把心思都花在这个人身上,毕竟还有不少正事等着他。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 因而等他再见到江遥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江遥当初伤得很重,身上因打斗留下的伤痕有数十道之多,之后伤口完全没处理过就又受了些刑,还是伤筋动骨的刑,其实五天是远远不够他养好的,但萧吟走到书房门口时,他正在门前长长的回廊里跪着擦地。 八年前出事后,平昭侯府就从京城迁到了南方的润州,彻底远离了京城的风波,而无论是圣上还是朝中那些心怀鬼胎的势力得知他没死,都顾着面子没再来赶尽杀绝,反而还摆着样子一脸愧疚。 故而萧吟这些年在润州过得很是潇洒,把江湖搅得昏天黑地,平日里还骄奢淫逸,什么都碰就是不碰朝堂,但这才正是最让那些人放心的,大概还都很乐意看他这般模样,只要他不问朝政,就随他顶着平昭侯的爵位玩乐。 润州这后来新造的侯府极尽奢华,侯府规定的形制是多大这里就是多大,不愿白白浪费了一点好处似的,府中屋舍也有上百处,还都布置得精致华美,没有一处是荒着的,萧吟今天高兴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府里的人都惧怕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日日都会把上百间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好让他心血来潮随便去哪儿都能满意。 除此之外,府中的长廊、花园、石阶都是处处整洁,就连小路上的每块鹅卵石都是干净透亮的。 不过萧吟每日待得最多的地方还是府中最大的一处书房腩,牌匾上挂的是文贤斋,紧邻着一处小园子,景致清幽,外头一溜儿雅致的长廊上摆了盆盆花草,清风一过,护花铃发出清越的声响。 萧吟站在廊前看江遥,手脚上的铁镣他不提也没人敢去了,一路沉重地拖在地上,身上穿着件灰扑扑的下奴衣裳,衬得身形单薄,但肩胛的线条因习武的缘故却流畅优美,面色还苍白至极,显然是伤没好全,长久跪着干粗活额上沁出了好些汗来,动作也十分吃力。 负责掌管此处洒扫的管事很是精明地已经看出了主子的意图,一早就对江遥百般苛责,现下更是干脆站在一边盯着他干活,他的动作稍有迟缓便会抬起手中的竹板打下去。 江遥如那天在他面前一样低眉顺眼得很,未见一丝反抗,打他就垂头受着,身上伤口裂开后在衣服上洇出了斑斑血迹,打完了就擦把汗继续干活。 萧吟冷眼瞧着,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走上回廊。 江遥抬头看他一眼,停下手上动作,伏身叩拜:主人。 伤这就好了?萧吟居高临下地看他,谁让你来干活的? 江遥像是和他说话有下意识的紧张,一紧张就会频繁眨动着睫毛,道:奴的伤已经好了,自己来的。 萧吟嗤笑一声,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道:江敛之,你这是在讨好我?怎么,怕我杀了你? 江遥忍下扯动头皮的疼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怕自己多说多错,干脆垂着眼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萧吟松开手,走进屋去,道:擦完了就进来伺候。 江遥低声应是,拧干抹布上的水继续擦地。 本来江遥的身体也不会这么虚弱,他习武多年,有内力护身,可以自己疗伤,只可惜身上几处大穴上还插着金针,内力仍旧是被封着的,那天萧吟羞辱了他一番就走了,虽然留下了一些伤药,但他不敢多用。 毕竟如今的萧吟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少年郎了,这些年他也听说过萧吟喜怒无常的煞神名声,现下又把自己视作有深仇大恨的旧敌,他自然得处处小心。 七岁入江家之后,每次受了伤他都没有什么休养的时间,有时候执行任务受了伤还要在刑堂受一场重罚,能休息的时间大概只有几个时辰,之后就得爬起来去做该做的事,因而这些年他早习惯了,在自己能动之后就主动去找了府里管家来干活了。 而且他这样做还有别的心思。 如果自己乖一点,听话一点,萧吟会不会就多留他一会,就算是把他当作江敛之来玩弄羞辱也是好的。 当年他本来就做过一件错事害了萧吟,即使他不是江敛之,这些也该是他受的。 等江遥终于擦完了那条长廊,不敢有丝毫耽搁就进了书房,里面萧吟正在跟府中最为信任的幕僚季逢青谈事,他手脚上有铁镣,一进来就有无法忽视的声响,屋中两人立马止住话音都齐齐看着他。 这般被盯着让江遥更为紧张,在门边就跪下了,半晌没听到萧吟有什么吩咐,之前也只说是进来伺候,没说具体要做什么事,他当惯了躲在暗处的暗卫,杀人打架可以,但在屋里伺候却不拿手。 在萧吟的注视下,他又是断然不敢问出口的,想了想以前江敛之在屋中时下人都是怎么伺候的,见桌上茶汤见了底,一路跪行过去倒了杯新的茶,举着托盘奉到萧吟面前。 萧吟却没接,淡淡扫他一眼就转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季逢青,道:所以这次就连太尉也什么话都没说? 季逢青显然也知道跪在地上的人是谁,但看到他这般乖顺的模样还是颇为讶异,不由地多看了两眼,此时听到萧吟问话才转开眼,回道:朝中势力本就这样,很难有长久兴盛的势力,当年江家他话到嘴边又想起还有个江家人在这,没再说下去,这些年白家也是大不如前,在圣上面前没有以前得势了。况且侯爷您掺和江湖势力没什么,但白家在朝中手握重权还在江湖上有自己的势力就有些过分了,侯爷借着江湖纷争的由头收拾了白家,圣上和太尉指不定心里高兴着呢。 再加上我们还得趣儿,知道把好处也分他们一点。萧吟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冰冷,如今在他们眼中,我们该是最没威胁的那个。 正是如此。季逢青道,我们越是高调其实越是显得我们看起来好掌控,那种韬光养晦的才最是令人忌惮。 萧吟冷哼一声:不过我也没兴趣跟他们玩,京城的地界我踏进去一步都觉恶心。 侯爷无意朝堂,如今我们自保便足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季逢青之前说什么都神色平淡,这会才轻叹了口气,朝堂上的事要掺和进去就一辈子难以抽身,不掺和也是好事。 萧吟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又与他说起了一些江湖上的事。 而江遥则被当做死物晾在了一边,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好保持着举托盘的姿势跪在那儿,手上镣铐本就沉,举得久了双手轻颤起来,扣着托盘的指节发白,勉力稳住才没摔了。 在他两条胳膊都麻木后,萧吟才终于想起他似的看了一眼,见他冒起了虚汗,玩味一笑,伸手碰了碰茶盏,冷声道:凉了,换一杯。 江遥如释重负,赶忙跪行着又换了杯茶重新奉上,这回萧吟只是略等了等就接了过去,他在萧吟看不到的地方动了两下僵了的手指,又奉了杯茶给季逢青,之后便安静垂头跪在一边,把呼吸都压得极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萧吟与季逢青聊了半个时辰,江遥就在一边跪了半个时辰,等季逢青打算起身告辞了,萧吟忽然招手让江遥过来,眼中笑意戏谑,就像在招一条狗。 江遥猜他大概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法子来折腾自己,跪行过去后萧吟捏着他的下巴抬起头来,另一只手拿着蘸了墨的笔就开始在他脸上乱画。 也不知道萧吟究竟在他脸上画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从额头到眼周到鼻子再到脸颊几乎全有黑墨的痕迹,这张脸大概是不能看了。 看江遥依然乖顺地由着自己动手,萧吟心情无端大好。 这一幕倒是看得季逢青有些想笑,那脸上的墨迹毫无章法,全然就如孩童般乱涂乱画,只是左右脸颊上两个大大的叉很有几分羞辱之意,最后萧吟再更为羞辱地在额头上写了个奴字,才算是放过了江遥。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擦掉。萧吟搁下笔,示意他退下。 江遥恭敬应了,利索地退了出去。 这一天,江遥都顶着这张脸在府中干活,他往水缸里照过一眼,看清了脸上是什么情况,旁人见了无不指点嘲笑,他自己却淡然无比。 约摸萧吟之后就忘了这事,江遥晚上睡觉都还就这么睡的,直到第二天下了场雨,脸上的墨迹被雨淋得七零八落却还不敢擦,被萧吟看见了才想起来,把他叫进书房里命他擦干净了,而后又提起笔在他脸上一通乱画。 之后连着几天江遥都是这么过的,萧吟仿佛是觉得这极有乐趣,黑墨用腻了,还找来颜色各异的颜料在他脸上涂抹,季逢青来书房禀事,见了五彩斑斓的一张脸险些喷出一口水来。 这些天江遥没少挨管事的打,萧吟有时也会寻个由头罚他,或者干脆由头也不寻直接罚,但不怎么打他,只是变着法地羞辱,比如在他脸上写个大大的奴字,墨汁都渗进了嘴里,而后让他自己在一块木板上写下江敛之是奴,下贱如狗的字样,捧着那木板去府中最是人来人往的一条路上跪着,让人围观。 之前他在白家的时候,白家人也认定他是江敛之,一开始没少做和萧吟一样羞辱他的事,但在发现他过分乖顺后都没了兴致,可萧吟却与常人相反,好像他越是乖顺越是乐趣不减。 但他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萧吟暂时不会对他丧失兴趣。 而且他还可以再乖一点。 他一天下来也未必能吃上饭,给不给饭吃全看管事高兴,因而这天在他傍晚入书房伺候的时候,看见桌上的点心,肚子不争气地轻轻叫了一声。 萧吟立马听见了,他窘迫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过了会,萧吟淡淡道:手伸出来。 从前跟着江敛之的时候,江敛之很喜欢用藤条抽下人的手心,抽完之后再故意派一些重活,把那双手折磨得愈发伤痕累累,有几次心情不好,直接用鞭子抽,知道手心上皮肉厚实,就反复地抽,把手心抽得血肉模糊了才停下,再罚他举蜡烛,蜡油渗进伤口里疼得不像样。 他每天还要训练,得常常握剑,这般折磨当真令他苦不堪言,对于打手心的罚都有了阴影,此时听萧吟这么说本能地吓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摊开双手,掌心朝上平举过头顶递了出去。 这样子显然是以为要受责打,萧吟嗤笑一声,扔了块点心到他手上,道:赏你的。 江遥眨了眨眼,一瞬间都僵住了,像是有些不敢置信,手举在那半晌没动静,萧吟也不说话,良久他反应了过来,捧着那块点心叩了个头,说谢主人赏,挪得远了一点,低头吃起来。 萧吟看出来他吃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么声音来惹自己不快,但想必是饿得狠了,吃得还是有些急,那点心有点黏腻,半天嚼不下去,两边腮帮子都吃得鼓了起来,那样子倒是很像某种毛茸茸还软绵绵的小动物。 你真是江敛之?萧吟等他吃完了,走过去勾他的下巴,凑近了细细端详他的脸,才几年功夫你就变成这样了? 此时的江遥哪敢说话,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觉萧吟那双眼睛早已看破了一切般,吓得背后发了一层虚汗。 萧吟却没再说什么,若有所思地又打量了他一番,道:留你在这伺候也挺没意思,你明天还是回暗阁做教具去吧。 江遥神色一僵,有些慌乱地抬头与萧吟对视了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萧吟笑意很有几分恶劣:想问我既然还是要把你送回去,之前为什么又要救你一命?他摩挲了两下眼前人白皙的下巴,眼里满是戏弄,因为我乐意。 江遥也不知道他是在逗弄还是变着法折磨自己,垂下头沉默不言,眼眶却有些微微泛红,看在萧吟眼中莫名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呵,这人还会委屈啊。 那就更有意思了。 江遥从屋中出来时又是顶着一张花猫脸,蹲在廊下抱着膝盖,抠了抠花盆里的土,怎么也忍不住想哭的感觉。 萧吟这么快就不想再看见他了,连江敛之的身份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他明明已经很乖了 还有,这人怎么能这么坏,前面还给他点心吃,转眼就翻脸了。 江遥抬袖蹭了下微湿的眼角,撒气般地把土抠出了一个洞。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圆梦了一次黑化渣攻(不是) 古早狗血文真特么带感,原来我还是好这口 第3章 江遥晚上都睡在萧吟所住的招章阁内,此处屋舍带着一个宽敞的庭院,花木扶疏,除了用作卧房之用的正屋,东西厢房空出来给交好的客人留宿之用,另有下人住的两间耳房,但江遥此时的身份是个干粗活的下奴,显然是不能住在耳房内的,只是萧吟对他甚是特殊,心血来潮了就会把他叫到面前去,管家就安排他住在了耳房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没有床,也没人给他铺床的被褥,他每晚都是靠墙坐着,实在累了就躺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和衣而睡。 一想到明日就要回暗阁去,江遥怎么也睡不着,抱膝坐在那胡思乱想,一时是忐忑不安,一时又暗自神伤。 他也有想过要不要求一求萧吟,反正萧吟现在热衷于羞辱他,他用低贱的姿态求萧吟会不会还能取悦萧吟,但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 也许是这么多年许多次的经历让他已经心有余悸,他也是会害怕失望的。 他就这样如同等待赴刑场的死囚一般静坐了一夜,次日一早管事却还来叫他去干活,他眼睛一下亮了,以为萧吟又改变了主意,可没想到中午的时候萧吟又让他午后自己去暗阁,他的眼睛瞬间黯了下去。 中午他啃了个干硬的馒头就去了暗阁,手脚上的镣铐依旧没人给他去了,到了门口,竟然看见暗阁现任的阁主墨风在等着。 主人让你来的吧?墨风和暗阁其他的暗卫并无不同,冷着一张脸少有表情,眼中满是漠然,并没有多看他一眼的意思,领着他走进去,跟我走。 江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把他丢回来做教具倒也不必让阁主亲自来吧? 但他也不敢多话,只好沉默地跟着墨风往里走,一路上墨风没和他说一个字,他也没敢随意搭话。 两人走到了暗卫们的训练场地,墨风停下,江遥抬眼看过去,见有数十个暗卫在此地练剑,这些暗卫都身手不凡,看起来都是暗阁里的精英,而他们都不是独自练剑,对面会有一个人陪着他们练,江遥看了两眼就看出了门道,这些陪练的暗卫完全是在配合他们,可以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陪练之人。 场中唯有一个暗卫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墨风唤道:齐砚,过来。 那个叫齐砚的暗卫走过来单膝跪下:阁主。 从今天开始,他陪你练。墨风指了指江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看齐砚有些讶异,又补了一句,主人的意思。 齐砚立马收起了讶异之色,恭声应道:是。 江遥脑子有些混沌,迷糊之间齐砚已经塞给了他一把剑,他低头看了眼,是没开刃的剑,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发现陪练者的剑都是不开刃的,但这些精英暗卫手中的剑都是真剑。 可见暗阁为了培养精英非常肯下血本,不惜拿活人给他们当实战演练的对象,估计失手杀了也完全合乎规矩,同时又十分爱惜这些精英,用不开刃的剑与他们对战,以免在日常训练中落下不必要的伤。 墨风把他交给齐砚就走了,他拿着剑还在愣怔,实在想不明白萧吟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那种忐忑了很久后发现前面并不是绝路的感觉也很容易让人脑子转不过弯,有点被绝处逢生的喜悦冲昏了头。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 江遥对齐砚有点印象,当时在白家与暗阁交手的时候,他和白家的暗卫也记住了对方几个人,除了墨风最是厉害,就是眼前的齐砚了,江遥那时就在心里估算过状态最好时的自己遇上齐砚能不能赢,最后自己得出的结论是,就算赢不了,打个平手还是行的。 齐砚看了看他手脚上的镣铐,似是有些犹疑:你 没事。江遥压下了心里的不解,回过神来,掂了掂手中剑的重量,比他以前用惯的那把轻了点,对齐砚点了个头,大人随意就好。 齐砚自然不是心软之人,方才的犹疑大概也是觉得江遥并无法陪自己练剑,听他这么说,也没再思量什么,刷一声抽出剑来,眉眼间立刻便冷肃下来,下一瞬剑锋到了江遥面前。 此时的江遥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像是已完全变了个人,之前的温顺乖巧悉数褪去,眉宇间竟透出了几分冷冽锐气,如淬过血的锋刃,暗藏杀意,眼中甚至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在剑锋到了眼前时,旋身躲开,脚镣擦在地上哗啦作响,却并不妨碍他的速度。 齐砚的剑锋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瞬息间又再次缠了过来,他正想按照自己最熟悉的方法避开再找寻机会出剑,却在提气的那一刻身上一阵刺痛,这才想起几处大穴还插着金针,他此时根本没有内力。 对齐砚这样的高手来说,方才他那瞬间的愣神已足够对方把握住时机,果不其然,齐砚的剑下一瞬就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剑锋过利,擦出了细小的血痕。 齐砚移开剑,也看出了他没有内力,不然方才他是可以避开的。 他回忆了一下齐砚的出剑,平静道:继续吧。 这回齐砚让他先出剑,他虽然也想和齐砚比剑,但很清楚他现在的任务是陪齐砚练剑,一切都要为齐砚的剑法服务。 萧吟那么喜怒无常,要是因为他没有好好做这件事又想把他送去做教具该怎么办? 旁边的暗卫和陪练者显然是长期配合,动作之间很有默契,江遥从没和齐砚练过,之前在白家短暂地交手也只是把对方当敌人,但齐砚在江遥出剑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江遥在方才竟然已经摸清了他出剑的风格,知道他是以快取胜,就选择避开快剑的锋芒,从侧面攻入。 陪练不是喂招,不可能顺着这些人的打法,相反陪练者更像是替他们磨剑的人,要锻炼他们的优势,让他们弥补不足,因而江遥这一剑可以说就是在试齐砚的快剑到底能有多快。 齐砚脚下一滑,侧身抬剑挡了上去,江遥的剑灵巧地在他的剑上弹了一下,迅速撤开,箍着铁镣的手腕灵活地运力转动着剑柄,剑身的虚影在半空中闪过,下一瞬便又出现在了另一边。 虽然江遥的剑很灵巧,但齐砚还是快了一步已经在另一边等着他,反而掌握了主动,江遥反应过来是自己身上的镣铐动静太大,暗卫都擅长听声辨位,他动作再快也没办法避开镣铐的响动。 两人这一招都用了全力,两把剑一触即分,下一招再起势时两人互相探究地对视了一眼,随后齐砚的剑携着风声挥了过来,江遥仰头躲过,腰身几乎弯折到了极致,手一撑地,翻身跃开,递出剑干脆与齐砚近身对战。 江遥手上的镣铐限制了他出剑的范围,剑锋做不到大开大合,但他也很聪明,知道在尽量小的范围内缠住齐砚的剑,把手中没开刃的长剑耍得极为灵巧,两把剑相互纠缠着过了数十招,难舍难分。 齐砚也对他刮目相看,如当初的江遥一样,也在心里估算如果两人公平对决自己到底能不能赢,最后竟然并不敢下结论。 最后江遥还是输在没有内力上,齐砚的剑锋一旦霸道起来,他便气力不济,手中剑被直直往下压去,但他却咬着牙一时不肯服输,还在找时机反击,额上冷汗涔涔,面色都白了不少。 齐砚看他一眼,长剑一声铮鸣,剑刃直接弹开了他的剑,震得他退出几步远,嘴角溢出血来。 旁边的人都结束了训练,似乎要去进行下一项训练,见齐砚也要走,他擦了把血,拦住齐砚,道:大人,我有件事想、想求您帮忙 这时的江遥又变作低眉顺眼的样子,垂着头不安地眨动着睫毛,手指纠结地攥着衣袖,看齐砚半晌不说话,他干脆跪了下去。 齐砚皱眉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暗卫不可与外人多接触,江遥现在还不算暗阁的人,齐砚没直接走已经十分好心了,他也明白这道理,但不知道还能再找谁,只好鼓起勇气嗫嚅道:当初暗阁把我身上带着的东西都拿走了,我、我是想问问那些东西还、还在吗? 齐砚不明所以,想了想道:阁主让人收走了,我看都是你们的剑还有暗器什么的,后来也没看见阁主让人扔了,应该还在。 江遥似是松了口气,手指在地上偷偷划拉着尘土,小声道:那、那我可不可以拿回来两样东西,不是剑也不是暗器就是、就是一个很小的护身符和一、一根发带 齐砚更加莫名其妙,道:你要回来做什么? 这是两个很重要的人给我的江遥知道他在暗阁地位不凡,眼下除了求他也想不到其他办法,捏住齐砚衣袍的一角下摆央求道,大人,求您 你求我也没用。齐砚冷漠地退开一步,看他失望地垂下眼,难得又有点心软,但也仅限于跟他解释一句,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问阁主吧。转念一想,他又提议道,你不是每天都跟着主人吗?你直接跟主人说吧。 江遥心道:主人会理他才怪了。 但齐砚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应了一声站起身看了看已经空旷的场地,道:阁主有说我还需要在这做什么吗? 齐砚道:没听说,就说让你陪我练剑,既然练完了,你就走吧。 这下换江遥不明所以了,萧吟竟然就让他来陪人练剑? 江遥走出暗阁时果然没人阻拦,他一路慢腾腾走回平常干活的地方,思索着那两样东西到底该怎么拿回来,他怕再晚一点可能真的要被扔掉了,那他还能再去哪里找? 结束了一天训练的齐砚被萧吟叫了过去,萧吟开门见山道:今天江敛之来陪你练剑的? 齐砚点头道:是。 萧吟略低头沉默了会,而后突然问道:你觉得他是江敛之吗? 齐砚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了话中的意思,回道:虽然他今天受限很大,没有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但可以看出来他剑法精湛,功力扎实,对战的经验也很丰富,是练了很多年的。他若是与属下公平对决,属下也不敢说能赢过他。这种暗杀之术和寻常功夫不同,大多是从小练起,要到这种水平至少要十年的练习。 这话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江敛之从小根本不需要练这种暗杀之术,五年前江敛之也十六岁了,转为练这种剑法已经是晚了,很难练成,但看萧吟阴沉的脸色,齐砚斟酌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也不排除天赋特别好的人比旁人花更少的时间就能达到这种水平,况且他从前也有些底子,五年前练起来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萧吟冷笑了一声:那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吗? 齐砚哑口无言,知道萧吟其实心里早有了猜测,而且就他观察,他也不信那是江敛之,就算剑法可以练出来,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五年时间如何能让江敛之变得这么乖顺,对着他都能那么轻易地跪下来,还只是为了求他帮忙要回两个东西。 萧吟又问:除了这个,他可还有其他奇怪之处? 齐砚刚想到过那事,立刻说了出来:他后来想求属下帮他拿回两样当时暗阁从他身上收走的东西,说是他很重要的两个人留下的。 什么东西?萧吟果然来了兴致,挑眉问道。 一个护身符和一根发带。 长什么样?萧吟道,去找出来给我。 齐砚应是,立马回暗阁去找了墨风,幸而那些东西都封了起来,还真是没扔掉,江遥说的那两样东西在一众佩剑和暗器里很是显眼,齐砚找出来后就给了萧吟。 萧吟端详着这两样东西,护身符粗制滥造,看着像是寻常寺庙里求来的最便宜的那种,但保护得很好,想来平日藏在衣服的暗兜里,一点污渍都没沾上,也不曾有破损。 然而那根发带却是沾着血迹的,让萧吟有点惊讶,而且这发带是淡雅的月白色,做工也还算精致,看着还真不是一般人用的东西。 很重要的两个人? 萧吟饶有兴致地猜测这乖巧得过了头的人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还会想办法把东西要回去,而齐砚那边不行,恐怕还是会来求自己。 那他就等着,他倒要看看,这人会怎么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 攻和江敛之没有感情纠纷,只有仇恨纠纷,不至于狗血到这个地步(狗头) 第4章 江遥确实在想该怎么求萧吟把那两样东西还给自己,只是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有用的法子,不禁有些泄气,他果然脑子好笨,和弟弟差远了。 就他这样估计也骗不了萧吟多久,可能很快就会露馅,萧吟要是知道他不是江敛之,不知道该有多生气。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怎么讨人喜欢,待人接物总是有几分笨拙,脑子也不够灵光,刚入江家的时候,江家人让他和弟弟一起学江敛之的言谈举止,弟弟一学就会,可他就是学不会。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周围人都不喜欢他,江敛之性子本就乖戾,更是不喜看见他,明明他和弟弟江煊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可江敛之看到江煊总是和颜悦色的,也从舍不得责罚江煊,看到他却总冷若冰霜,稍有不顺心之处就是重罚。 江煊比他嘴甜比他会察言观色,性子也更温软,会讨人喜欢他觉得也是应该的,刚开始他还会有些羡慕和自卑,弟弟可以跟着江敛之读书写字,就像江敛之的玩伴,而他却只能隐于暗处。 但常年残酷的训练和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渐渐也忘了那种感觉,也早已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江煊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能过得好他也会很开心。 五年前,江家要在他和江煊之间选一个人冒用江敛之的身份被白家带走,这么多年日日陪在江敛之身边的是江煊,江敛之的言谈举止江煊也学了个十成十,说一句能以假乱真也不为过,而他这些年在江敛之面前不是跪着听令就是跪着请罪,没有半点像这位江家少主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江敛之还是毫不犹豫地就选了他。 当时的他虽然已经做好带江煊一起逃离的计划,只是失败了,但面对江敛之的选择他却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早就猜到了会选他去做这个替代者,十分平静地就接受了,况且在白家的日子和从前也没有任何分别,倒是江煊若是去了定然受不住。 他只是有时候很少很少的时候还是会难过,如果他能跟江煊一样,是不是一切就不会这么糟? 也许那样萧吟也会多喜欢他一点的。 次日,萧吟好整以暇地看着江遥在屋外打扫的时候数次向里张望,探头探脑的样子分外可爱,倒让他看得心中有趣,愈发期待这人要怎么开口。 江遥在屋外也没看出来萧吟今日心情怎么样,只好卖力地干完了屋外的活,而后鼓足勇气进屋去伺候,几次抬眼偷觑萧吟的脸色,然而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萧吟惯常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于是乎满心期待的萧吟等来的就是江遥一改平日安静跪在一边不吭声的性子,用堪称笨拙的方式跟他献殷勤和套近乎,一会凑上来问一句主人您渴吗,一会看他要写字,就眼疾手快上前研墨铺纸蘸笔,那研墨的架势是恨不得把他一年要用的墨都磨了。 萧吟心里暗自好笑,昨日他有所猜测后,就吩咐墨风派人去探查了,他记得江家当年给江敛之培养了两个影子,这世上要找出样貌相近之人对世家大族来说并非难事,这两个影子从小就跟着江敛之,要冒充一下骗过旁人也很简单。 不过嘛,眼前这个看起来实在不太聪明的样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骗过白家人的,大概还是白家人对江敛之并不感兴趣吧,不然这处处都是破绽,早就被发现了。 想到江敛之,萧吟面色还是不自觉冷了下来,啪嗒一声搁下了笔。 这一声煞是突兀,把本就心中紧张的江遥吓了好一大跳,也不研墨了,战战兢兢跪到地上。 萧吟淡淡道:昨日你问齐砚要东西? 是奴知错,奴不该同齐砚大人说这个。江遥磕了个头,诚实地认错,奴只是、只是他咬咬唇,轻声道,真的想要回那两样东西 萧吟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那两样东西,在江遥眼前晃了一下,果然引得这人目光急切地追过来,下意识伸出手要接,但旋即又反应过来,摆出更为恭敬的样子求道:求主人还给奴,您让奴做什么都行。 你的身契在我手里,现在是我的奴隶,你的人都是我的,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你让我还你什么?萧吟慢条斯理把那两样东西又收了回去,欣赏着他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江敛之,说话之前要考虑清楚。 是,奴的东西自然都是主人的,不敢私藏。江遥那点燃起的希望尽数浇灭,垂着眼有些像受伤的小动物,手指抠进地砖的缝里,您让奴做什么都可以,求您、求您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带了哭腔,萧吟终于看了他一眼,微微讶异,没想到这两个东西对他还真这么重要,沉默片刻,问道:你说是很重要的两个人给你的,所以是哪两个人?你老实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一下还给你。 谁知江遥面对这个机会反而愈发慌乱,全身都发起了颤,道:护身符是奴一个亲人留下来发带是、是他的手指抠出了血,用尽力气才说道,是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用过的,奴对他有所亏欠,所以留着时时提醒自己 萧吟俯身抬起他的下巴,目光暗沉地看着他:亏欠?江小公子还会觉得自己亏欠了谁?那我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江遥似是更加不敢看他,只顾着一个劲儿摇头,眼中泪水都要落下来了,他却不肯放过,冷声道:江敛之的亲人非富即贵,不可能会有这种粗制滥造的护身符,至于亏欠之人,我更是不会信。你要是能一五一十说清楚这两样东西的来历,我姑且相信你是江敛之,也会把东西还给你。你要是说不出来他的手指下移,放在他颈间的要害处,我不会留着身份不明的人在身边。 颈间跳动的脉搏就在萧吟的掌控之中,江遥却并没有迫近死亡的恐惧,他只有无尽的绝望,方才那番话把他全身的血都冻住了,他早该知道这结果,可是他不想来得这么快。 绝望之中他反倒莫名冷静了下来,总归事情不能再糟了,事已至此,他绝不承认就是了,反正萧吟应该暂时也找不到真正的江敛之。 况且他的命和弟弟的命连在一起,就算演不下去了也不能承认,不能害了弟弟。 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他怕再也见不到萧吟了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4) 我是江敛之江遥颈间的要害被萧吟捏住,发声困难,闭着眼道,护身符是兄长小时候送我的,后来他在外做官,不常见到,我就留着这个在身边那根发带恕我不能说,想必主人也不想知道,因为与八年前的事有关 没等他说完,萧吟就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眸中也变得阴狠,显然因为他所说的八年前的事而无法平静。 八年前萧吟的声音散去了冷静自持,竟在发颤,你还敢在我面前提八年前? 江遥心上揪着疼,涌起酸涩,他确实不敢提,也没脸提,八年前的桩桩件件都是血淋淋的,提了就是在萧吟心上插刀,反复凌迟。 你既然说你是江敛之,那你说,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萧吟手下用力,卡得江遥不能呼吸,你们江家都做了什么,而你又做了什么? 江遥如何能说出口,眼里的泪水滑落下来,萧吟卡着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狠狠扔了出去,他背上撞到琴案一角,而后掉落在地,喉间一阵腥甜,脖颈上也留下两道紫痕。 主人!江遥无暇顾及自身,震惊地看着萧吟,失声唤道。 萧吟的右手青筋可怖地暴出,抖个不停,像是方才用尽了力气,而那张脸也白得吓人,眼睛布满了血丝,他闭上眼,沉声道:滚出去! 江遥不敢留,准备跑出去找人来,见季逢青在屋外,正要说什么,季逢青却像是已经明白了,带着几个人冲进了屋。 半个时辰后才见季逢青出来,江遥赶忙上前问道:主人出什么事了?我、我 季逢青倒是很好说话,把他叫到一边去,看他脖子上两条掐痕,叹道:跟你没关系,侯爷应该最近心情都会不太好。 为什么?江遥道,主人的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 八年前那个事你也知道吧?季逢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低声道,当初侯爷中了毒,眼睛看不见,那个毒一直找不到解药,后来也是到江湖上寻访了很多名医,才算是找到了可以慢慢拔毒的方法,手脚上断掉的筋脉也被接上了。但那毒顽固得很,这些年总会有反复,会有一段时间眼睛不太看得见东西。至于手脚嘛,当年筋脉断裂,总会有些病根,你难道没看侯爷现在从不碰兵器?因为侯爷握不动。 江遥瞳仁骤缩,不敢置信地与季逢青对视了一眼,似是在确认这不是说谎话,看季逢青的神色许久都毫无动摇,他才失神地蹲下身,双眼通红,抬袖擦了眼泪又有眼泪不断落下。 这些天他不是没看出萧吟与从前的差别,性格上的差别他早就听闻了,当年张扬的少年郎在八年前就不见了,此外萧吟一些喜好也有点变了。 他记得从前萧吟喜欢穿干练的窄袖衣袍,但如今萧吟却钟爱宽袍大袖,从前萧吟喜欢白色,如今却爱深色,从衣服到器具都是深色的,还有,萧吟如今空闲时一般只摆弄琴棋书画,却不碰武。 可萧家当年是有名的将门,萧吟少年时就精于骑射,刀枪剑戟都信手拈来,反而不怎么好文。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八年前萧吟的手脚废了就是真的废了,一辈子都不能再做回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提不动刀剑,也拉不开长弓。 还有萧吟的眼睛原来这么多年还没有好全 季逢青也已经从萧吟那儿大致知道了此人的身份,看他突然哭得这么伤心,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忠告他:反正你最近离侯爷远点,保命要紧。 江遥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季逢青摇摇头走了,过了会,江遥站起身挪到窗边往屋里看了眼,里面还有两个郎中模样的人在,萧吟眼睛上蒙着黑布,衬得脸色更为苍白,线条坚冷锋利的轮廓也显出了几分脆弱。 郎中掀开萧吟的袖子,两边手腕上露出两条疤痕,时隔多年仍然明晰,在白玉般的皮肤上很是丑陋,可以想见当年的伤口有多深,郎中按了按手上的几个穴位,低声问了什么,萧吟只是点头或摇头,并不说话,但方才用力卡着他脖子的那只右手却还轻轻发着抖,想来那只手是不能那般用力的,稍有不慎便触及筋脉旧伤。 江遥不敢再看,拖着脚镣走远了,到了回廊尽头才停下,他很想拿回那根发带摸一摸,每次他想起八年前的事时就会这样做,可是现在发带不在手上了,他看见自己手腕上被镣铐磨出的伤痕,自虐似的掐了一下,像是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他是不是江敛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江敛之亏欠萧吟,他难道就没有亏欠吗? 当年下了毒的饭菜可是他亲自喂萧吟吃下去的。 是他弄瞎了萧吟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故意弄瞎的!没有主观故意!!! 只是我滴鹅子心里愧疚(抱住) 第5章 季逢青嘱咐江遥近来离萧吟远一点,但第二天江遥就忍不住进了书房。 萧吟的眼睛似乎还是不怎么看得清东西,微闭着眼坐在椅子上,季逢青在一旁把桌上暗卫打探来的各地消息拿起来读给萧吟听,看到江遥进来很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暗暗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放下茶水点心就赶紧出去。 落朝宗的宗主可能和朝廷有联系?萧吟刚听完季逢青读的一封消息,皱起了眉,若真是如此,这么多年我们现在才知道? 那个宗主神出鬼没,都不知道姓甚名谁,这些年落朝宗也甚是低调,虽然仗着积累深厚一直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与我们更是没有交集。季逢青解释道,近来落朝宗突然在京城出没我们才注意到,调查一番后察觉那个宗主应该是早就与朝廷有联系。 放下茶水点心的江遥本来在偷看萧吟的面色和昨日相比有没有好一些,听到落朝宗三字心头一震,手中托盘险些没拿稳,在桌沿上磕了一下,发出咚一声轻响。 季逢青一脸不忍直视,咳了一声道:下去吧。 江遥也吓了一下,正要退出去,萧吟却淡淡开口:回来。 看萧吟的神情,江遥信了季逢青说的近日心情都不会太好的话,但他先是因八年前的事伤感,这下又被落朝宗吓住,神色有些浑浑噩噩,闻言走过去沉默地跪下。 萧吟眼前的视野几乎是黑的,也看不见江遥此时的神色,只吩咐季逢青去拿系了链子的铁环来。 季逢青立马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心道:都告诉你离这煞神远一点,还不听,活该。 铁环被套在了江遥脖颈上,这个铁环能调节松紧,季逢青也不敢在萧吟面前做小动作,把铁环调到了一个极不舒服的位置,不至于呼吸困难,但却有不容忽视的束缚感,看萧吟没有其他吩咐,就把铁链拴在了桌脚上。 这下江遥只能像一只狗那样跪伏在萧吟脚边,本以为萧吟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他,但没想到萧吟让季逢青把他拴在这儿之后就不理会了,听季逢青读完了所有消息,又传了府中的大夫来行针灸拔毒。 江遥的脖子被铁环箍得很难受,但他还是分出心神来细听大夫口中萧吟的病情,听到大夫问萧吟最近还会不会做噩梦,萧吟轻轻嗯了一声。 侯爷最近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季逢青也道,恐怕 这是心病,侯爷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人就会陷在回忆中好像被魇住一般,自然就会有精神不稳定的时候。大夫叹道,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吃点安神的药吧。 江遥垂下眼,那些回忆如梦魇一般缠着萧吟,也是一样缠着他。 萧吟把江遥拴在那里之后,一天都不闻不问,第二天吃中饭时才想起来这个人一般,吩咐季逢青丢了两块点心到地上。 江遥确实很饿了,叩头道:谢主人赏。 狗吃东西也会用手吗?萧吟看不见,但靠着镣铐的声响还是准确踩住了江遥的手。 江遥僵了一下,立马说了句奴知错,眼里没什么情绪,低头趴伏在地上啃完了两块点心,没有动过一下手。 待江遥吃完,萧吟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双目刺痛,伸手挡了一下,季逢青担忧道:侯爷,是眼睛又不舒服了? 一片黑暗中,双眼针刺般的疼痛激起了纠缠他多年的梦魇,萧吟看见了弥漫出的无边血色,他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吊在铁笼子里,很多人围着他欣赏这残忍的一幕,眼中满是兴奋的恶意,那把刀一点点刺入他的手腕和脚踝,将他的筋脉慢慢、慢慢地挑断,他惨叫着,狼狈地痛哭,却无济于事,地上都是血,他的血流了一地,哪里都是血 萧吟的呼吸变得粗重,此时的他如同浸泡在血水之中,腥臭的血腥味闷得他喘不过气来,要将他生生溺死其中。 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夜,所有人都说平昭侯府成了一片火海,他的亲人死得尸骨无存,前往江家赴宴的他无能为力,成为那些贵族们观赏的猎物。 那样的黑暗太深太深,他走了八年也走不出去,心底的仇恨与痛苦无处排解,他手刃了一个又一个仇人,可他的亲人都回不来了,平昭侯府只剩下他一个废人苟活于世。 世人说他疯了,他想他确实是疯了,他永远也走不出那片黑暗。 萧吟踉跄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挥开季逢青来扶他的手,脚下踢到跪在地上的江遥,充血而无神的双眼煞是可怖,探手过去捏住江遥的下巴,冷声道:看到我的眼睛还没好,你很高兴吧? 不不是江遥心上痛得如同被针扎过,听到萧吟这么说更是难过,对不起 对不起?萧吟笑起来,你说你是江敛之,那我问你,当年让人给我下毒的是谁? 江遥闭上眼,声音颤抖道:是我毒是我下的是我 萧吟用力一扯拴在桌脚上的铁链,发疯一般拉着江遥就冲出门去,季逢青追上去,却被一把推开。 江遥被拖在地上,脖子上拉扯出窒息之感,一边拽住铁链缓解窒息,一边尽量让自己起身,他怕萧吟的手又耗尽力气伤了筋脉,不敢完全让萧吟扯着他走。 一路上府中很多人都追在萧吟身后,但没人敢上前来,江遥看不见萧吟此时的神色,但他能猜到定然可怕至极,他能听见萧吟急促的喘息,看到手上青筋暴出,掌心甚至在铁链上划出了伤痕,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却疯了一般不松手地扯着他往前走。 江遥一路跌跌撞撞,腿上摔出了不少伤,萧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都不松手,直接将他拽上台阶,而后拖进了一处光线昏暗的屋子里。 长桌前两盏烛台燃着微弱的光,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江遥双眼骤然睁大,愣怔地看着眼前上百个灵牌,笼在阴影中如俯视他的狰狞怪兽,黑压压一片,令人背上生寒。 萧吟的右手颤抖不止,抓着他的衣领时有些无力,嗓音也沙哑至极:这声对不起你有本事对着萧家这三百多个亡魂去说,你们江家是怎么害死他们的,你敢说出来吗?你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吗? 平昭侯府一场大火,三百多人无一生还,那些人尸骨都找不到一具完整的,眼前这一个个牌位像是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魂,八年来萧吟无数次对着他们是怎样的感觉? 江遥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当年他也曾远远地见过萧吟,但八年前那场宴会他丢了腰牌才得以那么近地看见萧吟,可是那竟然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笑起来张扬明艳的少年郎。 当天夜里,平昭侯府就起了大火,萧吟想出去找平昭侯手上的兵马,却被江敛之拖住,他当时就在离江敛之很近的一棵树上,看着萧吟和江家的暗卫打斗,身上多出一道道伤口,力竭后被人擒住锁在了地牢。 江敛之对宴会上的宾客说,要邀请大家去地牢欣赏今夜最后一个节目,一定十分精彩。 于是京中的那些贵族就亲眼看着萧吟被挑断手脚筋脉,欣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侯之子跌落尘埃似乎真是一件惹人愉悦的事,他们眼里闪着兴奋和嗜血的光,而他也是观看的一员。 他求过江敛之,可是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吟深受折磨,生不如死。 怎么,你不敢说了?萧吟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声音如他此时的神情一样癫狂,那我替你说!你们杀了他们,连他们的尸骨都要烧干净!你们挑断我的手足筋,又毒瞎的眼睛,你们想废了我,想看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吟的眼眶里终于落下了一滴泪,手上也没了力气,整个人跌落在地,眼睛里不知是不是余毒的关系,红得异样,像是被人糊上了一层血,甚是惊心,嘶哑道:你们如愿了,所以满意了吗? 江遥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手腕上凸起的疤痕让他眼里泪水愈多,他按了几个穴位,试图止住手上的颤抖,却被萧吟甩开,厉声道:滚! 话音落下时,萧吟低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吓得江遥手忙脚乱扑上去,冲着屋外喊道:季先生!季先生! 季逢青就知道是这结果,赶忙吩咐人把神志不清还虚弱至极的萧吟送回卧房,看了眼江遥,取下他脖子上的铁环,低声斥道:都让你离侯爷远点,还上赶着往上凑! 主人要是觉得这样能好受一点,我做什么都愿意。江遥擦了把泪水,可是他照样不好受。 季逢青上下打量一番看到萧吟这副样子比谁都难受的人,忍不住说道:跟我就别装了,你是江敛之什么人?江敛之现在还活着吗? 江遥吓了一跳,脸都有些涨红,一个劲儿摇头:我就是江敛之 你就骗吧。季逢青呵呵一笑,我看你能骗到什么时候。 江遥目送季逢青走远,蹲在墙角抠了抠地上的土。 他也不想骗萧吟的,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用动手了,我替大家抽渣男一顿(狗头) 第6章 那日之后,江遥三日不曾见到萧吟,但他每日会找季逢青问一句,得知萧吟那日只是怒急攻心才吐血的,不禁松了口气,而眼睛也在清理了毒素后恢复了,不过下次再复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毒素太过顽固,怕是还没拔除干净。 至于那日萧吟突然的发疯,季逢青也解释道:你不必放心上,侯爷这几年时常会这样,有时候还连人都分不清,身边人没少遭过殃,被他认作什么仇人,发一次疯就好了。 江遥照旧是那副心情郁郁的模样,早上在府中干活,下午去暗阁陪齐砚练剑,晚上窝在堆杂物的小房间里睡觉。 萧吟在那日说的那些话如同凌迟的刀,他只要一想起来就心痛难当,萧吟不愿回想的噩梦,他更是不愿回想。 而除此之外,他还有不敢说出来的无尽愧疚。 本来他还忐忑过萧吟不愿再让他待在身边,没承想三日后萧吟恢复如常时还对他温和了不少,完全没提那日的事。 听季逢青说,萧吟恢复时往往会忘了发疯时做的事,而且大概心里还有些愧疚吧。 江遥却很是不解,萧吟对他愧疚什么? 不管是不是把他当江敛之,总归他是江家的人,把他当作昔日仇人对待也是正常的啊。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5) 萧吟确实不太记得那日的事了,季逢青跟他说他发疯似的拽着眼前这人去了祠堂而后吐血了,眼前这人全程是任他折腾的模样,看他吐了血还很是担忧伤心,抹着眼泪哭得可惨了。 这更是坐实了此人绝不是江敛之的事实。 笑话,江敛之那个心性扭曲的人会为了他哭? 打死他也不信。 但就算这人不是江敛之,也是江敛之身边的亲信之人,也没道理为了他哭啊,这到底是装的还是另有隐情? 萧吟眯起眼打量正在添茶的江遥,意识到他盯着自己看,局促地放下茶壶,垂着眼咬了咬嘴唇,半晌没听见有说话声,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偷瞧,和他对上眼立马如受惊般逃开视线,吓得脸都白了。 这么傻,也不像是能装哭的人。 萧吟一低头看见江遥手腕上被镣铐磨出了血痕,细瘦的一截腕子看着还怪可怜的,他对季逢青道:把他的镣铐去了吧。 江遥有点发蒙地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没听错,愈发懵了,怎么萧吟恢复正常后对他这么好了呢? 刚这么想着,还没等他谢个恩,就听到萧吟意味不明道:我听说你这两日找齐砚问过落朝宗的事? 江遥跪下,承认道:是,以前、以前有过接触,一时好奇 真是这样?萧吟锁住他略显惊慌的一双眼睛,想着说谎都不会,江敛之怎么会培养出这么蠢的人,那你是好奇落朝宗的什么? 没、没什么。江遥赶忙一个劲儿摇头。 哦,让我猜猜。萧吟摸摸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能这么关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门派,说明是有你认识的人在那,江家有人在落朝宗? 江遥已经吓得发起了抖,还在挣扎着摇头:没有 蠢货,你要么就不闻不问,我也就无从怀疑,你偏偏傻乎乎要问,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萧吟冷笑着捏住他的下巴,既然如此,就乖乖把话说清楚,骗我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江遥那日从季逢青和萧吟嘴里听到落朝宗,本来没想着去问,却在第二日陪齐砚练剑的时候听到别的暗卫说有什么和落朝宗有关的任务,听起来像是要对落朝宗下手,他倒不是怕别的,只是担心弟弟江煊。 这些年江敛之总不让他见到江煊,他很早就怀疑江煊的处境可能很不好,江敛之心性凉薄扭曲,当年对江煊好,之后可就不一定了,江煊不会什么功夫,连自保之力都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若是落朝宗要出事,他怕江煊也跟着出事了,因而纠结再三,纵使知道不该问,还是找齐砚试探了两句和落朝宗有关的事,得知平昭侯府并不想对落朝宗下什么手,相反是有生意要跟落朝宗做,任务也是为了两家合作,他才放下心来。 此时面对萧吟的质问他也是同样担心江煊,要是江敛之知道是他泄露了真相,说不定会杀了江煊。 他当真是不懂处理这些要动脑子的事,一办就砸,不管怎么做都是有问题,明明和江煊一母同胞,怎么就天生笨很多。 因而这会他能想到的法子也只有和之前一样打死不承认。 萧吟已经九成九确认这人不是江敛之了,本不想再过多为难,今后把人打发去暗阁给齐砚当陪练就是了,但眼下知道落朝宗可能还有江家的人在,而看这人紧张的程度,恐怕极有可能是江敛之本人在落朝宗。 江敛之这三个字还是让他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下意识有了怒意,见这人不识好歹还不配合,更是面色阴冷,带着羞辱之意地拍了两下江遥的脸,道:白家没教过你,主人问话要据实回答吗? 江遥低头咬唇,却坚持闭着嘴一句话不说。 萧吟面色更冷,指骨敲了两下桌案,屋外立马进来两个值守的暗卫,其中一个还是齐砚,对着萧吟单膝跪下,恭敬听令。 屋子里静得过分,萧吟端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江遥,冷淡地吩咐道:掌嘴。 齐砚和另一个暗卫愣了一瞬,没想到主人唤他们进来就是打人来的,但暗卫就是要随时接受一切差遣,因而两人也只是愣了那么一瞬,马上就回过神来应是,站起身把江遥拉到屋子中间,齐砚反剪了他的双手制在身后,不让他乱晃躲闪,另一名暗卫抬手就往他脸上抽了下去。 暗卫常年使剑,手劲非常人能比,一掌掴下来如同铁掌,江遥霎时就觉耳中嗡嗡直响,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边脸就又挨了一下。 两边脸都各挨了七八下后,江遥的嘴角就渗出了血,脸上指印杂乱,要不是齐砚制着他的双手,他肯定已经跪不稳栽在地上了。 齐砚看他垂下头,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重新抬起来,将整张脸都露出来,又是十几下巴掌声后,萧吟终于说道:停了。 江遥口鼻里都是血味,脸上的指印因力道大都含着血丝,像是成了血指印,在脸上很是触目惊心。 下去吧。萧吟没有再看他一眼,淡淡道,午后去暗阁陪练就不必再出来了,今后就住在暗阁,你的任务就是陪齐砚练剑。 江遥倏然抬头,呆呆地看着萧吟,许久没说出一句话来,还是季逢青生怕他又惹了萧吟,把他拽了出去。 等人出去后,萧吟才问齐砚:之前我让墨风去查他,怎么样了? 回主人,阁主问过了白家那些暗卫,白家人见过江敛之,当年白家见到他并没怀疑他的身份,想来在长相上是没什么问题。齐砚回道,而且白家后来也有人问过些关于江敛之的旧事,他都能答上来,再加上江家也没有漏网之鱼的踪迹,故而白家和噬魂阁就相信了他就是江敛之。 萧吟嗤了一声,道:白家久居怀州,和江家其实交往并不深,要是他们和江敛之熟悉,定然不会认为这个傻子是江敛之。顿了顿,他又道,那其他的呢,还查到什么了? 主人说他极有可能是江家给江敛之培养的影子,阁主也派人去查过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当年江家培养过两个影子,据说虽然和江敛之长得不是一模一样,但稍微装扮一下也是能以假乱真。此人应当就是影子之一,不过影子很少与外人见面或是接触,见过那两个影子的人不多,因而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哪一个,而另一个影子又在哪里也还不清楚。若要查,恐怕有些难度。 萧吟靠在椅背上像是陷入了深思,不堪的回忆里有个人在他被囚地牢,双目失明时总是在耳边说话,喂他喝水吃饭,还给他梳头发,那声音有些像江敛之,但他能分辨出那绝不是江敛之,想必是多年学习江敛之的说话音调从而极为相似。 当时他如同一个活死人,根本也没心思去想这个人是谁,后来出去了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人应该是江敛之的影子。 那人待他可称是不错,还一直鼓励当时没有求生意志的他活下去,那时自己能活下来很大程度上也是有这么个人总是在自己耳边念叨。 他曾想过,若有机会,要好好答谢那个人。 只不过八年过去,江家败落,他又常年被旧事折磨,梦魇缠身,屡陷疯症,不愿多加回想,把这事渐渐忘了,眼下遇到一个疑似是江敛之影子的人才又想起来。 他皱着眉又思索了半晌,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模糊的一段来,有一次那人在给自己梳头发时,外面似乎有人叫了一声阿宣,那个声音应该是来自江敛之本人,有股嚣张跋扈劲儿,和影子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同的,那人听见后便惊慌失措地松了手跑出去了。 阿宣 继续查,可以往落朝宗里面查一下,说不定真的江敛之就在那里。萧吟若有所思道,那两个影子应该有一个人叫做阿宣,或者是名字里有个宣字,不过我不知道是哪个宣,你们查出来是谁务必告诉我。 齐砚应道:是。 这般一想,萧吟意识到自己前面说不定是打了那个正好叫阿宣的人。 啧,谁叫他那么不识趣,一副笨得要死的样子,该听话的时候又不愿听话,非要惹他,活该。 想起那人惨不忍睹的一张脸,他心烦了一下,对将要退出去的齐砚道:给他瓶伤药。 齐砚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低头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标准渣攻心理:啊,我怎么打他了?(心疼一秒)谁让他惹我的!我没错!都是他的错!(我好了) 鹅子惨 第7章 季逢青把江遥拎出去后,看这人又是一副想哭的样子,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煞是可怜,没好气道:现在知道疼了?侯爷这几年一直这样喜怒无常,你又不是不知道,顺着他不行吗? 不是我不疼。江遥揉了揉眼睛,抓住季逢青的袖子,央求道,您能不能帮我求求主人,让我留在他身边好不好?说着他愈发伤感,声音都带了哭腔,我不要去暗阁我要是哪里不好我会改的,不要让我走 我看你还是离他远点好。季逢青完全不能理解这人的心思,去暗阁多好,十天半个月可能都见不上,他渐渐也会忘了有你这么个人,这多好的事! 光是听他这么说,江遥就觉得自己要难过死了,急道:一点也不好 季逢青狐疑地打量他:你别是有什么自虐的癖好吧?旁人逃都来不及,你还想赖他身边不走? 我做过一件对不起主人的事,下定决心要好好弥补的。江遥小声道,我想留在主人身边。 什么对不起侯爷的事?季逢青也压低了声音,那不都是江敛之和江家其他人做的吗?虽然你不承认你的身份,但我都懂,这跟你没关系,你给自己揽什么责任? 你不明白!我就是做了一件错事!江遥愈发着急,求求您跟主人说一下吧。 我可不敢!季逢青打了个寒颤,侯爷决定了的事,我们要是敢乱说什么,就是在找死。 江遥走下回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那我自己求主人。 说罢他便重重磕下一个头,响声吓了季逢青一跳,而后没等季逢青拉一把,他又磕了下去。 这一下一下地磕着,齐砚走出来时也被吓了一跳,季逢青冲他摇摇头,无奈地重新进屋去跟萧吟说了这事。 萧吟也不能理解:他非要留在我身边?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季逢青深以为然,但他现在就在外面磕头磕个不停呢,求你留下他。 他说他做过对不起我的事?萧吟皱眉道,能有什么事?他起身隔窗往外看了眼,见那傻子还在那磕头,一下一下磕得很重,额头都磕破了,是要血溅他门前的架势,满腹狐疑却还是说道,算了,你去跟他说我准了,以后还是和现在一样吧,下午去暗阁陪齐砚练剑,其他时候都留在这里。 季逢青赶忙跑出去扯住江遥,道:侯爷同意了,你别磕了。 江遥额头上破了一大块,血糊糊的很是骇人,磕得还有些神志不清,茫然地看了眼季逢青,许久才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着屋门又磕了个头:谢主人恩德。 旋即江遥便一脸开心地跑走去打水准备擦拭回廊地面,看得季逢青愈发见了鬼。 但江遥却是当真喜不自胜,觉得萧吟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 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萧吟,可现在老天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当然不想放过,他想在萧吟身边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即使萧吟不喜欢他。 午后,江遥照旧去暗阁陪齐砚练剑,他已成了暗阁的特例,按道理暗阁的人是不能随便离开暗阁,但既然萧吟这样吩咐,暗阁里的人也都不多问,每日他进去和出来都畅通无阻,除了练剑,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今日他手脚上没了镣铐,动作轻快了不少,剑法更为灵巧,齐砚早前意识到他剑法精湛,也有意锻炼自己,与他练剑时一般都不动用内力,两人纯靠着速度和反应练习,一时更是难分上下。 江遥拿起剑时眼中便会蓄出杀意,全身都像竖起了刺,满是戒备警惕,齐砚看得明白,这是出生入死久了的,早就成了习惯,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就是时刻把命悬在剑尖上,半点不容马虎。 而且江遥一招一式的动作也表明他有很丰富的对战经验,稍微对两招就能摸清对方的路数,会把握住主动地位,不让对方牵着鼻子走,过程中也知道伺机而动,观察着对方每一点破绽。 齐砚愈发坚信江遥必然练了有十年以上的暗杀之术,而且练得很好,悟性也很高,是干这一块的好料子。 没了镣铐的束缚,江遥每一下动作当真是风过无痕,雁过无声,身形一闪便似杳无踪迹,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剑影在眼前晃过,齐砚往往细细分辨也很难分辨出他的方位,而面对这种高手,也容不得他多花时间去分辨位置,只能凭借直觉回身挥出一剑,所幸他也经验丰富,直觉很准,还没看见江遥人影,两把剑便已在半空中相撞。 明明江遥手里的剑没有开刃,但从他的剑锋上扫过时仍有一股凛冽杀气,江遥执剑沿着他的剑刃飞快滑过,横剑扫开,招式大开大合,半空中两把剑的残影数次相撞,江遥于残影中觑得一破口,长剑化为笔直一线,携着风声撞开重重剑影,直取他的要害之处。 齐砚侧身险险避开,方才那一下当真是有心惊肉跳之感,江遥的剑又快又准,刺过来时除了风声外可称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与江遥的眼瞳对视之时,他甚至被那眼中过于专注的神采惊得忘了这把剑是不开刃的,那样的专注仿佛他真的是在杀一个人,要取一个人的性命。 这一剑被避开,江遥抽剑回撤,利索地放弃了正面进攻,转而又身影一闪引着齐砚防守侧面,数个来回后,齐砚额上都冒出了汗来,竟是从未在练剑时这么累过。 但江遥却又不是在跟他比试,而是真的在认真按照他的风格引导他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只有他自己能看清剑招才算有所突破。 等练完时,齐砚累得险些喘不过气来,看江遥虽然也冒了汗,但还算气定神闲,不禁想着主人让这人陪自己练剑,莫不是在折腾自己吧!虽然他承认这很有效果,但日日这样谁撑得住!简直比执行任务还累! 江遥拿着剑兀自比划了两下,似在回忆,想了想,对齐砚说道:你有时候不够干脆,太过小心,会下意识想判断出准确的位置再下手,但对上比我厉害的高手的时候,瞬息之间便会战局突变,而且机会往往也是稍纵即逝,你太小心反而会吃亏。 齐砚也回想了一下,皱眉道:命悬一线,小心一点也是人之本能吧。 不是说不能小心,判断方向当然也是必要的,我也会判断的,毕竟剑再快却不准也没有用。江遥解释道,就是说可以换一种方式判断,你试着不要将自己的心神都放在剑上。其实练到你这个程度,对自己的剑应该很自信也很熟悉了,很多动作和招式都成了下意识的习惯,所以不妨利用这样的优势,把心神放一些到其他地方,比如周围的风声和气流的变化。你一边出剑一边感知这种细微的变化,看似一心两用,但其实这不妨碍你的出剑,你的剑已经很快了,只要能再准那么一点点,就没有破绽。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6)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很多时候齐砚他们也会判断风声和气流,只是在对战的时候,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招式和对方的破绽上,反而不会花太多心神去判断这个,听江遥这么说他也若有所思起来。 能意识到自己的剑出招都成了固定的习惯,可以分出心神去判断风声和气流,这必然是已经出生入死过许多年,甚至无数次命悬一线,死里逃生。 齐砚猜测这人干这行都比自己时间长。 江家以前是不是给你培养过两个影子?齐砚探究地看了他两眼,由于他还顶着江敛之的身份,而主人暂时也没有说破的打算,因而齐砚也把他当江敛之来问,有一个影子是不是叫阿宣? 还在思索方才的剑招的江遥听到这话,惊得脑子里轰然一声,险些咬到自己舌头,慌张道:你、你怎么知道 齐砚挑了挑眉,看来是真有这么个人,干脆继续套话:主人说的,让我们找到这个叫阿宣的人。 江遥脑子里嗡嗡直响,极度的讶异让他呼吸都不自觉急促起来。 主人为什么要找江煊?当年在江家,江煊应该从未和主人有过接触,主人应该也从没见过江煊,为何会知道阿煊这个名字? 他现在是江敛之,若说不知道有这个人有点太假了,因而他平复了一下心绪,道:是、是有这个人 宣是哪个宣?齐砚问道。 火字旁的煊。江遥还在震惊之中,想了许多种可能,咬咬唇还是问道,主人为何要找这个人? 齐砚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想要看出他是不是这个阿煊,道:没说,只说找到了务必要告诉他。 江遥也不敢多问,想着江煊和萧吟无冤无仇,萧吟应该不会是想要对江煊不利才对。 看了许久齐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觉得江遥一直很是惊讶,但这不能说明他就是江煊,而他还在装江敛之,问也问不出什么实情来,齐砚便没再多问,看到他两边脸还都是杂乱的血红指印,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递过去,道: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吧,还有额头。 江遥还在心神不宁地想着江煊的事,接过药瓶时动作都有几分僵硬,胡乱应了句多谢就要走。 齐砚叫住他道:是主人让我给你的,还是记得涂一下吧。 江遥停住脚步,惊诧地看着他,结巴道:主、主人让你、你给我的? 是啊。齐砚看他这张脸也有些于心不忍,见他终于肯听进去了,忙道,早上就跟我说了。 江遥攥着药瓶,嘴角沁出笑意,那模样看着很是开心,离开的时候脚步轻快,很有一蹦三跳的架势,看得齐砚一脸茫然。 本以为江遥这般模样定然会好好上药的,但他没想到这人拿了药回去就藏宝似的悉心藏起来了,晚上握着药瓶看了许久却愣是没打开,只是满脑子在想,这是萧吟给他的。 萧吟有时候真的挺好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早就说过了,狗血至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有天雷狗血,没有逻辑。 第8章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萧吟已经没了睡意,披衣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眼,廊下的灯笼还亮着,能清楚地瞧见不远处树下一个人身形翻飞,手中拿了根折来的树枝正在练剑。 之前听齐砚说了好几次这人剑法了得,眼下看见了,萧吟深觉这话没错。 动作干净利落,招式行云流水,身形就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凌空落地都悄然无声,细长的树枝刺出去时亦有破风之声,于半空中准确无误地刺在一片飘下的叶子上,下一瞬便将那片叶子钉在了树干上。 此时,府中下人都还没开始做事,江遥是故意起早了半个时辰来练剑,之前手脚上有镣铐多有不便,眼下没了累赘就不必担心吵醒别人了。 来了平昭侯府后,他自知疏于练习,远不如从前训练密集,更没有出去执行任务,其实心里总是有些担忧的,纵使知道萧吟不想让他做暗卫,但十余年的习惯已让他离不开那样的生活,而且他还挺喜欢做暗卫的,他不善言辞,也不擅长交际,有时候觉得能动手不动嘴是件好事,躲在暗处也不用被人发现。 这段时日除了陪齐砚练剑,他都没机会活动筋骨,而陪齐砚练剑也得顾着齐砚的节奏,不能凭借自己心意,这会放开来练了会剑,算是欣慰自己从前训练刻苦,少练这么些天也不曾退步。 萧吟站在窗前静静看了全程,那人练剑时倒是比平时活泼许多,不再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练完的时候还会不易察觉地勾一勾唇角,眼睛里闪着光,似是还有几分得意。 练了这许久,在春日里也有些热了,江遥随意擦了把汗,察觉头发有些散了,解下发带咬住一截,双手拢着脑后的长发扎为一束,再将发带慢慢地缠上去。 窗边的萧吟还在看,这人扎头发又是这般温顺安静的模样,睫毛还那么长,隔这么远都能看见跟小扇子似的扑扇扑扇。 江遥扎完头发,一回头就看见了萧吟,眼中那神色仿佛是受了惊,慌忙跑过来,隔着半开的窗子嗫嚅道:主、主人,您、您有什么吩咐 萧吟盯着他的脸看了会,两边脸上还是肿得厉害,指印都没怎么消退,这人脸本就小,模样也显稚嫩,这般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倒是很惹人怜惜。 再转念一想,眼前这人还有一半可能是那个阿煊 进来。萧吟冷冷丢下一句,离了窗边。 江遥不敢耽搁,立马推门走了进去,看萧吟还没穿戴好,低着头有些紧张地问道:主人要穿衣吗? 萧吟却忽然凑近一步,拈起他的下巴摁了下他肿起的脸,看他下意识缩了一下,显然是疼到了,沉声道:既然知道疼,怎么不知道上药?齐砚没给你? 不不不,齐砚大人给奴了。江遥慌忙道,是、是奴忘了 那现在想起来了?萧吟撤回手,声音还是一贯的冷若冰霜,江遥茫然地看他一眼,傻愣愣地连眼睛都不会眨了,他没好气道,想起来了就赶紧涂! 是、是,谢主人江遥像是又被吓了一下,立马从怀中取出那个药瓶,侧过身去,胡乱倒了点出来往脸上抹。 这人一惊一乍的样子还挺好玩,萧吟嗤笑了一声,心道:药就放身上都能忘,确实笨死了,最好那个阿煊别是这个人,他一点不想承认当年落魄之时得这么蠢笨的人照看过。 想起方才江遥拿着发带扎头发,萧吟若有所思,等他涂完了药,道:过来给我束发。 江遥在外面一回头看见萧吟的时候着实是受了惊吓,战战兢兢进了屋却没想到萧吟让他自己上药,眼下还要他束发。 今天的萧吟好奇怪 江遥站在萧吟身后,拿梳子为萧吟梳顺了头发,透过铜镜,可以看见萧吟脸庞的轮廓相比八年前多了些棱角,显得锋锐了不少,眉眼间也总是冷淡疏离的神色,没了从前的张扬桀骜之色,但披散着一头黑发时,轮廓柔和许多,有几分书生气。 此时江遥束发的手法比方才在外面给自己扎束时还要柔缓细致许多,但动作娴熟,显然以前是做过这个活儿的,萧吟没有说话,感受到江遥的手指无意间蹭过头皮,常年习剑有许多茧子,蹭上去有细微的痒意,他目光微动,这样的感觉和记忆里的有些像。 江遥依照萧吟平日的喜好,将头发半束进小银冠里,剩下一半披在脑后,他悉心地整理好细小的碎发,确认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了才恭敬地退到一边。 萧吟坐在那儿许久没动静,正当他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又惹萧吟不快时,听到萧吟问:我不问你江敛之在哪儿,只问你是不是阿煊? 阿煊为什么又是阿煊? 萧吟究竟为什么要找江煊? 江遥实在想不明白,低着头道:不是。 这神情和语气倒是真不像说谎,毕竟这人之前说谎的时候很是明显,眼下这么镇定,不像。 萧吟没有再问,回头看他一眼,又道:你那个护身符和发带 说起这个,江遥立马目光灼灼地看过来,扑通跪下:求主人还给奴。 萧吟本想还给他的,万一他是阿煊,自己这也做了件好事,但不知为何看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突然又不想做好人好事。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干净透亮,像极了某种小动物的眼睛,乖得让人忍不住就想欺负一下。 于是萧吟心中暗笑,面上却板着脸漠然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派人调查你,等我查清楚了你的身份,并且找到了阿煊才能还给你。 江遥失望地垂下眼,咬了咬唇问道:主人为何、为何要找阿煊? 你不是说你不是吗?萧吟起身绕过他走开,我干嘛要告诉你? 江遥又想快点拿回那两样东西,又不敢多问江煊的事,怕萧吟当真是想对江煊不利,最后只好一脸沮丧地退了出去。 下午江遥去暗阁练剑,练完一轮,齐砚欲言又止了数次,最后还是说道:你陪我练剑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你愿不愿意入暗阁? 江遥没想到他这是要让自己做回暗卫,道:这不行吧?暗卫讲求不事二主,我认过主的。 齐砚拍了他一下,示意看身后,他回头一瞧,见是墨风站在场边看着这里,齐砚道:我跟阁主说了,他今天专门自己来看一眼。 江遥无端还有些紧张,想着自己方才应该没有哪里做得不妥,发挥很是正常。 看两人都盯着自己,墨风干脆走了过来,语气还是公事公办的冷漠:确实很不错,难逢敌手,但你从前在噬魂阁的暗卫里,似乎并不出众。 江遥很是心虚,他在噬魂阁自然是藏了拙的,他也没那么傻,江敛之不可能会精于暗杀之术,要是太出众岂不是一下就露馅了。 而且噬魂阁的暗卫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素来独来独往,接了任务就去做,就连训练都是分开的,除了噬魂阁内部记录着他每次训练的实际情况,其他人并没多少机会知道自己的水平。 可没想到平昭侯府的暗阁有这么个陪人练剑的规矩,萧吟还把他派来陪一个高手练剑,一旦交上手,他便下意识认真对待了,他摸清了齐砚的水平,齐砚自然也摸清了他的水平。 他后来也想到萧吟此举恐怕是为了试探他,可他还是就这么轻巧地上了当,况且棋逢对手之时,出于本能和习惯也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因而墨风这么说就有拆穿之意,江遥只好支吾着应付道:在噬魂阁不想惹人注意 墨风也没想他解释出什么,道:要是主人同意,你就来暗阁吧。 江遥双眸一亮,忙道:多谢阁主。 如果做了萧吟的暗卫,不仅可以一直留在萧吟身边,还可以保护萧吟,为萧吟做更多的事,这样他就能多弥补一些当年的过错了。 傍晚从暗阁出来后,江遥被叫去了书房,果然见墨风来找萧吟。 既然你和齐砚都觉得他可用,那就让他去暗阁吧。萧吟看看江遥,见他眼含期待,再思及早晨他练剑时那股子从未见过的鲜活之气,想了许久倒是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而且早上刚欺负了一下,要是又让这傻子失望一回,是不是就显得自己太不是人了? 听到萧吟的话,江遥一时之间都不敢相信这事居然这么轻易就成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跪下行礼:谢主人。 墨风低头看他一眼,对萧吟说道:虽说他的实力没有问题,但还是要过一遍暗阁的规矩,在成为暗阁的暗卫之前都要经过层层试炼,确认各项考核的等次,暗阁也要在考核中充分了解每个暗卫的长处和短处,日后好方便分配任务,并进一步做专门的训练。这些也都要写进暗卫的档案里,随时掌握暗卫的情况。 这点和江遥从前在江家和噬魂阁时基本一样,培养一个优秀的暗卫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纵使暗卫的命不值钱,但为了物尽其用,各个组织还是会记录每个暗卫的所有详尽情况,既是为了控制,好对暗卫们了如指掌,也是为了方便培养,为主人效力。 因而墨风所说的那份档案无论是对暗卫来说,还是主人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从前江家的那份档案,就记录着他从第一次受训开始的每一项表现,每次考核结果也都有记录,对哪种刑罚敏感不耐受都写得一清二楚,方便在犯错的时候挑最有效的惩罚手段以达到警示作用,不过一般来说,暗卫自己是看不到那份档案的具体内容的,只需要知道自己哪里还有不足继续改进就行了。 眼下听墨风这么说,江遥自然是听凭吩咐,不敢有所反驳,他从未在暗阁受训过,相比旁人已经是少了许多档案记录,暗阁既然要收他做暗卫,为了全面地了解他,定然是要好一番考核测验,摸清自己的所有情况,才好放心地用他。 再说,几乎每个暗卫在认主前都会接受熬刑的训练,就像熬鹰一样,磨他们的性子,让他们用血的教训记住什么是忠诚什么是服从,而主人也往往只有这样才会觉得这个暗卫已经被自己收服,可以使用,眼下江遥自知自己在萧吟心里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地方,在墨风心里也是如此,想必暗阁还会让自己接受熬刑再宣誓对主人效忠。 这些他都经历过两回了,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他只希望萧吟以后真的可以信任他。 至少可以先把护身符和发带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找到工作了! 第9章 萧吟最近忙于打探落朝宗的事,当年的仇人所剩无几,只有当朝太尉林定堂还横在他心上。 平昭侯府的大火本质上是帝王忌惮,但林定堂和江家这批人的挑拨离间,顺带盯着萧家的兵权已久想吞为己有也是功不可没,这些年江家白家相继败落,其他昔日仇家也都再无翻身之日,唯有林定堂还在朝堂上稳坐如山。 之前就是打探到落朝宗也像是对太尉的势力感兴趣,这才让人去查一查这个素来低调的江湖组织,一查便发现这背后水深,落朝宗绝不是什么善茬,和朝廷更是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想要对付太尉又不知是存着什么心思。 先前萧吟想着以他如今这远离朝堂的姿态要掰倒林定堂还是有些难度,若能找个合作者会容易许多,而目前查探到的情况来看,落朝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对方如此神秘,又断然不能轻易与之合作,不然被对方卖了都还不知道。 因而这些天他一直安排暗卫四处探查落朝宗的详细情况,摸清对方的底细,谁知对方也很是精明,反向刺探起了他们的情况,于是他们就和落朝宗互相试探了半个月,所幸还是有些收获,已经准备和对方选个时间谈一谈合作的事了。 等终于可以闲下来时,萧吟循例去暗阁视察一番,墨风立马给他送来了一份江遥的档案记录,顺便禀报了之前查探的情况。 当初江家从外面买回来两个奴隶,见长得和江敛之相像才培养成影子,两人是双生子,都随江姓,一个叫江遥,一个叫江煊,主人要寻的那个阿煊应该就是江煊。墨风道,正好之前百闻楼欠我们一个人情,属下就从百闻楼那儿又问了些江家从前的事,百闻楼自诩在江湖上无事不知,这消息大抵是可信的。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7) 百闻楼说那个叫江煊的很得江敛之喜欢,以前在江家与江敛之甚至是同吃同住,虽说不在人前露面,但在江家私下里都很受尊重,和第二个主子没什么两样。那个叫江遥的倒是默默无闻,做了个暗卫,负责在暗中寸步不离地保护江敛之,没听说江敛之对他青眼有加。按照我们目前打探到的消息来看,江敛之和江煊确实都在落朝宗,而现在在我们手上的这个,则是江遥,当年就是他代替江敛之被白家带走。 江遥,江煊萧吟轻声念道,想起当年他在江家地牢时,那人经常跑到自己身边,而当时负责看守地牢的就是江家的暗卫,这个江遥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抗命,那个江煊既然在江家过得像个主子,想进来应该不难,敢背着江敛之做这些事也完全说得通。 这般看来,自己手上的这个人应当是江遥无疑,而不是那个于自己有恩的江煊。 他不知是何意味地思忖了会,转而道,看来在很久以前落朝宗就是江家的一枚暗棋,江家倒台后,就有人护送江家少主去了落朝宗。而最近落朝宗忽然有了动静,往京城插手,很有可能也是江敛之的授意,或者说,现在落朝宗的宗主就是江敛之。 墨风毫不讶异,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么认为。 萧吟冷笑一声:想必江敛之现在高兴得很,知道我不管怎样都动不得他了,相反还会跟他合作。 看萧吟面色不善,又涉及八年前的事,墨风不敢多言,生怕惹萧吟不快,只问道:不知主人还要继续找江煊吗?既然基本上确定人在落朝宗,要找到人就不难了。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我们手上这个并非江敛之,主人要怎么处置? 当初萧吟就是听说他是江敛之才跑来暗阁把人从刑架上救下来,也是存着复仇的心思把人留在身边,眼下他们已然确定此人不是江敛之,而是一个冒牌货,以萧吟的性子,恐怕没有留下此人的必要。 谁知萧吟悠闲自在地喝了口茶,道:不急,江遥说那个护身符是他亲人留下的,想必就是江煊给他的,我看他极为爱惜,想必他们兄弟的感情也很不错,我不信江遥不会想办法去见他。再说,他既然冒充江敛之,而江敛之本人又还活着,肯定会对他进行一些控制,他和江敛之应该也会有联系。我们有这么个人在手上,还怕找不到那两个人? 主人说得是。墨风想起一事,指了指桌上暗阁在这半月来对江遥考核后的档案记录,暗阁检查了江遥的身体,发现他体内有一种毒一种蛊,毒种得比较早,暗阁查不出是什么毒,可能是江家给他种的。蛊是噬魂阁种的,和我们俘虏的其他暗卫体内的一致,但因为母蛊没动静,这些子蛊也都不会有威胁,不过属下已经让人帮他把蛊取出来了。至于那个毒,属下猜他一定隔一段时间就要服解药,而这解药应该就是江敛之派人给他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交涉,他能在噬魂阁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地拿到解药,应该是有什么办法秘密见面,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查探。 嗯。萧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听墨风说起档案,这才拿起来看,这算是考核完了?他现在人在哪? 按照暗阁的规矩都考核了一遍,依属下所见,他确实是个优秀的暗卫,甚至还在齐砚之上。墨风回道,眼下他身份确定,属下不敢自作主张,还没将他正式收作暗卫,前面把档案拿来时跟他说等主人您过目后再做决定,让他先去书房外候着了。 萧吟微微点头,打开档案认真看了起来。 这份档案当真是详细非常,每一项考核内容都写得一清二楚,怎么考核、考核时的种种表现、墨风亲自对结果的认定,一目了然,而一眼看去,他先是愣了下,每一项下面最后的认定结果都是一样的。 剑法,佳。 暗器,佳。 隐藏,佳。 追踪,佳。 熬刑,佳。 暗阁的考核过程并不简单,一项内容可能会用不同的形式考核多次,剑法考核下写着同暗阁二十个高手过招,胜负情况一一列明,此外为考验暗卫的反应和速度,还会将其带去特制的机关暗室中,看他躲避机关和与那些傀儡人交手的情况,最后再综合确定结果,其他各项俱是多次考核而定,极其复杂。 上次萧吟看到全是佳的评定结果还是齐砚的,再上回是墨风的,他细细看完了所有内容,半真半假地笑道:看来江敛之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暗卫。 墨风询问地看向萧吟,道:那主人的意思是想留下江遥? 既然如此上佳的暗卫送到我手上,不用岂不是可惜了?萧吟合上那份档案,淡淡道,留着吧。 墨风却还一副不怎么放心的样子,皱了皱眉道:依属下所见,还是暂时不要让他做正式的暗卫,先再行观察一段时日,属下会派给他一些任务,而后派人盯着他,一来看他和江敛之那边怎么联系,好顺藤摸瓜找到江煊,以及查探落朝宗宗主是不是江敛之,二来看江敛之会不会吩咐他做些什么,万一他忠于江家,对我们不利,那这个人就留不得了。 此举主要还是为了试探江遥的忠诚,而忠诚也是一个暗卫最重要的东西,若江遥仍然把自己视作江敛之的所有物,那暗阁也没必要留他做什么暗卫了。 因而萧吟听后同意道:那就这么办。 等萧吟离开暗阁走回书房时,一眼就瞧见廊下跪着的江遥。 今日艳阳高照,已是暮春将要入夏,江遥不知在那儿跪了多久,后颈被晒得发红,淌满了汗珠,却还一动不动跪得端正,晃一下都不曾有,萧吟想起这人熬刑一项都是佳,深觉就是要他在这跪一天可能也能做到一动不动。 虽然墨风还不让他做正式的暗卫,但他此时还是穿着暗卫统一的衣服,简单的黑色劲装,封腰紧束腰间,出了汗后薄薄的衣衫更紧地贴在身上,从肩背到腰身的线条煞是明晰,身上单薄却并不孱弱,能看出属于武者紧致的肌肉轮廓,只那腰身确实窄瘦,束在封腰里似是不堪一握,两侧腰线弯出流畅对称的曲线,倒是有几分诱人。 萧吟知他早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了,也察觉到自己站在他身后盯着看了许久,因自己半晌不说话,他不禁有些紧张,一直纹丝不动的身子小幅度动了两下,像是很想转过头看一眼但又不敢。 暗卫在屋外候着的时候,他素来是不要求跪着的,站着等就好,江遥这段时日常在他身边伺候,应当经常看到有暗卫出入书房,是知晓这规矩的,也不知非要跪着是觉得自己还不是暗卫,还是纯粹脑子一根筋。 萧吟走上前去,受了他一拜,定睛一看才发觉这人面色苍白得过头,仿佛大病初愈,而那张脸上还有伤痕,嘴角甚至还渗出了血。 想起那份档案,萧吟明白这是在那些杂七杂八的考核中受了伤,再加上熬刑那一项,眼下这人身上恐怕全是伤,竟然还在这跪这么久,真是个傻子。 萧吟正想如从前一样骂一下这个笨得要死的傻子,但在看到江遥没听到起身的吩咐仍然恭敬地一动不动跪着,还因紧张抖动着睫毛时,斥责的话又无端半句说不出口。 进来。最后萧吟只好不冷不热地丢下两个字,负手先一步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攻:我不喜欢傻子。 以后的攻:我媳妇儿傻傻的真可爱! 第10章 江遥早已在太阳底下晒得有些昏沉,但不知萧吟什么时候回来,咬着牙跪得端正,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自己还没当上暗卫就犯了错。 在听到萧吟的脚步声渐近时,他更是连呼吸都不敢过重,可谁知萧吟站在他身后许久都不曾走上前,也不曾说话,常年的警觉已让他意识到萧吟正在盯着自己看,他紧张地吞咽着唾沫,想维持着姿势却在那样的注视下还是忍不住挪动了两下已经僵直的身体。 萧吟吩咐他进来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正待起身赶紧跟上去,这些天积下的伤经烈日底下长久跪着后愈发疼痛,而早在他来这儿之前就已虚弱不堪,全凭吊着一口气才撑住,眼下起得着急,一个踉跄便重重栽了回去。 身后那一声摔倒在地的突兀声响引得已经迈步进了门的萧吟回头看过来,而后不禁狠狠皱起眉,看着江遥在这等受伤之际还强行调转内力急着要撑起身体,那面色迅速又白下去许多,额上冷汗涔涔,将额发都打湿了,双唇也被他咬得鲜血直流。 你做什么!萧吟拧着眉沉声斥道,你不想活了? 江遥在自己栽倒在地时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拼命运转已快耗尽的内力想重新站起来快点跟上去,谁知越是发着狠地运内力越是有股反噬之感,眼前甚至阵阵发黑,跪起来手撑着地才没又栽回去,抬头见萧吟皱眉一脸不悦,又怒斥了他,霎时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滴冷汗落进了眼中。 萧吟本意是想让江遥别再妄动内力,重伤时强运内力很可能把自己逼出不可逆转的内伤,江遥习武多年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可他发现这人不知道理解成什么了,愈发慌不择路,又试了一下没有起身后,干脆两手撑地尽量不耽搁时间地跪着爬到了门前,全身都在发着抖。 主人息怒,奴知错,请主人责罚。江遥压下喉间不断涌出的腥甜感,嗓音喑哑地叩头道。 先前萧吟就隐约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眼下这一番动作,一身黑衣虽掩盖了血色,但那股血腥味却无疑越发浓重,刺得他又皱了皱眉,想着自己本是好意,怎么到了这人眼中就是恶意,没好气道:知错?那你说你错在何处? 江遥调整了跪姿,摆出恭顺认罚的姿态,道:回主人,一,奴在主人面前仪态不端,是为不敬,二,主人下了命令后,奴执行时耽搁了时间,三,奴惹了主人动怒,罪该万死。说着他又叩了个头。 萧吟很是服气,没想到这人还能给自己安上三个罪名,他还真想敲开这人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就这傻得彻底的样子,当年想来也确实做不到避开地牢看守的暗卫经常照顾他。 你说请我责罚,这些错从前在萧吟本想说在江家时江敛之都是怎么罚的,但转念一想,眼下自己还打算靠这人找到江敛之和江煊,倒是不急着就一五一十地揭穿他的身份,可以再让他装一段时间,便改口道,从前在噬魂阁时,都是怎么罚的? 江遥蜷了蜷手指,回道:回主人,对主人不敬,鞭一百示众,戴刑针三日;执行主人命令不及时,鞭一百,受药刑两个时辰;惹主人动怒,轻则鞭二百,杖一百,重则刑杀。 噬魂阁的手段果然狠辣,小错也是重罚,萧吟想着,若真是江敛之被掳走,怕是一百鞭都受不住,早就死透了,而江遥从前在江家时想必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江敛之培养两个影子,一个爱惜得与对方同吃同住,一个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是当作不值钱的物件在用,哪里需要往哪里塞。 这般想着,他再低头看向江遥,突然没了再捉弄吓唬的心思,声音放软了几分:我前面的意思是想问你,难道不知道重伤时不宜动用内力? 江遥本屏息以待萧吟的责罚,他如今这强弩之末的状态,也不知道能撑几鞭子,提心吊胆之际却忽然听到萧吟的这句话,倏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过来,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吟心道:我在你心里就这般残暴? 我并无怪罪之意,直接进来就是。萧吟转身走开,坐到了屋中椅子上。 呆愣的江遥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强提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跨过门槛进了屋,看了眼萧吟,还是在桌前跪下了。 因为方才那句话他久久无法平静,没有想到前面萧吟是因为关心他的身体,并不是在斥责他,是他会错了意。 可是不管是暗卫还是下奴,都像是个物件而已,物件坏了就坏了,主人可以再有新的,没必要关心物件的死活。 这十几年,无论是在江家还是在噬魂阁,他都是被这般对待的,也早就习惯了做一个供主人驱策使用的物件,只要还没坏得彻底就要为主人办事,有了毛病随意修补修补就行了,不会有人在意修补得怎么样,只在意还能再用多久,还好不好用。 江遥眼眶有些发热,他就知道,萧吟骨子里还是从前那个人,根本没有变,当年他差点就要被江敛之处死,是萧吟愿意站出来为他这个身份低贱的暗卫求情才换来一条命,八年后的萧吟还是会在意他。 萧吟等会还要与季逢青商量一些事,因而没有空与江遥多说,简单同他说了墨风前面在暗阁说过的话,告诉他眼下还不能让他做正式的暗卫,需得再观察一番,但略去了要派人盯着他之类的话。 你这段时日还是和其他暗卫一样训练,墨风也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派给你任务,其他暗卫能有的东西你都能有。萧吟道,等过个一两个月,墨风觉得你已经可以成为正式的暗卫,我也会同意。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墨风之前跟江遥说他还不能成为正式的暗卫,其实这在他意料之中,要是这半个月的考核就能让暗阁对他放下所有戒备接纳他,他才是真的不可思议,要对他继续进行考察他自然就应下了,忠诚和服从,他一向都做得很好。 此时听到萧吟这么说,这段时日他除了没有正式的暗卫身份,其他并无不同,更是欣喜不已,认为萧吟是有想留下他的意思,忙不迭叩头道:多谢主人,奴没有问题。 萧吟听出了他话里突然而来的兴奋,看他眼神炽热,不禁有些心虚地想自己留下他是要利用他找人,顿了顿,道:你现在算是半个暗阁的人了,和其他人一样自称属下即可。 江遥恭敬道:是,属下遵命。 嗯,下去吧。萧吟低头去看桌上的信报,淡淡吩咐道。 江遥退了出去,还是掩不住激动之色,脚步轻快地如同要飘了起来,一时连身上的伤都好似不疼了,运起轻功飞去了暗阁找墨风。 只过了两天,墨风便派给他一个任务,去清风楼在本地的暗桩拿一份名单。 清风楼是江湖上一个刺探消息的组织,和百闻楼是死对头,都自诩无事不知,只是清风楼背靠朝廷,太尉林定堂是清风楼背后最大的买主,萧吟一直想切断林定堂与清风楼的联系,这样收拾起林定堂的势力来就容易许多。 这份名单是清风楼布置在京城的各处暗桩与负责人,这些暗桩明面上多是店铺,若能找到这些店铺和铺子掌柜,就能将清风楼在京城的势力一网打尽,剪除掉林定堂的消息来源。 偷东西的活儿对江遥来说很简单,从前他也干过很多次,接了任务就离开了暗阁。 眼下他与正式的暗卫不同的大概就是没有那块暗卫腰牌,墨风给了他一块方便进出的牌子,但没有那块象征身份的腰牌,他看过齐砚的腰牌,上面刻着名字和在暗阁的编号,以示是正式认了主。 江遥羡慕归羡慕,但想着自己好好完成任务,这一两个月谨言慎行,遵守暗阁的规矩,等萧吟和墨风都认可了他,也会有的。 因而他去执行这第一个任务时可谓是满心欢喜,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后脚墨风就派了两个善于隐藏的暗卫暗中跟着他一同去了清风楼的暗桩。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等个转正 第11章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8) 江遥也很善于隐藏,出于暗卫的直觉,他一路上隐隐感觉有人在跟着他,起初他还如临大敌,以为是清风楼的人发现了他,可在到了清风楼的暗桩后,他看到墙角某处画着的一个白色记号,又放下心来。 跟着他的人应该是江敛之派来的。 这个人素来神出鬼没,就连他都很难发现踪迹,而且不管他去了哪里,总能出现在他附近,通过从前江家暗卫之间互相联系的记号告知他。 当初去了噬魂阁后,第一次去执行任务时在附近林子里看到这个记号惊得他吓了一跳,之后隔一段时间他就能在执行任务时看到同样的记号,虽然知道落朝宗的势力不简单,但没想到竟能这般无孔不入。 而一般这个记号出现的时间是意味着他又到了该服解药的时候。 江敛之这些年一边拿着江煊的性命威胁他,一边用五年前种下的毒控制他,只要他敢主动泄露江敛之的踪迹,他就别想再拿到解药,而江煊也会和他一起去死。 因而他在萧吟面前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就是为着这个。 那个与他接头的人每次会给他三个月的解药,到了时间若他没有外出执行任务,那人就会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噬魂阁将解药放在他住处,三个月中间若有其他事也会留记号联系他,但他却不知该如何联系对方,只能在每次执行任务时留意有没有这记号。 如今看来,江敛之已经知道他现在人在平昭侯府,还活得好好的,甚至出来执行任务。 这般一想,他瞬间毛骨悚然,不敢想江敛之是如何知道的,是平昭侯府有江家的眼线,还是说那个神出鬼没的人有自己的门路随时刺探清楚他的行踪。 墙角的记号是一个缺了一根线的北斗七星形状,小小一个并不起眼,江遥只是经过时眼尖瞧见了,瞥一眼后便若无其事离开,那些感慨都只藏在心里,面上不漏声色。 清风楼在此地的暗桩是一个酒庄,乍一看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与江湖组织有关,里面人来人往的都是酒庄做工的人,搬着一桶桶酒送到车上运往城中各处,四处都是散出的浓烈酒味,暗卫忌讳饮酒,因而江遥对酒味很是敏感,皱着眉头避开这些人,去往后头那座三层小楼。 他观察过此地布局,能藏这般重要的东西的地方最有可能的便是此处,他小心地靠近小楼,贴着墙身影一闪上了树,树下有人经过时并未有所感知,也丝毫看不出树上有个人,他等那人走过,抬头看了看二楼的一扇窗子,离他现在所处之地不足一丈。 早在暗阁考核时,他身上的金针便被取了下来,内力恢复的他只需稍稍提气,下一瞬就离了树,从窗子里翻入,轻巧地落地。 江遥只在这座楼里待了不到两刻,迅速找出哪些地方适合藏东西、如何悄无声息将所有房间走一遍,这些都是暗卫的寻常训练内容,早就熟练至极,搜一个房间只需要扫几眼就能知道清楚大概,他如同鬼魅般在楼里穿梭,最后在三楼一个房间里找到了那份名单,静静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直接从三楼窗子翻了出去,在树上借了个力越过了墙头。 待他出了暗桩,四下里留意了墙角等隐秘之地,很快就发现了新的白色记号,一路顺着记号找过去,在一处荒僻的小山丘停了下来。 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从山丘背后走出来,见了他无声递过来一个小药瓶,他接过来,抿抿唇,道:我想见阿煊。 江煊好得很。那人冷声道,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主人自然不会亏待了江煊。 这句话江遥已经听腻味了,说了五年,次次这般说,有几次他态度强硬地要见江煊,不惜鱼死网破,对方却依旧岿然不动。 他刚去噬魂阁时,第一次与这人碰面提出要见江煊确认江煊是否安好,对方并没有这般不近人情,可后来一次比一次敷衍,他早就心中起疑。 那我可以给你点东西,帮我转交给阿煊吗?江遥眼中已有了冷意,这是他在进入战斗时才会有的神色,一封书信和一些小东西而已,你们可以检查。 江煊在主人那儿什么也不缺,你想跟他说什么,把话同我说就行了,不必转交书信。我带着书信多少还是不安全,万一被人劫走,你的身份,主人的身份,就全都暴露了。 五年了,你们一次都不让我见阿煊,连转交书信都不允许,也不肯与我说他具体的情况,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江遥右手放在剑柄上攥紧,阿煊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得很? 对方似是没有想到他会露出狠厉的一面,戒备地退开一步,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总之不管如何,我们都不会同意你与江煊见面或是通信的。 江遥握着剑胸膛起伏,显然是气狠了,在江家时,江敛之对江煊起初是好的,可后来对江煊做了那种事后就态度淡了,他如何看不明白,江敛之根本是把江煊当禁/脔,玩腻了就不新鲜了。 五年前他本想趁江家大乱带江煊走,可没想到江敛之一直把江煊带在身边,拿江煊的命威胁他,因而这五年冒充江敛之的日子他忍下了,为的就是江煊,如今江煊却不知生死,江家一句实话都不告诉他。 我只是想要一句实话,阿煊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是说了,他好得很! 那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让我见他,也不让我知道他多余的消息? 那人没了耐心,刷地抽出刀逼近江遥,道:你是在怀疑主人?认清自己的身份,当初你和江煊流落街头,举目无亲,是谁救了你们一命给你们一个容身之所,你可别忘了。 你是要跟我清算恩怨?江遥反而笑了一下,我为江家卖命十余年,干的都是九死一生的活,五年前代替少主去了噬魂阁,更是生死不论,这样还不够还当年的恩情吗? 从前在江家时,江遥从来是温顺听话至极,戴斗笠的男人都有些不认识他了,但也知道江遥唯一的软肋就是江煊,为了江煊他确实能豁出去,放软了语气道:我没必要骗你,江煊确实很好,什么事也没有,不让你们有联系都是主人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再等等,落朝宗过段时间应该要和平昭侯府合作,主人可能会带着江煊一起去,你现在跟着萧吟,还愁见不到人? 江遥听闻这话,散去了些敌意,也退开了一步,平昭侯府确实在准备这事,做不得假,不如到时再看看,要是还见不到江煊也好直接去找江敛之。 说起平昭侯府,他低声道:你回去转告少主,主侯爷不知为何在找江煊。 他找江煊?那人也惊讶不已,他和江煊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江遥摇头道,但我看侯爷和暗阁的意思,似乎不是恶意,具体原因他们没跟我说。 不是恶意那人思索了一番,我知道了,这事我们会查清楚。说罢看江遥一眼,补道,你放心,只要你做好你该做的事,主人自然会保护好江煊。 江遥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吞下,冷硬道:你们最好也说到做到。 他不愿再多说,也怕自己误了回暗阁的时辰,转身欲走,谁知身后那人突然一闪身退到了山丘背后的阴影里,他顿住脚步,也迅速选了个隐秘的角落戒备往外看。 那人在斗笠下对他无声道:有人跟来。 举目望去,四下无人,江遥心脏狂跳,若是清风楼的人追过来不应该不露面,这般善于隐藏一路跟着他来了这里,怕是暗阁的手笔。 萧吟派人盯着他。 一旦想明白了这事,江遥一颗心便如坠冰窟,不敢再多留,和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向着相反方向离开,俱是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山丘下。 江遥一路都在留意自己身后,那个跟着他的人始终没露面,他不知萧吟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但眼下那人不管有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却肯定亲眼见到他与一个神秘人碰面,去清风楼的路上跟着他的恐怕也是暗阁的人,而不是江敛之的人。 暗卫最忌讳与外人私下接触,他不敢去想回去后要怎么面对萧吟,又该怎么解释,觉得自己果然是注定无法如愿留在萧吟身边。 刚有了希望就会因为其他事而覆灭,可能这是上天对他八年前的错误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没有渣男在的时候,我就帅起来了! 第12章 回到暗阁汇报了任务情况后,江遥忐忑不安地等着墨风与他说自己私下里见了不明身份的人的事,然而墨风看了他两眼,只问道:你还有事? 江遥诧异不已,抬头偷偷观察了一下墨风的神色,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禁又十分不解:难道那个跟着他的人不是暗阁的?那会是谁的人? 这般情况下他也不敢主动说出口,怕本来没这档子事,自己一说反而自寻死路,说不定末了还连累阿煊,因而他重新低下头,忙说道:没、没有,属下告退。 墨风看着江遥离去的背影,嗤了一声,那点小心思他早看破了。 过了会,负责跟着江遥的暗卫进来,恭敬禀道:属下一路跟着他去了清风楼,先前并未有异样,他从清风楼出来后却突然去见了一个人,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长相,但看得出来也是高手。那一片都是山丘,属下没有走太近,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先是看到那人给了他一个药瓶,后来也看他吞了一颗药丸下去,应该就是阁主猜的解药。 两人谈话的过程有些奇怪,他跟那人说话时像是不太高兴,两人都有些戒备的样子,中间甚至还有要动手的架势。属下尝试跟近一点,那人察觉到了,他也知道了有人跟着自己。不过他们没有轻举妄动,属下不曾露面。 他是怎么跟那人见上面的?墨风蹙眉道。 属下不知,但猜测是那人留了什么记号。暗卫答道,若那人也是江家以前的暗卫,想必他们之间有互相联系的方法。 仅凭这些就可以基本上确定江遥确实和江家的人还有联系,墨风不敢耽搁,立马将暗卫的回禀告诉了萧吟,并说明江遥应该已经有了疑心,知道暗阁偷偷跟踪自己。 他和江家人险些动手?萧吟若有所思,能让他这么紧张的估计只有他的兄弟江煊吧,若我没猜错,江家这些年一方面用毒药控制他,一方面也用江煊威胁他,看来江煊确实还在江敛之身边。 那属下继续派人盯着他?墨风问道,还是再往落朝宗内部探听一次? 他们也不可能经常见面,这次他拿了解药,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见面了。萧吟道,不急,过两天落朝宗应该会与我们接洽,到时不愁没机会继续查。 墨风点点头,又道:那江遥那边,我们还是什么也不说? 萧吟玩味一笑:先不说吧,我倒挺喜欢他笨拙演戏的样子。 连着两日,江遥都有些提心吊胆,那日回来后墨风什么也没说,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来找他,可是两日下来,墨风那边还是毫无动静,不禁让他更为疑虑。 不是暗阁的人,那还能是谁那般费尽心机地跟着他? 再看墨风对他与旁人并无不同,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压下这事不再去想,专心在暗阁训练。 墨风依旧让他陪齐砚练剑,但同时齐砚也得陪他练剑,他们二人目前在暗阁中剑法最好,在他来之前,齐砚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合适的陪练者,因为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适应齐砚的速度,当初墨风也是把他塞过来试一试,没想到他能与齐砚不相上下,甚至还略胜一筹。 让别人来陪他们练效果注定不显著,反而他们二人练了许久了有了些默契,不如就让他们二人互相陪练,扬长避短,省力又能出效果。 同时,墨风也将他编入值守的暗卫之中,需要和其他暗卫一样轮流在萧吟身边值守,一般来说是一天换三轮,一轮四个时辰,每两人一组,若萧吟在屋中,离萧吟最近的两人是直接在门外守着,以便萧吟随时吩咐差遣,另有两人会在暗处守着,以备不测,其余人则散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若没有危险和命令不会现身。 而对于守在何处亦是轮流,并无固定,江遥有时会守在屋外,有时会隐于暗处,这些都和他从前的生活如出一辙,很容易便能适应,他也素来守规矩,几天下来墨风也很满意。 暗阁的暗卫与噬魂阁相比,平日里的交流要多出许多,很多时候去执行任务也不是独往,而是会有多人互相配合,江遥不太会与人打交道,这倒是令他有些紧张,但所幸暗阁的人似乎都还挺好相处的,虽然看起来寡言冷漠,但其实待人挺温和。 殊不知在暗阁其他人眼里,江遥性子温软,好说话得很,根本不存在不好相处一说,再说,他长得显小,看着像还只有十几岁,但功夫却出众,大家也都对他半是怜爱半是歆羡。 墨风和齐砚几个知道江遥真实身份的人,暗地里还偷偷说,不知那江煊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怎么江遥这种人还不受江敛之待见,江敛之要求要不要这么高,真难伺候。 这日正好轮到江遥在萧吟书房外值守,萧吟看到了他,推开窗忽然道:进来。 见另一个暗卫以为是有什么吩咐,也要跟着进来,指了指江遥,道:就你进来。 江遥如临大敌,前些天的忐忑又涌上了心头,不知萧吟单独把自己叫进去是不是因为那个事,进去后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手心冒了一层汗。 没想到萧吟慢悠悠在棋坪前坐下,道:我记得你以前下棋挺好的,陪我下一局吧。 江遥一面儿松了口气,一面儿又重新紧张起来,战战兢兢走过去,根本不敢看萧吟。 虽然当年他和江煊一起学过琴棋书画,但后来他去做暗卫之后,就学得很少了,只偶尔会有人来教他一点,大概也是怕他真的什么也不会,以后要是代替江敛之做些什么一下就要露馅。 再后来他去了噬魂阁,更是五年没碰过这些东西,此时看着眼前的黑白棋子,只觉得着实陌生。 坐啊。萧吟心里早猜到他应该不怎么会,但看他这副慌不择路甚至还有些害怕的样子,又实在心里好笑,忍不住要逗一逗他,就算五年没碰,也不至于什么也不记得了吧?江小公子? 江遥咬了咬唇,也不敢反驳,硬着头皮坐到了萧吟对面。 萧吟拈起一枚黑子先走一步,落下后好整以暇看着他,笑道:请。 江遥拈起一枚白子,恨不得把头埋进棋篓子里去,抖着手指也下了一个地方。 两人无声地下着棋,萧吟姿态闲适,江遥额上却下出了一层汗,嘴唇也都要被他自己咬破了,越是下到后面越是心慌,他其实已经不知道怎么下了,每次落子前都一脸纠结,但又不敢让萧吟等太久,只好看哪里顺眼就放哪里。 萧吟一开始本以为他是一点不会,但江遥前期的表现尚可,令他有些惊讶,还真认真了起来,可他一认真这人却又黔驴技穷了,顿时有种自己被欺骗了的感觉,再看现在,对方全然是在敷衍,顿时没了兴致,扔掉手中棋子不下了。 那枚黑子啪嗒一声被萧吟扔到棋盘上,撞到其他棋子,瞬间打乱了棋盘,江遥本就心慌,这下更是吓得一哆嗦,赶忙起身跪到地上去,低头颤声道:属下该死。 我记得你很小就开始学棋,很有几分天赋,十三岁时就能赢京中许多高手,五年时间就让你生疏成这样了?萧吟明知却还故问,沉着脸像是当真来兴师问罪的,你要是已经不会了,不如提前跟我说,装模作样下了半天,把我好好的兴致都败坏光了。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9) 江遥当然是回答不出来,听到萧吟这么说,想着自己又惹萧吟生气了,一边难过一边又慌张,急得眼睛都憋红了一圈,过了许久才抖着声音道: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 萧吟却没什么兴致地挥挥手道:下去吧。 江遥攥着袖子,抬头见萧吟手边的茶快喝完了,语气有些讨好道:主人需要添茶吗? 萧吟皱起眉头,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就这么喜欢伺候自己干端茶送水的活儿,哪个暗阁的暗卫会这么多管闲事,冷声道:这种事有人会来做,轮不到你操心。 此话一出,江遥眼睛更红了,跪下又告了声罪,再不敢惹萧吟不快,立马退了出去。 午后这一轮值守结束回暗阁训练时,墨风奇怪地看他红着眼眶来问自己要一套黑白棋,暗阁平日里对暗卫虽约束严格,但暗卫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暗阁也都会答应,因而墨风没有多想,还是给了江遥。 江遥训练完便回房摆弄起了棋子,还要来了一本棋谱,现在他跟齐砚住在一起,齐砚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看他心情低落,也没多问,想了想,道:我听阁主说,过两天主人要出门去见落朝宗的宗主了。 这么快?江遥下意识蜷了下手指,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却不敢过多显露,我们会跟着主人一起去吗? 应该会吧。 想起那人说的话,自己说不定可以见到阿煊了,江遥本来是该高兴的,可此时他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棋子和棋谱,却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更为沮丧,只小声应道:哦。 阿煊下棋下得很好,如果早上是他在,主人一定不会那么生气。 阿煊也不会和他一样不会看人脸色,主人都那般生气那般厌烦自己了,他还不识趣地要往上凑。 齐砚更加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不明白这是怎么盯着棋谱盯得要哭了的感觉,仔细看那眼睛还微微红肿,怕是早就偷偷躲起来哭过了。 下个棋而已,至于吗?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的脑回路总是很清奇~ 第13章 暗阁以萧吟的名义向落朝宗送了信,本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回落朝宗回得很快,主动邀他们半月后去屛州见面,共同商议对付太尉的事。 萧吟欣然同意,让墨风安排好了随同的暗卫,一行人于半月后轻装简行启程前去屛州。 落朝宗在屛州有一处隐蔽的庄子,坐落于城外的山谷之间,离城门不远,但附近因地形复杂不适宜种地,倒是少有人至。 江遥也被墨风带上了,他看同行的数十个暗卫皆是如齐砚一般的精英,一路上还暗自高兴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能力被萧吟和墨风认可了,但到了庄子门口,看见出来迎接他们的人时,整个人又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站在门口的人长着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和他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一身白衣一尘不染,气质温润,嘴角带着得体的微笑,衣袂随风摆动,如同谪仙一般,对着萧吟见了个礼,道:见过侯爷,在下江煊,奉宗主之命前来与侯爷商议要事。 萧吟在看到来者时也惊讶了一瞬,下意识回头往江遥那儿一瞥,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照旧神色如常地与江煊见礼:江公子。 在萧吟看来,既然江煊在这,那位落朝宗宗主基本上能确定就是江敛之本人了,而他们先前查探到的情况也应该属实,江煊很得江敛之信任,与被江敛之当作工具使用的江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江煊这通身气派就知道平日里过得如同世家少爷,那双手光滑如玉,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而在江遥看来,他现下心情十分复杂,这些年他一直怀疑江敛之对江煊不利,百般阻挠他与江煊见面和通信,除了每次告诉他一句江煊好得很,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话,但如今看着江煊,可不正是好得很,而且似乎还更得江敛之倚重了。 那这些年又为何那般奇怪地阻挠他和江煊联系,对江煊的情况也总是语焉不详? 而这还只是他心里想着的一部分,能见到阿煊且确认他过得很好,不管怎么说自然应该是开心的,但阿煊一出现,自己冒充江敛之的事也意味着被抖落出来了,已经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但这件事他就更想不明白了,上回他见那个给他解药的人时,听江敛之的意思还是要他继续装,今日却派自己的双生兄弟来见萧吟,实在是匪夷所思。 再看一眼萧吟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墨风和齐砚几人也没有多么讶异,他如何还会不明白,垂下眼去不再去看任何一个人。 萧吟他们早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些事应该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自己这段日子就是自欺欺人,在他们看来恐怕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江煊也早就看见了他,只不过和萧吟一样也是八风不动的样子,丝毫未因他的出现而受到影响,笑着邀萧吟进门去坐,走在一边潇洒自如地为他们介绍庄子的布局。 正屋里早就有下人沏好了茶放在桌案上,茶香四溢间,萧吟施施然坐下,打量了一番江煊,不禁感叹这长着几乎一样的脸,却能有这般不同的气度,一个呆呆傻傻的,一个却温润如玉。 萧吟似笑非笑地一指江遥,道:江公子,这就奇怪了,先前我从噬魂阁带回来一个人,自称曾是京城江家的少主江敛之,但今日见了江公子,似乎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站在一旁的江遥深低着头,现下他最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再留在萧吟身边,萧吟先前就是在看自己演戏,眼下没有这个必要了,应该是再看他一眼都烦,还会生气自己没有说出实情。 但江煊显然还是游刃有余,不紧不慢地勾唇一笑,道:侯爷既然这般问了,心里自然已经有答案了,在下不过是把侯爷知道的再说一遍。 萧吟微微眯起眼,这说话的口气也确实不像是个下人,甚至都有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若是这人来装江敛之,可能他十年八年的都发现不了有什么问题。 那你们俩真是亲兄弟?萧吟也不再多说,只笑道,你是兄长? 我们是双生子。江煊看了眼江遥,这位是在下的兄长。 萧吟点点头,又道:不知你们宗主为何不亲自来相见? 不瞒侯爷,宗主身体不适,这才派在下前来。江煊道,但请侯爷放心,宗主已将一应事务都交由我决断,不会耽误侯爷的计划。 江遥诧异地看向江煊,与五年前相比,现在的江煊给他的感觉有一点陌生,虽然从前江煊就是这般气度不凡,不输任何一个世家公子,但现在的江煊比从前更为稳重,眉眼间甚至有和萧吟一样久居上位的威势。 看来这些年江敛之对江煊的信任更甚从前,那么以江煊的地位,要来见他或是给他写封信并非难事,可是江煊毫无音讯。 江遥不愿再想下去。 接下来的谈话江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边在害怕萧吟要赶他走,一边又伤心江煊变了许多。 小时候他和阿煊是极为亲近的,七岁那年母亲病逝,阿煊病得也快不行了,他带着阿煊跪在城中贩奴的地方,头上插着草标,希望有人可以把他买走,为他安葬母亲,再为阿煊治病。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忽然有几个人走到他面前,掰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眼中似乎有几分惊喜,他赶忙磕头求他们买下他。 那几人很快又看到了阿煊,意识到他们是一对双生子,互相看了看,都颇为满意,于是他和阿煊就被带进了江家。 阿煊的病也很快被治好了,和他一起跟在少主江敛之身边,学他的言谈举止,还要学所有江敛之会的东西,他总是学不会,但阿煊却一学就会,教习的管事都很喜欢阿煊。 第一天陪着江敛之一起跟府中西席读书的时候,午后的课还未开始,江敛之却不想上了,要拉着他们出去玩,他赶忙遵循管事的吩咐劝少主不要去,江敛之一下沉了脸色,厌恶得扇了他一巴掌。 这时候阿煊站出来笑着拉江敛之出去玩,江敛之从小就性子乖戾,阴沉着脸看一眼阿煊,问道:你就不怕被罚吗? 阿煊说他不怕,他是少主的人,只要是少主喜欢的事,他也喜欢。 江敛之就因为这句话一下高兴了,拉上阿煊便溜出府玩耍了,而他则被丢在一边,最后江敛之的父母当然都知道了这事,江敛之把过错都推到了他身上,由他替了所有的罚。 那天他被打得背上鲜血淋漓,又在碎瓷片上跪到深夜,阿煊一直陪着他,偷偷给他东西吃。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笨,他看得出来,阿煊白天是在讨好江敛之,像江敛之这样生性叛逆的人,就是得顺着哄着,越是要唱反调越是惹江敛之不快。 但他事后能想明白,在江敛之面前时却还是不懂得察言观色,不如阿煊心思活络,也是他活该。 阿煊对他说:哥哥,我们不会一直做别人的奴隶身份下贱的,江敛之现在有的东西,我们以后也会有的。 他羡慕阿煊有这样的决心,也敢这样去想,他就从未这样想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成,他能做好的事只是用尽全力保护好阿煊。 在江家的时候,阿煊从小身体不如他好,本就不宜习武,跟着江敛之学世家少爷们会做的事,他做了暗卫,两人能见面的时间不多,但阿煊一有机会就会来找他,给他塞精美的小点心,送他城外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去偷江敛之上好的金疮药来为他上药,他惹江敛之不快了阿煊会为他求情,有时还想着为他替罚,只不过江敛之从来不舍得罚阿煊,最后连带着有几次他的罚也不了了之。 当初他在地牢偷偷照顾萧吟,阿煊知道了以后还为他打掩护骗过江敛之。 他以为他能和阿煊一直这样过下去,相依为命,相互依靠。 可是他们越是长大,他越是能感觉到自己离阿煊愈来愈远,他开始不知道阿煊都在想些什么,阿煊也总像是藏着什么事不与他说。 后来他发现江敛之对阿煊有那样龌龊的心思,便在心里想好了计划,要带阿煊离开江家,江敛之绝非善类,被他玩弄过的禁脔没有一个能活过半年。 然而他没有成功,江敛之一手拽着阿煊,一手把装着毒/药的瓶子扔到他面前逼他吃下去,而后要他代替自己被白家带走,今后都用江敛之的身份活着。 离开之前,阿煊的神情刺痛了他,也让他直到今日也不能理解。 阿煊根本不想跟他走,相比跟他走,阿煊更愿意继续跟着江敛之,那双眼中的神色竟然有几分薄凉,以至于这五年音信全无。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煊这些年又究竟在想些什么。 江遥一直在胡思乱想,直到萧吟和江煊差不多谈完了对付太尉的初步计划,屋中突然静了下来,他才回过神来。 在下有件事想请教侯爷,不知侯爷可否解惑?江煊笑着问萧吟。 萧吟挑了挑眉,道:江公子请问。 落朝宗打探到消息,听说侯爷在找我?江煊浅啜一口茶,笑意不减,宗主也是听闻了此事后才派在下前来接洽,不知在下何德何能,让侯爷大费周章地来寻? 萧吟见他自己提了,也笑了笑,道:江公子放心,我没有恶意。之所以找你,是因为和八年前的事有关。 江遥眉心一跳,从萧吟嘴里说出八年前,不禁让他提起了一颗心。 八年前?江煊微不可察地用余光瞥了眼江遥,侯爷是说您在江家 正是。萧吟大方承认,并未避讳,直视着江煊道,我想来求证一件事,所以一直在寻江公子。他顿了顿,续道,当年江公子是否偷偷在地牢内照拂过我? 此话一出,江遥如遭雷击,煞白着脸抬头看向萧吟,又僵硬地转头去看目光沉静的江煊,脑中嗡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只能在心里无声呐喊:八年前,地牢,那个人明明应该是他!是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除夕适合洒一盆狗血~ 第14章 江遥想过很多种萧吟要找江煊的可能,却从没想过萧吟是因为八年前的事。 可如今却告诉他,萧吟把当年之人错认为江煊,费尽心力要寻江煊其实应该要寻的是他。 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往前走出一步,怔怔地看了看萧吟,又看了看江煊,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八年前是 原来侯爷是为了这件事。江煊很是平淡地笑了一下,打断了他急促的声音,当年平昭侯府遭难,侯爷也险些遭遇不测,我看不惯那些世家的做派,但势单力薄,没法救侯爷于水火之中,那些小事都只是举手之劳,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萧吟皱着眉看向着急得涨红了脸像有许多话要说的江遥,道:你前面想说什么? 江遥僵硬地转头看着江煊,当年之事他们心知肚明,为什么现在江煊言语之间把当年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明知道萧吟认错了人,为何还要将错就错? 他本想着自己已经失去意义,恐怕无法留在萧吟身边,但若是萧吟知道八年前地牢里的事,无论是出于对他的怨恨还是有些许的感激,他或许还可以有机会继续留下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江煊不闪不避地直视着他,眼中隐隐有几分恳求,江遥后退一步,脑子一片混沌,在江煊的注视下又如何也开不了口。 八年前江家盯得紧,我无法为侯爷做太多事,只能每日送些食水进去,看侯爷没有求生之念,我便说些话希望侯爷可以撑下去。后来我从暗卫那里得知外面有人想来营救侯爷,就帮了一把,看到侯爷成功脱逃,为平昭侯府留下了这条血脉,我也松了口气。江煊收回视线,对萧吟道,宗主先前还猜侯爷找我是为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与我有些缘分,派我来也是想着能与侯爷谈得顺利。没有想到侯爷是还记着八年前那些小事,在下着实有些惶恐了。 听到江煊在宗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江遥心头一凛,攥了攥拳更加不敢再开口,看江煊的意思,这似乎是江敛之吩咐他做的,要他认下当年之事,要是他坏了计划,说不定会对江煊不利。 不管江煊眼下看起来多么地位不凡,但待在江敛之身边必然也是受到一些控制的,不知是药物还是其他,不管如何,他万万不敢害了江煊性命。 萧吟的目光在江遥身上转了转,心中总有些疑虑,但江煊说的话都与记忆如出一辙,后来自己能被父亲留下的暗卫成功救出,听墨风说他们能离开江家多亏了当时有个人给他们指了出去的路,还故意为他们引开追捕之人。 敢明目张胆做这些事的人若非在江敛之身边深受信任应该做不出来,一个不小心被江敛之知道了说不定连性命都要搭上去,江煊确实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 江遥为江敛之不喜,哪有胆子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做到这地步? 再看江遥退回去没有再说什么,萧吟对江煊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当年还是要多谢江公子,我这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江公子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江煊笑回道:多谢侯爷。 两人又聊了两句,江煊看萧吟路上辛苦有些疲累了,便亲自送他去客房歇息,明日再聊。 入夜后,江遥守在萧吟屋外的一棵树上,心乱如麻。 当年他第一次假传江敛之的命令说要去问话,偷溜进地牢给萧吟送吃的,看到萧吟全身是血,他一边流眼泪一边给明显的伤口抹药。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0 萧吟昏迷中也不知道来的是谁,口中呢喃着爹娘,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断了的筋脉还在往下滴血。 那天的事自然没瞒过江敛之,若不是江煊为他求情,他早被江敛之大卸八块了。 后来他又不怕死地去了两次,但江敛之都没再说什么,他猜到是江煊帮他遮掩。 他跟江煊说,他想救萧吟出去,他欠萧吟一条命,如今还给他也是应该的,如果江煊愿意,他们三个人一起逃出去,远走高飞。 江煊被他吓到了,思量后却又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要制定详细的计划。 次日江煊看他又去厨房偷吃的要混进地牢,干脆拿了些好饭好菜和伤药放进食盒里给他,为他瞒过了江敛之。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那天的饭菜里有剧毒,他亲手喂萧吟吃下去后,萧吟的眼睛就瞎了,要不是吃得少,很可能命都没了,事后江敛之来看了一眼,笑得十分开心,还没有罚他,他就知是江敛之下的毒。 萧吟在眼睛瞎了之后愈发没有求生的念头,他日日看着萧吟痛苦不堪,想起那天遇见时笑容明艳的少年郎,也心痛如刀绞。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出萧吟,不惜代价。 从暗卫内部得知外面有人想来救萧吟,他立马就想好了对策,这次定要让萧吟逃出生天。 那天晚上,平昭侯府的暗卫闯入江家,他趁乱离开江敛之身边,混在江家暗卫中误导了搜捕之人的方向,将萧吟他们带出府去,又为他们引开追兵。 回去之后,江煊替他求情也只是捡回来一条命,他在刑堂被关了三个月,日夜的酷刑折磨里,他透过刑堂小小的窗户往外看去,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里大多数都是萧吟。 他想,萧吟终究是逃出去了,小侯爷可以像从前那样骑着烈马挽弓搭箭,做回那个张扬明艳的少年。 只要活下去,他们说不定还会再见面的,他还没有当面谢过那日的救命之恩,没有道歉自己失手毒瞎了萧吟的眼睛。 八年过去了,他再次见到了萧吟,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如今还很可能会错过唯一一次说出当年真相的机会。 当初萧吟于他有救命之恩,他非但没有还了,还失手害萧吟失明,本就没想过能奢求萧吟的原谅,让萧吟感谢他更是承受不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见萧吟认错了人,还是会很难过,很难过 他抬袖擦了把泛红的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衣人在墙角探出半张脸,冲他打了个手势。 这是当年江家暗卫的暗语,而黑衣人是每次来给他送解药的人,他趁着换值,从树上下来身影一闪,和那人一道融入夜色,去了庄子后院。 一袭白衣的江煊等在那里,看到他温和地笑笑。 他不敢在这久留,只好捡重点说:阿煊,今天的事到底是为什么? 哥,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骗侯爷,也不该那样对你。江煊面露歉意,叹道,只是我此次前来是奉了宗主之命,落朝宗除了要与平昭侯府合作对付太尉,还有一些利益要图,因而我需要尽量接近侯爷,伺机而动。我没想到侯爷是认错了人,但看他言语间是真心想感谢当年之事,我只好将计就计。你别生气,是我不好。 江遥猜得八.九不离十,垂下眼压下心中难过,扣住江煊的手腕探了探脉,低声问道:这些年少主对你怎么样?为何不让我见你? 江煊男風抽出手,安抚道:哥,我真的很好。不让我们见面也是怕泄露行踪,你知道的,他疑心重。 江遥抿抿唇,眼中隐有冷意,又道:那他这些年有没有再对你 没有了。江煊知道他要说什么,摇摇头道,他当年也是图一时新鲜,我和他长得那么像,又能把他的言谈举止学得一模一样,把我做禁脔有什么意思?你走之后他就没兴趣了,这些年身边男男女女要什么都有,更是对我无甚兴致。 江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想起前面的话,试探道,你们还想从平昭侯府那儿图谋什么? 你放心,不会伤害侯爷。江煊却不愿多说,你现在还在他身边,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了,以免坏了宗主的事,反而害了你。 江敛之对萧吟素来不怀好意,江遥根本无法放心,听江煊语焉不详,更是心中起疑,他直视着江煊,像是要看清楚那双眼中到底藏着什么思绪,道:阿煊,我在世上的亲人只余你一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当年我本想带你远走高飞,不愿再过这种日子,然而这些年我还愿意为江家做事,都是因为你还在他们手上。我没你聪明,总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但我待你和小时候仍是一样的。 江煊握住江遥的手,神色温柔下来,道:我待哥哥也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这些年从未变过。我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伤害你,我不管变成什么样也都是你的弟弟。 江遥心中酸涩,知道这是江煊的肺腑之言,从小江煊就心思重,甚少表露情绪,但是真是假他分得清。 哥,当年我说过的,我们不会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江敛之有的我们也会有。江煊轻声道,再等等我,不用多久,我就会带你一起离开,你再也不用做谁的暗卫了。 江遥诧异抬眸:离开?去哪儿? 天下之大,当然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必再为别人卖命。江煊笑道,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江遥愈发奇怪起来,这些话江煊从未对他说过,正当他要再问问,引他来此处的黑衣人再次出现,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差不多到时候该走了。 他现在明面上还是萧吟的人,私下偷偷和落朝宗的人见面,对两方都不好,只得咬咬牙离去,可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像是有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好委屈555,来麻麻这里抱抱!!! 第15章 出门在外时不必训练,但江遥早晚还是会抽空练剑一个时辰,他早已习惯了睡两三个时辰甚至更短的时间,大多数时候入睡也只是浅眠,要随时保持警戒。 因而他在夜间练完了剑也不急着休息,算了后半夜换值的时间,先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棋谱,拿纸笔推演,想着明日最好还是问阿煊要副棋子来。 齐砚已经对他这深夜用功学棋的场景见怪不怪,看他皱着眉趴在桌上看得认真,忍不住还是问道:你学这玩意儿到底要干嘛? 啊?江遥看得入神,乍一听到人说话还吓了一跳,闻言又有些难以说出口,嗫嚅道,就、就是想学得好一点 你学好了是打算跟谁下?齐砚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反正我们都不会,平昭侯府可能只有主人和季先生闲来无事会下一盘等等,你不会是要跟主人 不是!江遥很有被说中心事的羞赧,涨红着脸摇头,主人怎么会跟我下 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在屋外值守,我听说主人让你进去跟他下棋,阁主说你和主人那天都不太高兴的样子。齐砚看他这样子顿时恍然大悟,所以是你下得不好惹主人不快了? 想起那天的事,江遥落寞地垂下眼,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我太笨了。 你学剑能学得这么好,并不笨。齐砚受不了他这副委屈的模样,安慰道,你要是天天学下棋,肯定也能学得很好。 江遥紧紧攥着手中的笔,棋谱的某一页也被他揉皱了,垂着眼沉默不言。 他就是很笨,没有人会喜欢他的,就算他学好了下棋,他也会因为其他什么事惹主人生气。 对了,阁主有没有说江遥急切地看着齐砚,说我还能不能留在主人身边? 没说。齐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话他也不敢乱说,只好道,应该要看主人的意思吧。 江遥便又趴回桌上去,一边对着棋谱在纸上推演每一步落子,一边悄悄红了眼眶。 这事没让他纠结多久,第二天萧吟没有去找江煊谈正事,而是把他叫了过去。 江遥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但萧吟也半晌不说话,让他有种铡刀久久不落下的恐惧,思来想去还是率先开口认错:属下知错,不该欺瞒主人真实身份,请主人责罚。 萧吟俯视着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叩了三个头的人,意味不明一笑,道:现在不说自己是江敛之了?之前不是一口咬死认定自己就是江敛之吗? 属下知错 我说过的,我和江敛之有旧怨,你说你是江敛之我才留着你,现在看来,我似乎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最怕听到的话还是听到了,江遥浑身发起颤来,只觉得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不见一点暖意,他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确实骗了萧吟,主人没有理由用一个满口谎话的暗卫,而唯一可以让萧吟回心转意的旧事,他现在又不能说出来。 江遥只好以最卑微的姿态一步步爬到萧吟脚边,拽住萧吟衣袍的一角,涩声道:求主人不要赶我走主人怎么责罚都好,只要主人能消气求主人求主人 萧吟总是无法理解江遥奇奇怪怪的心思,从一开始江遥就在他面前乖顺得过了头,任打任骂,还非要留在自己身边,但他应该与这人没有什么交集才是,这般委屈自己真不知道是图什么,之前或许还可以理解为受江敛之控制要完成任务,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江敛之派来了江煊,是已经无所谓他发现这个秘密了,那江遥的任务也可以结束了。 你是江家的人,现在江煊就在这里,你应该去找他回江家去。萧吟冷淡道,我虽然恨江家,但也没有必要为难你一个暗卫,留着你做什么? 江遥拼命摇头:我已经不是江家的人了,五年前我就离开江家,归还了暗卫的腰牌,身上江家的暗卫烙印也被噬魂阁抹去,我不是了 就算你已经不是江家的暗卫,但我听说当年江家从外面买回你和你弟弟,卖身契总在江家手上吧?萧吟不为所动,卖身契在谁那儿你就回哪儿,我留你不合规矩。 江遥的指甲几乎要抠破掌心,红着眼睛抬头看着萧吟道:是不是我拿到我的卖身契,您就可以、可以留下我 萧吟愈发觉得这人的坚持有些好笑,道:你先去拿来再说。 江遥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眼睛亮了亮,当下便跑出去门去找江煊了。 那头的江煊听到江遥要卖身契,不解道:哥,你要做什么? 五年前少主就答应我的,代替他去噬魂阁是我为江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哪天任务完成了我就不必再为江家做任何事。江遥不愿多解释,只咬牙看着他,现在少主派你来不就意味着我不用再冒充他做这件事了,那我就和江家再无瓜葛了,我要回我的卖身契并不过分。 江煊眼眸深沉地看着他:哥,你不会真打算以后都留在萧吟身边吧? 我当年害了他,还没有赎罪 江煊打断了他的话:当年的事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毒不是你下的,就算你觉得心里有愧,后来你帮他逃出去了,自己还差点搭上命,不够赎罪吗? 像是心中有藏得很深很深的隐秘被人掀开了一角,江遥紧紧攥着袖子,指节泛白,强撑着开口:当年他还救过我一命 你不如说你当年见他一面就着了魔,被他勾了魂得好。江煊的笑容很淡很淡,看在江遥眼中甚至有些冷意,你就是想留在他身边每天看着他罢了,我说得对不对? 江遥霍然起身,心中那深藏的隐秘似乎彻底被人扯了出来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他慌得发不出声音,许久才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现在和当年变了很多,我、我 所以你心疼他,想起当年的事更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更想留在他身边。江煊再一次无情地戳破他心中所想,当年江敛之对你非打即骂,遇到一个萧吟对你那么好,愿意救你的命,让你心里感动,但你没想到那天就是萧吟的死期,侥幸留了条命也是生不如死。你本想救他却失手害了他,心中既是愧疚也是执念,如今你也只是执念愈深而已。哥,你就承认吧,你对萧吟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这四个字像一把刀突然插进了江遥的心口,他只觉心口钝痛,鲜血淋漓,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对萧吟是有这样的心思,可现在被江煊说出来他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然而他并没有轻松多少,最让他痛的就是非分二字,他是什么人,萧吟又是什么人,谁给他的胆子肖想萧吟这样的人? 你不要再说了江遥有些颓唐地捂了下脸,又握住江煊的手,阿煊,帮我拿回卖身契好不好? 江煊当年就看明白了所有事,哥哥心性单纯,受人一点恩惠便能记一辈子,又何况是当年那样惹人艳羡的萧吟,遇见萧吟或许就是哥哥走在黑暗中遇见的光亮,后来的那许多事,他也只是为了去抓住那束光。 我可以帮你拿来卖身契。江煊叹了口气,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做伤害自己的事。 江遥点点头,道:我只是想偿还当年的恩情,偿还完了我就走。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抛下你。 哥,你不必管我。江煊道,你也不必再为了我做什么,我可以自保,你应该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为了别人而活。 这些事江遥没有想过,似乎他生下来就没有体悟过为自己活是什么感觉,不敢去想,也没有机会去想,如今他也只想留在萧吟身边,做萧吟的暗卫,为萧吟而活。 江煊朝屋外唤道:陆英。 昨夜的那个黑衣人进来,低眉敛目等待吩咐,江煊道:回一趟落朝宗,找来我哥的卖身契,快去快回,不要耽搁。 陆英应是,什么也没有多问,身影一闪便离开了此地。 江遥微微皱眉,这个人看样子是听命于阿煊的,那他每次问阿煊的事,为何不愿多说,一副受命于人不敢多说的样子,好是奇怪。 只是眼下他的心神全被卖身契可以拿回来一事占去了,满是暗暗的欣喜。 在拿回卖身契前,江遥没有回萧吟身边去,而是待在江煊这里,因而萧吟在那边思来想去总觉得江遥疑点重重,唤来与江遥住在一块的齐砚问话。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萧吟道,还有,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些什么事,比如他为什么非要留在暗阁。 齐砚苦思冥想一番,摇头道:没有说过,至于奇怪之处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他最近沉迷下棋,每日都要自学上一段时间,连这次出门都随身带着棋谱。 萧吟愣了一下:下棋?他学下棋做什么?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1 齐砚小心翼翼觑了眼萧吟的神色,道:好像是和主人您有关,就是在那天他和您下了一次棋后开始这样的 萧吟揉了揉眉心,脑子更乱了,从没有什么事让他这般想不明白,他那天只是心血来潮,这人却大张旗鼓为了他去认真学下棋? 还有那个江煊,给人的感觉也总是奇怪透顶,但又说不上来 你去江煊那儿传个话,就说我晚上邀他品茶。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总是要出去拜年,可能没办法日更了,如果零点前没更就不要等我辽,跪。 第16章 入夜后,江煊来到萧吟的房中,萧吟已着人泡好了茶等着他。 察觉到萧吟在暗暗打量自己,江煊同时也在打量萧吟,他没怎么见过当年那个张扬的萧吟,但江遥说过许多次他们初遇时的场景,他可以想象当年的萧吟是多么引人瞩目,似乎只要站在那里就有如触碰到春日的暖阳。 只是如今的萧吟眉宇间多的是深沉阴郁,打量人时有股淡淡的凉意,嘴角勾出的笑意也半真半假,很少会到达眼底。 江煊客套地笑笑,道:不知侯爷找在下来是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着昨日未能与江公子聊得尽兴,今日再与江公子叙叙旧。萧吟举杯,旧年我走得匆忙,未曾来得及向江公子道谢,今日暂且以茶代酒,谢过江公子当年大恩。 江煊不动声色承了这杯茶,道:当年之事侯爷实在无需放在心上,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侯爷后来还双目中毒,但所幸现在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已经好了许多。萧吟看遍人心,早就看出了江煊对他其实十分疏离,前面这番话也谈不上关心,至始至终都是在客套,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多谢江公子挂心。 在萧吟的记忆里,那个在地牢里总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会温声细语同他说话,看他总是不应答会心慌得声音发抖,摸到他身上的伤口还会吸一吸鼻子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仿佛那些伤口是在自己身上,那样的关切不似作假,时隔多年,竟然就这样变了吗? 这般回想起来,那个人的做派倒是莫名有些像江遥? 可是这还是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江遥为了他难道命都不要了吗? 思及此,他从一个木匣里取出早就备好的东西给江煊看,道:不知江公子可见过这个? 江煊看着眼前小小的护身符,认出是他八岁那年随江敛之出府去城外寺庙为江遥买的,江遥一直放在身上,而萧吟应该是从江遥那里拿来的,思及此物应当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点头道:记得,是我八岁那年送给哥哥的。 萧吟并无惊讶,似乎早就猜到了,又拿出一根发带给他看:那这个呢? 眼前的月白色发带沾着血迹,虽看出来暗纹精致,材质上佳,但年岁久远也已旧了,他从脑海里找寻了一下关于这根发带的记忆,不确定道:这好像是很久以前江家给我和哥哥的,方便我们有时顶替江敛之。 你和你哥哥都有?萧吟心中一动,那这根是你的还是你哥哥的? 我不记得了。这个东西对江煊来说太遥远了,他从前在江家有几十根类似的发带,能认出这发带是出自江家已是很不容易,哪还能记得每根发带都去哪儿了,至于哥哥那根他更是无从得知,在他印象里,哥哥从来不会佩戴这种样式的发带,他以为少有的发带早就被哥哥扔掉了,实在是过去太久了,不知侯爷是从哪里得来的此物? 萧吟自然是从江遥那里得来的,这是当初江遥求他想要回去的东西,那个护身符和他猜的一样是江煊给的,所谓亲人除了江煊也没有别人了,只有这根发带他想不出是谁能对江遥这般重要,而这发带看着也不像是江遥自己会用的东西。 眼下听江煊说是江家的东西,他们两兄弟都有,那么这发带应该不会是江煊的。 江遥说,这两样东西是两个很重要的人留下的,既然护身符是江煊送的,那这根发带就与江煊无关。 此物也是你哥哥的。萧吟道,他一直放在身上,似乎很是爱惜。 江煊心头一凛,有些后悔自己前面没有听出萧吟的试探,这两样东西既然都是江遥的,又被江遥收着,那么这根发带应该就是 他抬眸淡淡瞥了眼萧吟,已经猜到是江遥当年在地牢里拿去给萧吟用过的发带,萧吟被救走时落下了,江遥这些年一直妥帖收着留作念想,而萧吟拿出来问他就是有所怀疑。 哥哥从前在江家也有不少熟识的人,我不知是不是他送给过谁。江煊只好搪塞道,侯爷若是好奇,不如去问问哥哥? 反正目前江遥肯定不会承认这是萧吟用过的东西,萧吟只能停留在怀疑,这样他就还能让萧吟信守承诺帮他做一件事。 萧吟喝了两口茶,暗自思忖了一番江煊的话,没有再问,转而道:时辰尚早,不知江公子有没有雅兴与我对弈一局,我们可以再谈一谈昨日所说的计划。 江煊颔首道:侯爷相邀,在下却之不恭了。 落朝宗就在屛州内,陆英一来一回只用几个时辰,入夜后便取来了江遥的卖身契。 少主没有说什么吗?江遥很是讶异居然这么轻易就取来了,问陆英,你是怎么跟少主说的? 这些都是江煊在保管,主人不会说什么。陆英淡淡道。 江遥更为惊讶,没想到江敛之信任江煊到如此地步,连他的东西都要江煊保管,拿走卖身契这么重要的东西还不用知会一声。 所以这些年江煊为何不多带点消息来给自己,要与自己见一面应该也不难吧? 他满腹狐疑,但最后还是打算去办正事,面上难掩笑容,捏着自己的卖身契运起轻功去找萧吟。 到了萧吟所住院落,树上守着的暗卫们动了动,齐砚和墨风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显然是同意他靠近。 他到了门口,见屋门关着,里面隐隐有说话声,意识到萧吟在和别人交谈,不敢冒然进去,打算站在门口等一会。 只是他一侧头发现萧吟坐在窗子的对面正在与人下棋,而棋坪另一侧的人正是弟弟江煊。 江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呆呆看着萧吟和江煊一来一回有说有笑地对弈,茶香氤氲中,两人间或低声说几句话,偶尔也会点评一番棋局。 自从他入平昭侯府后,从没见过萧吟与人说话时有这般堪称温柔的时候,就算是与季逢青和墨风说话也是表情平淡,与对待其他下属并无不同,他以为经年以后的萧吟已经不会那样温柔亲近地对待任何一个人了。 可原来萧吟还是会露出这般温柔的笑意,浑然放松地与人对弈品茶,对方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取悦了他,令他舒心又欢愉,而棋盘上的棋局也正是杀得难舍难分之时,萧吟的眼神十分认真,甚至燃起了战意,在对方落下一子后会露出惊叹的神情,并不吝惜出声夸赞,脸上尽是棋逢对手的快意。 江遥转过头,慢腾腾地沿着原路走了回去,攥着手里的卖身契眼眶微红,抬袖蹭了蹭眼角,觉得自己不该总是因为萧吟哭,他明明不爱哭的,受伤和受刑时他从来不哭,但遇到和萧吟有关的事,他每一次却都忍不住,因为他真的好难受,心上的痛永远比身上的痛更难捱。 那天他陪萧吟下了一半的棋,萧吟脸上的嫌弃与烦躁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这些天努力地学下棋,这样以后哪天萧吟再心血来潮找他时也许可以多陪萧吟下一会,萧吟也不会那么生气。 就在刚刚,他还打算把卖身契给萧吟后就回去练剑,练完剑对着棋谱推演棋局。 现在他知道了,这些都不需要了,有人可以陪萧吟下棋,让萧吟高兴。 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就算萧吟知道了他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又有什么用,照样不会多看他一眼的,和现在不会有任何区别。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非分之想。 作者有话要说: 经典狗血永不过时(理直气壮) 第17章 目睹了江遥兴致勃勃而来,却黯然神伤而去的齐砚和墨风不明所以,觉得此人真是愈发古怪了。 齐砚想着萧吟之前问过自己江遥是否有奇怪之处,以为是主人还关注着此人,等江煊走后还是如实汇报了此事。 萧吟果然表现出了一些兴致,次日一早就让齐砚去把江遥叫过来了。 和从前每次江遥来见自己时的样子不同,今日的江遥看起来格外消沉,垂着眼沉默不语,像是受了欺负一般,之前每次在自己面前,江遥虽然也很少说话,说起话来又慌里慌张,但眼中却是闪动着光亮的,有时还会忍不住抬头偷偷看自己一眼。 看着突然死气沉沉的江遥,萧吟有点不习惯,心里也有些莫名的闷堵,就像是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在风雨夜中凋零成泥,看到没了昔日颜色的花朵会让人心疼难受。 怎么了?萧吟皱眉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江遥微微摇头,从袖中取出叠得方方正正的卖身契,跪到地上双手呈给萧吟:侯爷说只要我拿来卖身契,就会留下我。 江煊那头的动静萧吟也掌握得一清二楚,知道有人离开此地去取了什么东西给江遥,昨日就猜到是卖身契,起初他还震惊江遥是来真的,按理说江遥在江家待了那么多年,更愿意回到江家才是,为何非要待在一个陌生人身边? 但看江煊对此并无什么表示,而能取来卖身契说明江敛之那边也默许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左右是多收一个暗卫的事,何况这个暗卫还很厉害,只要警惕一些,自己并不会吃亏,反而还赚了。 萧吟接过卖身契看了眼,道:你当真铁了心要留在我这儿? 是。江遥跪得十分端正,神色郑重,我愿奉侯爷为主人,侯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萧吟算是看明白了江遥,这人大概是对自己有什么执念,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自己能遇上这么个人还挺有意思。 这可是你说的。萧吟意味深长地勾起他的下巴,我要是不让你去暗阁,而是像之前那样做个伺候的下奴,你也愿意?看江遥毫不犹豫就要说话,他又道,你可想清楚了,世人都说我手段残忍,喜怒无常,可能我一不高兴就折磨你,反正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打骂随我,打残打死了也没人管我,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江遥像是很害怕与他对视,一开始有些慌乱,眼睫扑簌扑簌地颤动,听他说完许久了才慢慢镇定下来,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涌上了一层水雾,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声音轻颤道:是,我愿意,主人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有怨言,我什么活都会干,可以干贱活伺候主人,主人生气时就拿我出气,主人看过我的档案记录,我擅长熬刑,身上也皮糙肉厚,应该应该可以让主人尽兴。 萧吟那般说当然是开玩笑的,给江遥一个反悔的机会而已,没想到这人会答得这么认真,一下就沉默了,心里的滋味也怪怪的。 那双眼中的神情像是最卑微的请求,他不懂这是为什么,做一条狗被自己折磨都要留下,暗阁最忠诚的暗卫也许都做不到这般。 江遥看萧吟半晌不说话,眼中急切更甚,他一着急眼圈就容易泛红,话也说不清楚了。 求主人江遥声音颤抖得更为厉害,求主人留下我 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只想留在萧吟身边,可以每天看到萧吟,为萧吟做事,守在萧吟看不到的地方保护萧吟,用所谓的愧疚和赎罪来掩盖见不得人的非分之想,这样就很好很好。 萧吟看他要哭出来了,不忍再捉弄他,轻咳一声,道:方才吓唬你的,我没有那种嗜好,你继续待在暗阁便是。 江遥的嘴角瞬间浮出笑意,眼中的泪水却反而更多了,慌乱地低下头在袖子上蹭了蹭,恭恭敬敬地对着萧吟叩了三个头:属下拜见主人,愿为主人效死。 嗯,起来吧。萧吟本想说以后别动不动就哭,但看他红着眼睛的模样无端又觉得并不厌恶,反而还挺顺眼的,想了想,嘴角勾出一个笑,你方才有句话说错了。 江遥吓得脸色刷白,以为自己真的说错了什么话,刚想跪下告罪,萧吟已经扶住他,一只手在他下颌上有些轻佻地摩挲了一下,道:你哪里皮糙肉厚了,明明细皮嫩肉得很。 下颌上仿佛有一阵异样的麻痒感,江遥呆愣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萧吟的手指微凉,那样的触感颇为清晰,他的心跳得飞快,在萧吟移开手指时还有空落落的感觉。 他果然对萧吟有非分之想。 萧吟看到眼前人局促地低下头,耳朵尖染上薄红,心情甚好地笑了笑,侧头看到棋坪时还没收走的棋子,想起一事,问道:我听齐砚说,你每日都在学下棋? 我属下江遥顿时更局促了,不知萧吟的用意,扑通一声跪下道,属下没有耽误训练和值守,每天都、都有训练,只是在空闲时 我没说你耽误了正事。萧吟好笑道,我就是想问你学这个的用意是什么? 江遥习惯性地抠了抠地砖,目光黯淡下去,若是萧吟昨天问,他可以回答自己是为了讨萧吟欢心,也许萧吟听了之后真的会开心一些,只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反正萧吟也不需要他陪着下棋,学了也没用。 回主人,属下只是闲来无事自己解闷江遥垂着眼小声道,属下以后不学了,会多多练剑,精进剑法。 在确认了江遥的身份后却发现他还对自己这般死心塌地,萧吟还真有些不自在,想起那天他陪自己下棋,自己话说得有些伤人,意识到这恐怕是吓到他了。 萧吟温言道:齐砚说你是那天陪我下了棋之后开始学的,是想再跟我下一次? 江遥脑海中都是昨日萧吟和江煊下棋时的温柔神色,自己什么水平无需多说,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心里只会更难受罢了,他摇摇头道:属下不敢 学都学了,下一局吧。萧吟却已施施然坐在了棋坪一边,若有不懂之处,你可以问我,不比你自己对着棋谱看强一些吗? 江遥呆愣地看着萧吟,不知道这是萧吟又想拿他寻开心解闷,还是当真对他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犹豫再三,见萧吟没有改变主意,他不敢忤逆,还是走了过去,局促不安地坐在棋坪另一边。 这次你先吧。萧吟把黑子塞到他手里,你随意下,不用有什么负担。 然而江遥早已紧张得背上生出虚汗,执棋的手也发着抖,他比上次还要恐惧,怕萧吟第二次因为他而生气,扔掉棋子后冷漠地让他滚,如果又惹萧吟生气一次,以后大概真的不会再想见他了吧。 江遥不敢说话,只好专注地看着棋盘,努力分析萧吟的每一步棋,希望这次可以下得久一些,但他统共也没自学了几天,又本身不善于此道,下到一半时还是已溃不成军,已经没有继续下的必要。 下棋的过程中萧吟也没有说话,他不敢看萧吟此时的神色,自觉地放下棋子,跪下抖着手抓住萧吟一角衣袍下摆,眼中半是失落半是惶急,小声道:属下知错,求主人不要生气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2 虽然胜负分得很快,但萧吟今日还是颇有些意外,几日功夫江遥的进步十分明显,只是对一些技巧生疏再加上肉眼可见的紧张,不然可以下得更好,因而江遥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每日必然也下了一番苦工。 还没等他就此事夸几句,江遥就已经跪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请罪了,他反倒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没生气,你今日下得挺好的,不必妄自菲薄。 默默等待萧吟怒火的江遥刹那间怔住了,许久才记得眨了下睁得发酸的眼睛,鼓足勇气抬头看了眼萧吟,见萧吟面带微笑,眼神柔和,没有在说谎,刚想露出个笑来,双眼却已发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赶忙又抬袖去擦。 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有人夸过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能让人喜欢,剑法练得好在主人眼中也是应该的,证明他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不会被丢弃,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否定,承认自己的蠢笨。 眼泪不争气地簌簌落下,他埋在臂弯里着急地蹭着眼睛,不想在萧吟面前失态,可是泪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萧吟看他都要把袖子擦破了,扯住他道:你这人,骂你要哭,夸你怎么也要哭? 江遥哭得一抽一抽的,声音闷闷地回道: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夸过属下 萧吟越来越觉得这爱哭的劲儿很像那个在记忆里的人,等他哭完了,取出那根月白色发带,道:你之前不肯告诉我这是谁的,现在你不必扮江敛之了,可以告诉我了吗? 江遥看到每日心心念念的东西,眼睛一下亮了,但听到萧吟的问话,又赶忙躲开视线,嗫嚅道:就是、就是一个从前认识的人 是吗?萧吟看他还是不肯说,那模样又百般躲闪,心里更是起疑,故意沉了声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实话,以后再要说我也不想听了。 江遥咬着唇,双手握拳轻颤,想起江煊,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罢了,东西还你吧。萧吟暗叹口气,将护身符和发带都给了他,之前答应找到江煊就还你的。 江遥眼中又高兴了点,道:谢主人。 过两日应该要去一趟屛州下面的谷宁县杀一个人。萧吟压下心中思绪,转而道,这是我答应帮江煊的一个忙,也算是卖落朝宗一个面子,好让他们继续跟我们合作。我会亲自去,你去找墨风吧,他在安排随同之人,你一道去就是了。 江遥心中诧异:江煊有什么忙需要萧吟帮他?怎么从未与自己说过? 但听闻自己可以跟着一起去,他还是立马应道:是,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没有人看这篇文,结果发现还是有的还是再说几句话吧。如果有人对这篇文有过什么期待,或许还是不要继续看了,这篇文真的就是纯狗血,完全不会有逻辑,我怎么高兴怎么写,目的是为了满足我的xp,如果正好也戳到了你的萌点那就最好了,我也很开心,大家一起快乐! 我是一个正剧选手,写这篇文的初衷是因为写正剧写emo了,所以想写一点让自己快乐的文,才有了这篇文,写的过程中没有带脑子,想到啥写啥,最好把狗血都写一遍(x),因为对我来说狗血就是我的快乐之源,尤其是主人攻x暗卫受的狗血(x)。 所以大家看文不要有啥期待,因为只有狗血,没有其他也不接受任何写作指导,谢谢大家看文。希望我快乐的同时你也能快乐! 第18章 江遥回到暗阁之后便没有再去找过江煊,谨守暗卫不得随意与外人私下接触的规矩,每日照旧训练、值守,夜间再自学下棋。 三日后,江遥跟随萧吟和十余个暗卫启程前往谷宁县。 从墨风那里得知,他们这次要去杀的人叫唐劭,是信和帮帮主,这信和帮在江湖上干的是镖局的生意,规模甚是庞大,各地都有信和帮的分舵,不仅接江湖的押镖生意,听说朝廷的生意他们也接了不少。 但江遥未曾听闻信和帮与落朝宗有过什么过节,信和帮素来高调,树敌不少,可落朝宗一直低调不惹眼,没道理突然要杀一个大帮派的帮主。 只是萧吟都没有说什么,他自然也不敢置喙,而且看萧吟的意思,他们要对付太尉,确实很需要落朝宗的帮助,联手才可成功,而萧吟又和江敛之有旧怨,想必江敛之不会轻易诚心合作,如今自己不出面只派江煊前来就可见一斑,萧吟这也是为了卖个面子,主动迈出一步示好,之后说不定还会从江敛之手上讨回便宜。 毕竟萧吟很聪明,肯定不会吃亏。 这般一想,江遥又放下心来,不再多思多虑,全身心戒备着路上可能有的危险。 唐劭知道自己树敌颇多,是个很怕死的人,素来不轻易露面,出门也会带上百个高手层叠保护,不留一点破绽给外人有可乘之机。 因而萧吟打算直接以要做生意为由请唐劭露面,见面的地点选在了谷宁县城外的桃花林内,萧吟早早将此地清了场子,唐劭又在来前派了一大批人戍守各个出入口,到了午时方才慢悠悠地自林外踱步而来。 江遥与一众暗卫分散在四处隐蔽之所,齐砚负责动手杀人,墨风负责掩护齐砚,其他人负责保护萧吟撤离。 唐劭是个精干的中年人,与萧吟互相见了礼后,坐在石桌对面,道:侯爷居然也会来找信和帮做生意? 唐帮主这说的是什么话?萧吟手里拿了把折扇轻轻摇着,俨然一副闲散贵公子的模样,在下如今也是江湖中人,找不得唐帮主做生意了? 唐劭笑道:不敢不敢。唐某只是惊讶罢了,侯爷是手眼通天之人,应当用不上鄙帮才对,不知是什么大生意让侯爷如此信任鄙帮? 在下这批东西十分重要,想来江湖上也只有信和帮在押镖一事上声名赫赫,少有疏漏,这才来找唐帮主帮忙。萧吟给唐劭斟了杯茶,淡笑道,东西在下已经带来了,一会唐帮主派人去取就好。 好说。唐劭点点头,眼珠一转,意有所指道,最近听说侯爷又有大事要做了? 哦?唐帮主是从何得知?萧吟依旧挂着淡笑,不动声色道,不知外界传的大事是什么? 侯爷如今在江湖上逍遥自在,看似不再染指朝堂。唐劭眼中微有冷意,但最近侯爷的动静像是直指朝堂啊。 萧吟心中微震,近来他虽在筹备对付太尉,但所有动作都悄然无声,摧毁清风楼在京城的情报网是假借他人之手,确定不曾将祸水引到自家,而私下接触落朝宗更是不曾与外人道,他每年都会去各地闲逛,离开润州并无惹人怀疑,唐劭此言究竟是何意? 蹲守在一棵树上的江遥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脑子转得慢,但也听出了唐劭的不善之意。 他观察了一番唐劭身边的护卫,这些人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唐劭所有要害之处,齐砚要下手难上加难,可能只能等唐劭站起来的某一瞬间才好乘虚而入。 那不知唐帮主这传言是从何而来?萧吟问道。 侯爷心虚了?唐劭大笑起来,侯爷今日跑这一趟并不是来做生意的吧?我好心奉劝侯爷一句,要小心被人卖了啊。 萧吟眉头皱起,与唐劭四目相对,眼神如刀锋般互相较着劲,心中不断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站起身退开一步,沉声道:所以这单生意唐帮主是不做了? 有生意我自然会做。唐劭有些危险地眯起眼,也站起身来,就看侯爷有没有命做了。 话音落,三把剑同时出鞘,唐劭与萧吟之间小小的空间因三把剑的同时到来亮出刺眼剑光,旁人一时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把剑是齐砚飞刺而来,与他同时动手的是唐劭右侧的一个护卫,剑尖直指萧吟,而最后这把剑则来自江遥,从树上飞扑而来,拦在萧吟身前,与那把剑狭路相逢。 下一瞬,漫天剑光就织出了剑网,唐劭身边的数十个护卫以及萧吟的暗卫们纷纷出剑,各自拉扯着自己的主人离开战圈,混乱之际,江遥与齐砚对视一眼,靠着平日一同练剑留下的默契自左右两边鬼魅一般钻入剑网的空隙,接近唐劭身前,两把剑一齐向前递出。 齐砚刺出一剑便立刻回身为两人突围打掩护,江遥则又把剑往前递出一些,另一只手上不断飞射出细小的暗器,但混乱之间他也没看清自己到底刺中了唐劭的哪里,只是地面上确实淌下了一大滩血迹,蔓延看来,周围有护卫高呼一声帮主,江遥没有恋战,追着齐砚杀出的路冲了出去,过程中免不了受了些伤。 信和帮有人向守在桃林外的护卫发了信号,一时涌进桃林的人越来越多,暗卫们也很是左支右绌,萧吟在混战间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墨风本来紧紧护着他,但随着人数增多,墨风也没有办法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所幸他现在虽提不了刀剑,但躲闪一二还是可以的。 他已在心里认定今日之事与落朝宗脱不开干系,落朝宗果然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合作,江煊所谓的帮忙更多的是在算计他,信和帮说不定和落朝宗有些利益纠葛,唐劭一死,信和帮必然大乱,落朝宗或许就可趁机获取利益。 没想到他萧吟居然有天被人拿来借刀杀人,他心里气闷,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躲开一把迎面刺来的剑,下一瞬却觉背上寒意袭来,意识到有人背后偷袭,正当他要躲开,一个人用力将他拽开,无视自己身后的攻击,轻轻闷哼一声,对他低声道:主人,属下先带您离开此地。 萧吟第一次见到江遥眼中的杀意,平日里的乖顺似乎从未有过,脸上溅落的几滴鲜血更显出几许狠厉,手中剑锋杀气腾腾,能精准无误地取人要害,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这危险之中反而饶有趣味地笑了一下。 江遥身上落了不少伤,但这些对他来说司空见惯,扶着萧吟的腰运起轻功冲出了战圈,一路上遇神杀神,拖着染血的长剑将萧吟带离了桃林,而后隐匿身形往桃林后面的山中跑去。 主人,我们到山另一边,可以去龙安县暂时休整,属下给阁主留了记号,他们突出重围后会找来。江遥撕下一圈自己的衣袍下摆,缠在萧吟手臂的伤处先止了血,看着那鲜红的颜色,眼眶霎时通红,小声问道,主人疼不疼? 不疼。萧吟上下扫了扫他,自己这点伤跟他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先离开这里吧。 是。江遥应了一声,带着萧吟一路用轻功翻过这座山,在入夜前到了隔壁的龙安县。 两人在山脚下就近找了家简陋的客栈,江遥不敢离开萧吟,只要了一间房,吩咐小二上了些饭菜,又准备了沐浴用的热水,方才走到萧吟面前,躬身低头道:请主人先用些饭。 萧吟嗯了一声,在桌前坐下,见小二准备的显然是两人的饭菜,而江遥却低眉敛目站在一边并没有要坐下一起吃的意思,沉默地吃了几口后,道:你也坐下吃吧。 不属下不敢。江遥吓了一跳,属下怎可与主人同桌而食。 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了,让你坐下就坐下。萧吟微微沉了声音。 江遥却一个劲儿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坐。 萧吟无奈,今日出了这事他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便站起身道:我吃好了,你吃吧。 江遥道一声谢主人赏,捧了一碗饭站着飞快扒完了,看萧吟要脱衣沐浴,更是吞咽急忙,险些把自己噎着。 萧吟好笑道:没人跟你抢。 江遥脸上微窘,走过来道:属下伺候主人沐浴。 外袍的袖子已经被剑划破了,里衣也沾了血迹,江遥小心翼翼脱下里衣,生怕弄疼萧吟,一低头看到萧吟光.裸的腰腹,再往下看,他慌忙移开视线,脸上绯红。 萧吟轻笑一声,摸了摸他发烫的耳垂: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看什么呢! 鹅子:看你大不大(叉腰) 亲妈:狗头 预收现耽《捡到一朵云》求收藏: 年下,叛逆学渣傲娇少爷攻x十项全能温柔好脾气受 宋浮云三岁时被人拐卖,十几年来都是一朵飘来荡去的云,在淖泥里打滚求生,十六岁那年救了小少爷舒游意一命,舒家为了感谢他,允许无家可归的他住进了舒家的大别墅。 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就此同在一个屋檐下。 宋浮云在这个家里还肩负了一个重要使命,那就是监督不学好脾气臭的舒少爷好好做人,好好读书。 这严重影响了舒少爷的叛逆生活,整天对宋浮云没个好脸色,日常耍少爷脾气捉弄他。 比如某月宋浮云被克扣了生活费,连充话费的钱都没有,舒少爷冷笑一声:想要钱,求我啊。 宋浮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不假思索说:求你,少爷。 舒少爷: 无趣。 本以为宋浮云就是这么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人,直到某天舒游意病歪歪地躺在床上,爹不管,继母不理,只有宋浮云照顾他。 一身是刺的舒游意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哥。 为了报恩,也为了这一声哥哥,宋浮云在舒游意被赶出舒家一夜落魄后也甘愿陪着他,看着这个小少爷从泥地里爬起来,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巅峰。 从前旁人都说他舒游意除了有钱,屁都不是,后来他连钱都没了,他一度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还要靠宋浮云养他。 曾经只吃国外空运车厘子的少爷面对三个苹果都买不起的日子,叛逆的心性终于生出了不甘,他不想让宋浮云也觉得他是个废物,也不想让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在别人手上。 他是天盛集团的合法继承人,天盛集团却也成为他追逐而遥不可及的目标,创业是一场从0到1的千里跋涉,少年人凭着一腔热血豪情,永不回头。 几年后他在创业者峰会上云淡风轻地对大家说:我在读书上是个学渣,但我在商业上却是个天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群在别人眼里的学渣失败者是如何创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光环之下,历尽风尘。 所幸,无论黑暗光明,他的手里总能牵住那一朵云,十三岁捡回家时,就注定不会放开手。 这是一个叛逆小少爷被逐出豪门后跟哥哥被迫体验民间生活,因为贫穷从而蜕变崛起的故事。谨以此文纪念热血爱做梦,一往无前的岁月。 第19章 江遥惊慌之下背过身去, 捂着脸闷声道:没、没有,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萧吟险些笑岔气,这模样仿佛是偷看了哪家姑娘沐浴, 他这个被看的都没说什么呢。 但转念一想,是自己挑逗在先, 才惹得此人愈发害臊,咳了一声道:过来伺候吧。 江遥红着一张脸坐在浴桶边, 身上被蒸腾起的热气熏得更热了, 眼神也不知往哪儿放,只因眼前就是萧吟光滑的肩背, 他的动作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险些把水泼到自己身上。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3 将热水均匀地轻拍在萧吟肩背上后, 他找来胰子给萧吟搓背, 动作轻之又轻,仿佛萧吟是易碎的瓷器,见萧吟姿态放松,并无不适, 才松下一口气, 小心地按揉着萧吟肩背上的穴位,为萧吟疏通筋骨。 对待左臂上的伤口时, 他更是谨慎异常,生怕伤口不小心沾了水, 然而萧吟自己却总是忘记这回事, 下意识就要伸进浴桶里,他轻手轻脚地挪动了几次后, 发现萧吟又放了进去, 动作不禁着急起来, 萧吟被牵扯住伤口,嘶了一声,道:你干嘛? 江遥又恢复了对待瓷器的态度,抬着萧吟的胳膊放到浴桶沿上,嘀咕道:主人自己怎么不小心一些。 萧吟好笑地挑了挑眉,倒是难得听到这人会抱怨一声。 但这样的抱怨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到头来还是这人的本身做派。 好,我小心一些就是了。萧吟今日本来心情不好,一想起自己被江煊摆了一道就气闷不已,只是有这么个人在身边解闷倒是生不起气了,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身上的伤口还完全不曾处理过,微微皱眉,一会你自己也记得上药。 每次萧吟表现出些关心之意,江遥都会格外惊讶,当真是受宠若惊无疑,眼睛一边闪着亮光一边又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萧吟不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以至于人家一句随口的关心也能这般感动,像是从未听过一般,对比之下,江煊举止从容,与他似乎不在一起长大。 泡得身上舒服了些,萧吟便从浴桶里跨出来,看着江遥再一次红着脸为自己擦身,那模样恨不得钻进地洞里似的。 自己有的他也有,萧吟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值得这般害羞的。 先前江遥给了小二一些银子,小二为他们送来了干净的里衣,江遥伺候萧吟穿上后,长长舒出一口气,拍了拍要烫熟了的脸,去拿了药瓶跪在床边撩开萧吟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那条伤口。 其实伤口不深,算不得严重,但江遥看着还是心上发疼,仿佛那伤口的疼痛百倍千倍地加诸于自己身上。 萧吟一低头就见江遥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时不时抬袖蹭一蹭眼睛,有点头疼地扶了扶额,道:有什么好哭的? 是属下没用,没有保护好主人。江遥的声音带着细细的哭腔,听起来如一根羽毛刮挠着心口柔软之处,求主人责罚。 你当时又不在我身边,要这么说,也是墨风没保护好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萧吟真的想撬开这人脑壳看看脑子是不是长得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不然怎么什么错都能往自己身上揽,你以前在江家和噬魂阁也这么喜欢给自己揽错吗? 江遥包扎伤口已是熟练,最后打的结都十分漂亮,闻言低下头轻声道:不是 那怎么在我这儿就这么喜欢给揽错? 因为因为江遥不知所措时,手指就闲不住,不是爱抠地面,就是爱在自己腿上画圈圈,声音更是轻如蚊蚋,因为主人对属下好。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他只能在心里说:因为是我欠主人的。 萧吟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愣了一下后果真笑了出来,道:我对你好?我哪里对你好了?你莫不是忘了我之前都是怎么折腾你的? 江遥却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嘟囔道:主人就是对属下好。 萧吟不欲与傻子一般见识,认下了自己就是对他好,看他收起了药瓶站起身要去放了,一把拽住他道:不是让你给自己上药? 从开始接受暗卫训练后,江遥就很少有机会享受上药的滋味,大半时候是放任伤口自己长好,他无所谓道:属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萧吟狠狠皱起眉,道:你这是小伤那我这是什么?是不是都没必要上药了? 不是!江遥一下急了,属下怎可与主人相较?主人是千金之躯,自然是一点伤都受不得的,属下低贱之身,受伤已是习惯了。 江煊的双手光滑如玉,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想必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疤,可是江遥却说,他受伤已是习惯了。 越是把江遥与江煊比较,萧吟越是滋味复杂,八年前家族变故后,他自觉很多时候都心硬如铁,甚至与从前相比,他现在堪称冷血无情,极少会有什么人触动到自己那点恻隐之心。 江遥于他真是一个奇怪的存在,明明与江遥素不相识,却总能勾起他自己都陌生的情绪。 也许是自己这么多年确实未曾遇到过这么傻的人吧,少年时遭逢变故,他其实已经很少会全然信任一个人,也把人心往坏处想,如墨风季逢青这样的心腹于他而言也只是止于公事公办,互相之间都是在尽忠职守而已。 可江遥对自己却不止于公事公办的尽忠职守,那样干净纯粹的一双眼他看得明白,那里面装着的是最真切的关切和忠诚,愿意交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萧吟的面庞在烛光映照下忽明忽暗,他目光沉静地望进江遥眼中,像是要看穿他所有思绪,拈起他的下巴,低声道:告诉我,当年在地牢的那个人是你对吗? 江遥脑海中已炸开了一朵烟花,然而在萧吟的注视下他根本不敢抬头,双手都汗涔涔的,滚了滚喉结,摇了摇头,眼眶却酸涩不已。 萧吟叹了口气,没有再问,道:衣服脱了快上药,时辰不早了。 江遥脱下已血迹斑斑的外袍,萧吟这才看清他里面的里衣已是染透了鲜血,哪里都有伤。 在萧吟面前脱衣服总有些不自在,江遥退开些许,想躲到房中阴影处,却听得萧吟道:过来,站那么黑的地方看得到吗? 江遥乖乖地挪过来,萧吟一把将他拽到面前,按到了床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伸手要去脱他的里衣,他受了惊吓般闪躲开:主人!属下自己来就好了! 背上你也能看见?萧吟嗓音低沉,不容置疑,别乱动。 每当萧吟沉了声音,江遥就会忐忑不安,生怕真的惹怒了萧吟,因而纵然此时极度不自在,他还是没敢再动,任由萧吟拉开了他的里衣。 萧吟沉默地看着江遥的脊背,江遥很瘦,薄薄一层肌肉下都是骨头,整个背部除了今日新添的两道刀伤,其他地方也毫不美观,新旧不一的鞭痕层叠交错,上面还有凸起的利器划痕,甚至还有许多个钉子钉出的疤痕南,剩下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搞出来的,五花八门。 他不知道其他暗卫身上是不是也这么可怖,但江遥身上每一处都昭示着他曾经历过的痛楚。 主、主人半晌没有听见萧吟的动静,江遥瑟缩了一下,不敢回头,声音轻颤,属下身上丑陋,污了主人的眼睛,属下 下一瞬,药瓶里的药粉无声洒在了一处伤口上,他又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僵硬地任由萧吟动作。 萧吟显然是没有怎么做过这事,纵然动作放轻了,还是有些重手重脚,江遥脊背绷紧,忍下了痛感,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好了。萧吟也知道自己干不来这活儿,快速将他背上的伤上完药,将药瓶递给他,剩下的地方你自己来吧。 江遥接过来道了谢,几乎是逃离般地从床上跳下去,闪身到了窗边的阴影处,胡乱给自己几处明显的伤口上了药,穿好了衣服再挪回去给萧吟铺床,之后便退回窗边,等着萧吟躺下后再以掌风挥灭烛火。 萧吟看他一眼:你站那里做什么?不睡觉了? 属下给主人守夜。江遥毕恭毕敬道。 守什么夜?萧吟懒洋洋向他招了招手,你打算在那站一夜? 江遥看萧吟招手,还是走了过来,解释道:主人身边现在只有属下一人,属下理应 睡觉。萧吟拉了他一把,自己挪到了内侧,显然是把外侧一半留给江遥,我不喜欢在睡觉的时候有人站在一边。 江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萧吟不喜欢的事他自然不会去做,可与萧吟同塌而眠这样的事他又如何敢做? 不不不,属下 我说,睡觉。还要我说几遍? 见萧吟有些愠怒,他不敢再说什么,脱掉了外袍,沾了点床沿躺了上去,抬手挥灭了蜡烛。 黑暗中,萧吟感受到自己右手边空空如也,江遥和自己之间还能再睡下一个孩童,但思及硬要这人睡过来又得惹得这人一阵忙乱,干脆不提了,静了少顷,道:今日你于重围之中及时赶到我身边,带我脱险,按理该有嘉奖,想要什么? 江遥把呼吸放得很轻,像是怕呼吸重了都要吵到萧吟,乍听到萧吟说话吓了一跳,呼吸乱了一瞬,平复过来后回道:属下不敢居功,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该赏该罚我分得清。萧吟道,说吧,免得其他人觉得我赏罚不明。 江遥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属下想、想要一块暗卫腰牌。 萧吟也沉默了片刻,道:只是这个? 之前说好要再考验他一两个月才能收他做正式的暗卫,也才能拿到那块腰牌,现在江遥自觉时间应当是还没到,他提前说已是有居功自傲之嫌,却没想到萧吟这般说,嗫嚅道:是,属下只要这个,主、主人可以应允吗? 嗯,可以。萧吟像是有些困意上涌,声音有几分含糊不清。 江遥笑了起来,轻轻道:谢主人。 主人对他真是越来越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逐渐真香,我不对劲。 鹅子: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不是) 第20章 次日一早, 墨风就带着暗卫找了过来,这间客栈便被他们包下了,并且带来了唐劭中了一剑后当夜没能救活的消息。 江遥没想到自己那一剑竟然真的成功了, 正讶异之际,就见所有人都看着他。 那一剑是你刺的?萧吟问道。 江遥无端紧张起来, 小声回道:是不,应该是 是就是, 什么应该是。萧吟笑了一下, 你又立一功,可以再要一个奖赏。 江遥呆呆地看过来, 又不会说话了。 负责杀人的本是齐砚, 但当时情况复杂, 齐砚的第一剑失败了, 最后与江遥配合才在运气成分下杀了唐劭,齐砚上前跪下: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主人责罚。 萧吟只是看了眼墨风,没有开口, 墨风道:先记着吧, 回暗阁后再按规矩去刑堂受罚。 齐砚面色不变,恭敬道:是。 暗卫没有完成应有的任务, 受罚是应该的,江遥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当时要不是有齐砚与自己配合, 他也没办法杀了唐劭,两人同时出剑都是在看运气, 其实后来齐砚是放弃了再进一步的机会, 主动撤剑为两人安全撤离打掩护, 守住了他的后背,才让他得以将剑又刺出去三分,置唐劭于死地。 虽然暗阁的命令是让齐砚杀人,齐砚没有完成,最后是他代劳,按规矩确实当罚,但他总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简单地来算,而且从他陪齐砚练剑开始,齐砚就一直还挺照顾他的,他抿了抿唇,也跪了下来,道:当时齐砚本可以成功的,是主动放弃了机会让属下去刺唐劭,他转而回防,掩护撤退,若没有齐砚的掩护,属下也没办法成功。杀了唐劭的功劳理应有齐砚的一半,属下不敢居功。 房间里一下安静无声,墨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去看萧吟的神色,想着江遥也做了这么多年暗卫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暗卫只需听从命令并执行命令即可,规矩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因为规矩也是命令,质疑规矩就是质疑主人,前面他已经代替主人定下了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已经下了命令,江遥非要站出来质疑简直就是在找死。 齐砚也不敢说话,但心里也对江遥无语凝噎,觉得自己怕是要被他害死。 江遥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他没有办法接受,从前在江家他也有不长记性的时候,非要为别人求情,觉得少主处理失当,最后自然免不了去刑堂脱一层皮,江煊说他这样挺好的,暗卫往往冷情冷性,成了主人手里的工具,没有自己的情感,但他却能保有自己的情感。 可是主人不会这样认为,有情感的暗卫并不是好用的工具,这意味着这件工具可能不够听话,也不好掌控。 见萧吟淡淡看着江遥,辨不出喜怒,墨风赶忙上前也跟着跪下:属下管教不严,主人息怒。 江遥一颗心已是怦怦直跳,但还是大着胆子道:若主人要赏属下,那属下想要的奖赏就是不要责罚齐砚。 你墨风被他气得也说不出话来,这人到底明不明白这样做只会火上浇油,暗卫不可与外人多接触,暗卫之间一般也不允许有什么私交,一切都得在暗阁的掌握下,有私交难保不会被认为有异心,对主人不够忠诚,也是大忌。 萧吟看江遥即使怕得额上冒汗,但神色却十分坚定,乌黑的眼睛紧张地一眨一眨的,那样一双眼睛干净至极,一眼就能看到底,所有思绪向来是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流动着的永远是最真挚纯粹的情感。 齐砚在一开始失手后能及时找到补救方法,并且最后任务也算是成功了,不赏也不罚。 正当所有人心里都七上八下时,萧吟突然开口说话了,众人提着的一颗心骤然放下。 江遥自然是欣喜不已,可墨风和齐砚却震惊无比,主人何时有过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平日里萧吟并不怎么过问暗阁对暗卫的赏罚问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会有一点徇私之处,今日却因为江遥这不合规矩的求情而网开一面,着实是令人瞠目结舌。 但他们不会去质疑萧吟的决定,故而也只是听令。 墨风看了眼萧吟手臂受伤的位置,低头道:这次主人受伤,回暗阁后,属下会让参加这次任务的所有人去暗阁领罚,属下责任最大,会自行加罚一等。不过江遥安全带主人撤离,功过相抵,就不必受罚了。 刚欢天喜地了一番的江遥顿时又傻眼了,昨天萧吟说他有功,今天墨风却说他是功过相抵,那昨晚他向萧吟讨要的那个奖赏是不是就意味着没办法实现了? 江遥下意识急切地看向萧吟,想起自己在做什么后又赶忙低下头去,目光一下黯淡下去,神色无比落寞。 看来一时半会是拿不到暗卫腰牌了。 萧吟只是瞥一眼江遥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唇角轻勾,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此事我只恨落朝宗阴险算计,不会降罪于你们,都不必去领罚了。看江遥眼神略带期待地偷偷望过来,他愈发憋笑憋得辛苦,故意顿了顿,欣赏了一番江遥紧张不安的神色才道,昨日我答应了江遥一件事,回暗阁后把暗卫腰牌给他。 墨风觉得今日的萧吟像是被人下了降头,实在是太奇怪了,怔忡不已的他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回应:是,属下遵命。 最高兴的自然是江遥,看上去恭敬地垂着眼,实则嘴角早就弯出了明显的弧度,眼睫兴奋地扑扇扑扇,扇得萧吟心上像是软下去一块,目光半晌没移开。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4 不知主人接下来有何打算?墨风请示道,是回江煊那里还是回侯府? 回侯府。说起这个,萧吟的脸色沉冷,眼中掠过危险的狠意,时隔多年,他江敛之还敢算计我,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落朝宗要是还想合作,就让他们自己上门来,这事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遥遥说他想要营养液(大声) 第21章 萧吟在龙安县又歇了一夜后便启程回了润州平昭侯府, 而这一天时间,江湖和朝廷都出了大事。 信和帮帮主唐劭忽然被人刺杀身亡,帮内乱成了一锅粥, 从前信和帮的敌人都闻着味儿蠢蠢欲动,然而没等有人做点什么, 信和帮便悄无声息地易主了,素来低调的落朝宗成了信和帮的主人, 彻底接手了信和帮。 纵然萧吟早有心理准备, 还是气得狠了,险些又害自己犯了病。 这般做派, 落朝宗必然是早就布置好了一切, 就差最后刺杀唐劭成功便可收网, 将信和帮收入囊中, 而最后的收网还是他亲自为落朝宗完成的。 这事在江湖上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更令人震惊不已的是,朝堂上也有了风雷涌动的味道,这信和帮与朝堂的牵连比大家想象得还要深。 圣上的弟弟谧王被秘密禁足, 不见人影, 有人猜测谧王可能已被圣上一杯鸩酒赐死。 而这谧王素来在京中是有名的纨绔,在生性多疑的圣上眼皮底下能活到现在, 一是自身没什么威胁,成日混吃等死而已, 二是有太尉林定堂罩着, 在波诡云谲的京城里自能站稳脚跟。 对太尉而言,谧王是他不可或缺的盟友, 毕竟太尉与圣上虽说表面和睦, 暗地里也是互相忌惮的, 太尉要想拿捏住皇室,只能从旁人下手,他选定的自然就是很好掌控的谧王。 这两人在京中早已有了默契,太尉帮助谧王稳固在皇室的权势,在皇帝眼皮底下活下来,谧王则帮助太尉将势力渗透入皇室之中,在皇帝面前更加硬气。 信和帮出事后,京中突然流传出谧王曾找信和帮运送过大量兵器火药的消息,朝廷迅速派人彻查,从信和帮在京城的分舵里不费吹灰之力便搜出了谧王与信和帮签过的契约,证明了假扮商队以押运货物为由找信和帮运兵器火药出京,而京中兵器火药的来源则多半是京营,这里被太尉牢牢把持,背后深意京中众人早已心照不宣。 一个只知混吃等死的谧王是如何能够从京营调出这些东西,还敢做这等危险之举,背后没有人撑腰谁也不信。 但宫中只下旨让谧王入宫,之后谧王便没再出来,而太尉还好好地待在家里,第二日上朝与皇帝也一切如常,似乎并无不妥。 只是表面是这样,私下里太尉早就嗅到了危险,正在彻查此事的经过,并忙着销毁证据,不被皇帝握住把柄,而皇帝则如暗中窥伺的猎人,按兵不动不知是等着猎物自己掉入陷阱还是早已有了新的布置,只待一鸣惊人。 萧吟早知道落朝宗不简单,却没想到江敛之野心这么大,蛰伏多年一朝翻云覆雨起来便是这般大的阵仗,恐怕他不仅是要对付太尉,还想要吞并太尉手上的江湖与朝堂势力。 唐劭被平昭侯萧吟的人刺杀身亡已是天下皆知,眼下他们平昭侯府也被迫处在了风口浪尖上,虽说他放出话去是江湖恩怨,唐劭先动的手,他只是自卫,但皇宫里那位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他作为当年显赫一时手握重兵的萧家唯一幸存之人,说不忌惮他必然是假的。 本来萧吟可以在暗处慢慢与太尉的势力较劲,最后一击得手再功成身退,不留一点痕迹,继续潇洒快活,然而落朝宗这招借刀杀人着实是恶心到了他,令他的计划全盘落空,还要应付各方势力,简直是焦头烂额。 在这节骨眼上,落朝宗还送来了信,说之前是个误会,希望与他重新会谈,这次那位神秘的宗主会亲自出面。 萧吟纵然气得不轻,但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拉个盟友,这般情况下单打独斗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而落朝宗依然还是最合适的盟友,这般一想,更是气闷,一边生着气一边让人传信落朝宗要宗主亲自来润州见他,并且要对信和帮的事给个说法。 这次落朝宗像是很好说话,欣然同意,两日后便造访了平昭侯府。 江遥和齐砚守在屋外,看见江煊跟在一个身穿斗篷,脸带面具的人身后走来,他有些讶异,五年不见江敛之本人,怎么突然戴起了面具,变得这般神神秘秘。 那副全黑的面具呈蝶形,覆盖了一整张脸,眼睛也只露出一半来,周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气息,江遥忍不住瞥了好几眼,总觉得即使看不见脸,江敛之的气质也变了许多。 江敛之在门口往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进了屋,身后的江煊也看了他一眼,但神色冷淡,甚至还带着疏离。 今日以备不测,屋门一直是开着的,里面的对话声在江遥耳中十分清晰。 从前江煊的声音就很像江敛之,只是江敛之说话带着嚣张跋扈,而江煊却温和许多,江遥自己从前也因长期学习江敛之说话的声调,与江敛之的声音有些许相似。 今日听江敛之说话,声音冷郁,又有一点讥诮,与他从前有些差别,而今日江煊却很少说话。 所以江宗主的意思是,算计我的事就揭过不提了?萧吟沉声道,莫非是觉得我好打发得很,只要说一句误会就能装作无事发生,还能与你们合作? 江敛之淡淡道:那侯爷要如何? 我很讲道理,不欲过多为难,我帮你们办了一件事,让你们占了便宜,你们也得为我办一件事。萧吟道,办完事,我们再来谈合作。 江敛之笑了一下,指了指江煊,道:侯爷莫不是忘了,您为我们办的这件事当时是为了还阿煊的恩情,这可是你心甘情愿的。 是,我心甘情愿为你们去杀唐劭。萧吟也笑了下,可我有说我心甘情愿被你们算计吗?生意不能这么做吧,江宗主。 要我们办一件事,可以。江敛之沉吟道,但要在我们合作之后。 不行。萧吟反驳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在合作完之后会不会反悔,到时候我找谁去? 之后的事我还是全权交给阿煊处理,阿煊跟着你,若我落朝宗反悔,你大可把人扣下来,阿煊知道很多秘密,侯爷知道怎么利用。另外,除了杀人越货的事,小忙我落朝宗都可以帮,有需要就跟阿煊说,算是向侯爷赔罪。 屋外的江遥心中愠怒,想着江敛之这么多年果然没变,江煊也就表面上得势,其实还不是被他当作物件使用。 萧吟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江敛之半掩在面具后的眼睛,道:可以,成交。 江敛之似乎并不想在此逗留,低声吩咐了江煊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屋中江煊像是精神恹恹,紧跟着起身告辞,萧吟安排季逢青带他下去歇息。 江煊跨出门槛时,与江遥离得很近,江遥偷偷碰了碰他的手以示安抚,没承想江煊仿佛受了惊吓般突然撤回手,惊魂未定地看了眼他,便走在季逢青前面匆匆离去了,搞得江遥摸不着头脑。 这一幕被萧吟也看见了,眼神愈发晦暗。 之后江遥溜去江煊住着的院子找他,江煊也没有出来见面,到了傍晚才从院中出来,精神看起来好多了,眼中也有了淡淡笑意,路上遇到江遥还主动打了招呼。 阿煊,你白天是怎么了?江遥问道。 没怎么,这几日没休息好,回屋睡了一觉便好了。江煊解释道,你不必担心。 江遥又道:你之前为何要要算计主人? 奉命行事罢了。江煊看着他,我也不想。 他是因为觉得你有恩于他,才帮你去做那件事的。江遥像是很不高兴,皱着眉道,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江煊默了默,道:下次不会了。不过你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我还有用。 你还要做什么?江遥一下急了,拽住他道,你和江敛之到底算计了什么? 哥,我不会伤害他。江煊叹道,但多余的话我不能跟你说。 言罢他转身离去,不知要去哪里,江遥咬了咬唇,身影飞掠,没有回暗阁练剑,而是去了书房找萧吟。 正和季逢青谈着话从屋中出来的萧吟看到一个黑影飞掠而来,眼中十分着急,还没站定便慌忙道:主人,从现在开始,不要过多相信江煊的话,他可能还会对您不利。 季逢青看了看四周,对江遥做了个嘘的手势,江遥却没看见,见萧吟半晌不说话,再次开口:主人,您不能相信江煊 萧吟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冷冷瞥他一眼,道:这是你一个暗卫应该管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听说最近大家觉得我做了个人,所以我这不就来了(摆烂) 亲妈小声解释:渣吟不是故意的,他有苦衷!(苍白无力)算了算了,还是打一顿吧 下章亲妈黑化了(我也摆烂) 第22章 最近江遥觉得萧吟对自己温和了许多, 今日乍然听到萧吟又这般冷漠地同自己说话,江遥愣了一下后,意识到自己前面很是失礼, 这些天也不该那样想。 可是他这般着急是怕萧吟因为当年的事会感情用事,看不清江煊的算计, 骤然被萧吟泼了盆冷水,垂下的双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退开一步跪下:属下知罪, 但属下是想提醒主人 萧吟像是有点烦了,冷声道:我要怎么做还不用你提醒,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我自有决断。 江遥双手轻颤, 指甲狠狠掐了下掌心, 恭敬道:是,属下告退。 下一瞬,江遥身影一闪消失在了萧吟面前。 季逢青摇摇头,轻声道:侯爷方才也对他太凶了。 谁让他这么蠢的。萧吟哽了一下, 有点心虚, 我的脑子难道会跟他一样笨?江煊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我看不出来吗? 季逢青只好笑道:是,侯爷方才是关心则乱, 怕他乱说话被落朝宗盯上有危险。 你说什么呢!萧吟踢了他一脚,我那是怕他坏了我的计策, 笨死他算了。 江遥快速离开萧吟的视线后便开始慢腾腾地走回暗阁, 眼眶微微发红,强忍着泪意让自己接受一个事实萧吟根本就不会多看他一眼, 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他确实自始至终就是非分之想罢了。 而前些天萧吟看似对他的好约摸只是心血来潮吧, 就像在逗一条狗,偶尔和颜悦色一二,等厌烦了就不会有好脸色了。 萧吟恐怕已经认定了当年之人就是江煊,纵然之前有过怀疑后来也消除了,所以江煊在他心里有很重要的地位,和江煊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江遥只是路边一粒尘埃罢了。 明知这就是自己该有的结局,可江遥还是会不甘心,他自己也觉得害怕,他逆来顺受惯了,也早已认定自己不受人喜欢,但有朝一日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强烈的不甘。 当年的那个人明明就是他,自己对萧吟的心也明明是忠诚的,可是萧吟不信任他,还会厌恶他。 毕竟谁会不喜欢处事进退有度,气度非凡,说话如沐春风的江煊,对比之下,他真的什么也不是,甚至都不能让萧吟尽兴地下一局棋。 江遥胡思乱想了一路,他从前从不这样,在重新见到萧吟后自己的性子似乎也变了,变得自己也会陌生。 从前江煊有句话说得对,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会变了一个人。 回了暗阁后,墨风把他叫了过去,眉眼间阴云密布,道:你前面在主人面前说了什么? 暗阁对于府中各处的情况都打探得一清二楚,方才江遥跑去找萧吟的事暗阁已经知晓,江遥知道自己坏了规矩,赶忙跪下:属下知罪。 主人刚让我给你暗卫腰牌,你就给我做这种不守规矩的事?墨风从前是当真觉得江遥乖巧懂事,最近却发现这人有时堪称胆大包天,没有主人传召,你也不在值守的时间,冒冒失失地跑去主人面前做什么?还有,你说的那些事是你该管的吗?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江遥自然清楚自己前面做了不属于暗卫职责的事,暗阁问罪是应该的,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任凭责罚,一只手抚摸着那块簇新的腰牌,上面刻着江遥两个字,还有一个萧字,他一一抚过刻痕,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能日日陪在萧吟身边,已经是很知足了。 去传刑堂的人过来。墨风也是对他无言,吩咐了守着的暗卫一句,又对他道,去外面跪着。 江遥应了声是,规矩地跪到了暗阁专门用来刑责示众的地方,那里搭着几个刑架,旁边放着几种常见的刑具,不知道刑堂会怎么定罚,他只好先跪在刑架前,脱下外袍放在一边,只穿了单薄的里衣,低眉敛目等待刑罚降临。 刑堂的人很快就来了,听了他犯的错,道:在主人面前不知慎言,言语失礼,先以竹板掌嘴四十。 马上就有一个人站在江遥身后按住了他,扯了扯他的头发示意他抬起头来,行刑的人拿着一寸宽、六寸长的竹板,这是暗阁用来打人的竹板里最小的一种,只用来罚嘴上犯的错。 江遥微微抬头露出自己的脸,竹板狠抽下来,完美地横着覆盖了他左半张脸,停了一瞬,另一边力道均衡地又抽下去一记,第三次重新抽在左脸前一道印子上,不偏不倚地重叠在一起,那道印子一下红肿起半指高,疼痛翻倍袭来,而后另一边又是同样的疼痛。 如此每边各五下后,那道印子充了血,行刑者便往上移了半寸,抽下新的印子,依旧是左右各五下,又换新的地方。 最后一共四十下打完,江遥两边嘴角都破了,滑下两条蜿蜒的血线,整张脸共八道印子紫红充血,比之当初他在萧吟书房里挨得那十几下巴掌严重多了,疼得他脸上已没了知觉。 墨风在一旁看着,问他:记住教训没? 是,属下记住了。江遥想起萧吟的冷漠又一阵酸涩,小声道,属下再也不敢了。 那双乌黑的眼睛盈着浅淡的水光,垂着眼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墨风看得都有点于心不忍,刑堂的人却全无触动,淡淡道:前面是罚你乱说话,接下来罚你不守暗卫规矩,擅自干涉你职分外的事,惹主人不快,你认不认罚? 江遥规规矩矩地磕头:属下认罚。 绳索将双手反折着吊高,江遥依旧跪在地上,感受着手腕上的绳索被人拉紧,绞得手腕阵阵发疼,随后有人往他小腿上垫了几块砖,使他的小腿与地面悬空,并与砖头绑在了一起,动弹不得,整个人只有双腿膝盖能触地,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膝盖上,现在还好,跪久了定然痛苦难当。 行刑者拿了带倒刺的鞭子,蘸了盐水,走到江遥身侧,江遥识趣地让身子伏低,露出平整的背部。 鞭子破风,毫不留情地抽在背上,平直的一道血痕横在背上,江遥安静地低着头,不动弹不出声,沉默地受着五十鞭刑,只有绷紧而微微颤抖的背上肌肉昭示着他在承受痛楚。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5 路过的暗卫都看见了,多数时候暗阁的刑责都要示众,以儆效尤,众人早已习惯,远远看一眼也就走了,只有齐砚多站了会,似乎本来还想扶他回去,但听到刑堂抽完五十鞭后说要继续罚跪两个时辰,看了一眼墨风,只好先离去了。 所谓罚跪,自然还是被吊着罚,半个时辰后,江遥的膝盖便痛得如被无数细针扎过,骨头像要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断裂。 后半段时间里,他有些昏沉,入了夜后又渴又饿,时昏时醒地扛着疼痛,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才令他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萧吟白天和季逢青谈事,晚上才有空循例来暗阁亲自过目近日事务,看到暗卫受到刑责本不稀奇,他都已走过去了,余光里觉得这人眼熟,停下来多看了眼便发现是江遥,才几个时辰,这人就已是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禁皱眉问墨风,他犯什么错了? 墨风有些惊讶,早上萧吟明明很生气,怎么转眼就忘了,但主人问话他也只好恭敬答道:白天的时候他不守暗卫规矩,在主人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管了自己不该管的事,暗阁按照规矩刑责示众,掌嘴四十,鞭刑五十,跪两个时辰。 萧吟有点烦躁地捏捏眉心,走上前捏起江遥的下巴看了眼,那张脸果然是不能看了,背上鞭痕交错,里衣早已碎成了一条条的,数道鞭痕还无情地覆盖在前两日刚新添的刀伤上,一片血肉模糊。 主人江遥嗓眼里干涩不已,嘴唇也起了皮,有些虚弱地看着萧吟,属下知错了求主人不要生气了 白天萧吟当然知道江遥是为他好,是关心他,但泼了江遥冷水的也是他,还害江遥受了重罚,现在看到他,江遥也看不出怨恨,甚至都不见了委屈,只是用卑微而无助的眼神看着自己,怕他还因为白天的事生气。 他心中五味杂陈,许久后涌起了阵阵酸涩和悔意。 他想起江遥脱了衣服后伤痕累累的背,想起江遥义无反顾为他挡剑的身影,想起江遥看到他受伤哭红了眼睛的模样 还想起了那个小心翼翼捧着他断了筋脉的手的人,想起那双轻柔为他梳头的手,想起那个时常充满了焦急与担忧的声音 过去与现在交织,萧吟闭了闭眼,对墨风道:别罚了,放了他。 墨风应是,吩咐手下放开江遥。 两只胳膊被吊得酸软无力,江遥一下栽倒在地,两只膝盖疼痛难忍,动一下都是新的酷刑,但他还是爬到萧吟身前,抬头急切问道:主人是不生气了吗? 萧吟叹了口气,忽然蹲下身来,低声说道:白天我不是生你气,没有怪你,只是因为有不能说出来的计划,怕被落朝宗那边的人看出端倪,所以我必须表现出我不信你说的话,表现出我对江煊的另眼相待。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一旁的墨风都震住了,有谁见过萧吟亲自跟人道歉?可能只有鬼吧。 江遥像是也傻了,呆呆地看着萧吟,眼里泪水却越聚越多。 经过今日同江敛之和江煊的谈话,萧吟从前怀疑的事有了更确定的答案,当年之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否则没有其他理由来解释江遥和江煊各自的奇怪。 萧吟从江遥脱在一旁的外袍暗兜里摸出那根卷缠整齐的发带,递到他面前道: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用过的? 江遥双手颤抖,想伸手摸一摸,又缩了回去,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这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他当年支撑自己活下去时唯一的念想,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看江遥不说话,萧吟把发带塞到他手里,轻轻说:这是我用过的对吗?是你给我的。在地牢里照顾我的人是你,让我活下去的也是你,救我出去的还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遥的泪水决堤而出,一边死死捏着发带,一边抬袖擦泪水,摇头哽咽道:主人不应该找我,您应该恨死我的当年主人救了我一命,可我可我亲手弄瞎了主人的眼睛他看着萧吟又说了一遍,您的眼睛是我弄瞎的,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虐完了,下章开始是回忆杀,解开八年前渣吟的眼睛究竟是谁弄瞎之谜(不是) 所以在回忆杀之前,请假一天修文(顶锅盖跑) 路人:侯爷你不对劲! 渣吟:我没有! 亲妈(已黑化):让我们一起大声说!你惨啦,你坠入爱河啦~ 后面不黑化了,呜呜呜呜呜鹅子快来麻麻这里! 第23章 八年前。 江府的地牢在夜色中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戴面具的人走到地牢门口,拿出腰牌在守卫眼前晃了晃,道:奉少主之命问几句话。 守卫根本没看清腰牌上的字, 但看那腰牌通体全黑,上面以朱砂镌刻, 就知来人是少主江敛之的贴身暗卫,而这些暗卫都是江家培养出的佼佼者, 看眼前之人身量还是个小少年, 想必是从小就跟着少主,地位不凡。 贴身暗卫执行主人的命令时往往不以真面目示人, 多戴面具, 守卫不疑有假, 躬身见礼, 放他进去了。 沿着地牢幽暗的过道行走,两旁的火把时而烧成哔啵轻响,在寂静中更添诡谲,江遥表面上镇定自若, 实则心脏狂跳, 双手浸透了汗水。 到了地牢中间宽敞的空地,那里还放着一个铁笼子, 几根铁索掉在地上,在火把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可以看见凝结的血迹, 地上也淌了一大滩血, 还没有人清洗,血腥味扑鼻而来, 刺得人有些作呕。 一个时辰前, 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残忍而血腥的狂欢。 今日是江府的主人寿宴, 京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前来赴宴,就连宫中都派人来送了贺礼。 平昭侯手握京营兵权,忙于京师戍卫,无暇前来,平昭侯府是派了小侯爷萧吟来赴宴。 从前江遥就远远地见过萧吟很多次,每一次他都躲在暗处,而萧吟却永远是京城这些贵族公子的中心,他看过萧吟在猎场上例无虚发,也看过萧吟在跑马场纵马飞驰,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小侯爷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成天跑来跳去不知消停,还喜欢做恶作剧与人玩闹,全然不知安静是何物。 那些贵族公子总会半真半假地恭维着萧吟,不吝惜夸赞之言,而萧吟也不知谦逊,向来一一应下,似乎在他自己心里,他就是这般厉害,就该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又狂又傲。 只是从前隔得远,江遥并没有怎么看清过萧吟的脸,直到今日白天,他才那么近地看见了萧吟。 白袍上是汹涌翻腾的浪潮,眉眼的笑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无论是谁,都会看得挪不开眼。 他今天犯了大错差点要被少主处死,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外人见了向来冷漠,贵族们不会在意一个暗卫的生死,还是别人自家的暗卫,杀了就杀了,没有必要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只有萧吟会管这样的闲事。 是萧吟救了他,都说救命之恩是要好好报答的,他看着眼前的铁笼子,悲伤无力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 今日的宴席表面上是寿宴,其实暗地里江家早就与太尉、白家以及其他野心勃勃之人勾连,要将平昭侯府置于死地,而他们敢在京城动手,背后实则更是得了宫中的授意,萧家手上的兵权太诱人也太危险,赶尽杀绝才是上策。 故而宴席进行到一半,外面就传来消息说京营兵马哗变,平昭侯中了一箭回了府,哗变的军队却还不放过,正杀向平昭侯府。 萧吟闻言色变,立马拿起脚边的剑,步履匆匆就要赶回侯府,然而江家根本不可能会给他生路,四面八方都是暗卫,堵住了他所有去路。 宾客们一半早就知道今日之事,岿然不动,另一半见到此情此景,不明白的也明白了,面对江家的天罗地网,也都识趣地端坐原位,只有萧吟一人一剑面对这场血战。 江遥那时就在很近的地方,他不属于这次任务,他的任务是保护江敛之而已,因而他躲在树上不敢动,几次按住剑柄却始终没有下去。 人太多了,就算他冲出去,他也救不走萧吟的,只会和萧吟一起死。 看萧吟的动作有几分滞涩,想必萧吟的饭菜里被人下了点药,江敛之面上冷笑,那药约摸是他让人下的。 江敛之是很爱出风头也很嚣张的人,但有萧吟在的时候,风头往往会被抢走,因而小时候他就很讨厌萧吟,今日是他一步步强留萧吟在江府,中途萧吟想要离开,都是他出面挽留,还给萧吟下了药。 这场血战的结果毫无悬念,萧吟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却不肯束手就擒,眼中充血,狠厉的目光倒是让人有些心悸,他大概也猜到了今日的布局,拄着剑从地上站起来,冷声问江敛之:你们把我爹怎么了? 就在这时走来一个人,向众人禀报哗变的叛军一把火烧了平昭侯府,府中三百多口人无一人有幸逃脱。 而那所谓的叛军,是平昭侯平日里最信任的副将,在场之人谁会不明白,这是要一一剪除萧家的势力,尤其是在军中的亲信,让萧家再无翻身之日。 萧吟擦去嘴角的血迹,忽而笑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而后抬剑就要往自己心口扎,身边的暗卫早有准备,一剑挑飞他手中剑,上前将他擒住。 江遥在树上无声地流泪,除了哭,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极力告诫自己镇定之后,脑中已有了大胆的想法。 他要救萧吟,即使付出性命也要救萧吟。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重物狠狠敲碎,只有一个念头还存续,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大胆,不管不顾,他不能看着萧吟死。 可是明明他今天才和萧吟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们本该就是陌路之人,素昧平生。 那样疯狂的念头如毒草滋长,侵蚀了他所有理智,他只知道自己不去做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日日活在痛苦愧疚之中。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么多年,只有萧吟一个人会在意一个身份卑贱的暗卫,会对着他露出温暖的笑容,就像对着其他每一个人,仿佛他也是一个可以被值得尊重可以拥有人世间所有善意的寻常人。 江敛之没有当场杀了萧吟就是存着折磨的心思,他邀请所有宾客去地牢里观看这个残忍的节目。 白袍少年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被吊在笼子里,他们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他,用尖细的竹签子钉进他身体的关节,拿出尖刀要去割断他的筋脉,让他做一个废人在笼子里如畜生一般苟延残喘。 围观的人有冷漠,有兴奋,有嘲讽,却没有同情与不忍,所有人都像怪物,都像地狱里的鬼,令人恶心也令人恐惧,他们为了权力杀光了萧吟的家人,还要将萧吟折磨至死,给他们带来无上的快感。 江敛之隐在人群后的阴影中漠然地看着,眼中也闪着嗜血的欲望,江遥闪身靠近,跪在他身前,声音轻颤道:少主,属下求您放过他 他前面给你求情,你要报答他?江敛之现在心情极好,都不像从前那样对他恶言相向,我倒是可以不杀他,但太尉和宫里那位都不会放过他的,要挑断他的手足筋也是那两位的意思,就是以免他侥幸活下来还能染指兵权。 江遥不住地给江敛之磕头,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耳边却炸开一声萧吟的惨叫,他倏然回头,看到那把尖刀很慢很慢地切割萧吟的筋脉,萧吟痛苦地哭喊着,挣动着手上的锁链,如可笑的困兽,俱是徒劳。 不要,不要江遥泪流满面,摇着头就要冲上去,两个暗卫紧紧锁住他的手,把他往回拽,不要伤害他不要 萧吟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很久,江遥起初还能听得分明,像有一个鼓槌在敲击着他的耳膜,将他所有心神都震碎得四分五裂,到了后来,可能是真的已经肝胆俱裂,连声音都听不太清了,那一声声的惨叫仿佛远在天边,但却不消失,如影随形地缠着他。 他是被人拖出去的,与他相熟的暗卫说他气血逆行吐血了。 这场寿宴终于结束了,人群散去,一切都如同平昭侯府化为的灰烬,寂静无声。 江遥今夜不用值夜,有一部分暗卫去看守地牢了,而这也不是他的活儿,他得知萧吟还没死,只是被关在地牢,更是无法入眠,索性大胆地趁着夜色去了地牢,就算不能救出萧吟,去看一眼总是好的。 走到地牢尽头,封闭的囚室里有个人躺在地上,四肢的铁链延伸出去锁在墙角,只有头顶上有一个小窗,清淡的月光洒落进来,映出那人苍白的面色,全身血肉模糊,手腕和脚踝还在渗着血。 江遥在面具后面忍下泪意,对着看守的暗卫出示了腰牌,和之前的说辞一样,来问几句话。 那些暗卫没说什么,放他进去了,他把囚室的门关上,跑过去探了探萧吟的鼻息,确信还有气儿,赶忙取出怀里的药瓶,这是阿煊之前给他的,但他很少会用,里面的药粉还是满当当的。 他颤抖着手去捧萧吟的手腕,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断裂的筋脉,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洒药粉时却还记得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萧吟。 萧吟在昏迷中似是感受到了疼痛,动了两下,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爹,娘不要丢下我 江遥眼中泪水更多了,擦了擦眼泪才能看清东西,继续给萧吟上药。 你是江家的人?萧吟中间被痛醒了一次,看到了他半露的双眼在月光之下闪着泪光,轻声道,你若当真是可怜我,就杀了我。 江遥没有说话,沉默地整理萧吟散乱还结了血迹的头发,只是他没有带发带,只好任头发散着,看萧吟因疲惫又闭上了眼,他才小声说道:我会救你出去的,你告诉我外面还有谁能救你,我帮你去找人,我一定帮你。 萧吟复睁眼,失神道:没有了我的亲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江遥咬咬唇强迫自己镇定,又道:我听说平昭侯府也有暗卫,他们平日都在哪? 萧吟却像是不愿多想,也或许是他太虚弱太累了,摇摇头便又昏了过去。 会有办法的,小侯爷,你再想一想。江遥哽咽道,手足筋脉断了也有机会接上的,我听说江湖上有这样的神医可以做到,只要出去了,就会好的。 你一定要一定要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对鹅子来说,那天他遇到了他生命中的光,然后那束光又啪的一下熄灭了。 (怎么有种具备了杀人动机的赶脚) 第24章 江遥没有在地牢里待太久, 很快就出去了,天刚亮江敛之便知道了这事,他淡然地在屋外跪着迎接少主的雷霆之怒。 翅膀长硬了?居然敢假传我的命令?江敛之拿着鞭子劈头盖脸抽了他几十下, 昨天没杀你就学会得寸进尺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江家养的你还是萧家养的你? 江遥脸上已经落下好几道破了皮的鞭痕,他纹丝不动跪着, 任由江敛之发泄,直到有一鞭凌厉地抽过来, 若是不躲会打到眼睛, 他才偏了下头,鞭子抽空, 只有一阵破风声。 谁让你躲的?江敛之一脚将他踹倒, 往他身上又抽了几鞭, 以为江家需要你做影子所以不敢杀你是不是?就算你和阿煊都没了, 江家也还能再找两个人出来,你以为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6 江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低着头只道:少主息怒。 来人,让刑堂去取铁鞭来, 滚了盐巴打。江敛之丢掉了手里的鞭子, 吩咐暗卫,给我往死里打, 要是打死了就丢去喂鹰。 暗卫很快取来了沉重的铁鞭,浸在一桶粗盐里滚了滚, 再提出来时上面都是雪白的盐粒, 还有陈旧的血迹沾着,对着江遥的背直接狠抽下去。 江遥按照受刑的规矩趴伏在地上, 全身发着颤, 双手死死扣着地面, 咬牙忍着。 少主!江煊听闻消息跑来,伸手就要去夺铁鞭,暗卫赶忙收力但还是在他手臂上划了一下,他在江遥身侧跪下,求道,求少主开恩放过哥哥。 江敛之是很喜欢江煊的,全府上下只有江煊一个人会事事顺着他,他只需要一个眼神江煊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而且江煊也很聪明,能为他出谋划策。 最重要的是,江煊长得十分漂亮,纵然与他眉眼相似,可江煊身上却有着与他全然不同的气质,那样的温润干净,令他着迷。 他见江煊手臂上渗出血来,不禁心慌,把人扶起来道:来,先跟我去上药。 我不去。江煊在江敛之面前素来没什么规矩可言,什么话都敢说,反正江敛之事事都会顺着他,哥哥都要被你打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江敛之只好道,我不会打死他,只是他做了错事教训一下,好了,不打了,跟我去上药。 江煊回头对江遥使了个眼色,江遥虚弱地撑起身体,对着江敛之磕头:谢少主恩典。 下去下去。江敛之烦躁地对他挥挥手,今天都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江遥低声应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开,背后是江敛之捧着江煊的手语气担忧,数落江煊太莽撞了。 他低头笑了下,自己和江煊的差距还真是天上地下,江煊一来,少主什么怨气都没了,连带着他也捡回一条命,但他猜今日江敛之也不会打死他,昨天到了最后也未必会杀了他,因为江敛之说不定心里很喜欢他这个可以随意发泄的物件,又耐打又听话,府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了,他就像烂泥里的一条流浪狗,谁看了都厌弃。 只有萧吟 想起这个名字,江遥握了握剑柄,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跑回自己住着的简陋房间里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从前江家给他的一根月白色发带。 那时江家还让他与江煊一起读书写字,会给他们两人和江敛之一模一样的东西,偶尔会让他们中的一个代替江敛之去一些地方,后来他实在学不像江敛之,而江敛之也烦他烦得很,他这才安安静静当起了暗卫,江家也基本没有再给过他这些东西。 这根发带他曾经看江煊用过,清爽又精致,他一直没用,一是没有机会,二是他觉得自己也配不上这样的好东西,可是想起一身白袍的萧吟,他握着发带露出一个笑。 萧吟一定很适合这根发带。 这一天,他都识趣地没有在江敛之面前出现,待到快入夜,他溜去厨房看了看,不敢拿别的,只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塞进怀里暖着,又往水囊里装了干净的水,再戴上面具,趁着夜色去了地牢。 到了地牢门口,他换了个说辞,说是少主让他来看看里面的人死了没,守卫照旧没说什么,放他进去了。 囚室门口的暗卫昨夜定然已经知道了他是在假传命令,他本想着今日威逼利诱一番,反正进去了再说,大不了明天再被打一顿,没想到那些暗卫沉默地直接为他打开了门。 他忽然明白过来,也许是江煊帮了忙,江煊很多时候可以直接越过江敛之调遣暗卫,江敛之全数默许,要瞒过江敛之为他行个方便其实不难。 萧吟还是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伤口昨夜上了药不再流血了,只是伤口看着触目惊心,被铁链拴着的地方也在无意识的挣动下破了一层皮。 铁链可以调节长短,江遥偷偷调长了一些,半抱着萧吟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牵动身上的伤口时,萧吟昏沉间呻.吟了一声,江遥赶忙捧着他的手吹了吹凉气,拿布条给切开的伤口裹缠起来,这样铁链挣动也可以不用再伤及伤口。 江遥重新给伤口都上过药,见萧吟有醒转的迹象,只是眼睛还不怎么睁得开,咳了几声,道:又是你? 小侯爷,您将就着吃一点。江遥从怀中取出馒头,还是温热的,您很久没吃东西了。 萧吟没有去接,双手垂着,江遥猛然想起现在萧吟双手废了,什么都干不了,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句,道:我喂您。 他撕下一小块馒头递到萧吟嘴边,萧吟却紧闭着嘴,许久才道:我说过了,杀了我。 还有转机的,还没有到绝路。江遥早已泪眼模糊,强撑着开口,声音颤抖,我会救您出去的,等出去了,您去找江湖上那个神医给您治好,您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您要活着,活着才可以报仇,为您的家人报仇,他们一定都在等您振作起来为他们讨回公道 江遥甚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他嘴笨,说不出漂亮话,只能尽自己全力去宽慰萧吟,让他活下去。 说到家人时,萧吟终于有了动静,闭上眼流下一滴泪,等江遥再把馒头递到他嘴边时,他张嘴吃了进去。 江遥欣喜不已,一边喂萧吟吃馒头一边继续温声说道:我之前听人说平昭侯府的暗卫不养在府中,我想他们一定都还在,会想办法来救您的,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会救您出去,带您去找那个神医,把手脚的筋脉接回去,这样您以后又可以骑马射箭了。 我很喜欢看您骑马射箭,因为那样的您嗯,我不会说,但就是很好看。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去继续做您喜欢的事,为您的家人报仇。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您的家人一定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您要替他们去做 江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萧吟始终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吃着馒头,待吃完一个馒头,见江遥还要喂第二个,他摇摇头:不吃了。 哦,好。江遥又打开水囊给萧吟喂水喝,您胃里是不是不太舒服,确实还是不要一下吃太多为好,明天,等明天,我去给您找点粥来。 水囊里的水还有一些,江遥倒出一点洗掉萧吟头发上沾着的血迹,拿出一把小梳子将头发梳顺了,拢了一半头发缠上月白色的发带,过程中他怕萧吟无聊,还一直在絮絮叨叨说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一些他见到的有趣的东西,或者说一些他从前远远见过萧吟的场合。 萧吟从前很爱笑也很爱说话,但现在的萧吟沉默寡言,几乎都不说话,江遥也不挫败,只要萧吟还有活下去的想法,一切就都会变好的。 小侯爷您放心,那些人暂时不会再来找您的,江家最近很忙,在他们想起您之前我一定会救您出去。江遥不好在这里待太久,走之前宽慰道,我每天都会来看您的,给您送吃的,您喜欢吃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去给您拿来。 萧吟闭上眼靠着墙似是要睡了,江遥不再打扰,轻手轻脚重新出去了,离开了地牢。 待江遥走远,萧吟才重新睁开眼,想抬手去摸一下头发上绑着的东西,却根本抬不起来,只好作罢。 刚才那个人的声音很像江敛之,但比江敛之温和许多,似乎隔着面具,听起来有点闷闷的,而且那个人真的好爱哭啊,自己都没哭,他为什么总是要哭? 次日一早江敛之没有来找江遥兴师问罪,江遥更确信了是江煊帮的忙,只是江煊陪着江敛之,他没法去见,夜间照去地牢不误,给萧吟带来了热乎的清粥小菜好暖暖胃,看萧吟头发在墙上靠得又有些乱了,不厌其烦地重新梳了一遍。 今日萧吟没有再说什么杀了自己之类的话,江遥心中更为欣喜,说话也就更絮叨了。 萧吟始终没看见他的脸,但他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落在耳边,很好听。 原本他该讨厌像江敛之的声音,可是这个声音却一点不讨厌,温和得可以熨帖他疼痛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你穷途末路可只有鹅子对你好,还不对他好点(亲妈生气) 明天要解开渣吟的眼睛到底是怎么瞎的之谜 情人节快乐,抱走鹅子去过节了!让渣吟一个人过去吧!(冷漠) 第25章 江遥在萧吟被关进地牢的第三天早上私下里见到了江煊。 阿煊, 地牢那边是不是你帮的忙?江遥熟门熟路地与江煊躲到屋子后面的树林里,谢谢你啊。 江煊摸了下他脸上的鞭痕,道:哥, 我帮你遮掩几天没什么,但注定不能长久, 你还是 没事,几天就够了。江遥低声道, 我会救他出去的。 你救他出去?江煊惊道, 你不要命了?你怎么救? 总有办法的。江遥无所谓道,我欠他一条命, 如今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江煊神色微冷, 偏过头去道:那我呢?哥哥以后是都不打算管我了? 怎么会!不是!江遥忙道, 我是打算带着你一起走, 再也不回来了。 江煊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江遥居然会为了这个人豁出命去,竟敢做这等破釜沉舟之举,他眼神晦暗不明,道:你有什么计划? 我想试图找到平昭侯府的暗卫, 与他们里应外合, 把萧吟救出去。江遥已经想这件事想了很久了,并非意气用事, 最近有任务可以出府,我可以去接下, 或者也许统领会直接派我出去, 我会借执行任务找机会联系平昭侯府的暗卫,与他们接洽。 江煊心中微沉, 想着他这个哥哥一点都不笨, 他摇摇头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做,不然很可能一个人都出不去,全部死在这儿。 那是自然。江遥点头,你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容我再想想吧。江煊搪塞了一句,又道,出去之后呢?你打算去哪儿? 先去找江湖上那个神医给小侯爷接上筋脉。江遥道,等他接好了筋脉,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们就走。 你我的卖身契都还在江家,走去哪?江煊深吸一口气,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有正常的户籍,只能东躲西藏懂不懂? 但也好过在江家,少主对你对你我都知道,我必须带你走!江遥皱起眉,眼中竟有几丝杀气,我会照顾好你的,江湖上出路那么多,哪里都比江家好。 所以你这次当真是认真的?为了萧吟,你要离开江家? 是,不管是为了萧吟,还是为了你,我都不想继续待在江家了。 江煊暗暗握了握拳,掩下所有情绪,道:我知道了,你先别轻举妄动。 江遥再次点头,阿煊这么聪明,肯定能有好办法,如了却一桩大事般脚步轻快地走了。 江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越来越暗。 什么为了他,要是没有萧吟,江遥才不会这么冲动地就要离开江家! 他现在可不能离开江家,他的事情还没做完,离开江家就前功尽弃,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而江遥也不能离开江家,他要做的事不能没有江遥,虽然他不想利用江遥,但只有小小牺牲一下才能得到最后的成功,让他自己和哥哥一起永远地逃离现在的日子。 他从屋后绕出来,往树上看了一眼,一个黑影轻飘飘落下,躬身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陆英,之前落朝宗拿来的那瓶东西还在吗? 五散鸢?陆英怔道,应该被少主收起来了,公子要这个做什么? 去拿一点出来给我。江煊漠然道,马上就要。 陆英满腹狐疑,但他听命于江煊,还是立马应道:是。 江家与落朝宗有联系是一个秘密,这是江家给自己找的退路,除了江家几个主子,就只有少数几个心腹知道,江敛之平日里不想做的事都会推给江煊,因而江煊也是知情人之一。 午后陆英便取来了五散鸢,装在一个小瓶子里,道:属下只取了这么点,怕少主发现。 发现就发现了吧。江煊却并不在意,怕什么,我自有办法。 傍晚时分,江遥再一次溜去厨房搜刮食物,正小心翼翼地挑拣着,却见到江煊走进来。 哥,那位小侯爷受了伤,得吃点好的,这些你拿去吧。江煊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江遥,是我从少主那里拿来的。 江遥自然是想给萧吟吃点好的,只是他拿不到罢了,听江煊这么说,心里高兴,却还是担忧道:少主不会发现吧? 不会的。江煊安抚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事,我就说拿去给你吃了,他不会怪我的。 从前江煊也会经常拿一些饭菜点心给自己吃,被江敛之知道了后解释一两句就无妨了,因而江遥也不疑有他,反正江敛之确实就是这般信任江煊。 江遥道了谢,戴上面具,运起轻功去往地牢,江煊在身后勾起一个冷漠的笑意。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地牢,江遥将食盒里的饭菜点心一一拿出来,萧吟依旧是没有什么精神的昏沉模样,他知道这些天萧吟其实也没怎么吃东西,加上伤重,更是没有力气。 今天有很多好吃的,您要多吃点。江遥先将萧吟抱在怀里,悉心地给他梳头擦脸,再把汤羹倒一些到米饭里,江煊选的都是清淡菜色,很适合伤重虚弱之人开胃,他将饭菜喂给萧吟,您再耐心等等,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萧吟半睁着眼,小口地吃着饭菜,他已经在连续的昏沉下神志不清,分不清这是在幻境还是在现实之中,耳边那人含笑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吃了三口,饿过头的胃就有些难受,而且不适感愈来愈鲜明,耳畔的所有声音都忽远忽近,变作不清晰的嗡鸣声,口中涌起一阵腥甜,而旋即令他至为痛苦的是眼睛,如同有千万根针齐齐刺进来,慢慢戳烂他的眼球。 啊萧吟忽然惨叫起来,想抬起手摸一下自己的眼睛,却因为手上筋脉断尽只能无力地弓起身子,头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膝盖,眼中煞是可怖,像是充了血,那血色就要顺着眼眶滑落下来。 江遥呆愣了一刻,手中的碗筷掉落在地,他好似明白了什么,赶忙扶住萧吟,焦急道:小侯爷,您快吐出来 囚室的门被暗卫推开,应当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赶进来看,见萧吟蜷着身子发抖,眼睛里已经有血流出来。 暗卫看了眼江遥,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江遥摇头,他想让萧吟吐出来,但萧吟已痛得受不住了,他只好站起身冲出去,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他赶去江煊的住处,今夜江煊不与江敛之在一起,听闻他来,江煊一边穿外袍一边走出来,问道: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7 江遥扑通一声跪下来,道:阿煊,你快救救小侯爷,今天的饭菜里有毒,他吃进去了!你快救救他! 有毒?江煊面色一白,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有毒!那是少主的饭菜! 我也不知道江遥在发现那饭菜不对时就已经完全慌了神,不敢去想萧吟那边的情况,抓着江煊的外袍,你先找人救救他好不好? 江煊默了默,看见江遥眼中泛着泪光,闭了闭眼,叫来一个服侍的小厮,道:去请府里的大夫。 大夫很快被请去了地牢里,江遥跟着赶去时看萧吟的情况不曾恶化,心里松了口气,急切地望着大夫等待结果。 这种毒罕见得很,吃下去会慢慢五感俱失,我也不知解药。大夫查看了一番,摇摇头,所幸量少,拌进饭里吃进去不多,性命暂时无碍,但眼睛是保不住了。 江遥刚庆幸了一下,瞬间又瞪大了眼,脑中所有思绪轰然一声倒塌,怔怔地揪着大夫的袖子,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眼睛眼睛以后都看不见了吗? 唉,没有解药我也没办法。大夫收拾了药箱,起身离去,这种剧.毒能保住性命就谢天谢地吧。 江遥像是连哭都不会了,只睁着空茫的双眼去抱住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萧吟,摸了下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沾了一手的血,那片血色在眼前不断蔓延,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终于受不了了,抱着萧吟呜咽出声,眼泪杂乱地滑落下来。 江煊没想到五散鸢都没能毒死萧吟,就差了那么一点 他从没见过江遥有哭的这么失态的时候,那样子如同丢了魂,平时就算受了重伤要撑不住,江遥也不会哭出声音来,忍耐惯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的饭菜江煊蹲下身拍了拍江遥,你别难过。 江遥摇摇头,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不够小心,明知萧吟处境艰难,还这么粗心大意,不知道将饭菜自己先吃一口,害萧吟险些丢了性命,双目失明。 萧吟后来因极度疲累而昏睡了过去,江遥脱下外袍垫在阴湿的地面上,让他能稍微能睡得舒服一点,呆呆看着萧吟,不愿离去,江煊几番催促才站起身来。 谁知江敛之深更半夜突然闻讯赶来,看到江煊在,把江煊拉过去,笑道:萧吟的眼睛瞎了? 江煊低声道:是。 江敛之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江遥,嗤笑道:这下可真是个废人了,就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吧,我已经没兴趣理会一个废人了。 江遥看向江敛之,道:饭菜里的毒是少主 我要是说是我,你要杀了我?江敛之笑意恶劣,摘掉他的面具,上前掐住他的下巴,是我又怎么样?你要为他报仇? 江遥厌恶地闭上眼,哑声道:属下不敢。 这几天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江敛之拍拍他的脸,少惹我,不然我会让你比萧吟还生不如死。 江煊对江遥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将江敛之劝走休息,心中叹道:江敛之也是个蠢货,上赶着认,倒是为他解决了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解释一下为什么儿子没有怀疑过是弟弟下的毒: 1、他很信任弟弟,不会去想弟弟竟然下毒杀人。 2、他对弟弟有很深的误解,他眼中的弟弟柔弱而不能自理,事实上的弟弟腹黑心机表,所以他不会去想柔弱而不能自理的弟弟做这种事。 3、弟弟和渣吟根本不认识,也没有过节,在他看来弟弟根本没有杀渣吟的理由。 综上所述,他这么多年从未怀疑过弟弟,坚定不移是脑子一直有病,又和渣吟有过节的江敛之做的,何况江敛之自己平民跳狼,狗头。 儿子真的好惨,这么多年他一直因为这件事特别愧疚,觉得是自己害了渣吟,如果知道其实毒是弟弟下的,弟弟甚至还利用他,啊好惨的儿子! 弟弟:这局遇到平民跳狼,稳赢。 第26章 这夜的事因江敛之心情好, 轻飘飘就揭过了,加上江煊又一直陪着说好话,江遥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 听江煊说, 这种毒叫五散鸢,是从一个江湖门派那里拿来的, 一直是江敛之亲自收着,他想起江敛之来地牢时眼中的兴奋, 心底一阵恶寒。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只能再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萧吟救出去。 江遥再也没有拿过江煊给的食物,每天都是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不愿经任何人之手, 甚至自己还会先尝上一口, 生怕在自己拿到之前就有问题。 江煊没想到江遥会防备得这么紧, 陆英问他还要不要下手,他想了想,摇头道:我这个哥哥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是豁出命也要做到的,那次失了手就错过了机会。算了吧, 萧吟也未必就能被救出去。 地牢里的萧吟眼睛已完全看不清了, 他如今手脚全废,还成了一个瞎子, 刚生出的一点求生之念又湮灭了。 江遥也看了出来,纵然心中酸涩, 却不能让萧吟知道, 照旧和从前一样温声与他说话,让他一定要活下去。 那天对不起, 我没有检查过饭菜江遥梳头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垂下眼声音轻颤, 是我害了你 萧吟本不想理他,但听他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默了默,说道:你要是想毒死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我没怪你。 你江遥似是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惊喜之余又有几分慌乱,小侯爷,我我我他半晌才又憋出来一句,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萧吟无端有些想笑,这句话已经听这人说了很多次了,他其实只当做听听就罢,不管怎样,这人都是江家人,要救自己出去难于登天。 你叫什么名字?萧吟忽然道,我一直没问你。 江遥正要回答,囚室的门被暗卫打开,地牢门口传来一声呼唤:阿煊! 江遥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梳子,发带也只绑到一半,只好任其散开,对萧吟低声道了句我得走了,关上囚室的门赶忙离开,看到江煊本来应该往这边走,却在听到江敛之的呼唤后又折返回去,他不明所以,只好跟上。 你怎么又来这儿了?江敛之看见紧跟着江煊走出来的江遥,眉眼间立马阴云密布,嫌恶道,这么放不下你的小侯爷?哪天他死了之后,我也杀了你去跟他作伴怎么样? 江遥跪在地上行礼,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是听闻平昭侯府的暗卫有异动,最近少主又不关心这些事,就想着来看看这边的情况。江煊淡然道,夜深了,我陪少主回去歇息吧。 几个暗卫而已,怕什么,他们能闯进我江家吗?江敛之无所谓道,就算闯进来了,想把一个大活人带出去,当我们江家都是死人? 话是这么说,但萧吟也是萧家最后的血脉,他们想必会不顾一切地把人带走。江煊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有你在,我掉以轻心也没关系。江敛之笑吟吟地来牵他的手,走,回去。说罢他又低头看了眼江遥,冷声道,自己去刑堂领罚。 江遥正要应是,江煊却已道:是我让哥哥先来看看的,少主要是罚他,干脆连我一块儿罚了吧。 江敛之立马改口:算了算了,让他赶紧走,看到就烦。 江煊向他使了个眼色,江遥磕了个头,身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江遥的理解下,今日江煊是故意这么说的,暗示他平昭侯府的暗卫已经开始行动了,计划可以开始实行。 他深知成败在此一举,他承诺一定要救出萧吟,不能再拖下去了。 平昭侯府的暗卫在城中布置了很久,这些事江敛之并没有怎么关注,他觉得这群乌合之众翻不了什么风浪。 江煊见他没什么要问的,也不多提,只说道:少主,这几日就不要派哥哥出府接任务了吧,他前几天才受了伤,还没好。 行,听你的。江敛之从小就不喜欢江遥,这人刻板得很,呆头呆脑,父亲吩咐的是必然一丝不苟地执行,问什么答什么,没少报告他逃出府的事,而江煊却与之相反,自然从小就破和他的心意,而且江煊气质卓然,他很好这一口,素来对其有求必应,能让江煊开心,江煊就能多顺着他,那他的日子就能更舒坦。 江敛之一直以来都认为,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自己高兴,所有让他不高兴的人都该死,萧吟这么多年都爱抢他的风头,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依照江煊的嘱托,江敛之吩咐了暗卫统领最近都不要派江遥出去执行任务,暗卫统领谨记在心,因而在江遥亲自来请任务时一口拒绝了。 统领,属下这个月还未出去执行过任务,这已经不合规矩了。江遥皱起眉,不知统领为何不让属下出府执行任务? 任务的安排由不得你多嘴。暗卫统领绷着脸斥道,做好你该做的事。 江遥不敢多问,只好先行离去,他本以为在此时提出外出执行任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没想到暗卫统领会一口否决。 他暗暗心惊,猜到多半是江敛之的授意,所以江敛之为了让萧吟死,竟大费周章到这般地步?平日里江敛之从来不多管他,当他不存在时居多,现在竟然为了这事亲自插手,怕他要出府联络平昭侯府的暗卫,干脆不让他去出任务。 阿煊,这事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吗?江遥自己是不敢去找江敛之的,闷闷不乐地问江煊,少主真就不让我去? 少主既然亲自吩咐过了,定然是看这事看得紧,你还是小心些吧,不要做傻事。江煊语重心长嘱咐道,暂时你就别出去了,别害了你自己,也害了小侯爷。 得知此事无法转圜,江遥泄气归泄气,但也不至于蠢到做傻事,救出萧吟本就困难,要是因为自己犯傻那就更没希望了,那他只能一死来赎罪了。 晚上他再去地牢时,发现萧吟开始发烧,这些天伤口没有得到精心看顾,还是恶化了,再加上身体虚弱不怎么吃得进东西,整个人脸颊凹陷,瘦得快要脱了相,那天见面时那股子张扬的少年气荡然无存。 萧吟愈发昏沉,还在说胡话,翻来覆去都在叫他的爹娘,江遥心焦不已,偷偷带了药来喂却帮助不大,萧吟甚至连吞咽都十分艰难,吃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小侯爷您再坚持一下江遥一边给萧吟烧得干裂了的嘴唇滴清水,一边抹自己眼中的泪水,快了,就快了,您马上就能出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萧吟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人在用凉水给自己降温,似乎舒服了一点,也能听清耳边熟悉的絮叨,带着轻轻的颤音,他沙哑地开口道:谢谢你如果我真的能出去,我会记得你的恩情,以后会报答你 说完这话萧吟像是耗尽了力气,咳了几声后又陷入了昏沉,他想,其实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什么,至少死前他不算狼狈,遇到一个傻子愿意这般照顾他,在他众叛亲离,孤身一人时还有人愿意对他好对他付出真心,他已经死而无憾。 若是自己真的能活下去,他会记得的,是这个至今没有见过样貌的少年让他活下去,是他绝处逢生的那一抹希望。 您不需要报答我江遥方才懵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赶忙摇头,这本就是我欠您的恩情,要说现在那也是我还欠了您,我害您的眼睛看不见了如果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补偿您 但是他有预感,若是萧吟能出去,他们怕是这辈子都再难见面了。 他们依然会是身份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本就陌路,何来相逢? 而萧吟也会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对他忠诚对他付出真心,萧吟会渐渐把他忘了,当作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抛之脑后。 萧吟继续做那个耀眼的少年郎,他继续做这个滚在烂泥里的蝼蚁。 能遇见萧吟,遇见一个肯在意自己的人,他就很满足了啊。 江遥无法出府,只能在府内拐弯抹角地打探一些消息,随时准备帮助平昭侯府的暗卫救人。 萧吟一直在发烧,能清醒的时日越来越短,江遥日日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 所幸,他没有等太久,三天后的夜里,平昭侯府的暗卫便摸到了府中。 府中剿杀劫囚者的任务并不包括江遥在内,江敛之约摸是不想他再和这件事沾半点关系,直接将他排除在外,他在值守时看到其他暗卫纷纷出动,地牢方向传来交战声,便心下了然。 擅离职守是大罪,被抓到就和上次一样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但他想也没想就身影一闪离开了一直藏身的树,戴上面具混入追捕的暗卫之中,谁也认不出谁是谁。 他看见已经有人将萧吟从地牢中背出,正在地牢门口与围剿的江家暗卫厮杀,他观察了一下江家暗卫的布置,加入厮杀之中靠近平昭侯府的暗卫,低声道:你们兵分两路,一路掩护,一路直接往南走,翻墙离开。 那些人看出他无心战斗,虽不知他为何要帮忙,但在看出南边防守确实更为薄弱后,都信了他的话,眼下也全然是有点死马当活马医了。 江遥久久注视着萧吟离去的方向,看到那个身影越来越小,眼前泪水模糊,离开此处向下一批追捕的暗卫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半路遇到追杀之人,还帮着从后方偷袭,半个多时辰的混乱追杀与逃亡之后,平昭侯府的暗卫折了一半人,最后有惊无险地带着萧吟逃出生天。 地牢里空空如也,只有惨白的月光照着地上干涸的血迹,江遥蹲在地上捡起掉落的发带,上面沾着点点血色,暗卫统领带着人闯进来,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今晚之事,你自己去跟少主解释吧。 江遥神色淡然地站起身,沉默地跟着暗卫离开。 阴暗的地下,他缓缓走着,想起萧吟或许已沐浴在了阳光之下,他突然什么也不怕了。 他这一生本就属于无尽的黑暗,可现在,他也曾拥有过短暂的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渣吟:我不会忘了他的,我会报答他的。 以后的渣吟:不记得了,这人谁啊? 狗男人,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亲妈举刀) 第27章 江遥从这场日夜纠缠他八年之久的梦里醒来, 呆呆地从松软的床上坐起,身上那日受的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侍者日日来给他换药包扎, 而他只需要躺在床上休息。 那日他攥着那根发带哭着说出当年的真相,他曾想过萧吟的反应, 或许会是气愤,也可能是冷淡, 但萧吟却笑着说:当年你就已经自责过, 我记得那时我就没有怪你,现在也依然如此。 这些年江煊说他在自己折磨自己, 是他自己无法走出自责愧疚的藩篱, 其实当年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如今听萧吟亲口说出来, 他觉得自己本该如释重负,了却一桩心事,可是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8 起初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萧吟没有怪他失手弄瞎自己的眼睛, 还对着暗阁所有人说他是自己的恩人, 自己找了很多年才找到他,以后要好好报答他的恩情, 随后他就被安排住进了侯府里一处单独的院落,每日都有侍女小厮前来照顾他, 饭菜点心都精致无比, 是他从前吃不到的东西,面对这些, 他应该高兴才对, 然而他这些天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 他每天都有些浑浑噩噩, 回想着萧吟在他们重逢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在萧吟以为当年那个人是江煊时对待江煊的态度,以及那天揭开真相时对他说过的话,他这些天反复地想,纵使再笨也看出了一些问题。 萧吟从很早开始就在查他的身份,基本断定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逗他玩,而在江煊出现之后,萧吟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江煊的说辞,后来也试探地问过他,从蛛丝马迹里大致猜到了谁是真谁是假。 所以,萧吟对江煊的温柔好意可能多半是假的,那么对他呢? 萧吟对他的好与坏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 他看不懂也猜不透,萧吟也许惯常就是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可以对着明知是欺骗自己的人好言好语,也可以对着明知是于自己有恩的人冷言冷语。 公子,吃饭了。送饭的小厮将好几样菜一一摆在桌上,笑着唤他,先吃了饭,再给您换药。 一开始这间屋子里有许多侍女,后来看出他与女子相处很不自在,管家就全换了小厮过来,又见他不喜欢与外人多接触,喜欢独处,便又迎合他的喜好将小厮们都打发到屋外,没有他的传唤不会随便进来,只有在打扫屋子和送饭时会进来说一声。 江遥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但萧吟把他安排在了这儿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他不知道是多少次问小厮:主主人他在哪儿?我可以去见他吗? 侯爷让您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小厮的回答也没什么变化,侯爷应该是在忙吧。 看江遥不说话,小厮又道:侯爷说了,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什么就跟管家说。 没有。江遥看着面前的饭菜,摇头道,我什么都不要。 江遥一直是这样沉默寡言,小厮也已经习惯了,正想退下,江遥又问:那我可以去见我弟弟吗? 小人去帮您跟管家说一声,应该是没问题的。 江遥说了声谢谢,拿起筷子挑了几样清淡的素菜吃,暗卫平日一般不碰荤腥,一来是保持体重,二来是荤腥之物往往吃了有味,不利于隐藏,因而他看着这些大鱼大肉,反倒吃不惯。 他不知道萧吟今后会怎么对待他,是一直把他当一个恩人那样客气礼貌地供在家里,还是答谢他一番后就不允许他再待在自己身边。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想当这个恩人,宁愿像之前那样继续做萧吟的暗卫。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之所以高兴不起来,大概是因为自己一直把当年那件事当作与萧吟唯一的羁绊与牵连,如果再重逢,他还可以有正当的理由让自己留在萧吟身边,是愧疚是弥补都好,可如今萧吟知道了真相说并不在意,就像是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羁绊,从此之后他们照样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尘归尘,土归土,就此陌路,毫无关联。 本该就是这样的 可是江遥很难过,他等了这么多年,有不甘心也有欲望,现在萧吟不怪他了,会不会多喜欢他一点呢? 吃完饭后,方才那个小厮找来说可以去见江煊,而且让他最好晚饭时去,因为萧吟会跟江煊一起吃晚饭,他也可以一起去。 于是快到晚饭时间,江遥便早早去了前厅找萧吟和江煊,走到屋外,隔着敞开的窗子他看见了坐在窗子附近的江煊,余光里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而萧吟坐得稍远,似是在煮茶,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片衣袍,同样的,萧吟也应该没瞧见他在窗外。 他正要走进去,听到江煊在里面说:不知侯爷接下来是不是还打算让哥哥留在府中? 萧吟沉默了片刻,回道:看他自己的意思吧,他要是想,当然可以。 屋外的暗卫都在暗处,没有人守在门外,江遥侧身躲在窗边,静静听着里面的对话,虽然他猜到江煊其实是在帮他问,但他不知为何没有勇气走进去听,或者说,他怕萧吟当着他的面会骗他,没有他在,萧吟应当会说真话。 哦,那不知侯爷是打算让哥哥以什么身份留在府中?江煊又道,之前他是您的暗卫,但现在是不是不太合适? 萧吟道:那当然,我既然已经确定他是当年救过我的人,自然是和这些天一样以上宾待之。 可是侯爷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江煊笑了一下,侯爷一开始就没信我的话吧? 一开始我信过,后来觉得你们两个都有问题,才有了怀疑。 那侯爷怎么不早点说出来?江煊道,哥哥之前以为侯爷认错人,很是伤心呢。 此事我确实有错,害你哥哥受了苦,我会当面致歉。萧吟道,不过我不说你哥哥自己怎么也就是不说?我都几次三番试探他,给了他机会,他就是不说。 江煊在江遥看不到的地方暗自讽笑了一下,心道:所以你还怪江遥自己不说了?这是根本就没有愧疚之心。 屋外的江遥也听得清楚,心中一阵落寞。 哥哥不说是因为我。江煊解释道,这件事怪我。 这事就过去了,我不想怪任何人。萧吟摆摆手道,至于今后,我会以你哥哥的想法为准。 所以侯爷现在是把他当自己的恩人?江煊又道,侯爷有没有想过,其实哥哥他不需要侯爷还他的恩情,把他当作恩人对待? 萧吟皱眉道:江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煊斟酌着词句,道:我的意思是侯爷与哥哥早年有缘分,如今说开了所有话,就没有想过把我哥哥当一个朋友? 朋友?萧吟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江公子觉得我会有朋友? 哦?我现在与侯爷不算吗? 对我来说,有利可图之人才能是朋友。萧吟淡淡道,江公子明白了吗? 侯爷的冷血无情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江遥没有再去听屋中两个人都说了什么,此时的他只觉得口鼻有种难受的闷窒感,喘不过气来。 在来之前,他有想过萧吟现在到底把他当作什么人,不是暗卫的话,他还能做萧吟的什么人? 所谓的恩人他确实不想做,他本就不觉得自己有恩于萧吟,也就不需要萧吟偿还什么恩情,萧吟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反而会觉得不自在,因为在他看来,客气就意味着疏离,萧吟本就对人缺乏信任,对一个八年前的恩人更不可能会交付信任,估计还会提防这个恩人凭借恩情向自己讨要什么东西。 他有想过朋友这个词,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暗卫不应该有朋友,也没有人会与他做朋友,可是他仍然忐忑地想过,萧吟会这样想吗?萧吟会把他当作一个朋友吗? 如果是朋友,他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离萧吟再近一点了?那萧吟是不是都不会再忘记他了? 可是萧吟明明白白地说,有利可图之人才能是朋友,他想,萧吟说得太含蓄了,其实就该直说他这样的人不配做自己的朋友,反正都是一样的意思,他也不能更难过了。 他出身低贱,身上当然没有任何利益可图,而他又没有江煊那样的智谋,甚至连下棋都下不好,只会打打杀杀,但萧吟不缺这样的人,萧吟对他当真无利可图。 这些天微弱燃着的那一丝希望顷刻间便熄灭了,他蹲在地上,脑袋埋进臂弯里静了会,眼角溢出的泪水擦在了袖子上。 他本不该有这些希望的,他与萧吟,确实连朋友都做不了,更不用说其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表面上:你是我恩人,我要好好对你。 渣吟内心里: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别爱我,没结果。 解释一下,渣吟人设就是无情人设,因为八年前的变故他心境产生极大变化,整个人也黑化了,冷血无情,注定孤独终老那一挂。另外,他从小众星捧月的,有那种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心理,地位的不平等是两个人无法产生共鸣的根本原因,他看鹅子可能真的有那种你对我好是你理所应当的(渣男!),我对你好不好都看我心情。不过最后肯定会改变的啦,鹅子对他算是一把钥匙,会让他重新产生感情,而且这不得来一个失去后才明白的狗血剧情才能让他们在一起(狗头) 第28章 江遥在门外平复了一下心绪, 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走了进去,身上还带着暗卫的腰牌,依旧以暗卫的礼节向萧吟行礼:主人 快坐吧。萧吟正好也煮好了一壶茶, 过来扶住了他,请他坐下, 我都说了,我现在是要好好报答你恩情的, 你怎么还叫我主人? 江遥看着萧吟陌生的温和笑意, 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又咽了回去, 抿着唇低头沉默。 江煊看在眼里, 笑了笑, 没有再说前面的话题, 转而道:先前我的提议侯爷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好了。萧吟点头道,可以合作,不过去了京城后必须要以我平昭侯府为首,听我的命令行事, 如果你们落朝宗做不到, 那一切免谈。 好说。江煊道,这个可以答应, 毕竟宗主说了,我们是要赔罪的, 侯爷需要什么帮助我们尽量都答应。 江遥坐在一旁听得眉头皱起, 询问地看向江煊,不明白这是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计策, 但那日萧吟解释过自己并没有全然信任江煊, 看如今两人的神色, 也是疏离试探,应当是在互相利用。 江煊给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想着萧吟应当还不知道江遥前面就在门外,决定还是帮江遥遮掩一二,又道:现在哥哥来了,所以侯爷是打算留我哥哥在家里? 萧吟立刻明白这是要自己向江遥表个态,他面带歉意道:之前是我不对,我当初在地牢中只听到过阿煊这个名字,所以误以为那个人是萧吟看了看江煊,没有再说下去,又道:后来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认错了人也十分惭愧,之前我对江公子多有得罪,还希望江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江公子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 江遥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声江公子叫的是自己,他并不喜欢萧吟这么唤自己,听起来仿佛在唤一个陌生人,或者是如同江煊江敛之这样需要虚与委蛇的戒备之人,之前萧吟虽然有时候会很凶,但至少不会把他当作这样的人,有了恩人这个头衔,他和萧吟反而更疏远了。 当年之事其实是我在报答侯爷的救命之恩。江遥顿了顿,又道,不知道侯爷还记不记得那天您在江家赴宴,宴会开始前您捡到过我的暗卫腰牌,后来还在江敛之面前为我求过情 萧吟皱着眉在脑海中寻找了一番关于此事的记忆,那天的事他许多年来都不愿过多回忆,就算回忆起来也都如同噩梦般支离破碎,江遥说的事他当真是毫无印象了,又或者是确有此事,只不过对那时的他来说只是一桩小事,过后就没放在心上了,也就江遥这傻子一直记着。 本来江遥眼中还有隐隐的期待,那天他就想跟萧吟说的,只不过心里只记着说毒瞎萧吟眼睛的事了,后来萧吟说完自己不怪他,看他伤重就命人送他去医治了,之后就见不到萧吟人影,如今总算能说出这件事,他有些紧张地盯着萧吟,呼吸都放轻了。 但看了萧吟此时的神色他又明白了过来,萧吟不记得了,早就忘了。 这些年他有时也会期待着萧吟会不会还记得那件事,但又想着对当时的萧吟来说,自己约摸和路边一株野草也并没什么分别,愿意救自己一命纯粹是顺手,过后就忘了,不会把一个不起眼的小暗卫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那点期待实在是另一种非分之想。 先前在门外,江遥关于未来的希望就已被浇灭,现在就连过去的那点期待也成了枉然,他的眼神愈发黯淡,低声道:侯爷想来是不记得了,但当初我确实是为了报答侯爷,所以侯爷不必将我看作恩人。认真算起来,我当年失手害侯爷失明是有愧于侯爷,如今也该是我弥补侯爷些什么 当年的事对你来说是在报答,但对我来说却是欠了情的。萧吟打断了他的话,眼睛的事,我已经说了与你无关,当年我都没怪你,现在怎么可能怪你? 看江遥今日神色恹恹,萧吟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当日所作所为伤心,温声道:况且我因为没有及时认出你害你受了苦,更应该是我弥补过错才对。 不不不侯爷您不需要。江遥忙摇头道,我没有觉得自己受了什么苦,顶替江敛之的身份是我心甘情愿的,侯爷一开始错认也是情理之中,我没有告诉侯爷真相 这般算起来,谁也算不清。江煊打断道,依我看,你们之间也算是恩怨两清,谁也不欠谁。 江遥僵住了,呆呆地看了眼江煊,萧吟颔首道:也对,不过江公子的恩情我还是记在心里的,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可以随时说。 看气氛有些奇怪,萧吟吩咐屋外候着的下人上菜,招呼两人吃饭,没再提这事。 江遥这些年吃饭素来以快和方便为要求,很少夹菜,就着眼前的一盘素菜,三两口就将一碗白米饭吃下去了,正准备搁下筷子,抬头就见江煊和萧吟碗里还几乎没怎么动过,此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我吃完了。江遥有些尴尬,想着自己就不该来,平白坏了大家吃饭的兴致,说着便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先我先回去。 江煊也站起身,道:我跟你一块走,侯爷慢慢吃。 没去看萧吟的脸色,江煊追着江遥走了,扯了扯江遥的袖子,看他落寞的神色,道:哥,你还想继续留在平昭侯府? 阿煊,我不明白我以为他知道了之后会、会变好的江遥小声道,可是怎么、怎么变得更糟了 江煊的住处离这儿更近,拉着江遥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叹道:因为这和你想要的有差距,想要的没有得到,自然会失望。 我没有想要的。江遥反驳道,我的确对那件事有愧疚,想求得他原谅,或者一直恨我也好 你并不是这样想的,这些都只是你给自己找的理由。江煊淡然道,你之所以这样想只是给自己能再见他一面找个理由,见了他还是这样想是给自己能继续留在他身边找个理由,现在这些理由都没了,而他嘛江煊轻嗤了一声,他这个人如今凉薄得很,不希望自己欠你什么,但又怕你拿这个来要挟他,自然对你有隔阂。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19 江煊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江遥颓唐地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失神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哥,听我的,还是跟我一起离开吧。江煊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你就算留在这里,也不会开心的,他不会对你的态度有什么改变。而且近来京中有意给他赐婚,圣上因为前几天的事疑心他,想用亲事掣肘,他说不定就要与人成亲生子,你 江遥起初因为这个消息而不可置信,回过神来后又想着萧吟成亲的场景,以后萧吟身边就总会有一个人陪着他,从此萧吟心里时时都装着这个人,而他 他本来就什么也不是,以后只会离萧吟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活该孤独终老(亲妈大喊) 第29章 萧吟看两人都不吃了, 自己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叹了口气,搁下筷子慢腾腾走回了书房。 这些天他忙于和江煊以及背后的落朝宗互相试探, 京中又传出消息说圣上要给他赐婚,当真是一桩桩一件件都焦头烂额得很, 以至于那日江遥的事反而成了不重要的小事。 知道江遥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并不难,他早就有所怀疑, 只是这个人总是不承认。 那天他之所以再也忍不下去直接揭穿真相, 是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江遥用那双清亮的眼睛卑微小心地看着自己,像一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这个人当年救过自己, 愿意为自己豁出命来, 经年重逢, 这个人明知当年之事的真相, 却甘愿被自己误会也不辩解,任自己打骂也要留在自己身边。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江遥究竟是把自己置于何种地位,才能做到这般卑微这般战战兢兢。 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他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问个明白, 但在那之前,他实在受不了再这样互相欺骗下去了, 他看着江遥的眼神会心里不是滋味,甚至还会有深深的愧疚, 而江遥也不应该再受到伤害。 不管怎样, 江遥确实救过他,没有江遥, 他当年说不定就死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以最凄惨的方式和模样死去, 双目失明,手脚全废,再被皇室和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送上一个冠冕堂皇的死法,让他与萧家三百多个冤魂团聚,从此那件事再不会有人提起,杀人凶手们依然活得好好的。 他本以为说出真相后事情会简单很多,以后他对江遥好一点弥补一下也就是了,但今日他发现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江遥好像对他的态度比之前更疏远了。 之前自己对江遥不好,江遥还上赶着往跟前凑,现在他把江遥当恩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怎么这人反而还一副消沉的模样? 萧吟越想越无端有几分烦闷,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还是说江遥居然会记仇? 反复思索无果后,他唤来了季逢青和墨风,先正正经经地问了些公事,问完了,他沉默片刻,问道:你们都和江遥接触过,他今天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季逢青愣怔:啊? 江遥为什么不高兴,你倒是去问江遥啊,其他人又怎么知道? 他不会跟我记仇吧?萧吟皱眉道,虽然我之前确实对他不好,但我已经当面跟他道歉了,而且现在也对他很好,他怎么还不高兴? 墨风素来话少,此时见身边有个季逢青,更加沉默不言,把自己当哑巴,季逢青无奈,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记仇,依我所见,他不是那种人,他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这两日侯爷是不是对他太冷淡了?季逢青没想到自己一身才学居然有天在这为萧吟支这种招,那天早上侯爷刚凶了他一遍,还害他受了罚,后来侯爷事忙也没去看望,应该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吧。 萧吟沉思了会儿,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点点头道:那我主动去看看他? 季逢青继续支招:再陪他做点他喜欢的事。说完他自己起了身鸡皮疙瘩,这些话真是越说越诡异了,活像萧吟要去哄生闷气的小媳妇。 萧吟似乎也觉出了不对,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他之前挺喜欢下棋来着,我去陪他下盘棋。 主人,江遥身上还有暗卫的腰牌,若是他不再做暗卫了,暗阁理应收回。墨风看萧吟要走,上前一步说道,还请主人示下。 他当然不再做暗卫了,现在他可是我恩人,做我的暗卫算什么意思?萧吟道,他要是没地方去,要住在这,就让他住着,要是跟他弟弟走就让他走。 墨风颔首,不再多说。 萧吟提步往外走,去了江遥的住处,门口的小厮说江遥一回来就恹恹的,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愈发狐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人了。 进门后,他一眼瞧见江遥趴在桌上,起初他还以为江遥在哭,看见这人的脸发现虽然眼睛有点红,但好歹没哭,只是看起来很是伤心。 主侯爷。江遥站起身,睫毛下意识扑扇着,手指蹭到腰间的暗卫腰牌,抚了抚上面自己的名字和那个萧字,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吟对着他这副样子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撇撇嘴心情也不大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只小狗每天都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你,对你讨好地摇尾巴,时时关注着你,突然之间这只小狗眼睛不亮了,尾巴不摇了,也不看着你了。 那是什么感觉呢? 失落。 萧吟也觉得不可思议,八年后冷情冷性的他居然还会因为一个人而失落。 看你心情不太好,还在跟我生气?萧吟吩咐门外的小厮摆好棋盘,坐在棋盘一侧,我说过的,之后会报答你,所以你要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都会满足你。 江遥却越发不敢看他似的,低着头动了动唇,面色隐隐发白,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萧吟也觉不自在,指了指棋盘,道:既然暂时不知道有什么想要的,就陪你下一局棋? 江遥这些天都没有再练习下棋,那天他因为担心萧吟却反被萧吟凶了两句后,纵使萧吟后来好言好语地解释了原因,他也没有再掺和萧吟和江煊之间的谋划,但那件事还是无法让他释怀。 其实在萧吟眼里,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无论是从前视作暗卫或下人的对待,还是现在所谓的恩人,萧吟没有向他交付过什么信任,也没有把他的付出放在眼里,他做再多的事都是徒劳无功。 萧吟如今的态度也表明了,即使他曾于萧吟有恩,萧吟也不会多喜欢他一点,连一声朋友都够不上。 现在萧吟却说要陪他下棋,他不懂这是什么用意,萧吟平静无波的神色后面藏着的是羞辱还是捉弄,抑或是向对江煊那样地戒备试探,他不愿去想。 经年累月的期待,无数次生死之际的念想,最后发现只是一场空欢喜,原来他也是会失望的,也是会伤心的。 在萧吟的注视下,江遥缓缓走过去坐下,一言不发地盯着棋盘,直到萧吟下了一子才反应过来,拈起一枚棋子紧跟着落子。 侯爷,我听说京城那边要给您赐婚了?江遥摩挲着手里的棋子,是一个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轻声道。 萧吟猜想是江煊说的,也没藏着掖着什么,点头道:确有此事。 那侯爷会答应吗?江遥垂下眼,视线中的黑白棋都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家世? 萧吟不解地看了眼江遥,心想这人怎么操心起他的婚事了,随口回道:看局势变化吧,可能会暂时答应。宫里的意思应该是要我娶渔阳侯的女儿,我没见过,还不知道长什么样。 江遥随便将棋子落在一处,压下心中酸涩,道:侯爷有喜欢的人吗?或者想象过对方是什么样的? 萧吟愈发古怪起来,这谈话的方向怎么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但想了想这个问题后,还是摇摇头道: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想过。 江遥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苦笑,最后只能保持沉默,与萧吟又下了一会儿棋,不出所料他又输得很惨。 进步很大。萧吟夸了一句,又笑了笑,若是还想学,可以随时来找我。 若是放在从前,江遥该是前所未有的高兴,但现在他试着勾一下嘴唇却都觉勉强。 对了,眼下你也不能再做我的暗卫,按照规矩该把之前那块腰牌还回来。萧吟看向他腰间挂着的腰牌,不过你若是想留着也行 江遥站起身道:我想求侯爷一件事。 你说就是,不必用求这个字。萧吟抬头看他,温和笑道,你是我恩人,什么要求都能提。 如果侯爷同意我留在平昭侯府,我想江遥咬咬唇,单膝跪下,我想继续做侯爷的暗卫。 萧吟愣了一下,忙道:这不行,你是我 但侯爷当初也于我有恩,我铭记多年,也想好好报答,当年的报答不算,我失手害侯爷中了毒,如今想再行弥补。江遥难得在萧吟面前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看起来还镇定自若,还请侯爷成全。 你萧吟望着他黑亮的眼睛,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个其实我也做不了主,暗阁是墨风在管,我得问问他的意思。 江遥明白其中意思,暗卫要的是绝对的服从,他现在与萧吟的关系有点复杂,墨风可能也不敢像对待其他暗卫那样对待他,反而是给暗阁添了麻烦。 我不会让侯爷为难。江遥闭了闭眼,像是决定了一件纠结已久的大事,我听说侯爷过段时间要偷偷去京城布局,或许侯爷会需要几个身手好的暗卫,侯爷就当是我在偿还当年恩情。待京城事了,我就和阿煊一同离开,不会再来打扰侯爷。 你要走?萧吟腾地站了起来,你为何突然就决定要走了? 之前就答应阿煊的。江遥避开萧吟的视线,听到他话中隐约有急切之意,想着他也会有一点舍不得吗,我身上还有一种毒需要解开,阿煊会陪我去解毒。 哦,解毒啊萧吟现在脑子有点乱,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那、那好 说完他又假装平静地与江遥说了几句话,便有些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江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走到窗前敲了敲,屋顶上落下一个人影,陆英淡淡看向他。 跟阿煊说一声,我答应他了,待侯爷京城事成,我就和他一起走。江遥用力捏着手中的暗卫腰牌,但他不许做伤害侯爷的事,不管是谁都不能再伤害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发言:他怎么不高兴呢,我明明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还不高兴呢? 鹅子:我要走!!!! 渣吟:他怎么可能要走呢?我不信!!! 亲妈: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第30章 萧吟做了一个梦。 每次梦回八年前时, 他都是焦躁不安的,醒来往往又会发一次疯病,但这次似乎很不一样, 他在梦里并没有熟悉的痛苦之味,四周的场景也像是有种奇妙的安逸。 他半昏本醒地靠在一个人怀里, 脏乱的头发被那人握着手里悉心照料,梳子梳发时也是小心翼翼的, 没有扯一下头皮, 他很多时候甚至都没什么感觉,简直比他从前在侯府时伺候的丫鬟都细致。 那个人的声音像是很远, 又像是很近,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病得要听不清声音了, 还是说他已经要死了, 那个人的声音才会忽近忽远,他伸出手去试探地触碰,断了筋脉的手这次竟然轻而易举地抬了起来,可他却没抓到那个人。 他又想开口说话, 想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又想说你太吵了,我现在脑袋里嗡嗡直响, 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忽远忽近的嗓音依旧在耳边絮絮叨叨, 听久了也习惯了, 对方沉默的时候还会觉得很寂寞,像是沉入了无人的海底, 又闷又冷, 当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时, 他就如同重新上岸的人,得以呼吸。 其实那个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他这么想着。 他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唯有这个声音让他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而他如今孑然一身,也唯有这个声音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还能被人惦念。 阿煊! 地牢外突然传来这一声呼唤,他身后的人受惊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闻声跑了出去。 他的耳边又安静了,他又沉入了海底。 也许那个人是叫阿煊,他开心了一点,想着自己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等那人去而复返时,他久未开口的嗓子沙哑道:阿煊,你叫阿煊吗? 那人像是有点不高兴,都不抱着他了,语声听起来还很委屈:我不叫阿煊,我叫江遥。 他头很痛,皱着眉反应了一下,道:哦,原来你叫阿遥。 江遥又高兴了起来,结着茧子的手轻柔地蹭过他的头皮,低声道:对啊,我叫阿遥,你千万不要记错了,也不许忘了我,以后我可是要来找你的。 他不明白这是在说什么,什么叫以后会来找他,但他想了想,还是回道:我不会记错的,也不会忘了你。 后来的画面颠三倒四,光怪陆离,他记不清江遥说了什么,也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等江遥再次出现在梦里时,他看清了对方的脸,长睫毛扑扇扑扇,眼中有泪珠,看着他的神情却有些冷漠。 你说话不算数,你把我记成了阿煊,还忘了我我不会再去找你了我要走了 他突然很慌乱,伸出手要抓住江遥,可如八年前一样,他什么都没抓到,于是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不要走!我错了!我没有忘了你!你别走! 可是江遥还是走了,永远地消失在了梦境的尽头,他茫然四顾,喘息两声后清醒过来,披衣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眼,想起之前有次天还没亮时看到江遥在外面拿着一根树枝练剑,被自己叫进来后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看江遥对着自己无比专注的眼神,忐忑地揣摩自己的心思,与自己说话时一惊一乍的模样,这样一个人让他能感受到这个人是属于他的,喜怒哀乐都跟随自己而走,他可以主宰这个人的一切,包括生命。 或许这个人还会让他意识到他可以交付出十足的信任,可以相信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弃自己,永远会陪在自己身边。 这八年来他一直是孤独的,除了复仇,对其他的一切他都索然无味,看待世人也冷漠无情,就如同八年前世人看待他。 江遥的出现似乎这短短一两个月内就改变了他的一些想法,仿佛冰封的冻土也会在春风里融解。 在知道江遥就是当年那个救他的人后,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可如今看到江遥突如其来的冷淡,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他好像从没想过江遥有一天也会有失望的情绪,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江遥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如今才反应过来江遥也是活生生的人,会难过,也会失望。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0 现在这个曾经短暂属于他的人要离开了。 他又将是孤独的一个人,冷漠地窥视着世间人事。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不同意江遥离开,他确实认错了人,伤了江遥的心。 这种奇异的思绪扰乱了萧吟的生活,为了让自己恢复正常,他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到京城的漩涡中去,决定不再观望等待,立马秘密启程去阔别八年的京城开始最后的布局。 江遥经由萧吟同意回了暗阁,但他看得出来,墨风对他和对其他暗卫还是有许多差别,并不怎么派他出去执行任务,就连值守都能免则免。 暗阁规矩森严,大家不会对阁主和主人的命令提出异议,但江遥也很识趣地少与其他人接触,并下定决心还是要趁早离开此处,不然一定会给大家带来麻烦,他素来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也害怕成为别人的麻烦。 在暗阁待了半个月,江遥随着众人一道去了京城。 纵使他们行程秘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室与太尉的本事也不小,还是听说了萧吟回了京城的传言。 京中旧年的平昭侯府烧成了一片废墟,后来皇帝看萧吟搬去了润州,觉得这块地浪费在这有点碍眼,想着赏赐给其他臣子建府邸,没承想朝中却无人敢要,约摸是怕三百多个冤魂半夜来找自己,最后这块地依然还是荒废在这,地上焦土一片,断壁残垣,满目凄凉。 萧吟在夜间回去看过一眼,只略站了站就走了,第二天看着并无不妥,季逢青本来还害怕他又要发一次疯,见他神色如常,也松了口气。 朝中听到萧吟回来的风声,第一个想找他们的是渔阳侯,竟然还当真颇为在意这桩婚事,说要和萧吟当面谈谈。 萧吟如何看不明白,渔阳侯怕是得了皇帝的授意前来试探,这婚事答应了是被他们拿捏住,后患无穷,不答应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寻死路。 江遥也听说了这事,还看见江煊和萧吟交谈了一番,次日便见两人亲密无间,言谈举止间颇有几分暧昧,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这是在演戏。 看来萧吟并不想娶渔阳侯的女儿,这是这拉江煊挡一挡,装出自己好男风的一面,让渔阳侯尽早打消念头。 被迫与江煊演戏的萧吟也很无奈,这事怎么做怎么别扭,江煊看起来配合得滴水不漏,事实上要多敷衍有多敷衍,还对他有淡淡的敌意。 他无语凝噎,想着从一开始到底是谁在坑谁,你还看我不顺眼? 这日早上他正好无意间见到在屋外守着的江遥,看见他和江煊坐在一起吃饭转过头眼中有几分落寞,他忽生一计,招手把江遥叫进来,道:有件事需要你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江遥不明所以,低头道:但请主人吩咐。 我不想娶渔阳侯的女儿,要让渔阳侯和圣上打消念头,目前最好的办法是我装作对女人不感兴趣,要多荒唐就有多荒唐,谅渔阳侯也不敢把自己女儿嫁给我这种人。萧吟挑眉看他,这样还能让圣上对我放心,一举两得。所以我现在缺一个跟我演戏的小情人,你愿意吗? 江遥人都傻了,睁大眼睛呆滞地看着萧吟,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又听到小情人三个字,霎时脸涨得通红,脑子里一团乱麻,嗫嚅道:可是主人不是和和阿煊在在演 后面的话他完全说不出口,小情人三个字实在是太羞耻了。 看他这副窘迫模样,萧吟又有了如从前一般想笑的感觉,虽然欺负人不对,但欺负江遥真的有种异样的快感。 江遥求助般地看向江煊,不知该说什么,江煊神色平静,不咸不淡道:哥,你不是说帮侯爷做完京城里的事就走吗?既然侯爷主动提了,你就帮一把吧。 听到江煊说起要离开的事,萧吟的好心情突然又没了,沉默不言。 江遥还以为萧吟看他不肯答应不高兴了,况且阿煊说的总是对的,赶忙往前走了几步,道:主人,属下听您的,只是只是属下不知道要怎么做 萧吟将他拽得离自己更近了些,又露出些笑来,低声道: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不会的我教你。 江煊在心里冷笑,想着这人和自己演戏的时候装的谦谦君子,像极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现在对着他哥,那眼中的轻浮都要溢出来了。 江遥自然是听不见江煊暗骂的那句老流氓,闻言还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点头道:好。 这不争气的样子气得江煊又暗道:你就傻吧,被这老流氓骗了你都不知道! 萧吟拉着江遥坐下,殷勤地给他夹菜,轻声细语道:喜不喜欢吃这个兔肉?或者这个虾饺吃不吃? 不不不江遥不爱吃荤腥之物,而且也不习惯萧吟突如其来的亲密,慌乱道,属下自己来就好 你现在是我的心爱之人,不能再自称属下了。萧吟捏了捏他的手,万一我身边有渔阳侯和圣上的眼线呢?为了演得像一点,当然是不管在哪都得演了。 心爱之人四个字让江遥刚褪了红晕的脸颊又迅速涨红,可心中却有一股刺痛感。 他永远不可能会是萧吟的心爱之人。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却依然会下意识地想当成真的,甚至还欲求不满,贪得无厌,希望萧吟离他再近一点,再轻轻地碰一碰他的手。 江遥低下头慢慢嚼下碗里的菜,味道又甜又涩,他也不知该是什么味。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油腻老男人,达咩,离我哥远点! 说个事,和编辑商量后,没有意外的话本文将于明天入v,会从19章开始倒v,本文预计字数20万字内,订阅应该很便宜,希望大家支持正版,么么~ 第31章 夜晚的京城四处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中,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进了一家珠宝铺子的后院,早已守在那儿的陆英对着男人行了一礼:公子。 江煊摘下斗篷的兜帽, 入夏后穿着这一身有些热,但任谁看了他的眉目都只觉寒霜凛冽, 他坐下后接过陆英手中的纸条看了,道:都准备好了? 是。陆英颔首道, 京城我们已布置多年, 四处都有我们的眼线,一切都在公子的掌握之中。 江煊淡淡地唔了一声, 似是提不起什么兴致, 眼神不知落于何处, 有些失神, 陆英又试探道:太尉那边就差收网了,之前信和帮的证据都已经拿到了,只待拿到京营军中的一些东西,控制住太尉, 我们就可把所有东西送进宫去。只是这最后一步先前是说好和平昭侯府合作的, 不知公子打算怎么做? 合作?江煊冷嗤一声,萧吟小聪明倒是不少, 一直在提防我们,或许暗地里还布置了后招等着让我们吃一次亏, 殊不知他唇边的笑意寒凉, 真正的黄雀是我们,他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一场。 陆英不敢再多说, 又道:顾神医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待公子这边事成, 我们从北城门出去直接去中州。 不,在萧吟去太尉府前就把哥哥带走。江煊却摇头道,我有话单独跟萧吟说。 陆英看江煊眼神冰冷,想着那要说的话绝不是好话,恭敬地垂首应了,又听得江煊问道:哥哥跟萧吟去哪儿了? 属下听说萧吟带着他去揽月楼听曲儿了。陆英回道,不知现在回去没。 听曲儿?江煊皱起眉头,显然不是很高兴,怎么,还嫌做戏做得不够足?要大摇大摆做给渔阳侯和宫里那位看? 陆英屏息道:看样子是有此意。 江煊冷哼道:真不知道萧吟哪里好了,我哥八年前就被他骗得团团转,要不是萧吟命大,八年前他就该见阎王去了。侥幸活下来也不放过我哥,若真是喜欢我哥也就罢了,他那副行径不就是图个新鲜玩乐,可我哥这傻子却是真心的。 那属下去把人叫回来?陆英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搞,小心翼翼道,揽月楼那边 不必了。江煊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一眼。 从珠宝铺子走到揽月楼并不需要多久,江煊到了这座布置华美的酒楼,在门口的伙计约莫已得了萧吟的吩咐,麻利地引着江煊去了二楼。 二楼靠窗有一溜儿紧挨着的雅间,前后挂着竹帘子,能看清楼下的场景,听曲儿看舞都是极好的位置,左右两边与隔壁雅间用木板隔开,互相看不见,声音也只能朦朦胧胧听见一点。 几个容貌姣好的倌儿来往于各个雅间,嬉笑打闹声此起彼伏,还有些不太正经的声音也常常钻入耳中。 江煊站在最角落的雅间外看了眼,里面只有萧吟和江遥两个人,此时两人挨得极近,萧吟将江遥搂在身前压在栏杆上,双手贴着他的腰,指着楼下某个正在跳舞的舞姬低声说着什么话。 伙计很有眼色,轻声对江煊道:公子不如在隔壁先坐着。 江煊的神色辨不出喜怒,又看了会,嗯了一声,坐在了隔壁雅间。 被萧吟罩在身前的江遥已经觉得自己哪里都有些难受,耳尖到脖根都红了个彻底,甚至热出了几点汗珠,贴在颈侧晶莹透亮,萧吟看见了,伸出手轻轻蹭了两下,江遥顿时又僵住了,更加不敢动,颈侧被摩挲到的地方腾起了一片更鲜明的红色。 无论在哪里江遥都是习惯性的警惕戒备,不敢有丝毫懈怠,实时关注着四面八方可能存在的危险,好让自己能在最快的速度下进入战斗状态,大多数时候他的右手甚至都不敢离开剑柄,或是在袖中悄悄捏着暗器的一角,蓄势待发。 可现在他如何也进入不了这样的状态,原本紧绷的身体早已松弛软绵,被萧吟圈着的腰腹甚至涌上了奇怪的酥麻感,让他止不住颤抖。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近地触摸过,哪里都不适应,却又哪里都藏着一种深切的渴求,像是缺水的鱼儿沾了点水后就不由自主要喝到更多的水。 萧吟察觉到了江遥的反应,意识到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感,简直全身上下都是敏感点,但这也意味着这是一具没有人触碰过的身体,这么多年与人近距离的接触都少之又少,因而才会对他随意的触碰就这般敏感。 只是江遥的举动也有几分意外,纵然一边因敏感而微微颤栗,似乎想下意识地逃离,可最后却贴他贴得更紧了,他一松开手或是往后退一步,江遥便会受了惊般飞快靠上来,像是在如饥似渴地寻求渴望已久的东西。 原来江遥是喜欢这样的触碰的,或许还带给了江遥陌生的快感。 萧吟暗暗勾唇,一手箍着他的腰,在他窄细的腰身上游移,另一只手捏了捏他发红的耳朵,问道:怎么样?那个舞姬好不好看? 江遥颤抖得更加厉害,咬了咬唇掩下将要出口的一声呜咽,眼尾都红了,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三分,小声道:主、主人觉得好看就、就好看 萧吟轻笑一声,道:怎么又叫我主人? 江遥回了暗阁之后又唤回了主人的称呼,平时萧吟都默许了,平日里墨风他们都这么叫,他应该早就听习惯了才对,但不知为何听江遥这么叫有种新奇的感觉,他还挺喜欢江遥这么叫的。 自从让江遥陪他演戏之后,他就不让江遥继续叫了,但江遥时常记不住还是会叫错。 侯侯爷。江遥只觉自己腰上又痒又麻,若是现在有什么危险,他敢保证自己定然完全没有一战之力,您、您别碰那里 哪里?萧吟使坏地在他腰上捏来捏去,这里?还是这里? 江遥全身滚烫,眼睛红得像是哭过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央求道:侯爷,求您 这里说不定有渔阳侯或者是圣上的眼线,我们要装得像一点。萧吟笑道,阿遥,你这么害羞可不行。 父母都不在了之后,世上再也没有人叫过自己阿遥,突然听到萧吟这么唤自己,江遥神情有些恍惚,一颗心却跳得飞快,身上那股麻痒的燥热散去了不少,变得暖融融的,像是长久行于冰雪中的人终于遇见了一簇篝火,感受到了世间的暖意。 江遥嘴唇翕动,一时都听不清萧吟又说了些什么,良久才轻声道:侯爷,您可以再、再那样唤、唤我一声吗 嗯?哪样?萧吟正同他说外面街上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乍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旋即又反应了过来,挠了挠他的腰,原来你喜欢我叫你阿遥啊。 江遥红着脸不说话,萧吟觉得有意思,故意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轻唤:阿遥,阿遥,阿遥 也不知道萧吟唤了多少声,江遥的耳朵也和腰上一样又酥又麻了,再听到萧吟问他想不想出去玩玩时立马就答应了,想着出去吹吹风也好,这地方四处都是甜腻的酒香和脂粉气,那股燥热感只会变本加厉地蹿上来。 萧吟稍稍易了容,让自己看起来老了十岁,十几个暗卫在暗中跟着他们,江煊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萧吟拉着江遥在前面走得亲热无比。 夜风一吹,先前的燥热稍稍散去,江遥舒服了一些,但萧吟还是离他太近了,他现在很后悔答应要演这场戏。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演戏,萧吟找江煊也是一样的,江煊还会表现得更为自然,但萧吟偏偏找了他,他意识到萧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他了,甚至还有点喜欢他。 这么多年下来,若他真的不会看人脸色,估计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相反他很会看人脸色,也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只不过他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别人也不会对他给予肯定,他才会时常战战兢兢,自卑沉默。 他看得出来,萧吟也是孤独的,渴望有一个人能与自己近一点,能放下八年的苦痛。 侯爷,您的眼睛江遥扯了扯萧吟的袖子,小声道,若是复发,一般是多久一次? 不一定,有时半年,有时一个月。萧吟回道,去年开始次数少了,大夫说随着年月日久,毒素淡去,复发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的。 江遥点点头,隔了会,又问:那情绪上的那个病会好吗?江遥不敢直接说是疯病,只好别扭地这般问。 那个一般就是在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会发病。萧吟无所谓一笑,平日还好。 江遥又点点头,正要再问,萧吟也扯了下他的袖子,状似无意地说道:既然这么关心我,要不就别走了。 街市上人来人往,街边流光溢彩的灯笼落下点点光亮,落进萧吟的眼中,江遥第一次从那双眼中看见了专注的温柔,那是只对着自己的温柔。 他觉得自己此时是想哭的,萧吟居然在挽留他,可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江煊,又压下了泪意,摇头道:我答应阿煊要走的,而且我真的要去解毒。我彻底离开江家了,江敛之不会再给我解药了,阿煊要带我去找顾神医解毒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1 所以他不是故意要走,他不是故意要拒绝萧吟的挽留。 江煊之前说过,除非萧吟和他有一样的心,否则他留在萧吟身边依然是没有结果的,总有一天萧吟会厌弃他,可是啊萧吟又怎么可能会和他一样藏着说不出口的喜欢。 萧吟长这么大从没主动挽留过一个人,谁知还被人拒绝了,一时他也有些沉默,江遥以为他生气了,眼神有几分慌乱,道:侯爷,我 解毒当然要解,这不能耽搁。萧吟神色恢复如初,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定然还是会再见面的。 说罢萧吟先一步走到了前面,灯影摇晃,江遥眨了眨眼,视野模糊间萧吟的背影也看不清了。 现在的见面就是一场意外,是上天给他的格外恩赐,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江遥跟在萧吟身后走了回去,看萧吟兴致不高,他也心情低落,回了他们在京城的住处后,萧吟像是调整好了情绪,已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还笑眯眯地邀江遥和江煊一起来喝茶。 江煊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拉住要走的江遥与自己坐一块,道:侯爷今天这场戏演得着实高调。 不高调怎么骗过人呢?萧吟亲自给两人斟了茶,淡淡道,何况我们时间不多,当然是要尽快下手。 那是自然。江煊点点头,太尉现在应该也坐不住了,我们只要拿捏住京营的几个人就可以收网,其他证据都已经整理好了,随时可以送进宫去。 现在林定堂也不敢随便出来,听说近日早朝都是称病在家,恐怕已经在想退路了。萧吟两指轻叩桌案,看来我们要提前下手,不能再等了。 那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江煊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眼中神色清淡,像是并未觉得此事着急,侯爷是秘密入京,动作太大恐要引得宫里怀疑啊。 我不直接出面。萧吟早已有了计划,京中的布置由我来做,这是你们答应我的,不能擅自行动,最后出面的事归你们,如何? 江煊心中明白,萧吟所谓的布置除了要置林定堂于死地,还要算计他们落朝宗,讨回便宜,至于怎么算计他也早就猜到了,江家已倒,若是朝中有人知道江家给自己找了退路,落朝宗与江家勾连,可没那么容易从京城的浑水里抽身,而江敛之也很可能会遭到朝廷的追捕,难逃一死。 毕竟萧吟的仇人里江家应该是在第一位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江敛之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不过嘛,萧吟注定是要事与愿违了。 江煊仿佛很好说话,颔首道:听侯爷的。 看江煊还慢条斯理地坐着喝茶,没有告辞的意思,而江遥则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言不语,萧吟咳了一声,道:你还有事吗? 江煊和江遥同时抬头,萧吟指了指江煊,对江遥道:我说他。 时辰不早了,侯爷早点休息。江煊淡然起身,先走一步,哥,你也早点休息。 江遥轻轻应了一声,等着萧吟说话,可萧吟却半晌不出声,他下意识便蜷起手指紧张起来,呼吸都滞住了,也愈发不敢看着萧吟,重新低下头去,隔了会,他忍不住先说道:主人有、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回来江遥又换回了称呼,萧吟也懒得让这人改了,况且江遥这么叫他确实让他很受用。 今晚他已经说了最不合时宜的话,现下他也不知道还能在说什么了,只是他在内心深处有种蠢蠢欲动的念头他不想让江遥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也不知自己现在对江遥的心思用什么词来形容最为恰当,似乎怎么形容都不对,想起那个梦,他觉得自己是有愧疚和自责的,除此之外,应该还有感激,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完全可以单纯地把江遥当做一个恩人,江遥提要求,他偿还恩情,还完了就两清了。 可现在最让他困惑的是,他其实并不想与江遥恩怨两清,再无纠葛。 他看着江遥因紧张而眨动的睫毛,心想:我也许是心疼他。 八年中,萧吟将世人分为两种,对自己有用的,和对自己没用的,情感已经被他抛之脑后,这辈子都不想去碰,但他恰好与江遥有那么一点情感在,超出了利益的范畴,包裹着愧疚和感激,因而江遥的种种表现就撬动开了一点他心上的坚冰,让他也有了恻隐之心。 这般想着,萧吟又平静下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既然他只是心疼江遥,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吟重新斟了杯茶,问道:你之前说要去找顾神医给你解毒,那位顾神医可是顾景鸿? 江遥点头:是。 哦,我是想说当初我的伤也是顾景鸿治好的。萧吟道,顾景鸿脾气古怪,要找他治病并非易事,你若是搞不定他,就报我的名字吧,我当年在他那儿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和他有些交情,他应该会卖我个面子。 江遥垂着眼,睫毛的眼睑上投出一小片阴影,模样显得更为乖顺,道:多谢主人,不过阿煊说他已经跟顾神医说好了,顾神医答应会给我解毒,应该是是和落朝宗有交易。 萧吟觉得自己今晚是真的有点惨,挽留被拒绝,想送人情被告知多此一举,看来他确实是习惯了江遥那副任他揉圆搓扁的模样,现在着实是不太好哄了,他只好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你你要回去休息了吗?萧吟咳了一声,有点晚了。 江遥站起身,道:属下今晚还没有练剑,主人先休息吧。 你要练剑?萧吟脑子一热,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江遥一脸懵然,跟着萧吟一起走出门去的时候还有些没回过神,看萧吟并没有指定地方,他便去了江煊住的院子旁的一块空地,最近他都在这儿练剑。 萧吟拿起他的剑看了看,是一把十分普通的剑,道:这是暗阁给你配的? 江遥回道:是。 你自己以前那把呢?萧吟道,若是想要,让墨风还给你。 江遥摇头道:不用,都一样的。 萧吟皱起眉:墨风齐砚他们都有自己的剑,用了很多年了,你一直都没有? 我属下用的都是配发的剑江遥咬咬唇,没有自己的剑 江遥以前也听人说,用剑的武者应该要有一把自己的剑,他们还会给自己的剑取名字,只是他没有这样好的运气,无论在江家还是在噬魂阁,他用的都是配发的剑,在他的认知里,这些都是主人赏赐的,他是主人一个物件,剑自然也是主人家的,不是属于他的。 从他开始接受暗卫训练开始,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用过多少把剑了,那些剑都是最寻常的剑,以轻便锋利为主要目的,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称不上一把好剑,用一段时日,磨损了卷刃了不好用了就会换一把一模一样的。 曾经他也羡慕过别人有自己的剑,后来年岁渐久,就没了这样的想法,有时候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易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渴望一把剑,况且他只是主人身边一个不值钱的物件,主人要是给他一把好剑岂不是亏了? 现在萧吟这么问,他心里很不好受,这种小事都在昭示着他与萧吟的天壤之别,萧吟可以有很多很多好用又漂亮的剑,而他却不配拥有。 萧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把剑递给了他。 江遥拿过剑,有萧吟在一边看着,他反倒很不自在,只觉得自己的注意力都没有办法一直集中。 萧吟这次终于得以走近看江遥练剑,与那日在窗边远远看着相比,近看起来果然是要更赏心悦目一点的,江遥随意一个起式都十分干净利落,伴着劲风裹挟了杀气,灵活的身形腾转挪移,身影和剑光一样来去无声,而看江遥那专注的神色,更是吸引着他的目光,比起下棋,江遥显然更喜欢练剑。 而江遥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却是因为想让他高兴。 萧吟一边看得兴起,一边又五味杂陈,看江遥停了下来,笑着问道:累了? 江遥欲言又止,摇头道:没有。 我以前有一把剑,叫凌云,是我爹在我十岁生辰的时候送我的。萧吟看着他手里的剑,眼神有些邈远,不过我很多年没拿出来看过了 江遥手指攥紧,因这一句话便眼眶湿热,那久远的记忆里,白袍少年舞枪弄剑的身影还那么清晰,上天为何如此残忍 萧吟看他把剑攥得紧紧的,掰开他的手指拿出剑,自己握在手里转了两下。 使剑的要点在于以手腕发力,萧吟十三四岁时就能耍沉重的长.枪,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拿着这把轻便的长剑却无法靠着手腕的力量使出一招,他笑了笑,道:现在不行了,握不动了。 江遥的眼泪扑簌落下,浸透着血色的往事和现在萧吟苍白的笑容交织在一起,心口不住发疼,几乎令他站立不稳,他失神地走上前轻轻掀开萧吟的袖子,粗糙的指腹摩挲过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疤痕,哑声道:顾神医也也治不好了吗? 嗯。萧吟从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今日是个例外,他的神色也难掩伤感,当时拖得有点久了,能接上就已是万幸,这辈子双手都不能握刀剑,也不能用力。 江遥的眼泪砸在萧吟的手背上,轻声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救您出去对不起 你要是不救我,我都死了。萧吟看他哭得这样伤心,很不是人地反而心情好了不少,想着江遥果然还是这般在意自己,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就当我从前也不会武功吧。 江遥想起萧吟脚踝上的筋脉当时也断了,后来看萧吟也不曾骑过马,又问道:是不是也不能骑马了?脚上会疼吗? 其实可以骑,只是不太安全,逢青他们就都不让我骑了。萧吟蹭去他下颌上的泪水,手脚都不疼,只要不用力就没事。 江遥从衣服的暗兜里取出沾着血迹的月白色发带,道:这根发带主人就当送给我了,好吗? 这不是本来就是你的吗?萧吟好笑道,你要就拿着。 不是,当时是送给主人了江遥小声解释,主人走的时候落在那儿,被我偷偷藏起来 萧吟浅笑不语,觉得心情更好了,看他悉心地把发带卷起来重新藏进去,忽而探出手扯开他头上扎头发的蓝色发带,道:一物换一物,很公平。 江遥长发散开,微张着嘴似是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萧吟,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微红着脸转开眼。 天上星斗高悬,萧吟仰头望了眼,道:你那天问过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想象过对方长什么样 江遥没想到萧吟会忽然说这个,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听到萧吟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打算这辈子都一个人过了,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更不可能去想那个人长什么样。八年前,我就再也无法全然信任一个人,更做不到和一个人同床共枕,所以,我不会成亲的。 八年前,又是八年前 江遥闭上眼,意识到八年前的萧吟大概真的已经不在了,连他自己都将过去的自己抛下。 这个回答让江遥无来由地生出令自己都可怕的念头,他竟然自私地想,他不能永远陪着萧吟,世上任何一个人也做不到,萧吟不会喜欢他,也不会喜欢其他任何一个人,萧吟不会被任何人独占。 他心思恶劣地庆幸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 萧吟侧头看他,没看出那张脸上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反而有些意外的平静,他张了张嘴,又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决定还是不要现在说了,只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主人也早点休息。江遥默了默,又宽慰道,主人这么好,一定会遇到与您两情相悦的人。 从前所有人都说他不会撒谎,如今他觉得那些人都错了,他撒起谎来简直眼睛都不眨,谁也看不出来他在口是心非。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什么?他拒绝了我?!这不科学!他怎么可能拒绝我! 鹅子:那就祝您孤独终老吧,狗头。 是这样的,本来打算今天更一万字,但是我感冒了,实在写不动了,就先这样吧,以后有机会再补。么么~ 第32章 在萧吟刚来京城时, 渔阳侯还有意暗中与萧吟谈一谈联姻之事,谁知萧吟秘密入京后便带着一个男人四处晃荡,举止亲密, 就差把自己有龙阳之好几个字写在脸上。 这些年萧吟在润州也素来以骄奢淫逸著称,虽然众人不知是真是假, 但江湖上就是流传着平昭侯府中不仅堆满了金山银山,还藏着上百个美貌少男少女, 简直男女不忌。 本来渔阳侯就对萧吟不怎么满意, 毕竟萧吟的坏名声是响当当的,谁会想把自己女儿嫁给这种人, 现在萧吟又带着个男人在京城走得大摇大摆, 不管这是不是在做戏, 这般行径也着实是令人厌恶, 而渔阳侯的女儿也愈发不愿嫁过去。 因而原本该来与萧吟密谈的渔阳侯已经不见人影,装作不知道萧吟来了京城,此举正中萧吟下怀,想着自己的戏果然没白演, 渔阳侯自己不想联姻, 皇帝也不能逼迫,这桩麻烦事算是解决了。 京城已是山雨欲来, 看起来大家都按兵不动,实则早已暗流涌动, 萧吟、林定堂还有宫里都在互相试探, 等待时机。 江遥在那日之后,又与萧吟出去过几次, 说是演戏, 但他向来不知该做什么, 只用当个小偶人被萧吟摆弄来摆弄去就行了,不过他看得出来,萧吟对他没有那天晚上在揽月楼时那般亲密了,那天晚上萧吟并非全然在演戏,可后来的萧吟确凿就是在演戏。 他觉得自己不该失落,这是他自己得来的结局,可最后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伤感。 不过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继续陪着萧吟了,墨风最近都在安排暗卫们去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同时还在布置三日后对太尉的最后一击。 江遥毕竟已不再完全算是暗阁的人了,墨风并没有安排他多少事,只让他三日后跟着齐砚他们去京营附近堵住出口,不要让太尉的人逃掉一个。 三天,只剩三天了,他就要离开萧吟了。 这两日江煊也很忙,总是不见人影,只在要离开前一天才来见了他一面,要他明日保护好自己,事成后立刻跟着陆英离开京城去找顾景鸿,这个事早就说好了,他自然没有异议。 次日一早,江遥跟着齐砚等人一道去了京营,两人一组分散在各个出口,江遥与齐砚最熟,当然地被分到与齐砚一起,两人守在北出口静观其变。 正午时分,整个京营就已封闭,想必现在城中也早已风声鹤唳,甚至各方都已经开始动手。 平昭侯府与落朝宗最后都计划是先将手上关于太尉的证据秘密送进宫,让皇帝调动禁卫震慑太尉,免得兵戎相见时他们要处于劣势,待此时太尉便该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他们一边让禁卫围住京营,一边让暗卫趁乱进京营找证据,并且不能让太尉一党的任何一个人离开此地。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2 京营这边主要是平昭侯府的暗卫在此,落朝宗的人也有几个,但江遥看得出来,萧吟这次把握了主动地位,没有给落朝宗多少插手的机会,只是以他对江煊的了解,又觉得江煊也有自己的计划,行事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他也知道平昭侯府与落朝宗之间的合作是基于利益,两方一定都有所防备,互相留了一手,他只希望江煊可以说话算话,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萧吟。 到了下午申时左右,京营之中已乱了起来,嘈杂声四起,宫中派来的禁卫与京营士兵起了冲突,齐砚低声道:里面的人应该动手了,我们小心行事即可。 江遥点点头,警惕地关注着四周动静,今日之事具体有多惊心动魄他不得而知,但只看京营的情况也可见一斑,半个时辰后,京营已见了血,喊杀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里面不断有人想要冲出包围,却大多被禁卫拦下,少数有逃出生天的,也被守在出口的暗卫们一一剿杀。 待一支鸣镝箭射上天时,齐砚道:可以走了。 江遥从树上跳下来,准备跟齐砚一起回城,萧吟那边不知如何了,身边暗卫一半被派来了京营,若有变故,可能会救援不及,他心中焦急,身形一掠就要先一步离去。 谁知半路从天而降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抬头一瞧,皱眉道:陆英? 陆英走上前,伸手就要触及他的肩膀,他下意识戒备地躲开,听得陆英道:公子让我带你先走。 不是说事成之后再走吗?江遥眼皮一跳,为何现在就要走? 齐砚也停下来看着他们,但没有走过来,只站在一边,陆英看了齐砚一眼,冷淡道:你已经为侯爷完成了这件事。 还没有。江遥好像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退开一步,我去看一眼侯爷是否安好再走。 齐砚瞳仁一缩,也意识到了什么,再没管他们,运起轻功召集附近的暗卫往城中而去。 江遥身影一闪也要跟上去,陆英在电光石火间扯住江遥,然而江遥反应速度也极快,两人瞬息之间便交手十几招。 从前在江家时,江遥很少见陆英,不知陆英到底是不是属于暗卫,还是本身就在落朝宗,因而也就没有和陆英交过手,这一交手才知道陆英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很可能还更胜一筹,现下他心中着急,无法沉下心来对招,只是几招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处于下风。 陆英出手并非杀招,甚至没有抽剑,觑得一破绽并指在他手腕上一按,他整只手顿时麻筋阵痛,一个恍神,陆英便点了他的穴道。 你别妄动!陆英刚收回手便神色一变,见江遥调转内力要强行冲破穴道,口中鲜血直流,直接卸了他的剑,制住他的手,我没有害你之心,只是奉命先送你离开。 江遥声音嘶哑:那你告诉我江煊他要做什么?你们要对侯爷做什么?他答应我不会伤害侯爷 你放心,公子不会把侯爷怎么样。陆英安抚道,公子只是怕城中混乱危及你的安全,才让我提前带你走。 我不信!江遥前面强行冲开穴道,此时全身筋脉都在痛,冷汗打湿了额发,喘了口气,试图挣脱自己的手,如果真是这样,江煊没必要提前让我走!他一定是要对侯爷做什么才把我支开! 陆英看他不配合,叹道:抱歉,主人有命,不得不从,得罪了。 江遥睁大眼怔怔地看着他:你叫谁主人?你到底是谁的人?江煊他 话没说完,陆英便以手作刀劈在他的后颈上,将他打晕了,吹了声口哨,立时有几个落朝宗的暗卫聚拢而来,陆英淡淡吩咐道:去找辆马车,带他出城。 城中早已乱开了,披甲执锐的士兵脚步纷杂,家家户户紧闭门庭,生怕被这场乱局波及,陆英驾着马车赶在城门关闭前奔出城去,马车内是昏迷中的江遥,为防江遥太早醒过来,他还给江遥喂了颗软筋散。 而齐砚在与江遥分开后,赶回之前商议好的会合点,本该在此处的萧吟不见人影,也没有平昭侯府的暗卫出来接应,他们只好循着城中暗阁留下的几个少得可怜的记号分头找人,不敢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尉林定堂的罪证已经全被送进宫去了,当然,最后京营里的证据未经萧吟之手,早就被落朝宗的人拿到手了,京中嗅觉灵敏的人早就知道落朝宗与五年前败落的江家有关,可据说当家之人已不是江家的人,是个江湖人,不过此番过后,落朝宗是既与朝堂上有勾连,也在江湖上屹立不倒了。 至于平昭侯府,来京城时颇有几分声势浩大之意,最后却莫名其妙销声匿迹了,多半是被落朝宗反将一军。 与齐砚一同在找人的还有墨风,城中的记号也是他留下的,留守在萧吟身边的暗卫跟着萧吟去了太尉家中后就没再出来,墨风与他们断了联系,此时太尉府已被宫中的禁卫围得水泄不通,不让进也不让出,但他看得出来,这里面还有另一方势力的掺和,为的就是排斥平昭侯府的人进去,而这方势力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落朝宗。 按照萧吟的计划,他们进入太尉府拿捏住林定堂后就出手捣毁他们先前查到的落朝宗在京中的几处暗桩,送给落朝宗一份大礼,顺便占点便宜,可如今他们还没动手,萧吟就不见了。 江煊明明是孤身一人与萧吟进的太尉府,不知是怎么把萧吟控制在府中的。 负责打探太尉府情况的暗卫回来禀报:阁主,落朝宗像是早就在太尉府有所布置,甚至早就与宫中有了联系,今日禁卫才能为他们行方便,这般看来,其实他们没必要与我们合作。 墨风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心里已经明白落朝宗一早找上门就是骗他们上钩,可落朝宗到底是想做什么? 若是要平昭侯府的势力,大可不必选在京城动手,他们在京城根本就没什么势力,若是要逼他们给什么好处也不必费这么大劲,落朝宗这般有能耐一早就可以下手,这几个月落朝宗把平昭侯府推到风口浪尖上,差点被宫里忌惮,还在刺杀唐劭时被摆了一道,如今平昭侯本人不知踪影,这桩桩件件怎么看着就像只是为了让他们吃个大亏,并无其他意图。 身在太尉府的萧吟不知墨风他们已心急如焚,他入府之后走到一座屋子前忽然便全身无力,昏昏沉沉地栽倒在地,他像是睡了一觉,只是睡得很不舒服,等他再醒来时,眼前光线昏黑,静谧无声中让他有种恐惧感,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而当他动了下手脚后,那样的恐惧感立马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发了疯一般剧烈挣扎着,但那些绳子绑得很紧,将他牢牢禁锢在了一把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眼前似有那些熟悉的梦魇,血色浮动,似真似幻的血腥味令他干呕,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想着自己要逃离这里,可他把自己挣得满头大汗却是徒劳无功。 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他抬眼看过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甚至穿着他熟悉的黑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把剑,头发用一根发带扎束,他下意识唤道:江遥 走进来的人唇角轻勾,只是那笑意却到不了眼底,透着冷意。 不,不是江遥! 萧吟咬牙道:江煊!你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煊:我要锤爆渣男! 第33章 江煊拖了张椅子坐到萧吟面前, 姿态闲适,欣赏了一番萧吟此时冷汗涔涔,过度紧张的样子, 笑道:侯爷原来这般了解哥哥,一下就认出来了。 萧吟神志有些错乱, 勉强清醒的一线神思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他咬了下舌头, 鲜血的刺激令脑中的清醒更多了一些, 他看着江煊道:你除了这张脸长得像江遥,其他地方都不像。 哦,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江煊又笑了笑, 毕竟像我哥那么傻的人, 世上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了。 江遥呢?幽暗的光线, 被捆缚的感觉,萧吟呼吸困难,头疼欲裂,无数不堪回首的记忆不断闪现, 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疯癫, 你把他把他 侯爷放心,哥哥自然是好得很。江煊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从鞘中拔出,又推回去, 过了会再次拔出, 如此反复,匕首出鞘入鞘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 刀刃上泛出的寒光愈显森冷, 我已经把他送出京城了, 他是我亲哥哥,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呢? 那把近在眼前的匕首更激起了萧吟内心深处的恐惧,似是当年那把割断他手足筋脉的尖刀又在手脚上切割,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抽搐,额上的冷汗簌簌而落,纵使心里明白江煊就是在故意刺激他,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忆八年前的事。 江煊看他这副样子,嘲讽地笑了一下,匕首靠近,在他的腿上比划了两下,道:怎么?侯爷居然还会担心我哥哥?你不是说,有利可图之人才是朋友吗?哥哥应该对你来说无利可图,那就是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你担心他做什么呢? 萧吟干脆闭上眼不去看那把匕首,唇齿间都是舌头咬破后的血味,他静了会,猜测府中应该都是落朝宗的人,或许落朝宗和朝堂上的人早有联系,已经布置许久,而对于他平昭侯府,更是早就被落朝宗的主人拿捏在手里,今日实则是请君入瓮。 只是,落朝宗此举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利益,何必要等到此时? 萧吟强自镇定地思索了一番,闭着眼沉声道:你们宗主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宗主?江煊嗤笑道,侯爷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江敛之那个蠢货做的? 萧吟心头一凛,忽然像是彻底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煊。 江煊的笑意很冷,从怀中拿出一个蝶形的黑色面具,给萧吟看清楚了,而后扬手扔到了地上。 这个面具是当时江敛之来平昭侯府时戴着的,萧吟心中苦笑,没想到自己真的栽了。 哪有什么江敛之? 从始至终和他下这盘棋的都只是眼前的江煊而已。 那当时跟着你来的那个江煊是谁?萧吟无端背上生寒,极度的震惊之下他反而不会神志不清了,不再沉溺于八年前的回忆,问道,你的替身? 江煊点头语气随意道:唔,只是找了个身形相近的人而已,再戴上人/皮/面/具就行了。 江敛之死了?萧吟深吸一口气,又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的? 江煊转了两下手中的匕首,轻笑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八年前?或者更久一点。至于江敛之嘛,三年前就死了。他把刀刃贴近萧吟脖颈上脆弱的皮肤,语声阴寒,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喜欢男人,我日日往他床上送人,给他下烈药,让他在床上耗空气血,然后再把他关进笼子里,每天割下他身体的一部分,用药吊着他的命,让他看着自己生不如死的样子,最后没地方割了,再让他亲眼看着野狗吃掉那些割下来的身体部位,最后把他的残躯也啃食殆尽。 萧吟紧皱着眉,静静与江煊对视。 江煊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虽然他和江遥长得一模一样,但见了江遥的人,第一眼或许并不会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江遥,因为江遥总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看着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少年,可是江煊气质温润如玉,俊雅端方,蹙一下眉都是极美的,只是萧吟看着现在的江煊,只想着这张漂亮的面庞下一定藏着极其可怕的东西,靠近一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这么恨江敛之?萧吟虽然还不知江煊今日要做什么,但他有所感觉,江煊并不想要他的命,况且在太尉府中对他下杀手,江煊恐怕也不能安然走出京城,宫里那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人,江煊若是轻而易举杀了他,那便是比太尉林定堂还令人害怕的存在。 江煊移开匕首,只在萧吟脖颈上留下一条淡淡的伤痕,道:侯爷觉得我不该恨他?也对,若没有他,我也做不成这些事,这般想想他还得谢谢他。看来我明日得去给他上柱香,不过我也不记得我把他埋在哪儿了,野狗啃得只剩骨头渣了,大概就随便丢到荒郊野外去了吧。 萧吟转开眼,想着自己就不该问,何必又被恶心一次?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江家对我有恩,要不是当年江家收留了我和哥哥,我早就病死了,哥哥也要饿死街头。确实,没有江家我早就死了但哥哥都知道说他为江家卖命十余年早就偿还了恩情,那我呢江煊的神色更冷了,说起话来也像是自言自语,你们以为我在江家过得很好?江敛之就是一个疯子,他哪里是真的对我好,看我也就像看一条狗,我哄着他,顺着他,甚至在床上伺候他,才让他对我另眼相待。当年江家愿意要我们也是因为我们能够有用,什么狗屁恩情 萧吟觉得他情绪不太对,正想说点什么,就见他又阴狠地看着自己,声音清清淡淡的,却透着十足的危险: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你们一出生就什么都有,能把别人的命视作草芥,有数不清的人愿意为你们去死。凭什么呢?只有你们配拥有权力和地位,我就不配吗? 你现在已经有了。萧吟想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如此之大,江遥这么多年还是那么傻,江煊却又有城府又有野心,蛰伏筹谋多年,当真是可怕之至,江敛之大概到死都没想到这个事事顺着自己的江煊其实早就把他当作了一个死人。 江煊敛去了失神之意,嘴角又勾起笑意,忽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萧吟,伸手抚过他的双眼,萧吟只觉眼睛上一阵冰寒,他挣扎了一下,躲开道:别碰我!你要干什么! 侯爷是不是还不知道当年自己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江煊笑着低声道,哥哥怎么跟你说的?说是江敛之下的毒? 萧吟全身都僵硬了,心头涌起无边无际的恐惧,那样的恐惧到了眼底,他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江煊,声音不自觉颤抖:当年当年是是 是我。江煊的双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声道,想问我为什么? 萧吟觉得荒唐可笑,又有些无力:我与你并无仇怨,江遥还跟我说,当年你在那件事里也帮过忙,江遥很感激你,我也很感激你。 是,你与我并无仇怨,我本没必要给你下毒害你性命。江煊捏紧手中的匕首,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那天救我哥哥,让他要为你豁出命去,跟我说他想带你我一起离开江家。 萧吟明白了,讽笑道:你不能离开江家,因为你的事没做完,所以你想把我杀了,让江遥死了这条心。或者说,你也不能让江遥走,江遥对你有用,比如五年前,其实不是江敛之让江遥代替自己去白家,而是你,你必须要留在江敛之身边,去落朝宗筹谋你的大计,所以只能让江遥去。 江煊微微避开了萧吟的目光,道:我也不想利用哥哥,但没有牺牲,哪来的成功?他要牺牲,我也要牺牲,最后我才能永远地带他逃离这样的生活。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3 萧吟一腔怒气冲上来,嗤了一声,道:你放屁!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根本没想过你哥哥的死活!他要是死在白家怎么办?要是当初我没有错认他为江敛之,让暗阁把他杀了怎么办?你根本没有想过! 你懂什么!江煊陡然抬高了嗓音,但眼里的那一瞬慌乱表明了萧吟说中他的心事,我自然不会让哥哥有事!我一直派陆英跟着哥哥,若有不对陆英会带走哥哥,你当初若是敢对哥哥下手,我自然也会救走他! 萧吟笑了两声,道:江遥那么信任你,大概从未想过自己的弟弟一直都在骗自己,在利用自己,他要是知道了,会有多伤心啊。 江煊冷冷盯着他,道:我与他的事不劳侯爷费心。侯爷以为自己对他是有多好?你现在是可怜他,你知不知道你当年差点害死他! 见萧吟又怔忡地看过来,江煊觉得拿回了主动地位,神色稍缓,道:你以为他救你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当年他帮你的暗卫救走你,事情自然瞒不过江家人,他被关在刑堂三个月,我为他求情都没用。三个月,你有想过他是怎么过的吗?你的手脚断了又接上了,他三个月不知道被打断了多少次手脚骨头,又被人接上,然后再打断。江敛之还让药堂的人在他身上试药,后来差点因为用错药而永远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要不是被我及时发现,江敛之就打算把他关在刑堂让他像疯子一样抓挠墙壁,再把自己身上也抓得鲜血淋漓。 我我萧吟说不出话,他之前不相信那个人是江遥就是觉得江遥做不到偷偷救他,除非是命都不要了,后来他以为江遥那时敢这么做是有江煊在后面帮衬,有了计划,没想到江遥当时是真的不要命了,一心只想救他出去。 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傻? 江煊的眼神更阴恻恻,道:有几次我偷偷去看他,他清醒的时候就趴在小窗前往外看,我问他在看什么,他说不知道小侯爷有没有找到那个神医,眼睛有没有治好,手足筋脉有没有接上。他不清醒的时候就在梦里胡言乱语,可喊的最多的还是小侯爷。最后我把他带出刑堂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可他说他不后悔,只要你能活着,他就不后悔。他这些年一直留着你用过的那根发带,你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你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吗? 萧吟眼中有错愕却也有落荒而逃的愧疚,是了,萧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说,或者当作不知道,没有把这个人真真正正放在心上过,毕竟江遥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一时新鲜逗弄一下就好了,要走便走吧。 江煊拔出匕首狠狠钉进萧吟的肩头,看着流出的鲜血,道: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只是希望能多陪在你身边一些时候,能多看看你,能让你多喜欢他一点。你呢?你把他当作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可有可无的一个物件?你要是真不要他就别故意撩拨他,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最后还冠冕堂皇地觉得自己只是玩一玩。 匕首刺入皮肉之中,江煊的笑意在昏暗中像索命的厉鬼,冷笑着将匕首又在皮肉里狠狠搅动了两下,感受着匕首因卡在了萧吟的骨头上而顿住,萧吟已痛得面色煞白,脸上淌满了豆大的汗珠,嘴唇也迅速失了血色,几次要说话却又因为疼痛而发不出声音。 江煊盯着萧吟,一字一句道:萧吟,你配不上他。今天我带他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找你,你也别想着找他,不要再害他第二次。 说罢江煊用力拔.出匕首,鲜血喷溅而出,匕首上还带着搅动中撕扯下的皮肉,萧吟呻.吟了一声,虚弱地靠着椅背喘气,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江煊已经不想听了,大步离开推门走了出去。 屋门重新被关上,萧吟的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他面上一凉,意识到自己落泪了,也许是痛的,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可是这一次再不会有人打开门闯入黑暗之中,豁出性命带他重返人间。 他确实配不上江遥,他把江遥对他的好都当作理所当然,像是他应得的东西,可江遥却早已为他九死一生,只为了能讨得他一点点的喜欢。 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心里只有事业,不会有感情线的,他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事业狂。 弟弟:我都说了我只是来单纯地锤爆渣男!!!抱走我哥!!!你配不上他!!!滚远点啊!!!我哥没你会更幸福!!! 今天早点更,明天可能会晚点更,晚上十一点的样子,么么~ 第34章 萧吟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被关了一个多时辰, 后来因神志错乱和严重失血昏了过去,暗卫们终于找进来时就看到他奄奄一息地被绑在椅子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一折腾导致萧吟如今本就病弱的身体愈发不堪, 体内的毒素又发散了出来,这边伤还没好, 眼睛却又看不见了,疯症也因此隔三差五来一回。 萧吟清醒的时候问过了墨风那日的情况, 得知后来围着太尉府的人自己散了, 他们就光明正大冲了进来,他冷笑一声, 知道这就是江煊故意的, 吓他一下, 折腾够了就挥挥衣袖走了, 最后还把他遇险之事推给了太尉林定堂,说是林定堂负隅顽抗才绑了他,而朝廷也认了这一说法,惺惺作态地安抚了他一番便作罢。 如今他可真是要讨个正经的说法都没处讨, 八年来第一次被人坑害得这么惨。 江煊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也没得到什么额外的好处, 萧吟归结为就是想折腾他发泄怨气,而怨气的来源是江遥。 若说江煊对江遥好, 但他又实打实地把江遥当作一颗棋子在利用,若说他对江遥不好, 却又肯真心实意为了江遥着想, 不愿让江遥受委屈,想给江遥出气。 也许对江煊来说, 这一举动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良心不安的弥补, 他确确实实利用过江遥, 甚至在江遥受过的伤害里也有他的一份,如今看江遥走不出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便想着自己为江遥出气是弥补,是赎罪。 而江煊把当年所有真相都说出来,一个原因是如今的江煊有恃无恐,就算他想报复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么看不惯你却也干不掉你的无奈大概还能取悦江煊的虚荣心,另一个原因便还是为了泄愤,想要恶心恶心他,反正现在江煊已经带着江遥走得远远的,直面真相冲击的人只剩下他自己一个。 从受伤到现在已过去了半个多月了,今日肩上的伤没有那般痛了,但一时半会还是好不了,以后说不定还会痛,萧吟披衣从床上坐起来,默了默,下床走到桌边。 角落里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摆了几把刀剑,若是流传出去足够引得江湖内外疯抢,这都是当年他父亲的珍藏,是前朝以及当世有名的刀剑,其中有一把剑名唤凌云,是他从前最珍爱之物。 他拿下凌云剑拔出鞘,多年未见天日的剑身依旧寒光凛冽,锋锐无比,可他却再也提不动了。 那日他在江遥面前提过这把剑,第二天他跟墨风说等江遥走的时候将此剑赠与江遥,只可惜出了变故,这把剑没有送出去。 他看着手中的剑,想起那个单薄的身影在天未亮的树下拿着树枝练剑,想起在星斗高悬的夜晚拿着一把普普通通的剑身形翻飞,他又想起一物,从怀中取出那根蓝色的发带,是那天晚上他从江遥头发上取下来的,简简单单的样式,布料都十分粗糙,就像江遥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是要把自己藏起来,毫不起眼。 过了有一刻钟,萧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前面居然是在胡思乱想,而且还是在想一个人,他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理所当然。 这个傻子啊 当年居然为了救他真的连命都不要了,若是在刑堂被折磨死了,而他却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一切真的是值得的吗? 从小到大他身边有很多人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如果现在他让墨风齐砚他们自尽,他们应该都会下手得干脆利落,他不缺为了他豁出命去的人,他甚至还和这些人相处了许多年,应该有更深的感情,可是唯有一个本该素昧平生的江遥牵动了他的心。 这些年他忘了江遥,可一旦重新想起,八年前在地牢里的点点滴滴,加上最近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一下子就让他冰封的心生出了许多种情感,心乱如麻,自己往往都理不明白。 当年是江遥救他逃离黑暗,可江遥自己却永远地堕入黑暗,差一点点就看不见人世天光,他现在知道了所有事情,内心注定无法平静,每想起一件事就如同池塘里又被人扔下了一块石头,激起圈圈涟漪。 萧吟叹了口气,把墨风唤了进来,道:送封信给顾景鸿,就说我体内毒素复发,来势汹汹,情况不太好,要去找他治病。 墨风应下,正要去传信,萧吟却又皱了皱眉,摇头道:算了,我自己写封信吧。 远在中州的顾景鸿还不知道有一封给他的信正在路上,他正在捣药,但那动作和声音昭示着他心中有气,一下比一下捣得震天响。 此处是标准的深山老林,他的住处在山间一片竹林中,盖了三座宽敞的房子,剩下的一大片空地都是药圃,种着稀奇古怪的药草,在捣药声的间隙,竹林那边有一声轻轻的东西落地声,他咚的一声把罐子里的草药彻底捣得稀烂,看着竹林边掉落在地的一只野兔,刚打的,还沾着血,眼中冒火道:我都说了别再给我送了!你听不懂人话啊! 竹林中小心翼翼地走出一个身影,低着头小声道:我只是想感谢一下顾神医。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顾景鸿其实才不到而立,加上面相显小,看起来更觉年轻,安静时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医模样,一旦蹙起眉头瞪起眼睛便有了咋咋呼呼的少年人模样,但那嗓门着实是有几分唬人,冲着面前的人大喊道:你弟弟早就把银子给我了!这桩生意结束了!你还感谢个头啊! 对不起 顾景鸿也有些头疼,半个月前,落朝宗那位神秘的宗主带来了自己中了毒的哥哥,这生意早就谈好了,他自然开始给这人解毒,只是没想到宗主和这位病人在他这儿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不,准确地说,是宗主挨骂,而后无奈地走了,把病人丢给了他。 能找到他治病的人大部分是身居高位之人,或者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的人,这些人大多不好伺候,治个病一堆破事,他往往每天得喊破喉咙三五次,把人骂服了才算是功成身退,但这位病人却是他见过最乖顺听话的一个,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逼毒的过程很是难熬,光是每晚的药浴就非常人能挺过去,这人却从始至终一声不吭,有天晚上浸在药浴中被生生痛晕过去都没喊一声,要不是他找过去不知得出什么事。 而且这人还总让他骂不出口,稍微凶一点就能看见这人用受惊了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真是什么气也没了。 眼下这位病人的毒是解得差不多了,只要自己每日熬点清除残留毒素的药喝一喝就完事了,没必要再继续待在他这里,只是这位病人看上去像是无处可去,也不想去找自己弟弟,发觉他不愿意再让自己待在这儿,就乖乖地离开了,本以为是下山去了,结果第二天他进山采药发现这人还待在山里,只是不在他面前出现了。 他被这人搞得没脾气,而且这样也没法煎药,但他让这人跟自己回去这人却还不肯,他只得每日在固定的时辰煎了药放在院子里,这人到了时候会来喝完。 约摸是看他平日里吃得十分清淡简单,他身边的两个小药童也厨艺不精,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懒,打野味这么麻烦的事谁也不想去做,只每个月下山去买点荤食凑合吃个几次便罢,这个病人发现了之后,每日来喝药的时候都会顺便送他一点野味,已经送了好些天了。 顾景鸿看着眼前这个人以为自己又惹恼了他,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无奈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走?你弟弟昨天还派人来找你了,赶紧给我走吧,别搞得自己好像无家可归一样。 眼前的病人就是江遥,他闻言垂下眼,但神色却很淡漠,道:顾神医要是不喜欢我在附近,我明天就走。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亲兄弟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事?顾景鸿说着又狠狠捣了下药,就为了个男人至于吗!萧吟那狗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我看你确实是有病,瞎的不是他萧吟,是你! 江遥微微皱眉,又不太敢反驳,只好嘀咕道:侯爷是个好人 也就你觉得他是个好人。顾景鸿呵呵一笑,我告诉你啊,世上没几个人比他心还黑了,哦不对,他根本没心! 江遥神色固执,道:侯爷在我心中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那天也听到了,虽然你弟弟那事做的确实不太厚道,没想到当年萧吟那凄惨的样子也有你弟弟的一份力,后来他可还被那狗屁五散鸢反复折腾,我都没见过这么顽固的毒,你弟弟真的是个狠人。顾景鸿啧啧感叹了一番,又道,但话说回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弟弟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不过他居然还利用你,这不能原谅,你给他点教训就是了,萧吟那个事没必要。 江遥攥紧了拳,道:我小时候就下定决心会一辈子保护他,如果他利用我可以过得更好,我可以选择被他利用。但他伤害侯爷,我不能原谅他他明知道当时我做那么多都是为了救出侯爷,他若不愿意可以直接跟我说,但他居然骗我,用我之手害侯爷失明我不恨他利用我为他得到权力地位,只恨他利用我干借刀杀人的事,而且明知道侯爷对我来说很重要,还那样做 顾景鸿一边在心里腹诽着萧吟是怎么能遇上这么个死心塌地的傻子,一边又观察了一下江遥的神情,发现他是当真对江煊心寒,劝慰道:不过你弟弟还是对你挺好的,听说他那天还教训了一下萧吟?哈哈哈哈就冲这点我就要夸他,萧吟这种人就该有人治治他,不然可把他给能的啊,简直目中无人! 说到这个江遥神色更低落了,道:也不知道侯爷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什么事 他要是出事了,江湖上肯定不会这么平静,说明就是没什么事,你弟弟还不至于对他怎么样,说到底是为了给你讨个公道。 江遥却难掩忧色,喝了药后就要走,顾景鸿撇撇嘴,道:留下一道吃饭吧。 最后那只野兔是江遥烤的,顾景鸿饱餐一顿,慷慨地表示江遥明天可以继续待在附近。 晚上江遥刚要悄无声息离去,就见小药童捧着一只信鸽来找顾景鸿,道:神医!有信! 顾景鸿翻了个白眼,想着又是哪个麻烦的大人物要来治病,取了信笺看了眼,眼珠滴溜溜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江遥,嘻嘻笑道:你情郎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新人物顾刀子嘴豆腐心二号助攻神医。 对比之下,突然觉得顾神医挺好,很值得托付(狗头) 渣吟:他逃,我追,他插翅难飞! 今天是在夹子上,说一点题外话,在开文的时候,一个姐妹就跟我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有不太舒服的评论,那会我觉得我就是写个让自己爽的狗血文而已,有没有人看都不知道,不过也很担心,因为我之前是冷评体质,没有遇到过什么评论区血雨腥风的情况,这次确实有点害怕。零点上夹子的时候我都没敢看,再加上最近重感冒,直接睡觉了。早上点开评论区看到一条已经回复了十几楼的评论一下心梗,我觉得我排雷写得挺详细了,跪。就是吧,我真的既不是攻控也不是受控,我写这篇文真的真的完全是因为我吃主人和暗卫的搭配和设定,能够让我兴奋和带来快感的那种爽,再加上之前创作状态不好,就想写一点不带脑子纯粹快乐的东西,排雷已经说得很详细了,第一章 也再次强调受不了的就退出。至于视角问题,如果有读者看过我以前的文,也许还有印象我其实不会从头到尾一个视角,会转换视角,这篇文也并不是一直都是以受视角,其实攻视角也出现蛮多的,只不过我一开始是受视角切入,而且自以为受视角更多一点,所以才选了主受,我真的没有其他想法,跪。那条评论现在无了,我也解释一下,不是我删的!!!我今天没有删过一条评论!姐妹跟我说评论看不见了之后我去后台看了眼,发现显示管理员已删除该条评论,所以是晋江删的!!!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懵!!!但是今天也很感谢帮我在那条评论下解释的姐妹,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骂惨了,结果发现好多姐妹帮我说话,其实挺感动的555。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4 每次能遇到新读者我都是很开心的,非常感谢大家能看我的文,如果你也喜欢这种极致的狗血,那我们就是失散多年的好姐妹(x)我一直以来对待写文的态度就是我写得快乐,大家看得快乐就好了,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所以希望大家是真心快乐在看这篇文,不要有啥强迫性,觉得不舒服就退,没有啥关系,最好也不要像早上一样在评论区吵起来,当然,那条评论有点掐架,就是说,希望大家不要被影响心情就好!快乐最重要啦! 再次抱着遥遥宝贝来么么大家~ 最后,谁能救救强迫症点个作者收藏帮我凑个整,我看到9结尾的数字就会一直被强迫性困扰,抹泪,提前谢谢好心人 第35章 三天后, 顾景鸿一边在躺椅上晒太阳,一边指使小药童帮他翻晒草药,掀起眼皮冷淡地看向上山来的一行人, 道:呦,侯爷来得挺快啊。 萧吟身体病弱时体内毒素便会猖獗一番, 眼下他眼前还不能全然清楚地看见东西,总隔着一层雾蒙蒙的阴影, 上山路途难行, 此时他面色都十分苍白,额上布满汗珠, 眯着眼四处打量了一下顾景鸿的住处, 似乎除了顾景鸿和两个小药童, 没有其他人了, 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道:帮我看看眼睛。 这么多年不是都这样吗?顾景鸿嘴上这般说,但还是从躺椅上下来了,示意萧吟坐到椅子上去, 走过去搭了搭脉, 又拨开他的眼皮检视了一下眼球,啧, 你这脸色也是够差的。 萧吟八年前从地牢里出来之后便被暗卫们带来了顾景鸿这里治伤,从拔毒到接筋脉, 在这里少说也住了一年, 两人已是熟稔,萧吟冷声道:谁让你非要住这深山老林, 还住这么高。 爬座山又累坏您老人家了?当初萧吟在这治病时, 两人就惯常是互呛的相处方式, 天天在这地方吵得鸡飞狗跳,要不是萧吟事后给的诊金多得离谱,他早就把这人给打出去了,哦,我想起来了,听说落朝宗宗主捅了您一刀,看来是伤得不轻啊。 萧吟知道江煊是来过这儿说了此事,沉默少顷,问道:落朝宗的人走了? 顾景鸿心中暗笑,想着你萧吟也有今天,道:走了啊,宗主他哥哥的毒解了自然就走了,还待在我这儿做什么? 萧吟眉头皱得更紧,道:他们去哪儿了? 江宗主自然是回落朝宗去了。 我是说萧吟看破了这人故弄玄虚的嘴脸,直言道,江遥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顾景鸿翻了个白眼,他和江宗主吵了一架,后来江宗主先走了,他解了毒后也走了,听他的意思是不想回去找江宗主,但也没说要去哪儿。 萧吟闻言眉头舒展了一下,道:他跟江煊吵了一架?什么原因? 顾景鸿冷笑:当然是因为侯爷您魅力惊人,两人为了您吵得不可开交,老死不相往来。 萧吟懒得理他,再次打量了番四周,道:江遥真的走了?我的人在上山前去城里打探过,说没有看见江遥下山,他什么时候走的? 三天前走的。顾景鸿招手唤来小药童,吩咐他去抓药,侯爷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和他命里无缘。 萧吟难得沉默,没有再与他互呛。 顾景鸿愈发得意,毕竟萧吟这堪称魂不守舍的样子真是八辈子也很难见到,道:你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最近身体弱,毒素发散,会难受一阵罢了,至于你身上的伤,养得还可以,对身体也没影响。你们侯府里没大夫了?就这点破事还千里迢迢跑我这深山老林里来? 这点事萧吟当然没必要跑来,但他怎么好意思当着顾景鸿的面说出自己的来意,只好说道:这个毒素到底有没有办法彻底拔除?隔三差五折腾一次,太烦了。还有,最近我精神也不太好,以前那个安神的药再配点。 八年前就说了只能徐徐图之,年岁渐久,慢慢就会没了!顾景鸿气得嗓音又抬高,你要是这么不信我,自己去找别人治! 萧吟妥协道:好好好,我不该怀疑你。 隔了会,顾景鸿突然看他开始脱外袍,还要掀开里衣,吓了一跳道:你要干嘛!世风日下的,你还要不要脸了! 萧吟嫌弃地看他一眼:给我看看伤! 顾景鸿无奈,只好凑过去看他肩头那道刀伤,先前把脉时看出萧吟最近身体不太好,是有伤在身的状态,但没有伤及根本,现在看了看那道伤,不禁想着江煊下手确实是狠,这伤还挺重的,半个月过去,在这期间萧吟应该砸下去不少好药,然而伤痕还是如此狰狞,可以想见当初是有多血肉模糊。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顾景鸿嘀咕了句,抬了抬他的手臂,看他活动是否能够自如,又按了几个地方问他痛不痛。 多休养吧,你手腕上本就不能用力,现在整个左臂都别用力了,不然哪都疼。顾景鸿从怀中取出一瓶伤药丢给他,我新制的伤药,很好用,五百两。 萧吟: 他不信这药卖给别人也是这个价,顾神医绝对是当着他的面坐地起价。 但为了自己的伤,萧吟还是只能忍气吞声,招呼墨风给钱,看顾景鸿翻着白眼一副要赶他走的样子,立刻说道:山路难行,我累着了,在这歇息两天再走。 顾景鸿有气没处撒,不让他住又得被这人在江湖上传播自己虐待病人的恶名,干脆扭头就走:随你,爱走不走。 萧吟熟门熟路地在客房住下,观察了一下房中情况,没有看出最近有人住过的样子,心想,莫非江遥真的走了? 墨风跟进来,低声道:我们的人又去山下确认了一遍,江遥应该没有下山。 那就是还在山上。萧吟倚窗望了眼山林深处,顾景鸿肯定知道他在哪。 那我们继续找人?墨风问道。 江遥在躲我,他为什么躲我?萧吟思忖了一番,叹道,看来我还是惹他伤心了。 墨风颇为无奈,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他们便在这里住下了,暗卫们一直关注着顾景鸿和两个小药童,所有异状都会禀报给萧吟,第二日夜间他们就发现顾景鸿提着灯笼偷偷带了一个小药童往山林深处走了一段,像是在找什么人,暗卫跟过去却并没见到人影,而顾景鸿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慌张。 又过了一日,顾景鸿白天就去找人了,只是还是没找到人,但脸上的忧色愈发鲜明,到了晚上顾景鸿再次出去时,墨风亲自跟过去,听到顾景鸿问小药童:确定他的东西都在那儿? 小药童也像是有点害怕,道:都在啊,他若是真走了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带吧。 顾景鸿咽了口唾沫,道:那你有看到什么豺狼出没的痕迹吗? 我可不敢去看!小药童吓得躲到他身后去,我们白天再过去看吧,晚上太黑了! 顾景鸿用毒和医术都冠绝一时,但拳脚功夫不行,豺狼还是足够可怕的,他平日都会在住处周围撒药粉来驱赶猛兽,若是面对面遇上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在毒死猛兽前全身而退。 墨风听了他们的对话便面色一变,赶忙跑回去告诉萧吟了,而萧吟一听也坐不住了,立马赶去找还在和小药童纠结要不要过去看一眼的顾景鸿,也不想和他虚与委蛇了,急切道:江遥还在山上对不对? 顾景鸿看着他欲言又止,萧吟捏了捏眉心,气道:你赶紧跟我说实话,都什么时候了! 是顾景鸿也担心了,他先前一直住在前面的山洞里,只是从昨日开始我就没见到他人,但是他的换洗衣物和佩剑还在那儿! 山上有谁来过吗? 顾景鸿摇头道:没有!有人来我肯定知道!他想了想,还是嗫嚅道,这山上有狼,而且挺多的,前段时间我都没碰着,以为是到其他地方去了,但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这座山人迹罕至,顾景鸿的师父当初因江湖避祸才躲到这儿来的,除了来求医的人,一般人不会闲着没事来这深山老林里,而且山下百姓也都流传着说山上有狼群出没,更是没人敢随便上山。 萧吟瞪了顾景鸿一眼:有狼群你还住在这! 我有药!我有毒!我又不怕!顾景鸿看萧吟带着人,壮了胆,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去山洞附近看看情况。 墨风见萧吟也跟了过来,忙道:主人回去等消息吧,属下带人和顾神医一道过去看看就行了。 不碍事。萧吟昨日吃了顾景鸿的两帖药,视野又清明了一些,不过夜视还是有点糟糕,提着灯笼时,只能看清身边三尺之内的东西,但眼下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想到江遥很可能遇上了狼群,不知生死,他就无法平静下来。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顾景鸿所说的山洞,墨风带着人进去检查了一番,又在周边树丛中找寻痕迹,不一会,便有暗卫说道:主人,阁主,这里有血迹! 萧吟快步走过去看,蹲下身将灯笼移近,果然看见几簇杂草上溅落了几点血迹,已经干涸了,他呼吸一滞,道:继续往前找。 顾景鸿也意识到恐怕大事不妙,后悔不已,想着自己怎么忘了给江遥一点药,若是江遥真出了什么事,他也真是难辞其咎,而且他看了看身侧心急如焚的萧吟,觉得自己很可能还会被萧吟一刀送上西天。 众人一路且走且停,留意着地上一切可疑的痕迹,一会看到血迹,一会看到一片破碎的衣角,萧吟和顾景鸿的心都越来越沉。 大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彻底进入了山林深处,四周阴森,草丛间时不时会有窸窣声,不知是什么声音,也没人敢去看,只能装作没听见。 待得他们听到山泉淌过的声音,顾景鸿道:前面有个泉眼,在一个小山谷里,那边路不好走,我也没怎么去过。 暗卫们四散开来查找痕迹,墨风道:此处血迹较多,而且比外面的新鲜,他应该来过这里。 萧吟举目四望漆黑的山林,沉声道:继续找,找到人再回去。 说罢他自己也加入了找人的队伍,一个暗卫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以防出现意外,找了一刻钟后,山林间突然起了风,耳边尽是沙沙声,萧吟手中的灯笼突然灭了,他彻底看不清了。 他正想唤暗卫拿火折子重新点燃灯笼,暗卫却已一把拽住他,将他护在身后,声音轻之又轻:主人,有狼靠近。 萧吟手心都起了一层汗,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危险靠近,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黑夜中萧吟低头看去,与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对上。 作者有话要说: 狼:别害怕,我们是来助攻的! 渣吟:我千辛万苦来找我老婆,结果我老婆躲我/抱头痛哭 第36章 萧吟素来是做什么事都要反复思量过才会动手, 今日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跟着暗卫找到这儿压根就没多想。 当时一心只有担忧,想到江遥很可能遭遇了不测就一颗心如坠冰窟,什么念头都没了, 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思考。 在与一头狼四目相对的刹那间,他才这样回过神来, 自己今天竟然做了一桩极为反常的蠢事,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愣神的这一瞬间, 他再借着身边暗卫手中的灯笼看过去时, 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双冒着绿光的狼眼正盯着他们, 一只又一只狼在往他们靠近, 他几乎都能闻见野狼们唇齿间残留的血腥味。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通顾景鸿, 这人到底住的什么鬼地方, 幸好自己八年前住在这儿时手脚不利索没有乱走,不然岂不是很可能早就把命搭在这儿了! 山中的野狼大概甚少一次见到这么多活人,众人能感受到狼群某种兴奋的躁动,望着他们时更添凶恶。 他们一时不动, 狼群也不动, 像是在观察和试探他们,待估算完了他们的实力之后, 狼群便突然发起了攻击,向他们直冲过来, 萧吟还没定神, 护着他的暗卫就已抽剑将扑到他们面前的一头狼斩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 沾满了他的袍角。 狼也是很敏捷的动物, 还很聪明, 并不是毫无章法地攻击,而是有着群体的策略,纵使暗卫们武功高强,在狼群的围攻下也颇为受制,简直是处处惊险,墨风回头看一眼萧吟,吩咐几个暗卫道:带主人和顾神医先走。 三个暗卫护着萧吟、顾景鸿还有那个小药童先一步从东边退走,只是狼群已把所有方位都堵死了,他们也只能是强行突围,过程中顾景鸿的小药童不慎见了血,而三个暗卫也受了点伤,血腥气更加刺激了狼的凶性,要走又谈何容易。 他们且战且退,将狼群一分为二,一部分狼追着他们的脚步离开了最初的包围圈,顾景鸿一路上洒了一些药粉,帮他们驱散了几次狼群,只是他出门也十分匆忙,而且没想过会和他们在大半夜深入山林,没有带太多毒物和药粉,伸手一摸发现身上什么也没了,面色发白道:我都说了别这么急着来!现在好了吧! 萧吟冷哼道:你可没这么说过。 顾景鸿气结:我是医者仁心,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一时糊涂!问题是你怎么也跟着糊涂! 萧吟无言以对,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糊涂,若真要说出个原因,好像也很简单,只是为了江遥罢了,他不能看着江遥有事。 现在说这种屁话还有什么用?萧吟道,先有命逃出去再说! 这一带毕竟还是顾景鸿比较熟悉,他思索了一番,判断了方位,道:往泉眼那边走,我记得很多年前我师父来这里取过水,为了避开狼群,设过一些陷阱,说不定可以把狼引进去。 眼下大家也只能跟着顾景鸿走,不管如何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能更糟了,泉眼的位置很好判断,越靠近水声越明显,众人一路奔逃后,水声已几乎近在耳畔。 泉眼的位置深处一个极小的山谷里,他们站在山谷一侧,谷底并不深,只是有些陡峭,但要下去并不难,顾景鸿对那些陷阱还有印象,带着他们避开陷阱,看后面果真有狼掉入陷阱中,松了口气,道:回去后要给我师父上炷香,感谢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的庇佑。 小药童受了伤,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哭个不停,顾景鸿蹲下身帮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小药童擦擦眼泪,借着灯笼的光往山谷下面看了眼,忽而停止了抽噎,揉揉眼睛又看了眼,确认了什么,赶忙拉扯着顾景鸿的衣袖,大声道:神医!你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顾景鸿提着灯笼往谷底下照了下,还真看见山泉水汇成的小溪流旁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死了没,他咽了口唾沫,道:你说,这是不是还挺像江遥? 萧吟闻言赶忙走过来,抢过他手中的灯笼也看了眼,只是隔得有点远他并不能看得清楚,他烦躁地把灯笼丢回去,直接踩着山谷两侧嶙峋的石头下去了。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5 主人!暗卫吓了一跳,想要拉住萧吟,但这地方落脚都困难,他怕一扯萧吟反而害萧吟站不稳跌下去,额上冷汗直流,主人您、您站在那里别动了,让属下去看看。 萧吟却理都没理,双脚又往下移了一步,他近旁光亮不足,落脚全凭感觉,这一动便一脚踩空,瞬间摔了下去。 一个暗卫本来都打算运轻功先下去了,没想到变故发生得这么快,根本没来得及抓住萧吟。 一时间暗卫和顾景鸿都在大惊小怪地呼喊,萧吟从谷底的碎石堆上爬起来缓了缓,道:别喊了,没死。 摔下来时免不了与陡坡上的石头擦碰到,萧吟只觉全身都疼,应该是擦伤了不少地方,所幸骨头应该没事,就是肩上的那处伤撞了一下痛得难受,他动了动左臂,抬起有点困难,但无大碍。 暗卫追着他下来了,见他抬步就要往地上躺着的人那儿走,瞳仁骤缩,不敢冒然出声,只好捡了块小石子往那个方向扔了过去。 萧吟在石头落地声中顿住脚步,借着微弱的光线这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有两匹狼跑了出来,就在躺着的那人身旁。 一时所有人又不敢出声了,也不敢妄动,屏息凝神盯着狼的动作,前面那一声石头落地声惊到了狼,已经发现了靠近的两人。 萧吟离狼其实很近,暗卫不敢托大,咬咬牙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尽管已经将脚步声压得极轻,但在碎石堆上还是发出了声响,一头狼瞬间冲了过来。 暗卫抢上前替萧吟挡下了狼的猛扑,一下被狼扑倒在地,萧吟被暗卫推到一边摔了一下,余光里瞥见另一头狼正低头拱了拱躺在地上的人,那人没反应,那头狼张嘴就要撕咬下去。 萧吟那一瞬间脑袋都充了血,从没想过自己的反应能这么快,虽然他还看不清那人是不是江遥,但万一呢? 跟着萧吟来的暗卫还在与狼搏斗,本在山谷上负责保护顾景鸿和小药童的两个暗卫见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人飞快便跳了下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萧吟跑了过去,与那头正要进食的狼迎面对上。 萧吟靠着少年时期的那点武功底子躲过了狼的攻击,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一块砸在狼腿上,一块砸在狼的腹部,将狼逼退了两步,但这样的挑衅无疑令狼愈发气愤,低吼了一声,一下将萧吟撞翻在地,那名暗卫赶过来时只听到萧吟一声压抑的呻.吟,似乎是被狼爪抓到了哪里。 暗卫迅速在身后抽剑刺向发狠的狼,萧吟得以脱困,捂了下左肋鲜血如注的伤口,粘稠的血顺着指节滑落,他却无暇多管,奔向躺在地上的那人。 捧起那人的脸,萧吟凑近了看,瞬间便确认了此人就是江遥,面色青白,脸上有点点血迹,长睫毛安静乖巧地垂落,身上多处有伤,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抖得很厉害,一颗心也在怦怦直跳。 八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害怕。 江遥萧吟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浅浅的呼吸拂在指尖,他如同劫后余生般松下一口气,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只缓缓抚过江遥的眉眼,又轻声唤道,阿遥 两头狼都死了,顾景鸿也下到了谷底,对萧吟说:从另一条路回去,路比较难走,但会更近。 萧吟一把将江遥打横抱起,跟着顾景鸿便快步离去,暗卫呆了一下,反应过来追上去忙道:主人,属下来就好了。 顾景鸿方才慌里慌张也没意识到萧吟在做什么,此时骤然停步,不可置信地看过来:你真是萧吟? 萧吟却不肯暗卫把江遥接过去,抱着人走到前面去,也不想理顾景鸿,道:我跟你没完,回去跟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差点把江遥害死知不知道! 什么叫我把他害死!顾景鸿怒气冲天,还不是因为你狼心狗肺,江遥不想见你才躲起来的! 我不信,江遥不可能不想见我。 顾景鸿暗暗咬牙,想着萧吟这点倒是很明白,江遥确实巴不得天天见萧吟,让江遥躲起来的其实是他,萧吟这狗男人不给他点教训,哪能珍惜别人的一片真心。 你等等顾景鸿又反应过来萧吟话音虚弱,恐怕是受了伤,你就别逞能了,到时不定是谁抱谁呢,我跟你说啊 话没说完,走在他前面的萧吟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顾景鸿: 要不要这么配合? 暗卫们赶忙上前把江遥接过去,又去看萧吟的情况,一人倒吸一口凉气,对顾景鸿道:顾神医,您您快来看看! 顾景鸿心头咯噔一声,疾步走上前,暗卫举着火折子给他照明,他看清楚后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萧吟的面色比江遥还白,已经昏沉不醒,左肋被狼爪抓到的伤口已经不忍直视,狼爪狠狠嵌进了肉里,白骨都要出来了。 我就说别逞能吧!顾景鸿一边给他包扎伤口止血一边没好气道,英雄救美也得有当英雄的实力好不好!没这实力你就乖乖当狗熊吧你! 萧吟当然已经听不到顾景鸿的怒骂,顾景鸿骂骂咧咧了一通,又回想起方才萧吟往恶狼冲过去的奋不顾身,摸了摸下巴,对暗卫们说:你们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受点伤,好让江遥心疼他?他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相,捏着拳头道,厚颜无耻!恬不知耻!卑鄙无耻!耻无耻之尤! 暗卫们: 作者有话要说: 顾神医: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一定是故意的! 渣吟:虽然狼是助攻,但我真没想到助攻会给我一爪子啊! 狼: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拍肩) 昏迷的鹅子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自己暗恋对象公主抱了(我要喊大声点,让鹅子听到!) 第37章 经历一夜与林中狼群的惨烈搏斗, 跟着萧吟前来的暗卫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顾景鸿忙了数个时辰给大家处理完了伤口,累得又骂了萧吟半个时辰, 回屋一觉睡到了下午。 他起来时发现江遥也醒了,在药圃边帮小药童一起理药材, 看到他走过来有点局促不安,目光还总往另一间屋子瞟, 几番欲言又止。 侯爷好得很。顾景鸿施施然坐下, 也就是差点被狼掏出内脏来,左臂差点摔骨折, 眼睛看得更不清楚了而已。 江遥: 他命大得很, 你别瞎操心。顾景鸿心安理得地接过江遥给他倒的茶水, 倒是你, 过来再给我搭搭脉。 江遥难掩担忧地又望了望萧吟住的房间,道:我没事了,多谢顾神医。 顾景鸿搭了搭脉,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昨日他们找到江遥时这人昏迷不醒, 其实主要是因为和狼群搏斗战脱力了,又饿又累才晕过去了, 身上的伤口有是有,不过都不严重, 加上江遥习惯了受伤, 休息几个时辰便缓了过来,倒是萧吟彻底卧床不起了。 你记住啊, 别和他多说话。顾景鸿凑到江遥耳边轻声道, 这招叫欲擒故纵, 你就得晾他几天,他才能意识到你的重要性,才会对你回心转意。 江遥难以苟同,小声道:可是侯爷以前也没有对我有什么意思哪来的回心转意? 那你可就错了。顾景鸿戒备地看了眼萧吟屋外守着的暗卫,把声音压得更低,萧吟要是对你没意思,他能千里迢迢跑我这儿来吗? 侯爷不是说来看病吗? 他哪有病!顾景鸿道,在去找你之前,他好得很,根本没必要跑这一趟,他来了还扭扭捏捏地不说来意,直到听说你不见了才着急忙慌地去找你。 江遥也觉得不敢相信,心里虽然有点不为人知的飘飘然,但面上却不显,道:真的吗?侯爷真的亲自去找我了? 是啊!顾景鸿义正辞严,你是不知道他当时有多魂不守舍,劝都劝不回去,发现你在谷底,黑灯瞎火的他就跳下去了,还摔了一跤,遇到狼都不怕,硬着头皮往上冲把你从狼口中救下来,被狼抓了一爪子,半死不活的。 思及萧吟伤得重,江遥又神情低落下去,道:都怪我 你以前不也救过他?顾景鸿道,他救你是应该的,我说你这个人,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喜欢? 江遥诚实道:我不懂啊,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告诉过我。以前我看到江敛之会收美貌的少男少女在府中,对他们十分温柔,我曾经以为那就是喜欢,江敛之喜欢他们,他们对江敛之也笑语相迎,应当也是喜欢的。可是江敛之玩一阵就会厌烦了,那些人就很少能再见到他,我想那好像又不是喜欢,如果真的喜欢他们,怎么可能会见都不见了呢?我不知道您说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若是我喜欢一个东西,我一定会天天都想看到那个东西,恨不得时时戴在身上,绝不能弄丢,也不能弄脏,就像就像阿煊以前送给我的那个护身符,我很喜欢,所以到哪里都藏在身上,每天都会拿出来看一遍。 顾景鸿起初还觉得这人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他也觉得江遥什么都不懂,从小脑子里就被灌满了忠诚与服从,以为自己只是主人的一个物件,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自己变得好用,不能被主人丢掉,没想到江遥能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虽然内容朴实无华,但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不就对了?顾景鸿拍拍他的肩,所以你要让萧吟也这样喜欢你,每天都想看见你,害怕把你弄丢,怕你受伤,这样他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了。他现在已经有这个苗头了,你努努力,肯定能成。 江遥有点茫然,微微皱着眉思索了一下,道:侯爷不可能会每天都想看见我,还害怕把我弄丢 那你对萧吟是不是这种感觉? 江遥耳根一红,点点头道:是。 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所以你们两个的喜欢其实是一样的,你不要觉得他的喜欢好像就高贵一点。顾景鸿冷哼道,你这样想,当年要是没有你,萧吟早就死得尸骨无存,还能有什么平昭侯当,王侯将相跌落云端不过一夜之间的事,谁比谁高贵了?再说我也是个普通百姓,但他,还有其他大人物还不是得求着我给他们治病,看我的脸色,我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顾景鸿从小跟着师父生活在这世外桃源,自由自在惯了,又习得一手好医术,纵然身上无一官半职,可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对他礼敬有加,但江遥却无法理解他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固有观念中,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若是随便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会被狠狠责罚。 刚去江家时他还有点不懂事,江敛之犯的错推给他,他会心中不服地跟主人解释,但最后换来的是更严厉的惩罚,用血的教训告诉他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和想法,他就是为主子们活的,主子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主子说他错了那他就是错了。 渐渐地,他被打怕了,也被残酷的刑罚给磨平了所有性子,变得比任何人都听话顺从,每天像一只被主人牵着的傀儡一样机械地执行主人吩咐的任务,再也不敢说自己喜欢什么。 在他心里,萧吟和江敛之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生来高高在上,而他只能做匍匐在他们脚下的蝼蚁,为他们而活,也为他们而死,现在顾景鸿要让他明白他可以喜欢萧吟,萧吟也可以一样地喜欢他,他又如何能明白? 江遥咬咬唇,道:其实我的卖身契还在侯爷那里,认真说起来,侯爷现在仍是我的主人。 顾景鸿看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就来气,道:是不是萧吟故意不给你的?就是想留个把柄好要挟你是不是? 不是的!江遥解释道,我自己都忘了侯爷应该也忘了这件事了 萧吟是真的心里有你,不过他就是不懂得尊重你,你知道的,他们这种人都自负得很,别扭惯了。顾景鸿语重心长道,他得学会尊重你。 江遥狐疑道:尊重?侯爷一直挺尊重我的,他都没有拦着我离开 不是这个尊重。顾景鸿摆摆手,想着反正也跟这人说不清楚,简单说道,就是说吧,他得尊重你的喜好,得照顾你,关心你,像你时时把他放在心上最重要的地方一样对你。 江遥又吓了一跳: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 看顾景鸿有点生气,江遥下意识不敢说话了,他最怕别人因为自己生气,本来就没什么人喜欢自己,要是别人更讨厌自己了可怎么办,他低眉顺眼道:顾神医别生气,是我太笨了。 顾景鸿唉声叹气了好一会,想着这事真是够麻烦的,本以为有人能收了萧吟这祸害也是为人间做一份善事,但眼下难办啊。 我江遥看了看萧吟的屋子,我去看看侯爷吧,毕竟侯爷是因为我受伤的 话音刚落,萧吟的屋门就被人推开了,休息了一天一夜的萧吟身体还很虚弱,面色苍白地扶着门框走出来,一抬眼就和江遥四目相对,看江遥还是那副熟悉的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身上的伤没那么疼了,还有点开心,笑着问道:伤没事吧? 没等江遥回答,顾景鸿就一把将江遥推到身后去,还给江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听自己的,现在不要多和萧吟说话,江遥张了张嘴,更加不知所措,但顾景鸿对他挺好的,他不好意思拂了面子,只好听话地退开一步,低着头沉默不语。 萧吟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挥手拒绝了暗卫的搀扶,捂着伤处走过来,对顾景鸿身后的江遥道: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对不住你,你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满足你 顾景鸿一听就翻起了白眼:什么补偿?你是觉得人家差点搭上命也不是什么大事?给点补偿就行了?侯爷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是在给他恩赐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吟被说得噎了一下,我就是想弥补一二 哦,前面我们谈过了,你要弥补可以给你这个机会。顾景鸿抱着手臂趾高气扬地斜睨萧吟一眼,你若是真心要弥补,跪下来给你的救命恩人磕三个头,这不过分吧?是不是天经地义的? 此话一出,江遥面色都白了三分,生怕萧吟要发火,赶忙拉住顾景鸿道:顾神医,您您别说了我没有这样说过不是,我没有觉得自己对侯爷有救命之恩 顾景鸿懒得理他,只观察着萧吟的脸色,不出他所料,萧吟的神情并不好看,想想也是,平昭侯从小到大除了天地君亲师应该谁都没跪过,再加上八年前萧吟又被人狠狠折辱过一回,更加不会轻易对人下跪。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6 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回去躺着吧,我给你换药。顾景鸿推着萧吟就要回去,想着萧吟果然对江遥没有什么尊重,大概还把人家当身份低贱的人呢。 萧吟却顿住脚步,看着江遥道:你你真是想让我这样弥补? 江遥摇头道:没有侯爷您别听顾神医的,我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自己说,要我怎么弥补?萧吟也不回去了,直接坐在了顾景鸿坐过的椅子上,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可以满足。 江遥捏着自己的衣袖却说不出话,如果真的可以这样,他的想法又怎能说出来? 他想让萧吟一辈子都不要离开自己身边,想让萧吟每天都可以喜欢自己多一点,他也会不切实际地去幻想顾景鸿说的那种喜欢 侯爷,你可以那样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他不是来看病的吗! 小顾:他那是相思病! 渣吟:追老婆真难(叹气) 第38章 最后江遥也没把话说出口, 只是低声道:多谢侯爷救了我。 萧吟在心底叹了口气,今时今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江遥相处, 又该怎么把心中所有思绪都一一说清道明,可能如今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不愿承认还是不敢承认,他说不清。 即使有八年前的家族变故, 从小到大他也是在家中众星捧月的那个, 也早已习惯了旁人对他的顺从和巴结,他坐惯了上位, 以为这些都是旁人理所应当的, 于是把江遥对他的好也归结为一样的东西, 那是江遥应该做的, 这也是他应得的。 而且无论江遥是什么人,是暗卫还是一个下人,都无法改变江遥的身份与他有天壤之别,他倒不是自命不凡, 只是让他轻易承认自己对一个身份不那么好看的人动了心, 他总会下意识逃避,起初甚至还觉得荒谬, 如今他看开了不少,但那道坎久久无法跨过去。 八年前, 他就认定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对谁动情, 打算一辈子孤身一人,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坚如磐石, 不会被任何人打动, 此生做一个无情无心之人, 可如今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八年的坚冰就这样被一个叫江遥的人给打破了。 这是他不愿也不敢承认的原因,但现在的境况,他才是骑虎难下的那个,冲动之下跑来了顾景鸿这儿找人,大半夜又无所顾忌地冲进深山老林里找人,为了救人还被狼给伤到了,事都做了,还不承认也真是欲盖弥彰。 你你弟弟回落朝宗了?萧吟咳了一声,问道。 江遥以为萧吟是因为那天的事兴师问罪,八年来江湖上的传言就是说萧吟睚眦必报,手段狠辣,他怕萧吟会去找江煊报复,不管如何,江煊是他弟弟,他不想弟弟遭遇危险,他上前一步跪到地上,道:侯爷,那天的事我为阿煊道歉,是阿煊鬼迷心窍,做了错事,侯爷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着江遥就要磕下头去,萧吟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因动作太快牵动了左肋的伤口,痛得又躬下身去,闷哼一声,这一举动立刻引得江遥紧张地看过来,飞快地自己就站起来了,扶了他一把,焦急道:侯爷,您怎么样? 萧吟看着他和从前如出一辙的紧张,满心满眼似乎都只有自己,时时因自己而牵动心神,忽而就笑了起来,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想理我了。 江遥一时窘迫,又松开了手,不知该做什么。 我若是真的要报复江煊,还能等到现在都毫无动静?萧吟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生怕江遥因为这件事忐忑不安,我没觉得江煊做错了什么,他那天说的话挺对的,总之,是我对不住你,你就当我活该被江煊捅一刀吧。 别说江遥了,顾景鸿都有点震惊了,说出去谁相信萧吟会自己承认自己错了,还说自己活该,让萧吟说出这种话来,其难度也不亚于让萧吟下跪。 见顾景鸿突然走上来给自己把脉,萧吟踉跄一步,跌回椅子,皱眉道:你干嘛? 看你有没有吃错我给的药。顾景鸿像不认识他一般打量了一番,乖乖,你真是萧吟啊?看来你是真的动了心啊? 萧吟偏过头比江遥还窘迫,而江遥已经完全愣住了,也不敢相信这是萧吟说出来的话,以他这段时间与萧吟的接触,以及很多年前对萧吟的了解,他看得出来萧吟身上有那种天之骄子的傲气,而且还很重,不轻易让自己吃亏,通常会以牙还牙,不仅如此,萧吟的做派和说话的口吻也是习惯了久居上位,有威严也有一点傲慢,下面的人从不敢对萧吟说个不字。 是什么让萧吟突然仿佛变了个人? 江遥从没听人对自己说过这些话,萧吟习惯了别人的顺从,而他也习惯了别人的冷漠,和命令一条狗一样命令他,因而过了许久才无所适从地摆手道:侯爷您您言重了我 好了,这事就过去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还有,以后别再跪我,有什么话你就说,我都能答应。萧吟温声打断了他无法成句的话,那个你不回江煊那儿了?打算去哪儿? 江遥手指微蜷,低头道:我跟落朝宗的人都不熟,去了也没有人欢迎我,具体去哪里没有想法 还有话他没说,去落朝宗他也得依靠江煊而活,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想自己成为一个麻烦,他确实早就承认了自己的蠢笨和不讨喜,因而他只能尽量让自己乖觉一点,少去麻烦人家,他害怕看到别人厌恶和鄙弃的眼神。 萧吟的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像是狠下心来才说出口: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还是跟我回去吧,我那里的人你不是都熟吗?墨风、齐砚还有逢青,他们肯定都很欢迎你。萧吟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话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汗,发现顾景鸿冲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他自己,他反应过来,补道:我也很欢迎你。 江遥张了张嘴,想起顾景鸿说萧吟本没必要跑这一趟,还害自己伤上加伤,那跑这一趟是为了他? 现在萧吟如之前他要走时的挽留一样,希望他能回到自己身边,他很想问,这到底是真心的还是一时新鲜,若是最后萧吟仍然会丢下他,他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回去,那样的痛苦光是想一想他就无法接受。 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他就不会伤心,若是拥有过却又失去了,那才是真的痛不欲生。 他想萧吟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八年前的萧吟不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一夜之间都没了,所以一心求死,不愿再活着。 顾景鸿似是看出了江遥无法说出口的心思,轻咳一声,冷声道:你说跟你回去就跟你回去啊?你这是使唤谁呢? 萧吟顿时哑口无言,想起江煊那天问自己是不是把江遥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他低眉沉思了少顷,点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心问你,愿不愿意回平昭侯府。 这回没等顾景鸿再说点什么,江遥便小声道:侯爷身边好像不缺伺候的人,也不缺暗卫 顾景鸿暗暗挑眉,对江遥比了个大拇指,想着还真是出息了不少,本以为这人会感激涕零地答应了。 萧吟扶着椅子扶手艰难站起来,向着江遥走过去,江遥像是有点怕,颤着睫毛往后退了一步,他又走近,低声道:我不需要你伺候,也不需要你做暗卫,你愿意回去吗? 江遥的个头没有萧吟高,他感受到头顶上罩下一片阴影,越发不敢抬头,可萧吟的话又让他的内心摇摆不定,他害怕,却又难以抑制地悸动着,期待着。 那我做什么?他茫然地问道,仿佛真的在疑惑这个问题。 什么都不用做,就只用陪在我身边。萧吟伸手将他的一缕头发拂到耳后,或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依你。 江遥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萧吟说出这番话来大概已经无异于表露心意,是萧吟能做到的极致,可是这样就真的能有好结果吗? 侯爷,您曾经跟阿煊说,有利可图之人才能是朋友,我身上无利可图,应该连您的朋友都做不了。江遥躲开萧吟的手,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您留我在身边或许有一天会后悔,对您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我 他不敢说出来,只摇摇头道:侯爷,我不知道为什么您会来找我,是觉得好玩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希望侯爷到此为止。我与您本就云泥之别,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什么牵扯,当年我愿意救您也是完全出于偿还救命之恩,侯爷若是想报答,现在也报答了,我们可以不必再有牵扯了。 这是江遥第一次说这么大胆的话,说完他根本不敢去看萧吟,端起药罐子就要去煎药的药炉帮顾景鸿煎药,萧吟却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叫住他道:你是不相信我会会对你好? 萧吟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说出来自己都害臊,但话都说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这样吧,你这两天先别离开,正好你也受了伤,养养伤,顺便认真考虑一下? 江遥险些把药罐子摔了,闻言也不答,快步跑走了。 顾景鸿在一旁看得啧啧感叹:爱情果然能让人变傻。 江遥到底是没有离开,他以为萧吟自己也害臊,不会再来找他,但没想到萧吟在当时尴尬一二后便又释然了,第二天又笑着凑到他面前来,还喜欢没话找话,做什么都要黏在他身边。 萧吟,你给我出去!顾景鸿看自己的小药庐里都要挤得转不了身了,嫌弃道,不干活堵在这儿干嘛! 萧吟立马接过江遥手中的药罐子,道:谁说我不干活了?我来煎药。 你煎药?顾景鸿的白眼都要翻上了天,可别祸害我的药了。 那你教我。萧吟扯扯江遥的袖子,你和我一起。 江遥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还是红着脸过去了,只在心里告诫自己是在帮顾景鸿的忙。 两人挤在角落里的炉子旁,萧吟正要将药罐放上去,江遥赶忙握住他的手腕,道:别,炉子的火还没生起来。 萧吟哦了一声,端着药罐坐在一边静静看江遥生炉子,江遥一转头就与萧吟四目相接,萧吟还冲他淡淡笑了一下,就连眼底都堆满了笑意,与从前的冷漠和高傲截然不同。 江遥手忙脚乱地躲开视线,埋头只顾生火,待火终于生起来了,他松了口气,道:侯爷,可以放上来了。 萧吟将药罐放到炉子上,江遥怕他捧不住把药罐砸了,手一直放在近旁护着,萧吟缩回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江遥的手背上轻轻擦碰了一下,江遥受了惊吓般立刻缩回手,萧吟看他一眼,也没生气,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还挺喜欢我碰你的。 我江遥脖子都涨红了,赧然地把凳子挪得离萧吟远了点,不说话了。 萧吟以为煎药就是火生着了然后看着就行,到时间了就能倒出来,过了会江遥却又挪了过来,拿起一把扇子开始扇风,看萧吟一脸不解,他解释道:要先把药汤煮沸,再用文火慢慢熬,火不够大,要扇一扇。 那我来吧。萧吟显然不懂这些,见状觉得这事不难,主动揽活,你歇着。 江遥很不放心,本来不想把扇子给萧吟,但他不给,萧吟就不停说,还想动手动脚,他只好把扇子递了过去,而后紧张兮兮地盯着萧吟的动作,生怕他要把炉子扇灭了似的。 这事做起来确实没什么难的,起初萧吟还得心应手,过了会他手就酸了,但看了眼江遥,他又不好意思说,只好咬着牙继续,又过了一刻钟,他实在撑不住了,撂下扇子活动了下手腕,轻叹道:我这手果然是不中用了,这一会就疼了。 江遥也顾不上药了,立马捧起他的手腕,碰了碰那道伤疤,道:很疼吗?哪里疼?要不要叫顾神医来看看? 萧吟眼底暗藏笑意,面上却不显露,想着你也就跟我装一装那副断情绝爱的模样,这会子比谁都紧张。 装,继续给我装。 还好就是有一点疼。萧吟煞有其事地指了个地方,大概是这里,筋脉抽着疼。 江遥一脸郑重,仿佛他真的受了重伤,握着手腕轻轻活动了两下,又掌握着力道按揉那一处,怕他还疼得厉害,甚至吹了口凉气,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萧吟低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遥,从前他没觉得江遥对待他这种认真又小心的态度有什么值得多看两眼的,现在却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当真是喜欢得紧,这样的江遥可爱又惹人疼,让他心上也泛起了痒意。 过了会儿,药突然沸了起来,顾景鸿出去一趟回来就看到这幅场景,没好气道:让你们看着药,你们倒好,在我这卿卿我我呢! 江遥忙说了声抱歉,飞身起来去将炉子里的炭火拨出来一些,让火变小,看药罐的盖子都被顶起来了,又去拿盖子,萧吟吓了一跳,道:别碰,烫的! 但江遥已经将盖子拿起来了,是有点烫,不过他能接受,拿开盖子让药汤沸了一会,又重新盖了回去。 我看看。萧吟去捉他的手,那么烫也能随便拿的? 江遥的指腹被烫得有点红,他不自在地缩了下手指,道:没事,我不觉得烫。 以前江敛之罚他举盛了沸水的茶杯跪在碎瓷片上,他摔了茶杯只会换来一顿毒打,前两次还会受不住,后来咬着牙忍忍就过去了,再后来他都不觉得这种罚算什么,是很轻的那种。 再说他指腹上都是茧子,也烫不到哪去。 萧吟像是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道:以后不许这样了,我会心疼的。 江遥捏着自己的衣服一角死死攥着,终究没说出话来,眼眶却红了,转过头坐回凳子上去盯着药。 顾景鸿站在一旁看了看,摇摇头,往外头瞟了眼,道:江遥,忘了告诉你,你弟弟来了。 没等江遥反应过来,药炉外就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本来嘴角还有点笑意,却在看到萧吟后眼神冷锐下来,沉声道:哥,顾神医说你的毒已经完全解了,跟我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渣男为什么还特么阴魂不散!!!(翻白眼) 渣吟:我需要一本追妻宝典和哄老婆手册(裂开) 亲妈:爱情真伟大,能让渣男的嘴也如同抹了蜜(狗头) 第39章 江遥对江煊的出现很淡然, 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冷淡道:我不走。 萧吟见了江煊也镇定自若, 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勾了勾唇, 笑道:江宗主,又见面了。 是啊, 又见面了。江煊冷冷看着萧吟, 看来侯爷那天是没记住我的话。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7 当时江煊让他别再想着来找江遥,萧吟没忘记, 只不过是没往心里去, 他挑衅般地握住了江遥的手, 道:江宗主那天说了很多话, 我记性不好,记了这句忘了那句,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遥看出了他们两人表面平静实则剑拔弩张的气氛,挣了两下, 没挣开萧吟的手, 萧吟反而握得更紧了,他涨红了脸, 对江煊道: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跟你走,你不必再来找我了。 哥, 那你也不能跟萧吟走!江煊皱着眉道, 你别被萧吟给骗了。 我没说要跟他走江遥使劲甩了下手,终于甩脱了萧吟, 退到一边去, 你们都不必管我去哪, 我明日就走。 不行! 这回是萧吟和江煊两人同时开口,江煊戒备地看了眼萧吟,直接过去拉走了江遥,道:哥,我有话跟你说。 说罢江煊就拽着江遥走出去了,留下萧吟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顾景鸿过去拍拍他的肩道:小叔子不好搞定啊。 萧吟: 此地房间少,顾景鸿直接让人把江煊的东西都搬到江遥一起去了,因而江煊将江遥拉进了他自己的房间,看江遥不愿与自己多说话,叹道:哥,你可以怪我,我也不求你原谅我,但不管如何,你还是先跟我回落朝宗,我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之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样你也能方便点。你现在能去哪?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卖身契还在萧吟那里都没拿回来吧? 江遥道:我可以问侯爷拿回来。 他肯定不给你。江煊信誓旦旦道,他估计也不想让你走。 江遥垂下眼不说话,江煊又道:你以为他真喜欢你?我不是在伤你的心,但那就是事实,萧吟不可能会一辈子对你好,他一时新鲜对你不错,之后呢?真的一辈子都守着你一个人?他是什么身份?京城那边真的不会再给他赐婚了?到时候你又怎么办?与其到时候剪不断理还乱,不如现在就走得远远的,别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江遥被这话刺痛得转过身去,握了握拳,我明白这个道理。 哥,我之前不该骗你,不该利用你,也不该伤害萧吟。江煊放软了声音,从身后抱住了江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了好吗?跟我回落朝宗一段时间,再好好考虑去哪里行吗? 江煊长大后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赖在他身上,语气甚至有一点撒娇,平日里江煊是比他还冷静沉稳的人,现在这样让他回想起了小时候,江煊每次生病的时候都会抱着他,一边嘟囔着哥,你离我远点,别过了病气,一边又赖在他身上不走,一下让他心软下来。 这五年你故意不给我消息就是怕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江遥的声音放轻,没有那般冷漠了,你想做什么我不反对,但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每天都很担心你。 对不起江煊闭上眼,这声道歉听得出来是真心的。 你是我最亲的人,不管发生什么这点都不会变,我不会骗你,我希望你也不要再骗我。江遥望着窗外,眼中泪光闪动,明天就走吧,我跟你回去。 我不会再骗你了。江煊郑重道,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今后我会保护你的。 江遥答应跟自己回去,让江煊脸上有了笑容,跑去找顾景鸿又买了些药明天带回去,没再去理会萧吟,打算今后再也不见。 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萧吟看到墨风进来,紧张地看过去,道:江煊那边什么情况? 回主人,看他们的意思是明天就要走。墨风禀道,江遥应该也要跟他们一起走,江煊看起来挺高兴的 萧吟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根本静不下心,本以为江遥会考虑考虑他的话,没想到现在杀出个江煊来 不行,江遥绝不能就这样跟着江煊离开。 他有预感,若是江遥现在走了,那么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他这辈子都见不到江遥了,而他千辛万苦跑这一趟也失去了意义。 这一瞬间,他才体会到自己真正失去江遥的难受,心中既有闷堵感,又有无法言说的怅然,像是一样总是随身带着的东西,天天看着没有什么感觉,某天这样东西丢了,他忽然意识到了这样东西对自己的重要性,意识到了自己对这样东西的感情,想方设法地要去找回这样东西。 先前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的情愫也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占据了他所有心神,但他没有排斥这样的感觉,反而是如释重负,之前仿佛一直在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行走,现在终于可以卸下这一包袱,轻轻松松地往前走。 原来认清自己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困难,承认自己对江遥动了心也一点都不难堪,江遥没有怎么体味过世上的温情暖意,所以会把他当年给予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好记在心里那么多年,珍之重之,而他这么多年也身处自己铸造的藩篱之中,孤独又寂寥,对世间万物都没有兴致,江遥的单纯和固执闯进了他的藩篱,熨帖了他的伤痛。 江遥喜欢他的触碰,渴望他的靠近,是期望从他身上攫取那一点暖意,而他又何尝不是渴望从江遥身上也攫取那一点重返尘世间的暖意,等待着江遥成为打开藩篱的钥匙,让他重新看到世上的美好,看到人心的善念。 这般想定之后,他心中有了计较,当下也没有再出去找江遥,待在房间内没有露面。 入夜后,江煊已经回房歇息,江遥去竹林里练了会儿剑,正要进屋去,却见萧吟住的房间忽然吵闹起来,顾景鸿被萧吟的暗卫叫出来,脚步匆匆地赶过去。 江遥在外面等了会,听见顾景鸿嚷嚷道:我都说了别随便下床走动,伤口恶化了吧!他身体本来就差,这下好了,什么毒啦病啦全出来了!他这不就是作的吗! 墨风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隔得太远江遥没听清,只听到顾景鸿又嚷道:他白天不是活蹦乱跳得很吗,现在半死不活的后悔了?我看也别治了,直接准备后事得了! 一听这话,江遥面色一白,无视身后江煊推门唤他的声音,几步掠到萧吟的屋前,慌张地推门撞了进去,打眼一瞧,萧吟闭眼躺在床上,左肋的伤口正好露了出来,脓血直流,他赶忙跑过去,问顾景鸿:顾神医,这是怎么回事?侯爷、侯爷这几天不是都还好吗? 我之前让他待在床上多休息,你看他这几天遵医嘱了吗?顾景鸿不慌不忙地处理着伤口,还不忘翻个白眼,你也别担心他,他就是活该。 江遥看萧吟额上都是汗,探手去摸了一下,额头滚烫,竟是烧起来了,早就担心得眼睛都红了,道:前面说、说毒什么的是眼睛又不太好了吗? 他体内的毒不就是在体弱之时会复发吗?顾景鸿道,这下自然是余毒肆虐,一不小心眼真的瞎了也说不定。 江遥眼泪哗啦就落下来了,扑通跪到地上,一把扯住顾景鸿的袖子,道:顾神医,您一定要治好侯爷,眼睛眼睛不可以有事的 顾景鸿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早把萧吟这王八蛋骂了一百遍,面上还要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我尽力吧。 求求您。江遥的眼神是最诚挚的恳求,看得顾景鸿愈发心虚。 江煊一开始还以为萧吟是装的,跟进来看了眼,看萧吟确实不太好,也不说话了,见江遥守在床前眼里只有萧吟,叫是叫不走了,叹了口气只好先出去了。 顾景鸿清理了伤口,又喂下去一副药,忙了大半个时辰,站起身道:今晚看看吧,有什么事再叫我。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收拾了药箱赶紧回去睡觉,走前还顺便把墨风等人都给拉出去了,留下还没发现屋中人都走光了的江遥还守在萧吟身边。 江遥拿湿帕子给萧吟擦了汗,看着萧吟脆弱苍白的面庞,忍不住又滚下泪珠,抬袖擦了半晌,闷声道:都怪我,害您又受了伤都是我不好 萧吟闭着眼一动不动,江遥反而敢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轻轻握住萧吟冰凉的手,轻声道:侯爷,您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好起来这次又是我欠了您恩情,等您好起来,我再好好报答您。 你想怎么报答? 江遥下意识答道: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 说到一半,他意识到了什么,惊喜地看过去,与萧吟含笑的双目对上,道:侯爷,您您醒了? 你话还没说完呢,你要怎么报答我?萧吟反握住他要撤回去的手,不能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吧? 我萧吟一醒,江遥又怂得像只鹌鹑,缩着头不敢看他,面颊通红,就是做什么都行,侯爷想让我怎么报答就怎么报答,反正反正是侯爷救了我一命 萧吟似笑非笑地捏着他的手晃了晃,道:那跟我回去,以身相许怎么样? 江遥瞪大了双眼看着萧吟,张着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去摸萧吟的额头,还拉开被子去看左肋的伤口。 他现在非常怀疑萧吟到底是不是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解释:之前就说过本文字数20万字内,是个小短篇,大家可以看看现在的字数,咳咳。总之剧情到此处,不会再有大狗血了,笑哭。写这篇一个目的也是想写纯感情流的文,我从没写过,想写在狗血中两个人互相敞开心扉的那种感觉,所以剧情一定是围绕主角展开的,其他角色不会是重点,也主要是围绕主角感情的转变来写,因为在我看来感情注定是两个人的事,需要两个人自己解决。昨天看到评论区有人说儿子不够自信,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有考虑,会在后面解决的,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儿子自己解决,不会假手他人,比如让弟弟来帮忙建立自信什么的,我觉得这不现实,能让儿子拥有自信明白爱情的平等的只能是他自己。对儿子来说,他是要建立自信,去站在和渣吟平等的位置上,而对渣吟来说,则是慢慢学会换位思考,站在儿子的角度思考问题,理解他的想法,去平等地爱他。两个人都要自己去解决,要在相处中磨合,所以后续他们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现在渣吟其实已经有这种意识了,他愿意千里迢迢来找儿子其实就是敞开了心扉,放低身段,做了从前不可能会去做的事,然后一步步去留住儿子,再去慢慢懂儿子对他的深爱,去平等地相处。儿子的话,也在慢慢地调节心态,等他明白渣吟是真的爱他,他也会想办法去解决自己的问题,让两人真正可以长长久久。所以感情问题就留给小情侣自己吧,咱们少点狗血(虽然我觉得我一直在狗血,已经够狗血了哈哈哈哈) 最初我想来写这篇文放松的时候只打算写十万字左右,后来越写越嗨,十万字根本不够我发挥的(叉腰),于是就扩展到了十几万字,但还是不会打算多写,想写的狗血已经爽完了,有生之年又圆梦了自己爱的cp模式,我真的没有遗憾了!!! 如果有人觉得太短,还没看够(真的有吗),我只能说:放心!这是我最爱的萌点!我以后怎么可能不会再写!!!!只要我不开心我就跑来写主人攻暗卫受让自己快乐!(超大声) 毕竟我还有无数个狗血剧情还没发挥,留着以后慢慢用呢(叉腰),我们一定会江湖再见! 为什么还没完结就在这说感言,摔! 第40章 萧吟看江遥这举动就知道是怀疑他了, 他眼睛有点看不清,摸索着压住江遥的手,虚弱道:你干嘛? 侯爷, 您跟我说实话。江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是真的真的伤情加重了吗? 你怀疑我骗你?萧吟掀开被子, 握着他的手试探地去拆左肋伤口上的裹伤布,你自己看看是真是假。 江遥还真自己去看了, 而且是仔仔细细地看, 发现伤口当真是化脓了,皮肉翻卷, 着实不假, 他又抬手在萧吟眼前晃了两下, 萧吟的眼珠会随着手晃动的方向转, 但明显是看不大清,眼睛会下意识微微眯起,像是在极力分辨眼前的画面,这也不像是在作假。 再看萧吟的脸色也是实打实的差, 江遥不禁又对自己的怀疑十分懊悔, 萧吟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他竟然还怀疑萧吟弄虚作假, 心虚道:我不是怀疑侯爷,就是就是觉得侯爷前两天都看着挺好的, 怎么突然 那你这不还是怀疑我吗?萧吟笑道, 我干嘛要折腾自己,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 江遥想想也是, 谁会做这么傻的事啊, 一不小心万一真的危及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顾神医方才的神态也是确实凶险,萧吟这般谨慎的人肯定不会去做这种事。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想。江遥悉心地将裹伤布重新缠回去,帮萧吟盖好被子,低着头诚恳认错,侯爷不要生气。 我听说你明天要跟江宗主一起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萧吟面露责备之色,仿佛是诚心诚意地在说这话,快回去睡吧。 江遥想着你这样让我明天怎么敢走,况且自己前面还在萧吟面前说了些胡话,他垂着头在腿上画圈圈,小声道:等侯爷好些了,我我再走吧。 萧吟明白这就是不想走了,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说,他暗笑道:哦,那你别忘了你之前说的话,打算什么时候来报答我? 江遥: 这两天我会照顾侯爷。江遥的声音更轻,等侯爷伤好了,若还有需要,我也会帮侯爷 萧吟看他紧张得睫毛一颤一颤,手指紧紧捏着袖子,大概是又羞又怕,不忍再逗他,也没再提什么以身相许,沉默了会,道:我并不是想以恩情强留你,若是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江遥死命咬着嘴唇,下唇都要被他自己咬破皮了,他如何敢说自己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走,如果真的可以不管不顾,他愿意永远留在您身边。 他最近都在因为两种思绪的拉扯而痛苦,一面想着萧吟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他,就算真有一点喜欢也注定不长久,他不应该把一辈子都搭上,末了徒增烦恼,萧吟也终有一天会从喜欢变成厌恶,还不如现在,但一面他又无法克制地去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看着萧吟对自己的温柔笑意,与萧吟有意或无意的触碰,都会让他将那样的幻想加深一层。 他果然是世界上最傻的人,淤泥里的蝼蚁也要去喜欢天上的月亮,还总是会被情爱操纵思绪,不像阿煊,从来不会去想这些。 可是他这一生都太冷太冷了,能摸到的温暖少得可怜,八年前他摸到了世上最炽盛的暖热,他就学会了贪心,想永远地拥有那一团暖光。 我他像是痛苦极了,手肘撑在膝盖上,捂住自己的脸,眼眶通红,嗓音喑哑,侯爷,若是我要走,您可不可以不要再挽留我了?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8 萧吟因这一句话也心中钝痛起来,他听出了江遥话中的痛苦,也忽然明白了江遥在怕什么。 江遥怕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怕他的挽留只是一时新鲜,怕他的温柔是虚情假意,更怕自己生出的幻想总有一天会落空。 从八年前到现在,江遥就一直在这样痛苦着,卑微地乞求上天能再见他一面,卑微地幻想着他能多喜欢自己一点,再卑微地藏起不可言说的情愫。 他想起墨风曾经跟他禀报过一件事,当初他让暗阁暗中跟踪江遥想要找江敛之和江煊,暗阁的人看到江遥见了陆英,为了江煊竟然差点与陆英动手,说起话来也疾言厉色的,他又想起当年江遥只不过是江家的一个暗卫,还不被主人喜欢,就敢一意孤行地做背主之事,他觉得江遥骨子里也许并不是一个卑微胆怯的人,反而应该是固执又勇敢的,可是江遥在他面前却从不会这样。 这并不是因为江遥在他面前转了性子,收敛起了那一点难得的锋芒,而是因为江遥喜欢他,求而不得的苦痛让江遥下意识卑微而胆怯,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他厌恶了自己,时时在意着他的思绪与一举一动,他皱一皱眉都会害怕他是不是生气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江遥怀着自以为是痴心妄想的爱意。 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不敢承认自己动了心,还总是说惹江遥伤心的话,把江遥的情意视作理所应当,是他身为平昭侯应该得到的东西,是仰慕还是心悦都无所谓,而后一点点地消磨着江遥的幻想,让江遥愈发惧怕,愈发不安,即使他表示出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敢再相信他是真心的。 之前他已经在江遥面前说过他做错了,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意识到自己错了,从头到尾都错得彻底,还差一点就错到没有了转圜余地。 江遥。萧吟朦胧地望见江遥脸庞的轮廓,他忽略了伤口的疼痛,从床上撑坐起来,想了想,又改口道,阿遥,你看着我。 江遥抬起泪眼模糊的一张脸,他伸手抓住江遥的手,低声道:你能分清我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吗? 不能。江遥摇头道,连阿煊的话我都分不清是真是假,我总是很笨。 没关系。萧吟活了二十多年,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摆出这般郑重其事的神情,即使他连人脸都看不清,他抬手道,之前我说过的话你分不清就算了,但从现在开始,你记住,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若有一句假话,我和我萧家亡于那场大火中的冤魂一起永世不得 侯爷!江遥吓得立马扑过去捂住萧吟的嘴,白着脸道,您怎么可以拿这个来发誓?这这绝不可乱说的! 说罢他还有点生气地看了眼萧吟,转身跪到地上,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拜了拜,轻声道:天上诸位神佛,方才侯爷乱说的,你们不要在意,请保佑萧家八年前亡于火中的冤魂早登极乐,保佑侯爷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萧吟有点想笑,觉得他方才着急惊慌的样子可爱至极,可听他此时认真虔诚的语气,又笑不出来,反而眼眶有点发酸,等他拜完了神佛,才说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对你说一句假话,你能信我吗? 江遥方才是真的吓到了,萧吟拿这个来发誓,这太重了,而最令他震惊的是,萧吟居然是认真的,他知道八年前的事对萧吟来说有多痛,萧吟拿这个发誓必然是在承诺一件珍而重之的事。 萧吟是在向他承诺。 他不敢相信,却又因为这样的事实而呼吸停滞,八年被称之为非分之想的情思漫无边际地奔涌而来,他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他想,这一次,他是不是可以不用害怕前面是万丈悬崖,他要摔下去粉身碎骨? 也许蝼蚁也是真的可以摸到天上的月亮的。 侯爷,我真的可以他坐到床边,双手抖得厉害,试探地握住萧吟的手,又害怕地缩回去,只是在半路又被萧吟捉住了,他哑声道,真的可以相信吗? 可以。萧吟倾身过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世上只有你可以相信。 江遥的眼泪杂乱地滑落下来,呜咽出声,萧吟实在看不清,放弃了擦眼泪,只说道:阿遥,现在你听我说。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伤了你的心,也让你不愿相信我。但我这次千里迢迢找过来就是为了来找你,或者说,是把你追回去。我听说你可能遇到狼群遭遇不测,心慌意乱,一心只想着要找到你,看到你深陷危险,我也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你有事。白天听说你要跟江煊离开这里,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自私之心,我不想你走,我想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八年前我逃出去之后,常年被病痛烦扰,也被仇恨占据心神,让我忘记了当初在地牢里答应过你的话,说要报答你的恩情。等我想起来时,却又没有认出你,还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我没有忘记八年前的事,而且八年前我还有忘说的话,阿遥,是你让我重新想要活下去,若没有你,我八年前一定就死了,死得很难看。八年前,我就很喜欢你在我耳边说话,甚至也很喜欢你在那小声地哭,让我觉得好像一切也没有那么糟,也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人在意着我,记挂着我,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得活下去。 我这些年当真以为自己将一辈子孤身一人,不会再轻易全然信任一个人,更不会为一个人动心,可是在我还不知道八年前所有真相时,我就对你动了心。你让我除了仇恨以外久违地有了其他情绪,我先是心疼你,又不可抑制地渴望你离我近一点,这样我就可以不再是一个人了。但我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是我混蛋,我活该被江煊捅一刀,也许他应该再多捅几刀。我确实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感受到我的喜欢,让你愿意相信我对你也有一样的真心。 江遥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只怔忡得地看着萧吟,不说话也不动,萧吟动作迟缓地从床上挪下来他都没回过神,脑海中像是炸开了千万朵烟火,每一朵都炸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高兴还是该震惊,他好像真的不会思考了。 他是挨着床边沿坐的,萧吟从床上下去后,抓着他的手便突然不声不响地跪到了地上,这下彻底把他惊回神了,赶忙去扶萧吟:侯爷,您您做什么!快起来! 之前顾景鸿说你是我救命恩人,我应该给你下跪磕头,其实当时我也没有不愿意,只是你就当我那会还心里拧巴吧。后来听说你要走,我忽然觉得,若是能把你留下,让我下跪磕头又算得了什么。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走,我到了这里后就得知你没下山,我就猜你其实并不想躲我,我理所当然地觉得你会一直想留在我身边,可后来才知道世上没有这种理所当然,你确实是会走的,我对你来说也并不是多好的人,更不值得托付。萧吟声音因虚弱而微微沙哑,但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视线模糊的双眼看着江遥,我不强求你什么,你要走我不会阻拦,以后也不会去打扰你,现在只是不甘心地问一句阿遥,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老婆,你看我还有机会吗?(可怜) 关于这篇文的文名,一开始就是写着玩后来也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哈哈哈哈哈哈哈,就简单粗暴了,如果大家有好的建议我可以改,狗头。我甚至还打算以后写《又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再一篇忠犬暗卫受文》《还是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取不出文名,狗头。 第41章 大晚上被萧吟一折腾, 顾景鸿也睡不着了,待在药庐里看了会医书,刚探出头看了眼, 就见江遥双目通红地从萧吟屋子里跑出来,他叫了一声, 却没理他,径直跑回屋去了。 顾景鸿挠挠头, 去萧吟屋子里看了眼, 见这人一脸得意,就知道这是搞定了, 江遥那傻子估摸着是被感动哭的, 回屋继续哭去了。 你跟江遥说什么了?顾景鸿狐疑道, 我看他哭得可伤心了啊。 什么伤心?萧吟面色还很差, 但不妨碍他此时心情明媚,他那是开心。 你差不多得了。顾景鸿冷笑,你就可劲儿骗他吧,我看他还是离你远点好。 我答应他以后再也不骗他, 再说, 我骗他什么了我?萧吟皱眉看他,我没有受伤吗?我今晚没有命悬一线吗? 一提这事顾景鸿就更来气, 起初他被暗卫拍门喊出来的时候还真以为萧吟是出大事了,想着这几天明明挺好, 不禁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极大怀疑, 火急火燎地进屋一瞧,顿时被气得倒仰, 那伤口能成这样, 绝不可能是自己恶化的。 萧吟伤口恶化了是真, 但并不是因为没处理好伤口,而是他自己往伤口上撒了点催化伤口恶化的药,一不小心还撒多了,最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顾景鸿心有余悸道:要不是我在这,你换个普通大夫,说不定都压不住你这伤势,现在你就升天去了。 我也没想到这个药这么厉害。萧吟也觉尴尬,摸了摸鼻子,之前听人说效果一般啊。 你自己不知道你身体有多差?顾景鸿没忍住又翻起了白眼,你体内那毒素被这一刺激还不出来蹦跶?不过你这也确实很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味道,至少前面江遥对你的担心是真的,也当真被你把人骗回来了。 萧吟叹道:要不是听说他明天要跟江煊走,我何必出此下策。 顾景鸿毫不留情地呛道:要不是你之前伤他的心,你何必有今天? 萧吟: 一路跑回屋去的江遥红着眼眶推开门,与江煊四目相对,看着江煊沉静的眼神,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江煊先说道:萧吟还好吧? 嗯。江遥刚哭过,还有很重的鼻音,现在还好。 说罢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先前看着江遥冲进萧吟屋子里时江煊就预料到了什么,眼下看江遥虽然眼眶通红,但眼中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之前那个总是垂着眼自卑沉默的江遥突然鲜活了起来,亮如星子的眼眸中藏着的是将要溢出的兴奋,或许还有夙愿得偿的欢愉。 江遥的想法总是这样写在脸上的,也从不会对人设防,当年江遥就是这样毫无条件地信任他,又愿意那样毫无条件地帮助素昧平生的萧吟,世上确实极少有这么傻的人,那是因为世人大多互相防备,总以恶意揣测他人,恨不得在心上生出七窍,将人心看个透彻,却鲜少有人以纯粹的真心善待旁人。 江煊突然也能明白为什么萧吟会真的对江遥动心,萧吟见识了太多人心险恶薄凉,世情冷暖,在这浊世之中还能遇到这样一颗纯粹赤诚的心,谁能不心动? 阿煊,我江遥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有点不好意思地坐到桌边,手指不安分地抠了抠桌角的木屑。 江煊如何还会不明白他要说什么,淡然地替他说道:你明天不跟我走了? 烛光在江遥的睫毛上镀了一层暖光,睫毛垂落时投在眼睑上的阴影也是柔和的,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棱角,永远温柔和顺,他抖了下睫毛,轻声道:那个侯爷现在伤还没好,毕竟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想等他伤好了再说。 江煊却根本没有把他这番欲盖弥彰的解释放在心里,坐到他身侧,静静看着他眼中无意流露出的点点笑意,过了会,问道:萧吟说他会对你好吗? 江遥一下像是受了惊,倏地抬眼看过来,紧张地眨动着睫毛,与江煊平静的目光对视了会,意识到他什么都猜到了,握住他的手,道:阿煊,你不用再担心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会承担。侯爷他这一次是认真的,他在我面前用萧家死去的冤魂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对我说一句假话。他说他和我有着一样的真心,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我我愿意相信他。 江煊笑了笑,道:就算他不这样说,你也会选择回到他身边,八年前你就决定了,就算你跟我走了,也还是会每天想着他,念着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他。 江遥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又反驳不出来,他想,他也许当真会这样做,这八年他都没能忘了萧吟,以后他也只会更忘不掉。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萧吟到底有哪里好,当年我想不通,后来也想不通,在我看来,萧吟哪里都不好,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做到这份上。江煊嘴角的笑有点苦涩,但现在我明白了,于外人看来,萧吟确实没什么好的,但对你来说,萧吟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人,连我都比不上。因为我们总是忽视你,让你自卑让你觉得自己没用,萧吟却在阴影中注意到了你,给予了你触摸不到的善意,那是你最渴望的东西,让你觉得你是能被人寻常对待,萧吟对你和对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无不同,你也并不是像旁人想的那样惹人讨厌。我想通之后,其实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我那天绑了萧吟,捅他一刀又哪里是真的让他永远别再来找你 阿煊江遥刚哭过,听江煊这般说又想哭了,而且他很意外地看见江煊也哭了。 七岁以后,江煊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他还一直挺羡慕江煊的,内心总是如此强大,遇上什么事都能镇定自若,喜怒不行于色,因而他骤然看见江煊说着说着眼中泪花闪烁,一时都有些愣怔。 但江煊的情绪仍是克制的,纵使这般,也始终没有让眼泪落下来,他看向江遥,嗓音微哑:那天我说中了萧吟的心事,他又何尝没有说中我的心事。这些年我确实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一直像小时候那样信任我,为我着想,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可我却骗你,利用你,伤害你。我说萧吟把你对他的好视作理所应当,或许我也是如此,我也把你对我的好当作一种理所应当,所以觉得我利用你一下,你为我牺牲一点都是情有可原的。我一直不愿承认自己这样自私的心理,所以我才想着弥补,看到萧吟对你不好,我忍不住就想教训他一下。但我捅他那一刀并不是真的让他对你死心,我知道你一辈子都放不下他,也看出来他并非对你无意,我那样做其实是在想也许他能看明白自己的心呢?也许我哥哥受了这么多苦,上天最终总是会眷顾他的呢? 江遥的情绪远做不到江煊那般克制,泪水早已落下下来,他一把抱住江煊,低声道:阿煊,我那天跟你吵架,并不是真的怪你,一开始我确实很心寒,不敢相信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不肯说一句实话,平白害我担心了许多年,当年还利用我害了侯爷。可是你走之后我又想明白了,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其实都没有必要再理会我,你还大费周章接近侯爷布这个局都是为了我,你还是我的弟弟。七岁时你病得快死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救你,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后来去了江家,我还是保护不了你,甚至都是你在反过来保护我。我知道自己笨,只要你能过得好,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利用我,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你也不必觉得亏欠我,我对你好确实是理所应当的,若是哪天要我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你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29 这么多年,江煊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情感,能对着任何人虚与委蛇,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愿意表露自己真实的想法,他闭上眼,一滴清泪终于滑落而下,回抱住江遥,道:哥,谢谢你 说罢江煊又握住江遥的手,目露狠色,道:现如今放眼天下,不会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管萧吟是不是真的对你好都没关系,反正还有我在,他要是对你有一点不好,我一定不会只捅他一刀,我是怎么杀了江敛之的,就怎么杀了他萧吟。 江遥满面通红,干脆又站起身跑了出去,道:我去侯爷那边,顾神医说晚上还得再看看,说不定会恶化。 还在与顾景鸿感叹自己今晚下手真狠的萧吟忽然打了个喷嚏,皱眉道:谁骂我? 顾景鸿无情道:还不是你做了太多亏心事,活该。 话音刚落,江遥就进来了,两人齐齐看过来,江遥不明所以,还颇为担心,道:顾神医,是是侯爷的伤又不好了吗? 啊,没有。顾景鸿识趣地站起来,他刚在说有人暗地里骂他,你别理他。 江遥想起方才江煊的话,一时神情尴尬。 萧吟见状恍然,果然是有人骂他!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手动微笑 弟弟:呵,男人,别给我捅你刀子的机会 第42章 第二日江煊也没有走, 继续在顾景鸿这儿住着,但他也没去见萧吟,似乎打定主意对这人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一直没打上照面。 直到三天后萧吟的伤势确实好了一些能下床走动了,他出来找陪小药童一起挑拣药材的江遥, 正巧江煊也出来透个气,两人便撞上了。 侯爷这回是真好多了?江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见这人很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嘲讽道,可别哪天又病入膏肓了。 放在从前, 萧吟怎么着也得呛回去三五句, 但看着这张和江遥一模一样的脸, 将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颇有点忍气吞声的意味,末了还笑意和善道:江宗主什么时候走? 江煊冷笑道:这么想让我走?怕我再捅你一刀? 萧吟算是看明白了,江煊肯定是故意的,就是看出他不敢跟自己吵架所以在这肆无忌惮, 不然以江煊那心机深沉的性子, 可不是这种会随便跟人耍嘴皮子的人。 蹲在地上翻检药材的江遥听到两人谈得不太愉快,站起身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见萧吟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捂着伤处像是站立不稳, 还是跑到了萧吟身边扶了一下,道:侯爷, 顾神医说要多休息, 还是回去吧。 江煊嗤道:我看他前面好得很, 你一来他就半死不活了? 萧吟这回是真没装,站久了确实有点疼,他装作没听见,只对江遥淡笑道:没事,在床上待久了也闷,出来走走。 哦,好。江遥依然还是很听萧吟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扶着侯爷去竹林里走一走吧。 江煊有点不高兴道:他自己没脚吗?再说,他身边人都死光了?让他暗卫扶他。还有,他怎么还让你叫他侯爷?他在这使唤谁呢?哥,过来,明天跟我回去。 江遥手足无措,不明白江煊那天明明都把话说开了,今天怎么还看萧吟不顺眼呢? 侯爷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只是扶他一下,万一不小心摔了岂不是会更严重?江遥向江煊解释道,侯爷没有使唤我做什么事 江煊依旧冷着脸,道:这两天你不都在照顾他吗?那以后去了侯府是不是还得给他端茶倒水啊? 也没有都在照顾侯爷江煊冷着脸时莫名和萧吟生气时好像,江遥声音不自觉轻了下去,阿煊,你别说了。 萧吟拍拍江遥的手,轻声道:你弟弟是怕我欺负你,故意这么说的,帮你撑腰。 江遥的脸一下红了,谁也不敢看,只好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你弟弟有句话说得对。萧吟揽过江遥的肩,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低头凑到他耳边,你确实不应该再叫我侯爷。 这个问题其实萧吟已经说过了,但江遥想不出其他称呼,只好一直这么叫,而且他自己觉得叫顺口了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 现在听萧吟这么说,江遥小声道:那我该叫什么? 萧吟离他太近了,耳朵上有股若即若离的热流,所有亲密的触碰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随便一个举动就能让他浑身不自在,心中像是燃了把火,越烧越旺,热得难受。 叫我名字可以吗?萧吟看出他的不自在,却更不想松开他,反而伸出手捻了两下他热烫的耳垂,或者你想叫别的也可以。 江遥怎么也叫不出萧吟的名字,觉得哪里都有些别扭,很不习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 萧吟感觉到江遥对他其实还是有点距离感,可能觉得他是什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不敢多越雷池一步,本来他还有许多更过分的称呼要逗一逗江遥,但看江遥垂着眼安静乖巧的模样,又说不出口,只好心道:算了,一步步慢慢来吧。 那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你可以叫我侯爷,不过别真把我当侯爷。萧吟轻笑道,我现在可是你情郎。 江遥霎时满面绯红,之前顾景鸿跟他开玩笑的时候就说过萧吟是他情郎,那会他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现在听萧吟自己说出来更是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真是脸皮太薄了,完全听不得这些羞耻的话。 江煊在一边什么都听见了,在心中感叹着他哥哥虽然早就对人家有意思,但其实压根不通情.事,这以后还不得被老流氓拿捏得死死的。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我们我们走吧。江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拽了两下萧吟的袖子。 萧吟心里更为舒畅,对他说了我们这个词很是受用,这个拽袖子的动作也很有几分撒娇的味道,看来江遥确实是在把他当情郎。 好,我们走。萧吟说着就微微低头在江遥脸颊上吻了一下,而后抬眸含笑地同江煊对视一眼,那神色看得江煊拳头都硬了,明晃晃就是在炫耀。 从药庐出来的顾景鸿也瞧见了这一幕,双眼受到了剧烈冲击,瞪着眼喊道:萧吟你不要脸!你占人家便宜! 萧吟揽着江遥头也不回地走了,而江遥早已脑袋嗡嗡,脸上都要烫熟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去摸了下被萧吟吻过的地方,仿佛还能触及萧吟嘴唇的余温一般,他又飞快缩回了手,脸上温度更高了。 两人一同走到竹林中,山间清风一吹,江遥脸上的温度才散下去一些,但萧吟一直搂着他的腰,还是让他全身都越来越烫,与萧吟接触的每个地方都像是既紧张又兴奋,他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他从没有和别人做过这些事,而且现在也不是之前和萧吟在演戏的时候,他是真的在和萧吟做世间爱侣会做的事,心中既有浓烈的羞耻感,又有新鲜的兴奋感,久久无法平静。 走了一段路萧吟其实就有点走不动了,干脆坐在一块青石上,道:你今天不是还没练剑吗?要不现在练? 江遥霎时从胡思乱想中回神,闻言还有些因走神被抓到的害臊,忙点头道:好。 阿遥。萧吟叫住要拔出佩剑的江遥,神色有些严肃道,我前面是在说一个问句,意思是征求你的意见,决定权在你,你可以考虑一下,不必马上答应,也可以选择不答应。以后做什么事我都会这样问你,你要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不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是在命令你,你也不需要服从我,这才是爱侣之间的正常相处,明白吗? 江遥一时怔住,呆呆地看着萧吟,半晌才像是听懂了,点点头,又想起萧吟这句话也是问句,他应该如萧吟所说的那样思考一下,可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种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的生活,有时候他也会恐惧自己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想法,不会再思考了,只会做一个盲目的服从者。 他又有点害怕,想着萧吟前面那么说是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这样,觉得他终究还是配不上自己,他慌张又茫然地去看萧吟,急道:我 阿遥,你别乱想。萧吟只要看到江遥露出惶然的神情就知道这人又想岔了,江遥太过敏感,也太过患得患失,许多想法总是会和常人很不一样,从前他就见识过,只不过那会还想不明白,现在他试着多从江遥的角度想问题立马就能明白过来,他立马站起来,伤处疼得他轻轻皱了下眉,快步走过去,握住江遥微微发抖的手,我只是说,我们可以慢慢来,多试几次就会好的。我没那么容易生气,你不必觉得我一不小心就会生你气,而且爱侣之间,你包容我的许多过错,我自然也会包容你的一切。再说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觉得我很好,我也觉得你哪里都好,不要总是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嗯? 江遥在他的温言安慰中平静下来,重新又点了个头,道:好,以后侯爷问我什么事,我都会想一想的。 嗯,这就对了。萧吟现在再看江遥这患得患失的模样,心中越想越是心疼,不知道江遥从前都过一些什么日子,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他拿过江遥手中的剑,之前我其实想把凌云剑送给你,但没来得及,我这次带来了,今天你就用凌云好不好? 前面刚说过的话江遥还记得,没有立刻就回答,但萧吟的话还是令他心跳飞快,萧吟说之前就想送给他? 他记得萧吟说过的凌云剑,是萧吟十岁生辰时老侯爷送的,那这把剑对萧吟来说应该是意义非凡,旁人应该碰都不能多碰,可是萧吟居然要送给他? 我不行,侯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江遥觉得自己这回真的认真思考过了,摇头道,这是老侯爷送给您的 是我爹送我的,所以不管怎样已经是我的了,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反正我现在已经不能用剑了,不管是我,还是我爹,都会很遗憾这把好剑蒙尘,无法出鞘,不如送给真正能用它的人。萧吟笑道,而且给你和给我并没什么区别吧? 江遥又被萧吟说得满面通红,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萧吟唤来守在暗处的暗卫,吩咐道:去屋里把凌云取来。 暗卫来回很快,不消一会就把剑取来了,萧吟双手递给江遥,道:我从前最喜欢的一把剑现在给你了。 江遥紧张地接过来,生怕一不小心要掉地上,在萧吟的眼神示意下将长剑拔出鞘,锋利的剑刃森冷光寒,剑身上还有漂亮的流云纹路,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把剑,他也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还是这样好看的剑。 谢谢江遥一个不注意又想哭了,谢谢侯爷。 萧吟笑着蹭去他眼角的泪水,道:我还有很多东西想送给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江遥觉得这回无论他要不要思考都是一样的答案,一瞬过后,便点点头,眼泪还在不争气地往下落。 上天从前对他总是那般苛刻残忍,可能都是为了让他可以在某一天摘下天上的月亮,从此,长路多崎,终有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我写你和渣吟的同人文养你(狗头)!跟我回家!!!我比渣吟爱你(星星眼) 第43章 等萧吟带着江遥回去时, 看见江煊和顾景鸿不知何时凑到一块聊起来了,还压低声音颇为神秘,看顾景鸿的样子, 仿佛是捡到了宝一般双眼发亮,萧吟直觉这两人有鬼, 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江煊一看到他便收敛起所有情绪,冷着脸沉默不语, 而顾景鸿也不知是拿了江煊什么好处, 一脸兴奋,咳了一声, 道:没什么啊, 就聊聊医术。 江宗主还会医术?萧吟好笑道, 看不出来啊, 江宗主真是多才多艺。 顾景鸿也不愿多说,萧吟懒得再问,况且他当真有些累了,拍了下江遥的背, 道:你去跟他们说会话吧, 我回去休息会。 江遥却不肯松手,道:我扶侯爷回去。 不必。萧吟笑道, 我能走。 看墨风走上前来扶住了萧吟,江遥以为他们是有什么事要说, 识趣地没再坚持, 转头去找江煊,道:你方才和顾神医到底在说什么? 顾景鸿询问地看向江煊, 江煊点点头, 顾景鸿招手把他唤到近前来, 小声道:江宗主把五散鸢的解药给我了。 五五散鸢?江遥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不可置信道,这个真的有解药? 世上每一种被制出的毒肯定都有解药,只不过这个毒确实很霸道,我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研究出真正的解药,只好想办法给萧吟慢慢清理毒素,但这个过程到底要多久我也不知道。顾景鸿拿到自己多年求而不得的解药,解开了一桩疑问,当然是喜形于色,当年萧吟说这是江敛之给他下的毒,我就猜解药肯定在江家手上,后来又听说其实是是你弟弟下的手,不过我没好意思问。 江遥紧张地扯住江煊的袖子,道:是不是有了这个解药,侯爷体内的毒素就能彻底清除干净了? 嗯。江煊本来是觉得自己大发善心给萧吟一个人情,但面对江遥黑亮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不早点拿出来是罪过,八年前我是真的没解药,这个毒我是从江敛之那里拿来的,解药也在他手上,他肯定不会拿出来救萧吟的。后来是我自己在落朝宗里搜出来的,前面也给顾神医看过了,应该是错不了,确实是解药。 江遥哪还有心思去想江煊到底是对是错,满心只有欢喜,连说了三个太好了,又拉住顾景鸿道:顾神医,那那解药现在就能给侯爷吗? 你先别急。顾景鸿安抚道,那个毒在他体内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有解药也不一定能这么快见效,我辅助其他药物一起给他服用,应该会更有用。 好。江遥的神色也是真的高兴,那麻烦顾神医了。 重遇萧吟后,眼睛的事一直是梗在江遥心中的一根刺,毒素一天不清除干净,萧吟就要被反复折磨,不知尽头,而每当萧吟的眼睛看不见时,都在提醒他八年前自己不小心做的错事,只会让自己的愧疚和自责更多一层。 现在这件事也有了转机,他当真是觉得上天最近对他太好了,每件事都能柳暗花明,似乎是在不遗余力地弥补他从前所有不堪的经历。 不过啊顾景鸿看江遥一激动就要跑回屋去告诉萧吟,他拽住这人,前面江宗主和我商量后觉得先不要告诉萧吟找到解药的事,不能太便宜他。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0 江遥不解道:为何? 江煊冷嗤一声,道: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这么轻易告诉他,就得吊着他一段时间,到时候再说。 江遥: 真是搞不懂这种奇怪的心理! 哥,你不许现在告诉他,听到没?江煊冷哼道,反正顾神医会给他解毒的,他身体又不会再出问题,等他一年半载不复发自己也能明白,到时候再告诉他也没区别。 对啊是没区别。江遥嘀咕道,所以这有什么意义吗? 顾景鸿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傻啊,萧吟刚拐走了你,哪能让他再春风得意一回,那你弟弟还有面子不?还能在萧吟面前给他甩脸色不? 江遥挠挠头,道:哦 还是不太明白! 他转头看墨风从屋中出来了,便对两人道:我去侯爷那儿看看。 顾景鸿挥手道:去吧去吧,真是一下也分不开。 江遥耳根一红,溜得愈发快了,瞬间就身影一闪进了屋,江煊早看到他腰间的佩剑换了一把,而这把剑他曾在名剑谱上见过,听说旧年被萧吟父亲收藏,他撇撇嘴,心道:萧吟还算做了件好事。 屋中,萧吟靠床坐着在看江遥随身带着的棋谱,他见江遥总是在上面写写画画,有些好奇到底都写了些什么,现下看了才发现江遥当真是研究得极其认真,每一局棋都反复推演,把每一步的思路用蝇头小字记在旁边,有不解之处会圈出来,若是得到了解决就记录在旁边,有些则还没有得到解答。 江遥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拿回来,道:我我自己看着玩的。 你若是真的想学,我可以慢慢教你。萧吟抬头温和一笑,但你不要勉强自己去学,你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喜欢的就丢在一边。 江遥垂眼小声道:我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你不是喜欢练剑吗?萧吟道,我看得出来,你练剑时更开心。 江遥自己都没感觉,没想到萧吟能看出来,疑惑道:我有吗? 有。萧吟勾了下他的手指,你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很容易看出来。 江遥有些泄气,想着自己总看不明白别人的情绪,可自己的情绪却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失落道:可我总看不明白您和阿煊都在想什么 以后你就能看明白了。萧吟与他十指交握,我说过的,以后再也不骗你,我想什么都告诉你。 江遥面上羞臊,想起前面刚得知的好消息,但又答应江煊现在不告诉萧吟,憋得有点难受,因而萧吟就见这人目光灼灼地奇怪盯着自己,眼中写满了开心,但就是一句话不说。 你看着我做什么?萧吟挑眉道,还这么开心。 江遥觉得自己一定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了,竟然胆大地晃了晃和萧吟握在一起的手,抿唇笑道:就是觉得很开心啊。 为什么呢?萧吟看他这副模样心上一软,也晃了晃他的手,是不是因为跟我在一起,所以开心? 江遥觉得两人的动作好幼稚,但又觉得自己心中某种隐秘的欲望被取悦了,一边红着脸,一边又勾着唇角,轻轻点头道:嗯。 萧吟望着他,根本把持不住了,揽着他的腰往自己这边一推,低头吻住他两瓣柔软的唇,看到他双眼骤然睁大,受了惊吓,傻了半晌,却并没有往回缩,只是一动不动地被自己索取,时间一久,因为忘了呼吸差点把自己噎住,脸色都涨出了不正常的红色。 傻子,呼吸。萧吟松开了一下,无奈地在他腰上捏了一下,你要把自己憋死吗? 江遥顿时羞得眼神都不知往哪儿放,他连触碰都少跟人触碰,何况做这种事,他当真是毫无经验,以为以为只要两个人嘴对嘴亲住就可以了,哪里想到还有呼吸这一说。 萧吟让他喘了口气,便又去吻他,引导着他来迎合自己,与自己的唇舌纠缠在一起,再教他如何在间隙之中呼吸,他们互相品尝着唇舌间的滋味,是苦是甜都彼此分担,再吮吸着唇瓣上的软肉,吮出令人心荡神驰的水声。 待两人分开后,江遥的唇已微微红肿,唇瓣的颜色红得鲜丽,更多了几分诱人,晚上和顾景鸿江煊一道吃饭时,两人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在心里骂了好几句禽兽不如的萧吟。 顾景鸿第二日便给萧吟调好了解毒的药,但嘴上只说是换药清理毒素,萧吟也没问,未见起疑,如此喝下七天后,顾景鸿搭了次脉,偷偷告诉江遥毒已经完全诊不出来了,江遥高兴不已,只是不能说,最后又被萧吟发现了这奇怪的情绪,嘴唇又肿了一次。 休息了三天,萧吟提出要下山回润州,江煊也说要回落朝宗,两个地方相距不远,还是同路,但江煊显然不想与萧吟同行,在山上就提出要分开走,看江遥神色失落,他拉着江遥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若萧吟敢欺负他,自己一定给他撑腰云云。 最后江煊把人交给萧吟,皮笑肉不笑道:侯爷先走吧,希望下次见面,别给我再捅你一刀的机会。 萧吟只觉肩上的刀疤还在隐隐作痛,眼角一抽,心中明白这是在说什么,神色难得郑重了一回,紧紧握着江遥的手道:江宗主放心,我一定好好待阿遥。 江煊冷哼道:希望侯爷说到做到。 江遥与江煊告了别,江煊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保证自己过段时间就去润州看他,他这才跟着萧吟下山去。 暗卫已在山脚下备好了马车,萧吟拉着江遥坐上去,和萧吟一起回家去这件事令江遥又兴奋又紧张,在马车里总是坐立难安,晚上也不睡觉,最后一天的路程倒是终于累了,在马车里睡了一觉,等马车停下时,江遥立刻警觉地醒来,懵了一瞬才道:到到了? 到了。萧吟正想起身掀帘出去,转念一想,又拉着江遥一起走出去,到平昭侯府门口他一把抱起江遥,走,带你回家。 江遥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在萧吟怀里,周围人的眼神已经要羞死他了,但他最怕萧吟手吃不消,小声道:侯爷,您放我下来 然而萧吟根本没理他,似乎就打定了主意要这般大摇大摆地带江遥走进府中,接受所有人的瞩目。 季逢青出来迎接萧吟,还没打声招呼就乍然撞见这幅场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萧吟抱着江遥一阵风般从他身侧掠过,好半晌了他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对随后跟进来的墨风道:侯爷治病怎么越治越有问题了? 墨风嗤了一声,道:本身也不是去治病的。 季逢青点头道:也对,是去娶媳妇的。 所以把人娶回来了不得好好炫耀一圈?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亲到了!终于亲到了! 第44章 萧吟回了润州后又过回了从前的日子, 闲云野鹤好不潇洒,京城的风波已与他无关,起初那帮人以为他时隔多年重新进京是要搅个天翻地覆, 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事实证明他只是为了来复仇而已, 被落朝宗狠狠摆了一道都没什么动静,像是当真对京城再无留恋。 不管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对于京城的各方势力来说,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全都松了口气, 宫里和一些紧紧盯着萧家的人也都放了心, 与从前一样对他不闻不问, 润州山高路远, 只要他能继续安分地不问朝堂,随便他做什么,反正朝廷也不至于养不起他一个平昭侯。 人在润州的萧吟自然对此心知肚明,从一开始他就没想重新搅和回京城的风波, 八年前他离开那里时就不想回去了, 从前也有和萧家交好的人说他胸无大志,他照样无动于衷, 回去是又能怎么样?皇帝当年起了杀心,难道真的会再接纳萧家人在自己眼前晃荡? 他想的只是既然他活下来了, 就要为萧家死去的人好好活着, 一味找死实在不可取,而他也没有忘了萧家的仇, 这些年他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当年的几个主谋者一一讨还回了血债, 剩下一个皇帝, 他杀不了,但皇帝已过花甲,近年身体不太行了,他就是熬也能熬死皇帝,已经无所谓了。 因而萧吟解决了太尉这个仇人后,彻底心无挂碍,安心待在润州继续做他的闲散侯爷,没事搅和搅和江湖势力,与江湖各大门派搞好关系,平昭侯府俨然已经成为当地江湖上不敢惹的地方,每日情报集散往来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季逢青循例每日向萧吟汇报各路消息,并商议一些棘手的事,萧吟聚精会神地与他谈了一个早上,有点疲累地捏了捏眉心,季逢青看了他两眼,问道:侯爷,以后江遥嗯,江公子都住在这儿了? 是啊。萧吟皱眉看他,有问题? 没问题啊。季逢青咳了一声,只是他以什么身份待在侯府?侯爷您不可能都不带他出门吧?把人带出去总要有个说法? 萧吟定定地与他对视了一会,试探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和他举办个婚礼? 季逢青: 那天亲眼看着萧吟把人抱回来他就有了心理准备,现在他这么问只是要让萧吟心里有个底,把人留在身边就要应对各种可能的麻烦,没想到萧吟根本没把这当回事,跟自己想的不是一个东西,都想到要不要成亲上去了,看来这辈子是认定这人了。 萧吟还在想着这个事,摸着下巴道:成亲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宫里会不会骂我。 骂您倒是不至于。季逢青扶额,觉得反正这事都这样了,干脆顺着萧吟说,顶多不痛不痒替萧家列祖列宗教训您两句,但若是您不退让,想必宫里也不会多管,您是娶女人还是男人,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您不留子嗣甚至还是天大的好事呢! 萧吟点点头道:也是。那就是能办? 您还真办啊?季逢青无奈道,不用这般大张旗鼓吧? 啧,你说什么呢,办了婚礼才表示我正式承认他的身份不是吗?而且也是昭告天下,从此以后他就是我萧吟的人,谁也别打他主意。萧吟瞪他一眼,而且从前他为我牺牲良多,如今这些事我都是该补偿他的。风 季逢青真是觉得萧吟变化太大了,出去一趟后回来竟是如此痴心不改,还把从前那股子高傲全都放下了,愿意放低身段去爱江遥,着实令人震惊。 侯爷,您去了顾神医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季逢青不解道,我听墨风说你们除了遇到狼群凶险了一回,其他时候都没发生什么大事啊,怎么就就对江公子这般好了? 自然是去了之后才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心,先前我原来都是在自欺欺人,不愿承认我喜欢他。萧吟叹道,看到他命悬一线,我会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一心只想要救他;看到他要跟江煊离开,我又会觉得自己的心实实在在地少了一块,怎么也不圆满了,意识到自己做不到放他走,会后悔一辈子,所以又费尽心力把人追回来。后来他同意跟我回来,我竟觉得从未这般开心过,八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在心中生出欢喜的感觉,我愈发确信了自己心中认定的就是他。也许八年前在地牢里时我就对他动心了,只是我不知道。 季逢青听萧吟愿意把话说得这般推心置腹,确实是付出了真心,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不是心血来潮一时新鲜,而江遥也是个挑不出错的人,能陪着萧吟,他也很放心,跟着叹道:江公子心思敏感,性子也单纯,侯爷可能要辛苦点了,要真的让江公子与您如常相与,并非易事。 萧吟自然也清楚这件事,道:我知道,他从前经历苦,脑子比较一根筋,我有时候也得顺着他的思路想才能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是没被人疼过,患得患失又忐忑不安,不过我多对他好一点,多给他一些安全感,他渐渐地就会习惯了新的氛围,就会好起来的。说起这个,他觉得这两日白天自己忙于正事,都没怎么见着江遥,不禁问道:话说他白天都在哪儿?怎么总是不见人影? 侯爷不是随便他在府里走动吗?季逢青道,也说过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是说过,这不是希望他也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所以他就白天总往暗阁跑。季逢青道,墨风天天跟我说能不能别让他去了,要是他不小心受伤了,怕您要把暗阁夷为平地。 萧吟: 江遥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喜好,这么多年唯一能让他稍稍开心点也觉得自己能做好的事就是练剑,纵然做暗卫很辛苦,也总是要提着一颗心不能做错一件事,但比起让他做其他事,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事了,也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可以有用的,不会是别人的麻烦。 因而他跟着萧吟回了平昭侯府,成日待在屋里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萧吟白天总是很忙,他不敢去随便打扰,怕惹萧吟厌烦,而且他也不懂季逢青和萧吟谈的那些要动脑子的事,何必要往上凑,萧吟允许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于是他就试探地去了一次暗阁,对墨风说想来练剑,墨风没有拒绝,他便把暗阁训练暗卫的地方都用了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很好打发时间的法子。 殊不知墨风巴不得他别来了。 当初齐砚没有跟着墨风去找顾景鸿,在他们回来时他又正好出去执行任务了,等他终于回暗阁复命,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所有事,今日看见江遥来了暗阁,还有点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话说完他又想起其他暗卫的嘱咐,江遥现在是主人的心上人? 感觉自己前面说话的语气不够尊重,齐砚立马退后一步,躬身见礼:江公子。 江遥看到齐砚本来也觉亲切,齐砚突然向他行礼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但想起墨风都对他十分尊敬,一口一个江公子,还用敬称,他其实不太习惯被这样对待,反而让他更加无措,他摆摆手道:你不用这样,还是叫我名字就好了。 齐砚心道:听其他人的意思,主人还想娶你呢,谁敢叫你名字? 对了,我可以继续陪你练剑吗?江遥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你前几天一直没回来,但我问了阁主,他说只要你同意就可以。 齐砚: 阁主在干什么?这是打算把麻烦丢给他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拒绝还是同意,拒绝了显得下江遥面子,而且阁主都同意了他也没理由拒绝,但是同意了他又怕主人找他算账,再说了,练剑过程中总免不了一不小心受些伤,他要是把江遥伤了怎么办?是不是会死的那种? 我觉得这个事齐砚艰难开口,要不还是去问问主人的意思吧?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1 江遥皱眉道:可是侯爷说随便我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哦那没事了。齐砚认命,下定决心这就找一把不开刃的剑跟江遥练,最好去找把木剑,万事大吉。 下午江遥兴致勃勃地来找齐砚练剑,之前他还在暗阁时就一直与齐砚练剑,能遇到一个剑法精妙的人他也很开心,而且两人练了一段时间后就有了默契,可以互相取长补短,比他一个人练有用多了。 只是今日他见齐砚没用自己的剑,而是拿了一把没开刃的剑,意识到了什么,去一旁把齐砚的剑拿回来重新给他,道:你用自己的剑吧,我现在并不是暗阁的人,你也没有必须要陪我练剑的任务,没道理你用不开刃的剑,我用真剑。你不必担心伤了我,就算伤了我也没事,练剑哪有不受伤的? 齐砚也是看他脾气好,干脆与他直说道:你现在身份不一般,我伤了你就等于伤了主人,绝不可如此。 江遥当然明白原因,垂下眼低声道:可是我不喜欢大家这样待我。 他并非觉得自己身份低贱,配不上旁人的尊敬,而是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大家对他的这种尊敬纯粹只是来自于萧吟,是因为他是萧吟的什么人所以才对他这样,好像他是萧吟的附庸,离了萧吟他照样什么也不是。 萧吟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他真的没有什么想做又喜欢的事,唯一一件可能就是练剑,但现在练剑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愉快了,旁人照样不会真心觉得他是剑法好。 最后他没坚持让齐砚用回自己的剑,他也不想齐砚因为这事为难,只是自己也去找了一把没开刃的剑来,和齐砚的一样,如此也算是十分公平了。 练完后他一回头看见萧吟,愣了一下,萧吟冲他笑了笑,他跑过去,平顺了一下呼吸,道:侯爷怎么来了? 结束了?萧吟牵住他的手,回去吧。 江遥点头,跟着萧吟走出暗阁,路上他看萧吟总不说话,以为萧吟不喜欢他来暗阁,反复观察着萧吟的神色,直到萧吟也察觉出了他的打量意味,看了他一眼,他立马下意识受惊般转开了视线。 萧吟无奈道:你想说什么可以随便说,不用看我的脸色。 江遥咬了咬唇,问道:侯爷,您是不是不想让我去暗阁?您是不是也像齐砚他们一样怕我受伤? 我是怕你受伤,不过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拦。萧吟捏捏他的手,你喜欢去就去吧,自己小心点就好。 江遥松了口气,默了默,又道:那侯爷能不能让他们不要对我那样疏离,我不喜欢这样。 萧吟笑道:这我可做不到,他们见到你就如同见到我,怎么能不对你尊敬? 江遥低下头,萧吟看他神色低落,正想说点什么,他又道:侯爷,我听说暗阁要在常州建一个暗桩,专掌情报,阁主最近一直在和您商议主事的人,我可以试试吗? 萧吟敛去笑意,惊讶地看着他,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会才道:你不想待在侯府?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跟我说,我 不是。江遥虽然许多时候在萧吟面前还是会小心翼翼的,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已让他敢多说一些自己的想法,今日他也是反复思量过,这些话已经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腹稿,说出来也不再害怕,侯爷您对我很好,从小到大就连阿煊都没有这样照顾过我,我很感激您。只是我找不到自己想做又喜欢的事,若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待在侯府,我会很不自在,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您的麻烦和累赘,我也不喜欢齐砚他们对我的态度,他们并不是真的尊敬我的身份,而是因为您。我想一辈子都陪在侯爷身边,所以我想让自己变得对侯爷有用一点,也想让身边人不要把我当作是您的附庸。其他事我不太会做,暗卫的活我应该可以做好,以前在江家和噬魂阁,我接触过很多情报的打探、搜集和整理,只是我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我可以学,我想为侯爷做好这件事。侯爷可以让我试试吗? 萧吟怔在了原地,但是江遥说的话却令他恍然大悟,这些天江遥确实总不太开心,而在和江遥的相处中他也意识到了一个根本的问题,那就是江遥的患得患失其实来源于不自信。 江遥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不能被人喜欢,两人要更好地相处,真正像一对爱侣那样亲密无间,最重要的就是要让江遥找到他真正想做的事,有事可做,才能有自信,才能让他知道自己与他是平等的。 他一直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本来想着时间能解决一切,慢慢来总是行的,但现在江遥却主动提起了一件他自己想做又相信自己能做好的事。 那你就要跟我分开了。萧吟叹道,我有点舍不得。 常州离润州很近,一天来回就够了,侯爷若是江遥有点害臊,没具体说,我可以马上回来。 没事,我可以去看你。萧吟揉了两下他的耳垂,你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我很开心,而且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提想做一件事,我自然会答应你。 这两日他确实都在跟墨风商讨去常州建情报暗桩的事,暗阁要做的事很多,没有专门负责情报的人,有时候难免会左支右绌,润州在这一带并不繁华,当初萧吟选在这只当是避世来的,不适合打探各路情报,而常州紧邻润州,却因水陆畅通而成为商旅云集之地,比润州繁华数倍,是绝佳的探听各路情报之地,加之离润州又近,可方便传递消息,萧吟一早就将情报暗桩的地点选在了这里。 但与墨风商讨了数日,却选不出一个适合离开润州去常州主事的人,此人必当是极为信任的心腹,同时也要擅长探听、处理情报,最好自然是暗卫出身,本来萧吟属意过齐砚,但墨风觉得齐砚处事不够果决,不适合做话事人,这事便又暂时耽搁下了。 如今江遥主动提及,萧吟细细一想,觉得江遥确实是极好的人选,虽然江遥也从未做过主事之人,但江遥除开感情,在其他方面做事都少有犹疑,干脆利落,最主要的是,他对江遥全然信任,放江遥去常州他最能放心。 江遥想了想,又与萧吟道:屛州离常州也不远,我若有不懂的也可以去问阿煊但转念一想,这应当属于机密之事,江煊是外人,不能多说,又忙道:侯爷对不住,我不会与阿煊多说的,您放心,我会做好的。 没事,我并不打算瞒着江煊你要去常州的事,再说他早晚都会知道的,而且他应该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你。萧吟看他这模样笑意更深了,你想见他随时可以去找他,想说什么也都可以说,你去了常州,你就是主事的人,一切大小事都由你决定,我不会多加干涉。 江遥从未被人这般信任过,一时还有些紧张,觉得自己被交付了重担,扯住萧吟的一角袖子轻轻晃了一下,轻声道:多谢侯爷信任。 这个动作平时江遥很爱做,是他暗暗撒娇的表现,只是这人害羞,不敢做别的,萧吟挑了挑眉,道:那你要怎么感谢我?没有一点表示吗? 江遥呆呆地看他:侯爷要要我怎么感谢? 萧吟点了点自己的唇,道:亲一下。 江遥霎时满面通红,飞快觑了眼四周,明处是看不到人,暗处暂时不知,他也静不下心去凝神细听是不是有暗卫守在暗处,红着脸踮起脚凑过去在萧吟嘴唇上印下一个吻,正要羞怯地缩回来,萧吟却已按住他的后脑勺,转为主动,用力回吻过来,纠缠住他的唇舌不让他逃走。 他想起顾景鸿和江煊每每看到萧吟吻他都要说在占他便宜,他不懂为什么这叫占便宜,但他不争气地想,他挺喜欢被占便宜的,而且他也吻了萧吟,这么算的话,他是不是也占了萧吟的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是为了爱情搞事业,当然也是因为被爱情刺激了事业心~ 第45章 一年后, 常州。 城中水路发达,云江从城中穿流而过,入夜后江上却仍亮如白昼, 数不清的游船画舫自江上驶过,江面上映出幢幢灯影。 江心精致华美的几艘画舫上丝竹管弦声悠扬, 轻纱薄衫的姑娘坐在船头拨琵琶,影影绰绰间几个穿锦衣的男子搂着美貌船女饮酒作乐, 一派纸醉金迷。 下游一带游船较少, 那些喧闹嘈杂离得远,听不大真切了, 江上飘荡着几艘小游船, 俱是清新雅致的装扮, 没有江心那些画舫那般华美, 船上也安安静静的,不闻人语,只有两盏灯笼随风晃悠。 齐砚在江边望见了唯一一艘挂黄灯笼的船,望了望四周, 见没有过路之人, 提气纵跃,身影一闪便自江边落到了那艘船上, 掀开船舱前的帘子,无声钻了进去。 舱内有三个人, 他向着坐在中间桌前的人单膝点地行了一礼:公子。 那人正在灯下低头看一封信报, 闻言扶了他一下,问道:涵宁郡王确定是在游船上? 是。齐砚起身, 禀道, 属下已经亲自去探过了, 涵宁郡王这几天夜间都在船上寻欢作乐,身边带着不少高手,不好靠近,外人也根本上不了船,白日里他住在城中一处私宅,很少出门,像是十分戒备。主人要我们查探的消息恐怕不好拿到,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被齐砚称之为公子的人正是江遥,他自去年离开润州来到常州帮平昭侯府统筹探听情报之事,墨风调了一批暗阁善于刺探情报、潜藏追踪的暗卫来常州,萧吟怕他与暗卫们不熟,又把齐砚也调过来帮他,起初两三个月里他确实日日有焦头烂额之感,他听命令听习惯了,要自己下命令总是很别扭,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提议此事,是在给萧吟添麻烦。 但萧吟对此只是写了信过来安抚一二,并没有亲自插手帮他做任何事,他意识到萧吟是当真放手让他去做,也是在让他学着自己去解决问题,而不要依赖任何人,也不能轻言放弃。 他觉得自己也就这点好了,那就是确实不会轻易放弃一件事,做了这么多年暗卫,他本就毅力惊人,而这些事只是一时忙乱复杂,并非毫无头绪,没有解决之法,他就更没有理由放弃。 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主动提出要做好一件事,这个人还是萧吟,若是轻易就放弃了,那他以后也照样做不好任何事,这辈子也终究无法做到不再依附于萧吟而活,与从前无甚区别。 因而头两个月最难的那段时间,江遥咬着牙一个人扛了过来,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与暗卫们一起布置各地情报暗桩,研究如何快速便利地获取、传递和分类情报,同时还要处理各种大小琐事,这些事他平日里从未接触过,最初当真战战兢兢,和人打交道时都很紧张,全凭一股意念支撑下来。 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各地的情报暗桩都步上了正轨,事情就简单了许多,他只需要统筹暗卫们的调度,并过目所有情报进行分门别类一一传回润州平昭侯府就好,其余琐事也都不再无从下手。 萧吟那边有需要打探的情报也会传给他们,而后由他安排人手在规定的时间内探听清楚,有些比较难的任务,他也会亲自带人前去,第一次他亲自去萧吟还有点不高兴,但后来还是同意了,只让他要自己小心,同时每次他去哪萧吟必然也会命齐砚跟着,于是齐砚莫名其妙就这样被大材小用了,排在第一位的任务居然是保护他。 一年下来,他早已对所有事务得心应手,想着从前自己觉得不可能做好的事原来也并不是很难,而他自己似乎也不是他想象得那么笨。 在平昭侯府时季逢青他们都叫江遥江公子,来了常州之后,暗卫们便也一直唤他公子,江遥起初很不习惯,后来看大家都没有改口的意思,他只能接受了这个称呼,现在听大家这么叫他已经十分淡然。 最近圣上生病,宫中封闭,京城又暗流涌动起来,萧吟虽然不涉朝堂事,但在京城还是有一些暗中的势力随时关注着一切动向,而且他名义上还担着平昭侯的爵位,朝堂阵营变换都要拉拢各个世家,他也不能独善其身,因而这段时间萧吟都在暗中探听京城的消息,其中来到常州的涵宁郡王就是萧吟需要关注的人物之一。 江遥认真看了侯府传出的信报,萧吟暗中是站的太子势力,而涵宁郡王李青却是三皇子一派,三皇子可能想借皇帝卧床不起时对太子下手,萧吟既是受太子之托,也是为了自己,想要打探明白李青来常州的目的,同时截下三皇子与他传递的所有信报。 他们已经在江上观察了许多天,离李青很近,却无法更进一步,江遥听齐砚说完,想了想,道:船上动静太大,除非混到他自己人里去,但几乎没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只能在他那处私宅入手。我们这几天观察下来,他一般不会在船上过整夜,后半夜就会离去,我们可以在他回去前先潜入他的私宅搜寻他与三皇子传递的消息,而后藏身于宅中等着他回来,再继续探听情报。白天人多眼杂,他恐怕也不会见什么秘密的人,我猜他要做什么也只会选在入夜后,要么在船上要么就是回府后天亮前这段时间。 齐砚很有默契地接道:属下已经带着几个人去查过了,他那艘船是本地的,那几个姑娘也不是他带来的人,我们在暗中窥探了几天,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半途上船。传言涵宁郡王本就好色,不管去哪儿都要寻欢作乐一番,他夜夜去那艘船上应该确实是为了玩乐消遣。所以他八成不会在船上做隐秘之事,基本上确实是在回府之后。 江遥点点头,将手中的信报交给身后的暗卫收好,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剑,道:走,今晚就去一次摸清情况。 齐砚看他的架势是又要自己亲自去,有些无奈,道:公子,属下带人去就好了,您在这等消息吧。 这次确实太难了,我亲自去放心一些。江遥不为所动,要不你在船上等消息吧。 齐砚吓得立马摆手:不不不,属下肯定要跟着您去,不然主人不会放过属下的。 江遥也很无奈,道:那就一起去。 暗阁将自己调来常州,齐砚没什么想法,跟着江遥也挺好,但江遥这一言不合就喜欢亲自跑一趟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主人不说不代表就真的同意啊! 但现在他是江遥的下属,江遥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江遥一道出了船舱,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上了岸,往涵宁郡王的那处私宅行去。 宅院是一座宽敞的三进宅子,几人在巷口探查了一番,发现内外明处暗处都有人巡逻走动,身手还都不错,但江遥他们也不慌乱,他们皆是暗阁的精英,要避开这些巡逻侍卫潜入宅子并非难事,只是需要耐心。 等了一炷香左右,他们确定了几个可以避开侍卫入宅的点,立刻分散开来,人人皆穿着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江遥打头第一个越过墙头,身影一闪而逝,夜色之下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随后,齐砚和几个暗卫也从数个方向进了宅院。 几人在树上互相打了暗语,江遥微微点头,几人便按之前的计划,两人在树上原地待命负责策应和警示,其余人瞅准时机去几个可能藏匿情报的房间搜查。 江遥右手始终捏着袖子,离袖中的暗器只有一厘,一旦发现不对可以瞬间扔出那枚暗器,他选了李青的卧房,此时里面是亮着的,像是有侍女在铺床备茶水,以便李青一回来就能用上,江遥在树上等了会,见那两个侍女不出来,竟是候在里头等李青回来。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2 他心下着急,看了看四周情况,冲负责策应的暗卫打了个手势,暗卫会意,待一列侍卫走到附近时忽而射出一枚暗器,没有下死手,擦着那人脖颈飞了出去。 但这一动静还是引得全府上下如临大敌,一时脚步纷乱,等在卧房中的两个侍女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江遥趁此机会,无声地自树上飞掠而过,从窗子里翻入,飞快扫视一眼屋中布局,将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尽收眼底,动作迅速地一一找过,看到可疑之物也来不及查看,先收入怀中再说。 等那两个侍女去而复返,江遥已经卡着时间从窗子翻出去,跃上屋顶,趴着等了一会,瞅准时机重新回到了那棵隐秘的树上,等着李青回府再探听一二。 他早就习惯了晚上休息很短的时间,甚至不睡觉,但这些天一直被这件事困扰,已经几天没怎么合眼,心神也总是绷着,纵使是他也有点撑不住了,但眼下他也只能咬牙驱散困倦之意,不敢有一丝懈怠。 只可惜今夜李青没有回府,可能是府中侍卫去回报了府中有刺客来袭的消息,李青不知去哪了,江遥无奈,趁着天还没亮,示意暗卫们跟他先撤,明日再寻机会。 他们没有回那艘船上,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客栈的后院,这是平昭侯府的私产,也是他们在常州的暗桩,江遥将他们在府中搜出的所有可疑信件放到一起,一一细致查看过去,觉得有用的就让人送到润州去。 传递消息往往只需几个时辰,次日中午前润州就回了消息,彼时江遥出去了一趟亲自和暗卫去取京城来的信报,又一夜没休息,江遥愈发疲累,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间听到齐砚叫他,疑惑道:怎么了? 齐砚道:主人让我们暂时不要再去打探消息了。 江遥不解道:为什么?这次任务还没结束啊。 因为主人明天要过来。齐砚心情很不错,想着终于不用再被江遥搞得心惊胆战了,应该主人有新的计划吧。 江遥呼吸乱了一瞬,眼睛却亮亮的,道:主人要亲自过来? 他现在事实上属于暗阁,平日里他也跟着暗卫们唤萧吟主人,以示自己与其他人并无不同,不想用那种奇怪的身份来给自己行方便。 自从他来了常州之后,第一年事务繁杂,只见过两次萧吟,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四个月前了,虽然几乎隔一日他就能看到萧吟寄来的信,看到熟悉的字迹他也能安心许多,但他又怎能不想萧吟? 如今听说萧吟亲自要来,他想了想,觉得这个事似乎也没有那么棘手,需要萧吟亲自过来,所以萧吟大概是也想见他了。 齐砚对江遥忽而红着脸跑走的举动镇定自若,毕竟跑走的时候脚步轻快,明显是心里高兴得要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写认真搞事业的鹅子,然后预告一下,大概是离完结不远啦,感谢大家陪伴呀~ 第46章 听闻萧吟要来后, 江遥愈发睡不着觉了,即使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睛却还是一夜少眠,想念萧吟是一回事, 除此之外,他还有点紧张。 前两次都是他回润州去见的萧吟, 这是萧吟第一次来常州,约摸也有来视察一番的意思, 这是他没有依靠萧吟做的一件事, 他既渴望萧吟的肯定,又担忧着自己是否还有哪里做得不好, 白天把各地暗桩的情况写成了一份册子, 反复修改, 生怕哪里有所遗漏。 放在从前, 主人安排他去做的事他都会尽力做好,尽管有些事很难很难,是搏命的活儿,他也不会有怨言, 当发现自己没做到或是做不好他也会害怕, 可那会怕的是即将要面对的严厉惩罚,更害怕主人的厌弃, 认为他不再有用。 现在他知道自己就算没做好萧吟也不会罚他,但他反而更加害怕, 他害怕萧吟的失望, 若是这件事在萧吟看来他都做不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好什么事。 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等在了客栈二楼, 由于萧吟要来, 今日客栈打烊,大门封闭,只进不出,他坐着等一会便要跑到楼梯上问一声主人来了吗,齐砚看他眼睛熬得通红,脸色也不太好看,劝他去休息会,他装作没听见。 中午他愈发困,干脆去一楼拉着齐砚聊天转移困意,他困得眼皮打架,说话也含糊不清,道:主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齐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困得眼睛都看不清了,无奈道:反正今日总是会来的,公子这么等着也没用,不如去休息会吧。 我不。江遥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睡眼惺忪地嘟囔道,主人来了要是没见到我会生气的。 主人才不会跟您生气。齐砚好笑道,主人看到您现在这样估计才会生气。 我最怕主人生气了。江遥是真的累了,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怎么入睡过,昨夜更是辗转反侧,一会思念如狂,一会又担惊受怕,精神都要被消磨完了,现下困意上涌,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头埋进臂弯里,伏在桌面上小声道,他以前生我气的时候可凶了,好吓人的。 齐砚正要扶他上楼去,一回头看到悄无声息带着暗卫走进门的萧吟,一时又止住了动作,都不太敢去碰江遥,正要跪下行礼,萧吟已摆摆手让他不要说话,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看江遥听见脚步声下意识要警觉地清醒过来,他示意齐砚拂了江遥的昏睡穴,而后抱起彻底沉睡过去的人上了楼。 萧吟抱着江遥放到床上,低头仔细地打量这人的睡颜,他甚少有机会看到江遥这般毫无防备入睡的样子,之前他们互通心意后同塌而眠,江遥也总是睡不深,他稍稍一动就会醒来,比谁都警觉,眼下却是睡得安安静静,睫毛乖顺地垂下,盖住那双黑亮的眼睛,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显然是好些天没睡好了,他又捏了捏江遥的脸,这人本就脸小又瘦,这会捏上去更是没什么肉,但皮肤却又软又嫩,手感还是颇为不错,让他不由地又捏了两下。 江遥似乎感受到脸上温度偏凉,有点不满地动了两下,口中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梦话,睫毛颤了颤,萧吟又手痒地去拨了下他的睫毛,看到长长的睫毛在拨动下又抖抖索索地颤了颤,他轻轻笑了出来。 天还没亮就出发的萧吟也困了,将江遥挪到床里面去,轻轻躺到了江遥身侧,顺便再搂过江遥的腰,在窄细的腰身上捏了捏,他又摸到了后腰上一块疤痕,据江遥说是以前被烫了一下,他仔细瞧过,这应该是被烙铁之类的刑具烫的,江遥身上还有几处类似的疤痕,想来是被烫了不止一次,他抚了两下凸起的疤痕,轻叹了口气,又有些后悔自己遇到江遥还是太晚了。 江遥这一觉睡了三个时辰,已经是他深眠最久的一次,而且睡得无比舒服,像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还被母亲抱在手上,有人可以毫无防备地倚靠,能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陷入世上最温暖的怀抱,醒来时都有些懵然,抬手正要揉揉眼,一下打到一个人的下巴,吓了他一大跳。 定睛一看,自己身旁躺着的不是萧吟又是谁,他又赶忙收回手,侧着身静静看着萧吟,见萧吟脸上也有倦色,愈发不敢动弹,还重新闭上眼依偎着萧吟打算再睡一会。 但萧吟已经醒了过来,摸了下前面被打到的下巴,嗓音透着哑意:醒了?还困不困? 江遥一脸自责,想着自己还是吵醒了萧吟,睁开眼道:不困了,侯爷您再睡会。 萧吟却也睡不着了,躺着缓了会,干脆坐了起来,侧头看一眼江遥,笑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换个称呼叫我? 我江遥跟着坐起来,脸上微窘,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前面在楼下你跟齐砚说话的时候,叫我什么? 江遥嗫嚅道:就是他们都这么叫,我叫别的不太好,就就跟他们一起叫您主人。 哦,那为什么现在又不叫了?萧吟故意逗他,笑意愈深,侯爷叫得太生分了,你弟弟也这么叫我。 唔,那那我叫您主、主人。江遥对此并无所谓,他不习惯叫萧吟名字,总觉得怪怪的,也叫不出其他乱七八糟的亲昵称呼,他面皮薄,太容易害臊了,因而一直都唤侯爷,现在听萧吟这么说也觉得好像有些生分。 主人这个称呼似乎应该更不适合现在的他们,显得两人地位仍旧十分不平等,但江遥不这样认为,萧吟好像也不这样认为,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听江遥叫自己主人,他就觉得很不一样,具体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旁人这样叫是一种敬意和忠诚,而江遥似乎当真是在把自己整个地交给他,包括生命,愿意由他来掌控一切,所以他可以允许江遥继续用主人这个称呼,就当作两人之间的一点情趣? 你喜欢就好。萧吟笑了笑,我随你。 江遥点点头,想起萧吟是来做什么,手忙脚乱就要下床,道:主人,这次涵宁郡王的事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计划,您可以看看。然后各地暗桩的情况我已经都写在了册子上,还有最近的一些 不用。萧吟一把拽住他,将他重新按回床上,看出他的紧张不安,轻轻按捏着他的肩膀让他放松,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做得很好,阿遥,我都从未想过你是这般能干,这般厉害,若是换了我,恐怕也做不到在一年内就将这件事做得如此妥帖。 江遥昨夜担忧了一晚上,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如此简单的结果,他仿佛还有些不敢确信一般又打量了一番萧吟的神色,如今他已经渐渐地能分辨出萧吟的喜怒,萧吟眉眼间含着笑意,目光温柔又专注地看着他,并非在说任何勉强和违心的话,萧吟是真的觉得他做得很好。 谢谢江遥一下就有点想哭,试探地埋到萧吟肩上,轻轻蹭了蹭,谢谢你。 这次江遥没有用任何敬称,是真的在跟自己的爱侣说话,他知道自己得到了认可,也终于卸下了心中最后那一点纠结和害怕,他可以配得上萧吟,他可以不必依附于任何人而活着。 萧吟揉了两下他的脑袋,将他抱在怀中,道:这是你自己做到的事,不用谢我。 江遥揪着萧吟一角衣袖道:我是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嗯。萧吟这次应下了,感受到江遥今日似乎格外依赖自己,一直在肩头轻轻蹭着,他笑了笑,想我了? 江遥应该是脸红了,愈发埋着头不愿露出脸来,隔了会极轻地应了一声,又像是期待着什么一样更紧地攥着萧吟的袖子。 萧吟心领神会,道:我也想你了。 江遥松开手,两只耳朵都红透了,萧吟觉得他这样真是可爱至极,一边害臊得不行,听不得任何亲昵的情话,但又忍不住地渴望着,想要听到自己亲口说出温柔的情话。 这般想着,萧吟只觉自己心痒难耐,心中有压抑许久的想法在蠢蠢欲动,他滚动了一下喉结,嗓子有异样的哑意,捏了捏江遥的腰,轻声道:今晚可以吗? 按理说萧吟现在也不过二十多岁,应当是有那方面的需求的,只是这些年他活得比谁都清心寡欲,连正常的情绪都很少有,更遑论情.欲,和江遥表明了心意后他也一直没提过这个事,一来是江遥对这些事十分害臊,他怕突然提起吓到江遥,二来是江遥一直对他很顺从,即使后来好了一些,还是堪称听话,他怕江遥其实心里不愿,但不说出来,那他岂不是成了强迫? 今日他看时机正好,江遥没了那层心防,是真正愿意把自己放在和他平等的地位上相处,应该也不会再为了顺从他做不愿意的事,而且两人分开数月,又正是重逢后最为温存的时候,他想,也许江遥也有这样的心思。 江遥其实一开始没听明白,抬头看了眼萧吟眼中涌动的情绪,忽而明白了过来,刚消退了些许红晕的面颊又迅速浮起了更鲜明的红色,抓着萧吟肩上的衣袍紧攥着,一颗心跳得要蹦出嗓子眼,脑袋里也嗡嗡直响,半晌才平静下来一些,察觉到自己喷出的呼吸都是灼热而急促的,他咬咬唇,点头道:嗯,但是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没事。萧吟亲了下他的额头,有我在,别怕。顿了顿,他又安抚道:我不会弄疼你。 江遥当真对此事一无所知,但也知道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眼睛都憋红了,也有几分不安,萧吟拍拍他的背,道:晚上要是不舒服你就叫我名字,你叫我名字我就停下来。说着萧吟握住江遥的手,柔声道:你先试着叫一下我的名字。 从小到大除了江煊和个别相熟的人,江遥极少有机会唤别人名字,他必须对大部分人都毕恭毕敬地使用敬称,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唤别人名字是失礼,是不能做的事,因而即使他对着顾景鸿这样从前素未谋面的人,也不会唤名字,下意识会把对方也当作需要恭敬对待的人。 长久下来,他非常不习惯唤别人名字,如同之前萧吟要他学着不要下意识答应别人提的要求,要学会思考一样,他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改变经年累月的习惯。 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在相处和接触中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时时关注着萧吟的脸色,也不会再对萧吟提的要求立刻应答,但他还是很难说服自己唤出萧吟的名字。 他试着张了张嘴,那个熟悉的名字卡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萧吟不停抚着他的背,轻声鼓励道:我叫萧吟,不难叫,来,试一下。 萧江遥全身都在颤抖,扣住萧吟的手,指间渗出了汗,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吟,在萧吟不断地鼓励下努力将那个名字说出来,萧萧吟 萧吟听过很多人唤他的名字,有很多种语气和情绪,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与江遥十指相扣,道:这不就对了?再叫一次? 方才江遥脑子一片空白,感觉都没听见自己的声音,但好像唤出来一次就没有那么难了,江遥与萧吟鼻尖碰着鼻尖,这次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出来:萧吟萧吟 萧吟捧着他的脸吻了一下,似是一个奖励,道:嗯,我在,就是这样,非常好。记住了,晚上不舒服就叫我名字,你叫了我就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只恨自己不在花市,不然此文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看我纯洁的小眼神) 以后可能会补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小剧场,点击微博关注就不会迷路(狗头) 第47章 萧吟此次来常州名义上是说来亲自盯着涵宁郡王这事, 因而萧吟刚到这日,常州的暗卫们都以为事关重大,主人会马上来问此事的进度并布置新的任务, 但主人当天来了就抱着江遥去了楼上房间,傍晚唤人送了次饭, 然后就没动静了,直到深夜了才又唤人送热水去沐浴。 第二天大家也不敢懈怠, 以为萧吟一早就会忙着处理这事, 一个个都早早地就等在了一楼,然而等到快日上三竿了, 楼上屋子里都毫无动静, 他们又不敢上去问, 只好一脸莫名地继续等着。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楼上的房门开了,大家是知道昨晚江遥与萧吟睡了一间房,每天江遥都起得很早,今日已经十分反常了, 本以为先出来的肯定是江遥, 却没想到是萧吟一边整理锦袍上的腰带一边走了出来,而后还轻轻关上了房门。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3 面对楼下十几个暗卫抬头呆呆地看着自己, 萧吟无端有些心虚,咳了一声, 走下来皱着眉道:都干嘛呢? 众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跪下低头行礼,萧吟示意大家免礼, 坐下吃了点早饭, 齐砚纠结了一下, 还是问道:主人,涵宁郡王这个事我们还要继续探查吗? 不急。萧吟慢悠悠道,我已经让墨风派人去路上拦截李青送回京的一封信了,京中也有人策应,李青一时半会回不去。 齐砚点点头,忍不住又看了看楼上紧闭的房门,问道:公子身体不舒服吗? 啊,是有点。萧吟不太自在地喝了口茶,想起早上本想给江遥上药,但好像没在屋里找到,这次出门他没带伺候的小厮,暗卫们在这些琐事上难免疏忽,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淡,你等会上去送瓶伤药嗯,还有活血化瘀的药。 思及暗卫平时用的伤药大多为了见效快十分性烈,他补了一句:不要太烈的药,温和一点。说完他还是觉得不妥,又道:你直接给我就是了,不用送上去了。 看萧吟面色虽有些许疲倦,但着实不像是受伤了,毕竟萧吟锦衣玉食惯了,不是擅长忍痛的人,磕碰一下的疼痛都表现得十分明显,可是江遥在萧吟来之前应该也没有受伤,不过江遥受伤了也很少说,还总不上药,齐砚思来想去,还是说道:公子是之前不小心伤到了?属下失察 萧吟抬手止住齐砚要请罪的动作,道:不是之前伤到的。 齐砚又懵了一下,既然之前是好好的,那就是昨晚伤的? 可是昨晚公子不是和您在一起吗? 齐砚突然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般与抬起眼看过来的萧吟对视了一眼,见萧吟眼中有难以启齿的尴尬,他顿时确认了心中猜想,不敢再多看,偏过头去轻咳了两声,恭敬道:是,属下这就去拿伤药。 只是齐砚刚拿来伤药,江遥自己就从楼上走下来了。 十几年来,江遥日日起床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卯时,过了卯时他甚至会睡不着,他早已养成了晚睡早起的习惯,白日也甚少有瞌睡的时候,昨日实在是因这两天累过头了才昏昏欲睡,但像今日早晨这样到了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其实他在卯时就醒过来了,但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奇怪酸痛之感实在令他很困扰,而且那种疲累感更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想强撑着起来都做不到,最后只好躺回去又休息了几个时辰,直到萧吟都起床洗漱穿戴完毕还下楼去了一段时间,他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许多,加上想着正事没办完,也不愿再在这儿荒度时间,鼓足勇气爬起来了。 他一直以为萧吟应该是有过情.事的体验的,就算这些年不曾有过,从前应该也有。在他印象里,江敛之十几岁的时候家中就给他安排了人服侍床.事,似乎这是世家大族的惯例规矩,萧吟遭逢家族变故时也有十六七了,不少世家少爷都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人,但昨晚他才知道萧吟竟然也是第一次。 而他自己就更加是沾都没沾过,只是萧吟比他好得多,没做过也了解得差不离,不至于让两人在床上都两眼一抹黑,两个都是第一次经历这事的人难免因为新鲜而做得过了点,萧吟又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昨晚也是有点释放的意味,即使动作有意放轻,还是免不了有几分霸道,纵然他很能隐忍,也被折腾得最后软倒在萧吟怀里动都动不了。 萧吟没带伺候的人,估摸着也不好意思让暗卫进来,昨晚还是萧吟自己收拾得那一床狼藉,将被褥连着衣服全卷起来扔一边去了,又抱着他沐浴清理身体,他很想帮忙,但真的没力气。 想起昨晚的事,江遥一边走又一边微微脸红,走动间的难言疼痛也让他更加羞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萧吟荒唐了一夜,他简直不敢去回想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又发出了什么声音,甚至还说了不少放在平常绝对无法说出口的话。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他喘息着唤萧吟的名字,萧吟果真停了下来,轻柔地吻他眼角的泪水,温声说阿遥,再试试,他已经意识迷茫,像是沉沦于海浪起伏之中,点点头就凑上去吻萧吟的嘴唇,两人很快便唇齿相依,他在萧吟的蛊惑下除了叫了名字,还叫了些难以启齿的称呼。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唇,深吸了两口气才走下了楼梯。 阿遥,饿不饿?萧吟看他自己下来了,招手让他坐过来,来,喝点粥。 江遥本来还神色如常,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直到他与齐砚探究的眼神对上,发现齐砚的目光好像在自己脖子上多停留了一瞬,他低头看了眼,又伸手摸了一下,霎时面上腾地红了,也不往前走了,转身拔腿就重新往楼上跑,拿出在执行任务时撤离的速度,转瞬间就打开屋门冲回了房。 萧吟还有点发愣,他知道江遥害羞,但想着人都走下来了总该没事了,谁知眼下就来了这一出,他有几分茫然地看了眼齐砚,道:这是怎么了? 齐砚无言以对地指了指脖子,沉默地把伤药递给萧吟,一句话不敢多说。 萧吟恍然大悟,不禁失笑,吩咐暗卫拿了个托盘来,将清粥和几个小菜放上去,又把伤药也带上,亲自端着托盘去楼上找江遥。 不小心知道了这种秘密的齐砚扶额无言,已经确信主人这次来就不是为了公事,一定完全就是为了私情! 方才有几个暗卫偷偷抬眼看了,暗卫们大多眼尖,自然也看到了江遥脖子上的痕迹,再稍稍一联想顿时也什么都明白了,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几分尴尬,其余几个过于规矩从始至终都没乱看的暗卫不明所以,这气氛到底是为什么就如此诡异了? 齐砚摆摆手,对大家道: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该干嘛干嘛。想起方才江遥那受惊的举动,他又补道:尤其是别在公子面前多提,他脸皮那么薄,啧,还是别欺负他了。 暗卫们赶忙点头,心道:谁敢欺负公子啊!也就主人敢吧! 跟进屋去的萧吟果然看见江遥脸朝下埋在床上不愿见人,一双耳朵隔得老远都能看见那红得要滴血的颜色,他把托盘放在桌上,也不走上去碰江遥,怕这人更害羞,站在桌前笑着唤道:起来吃点东西,等会胃疼。 江遥低低嗯了一声,又在那蒙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慢腾腾走过来,有些愁眉苦脸道:怎么办呀,齐砚他他看见了! 萧吟忍着笑,温声道:看见就看见了吧,你难道还想他永远都不知道? 江遥当然没想着能瞒身边人太久,但刚下楼就被人撞破的感觉还是过于羞耻了,不管怎么说,他在接下来三天内都不太好意思面对齐砚了。 你放心,齐砚是识趣的人,而且他对你不是挺好的,肯定不会在你面前乱说。萧吟捏捏他滚烫的耳垂,安慰道,当然,如果他敢乱说,我替你收拾他。 江遥苦着脸喝粥,想着估计不仅齐砚看到了,其他人应该也看到了,他真的想立刻逃离常州,再也别出现在这些人面前了,萧吟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道:要是真害羞,那就跟我回润州,见不着他们了就不羞了。 不不用。江遥摇摇头,这边刚刚有了些样子,我走了别人也不好接手。 萧吟叹道:那我就是还得跟你分开呗。 江遥扯了扯萧吟的袖子,道:我有空就回润州。 没事。萧吟没忍住又捏了下他的耳垂,润州那边也没什么事,我可以多在这边住住,把平昭侯府搬过来也不是不行。 江遥觉得这太麻烦了,刚要摇头,萧吟又问道:你更喜欢润州还是常州?或者其他喜欢的地方? 都都挺喜欢。江遥不解道,主人为什么这么问? 都挺喜欢啊萧吟思忖片刻,那我们要不还是去润州成亲吧。 啊?江遥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双眼,成成亲?! 是啊。萧吟笑看着他,阿遥不想跟我成亲吗? 江遥下意识摇头,又觉得不对,道:我我只要能一直陪在主人身边就好了,成成亲无无所谓的,而且这这不太好吧,别人知道了会说主人的 说我什么?江遥吃东西还是很快,一碗粥已经下肚了,萧吟把擦嘴的布巾递给他,扬眉道,认识的人肯定都不敢在我面前瞎说,不认识的人他们瞎说我也不知道,那关我什么事? 江遥嗫嚅道:可是可是京城那边 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萧吟刮了下他的鼻子,京城那边巴不得我这辈子别娶妻生子,让平昭侯的爵位就此断了,萧家也再无可能翻身。 江遥抓住萧吟的手,一下伤感起来,呆呆地睁着眼睛道:那就更不行了 我要是真有那个心思,这些年也不会待在润州诸事不问了。萧吟淡笑道,我早就想好了,不会主动去碰朝堂,最多掺和一点点站队的事,自保就行,其他的我不想管。我爹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不希望我再去掺和这些事,我能活下来就已是上天眷顾,遇上你才能侥幸活着,何必要再去走一条死路。百年之后,我能去和萧家的亡魂重逢就心无挂碍了。 江遥还是有些想哭,十几岁时的萧吟明明那样耀眼 但现在的萧吟,也依然很好。 阿遥,去年带你回家时我就想过这件事了。后来看你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我放手让你去做,也是希望在那之前你可以找到重新与我相处的方式。萧吟锁住江遥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现在的你已经变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怕我,不会总是小心地看我的脸色行事,也不会过于患得患失,那么,为何不想一想真正地与我在一起呢? 江遥也看着萧吟,一年前他选择来常州的意图萧吟果然是心知肚明的,他一直没有选择放弃也是想要更好地与萧吟相处,可以真正无所顾忌地站在萧吟身边,与萧吟并肩同行,也许他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眼下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萧吟看他没有再说反驳的话,勾唇笑了笑,凑上去在唇角印下一个吻,道:昨夜都和我睡过了,你也别想着能跑,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江遥: 今早萧吟一直说话正经,还以为昨晚萧吟也知道玩过了,收敛了不少,没想到这会又说这般羞耻的话。 江遥不出所料地又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了,萧吟抚了两下他脖子上的红痕,轻声道:阿遥,跟我成亲吧。 最后江遥也没亲口说出答应的话,实在是羞得眼睛都憋红了,但还是回应了萧吟的吻,无声的回答让萧吟那点疲倦感都没了,午后终于喜滋滋地拉着江遥下楼去处理正事。 齐砚看这两位终于记起了正事,什么话也没多说,将这些天查探到的信报全都整理到一处给萧吟看,又呈上昨天和今早新的情报,道:之前按公子的计划,是还要再去涵宁郡王的私宅几次,摸清情况而后细细探查,就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毕竟那天晚上有些打草惊蛇了,恐怕那宅子里又加强了守卫。不知主人有什么打算? 萧吟随意扫了几眼情报,丢到一边去,一脸平静道:我不想等,想办法找出和李青在此地秘密接洽的人,直接把人绑了,带回来审。 齐砚怔住了,没想到一向谨慎的主人会用这么粗暴的方法,眼神询问地看向江遥。 江遥咳了一声:听主人的吧,现在就去安排,盯着李青身边几个人,把那个人挖出来。 齐砚应了声是,正要退下,就听到萧吟又用平淡的声音说道:最多三天,把这件事办妥,然后全都跟我回润州去。 啊?齐砚愈发懵了,回回润州?所有人?主人,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萧吟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我要成亲了,这事够不够大? 齐砚: 那确实挺着急,三天都嫌太慢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下楼的鹅子:已经想扛火箭连夜逃离地球(裂开) 话说他们两结婚也摆不了几桌的感觉,除了弟弟、顾神医还有暗卫们,其他人谁会来,狗头。好惨,看来需要弟弟拉点人来撑场面,狗头。 明天应该请假,我要去好好琢磨完结章的结婚。然后关于番外,之前我没打算写番外的,写这篇文的心路历程已经发生了极大转变,最初开文的时候很随意很随意,就是抱着玩一玩爽一爽的心态,没有想到遇到了不少同xp的姐妹,而且自己写得也产生了感情(x),所以突然又打算写一点番外了,不知道大家想看啥,如果有想法可以留言~ 第48章 本来刺探涵宁郡王与京中的联系一事是平昭侯府最近的第一大事, 暗阁在这上面砸了不少精力,就连墨风都被派出去追一封信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萧吟早上进屋去和江遥说了几句话后就把之前的所有计划全部推翻,临时定了一个粗暴至极的计划, 还要求三天之内办妥,负责拦截送往京城的信报的墨风接到消息后简直一脸莫名其妙, 不知道萧吟是为何会如此心血来潮。 虽然江遥也觉得在时间上紧了一些,但萧吟主意已定, 他也没再劝, 毕竟萧吟这般做是为了办婚事,他对此难以启齿, 萧吟的喜悦却是摆在脸上的, 甚至还喜气洋洋地写了信回润州让季逢青准备所谓的聘礼, 说等此间事了, 要亲自送到屛州的落朝宗去下聘。 江遥根本提都不好意思提成亲的事,萧吟只要一说他必然会坐立不安,一想到萧吟还要煞有介事地去弟弟那里送聘礼,他觉得自己不仅在常州没脸见人, 以后去哪里都没脸见人了。 对此萧吟只是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道:阿遥一直这般害羞可不行,这亲事自然是要办的, 办了之后你我就是夫妻,你以后也是平昭侯府的主人, 总不能见了谁都脸红吧? 之前萧吟知道他在情.事上害羞, 往往会照顾他的感受,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一些过于亲密的话, 但自从他默认了要与萧吟成亲之后, 萧吟彻底不管他害不害羞了, 恨不得逢人就说一说这事,像是在显摆一件值得夸耀的事一样,然而萧吟都二十好几了,娶的还是一个男人,身份算不上多好,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值得夸耀的事。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萧吟当真将他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能与他成亲令萧吟高兴不已,想要让所有人都沾沾喜气。 因而纵然江遥每天都被萧吟的高调弄得羞臊不已,也没有说过反驳的话,由着萧吟把正事丢在一边,假公济私地用暗阁传递情报的路和季逢青来回传信,为的只是商议聘礼礼单内容。 萧吟可以不管事,但江遥作为常州的主事人,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把这事做好,为了避开萧吟,免得影响正事的进度,他白天待在另一间房中处理事务,晚上就拉着齐砚跑到江上那艘游船上,宁愿在江上吹风也不想回去面对过于亢奋的萧吟。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4 听萧吟的意思,未来几年可能打算陪着他一起常住常州,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可以不用见人了。 齐砚看他一边看信报一边还一副苦恼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总觉得当初江遥手脚戴着镣铐来暗阁陪他练剑并没过去多久,一年多的时间,还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禁又想,得亏自己当初对江遥还算不错,刚开始和江遥完全不熟的时候,江遥求他要那两个东西他也没直接转头走人,一年多后的他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似乎察觉到齐砚的眼神有些奇怪,江遥抬头看过去,内心警惕,想着自己脖子上不会又有新的痕迹了吧,心虚道: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齐砚立马转开眼,并告诫自己以后如果主人在最好还是少看江遥,平时也要注意保持距离,尤其是两人成亲之后,总之少看少听少碰,他翻出墨风那边传来的信报,正色道,阁主那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可以得手,我们这边若是顺利,明日也可以动手。 江遥在心里是觉得三天时间有些困难,但萧吟才是主人,既然都那样发话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这件事本身前面就拖了许多天,他也有任务没有完成的焦躁,现在有具体的任务要求,能速战速决他反而更安心,不会总悬着一颗心吃不好睡不好。 但好像那种焦虑的情绪在萧吟来之后还是少了许多,江遥下意识隔着衣服碰了碰藏在暗兜里的月白色发带,即使现在不会和萧吟分开了,他也还藏着这根发带不愿丢掉。 当年他在地牢里最绝望的时候,身上带着的其他东西都被收走了,只有这根发带被他藏得太好,后来即使被发现了他也死死攥在手里不愿被人拿走,这才支撑着他可以活下去,因而他对这根发带的依赖已成习惯,经年以后仍然要时时带在身上,似乎只要这样,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做任何事,不用害怕任何危险,龙潭虎穴也敢去闯一闯。 今晚就摸清楚那个接头人的情况,明天白天做好布置,晚上动手。江遥的心冷静下来,主人就在这里,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齐砚嘴上应是,心里想道:那可不得成功,你和主人的终身大事都绑在这事上了啊! 当夜,在常州的暗卫倾巢出动,暗中将常州翻了个底朝天,找寻一切可能的线索,掘地三尺终于找到了京中派来与涵宁郡王接头之人的栖身之所。 他们确定了位置就没有打草惊蛇,只是派了人守在附近关注着那人的动向,以备不测,次日白天江遥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一套抓捕计划,务必一击得手,绝不能给涵宁郡王反应的时间。 萧吟不让江遥亲自去,但入夜后江遥还是寻了个理由从萧吟身边溜走,无声无息地跑去找已经先一步带人去往目的地的齐砚。 齐砚看到江遥在夜色中掠到自己身边,头痛地扶了扶额,低声道:公子您不会是偷偷来的吧?主人是不是不知道? 嗯。江遥的神情还挺理直气壮,我骗主人说去另一个暗桩取情报。 齐砚眼角抽痛道:主人怕是要打死属下了。 主人要是不问,就你不说我也不说。江遥却思路清晰,要是主人不小心知道了,你也别说话,我会把主人哄好的。 说到后面江遥声音轻如蚊蚋,哄这个字放在过去他肯定说不出来,想着自己的羞耻心真是越来越弱了。 齐砚点头道:反正属下的命都攥在公子手上,属下自然无话可说。 江遥尴尬地摸了下耳垂,咳了声,指了指接头人栖身的道观,道:人还在里面? 是。齐砚道,按照昨晚查探的情况来看,他过会应该会出来。 江遥颔首,与暗卫们一起守在道观外的隐蔽之所,离道观最近的暗卫躲在石墙之下,确保这人来去之路全部被堵死,无处可逃。 半炷香后那人便出现了,他们这次抓捕准备得匆忙,但谁也不敢大意,布置得仍是精心,是以江遥根本没有出手,那人便已经无声地被几个暗卫捂着嘴绑走了,道观内守门的小道童都没听见一点动静。 江遥看了眼被卸了下巴痛得冷汗涔涔的人,接下来只需要带回去审问即可,暗卫在受训时都会学逼供之法,江遥见识过暗阁逼供的手段,就算不见血也有的是办法,光是他从前受过的那一招错骨分筋就不是一般人能挨得住的,要从这人嘴里撬出东西来并不难。 故而江遥已是完全驱散了心中焦虑,想着今晚回去总能睡着觉了,忍不住勾唇笑了笑,道:走,回去。 萧吟早就知道江遥是骗自己的,他如何会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是不是在撒谎,虽然江遥撒谎的本事比从前长进了一点,但放在他眼中还是拙劣得很,他想着自己要是不放江遥去,江遥定然还是会坐立不安,生怕这事没有自己盯着就要搞砸了,想来他待在这儿还是给了江遥一些心理上的压力。 听到暗卫回禀江遥去了道观,他毫不意外,也没让人去追,装作不知道地坐在客栈里喝茶,等江遥回来了之后,他也没提这事,只是这人到底心虚,和齐砚两人偷偷观察了他五六回,像是怕他要兴师问罪,搞得他还有点想笑。 萧吟没去理会那个抓回来的接头人,而是站起身拉住江遥的手,笑道:上楼歇息去吧,明日还要赶路。 江遥心头一跳,愣怔地看着萧吟:明、明日就 萧吟看他明白话中意思,便干脆说了出来:逢青已经将聘礼备好,明早我们就回润州去清点聘礼,而后带你去屛州找江煊。 齐砚他们都还站在身边,只是没人敢说话,全都低着头屏住呼吸,仿佛自己是个雕像。 我江遥脸上烫得要落下汗来,我们就不用这种繁文缛节了吧? 我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是觉得该有的还是要有,尤其是你弟弟那边,他可是对我意见很大,我没有一点诚意怎么能让他放心把你交给我?萧吟看他实在害羞,搂着他往楼上走去,放心,聘礼就是走走过场,不会太惹眼。 江遥当场就没信萧吟的话,事后证明果然是不能信,所谓的走走过场就是一群人带了上百个红木箱子上路,他开过几个箱子看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都有,他都不敢相信萧吟这个空有其名的平昭侯能有这么多家底。 萧吟却很淡然,看他一脸不可置信,悠悠道:这都是我做江湖上的生意攒的,府里还有不少,等你和我成了亲,想亲自看看去问逢青要账簿就好,以后府中银库也可以都由你来管,这样你随时都可以知道我们家有多少钱。 江遥: 他并不想知道平昭侯府有多少钱,他只想知道这排场走出去是不是全天下都要知道他们的事了,那他以后是不是真的不用出门见人了? 三天后,江煊在落朝宗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将上百个箱子抬到面前来,这群人还在路上时屛州就已经人尽皆知,江湖上都在传是他落朝宗向平昭侯府索要天价聘礼,平昭侯一掷千金为红颜,立马就抬着上百箱聘礼前来下聘,殊不知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思及自己昨天出个门被不知道多少人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仿佛要成亲的是他,今日江煊站在门口时满脸都写着不情不愿,以后他哥不用见人,他也可以不用见人了,最后怡然自得的只有萧吟一个人而已。 萧吟牵着江遥从马车上走下来,将手中的请柬与聘礼礼单递过去,道:在下萧吟,诚心求娶江宗主的兄长江遥,这是聘礼礼单和喜宴请柬,还请江宗主笑纳。 江煊无言以对,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看似是来送聘礼的,其实连喜宴请柬都写好了,摆明了就是聘礼收不收都无所谓,反正这亲事是不成也得成。 侯爷这过场走得可真是用心。江煊照旧对萧吟没什么好脸色,嘲讽地笑了一声,我收不收好像都没什么区别吧? 萧吟笑意从容,丝毫未觉尴尬:话是这么说,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江煊: 无耻! 最后看在自己兄长满面通红的模样上,江宗主还是收下了上百箱聘礼,搬了一个多时辰才搬完,他不情不愿地请萧吟进了门,打量了一番江遥,他是知道江遥去常州的事的,此时看江遥面上虽然还是清瘦无比,但少了许多从前的苍白之色,看着萧吟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小心翼翼与畏畏缩缩,亮晶晶的双眼依然会一眨不眨地看向萧吟,其中却是浅淡的笑意。 江煊心中对此还算满意,嘴上却还要找茬,皱眉道:哥,你怎么又瘦了?萧吟是不是不让你吃好睡好?不要太辛苦了,要是觉得累就别干了。 江遥还是不明白为何江煊对萧吟看不顺眼,摇头道:我没事啊,我很喜欢在常州,没有觉得累。 江煊若有所思道:你在常州也好,不用时时看到萧吟。 萧吟笑着插话道:我也对此事很苦恼,所以打算成亲后常住常州,陪着阿遥。 看江煊的神色是想要骂人了,江遥赶忙打圆场:阿煊你别担心我了,我真的很好,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主嗯,萧吟他也对我非常好。 听江遥这么说,江煊神色稍缓,心里不禁叹道:之前的日子江遥果然没有一天是开心的,若是没有和萧吟在一起,往后的日子江遥也定然不会开心,如今确实已是极好的结果。 江煊又打开手中喜宴请柬看了看,道:怎么时间这么赶?下个月就要办,来得及吗? 来得及。江遥都不敢让萧吟说话了,真心是怕这两人一见面就要吵架,抢着说道,我们也不大操大办,就简单一点就好了。 眼见江煊紧皱起眉头,萧吟识趣地补道:也不会很简单,该有的都有。 江煊眉头又舒展了一些,眼珠转了转,嗤笑道:不过也确实没法大操大办,侯爷在朝中也没什么朋友,况且你娶的又不是什么世家小姐,无人可请。至于江湖上,我听闻平日里江湖人都十分忌惮平昭侯府,无人敢招惹,估计也是请不来人的。所以最后除了我能去,或许再加个顾神医吧,侯爷还能请谁? 萧吟看江煊那神情明晃晃写着看你活了二十多年结果连来参加喜宴的朋友都凑不齐一桌,鄙夷又嘲弄,他也没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事实,笑了笑没说话。 江遥却以为萧吟心里不高兴了,而且这话有点戳人痛处,若是平昭侯府未逢变故,萧吟岂会成亲时都无人前来祝贺,不过那样的话,这喜宴的主人就与他无关了。 我也没有朋友。江遥蜷着手指,小声道,所以就简单一些了 江煊余光里瞧萧吟的神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看江遥的眼神却十分柔和,温声道:没关系,落朝宗也是有许多人的,我把人都给你带过去,反正一定比他们平昭侯府的人多,不会给你输了场面。 江遥的脸又红了,想着江煊怎么连这种事都要和萧吟较劲。 萧吟却很淡然,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这样也是能凑一个宾客满座的,场面定然十分热闹,关于宾客的事,在下就拜托江宗主了,想必江宗主定能办妥。 江煊险些要被这脸皮日益厚的人气吐血,说好的上门送聘礼,结果最后塞给他一个任务,敢情是让他去跟着操办婚礼? 但看了眼低头独自羞臊的江遥,他也只能暗叹一口气,认命地接下了这个活计,总不能真让这场婚礼办得门可罗雀。 萧吟目的达成,在落朝宗住了一夜后,便优哉游哉携着江遥回了润州,准备去好好操办婚礼,常州的事务暂且搁置,因为平昭侯府已向江湖放出话去,说接下来一个月不问江湖事,专心筹备平昭侯的喜宴。 江湖上又是一阵哗然,又编排了数种平昭侯府与落朝宗的恩恩怨怨,听得江煊头疼欲裂,干脆也躲去润州到平昭侯府蹭吃蹭喝去了。 一个月后,正值中秋佳节前夕,平昭侯府已是一派红火,四处都挂满了红绸子与红灯笼,一大早就有侯府的人上街去发喜糖,见者有份,用平昭侯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务必要让整个润州的百姓都知道他今天要成亲。 萧吟自己是当起了甩手掌柜,府中喜宴的大小事全归了季逢青和江煊来处理,两个人焦头烂额,季逢青看一眼江煊那暗藏怒火的神色,也不太敢说话,尽量离得远一点,免得喜宴还没办,江宗主就要砸场子。 为了兑现喜宴声势浩大的承诺,江煊当真是把大半个落朝宗都搬过来了,侯府前厅最大的庭院里摆了有数十个大桌子,不管坐不坐得满,反正样子总得摆,此时桌前除了顾景鸿和他的小药童在那悠闲地坐着嗑瓜子外还没有一个人,侯府和落朝宗的人都忙着布置喜宴,没人闲着。 总算忙里忙外地到了先前定下的吉时,江煊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一屁股坐在屋中椅子上,作为唯一的家中亲眷在拜堂之处见证良缘喜结。 季逢青打了个手势,庭院里礼乐声起,紧接着府外鞭炮齐鸣,身穿大红喜服的萧吟和江遥很快便被迎了进来,两人的喜服样式稍有不同,都贴合了各自的喜好,萧吟那一身雍容华贵,流光溢彩,而江遥的喜服则更显干练清爽,立领箭袖,玉带圈出窄瘦的腰身,明暗处都有金线织就的纹饰,行动间可称美不胜收。 江遥平日里只穿便于打斗的窄袖劲装,一般也不会有纹饰装点,今日的他第一次穿了一身大红,就连束发的发带也是纹了金色流云纹的大红色,他肤色白皙,红色更衬出了平日里五官被掩盖掉的优点,眉眼间的柔和也成了一种别样的美。 相比于萧吟的从容,江遥面上神色有些微的紧张,但举手投足间却不再如从前那般战战兢兢,看着他的背影是因习武而练出的流畅线条,不认识他的也不会觉得他与平昭侯身份不对等,反而觉得他该是一个风姿卓然的江湖侠客。 江煊和顾景鸿一道主持拜堂之仪,引导两人拜了天地与高堂牌位,又两相对拜,最后意思意思引两人去了洞房。 不过一炷香,两人又结伴走了出来,江遥面色绯红,眼中浸润了水光,江煊多看了几眼,意识到这恐怕是喝了酒了,上前碰了碰江遥,道:哥,没事吧? 江遥从没喝过酒,方才萧吟说那是合卺酒必须要喝,他才拿起来喝了一杯,酒虽不是烈酒,但对于没喝过的人来说还是十分呛人,萧吟也有点紧张,想着江遥不会是个一杯倒吧,喝完后看江遥脸上虽然立马红了,但眼神还算清明,说话也能说清楚,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事实上江遥觉得自己不太好,走出来这几步已经有些晕晕乎乎,喉咙里总是有股难受的烧灼感,身上也跟着热了起来,只是他一向能忍,将这些不适感都忍下了,面上还是看不大出来有什么问题,面对江煊的关心,他反应了一下才像是听清楚了,摇头道:我没事。 萧吟过去陪顾景鸿喝了几杯,江煊看江遥确实还好,也走过去作陪,江遥扶额甩甩头,眼前得眯着眼才能看清东西,后知后觉想起顾景鸿之前对自己照顾良多,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也走过去敬酒,江煊皱眉道:不准喝了,等会醉了。 不会醉的。江遥一脸认真道,酒也不是那么难喝,我可以的。 江煊难以苟同,感觉江遥现在已经有点醉了,萧吟笑着捏捏他的手道:今晚要是开心你就喝吧,不过别逞强,喝不了就别再喝了。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5 江遥的反应已经是要慢上好几瞬了,闻言认真地歪头思索了一番才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那模样乖得不行,萧吟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扫视一圈桌上宾客,落朝宗这边的人江遥都不熟,他打算由他来敬敬酒接待一下就行了,为了庆贺喜事,当然也是为了凑人数,今日暗阁的暗卫们也来了许多,不过他们大多安静地坐在一边,不怎么说话,约摸是看他在这还是有些拘束,他拍了拍江遥的背,道:你去找齐砚他们吧,跟他们聊聊天,吃点东西,我一会去找你。 江遥又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好。 说罢他还不忘端起桌上的酒杯走过去,大有一副要继续喝的样子,齐砚看他两杯酒下肚已经是面色酡红,走起路来也不再脚步轻盈,到了桌前时还有点踉跄,站起身想扶,但萧吟在附近,他又不敢随便亲密触碰江遥,怕惹萧吟不快,只好虚扶了一下,道:公子别喝了,您这已经是醉了。 江遥皱起眉像是有点不高兴:我才没醉,我不会醉的。 齐砚只好点头顺着他,但更加确定这肯定是醉了,越是说自己没醉的人越是真的醉。 暗卫们今日也谨守规矩不曾饮酒,江遥拿起桌上没动过的酒壶又给自己斟了杯酒,看墨风杯中空空如也,还非常好心地也给斟满了,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但面色却很认真,道:阁主,我敬您一杯。 墨风低头看着杯中酒,一脸纠结,觉得自己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江遥等了半晌没等到他举杯,有点没耐心了,干脆在他杯子上磕了一下,自己举杯一饮而尽了,这下搞得他也不好意思不喝,只能硬着头皮回敬:多谢公子。 江遥又高兴了起来,嘴角露出笑意,眼神瞥向齐砚,拿起酒壶给自己再倒一杯。 齐砚大感不妙,赶忙跳开,开什么玩笑,阁主可以犯禁喝一杯,但他可不敢喝,今天喝一口,明天就得在刑堂被打一顿,这酒简直是催命酒! 但喝了三杯酒的江遥已经神志不清明了,看齐砚跑走,他举着酒杯就追了过去,拽住齐砚含糊不清道:你别走嘛,这杯是我敬你的,多谢你一直照顾我。 谢谢公子。齐砚头都大了,按住江遥的手阻止他往自己口中送酒,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您不用敬属下,我们别喝了啊。 江遥眼中跟受了委屈一般水光潋滟,不知是被酒辣的还是当真觉得委屈,噘着嘴再次不高兴了,挥开齐砚的手,嘟囔道:我就要喝嘛。 喝酒这种事向来是要么不喝,一旦喝了就容易停不下来,江遥一边觉得这酒辣喉咙,一边又心中感到新奇,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从没做过的新鲜事,喝了一杯就还想再喝一杯,当下便又往口中灌了一杯酒,这杯喝完他彻底撑不住了,眼前画面已经模模糊糊,整个人也有些头重脚轻的,一个踉跄就往齐砚身上倒去。 齐砚吓了一跳,赶忙半抱住他,没等他说点什么,萧吟的声音便传来了:你松手。 是。齐砚吓得打了个寒颤,立马松手,还很是恭敬地解释道,属下方才只是怕公子摔倒,绝没有其他意思。 萧吟把已经全身软绵绵站不稳的江遥抱起来,好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怕他摔倒,不然你还想有什么意思? 齐砚又退开了几步,摆手道:没有没有,属下什么意思都没有。 萧吟冲季逢青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招待宾客,抱起江遥回了房。 唔,主人我好热江遥嘴上说着热,却还一直往萧吟怀里蹭,像只小猫一样拱来拱去,还要睁着盛满水光的眼睛看着萧吟,我难受 谁让你要喝的?萧吟将他放到床上,戳戳他的脸,现在知道难受了? 嗯以后再也不喝了。江遥抱着他不撒手,在他胳膊上又蹭了两下,主人不要生气抱抱我好不好 平时的江遥肯定说不出这种话,嗓音轻软,带着撒娇意味,萧吟心上泛起了痒意,声音也轻柔下来,抱住他道:抱你了,这样可以没? 还要亲亲我。江遥从怀里探出脑袋,一双眼睛眨呀眨呀,已经彻底迷糊了,估摸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指了指脸颊,亲这里。萧吟很快在左脸颊印下一个吻,江遥舒服地眯了眯眼,又指了指自己的唇:还要亲这里。 萧吟呼吸急促了几分,将喝醉了的人压倒在床上,吮住沾了酒液的唇瓣,将嘴唇的颜色染得更红,他的动作很轻柔,不是霸道地占有索取,而是若即若离地试探勾缠,好让迷糊的人能跟被吻了脸颊时一样舒服地眯起眼。 江遥果然很满意,待萧吟把他的唇瓣吻得湿红饱满,他又眨巴着眼睛道:小侯爷,现在我要来亲亲你了。 萧吟笑了起来,知道这人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把他当成了十几岁时的萧吟,他也没纠正这人错乱的神志,顺势道:你叫我小侯爷,你是认识我吗?你是谁呢? 是呀,我认识你呀。江遥的目光定在萧吟的脸上,多了几分迷恋,我看见过你好几次了,不过你应该没有看见过我说着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我好想你能看见我啊 萧吟安静地注视着他,呼吸都变轻了许多,像是怕打破他那迷蒙的梦境,也许在那个梦里,当年沉默自卑的江遥就那样远远地看着自己,不敢走上前来,直到有一天终于很近很近地看见了自己,就像现在这样,他终于能被人用温柔又和善的眼神看见,去触碰世上最暖热的阳光。 我看见你了。萧吟低下头去吻他的眼睛,我很早就看见你了。 江遥开心地笑了,眼睛眨了眨,更加迷糊了,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微微蹙了蹙眉,又舒展开来,轻声道: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呀我带你逃走,你也带我逃走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萧吟抚摸着他的眉眼,嗓音微哑:好,我们一起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江遥点点头,在他掌心蹭了蹭,道: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你不要难过了呀,要跟我一起好好活着 萧吟的眼中落下了一滴泪,他知道这是当年江遥没有实现的愿望,那年的江遥想带着他逃走,他们一起离开漫无边际的黑暗,但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逃出去了,江遥又在黑暗里遍体鳞伤地走了许多年,才终于终于在黑暗的尽头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我们都逃走了。萧吟熟门熟路地从他衣服的暗兜里摸出那根月白色的发带,再从自己的怀中取出江遥的蓝色发带,又剪下两人的一缕头发,他将两根发带与两缕头发缠在一起,给江遥看,你看,我们被绑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江遥迷糊得要睁不开眼睛了,但还是笑着摸了摸发带,道:嗯,我们都逃出去了,不会再分开了 他终于和他的小侯爷一起挥散了无边的阴霾,走向人间舒怀的暖阳,此一生,不分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非常喜欢自己做周边,之前完结的时候就抽奖送过,这本照旧,因为我可能有点那什么做啥都得留点纪念的病,不然会难受。周边是封面儿子的图做的挂画,直接用晋江的抽奖程序,这章或者之后的番外章评论都可以,番外更完标完结当天开始抽,七天后开奖,抽两个小可爱吧,抽中的小可爱微博私信我,给你寄过去,么么~(微博@双马尾少女扶苏十七岁) 后记: 之前完结写了长长的后记,边写边哭,好吧,这次虽然是本不到20万的短文,但也仪式感十足地写一个后记好了。 首先,先让我照例开心一下!我又完结了!虽然不到20万字!但还是很开心!啊啊啊啊啊我圆梦了一本忠犬暗卫受狗血文! 这本写的过程就是开心两个字,从头到尾没有大纲,甚至没有详细的构思,想到什么写什么,完全的狗血无逻辑,一开始真的就是奔着玩一玩的心态,结果后来还写出了感情这本给了我蛮多惊喜和意外的,本来以为自己是小众萌点,结果收获了不少同道读者,看到了不少很多鼓励我支持我的评论,夹子上被杠还帮我说话,真的非常非常感动和感激(鞠躬)。我几乎没有写过纯粹的感情流,我习惯写剧情流,但上本完结文似乎有不少人说我的感情线写得更好,所以我这本也算是一个尝试,想试试看感情流文。 于是这篇文后来对我来说不再止于狗血,其中倾注的感情是热烈真挚的,在我看来,这是两个从前都在黑暗中挣扎过的人一起走出心里阴霾的故事,江遥悲惨的人生中终于遇到了对他好的人,他终于被人尊重,被人平等对待,而萧吟在他心灰意冷的人生中也终于遇到了一个带着他走出心中藩篱的人,他重新学会了去爱别人,重新拥有了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情感。正如结尾那样,萧吟虽然已不复当年,那个耀眼的小侯爷确实是死了,但在江遥心中,小侯爷从来没有变,与当初的心愿一样,他还是要带着小侯爷一起逃离黑暗,好好活着。这一次,他终于做到了。 整篇文的写作过程感觉自己在后妈和亲妈中反复横跳哈哈哈哈哈,一边可劲儿地虐儿子,但一边又心疼得不行,想快点让攻好好爱他。完结的时候还是哭了,那种感觉很感怀。写这篇文前我的写文心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迷,甚至想过再也不写,三次元的压力也让我心态很崩,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所以这篇文的初衷是调剂心态,让自己找回写文的热情,找回生活的乐趣,现在我想我的目标达成了。 谢谢儿子和渣男(开玩笑的啦,其实他在我心中一直不渣)陪伴我度过了创作的低谷期,让我重拾了对写文的热爱和激情,衷心祝愿你们百年好合!也许我在他们身上也赋予了我的愿望,希望自己也能挥散所有阴霾,永远怀着对世界的善意,去努力生活,去奔向暖阳舒怀。 最后,谢谢大家的陪伴,我们下本见~ 第49章 江煊番外 炎热的午后就算站在阴影下闷得难受, 江煊走到江敛之卧房门前时额角沁出了细微的汗珠,他没有急着进去,在门口听了会屋里的动静。 喜欢吃这个?吃了几个了?江敛之的声音慵懒而轻佻, 一如既往地令他恶心。 爷,再给阿瑾吃一个好不好?怡春阁前段时间红了一阵的小倌木槿声音轻软, 带着甜丝丝的腻味,像是光听一听声音就可以想见那人软若无骨的身姿。 屋子里传出了些能惹得人面红耳热的动静, 江敛之调笑道:阿瑾前面这张嘴吃几个, 后面那张嘴等会也要吃几个。 爷,不要木槿撒娇道, 阿瑾后面吃不下那么多的。 屋里两人又窃窃私语了些什么露骨的话, 江煊在屋外听得面色淡然, 看了眼守在门外的陆英, 低声道:今天的药给他了? 陆英微微点头,指了指里面,江煊便没再说话,推门走了进去。 屋中嬉闹着滚到地上的两人并未因为有人进来而被打断, 依然旁若无人地剥对方的衣服, 江煊也一脸平静,躬身见了个礼:少主。 江敛之正忙着在木槿的薄纱衣下摸索, 随意嗯了一声,江煊站了会, 见他许久没理自己, 才又说道:少主,近日晁州明月门在暗中查我们的一些事, 我派人去探了探, 背后像是京城那边的人。 那有查出什么吗?江敛之手上动作不停, 懒洋洋问道。 江煊回道:不曾,我们的人处理得很干净,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那就不用管了。江敛之将手探到木槿的身下,这些事你盯着就好。 从始至终江敛之都没看他一眼,江煊也面色不变,颔首道:是。 屋中香炉里燃着浓郁的香料,江煊闻见了一股甜腻花香,知道木槿今日仍然按自己的指示往里面加了药,对他来说这味道闻久了很不好受,在夏日愈发觉得燥热,正想着要不要离开,又想起一事,顿了顿,道:少主,还有一事是关于白家的,这几天白家似乎在找从前江家手上握着的对他们不利的东西,鸟尽弓藏,萧家和江家没了,白家早晚也会步后尘,他们最近执着于销毁证据,当年我们在京城的那些东西应该都拿走了吧? 江敛之的手在木槿的细腰上停了一瞬,甜腻的香味中他也有些反应迟钝,但马上又淡淡道:放心吧,白家找不到的。 江煊欲言又止一番,最后还是说道:所以白家最近想从哥哥嘴里问出些东西。 你不是说白家已经对江遥失去兴趣了吗?江敛之皱眉道,他们怀疑了? 那倒是没有。江煊眼中掠过不易察觉的冷意,哥哥一直谨遵少主之命,自认自己便是少主您,白家应当并无怀疑。但哥哥对于江家当年手里拿着的东西却也不甚了解,这点我不确定白家会不会有所疑心。 白家应当知道我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所以你哥哥说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只会以为是他不想说,而不是他不知道。江敛之无所谓地挥挥手,白家审不出来就不会管了,江遥当年在刑堂三个月都没死,在白家手上也折不了。 江煊隔着香炉中冒上的烟雾静静地看了会江敛之,眼神平静无波,但木槿偏头看见的时候却打了个冷颤,像是能看见平静的水面下潜藏着的未知危险,嗜血而可怖。 冷?江敛之圈住木槿,又对江煊道,你还有事? 江煊收回视线,瞟了眼还在燃烧的香料,道:没了,木槿好好伺候少主吧。 说罢他快步离开了房间,一出门便沿着回廊疾走,到了回廊尽头才见他停下,扶着廊柱大口喘着气,皱着眉干呕了几声。 公子没事吧?陆英追上来试探问道。 江煊看廊下有一个水缸,走过去猛地往脸上泼了两捧水,两手搭在水缸边沿,水滴自发梢溅落,他静静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眼中和脸上因香料催生的令他厌恶的情绪散尽,又是无波无澜的一张脸。 他太讨厌刚才的感觉了,那种不再是全然理智的感觉。 白家那边怎么样了?江煊看着水缸里的水重新归于平静,冷声道,不是让你随时看着他吗?你回来做什么? 陆英低头跪下,道:白家已经把江遥从地牢里放出来了,应该是没问出什么来,江遥受了些伤,但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江煊短促地笑了一下,压下了就要翻涌而上的情绪,又道,是不是快到给解药的时间了? 是。陆英道,属下回来正是要禀报公子这件事,白家因为那些证据没拿到手,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让他出去执行任务,属下恐怕没有机会给他解药。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6 江煊前面压抑着的情绪骤然爆发出来,双眸冰冷,突然掐住陆英的脖子,寒着声音道:这是你自己该去解决的事,跟我说有什么用? 陆英没想到他手劲也能有这么大,艰难地点了下头,从嗓眼里挤出一个是字。 江煊松开手,将怒意又压了回去,有些疲惫地走到廊下倚着廊柱,闭了闭眼,看陆英还跪在原地,淡淡道:起来吧。说着他又那样极为轻蔑地短促一笑,道:我气的其实是我自己,是我一直在骗他,在利用他,是我对不起他,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恶心,很不是人,好像和江敛之也没什么区别。 陆英素来寡言,对于这种话一般不会轻易搭腔,隔了会看江煊神情恢复自然,说道:公子,那个木槿要怎么处理? 江煊冷笑一声,道:原先以为他是个胆小怕事的,没想到贼心思这么多,他若是能安分点,过段时间我可以给他笔银子送他离开,他要是不安分,就早些投胎去吧。 陆英听着那声音中的冷意都觉瘆人,想着这个木槿其实也没多少心思,毕竟要是心眼多的岂会看不出这位才是最不好惹的人。 入了夜木槿才从江敛之房中出来,身上免不了留了一身青紫,走起路来也有些踉跄,一身半露不露的衣服下还有不少令人心惊的伤痕,江煊坐在水榭中饮茶,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木槿下午的日子也不好过,江敛之心性扭曲,喜欢在雌伏之人身上玩各种花样,往往玩得还很过火,只一夜就被玩死的也不止一两个。 曾经他也这样被江敛之玩过,他一边心中疯狂大喊着,恶心感充斥了全身,一边却要若无其事地迎合,甚至还要摆出笑脸,任由江敛之将他摆弄来摆弄去,在他身上留下各种不堪的印记,事后他像一团烂泥般沉入浴桶之中,哆哆嗦嗦地捡起匕首,在手臂上划下一道道血痕,可他居然不觉得痛,看着浴桶里的水变成血水他也没有出去,而是冷漠地看着自己浸透在血水之中。 那年他比木槿还小,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一生也许就这样结束了,可最后所有的情绪又都被他忍了下来,忍下了恐惧、不甘、恶心、厌恶,披上漠然的盔甲,对所有人虚情假意。 因为他知道他必须要忍,不会忍耐的人永远都成不了大事,不仅要会忍耐,还要忍到极致,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学会无动于衷,然后在黑暗中慢慢窥伺,做一个暗中行猎的人,等待属于自己的时机。 所幸江敛之在玩了两三次后便对他索然无味了,他实在是把江敛之的一举一动学得太像了,玩一个和自己那么像的人显然是没有什么趣味的,于是江敛之很快就厌弃了他,转而去寻求新的目标。 而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江敛之身边长久又安全地待着,江敛之做什么他都顺着,还会尽心尽力地做到最好,让江敛之无条件地信任他,心甘情愿地把那些不想处理的事都交给他。 水榭四周没有栏杆,是嵌在水面中央的高台,像一方孤零零的岛屿,江煊坐在椅子上斟茶、喝茶,晚风拂过,白衣飞动,木槿呆呆地看着他,觉得此时的他像一个遗世独立的谪仙,眉眼覆着清冷的寒霜,如瀑的黑发自肩头垂落,纤长的十指光滑如玉,骨节分明,透着青筋,让人忍不住想象着那双手接触自己肌肤时的温度,他在月光下微微抬眸,月色流转在眼波之间,清雅又忧郁。 木槿从小在怡春阁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却独独没有见过江煊这样的,坐在那里便像是一幅画,美则美矣,可周身的气息却又像透着某种冰冷的危险,那样的危险,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万分迷人,教人忍不住想要走近,沉沦其中。 江煊神色平淡地看着木槿双眼迷离地走过来,软绵绵地就往自己怀里倒,他姿态闲适地坐着,避开了木槿不规矩的手,漠然道:今日他怎么样? 公子放心吧,阿瑾当真是有好好伺候他。木槿跪坐在他身侧,攥着他的一片衣袖贴过来,闻了闻他身上清淡的冷香,那药确实是烈得很呢,只是几天工夫,他就明显耗损良多了,不过阿瑾也着实累了,公子可要好好心疼一下阿瑾。 江煊淡淡笑了笑,俯下身来拈起他的下巴,两人的距离一下凑近,低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心疼你? 饶是木槿这样在风月场中待惯了的人面对此时的江煊都不禁心荡神驰,脸上绯红,眨了眨眼,大着胆子站起身倒进江煊怀里,熟稔地在撩拨着他,声音魅惑道:阿瑾也可以把公子伺候得很舒服,公子想怎么用阿瑾都可以。 江煊的笑意依然很淡,直视着木槿,将他眼中的意乱情迷尽收眼底,纤长的手指滑过他的下颌,轻声道:那你是想要什么呢? 阿瑾知道公子以后才是落朝宗的主人,跟着公子才有出路。木槿往他脖颈上吹了口气,自以为定能撩动这谪仙一般的人,阿瑾只是想给自己以后的日子谋个好去处,以后阿瑾会好好伺候公子,留下阿瑾好不好? 你看得倒是清楚。江煊呼吸都没变,冷眼看着这人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笑了一声,你怎知我这里就是好去处? 阿瑾和公子本就是互利互惠,阿瑾帮公子做事,公子给阿瑾银子赎身,让阿瑾过好日子,但阿瑾猜公子也是不放心就这样放走阿瑾的吧?毕竟阿瑾可是知道公子不少秘密的人呢。木槿眼中有着精明的狡黠,面上却笑得甜丝丝的,所以公子何不把阿瑾留在身边?这样公子可以不必担心阿瑾乱说话,阿瑾也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况且他抚弄了两下江煊的喉结,轻软道:况且公子一看就是会疼人的,阿瑾跟着公子一定不会吃亏。 江煊早就看穿了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自作聪明地以为这样就能跟自己讲条件,把所谓的秘密视作威胁,要自己一辈子都养着他,而且以后恐怕就不只是要钱这么简单了,那种贪婪的眼神骗不过自己的眼睛。 你说得倒是不错,放你走确实并非最上佳之策。但你有句话说错了。江煊声音变冷,一把将他推到桌案上,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眼也不眨地钉进他手掌里,耳边那一声变了调的惨叫也没能引得江煊有丝毫动容,我可一点不会疼人,也绝不是什么好人,我连自己的哥哥都能利用,亲手将他送到白家手上任人折磨,你又算什么东西? 木槿已经痛得全身抽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汗簌簌而落,江煊将匕首拔出,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道:我劝你最好识趣点,乖乖做好你该做的事,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用再伺候男人,要是有不干净的心思,我会让你死得比江敛之还难看。 是木槿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地上怯怯道,公子阿瑾知道了 江煊唤了个小厮,道:扶他下去上药,这两天先找别人来伺候少主,等他伤好了再去,若少主问起就说他身子不适。说罢他又看了眼木槿,你自己想办法让江敛之别那么快对你丧失兴趣,听说你在怡春阁很会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希望你在江敛之面前也玩得好一点,别让自己最后一点用处也没了。 木槿咽了口唾沫,看着那张清雅的面庞只觉惊惧,一个劲点头道:是,阿瑾明白。 待小厮扶着木槿下去休息了,江煊略显疲倦地靠坐在椅子上,以手支头,端起茶却久久没有喝一口。 他不是不能理解木槿的小心思,其实这也是一个可怜人,在淤泥里打滚罢了,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同情任何人,看什么都是一样的冷漠。 就像从前世人看他。 他对守在水榭外的小厮道:拿壶酒来。 月色清冽,映着水面也泛起粼粼波光,江煊给自己斟了酒,仰头一饮而尽,嘴角的笑意似轻蔑又似嘲讽,眼中的冷锐也渐渐散去,多了几分脆弱,如同白瓷上的冰裂纹。 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株草木,无情也无心,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上,情和心是最没用的东西,等着别人来可怜你来救你永远是最可笑的选择,最后先死的往往就是你,活着本身就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他想,也世上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再也没有什么人和事能牵动自己的心。 他和他的哥哥江遥注定不会是一样的人,他没有办法让自己永远保有那一份最单纯的善心,可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江遥也才能活下去,他们总要有一个人去做坏人,去把自己的一颗心磨得冷硬无情。 酒液入喉,醉意上涌,他摇摇晃晃萳,风地站起身,推开了小厮的搀扶,举着酒壶往自己喉中灌酒,酒液滑过他的下颌,顺着脖颈流进领子里,把纤尘不染的白衣浸得湿淋淋的,他沿着水榭前的木桥往岸上走,眼前已是一片朦胧,要眯起眼才能看得清一点虚影,他想笑,却笑不出来,眼中反而有了泪意。 他习惯了将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连江遥都以为他内心无比强大,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冷静下来,其实不是的,曾经的许多次,他也很想哭,只是哭又有什么用,哭就能改变一切吗? 于是他一次次地把眼泪咽回去,纵使内心已被割得千疮百孔,他也要强逼着自己无动于衷,日复一日,痛得麻木了,就不会那么痛了。 木桥并不长,可他觉得怎么走都走不到头,他踉跄着,跌到地上又爬起来,好似这些年走过的这条路,明明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可怎么就是走不到头,他还是要伤害自己的哥哥,要对着讨厌的人笑脸相迎,对着所有人装模作样。 他真的好累,好累 那一刻他突然不想再逼着自己了,就这一次,他对自己说,就这一次,就让他放纵一次,明天他再去做那个无情无心的江煊。 当他再次跌撞着摔倒在地时,他终于抑制不住地放任泪水流出来,先是小声地啜泣,而后放声大哭,他拼命地往自己口中灌酒,喝不下了都吐出来,和泪水一起杂乱地从下颌滑落下去,他哭到喘不上气,一边咳嗽一边又灌着酒,觉得自己此时一定像一个疯子。 等那壶酒终于空了,他才眼神空茫地停下来,衣襟上已一片狼藉,像他自己一样,从身到心都脏透了。 他仰了下头,憋回了泪水,看着手指在桥上抠出的血迹,轻声道:哥哥,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后半夜江煊也没有睡,喝了醒酒汤已经清醒了许多,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支着头坐在椅子上等陆英回来,他知道陆英是去找江遥了,以陆英的脚程,天亮前或许能回来。 天将要破晓时,陆英果然回来了,看江煊显然一夜没睡,有些惊讶。 江煊脸上还是熟悉的冷淡,昨夜的失态仿佛只是一场梦,问道:解药送到了? 是。陆英猜测昨夜定然发生了什么,不然江煊没道理在这等一夜消息,属下把解药放在他住所的窗下,给他留了记号,他早上醒来应该能看见。 江煊一点不关心陆英是怎么混进噬魂阁送的解药,他向来只关心结果,闻言嗯了一声,道:按我之前说的要求,再去找几个人来给江敛之送去,木槿受伤了,要休养一段时间。 陆英没敢问木槿是怎么受伤的,只应道:是。 看江煊闭上眼像是没话要说了,陆英正要退下,却又听到江煊说道:落朝宗是江家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这里的人应该都是绝对忠于江家的,你为什么会选择听命于我? 陆英怔了怔,背上生出了一层冷汗,跪下回道:当初少主本就将属下给了公子,要属下听从公子的调遣,属下自然唯公子之命是从。后来属下应该不用多说,落朝宗内现在有很多人都听命于公子,其中原因公子想必清楚。 如今落朝宗日常事务都需经江煊之手,江敛之在江家出事后愈发生活糜烂,心性也更为扭曲,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了床上,对这些琐事向来懒做理会,而江煊也得以慢慢积攒实力,落朝宗有负责处理各项大小事的主事人,也有许多江家培养在外的暗卫,这些人都是江家最为放心之人,但人活一世,又有几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以后落朝宗到底是谁的大家都看得明白,也都懂得为自己找活路。 江煊按了按太阳穴,一夜未睡还是有些疲乏的,淡声道:不过还有几个不太识趣的,我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不识趣的话,日后就陪他们少主去阴曹地府吧。 陆英只觉手指头都有些冷,硬着头皮道:是,属下去找人安排,再试探一二。 江煊挥挥手示意他下去,重新闭上眼,窝在椅子上小憩了片刻。 木槿的伤养了半月有余,用了祛疤的好药,伤口勉强算是不怎么显眼了,江煊日日都会给江敛之送不同的人去服侍,他跟了江敛之十年,江敛之的喜好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找的人自然都是合口味的,只不过也不知木槿到底有什么过人的手段,江敛之倒是还没忘了这人,隔三差五便会问上一嘴,而木槿也深谙欲擒故纵之道,偶尔送些东西来,再装的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江敛之确实对木槿更为念念不忘了。 这段时间我没让人用药,你重新用上他必然更记得你的好。江煊将一包新的药交给木槿,一个月后你就可以走,我已经在蜀州给你买好了宅子,银子你也不必担心。之后的事与你无关。 木槿如今看着江煊已不见了从前刻意的接近,像是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眼中还暗藏着那日的惊惧,闻言忙点头答应,话都不敢说了。 江煊皱皱眉,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本以为这副模样会惹江敛之不喜,但他后来去屋门前看了眼,木槿在江敛之面前倒是还温柔小意,嘴甜会撒娇,只是对他就如同耗子见了猫。 这一年已是江家出事的第二年,江煊接过陆英手中的纸条,看了暗卫打探的情况,那几个还忠于江家的人看来是没可能了,不知道江家到底给过什么好处,值得他们这般死心塌地,他没什么表情,收起纸条道:不必再探了,等着到时直接下手吧。 陆英应下,江煊的眼睛眯了一下,仿佛只是被阳光刺到了,但眼中流露的神色却是危险的,低声道:今年一定要动手,杀了江敛之也还有很多事要做,落朝宗没这么容易清理干净,之后还要站稳脚跟,朝堂和江湖我都要拿下。再不动手就太慢了,我等不了,哥哥更等不了。 此时的江煊其实还未及弱冠,但许多人已经忘了他还是一个少年郎,他眼中的神采和面上的神情早已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单纯,身边人永远也看不透他沉静的一双眼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思绪。 在江煊说出那样的话时,陆英就知道这意味着江敛之只有几个月可活,在冬天到来之前他一定会死。 而江煊心里只给了江敛之最后三个月的活命时间,这三个月他做了许多事,每天都在暗中安排对落朝宗内几个主事人的监视,收拢和分化他们的势力,进一步架空属于江家的权力,而后让江敛之沉湎于声色,慢慢耗空气血。 木槿在一个月后被他送走,这一个月对木槿来说也不好过,走的时候身子骨大约也耗损不少,身上四处都是伤,他难得心中也很不是滋味,道:我帮你请了大夫,去蜀州好好养着吧,以后不用再做这种事了。 公子不必可怜我。木槿没有一个月前那么怕他了,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能走,与他说话时多了些底气,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本是贱籍,要脱离这样的日子,这就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不后悔,反而还觉得自己赚了,毕竟看看怡春阁的那些人,我难道不算幸运吗? 恋耽美 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全文免费阅读-by琴扶苏(37 江煊淡淡点头,木槿看着他,笑了笑,道:其实我更可怜公子,你看起来每天都不开心,像是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却仍然心中郁结。你连一个人的七情六欲都没了,活得就像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难道不比我可怜吗?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江煊面色变冷,你可以走了。 不,你不知道。木槿走向停在门口的马车,我见过的人一定比你多,一个人的眼里到底有没有欲望我看得出来,你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来了权力地位你却不开心。你只是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去做一件事,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停下来你大概就死了。若你要这样过一辈子,那你真可怜。 说罢木槿也不等江煊再说什么,掀开马车的帘子径直上了车,而江煊也没有再说话,淡然地转过身往回走,许久才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他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本来就是如此罢了。 若是一个人活在世上只剩下活着这一件事能做,而且自己并不知道该怎样活着,那确实很可悲。 江煊平日也会关注着白家的动静,在白家的人外出时他偶尔会跟过去,在江遥看不见的地方远远看上一眼,看着江遥和人交手打斗,受了伤就甩掉血迹一言不发,也看着白家的人有时会故意为难江遥。 有次他得知白家人要来屛州,把他们进城前会路过的那家客栈变成了自己的产业,伙计同白家人说老板在三楼留了个房间自用,其他房间可以随便使用,江煊就在那个房间无声地观察着跟随白家人一同前来的江遥。 那时白家人大概还想着从江遥口中问出些证据的下落,对江遥百般苛责,随便安了个罪名用手臂粗的棍子打了江遥一顿,而后让江遥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的铁链。 他就在楼上看着,静静地看着江遥被打得口吐鲜血,支撑不住栽在地上又被人强行拽起来,跪在铁链上饿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一下就要挨一鞭子,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咬着唇逼迫自己直起身来,忍下所有痛楚。 江遥跪了一夜,他在楼上喝了一夜的茶,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天亮时掌心都是指甲划破的血痕,斑驳淋漓,指甲都断了一片,可他竟然毫无察觉,不觉得痛,好像也不是那么伤心,因为他的眼眶很干,没有一点泪意。 他心想,木槿说得对,他果然越来越像行尸走肉了,麻木久了就什么感觉都没了。 三个月后,伺候江敛之的小厮战战兢兢跟他说,江敛之在床上昏过去了,他清淡地哦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斟了杯茶,平静得像在说等会要吃什么,对陆英道:动手吧。 昏迷不醒的江敛之被关在铁笼子里拴着,落朝宗乱了一夜,见了血也杀了人,江家的后手比他想得还要多,最后竟然还是有两个主事人逃走了,没能走的都被押着跪在了他面前。 他已经有些疲累了,耳边的声音时远时近,听着那几个人骂自己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只觉得很吵,他想休息,想长长地睡一觉。 于是他拿着匕首走下来,一言不发地插入一个人的脖子中,冷眼看着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他白衣的袖子上,他又看向旁边那个人,问道: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那个人像是吓呆了,下意识答道:他说江煊不过是江家的一个贱奴,也敢做当主子的美梦。 江煊点点头,把匕首在那人衣服上擦干净,面无表情道:多谢,刚才没听清。 话音落,匕首一翻,直接割破了那人的喉管,衣袖上又溅落一串血迹。 他再走到第三个人面前,照旧先擦干净匕首伤的血,问道:之前暗卫给你送的信看过吗? 看、看过 那就是不愿意听我的了。江煊叹了口气,又是干脆利落地一刺,鲜血自衣袖上滴答落下,前襟也染上了喷溅的血,那袭素雅的白衣血迹斑斑,我只给一次机会的,错过了就没第二次了。 第四个人已经吓得目光涣散,急切道:公、公子,属下愿意奉您为主,属下愿意 江煊看着他笑了一下,那人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江煊就那样笑着把匕首刺了进来,慢慢地搅动了两下,在他耳边低声道:但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不喜欢表里不一的人。 屋中寂静无声,血腥味飘散在每个人鼻端,江煊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惨状,扔掉了匕首,打了个哈欠,道:剩下的你们帮我解决吧,我累了。 江煊的语气平淡随意,仿佛只是刚打了个水累到了,但屋中人却早已毛骨悚然,就连陆英都半晌才反应过来,应了声是,与几名暗卫走到屋子中间,手起刀落把剩下的人杀了。 那一天,落朝宗内人人自危,而江煊却当真是去睡了一觉,直到陆英来找他,道:江敛之醒了。 江煊慢腾腾走过去,拉了张椅子坐在铁笼子旁边,嘴角带笑地看着江敛之在笼子里对自己怒目而视,大概之前还大喊大叫了什么,暗卫觉得太吵了,把他的嘴堵上了,江煊好心地拿开了堵嘴的布,避过了他吐出的唾沫,摇头道: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惹我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的?江敛之已经把事情基本想明白了,这会说追悔莫及的话似乎没什么意义,只能说自己识人不清,养虎为患,你还挺会装啊。 少主倒是不必这么夸我,就算我不会装,以少主的脑子,恐怕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江煊含笑道,江家人精不少,可偏偏少主你是个蠢货,也只能怪我运气太好是不是? 江敛之深吸一口气,倒是冷静了下来,道:我猜有人还是跑了对不对?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今后落朝宗内也可以由你做主,你哥哥那边我也可以找人接他回来 少主这是愿意当我的傀儡?江煊笑出了声,几年前我或许还能考虑一下,但现在我实在是没这个兴趣了。何况少主提的条件并不能打动我,那几个逃跑的人对我来说不足为惧,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人,落朝宗只能有一个主人,放一个人在自己身边不是给自己找事吗?至于我哥哥,那就更不劳少主费心了,我自己的哥哥我会自己护着。 江敛之的心沉了下去,道:那你要怎么样?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跟我没什么深仇大恨?甚至我还应该感谢你?江煊敛了笑意,拽了下侧边的铁链,将江敛之拽得贴在了笼子的铁栏杆上,这些年,我最恨的就是你,每一天我都恨不得马上杀了你,和你说话,对你笑脸相迎,都让我恶心透了。 江敛之看着他也笑了笑,道:你是恨我玩过你?还是你哥哥的事?你们是我江家买回来的奴隶,要怎么对你们都没有错,你们也该乖乖受着,看来我确实一直对你太好了,才让你生出不甘心的念头。 对,我是不甘心。江煊的双眼如利刃般盯着他,所以你必须死。 江敛之已经无所谓了,道:那你杀了我吧。 我话还没说完。江煊冷笑道,你必须死,但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容易,我要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煊像是在观赏笼子里的一个猎物,检视着江敛之身体的各个部位,道:你说,先割哪里呢?第一次,我可以让你自己做个选择。 江敛之双眼睁大,怒道:江煊你这个贱人!要是没有江家,你早就病死了,你 你真的好吵。江煊皱皱眉,既然这么吵,那就先割舌头吧。 江煊把匕首扔到陆英脚下,陆英会意,捡起来走过去,手指探进铁笼子的栏杆里,掐着江敛之的下颌一捏就卸了他的下巴,无视他惊恐的眼神,提着匕首往舌根探去。 别让他死了。江煊转身离开,并没兴趣看这一幕,耳中尽是江敛之身上的铁链撞击笼子的声音,还有说不出话时绝望的呜咽,来日方长,他可要好好活着。 江煊似乎已经把江敛之看作了一个牲畜,每天就把他关在笼子里,早上来转一圈,琢磨一下今天该割哪个地方,割下来后封进冰库里,说以后再拿出来给他看看。 那两个逃走的人倒是挺能躲,江煊找了人好几个月才摸到踪迹,这几个月里江敛之已经被他这种血腥的折磨搞得奄奄一息,全身血肉模糊,看不出哪些地方还是完好的,每日也全靠药物吊着命,陆英都有些下不了手了,对江煊道:主人,恐怕药也吊不住命了。 江煊的目光很淡,毫无情绪,看着那个不成人形的东西蜷缩在笼子里,道:那就给他个痛快吧,在这之前让他看看野狗怎么把他割下来的东西吃完。 但事实上江敛之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了,他确实只剩最后一口气,被暗卫从笼子里拖出来,呆滞地看着野狗把地上的肉吃完,而后向他扑过来,把他的残躯也慢慢啃食殆尽。 见惯了杀戮的暗卫都有些受不了这种场景,江煊却依然面色沉静,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完了全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等地上只剩下几块骨头了才说道:找个地方埋了吧,别脏了落朝宗的地。 现在是第三年了,江煊长出一口气,问陆英:我哥最近还好? 还好。陆英回道,只是他每次都会问您的消息。 别告诉他,什么都别说。江煊叹道,也别让他知道江敛之已经死了,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等我真正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他,再告诉他,告诉他我一直在骗他。 陆英默了默,道:他好像已经有点怀疑了。 再等等吧。江煊道,我欠他的以后会慢慢还。 江煊没有想到这一等便是两年多,听闻白家被平昭侯府击垮时,他焦急地等着陆英的消息,三天后陆英风尘仆仆地回来,眼中也满是惊慌,道:主人!江遥被平昭侯府带走了! 江煊心中早有猜测,当即走出门去,道:我要去一趟润州。 主人 萧吟对江家有深仇大恨,他现在以为哥哥是江敛之,很可能会直接下杀手。江煊边走边说道,你现在就回润州,先去探一探情况,一有不对立刻救人。 陆英只好应是,身影一闪就出了门。 江煊不眠不休地赶去了润州,此时江遥已经被平昭侯府带走了两天,江煊面容憔悴,按了按眉心,问陆英:现在怎么样了? 萧吟把江遥从暗阁的刑架上救了下来带回去了。陆英道,看他的意思是当真以为他是江敛之,要留着人羞辱一番,江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江煊松了口气,道:继续盯着,萧吟现在心狠手辣,说不定哪天就下杀手了。 是,属下会盯着。 那段时间江煊一直都在润州,每天盯着平昭侯府的一切动向,陆英想尽办法地打探江遥的消息,陆英皱眉道:属下觉得可能萧吟已经对江遥的身份有所怀疑,他是熟悉江敛之的人,很难认错。 江煊的手指敲了敲桌案,道:听闻萧吟要对林定堂下手? 确有此事,但至今还按兵不动。 萧吟不可过多接触京城那边,所以我想他需要一个盟友。江煊笑了笑,最近就让落朝宗在京城活动一下,适当放出一些我们有意合作的假象。 陆英不解道:主人此举是何意? 我哥哥对萧吟可是有真感情的,如今能再见面,恐怕不会轻易放手。我是看不上萧吟的,但既然哥哥喜欢,我也不是不能稍微看他顺眼点。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得是萧吟也要真心待哥哥,否则我怎么伤害过哥哥,我就要他加倍偿还。江煊勾唇冷笑,我这是在引他上钩,我想他会上钩的。 让我来跟他下盘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没想到这个番外能写这么长,其实最初的构思里弟弟并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甚至有点工具人属性,后来写着写着人物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于是这个人物变得丰满了,也变得复杂了。他和遇到鹅子前的萧吟有点像,被人生经历磨灭掉了情感,冷血无情,萧吟遇见了鹅子,得到了弥补,然而弟弟却没有这样的幸运。他所有的温柔和感性大概都给了哥哥吧。但我本人特别吃这种莫得感情的大佬人设哈哈哈哈哈哈哈,心里只有事业没有爱情,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有不为人知的苦痛和孤独,让人心疼。鹅子是一个会把表情写在脸上的小傻子,可是弟弟却过于成熟,他才是最坚强的那个,背负起了不为人知的艰辛,他欺骗自己的哥哥,却也是不忍哥哥担心,不想在还没有成功的时候让哥哥受到伤害,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自己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哥哥,那样一切就圆满了。所以他做过错事这毋庸置疑,但这样的错误带给他心理上的伤痛却也是极大的,儿子受的伤害在他心上都是百倍千倍地加深,最终还不能说出来,这样看来他也是一个可怜人。这是我自己对角色的理解,亦正亦邪,无情也可怜。 这个番外后面的故事就是本文正文啦哈哈哈哈哈,所以就是弟弟一早就拿捏了萧吟,所有都是他布的局,而这一切事实上是出于感性,是为了哥哥,试探萧吟,让萧吟吃亏,捅萧吟一刀,带走哥哥,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哥哥!他希望哥哥可以得到幸福。 谢谢大家在过程中对弟弟的喜欢,么么哒~ 之后是儿子和萧吟的婚后番外,甜哒~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