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顺宠物》 第1页 《温顺宠物》作者：失效的止疼药【完结】 文案： 撒娇大狗勾1最好命 方勉从收容所领养了一只流浪狗，温顺、聪明又粘人。 一个月前，方勉把飞盘抛出去，它会叼回来，方勉摸摸它的脑袋作为奖励。 一个月后，方勉把飞盘抛出去，他会叼回来，方勉摸摸他的脑袋作为奖励，但是他说不够，他还要一个亲亲。 “老婆，再亲一下吧。” （主人受和狗狗攻的治愈系日常，睡前小甜饼） 养狗注意事项： 1.禁止冷暴力 2.禁止摸其他小狗 3.禁止饿肚子 4.每天都要很多亲亲 5.一起sleep 6.要永远爱小狗 （来自热心读者@养桃子的评论） 方裴（爱撒娇哭包黑皮大狗勾攻）x方勉（内向悲观画手主人受） （注：攻是妖怪，真的能变成大狗勾的那种。） 第1章 裴裴 作者有话说：开始连载啦，想求多多的收藏评论和海星，爱你们～～～～～ 早上七点，丁巧巧匆匆出门，脚踩进高跟鞋里的时候，不忘从包里掏出迷你化妆镜对着脸左右照了一下，确认妆容精致完美后，像往常一样顺手用力带上大门。 “砰——” 防盗门摔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丁巧巧趿着鞋往楼梯口走，可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的犬吠，还有狗爪撞上防盗门的咚咚声。 丁巧巧吓了一大跳，脚下一崴坐倒在地。 她盯着隔壁的房门，又惊又怕，她是上周才搬到这个小区的，在今天之前，她都以为隔壁没人，因为她既没听见过隔壁有什么动静，也没见人进出过。 丁巧巧扶着墙站起来，隔壁的防盗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秀气青年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通体全黑的大型犬，它蹲坐在地上，个头几乎超过了青年的腰。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没摔着吧？” 青年说话了，他长得斯斯文文，说话也轻声细语，但他身后那只狗却看起来凶猛得很，琥珀色的眼睛一直盯着丁巧巧，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 “哦没事没事，我就是没站稳。” 丁巧巧看了眼手机，暗叫糟糕，“我还要上班，先走了哈。” 她冲青年尴尬一笑，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大狗，挎着包急匆匆下楼去了，高跟鞋在楼道里留下一串清脆的声响。 方勉叹了口气，关上门，低头和身后的宠物狗对视。 “裴裴？” 狗狗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方勉，无辜地歪了歪脑袋，一双兔子似的大耳朵竖在头顶晃了晃，鼻子里发出小鸟叫似的嘤嘤声。 方勉被它的可爱击中，蹲下身一把将它抱住，把头埋进长而柔软的毛里狂吸：“算了算了，也不是你的错，裴裴最可爱了。” 裴裴伸出舌头舔方勉的脸。 这里是老城区，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自从上周隔壁搬进来一个新邻居后，方勉时不时就会在早上被巨大的关门声吵醒，七点也许不算太早，但方勉经常凌晨四五点才上床睡觉，每次被吵醒都非常无奈。 然而，即便被打扰了睡眠，方勉也不太敢敲响隔壁的房门让对方早上声音小点，一想到可能因为这事和邻居起冲突，他就宁愿忍着。 裴裴平常是不怎么叫的，今天早上突然狂吠方勉也没想到。不过虽然把对方吓到，也好歹也是一种提醒。 好在有裴裴。 方勉揉着狗狗的耳朵，满脸幸福：“饿了吧，我去给你弄饭。” 方勉起身去拿食盆，从厨房走到放狗粮的柜子又回到厨房，裴裴一直跟着他，尾巴晃个不停。 裴裴专用的食盆内底有骨头的图案，现在这个图案被满满的狗粮遮住了。方勉把装满的食盆放在厨房的地面上，裴裴低头吃狗粮的时候，方勉就叼着面包边嚼边蹲在旁边看它。 光亮顺滑的黑色皮毛，优美健壮的身体线条，大耳朵直直竖在头顶，每只耳朵前都有一撮绒毛，摸起来手感非常好。更关键的是，它性格温顺，粘人，还很聪明，是一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宠物狗。 方勉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可爱。 裴裴吃东西很优雅，不像其他狗狗那样狼吞虎咽把狗粮撒得到处都是，方勉盯着它看的时候它就把鼻子凑过去，要方勉摸一摸脑袋。 裴裴本来不叫 “裴裴”，叫“陪陪”，取“陪伴” 的含义，后来方勉发现 “陪陪” 是个英俊帅气的男孩子，于是就取 “陪” 的谐音，改叫它“裴裴”。 当然，犯错拆家的时候会叫它大名——方裴。 方勉吃了早饭洗漱完毕准备工作的，但他实在太困了，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后，他选择睡觉。 八月底的天气还很炎热，房间里空调开得很低，方勉跌进凉被里舒舒服服把自己裹起来，没多久裴裴也跳上了床，躺在方勉身边，非要把头放在方勉的肩窝里。 方勉任它闹了一阵，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了拍，闭上眼睛接着睡。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是这样睡觉的，方勉不嫌弃裴裴上床。反正方勉一个单身宅男，平日里的生活也不比狗好多少，有时候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抱着满怀的毛茸茸，倒感觉非常治愈。 很奇怪，夏天的觉总是格外好睡，虽然窗外的知了叫得非常吵闹，但方勉还是睡了长长的一觉，长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一片混沌，窗外橙色的光让他分不清现在是早上还是傍晚。 -- 第2页 几点了？ 困意依然占据着方勉的神经中枢，他想翻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但身体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 他缓慢地思考了一会儿，是裴裴，他养的宠物狗。 “裴裴起来，你好重。” “嗯……” 一阵低沉性感、带着颗粒质感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 方勉一哆嗦清醒了过来，他猛地扭头去看自己身侧。 首先撞进方勉视线里的是一头蓬松的黑发，接着是黑发下英俊立体的侧脸，棕色皮肤，睫毛浓密，鼻梁高挑，嘴唇饱满，再往下看，肌肉鼓胀虬结，有力的肌体线条从肩颈一直延伸到腰臀和长腿…… 一个黑皮帅哥正一丝不挂地趴在方勉身侧的被子上。 方勉扭头的动作有点大，弄醒了这位 “睡美男”，他微微睁开双眼，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他茫然地盯了方勉片刻，突然翘起嘴角一头埋进方勉肩窝里蹭个不停。 啊，一个阳光正好的夏日午后，没穿衣服的帅哥投怀送抱，真好。 才怪！ 方勉，24 岁单身宅男，这里是他的独居公寓，睡觉前家里只有他自己和一条狗。 “啊——鬼啊——！！！” 方勉一脚把身上扭来扭去的男人踹下了床。 预想中重物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出现，方勉眨了眨眼，床下哪里还有什么黑皮帅哥，只有一只通体全黑的大型犬踩在地上，兔子似的大耳朵耷拉着，琥珀色的眼睛仰望着方勉。 “嘤。” 第2章 你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出差才回来，抱歉更新晚了，以后都是中午 12 点更新，么么～～ 方勉用此生最快地速度冲进厕所，紧锁上门。 他坐在马桶上，双手捧着脑袋，反复回忆着刚才那一幕，理智濒临奔溃。 狗人？ ×！ 不可能，一定是他这几天太累了，出现了幻觉，或者…… 或者他干脆就是没睡醒。方勉想到那个老方法，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感尖锐清晰，他确实醒着，可这还不如在做梦。 方勉很混乱，24 年一点点组建起来的世界观在短短几分钟内崩成渣，他在厕所里待了很久，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 狗怎么可能变成人？ 门外传来狗爪子挠门的声音，方勉把自己从复杂焦灼的情绪里拔出来，起身，冲掉厕所，洗手，深呼吸，开门。 黑色大狗就坐在门口，他像往常那样亲昵地凑到方勉身边，要伸舌头舔方勉手上的水。 方勉现在一看见他脑海里就忍不住出现一个黑皮裸男，额角那根筋抽抽得疼，于是在裴裴靠过来的一瞬他就踮着脚蹿出老远，指着他的鼻子大喊道：“你别过来！” 裴裴愣了一下，不动了，蹲坐在地上呜呜叫了几声。 以前方勉不肯陪他玩球的时候他也会这样叫，叫着叫着方勉就会心软，再累也陪他玩，但现在听到这样的叫声方勉只觉得心惊肉跳。 方勉迅速左右看了看，一边对狗说你别动，一边冲到床边拿了手机和钥匙，踩着拖鞋就冲出了门。 现在是下午 4 点 42 分，吃晚饭还有点早，方勉又没地方去，只能在小区里一圈一圈打转。 他现在不想跟裴裴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他有点害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在没有整理好想法之前，他都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个小区很老了，地理位置又偏僻，年轻人早就往市中心打拼去了，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老年人。一到晚饭的时候，爷爷奶奶们就离开乘凉的小树林，抱着孙子孙女往家走。 方勉从大学毕业开始就在这个小区里租了一间公寓，到现在快两年了，已经认识了一些邻居，但他不想跟人打招呼，于是方勉脚下一转，在岔路口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但这个时间点，往哪儿都是人。 “哟，小方呀，吃过了吗？” 迎面走来的是魏婆婆和她的老伴儿，两人手里拎着个蒲扇和小马扎，像是才乘凉回来。他们就住在方勉那一栋的一楼，说话嗓门很大，有时候方勉在四楼都能听见她在楼下跟人闲聊小区的八卦。 方勉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还没，正要去吃。” 魏婆婆和蔼地点头：“好好好。” 说话间三人擦肩而过，可没过两秒，方勉就听见身后魏婆婆 “小声” 跟老伴儿说：“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小伙子，也不上班，一个人整天不知道在屋子里干什么，吃饭总是点外卖，现在年轻人越来越不行咯…… 哦对了，他最近还带回来一只大狗，好大一只，怪吓人的……” 方勉垂头叹气，他不止一次听见老人们在背后议论他了，大多说他没有工作，不务正业，人也阴暗不阳光，总之哪哪都不好。 虽然并不是事实，但也差不了多少。 方勉是个职业画手，当初大学毕业的时候一腔热情，想靠画漫画出人头地，结果作品惨淡的人气让他慢慢认清现实，可又不愿意就这么放弃，所以现在只能靠在网上接画单勉强度日。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是方勉设置的消息提示，他在坚果漫画上连载作品，一旦有人留评就会挑出提示。 【剧情也太无聊了吧，弃了。】 方勉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论了，他把手机收回口袋，低着头默默朝小区门口走去。 -- 第3页 小区正门对面有一长排的商铺，大多是饭店，还有一些日用品便利店。其中有一家小炒方勉经常吃，因为味道好而且便宜，就是老板人脾气有点暴。 不太宽阔的小店里坐了零零散散几位客人，老板在里面的隔间炒菜，方勉喊了一声点菜，老板没听见，方勉有点尴尬，提高音量道：“老板，一份青椒肉丝盖饭。老板！一份……” 老板在颠勺的空隙从窗户瞪了方勉一眼，声音比方勉大十倍：“听到了！青椒肉丝盖饭。” “还要打包。” 方勉刚说完就后悔了，家里还有个奇怪的 “生物”，他应该吃完再回去，但说都说了…… 老板端着塑料食盒出来打包的时候方勉凑过去看了一眼，放眼望去只有绿色青椒，方勉忍不住小声嘟囔：“肉怎么这么少？” “哪里少了，都在下面。” 老板个头没有方勉高，但身体十分壮实，虎背熊腰，方勉在他面前瘦得仿佛一根豆芽菜。 方勉扫码付了钱，拎着饭盒匆匆走了。 银行卡里的余额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星期了，如果一直吃泡面，也许还能撑更久，虽然前两天刚接到一个头像，但画头像才几个钱？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接到新的画单。 是不是该放弃画漫画这条路了？也许他真的没有天赋。 方勉深深叹了口气。 天色不知道怎么得就暗了下来，方勉刚踏进小区，头顶就开始掉雨滴，再多走两步就变成瓢泼大雨，拖鞋有点打滑，方勉差点摔跤，只能放慢脚步。 突然间，他想起阳台上还挂着昨晚洗的衣服…… 短短一个小时内接收了无数个坏消息。 方勉拎着晚饭在雨里狼狈行走的时候想，是不是整个小区的坏运气都堆到他身上了？为什么只有他活得像条狗？ 说到狗。 方勉用钥匙开门进家，再次面对裴裴的时候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和那么多令人难受的遭遇相比，家里的宠物狗能变成帅哥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话虽如此，在看到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衣服时，方勉还是忍不住腿软了一下。 湿漉漉地站在玄关，房间里过低的空调冷气让方勉打了个寒颤，他麻木地看着眼前的黑色大狗，问：“你到底是什么啊？” 裴裴和往常一样，在方勉回家后趴在玄关的鞋架旁等他。 一人一狗对视了两秒，随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柔和的白光包围了狗的全身，接着这团光的形状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方勉从刚开始的俯视，到平视，最后到仰视。 那光的高度最终在超过方勉近乎一个头的位置停下，接着光线消散，方勉再次看见了下午的那个黑皮帅哥——同样还是没穿衣服。 方勉的视线不经意下滑，在看到某个东西的刹那呼吸骤停。 方勉当即捂住眼睛，一手扶墙，避开裸男跌跌撞撞奔进厕所，拿出大浴巾当头罩在他身上，然后背过身羞恼地控诉：“下次要变身好歹吱一声，妖怪就可以不穿衣服闪瞎人眼睛啦？” 好半天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方勉疑惑转身，刚回头就被一个高大身影罩住。 男人披着浴巾张开双手，把方勉一并纳进柔软的浴巾里。 “你干嘛？！” 猝不及防撞上男人温热坚硬的胸膛，方勉头发丝都要炸起来了，刚要挣扎，耳边突然传来低沉沙哑的男性嗓音。 “喜欢，方勉。不伤害，方勉。” 方勉愣住了。 房间里的空调依然在呼呼地吹着凉气，但方勉不冷了。 第3章 至少穿件衣服吧 过了好几分钟方勉才冷静下来，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脑袋，对抱着自己的男人道：“行了我知道了，可以松手了。” 男人没有动。 方勉觉得他可能没听清，于是又仔细重复了一遍：“好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了，可以松手了，你…… 你这样有点不太合适。” 男人还是没有撒手，反倒收紧手臂更紧地抱住了方勉，鼻子凑到他耳朵后嗅个不停，还发出陶醉的叹息。 方勉顿时炸毛，连推带踹地脱离了男人的怀抱，双手抱胸缩到墙角：“你到底想干嘛？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男人：“裴裴。” 方勉噎住：“不是我给你起的名字…… 你原本叫什么？你是妖怪吗？你留在我家什么目的啊？” 男人看着方勉，皱眉歪头，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说话。 “什么意思？” 方勉疑惑，“你是妖怪吧，犬妖？好好一个妖怪为什么要待在我家，还装了一个月的宠物狗？我问你话呢，说话呀。” 男人又盯了方勉几秒，终于张了嘴：“嗷嗷嗷，呜呜嗷呜嗷呜……” “啊？” 方勉满头问号，“你你…… 你不会说人话吗？” “一，点。” 方勉震惊得直抓脑袋，他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指了指男人，比划出一矮一高两个手势，问：“你，从狗，变成人，多久？” 男人弯起眼睛，咧开嘴露出两颗锋利的犬牙，伸出手指比了个 “耶”：“两个，月。” 方勉仿佛被雷劈中，身体摇摇欲坠，只能靠撑着墙勉强站直。 谁能来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不是都说妖怪很厉害吗？为什么面前这只犬妖这么傻？连人话都不会说？ -- 第4页 还没等方勉理出思路，对面的男人突然冲了上来，用壮硕的胸肌把方勉怼在墙上，接着脑袋整个埋进方勉的肩窝里蹭个不停，嘴里嚷着：“吃饭，饿。” “啊啊啊——走开啊！” 方勉贴着墙，手脚并用推搡着身上的男人，可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并没有很用力，方勉一伸手就把他推开了。 男人踉跄着后退两步，不解地望着着方勉。明明那么大一个块头，却透着一丝可怜巴巴的弱小感，凌乱的头发卷垂下来微微遮住浅色的眸子，英俊的脸上满是受伤。 “为什么？方勉，讨厌，裴裴？可是早上，喜欢。” “我没有！” 方勉下意识否认，但接着他就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差不多就在现在这个位置，他抱着心爱的宠物狗又亲又蹭，还一个劲地对他说—— “裴裴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大狗勾！我最喜欢你了～” 现在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方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要知道裴裴能变成 “这个” 样子，打死他也不会说这种话。 男人听到 “我没有” 三个字后更伤心了，脑袋低垂得像只三天没见太阳的向日葵，眉心皱得能打结，眼睛里蒙起一层水雾，嘴巴紧紧抿住，偶尔抬头扫一眼方勉，眼神无声控诉。 方勉慌了，他连怎么跟邻居打招呼都不会，更不要说安慰别人了，更何况面前这人还是被自己弄哭的。 其实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他的问题。在裴裴还是只狗的时候，他也没管对方愿不愿意，每次都是强硬地抱住他又亲又摸，还天天说喜欢，现在裴裴变成人了，没有伤害他，没有做任何不好的事，自己却表现得非常嫌弃，站在他的角度来看的确很过分。 男人还在看他，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这双眼睛和记忆中宠物狗的眼睛重合，方勉终于找到了他和裴裴的相似之处，狗狗变人这事仿佛也有了一点踏实可信的证据。 方勉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心态，走到男人面前：“对不起，我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你能变成人这件事…… 我，我不讨厌你，刚刚是我不好，你别哭。” “呜。” 男人应了一声，脸上的难过消失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方勉，微微低下头，仿佛在期待什么。 方勉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虽然感觉很别扭，但方勉还是伸出手，掌心覆在男人柔软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 “不是饿了吗？我给你弄饭吃…… 哇！起来起来别抱着我！” 推开男人，方勉指着他的鼻子严肃训道：“以后不许突然扑上来抱我，听到没有？” 男人抿嘴：“嗷。” 方勉不忍心看他这副委屈的样子，只好让步：“至少，至少穿件衣服吧。” 方勉的身形比男人小太多，并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他穿，在衣柜里翻腾对比了半天，只有当做睡衣的宽大 T 恤和短裤能勉强装下人形裴裴。 他把衣服递给男人：“你先穿这个吧，我去冲个澡，马上出来。” 方勉花了两三分钟草草冲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出来，男人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浴室门边等他，就像往常的裴裴那样。 方勉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一面用毛巾擦头发，一面问男人：“你之前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你啊？” “裴裴。” “就叫裴裴？” 方勉觉得他大概是没办法把自己的名字用人类语言说出来，可是一说起 “裴裴” 这个名字，方勉满脑子都是黑色大狗的样子，实在不能和眼前这个高大的黑皮帅哥联想在一起，于是他说：“别叫裴裴了，我以后还是叫你方裴吧，怎么样？” 加上姓氏以后听起来就好多了。 但没想到男人突然露出受伤的表情：“为什么？” “怎么了？” 方勉疑惑。 男人急得直往方勉身上贴：“裴裴没有，犯错，为什么叫，方裴？不要方裴！” 方勉好不容易稳住他的情绪，花了几分钟给他科普 “方裴” 这个名字并不是惩罚用语，只是一个很正常的名字。 “因为我姓方，所以才叫你方裴，‘方’只是一个姓氏，名字，明白吗？我姓方，你也姓方，但是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换一个，你喜欢什么姓？我读几个姓氏，你可以挑一个。” 男人听着方勉的话，表情懵懂，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但在方勉准备用手机搜索百家姓给他念几个的时候，他突然说：“方勉，方裴。” 方勉点头：“对，我们的姓一样。” 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变得幽深，他靠近方勉，伸手想抱他的样子，但想起之前方勉的训斥，又把手缩了回去，只能尽量和方勉贴近。他们本来一起坐在不太宽敞的旧沙发上，男人一靠过来，就把方勉挤在扶手边的小空间里，还试图把自己变成一块狗皮膏药整个贴在方勉的手臂上。 “方裴，可以，喜欢。” 方勉被挤得没地方坐了，无奈站起来：“那就这样说了，方裴，我们吃饭吧。” 刚说完方勉就想到了一个世纪难题——应该给方裴吃什么？ 裴裴可以吃狗粮，方裴也可以吗？裴裴不能吃的人类食物，方裴可以吃吗？ 这些问题方勉是不知道的，只能去问方裴，但结果也只是得到了一串意义不明的 “嗷呜嗷呜”，方勉猜测也许方裴自己都不知道，毕竟按照他的说法，他才变成人类两个月。 -- 第5页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方勉还是选择给方裴吃狗粮。鉴于现在方裴是人了，方勉就把食盆放到了厨房的桌子上，和他自己那份快要凉掉的青椒肉丝盖饭放在一起，然后他坐着吃盖饭，方裴蹲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吃狗粮。 方裴虽然变成了人形，却还保持着狗的习惯，不用手，而是低头伸着脖子，用舌头把蚕豆状大小的狗粮卷进嘴里，但人类的舌头没有狗狗的灵活，他吃得有点困难。 方勉看不下去了，给他拿了个勺子，教他在椅子上坐好，舀了一勺狗粮送进他的嘴里。 方裴张嘴咬住勺子，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方勉，都忘了松口。 方勉拔了几次都没把勺子从他嘴里拔出来，干脆松了手：“会了吗？自己吃吧。” 方裴张嘴，“吧嗒” 一声勺子落地，他一边嚼着嘴里的狗粮一边对方勉道：“不会，还要。” 方勉认命地弯腰捡起勺子，对着水龙头冲洗干净再拿回来，又喂了他好几勺，还手把手教他该怎么握勺子，然而每次方勉一松手方裴就会把勺子弄掉，笑眯眯地对方勉说 “学不会”。 终于，方勉忍无可忍，在方裴又一次弄掉勺子后板着脸道：“那就不吃了，饿着吧。” 方裴愣住了，他探头看了方勉一会儿，见他只顾着埋头扒饭，真的不管自己了，表情很生气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方裴自己捡起勺子，到水槽里冲干净，回到座位坐下，用右手握住勺子开始吃饭，动作要多标准有多标准，吃一口瞄一眼方勉。 方勉在方裴自己捡勺子那会儿开始就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但是他不想这么轻易揭过，故意不理会方裴，最后方裴吃完了狗粮，小心翼翼地扯方勉的衣角，方勉还是不为所动。 “方勉，对不起，错了。” 方勉用余光一扫，只见那双水汪汪的大狗勾眼睛又出现了，方勉没法抗拒，两秒后，他从盖饭里挑出仅剩下的几根肉丝放进方裴的食盒里：“吃吧，不辣。” 方裴没有看碟子里的肉，而是把脑袋凑近方勉。 方勉纠结了几秒，还是放下手里的筷子，覆上方裴的头顶，方裴立刻明白这是和好的象征，他笑着握住方勉的手，把脸颊贴上去亲昵地蹭了蹭。 明明裴裴身上的毛是直的，不知道为什么方裴头顶的短发却有点卷曲，方勉看着自己的手从方裴的头顶滑到脸颊，掌心的触感也从粗硬的发丝换成了柔软的皮肤。男人盯着方勉，微微下垂的眼角在睁大时会显得有些无辜可怜，但垂下眼时立体的五官却又会透出一丝诱惑。 方勉觉得嗓子有点干。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抽回手，而是眼睁睁地看着方裴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上他的掌心。 好痒，这股可怕的痒意竟然顺着神经一直爬到了脊梁骨。 方勉猛缩回手，满脸通红，不敢看方裴。 “吃饭！” 第4章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作者有话说：注：劣质狗粮会对狗狗健康造成很大伤害，小说为剧情需要，现实请勿尝试 在往常吃完晚饭之后，方勉都会牵着裴裴出去遛狗，网上说大型犬大都精力旺盛，如果运动不足的话就会拆家，方勉想着公寓里为数不多的家具，再不想出门也会咬牙带裴裴出去散步，但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外面还在下雨。 而且，方勉看着蹲坐在沙发上的方裴——现在这个样子的裴裴牵出去也不能叫 “遛狗” 了吧。 但显然方裴没有这个自觉，对他而言晚饭后就是固定的玩耍时间，以前也有过下雨出不了家门的状况，那一次方勉带他在家里玩扔飞盘。 见方勉已经收拾好了厨房走出来，方裴立刻冲到柜子边，用嘴叼着飞盘冲到方勉面前，双手叉腰，眼睛发亮。 方勉下意识纠正他：“别用嘴叼，很脏，用手拿着会不会。” 说完才想起来，以前裴裴都是用嘴叼着的…… 方裴听话地用手捧着飞盘，等着方勉陪他玩。 方勉低头看看那枚橙色飞盘，又抬头看看面前身形高大仿佛男模似的方裴，心情很复杂：“那个，你至少变回狗的样子我们才能玩吧。”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人形方裴追着飞盘冲过去，用嘴巴叼住又跑回来的场景，方勉感觉有点心梗。 方裴听懂了，一阵柔和白光闪过，裴裴回来了，在他脚下踩着方勉的 T 恤和短裤。 接下来就是 “愉快” 的玩耍时光。 方勉的公寓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加上厨房和厕所大概 40 平左右，卧室比客厅大一些，所以方勉的日常活动大部分都是在卧室。 方勉在卧室的一个角落站定，举高飞盘，用力甩去，将飞盘朝卧室的斜对角扔去，和飞盘一同动起来的还有裴裴，他的速度很快，从大床上一跃而过，跨过地上的零碎物件，在飞盘即将撞墙之前张嘴咬住，再兴致冲冲地跑回来，在方勉面前站定。 方勉接过飞盘，在裴裴的食盆里放了一小块牛肉粒作为奖励推到他面前，全程跟他保持距离。 裴裴坐着没动，两秒后，他头顶竖着的大耳朵耸拉下来，眼睛又泛起水雾，鼻子里还哼出小鸟叫似的嘤嘤声，满脸都写着 “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方勉叹气妥协，拿起那颗牛肉粒送到他嘴边，又揉了揉他的头顶，帮忙把耳朵竖直摆正：“好了好了，我们继续。” -- 第6页 “呜呜。” 裴裴还不满足，两只前爪蹦跶了几下。 方勉只好俯下身把他抱住，一边给他顺毛一边抱怨：“怎么这么能撒娇？你已经不是小狗了，你变成人的时候都超过一米九了吧，怎么还这样啊？” 裴裴不知道，裴裴听不懂，他只顾着把脑袋往方勉胸前拱。 方勉再一次对方裴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真的是妖怪吗？看看电视里动漫里的妖怪，哪一个不是左手呼风右手唤雨，人类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群蝼蚁。再看看他怀里这只犬妖，有这样连人话都听不懂只会撒娇的笨蛋妖怪吗？ 方勉不禁回忆起领养裴裴的经过。 一个多月前的某段时间，方勉的心情很不好，感觉生活没有意义，在某次去阳台收衣服的时候，他趴在栏杆上从四楼往下看，突然生出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方勉当然没跳，但理智却告诉他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在网上发帖求助后，有人建议他养只宠物，方勉觉得有道理，虽然平时的生活已经非常拮据，养了宠物又会有一大笔开支，但只有宠物才能满足他既不想跟人交流又渴望陪伴的心理需要。 于是第二天，方勉去了流浪狗收容所。 收容所里的流浪狗大多都是长得不好看的土狗，有些还受了伤，也有一些被遗弃的宠物狗，但进入收容所后哪还有原来漂亮的样子，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 方勉第一眼看见裴裴的时候他也满身狼狈，黑色的皮毛打了结，因为沾了尘土身上灰一块黄一块的，加上块头很大，看上去很凶，长得并不讨喜，但方勉就是看中了他。 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劝方勉选别的狗，之前也有人想领养裴裴，但裴裴表现出了很强的攻击性。 “它平常都挺乖的，不怎么怕人，可是只要有人来领养，它就冲人家大吼大叫，好像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似的，可能是被上一任主人抛弃后产生阴影了吧。” 方勉有点失望，挑了另一只温和的中华田园犬，只是临走前还不死心，想再看看裴裴。于是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方勉靠近了这只黑色的大狗，把手伸到他面前，让他嗅了嗅，见他没有拒绝，才把掌心放在了他的头上，揉了揉那双大耳朵。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方勉轻声问道，他本来只是随口说说，但出乎工作人员的意料，裴裴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汪汪大叫，他很安静，甚至主动朝着方勉的方向迈了一步。 于是方勉如愿以偿地带着裴裴回家了。 这其中无论哪一个环节都没让方勉看出裴裴有什么不同，退一万步说，一个厉害的妖怪也不可能让自己沦落到进入流浪狗收容所这种地步吧？ 到今天裴裴已经和方勉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他顶多比其他狗狗聪明了一点，而且根据方勉每天遛狗的观察，他的聪明程度恐怕还比不上隔壁小区的边牧。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进收容所？为什么要做方勉的宠物狗？ 方勉有很多问题想问方裴，但这只狗狗连自己以前叫什么都说不出来，根本没法交流。 裴裴显然不知道方勉在想什么，他满脑子只有飞盘、牛肉粒和方勉的摸摸，如果有亲亲就更好了，但方勉不会愿意。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方勉有点无聊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裴裴可以重复一个简单的追逐动作这么久都不腻，果然是只笨狗。 “你自己玩吧，我要工作了。” 方勉站起身绕过裴裴，把食盆清洗干净收好，接着便朝自己画画的桌子走去。 这张不大的桌子上摆着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全是方勉吃饭的家伙——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数位板和压感笔，以及一个关节会动的木制人体模型。除此以外，桌面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盗版手办，当方勉画不出东西的时候就会把它们拿在手里蹂躏，有个 Q 版钢铁侠的屁股已经被磨得光亮。 方勉站在桌边，没有立刻坐下，他双手叉腰盯着自己的靠椅，觉得这里是一处不祥之地。这不是偶然萌发的想法，每当他在深夜坐在桌前一条线都画不出的时候就会这样想。 片刻后，方勉妥协于命运的感召，坐上了靠椅，感受着体内绘画灵感的流失，突然脚踝一痒，他低头一看，一只黑色大狗从他两腿间探出头来，只要他一低头，狗鼻子就能撞到某个难以言说的重要部位。 方勉感觉自己真的要心梗了：“方裴，出去！” 裴裴从方勉的膝盖底下钻出去了，垂着耳朵趴在方勉的椅子旁，整只狗呈现出一个大写的委屈。 条件反射似的，方勉开始反省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了，裴裴就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大狗狗，就算能变成人，本质上还是狗，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于是方勉弯腰摸了摸裴裴的耳朵，好声好气地解释：“不可以钻这个位置，不太好。” 裴裴用舌头舔了舔方勉的手，方勉忍住了没躲。 打开手绘板，方勉打算正式开始画画了，然而他刚刚拿起笔，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家吗？” 听声音有点像隔壁邻居，方勉放下笔朝门口走去，裴裴先他一步抵达玄关。 “来了。” 方勉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的确就是隔壁邻居——一个妆容精致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很小，身上穿着商场柜姐的制服，脚下踩着恨天高。 -- 第7页 “你好，请问有事吗？” 丁巧巧见方勉开了门，立刻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对不起啊，我这几天关门声吵到你了吧，我以为隔壁没人所以就随意了点，太抱歉了，吓着狗狗了吧。” 方勉愣住了，他已经做好了明天继续被关门声吵醒的准备，还特别担心万一邻居被狗吓到，为了报复他变本加厉制造噪音，却从来没想过对方会带着礼物来道歉。 “不不不，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就行了，再说我家狗也吓到你了吧？” 方勉简直受宠若惊。 丁巧巧为难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那…… 水果我可以拿走，但是这狗粮，狗粮你一定得收下，这是我路过宠物店的时候买的，我家没有宠物，你如果不收的话我也只能扔掉了。” 方勉看着那袋狗粮精致的包装，以及上头看不懂的外文，这一看就跟方勉网购的 128 元 40 斤的便宜狗粮不是一个档次，扔掉确实可惜，方勉只好接过：“那谢谢你啊。” “谢什么，你不怪我就好了，都一周了你也没来跟我说，我可内疚了。对了我叫丁巧巧，上周才搬过来的，以后如果哪里打扰到你了一定要跟我说呀。” 丁巧巧笑起来，带着点婴儿肥的圆脸更圆了，看上去喜气又憨厚。 方勉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叫方勉，以后多多指教。” “哇，你家的宠物狗好帅啊，能摸摸吗？” 丁巧巧的视线转向方勉身后。 方勉回头，发现裴裴正背对着他们蹲坐在身后：“裴裴过来打招呼。” 裴裴晃了晃耳朵，坐着没动，装作听不懂。 方勉把手里的高级狗粮拎到他眼前晃了晃：“人家送了吃的，要礼貌。” 丁巧巧惊奇地看着这只叫做 “裴裴” 的黑色大狗转身走过来，在自己面前坐下，矜持地抬起一只前爪，仿佛在说“我允许你摸一摸”。 丁巧巧握住狗爪乐开了花：“它也太可爱了吧，怎么这么聪明的，一听有吃的就过来了。” 方勉也笑了，他也没想到裴裴竟然是这样的狗。 丁巧巧很快就回去了，方勉重新坐回了桌前，虽然他还是一条线都画不出，但是却不觉得太难过了。 方勉看着一旁柜子上的狗粮，又在桌前坐了片刻，突然笑起来，伸手挠了挠脚边狗狗的下巴。 “算了，睡觉。” 第5章 出门买肉吃 由于昨晚睡得早，方勉今天难得早上九点就醒了，他缓慢坐起身，一只黑色大狗正晃着尾巴冲方勉吐舌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狗还是狗，没有变成棕色皮肤的高大男人，昨天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方勉的幻觉。 裴裴像是听见了方勉的心思，一阵柔和白光闪过，光裸的黑皮帅哥出现了，他爬跪在方勉身边，略一低伏，像野兽扑食那样，下一秒就冲向方勉，要不是方勉手快拦住了他，他的舌头可能已经在方勉脸上舔过两个来回了。 方勉感觉自己的心脏承受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方裴如果再搞几次这样的偷袭，本来就因为熬夜苦不堪言的心脏恐怕就真的要罢工了。 “不行！方裴你变回去！” 方勉偏过头紧闭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念起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手中紧实的肌肉触感逐渐变成皮毛的柔软触感，方勉这才睁眼松手，但接着他就感觉到一丝异样，他攥了攥手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他好像抓到了方裴的胸肌。 心脏扑通重重跳了一下，方勉绝望闭眼，直挺挺朝床上倒去，任由裴裴踩在他的身上用舌头狂甩他的脸。 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方勉整个上午都跟裴裴保持距离，命令他不许靠近，就算他嘤嘤叫垫脚撒娇也没用。 不知道是不是作息正常的缘故，方勉上午画图的效率非常高，很快就按照客户要求把头像画了出来，时间一转眼到了中午十二点。 方勉伸了个懒腰，考虑着要不要点个外卖，一回头发现裴裴背对着他蹲在墙角，脑袋抵着墙壁，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方勉顿时感觉自己过分了，过去自己画图的时候，裴裴都会很安静地趴在他脚边，从来没有打扰过他。以前裴裴就喜欢舔自己的脸，他也很少拒绝，不能因为他可以变成人就指望他什么都像人了。方勉不该反应这么大。 “那个…… 裴裴饿不饿，想吃饭吗？” 方勉蹲在他身后问他，见他没反应，就用手指捏了捏他的尾巴尖，“理我一下吧，我以后不凶你了。” 裴裴动了动耳朵，终于转过身来，钻进方勉怀里呜呜地蹭个不停，像是要把上午错过的份全部讨回来。 方勉顺着他的毛说：“你既然能变成人了，我们就一起出去吧，给你买肉吃好不好？” “嗷。” 现在方裴知道等方勉转过身不看他的时候才能变成人，换上衣服后才能跟方勉亲近，但是当他从身后抱住方勉的时候却又被推开了。 “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不能随便抱我了，拉我也不行，就跟在我后面就行了。可能会有人跟你打招呼，听不懂就不要说话，我帮你说，明白吗？” 说完，方勉审视起方裴身上的衣服，这已经是方勉最宽松的一套衣服了，但穿在方裴身上也只是刚合身，方裴随便一动作，布料就会绷出他的肌肉形状：“还要给你网购点衣服，我这身穿着紧不紧？有没有不舒服？今天就先忍着吧。” -- 第8页 方勉不知道，这些话在方裴脑子里自动过滤成了——“…… 不能…… 抱我…… 拉我…… 不行…… 不要说话…… 不舒服…… 忍着……” 于是方勉眼睁睁地看着方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珠子又被水雾打湿，他慌了：“这么不舒服？那昨天穿的时候怎么没说话呀？” 方裴听不懂，也不会表达，只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长长的 “嗯——”。 方裴人形时候的声音很好听，非要让方勉来形容，那就是深夜男主播撩妹时候的那种声音，当他对着话筒哼哼起来的时候，别说女的了，男的都吃不消。 总之现在方勉就挺吃不消的，方裴撒娇的声音低沉性感，尾音还拖得老长，再配上他这张脸……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但今天方勉必须要带方裴出门，他要证实方裴真的存在，而不是自己孤独久了忽然得了臆想症。 他把扑进自己怀里哼哼唧唧的方裴抱住，拍着他的后背哄道：“忍一下好不好？最多二十分钟，我保证。” 好不容易把方裴哄好出了门。本来方勉还挺担心方裴出去以后会黏着自己不放，没想到出门以后方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有些高冷，一直听话安静地走在方勉身后。 不过仔细想想，狗形态下的方裴出门以后就挺高冷的，除了方勉以外对谁都爱不搭理，所以人形方裴这样的举动倒也很正常。 八月底的天气还很热，大中午的小区里并没有多少人，他们幸运的一路上都没有遇到熟人打招呼，方勉松了口气，却又担心起自己身后的人根本不存在。 很快，两人抵达方勉最常吃的 “一超小炒”，老板在厨房里忙，负责接待的是老板的妻子，跟老板很有夫妻相，身材壮实丰满，她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一边用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问方勉要吃什么，同时朝方勉身后扫了两眼。 方勉紧张起来，只要了一份鱼香肉丝盖饭，然后等着老板娘的反应。 “就一份吗？” 老板娘问，视线明显转向方勉身后。 这是能看见方裴？方勉观察着老板娘的表情，对方裴道：“墙上有菜单图，你看看想吃什么。” 方裴指了指鸡腿盖饭的图案，方勉于是告诉老板娘：“再加一份鸡腿盖饭，配菜少盐不要辣，两份都要打包。” 老板娘大声把要求转述给厨房里的老板，然后回头又瞧了方裴几眼，问方勉：“这是你朋友？” 方勉终于放心了，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是我弟弟，大学快毕业了，到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老板娘笑：“体校的吧？又高又帅，嘿，瞧这身材。” “是的是的，在学校成绩可好了。” 方勉心虚地干笑两声，余光扫见方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怎么了？” 方勉心里发毛，生怕方裴在公共场合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但方裴没有做什么，他老老实实站在方勉身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了嘴里两颗犬牙尖，原本的高冷气质一下子被憨气取代，方勉心情复杂。 终于顺利到家，方勉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他抬手摸了摸方裴的头发：“很棒很棒，以后出门都要这样。” 这样一来，方勉可以确定方裴不是幻觉了，他真养了一只犬妖。 方裴太高了，如果他不低头，方勉摸他的脑袋就得靠得很近，像把自己整个吊在方裴面前似的，所以方裴理所当然伸手抱住了他，轻而易举把他纳进怀里，和方裴的身形相比，方勉又小又瘦，抱他就像抱一个玩具娃娃。 但是 “玩具娃娃” 不肯配合，方裴刚一抱住他就要挣脱，还叽哩哇啦说着方裴听不懂的话，一句话总共 48 个音，方裴只听出来 6 个“不”，当然还有最后两个音——“吃饭”。 盖饭的配菜里有长条的青菜，用勺子不太好舀，所以方勉决定教方裴用筷子。 方裴学得很快，方勉才示范了两三次，他就能用筷子夹菜了，虽然还不熟练，但自己吃饭已经没问题了，这让方勉想起昨天他故意弄掉勺子的事，果然是方裴故意的。 厨房很小，为了节约空间，吃饭的方形桌子靠墙放在了门后，一边的直角刚好卡进墙壁的夹角里，剩余的两面桌沿正好够两人坐在一起吃饭。 方裴牙齿锋利，很大的鸡腿他几口就咬没了，但动作并不粗鲁，特别是他筷子用得不太熟练，夹鸡腿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时，他认真的吃相就更加赏心悦目了。 方勉边吃饭边盯着看了很久，直到方裴吃完了鸡腿把油乎乎嘴唇贴过来。 方勉眼疾手快地抽出餐巾纸拍在了方裴脸上：“都说了不要随便靠过来！” 第6章 妖心险恶 从那天开始，方勉的生活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依旧过着贫穷的宅男生活，每天困了就睡，饿了就吃，靠接零散的画单勉强度日，即便他养的宠物狗其实是个犬妖。 家里的宠物狗能变人这事无论过去多久方勉都不能毫无芥蒂地接受，甚至可以说给他的三观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现在只要他出门见到人，就会忍不住想，对面走过来的该不会也是个妖怪吧？ 而更糟糕的是，这些困惑和不安都不能对方裴说，因为方裴听不懂人类语言，也不会表达，事实上在这小半个月里，他几乎都没有再变成人了，一直维持着狗的形态，所以方勉也只能继续用过去的相处方式对待他。 -- 第9页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变化，比如现在，方勉就不得不咬牙花 80 块大洋给裴裴在宠物店洗澡，正好是他接一单头像的收入。 以前方勉都是自己在家里给裴裴洗澡的，他当时还感叹裴裴听话，不怕水也不乱动，给他冲水的时候还自觉地昂头抬爪子，现在想想…… 算了不想了。 给大型犬洗澡有点费时，宠物店小妹热情地给方勉推销宠物洗澡套餐，说是给狗狗洗毛刷牙磨爪子做 spa 一条龙，只要充值 XXXX 元，就能享受包年优惠，今天是活动最后一天啦。 方勉婉言谢绝，内心腹诽他自己都没有做过 spa，方裴一只骗吃骗喝的犬妖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方勉不由得一愣，都这么多天了，他竟然一次也没有产生过赶走方裴的念头。 他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把方裴赶走？ 这不应该。方裴可是个来历不明的妖怪，谁知道他潜伏在方勉身边是不是打算做什么坏事？就算他没有恶意，方勉为什么克扣自己的生活费来养一只一无是处的妖怪？ 恐怕真相只有一个——让人心生怜悯舍不得赶走就是方裴可怕的妖术了。 “你家狗狗可真帅，品种应该是东德牧吧？但是体型好大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德牧，他几岁了呀？有三岁吗？” “嗯……” 方勉忧心忡忡，根本没听见宠物店小妹在说什么。直到方裴毛发蓬松英俊帅气地走到他面前，他的眼神里还带着浓浓的质疑和谴责。 裴裴歪头：？ “谢谢你们，我带裴裴走了。” 方勉从店员手里接过裴裴的牵引绳，心情复杂地走出宠物店，朝家里的小区走去。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正好是小学放学的时候，方勉牵着裴裴走进小区时，遇上了不少接孩子回家的家长。 方勉还满脑子想着裴裴的妖术，差点撞到了人。 “对不起！” 方勉赶紧道歉，对方是一位母亲带着女儿，前面就是小区的行人入口通道，路不太宽敞，无法同时容纳三人一狗并肩同行，方勉没注意，差点和她们撞上。 这位母亲还没说话，她的小女儿就先叫了起来：“哇，大狗狗！” 方勉挺喜欢小孩子的，正要说你可以摸一摸，就见她妈妈十分嫌弃地避开了，连带着小女孩也连退了几步。 “很脏的，不要靠得那么近！” 这位妈妈说完，不尴不尬地扫了方勉一眼，拉着女儿匆匆走掉了，即便小姑娘数次恋恋不舍地回头。 方勉愣在原地好半天，怒气一点一点冒头，他少有的这么生气，平常邻居们在背后嘀咕他就算了，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裴裴？ 方勉低头望向裴裴，希望他听不懂，但是裴裴的视线一直追着那对母女，恐怕是听懂了。 方勉不觉有点心疼，他蹲下身狠狠揉了几下裴裴的脑袋，裴裴刚洗了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气，非常好闻，毛也蓬松柔软，方勉实在没忍住，亲了一口裴裴的耳朵。 “我们不脏，干净着呢，别听她瞎说。” 虽然方勉安慰了很久，但在回家的路上裴裴明显还是很不高兴，耳朵不动了尾巴也不摇了，情绪非常低落，方勉只好把他带到小区的小花园里，解开牵引绳，让他自己去追扑棱蛾子玩。 裴裴起先还有点提不起劲，但慢慢的视线就被扇着翅膀的蝴蝶吸引了，在草丛里跳来跳去，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毛又沾上了草屑，方勉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心疼自己的 80 块钱，80 块钱可以吃 8 次一超小炒家的鸡腿盖饭了。 在手机里点了份素面外卖，方勉又思考起自己和裴裴的未来，难道他要一直养着这只妖怪吗？方裴千辛万苦从狗修行成了人，不可能一直留在方勉家里当宠物，所以他来到人类社会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好像问题最终又绕了回来。 如果能和方裴交流就好了，如果方裴能适应人类社会，不，不用适应，只要能跟方勉交流就行了，说不定就能给方勉一点报酬，比如用法术让方勉中张彩票一夜暴富什么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吃饭握勺子都要方勉教。 就这么一瞬间，方勉的脑海里又闪过一些糟糕的画面。 想当初裴裴刚来家里的时候，方勉教他用马桶，没想到一教他就会了，当时方勉还挺高兴来着；裴裴刚到家时不太有安全感，方勉洗澡上厕所他都要跟着，只要看不见方勉就要挠门，所以有好几次方勉洗澡都开着门。 如果方裴一开始就知道方勉在厕所干什么，还执意要看的话…… 太可怕了，妖怪太可怕了。 方勉愤愤地盯着远处玩耍的裴裴，在心里痛骂他妖心险恶。 忽然，草丛里的大狗发出一阵呜咽，身形完全隐进了草丛里，方勉一惊，急忙冲了过去。 “裴裴怎么了？没事吧？” 草丛里，裴裴趴伏着，等方勉过来就把一只爪子递给他看，只见毛茸茸的爪子间卡着一只满是尖刺的苍耳子，方勉赶紧把它摘了，然后仔细检查他的肉垫有没有受伤。 裴裴的肉垫是黑色的，受没受伤不太能看出来，方勉只能轻轻捏了捏，确定没有出血才放心：“疼吗？我给你吹吹。” 狗狗的肉垫捏起来软软的，手感很好，方勉低头吹了两下又捏了捏，都舍不得松手了，但接着就被裴裴的舌头糊了一脸。 -- 第10页 “好了好了，舔一下就行了！” 鉴于草地里可能还有隐藏的苍耳子，方勉怕裴裴又踩到，就决定把他抱出草丛，然而，他太低估裴裴的重量了，他抱着狗的腰试了两三次，愣是没抱动。 “你也太重了吧！” 方勉震惊了，这重量，少说也有 100 多斤。 “你每天…… 吃得…… 也不多啊，还都是…… 劣质狗粮，怎么…… 这么重？” 方勉一边抱怨，一边再次发力，连拖带拽地把裴裴带出了草丛。 裴裴大概觉得好玩还是怎么的，出来以后一直跳起来要往方勉身上扑，尾巴都快晃出重影了。 方勉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抱住他的肩膀，象征性地扭了几下：“抱过了行了吧？下来吧。” “汪汪呜呜呜……” 裴裴平常都不叫的，看起来今天是真开心了，方勉也跟着笑起来，顺着狗毛从头顶一直顺到后腰。裴裴本来就高，用后脚站起来就更高了，都超过了方勉，但长这么高有什么用？踩到苍耳子还不是只会嗷嗷叫。 就在此时，方勉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他赶紧把裴裴推下来，整理好衣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人影走近，方勉看清了她，竟然是他的隔壁邻居丁巧巧。 “今天下班好早啊。” 方勉冲她打招呼。 丁巧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见方勉打招呼愣了一下才回应：“是啊，你遛狗啊。” 两人寒暄了几句丁巧巧就走了，方勉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怪怪的，她好像没有前段时间热情了，不过也可能只是方勉的错觉。恰巧他的外卖也到了。 他把牵引绳重新拴在裴裴脖子的项圈上：“走吧，我们回家吃饭。” 第7章 漫画 作者有话说：说是黑皮其实也没有很黑啦，就是肤色深一点，可参照韩漫里的黑皮帅哥～～～～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方勉在桌前画画，他从吃完晚饭到现在已经坐了快两小时了。 “方勉，画什么？” 方勉把方裴探过来的脑袋推开：“没什么，你自己去玩。” “是我。” 方裴再次把头伸到方勉面前，脸颊和他紧贴在一起，好奇地盯着方勉的电脑屏幕。 方勉心虚地把画图软件最小化，露出有裴裴靓照的电脑屏保：“没有。新买的衣服穿着还舒服吗？” 今天方勉从网上给方裴网购的衣服到货了，让方裴穿上试试，其实衣服和裤子到还好，往大了买就行，方勉比较担心内裤。之前因为方勉的尺码太小，不能借给方裴穿，导致方裴变成人的时候常常挂空挡，就算从外面看不太出来，磨着肯定不舒服，但是方裴的尺码…… 方裴顺着方勉的目光低头往身下看去，再抬头看向方勉，琥珀色的眼睛澄澈得仿佛一块水晶：“要看吗？” 说着就要扒裤子。 “不用！你跟我说说感受就行了，尺码…… 就是大小，裤子大小怎么？哪一款穿着最合适？” 方裴的尺码是方勉根据前几天自己无意中瞄到的画面比较出来的，以防万一，他同一款内裤买了三种尺码。 方裴把包装盒拿给方勉看，方勉扫了一眼，果然是大码的最合适。方勉的男性自尊不禁有点受伤。 剩下两款码数较小的方勉就打算自己留着凑合穿了。他把方裴试穿过的衣服收拾好，再转身的时候发现方裴蹲在靠椅上操纵着鼠标点开了画图软件。 一张男人的侧脸画像顿时弹跳了出来，棕色皮肤，浅色眸子，短发凌乱微卷，嘴角一颗犬牙若隐若现。 “方裴！谁同意你看了？” 方勉的脸颊立刻腾起两朵红云，即便他成功抢走了鼠标最小化了页面，但方裴已经全都看见了。 方裴瞪大眼睛直喘气，方勉的训斥不仅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让他更兴奋地跳到方勉面前，伸手紧紧抱住方勉，脑袋埋在他的肩窝蹭个不停。 方勉好不容易从方裴怀里挣脱，戳着他的鼻子让他变回狗狗的样子：“你想闷死我吗？说了好多次了不要随便抱我。还有，乱动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至少也要先获得别人的同意知道吗？” “嗷。” 裴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方勉，尾巴晃出重影，看样子是根本没听懂。 方勉叹气，想跟方裴解释两句，但又觉得他肯定不理解，只能放弃了。 他的确在画方裴，并不是出于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是单纯想要发泄压力。他的宠物狗竟然是个妖怪，身上的疑点比方勉的银行卡余额都要多，这些事情仿佛重重乌云压在方勉头顶，非得痛痛快快下一场大雨才能纾解，但方勉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这事画出来，正好当做新开的连载漫画。 方勉不是没有绘画天赋，也不是画得不好。事实上他从会拿笔开始就一直在画画了，大学也得了不少奖，他放涂鸦的个人账号还有近一千的关注者，但所有人对他漫画的评价就是——空有画面，没有剧情。 方勉尝试过很多题材，热血漫、悬疑漫、校园漫、恋爱漫…… 刚开始会有一些读者因为他的画风追更，但很快大家就会发现，这个画手也就只有画风勉强能拿得出手了，他根本不会讲故事，剧情不出彩，人物设定也扁平无趣，于是慢慢地读者都走了。 有什么比画不出好的作品更糟糕的事吗？ -- 第11页 方勉觉得有，那就是即便知道画不好却还是想画。 不过时至今日，方勉早就没有刚毕业那时候的热情了，他不会再琢磨细致的脚本，也懒得再构思情节，他现在只想发泄，于是他开了个新连载，就连名字都是随便起的——《我的宠物狗竟是黑皮帅哥？》 他也不需要思考剧情，只要把这段时间自己的遭遇如实画出来就行了，方裴刚才看到的正好是他第一次在方勉面前变成人形的画面。 虽然被方裴撞破了有点尴尬，但方勉可以很自信地说，他绝对把方裴画得很帅。再说，方裴都快在方勉这里白吃白喝两个月了，被方勉画一下又怎么了？方裴根本不吃亏。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方勉的胡思乱想，方勉虚张声势地瞪了裴裴一眼，转身去开门，但他走到玄关的时候又犹豫了。 会敲门的只能是丁巧巧。 在丁巧巧搬过来之前，方勉从不跟隔壁邻居打交道，因为作息不同，面都没见过几次，更不要说敲对方的门了，上一次来敲方勉家门的还是物业收费员。但丁巧巧是相当活泼外向的姑娘，经常找方勉给他送东西，有时候是自己做的蛋糕，有时候是外面买的水果，有时候是狗狗的磨牙零食，简直热情得不像话，方勉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所以偶尔会假装不在家。 这门是开还是不开？方勉犹豫不决，一低头，见裴裴蹲在他脚边，歪头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不开门。 上一次方勉装作不在家的时候，丁巧巧敲了两三次就离开了，但今天她似乎打定主意要见方勉一面，第一次没能敲开方勉的门后，过了半个小时，她再次敲响了方勉家的大门。 老式防盗门上有个铁环把手，敲在门板上声音在寂静的夜晚特别响，方勉担心会扰民，最终还是决定开门。 方勉开门前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丁巧巧会这个时候来找他有点不寻常。 方勉开了门，果然看见丁巧巧站在门外：“你好。” 没等方勉再问什么，丁巧巧就已经开始道歉：“对不起啊，这么晚还来打扰你，我…… 我可以进去跟你说话吗？” 方勉犹豫了几秒，从来没有人进过他的公寓，虽说他经常整理房间，家里应该不乱，但是要让一个单身女孩进来做客，方勉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小区的楼道里安装的都是感应灯，晚上经过的行人只要发出声音就会亮起来，方勉刚来那会儿一次动静能让它亮半分钟，两年过去了，现在只能亮十几秒。刚才丁巧巧敲门的时候弄亮了楼道里的灯，而现在时间到了，楼道骤然暗下去，方勉身后客厅的白炽灯光成了唯一的光源，白光朦胧地打在丁巧巧脸上，方勉终于看清了她。 没了化妆品的修饰，丁巧巧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精致和神采，不仅如此，她的头发凌乱地搭在肩上，眼球布满血丝，眼下还有憔悴的黑眼圈，嘴唇灰白起皮。她穿着一件居家长袖开衫，最底下的扣子甚至扣错了两个。 看到这样的丁巧巧，方勉蓦地想起两个月前的自己，他不再犹豫，侧身请她进来了。 第8章 求助 方勉家的客厅很小，只有一排够三四个人坐的长沙发，对面的柜面上摆着一台方勉从来没打开过的老旧电视机。 当丁巧巧坐在沙发上时，为了不靠得太近，方勉选择和电视机一起坐在柜子上。头一次有陌生人进家，裴裴有点不安，一直在绕着方勉的腿打转，方勉只好用腿把裴裴夹住，两只手一边一个握住狗耳朵揉来揉去，稍稍用了点力气，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的狗可真威风，养着它肯定特别有安全感吧？” 丁巧巧拘谨地坐着，眼珠跟着裴裴转来转去，看上去有些虚弱的病态。 “呃，是啊。” 方勉尴尬一笑，观察着丁巧巧的表情，“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丁巧巧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扣着自己拇指上掉了一半的指甲油，声音很轻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跟谁说……” “你等一下。” 方勉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端给她，“喝点水吧，你慢慢说，没关系。” 丁巧巧愣了一会儿，抬起通红的眼睛对方勉道：“谢谢。” “我是从底下小县城上来的……” 丁巧巧今年大专刚毕业，她抱着在城里挣大钱的想法离开家来了省会，现在在市中心某百货商场的化妆品柜台当柜姐，但市中心的房租太贵，她只能一路顺着地铁站找到了这里，一处偏僻的老城区，虽然每天上班都要花近两个小时通勤，但好歹能付得起房租了。 现在丁巧巧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工作实行两班倒，一班是上午 9 点到下午 4 点，一班是下午 4 点到晚上 9 点，再加上等车赶路的时间，丁巧巧每隔一天就要到晚上 11 点才能到家。 问题就出在她走出地铁口到小区门口的这 15 分钟。 方勉带裴裴散步的时候走过那段路，地铁入口设在一个十字路口，周围除了工厂就是荒地，离方勉的小区要走上不短的一段路。 白天人来车往还看不出什么，但到了晚上，工厂全空一片寂静，附近小区住得都是作息极其健康的老年人，晚上不到 9 点，整个小区内外就没人了，商铺自然也全部关门，方圆十里寂静无声，再加上路两旁坏了一半的太阳能路灯，氛围特别阴森。 -- 第12页 方勉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半夜 11 点左右，路灯昏暗闪烁，商铺紧闭，夜风萧瑟，就连远处小区住家窗户透出的灯光也只有零星几点。丁巧巧一个小姑娘，抱紧包包独自行走，耳边只有自己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响声。 “走夜路也没什么，我胆子大，多走几次就习惯了。但是就在上周一，我回家路过商铺的时候，发现竟然还有一家店亮着灯。” 丁巧巧握着水杯的指尖泛白，她问方勉，“你知道‘一超小炒’吧？” 方勉当然知道：“我经常去那家买饭吃，他们不做宵夜，大概 8 点多就关门了。” 丁巧巧点头：“我知道，我也吃过他们家的盖饭，味道挺好的。总之那天我快 11 点回家的时候他的饭店还开着，卷帘门拉了一半。因为很难得看见商铺这么晚还开门，我特意多看了两眼，当时饭店老板就坐在门口的靠椅上抽烟，一直盯着我看，还冲我喊裙子太短了……” 接下来丁巧巧下夜班的每一个晚上，都会看见小炒饭店的老板 “监视” 她。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那天我发现他竟然穿过马路跟在我身后，一直跟到我进了小区……” 方勉有点毛骨悚然：“你没看错吧？” 丁巧巧不停摇头，她竭力平复情绪，但声音还是哽咽起来：“没有！我进了小区以后特意躲在围墙栅栏那里偷看，正好看见他从小区门口往回走，然后等了没多久我就听见店门被拉上的声音…… 真不是我乱想，已经好多次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搬家，但是能搬到哪里去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要么就只能换工作了，但是……” 方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不停给她递纸巾。 裴裴大约感觉自己被忽略了，不停地舔方勉的手背，方勉想让他安分一点，却突然灵光一现：“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在晚上带裴裴接你回家？” 丁巧巧离开的时候已经不哭了，她一个劲地感谢方勉，还再三保证以后每周都会送裴裴狗粮，方勉为了让她放心没有拒绝，承诺明天她下夜班时一定会带着裴裴到地铁口接她。 “太谢谢你了方勉。” 丁巧巧又要开始哭了，方勉赶紧把她送回了家。 一个女生独居在外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很害怕，她向不熟悉的邻居求助也必然下了很大的决心，而晚上出门遛个狗对方勉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答应帮她并没有什么可犹豫，但既然现在的裴裴不单纯只是方勉的宠物狗了，这件事方勉还得征求他的同意。 目前的问题是要怎么跟方裴解释整件事。 方勉站在客厅里思考了一会儿，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尽量用了简单的词汇。准备好后，他打算找方裴沟通，但一转身却看见人形方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方勉的衬衫盖在了沙发上，看位置刚好是丁巧巧坐过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 方勉疑惑。 “有人的，味道，不喜欢。要方勉的，味道。” 方裴说完又把那件衬衫抱起来，整张脸埋进去，好半天都没动。 方勉现在没空纠正他的痴汉行为：“方裴，跟你商量件事情，刚刚来的那个是我们的邻居，你应该认识她，最近她遇上了一点麻烦，需要我们帮忙，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在半夜出门接她回家，不会太久的，反正我们平时也睡得很晚。” 方裴把衬衫稍微拿开一些，露出一双无辜的下垂眼，但鼻子和嘴巴还闷在衣服里。 方勉分神扫了一眼那件衬衣，这衣服是他昨天才洗了晾干的，应该只有洗衣粉的味道，他没有多想，又逐字逐句地向方裴重新解释了一遍。 “听懂了吗？” 方勉说得口干舌燥。 这次方裴点头了：“呜呜。” “什么？” 方裴把衬衫完全从脸上拿开，但依旧抱在怀里，他用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注视着方勉，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奖励。” 方勉想了想：“要牛肉粒是吗，我给你拿。” 但方裴摇头：“不要那个，要方勉。要方勉，亲。” 方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什么？” 方裴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亲，方勉，亲。” 方勉的表情顿时变得扭曲，他闷头去柜子里抓了一把狗狗专用牛肉粒拿到方裴面前，冷漠道：“爱吃不吃。” 方裴委屈，探头去够方勉的手。 但方勉忽然把手拿开，让方裴扑了个空。 “变回原形才能吃。” 很快，裴裴出现了，耷拉着耳朵吃掉了全部的牛肉粒，吃完后他又舔掉了方勉掌心的肉渣碎屑，他边舔边抬眼看方勉，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 方勉喜欢裴裴，不喜欢方裴。 第9章 跟踪者 第二天中午，方勉特意去了一超小炒买午饭，在等待打包的时候，仔细观察了老板一段时间。 “一超小炒” 用了老板自己的名字，他本名就叫冯一超，有些熟客会亲切地叫他 “老冯”。 方勉刚来这个小区的时候一超小炒就在了，虽然冯老板看上去很凶，脾气火爆，但从没听街坊邻居传过他什么不好。假设他真是这样的人，他怎么敢在自家店外光明正大地犯事？这附近都是熟悉的邻居，他就不怕被人发现？ 方勉的目光太明目张胆了，冯一超给饭盒盖上盖子时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肉就这么多，每份都是一样的。” -- 第13页 这时候老板娘从厨房走了出来，大声埋怨道：“你不会好好讲话？多少客人都是被你这样赶走的？” “我怎么了？我就正常讲话！” 冯一超把饭盒往方勉面前一推，然后低头看向方勉脚边的裴裴，他单手叉在腰上，大臂隆起一块带着纹身的肌肉，皱起眉头，“以后狗子不要带进来，我们这是饭店，其他人吃不吃饭了。” 方勉看他这个样子，忽然就能对丁巧巧的害怕感同身受了，他道了歉，赶紧带着狗离开了。 方勉直觉丁巧巧被跟踪的事不太对劲，他在这儿住了两年多，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他觉得丁巧巧可能有什么误会，总之不管是什么情况，今晚去看看就知道了。 晚上 10 点 50 分时，方勉牵着裴裴等在了地铁口旁，丁巧巧刚才给他发了消息，说再过 5 分钟就能到了，方勉于是靠在地铁口外的栏杆上等着。 九月底的晚风竟然已经这么冷了，方勉穿着短袖感觉有点儿吃不消，他双手抱着胳膊强撑了一会儿，片刻后，还是没出息地蹲下身抱住了裴裴。 裴裴的毛可真暖和，方勉蹲下身后就比裴裴还矮了，他可以把脑袋埋在裴裴脖子底下柔软的长毛里。 自从知道裴裴能变成人以后方勉就很少这样做了，因为假设裴裴是人形的话，方勉这样的动作就是在耍流氓。所以方勉常常会陷入自我挣扎，一边觉得裴裴是他的宠物狗，他把他带回家就是为了可以吸的，一边又觉得方裴是妖怪，自己的行为非常冒犯。 方勉不知道方裴怎么想的，但他从不拒绝方勉，像现在这样被方勉强行抱住的时候是，被方勉训斥推开的时候也是——需要的时候就抱一抱，不需要的时候就不许他靠近，这样想想方勉觉得自己可真不够地道的。 “不好意思，等我很久了吧，对不起啊。” 自动扶梯已经停止运作了，丁巧巧是爬楼梯上来的，一看见方勉就忍不住又道歉又道谢的，弄得方勉很不好意思。 方勉松开裴裴站起身：“没事，我们快回去吧，晚上还挺冷的。” 丁巧巧很有经验，从随身背着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件薄外套递给方勉：“我带了衣服的，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披一下，反正晚上没人看见。” 方勉更不好意思了，羞得狂揉裴裴的耳朵：“哪有穿女孩子的衣服让女孩子冻着的道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弱吗？” 丁巧巧看着方勉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抱歉，我就是怕冻着你了。咳咳，你一点也不弱，很强壮，看着就能徒手干倒三个冯老板。” 方勉干笑一声：“那应该还是不能……” 经过这个小插曲，丁巧巧的情绪好了很多，两人一狗往小区走去，丁巧巧走在人行道的里侧，方勉走在靠车道的外侧，两人中间夹着狗。 有人陪伴以后，回家的路程好像没有那么长了，方勉没有刻意找话题，因为丁巧巧本身就很健谈，不用方勉问，她就把自己发愤图强一心要在大城市打拼出一片天地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方勉，方勉佩服她的勇气，又觉得她天真，像极了刚毕业那时候的自己。 几分钟后，两人离小区门口只有几百米，附近的路灯坏了，于是一超小炒门前的那半扇灯光便格外显眼，店门口坐着个人抽烟，虽然背光看不清脸，但这身形应该就是冯老板。 这下方勉没话说了，因为他记得自己刚出门的时候，小区门口的商铺还是一片漆黑。 一时之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方勉握紧了手里的牵引绳，看似正视前方，其实余光一直瞥着一超小炒，他相信丁巧巧也是这样。 然而，大约只过了几秒钟，一超小炒前的身影便钻进了店铺，接着卷门被用力拉下，落地时发出刺耳的响声，很快，小区对面的商铺恢复了安静与黑暗。 冯老板回去了。 丁巧巧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背完全松了下来，她激动地拉住方勉的手臂：“谢谢谢谢！多亏了你啊方勉，他肯定是看见你在所以不敢跟着我了，太好了！” 方勉替她高兴：“不用谢，我们是邻居嘛，互相帮助应该的。” 裴裴盯着丁巧巧的手呜呜叫了几声，丁巧巧赶紧蹲下身摸了摸裴裴的脑袋：“差点把你忘了，也谢谢你啊裴裴，明天给你买零食吃。” 老式小区的安保不是很好，方勉和丁巧巧从半掩的侧门进了小区，没有惊动在保安亭里睡觉的保安。 以防万一，接下来的一周方勉又接了丁巧巧几次，但却完全看不见冯老板的影子了，像是真的发现丁巧巧有人接送后放弃了她这个目标似的。 方勉心里总觉得这事怪怪的，但一时又理不清头绪，好在丁巧巧的人身安全是没有问题了。在方勉第五次来接丁巧巧回家时，一超小炒依旧大门紧闭，丁巧巧彻底放松了，她感谢了方勉，表示接下来可以不用辛苦他了。 方勉还是有点不放心：“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11 点我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根本不会睡觉的。” 丁巧巧笑他：“早点睡吧小方哥，你这样会英年早秃找不到女朋友的。” 方勉被戳中痛处，忍不住回敬她：“你这样说话才会找不到男朋友！”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现在方勉可以自在地跟丁巧巧聊天了，他发现跟人交流好像也没那么难。 方勉的生活又回到了老样子，他这两天终于把《我的宠物狗竟是黑皮帅哥？》的第一话画了出来，并发到了坚果漫画上，为了不再看到伤人的评论，方勉关掉了所有的通知提醒，并安慰自己，这就是个单纯的发泄作品，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肯定没什么人看，就算被吐槽也很正常。 -- 第14页 作品上传成功，方勉在靠椅上伸了个懒腰，裴裴趁势攀上他的大腿冲他摇尾巴，方勉挠着裴裴的下巴，同时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刚好是晚上 11 点，这时候丁巧巧应该到地铁站了吧。 方勉前段时间的接送起了作用，丁巧巧再没有被冯老板监视或者跟踪了，她恢复了之前的开朗，前两天还高高兴兴地跟方勉说自己有了一个大客户，月底会有不少提成，到时候会给裴裴买高级狗粮。 方勉想到那几天裴裴任劳任怨跟着自己出门，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所以当裴裴躺在他脚边把肚皮露给他时，他毫不犹豫地施展了一套撸狗大法，让裴裴舒服得直打滚。 可就在这时，方勉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在安静的深夜吓了方勉一跳。 谁会在这个时候给方勉打电话？要知道方勉没有朋友，会给方勉打电话的只有外卖小哥。 方勉放开裴裴，摸到桌边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丁巧巧。 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方勉划开接听键：“喂，巧巧？” 听筒里首先传出的是一阵慌乱的呼吸，接着便是丁巧巧忍着哭腔的声音：“小方哥你在家吗？你现在能带着狗下来接我吗？好像有人跟踪我……” 方勉愣了半秒，拿上家门钥匙就往玄关冲去：“是冯一超？” “我不知道…… 我不敢回头…… 我在地铁站的时候就看见他了，大晚上戴着帽子口罩，挺怪的，我就多看了两眼…… 然后出站以后，在拐弯的时候，我发现那个人竟然没走，一直跟在我后面……” 方勉心口一沉：“拐弯？回小区是一条直路，根本不用拐弯啊！” “我想甩掉他……” 丁巧巧的声音愈发绝望，“我开始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踪我，万一他跟我同路要回小区呢？所以…… 我就想从服装厂这边绕一下…… 这边没有住家，就是一片荒地，他如果要回小区肯定就跟我分道走了，但是我刚刚转弯的时候…… 他跟上来了……” 一个念头在方勉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对丁巧巧道：“别挂电话！我马上到，务必在下一个路口往商铺的位置跑，如果他要靠近了就大声喊救命！” 方勉急匆匆地穿鞋开门，对跟过来的裴裴道：“你记得丁巧巧的气味吧，去找她，快跑！” 第10章 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从地铁站口到小区是一条笔直的公路，正常步速大概要 15 分钟，如果丁巧巧不绕路，走快一些应该 10 分钟就能抵达小区门口，那时候即便商铺全关，周围路灯光线不好，附近毕竟有住家和保安，动静大一些就会被发现，跟踪者不敢轻易下手。 可丁巧巧在惊慌之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方勉没去过那条路，不知道她绕回到主道要走多久、路边有没有灯、周围有没有监控，但那条路偏僻安静人迹罕至，简直是各种可怕案件发生的最佳场所。 裴裴在前面带路，方勉跟着他狂奔出小区，朝着服装厂跑去，丁巧巧的电话被挂断了，通话停止前只有丁巧巧的一声惨叫。 方勉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后背和掌心都是汗，他怕自己赶不及，丁巧巧那么一个乐观开朗的姑娘，她今年才 20 岁。 风在耳边呼啸，方勉一边跑一边看手机，明明才过去 3 分钟，感觉却像是过了 3 年，裴裴跑得很快，与他距离越来越远，方勉憋着一口气又提了速。 他们路过一间间商铺，路过小美便利店，路过老张包子铺，路过一超小炒，白天里那么近的服装厂现在却远得仿佛海市蜃楼。 终于快看到一个十字路口，裴裴率先朝左边拐去，方勉还在跑，但是他听到动静了！远处有声音！ 就在方勉转弯时，裴裴凶猛的犬吠撕破黑夜，接着便传来一阵男人的惨叫。 “啊————” 再往前走就没有路灯了，方勉赶紧打开手机电筒，气喘吁吁地朝着声音来源跑去。 手机灯光能照到的范围有限，方勉走近了才看到，丁巧巧裹着外套站在一边，看上去没有大碍，方勉松了一口气。在丁巧巧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被裴裴压在地上撕咬，而躺着的另一人摇摇晃晃爬起来，帮裴裴把那人制住了。 “别动！给老子老实点！” 方勉用手机照过去，惊得喊出了他的名字：“冯老板？！” “小方哥！” 丁巧巧猛地扑到方勉怀里，泣不成声。 方勉僵了一下，扶她站好：“你们没事吧？报警了吗？” “报了，” 丁巧巧抽泣着，脸上的妆全花了，黑一块红一块的，“吓死我了，我刚才快跑到路口的时候被那个变态拦腰抱住，幸好冯老板听到了我的声音……” 远处逐渐传来警车的鸣笛。 警察局里，冯一超揉着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检查身上的伤口，还好大部分都是擦伤。他义愤填膺地对警察描述刚才的经过。 “老子早就看到这个变态了！快一个月前，我半夜起来抽烟——我婆娘不给我在家抽，我就偷偷溜到铺子外头——我就看到小姑娘下夜班，身后远远坠着个人。这小区里住什么人我冯一超哪个不认识？谁住这附近大半夜戴口罩帽子，还不进小区？肯定不是这一片的…… “我看他跟在小姑娘身后走，小姑娘进小区以后他就继续往前走了，前面也是个厂子，晚上厂子都下班了他能去哪？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但人家又确实没做什么…… 我实在不放心，晚上特意跑出来抽烟，竟然又看见了两三次。之前我还特意出声提醒那姑娘，告诉她裙子太短了，晚上不要穿那么短的裙子，谁晓得她看见我就跑……” -- 第15页 在丁巧巧打电话求救的时候，方勉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冯老板一直都在自家店铺门口坐着，怎么会有时间和丁巧巧从同一个地铁口出来？多半是另有人跟踪丁巧巧，恰巧被冯老板看见了，为了保护丁巧巧，他才每天都在半夜 11 点亮着商铺，等丁巧巧经过后再关灯离开。 冯老板还在说案件经过：“后来我看见她男朋友每晚带着狗来接她了，那不就没我的事了吗，我就回去了。” 方勉听后赶紧插了一嘴：“误会误会，我不是丁巧巧男朋友，我们只是邻居……” 冯老板笑着瞄了方勉一眼：“那今晚以后估计就是咯。” 方勉还想解释，但警察已经催着冯老板继续了。 冯老板于是接着道：“今天啊，今天是真巧，我也是刚好在外头抽烟，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叫唤，声音不大，我开始还以为是小情侣闹着玩儿呢，但是一想之前小姑娘被跟踪那事，不太放心，就跟过去看看，这一看果然就出了事。” 警察边记录边道：“那人是惯犯了，之前就有跟踪单身女性回家的记录，被抓过一次。今天那小姑娘要是不绕路，他估计也不敢犯事。那段路我们查了一下，确实没有监控，又没有路灯，他估计觉得能得手了。” 冯一超爆出一串脏话，问候了跟踪犯的祖宗十八代。 丁巧巧作为受害者在另一间屋子由女警察做笔录，来警局的路上她告诉方勉自己没怎么受伤，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多亏了冯老板。 “乖乖，小伙子这只狗是真厉害，本来我都被那个变态压在地上，这狗一下子就扑上来把他压住了，训练得不错啊小伙子！” 冯一超对着裴裴竖起大拇指，还说下次方勉再带他来饭店一定给他喂肉吃。 方勉顺着裴裴的毛，笑着应下。 刚才因为时间紧迫，他没给裴裴带牵引绳，虽说按照裴裴这个情况，牵引绳也只是作给外人看的，但今晚的裴裴状态不太对劲，几次都想挣脱方勉。 大概从他们到达警局开始，裴裴就一个劲地吐舌头哈气，看上去很热的样子，但其实警局房间里还开着空调，温度很低，之前大中午带裴裴出去买饭也没见他这么热。再过几分钟，裴裴就开始焦虑地在方勉面前打转了，还试图挣脱方勉往门口跑，而且力气越来越大，方勉快压不住他了。 不对劲。 警察也看出来方勉的狗很焦躁，事件经过冯老板又交代得差不多了，就放方勉离开了。 警局门口，方勉蹲下身抱住裴裴安抚他：“你怎么了？刚刚那人是不是伤到你了？” 裴裴咬住方勉的袖子把他往警局外面拖，方勉不明白他的意思，更担心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裴裴继续拖着方勉往前走，方勉又问：“回家？你是不是想回家？” 这次裴裴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声音和往常的清亮不同，低沉喑哑，像野兽的嘶吼。 现在将近凌晨，本来不太好打车，但他们运气不错，刚好遇见一辆出租车停经过。 出租车司机看到方勉带狗上车，还没牵绳子，小声抱怨了几句，方勉立刻表示会看好他。 一路上裴裴都很乖地趴在方勉的膝盖，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但其实身体在随着呼吸急促起伏，方勉担心又焦急，完全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了，如果他真的生病了又该去什么医院？ 二十分钟后，方勉终于带着狗回到熟悉的小公寓，在方勉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一个硕大的黑影突然将方勉笼罩，方勉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紧紧压在门后，脸都挤变了形。 “啊…… 方裴你怎么了？你不是不舒服吗？快放开我……” 方勉想不明白，刚刚走路上还一副快不行了的方裴，怎么回到家以后突然变成人形还能那么用力把他压在门上。 方裴没有说话，他整个人都贴着方勉后背，脑袋搭在方勉的肩膀上，话还没说一句，便先喘了一口滚烫的气息浇在了方勉的脖子上。 方勉顿时浑身僵硬，接着他立刻意识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方裴没有穿衣服，他的皮肤很烫，透过一层削薄的布料炙烤着方勉的全身，更糟的是，方勉感觉到自己的腰上抵着个坚硬的东西…… “方裴，你…… 你到底怎么了？” 方勉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都在抖，但覆在他身上的方裴感受到了，方勉在害怕。 方裴双目紧闭，压制住某种情绪，在方勉耳边深深嗅了一口，然后仿佛瘾君子戒毒那样痛苦，低吟着把自己从方勉身上拔下来。 方勉重获自由，尽量不去看方裴的身体，给他从浴室拿来浴巾披上：“刚才怎么了？” 方裴推开方勉，裹着浴巾缩进卧室的一处墙角，离方勉远远的。 “血，嘴里。控制不了。” 方勉琢磨着这句话：“因为咬到了那个变态跟踪狂，尝到了血的味道，所以控制不了身体？” 方裴点了点头，他抱膝坐在墙角，琥珀色的眼睛变深了很多，几乎是一团深黑了。 方勉不知道他有多难受，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他倒杯水喝，但方裴在他离自己一米远的时候喝止了他。 “别靠近，走。” 方勉愣了一瞬，心里莫名一阵揪痛，他咬了咬嘴唇，蹲下身把水杯朝他身边送：“方裴，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 第16页 方裴终于抬头看向他，以往天真无辜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缕危险的红光。被那红光锁定的瞬间，方勉禁不住抖了一抖。 但方裴什么也没做，只是轻声道：“在我身边，就好。” 第11章 方勉的秘密 最后是方勉把昏睡过去的方裴拖上床的。 方裴太重了，把他抬上床后，方勉自己都累得快虚脱，今天一天的运动量比他过去一年的运动量加起来都要大。 疲惫地洗漱完后，方勉轻轻躺上床，和方裴保持半臂的距离。他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是大脑却过于兴奋，闭上眼睛很久都睡不着，于是干脆睁着眼打量起身边的方裴。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方裴侧脸的曲线，这条曲线方勉已经在数位板上画过很多次了，可即便如此，每次看到都还是会觉得心动。 方勉不敢再看了，他转过身背对着方裴，长长叹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压在胸前的苦闷全部呼出来似的。 方勉有个从来没对人说过的秘密——他其实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方裴恰巧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这么说太轻巧了，方裴大概是方勉即便在路上恍惚瞧见一眼也会记一辈子的那种人。 方勉自认已经很克制了，在方裴人形的时候，他都尽量不跟他有亲密接触，但是方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方勉不舍得让他太难过，拒绝几次就心软了。 方裴根本不清楚，他每次对方勉开心地笑，对方勉说 “喜欢” 的时候，在方勉心里造成了多大的震动，哪怕他很清楚方裴口中的 “喜欢” 和他对鸡腿盖饭的喜欢没什么差别。 方勉常常觉得自己是沙漠里的一株仙人掌，他不需要水也能长得很好，偶尔突然从天而降一场阵雨，他满心欢喜地收下，不会期待更多。但是如果有人源源不断给他浇水，他原本深插进泥土里的根茎就会止不住地往浅层生长，但这样做的结果无疑是致命的，等浇水的人离开后，方勉就会因为喝不到地下深层的水而直接渴死。 哪怕方裴是平常人类，方勉都要小心翼翼地接触，更何况方裴是妖怪。 方裴叫什么？方勉不知道，方裴住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方勉也不知道，方裴会在哪一天离开？方勉更不知道。 当初把方裴带回家的时候，方勉只希望能获得一只小狗的喜欢，小狗忠诚听话，会永远陪着他，但方裴不会。 要把他赶走吗？ 方勉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既然方裴能在方勉家里生活得很好，他就能在张勉赵勉李勉家里过得很好，他性格温顺，听话聪明，又长得好看，没有人会不喜欢他。而且如果能换一个有钱的主人，方裴就能顿顿吃上高级狗粮，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漂亮的保姆给他洗澡，有专业的造型师设计毛发的形状，说不定新主人还会专门为他建造一个训练场，面积会跟市里的体育馆一样大。 方裴应该离开。 方勉幻想了很多方裴未来幸福的生活，但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机能出了点问题，他越是去想方裴离开自己后会生活得多自在，他就越觉得胸口酸闷，他快要喘不上气了，这肯定是经常熬夜留下的恶果，绝对不是对方裴新主人的嫉妒…… 天亮的时候，方勉终于睡着了，但是即便在梦里也得不到安稳。 他梦见方裴变成了聊斋里的妖怪，穿着暴露地出现在书生方勉的床边，姿态婀娜地爬上床，躺在方勉身边引诱他，不停地说喜欢说爱。 没见过世面的书生方勉一下子就被迷住了，他读不进书，整日失魂落魄，夜夜期盼着方裴来见他，可就在方勉不可自拔地爱上方裴以后，方裴却笑着告诉他，我只是想吃掉你而已，接着突然张开血盆大口…… 方勉就是在这个时候惊醒的，他慌乱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摸摸自己的心跳和脑袋——都在，他还活着。 而身边的方裴还在睡，躺得方方正正，维持着昨晚方勉给他摆好的动作，一动没动，像死了一般。 方勉顿时害怕起来，伸手去摸方裴的呼吸，温热的气流拂过方勉的指尖，方勉触电似的缩回手。片刻后，他又伸手摸了摸方裴的额头，想确认他发没发烧，但是方勉的感觉不太灵敏，摸不出温度到底正不正常，于是只好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 方勉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方裴，他奶油巧克力一般的皮肤竟然这么细腻，一点也看不出毛孔，他的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似的，嘴唇也很饱满…… 两秒后，方勉猛地下床冲进厕所。 他撑在洗手台上，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起反应了，很强烈的反应，涨得他有点疼。 方勉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在大学里他曾经不小心听见某个室友半夜在厕所解决个人问题，当时他还很困惑，就这么忍不了吗？毕业以后，当生活里充满了不幸，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方勉更没有那种欲望了，即便早上起来有反应，缓一会儿就过去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完全失控，好像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方勉在厕所里待了很久，又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方裴依旧在床上沉睡。 方裴这一觉睡了很久，整整一天一夜，方勉也跟着担心了一天一夜。 他先是翻出了家里医药箱里的体温计给方裴测体温，等时间的时候扔掉了医药箱里几盒过期的感冒药。 -- 第17页 确定方裴体温正常后，他又上网搜索妖怪生病的急救方法，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最后他坐在方裴床边，思考着要不要给他来一次人工呼吸，但掂量了一下自己有多大把握不把这场人工呼吸变成单纯的占便宜后，方勉选择放弃。 方勉实在没办法了，丧气焦躁地坐在床边，他甚至对方裴承诺，只要他能安然无恙地醒过来，以后一定对他好，无论方裴要什么他都不拒绝。说完，他期待地盯着方裴暗暗祈祷，希望能有奇迹发生，结果几分钟后，他只听见自己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噜响声。 因为担心方裴，方勉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不过他忽然想到方裴醒来后肯定也很饿，所以便决定去一超小炒给方裴买个鸡腿盖饭，之后他要是醒来就可以立刻吃到肉了。 拿上手机和钥匙，方勉匆匆外出。 现在临近中午，小区里到处都是饭菜的香气，但方勉却没有半点胃口，一想到方裴还在家里昏迷不醒，胃里就像是被塞了团棉花一样难受。不过方勉心底还是有一丝丝期待的——万一回家的时候方裴就醒了呢？方勉突然充满动力，加快脚步朝一超小炒走去。 中午饭店的客人本来就多，而今天一超小炒门前更是围了一大群人，大家叽叽喳喳欢快地谈论着什么，还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方勉疑惑地靠近，探头朝人群里看过去，只见小炒店门前，冯一超站在正中间，身边围着的都是隔壁左右商铺的老板和店员。 冯一超身上的白围裙满是黄褐色的油渍，他撸起袖子露出一边的纹身，一边说一边比划，表情严肃认真。 “我当时一个翻身躲过他的扫堂腿，再一拳头把他打倒在地，最后接一个饿虎扑食，他好半天都起不来……” 邻居们哄笑起来夸他威武，纷纷鼓掌。 方勉正要挤进人群，一听冯老板这话，立刻尴在原地，打算溜走换一家饭店买饭，没想到冯老板眼尖，一眼发现了方勉，大声叫住他：“哎那个小伙子！就是说你！来来来，跑什么，快过来！” 冯老板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方勉的胳膊把他拖到人群中心。 “就是这小伙子的狗，帮了我大忙，那个流氓想偷袭我，突然一只大狗从天而降，一口咬住他的脑袋……” 周围有人没绷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老冯，咬脑袋有点过了吧？” “呃，讲错了讲错了，咬的是胳膊，是胳膊。” 冯一超赶紧改口。 小美便利店的老板见过方勉的狗，立刻对围观群众说：“啊我晓得那只狗，黑色的好大一只，确实看着就怪厉害的。”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响应，大家都说对裴裴有印象，好威风好漂亮的一只大狗。 方勉被迫站在冯老板身边，像只猴子似的被人围观，他低着头羞得手脚出汗，恨不得钻进冯老板围裙的口袋里。 “冯一超！你又在胡扯八道！菜还上不上了？我一个人在厨房忙得要死要活，你倒好，在外面吹牛快活，你要不做生意就把店关了！” 老板娘气势汹汹地拿着锅铲出现了，众人见状一哄而散。 冯老板讪讪地咳嗽一声：“别人好奇嘛，我就多说两句咯。” “好奇个屁！你那个破故事翻来覆去说了八百遍，每一遍都不一样，越吹越离谱。还有你这个破锦旗，不是昨晚就收起来了吗？怎么今天又拿出来显摆？” 方勉顺着老板娘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超小炒常年泛着油黑的墙上竟然挂了一面鲜红的锦旗，上面写着 “舍己救人，见义勇为” 八个金色大字，正对着人来人往的大马路。 冯一超胖胖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咳嗽两声跟方勉解释：“丁巧巧那个小姑娘非要送，我推不掉就收下了…… 这不是昨晚上看着有点返潮，今天就拿出来晒一晒…… 嗨不讲了不讲了，小伙子你吃啥，今天我免费请你，哎你家那只狗呢？” 十分钟后，方勉拎着两份免费的鸡腿盖饭往家走。刚刚他只顾着尴尬了，现在回想刚才冯老板的表现，确实非常好笑；还有围观的邻居们，大家都知道他在吹牛，还是给足了面子，配合着一惊一乍鼓掌叫好。 大中午，空无一人的小区人行道上，方勉突然笑成了傻子，这两天的阴郁仿佛都一扫而空。 方裴会没事的。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方勉先是小心地开了一条门缝，往玄关扫了一眼，没看到往日里狗狗的身影，那说明方裴还在睡。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但方勉还是有点失望，他轻手轻脚地进家，关上了门，刚一转身，突然撞进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接着他整个人都被抱住了。 “去哪了，想你。” 第12章 如果方裴愿意 作者有话说：教大狗勾学说话，一句 “我爱你” 换一粒狗粮，方裴一顿就能把方勉吃破产（U· ェ ·U） 方勉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方裴真的醒了，惊喜海浪似的淹没头顶，方勉高兴得差点把手里的鸡腿盖饭丢出去。 “你怎么睡了那么久？吓死我了！” 方裴嗷呜两句不知道说了什么，只会往方勉怀里钻要抱要摸。 算了醒来就好，方勉不计较了，他今天心情很好，加上他还记得自己在方裴昏睡的时候承诺过，只要他醒来，他想做什么都行，所以方勉不仅没有推开他，反而还伸手虚抱住他的腰，给他蹭个够，但接着他就在方裴的脑袋上闻到了一股怪味…… -- 第18页 方裴上一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来着？一周还是两周前？加上两天前他和跟踪犯激情打了一架，去了趟警局，回到家没多久就昏倒在墙角，身上不知道蹭了多少脏，有怪味也是正常。 “我去给你买饭了。那个…… 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就能吃饭了，我买了你喜欢的鸡腿盖饭。” 方勉拍了拍方裴的肩膀示意他起来。 刚才太高兴了没注意，直到现在方勉才发现，方裴竟然只穿了条内裤，这条内裤还是方勉在他昏迷的时候帮他穿的，他没忍住低估了两句：“怎么还不记得穿衣服？” 方裴知道自己又被训了，下垂的狗狗眼更加无辜。 方勉：“…… 我的错。” 方勉先去厨房放下两盒饭，再进卫生间调试好了洗澡的水温，又把架子上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拿出来摆在洗手台上，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方裴说：“白瓶子是洗头的，蓝瓶子是洗身上的，不用挤太多，按一下就行，像这样…… 哦对了，这里还有新牙刷……” “我会。” 方裴拉住方勉的手，阻止他继续示范。 方勉很怀疑：“你都没自己洗过澡，怎么就会了？” 方裴连用勺子都要教呢。 方裴看着方勉，认真地说：“看见，很多次，会了。” 方勉愣了一下，回忆起曾经很多次洗澡不关门的夜晚…… ——冷静，方勉告诉自己要冷静。 “那你洗吧，浴巾就用我的。” 方勉转身绕过他往外走，但方裴又拉住他：“别走，陪我。” 方勉绷不住了，想教育他不要总是乱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可转眼看见方裴的脸，火气自动消失了大半，方勉耐心给他解释：“洗澡是很隐私的事情，不能给别人看的。” 见方裴明显想反驳什么，方勉赶紧接上：“以前是以前，以前我又不知道你能变人。总之你现在是人类的样子，就得遵守人类的规则，乖乖听话，自己洗澡，我在外面等你。” 也不管方裴听没听懂，方勉说完就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临走时想了想，还是把门敞开一条缝，这样方裴一探头就可以看见他。 方勉在卫生间门口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出现水声后，才放心离开去厨房。 厨房里，方勉把饭盒打开在方桌上放好，摆好筷子，思索片刻后，又用裴裴的食盆装了一点高级狗粮放在桌上。这袋高级狗粮是昨天丁巧巧新送的，话说丁巧巧可真是个自愈能力强大的姑娘，从警局出来的第二天就神清气爽地去上班了，完全看不出前一天晚上通宵遭遇了什么。 第二天晚上丁巧巧下班时拎着狗粮来敲方勉的门，说这是宠物店新出的进口货，不仅口感好还包含丰富的维生素等等，专门用来感谢裴裴的。 想到这方勉突然有点内疚，他们家裴裴偶尔吃一顿好饭，竟然还是邻居送的，而他只能买得起某宝上最便宜的劣质狗粮。 方勉叹气，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找到了躺在筷笼深处的勺子，放在食盆边缘。 一直以来方勉都是一个人住的，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一人份的，比如他只有一双筷子一只勺子，吃饭的碗倒是有两个，但几乎没用过。 他站在桌边，看着有些拥挤的桌面，忽然产生一个念头，他以后是不是应该多准备一份餐具？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方裴穿着方勉的同款睡衣走出来，也不知道用毛巾把头发擦干，还像只狗狗似的疯狂甩头。 方勉顶着方裴制造出的 “阵雨”，从卫生间拿出浴巾给他擦头发。 方裴很听话，方勉让他在沙发上坐好他就真的一动不动，任由方勉把大浴巾糊在他脸上一阵揉搓，就算力道大到让他整个人晃得东倒西歪也不说话。 方勉就是故意的，谁不喜欢欺负一只傻乎乎的大狗狗呢？他还恶作剧地把方裴的耳朵揉来揉去，再隔着浴巾蹂躏他的脸，让巧克力色慢慢染上番茄酱的红。 方裴像是完全看不出方勉的坏心思，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睛盯着方勉，直把方勉看得充满罪恶感。 过了好一会儿，方裴的头发被擦到半干，方勉拿掉浴巾顺了顺他的毛：“好了。” 为了方便给方裴擦头发，方勉就站在他的两腿间，所以方裴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抱住他纤细的腰。 方勉还是受不了跟他靠得太近，后退着要挣开他，但方裴顺势握住了方勉的手腕，趁着方勉来不及反应，把他的手腕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接着又嗅了嗅自己的手。 “方勉的，味道。” 方裴抬头冲方勉笑起来，露出一边的可爱犬牙。 方勉握紧了手里的浴巾，他知道方裴在说什么，他用了和方勉一样的沐浴露，当然就会有一样的味道，但方勉还是控制不住心底里突然疯长出来的念头——他不仅要多买一份餐具，他还想多买一个枕头，一双拖鞋，一只牙刷…… 如果方裴愿意继续做宠物狗，方勉希望这只狗狗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方裴不知道方勉怎么没反应了，他把下巴靠在方勉的小腹上，仰头可怜巴巴地说：“饿，吃饭。” 方勉这才回神，带他去厨房吃饭。 鸡腿盖饭已经不太热了，好在现在的天气就算吃凉一点也不会有问题。 一超小炒家的鸡腿很大，肉很足，方勉啃了半个就觉得吃不下了，他把剩下的推到方裴碗里，方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吃了，歪头看他。 -- 第19页 “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不能浪费。” 方裴没听懂，以为方勉要跟自己交换食物，于是他把手边的那碗狗粮往方勉面前推了推。 方勉懒得再跟他废话，举着鸡腿送到方裴面前，直接命令道：“张嘴，吃。” 这下方裴听懂了，张开 “血盆大口” 一下子把鸡腿肉咬掉二分之一，包括肉里包裹着的半截骨头。 方勉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要让方裴学说话。 第13章 可以摸 说干就干，吃完饭后，方勉迅速收拾了碗筷，找出很久以前比赛时赢得的一台平板电脑，搜索对比了好半天，选中了一个小宝宝学说话的动画片，里面有两个水果小儿，用简单的句子教一些日常词汇。视频是连续播放的，看完至少需要 3 个小时。 方勉把平板支在床上，让方裴坐在地板上看。 “自己看这个学人类语言，我要去工作了。” 怕方裴不认真学，方勉又加了一句，“等会儿我会来检查，如果没学会晚上就没有饭吃了，明白吗？” 方裴不是很乐意，抱着方勉的腰不肯撒手，方勉叹气，退让一步：“好吧，你现在好好学，晚上我们去宠物店，给你买骨头饼干吃。” 骨头饼干是前段时间丁巧巧送来的狗狗磨牙饼干，方裴很喜欢，很快就吃没了。 方裴思索了片刻，勉强同意了。 在方裴昏睡这两天，方勉根本没有心思画画，现在见他活蹦乱跳没事了才能捡起画笔，打算把上周接的一单插画画完。 扭头扫了一眼方裴，见他在认认真真看视频，方勉放心戴上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画画。 方勉一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等他画得差不多，伸个懒腰想放松一下的时候，发现时间竟然已经快过去两个半小时。他赶紧回头去看方裴，方裴还在看平板，只不过换了个动作而已。 算了一下时间，这时候方裴应该快要看完那些视频了，方勉打算去看看他的进度。 方勉摘掉耳机，朝方裴走去，方裴盯着平板看得聚精会神，甚至没发现方勉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方裴。” 方勉蹲在方裴身后阴恻恻地说，“你在看什么？” 视频的画面中，在一片宽阔的绿色大草原里，两只狮子交叠在一起，身体不停抖动…… 方裴一瞬间动了起来，他用手遮住屏幕，想把这东西关掉，但又用不会，慌乱之中还把音量划到了最大，现在满屋子都是狮子发 / 情的吼叫。 方勉抢过平板关掉视频，又羞又臊，耳朵都要气红了：“你可以啊方裴，我让你学说话，你却看这种…… 这种东西？” 方裴慌忙摇头，急得头顶突然冒出两只毛绒绒的黑色大耳朵：“没有！不小心！碰到！” “你骗谁呢？” 身为宅男的方勉很懂所谓的 “手滑”，他点开平板查看软件的历史记录，凶巴巴地怼到方裴面前给他看视频进度，尽量忽略他的耳朵，“52 分钟！你看了 52 分钟，你根本没有好好学习！” 方裴坚持说：“学了！” “好，那你说说今天都学了什么。” 方勉双手交叉在胸前，等着看他的表演。 方裴蹲坐在方勉面前，回忆着自己看到的第一个视频，对方勉说：“爸爸，妈妈。”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方勉，“裴裴，勉勉。” “就没啦？” 方勉不确定方裴是不是在占他便宜，但他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这只狗果然没有认真学习，如果他看了接下来的视频，就应该至少能说出小鹿和大象这两种动物。 看着方勉越来越冷的眼神，方裴尝试做最后一次努力，认真回忆，突然他想到什么，表情逐渐得意起来。 “咳咳。” 方裴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昂首挺胸。 方勉木着脸等他下一步动作，接着就目睹了一场高质量 “自我驯服”。 “左手！” 方裴举起自己的左手。 “右手！” 方裴举起自己的右手。 “转圈！” 方裴原地转了个圈。 “坐下！” 方裴一屁股坐在地上。 “咬！” 方裴张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对着空气咔咔咬了两下。 做完这一切，方裴期待地看着方勉，支棱着耳朵等待他的夸奖。 “……” 方勉压住想揍他的冲动，点开平板翻看方裴的视频观看记录，果然《动物世界》的上一条就是《训狗教程》，再往上翻，方勉依次看到《小狗带回家必做的 9 件事》、《狗狗真能听懂你说的话吗？》、《低情商 vs 高情商，每天三分钟我学会了说话》…… 他确实是一路跟着推荐视频看下去的。 但《宝宝学说话》整整三个多小时的视频，方裴只看了 10 分钟。 方勉叉腰站在方裴面前，他背对着窗户照来光，投射出来的影子高大无比，把方裴整个笼罩住，方裴把脑袋缩了又缩，头顶的大耳朵向后背着，试图把自己从一只大型犬变成茶杯犬。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骨头饼干没有了，今晚的晚饭也没有了。” 方勉冷酷地说。 “对不起……” 方裴抱着膝盖，只露出一双眼睛含着水雾凝视方勉，“但是很简单，无聊，其他的有趣，我想看。” 方勉愣了一下，方裴这句话比过去流畅了许多，用了三个形容词加一个 “但是”，再想想刚才的交流，方勉发现好像他说的每一句话方裴都听懂了。如果按照这样的学习速度，方裴确实没必要一直看幼稚的《宝宝学说话》，方勉低估他了。 -- 第20页 方裴观察着方勉的表情，下垂的耳朵一点点竖起，方勉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过去。 方裴晃了晃耳朵：“要摸吗？” 方勉觉得刚才这事不能就轻易揭过，他假装自己还在生气，开始跟方裴讲道理，说就算想看视频也要找健康的视频，网络世界很危险的，像你这样刚变成人的小狗很容易就被带坏了。 方裴认真听他说完，然后继续问：“要摸吗？” “…… 要。” 方勉在方裴身边坐下，一边揉他的耳朵，一边生闷气，他气方裴根本没有好好反省，还学会转移话题了，但是不得不说，狗狗的耳朵真的很好摸，温暖又柔软，摸着摸着，方勉心里堵着的那点闷气消失了。 方裴被摸得很舒服，他眯起眼睛靠在方勉肩膀上，身后的大尾巴也控制不住地从裤子里冒出来，在方勉的手臂上扫来扫去。 方勉瞪大眼睛看过去：“怎么尾巴也出来了？” 尾巴上的狗毛扫在皮肤上痒痒的，还缠在他的手腕上蹭来蹭去，方勉没忍住，伸手握住了那只调皮的尾巴尖。 “！” 怀里的方裴剧烈一抖，猛地坐直身体，仿佛刚才方勉按下了什么电击开关。 方勉也吓了一条，赶紧松手：“怎么了？尾巴不能摸吗？抱歉！” 方裴双眼失神，盯着虚空好几秒，才缓缓回头看向方勉，他原本很浅的瞳色变深了，像是某种焦糖色，他重新贴进方勉怀里，把脑袋往方勉肩窝里拱。 “可以摸。” 方勉不太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算了，你不要勉强……” “不勉强。” 方裴拉住方勉的手，把它按向自己的尾椎处，让那只手圈住自己的尾巴，从尾巴根撸到尾巴尖。 狗狗的尾巴摸起来比想象中的硬，仿佛蓄满了力量，但外层的柔软皮毛又中和了这种硬，产生了一种让人莫名上瘾的手感。 方勉摸得有点停不下来，但怀里的方裴明显身体僵硬，不像摸耳朵时那么放松，方勉不想方裴一味委屈自己讨好他，于是说：“算了吧，你不舒服我就不摸了。” “舒服……” 方裴贴着方勉的耳朵，强行把方勉要退缩的手按在自己的尾巴根上，近乎用气音说道，“很舒服，还要。” 这个距离太近了，超过了方勉的承受范围，他想推开方裴，但是下一秒眼前的视线突然上浮—— 方裴喘着粗气扑倒了他，他跪在方勉身侧，两只手握住方勉的手腕，低头在方勉的脖子上结结实实舔了一下。 “方裴！！！” 方勉一脚蹬开身上的男人，无数脏话马上就要破口而出，突然，一阵白光闪过，占了方勉便宜的 “流氓” 消失了，只剩下一只黑色大型犬。 裴裴乖巧地坐在方勉面前，无辜歪头：“嘤。” 第14章 坏小狗 “坏小狗！” 方勉戳着裴裴的鼻子骂他。 方勉气得一下午没理他，但是裴裴在他脚边不停绕圈，用尾巴蹭他的脚踝，用脑袋顶他的手臂，两只前爪搭在方勉膝盖上，不停发出小鸟似的嘤嘤叫声，就是不给方勉好好工作，方勉烦不胜烦，又没办法对着他无辜的狗狗眼说重话，只能聊胜于无地训斥两句。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坏小狗，不好好学习，还压在我身上乱舔，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变人的时候就要好好做人…… 你就是全世界最坏的小狗！” 裴裴嗷呜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方勉瞪了他几秒，实在想不出该怎么骂他了，就顺势说：“这次就算了，下次真的没饭吃了。” “呜……” 因为这事，接下来好几天方裴都听话得不了，方勉让他看什么他就看什么，前两天还好，到第三天的时候，方勉自己都觉得再给他看早教视频就是在误人子弟，想了想还是应该让方裴自己选择，唯一的要求是不能看 “那种” 视频。 为了防止方裴被网络世界带坏，方勉还尝试把视频软件设置成青少年模式，后来发现青少年模式也防不住《动物世界》就放弃了。 好在方裴对 “小视频” 也没什么执念，他奇异地喜欢看训狗视频，特别是警犬的训练视频，看完以后就会立刻把学到的动作表演给方勉看，等着他的夸奖，但是在发现方勉并不是很感兴趣以后就不爱看训狗了，跟着推荐视频乱点一气，看见封面是同类就进去瞧瞧。现在他已经能把平板用得很明白了。 方勉其实有点担心方裴看萌宠视频，因为这种行为大概类似于人类的串门，看看别人家的狗过得怎么样，然后他就会发现自己生活在宠物狗社会的最底层——零食是邻居送的，玩具只有橘色小飞盘，每天吃的狗粮都是某宝搞活动买的劣质品，他看了之后也许就不想留在方勉身边了。 所以在方裴看视频的时候，方勉总是会借口倒水喝在方裴身后晃一圈，一发现他在看宠物视频，就幽灵似的移动过去，阴恻恻地说：“一直盯着屏幕看眼睛会坏的，别看了，在屋子里溜达几圈。” 方裴以为方勉要跟自己玩儿，立刻变成狗狗的样子跳来跳去，亲昵地蹭方勉的腰。 裴裴毛发蓬松黑亮，大耳朵长尾巴，配上无辜的狗狗眼非常可爱。 方勉也想跟他一直玩，但是再不工作就真的没钱吃饭了，两相权衡后只能放他继续去看 “豪门” 视频，再配上几句老父亲般的唠叨，比如要有明辨是非的意识啦，网络需谨慎，莫把假当真之类的…… -- 第21页 说完以后抬头一看，方裴根本没在听，他在看一只泰迪开玛莎拉蒂。 这一天方勉终于完成了插画，发给了甲方爸爸，这一单结束后大概又可以够他和裴裴苟延残喘半个月。 在等对方回复的空档里，方勉登陆上自己的微博账号，想看看有没有生意上门。方勉是个小透明，有时候大半个月都没人约稿，不得不发条求恰饭的微博，可能会要来几单头像，今天他也打算开口讨饭了，然而他没想到，他刚点开微博，疯狂跳动的信息提示就把他卡了出去。 怎么回事？ 方勉第一个念头是自己犯事了，是不是他曾经参考过的人体动作出了问题？是不是他条漫用的字体侵权了？是不是有人来组团骂他了？方勉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恍惚间，他连自己身败名裂后不得不去饭店端盘子的未来都计划好了…… 再次点开微博图标，方勉深吸一口气，点开消息通知。 【神仙太太，我关注你四年了，你可终于火了！！！】 【催更催更催更催更催更催更……】 【发现宝藏太太啊啊啊啊啊，给太太打 call 啊啊啊啊……】 …… 怎么回事？？ 距离他上次登陆微博也才过去一周，为什么他的粉丝数已经从 9 百变成了 2 万，评论点赞过千？别不是微博出 bug 了吧？ 方勉继续胆战心惊地逐条翻看评论和私信。 【从坚果漫画来的，好喜欢太太的《我的宠物狗竟是黑皮帅哥？》，画风很棒，支持支持～～～】 【这是转型了吗？开始搞腐 * 了？无论如何希望后期剧情不要崩……】 【求求太太更新《宠物狗》！求太太日更哇哇哇哇……】 …… 方勉悟了，好像是他画着玩儿的小条漫火了。 他火速退出微博点开坚果漫画，果然，999 ＋ 的评论和点赞，还有不少打赏，甚至网站编辑都在站内私信敲他要不要签约…… 怎么回事？？？ 过去他那么用心设计情节和分镜，一整夜一整夜地熬就换来三条评论，一个点赞，现在他只不过想找个地方发泄烦闷，竟然获得了好评无数？方勉总算理解了什么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但是无论如何，火了就代表认可，认可就有财路，如果《宠物狗》条漫能一直保持这个热度，方裴以后就可以每天都能吃到鸡腿盖饭了，方勉简直热泪盈眶。 “裴裴，过来！” 方勉朝方裴勾了勾手，现在方裴再看豪门宠物视频方勉心里也不膈应了，方裴用不着羡慕，别人家小狗有的，再过几年方勉家的裴裴都会有！ 方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察觉到方勉情绪上的变化，现在方勉很开心。他好看的丹凤眼眯成一条新月的形状，眼尾微微上翘，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出现两个不明显的梨涡。 方裴本想就这么扑过去，但刚才方勉叫的是 “裴裴”，因此方裴先给自己变了个身，变成了黑色大狗的样子才一路小跑到方勉面前，让他伸手挠上自己的下巴，顺着后背上的毛发，最后把方裴整个抱住。 “你…… 这么可爱，…… 毛软软的，耳朵…… 漂亮，爪子…… 肉垫…… 好软…… 你是…… 最可爱的小狗狗……” 方裴接收到了方勉热情的夸奖，上一次方勉这么主动亲近他还是在 51 天前，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方裴能变成人，而在这 51 天里，只要方裴是人类形态，就没有办法靠方勉太近，方裴忍得有点辛苦。不过没关系，如果方勉更喜欢狗，他就以狗的形态一直陪着他。 方勉把脑袋埋在狗狗脖子下面的绒毛里狠狠吸了几口，快活地说：“走吧裴裴，我们去宠物店买骨头饼干！” 第15章 爱宠大比拼 方勉所住的小区叫做 “幸福小区”，因为小区里不少住家养了宠物，所以一年前有人看中商机，开了家 “幸福宠物店”，主要业务是宠物美容，也卖一些宠物食品。之前方勉花了 80 块大洋给裴裴洗澡就是在这家宠物店。 幸福宠物店隔壁恰好就是一家理发店，方勉今天高兴，舍得花钱，把裴裴送进左边的宠物店做 SPA，自己进右边的理发店洗剪吹，一个小时以后，人和狗都焕然一新。 宠物店小妹很会做人，方勉剪了头发回来领狗，她一口一个 “小哥哥真帅” 让方勉羞得恨不得躲到货架后头，在得知方勉还要买狗狗零食后，在最后付款时主动给他抹掉了 3 块钱零头，然后递给他一张宣传单。 “只要报名就送一袋狗狗磨牙棒哦～” “爱宠大比拼：狗狗跨障夺飞盘比赛？” 方勉盯着手上花里胡哨的传单，满眼都是五彩斑斓的黑，看着有点费劲。 宠物店小妹很贴心地解释：“本店下个月要举办一场宠物狗比赛，项目就是狗狗们跨越障碍物追逐飞盘，谁能在最快的时间追到飞盘谁就是赢家，第一名不仅可以获得三大袋爱迪生狗粮，还能获得全年免费洗澡的机会哦～” 方勉：“…… 爱迪生狗粮？” 宠物店小妹指了指进口货架上标价最高的那层狗粮：“就是那种～” 此时店员已经把做完按摩的裴裴牵过来了，方勉射线似的目光把裴裴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把宣传单优雅地折了两折塞进口袋：“我要给裴裴报名，怎么参加？” -- 第22页 裴裴歪头：？ 报名需要填一份表格，包括狗狗的姓名、年龄、性别、品种、身高体重等等，当然还有主人的基本信息，方勉填单子的时候裴裴就蹲坐他身边，尾巴偶尔拍打地面，如果有人要从旁边通过，还知道把尾巴翘起来给人让路。 方勉见裴裴盯着自己写字，就把口袋里的传单重新摊开铺平放到他面前，裴裴看得目不转睛。 给裴裴洗澡的店员看见后立马就笑了：“你家的狗也太乖了吧，我们店给那么多只狗洗过澡，除了一只边牧，就属你们家最温顺最配合，你看他都不乱跑的，一张传单就把他封印了，明明什么都看不懂还看半天。” 方勉心想那可不一定，方裴很聪明的，他最近已经可以读懂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上一半的汉字了，说话也脱离了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的窘境，以前饿了只会说 “饿，吃饭”，现在饿了会说“饿晕了，要方勉摸摸才能好”，可谓是“跳崖” 式进步了。 把填好的表格交给宠物店小妹，店员还在夸裴裴，方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腼腆地笑了笑，一手牵着裴裴，一手拎着裴裴的零食回家去了。 路上，方勉给裴裴简单解释了这场宠物比赛的规则和奖品，当说到一袋爱迪生狗粮能换五盒骨头饼干的时候，裴裴的耳朵立即竖得笔直，并嗷呜了两声，方勉擅自把它理解为 “同意参赛”。 裴裴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妖怪，参加这种宠物比赛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到时候赢得的狗粮可以够裴裴吃两个月了，减少了日常开支不说还提高了生活质量，再加上今天漫画上的好消息，方勉觉得他现在是整个幸福小区最幸福的居民了。 “怎么了？” 走着走着裴裴停下不动了，方勉轻扯了一下牵引绳，裴裴依然停在原地，目光盯着路对面一家店铺，方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家新开业的奶茶店，整个店铺都散发着柔和耀眼的橙色光芒——裴裴最喜欢的颜色。 方勉想了想，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宠物狗能不能喝奶茶，然后把搜索结果给裴裴看：“狗狗不能喝奶茶。因为奶茶含糖量高，而且里面还有牛奶、巧克力…… 总之喝了会拉肚子。” 裴裴不看手机，只仰头看方勉。 方勉投降。他牵着裴裴过马路，奶茶店里香甜的气味逐渐进入鼻腔，现在方勉总算知道裴裴为什么舍不得走了。 新店开业加上优惠促销，奶茶店外排队等候的人格外多，方勉站在一位女士的身后扫了点餐码，然后把裴裴牵到身侧，把奶茶的图片放大给他看。 隔壁同样排队等候的几个小姑娘看见了裴裴，立刻笑着讨论起来。他们离得太近了，因此当其中一个女生说 “这狗太大了，不会咬人吧” 的时候，裴裴听到了，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名女生。 “糟了糟了它听懂了！” 女生害怕地往同伴身后躲，同伴顿时哄笑成一团。 “你别吓人家。” 方勉拍了拍裴裴的脑袋，然后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很听话，不咬人的。” 方勉刚说过这话，裴裴忽然很不给面子地汪汪叫了两声。 “怎么了？” 方勉扯了扯牵引绳，想让裴裴乖一点，余光却看见一直站在他们面前的女士回头了，方勉认出了她，她是之前说裴裴脏，让女儿离他远点的那位母亲。 方勉和她四目相对了一瞬，接着便立刻牵着裴裴退到了一米外。 这位女士的穿着打扮看起来都十分有品位，且 “干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她远点，鉴于上次不太愉快的偶遇，方勉觉得她应该也不想他们靠得太近。 然而出乎方勉的意料，这位年轻妈妈露出了点尴尬的表情。方勉能看出她纠结了一会儿，然后竟然朝他们走过来了，并对方勉说：“你好。” 现在尴尬的是方勉了：“你好……” 刘蓓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你家的狗真不错，应该很贵吧。” “啊？” 方勉有点搞不懂状况了。 刘蓓挎着手提包，视线从方勉转向裴裴，带着点歉意道：“上次我们在小区门口见过一面，我想你应该还有印象，当时我带着女儿，然后…… 说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话，抱歉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家女儿对狗毛过敏……” 于是在等奶茶的这十几分钟里，方勉听到了一段年轻母亲的育儿烦恼。那天她并不是故意冒犯，只是小女儿对狗过敏却又特别喜欢狗，但过敏反应严重起来是会致命的，这位母亲解释了好多遍女儿都不听，只能骗她说狗狗都很脏，女儿爱干净，这样她就不会靠近狗了。 方勉逐渐释然，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你要不说这事我早都忘了。不过我还是建议您跟女儿再好好沟通一下，别再说狗狗脏了，他们听见了要难过的。” 刘蓓以为他在开玩笑，很配合地笑出了声。 方勉见她一直盯着裴裴，于是在征得了裴裴同意后，让她摸了摸裴裴的脑袋。 “柳橙果肉多好了！” 奶茶店里传来服务员的喊声。 方勉和刘蓓不约而同朝取餐台走去，只听服务员又喊：“柳橙果肉多，105 号！” 方勉看了眼自己的号码，106 号，那么现在这杯柳橙果肉多应该是这位年轻妈妈的，然而她却提着果汁递给了方勉：“你也买的这种果汁吧？先拿去吧，我给女儿买的，她还没放学呢，我反正要再等一会儿，你拿着先走吧。” -- 第23页 方勉推了几次都没推掉，只好谢过她，左手牵着裴裴，右手提着裴裴的零食和奶茶，慢慢回家去了。 十月的天气不冷也不热，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方勉故意跟裴裴讨价还价，说果汁要分着喝，他只能舔一口，剩下的都归方勉。 狗形态下的方裴不能说话，嗷呜嗷呜半天也说不过方勉，一回到家，方裴立刻变做人形，把方勉压在墙上撒娇，可怜巴巴地说舔一口不够，他要舔三口。 “好好好，整杯都给你。” 方勉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着人形狗狗的脑袋狂撸一气。 第16章 勉勉就是配偶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打赏，爱你们哟 （U· ェ ·U） 方裴和方勉一起喝完了那杯柳橙果肉多。 方勉本来打算把整杯果汁都给方裴的，但方裴很认真地拿出两只碗把果汁分成了两等分，给方勉一碗，自己留一碗。 方裴喝得很快，一仰头果汁就见了底，然后便眼巴巴地盯着方勉。方勉把自己剩下的半碗推给方裴，方裴摇头不肯要，蹲坐在椅子上看方勉小口把果汁喝完，就像过去方勉盯着裴裴吃饭喝水那样。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方勉总结了一些方裴的规律，他似乎不能在清醒状态下一整天都维持人形。方勉偷偷记录过，最长的时间是从早上 9 点一直到晚上 12 点，之后便要变回狗的形态休息。不过人形时长似乎是可以逐渐增加的，上个月的时候，方裴维持人形还只能一次坚持四个小时，而在一周前方裴却以人类的形态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 通常来说，方裴睡着的时候是什么形态，醒来以后也会是什么形态。偶尔会有失控的时候，比如方勉第一次发现方裴可以变成人的那次，不过最近都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了，方勉睡着的时候狗在身边躺着，醒来以后狗在怀里躺着。 这一切迹象都表明方裴正在成长，各方面的成长，他在学着做一个人类。 但不知道是不是方勉的错觉，方裴好像不大喜欢变人，除了某些必要的情况，类似洗漱、或是用平板看视频，其他时候他都会以裴裴的身份跟在方勉身边。 这一点方勉完全能够理解，说到底方裴的本体就是狗，就算变成了人，也还是保持着狗的习性，比如坐着的时候喜欢把脚也搭在凳子上，吃东西永远先低头用鼻子闻一闻再舔一舔，根本记不得自己有手。 当然，这些小细节无关紧要，只有一点方勉不能接受，就是方裴喜欢舔人。 “你干什么？” 方勉警惕地推开方裴靠过来的脑袋。 方裴的脸颊被压得变了形，嘟囔道：“嘴角有果汁，帮你舔掉。” 狗形态下的裴裴在脸上舔来舔方勉姑且可以接受，他只当他是只宠物狗，但人形态下的方裴舔来舔去…… “不行！” 方勉冷酷道。用纸巾擦了擦嘴巴。 方勉还记得那天方裴舔在他脖子上的触感，略微粗糙的舌面顺着肩窝一直舔到下巴，刺激得方勉头皮发麻，某些地方好像也产生了一些糟糕的反应。 但方勉知道方裴不是故意的，方裴的所有动作都出于本能，方勉会脸红心跳都是孤独太久而产生的应激反应，就像素食主义者突然吃一次肉就会拉肚子一样。所以为了自己的 “健康” 着想，他必须得跟方裴保持距离。 方勉忍不住想得更远，当方裴最终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时，他会怎么样呢？ 这让方勉回忆起自己阳台上种过的一株蒲公英，说是他种的其实不太准确，它是自己长出来的。 某天下午，方勉来到阳台上活动四肢，突然发现房东放在阳台角落里只有泥土的空花盆中长出了一株蒲公英，它就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出来似的，当方勉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长得很茂盛，还开出了黄色的小花，总共三朵，没过多久，花败后长出白色小球，风一吹就跑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杆。 方勉原以为蒲公英应该是种生命力格外强大的植物，它能在无人打理的花盆里开花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方勉没能等到它第二年的花期。如同它突然在花盆里开花一样，某天方勉再去看它的时候发现它已经枯萎了，仿佛它出现在方勉的阳台上只是为了进行一次散种。 方裴会是又一株蒲公英吗？ 思考有关未来的问题时方勉总是有些伤感，但这些伤感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他要忙着阻止方裴舔舐自己喝完果汁后的空碗。 “想喝下次再给你买，别舔！” “没有喝干净，勉勉浪费。” “喝干净了！这一点果汁是碗壁上滑下来的，我们人类都不舔碗的！” “人类浪费。” “…… 是是是。” 方勉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把口袋里的宠物店传单掏出来给他看：“你有把握拿第一吗？我听说隔壁小区的边牧也要参加，人家很聪明的，跑得也很快。” 方裴果然被激起了胜负欲，他顾不上空碗了，拉着方勉吵着要训练。 之前宠物店小妹说，店里已经和社区报备了，到时候会在小区外的广场上专门设置一片场地，安排三道障碍栏一道斜坡，狗狗需要追着机器发射出去的飞盘跑过这些障碍，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叼住飞盘谁就是冠军。 方勉的单身公寓里既没有场地也没有道具，但既然方裴这么想训练，方勉也不好打击他，思考了片刻后，他开始 “改造” 这间小公寓。 -- 第24页 他把家里仅有的三把椅子在卧室和客厅里排成一排，再调整沙发的角度，让它和墙面呈现出一个斜面，这样一个简易的 “训练场” 就建造完毕了。 接下来，方勉会站在卧室里朝客厅扔飞盘，裴裴需要越过三把椅子，再冲上沙发，从墙面上一跃而下，最后叼住飞盘再原路返回就行了。 但往往想法越美好，现实越残酷。 方勉扔飞盘的准头不行，好几次他都没能让飞盘穿过卧室和客厅的门，还有一次差点砸到裴裴的脑袋。 裴裴力气太大了，由于空间的限制他没法蹦得太高，所以好几次跳跃时他都不小心把椅子掀倒，房间里一时间充满了重物落地的哐当声。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方勉尝试用胶带把椅腿固定在地板上，但效果不太理想，还在地面留下了难以清理的黏着物。 不过这些都不在裴裴的考虑范围内，他在小公寓里撒了欢地跑，眼里只有那枚橙色飞盘，把地面和墙面踩得咚咚作响。 很快，方勉的大门被砸响了，他开门一看，是住在楼下的老大爷，老大爷手持擀面杖，指着方勉的鼻子骂了十多分钟，说自己正在包饺子，楼上突然 “地震”，天花板上的墙皮碎石砾噗噗往下掉，全落进他的肉馅儿碗里。 方勉按着裴裴的狗头，红着脸向老大爷鞠躬道歉。 他再三保证不会发出任何动静后，老大爷气呼呼地走了。 关上房门，方勉低头瞪向裴裴：“训练取消！妖怪赢比赛不需要练习！” 裴裴露出委屈狗狗眼，方勉抵御住了这波精神攻击，并且给予了物理反击：“把房间给我收拾干净！” 于是裴裴变回方裴，按照方勉的指挥把椅子和沙发放回原处，然后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用小铲子清理地板上的胶带黏着物，全部清理光了才允许吃饭。 晚上，方勉照例画画，方裴变回狗狗的样子趴在方勉脚下。方勉画画的时候从不理他，他觉得有点无聊，眼睛开始四处打转，忽然，他的余光瞄到了方勉的电脑屏幕。 黑色自然卷短发，棕色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睛，熟悉的五官…… 方勉在画他，人形态下的他。 裴裴兴奋地一下子站起来，把前爪搭在方勉的大腿上，舌头直冲着他的脸扑了上去。 “方裴！” 方勉直呼方裴大名时语气都不太好，虽然方勉说 “方裴” 只是名字不是惩罚用语，可为什么这个名字总是伴随着方勉的愤怒情绪？方裴想不明白。 方勉这几天一直在画小条漫《我的宠物狗竟是黑皮帅哥？》，原因无他，这部作品现在火到每天都有人来催更，方勉感觉又重新拾回了当初画漫画的热情。可读者们似乎误把这条漫画当做腐 * 了，评论里十条有八条都在喊磕到了，但他很想说这只是一条普通的日常漫，主人公和他的宠物狗不会有任何感情线。 当然，考虑到这是一部相当写实的生活漫画，漫画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就和方勉生活在一个房间里，所以画画的时候方勉都很小心，尽量避着方裴。前几天方裴沉迷看视频，没空关注方勉在做什么，没想到今晚突然被他看见了。 方勉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没有经过方裴的同意，擅自把他画进了漫画，还有不少裸着的镜头，但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于是集中攻击方裴舔人的坏习惯。 “不要乱舔，说了好多次了吧，你怎么总是记不住？你看了这么多人类的视频，有见过人和人之间舔来舔去的吗？” 裴裴说不过他，变出人形穿了衣服回来，靠坐在桌沿上面对着方勉：“如果喜欢，狗就会这么做。” 现在他能为自己辩解了。 方勉反驳：“你是妖怪，不是单纯的狗，你要学习人类的做法，这样才是合格的妖怪。” 方裴思考了片刻，问他：“人类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方勉没反应过来。 方裴背对着桌灯，琥珀色的眸子变成了浓稠的焦糖色，他专注地盯着方勉：“如果喜欢，人类怎么做？” 方勉愣住，一时想不出答案。 “亲吻，人类会亲吻。” 方裴自己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声音又轻又稳。 方勉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盯着方裴的眼睛，感觉自己快要陷入那池糖浆里，直到方裴的脸缓缓靠近，他才扭头躲开，慌忙在靠椅上缩成一团。 “不对！只有恋人才会互相亲吻，普通朋友之间才不会！” “恋人？” 方裴皱起眉头，他对这个词似乎有些陌生。 方勉想了半天才想到那个词：“就是‘配偶’！你们狗界肯定也有吧，你以后会遇到喜欢的女…… 雌性，你们就会结婚，然后生下小狗……” “没有雌性，” 方裴打断他，“勉勉就是配偶。” 方勉顿时满脸通红：“你乱说什么？我不是！” 方裴歪头：“可是，勉勉亲吻我很多次。” 方勉想继续反驳，但大脑已经自动播放出过去每一次他抱着裴裴狂亲的画面。 三秒钟后，方勉落荒而逃，钻进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了个球。 又三秒后。 “啊！方裴你从我身上下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第17章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方勉花一个晚上想清楚了，要想跟方裴正常交流，光让他学习语言是不够的，还必须让他充分搞懂人类社会的文化。 -- 第25页 但人类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方勉刚开始很担心方裴看见什么不好的内容，但后来一想，糟粕也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方裴不可能永远只看见苹果打蜡的光鲜外表，他迟早有一天要见识苹果肉氧化后难看的黄色。 话虽如此，在经历了一周被方裴动不动壁咚压在墙上的遭遇后，方勉突击检查了方裴的视频浏览记录。 很快，方勉震惊了。 “你…… 你都在看什么呀？” 《夫人知错了吗》、《顾少爷的小哑巴》、《病秧子少爷新婚之夜竟然站了起来》……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和狗血封面刺激着方勉的视觉神经，方勉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 我…… 这种视频……” 方裴穿着自己亲自从网上挑选的带着卡通狗狗头像的长袖 T 恤坐在床边，无辜地望着方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不知死活地抱住方勉说：“勉勉，人类亲吻也用舌头的。” “方裴！” “你又生气了。” 方勉一滞，这还是头一次方裴在他愤怒地叫了他的大名后没有愧疚认错，甚至连抱在方勉腰上手都没有拿走。 “每次你叫我的名字都很生气，有时候我会思考，究竟让你生气的，是我的行为，还是这个名字。” 方裴竟然能说出这么有逻辑的长句子了，语气成熟，表情认真，和方勉所熟悉的样子大相径庭，方勉莫名有些慌张。 “跟，跟名字没关系，就是……” 方勉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很多时候，自己面对方裴并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在用愤怒掩饰害羞。 “没关系，我喜欢‘方裴’这个名字。你给了我你的姓氏，这表示我属于你，这是你喜欢我的象征。” 方勉愣愣地看着方裴温柔的笑容，心跳突然加速，鼻子也有点酸涩。 他回顾了一下这些天自己的行为，他好像确实总是在对方裴发脾气，他习惯了裴裴是只宠物狗，哪怕知道了他妖怪的身份也会蛮横地下命令，是方裴一直在包容他。 方勉咬了咬嘴唇，在方裴身边坐下，丧气地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喜欢我，所以管教我，而我也喜欢你。” 方裴再次贴上来，“勉勉，你是主人，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心底某处被狠狠挠了一下，方勉推开方裴，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你总是说‘喜欢’，但是方裴，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方裴不理解：“喜欢就是喜欢。” 方勉叹气：“你不要被那些奇怪的电视剧带偏了，我们人类在相处的时候，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不会把‘喜欢’挂在嘴边的，只有恋人…… 就是配偶之间，才会这样说。” 方裴疑惑：“可是勉勉就是配偶。” “……” 方勉觉得方裴可能根本就没搞懂配偶的含义，“这么说吧，你知道我们的邻居小姐姐吧，她经常给你买零食吃，你喜欢吗？” “不讨厌。” 方裴回答，很聪明地避开了方勉的话术陷阱。 方勉叉腰冷笑：“好啊，那今天份的骨头饼干就不要吃了。” 方裴立刻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他张嘴想反驳什么，但最终也只是盘腿抱膝坐在床上，用食指扣着床单上的小碎花委屈道：“勉勉和饼干，当然是喜欢勉勉。” 方勉最看不得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么大一个块头，认真起来可以打十个方勉，却在方勉面前表现得像只茶杯犬，更何况他还长着这样一张让人舍不得说重话的脸。 最后自然是方勉妥协，他捏着骨头饼干的一侧在方裴嘴边晃来晃去，故意引诱他又不给他吃，在他忍不住要去抢的时候告诉他—— “我们坚决抵制文化糟粕。从今天起，你要全面学习中小学语文知识，看视频只能看动画片…… 禁止嘤嘤撒娇装可怜，现在这一套对我没用了！” 方裴叼着骨头饼干在床上撒泼打滚，见方勉根本不看他，只好停下来含泪把饼干吃完。 晚饭后照旧是遛狗散步的时间，方裴自觉地拿着项圈来找方勉。 方勉正在厨房洗碗，得益于《宠物狗》条漫，最近他们的外卖丰富了一点，今天的晚餐方勉就点了辣子鸡丁，方裴好奇地嗅了嗅，被辣椒的气味冲得打了个喷嚏，但出于好奇，他还是要方勉分出来一点给他尝尝。 “你感觉怎么样？肚子疼不疼？” 方勉担心方裴的身体，他收拾好碗筷回头，正看见他把红色的项圈往自己脖子上戴。 因为裴裴是只黑色大狗，所以方勉特意挑选了一款显眼的红色项圈，为了防止他走丢，还在挂牌上写了方勉的联系方式。 现在那枚艳红的皮质项圈就这么贴在方裴棕色的皮肤上，形成鲜明的色差对比…… 方勉目不转睛地盯着方裴的脖子。 “我在跟你说话，勉勉。” 方裴突然矮下身和方勉平视，手里捧着项圈，“我为什么戴不上去？” 方勉回神，避开他的目光接过项圈：“人脖子和狗脖子能一样吗？你变回去我给你戴。” 一阵白光过后，方裴消失了，黑色大型犬出现，方勉帮他戴好了项圈，刚才心里骤然升起的躁动情绪也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小区居民的集中遛狗时间，让方勉不自在的是，小区里不知道为什么流传着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 “狗狗社交准则”，即养狗的居民在散步时遇见，就一定要停下来寒暄两句说说彼此的宠物，但是方勉最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了，所以他会选一些人少的小路遛狗。 -- 第26页 今天方勉也是这样打算的，他记得服装厂附近一带有片很大的空地，路灯照明也不错，够裴裴随意奔跑，裴裴可以在那里练习追飞盘，毕竟再过半个月就要比赛了。 方勉牵着裴裴出了小区，一路朝服装厂走去。可当一人一狗抵达目的地时，发现那片空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富贵儿，快冲！奈斯！” 只见空旷的路灯下，一个穿着夹克衫的小哥在陪狗狗玩飞盘，很快小哥也注意到了方勉和裴裴，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向对方手里的飞盘和身边的狗。 方勉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兄弟，你不会也给狗报名了爱宠大比拼吧？” 不祥预感成真了。 第18章 亲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富贵儿：略 （：P） “准备，1，2，3，冲！” 夹克衫小哥扬手一甩，橙色飞盘顿时穿过路灯飞向远方，裴裴和富贵儿同时冲了出去。 方勉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刚发现这片场地已经有人时，方勉打算带着裴裴换个地方。然而他没想到，他不过就跟小哥搭了两句话，小哥就已经拍着他的肩膀跟他称兄道弟了，还要表示不如让两只狗比试比试。 见方勉犹豫，小哥有点不大高兴：“怎么，瞧不起我们家富贵儿啊？我跟你说大兄弟，虽然你们家狗长得狗高马大的，但我们家也不弱，这小崽子拆家被我追着打的时候跑得贼快。不妨提前告诉你，我们家富贵儿这次比赛妥妥儿的，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方勉脸上的犹豫神色更重了，倒不是什么看不看得起，而是…… 裴裴，品种大概是东德牧，但体型比一般德牧高大，年龄不明，威风凛凛，毛发蓬松，肌肉健壮，往方勉身边一站宛若埃及死神阿努比斯。 而富贵儿，一只一岁大的哈士奇，比裴裴小了整整一圈，伸着后腿瘫坐在小哥身边，吐着舌头耷拉在一侧，两只蓝色眼睛各看各的，满脸都写着 “睿智”。 方勉干笑一声道：“那是那是，既然你们家富贵这么厉害那就不比了吧，我们家裴裴很弱的，他……” “嗨呀，一次小比试嘛，” 小哥用力拍了拍方勉的肩膀，“反正都是训练，比着玩儿呗，输了也不丢脸。” 方勉推脱失败，只能应下。其实他也想看看方裴的实力，怎么说方裴也是个妖怪，欺负起这种小朋友还不是信手拈来。 于是两人商量好，把马路上的一条缝作为两只狗的起跑线，然后扔出一只飞盘，先追到飞盘的狗获胜。小哥说自己臂力好，飞盘由他来扔，公平起见，他会使用方勉的飞盘。 但开跑前出了一点小状况，裴裴不肯走到起跑线上，方勉怎么拽他都不肯动。 小哥笑他：“你家狗子不是害怕了吧哈哈。” 方勉有点尴尬，说要开导一下裴裴。他带着裴裴走到一边，蹲下身在狗耳朵边嘀咕：“到底怎么了，配合一下啊帅哥，你该不是真跑不过那只二哈吧。” 裴裴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脸。 方勉伸手揉了揉那块毛：“怎么了？脸上不舒服？” 裴裴呜呜了两句，再次用爪子挠了一下脸，然后用鼻尖蹭了蹭方勉的脸。 方勉懂了，他纠结了一瞬：“咳咳，那个，你先比，比完了回家再说。” 说完这句，还没等方勉引导，裴裴自己便踩着小碎步来到了起跑线上，昂着头竖着耳朵，矜持地跟满脸 “睿智” 的富贵儿站在了一起。 方勉示意小哥可以开始了，于是小哥拿起橙色飞盘扬起手：“准备哈，1，2，3，冲！” 一黑一灰两只狗飞了出去，方勉惊讶地发现富贵儿竟然跟裴裴跑得差不多快，甚至还隐隐有超过裴裴一头的趋势。 方勉和小哥紧张地追在后面。 飞盘越过空中最高点呈抛物线向下，两只狗狗同时起身跳跃—— “裴裴叼住了！裴裴赢啦！” 方勉高兴得直蹦跶，但他刚高兴个半秒钟，就看见富贵儿嗷嗷叫着要和裴裴争抢飞盘，然后被裴裴一爪子踹出去老远。 “富贵儿！” 小哥快步跑过去，把二哈抱在怀里痛声教育，“富贵儿，输了就输了，不丢人，输不起才丢人！咱不抢，爸爸不怪你，第二名也挺好的呜呜呜……” 一人一狗抱头痛哭，完全不像输得起的样子。 “那个……” 方勉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用刚才小哥说过的话安慰他，“一次小小的比试而已，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吗，再多半个月，说不定就第一了呢？” 裴裴叼着飞盘踩着优雅的小碎步走到方勉身边，脑袋蹭了蹭他的腰哼哼了几声，方勉蹲下身揉他的耳朵小声道：“我说着玩儿的，我们家裴裴才是第一，裴裴是最棒哒！” 裴裴满意了，身后的尾巴疯狂摆动。 告别了小哥和富贵儿，方勉带着裴裴重新挑了个空地玩了会儿飞盘，一人一狗都大汗淋漓才回了家。 到家后，方勉先冲了个澡，然后把守在门口的裴裴推进浴室，让他自己去洗澡。 方勉以为自己洗澡已经很快了，没想到方裴比他更快，睡衣也不穿好，敞着扣子就出来往方勉怀里蹭。 方勉被狗毛蹭了一脸的水：“先把头发擦干净啦，衣服穿好！” -- 第27页 方裴装作听不见，抱着方勉不肯撒手：“勉勉说话不算话。” 方勉只好用刚才自己擦头发的毛巾把方裴的脑袋裹住：“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方裴伸手掀开毛巾，把一双浅色的眼睛露出来幽怨地盯着方勉：“刚才跟那只蠢狗比赛的时候，你说了回家要亲我的。” 方勉手里动作不停，淡定回答：“你仔细回忆一下，我那时候说的是‘比完了回家再说’，所以我没有答应。” 方裴不高兴了，扯掉毛巾不给他擦了：“勉勉是坏人！” “你才变坏了！” 方勉把毛巾抢回来瞪他，“你以前都很听话的，从来不会耍这种诡计！” 方裴顿时委屈：“我不能提要求吗？可是你已经 32 天没有亲我了，亲一下，亲一下吧。” 方勉慌了，这记直球砸得他躲都没处躲。 方裴像块狗皮膏药，他走到哪方裴就跟到哪，嘴里叫着 “主人”、“勉勉”，一会儿说 “求求你”，一会儿又问 “你不喜欢我了吗”…… 最后方勉被他挤在墙角，面红耳赤，心脏狂跳不止眼看就要过载罢工。 “好好好！你变回去，变回去我就亲。” 方裴变回裴裴的形态，睡衣落了一地，前脚期待地在地上踩着碎步，等着方勉的亲吻。 方勉自暴自弃地蹲下身抱住他，在狗狗毛茸茸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裴裴高兴地嘤了几声，把脑袋在方勉脸上蹭来蹭去。 方勉抚弄着他的脑袋，摸着他身上湿乎乎的毛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心跳的平复。 这不对劲。 过去方勉总是能把方裴和裴裴区分得很清楚，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个体，但在方勉心里，方裴是目的不明的危险妖怪，裴裴是他收养的宠物狗；方裴不能轻易靠近，但裴裴可以肆意亲近；他会对方裴心动，却不会对裴裴有什么感觉。 可是现在方裴和裴裴之间这条界限不那么清晰了。 方勉抱着裴裴的时候也会止不住的心悸。 “方裴……” 方勉尝试着叫了一声，也许就像方裴说的，过去他叫这个名字总是带着愤怒，这可能是他少有的平静地、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地叫方裴的名字。 “方裴。” 方勉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很坚定。 他想说，方裴，谢谢你陪着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留在我身边，不管你还能停留多久，这三个月都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小小的公寓里寂静无言，但从浴室里沁出来的热蒸汽，带着沐浴露的香氛温暖了整个房间。 方裴感受了方勉的异样情绪，他蹲坐在方勉身前，用尾巴卷上他的脚踝，脑袋搭在他的肩窝里。 方勉抱着他，他也抱着方勉，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真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他想。 第19章 今天的作业完成了吗 作者有话说：没有说《犬夜叉》不好的意思，中学时候可爱看了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方勉的作息恢复了正常，他不再凌晨睡觉下午起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晚上遛狗以后累得熬不了夜，不过早起以后获得的大段上午时光还是很开心的。 方勉的工作变忙了，他一边要连载《宠物狗》漫画，一边接画单接到手软，约稿已经约到了三个月以后。总之拮据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方勉终于在画手这条路上看到了希望。 现在方勉的生活无比规律，早上下午画画，晚饭后带方裴出去散步，回来洗澡后检查方裴一天的学习情况。 方裴的学习安排是这样的，方勉给他买了一套初级语文网课，听不听得懂是其次，关键是要他受到优质文化的熏陶，这是上午的安排。 到了下午，方裴可以随意看网络视频，但只能看动画片，方裴郁闷了好一阵，直到他点开了一个以犬妖为主角的动画片——《犬夜叉》。 方裴刚开始看这部动画时十分惊讶，一度怀疑这部漫画的作者高桥留美子可能是他的同类，还到处在网上搜索这位漫画家的资料。 总之方裴痴迷了《犬夜叉》好一阵，有段时间他天天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故意在方勉面前走来走去，还要问方勉：“我帅不帅？” 方勉一面嘴上说 “好帅”，一面立刻把他的幼稚行为画进了漫画。这一期漫画更新后评论区都是一溜的 “哈哈哈哈”，没人知道《我的宠物狗竟是黑皮帅哥？》其实是个纪实漫画。 今天下午方勉也在画画工作，但方裴没有像往常那样看《犬夜叉》，虽然头顶的耳朵还不肯缩回去。他晃晃悠悠凑到方勉身后，趴在椅背上看方勉画画。 方勉的木质靠椅是早前房东留下来的，稍微用点力坐上去就会嘎吱作响，方裴刚一趴上椅背，座椅和靠背连接处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去玩你自己的，别趴在后面，椅子要坏了。” 方勉正巧在画方裴的侧脸，他一根一根仔细地描着方裴的长睫毛，突然听见方裴在身后嘟囔：“高桥留美子根本不是我的同类，她也不了解犬妖……” 方勉专注描线，敷衍地应了一声。 方裴不乐意了，抓着椅背左右乱晃：“你别画画了，听我说话嘛。” 木椅顿时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仿佛遭受折磨的耄耋老人，方勉无奈放下画笔，学着《犬夜叉》女主角戈薇的样子，指着方裴道：“坐下！” -- 第28页 方裴晃了晃耳朵，一屁股坐倒在地，装模作样地大喊：“啊我被镇住了！” 方勉哭笑不得：“你几岁了方裴？” 方裴掰着手指数了一下：“50 岁。” “我看是 5 岁吧。” 方勉信他个鬼，“好了快说，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方裴终于想起刚才的话题，表情立刻认真起来：“我以后再也不看《犬夜叉》了！” “怎么了？你昨天还看得很高兴，还披着浴巾 cosplay 杀生丸来着不是吗？” 方勉双手交叉在胸前审视方裴。 “那是昨天……” 方裴动了动耳朵尖，心虚地移开目光，“但是我今天看到 148 集了，就是奈落分别假扮犬夜叉和桔梗让他们误会那段，我觉得这段情节不合理。桔梗是人类，认不出犬夜叉很正常，但是犬夜叉作为一只犬妖竟然分辨不出桔梗的真假，这怎么可能？” 方勉作为一名合格的老二次元当然看过《犬夜叉》：“怎么不合理了，奈落装得很像啊，连他们彼此的痛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犬夜叉最讨厌被叫‘半妖’了，奈落就假扮桔梗骂他半妖来刺激他。” 方裴摇头：“我们犬类从来都不是通过语言和行为来判断一个人，我们通过嗅觉。每个人的味道都不一样，犬夜叉既然喜欢桔梗，怎么会分不清她的气味？他连自己是谁的狗都记不住吗？” 方勉自动过滤掉他话里奇怪的部分，安慰他：“既然动画片是我们人类创作的，那画错了也很正常。” 方裴往方勉身边挪了挪，把脑袋搭在他的大腿上仰视他：“我就不会弄错勉勉的味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十公里范围内，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方裴头上的自然卷垂在额前，像牵牛花的藤蔓，零碎地挡在眼前，让他那双天真的狗狗眼显出一丝诱惑感。方勉故意用手把它们弄乱，又抓住方裴的大耳朵揉个不停：“放心，我也不会离你这么远的。” 方裴惬意地眯起眼睛：“你保证？” “我保证。” 方勉扫了一眼时间，“好了我要工作了，你如果不想看《犬夜叉》就换一个，主角是狗的动画片还有很多。” 方裴抱住方勉的腰耍赖：“我不想看动画片了，我想看电视剧。” 方勉冷酷地问他：“今天的作业完成了吗就想看电视剧？” 方裴坐直身体，理直气壮地说：“完成了，我都已经会背《观沧海》了！” 方勉冷笑：“那就是作业太少了，把平板拿过来，我要给你加点作业。” 方裴的大耳朵立刻耸拉下来，但他反对无效，硬是被迫加入了一条背绕口令的作业，方勉规定他在晚饭前必须背会。 于是接下来两个小时，方裴都没有再打扰方勉，一个人缩在被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方勉把方裴从被子里挖出来，问他背得怎样了。 方裴躺在床上，幽怨地看着方勉，张嘴开始背绕口令。 “老龙恼怒，捞…… 闹老农，老龙老路略略略……” “哈哈哈哈……” 方勉实在忍不住了，方裴太可爱了，他故意伸手扒开方裴的嘴巴看他的犬牙和舌头，嘲笑道，“不是都说狗的舌头很灵活吗？给我看看，你这是什么舌头？哈哈哈……” 方裴委屈，咧着嘴吐字不清地说：“太难惹，唔想背惹。” 方勉才不管他，继续哈哈大笑，直到房门被人敲响。 方勉捏了捏方裴的脸，跑去开门。 “巧巧，今天下班这么早？” 方勉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今天是早班啦，我要跟同事出去吃饭，回来换衣服的。” 丁巧巧站在门外，穿着一条长裙，妆容精致，笑容明媚，她把一个漂亮的小袋子递给方勉，“喏，下班路上顺便买的宠物护手霜，店员说秋冬季节狗狗的肉垫容易干裂，涂一点护手霜会好很多。” “你怎么又给裴裴买东西了，不是说好不送了吗？多少钱我转给你。” 方勉想掏手机，往身上一摸才记起手机放卧室了。 丁巧巧摆手：“不用不用，没有多少钱的，裴裴怎么说也是我救命恩人，我想送锦旗你又不肯要。我马上就走了，同事的车还在楼下等我。我刚出门的时候，碰巧听见你房里的笑声所以知道你在家，正好就把东西给你。” 方勉有点尴尬：“声音很大吗？” 丁巧巧偷笑：“不大，只是很少听见你家传出动静，刚搬来那会儿我都以为隔壁没人。好啦我走了，代我向裴裴问好。” 第20章 只要不被发现 方勉关门回到卧室，把护手霜给方裴看：“丁巧巧送的，给你保养爪子的，想不想试试？” 方裴懒散地侧躺在床上，把一只手伸向方勉。 “要狗爪子。” 方裴变回狗狗形态，趴在床上把爪子递给方勉。 方裴的爪子肉垫一直是软软的，但也许真是季节原因，肉垫表面确实有些干硬，方勉拆开宠物护手霜，挤出来一点，先在手上揉开了再涂在方裴的爪子上，边涂边捏，手感非常治愈。 方勉挨个涂完了四只狗爪，空气里都是小苍兰的香气，他心满意足，正要把护手霜收起来，刚刚一直安静温驯的方裴突然扑过来把他压倒在床上。 “起来方裴，你好重。” 方勉已经很习惯被方裴突然袭击了，他等着方裴自己玩够了起来。 -- 第29页 但这次方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而是在白光后变回了人的样子，赤裸着压在方勉身上。 这下方勉慌了，先喊着让他起来又喊着让他穿衣服，就是不敢伸手碰他。 方裴双手撑在方勉脑袋两侧，可怜兮兮地说：“好痒，我忍了很久。” 方勉这才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见的，说狗狗的肉垫有相当多的血管和神经，非常敏感，除非特别信任，否则是不会让人碰的。 方勉哄他：“那下次不涂了，你先起来。” 方裴把脑袋凑得离方勉更近了：“我要奖励。” 方勉把脸侧开：“你起来，你想吃饼干还是牛肉粒？” “我不要饼干和牛肉粒，” 方裴观察着方勉逐渐泛起粉色的脸颊，“我想要亲吻。” 方勉紧张得手心淌汗：“好，好，你变成裴裴我就……” 方勉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余光里方裴的脸骤然放大——方裴低下头吻上了他的脸颊。 滚烫，柔软，痒。 方勉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方裴不会亲吻，他只是短暂地把嘴唇贴在了方勉的脸颊上，然后高兴地笑起来，把脑袋整个埋进对方勉的肩窝。 “勉勉，我喜欢你。” 人的适应能力果然非常强大，两个月前方勉还对方裴的 “告白” 手足无措，现在再听见他的 “喜欢” 已经可以淡定地说句 “哦” 了，顺带问他还吃不吃零食。 尽管不能做到完全无视，但方勉好歹不会在方裴说喜欢的时候害羞得想冲进厕所了，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所以今晚他默许了方裴以人类的样子睡在床上。 “我睡左边，你睡右边，不许靠过来。” 方勉在关灯之前很严肃地下命令。 卧室的床是张双人床，但方裴块头很大，他稍微翻个身就会占掉三分之二的面积，方勉不想和他睡得太近，所以严格划分了他们各自的地盘。 能跟方勉睡一起方裴就很开心了，他对方勉的要求没有异议，还刻意睡得很溜边，把大部分的面积留给了方勉。 那么大个男人就睡那么点位置，方勉感觉自己在欺负他，所以拍了拍两人中间的空位道：“睡过来一点，会掉下去的。” 方裴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幽绿色的光，他很小心地往方勉身边靠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方勉几乎都看不出区别：“再过来一点。” “这样呢？” “你动了吗？再多过来一点。” 就这样，不知不觉，方裴又跟方勉靠在了一起，这还是方勉自己要求的。 方勉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算了算了，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难得用人形睡在方勉的床上，方裴好像失眠了，往常他一躺在方勉身边就一动不动了，今天却来回翻了好几个身。 方勉本来都要睡着了，又被身边的动静弄醒了，他心想，如果方裴再吵醒他，就把他踹下去睡地板。 方勉等了一会儿，身边的方裴好像安稳了下来，也许是终于睡着了，于是他也安下心来再次酝酿睡意。 没过多久，方裴又开始动了，这次他不仅翻了个身，还偷偷摸到了方勉的手臂。 方勉装作睡着，耐着性子等他动作，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穿着很薄的棉质睡衣，而方裴的掌心像火一般烫，那只滚烫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方勉的一只手臂，然后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再没有动静了。 方勉维持着这个搭在方裴胸口的动作，身体越来越僵硬，他没想到方裴只是想让他搂着睡觉。 方勉暗暗叹气，内心挤满了矛盾的情绪，有时候他很希望方裴是个厚颜无耻或者冷漠无情的妖怪，这样他就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讨厌他，再把他赶出这个家。但方裴不是，他温顺听话，从来不反抗方勉的命令，好像不带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单纯地向方勉释放善意和喜欢。 方勉已经记不起上一个对自己说 “喜欢” 的人是谁了，也许小时候妈妈曾经说过，但她去世得太早了，方勉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后来方勉辗转在亲戚家生活，常常被人叫做“麻烦”、“讨债鬼”，更不会有人说喜欢他了。 只有没吃过糖的孩子才会在长大后对糖上瘾。 现在方勉攥了满手的糖，它们每一颗都被包装在五颜六色的精致糖纸里，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方勉已经偷偷拆开了一颗尝到了味道，他知道自己还有选择，他可以不再吃第二颗，把它们全部扔掉，因为吃得太多他会牙疼会生病会上瘾，但他舍不得，这可是他头一次收到这么多糖。 也许再吃一颗也是可以的。 只要不被发现。 方勉在黑暗中缓缓侧身，把那只动作别扭的手拿下来微微活动了几下，然后换上另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把方裴抱在怀里。 方裴睡得很熟，他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天方勉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方裴灿烂的笑容。 “勉勉你醒了吗？” 方勉的视线缓缓聚焦，方裴额前的发梢落下一滴水珠砸在他脸上，他用手背擦掉，哑着声音道：“怎么一大清早就玩水？” 方裴趁势把脸颊往方勉手心里蹭：“没有玩水，我洗脸刷牙了。” 现在方裴已经完全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方勉反倒还没适应。 -- 第30页 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方勉看了眼时间，9 点 42 分，日期是 11 月 7 号，立冬，原来今天就正式进入冬天了，动物冬天都要冬眠的，所以方勉再睡一会儿也情有可原。方勉重新闭上眼睛。 等等，11 月 7 号？ 方勉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睛，一转头，方裴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咧嘴露出锋利的两颗犬牙，也不知道方勉睡着的时候他盯着看了多久。 “就是今天吗？” 方勉问他。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但方裴还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嗯！” ——幸福宠物店为了搞宣传而组织的宠物比赛就在今天上午 10 点整。 方勉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冲进厕所关上门，方裴跟过去靠在门边等他，听见他在厕所里兵荒马乱：“我明明在 9 点定了两个闹钟的，怎么都没响啊？！” 方裴回答：“响了，只响了一声你就关了，我以为你醒了。” 方勉完全没有印象了：“那你后来看我睡着了怎么不叫醒我？” 方裴无辜：“我叫了，你不是醒了吗？” 方勉把牙刷匆忙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叫的？” “跟以前一样啊，先舔你的手，再舔脖子，最后舔……” “咳咳咳咳……” 方勉把牙膏沫咽下去了。 门外传来狗爪子扒门的声音：“勉勉你没事吧？” 第21章 比赛 方勉抵达比赛场地的时候，其他选手已经完成了抽签，方勉连连道歉。 “没事，你只要在比赛结束前来都行。” 宠物店小妹赵玥递给他一个名牌号，把头顶的太阳帽掀高一点，露出一张讨喜的鹅蛋脸冲着方勉笑，“因为签都抽过了，所以只能给你安排在最后一号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秋天的太阳也不烤人，方勉带着裴裴一路小跑过来，直到现在才喘匀了气。 比赛场地在小区外围靠近路边的一片广场上，两旁路灯上挂了显眼的宣传横幅，用卡通字体标注了 “爱宠大比拼：狗狗跨障夺飞盘比赛” 几个字样，然后下头还有一行小字，写着 “幸福宠物店” 的店址和联系方式。 因为是周日的上午，路边往来的行人很多，不少人都停下来看热闹。 广场上已经提前拉好了范围线，安装了障碍栏和简易斜坡，全程大概 50 多米。发射飞盘的机器也已经设置好，虽然风向可能导致飞盘偏移，但好在今天只有微风，影响不大。 宠物店还在广场边缘搭好了简易遮阳棚，给参赛狗狗和主人们休息准备。 “竟然有这么多狗参赛？” 方勉小声感叹，一眼扫过去有拉布拉多、边牧、金毛…… 竟然还有一只吉娃娃。 赵玥给他看手里的一沓报名表：“不止呢，报名的可有四十多号，都是冲着免费狗粮来的，实际参加的只有你们 12 位。” “那也很多了，我们小区有这么多住家养狗吗？” 方勉弯腰把 12 号名牌绑在了裴裴的项圈上。 “那肯定不止幸福小区，我们店在宠物论坛里打了广告，反响挺好的，最远有从市区来的，说他们家狗是退休警犬，就喜欢参加这种比赛，你看，就是那只狼青。” 赵玥正向方勉介绍着，比赛就已经开始了，宠物店员小杜负责引导比赛选手，老板赵洋则在终点掐表计时。 第一位出场的竟然就是刚才赵玥说的退休警犬狼青，名字叫 “手枪”。手枪的主人是位两鬓斑白的大叔，走路的时候腰杆笔直。他和手枪默契十足，手腕一压就让手枪迅速在起点安静站好，接着他大臂一挥，手枪便风一样冲了出去。 很快，手枪越过障碍冲上斜坡咬住了飞盘，大叔跟到终点，蹲下身笑着把狗抱进怀里。 方勉没看出什么门道，倒是听旁边参赛宠物狗的主人讨论。 “7，8 秒的样子，也没有很快啊。” “老了，那只狗估计有 15 岁了。” “嗯，老警犬，听说主人之前也是部队的，人和狗算是一块儿退休的……” 方勉听了有些感慨，他伸手摸上裴裴的耳朵，裴裴湿热的舌头很快就舔上来。 接下来的狗狗们表现平平，都是没经过专业训练的宠物狗，成绩不比手枪快多少。不过大部分主人都是带狗狗出来玩的，并不在意成绩，大家一起看着小狗们的憨憨举动都大笑不已。 有些狗狗活泼好动，就连安稳地站在起跑线上都难，比如 3 号阿拉斯加。 还有些害羞胆子小的狗，比如 6 号金毛，被比赛开始的哨子声吓到，躲在主人两腿间不肯出来。 还有 7 号吉娃娃，个头矮得根本够不着障碍栏，它的主人也说了只是带小狗来玩一玩，不参与成绩，于是在众人的欢呼下，吉娃娃迈开四只小短腿从障碍栏下穿过，绕开斜坡，蹦蹦跳跳欢快地到达了终点。 二十分钟后，比赛进行了大半，目前跑得最快的是 8 号狗狗，就是曾经和裴裴交过一次手的二哈富贵儿，它吐着舌头跑出了 5.6 秒的成绩。结束以后，小哥得意地带着富贵儿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瞧见了方勉还冲他招手。 终于到了第11 号边牧，这只狗狗还没出场，旁边看热闹的路人就已经喊起了应援口号——“甜甜第一，天下无敌！” 方勉听了尬得直往旁边躲，对他这种社交无能人士来说，这只边牧和它的主人简直就是有社交牛逼症。 -- 第31页 广场上明明有 12 只狗，其中不乏有可爱的萨摩耶和金毛，但只有这只边牧吸引了路人大部分的目光，原因无他，从比赛开始前，边牧的主人就带着边牧在一旁训练炫技，还让边牧叼起了路过小朋友掉的皮球送回去，主人说什么它都听得懂。 而更重要的是，边牧的主人是位长相英俊、非常健谈的高个帅哥。 等到边牧 “甜甜” 上场的时候，它已经和场外所有观众都握了手，狗和主人都收获了一大票粉丝。 更让方勉惊讶的是，这只边牧竟然跑得也很快，甚至比富贵儿还快了 0.5 秒。 边牧后面就是裴裴了，方勉紧张地把裴裴脑袋顶上的毛都给揉塌了。 从小到大，只要站在人群的中心方勉就会心跳加速，掌心出汗，他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呈现小组作业讲 PPT，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参加过什么比赛，为了三袋高级狗粮他也是豁出去了。 边牧上场的时候方勉就蹲在裴裴身边小声叨叨：“它怎么跑那么快？不会是你的同类吧？方裴你到底行不行啊？之前你跟富贵比试的时候也没比它快多少，你一个妖怪要是跑不过它们可就太丢狗了吧？” 相比方勉的焦虑，方裴要淡定很多，不像其他狗狗那样走来走去，他从进入广场开始就一直黏在方勉身边，尾巴尖都要卷着他的脚踝。在方勉焦躁不安地在耳边说话时，他还看准时机舔了方勉两口。 “别闹。” 方勉把他旁边推。 方裴嘤了一声，走到方勉面前看着他，用爪子蹭了蹭自己的侧脸。 方勉震惊：“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什么呢？” 方裴很坚决，店员小杜已经在叫 12 号了，但他就是坐在原地不肯动，直到方勉承诺只要他能拿第一，什么都答应他。 于是 12 号出场时，是狗扯着牵引绳把主人拖上场的。 站上起跑线前，方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侧头看向方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只有方勉能看懂的兴奋光芒。 “12 号准备，3，2，1…… 冲！” 方勉学着其他主人的样子，傻傻地挥了手。他眼前的画面电影慢镜头般一帧一帧闪过，但其实方裴在他手臂挥出前便已经冲了出去。 方裴奔跑的身影宛如一道流畅的黑色线条，短短几秒钟，方勉根本来不及反应，守在终点的老板赵洋吹响了口哨，报出了方裴的成绩。 “12 号，4.2 秒！” 第22章 叶由之 4.1 秒，也就是说，方裴每秒跨越一个障碍栏，在最后一秒冲上斜坡叼住飞盘，迅速敏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其他参赛选手都来祝贺方勉时，他还没有意识到方裴已经是冠军了。 别的主人都是一起跑到终点，抱着狗狗一顿夸奖，只有方裴是自己跑回原点，在主人身边蹭来蹭去求关注，可主人连头都没有低一下。 方裴抬头看向正在跟方勉说话的人，方裴知道他，他就是 11 号边牧甜甜的主人。 叶由之等方勉身边的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过来打招呼，他先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大方地和方勉握了手，指尖一碾，他对方勉说：“你是个画家。” 方勉惊了：“你怎么知道？” “你的手。” 叶由之笑道，“你猜猜我是干嘛的？” 观察力这么强，方勉试探道：“…… 警察？” “哈哈中计了，我就是个写书的。难得遇见同是自由职业的，交个朋友吧。” 叶由之又笑起来，眼角露出一点细纹。他在自己的风衣外套里摸了一阵，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来，掌心摊开在方勉面前。 “吃糖吗？水果味的，有苹果、草莓、橘子和葡萄味的。” 他太热情了，方勉不好意思拒绝，随手捏了一颗橙色包装纸的，但接着叶由之就抓住他的手，把剩下的糖全部塞进了他的手心。 “都是给你的。” 方勉握着那把糖果，局促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恰巧一片红色枫叶从两人面前划过，方勉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个念头，叶由之，可真是个像秋叶一样潇洒的男人。 “汪！” 脚边一声犬吠让方勉回神，他忙把糖果塞进口袋，向叶由之介绍方裴：“这是我的宠物狗裴裴。” 叶由之指着不远处跟二哈富贵儿打闹的边牧说：“我女儿甜甜。” 凡是参赛选手每人都得到了一张狗粮半价优惠券，而前三名则需要跟店主回店里去拿奖品。裴裴第一名就会有三大袋高级狗粮，并且全年洗澡免费；第二名甜甜有两袋高级狗粮，全年洗澡半价；第三名富贵儿只有一袋狗粮加全年洗澡八折的特权。 富贵儿的主人夹克衫小哥说有事要先走，奖品下次再去店里拿，说完就带着富贵儿匆匆离开了，留方勉和叶由之牵着各自的狗，等着宠物店一行人收拾完场地后去店里取奖品。 边牧甜甜告别了富贵儿，一蹦一跳回到叶由之身边坐下，但方勉总觉得它哪里不对劲，再仔细看看，这瘫着后腿的坐姿，舌头吐在一边的 “睿智” 神态可不是跟富贵儿一模一样，这才几分钟，甜甜就学到了富贵儿的二哈精髓。 “甜甜。” 叶由之压低声音，甜甜立刻恢复正常。 “甜甜好聪明，不愧是边牧。” 方勉感叹道，他一下子想到了那句狗界的至理名言——狗是狗，边牧是边牧。 -- 第32页 “是啊，拆起家来也比其他狗子闹心。” 叶由之双手插在口袋里，片刻后摸出一颗糖丢进嘴里，见方勉看他，便解释说，“我最近在戒烟。” 宠物店三人收拾完了场地，喊方勉和叶由之一起回店里。 路上，两人牵着狗边走边聊，方勉突然记起刚才跟叶由之的对话：“你之前说自己是个作家，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一下笔名？也许我曾经拜读过你的大作。” “就是个写书的而已，小帅哥，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叶由之笑。 方勉局促了一瞬，也跟着笑起来：“好。” 远处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叶由之伸手把靠路边行走的方勉往身边拉了一拉：“也许你听说过《下天御》这本书？” 方勉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下天御》？是我知道的那本《下天御》吗？” 叶由之耸了耸肩：“如果你看过的那本《下天御》恰巧是本武侠悬疑推理小说，那应该就是了。” 方勉激动地握紧了手里的牵引绳，带着方裴小跑了两下：“叶由之，野游鸷！你是野游鸷！我看过你的书！《下天御》是我高中时候第一次熬夜看完的小说，太好看了！” 叶由之嚼碎了嘴里的糖果，又摸出一颗投进嘴里，淡淡地笑：“是啊，《下天御》是我写过最成功的一本小说，我再不会有比它更好作品了。” 方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难掩的惆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不过他们也正好走到宠物店了。 领到奖品后，方勉对着三大袋狗粮发愁，他试了试重量，发现凭他的力气要一次性拿完有点吃力，但叶由之说可以帮他提一袋。 “太麻烦了，我先提两袋，另一袋下次来拿也是一样的。” 方勉说。 但叶由之轻巧地拎起了三袋狗粮，对方勉道：“我正好顺路，一起吧。” 这一问方勉这才知道，原来叶由之就住在幸福小区隔壁的百合新居，百合新居是两三年前才建成的安置房，因为地理位置偏僻，住进来的人很少。 方勉感叹他们住得这么近，竟然一次都没有遇见过。 叶由之却笑着说：“我写起东西来可以三个月不出门，我估计你也是一样吧？” 方勉想到自己曾经为了赶稿，在家吃了一个星期泡面的经历，忍不住点头赞同。 叶由之又说：“不过有狗以后就不能了，你一天不带它出门它就会把家里钻出洞来。你别笑，我说得钻洞就是字面意义的钻洞，我家沙发就被这疯丫头啃出了个洞。” 在这一点上方裴就很不一样了，除了刚来几天把方勉家窗帘咬坏了以外，再没有出格的事了，所以方勉带着点得意地说：“我家裴裴就很乖，特别听话。” 叶由之低头，把视线转向方勉身边的黑色大狗，这只狗一路上都很安静，比起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甜甜，裴裴安静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它确实很听话，你管教得很好。” 方勉很不好意思：“我没怎么管的，是他自己性格好。”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方勉家楼下，分别前方勉还要到了叶由之的微信。方勉回忆着今天的奇遇，乐呵呵地捧着手机往楼上走，差点忘了还有三袋狗粮要搬。 回到家正好也到了要吃午饭的时间了，方勉把狗粮直接拆了一包，给方裴的食盆装满，让他先尝一尝味道，然后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方勉就坐在沙发上搜索起叶由之的新作，但搜着搜着他就发现，除了《下天御》以外，野游鸷这个笔名下还有 6 本大长篇小说，类似的题材，本本都有几百万字，却都没什么热度，要知道当初《下天御》可是火到路边地摊上都有盗版书的地步。这时候方勉知道叶由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下天御》是我写过最成功的一本了，我再不会有比它更好作品了。” 这话很有几分江郎才尽的自叹，方勉点出叶由之的百科，发现他今年也才 32 岁，按照两年一本小说的进度来看，他写《下天御》的时候可能只是个高中生。 外卖很快送到，方勉把饭盒拿到厨房，喊方裴一起来吃饭，可叫了好几声方裴都没有动静。方勉疑惑，走进卧室，看见桌上的狗粮没有动过，而方裴则躺在床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鼓出一个长条似的形状。 “方裴，来吃饭了。” 方勉在床边叫他。 被子里的长条一动不动。 方勉感觉出一丝不对劲，好像从比赛广场回来开始，方裴就有点安静过头了，而且他们回家到现在，方裴一次都没有来粘过他，一回家就钻进了卧室。 “方裴，你怎么了？” 方勉在床边蹲下，撩起被子一角。 光从方勉掀开的缝隙里钻了进去，让方勉看清了方裴的脸。 自然卷的短发凌乱地盖在脸上，可能是被子里太闷太热，他出了一层细汗，头发全都粘在脸上。 方勉正要问他你躲在里面做什么，却突然对上了方裴的眼睛——一双红红的，兔子似的眼睛。 方裴在哭。 第23章 你为什么不来抱我 作者有话说：存稿告罄惹 QAQ，所以从本周开始一周五更，周二周三休息，我们周四再见啦 “怎么回事？怎么就哭了呢？” 方勉心里抽疼。 方裴过去撒娇的时候也经常眼泪汪汪，大多都是故意装可怜，那层泪雾就含在眼里，专门让方勉心软的，从来没有真流出来过。 -- 第33页 但这一次，方勉伸手进去在他脸上蹭了一下，都是水。 方裴抽了抽鼻子，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你不理我……” “我……” 方勉习惯性要为自己辩解，但仔细一想，比赛结束后，他只顾着和叶由之说话，回家以后也一直在玩手机，确实没有顾得上方裴。 “别的狗跑到终点都有主人抱，就我没有…… 我不是第一名吗？你为什么不来抱我？” 方裴边说边哭，泪眼发大水似的淌个不停，把床单都打湿了一块。 “对不起我错了！” 方勉内疚自责，到处给方裴找纸巾擦脸，不想床头柜边的抽纸用完了，幸好他从口袋里找到了一包面巾纸。 方裴就着方勉手上的纸巾冲了冲鼻涕，又躲进被子里控诉：“你一直…… 在跟那个男人说话，你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跟他这么亲近？你跟他…… 说话的时候，绳子扯我脖子了，好疼……” 方勉被他哭得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恰好刚才找纸巾的时候摸到口袋里还有一把糖，赶紧拿出来放到方裴面前：“别哭了，我这里有糖吃不吃？” 谁知道方裴看见糖哭得更大声了：“拿走！我不要吃那个男人的东西！呜呜呜……” 这下方勉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坐在床边，手忙脚乱地给方裴擦脸：“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裴裴是最棒的小狗，跑第一可厉害了，谁都没有我们裴裴厉害…… 你别哭了，对不起。” 方勉苦着脸，眉心纠成一团，他看着方裴哭得满脸泪花，恨不得让时光倒流回去，这次他一定记得把方裴放在第一位。 好在方裴的委屈没有持续太久，他渐渐不哭了，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脸上的棕色皮肤哭红了，还泛着一层亮晶晶的水光。 他用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把方勉盯着，冲他展开双手：“要抱……” 这时候方勉哪还舍得不抱呢？他刚伸手方裴就一头冲进了他怀里，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怼下床。 方勉一手撸着他的头发，一手轻拍他的背，承诺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不要难过了。” 方裴紧抱着方勉的腰，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哼哼了两声。 “什么？” 方勉问他，“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方裴收紧了手臂把头埋得更低，闷声道：“奖励……” 方勉想起来了，比赛前他答应方裴只要跑第一什么都答应他：“啊，对，你想要什么？” 方裴把脑袋从方勉肩头抬起来一点，露出琥珀色的眸子，稍稍往左一转，就把方勉白到晶莹的耳朵纳进视野里。 “想要亲亲。” 方裴盯着那只开始泛起粉色的耳朵说。 方勉这次很爽快，吧唧一口亲在方裴下巴上：“好了亲过了。” 方裴松开他一些，嘟囔道：“不对，不是这样亲的，我要自己重亲。” 方勉犹豫了，但是眼看方裴又要掉金豆，只好点头：“好吧，那你亲。” 方裴直视着方勉的眼睛，很慢很慢地靠近他，像野兽捕猎前的耐心潜伏。 “勉勉，我想用舌头。” 方勉觉得自己一定被这只犬妖蛊惑了，否则为什么会全身动弹不得，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 方勉僵着身体，眼睁睁地看着方裴动了动喉结，靠近，低头，贴上自己的嘴角，先是轻轻地触了一下，然后便是毫无保留地贴合，有温热湿软的东西舔上来，一下，又一下，从嘴角逐渐滑到嘴唇…… 方勉猛地推开了身上的男人，捂着嘴唇后退了好几步，眼里的慌乱快要溢出来：“方裴！” “你又生气了，为什么要生气？你答应给我亲的。” 方裴舔了舔嘴角，声音比平常得低沉得多，他换了个坐姿，修长健壮的四肢舒展开来，莫名释放出一种压迫感，和刚才哇哇大哭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勉勉，哪怕我学习了这么多人类文化，也弄不懂你在想什么。允许我靠近，却不允许我靠得太近，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标准？” 方裴说道，他皱着眉心，语气里压着怒气。 此刻的方裴与方勉心中对妖怪的幻想重合了起来。 发怒的妖怪会做什么呢？ 方勉不知道，他以为自己会害怕，但其实并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就是认为方裴不会伤害他。 这个念头连方勉自己都觉得惊讶，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不会思考方裴从哪来、又为什么留在他身边这类的问题了，他依然好奇，却不想知道答案了，哪怕现在方裴已经可以跟他流畅交流，他也不会开口问这些问题，现在这样就很好。 “只要我变成人形，我就必须跟你保持距离，但是没关系，你本来就不喜欢跟人接近，你喜欢狗，我用原形陪你就好了。但好像不是这样的。今天那个男人在场的时候，我又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你只是不喜欢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裴垂着头，他好像在平静地陈述自己的思考，语气很轻很淡，但方勉却感觉压得他呼吸都困难。 “不是这样的！” 方勉揪住胸前的衣服，想让胸膛里那颗东西别再像兔子似的跳得那么快，“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 我们不应该接吻。你已经看了很多电视剧吧，你见过两个男人接吻的吗？没有吧。” 方勉不敢看方裴，他刚刚卑劣地偷换了概念，模糊了喜欢的定义。电视剧里的男人当然不跟男人接吻，他们又不相爱。 -- 第34页 但方勉又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开脱，方裴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他口中的 “喜欢” 不过是对饲主的依赖，他们不该接吻。 “是这样吗？” 方裴果然上当。 方勉趁势哄他：“你不饿吗？都快 12 点半了，下来吃饭吧，我点了你没吃过的煲仔饭，想尝尝吗？” “想。” 虽然方裴的表情有些困惑，但他还是床上爬了起来，下床时把刚才方勉放在床边的糖果全部踹到地上，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去了厨房。 第24章 汪 说来也是奇怪，方勉住在幸福小区两年多，养狗快四个月，从来没有碰见过叶由之，但自从宠物比赛那次见了面后，就突然常常遇见了。比如上周方勉去一超小炒买饭的时候遇见了一次，前天在快递点拿快递的时候遇见了一次，今天晚上遛狗的时候又遇上了。 “好巧。” 叶由之向方勉打招呼，想跟他一起结伴遛狗，但遭到了方裴的抗拒。 只要叶由之靠近，方裴就会冲他低吼，再靠近就会汪汪叫个不停，吓得方勉赶紧把他往身后拉，路人纷纷侧目。 “抱歉啊，裴裴他最近有点燥，对不起！” 方勉很不好意思。 叶由之并不在意：“可能是换季吧。那我先走了。” 方勉目送叶由之走远，正要低头教训方裴几句，刚才围在一边看热闹的魏婆婆凑上来说：“你看看，管不住吧？” “啊？” “年轻人就不要养狗，难养不说，一个管不住就把人咬了，太危险了。” 魏婆婆连连摇头，“我跟好多人讲了不要养狗，就是不听。” 方勉急忙解释：“不是的魏婆婆，他在家很乖很听话的，今天就是个例外。” “看看，看看，又是一个讲不听的。” 魏婆婆絮絮叨叨地走了。 方勉叹气，戳戳方裴的脑袋：“听见了吗？说你呢，下次不许这么没礼貌了，叶由之上次还帮你提狗粮呢。” 方裴转头看天上的月亮，装作没听见。 第二天非常不巧，方勉带方裴出来散步又遇上了叶由之和甜甜，这次方裴耐着性子让他们聊了五分钟，接着便扯着牵引绳把方勉拉走了。 但毕竟他们就住在相邻的小区，这一片地区就这么大，遛狗总是会遇见的，遇见了就要说话。 于是从某天起，方勉再带着方裴出去时，方裴就不肯变回原形了，还跟方勉强调以后都要用人类的样子跟方勉一起生活。方勉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有点遗憾，想当初他把方裴带回家可就是图他长得毛茸茸。 大型犬每天都要保证足够的运动量，否则过剩的精力会让它们忍不住想拆家，方裴虽然是个妖怪，但狗的习性却还是在的，就算变成了人还是要找机会消耗掉旺盛的体力，所以他开始闹着要方勉陪他夜跑。方勉懒散惯了不想动，方裴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同一条路线，方勉散步，他跑步。 通常方勉在小区外围的马路上走一圈，方裴能跑三圈。 偶尔会碰见同是养狗的熟人，就会问方勉你家狗呢，方勉拿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最近我弟弟来家里暂住，就把狗送去朋友家里养了。” 跟熟人告别没多久，方勉的 “弟弟” 出现了。他原地踏步，在方勉身边短暂停留了一会儿，盯着他看一看，像是确定自己的所有物还在不在似的，看满意了就乐颠颠地跑走了。 每天晚饭后的 “遛狗” 时光是方裴最放纵的时刻，他可以敞开了奔跑，听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森林里。 方裴绕着小区跑了大约十圈左右，每一圈都会追上方勉又超过方勉，看他慢得像只爬行的蜗牛。但这话方裴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如果说出来方勉肯定又会生气，自以为很凶地瞪他，而方裴只想用爪子把他扑倒。 当方裴跑到第九圈的时候没有遇上方勉，他以为自己碰巧跟他错过了，于是加快了速度去跑第十圈，依旧没有遇见方勉。 最后他循着气味在路边的长椅上找到了方勉，而他身边正坐着方裴近来最讨厌的人。 方勉绕小区走了两圈半就有点累了，往常遛狗的时候他会把裴裴往路边的空地或者小花园里一扔，然后让他自己蹦跶，方勉的运动量很小，现在突然要陪方裴 “夜跑”，他还真不大习惯，这时候正巧他又遇上了遛狗的叶由之。 “怎么就你一个，你家狗呢？” 叶由之问。 “我弟弟住过来了，所以狗就先送到朋友家了。” 这是方勉今晚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了，“他现在去夜跑了，我跟着出来走一走，顺便等他回家。”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吧。” 叶由之招呼他去路对面的长椅上坐下聊天，“前几天你说你家狗燥得厉害，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方勉左右看了看，长椅就在对面，方裴经过的时候应该可以看见他，于是便跟着叶由之过去坐下了。 本来说裴裴燥也是方勉随口瞎编的，没想到叶由之上心了，两人交流起养狗的经历，方勉这才知道原来养狗还有这么多讲究，就拿吃的来说，叶由之提到自己会时不时给甜甜做营养餐，要荤素搭配等等。 方勉不由得心虚，问狗狗可不可以一直吃狗粮。 叶由之说可以，但后一句紧跟着便是：“吃狗粮肯定没问题，但不能一直吃劣质狗粮，吃多了可能会导致狗狗慢性肝肾功能损伤。” -- 第35页 方勉听得提心吊胆，甚至立刻就想带方裴去兽医院体检：“那…… 从现在开始给他吃营养餐还来得及吗？” 叶由之听得直想笑：“怎么？我瞧着你家狗不是挺健康吗，前段时间比赛还跑了第一呢。也不是必须得吃营养餐，如果狗粮质量好也无所谓。我也就是平时没事做，才想得多一点。” 方勉疯狂出汗：“那个，可以给我一份甜甜的菜谱吗？谢谢！” 方裴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一眼就看见方勉和叶由之两人拿着手机有说有笑，脑袋都快抵在一起了。 “你怎么自己走了不叫我呢？” 方裴阴着脸，往方勉面前一站，把路灯的光遮得严严实实，故意忽视方勉身边的男人。 “这就是你弟弟？” 叶由之上下打量方裴，语气熟稔得仿佛和方勉认识了很久似的，方裴听了就来气。 “对，他叫方裴。” 方勉赶紧站起来把方裴往自己身后拉，就像之前拉裴裴似的，但是他忘记了现在在他身后的是人形方裴，不管他再怎么把方裴往身后藏，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方裴还是能够越过方勉的脑袋顶用眼神威胁叶由之。 莫名其妙收到了方裴的滔天敌意，叶由之哭笑不得，随口调侃道：“你弟怎么跟你家狗似的凶巴巴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我不过跟你说了两句话。” “啊哈哈没有没有，他就是天生长得有点凶……” 方勉听得后背直冒冷汗，回头训方裴，“干嘛臭着脸，看见人要打招呼，不能没礼貌。” 方裴乖乖站着听方勉训完，双手交叉在胸前，把眼珠朝叶由之的方向一转，张嘴道—— “汪。” 叶由之一愣，哈哈大笑，方勉惭愧地把叛逆 “弟弟” 领回了回家。 第25章 我的过去 “画好了吗？我趴累了。” “快好了，你先别动。” 午后，不太宽敞的卧室里，米色的窗帘拉开一半，阳光从玻璃窗户照进来洒在床上，给床上男人肩背的棕色皮肤上镀了一层金。 方裴正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单手趁着脑袋，给方勉当人体模特。 今天方勉画画时遇到了一点困难，他要画一个男人侧趴着单手撑头的动作，但下笔时总觉得结构不对劲。往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会到网上找素材，如果是不太重要的稿件也会用桌角的木质人体模型凑合一下找找感觉，但既然现在他身边就有一个免费的完美模特，为什么不用？ 方裴的身材非常好，好到方勉想上手摸。 他的皮肤很细腻，在太阳底下的反光让方勉联想起光滑的石膏体。他的肌肉线条也饱满流畅，结实健壮，蓄满了力量，又不至于太过分让人讨厌。他趴在床上时，腰线下塌，臀部却顶起老高，方勉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往那个位置瞄。 但就是这样一个肌肉男，却长着一张相当无辜的脸，特别是他那双下垂眼，睁大的时候仿佛随时都在向你撒娇。 方裴发现了方勉频频扫向他屁股的目光，于是把手伸向裤腰：“要脱吗？” “不用！” “为什么不用？” 方裴有点失望地把手收回来，“你明明在收藏里存了那么多不穿衣服的视频，却不肯看我的。” 方勉脸颊一热：“谁允许你偷看我的收藏夹了！我…… 我收藏那些视频是为了画人体肌肉线条的，那既然是画人体，怎么能穿衣服呢。” 方裴不满噘嘴：“我也可以不穿裤子的。” 方勉咬牙：“你不许再讲话了。” “……” 不能跟方勉讲话，方裴又无聊了，他一会儿抬头看空气里漂浮的尘埃，一会儿卷弄自己的头发，他躺在浅色的碎花床单上，像一大块诱人的牛奶巧克力。 方勉画得口干舌燥，脑袋里胡思乱想，嘴上也不那么谨慎了，随口就问：“你们妖怪都像你一样这么好看吗？” 方裴突然回头，眼睛闪闪发光，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他逐渐弯起嘴角，一边的犬牙稍稍透出嘴唇，看起来非常俏皮：“当然不是，也有长得丑的。我的本体就很好看，所以变成人了也很好看。像叶幼稚那样的，他要是妖怪，他的本体肯定长得很丑。” “人家叫‘叶由之’，” 方勉斜了他一眼，手里的画笔不停，“怎么扯到他了？话说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大敌意，人家也没怎么着你啊。” “你还替他说话！” 方裴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自从认识他以后你变得好奇怪，经常拿着小方块傻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瞎说什么呢。”方勉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方裴口中所谓的 “小方块” 指得是他的手机。 一直以来方勉都没什么朋友，他性格内向不主动，也不太会讲话，在学校里还有一两个玩得好的，但大学毕业住进这间小公寓以后，方勉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了，除开突然闯进他生活的方裴以外，最让他感觉像朋友的，就是叶由之。 叶由之是个话痨，但并不讨人烦，他会时不时给方勉发一些养狗小诀窍，讲话又风趣，总有话题聊，甚至在方勉不小心问到怎么最近没有新作品的时候，他坦然地告诉方勉自己写不出东西了。 方勉感觉自己说错了话，绞尽脑汁地夸他文笔好故事精彩他特别爱看。叶由之连发了好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接着给他转了个八毛八的大红包，说他很满意，下次还来 “光顾” 他。 -- 第36页 “我们用手机聊天，他总是讲冷笑话，我就笑了嘛。” 方勉正说着，手机叮得一声进了一条微信，他扫了一眼，正巧就是叶由之，但在方裴的眼皮底下他没敢回。 “你们在外面遇见了要聊天，在家里还要用手机聊天，你都没有跟我聊过天……” 方裴越说声音越小，他重新趴回床上，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很受委屈的样子。 “那我们现在来聊天。” 方勉赶紧丢了笔和数位板坐到床边，“你想聊什么？” 方裴抬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方勉，也许是因为被手臂挡住的原因，方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喑哑失真：“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我的过去，你不好奇吗？” 方勉摸了摸鼻尖：“我问过的，你头一次在我面前变成人的时候问过，你那时候听不懂。” “那后来呢？后来我能听懂了，你为什么不问？” 方裴追问，他紧紧盯着方勉的眼睛。 方勉避开他的目光：“这是你的隐私，你不说我就不会问。” “我想说的，” 方裴慢慢挪过去，把脑袋枕在方勉的大腿上，这样他就可以直视方勉的脸，“勉勉想听吗？” 方勉低头看着方裴那双琥珀一般清澈透亮的眼睛，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傻，并不是蒙住眼睛太阳就不会升起，如果他捡到的是别人的宝贝，那迟早一有天会被要回去。 如果方裴要走，不管方勉知不知道他的过去，他都是要走的。 “想听。” 方勉停顿了一下，“但是你得先把衣服穿好。” 方裴迅速起身把上衣穿好，又迅速躺下，像是很怕有人抢了他的位置似的。 “勉勉你肯定猜不到，我过去生活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我和同伴们生活在一起，那里的天空是纯粹的蓝，湖水是青碧色的，树木很高很大，叶子翠绿，开出来的花鲜红……” 方勉渐渐听得入了迷，问他：“你们住在世外桃源吗？” “什么是世外桃源？” 方裴没懂，“反正跟这里很不一样。” “那你是怎么变成人的？” “不知道，从某天开始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我说不清楚，树还是树，水还是水，但我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方裴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没有把人类的语言学好，他有很多想告诉方勉的，他想告诉方勉那天他睁开眼睛看见世界的茫然和困惑，想告诉方勉那天他的爪子踩在落叶上的奇妙感觉，还想告诉方勉他看见水中倒影时的新鲜与恍然，可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后也只能草草略过，直接跳到重点：“我问了长辈，他们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从那天起就带着我一起修行了，又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突然有一天我睡醒以后就能变成人了。” 说完，他爬起来蹲坐在方勉面前，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凭借这些只言片语自行领会这一切。 方勉并不是很能理解，但他假装听懂了，很深沉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 你叫什么名字？不是我给你起的名字，你原本叫什么？” 方裴嗷呜了两声，方勉尝试了几次，但都是很怪异的音调，只好放弃了。 “所以叫我方裴就好了，我的人类名字就叫方裴。” 方裴很高兴，凑到方勉身边抱住他蹭了蹭，方勉不自在地推开他一些。 “可你为什么要来人类的城市啊？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才刚学会变成人一个多月吧，人形都变不好，怎么在这里生活？” “我偷跑出来的，” 方裴重新躺回方勉腿上，语气随意又天真，“当时有好些修炼上百年的长辈要出来历练，我好奇，就偷偷跟出来了。” “就因为这个？” 方勉的心情有些复杂，一边觉得怎么能是这么草率的理由，一边又觉得这确实是方裴这只笨狗会干出来的事，怪不得会沦落到流浪狗收容所。 但方裴却说：“我是故意进去的。我不会跟人类交流，但是肚子很饿，找不到食物吃，翻了好几天垃圾桶后发现了那个地方，就是你说的…… 什么收容所。我观察了一段时间，那里的人类不怕我，会给我吃的。” 这话方勉听着很心酸：“那你怎么不回去呢？是不会法术回不去吗？” “能回去啊，可为什么要回去？我才刚到人界没多久呢。” 方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出了那个他最想问却一直不敢问的问题：“所以，你会在这里留多久呢？” 直到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 方裴笑了，他伸手抚上方勉的脸颊，像抚摸初春的花那样温柔：“你想要我留多久，我就会留多久。” 方勉撇嘴，握住方裴的手腕：“什么叫我想你留多久，你住在我家又不是因为我。” 你是为了骗吃骗喝，有个舒服的地方住，有个铲屎官伺候你才想住进来的。 “就是因为你。” 方裴顺势把他的手拉到脸颊上蹭了蹭，“我在收容所里住得很好，不会轻易靠近陌生人类，但是你不一样，勉勉，你需要我。” 方勉嗤笑道：“你在说什么呢？” 到底谁需要谁？ 方裴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我虽然不能跟人类交流，但是可以感受到你们的情绪。你那天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你很需要我。” 方勉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他仿佛被定格，眼睛都不会眨了，直到方裴把脸凑近了观察他，他才慌忙逃回椅子上坐下，拿起压感笔在数位板上匆匆画了几下才发现笔拿反了。 -- 第37页 “你怎么了？” 方裴担忧地看着他。 方勉伸手揉眼睛：“没什么，好像眼睫毛进眼睛里了。” “我看看。” 方裴下床凑过去。 “不用，揉一揉就好了。” 方勉背对着方裴低头揉眼睛，直到两只眼睛都揉得红彤彤的才松手，方裴还想上舌头帮他舔，方勉简直哭笑不得。 “你的过去是怎样的？” 方裴捧着脸蹲在方勉身边，等着听他的故事。 “我的过去……” 方勉沉默了。 “我们怎么那么倒霉摊上你这个亲戚……” “什么书本费，你不就是想钱？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敢要钱？要不要脸？” “别赖在我们家了，求求你了你快点走吧……” 陈旧腐败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方勉摸了摸方裴的脑袋，笑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读书上学，然后毕业，再接着就遇到你啦。” 第26章 我们去拿快递吧 大概是白天和方裴聊得太多，方勉晚上就做起了有关过去的梦，很多细节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干净了，没想到在梦里却清清楚楚。 那可真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梦里，他回到了自己的 9 岁，三年级，那时候他可能没有现在这么内向，方勉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病逝那天自己哭得特别大声，在所有人面前嚎啕大哭，见到人就拉着要妈妈，那么不管不顾，无论谁来劝，无论父亲怎么拳打脚踢，他都哭着喊着要妈妈。 接着没多久父亲就外出打工了，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有时候过年也不回来。方勉希望他不要回来，因为如果他回来，那段日子方勉就要特别小心不能犯错。 刚开始方勉跟着奶奶住，奶奶耳朵不好，但会坐在家门口的长凳上等方勉放学。可上初中的时候奶奶也去世了，方勉不得不辗转于亲戚家。 寄人篱下。 方勉太清楚这个词的感觉了，非要形容的话，那就像是待在一个封闭的玻璃罐里，玻璃罐的顶端有个注水口，方勉眼睁睁地看着那水一点点注入，即将漫过头顶，去又不至于淹死他。 快要窒息的钝痛扎在肺里，方勉想要求救，他透过玻璃看到了外面的阖家欢乐幸福美满，却无人理会他。 他们也许看到了方勉，但都无动于衷，方勉尝试拍打玻璃引起注意，却不想引来他们往玻璃罐里注入更多的水。 好像又快要不能呼吸了，方勉在挣扎中抓住了什么东西，他像抱住一块浮木似的死死抱住了它，接着隐约有人捧住了他的脸，用什么东西不停触碰他的嘴唇，方勉急切迎上去，顷刻间再次获得了新鲜的空气。 方勉醒来的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几乎睡了 11 个小时，但还是觉得很累。 他迷迷糊糊起来洗漱，给方裴装满狗粮，给自己泡了碗泡面草草填饱肚子。 今天的方裴有点不大对劲，虽然一如既往的粘人，但如果跟方勉对视上的话，就会立刻躲开他的目光，当方勉不再看他时，又悄悄把目光挪回来。 “怎么了？” 方勉问方裴。他揉着有点浮肿的眼睛，坐到电脑桌边，想工作又提不起劲。 “没怎么。” 方裴像往常那样贴着方勉脚边坐下，一副心事重重但就是不肯说的样子。 方勉自己的状态也不好，就没心思再追问了。 最近在下雨，空气又湿又冷，方勉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方裴立刻说：“有人在想你。” 方勉揉着鼻子喃喃道：“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你，两个是有人骂你，三个就是要感冒了。” 方裴说：“可你打了四个喷嚏，是有人非常非常想你。” “又从哪里看到的歪理？” 方勉等着笔记本电脑缓慢开机，这个电脑还是他大一的时候用助学金买的，最近手头富裕了一点，也许可以考虑换一个新的了。 “你怎么不问是谁在想你。” 方裴把方勉的小腿连同板凳腿一起抱住。 方勉低头，看见方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起来坐到床上去，地上太冷了会感冒的。” 既然方裴这么喜欢坐在地上，那还得再买一块厚一点的地毯。 “你问嘛你问嘛。” 方裴赖在地上不肯动。 “好好好，谁想我？” “我！” “幼稚。” 方勉笑着把方裴赶上床。 快到十二月了，家里多了个方裴，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人用的狗用的都要买，要花不少钱，幸好很快就会有一笔稿费入账。 方勉用手机打开某宝挑地毯，忽然接连收到了好几条领取快递的提示短信。 “方裴，我们去拿快递吧。” 前段时间方勉买了很多东西，比如给方裴的冬衣，还有家里的沐浴露和厕纸，方勉桌边的小台灯坏了，也买了个新的，最后还有个小电饭煲，主要用来给方裴做营养餐。 方勉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养好方裴，他现在虽然能变成人了，但是他能吃人的食物吗？可以喝牛奶吗？可以吃巧克力吗？他问方裴你们有没有什么妖怪论坛之类的，他想发帖求助一下。 方裴歪头：“什么是‘妖怪论坛’？” 方勉：“…… 算了。” 出门的时候方勉裹着毛衣厚外套，带着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恨不得把被子裹在身上的样子；而方裴只穿了件针织衫，象征性地套了个外套，扣子也不肯扣，露着脖子和脚踝，仿佛迎面吹来得是春天的暖风。 -- 第38页 快递站在偏僻的小区后门，这里负责幸福小区和百合新苑两个小区，接管了中通南通北通所有的快递，所以方勉来取快递时常常能遇到邻居，为了避免打招呼的窘迫，方勉会故意在快递货架后面避一避。 两分钟前，方勉刚避开前栋楼吉娃娃的主人，转眼就撞上了楼下大爷。 大爷还记着方勉放任狗子在楼上乱跑乱跳那事，见到方勉也没什么好脸色，转身去找自己的快递了。 方勉尴尬地挠了挠鼻子，一转头发现方裴的表情不对劲，赶紧催着他去找快递。 找到快递后要去柜台扫描签收，现在领快递的人不多，柜台处没什么人排队，方勉拉着方裴往柜台走，两人都抱着大大小小一堆快递，可在离柜台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横插进来，挡在了方勉前面。 方勉定睛一看，这背影和后脑勺，正是刚才跟他们打了个照面的大爷，方勉隐约记得邻居都管他叫张伯。 “我们先来的，他插队。” 方裴要上前跟张伯理论，方勉赶紧堵在前面把他拦住了。 “算了算了，人手上抱着好几个箱子呢。” “我们也有很多快递。” 方裴不高兴。 张伯听到了，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抱着签收过的箱子走了。 方勉叹气，趁着快递扫描的时候哄了他几句，方裴的脸色才没那么难看了。 很快，两人抱着快递往回走，方裴抱着自己的衣服和零碎小快递，方勉则抱着电饭煲的箱子，两人商量等下要不要从菜场买点菜回去。 他们走出快递站没多久就再次遇到了张伯，张伯的快递箱子看起来很重，他走一回儿就要把箱子放在路边休息一下。 方勉想了想，还是决定带方裴走过去：“张伯，我帮您抱两个箱子吧。” 张伯看见是方勉的时候微愣了一下：“不用，不多重。” 方勉一看他额头的汗就知道他在硬撑：“这么多箱子您抱起来也不好看路啊，给我两个吧，我们一栋楼的正好顺路。” “不用不用，你们自己也很多快递。” “没事……” 就这么推拒了几个来回，张伯终于别扭地妥协，一边道谢一边把两个箱子朝方勉怀里送。方裴不乐意让方勉拿这么多东西，硬是往自己身上揽了一箱。 箱子一上来方勉就感受到了重量：“张伯您买了什么呀这么重？” 因为方勉帮了忙，张伯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他抱着剩下的箱子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低声音神秘道：“好东西！” 方勉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道：“什么好东西？” “防癌的！” “啊？” 方勉感觉不妙，仔细打量了怀里的箱子后，在侧面找到了快递信息——XX 保健公司，长寿健康营养液。 方勉斟酌了一下语言：“这么多箱子，您花了多少钱啊？” 张伯大步走在前头：“还行，也不是很贵，我一箱子，我三个子女三箱子，老家亲戚两箱子，加起来才 3 万，还行吧？” 方勉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直接告诉张伯这就是诈骗，只能试探地劝说：“会不会是假的？要是真有效，这世上哪还有这么多得癌的？” 张伯不以为意：“不可能，他们说了，假一赔十呢。” “这…… 您还是小心点吧，这里头什么成分？万一喝生病了……” “嗨，没事儿。” “…… 那您从哪儿买的？” “网上，你也要买？那我回头把网址给你。” 三人到了张伯门口，方勉又委婉劝了几句，张伯还是不肯听。后来方勉要到了保健品的购买网站，点了举报才稍稍安心。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给方裴试衣服变装一眨眼就快 4 点了，方勉短暂地给漫画上了个色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方勉从桌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发现方裴在看狗血言情剧，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用掉的纸团在他脚边堆成了小山。 鉴于方裴说话已经完全没问题了，方勉就放开了对他看视频的限制，但现在看他这个样子方勉又觉得就应该让这只笨狗一直看动画片。 “都哭成这样了还看什么，不要看了。” 方勉板着脸暗灭了方裴的视频。 方裴正看到男女主角分手的精彩片段，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仰视方勉：“再看一眼，就看一眼。” 方勉认命叹气：“晚上想吃什么？” 方裴还在抽噎：“想吃…… 鸡腿…… 盖饭。” 方勉本来想把方裴一起带出去走走，但是看他哭得这个样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一个人出门去了。 方勉有段时间没来一超小炒了，冯老板跟他已经很熟了，见面就问他最近怎么不来吃饭了，是不是谈恋爱了，方勉涨红了脸说怎么可能，冯老板哈哈大笑，给他的两份鸡腿盖饭里多加了两个鸡蛋。 拎着饭盒，方勉慢悠悠地朝自己的小公寓走。 忽然，天上滴了几滴水砸在方勉脸上，方勉抬头看去，似乎又要下雨了，他猛然想起阳台上还挂着几条毛巾没收，刚要加快脚步往家赶，又想起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人会记得收的。方勉放缓了脚步。 再走几十米转个弯就要到家了，四下无人，方勉放松下来，吹起了口哨，加快脚步往家走。 -- 第39页 突然。 “方勉——” 方勉脚下一顿，回头。 “…… 爸？” 第27章 给点钱 距离上一次方勉见到方智祥还是在两年前他大四的时候，方智祥要走了当年他全部的助学金和奖学金，这个钱方勉本来打算用来在市区租一套好一点的小公寓的。 那不是方智祥第一次伸手向方勉要钱了，说起来可笑，方勉从上初中开始他就再没有出过一分钱，可当方勉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后，他却突然出现，理直气壮地向方勉伸手要钱，只凭一句—— “我是你老子。” 这两年方智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上次方勉见他的时候他的背好像还是直的，今天再见到竟然有些弯了。他和方勉长得有五分像，不过发际线后退了，皮肤蜡黄，脸上胡子拉碴，眼袋深重，方勉有时候会想自己老了以后是不是也这样。 “我日，他妈就一个屁点大的小区，让老子找了两天，问谁都说不知道……” 方智祥走近方勉，身上穿着便宜的冲锋衣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蓝色的布料磨得黑亮，唯一不变的是他眼底的戾气。 就在这短短两三秒里，方勉握紧了手里饭盒的塑料袋，脊背突然发冷冒汗，脚底像踩在针上似的刺痛。 方勉今年已经 24 岁了，从 18 岁开始独立，他已经见识了不少世态炎凉，被欺负过，被冷落过，被抢走过珍贵的出国交换名额，被糟蹋过最心爱的作品，但他都熬过来了，他自认已经足够坚强，没什么能轻易打倒他了，可他没想到，只要方智祥一个眼神，他就害怕得连安稳站在原地都做不到。 “爸，你怎么来了？” 方勉想尽量表现得从容一些，他想微笑，但嘴角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提不起来。 他知道方智祥为什么来，他来要钱，当时方勉就是为了躲他才换掉了手机号，没跟任何亲戚交代自己的现居地址。 “老子看儿子不正常吗？你好好的换什么手机号？找你都找不到，还是我上你们学校问的。” “…… 毕业了，大家都换号了。” 方勉想起来之前学校搞就业调查的时候，他随手写了这个小区的地址。 方智祥左右看了看，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附近偶尔有一两个路人经过。虽然他已经没有方勉高了，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掐着方勉的后颈把他往隐蔽的小花园里带，那里有树，从外面看不清里头。 “我最近身体不好，要钱治病，给点钱。” 方智祥把掌心摊开，神态自然，脸上没有半点羞愧。 他哪是生病了，他分明就是想找个体面的借口要钱。 方勉扯了扯嘴角：“爸，我没钱，我这两年都没找着工作……” “放你娘的屁，没钱给老子治病就有钱住公寓？” 方智祥眯着眼睛把手掌往方勉胸前贴了贴，“3 万，银行卡微信支付宝都行。” 方勉猛地瞪大眼睛：“3 万？！我哪来的 3 万？我现在连 3 千块都没有！” “放屁！我记得你在上学的时候助学金都有 1 万了，这两年多你能没钱？” “我说了我没有工作，这两年画得不好没人看，只够饭钱和房租，我要有钱我会住在这里？” “那你有多少就给多少，快点。” 方智祥催促。 方勉咬牙，他的生活才刚刚好起来，他才给方裴买了冬衣和舒服的地毯，如果今天他把钱给出去，方智祥就会来要第二次第三次，他永远都凑不够换新电脑的钱。 “真没钱。” “臭小子你他妈在糊弄谁？” 方智祥抬手就朝方勉头上打去，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方勉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一下子蒙了。 “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现在该你回报了就想跑？方勉你良心喂狗了？早知道就不该供你读书，读出来有什么用？老子生病了找你要钱你都不给。” 方智祥的口水溅在方勉脸上，骂他不孝，骂他这么没用怎么还不去死。 小时候起方勉就被这样羞辱过很多次了，只不过那时候是骂他讨债鬼，整天就知道吃，家都被他吃穷了，还把妈给克死了。 那时候方勉不能反抗，反抗了就会挨打，现在方勉能反抗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他盯着脚下被雨雾浸湿的水泥地，心里默默乞求这场酷刑早些结束。 “谁啊在这吵吵嚷嚷的？” 方勉浑身一抖，扭头朝身后看去，突然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魏婆婆……” 被方智祥教训是一回事，被外人看见又是一回事。方勉已经可以想象过了今晚，小区里又会多出多少关于他的流言。 往后所有邻居见到他脑海里都会率先想到，这个男人都 24 了，还被自己的父亲在外当众臭骂，原因是不肯给父亲医药费。 “小方啊，吃了吗？” 魏婆婆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朝两人走来。 “还没。” 方勉尴尬道。说完他突然想起来，他手里还拎着今晚的晚饭，怕是快凉透了，而方裴还在家里等他。 “哦，那怎么还不回去吃饭？” 魏婆婆像是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她竟然就在方勉身边站定了跟他聊家常。 方勉也不知道魏婆婆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还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 “快了，马上，马上就回去吃饭。” 方勉想让魏婆婆赶快离开，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硬着头皮向她介绍，“这是我爸。” -- 第40页 “哦。” 魏婆婆上下扫了方智祥两眼，接着又继续对方勉道，“要不要去我家吃点儿？晚上我们做了面疙瘩汤，做多了，你带点回家吃吧。” 方勉正想说不用了，方智祥却已经不耐烦道：“臭老太婆没事赶紧滚，没看见我跟我儿子两个讲话？” “哎？这个花园是小区的公共区域，谁都能来的，凭什么要我滚？” 魏婆婆气性上来了，昂着头就朝方智祥面前凑。 “魏婆婆你先走吧，我跟我爸说两句话。” 方勉赶紧拉住她。方智祥可不是什么好人，哪怕魏婆婆是个七旬老人，方智祥真要下手根本不会留情。 “干嘛？找死啊？” 方智祥瞪她。 魏婆婆显然不了解方智祥，还梗着脖子和他对吵：“哎呦你以为你是谁啊？啊？我魏兰当年拿刀杀猪的你还没出生呢，你这样的小流氓我见一个骂一个，你来啊，我看你今天敢动我一下！” 方勉急得要命，他想把魏婆婆往身后拉却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 “死老太婆赶着投胎老子就送你一程！” 方智祥说完就挥手一推。 方勉不知道方智祥用了多大的力气，只见魏婆婆一个踉跄坐倒在地，大声哀嚎：“唉哟我的腰啊！来人，来人呐，打人啦，救命啊——” 方勉赶紧上前去扶她，魏婆婆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唉哟你可不能走，我腰断了，你要赔钱！唉哟疼死我了……” 有路人听见动静朝这边走了，方智祥有点慌了，他左右看了看，又盯了魏婆婆两秒，见她还嚷着要方勉付医药费，立马转头自己跑了。 第28章 敲门声 方勉心灰意冷。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方智祥弄伤了魏婆婆，后果却必须由他来承担，现在只能希望魏婆婆没有伤得太严重。 “魏婆婆你还能坚持吗？我现在送你上医院。” 方勉扶着魏婆婆艰难站起来，“起不来就不要勉强，我来背你。” “唉哟傻小子，我能有什么事，我身体好着呢！” 魏婆婆松了方勉的手，自己弯腰去拍身上的灰尘。 方勉瞠目结舌：“您…… 您没事啊？”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说话的，咒我出事啊？” 魏婆婆半真半假地瞪了他一眼，“你那个爹哟真不是个人，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让他欺负的？” “他是我爸……” 方勉心底泛起一阵酸涩苦闷，“谢谢您帮我，以后看见他您还是躲远点吧。” 魏婆婆一听这话气性又上来了：“我怕他呀？你看他再敢来，来一次我骂一次，我大儿子可是当兵的！” 方勉失笑：“那他肯定比不过您。魏婆婆，您真没受伤吗？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爸刚才推那一下手挺重的吧。” “没事，我那是故意演的，” 魏婆婆嫌他烦，甩手不肯让他扶，絮絮叨叨地说，“唉哟造孽哦，怎么摊上这么个爹。哎对了，你家狗呢？养狗不就是这时候用的嘛，下次他再来，你放狗咬他！” 方勉失笑：“好，我记住了。” 魏婆婆看向他手里的饭盒：“买的饭凉透了吧，去我家吃面疙瘩汤，走。” “不用了谢谢您，我自己回去热一热就行了，家里还有人呢。” 方勉眼睛有点酸涩，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才好。 魏婆婆问：“家里还有人，谁啊？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我弟弟方裴，您之前见过一次。” “那就叫上一起来吃饭好了呀。” “真不用……” 方勉婉拒了魏婆婆的邀请，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门口。他不想让方裴看出他的异样，所以在门口静静站了半分钟，调整了心情和表情，才用钥匙开了家门。 “我回来…… 唔！” 方勉刚踏进玄关就被一块大浴巾当头盖住，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上来。 “怎么这么久？我好担心你。刚才你在门口做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进来？你身上都湿了……” 方裴把方勉紧紧抱在怀里蹭个不停，方勉的脑袋埋在浴巾里都快不能呼吸了。 “呜呜放开！方裴你放开我！” 好不容易逃出方裴的魔爪，方勉摘掉浴巾，正想教训他两句，视线突然被他灿烂的笑容填满。 “欢迎回家。” 方裴一笑眼睛就迷成了两弯新月，咧着嘴，露出一排整洁的白牙，两颗犬牙尖锐又可爱，他笑得那样开心，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忧愁。 真是个傻狗。 方勉在心里叹气，但奇异的，刚才因为见到方智祥而产生的负面情绪逐渐消散了。 “在楼下遇到了魏婆婆，聊了两句耽误了时间。” 方勉不打算把刚才的事告诉方裴，他换了鞋后往厨房走去，“我们买的电饭煲正好可以用了，我把盖饭放进去热一热，然后洗个澡，等我出来就差不多能吃饭了。” 方裴说好的我不饿，然后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摸出一块骨头饼干，叼在嘴里咬得咔嚓咔嚓。 接下来的几天方勉都没出门，吃饭就点外卖，让外卖小哥把饭挂在他们家门把手上，等人走了才敢出门取外卖。唯一让方勉轻松的是，对于方勉的举动方裴从不问为什么，他似乎没看出方勉的异样。 “今天也不陪我出去跑步吗？” 吃完晚饭，方勉在画画，方裴从后面缠上来，脑袋搭在方勉的肩膀上哼唧：“你都三天没有陪我出门了。” -- 第41页 方勉画笔不停：“我这两天很忙，你自己去吧。” “可是你以前都会陪我的。” “以前我可没钱给你买地毯。” 方勉说的不算假话，他的《宠物狗》条漫蒸蒸日上，每天都新读者慕名而来，还带火了他过去的作品。但相比之前正剧的画风，《宠物狗》的画风更加随意，情节也更加无厘头，有不少网友在评论戏称他是 “直男掌握了流量密码”，方勉看后心情非常复杂。 方裴凑近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问方勉：“你画到哪儿了？” 虽然方勉从来没跟方裴介绍过他画的漫画，但看多了方裴也知道方勉是在画他们俩的生活日常，为此方裴还高兴了好久，天天对着方勉俯首弄姿，就想着让方勉再多画他几次。 “你哭鼻子那次。” 方勉缩小原图比例，让他自己看。 方裴撇嘴：“我才没有哭成这样呢。” 方勉懒得拆穿他：“是是，我瞎画的。” 门声轻响，方裴走了，方勉停下了笔，刚才在方裴面前伪装的镇定全部脱落，只留下焦虑和茫然包裹着方勉。 方智祥没有拿到钱不会轻易放弃，他现在肯定在小区的某处守着方勉，说不定就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方勉三天没有出门，方智祥大概就等了三天，方勉可以想象出方智祥骂骂咧咧不耐烦的样子，上次他们的见面就很不愉快，下次见面不知道方裴又要怎么教训他。方勉只庆幸方智祥不认识方裴。 他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认命给钱，方勉一辈子都甩不掉方智祥，他就像片腐烂恶臭的沼泽地紧咬着方勉的半截小腿，死死坠着他阻止他往光亮的地方爬。 如果不给，那就得搬家，再找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可上哪还能找到跟这里一样便宜舒适的小公寓呢？而且搬家也不是那样简单的事，先不说他现在的收入还支撑不了这样折腾，就算真要搬，一来二去动静这么大，迟早还是会被方智祥看见。 方勉头疼不已，他把自己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这个姿势能让他稍稍获得一些安全感。 突然。 “咚咚咚。” 防盗门的铁环把手被人极有规律地敲响了三下。 方勉冷不防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房间里安静极了，静得方勉能听见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咚咚咚。” 又是三声。 方勉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晚上七点半，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他？丁巧巧从不这样敲门，方裴才出门十多分钟，而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会敲响方勉家的门？ “咚咚咚。” 方勉抓紧了椅背，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因为一个人在家，他只开了桌前的小台灯，客厅一片漆黑，玄关那道防盗门仿佛一个吃人的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方勉自己走进去。 第29章 我已经很克制了 “咚咚咚咚。” 方裴站在门外敲了几下门，没有任何回应，他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勉勉？我回来了，给我开门吧。” 两秒后，房间内传来拖鞋的踢踏声，一阵钥匙转动声后，房门开了。 “你刚才睡着了吗？我敲了好久的门。” 方裴很快挤进门，带着跑步后的一身热气进入房间，那么冷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短袖 T 恤，外套就随意搭在肩上。 “嗯……” 方勉站在客厅，脸色在日光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把视线转向他手里的快递包裹，“你去拿快递了？” “不是，我在门口捡到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真奇怪，刚才我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的，有人帮我们取了快递送到门口？勉勉你一直在家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方裴把快递给方勉看，名字和联系方式确实都是方勉的，拆开后里面是前几天方勉在网上订购的地毯。 方勉看着那块地毯愣了足足好几秒，接着突然掏出手机翻出微信，果然有一条新消息。 张伯：【拿快递的时候正巧看见你的就给你带回来了，刚才敲你家门没人在，放在门口了（微笑）】 方勉像个漏气的皮球似的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才想起来回了个谢谢。 “勉勉，你怎么了？” 方裴蹲在地上仰视方勉，眼神担忧。 方勉看着方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这几天的遭遇通通告诉方裴，他太难受太害怕了，就连邻居敲门帮他送快递他都不敢回应一句，就怕门外的人是方智祥，但那股倾诉欲快到舌尖的时候又被理智生生压了回去。 就算方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是个刚刚才学会化形的小妖怪，连人话都说不好，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是把方智祥打一顿还是朝脖子上咬一口？ “勉勉？” 方勉突然深深低下头，从方裴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露出的雪白后颈，他好像低声说了句什么，但方裴被那块白色的皮肤吸引住了注意力，没能听清他的话。 “什么？” “方裴，你为什么要留在我家呢？你也看到了，我这么穷，连贵一点的狗粮都买不起，晚上只能睡同一张床，厕所小到一次只能进一个人…… 你现在化形稳定了，也会说话了，你为什么还不走呢？” 方裴瞪大眼睛。 方勉嗤笑一声：“别说什么我需要你，我确实需要宠物，但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走了我再去收容所领养一……” -- 第42页 “不行！你不许养别的狗！” 方裴猛地扑进方勉怀里，双手紧搂住方勉的肩膀，恨不得让他把刚才那些无情的话全部吞回去。但尽管动作很凶，他说出来话却满是委屈。 “勉勉你赶我走，你为什么赶我走？我就喜欢吃你买的狗粮，我就喜欢跟你睡一张床，厕所太小我就站在外面等你就好了呀…… 怎么就不是非我不可了，你还喜欢谁？是叶幼稚还是他的狗？” “瞎说什么呢，” 方勉被他撞懵了，双手下意识环住身上的人，“我不是赶你，方裴，我是说真的，你跟着我会很辛苦，你可以…… 你可以去个有钱人家里啊。” “我又不是为了享受才到人类城市来的。” 方裴生气，他将鼻子靠近刚才自己看中的那块后颈皮肤，狠狠嗅了嗅。 “那你是为什么来的？” 方勉被他嗅得脖子痒痒的，用力推了他几次都没推开，只好命令他，“你自己坐好。” 方裴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跳上沙发，紧挨着他坐下：“我是来历练的。” “历练？怎么历练？” 方勉立刻想到了电视里的各种情节，比如斩妖除魔维护人妖两界和平什么的，但方裴却干脆地说不知道。 “每隔一段时间，我的同伴里就有人会前往人界历练，我很好奇，就偷偷跟出来看看。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我历练的目的就是勉勉，我是为了遇见你才变成人类的，所以我要努力修炼。” 方勉听得直摇头，偏偏方裴说得一脸认真，方勉于是斜睨他一眼，揶揄道：“哦，原来是为了我，那我让你别老动不动就抱我舔我，你怎么不听呢？” “可是我忍不住嘛。” 方裴皱起眉心，眉梢和眼角一并下垂，看上去可怜极了，“你知道我们狗的鼻子都很灵的，你那么香，天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我已经很克制了……” 方勉脸颊一热，赶紧扭头避开了方裴的目光。 方勉觉得自己一定是孤独太久所以心理不正常了，否则为什么听见方裴这样说，他会有种莫名的快慰和窃喜？这些怪异的情绪充满了方勉整个胸腔，把某些方智祥挖空的地方全部填满了。 “…… 你，你变回去。” 方勉不敢看方裴的眼睛。 “要做什么？” 方裴好奇。 方勉咬牙：“你不是宠物吗？变回去，变回去让我摸一摸。” 方裴突然凑到方勉面前，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狗耳朵给他看：“这样也能摸的，我在努力修炼做人，不好总是变回原形。” 方勉盯着那双毛茸茸的耳朵，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了 “罪恶之手”，柔软毛发的触感刺激着掌心的皮肤，安抚着方勉异常混乱的情绪，但是方勉觉得还不够。 “你靠过来一点。” “嗯？” 方裴正眯着眼睛享受顺毛的快乐，突然感到肩膀一重，他惊讶地低头，只见方勉竟然主动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但这还不是幸福的结束，下一秒方勉便小声问他：“我可以抱你吗？” 可以可以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 不过眨眼的瞬间，方裴就已经揽着方勉的腰和腿弯，让他整个人横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方勉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害怕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方裴兴奋地喘着粗气，方勉真小，缩在他怀里娇小的一团，方裴可以轻松地把他困在自己的领地里。 他不敢告诉方勉，他不断想要靠近他、抱他、舔他，不只是因为无法抵抗方勉的气味，还因为他想把自己的味道覆在他皮肤的每一寸。狗用自己的气味圈占领地是本能，但方裴必须克制，因为方勉不喜欢。 “好了，你现在可以抱我了。” 方裴笑起来，露出两颗犬牙尖。 方勉瞪他，脸颊红得能滴出血，好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来，只能自暴自弃地靠进方裴怀里。 算了算了，方勉想，偶尔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这一晚他们抱着坐在沙发上聊了很多，基本上都是方裴说话，方勉在听。方裴挨个向方勉介绍自己的族人，一口气说了十多个，但在这些狗中，真正能化形的只有三个，他们彼此有血缘关系，但并不是兄弟姐妹，听方裴的口气，似乎真正能成为妖怪的，一百年也遇不上一个，全看机缘。 方勉渐渐听得入了迷，他发现，似乎只要有方裴陪在身边，他就可以短暂地忘记方智祥和他带来的痛苦。 一夜睡醒后，方勉有了决定，既然方智祥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那他就干脆一直躲在家里好了。感谢现代科技，他在家工作，吃饭让人送外卖，他可以一直不出门。 凭着这种乌龟心态，方勉又在家里闷了一整天，他安静地画自己的画，累了就撸狗，饿了吃困了睡，似乎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直到晚上方裴夜跑回家，带回来一个人。 “儿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方勉看着方裴身后穿着蓝黑冲锋衣的中年男人，愕然后退两步。 第30章 他把方勉欺负哭了 “爸……” 方勉不能思考了，他看着方智祥，脑子乱成浆糊，胃里也翻腾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方裴关上房门：“勉勉，我刚才在楼下遇到了他，他说是你爸爸，我就带他回来了。” 他说得自然轻快，完全感受不到方勉的绝望。 -- 第43页 “你小子电话也不留一个，害得老子连找你好几天。你们小区里的人太没素质，找他们问你的地址看都不看我一眼，幸好遇到这个小伙子，人真不错。” 有外人在，方智祥说话还算客气，但方勉看得很清楚，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恶毒和怨气，如果不是方裴在，如果不是方裴看起来不太好惹，方智祥的拳头恐怕已经朝方勉脸上挥过来了。 方勉动了动嘴唇，没说出一个字，只把刚才用来开门的钥匙紧握在手心，那种金属嵌进肉里的疼痛能稍稍分散一点胸腔的焦灼窒息感。 “勉勉。” 方裴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伸手想把钥匙拿出来，但方勉猛地抬手挥开了他。 方裴愣了一下，微阖眼帘：“你们在客厅说话，我去倒水。” 方智祥等着方裴离开，盯着方勉冷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单手撑着膝盖，上下打量：“你躲我啊？” “没有。” 方勉挪动着僵硬的四肢，走到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坐下。 方智祥冷笑两声，用拇指刮了刮了下巴上的邋遢胡茬：“没事儿，儿子顽皮一点爸爸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现在你看爸爸大老远这么辛苦地找过来了，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方勉低头咬牙：“我没钱。” 方智祥扫了一眼在厨房烧水的方裴，故意大声道：“我也知道你的情况，但爸爸身体不好了，连治病的钱都没有，医生说我再不住院可就活不到明年了！” “你……” 方勉正要反驳，方智祥却抢着哀嚎起来：“这么多年你一次也没有往家里寄过钱，我都理解，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呀，方勉，你就可怜可怜爸爸，给我点医药费吧。” 方勉不可置信瞪着方智祥，胸口急促起伏。 方智祥嘴里叫着这里痛那里也疼，但脸上却挂着恶意的笑容，他故意在方裴面前败坏他的名声，就是要逼着方勉给钱。 可这个本该是他父亲的男人，却从来没有在他小时候履行过半点父亲的职责。从方勉有记忆起，他对父亲的感受就伴随着疼痛，作业也不好了要打，多吃了一口饭要打，但那时候妈妈会护着他，后来妈妈不在了，方勉再没有人护着了，他被亲戚们推来推去，从他们口中方勉知道了，方智祥就是不想要他这个拖油瓶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过亲戚们一分钱。 但自从他上了大学，方智祥却在某一天突然出现了，厚着脸皮朝方勉伸手，要他还抚养费，如果方勉不给，就要闹到整个学校都知道方勉是个不孝子。 方勉给了一次，两次，三次…… 他自己都还在上学，还要赚伙食费和学费，方智祥来一次他就得饿一个月肚子。 方勉安慰自己，只要大学毕业就好了，他在四年里拼命兼职打工，一点点攒钱，就等着毕业以后可以有个地方自由地画自己的漫画，永远告别方智祥。 方勉回过神，方智祥已经开始要价了。 “医生说了，先给个 1 万，后续的 4 万可以慢慢还。” 方智祥环顾起这间小公寓，“你这公寓一个月多少钱？让房东把房租退给你，加上押金，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千了吧……” 方勉盯着方智祥，眼里空洞麻木。 这间小公寓不包水电，一个月房租才 900 块。 “实在不行，你找你朋友借嘛，我看那小伙儿人很不错，这房子是不是他的？” 方智祥笑起来，露出满口黄牙，“你们关系很好吧，问他借一点不就行了？” 方裴从厨房里出来了，他把一杯热水递给方智祥：“喝口水再说吧。” 方智祥笑着接过，像个老板似的靠在沙发上，抬头打量方裴：“小伙子，你家是哪儿的？” “就是这里。” 方裴走到客厅中央，挡在了方勉身前。 “哦，这就是你家？方勉是不是付你房租了？他现在急着用钱给我治病，你能不能把钱退给我们？” 方智祥吹了吹手里的热水，小嘬了一口，发现水没有那么烫后，又接连喝了几大口。 “方勉没有给我钱。” “没给钱？白住？” 方裴没回答，反问他：“你要方勉的钱做什么？” 方智祥不耐烦地扫了他两眼：“我刚才不都说了吗？我生病了，找儿子要钱治病。” “你撒谎。” 方裴垂眼看他。 方智祥的脸色冷了下来，他一口喝完水，把玻璃杯随手扔在沙发上，缓缓站起身，仰着头和方裴对视：“你什么意思？” 方勉从身后扯住方裴的衣角：“算了方裴，别说了。” 方裴却像是没听见，再次向方智祥重复了那个问题：“你要方勉的钱做什么？” 方智祥咬了咬后槽牙，伸手一把揪住方裴的衣领。 方裴太高了，方智祥的个头比方勉还要矮，他要逼方裴低头，但谁想方裴的脊背硬得仿佛一块钢板，哪怕方智祥把他的衣领扯得变了形，也没让方裴动一动脖子，反倒逼着方智祥自己垫脚，看上去滑稽可笑。 方智祥觉得丢了面子，更加咬牙切齿地放狠话：“臭小子，这是我的家事，别多管闲事。” “方裴你别说了，回卧室去！” 方勉在方裴身后心急如焚，方智祥就是个流氓恶棍，他虽然打不过方裴，但如果激怒了他，接下来的几天他就会在半夜砸碎家里的玻璃，往门口泼油漆，甚至在整个小区里写方勉的大字报，方勉小时候见过他这样对付邻居。 -- 第44页 方裴没理会，他任由方智祥扯着自己的衣领：“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方勉的钱做什么？” 方勉急得快要哭出来，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狗东西，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是不是？” 方智祥气红了眼，四下环视后，拿起沙发上的玻璃杯，在墙上摔出一个尖锐的缺口指上方裴的脖子，但他刚把手抬到半空中，就被另一只手猝然截住。 方裴扣住方智祥的右手，轻松一拧。 “啊！！！” 方智祥发出一阵惨叫，松开了手里的玻璃杯。 方勉吓了一跳，他紧紧贴住方裴的后背，一只手和方裴五指交握，方裴宽阔的后背像是一块坚不可摧的铁盾，方勉只要躲在这里就绝不会受到伤害。 方裴左手掐着方智祥，右手握住方勉，眼底泛起红光，声音低沉冷漠：“现在可以说了，你要方勉的钱做什么？” “…… 我赌钱输了，要还债。” 方智祥就这么说实话了？！方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方裴肩头探出视线——方智祥被拧着手腕，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站立着，他歪着脑袋，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像是被什么抽走了神智。 方裴问他：“你欠钱，为什么要方勉帮你换？” 方智祥答：“…… 他是我儿子，他该替我还。” 方裴皱眉，手里再次用力，方智祥的手腕骨骼顿时咯吱作响，喉咙也被人扼住了似的，发出一阵渗人的气音，但即便如此他也完全没有反抗。 方勉吓得不轻：“方裴！” 方裴微微偏头，三秒后骤然松手，方智祥瘫坐在地，像一坨没骨头的软肉。 方裴松开方勉的手蹲下身，凝视着方智祥无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忘掉今天的事，忘掉你过来这里，忘掉方勉，你没有儿子，你只是出来躲债，走吧。” 方智祥站了起来，提线木偶一般拖着脚，一步一步朝玄关走去。 方裴向方勉伸手：“钥匙。” 方勉愣着没动，方裴用力掰开他的手把钥匙抠了出来，摸了摸那块被钥匙挤压变形的掌心，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接着起身走向玄关，开锁，开门，方智祥便像个被遥控操作的机器人一样缓慢离开了。 直到完全听不见方智祥的脚步声，方勉才开始大口喘气，脚下一软坐倒在地。 “别坐这里，地上有碎玻璃。” 方裴重新锁好了门，回到方勉身边，伸手一用力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送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方勉茫然地看了眼手心里那块钥匙印的痕迹，又茫然地看向方裴：“他这是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你没看电视吗？我们妖怪都会法术。” 方裴蹲坐在方勉身边，头顶的耳朵又冒了出来，俏皮地在方勉眼前晃来晃去，仿佛刚才那个冷漠强大的男人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你会法术？” 方勉的脑袋仍一片混沌，他明明目睹了一切的经过，却又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会啊，只是平常用不到，所以没机会展示给你看。” 方裴把脑袋搭在床沿，眼睛清澈明亮，“没事了勉勉，他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方勉不敢相信：“真的吗？可你就只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方裴坚定点头：“嗯，他不会回来了，就算以后你站在他面前也认不出你了。” “…… 谢谢你，方裴。” 此时此刻，连日来堆积的委屈和苦闷才爆发出来，方勉翻身背对着方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我本来没想让你知道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方裴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面前，方勉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方裴已经躺在了他的对面。 “那天你去买晚饭，很久才回来，身上还有股陌生的气味，从那天起你就一直不开心。第二天我去夜跑，连续三天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在小区里徘徊，他的气味，就是那晚留在你身上的气味。” 方裴在暗处盯着方智祥，思考怎么做才能让方勉开心起来。 好在不用方裴费心，当他假装路过和方智祥对视了一眼后，方智祥便自己送上门来拦住了方裴，问方裴认不认识方勉，他是方勉的父亲。 “我只是想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但看起来让你吓到了。” 方裴贴近方勉，他本想伸舌头把方勉的眼泪舔掉，但想到过去每一次方勉的训斥，只能用手指拂过方勉的眼睛。 “勉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可以依靠我的。” 方裴试探着伸出手，把方勉揽进怀里。 今晚的方勉好乖，被方裴抱住了也一动不动，方裴克制地吻上他的发顶：“别哭了勉勉，你哭得我好难受。” 两秒后，方勉缓缓抬起手臂，覆在了方裴的腰上，逐渐收紧力道，让两人更紧地贴在一起，方裴欣喜若狂，再顾不上什么 “禁令”，捧起方勉的脸就亲上去。 方裴还是用了舌头。 他舔过方勉的眼睛，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刚开始是咸涩的苦味，但没多久味蕾上便弥漫开一股甜蜜的余韵，方裴愈发上瘾，顺着他脸上的泪痕一路向下，找到了更加甜蜜的柔软。他挤开那两瓣阻碍，从方勉嘴里卷走更好吃的东西。 刚开始他还能有所克制，但慢慢地，他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忘情，方勉的嘴里藏着蜂蜜，他怎么也吃不够，直到舌尖再次尝到了眼泪的咸涩。 -- 第45页 方裴停下动作睁开眼，看见方勉正躺在自己身下，脸颊绯红泪眼朦胧，满脸委屈控诉。 他把方勉欺负哭了。 第31章 我们就是情侣 作者有话说：小狗想要多多的海星和评论 （？ω？*），谢谢大家，爱你们～～～ “勉勉，圣诞节是什么？” 方裴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视频，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圣诞节？什么圣诞节。” 方勉正在给画稿上色，最近他接了很多商稿，对场景和结构要求更高了，方勉画得很仔细，方裴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过脑子。 方裴眯起眼睛，一听方勉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就知道，他根本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所以方裴从床上翻身下来，蹑手蹑脚地凑近，吧唧一下亲在方勉脸上。 方勉手上一抖，在人物脸上拉出一条黑线，他危险的目光射向方裴。 “你不理我。” 方裴可怜兮兮地蹲在方勉脚边的地毯上。 “好吧好吧。” 方勉叹气，想想自己从早上起床就一直在画画，确实坐了很久了，于是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刚才说什么？” 方裴的狗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翘在身后晃来晃去：“圣诞节，什么是圣诞节。” “就是一个外国传过来的节日，类似于过年，我们一般不过这个节的。” 方勉活动着肩颈，“怎么突然问这个？” 方裴爬上床，把平板上的视频拿给方勉看，那是一段蛋糕店的圣诞节促销广告，色调以鲜艳的红绿为主，辅以闪亮的金色，鲜嫩的奶油和蓬松的蛋糕，再加上圣诞老人和麋鹿的卡通人物，看上去确实很诱人。 “不仅是这个，我最近看了很多电视剧，里面的人类都过圣诞节。” 方裴满脸渴望地看着方勉。 方勉问他：“那你想怎么过？” 方裴动作迅速地从收藏夹里翻出一条视频，双手捧到方勉面前，眼睛闪闪发光。 “我想要这个。” 方勉一看这个视频的标题就面上一热——《圣诞节最浪漫情侣攻略》，方勉拖动进度条，很快过完了整条视频，无非就是讲情侣在圣诞节去哪吃饭去哪约会之类的。 “这是情侣攻略，不适合我们。” 方勉故作镇定地把视频关掉，重新坐回桌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我们不是情侣吗？” 方裴问。 方勉握着压感笔，迟迟没有动手，他反问方裴：“你知道什么是情侣吗？” 自从方智祥离开的那晚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方裴说自己用了点法术，抹除了方智祥对方勉的记忆，往后方勉都不用再担心被方智祥找麻烦，方勉仍旧半信半疑惶恐不安，但他确实再也没有见过方智祥。 方智祥找上门来仿佛只是个短暂的噩梦，方勉醒来后只记得几个零碎的片段，他全部的记忆功能都用来储存方智祥离开后的事了。 方勉现在回忆起那个晚上都还会面红耳赤后悔不已。 他都跟方裴干了什么？ 方裴亲他，跟他接吻，这么说其实不准确，因为方裴根本不会接吻，就是小狗一样乱舔一气，还把舌头伸进方勉嘴里搅得乱七八糟，但即便如此方勉也没有拒绝，不仅没有拒绝，还很配合，甚至很陶醉。 最后方裴实在亲得太凶太狠，他都不能呼吸了，怎么推他求他都不松口，都把方勉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这时方裴这才停下来。他以为自己弄疼了方勉，内疚自责不停道歉，差点就跟方勉一起哭了。 但他们这算是什么关系呢？ 是情侣吗？ 方勉觉得不是，方裴对他的感情只是类似宠物对饲主的依赖和占有欲，而方勉对方裴…… “我知道啊，我喜欢勉勉，勉勉也喜欢我，我们亲嘴了，还睡在一张床上，我们就是情侣。” 方裴双手交叉在胸前，非常肯定地下了结论。 “……” 听起来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但无论是接吻还是睡在一张床上，都并不是非得情侣才能做。 方勉不想跟他争论这件事，他连自己的心情都没理清。根据他这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有些问题想不出答案就可以不用想，就算解不开这些难题生活也可以照过不误。既然方裴这么想出去过圣诞节，那就过好了。 “真的吗？你会带我吃火腿肠然后坐旋转木马吗？” 方裴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 “真的，你想吃什么、想去哪里都行。” “耶！超喜欢勉勉的！” 看着方裴在床上雀跃快活的样子，方勉也忍不住笑起来，上一次跟人结伴过节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记不清了。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在意圣诞节的时候，方勉身边的环境波澜不惊，好像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个节日似的，而一旦决定要过圣诞节了，方勉骤然发现，身边到处都是圣诞节的影子。 在圣诞节前一周，某宝的狗粮店做圣诞促销给方勉发了短信，幸福宠物店给方勉送了最新狗狗造型套餐优惠券，叶由之给方勉发消息让他平安夜来家里玩剧本杀，就连一超小炒都在推拉玻璃门上贴起了圣诞树的贴纸。 这天吃完晚饭后，方勉和方裴久违地一起出门散步，冬天一到狗狗都懒洋洋的，方裴也受了影响，具体表现在他取消了晚上的夜跑。 天很冷了，方勉把脖子缩在围巾里，张嘴还没说话便先呼出一团热气。 -- 第46页 比起穿得圆滚滚还觉得动手冻脚的方勉，方裴就显得从容多了，身上这件方勉买的长款羽绒服大敞着怀，穿了就跟没穿似的 “你不冷吗？” 虽然知道方裴是妖怪，但每每看到方裴这样在寒风里自由自在的样子，方勉的内心都充满了怀疑和羡慕。 “不冷啊。” 方裴倒退着走在方勉面前，“勉勉很冷吗？” 方勉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露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你说呢？” 方裴故意在方勉面前把羽绒服拉得更开了，露出里面的薄 T 恤：“嘿嘿，勉勉觉得冷，可以到我怀里来，我很暖和的。” 方勉赶紧四下左右一阵环顾，确定没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才转过身对方裴训道：“现在可是在外面，不要乱讲话！” 方裴委屈：“我没有乱讲话，我是认真的，我的本体有很厚的皮毛，我不穿衣服也不会冷的。” “说得很好，下次不许再说了。” 方勉缩着脑袋无情地和方裴擦肩而过。 “呜。” 散步路上方勉看到了很多眼熟的邻居遛狗，他都带着方裴避开了，最后却被叶由之隔着一条马路叫住了。 大半个月没见，叶由之还是那么英俊潇洒，牵着一条黑白相间的边牧，大步朝方勉和方裴走来，一见面就对自己的宠物狗道：“甜甜跟哥哥们打招呼。” 甜甜嗷呜了两声，声音又甜又娇，方勉没忍住，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是他刚碰上甜甜的耳朵就被方裴强硬地拉了起来，他还把方勉那只摸了甜甜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蹭了两下。 方勉注意着叶由之的目光，尴尬地甩开方裴：“你干什么？甜甜很干净的。” 方裴哼了一声：“你不许摸她。” “摸一下又怎么了，狗主人都没说不能摸。” 方勉不知道为什么，方裴平时都很礼貌很温和的，一见到叶由之就浑身都是刺。 “总之你就是不许摸！” 方勉懒得理他，对叶由之道：“不好意思啊，我弟弟太任性了……” “啊，没事没事，这个小弟弟很有意思啊。” 叶由之看着他俩的互动看得津津有味，“说起来我很久没看到你遛狗了，方勉你家那只德牧呢？都这么久了还在朋友家？” “呃…… 是，是啊。” 方勉干笑两声。 叶由之意味深长地 “哦——” 了一声，然后把戏谑的目光转向方裴，方勉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惊出了一身汗，但接着叶由之便接道：“所以弟弟这是对狗毛过敏？” “啊哈哈哈，对对对！” 方勉不敢再让他细想这事了，赶紧转移话题，“圣诞那天我们要出去吃饭，下次再去你家玩剧本杀。” “行啊，元旦我们还有一趴，到时候记得来玩，把弟弟也带上，人多更有意思。” 叶由之笑道。 “一定。” 目送叶由之和甜甜走远后，方勉开始了对方裴长达十多分钟的语言教育，直把方裴说得垂头丧气，这会儿他要是变出耳朵和尾巴，一准全都耷拉着。 “你一见到他就把我忽略了，你对别人不这样，只对他这样。” 方裴盯着自己的脚尖，委屈得像只茶杯犬。 “哪有。” 方勉立即否定，他仔细想了想，如果非要说理由，那大概是因为他的社交圈里只有叶由之这么一个聊得来的朋友，他也是唯一一个方勉见到了不会躲着的熟人，方勉对他身上那种成熟男性的从容气质非常向往。 方勉安慰方裴：“你想想，我跟他每次聊天大部分时候都在说养狗的事，那其实还是在聊你。圣诞节我要跟你出去过，他邀请我去玩我都拒绝了呀。” 方裴满意了，又贴上来要摸要抱，黏人极了，方勉只好带他回家。 第32章 勉勉起床吧 圣诞节当天方裴醒得很早，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时间是 6 点 10 分。他敏捷地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又给自己倒了碗狗粮填饱肚子，期间没法发出任何声响。 点 25 分，方裴回到床上，趴在方勉身边看他睡觉。 方勉的皮肤很白，有些长的黑色短发散在枕头上，有几撮贴着他的侧脸，衬得白皙的皮肤更白了，方裴很喜欢。 方勉的眼睛是薄薄的单眼皮，有一点近视，看东西会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很可爱，方裴很喜欢。 方勉的鼻尖有点翘，嘴唇饱满，有颗小小的唇珠，笑起来嘴角会有若隐若现的梨涡，方裴也很喜欢。 方裴盯着方勉的睡颜，看了整整两个小时。 在 8 点半的时候，他决定把方勉叫醒。 方裴凑到方勉耳边小声念叨：“勉勉，勉勉——起床吧，可以起床了。” 方勉睡得迷迷糊糊，以为他饿了，嘟囔道：“狗粮在柜子里，自己去拿。” 说完又睡死了过去。 “勉勉……” “勉勉——” “勉勉～～～” 方勉忍无可忍，用被子把方裴整个裹进自己怀里，连脑袋顶都不剩。 世界终于一片清净，方勉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然而，比睡意更先袭来的是方裴的手。 被窝里一片漆黑，但方裴看得很清楚，蜷在自己小腹前的是方勉的脚，方勉的脚形非常好看，脚趾白玉一样，晶莹剔透，方裴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握住了方勉的脚踝…… -- 第47页 方勉惊醒了，连踢带踹地把方裴赶出被窝。 “大清早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冬天的早晨太冷了，这一来二去被子里的温暖都泄光了，方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头气得直咬牙。 方裴背着毛茸茸的狗耳朵蹲在床下，指尖攀着床沿，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方勉：“今天是圣诞节，我们说好了圣诞节出去玩的。” “那现在也才 8 点半啊！这么早出去商场都没开门！” 方裴把脑袋缩得更低了：“不去商场，去哪里都行，你说好了今天陪我，今天一天的时间都给我的。” 方勉沉默了几秒，裹着被子缓缓坐起来，脑袋还是晕的。这段时间他确实太忙了，不停画画，几乎连饭都没空吃，更别说跟陪方裴玩了，确实有点对不起他。 面无表情地盯了方裴一会儿，方勉冲他一扬下巴：“去把椅子上我的衣服拿过来。” 方裴耳朵一竖，越到床的另一侧，给方勉贴心地取来了衣服，一件一件递给方勉，还趁着方勉双手都困在毛衣里没伸出来的时候，偷亲了方勉的侧脸，一口，两口，三口…… 十一口。 眼看方勉又要发火，方裴在眨眼间变回原形，跳上床，用湿漉漉的鼻尖拱了拱方勉的脸，满脸无辜的样子，方勉从来都狠不下心对裴裴发脾气，更何况现在方裴都很少再变回原形了，看着身边温顺可爱的黑色大型犬，方勉哪还有什么脾气。 算了算了，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方勉搂着裴裴好好撸了一番，接着便下床洗漱。 等方勉带着方裴出门的时候，时间也不过才 9 点一刻，这个时间点能去哪里玩？在原本的计划里，方勉是打算睡到中午，然后吃完午饭再出门的，这样下午随便带方裴去商场转一转见见世面，再看个电影，晚上去餐厅吃顿饭，再去广场转一转，很容易就能把方裴打发了。 但现在离吃午饭都还有两三个小时，该带方裴去哪里玩？ 两人顺着小区外的商铺一条街漫无目的地走着，方勉苦恼地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扭头去看走在身边的方裴，这只笨狗从方勉下床开始就在傻笑，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弥漫着快乐的粉色小花，总之和方勉这边阴郁的黑色氛围不在一个画风。 转眼间，方裴已经在方勉身边待了 5 个月了，方勉却觉得收养他好像也不过只是上周的事情，时间过得太快了，方裴原本一头微卷的短发都盖过耳朵了。 看着路边不远处亮着的三色旋转灯，方勉突然有了灵感：“方裴，我们去做头发吧。” 男人理个发十五分钟不到就能解决问题，但做头发可就不一样了，不管是染还是烫，没个两三小时出不了店门。 方勉有个暗搓搓的想法，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方裴的本体毛发都是直的，而变成人以后头发却是卷曲的，那反过来，如果改变了他的发型，那他本体的毛发也会发生变化吗？ 理发店也是刚开门的样子，一群托尼小哥正在打扫卫生，方勉和方裴应该是他们今天的第一单生意。 方裴个高腿长，长得又出众，一进店门就被号称造型总监的 “大托尼” 热情地领走了，一会儿问方裴是不是模特，一会儿又打探方裴的身高体重，还拿出三本造型相册给方裴选择。 “帅哥你看看这个最近流行的狼尾，空气卷烫也不错，适合你的脸型…… 你现在这个发型烫多久了？不是在我们家做的吧…… 选不出来没关系，咱们可以先去洗个头。” 方裴什么都不懂，扭头去找身后的方勉。方勉昨天才收到一笔进账，金库充足，用口型对方裴说：“没事，去吧。” 方裴被一群人簇拥着去洗头了，留下方勉和一个娃娃脸 “小托尼”，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两秒。 小托尼问：“帅哥，洗头不？” 方勉：“…… 洗。” 一阵抓挠按摩清洗后，方勉坐到了方裴对面，大托尼好像已经为方裴决定了一款发型，在跟助手沟通烫发步骤了。而方勉这边，小托尼也在问他要做什么发型，方勉指了指对面的方裴：“跟他一样。”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了，方勉和方裴并肩走出理发店，方裴的头发看起来像只是剪短了而已，而方勉—— 一头微卷黄毛，因为被喷了定型，凌乱 “有型” 地冲四面八方炸开，像只使用过度的牙刷…… 方勉强忍眼泪，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 明明一开始就跟小托尼老师沟通好了，要做和方裴一样的发型，但结果，方裴烫完后就跟没烫似的，就是把刘海变成了三七分，还是很帅；而方勉虽然拥有了同款 “熟男” 卷发，却因为五官比较稚嫩，看起来不太协调，但小托尼说没事，换个发色就好了，于是他又听话地染了个黄色，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叛逆的不良少年。 方勉越想越气：“我不出门了，我要回家！” 他抽了抽鼻子，把围巾裹在头上往回家，他宁愿变成戴头巾的买菜大妈也不要顶着这头鸡窝。 “为什么？！我们说好了今天出去玩的。” 方裴上前几步挡在他面前。 方勉低着头不肯看他：“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太难看了……” 方裴躬下身和他平视，认真道：“没有啊，我觉得很可爱。” “你骗我。” 方勉走到一家店门口，用玻璃门的反光再次审视自己的发型。 -- 第48页 “我没有骗你。” 方裴的表情真诚极了，他把方勉的围巾从头顶拿开，仔细看了看，说，“以前勉勉的发型软软地贴在脸上，像只小兔子，现在头发硬硬得炸开，有点像小刺猬。” 方勉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他甚至想立刻返回理发店让托尼把他的头发染回去。 就在此时，方勉面前的推拉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店老板探出头来，方勉吓了一跳，以为打扰到人家做生意了，正想道歉，却见对方突然露出笑脸：“小方换发型啦？真俊，你弟弟也帅。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在我家面馆吃碗面？” 半小时后，方勉带着方裴走出面馆，他再次掏出手机把屏幕当镜子照，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习惯了，方勉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算了，就这样吧。 “方裴，我们去过圣诞节吧！” 第33章 别人有的我都会有 方勉带方裴去了市中心最热闹的商场。 本来在方勉的预想里，今天是没有给方裴买衣服这条选项的，因为早在双十一全网打折的时候他就趁着便宜给方裴买了不少衣服，他带方裴进衣服店也是被店里显眼的三折折扣标牌吸引进来的。 这家服装店走的是轻奢风，所有衣服都以灰黑色调为主，方勉随便取下一件长款风衣在方裴身上样了样，店员立刻出现说：“圣诞大促销，喜欢可以试穿一下～” 结果这一试穿就停不下来了。 在短短二十多分钟里，方裴试穿了不下十套衣服，风衣、西装、夹克、卫衣、POLO 衫…… 他个高腿长，五官比例也好，天生的衣服架子，店里任何一件衣服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方勉看着镜子里的方裴，突然感受了换装游戏的快乐。 方裴也很兴奋，这对他而言是从没有过的新奇体验，原来人类社会里还有这样的地方，挂满了好看的衣服，每一件都可以随意试穿。 方裴换上一套衣服就在方勉面前嘚瑟地展示一番，他知道自己好看，因为身边的女店员满脸通红，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夸了他 26 次 “好帅”，但是不够，他要听见方勉的夸奖。 方裴走到方勉面前，抬头挺胸，双手叉腰：“好看吗？” 之后他们要去看电影，方勉正在买票，他抬头扫了一眼方裴，敷衍道：“好看。” “你根本没仔细看。” 方裴不高兴。 “等一下。” 方勉让方裴等一下，方裴就听话地站在他面等着，哪怕店员劝他趁现在再看看别的款式，他也置若罔闻。 方勉快速买好了票，收起手机把方裴从头打量到脚，方裴得意地转了一圈，还撩起衣摆，让方勉看自己西装裤下的翘屁：“好看吗？” “你干什么呢！这可是公共场合！” 方勉赶紧把方裴的衣摆扯下来，他都不敢看一边女店员扭曲隐忍的表情。 方裴无辜。 由于资金有限，最后方勉只给方裴买了最开始试穿的长风衣。 收款开发票时，女店员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两人临走前她实在没忍住，红着脸问两人：“你们关系可真好，请问两位是什么关系呀？” 方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们是情……” 方勉眼疾手快捂住了方裴的嘴：“亲戚！我们是亲戚关系，他是我弟弟。” 女店员安详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祝两位幸福。” 方勉心情复杂，并不觉得她真的明白了，但眼看电影快要开场，他来不及多说，拎起方裴和衣服手提袋就往楼上的电影院走。 自动扶梯上，方裴惊讶地看着脚下自动错开的台阶，问方勉这是什么法术，方勉觉得好笑，让他看对面透明的升降电梯，方裴的表情和他头一次用平板看电视剧的表情一模一样，眼睛都直了。 电影票是临时买的，只有一场外国 3D 动作片还有最后一排的情侣座，考虑到方裴可能会在看电影时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左右有挡板的情侣座是最好的了。 很快，两人在靠边的情侣座上坐定，方勉跟他解释眼前的大屏幕，方裴用平板看过视频，大概能理解其中的原理，但是他理解不了 3D 特效。 电影开场就是一场刺激的飙车枪战戏，主角射出的子弹仿佛就朝着面门而来，方裴吓得一把抱住方勉的脖子，两条腿也搭在方勉的大腿上。 于是，方勉一手揽着方裴的腰，一手扶着他的两条大长腿，被迫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了方裴半个多小时。 方勉劝方裴，实在害怕就不要看了，他可以带方裴去楼下的游戏城打电动，但方裴却不肯了。 他很快爱上了 3D 特效的逼真画面，这可比家里平板电脑的小屏幕刺激多了。如果遇上血腥暴力的镜头，他就把脑袋埋进方勉肩窝，等方勉告诉他这一段过去了，又重新探头继续看。 半场的时候，电影情节逐渐平缓，开始进入煽情阶段，方裴不知道怎么的开始不安分了。 入场前，他们买了两杯可乐，一桶爆米花，方勉不怎么爱吃甜食，这桶爆米花是专买给方裴的。 一开始他还乖乖地自己吃爆米花，后来抱在方勉身上后就要方勉喂他。 方勉看场电影仿佛做了次全职保姆，一手往方裴嘴里喂爆米花，一手给他端着可乐让他时不时吸一口。 不过这都是小事，平常方勉喂狗也是这样，但某次他捏起两颗爆米花下意识塞进自己嘴里的时候，方裴突然抬起下巴追上来，把他刚含进嘴里的爆米花用舌头卷了出来自己吃了。 -- 第49页 方勉差点把手里的可乐泼出去，就算周围没人看见，电影院里也是有摄像头的。 “方裴！” 方勉用气音训他。 方裴哪知道人类的先进科技，他靠在方勉耳边小声说：“没人看见的，我们隔壁也在接吻，我听见了。” “那也不能！” 电影院的光线很暗，方勉可以在角落里尽情羞恼，“从我身上下去，快点！” 方裴装听不见，更紧地缩在方勉怀里：“再来一次吧，隔壁声音好大，我也想要。” “哪有什么声音啊？你骗人！” 方勉现在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这只坏小狗的圈套，他双手紧抱住自己的脖子，双腿压着自己的大腿，虽然他大部分体重都还在座椅上，但方勉确实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还说什么隔壁有声音，隔壁哪有什么声音？方裴就是在骗他，想占他便宜。 “我没骗人，你听——” 方勉屏主呼吸，跟方裴一起侧耳倾听，但四周音响声音太大了，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突然，电影转换场景，四周有了长达三秒的寂静。 “嗯……” 方勉听见了，那不是女声娇气的呻 / 吟，而是男人压抑不住的低喘。 方勉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 “听见了吧，我没有说谎。” 方裴伸手抚上方勉的侧脸，他的掌心烫得惊人，电影银幕的光线在他眼睛里明灭，方勉从里面瞧见了一丝红光。 “勉勉你不是说过吗，别人有的我都会有，我也想要接吻，你给我吧。” 方勉魔怔了一般盯着方裴眼底那丝红光，他被蛊惑了，被引诱了，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说不出一个 “不” 字，他刚张嘴喘出一口热气，一片黑影压上来，一条热鱼滑进嘴里…… “等…… 等一下！可乐！” 两人正亲地忘我，方勉突然感觉手上一片凉凉的湿意，他这才想起手里还握着半杯可乐，那杯可乐被他不经意间捏成了纸饼，溢出来的饮料弄湿了他的手和座椅。 电影散场，方勉和方裴一前一后从放映厅里出来，方勉听着周围的人叽叽喳喳讨论情节，他却一点也想不来电影到底讲了什么，只觉得舌头和嘴巴都酸痛不已。 可他身边这只 “恶犬” 却舔着嘴唇，一脸回味无穷的表情，还快活地嚷道：“电影真好看，下次还要来看电影。” 方勉想揍他。 第34章 圣诞夜 方勉把时间安排得很紧凑，现在刚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他带着方裴在圣诞气氛浓郁的美食层转了一圈，每家饭店都坐满了人。 方勉拿不准主意，便问方裴想吃什么，方裴说什么都可以，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方勉喂什么他吃什么。 估量了一下方裴的饭量，方勉决定带他去吃自助，可自助餐厅里也人满为患，方勉只能先取了号，然后带方裴在不远处的墙角玩抓娃娃机。 方裴对这种看起来很简单却又意外很难的小游戏入了迷，抓了十几次都失败了。 方勉故意不告诉他这种机器的设计陷阱，在一旁幸灾乐祸，嘲笑他是只笨狗。 方裴很不服气，他看中了一只皮卡丘，自己夹不住就嚷着要方勉给他夹。方勉不想丢脸，赶紧转移话题说餐厅叫号了，先去吃饭，夹不住没关系，回头给你买一只。 在餐厅里坐下后，方勉让方裴等着，他去拿吃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方勉头一次拿得不多，给方裴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肉食和蔬菜，他自己则拿起一只螃蟹专心致志啃了起来。 一分钟后，方勉终于搞定一只难啃的蟹钳，一抬头，面前的盘子全空了。 “打扰一下——” 餐厅的服务员路过，收走了桌上全部的空碟子。 方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面，又看了看向方裴。 方裴无辜，舔掉了嘴边了一点肉渣。 “…… 没事，我再去拿。” 一个小时内，方勉往返了自助餐台七八次，每次碟子里的食物都堆到快溢出来，但方裴总能在五分钟内搞定它们，而方勉只刚刚解决掉两只瘦弱的小螃蟹。 方勉看着再一次清空的桌面，忍不住恍惚起来，他问方裴：“你…… 你不要把自己撑坏了，吃不下就别吃了。” 方裴一口吞下一块鸡胸肉，又把手里的胡萝卜咬得咔嚓作响：“我还没吃饱呢。” 嘴里的牛排顿时失去了鲜美，方勉吃不下了，深重的罪恶感代替食物填满了胃里剩下的空间。 原来这才是方裴真正的饭量？以前他按照网上搜到的狗狗食量参照，每顿只给方裴喂一食盆的狗粮，还生怕方裴吃多了长胖影响健康，现在看来，那碗狗粮对于方裴而言连个前菜都不算。 他简直就是在虐待方裴，如果方裴是只普通的小狗，是不是早被他养死了？ “勉勉，勉勉？” 方勉茫然回神：“啊？” “你怎么不吃东西呢？你已经很瘦了，再不吃东西会生病的。” 方裴认真地说。 “我生病倒没什么，你生病了可怎么办？” 方勉盯着碗里剩下的大半牛排，自责道，“以前在家里，你是不是从来都吃不饱？” 方裴立即解释：“没有的事！妖怪和人类不一样的，我这顿吃完，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可以不用再吃东西了。” -- 第50页 方勉半信半疑，他想到上次方裴昏迷了一天一夜，他虽然急得上火，却也无计可施，他怕又给方裴养生病了，但方裴却笃定道：“我不会生病的。” 方裴连自己能不能吃巧克力都不知道，他能知道个鬼，方勉叹气。 但把方勉剩下的牛排解决掉后，方裴总算是吃饱了。 从商场里出来，方勉给自己戴好围巾和新买的羊毛帽，方裴一手拎着自己的新衣服，一手抱着心爱的皮卡丘，两人都感到非常满足。 商场外的广场上有不少小吃摊，方裴皱起鼻子嗅了嗅，突然兴奋：“勉勉，我闻到了火腿肠的香气。” 方勉环视一圈，果然在左前方不远处看到了卖烤肠的小吃摊：“还吃得下吗？” 方裴用力点头：“嗯！” “老板，一根烤肠。” 方勉把外皮烤得焦脆的香肠送到方裴手上，用手机付了钱，刚一转头，方裴的手里只剩下一根木签。 方勉沉默两秒，再次掏出手机，对老板道：“再来一根！” 广场周围还有不少卖小玩具的杂货摊，五六颜色闪闪发光，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但方裴同样没见过世面，他在一处卖发光头饰的小地摊前停住了，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方勉。 两分钟后，方裴美滋滋地带着发光的鹿角发卡，一步一颠地走在前面，方勉恨不得装不认识他。 走着走着方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开心道：“勉勉！旋转木马！” 那是商场外安装的简易儿童游乐设施，有一座小型的旋转木马，但那是给儿童玩的，上面坐着的都是家长和小孩子。 方勉觉得丢人，想用什么借口把方裴打发了，但方裴又开始用他那双可怜兮兮的狗狗眼对方勉进行精神攻击，方勉的血条瞬间见底，硬着头皮给方裴买了张票。 随着《Jingle Bells》的音乐响起，旋转木马开始旋转，方裴坐在粉色的小木马上冲方勉快活招手。 方勉起先还很在意别人的目光，但看着方裴的笑容，他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 他想起小时候吃过的很甜的糖葫芦，想起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的烫金字体，想到自己攒钱买的第一个数位板，想到刚住进小公寓的那个夜晚，想到阳台的蒲公英，想到收容所里大黑狗脏兮兮的脸…… 歌曲接近尾声，方勉猛地回神，他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相机。 “方裴看这边！” 方裴坐在旋转木马上，抱着皮卡丘、头顶鹿角发卡开心大笑，眼睛都没了，只嘴里一双尖锐犬牙分外明显。 方勉带方裴绕着广场转了一圈，陪他把能玩儿的项目都玩了，然后两人在广场边缘的台阶上坐下休息。 广场上新竖起来一颗很高的圣诞树，旁边有专门给自由乐队表演的小舞台，现在正好是他们开始演出的时候。 中年歌手粗粝的嗓音在行人脚边穿梭而过，唱歌，也唱自己的人生和梦想。 旁边有一些小孩儿在玩发光的竹蜻蜓，用手一搓就能飞出去老高，方裴看得目不转睛，方勉好笑地问他想不想要，他却指着小孩儿身后一对躲在圣诞树后亲昵的小情侣对方勉说：“你看他们。” 方勉捂住他的眼睛：“别看。” 方裴笑着拉起方勉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就算看不见我也能听见，那个男人说‘我喜欢你，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方勉不屑一顾：“他骗人的。” “你怎么知道他骗人呢？” 方裴把方勉冰凉的指尖握在掌心，他转头看着方勉，眼里倒映着夜市的霓虹灯。 “人类的世界很有趣，我喜欢这里，喜欢勉勉。我不骗人，我会永远陪着你。” 第35章 我们也会吵架吗 圣诞节过后就是元旦，社畜们会迎来春节前最后一个小长假，但这跟方勉没什么关系，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最自由的就是可以畅享自由加班，但是坐久了就容易腰酸脖子痛，今天方勉实在坐不住了，便带方裴去菜市场买点蔬菜回来做营养餐。 月初的时候，方勉买了个电饭煲回来，按照叶由之给他的菜谱，试着给方裴做了顿营养餐，后来方裴反应良好，方勉就隔三差五给他做一顿，同时自己也能吃顿好的。 “营养餐” 这个词听起来很复杂，做起来倒非常容易，就是把新鲜的肉和蔬菜切碎了混一起煮一煮，即便方勉没怎么做过饭，做几次之后也能很熟练了。 因为方裴从不挑食，身体也没出过什么毛病，所以方勉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当然如果问方裴的话，得到的答案一定是 “很好吃”。 不过做了那么多次营养餐后方勉发现，方裴很喜欢吃胡萝卜，这让方勉有点困惑，方勉自己是标准的反萝卜派，不接受任何一种萝卜，他始终觉得萝卜味道很怪，于是当他发现方裴喜欢吃萝卜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怀疑方裴其实是只兔子精，毕竟你看他的耳朵那么大。 方勉是怎么发现方裴喜欢吃萝卜的呢？那要从第二顿营养餐开始说起了。 叶由之总共给了方勉五种营养餐方案，每种都有胡萝卜，但挑食的方勉怀疑这种东西狗都不会吃，所以第一顿营养餐，他出于谨慎只买了一根胡萝卜，还切得很碎，和猪骨肉混一起，当时方裴吃得很干净，方勉放心了。 -- 第51页 从第二次营养餐开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当时方勉买了两根胡萝卜，他去切肉的时候把装有胡萝卜的袋子放在桌角，等他把肉下锅，要去找胡萝卜的时候，发现两根胡萝卜只剩下一根了，他疑心自己装袋的时候漏掉了一根，于是没有多想，就把这一根胡萝卜切碎下锅了。 第三次营养餐的时候，发生了同样的怪事。 那天去菜场，方勉特意确认了，他把两根胡萝卜一起放进了袋子里，回家到厨房后也仔细确认了，但等他忙完了其他的活去找胡萝卜时，看见袋子里竟然又只剩下一根了。 他问方裴你是不是吃了袋子里的胡萝卜，方裴大老远从卧室跑过来说：“怎么可能是我，我一直在卧室呢。” 方勉不信邪，第二天又出门买了三根，买回来后他佯装要上厕所，然后躲在卫生间里等着，两分钟后，他突然出现在厨房，把偷吃胡萝卜的方裴逮了个正着。 看着方裴把刚买回来的胡萝卜当骨头饼干吃得嘎嘣作响，方勉立刻偏移重点：“…… 你，你好歹等我洗完再吃吧。” 被方勉训了一顿后，方裴可怜兮兮地承认错误，说自己很喜欢胡萝卜，但是方勉每次都把它们切得很碎还混进肉里，原本的味道都没有了，可他又不想扫方勉的兴，让他觉得自己做不好吃，所以只能背着方勉偷胡萝卜吃。 方勉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这世界上如果有个妖怪饲养比赛，他一定是倒数第一，刚开始没钱的时候只能给方裴吃劣质狗粮，现在有钱了方裴吃个东西还要偷，他真是差劲的饲主。 方勉告诉方裴：“以后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直接告诉我，我不会不高兴的。” 方裴却睁着一双无比真诚的大眼睛说：“勉勉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从菜场回来，方裴拎着自己的胡萝卜，在鸡排店门口扯住了方勉的衣角。 十分钟后，两人各捧着一盒鸡排朝家里走。 进了小区后没多久，远处一栋楼里传来了一男一女激烈的争吵声，方勉见怪不怪，倒是方裴竖着耳朵朝声音的来源张望。 “别看，快走。” 方勉压低声音。 正在吵架的是一对夫妻，在小区里非常有名，他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夫妻俩气头上的时候，动辄掀桌子摔东西，小区的旧房子本身隔音就不好，他们还喜欢开窗，每次一吵架声音大得全小区都能听见。 有时候吵得凶了，邻居们就围在楼下看热闹，边看边嗑瓜子，听听他们这次又因为什么吵架，但其实每次差不多都在吵相同的内容，女的嫌丈夫粗心大意不顾家，还在外面鬼混，男的嫌妻子多疑唠叨不贤惠。 “你怎么老翻旧账？又不是我要去那种会所，老板们谈生意都喜欢去，我能有什么办法？不去就会被老板看不起，我以后升职怎么办？” “那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当时在干什么？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调了静音放在包里了！宋晓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疑神疑鬼？我每天在外面上班就已经够累了，回家还要被你逼问，这他妈过得什么日子……” “你累？你还嫌累了，那我每天下了班还要做饭照顾孩子，难道我不累吗？你妈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挑这挑那，我忍了整整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昨天她走了，你回家那么晚还带着一身女人的香水味，我一问你就发脾气，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意思？王锐，这日子能过过不能过拉倒，你要乐意咱俩就离婚，现在就去民政局……” 这对夫妻就住在 3 栋的二楼，在方勉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虽然并不想知道别人的家事，但还是免不了听到了一些细节。方勉带着方裴从楼下匆匆路过，余光瞥见 3 栋楼下站着个小男孩儿，手里抱着篮球，正仰头看着二楼的窗台。 方勉隐约记得这个孩子小名叫童童，是楼上那对吵架夫妻的孩子。 方勉天生喜欢小孩儿和小动物，童童长得胖乎乎的很讨喜，方勉多看了他两眼。此时，楼上的争吵声更大了。 “你以为我不敢离吗？要不是因为童童我他妈早跟你离了！” “呵，要不是因为怀了童童老娘还不会跟你结婚呢！” 方勉脚下一顿，思索了半秒钟后，他调转方向，走到童童面前，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鸡排送到他面前：“我请你吃鸡排，你跟我玩会儿篮球吧。” 童童盯着鸡排咽了下口水，摇了摇头，他没要方勉的鸡排，但把手里的篮球送了出去：“你自己玩吧，不过只能玩一会儿，我很快就要回家了。” 二楼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想来是那对夫妻又开始摔东西了，方勉刚想劝他一起去附近的小花园，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童童！你在干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 方勉转身，是童童的妈妈宋晓琴下楼了，她警惕地扫了方勉一眼，拉着童童匆匆上楼了，方勉听见她小声教育童童：“不是让你不要跟陌生人搭话吗？你吃了他的东西吗？” 童童的回答被关门声盖住了。 方勉尴尬地站在原地。其实他只是不想让童童听见父母的争吵而已，但刚才的举动确实挺可疑的，不怪童童妈妈怀疑他。 方裴的脑袋从身侧探出来：“鸡排你不吃了吗？” -- 第52页 方勉看着他手里空空如也的纸盒，把自己的鸡排递给他：“你吃吧。” 方裴高高兴兴地接过鸡排吃了起来，边吃边嘟囔：“吃不完就应该给我，给别人有什么用。” 方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笑着摇头，带他往回走，两人讨论起等下做什么营养餐。 上楼时，方裴突然问他：“勉勉，我们也会吵架吗？” 方勉愣了一下，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好像这么久以来，他确实没跟方裴吵过架。再仔细想想，他活了这么久，都没跟任何人有过争执，并不是没有矛盾，而是他一直在避免争执发生，说好听点是忍让，说难听点就是懦弱。 会有一件事是他坚持到底，而方裴也不肯退让的吗？ 还没等方勉想出答案，方裴自己便回答说：“不会的，我们不会吵架，我什么都听勉勉的。” 方勉觉得也是，方裴要什么他都会给，哪怕方裴此时此刻要离开这个家，方勉都会亲自为他开门。 他伸手抹掉方裴嘴角的一点碎渣，笑道：“嗯，我们不会吵架，进家吧。” 第36章 “偷腥” 视频 * 花好月圆对话框里的字不是错字 回家后，方勉开始给方裴准备营养餐了。 虽然圣诞节那次自助之后，方裴一直说自己接下来一个月可以不用吃东西，但方勉总怕他饿着，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是给方裴准备吃的，方裴从不拒绝，给他多少吃多少。 方勉一面担心他饿着，一面又担心他撑着。 要问方裴饭量到底多大，他的回答总是根据碗里的食物决定的，没吃完前说还能吃，吃完了就说饱了，方勉也拿不准。 考虑到方裴刚刚吃下两盒鸡排，方勉决定把营养餐做少一点，他翻出叶由之给他的食谱，挨个准备食材。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给方裴洗两根胡萝卜。 方裴从来都是方勉在哪他就在哪，方勉在厨房做饭，他就站在一边看方勉做饭。 “勉勉，‘微信’是什么？” 方裴突然这样问，方勉惊讶地瞧了他一眼：“就是一种手机软件，我们能用它隔空聊天。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微信’这个词的？” 方裴还不是很懂所谓的 “手机软件” 到底是什么，但方勉把它比喻成一种人类特有的法术后，他就多少能理解了：“昨天晚上我去夜跑的时候遇见了隔壁邻居，她问我有没有微信。” 方勉洗胡萝卜的动作一顿：“你怎么回答的？” “我问她什么是‘微信’，她没有说话，表情很奇怪，我猜我大概说错了话，就赶紧离开了。” 方裴眨了眨眼，“所以我确实说错话了吗？” “怎么说呢，这个软件人人都知道，所以反问它是什么就会有点可疑。” 方勉洗完一根萝卜接着洗另一根。 “那根刚才洗过了。” 方裴提醒他。 “哦……” 方勉把洗干净的胡萝卜送到方裴嘴边，看他一口咬住，“你想用这个软件吗？我可以给你注册一个账号，下次丁巧巧再找你的时候要的时候你就可以给她了。” 方裴叼着胡萝卜，歪头打量方勉的神色：“不想。除了勉勉，我不需要跟任何人聊天。” 说完这句话后，方裴注意到方勉眉间隆起的一点点褶皱消失了，他回忆了一下，那点褶皱是在方裴提到邻居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方裴忽然凑近：“勉勉……” “怎么了？” 方勉打算准备其他的食材了，此时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方勉手上有水，于是指使方裴帮他把手机拿过来。 “是你刚才说的‘微信’吗？” 方裴帮他解锁了手机又点开了消息。 “嗯，是叶由之，他让我们明晚去他家跨年。” “怎么又是他。” 方裴生气。他把手机屏幕对着自己，上手一阵乱点。 “你在干什么？” 方勉怕他点到什么不该点的，赶紧凑过去看。 “我要让他消失！” 方裴说得咬牙切齿，手里不停操作，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变换的图形和文字，以为自己终于要将这个法术终结了，但其实不过是把方勉和叶由之的对话记录不停上翻而已。 方勉叹气：“别闹了，快把手机放下。” 屏幕里的画面终于停止不动，代表叶由之的头像边停留着一个 “幽灵”，眼洞漆黑，吐着舌头，方裴眯着眼睛认真研究了一下，问方勉：“他死了吗？” 方勉扫了一眼那张表情包：“…… 没有。” 方裴生气，继续点击屏幕，也不知道他按到了什么，一个视频突然全屏放大，轻快的背景音乐后，一道性感男声说道—— “狗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所以到底哪种狗狗最适合做宠物呢？” 方勉暗叫不好，手上的水也来不及擦就要去抢手机，但方裴的动作比他快多了，在方勉扑上来之前他就高举手机，仰着头看完了整个视频。 “排名第一的是萨摩耶：白色皮毛和治愈外表让萨摩耶成为无数人的梦中情狗……【漂亮萨摩耶配图】。” “排名第二的是金毛：金毛小天使高颜值高智商，感情丰富性格友善，谁不想难过的时候抱一抱金毛小天使呢……【温柔金毛配图】。” “排名第三的是泰迪：小巧的个头，可爱的外表，个性好动机警聪明，喜欢小型犬的可以闭眼入……【可爱泰迪配图】。” -- 第53页 …… 排名前十的狗狗依次出现，德国牧羊犬不在其中。 方勉眼睁睁地方裴的表情从震惊到困惑，到愤怒，最后变成悲痛欲绝。 这个视频是叶由之分享给他的，他们都是爱狗人士，看到了可爱的狗狗视频就会互相分享，当时方勉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被方裴发现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妻子抓到偷腥证据的丈夫。 “我就是看看而已，又不会真养一个，我肯定最喜欢你的嘛。” 方勉苍白辩解。 “你…… 你……” 方裴气得说不出话来，憋到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是方世贤！” 此时方勉忙着哄他，没空深究方世贤是谁，后来某次检查方裴视频记录的时候他才看到，方世贤是某部乡村狗血虐恋言情剧里《回村的诱惑》的男主角，同时和四个女人不清不楚，经典台词是 “我跟她们只是玩玩，我最爱你”。 “偷腥” 视频对方裴打击很大，他变回了狗狗原形，缩在墙角自闭，方勉只要离开他两步远就要大声哭嗷，偶尔抬头幽怨地扫方勉一眼，那委屈的狗狗眼里含着一包泪花，要掉不掉的，可把方勉心疼坏了。 于是整个一天，方勉都不得不把方裴抱在怀里，还必须每隔十分钟亲他一口，否则又要哼唧个不停，到了晚上才稍微哄好。 因为方裴的闹腾，方勉都没怎么看手机，趁方裴去洗澡的时候，他才敢把手机拿出来悄悄看一眼，这一看就发现微信里进了很多新消息，且都来自幸福小区的住户群，是小区物业组建的，便于通知消息。以前方勉都是把这个群把屏蔽了的，但因为被人不停艾特，所以就被顶了上来。 花好月圆：【别急，小孩在外头玩疯了稿忘回家是常有的事，再等吧。】 童童妈：【这都快 7 点了，我们刚刚在小区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麻烦各位帮忙注意一下，如果看见童童的话让他快回家（童童照片。 jpg）】 物业小张：【大家在小区附近的都帮忙看看（抱拳。 jpg）@所有人】 …… 看着群里不停跳出来的新消息，方勉皱眉。 童童不见了？ 第37章 童童 方裴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方勉盯着手机专心致志的样子，才平息没多久的妒火再次烧得劈啪作响。 他顶着一头滴水的湿发，双手握拳，青筋暴起，脸颊两侧肌肉紧绷，眼底隐隐闪着红光，他一步一步走向方勉，在身后留下一排水渍，活像是刚从厕所爬出来的水鬼。 “你在跟谁聊天？” 方裴在方勉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目光森寒。 方勉没察觉出方裴的异样，茫然抬头：“啊…… 小区里有个小孩儿不见了，大家都在找呢。” 一瞬间，方裴的表情变了。 “哎呀，小孩儿不见了呀？天啦噜，外面这么黑了，小孩儿在外面很危险呢！” 方裴蹲在方勉身侧，用那双闪着善良光芒的可爱狗狗眼瞧着方勉。 “‘天啦噜’？又从哪学的，就该少让你上网……” 方勉再低头看消息的时候，发现群里的气氛骤变，因为物业刚刚发出了一条消息，说是从监控里看见童童在 2 小时前独自走出了小区的大门。 这条消息一出，住户群里立刻乱了起来。 朱正己：【确实是小孩子自己走出去的吗？身边有没人其他人？】 四五六六大顺：【快报警吧，这附近这么乱，前段时间不是还出现过变态跟踪狂吗？不管小孩儿是不是出去玩了，先报警吧！】 我爱我家：【先确认好了再报警吧？别浪费警力。童童是不是去奶奶家了？】 吐槽吐到死：【小孩儿走丢 2 小时了家长才发现？】 童童妈：【不在奶奶家。】 童童妈：【那时候我跟他爸在吵架，以为他就是楼下玩，以前也都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要出小区。】 吐槽吐到死：【……】 吐槽吐到死：【之前跟你们家说过多少次，吵架声音太大扰民，从来不听，希望这次你们能记得顾及一下隔壁邻居。】 童童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童童妈：【我们已经跟所有亲戚联系过了，都没有看见童童，报警之前我们打算在小区外围再找一圈。求求大家帮忙留意一下，拜托了，只要能找到孩子我们必有重谢！（童童照片。 jpg）】 花好月圆：【没事，反正我们吃完反都要去散步的，我们帮你一找。】 童童妈：【@花好月圆 谢谢魏婆婆，非常感谢（大哭。 jpg）】 方裴伸着脑袋跟方勉一起看不停弹出的群消息。 “我知道这个小孩儿，白天的时候你要把吃不掉的鸡排给他，人家不要。” 方裴看着童童的照片说道。 方勉无奈：“不是吃不掉才给他的，我那是…… 算了。反正就是这个孩子走丢了，现在大家都在找。” 方裴猛摇脑袋，试图把头发上的水全部抖干净：“我知道他在哪。”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方勉抹掉脸上的水珠。 “我能闻到，不远。” 方裴抽着鼻子嗅了嗅，伸手指向卧室的西南方，“在那个方向。” 方勉突然站起身：“快把头发吹干，我们出门一趟。” -- 第54页 方裴歪头：？ 幸福小区附近不是工厂就是荒地，唯独西南边有条河，附近的人也不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因为靠近南边就叫南河。 方勉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没找到人之前方勉不敢多说，只在群里模糊地说了句：【我朋友在小区西南边看见一个小孩儿，不知道是不是童童】。 迅速穿好衣服后，方勉带着方裴出门了。 冬夜里路灯的光把道路分成均匀的几等份，他们踏进每一个路灯的光晕里，匆匆掠过一片阴影。 方裴跑在前面，卷曲的短发张扬起伏，晚风撩起他敞开的风衣外套，左右衣角随着方裴的动作上下颠簸，像生出的一双翅膀。 方勉追着他，如同追一只出笼的鸟。 几分钟后，方勉跑不动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方裴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想张嘴喊他，但寒风率先灌进来，还没发声便尝到干涩。 “你怎么这么慢？” 方裴停下了，原路跑回，拉起方勉的左手，蛮横地挤进他的指缝，在方勉反应过来之前便拉着他继续朝前跑。 “方…… 方裴！” 方勉终于能出声了，方裴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奔跑的路上回头看方勉，脸上是小孩儿偷到糖吃后的窃喜。 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方勉被他这一笑恍得有些神志不清，只感觉手里碳似的滚烫，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也温柔起来。 方裴享受着肆意奔跑的感觉，偶尔回头扫一眼身后的方勉，看他跑得气喘吁吁，鼓励道：“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方勉累到说不出话，唯一觉得安慰的是，这南河离住宅区不远，附近还有路灯，他们不至于摸瞎找人。 突然，方裴停下脚步。 “到了。” 他气息平稳，像是根本没有经历刚才那十多分钟的疾跑。 方勉喘着粗气，顺着方裴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河岸边的防护栅栏上，坐着一个 10 岁左右的小男孩儿。 方勉的呼吸滞了一下。 那个位置太危险了，稍微没坐稳就会顺着金属栏杆滑下去，方勉不敢贸然喊他，迅速思考有什么方法能不吓到他又能让他安然从栏杆上下来。 “他在做什么？” 方裴问。 附近太安静了，哪怕方裴的声音不大，也被这空旷的冬夜放大了无数倍似的，方勉扯了扯他：“小声点。” “他在做什么？” 方裴于是很小声地问。 方勉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童童的父母立刻表示马上赶过来，让方勉先不要靠近。 方裴看着童童的背影：“他很难过。” “嗯，那天你也看到了，他爸妈一直吵架，不怎么顾得上他。” 方勉收起手机，也看向童童，“大人们总觉得小孩儿什么都不懂，说话也不避讳。” 要不是因为童童我他妈早跟你离了！ 要不是因为怀了童童老娘还不会跟你结婚呢！ 这是方勉听到的，那么在方勉听不到的时候，他们又说过多少类似的话？又被童童听见了多少？ 哪怕只是一时愤怒说出的气话，当它们被重复了两遍，三遍…… 十遍，好像也就是事实了。 方勉叹气：“他现在肯定觉得爸妈吵架都是因为他。” “难道不是吗？” “什么？” 方勉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裴扭头看他，表情平静又认真地重复道：“难道不就是因为他，他的父母才会吵架吗？你也听到了，他们的结合就是个错误，他们不是因为彼此喜欢才在一起的，而是因为有了幼崽才被迫在一起的。” 方勉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话来反驳。 “童童——！” 一道凄厉的女声划破夜空，是童童妈妈找来了。 方勉暗叫不好，猛地回头，只见河岸栅栏上坐着的童童全身一抖，屁股一滑，眼看就要朝面前的河里栽去。 “童童！！！” 方勉瞳孔猛缩。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五感快与大脑的思考，方勉首先感觉到了左手掌心突然袭来的凉意，接着一阵微风掠过脸颊。 重物落水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方勉眨了眨眼，不远处的河岸边，有人拉住了即将落水的童童。 方勉回头，身边的方裴不见了。 第38章 人类真奇怪 卷曲短发，宽阔肩背，灰色风衣下一双长腿，抱起童童的双臂健壮有力，方勉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方裴。 但方裴是怎么做到的？ 河岸到人行道至少有二三十米，方勉敢保证，那就是短短一眨眼的瞬间，方裴就从他身边瞬移到了河边，死死拉住了童童。 直到这一刻，方勉才切身感受到，方裴真的是妖怪。 在方勉走近前，童童的母亲宋晓琴先他一步跑近，她一把将童童从方裴怀里抢过来，像扯一只布娃娃似的把他踉跄拉到面前。 “王梓桐你要干什么？！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你坐在栏杆上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差点掉下去了你知道吗？” 宋晓琴双眼通红，声音歇斯底里，“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你要是掉下去淹死了尸体在哪都没人知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非要吓死妈妈才甘心？” 宋晓琴说不下去了，抬起手就要揍童童，但那只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贴在儿子冻得冰凉的小脸上，下一秒，宋晓琴泣不成声，紧紧把他裹进自己宽大的棉衣里。 -- 第55页 “对不起…… 童童对不起，是妈妈不好，你不要离开妈妈……” 童童被吓得不清，被方裴扯着衣领抱上来的时候人都是呆的，直到现在才缓过神来，在宋晓琴怀里边哭边喊妈妈。 这场面方勉都不忍心看。 此时童童的父亲王锐也紧跟过来，哽咽着不停对方裴和方勉说谢谢，蹲下身把妻儿抱进怀里。 方勉见过几次王锐，他是小区里少有的会穿西装打领带的上班族，方勉对他印象深刻，现在他依旧穿着西装，只不过头发凌乱，西装领带不见了，衬衣下摆的一边从裤腰里抽出来，脚下的皮鞋也满是泥泞。 “找到了吗？” “孩子没事吧？” 周围陆陆续续赶来一些帮忙的邻居，大家刚开始听见宋晓琴的哭声还以为出事了，走近一看没有大碍，这才舒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的宽慰弥漫在人群里，方勉就着路灯不甚明亮的光环视了一圈，他看到了隔壁邻居丁巧巧，楼下的大爷张伯，一楼的魏婆婆和她老伴儿，以及许多见过面但不曾打过招呼的熟面孔。 “太好了，刚刚小方在群里发那张照片的时候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哎呀找到就好找到就好，童童爸童童妈，你俩往后可别吵架了，多照顾一下孩子吧！” 还有人惊讶问：“这是哪儿啊，我都不知道我们小区外面还有条这么宽的河，童童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知道的？” 有人小声解释：“他爸妈一吵架就把孩子赶出去玩，小孩儿四处一转不就找到这了……” 众人唏嘘一阵都默契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没人责怪童童为什么离开家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坐在河边危险的栅栏上。 邻居们默契地分工，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劝说童童爸妈别总是想着吵架，这么大的成年人，遇到问题竟然还要通过比嗓门大小解决矛盾，这还怎么做父母？年轻一点的就帮着安抚童童，有人掏出随身带着的小零食给童童垫肚子。 还有人跟方勉寒暄，夸他人真不错，上次帮丁巧巧赶走了变态跟踪狂，这次又帮忙找到了童童。 方勉红着脸说这都是他弟弟方裴的功劳，那邻居又仰头去看一旁的方裴，他本想跟方裴搭个话，但方裴沉着脸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不太好相处，加上他那高大的个头，看着极其有压迫感。 邻居噎了一下，哈哈了几声收回目光：“对了你家狗呢？我感觉好长时间没见着它了。” 这回轮到方勉哈哈了：“在家呢，没带出来……” 方裴听了偷偷用手指挠方勉的掌心。 时间不早了，王锐和宋晓琴抱着童童不停向大家鞠躬道歉，邀请大家一起去饭店吃点热的暖和一下，但大家都说刚吃过饭不用了，催着他们赶紧带孩子回家暖和暖和吃点东西。 王锐和宋晓琴听了这些话又红了眼眶，这些邻居里很多人跟他们并不相熟，还有些人因为他们天天吵架投诉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一听到童童出事，大家都纷纷伸出援手，没有人抱怨一句不好。 临走时王锐要了方勉的微信要给他转钱，方勉坚定拒绝了，他们带着童童再次向方勉和方裴道谢，这才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下雪了！” 人们惊讶抬头，盐粒似的晶莹雪花落在脸颊上，或跌进众人大张的嘴巴里。 在今年的倒数第二天里，瑞雪如期而至，众人笑着加快脚步往家赶，留在最后的方勉和方裴也跟着小跑起来。 童童一家三口走在方勉和方裴的正前方，方勉看见王锐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了宋晓琴，自己只着单薄衬衣，他抱起裹着棉衣的童童，一手牵住妻子，匆匆快跑起来。某个手臂摆动的瞬间，两人相扣的指间里有个金属状的东西在路灯下闪过一道反光。 方裴也要把自己的风衣脱给方勉，方勉没要，但方裴再次牵住他的手时，他没有拒绝，并不是因为冷，恰恰相反，他现在甚至有点出汗了。 “你说得不对。” 方勉突然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 方裴问：“什么不对？” “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才在一起的，而是先在一起，才有了孩子。” 方勉呼出一口白雾，“即便有了孩子，也可以选择不要，但是他们没有，他们选择结婚。” 方裴不理解：“可他们自己说……” “都是气话吧，越是觉得对方会难过的话越是要说，可到底是不是真的，事实总是更清楚。你看童童身上的棉衣，那是宋晓琴刚才脱下来给童童的，但那分明就是男士的款式，应该是先前王锐脱下来给她的；还有戒指，如果决心要离婚，为什么还要带着结婚戒指？他们真的是被孩子捆绑到一起的吗？” 方裴回答不了这些问题：“明明喜欢却要说不喜欢，还要彼此伤害？人类真奇怪。” 方勉笑着扫了一眼方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小狗还不是会撒谎，前几天的胡萝卜是谁偷吃的？还有刚才，明明就能跑得很快，还要在之前的宠物比赛上装模作样。” 方裴急忙辩解：“刚刚那是紧急情况，不跑快点小孩儿就要掉下去了！而且平常我要是那样跑，被发现了是要抓起来的！” 方勉好奇：“抓起来，被谁抓起来？” 方裴不肯再说了，嘴上叫着好冷快点回家，前襟却还是大敞着。 -- 第56页 方勉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 算了，他是什么身份，能管方裴的私事。 但是，但是。 路灯下，前方幢幢人影结伴而行，人们有说有笑，呼出来的热气一同在空气里消失，没有人是孤单的，每一个人都有归处。 有那么一瞬间，方勉突然觉得能吵架也是一件好事。 谁会有事没事跟陌生人吵架呢？吵架的对象通常都是家人、朋友、爱人，正是因为知道在这些人面前可以没有顾忌，才会放纵自己的脾气尽情撒野。 方勉也想有个可以吵架的人。 快到家的时候，方裴感觉到手突然被人握紧了，他立刻兴奋地用双倍的力气回握过去，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问方勉：“怎么啦？” 方勉面无表情：“你是笨狗。” 方裴愣住了，眼睛里的水雾开始弥漫，他不肯往前走了，脚下生根了似的一动不动，拉着方勉也停下脚步。 “你骂我…… 你，你为什么骂我…… 呜呜呜……” “啊啊啊对不起！我是笨蛋我是笨蛋！不要哭！” “呜呜呜你骂我！” “我错了！！！” 第39章 跨年 一夜大雪。 方勉早上刚醒，眼睛还没睁开，就被方裴用被子团起来抱到窗前。 “勉勉你看！” 方勉强撑着掀开眼皮，刹那间，铺天盖地的白色冲进视野，到处都是积雪。 屋子里的热气在玻璃窗内凝出一层水雾，在窗户靠上的位置被人擦出了一块不规则的圆形干燥区域。 方勉透过这块区域望去，看见阳台上堆砌的雪厚得像一块松糕，而这块 “松糕” 的中央塌陷了一小块，空缺的这部分正坐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雪人，脑袋圆，肚子也圆，没有脸，只用细细的树枝做了两只手。 “高的那个是我，矮的那个是勉勉。” 方裴自顾自笑起来，在窗户上呵出一口水雾，又胡乱用手擦去。 方勉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故意逗他：“我看不是。你原形的时候明明比我矮，所以高的那个是我，矮的那个是你。” 方裴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蔫巴巴地妥协了：“好吧……” 看他这个样子方勉又舍不得欺负他了：“好好好，高个子的是你。快把我放回床上去。” “你还没有夸我，我做得好看吗？” “好看。” “嘿嘿，好喜欢勉勉。” 昨天买的菜还剩了不少，方勉一股脑全倒进锅里煮了面条，早上吃一顿，中午还能再吃一顿。 吃饭时，方勉和方裴一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坐在靠阳台的窗前吃面，一边吃一边欣赏雪景，非常惬意。 根据方勉的观察，方裴吃饭时总是会先挑喜欢的吃，所以方勉不过才低头喝了两口汤，方裴碗里的牛肉和胡萝卜就都消失了，方勉从自己碗里挑出几块牛肉给他，他还了几颗青菜给方勉。 “所以不喜欢吃青菜是吗？” 方勉戳穿他。 “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不挑食，方裴迅速吞下一颗青菜，嚼都没嚼。 “…… 不烫嘴吗？慢点吃。” 面吃到一半的时候，方勉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掏出一看，是一条群发短信，方勉扫了一眼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是谁找你？” 方裴问，“叶幼稚吗？” 方勉现在已经懒得再纠正他了，他继续吃面：“不是，是同学聚会。” “那是什么？” 方裴已经把面条全部吃完了，正在舔碗壁上的汤汁，方勉见了又把自己碗里的面匀给他一点。 “就是高中时候的同学，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大家会聚在一起吃顿饭，每年都有。” 但是方勉从来没去过，今年他也不打算去。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方裴的碗又空了，他端着空碗问道：“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了，我们要做什么呢？” 方勉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牛肉喂进他嘴里：“我们去叶由之家里跨年吧，他约了我们好多次了。” 方裴咽下牛肉，半耸拉着眼皮道：“不想去。” 方勉又说：“可是他家里有 3D 设备，我们可以看 3D 电影。” 方裴哼唧了两声：“可以勉强去一下。” 原本方勉是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的，所以叶由之约了他几次他都拒绝了，一想到要跟一屋子不认识的人强行打交道方勉就心慌焦虑，但叶由之说今晚朋友们都去约会了，如果方勉和方裴不来，他很可能要一个人在家跨年了。既然没有社交压力，方勉也没有理由拒绝了，他们约了晚饭后在叶由之家里见面。 去之前，方勉带着方裴在小区的便利店里买了两大袋零食和一篮水果，他们按照叶由之给的地址和定位，很快找到了他家。 方勉和方裴抵达的时候叶由之还在洗碗，他穿着带有老虎卡通图案的围裙来开门，家里果然只有他和甜甜。 叶由之先是看见了方勉扎眼的发色，忍笑夸了句好看，在方勉羞愤欲死之前转移话题：“我已经准备了很多零食，没想到你们也买了，看样子今晚我们可以敞开了吃。” 叶由之招呼两人进家，给他们递上了拖鞋，让他们自己在家里随便转。 方勉不好在别人家里四处走动，只带着方裴把东西在客厅的茶几上放下，随便环视了一下周围。 -- 第57页 百合新苑和幸福小区的房屋结构差不多，就是面积大了点，他正这么想着，突然看见靠近厨房的转角处有一处小楼梯，直通楼上。 方勉迷惑，他记得这栋楼总共六层，叶由之住在五层，这楼梯不是通到别人六楼家里去了吗？他实在太好奇了，趿着拖鞋走到楼梯口抬头一看—— “啊，这小区房子面积太小了，才 60 平，所以我把五六两层一并买了，打通做了个楼梯。” 叶由之洗完碗从厨房出来了，站在方勉身后也朝楼上望去，“想不想上去看看？家用 3D 影院设备就在楼上。” “两层？隔壁也是你家的？” “对。” “……” 方勉短暂地死机了一会儿，他早该想到，像叶由之这种年少成名，作品畅销各大书店的作家，是不会缺钱的，和方勉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在老旧小区里租房子不同，叶由之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单纯是因为人家乐意。 “我就随便看看。今晚还有其他朋友要过来吗？” 方勉问。 “还约了一位，但不知道来不来，如果他来了我们就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叶由之戏谑地扫了一眼强行挤进他和方勉中间的方裴。 “呃，我们不会打麻将。” 方勉把方裴往旁边推了推。他站在中间仿佛一堵围墙，把方勉挡得严严实实。 方裴不情愿地侧开一点，垂着眼睑重复道：“不会。” 叶由之问：“那牌呢？斗地主会吧？” 方勉犹豫：“会一点点。” 方裴：“不会。” 叶由之又问：“那棋呢？五子棋总该会了吧？” 方勉：“会……” 方裴大声：“不会！” “行吧。” 叶由之举手投降，“我们看电影。” 方裴小声哼唧：“可以。” 于是 8 点不到，三人一狗在楼上的小型家庭影院的沙发上坐下，开始挑选接下来要看的电影。 “想看什么类型的？” 叶由之一手闹着甜甜的下巴，一手用遥控器翻目录，方勉跟着墙面投屏一路看过去，发现果真什么样的电影都有。 “都可以。” 方勉拘谨道。 叶由之看向身边的方裴：“弟弟想看什么？” “3D 的。” 方裴坐在叶由之和方勉中间，双手交叉在胸前，腰背挺得笔直。他想起之前方勉带他在电影院看的那场电影，又加了一句，“吓人的。” 叶由之说：“那就丧尸片怎么样？我这里有生化危机。” 方裴压张嘴就道：“好。” 方勉赶紧制止：“不好，丧尸片太血腥了吧？” 方裴根儿不知道什么叫丧尸片，就他看枪战片都吓得要往方勉怀里缩的，他能看什么丧尸片？ “唔……” 叶由之继续操控遥控器，“那鬼片吧，招魂怎么样，血腥镜头不多，一样吓人。” 方裴：“好。” “不好！” 方勉暗暗瞪了方裴一眼，“我们看点其他的吧，大过年的，看点活泼的，高兴的？比如，有小动物的电影？” 两分钟后，三个人带着 3D 眼睛，一边嚼薯片一边看《疯狂动物城》。 方裴头一次看这种动物拟人的 3D 电影，虽然在外人家里他已经表现得很克制，但方勉还是能从他的坐姿里看出他的兴奋。 方勉只在这部动画片刚出来的时候看过一次，情节早就忘得差不多，现在再看起来也不觉得乏味，但是叶由之呢？他也乐意跟他们一起看动画片吗？ 这场电影方勉看得很不安心，他要小心着把自己和方裴十指相扣的手藏起来，偶尔还要注意叶由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不过叶由之一直很认真地看电影，只开头出去过一次，拿了一提啤酒上来。方勉和方裴都表示不喝后，他就自己安静地吃薯片喝啤酒，时不时拿手机出来扫一眼，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消息。 电影放到一大半的时候，方勉察觉到了方裴的异样，他坐得很不安稳，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坐姿，屁股扭来扭去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勉靠在他耳边小声问。 方裴忸怩道：“我想上厕所……” 叶由之听见了，说：“出门左转，直走就看见了。” 方裴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方勉憋出一句：“你陪我去。” 叶由之噗嗤笑出声：“你是小姑娘啊？上个厕所还要跟你哥哥手拉手一起去？” 方勉干笑两声，替方裴讲话：“他不认识路。” “那行，我带他去。” 叶由之摘下眼镜。 方裴生气：“不用，我自己去！” 走之前还用力把方勉朝沙发边缘推了推，让他远离另一边的叶由之。 方裴走后，叶由之暂停了电影，对方勉笑道：“你弟弟也太粘人了，你们兄弟关系真好。” 方勉还是只能干笑，方裴的行为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确实很怪异，他惴惴不安地等着叶由之追问更多，但叶由之只是低头看手机。 “你那个朋友还来吗？” 方勉注意到他的动作。 “谁知道呢，不管他。” 叶由之把手机收到一边，摸了摸趴在脚边的甜甜，跟方勉聊了几句电影剧情，接着又拉开一罐啤酒问，“喝吗？” 方勉摇头，不经意间视线掠过叶由之脚边，那里正躺着四个空罐。 第40章 烟花 -- 第58页 作者有话说：宝儿们，我尽力了 （ó﹏ò？） 叶由之一个人干掉了一提啤酒，方勉还以为他酒量很好，然而他中途去了趟厕所，直到电影结束了也没回来。 方勉带着方裴去找他，发现他竟然躺在洗手间门口睡着了。 方勉想把他喊起来，但叶由之醉得不轻，抱着方勉说胡话，方勉没办法，便让方裴把他抱进卧室休息，甜甜呜呜叫着跟进来，站在床边担心地看着。 方勉拍了拍甜甜的脑袋，伸手给叶由之掩好被角。 这可怎么办？ 方勉纠结，他们是来做客的，但主人却醉死了，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可就这么离开方勉不太放心，再说万一叶由之的朋友等会儿来了呢？ “走吗？” 方裴靠在方勉身后的门框上。 “不走了吧。” 方勉决定，“反正我们原本也是打算不走的，他还给我们安排了客房。”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方裴问。 现在时间还早，离零点还有两个小时，方勉思考了片刻：“想不想放烟花？” 方裴歪头：“那是什么？” 在看电影之前，叶由之给他们看了囤积的过年物资，其中就有不少烟花，说方勉他们可以随便点着玩儿。 因为附近是偏僻的郊区，烟花爆竹管得不严，每到过年都能看到人们放烟花。 不过大型的烟花方勉也不敢放，他记得那些烟花里有仙女棒。 方勉从客厅茶几底下找到了纹着老虎头的打火机，然后拿着两盒仙女棒带方裴去了阳台。 叶由之的阳台也是重新装修改造过的，把左右两间房的阳台连到了一起，这样一来便很宽敞了，阳台上甚至还有一张咖啡桌和两把靠椅。 左右也有邻居在放烟花，时不时便有五颜六色的烟花伴着巨大响声出现在头顶。 方裴第一次看烟花，既害怕又兴奋，烟花炸一次他就抖一下，两只手紧紧抱住方勉的胳膊不肯放。 方勉安慰他：“我们不放那么吓人的，我们这个烟花不响。” 方勉从盒子里掏出几只仙女棒，先给自己点燃一只，火焰吞噬钢丝棉，四散的火星迸溅开来，发出轻微的嘶嘶响声，方裴还是吓了一跳，躲在方勉身后不敢出来。 “没事的，” 方勉笑他，“拿着后面的铁杆就行了，不会烧到手的。” “真的吗？” “真的。” 方勉劝了好一会儿方裴才鼓起勇气接过仙女棒，但也仅仅是接着而已，他双手举着仙女棒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个烟花支架。 方勉忍住笑意：“你看，你可以这样。” 他在空中快速挥动仙女棒，耀眼的光芒在视网膜中短暂延迟，最终在大脑中形成一幅画面。 “你看，我画一只小狗。先画一个圆圈，然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方裴新奇地瞪大眼睛：“再来一次！” 于是方勉用剩下的一整盒仙女棒给方裴画了小狗，小猪和小兔子…… 方裴最喜欢小狗，他也尝试在空中画出什么，但是看见火星四溅又不敢动了，只是紧张地举着烟花直到它们自行熄灭。 “我放完啦。” 方裴邀功似的把手里熄灭的钢丝棉举到方勉面前，满脸都写着 “快夸我”。 方勉垫脚拍了拍他的脑袋：“很棒。” 为了配合方勉的动作，方裴微微垂头弓腰，他们本来就靠得很近，现在他们几乎脸贴着脸了。 隔着一栋楼的马路对面，仍有人在放烟花，星星似的火点冲上天空，砰得一声炸出红色绿色黄色的火花，就散落在方裴头顶的上空，每隔两三秒就会把方裴的脸照亮，方勉清楚地看见了方裴微微低垂的睫毛，和玻璃珠子似的清澈的眼睛，那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方勉。 方裴已经适应了烟花的响声，不会再被吓得发抖了，方勉非常确信，因为方裴抱着他的手臂很稳，贴着他的嘴唇也很稳。 “唔…… 会被看…… 不能……” 方勉一句话被方裴断断续续吞掉好几个字。 “不会的，我挡着呢。” 方裴换了个位置，把方勉压在阳台落地窗边的角落里，用手垫在他的后脑勺和墙壁之间，把他的嘴唇从下舔到上。 方裴的吻技已经很娴熟了，方勉明明记得他们没亲过几次。而且真要比起来，曾有恋爱经验的方勉应该更加熟练才对，但如今的结果却是，他被方裴的强势吻技亲得气都喘不上来。 他也终于相信，狗的舌头确实很灵活，卷着方勉的舌头弄来弄去，舔舐着他每一寸柔软。 冬夜太冷了，方勉在一次次烟花升空的亮光里看见他们接吻时呼出的一团团热气，但很快就在空气里消失不见，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仿佛某种隐秘的象征，暗示着今晚方勉可以放纵，可以没有顾忌，反正不会留下痕迹。 方裴退开一寸，抵着方勉的额头嘟囔道：“勉勉，你好软，好香，好……” 方勉仰头，堵住了方裴的嘴，带着点强势的反攻意味，方裴更兴奋了，呼吸越加粗重，声音大得吓人。 最后方勉不得不伸手堵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训道：“小声点！” 方裴根本忍不住，他用舌尖一下又一下舔着方勉的掌心，在他想缩回手的时候用力抓住，不管方勉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直到他舔完每一处指缝才尽兴。 -- 第59页 “勉勉，我好疼。” 方裴把整个身体都压在方勉身上，不停蹭着方勉，一边蹭一边委屈巴巴地喊，“疼死了……” 方勉慌了，这里是叶由之的家，叶由之就在隔壁的卧室里睡觉，他们还站在阳台上，对面的邻居透过窗子就能看见他们。 “你站好！别乱动！” 方勉双手抵着他的小腹。透过方裴身上薄薄的针织衫，他的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腹肌的形状。 “勉勉，主人，求求你……” 方裴不再动了，但他把方勉紧紧抱进怀里，手臂越收越紧，像是想让方勉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方勉心跳得飞快，隔着一层厚厚的牛仔裤也能感受到方裴身上的热度。不过方裴兴奋起来控制不住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胡乱拍了拍方裴的后背：“忍一下，忍一下就好了。” “不好不好不好！” 方裴焦躁起来，动作也愈发粗暴，他死死抵住方勉，撩开他的衣领，一口咬在他颈侧。 方勉疼得几乎要叫出声，但很快就被方裴堵住了嘴，热烈进犯，这一次他不仅用舌头，他还用牙齿。 方勉的处境太糟糕了，方裴一手就能扣住他两只手腕抵在头顶的墙壁上，另一只手稳稳捏住方勉的下巴，逼迫他张嘴承受，方勉被咬得很疼，但又被逼出了更多的欲望。 方裴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方勉管不住他了，不管他怎么挣扎都被方裴轻易化解。 新一轮的烟花继续在头顶灿烂绽放，有节奏的砰砰声盖住了某些声响，可那炸开的圆形光芒又像是一只偷窥的巨目，它的目光笼罩着这方小小的阳台，把角落里一双纠缠的人影全部收入眼底。 强烈的羞耻和刺激感快把方勉逼疯了，但更让他害怕的时候，他竟然还想要更多…… “砰砰砰——” 远处的烟花突然三连发，巨响之后便是漫长的寂静。 方裴终于卸了力道，弓腰伏在方勉的肩窝里平复着气息。 方勉僵着四肢，动都不敢动，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的手里还捏着根燃烧干净的仙女棒。 过了好一会儿，方裴慢慢从方勉身上起来，他红着眼角，可怜巴巴地看着方勉，声音里还带着黏腻的尾韵。 “勉勉，对不起……” 第41章 新年快乐 从阳台回来后，方勉去了趟叶由之的卧室，发现他睡得很死，也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到了之前叶由之给他们安排的客房。 卫生间里，方裴正关着门洗内裤。 方勉不放心他，敲门问：“要不要我帮你洗？” “不用！” 方勉觉得好笑，过去每次洗澡方裴都巴不得把他拉进来一起洗，这次洗条内裤还把门给锁上了，方勉故意逗他：“害羞什么，你刚变成人的时候，衣服内裤不都是我洗的吗？” 方裴噎了一下，很快反驳：“后来都是我自己洗了！”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方裴才裹着浴巾从卫生间走出来。他看见了方勉后，立刻把湿内裤往身后藏。 “藏什么。” 方勉忍笑，“快给我，我拿到阳台上晾一下。” “不行，会被看到的。” 方裴脸颊泛红，不敢和方勉对视。 “那我用吹风机吹干，很快就能穿了。” “我自己吹……” 方勉不由得感到一种老父亲般的欣慰，自家狗子长大了，知道羞了。但慢慢地，他发现方裴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不高兴了？” 方勉问。 方裴皱起眉心，嘴角微微下撇，算不上委屈，就是看上去很难过。 “对不起，我没忍住……” 一直以来方裴都在努力学习做好一个合格的人类，学直立行走，学说话，学用筷子吃饭，学自己洗澡洗衣服，只要是方勉的命令，他都恪守不渝。 但今天他控住不住自己了，随时随地发情那是动物才会有的行为，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做，可他就是没忍住，快感冲上头顶的那一刹那，巨大的羞耻感也笼罩了他。 方勉舔了舔嘴唇。他刚才路过镜子的时候看了一眼，嘴唇有点肿，嘴角还被咬破了一个小口，脖子上的咬痕也很扎眼，都是刚才方裴情神志不清的时候弄出来的。 方勉原本是想教训他的，那么明目张胆地在人家的阳台上干坏事，怎么劝都不听，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然而真听他来道歉，方勉又觉得这事怪不了他，他本来也就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狗。而且他突然发 Q，方勉自认多少跟他的煽风点火有点关系…… “没事。” 方勉摸了摸他潮湿的发尾，“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方裴还是觉得很羞耻，手里的内裤都要焐热了。 突然，方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那是他定的零点闹钟，方勉关掉闹铃，垫脚亲上方裴的嘴角。 “裴裴，新年快乐。” 第二天，方勉在陌生的房间醒来时吓了一跳，幸好怀里的裸男是熟悉的。 等一下，为什么是裸男？ 方勉想起来了。 昨天方裴用吹风机吹了半小时内裤都没完全吹干，但两人已经困得不行，干脆先睡觉了，让内裤在卫生间里自行风干。 内裤都没了上衣穿不穿还有什么要紧，方勉也是困迷糊了，方裴不想穿衣服也随他了，早上醒来理智回笼才感觉不妥。 -- 第60页 但很快，方勉又想起昨晚在阳台上发生的种种事故…… 算了，相比之下，不穿衣服已经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方勉不敢太放纵，八点不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以为八点已经很早，没想到叶由之更早，他和方裴下楼的时候，叶由之已经买了早餐回来，坐在餐桌上喝豆浆吃油条了。 “快来，买的小笼包应该还热着。” 叶由之冲他们招手，“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方勉带着方裴在他对面坐下，舔了舔嘴角已经不太明显的伤口，把毛衣领拉得更高，“你呢？昨晚你可醉得不清，我看你那么能喝，还以为你酒量很好。” 叶由之的脸色不太好，有点宿醉的浮肿，但好在他颜值够高，憔悴一点也不难看。 他听见方勉这样问，立刻笑道：“这不是高兴么，多喝了两杯，谁叫你们都不肯喝呢。” 方勉总觉得他的笑容有点疲倦，但猜想大概是因为宿醉的缘故便没有多想，只说昨晚他和方裴放了他两盒仙女棒烟花。 叶由之慷慨道：“随便放，喜欢的话可以再带几盒走。” “那倒不用。” 方裴害怕火，就算带回家也是方勉自己玩。 叶由之喝完了碗里的豆浆，用纸巾擦了擦嘴，叹气道：“本来是想招呼你们来我家里痛快玩一场的，结果我却醉死了，你们也没玩尽兴吧？” “没有，很开心的，不是还放烟花了吗？” 方勉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心虚。 倒是方裴很认真地点了头：“很开心。” 叶由之：“那就好。”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问方勉：“昨晚还有其他人来我家吗？” 方勉摇头：“我们昨晚将近十二点半才睡的，没听到有人敲门。” “哦。” 叶由之应了一声，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方勉和方裴留在叶由之家里吃了午饭才走的，叶由之手艺很好，五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色香味俱全，别说方裴了，方勉都双眼放光。甚至在回到家后，方勉问他下次还要不要去叶由之家后，方裴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点了头，由此可见这顿饭的魅力。 元旦很快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方勉继续自己画稿人的忙碌生活，方裴看到他这样忙，也起了想要工作的心思，说要帮方勉赚钱，让他不要这么累了。 方勉立刻期待起来：“说说看，怎么赚钱？你会变钞票吗？” 方裴摇头。 方勉不肯放弃：“能猜中彩票号码吗？” 方裴继续摇头。 方勉做最后的挣扎：“那能让人把工作机会送上门吗？” 方裴还是摇头，他羞涩地绞着手指道：“我力气不错，可以去搬砖。” 方勉沉默良久：“乖，做宠物挺好的。” “可是我想帮你。” 方裴耷拉着耳朵。 “你少用你那双耳朵勾引我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方勉脱口而出，但说完这话，方勉和方裴都愣住了。 方勉低头画画，装作无事发生，方裴却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下来，蹲坐在方勉脚边，害羞地扯了扯方勉的裤脚。 “我没有勾引你。” 片刻后，他伸手挠了挠自己头顶的毛绒耳朵，语气里带着点莫名的得意。 “我勾引到你了吗？” 方勉揪了一把自己的黄毛，故意凶巴巴地说：“我在工作，别打扰我。” 像是要验证什么，方裴从地上站起来靠在桌边，不停摆弄自己那双兔子似的大耳朵，没一会儿还把尾巴也变出来，在方勉的电脑屏幕前扫来扫去，最后干脆把尾巴横在数位板上。 方勉忍无可忍，一把握住他的尾巴尖，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裴弯腰贴近方勉，两眼闪闪发光：“我勾引到你了吗？” 巧克力色的俊脸越来越近，方勉无法抗拒，闭上眼睛之前，他自暴自弃地想，今天的任务量恐怕又完不成了。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但方勉迫切地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这段时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愉快的日子了。 白天方勉画画，晚上和方裴一起散步，回家后一起看视频，当然视频只是个幌子，往往还没看两分钟，他就和方裴滚到床上去了，但只是拥抱接吻。 这样就很好。 一切都按照方勉喜欢的节奏进行。 他什么都不用想，口袋里有钱，怀里有狗，不用考虑明天和未来。 但方勉早该想到，他从来不是幸运的人，平静的生活在某天晚上被打破。 那天晚饭后，方勉照例跟方裴出去散步，回家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出门丢垃圾的丁巧巧，丁巧巧看见方裴眼睛就跟钉在他身上似的，一眨不眨。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方勉调侃她。 丁巧巧回过神，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拉着方勉要跟他单独说话。 “那你先上楼吧你。” 方勉把钥匙给了方裴，让他自己先回家，然后便被丁巧巧拉到了几米外。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方勉笑。 丁巧巧看着方裴上楼的背影，小声对方勉说：“那个…… 小方哥，那是你弟弟对吧？” “啊，是啊。” 方勉有种不好的预感。 “嘿嘿，就是，那个……” 丁巧巧支吾了一阵，“那个，他有没有对象啊？” -- 第61页 方勉的笑容僵在嘴角，机械地重复了一边她的问题：“他有没有对象？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呢？” 丁巧巧脸红了，她抿着嘴唇低头假装打量自己的新指甲，“我之前找他要微信，他没给，但是他真的好帅啊，所以…… 想问问你他可有对象，没有的话我再追一追，嘿嘿。” 方勉看着她脸上期待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 丁巧巧催促道：“你发什么呆呀？有还是没有。” “他…… 还没有对象。” 方勉听见自己这样说。 “真的啊？！这么帅的帅哥竟然还没有女朋友！” 丁巧巧高兴得快跳起来了，“小方哥你能不能在他面前多提提我，回头我给裴裴送两大袋进口狗粮！” “那倒不用……” “那你答应帮我吗？小方哥你最好了，你帮帮我吧，看在我对裴裴这么好的份儿上！” “…… 好。” 和丁巧巧一起上了楼，方勉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推开房门回到自己的公寓，一抬头便看见方裴站在玄关等他，脸色很难看。 这一刻方勉才忽然想到，方裴的听觉很灵敏，隔着几百米他都能清楚地听见别人在说什么。 方裴听到了他和丁巧巧的对话。 第42章 所以你并不真正爱我 “为什么？” 方裴的声音很低沉，通常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时都很生气。 “什么为什么？” 方勉关门弯腰换鞋，若无其事地反问，“等下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为什么要说我没有对象？为什么要答应帮她？为什么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方裴每问一句便朝方勉走近一步，三个问题，三步，足够他把方勉堵在狭窄的玄关里。 方勉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只有这样的刺痛能让他稍稍保持镇定。 “啊，你说丁巧巧啊，你刚才听到啦？” 方勉强迫自己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我骗她的嘛，要是不答应，她肯定要闹很久。干嘛呀挡在这里，等下不是还想看电影吗？你先去把资源找出来。” “告诉她我有对象不是更简单？以后她再也不会找你。” 方裴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住方勉，挡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方勉强笑：“我随口说的，没想那么多。” 方裴前额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打着卷垂下来，凌乱地遮着眼睛，他站着原地，沉默了好几秒才问：“方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方勉一窒，低着头苍白反驳：“不是。” “方勉，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我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替换掉的宠物吗？” “……”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方裴强撑着没让它们流出来：“为什么不说话？现在连骗我都不肯了吗？我不明白，方勉，我想不明白，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们不是恋人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方勉死死咬住嘴角，他听见自己用冷冰冰的声音道：“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什么？” 方勉猛地抬头，大声重复：“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你能跟我过一辈子吗？” “怎么就不能了？！普通一只狗才能陪你多久？能不能有 20 年？我能陪你 80 年 100 年再陪你一起死！我说过好多次，你怎么就不信我？” 方裴忍不住了，眼泪雨线似的成串落下，他用手背擦了一遍又一遍，但怎么都擦不完。 方勉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但眼睛却难过得仿佛在哭：“方裴，你连人都不是，你凭什么做承诺？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方裴僵在原地。 “别问了，方裴，我们现在这样过得不也挺好的吗？我不太了解你们妖怪，好像你自己也不太了解。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你跟着我肯定没好处，你现在不觉得，以后也会慢慢想通。所以我们都不要有什么负担，假如哪天你想走了，跟我说一声就行，我绝对不缠着你。” 是，方裴几乎天天都在方勉的耳边黏黏糊糊地撒娇，说喜欢方勉，说会永远陪着方勉，但他的 “喜欢” 是哪种喜欢？他口中的 “永远” 能维持多少天？ 方勉也不是什么都没想过，当方裴抱着他深情亲吻的时候，他也常常会突然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憧憬。 既然方裴能在他这里住一个月，就能住一年，就能住 10 年，生活不就是无数个昨天的复制吗？那一辈子好像也很快就过去了。 但这样的憧憬不过是小孩儿吹出来的肥皂泡泡，阳光赋予它们五颜六色，但破碎也不过就是两三秒的事。 方勉听过了太多承诺，也曾有过种种期待，但现实就是现实，不会因为方勉的期待就有所改变。 他初中成绩很好，中考排名全市第三，他幻想去市一中念书，结果呢？ 他大三时有机会获得出国交换生的名额，他幻想去国外美院进修，结果呢？ 他在高中遇到了自己的初恋，陪他走过痛苦的深渊，他幻想跟初恋过一辈子，结果呢？ 他热爱美术，小时候从拿起笔的那刻就开始画画，他幻想成为漫画家，结果呢？ 所以为什么要有所期待？为什么要幻想？未来那么长呢，在脚下、在即刻、在当前就有无数个肉眼可见的岔路口，谁来保证明天不是最后一天？谁能保证方裴会一辈子陪着他？ -- 第62页 而且，他方勉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长相普通，性格沉闷懦弱，没有钱，也没有才能，方裴会看上他不过是因为雏鸟情节，因为方勉是他深入接触的第一个人类，他还没有机会见识整个世界，当他见到了更多的人，遇到了更多的事，他就会发现，他还可以有很多选择，而方勉只是那些选择中，最差、最糟糕的那个。 所以方勉选择不问，不想。 只有吃进肚子里的食物才是自己的，只有已经度过的每一秒时光才是真实的，只有眼前的快乐才是快乐。 就这样过一天是一天不好吗？ “不好！” 方裴的嗓子哑了。 “方勉，我说不好！我不要做可以被替换的宠物，我要做你的爱人，做你的丈夫，做你的妻子，任何独一无二的身份都必须归我！我不会走的，我哪都不去！你别想赶我走！” 方勉盯着方裴朦胧的泪眼，几次想抬手给他擦干净，但都忍住了。 “我不会赶你的方裴，但今天我要把话说清楚，我要向你道歉，是我没有教好你，才让你产生了错误的感觉。” “你从一开始对‘喜欢’这个词的概念就是错的。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就是我对你说的吧？‘裴裴真可爱，我喜欢你，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对吧？这个词我可能一天会说二三十遍，所以你记住了，所以你那时候明明不懂人类语言，对我说的第一词就是‘喜欢’。但是方裴，我那时候对你的喜欢就是对一只普通小狗的喜欢，我会抱你亲你跟你一块儿睡觉，但也仅此而已，我不会想跟你谈恋爱，谁会跟宠物谈恋爱？” 方裴愣住了，他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天真，悲哀又痛苦。 方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他的灵魂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愤怒地歇斯底里，一半却在悲哀地乞求停下。 他为什么要跟方裴吵这个？如果方裴听懂了他的话，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他应该停下，方裴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好了，这样方裴就会继续留在他身边，继续喜欢他，继续黏着他，他们还是可以像过去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可是为什么他停不下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方裴？你从我这里学到的‘喜欢’，一开始就不是恋人之间的‘喜欢’，不过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起，只有彼此，你才会觉得我们密不可分，其实不是的。方裴，你现在变回小狗的样子，走出这间房子，在小区门口可爱地叫两声，马上就会获得无数的喜欢……” 方勉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他猜想一定是面目可憎的，因为方裴在哭。 方裴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 他站在方勉面前深深垂下头，瑟缩着肩膀，身体发抖，抑制不住的呜咽声漏出唇缝，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但是方勉没有停下。 “你分得清吗方裴？你的喜欢，到底是爱情，还是新鲜感、情欲、占有欲？” 蒲公英最后一颗毛绒种子摇摇欲坠。 仿佛灵魂脱离肉体，方勉的意识飘在头顶，听见自己冰冷地说： “所以你并不真正爱我，我们也不是恋人。” 第43章 我不会走的 人类是可怕的生物。 方裴在刚启智时长辈们就常常这样对他说，但方裴一直不以为意。 在所有的食肉动物里，人类是最脆弱的，他们没有锋利的牙齿，没有尖锐的指甲，没有御寒的皮毛，甚至连最重要的咽喉也毫无遮挡地袒露着，方裴一口就能咬死他们。 所以方裴对化形并没有什么执念，人类的城市也想来就来了，方裴自信能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 但现在方裴知道了。 人类的确是很可怕的生物，可以对仇人笑脸相迎，可以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可以许诺下明知道不能遵守的诺言。 以前他不懂，现在他已经很明白了。 怪不得长辈们把去人界称为 “历练”，怪不得做人要 “修行”，因为真的很难。 方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是喜欢方勉，想跟方勉一直在一起，想让方勉也喜欢他，这有什么不对？ 做人太累了，他们把一份 “喜欢” 分门别类放进无数个小格子里，每个都有各自的名称，绝不混用，对宠物的 “喜欢” 在左边，对恋人的 “喜欢” 在右边，方裴不过是弄不懂摆放规则，就要被无情地指责。 “所以你并不真正爱我，我们也不是恋人。” 方勉这样对他说。 方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他好像又不会说话了，嘴巴开开合合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最后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相同的话。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方勉，我真的很喜欢你……” 但是方勉无动于衷。 他把一把备用钥匙塞进了鞋架最底部的夹层，然后告诉他：“钥匙放在这里，如果你想好了，随时可以走。” 方裴绝望了。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如果小狗犯错，主人可以用鞭子教训他，小狗很听话，小狗会改。 但是方勉直接赶他走。 “我不会走的。” 方裴不哭了，他用手背狠狠蹭了两下眼睛。 “这里是我的地盘，如果你敢带第二只狗回来，我就咬死他。” -- 第63页 整整一个星期，方裴没有再跟方勉说过一句话，他始终维持着狗的形态，蹲在远离方勉的墙角，那一块没有地毯，也吹不到空调暖气，但他就是倔强地蜷缩在那里，像狮子盯着猎物那样死死盯着方勉的背影，甚至连晚上也不肯休息。 有一次方勉半夜起来上厕所，睡在床边地毯上的方裴立刻惊醒，跳起来跟到厕所门口守着。 但方勉还是一个人出门去了。 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傍晚，他对方裴说要出去一个晚上，要很晚回来，或者可能不回来，狗粮在厨房，让他自己去吃。 方裴想跟他一起去，他接连跑出门三次，都被方勉撵回了家。 “你不能去。” 方裴眼睁睁看着方勉的脸在狭小的门缝里越来越窄。 门关上了，方勉从外面上了锁，留方裴一个人蹲在漆黑的玄关。 方勉锁上了门，站在门口静静等了片刻，他没有听见里面传出狗叫或者狗爪挠门的声音，看来方裴应该是放弃了。 他把头顶的羊毛帽往下拉了拉，裹紧羽绒服，朝楼下走去。 方勉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他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以前也一直没去过，但这一次的同学聚会请到了他们高中的班主任王怡曼。 当时方勉也是无意中点进了高中同学的聊天群，看到有人提到了王怡曼的名字，从进群以来从没说过一句话的方勉第一次发言，问：【确定王老师会来吗？】 班长回：【我问的，她答应了。】 方勉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打出第二行消息：【什么时候聚餐？加我一个。】 这时候有人调侃道：【方大画家不愧是王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以前聚餐从来不见影的，这次居然主动要加入，哈哈哈……】 很快其他同学也跟着追问。 【方勉你不是去了 X 大美术系吗？应该毕业了？在哪高就啊？】 【哈哈哈我现在在网上搜你名字是不是会出来一大串名画？】 【哎对了，方勉你知道肖豫这次来不来？你跟他关系不是最好了吗？我听说他上个月回国了……】 方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聚餐的饭店不太远，坐地铁半个多小时就能到。 晚高峰时地铁里人很多，方勉站在靠门的位置，身体随着列车的运行轻微摇晃，他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开始出神。 方勉的高中生活不算凄惨，至少现在回想起来，快乐的记忆要占得更多，其中一半归功于班主任王怡曼，另一半就要归功于肖豫。 方勉的文化课成绩从高中开始就不太好了，但也不是垫底，每次考试都稳定在中下游，他个子不高，也不爱说话，每天缩在班级后面的座位上，不是发呆就是做自己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画画。 有一次，他上课时在草稿纸上画画，被突然出现在窗外的王怡曼发现了，王怡曼把他喊到了办公室。 方勉当时吓得半死，他连上课回答问题都会怕到掌心出汗，更何况是犯错了去班主任的办公室。 但出于意料的是，王怡曼并没有责怪他，而是问他，想不想学美术走艺考这条路？ 方勉记不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多半也是语无伦次地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画画了。 “不画了？画得这么好为什么不画了？” 王怡曼平静地说，“你在书上和作业本上画的画我都看到了，有这么好的天赋怎么能浪费？” 方勉怔住。 王怡曼是第一个说他有天赋的人。 她笑着对方勉道：“你别慌，也别怕，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只管说想还是不想，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很快，下课铃响了。 方勉恍惚地走出办公室，恍惚地回到教室，等他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王怡曼丈夫开的艺考美术班里上课了。至于费用问题，王怡曼帮他申请了学校的助学金，方勉一分钱不用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学习画画了。 在美术班上课一周后，方勉终于想起来向王怡曼道谢，他诚惶诚恐，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平白对另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王怡曼却说：“这有什么，不过是在我先生的画室里添一把椅子的事，能不能考上大学还得看你自己。” “方勉，这个世界不善待你，你不能也跟着糟蹋自己。” “好好念书，你没有第二个 17 岁了。” 第44章 同学聚会 方勉到达饭店的时间不早不晚，他用手机反复确认了饭店的地址和名称，然后又在门口犹犹豫豫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等下见到王老师他要说什么呢？ 还在大学的时候，方勉寒暑假会买点东西去看望王怡曼，后来毕业了方勉混得不好，就不敢跟她见面了，只过年邮寄点补品。 最近事业上有点起色，方勉又有勇气见她了。他想，如果他们有机会单独聊两句的话，他一定要跟王怡曼道歉，混成这个鬼样子他太对不起老师的教导了。 “方勉？是方勉吧？站在外面干什么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快进去呀！” 出来抽烟的班长看见了方勉，连拉带扯地把方勉往包厢里送。 班长还跟以前一样，会做人会说话，就这走路上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已经把方勉从头夸到了尾。 “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跟高中时候一模一样？你这换身校服就能回高中继续读书了！你这几年吃什么了我去？看这小脸白的，以前我们班男生都嫉妒你你不知道吧？因为你长得特白，斯斯文文的，当时班上好几个女生对你有意思来着，可你就不爱跟人说话……” -- 第64页 方勉一句话也接不上，只能干笑。 班长推开包厢大门，吵杂的喧闹声和混着烟酒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大家看看谁来了？” “哟，这不是大画家吗？” “哇，都六七年了，方勉你怎么还像个高中生似的。” “你们懂什么，艺术家都这样！” “哈哈……”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轻松愉快。 方勉呆愣地站在门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的视线挨个扫过在座的每一个同学，发现所有人都变了，女生们都打扮得漂亮甜美，男生一个一个自信骄傲，好像只有方勉，依然缩在旧时光的壳子里，还是那么胆小木讷。 “愣着干什么？” 班长把方勉往前一推，“坐啊，正好肖豫边上还有一个位置，你坐那边吧。” 肖豫？ 方勉被推得踉跄两步，抬头朝前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圆领毛衣的俊秀男人从墙角探出头来，冲方勉挥了挥手。 “方勉，这边。” 方勉瞳孔一缩。 真是肖豫！ 包厢里的空气突然闷热得让人无法呼吸，方勉想走了，他想立刻离开这里，他甚至都打算转身了，但突然包厢门被人推开，又有老同学进来了，大家站起来嬉笑着迎接，方勉在混乱中被挤到墙角，然后被人拉住了手腕。 “方勉？看什么呢，过来坐。” 方勉听见隔壁有女生问：“你俩关系还是这么好，是不是一直有联系啊？” “对啊，” 肖豫伸手帮方勉把一次性餐具的塑料袋撕开了，又倒上热水把餐具烫了一下，“这次同学聚会我本来在北京走不开的，一听方勉要来，我立刻推掉工作赶来了。” 方勉顿时抬头朝他看去，他却只顾着手上的活。 女生们看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笑道：“这么会照顾人？那帮我们也烫一下碗筷好了。” 肖豫把餐具推回方勉面前，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自己烫。” 方勉看着他的侧脸，想说什么又忍回去了。 肖豫到底想干什么？从拍完高中毕业照那天以后，方勉再也没有见过肖豫，他连肖豫的手机号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联系。 什么一听方勉要来立刻推掉工作赶过来，肖豫在说什么胡话？ 肖豫在跟身边的女生们聊天，说自己在国外这几年的见闻，方勉不想听，他在一旁如坐针毡，假装掏出手机忙碌，其实只不过在把裴裴的那些照片翻过来又翻过去。 方勉有点想他了。 或许不止一点。 这几天方勉一直在找机会跟方裴道歉，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把话讲得那么难听。 在方裴生气不理他的这一周里，方勉每天都睡不好觉，他生怕半夜睡着的时候方裴突然走了，早上睡醒后方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床边地毯上的狗还在不在。 可发现方裴没走后，新一轮的心理折磨又开始了。 方裴为什么还不走？方裴什么时候走？方裴今天走不走？方裴真的要走了吗？如果方裴走了他该怎么办…… “你在看什么？” 脖子被喷上一股热气，方勉全身一震，僵硬地举着手机：“我，我在看我家的狗……” 肖豫凑到方勉身边，贴着他的脸笑：“你以前就喜欢小动物，现在终于自己养了？” “嗯。” 方勉不自在地让开一些，快速滑动手机里的照片。 肖豫看着看着就乐了：“同一个角度你要拍几张？这五张照片有什么不一样吗？” 方勉忍住羞赧，回道：“都很可爱啊。” “怎么不养小一点的？我记得你以前喜欢柯基。” 肖豫问。 “那是以前，现在不喜欢了。” 方勉知道他对狗没兴趣，于是侧过身不给他看了。 肖豫用手肘撑着桌面，把方勉从头打量到脚：“方勉，你染头发了？” 方勉含糊应了一声，他把手机收回口袋，把头顶的帽檐拉得更低，开始思索离开的理由。 “方勉。” 肖豫又喊他，“你怎么都看不我？” 方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他留下一句 “去厕所” 后，便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然而他刚迈出两步。 “方勉——” 肖豫跟出来了。 方勉加快脚步。 “方勉！” 肖豫大步追上，在方勉快走到饭店大堂时拦在了他前面。 方勉忍无可忍，终于叫出那个已经很陌生的名字：“肖豫，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豫看着他的表情先是愣了愣，接着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你不是要去厕所？厕所在相反的方向。” 高中的时候肖豫成绩很好，长得帅，人又开朗，是班里的明星人物，所以王怡曼把他调到了方勉旁边。 方勉性格沉闷不爱说话，肖豫恰好相反，整天在方勉耳边叫他的名字，高兴的时候叫，难过的时候也叫。 “方勉，方勉？方勉！方勉——” 他一句话就能拖着十几个男生陪他打球，一个笑话能逗乐全班的人。 方勉头一次知道人生还有这样的活法。 谁能拒绝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不到一个星期，方勉便和肖豫无话不谈了。 肖豫同情他的身世，说从此以后做他的好兄弟，他一点一点给方勉讲数学题，手把手教方勉打篮球，走哪都要带上方勉。 -- 第65页 他硬生生在方勉的壳上破开了一条小口，方勉从那条口里看见了光。 从此，方勉孤独煎熬的高中生涯开始有了不一样的颜色，这一切都要感谢肖豫。 后来有一天上体育课，两人逃掉了一千米测试，躲在器械室后面聊天，肖豫突然问他—— “方勉，你会接吻吗？” 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像问方勉喜欢吃什么一样随意。 方勉摇头，他都没谈过恋爱，怎么可能会接吻。 “我也不会。” 肖豫说，“但我挺想学的。” “怎么学？” 方勉好奇，虽然怪不好意思的，可他也有点想学。 肖豫冲他眨了眨眼：“找个人练习不就完了。” 方勉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似的，肖豫就算了，有哪个女生会答应跟方勉练习？肖豫就会胡扯八道。 “别走啊，不一定非要跟女生练习的。” 肖豫小跑两步挡在方勉面前。 “什么意思？” 方勉不解。 那时候的方勉比现在还要瘦一点，下巴尖尖的，小脸又白又嫩，是一个干净的少年的样子。就像班长说得那样，他们班的男生一边嘲笑方勉是小白脸，一边又暗暗嫉妒他。 肖豫比方勉高一点，方勉看他得仰头。 少年的眼睛里倒映着树荫斑驳的光点，干净得很纯粹，和他的白衬衫那样让人心动。 肖豫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前倾低头。 那是一个很热的夏日午后，远处有学生的笑闹和老师的哨声，再近一点的树上还有沸腾的蝉鸣，方勉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体育课丢掉了自己的初吻。 第45章 肖豫 方裴盯着床头柜上的小闹钟，看着最短的那根指针从数字 5 滑动到数字 8。 方勉已经离开了整整 3 个小时。 他去哪儿了？ 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方勉的味道，冷冰冰的。 方裴在地毯上趴下，继续盯着闹钟，等分针又绕过一圈后，他坐起身，变回人形换好衣服，从鞋柜下找到那枚备用钥匙。 他等不了了，他要把方勉找回家。 个小时前方勉走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气味，方裴一直追踪到地铁站，但是从进了地铁口开始气味便断了。 方勉在离他十公里以外的地方。 “十公里以外是什么地方？” 方裴问了在地铁里上班的人类，人类让他自己去看地图，可是地图上五颜六色的，蚜虫大小的字挤在一起，方裴看不懂，他只知道，方勉现在会在这个城市的任意一个地方，就是不在他身边。 “您要去哪儿呢？大概在什么方位？” 方裴拒绝了试图帮助他的人类，一个人离开了地铁站。 地铁里空气流动太差，气味繁杂混乱，方裴什么也嗅不出来，他打算从外面碰碰运气。 借着夜色的遮掩，方裴在冷冽寒风里穿梭，他跑得很快，快到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的程度。他以幸福小区为中心绕圈，不断扩大半径，每跑一段路都要停下来嗅一嗅周围的空气，希望能嗅出方勉在什么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风终于为他送来了方勉的气味。 方裴立刻掉转脚步朝一个方向跑去。 人类繁华的街道，路上挤满了车流，方勉在其中一辆轿车里。 怕被人发现，方裴不敢靠得太近，他在高大建筑物的屋顶上跳跃穿梭，一路跟到了幸福小区所在的郊区。 方勉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车上跟下来一个男人。 方裴在最近的那栋楼的楼顶上俯视他们。 晚上很冷，方勉把围巾拉高，盖住半张脸：“谢谢你送我回家，再见。” “我送你到楼下吧。” 肖豫的毛衣外面就披了一件外套，好像感觉不到冷，让方勉想到了方裴。 “不用了，我走了。” 方勉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保安亭里的保安大叔又在睡觉，方勉没吵醒他，轻轻推开侧门挤了进去。 方勉缩着脖子默默走了一阵，路灯下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方勉一回头，发现肖豫竟然跟进来了。 “你跟来干嘛？我要回家了。” 方勉皱眉。 “我送你。” 肖豫笑着对他说。 他笑起来的时候下巴上的一颗小痣会跟着生动起来，方勉曾经很喜欢，但现在看着只觉得烦。 王怡曼上小学的女儿突然生病住院了，所以她今晚没能到场。饭桌上方勉好几次想走，都被肖豫明着暗着拦住了，就连后来结束了，方勉要去坐地铁回家，都被硬是拽上了他的车。 “肖豫，你究竟想做什么？两个男人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这不是你说的吗？” 这话说出口后，方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还记得那天的事，甚至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肖豫说过的话。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个吻开始的，方勉还懵懵懂懂，就跟肖豫谈起了恋爱。 他问肖豫：“我们这样不对吧？哪有两个男的谈恋爱的，好奇怪啊。” 肖豫却理直气壮：“怎么不对了？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跟男人谈恋爱了？方勉你就是胆小鬼。” 方勉赌气不说话，肖豫就靠过去贴着他的脖子说：“生气了？别啊，这就生气了，那你以后跟我过一辈子不得气死？” -- 第66页 后来也是肖豫亲口对方勉说：“方勉，我们断了吧，两个男人是没有未来的。” 肖豫的表情很难看，明明笑不出来，还非要勾着嘴角挤出一个弧度：“你还记得啊。” 方勉漠然地盯着他：“记得，怎么能不记得，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一直困在围巾里有点闷了，方勉把嘴巴露出来，呼出一团热气，“我听你跟他们聊天的时候说，明早还要赶飞机是吧，早点回去休息吧。” “方勉，你别这样好不好？” 肖豫抬脚朝前走了两步，“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因为你才推掉工作来参加这个聚会的，我出国以后一直忘不了你，我……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们重新在一起吧，这次我一定对你好，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方勉愣了一下，笑了。 方勉还记得那是高三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高三学时紧张，大年初三就回去上课了，肖豫约他晚自习下聊两句，一开口便是—— “方勉，我要出国了。” 当时方勉因为在亲戚家过年被排挤了好几天，开学后好不容易见到肖豫，却突然从天上砸下这么大一个噩耗，他磕磕绊绊地问：“出…… 出国？出什么国？” 肖豫严肃地说：“我不参加高考了，直接去美国念书，等年过完拍了毕业照就走。” 方勉扯住他的袖子：“你开玩笑的吧？怎么这么突然？” 肖豫推开他的手：“没，也不是很突然，准备有一段时间了。” 方勉根本没法消化这个消息，他故作坚强，笑道：“出国念书，那很好啊。那…… 那你记得给我写信，我们…… 等我上了大学，我，我去找你，或者你回来……” “我不回来了，方勉，我们全家都要搬到美国去了。” “方勉，我们分手吧。” “你本来也不喜欢男生，是我把你带偏了，现在我走了，这个错误可以修正了。” 修正？他说得可真轻巧，仿佛这一年来的感情，都只是试卷上可以被橡皮轻易擦除的错误答案。 肖豫说搬家这个计划有半年了，他一直想找机会跟方勉说，但是就怕伤害到方勉，现在他要走了，他必须得说了。 半年。 半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方勉什么也不知道，还乐颠颠地想着要帮肖豫过生日。 直到那一刻方勉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个笑话。 可方勉又能怎么办？ 方勉是烂泥里快渴死的鱼，肖豫是树梢上展翅的燕子，他要往更高处去飞，方勉不能耽误他。 所以方勉同意了分手，不纠缠不多问，就当感谢肖豫短暂地治疗了他痛苦的高中生活。 但是。 这并不代表方勉廉价。 这也不代表，肖豫在把方勉像一次性用品那样用完随手扔掉后，还能像捡起一枚躺在路边没人要的一块钱硬币似的再随手把他捡回来。 “肖豫，你……” 方勉的话刚起了个头，突然肩头一沉。 方勉惊讶回头。 方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用宽阔的胸膛撑住了方勉瘦弱的脊背。 他冷冷地盯着肖豫，张嘴露出点锋利的牙尖。 “你以为自己是谁？我给你十秒钟滚出这个小区，以后再让我看见你骚扰我老婆，两条腿，你只能挑一条留着。” 第46章 老婆我难受 “方裴……” 方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方裴连拖带拽地往家走了，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肖豫，肖豫的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收回的尴尬和灰败。 一瞬间，方勉品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肖豫敢这么没脸没皮地找方勉复合，无非是看出他现在一无所有，而肖豫英俊多金，年轻有为，他以为方勉还会像高中那样单纯，说几句动听的好话就勾到手了。 但这样的肖豫在方裴面前就不够看了，那一米九的个头和一身腱子肉，方勉猜肖豫连方裴的一拳头都接不住。 “还在看他，这么舍不得吗？” 方勉一滞，收回目光：“没。” 方裴照顾方勉的步速，走得不快，但他揽着方勉肩头的手却格外有力，像一套有温度的枷锁。 起初报复了肖豫的痛快逐渐消散，方勉终于察觉到周围空气里的危险因子。 方裴怎么来了？ 他听到了方勉和肖豫的对话，他刚才叫他—— 老婆？ 方勉莫名一阵心悸，突然无法思考。 狭窄的楼道无法容纳两人并行，方裴推了方勉一把，让他先上楼。 一楼的感应灯不太灵敏，方勉躲了几次脚都没跺亮，怕吵着一楼的邻居，方勉不敢再发出动静了，然而面前的楼梯一片漆黑，仿佛通往某个可怕的深渊。 方勉下意识回头找方裴，但回头的瞬间却被黑暗里两颗幽绿的眼珠吓到了。 “方…… 方裴……” 方勉尾音发颤。 “嘘。” 方裴滚烫的掌心贴住了方勉的腰，一寸一寸上移，直到卡在方勉围巾和帽子中间的那块皮肤上。 “害怕？” 方勉已经分不清让他害怕的是前方的黑暗还是身后的方裴了，他仿佛一只被狮子踩住尾巴的松鼠，他本能得想要逃跑，但刚一抬腿就被方裴强硬地压在墙上。 -- 第67页 “唔！” 老式小区隔音效果很差，方勉的惊呼憋在嗓子眼里，生怕左右邻居听见了什么。 方裴把方勉抵在墙上，鼻子贴近他的脸颊，一寸一寸，细致地嗅了起来。 方勉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敢开口问，只觉得方裴鼻尖进出的微弱气流刮得很痒。 不知过了多久，方裴终于停住了动作，靠在方勉耳边，用比平时冷了好几度的低沉嗓音轻声道： “他碰了你的右脸和脖子，拉了你的左手腕，你们抱过了。” “方裴……” “我们回家再说。” 方裴说完，根本容不得方勉拒绝，他环住方勉的腰，像夹着个人形娃娃似的拖着方勉往楼上走，方勉几乎脚不沾地。 方勉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害怕回家，可方裴表现得太奇怪了，他很冷静，冷静过头了。 方勉还记得他和方裴吵架那天，方裴抹着眼泪放出的那句狠话。 “这里是我的地盘，如果你敢带第二只狗回来，我就咬死他。” 方裴连甜甜都不让方勉摸，可现在他听到了肖豫说得那些话，还闻到肖豫的味道几乎覆盖了他的全身——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肖豫就坐在他身边，好几次方勉想走，都被他半搂半抱拖着坐回去。 这次方裴没有大哭大闹，甚至搂着方勉的动作都称得上温柔。 方裴到底在想什么？ 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方裴用钥匙利落开门，带方勉走进，关门落锁。 方勉无措地攥紧脖子上的围巾，他看着方裴按亮客厅的顶灯，把备用钥匙放回鞋架底层，接着换鞋，脱掉外套。 他俨然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而方勉，局促地站在玄关，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仿佛头一次到这里做客似的。 “方裴……” 方勉小声叫了方裴的名字，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方裴的脸上没有往日那样生动的表情，方勉看不懂他了。 “先去洗澡。” 方裴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走回来摘掉方勉的帽子和围巾，方勉僵在原地，任由方裴动作，在他要帮方勉脱毛衣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自己来。” 于是方裴退开一步，专注地凝视方勉脱衣服。 方勉穿着一件套头的高领毛衣，他先是撩高了毛衣下摆，接着抬高手臂，将脑袋从领口脱出。毛衣领子有些紧，方勉费了点力气，里面穿着的衬衣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缩，露出了小半截白皙的腰腹。 方勉刚脱掉毛衣就看见面前的方裴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红光，他不敢多耽搁，跑去卧室拿了换洗衣服就直奔卫生间，期间方裴就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方勉在卫生间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头上顶着浴巾，带出一身潮热水汽。 方裴果然在外面等他，明明沙发就在两步远的地方，他偏要靠门站着，方勉一推门就能看见他。 “…… 我洗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我出门找你之前洗过了。” 方裴站直身体，一步一步朝方勉走来，方勉下意识后退，直到脊背贴上卫生间的木门，但方裴还在靠近，方勉惊慌地用手抵住他的胸膛。 “方裴！” 方裴轻易抓住方勉的手腕抵在门上，他俯下身，像刚才在楼道里那样，低下头仔细地嗅着方勉。 片刻后，方裴满意起身：“洗得很干净。” 说不出的羞耻感笼罩了方勉，他用了点力气推开方裴，让浴巾盖住整张脸：“别闹了方裴，我们谈谈吧。” 方裴沉默了片刻：“我不想谈。” 方勉擦头发的手一顿。 忽然，头顶的毛巾不翼而飞，一只大手捏住了方勉的下巴迫他抬头，白炽灯刺得方勉闭上了眼，下一瞬，滚热的气息覆了上来。 方裴不想听方勉讲话，直接低头吻住了他。 方勉惊了一下，双手撑住他的胸膛让两人隔开一段距离：“方裴！你听我说，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说你……” “所以你相信我了吗？” 方裴面无表情地注视他。 方勉沉默。 “不公平。” 方裴无视方勉挡在胸前的手，用力压向前，方勉根本挡不住他。 在离方勉的嘴唇还有一寸的距离时，方裴停下了。 “勉勉，不公平，是他欺骗了你，你却用他的错误惩罚我。” “不是，我……” 方裴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方勉的嘴唇很软，方裴痴迷地用舌尖舔舐品尝，他不明白，这样一双柔软的嘴唇，为什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唔…… 方裴，别咬，疼……” “疼？有我疼吗？” 有时候方裴会很痛恨方勉的人类身份，因为方勉是人类，无法对方裴感同身受，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被自己最爱的气味包裹住是什么样的感觉。 无论是在床上，在卫生间，还是在厨房，甚至连阳台那种空气流通极佳的地方都沾满了方勉的味道。 只要踏进这间屋子，方裴就掉进了气味的茧里。 到处都是方勉香甜的气味，简直无处不在。 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人类的语言里有这样的词汇吗？ 每次呼吸都仿佛灵魂被柔软地触碰。 方勉总是担心方裴会走，可方裴为什么要走，他要一辈子待在这里，让这些气味浸透每一根血管。 -- 第68页 方裴深深地喘息，让方勉的味道充满鼻腔，再填满整个肺部。 人类的喜欢，人类的爱情，方裴不懂，听不明白，也学不会，可假设这种令他痴迷到难以自拔撕心裂肺的感受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方裴决定，该叫它 “爱情”。 方勉嘴里被粗鲁地搅弄，好像心里也被搅得乱七八糟，他想把方裴推开，但突然—— “老婆。” 方勉挣扎的动作蓦得停住。 “老婆，是这样叫的吗？” 方裴一瞬间发现了方勉的异样，这个词仿佛一个奇特的开关，让方勉强硬的挣扎在一瞬间变得柔软。 方裴发现了这个秘密，眼底红光更甚，他越发激烈地进攻，在方勉耳边诱惑地低喘，一遍又一遍叫他。 “老婆，老婆，老婆……” 唇舌交缠间，方裴拖着方勉的屁股把他面对面抱了起来，方勉吓得揽住方裴的脖子，两腿夹紧了方裴的腰，却不想方裴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方裴本想把方勉抱到卧室去，但方勉的动作让他兴奋得一步都多走不了，他直接把方勉抵在客厅的墙壁上疯狂索吻。 一股热流从小腹开始烧变全身，方裴只觉得全身灼热，仿佛连理智都要烧起来，而方勉就是他的药。 “勉勉，我生病了，我难受，你救救我。” 方勉快喘不过气了，他开始挣扎：“唔…… 方…… 方裴…… 放开……” 方勉的挣扎让方裴想起了那个男人。 在楼顶上目睹他们对话的那几分钟，是方裴这辈子最煎熬的时刻，一想到他曾经对方勉做了什么，他就恨不得生吞了那个男人。 一阵失重感后，方勉感到后背陷入了松软的棉被，而方裴正伏在他的上方，神情冰冷，瞳孔涣散，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不要我，那你想要谁？跟你一起回家的那个男人吗？” “不是……” 方勉蜷缩在方裴身下，眼里含着被热吻逼出来的泪，身上的睡衣被堆至胸前，露出柔软的小腹。 明晃晃的诱惑。 方裴难以自持地低吼一声，再次压上方勉，边咬他的嘴边愤声质问。 “勉勉，老婆，你怎么能让他碰你……” “没有…… 只是，坐在一起……” “可他向你求爱，你没有拒绝，是不是我晚来一步，你就要跟他走了？” “方裴，停下！我让你停下！” “让我停下？他抱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要他停下？勉勉，这不公平！” 太热了，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烧。 方裴粗鲁地撕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触手可及之处只有方勉身上是凉的，方裴又红着眼去撕方勉的衣服。 “方裴！” 方勉在慌乱之间被翻了个身，接着滚烫的唇舌覆上了敏感的后腰，“啊…… 方裴……” “我好嫉妒！勉勉，我一想到你们曾经在一起，你们也拥抱，也接吻，你不会拒绝他，不会推开他，我真的好嫉妒……” 方裴不对劲，他什么都听不进去，皮肤烫得吓人，动作强硬粗鲁，方勉慌乱中最后一次拼劲全力，用脚死死抵在方裴胸前。 “方裴你醒一醒！你现在到底是人还是狗啊？！” 方裴全身一震，身体里的邪火还在烧，难受得他恨不得死掉。 可方勉不给他。 方勉不要他。 方勉不爱他。 一滴热泪溅在方勉的脚踝上，烫得方勉顿时松了力道。 “方裴……” 方裴噙着眼泪，卷发因汗水粘在脸上，头顶上竖着两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大耳朵，委屈可怜地望向方勉。 “老婆，我难受……” 第47章 你要勇敢 方勉是被渴醒的，他像往常那样轻手轻脚推开怀里的方裴，想坐起来去拿床头的水杯，但下身的异样让他顿时倒回床上。 方勉大睁着眼睛愣了一会儿。 昨晚发生了什么？ 方裴哭着说自己难受，方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发 q 了，上一次他在叶由之的阳台上就没忍住，但那时候是在外面，而这一次，他们在自己家里的大床上。 方勉猛地用被子把脑袋裹起来。 怎么会这样？ 方裴发 q 脑袋不清楚就算了，方勉怎么会同意了呢？ 昏暗的被子里，方裴正闭着眼睡得香甜，而他胸前和肩膀上，肉眼可见一些吻痕和抓痕。 是方勉留下的…… 被窝里还有一股甜腻的香气，是宠物护手霜的香味。 昨晚，方勉引导方裴用了床头柜里的护手霜…… “老婆…… 老婆你好香…… 呜，你咬得我好疼…… 老婆……” 不堪入目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在脑袋里旋转，方勉羞愤欲死，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自己才是被迫承受的那个，身上的这只狗却哭得比他还大声。 可方裴叫得真的很好听…… 方勉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他不敢再跟方裴躺在一张床上了，他强撑着酸疼的腰，一瘸一拐朝卫生间走去，突然腿间溢出一股热流。 方勉愣了一下，加快脚步朝卫生间奔去。 方裴这只蠢狗什么都不懂，昨晚做完就昏倒在方勉身上，什么都没清理。 方勉想杀了方裴的心都有了。 -- 第69页 淋在热水里，方勉的大脑逐渐清醒，那些在昨晚的混乱中没能思考的问题一一浮现。 他和方裴怎么就变成这样的关系了？ 起初他收留方裴只是看他怪可怜的，一个刚修成人形的小妖怪，话都不会讲，只能住在流浪狗收容所。 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方裴的距离，默默等着哪一天他自己走掉。 可是方裴没走，哪怕他给出了家里的备用钥匙，哪怕他说话那样伤人，方裴还是没有离开。 为什么方裴不走呢？ 跟着方勉到底有什么好？ 方勉花了很久才把自己清理干净，他一边洗一边在心里痛骂方裴，他想等下出去了一定要把方裴揪起来揍一顿。 可真当方勉站在床前，看着方裴单纯的睡颜时，他又只觉得心动。 方勉不忍心叫醒他了。 他轻轻坐在床边，用手拨开方裴脸上凌乱的卷发。 只有这个时候，方勉才敢放肆地注视他。 内心突然浮出一股恨意，方勉紧咬嘴唇，他痛苦地想，如果他出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如果他拥有仁慈的父母，如果他快乐地长大，如果他被朋友包围，如果他有足够的爱，那他就会长成一个开朗、包容、坚强的方勉。 如果他是这样的方勉，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方裴在一起。 然而他只是一株长在地缝里的杂草，来往的人群踩塌了他的脊背，他站不起来了。 方勉也想相信方裴的话，也想永远占有方裴，想用项圈把方裴一辈子拴在床角。 但是他害怕。 方勉对爱情最初的幻想来自于肖豫，那时候他是真的相信可以和肖豫一直走下去的，因为肖豫不嫌弃他的木讷，不在乎他的身世，他热烈地拥抱方勉，像太阳。 然后他走了。 方裴是另一个比肖豫看起来更不靠谱的对象，方勉不熟悉他的过往，看不见他的以后。 两个男人会有未来吗？人和妖怪会有未来吗？ 可方裴说。 “勉勉，不公平，是他欺骗了你，你却用他的错误惩罚我。” “勉勉，我不骗人，我会永远陪着你。” “勉勉，我真的很喜欢你……” 方勉心乱如麻。 他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又用毛巾给方裴清理了身体，这期间方裴一直在睡，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方勉没有那么紧张了。 在床边垂头坐了一会儿，方勉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显示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微信里显示了几条消息，方勉点开来看。 有两条是童童妈宋晓琴发来的，说最近老家晒了几条熏肉，做多了吃不完，想给方勉送去，问方勉什么时候在家，方勉婉言谢绝了。 还有两条是叶由之发来的，一张甜甜不情不愿穿着花边小裙子的照片，外加一行文字：【我女儿漂亮不？】 方勉明明很难过，却还是笑出了声。 几分钟后，方勉向叶由之发出了一条消息。 【现在有时间吗？我请你喝奶茶。】 叶由之抵达奶茶店的时候方勉已经在了，他一个人缩在最里面的座位，厚重的羽绒服，羊毛帽，围巾，口罩，把自己裹得像个球。 “难得啊，你竟然主动约我出来。” 叶由之也穿着件长款羽绒服，但是没拉拉链，露出里面的休闲卫衣，看上去随性又优雅。 “嗯……” 方勉把口罩往嘴巴上提了提，见叶由之盯着他看，便心虚地解释，“咳咳，最近有点感冒了。” 叶由之似乎没看出什么别的，他严肃点头，用敬酒一般的姿势举起方勉提前帮他点好的蛋糕奶茶。 “多喝烫水。” “噗……” 方勉差点一口奶茶喷出来。 “开心了？” 叶由之吸了一口奶茶，“看你刚才那样子，我还以为你失恋了。” “倒不是失恋。” 方勉摇头，眉头皱起一小块，他双手捧着奶茶，沉默了片刻，“但也是跟恋爱有关的，我…… 不知道该跟谁说了，所以…… 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嗨，我们这关系还用这样说话？你约我出来谈心那是看得起我。” 叶由之摆手笑道，“给哥哥说说吧。瞧你这小猫似的眼神，怪可怜的，喜欢上哪个大姐姐了？” 方勉不想暴露太多信息，只简单说有个很优秀的人追求他，而方勉也很喜欢对方，但是他们两人身份差距太大了，对方无论是性格还是外形都很出众，而方勉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鬼，方勉犹豫要不要接受他。 “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假如我有钱，或者我长得帅，或者…… 或者我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可我找不到他喜欢我的理由，或许他根本不喜欢我，他只是觉得新鲜……” 叶由之安静地听完了方勉的陈述，没有笑他不知好歹，也没有怪他敏感多疑，而是突然问他：“你看过《海上钢琴师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方勉迟疑地点了点头：“看过，怎么了？” “我很喜欢里面一段台词，马克斯 · 托尼用来描述 1900 突然准备下船那段。” 叶由之的视线透过方勉看向远方。 “画掉下来了。” “你可曾自问，一幅画为何会掉下来？” -- 第70页 “那些画挂在那儿数年，而在没发生任何事的情况下，毫无预兆……” “砰！” “它就掉下来了。” “它挂在钉子上，没人碰过它，但到了某个时间，在完全的寂静中，它就是掉了下来……” “钉子为什么会决定再也不支撑着画？这可怜的小东西也有灵魂吗？它会做决定吗？钉子曾和画长谈过此事吗？然后它们决定了某个精确的时间点吗？” “我认为，爱情也是一样。” 叶由之收回视线，看向方勉，“你在爱上一个人之前，你的心曾跟你有过交流吗？你们深入探讨过这个人为什么值得你爱吗？因为有钱长得帅，所以你们决定在某时某刻爱上这个人？” 方勉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有吧？” “是你的心先爱上了这个人，然后你的理智才开始回溯爱上他的理由，可是一开始那种朦胧的好感，是没有理由的。” “有些东西就是没有道理，像小狗喜欢吃骨头，没有理由。” 叶由之说：“爱情本身不是灾难，如果遇到了，伸手接住好好呵护就行了，不要害怕。” “但是……” 方勉不安地咬住吸管，他总觉得叶由之太理想化了，“就算爱上一个人很简单，之后的经营也很困难，万一他变心了呢？万一我们不得不分开呢？两个人在一起哪有那么简单？又不是种花，再说种花还会把花种死呢！” “那就尽力去挽救，” 叶由之轻快地耸了耸肩，“给它浇水施肥，打虫喂药。” “如果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那就努力变得优秀，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你知道吗？如果总是一方追逐另一方是很辛苦的，就算是小狗也会有觉得累的一天。” “方勉，你要勇敢。” 方勉从奶茶店飞奔而出。 下午的阳光很好，寒冬收敛了锋芒，就连扑面而来的北风也柔和起来。 方勉顺着小区的人行大道一路狂奔，他笑着冲散步的魏婆婆和她的老伴儿打招呼，顺手捡起童童砸偏的篮球扔回给童童爸爸，上楼时还帮楼下的张伯抱了几箱快递。 来到家门口，方勉急切地掏出钥匙，但是由于手抖得厉害，戳了好几下才把钥匙戳进锁孔。 担心方裴还在睡，方勉尽量没发出声音，他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你又去哪儿了？” 方裴已经醒了，他正抱着被子缩在床角，脸上还挂着泪痕。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老婆……” 方勉的呼吸还没平复，他直直盯着方裴，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揽住方裴的后脑，低头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吻。 方裴呆住了，甚至忘了哭。 “我不会不要你的，方裴，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第48章 十分钟前不是才亲过吗 方勉失算了。 他要知道方裴的发 ** 这么长，那天就不会冲动地亲上去，这下可好，他几乎半个月没能出门，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 此时方裴就接管了全部的家务，主要包含三种工作： 一、出门拿外卖。 二、打扫自己弄脏的 “战场”。 三、帮方勉洗澡。 刚开始方勉累得不行，乐得有人服务，后来发现让方裴帮忙不过是换个地方折腾自己，于是便坚决要求自己洗澡了。 方裴在这段时间里把狗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他和方勉寸步不离，每隔几分钟就要舔舔蹭蹭，以前方勉不让他做的事现在他全能做了，他恨不得舔遍方勉全身。 “你别老这么看着我。” 方勉侧过身去画画，把方裴的视线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又不耽误你工作，为什么不能看了？” 方裴侧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圈着方勉，“而且我以前也这么看你的。” 方勉不相信：“你以前都只顾着看视频，哪有这样一直盯着我看的？” “也有啊，经常有。” 方裴从床上跳下来蹲坐到方勉脚边，把脑袋搭在方勉的大腿上，笑眯眯地说，“勉勉你自己不能专心，还要怪我。” “怎么可能。” 方勉心虚反驳。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以前画画时他总能很快集中精神，但自从决定跟方裴在一起后，就常常觉得方裴比屏幕里的画更惹眼了。 “这段时间都被你耽误了，稿子压了好多，再不抓紧，过年也没法休息了。” 这话方勉是说给方裴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自从《我的宠物狗竟是黑皮帅哥？》大火之后，方勉已经不缺生意了，他缺的是时间，和以前随手画画就行的私稿不同，商稿的甲方爸爸要求很高，而除了商稿以外，方勉还要抽空连载《宠物狗》条漫。 现在方勉登陆微博和坚果漫画，都会受到大量的催更评论，因为方勉上一次更新还是在 12 月，如今已经 1 月底，快要过年，《宠物狗》条漫还没更新。 有看过方勉之前漫画作品的读者悲观评论：【这个太太就是这样，画着画着就没什么情节内容了，《宠物狗》还不是这样，每次都是主人和犬妖的平淡日常，刚开始的设定还挺有意思，多了就烦了，他自己肯定也画不下去了，估计准备坑了开新作了吧……】 要是在过去，看到这样的评论方勉一准灰心丧气，但现在他只觉得被激出了斗志。 -- 第71页 这次会不一样了。 以前方勉有意和方裴保持距离，连带着《宠物狗》的主角之间也没有亲密举动。而当他和方裴在一起后，虽然并非刻意，但每次下笔时，他都感觉主人公和犬妖的互动带着股莫名的黏糊劲，方勉自己看着都想笑。 他正在画脚本的最后一个分镜——漫天烟花下，“方裴” 低头吻住了 “方勉”。 “别闹我。” 方勉感觉到脚腕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缠住了，除了方裴的尾巴，还能是什么。 “勉勉，再亲一下吧。” 方裴仰着头，下垂的狗狗眼睁得大大的，嘴巴紧紧抿住，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十分钟前不是才亲过吗？” “老婆……” 仿佛狗爪轻轻挠过，弄得方勉怪心痒的，他嘴里抱怨着真烦人，身体却诚实地弯下腰来，和方裴接了个长长的吻。 “唔！方裴！说好了就亲…… 亲一下的，别…… 别脱我衣服！” 方裴很听话，没有脱方勉的衣服，只脱掉了他的裤子。 这一次是在方勉画画的桌子上。 这桌子也是房东留下来的老古董了，平常不放重物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压一个方勉上去，老桌子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方裴撞一次它响一次。 每次亲热的时候方勉都记得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哪怕方裴动作再激烈他也坚决不叫出声，偶尔用鼻子哼出泣音就算是极限。 可方裴不行，他根本忍不住，光是喘息声就大得吓人，到最后关头十次有八次要哭，边哭边撞，撞得有多狠，哭得就有多大声，好像他才是在下面的那个。 “呜呜不行了，勉勉，老婆……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听得方勉又羞又气，只好用接吻来堵住他的嘴，虽然这样往往会让他撞得更狠。 每次结束后，方勉扶着酸痛的腰，都会发誓再也不跟他做了，可没过多久就被他的撒娇迷得七荤八素，要什么给什么了。 不过这次方勉很坚决，为了表示再也不会被方裴 “魅惑”，他一边清理狼藉的桌面，一边命令方裴变回原形，一整天都不能变回来，否则接下来三天都不能再上方勉的床。 方裴委屈，变回裴裴耷拉着耳朵缩到墙角看虐恋电视剧去了。 方勉安心地工作了一下午。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5 点多时窗外已快漆黑。方勉从椅子的软坐垫上站起来活动酸痛的腰，转身回头后，发现方裴正蹲在墙角，专心致志捣鼓着什么。 方勉幽幽飘到他身后，阴恻恻道：“你在干什么？” 方勉以为他又偷摸着看《动物世界》，但没想到方裴在干正经事——他在填写简历。 “真要找工作啊？” 方勉在方裴身边坐下。 “嗯。” 方裴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成年人类都有工作不是吗？而且我不想让勉勉这么辛苦，如果我足够有钱，你就可以不用工作天天陪我了。” 这话听上去很像一个五岁的孩子对着天天不着家的父母说的话，方勉狠狠心酸了一把，关于找工作这事方裴提了好多次，方勉不想再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跟他一起研究起那份简历。 方裴已经用手写输入法填写了一些简单信息，比如姓名、性别、年龄和兴趣爱好等。 方勉纠正了一些内容，把年龄那栏的 “50 岁” 改成了 “20 岁”，兴趣爱好里的“方勉” 改成了“体育运动”。 “你从哪里找的简历表格？怎么还要填身高体重？” 方裴自己也不清楚，说在网上搜索找工作就跳出了这个简历填写页面。 “算了，先填再说吧。” 方勉从杂物柜最里头翻出了很久没用过的卷尺，站在凳子上帮方裴量身高。 195！ 方勉瞪着卷尺上的数字，男性自尊又遭遇重创。 方裴凑过来：“勉勉多高呢？我也帮勉勉量一下吧。” “不用量，我 180。” 方勉目不斜视地收起卷尺扔回柜底一气呵成，一回头，方裴正好奇地打量他。 方勉心虚地别过头：“好了好了，没有 180，我 178。” 方裴继续盯。 方勉恼羞成怒：“177！177 行了吧！不能再少了！” 家里没有体重秤，方勉在网上搜索了一个标准体重给方裴写了上去。 接下来比较难填的是学历问题，有没有上过学读过书，面试的时候一问就知道了，这造不了假。 方勉思考了好一会儿后，问方裴：“前两天让你背的《登岳阳楼》你背了吗？” 方裴乖顺点头：“背了。” 方勉握拳：“好，填高中毕业。” 两人并肩蹲在墙角捣鼓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把方裴的第一份人类简历变得像模像样，正打算点击确认，平板屏幕上跳出一行大字—— 【想上传简历吗？想找更多高薪工作吗？请先注册会员，限时优惠，只需 XXX 元……】 方裴看不太懂这行字，但听说要花钱，想也不想直接点击取消，结果连简历页面也消失了，两人辛苦一小时的成果就此作废。 方勉和方裴面面相觑，片刻后都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又过了几秒，也不知道谁先主动，十指相扣，唇舌相触，厮磨纠缠。 空气里仿佛混入了高浓度酒精，熏得方勉脑袋发晕，脸颊发烫。 -- 第72页 昏沉中，有个低沉诱人的男声在他耳边问：“老婆，喜欢吗？” 方勉害羞，他抱紧了身上的男人，将脑袋靠进他怀里不肯说话，但对方不依不饶，不停夺走他的呼吸，想要把藏在方勉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全部榨出来。 半晌，方勉双颊绯红，眼角被逼出潋滟水光，方裴如愿听到想要的答案。 “喜欢……” 第49章 你知道男人生不了吧 作者有话说：不是生子文！！！（来自方勉的绝望呐喊）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方勉公寓里的窗帘很薄，被劣质布料过滤掉一层的日光依旧明亮，照在一张棉被鼓起的双人床上。 方勉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香甜，但总有只手在他的肚子上摸来摸去，方勉忍无可忍。 “方裴——” 方裴这两天总是觉得精力过剩，哪怕晚上绕着小区跑了四五十圈，回到家看到方勉还是觉得躁得不行。 所以方裴觉得这不能怪他，这是方勉的问题，如果方勉不那么香甜可口，他也不会总是忍不住。 今天早上方裴也早早醒了，他像往常那样蜷在方勉怀里，长臂揽着方勉的腰。 方勉太瘦了。 这是方裴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第二个念头自动跳了出来。 他们在一起已经半个多月，几乎每天都有亲热，所以方勉会不会已经怀孕了？ 方勉睡觉时不太老实，睡衣会不知不觉抽上去，露出柔软的腹部，方裴手臂内侧此时正压在那处，柔软，香嫩，像一块软糕，方裴情不自禁用掌心去揉。 “勉勉，这里有小宝宝了吗？” 方勉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嘟囔道：“瞎说什么呢，你要是睡不着就出去跑步，别拆家，也别拆我。” “为什么为什么？” 方裴追问。 他见方勉不理他，硬是从身后手脚并用圈住方勉，压得方勉喘不过气。 方勉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一瞬间，某个危险的想法一闪而过——他应该在把狗子带回家的第一时间就送去做绝育。 “为什么不能有宝宝？” 方裴纠缠不休。 方勉叹气，自己领养的宠物，自己惯出来的男朋友，哭着也要养下去。 “你知道男人生不了孩子吧？” “可我是妖怪。” “妖怪也不行啊。” 方勉刚说完，突然一个古怪的念头涌上来，他猛地睁眼看向方裴：“妖…… 妖怪可以吗？妖怪能让男人生小孩儿？” “为什么不能？” 方裴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睛。 方勉开始慌了。 在遇到方裴之前，方勉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妖怪，而遇到方裴后，他对妖怪的认知也仅限于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而已，至于他们能做什么，有多大能力，方勉一概不知。 但既然世界上已经有 “妖怪” 这种颠覆常理的生物存在了，那他们能让男人生孩子这事，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说，方勉现在可能已经怀上了一只小狗崽？ 天塌了。 方勉僵在床上，仿佛一具会发热的尸体。 方裴才不管方勉怎么想，他把脑袋往方勉怀里拱，美滋滋地憧憬：“给小宝宝起什么名字好呢？叫萝卜吧，或者饼干也行。” 缓过了最初那波精神冲击，方勉逐渐回过味来了，他眯着眼睛觑向胸前那头卷毛：“方裴你跟我说实话，妖怪真能让男人怀孕？” 方裴回答得非常迅速：“能。” “你骗人！” 方勉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凶巴巴训道，“你连自己能不能吃巧克力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事？” “试一下就知道了呀。” 方裴的语气纯情极了，“如果我们每天做，我每天都 X 好多在你里面，就肯定可以了。” “可以什么呀！” 方勉又羞又气，现在他能确认方裴是在胡说八道了。 “试一下嘛，我们现在就试一下，说不定明天就有宝宝了。” “不许再说了！” 方勉红着脸下了禁令，匆匆裹了个外套逃去卫生间洗漱了。 方勉今天打算带方裴去超市购物。 眼看离春节还有两三天了，但因为方裴的发 **，他们出不了门，还什么都没有购置。 虽然有些东西能在网上购买，比如春联窗花什么的，但日用品和食材什么他还是打算去中心广场的超市，因为这两天超市促销，天天给方勉发微信推送，有些商品近乎半价，方勉非常心动。 方勉一边刷牙一边想着出门后的行程安排，想着想着突然笑起来。 自从 18 岁孤身去上大学后，方勉一直是一个人，无论是春节也好，生日也罢，对他而言也只是个名字不同的普通日子。 但今年不一样了，方勉有了一只仅属于他的 “宠物”，以后他不会是一个人了。 方勉有预感，今年的春节一定会是他度过的最幸福的春节，接下来的每年春节幸福都会增倍叠加。哪怕生活总是昨天的复制，只要作为复制样本的 “昨天” 是快乐的，那方勉就可以一直快乐下去。 方勉用冷水浇上滚热的脸，他用毛巾揩掉水珠，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有哪里不一样了。 方勉记得半年前镜子里的自己，丧气消沉，脸上像覆了层灰，眼神暗淡无光，肩头扛着千斤似的直不起背。 -- 第73页 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一头时尚的黄发减低了年龄感，镜子里的男人泛着鲜活的生气，肩背虽然瘦弱但是坚韧，眼神明亮嘴唇红润，好像帅气了不少。 “勉勉，你怎么还不出来啊？” 狗子又在外面挠门了，方勉叹气，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他打开门把方裴放进来：“我好了，你用厕所吧。” “我不上厕所。” 方裴肌肉紧实的双臂环住了方勉的肩膀，软声道，“你老不出来，我担心你。” 方勉被迫半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肌里：“担心我什么，我能掉马桶里？” 方裴哼唧了两声：“反正看不见你我就不舒服，你以后别关门了，让我看着吧，你以前也不关门的。” 方勉最受不了方裴用天真无辜的语气说涩情的话，他奋力推开身上的庞然大物：“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想你啊，想和你交 p，想和你 XX，再 OO，或者 @#￥％amp;……” “啊啊啊！够啦快闭嘴！” 为了带方裴体验不同的交通工具，这次方勉带方裴坐了公交，公交车路线比较绕，停停走走速度比较慢，他们大概要将近一个半小时才能到中心广场， 方裴没坐过公交车，一开始非常不适应，说头晕恶心，很快就倒在方勉怀里，软得像一大块在口袋里被焐软的巧克力。 但可能妖怪就是妖怪，适应能力很强，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方裴的症状减轻了不少，至少有精力折腾方勉了。 “勉勉，你知道吗？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如果现在有我的同类出现，他们立刻就会知道你已经跟我交 p 了。” 方裴的狗鼻子贴在方勉颈侧嗅个不停，气息进出的微弱气流拂在敏感的皮肤上，方勉的耳朵开始泛红。 公交车缓缓在站台边停下，没人下车，却有不少人上车。方勉和方裴因为在终点站上车，所以一开始就占据了最好的靠门双排座。 突然，方勉推开方裴站起身，对着刚上车但一时找不到座位的孕妇道：“您坐这里吧。” 两分钟后，公交车重新启动。 方裴蜷着长腿缩在里面的座位，抱着双臂生闷气，身边坐着挺着肚子的准妈妈。 “谢谢你啊帅哥。” 孕妇向方勉道谢，接着便跟方勉攀谈了起来。 方勉始终能感到方裴投过来的幽怨视线，但他只当做看不见。 但渐渐地，方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将视线小心翼翼地触到孕妇的肚子上，再以相同的目光看向方勉的小腹…… 方勉注意到了方裴视线的变化，耳朵又开始泛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第50章 购物 作者有话说：一只超好哄（糊弄）的大狗勾～～～ 抵达中心广场时已经是中午了，方勉再次带方裴去了圣诞节去过的那家自助餐厅。 也许是觉得上次吓到方勉了，所以这次方裴吃得很克制，小口啃咬，细嚼慢咽，服务员收过三轮盘子后就喊饱了。方勉疑心他根本没吃饱，又劝他多吃了一轮。 超市就在商场的负一楼，方勉带方裴坐了升降电梯。 电梯下降时会产生轻微失重感，方裴不明白这种机器的运行原理，一面害怕它会突然掉下去，一面又觉得很刺激。 很快负一楼的超市到了，方勉拉着方裴走出电梯室，方裴转身面对电梯，看着它自己合上门，又升了上去，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方勉觉得好笑，问他：“好玩儿吗？想不想再坐一次？” 第二次再从顶层往负一楼下的时候，方裴就比较游刃有余了，电梯壁是透明的，可以从里面看见外面的风景，方裴扒着扶手看了好一会儿。 方勉见此，又带他坐了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五次的时候，上电梯的人太多了，人和人叠在一起，动弹都困难，更别说欣赏风景了，于是这一次抵达负一层时他们便直接往超市去了。 关于要购买的东西，方勉列了很长的购物清单，一半是屯着过年的食物和生活用品，一半都是打算送人的，比如给魏婆婆买桶油，给张伯买瓶酒，给丁巧巧挑了个 USB 便携式充电暖手宝…… 都不是多贵的东西，但他们都和方勉很熟了，经常照顾方勉，方勉多少也想表达一下感谢。 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在超市入口的时候，两人推了一个手推车，方勉负责在前面选购商品，方裴负责推车。 快过年了，卡着促销点来买东西的人特别多，方勉开始只顾着选东西，没怎么在意身后的方裴，后来他们路过零食区进入饮料区的时候，方勉终于注意到了异常。 “方裴——” 方勉双手叉腰，把方裴堵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拉长的尾音里满是危险信号。 方裴歪头：“怎么啦？” “你是不是偷偷往手推车里塞了零食？” 方勉眯着眼打量他。 “我没有。” 方裴回答，下垂的狗狗眼睁得很大，又无辜又可怜。 方勉差点就要相信他了。 “刚刚我们进零食区前手推车还剩下一半的空间，现在走一圈出来——你自己看看！都快要堆出来了！别以为把油桶压在最上面我就看不见了，你到底塞了多少零食进去啊？！” 方勉从手推车四周镂空的铁栏杆缝里挨个数过去，好家伙，光是薯片就拿了四大袋，还有三盒手指饼干，两包旺旺仙贝，一袋水果软糖，买一送一火腿肠…… 还有一盒纯黑巧克力。 -- 第74页 方勉艰难地抽出那盒巧克力，端到他鼻子底下训他：“你能吃这个吗？嗯？你自己不是也在上网搜过吗？多少小狗误食巧克力出现生命危险你不知道吗？” 方裴低着头委屈成一只茶杯犬：“我不能吃，勉勉可以吃啊。它闻着很香，一定很好吃，我想买来给你吃……” 方勉一瞬间心软。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暖心的大狗勾。 方勉刚才竟然还严厉地批评了他，方勉深刻反省。 “别买了。” 方勉把巧克力送回货架，返回来跟方裴一起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其实巧克力一点都不好吃，你闻着香，其实很苦的。” “真的吗？” “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那我拿了水果软糖，你喜欢吃软糖吗？” “喜欢。” “嘿嘿。” 两人终于买够了东西，推着车去收银台排队付款，快排到的时候，方勉迅速从货架上拿了两盒什么东西扔进了购物车，方裴没看清，等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手提袋走出商场后，方裴才有空找出那两盒小东西仔细研究。 “勉勉，这是什么？” 半个手掌大的蓝色小盒子上总共 24 个汉字，方裴只熟悉两个 “大”，一个“爱” 和一个“孕”。 方勉支支吾吾不肯说，还试图拉着方裴看对面商场的广告牌转移话题。 方裴很好奇，这盒子里飘着一股奇特的味道，不像是吃的，却有股甜甜的草莓味，而且明明盒子这么小，却标着数字 “12”，这说明里面的东西有 12 个。 会是什么呢？ 他正要打开盒子时，方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别拆！我…… 我告诉你。” 方勉抢过小盒子匆忙塞进口袋，把方裴拉到一处没人角落，附在他耳边，红着脸悄声低估了几句。 方裴听后脸色大变，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方勉：“为什么？你不想给我生宝宝吗？” “嘘！小声点！” 方勉担忧地扫了一眼远处往来的行人，“这不是我想不想生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能生，用这个是为了清洗方便一点，不然每次都要弄很久。” “我可以帮你弄出来的嘛，你又不乐意……” 水雾在方裴的眼眶里腾起，他看方勉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负心汉，“你就是不想生……” 方勉心虚辩解：“我没有。” 他掏出手机给方裴看避 y 套的功效，除了避 y 以外，还能有效防止疾病的传播。 方裴看上去被说服了，但还是很生气，方勉拉他的手都被他气呼呼地躲开了。 “你就是不爱我！” “怎么会？这是两码事。” 方裴不理他，红着眼睛，提着一大堆东西自顾自往前走。 “方裴！” 方勉在后面追他，可他腿长又走得快，一步能顶方勉两步。 “方裴！” “方裴……” 最后一声 “方裴” 里带着点明显的讨好意味，方裴心软了，停下来等方勉追上来。 方勉小跑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角下摆，小声哄道：“你看那边商场的玻璃窗。” 方裴赌气：“不看，你不爱我。” “爱爱爱！你快看！” 在方勉的催促下，方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渐渐地，他的眉心舒展开来，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 只见对面商场的玻璃窗里，贴着一个香水的广告纸，那是一款浅蓝色泛着鎏金的香水，而在香水的玻璃盖上，趴着一条美人鱼形象的漫画人物。 那不是普通的美人鱼，而是一只棕色皮肤的男美人鱼，和方裴长得有六七分像。 他像趴在礁石上那样斜靠着香水盖，单手撑着下巴，魅惑又高贵地俯视来往人群，他的耳鳍上缀满了珠宝，赤裸的上半身肌肉漂亮紧实，泛着珍珠的光泽，长长的金色鱼尾随意垂下，尾鳍仿佛美丽的裙摆。 “我让你做模特那次画的，你还记得吗？” 那是方勉接到的第一个商稿。一款小众香水要出一套以自然为主题的特色香水，分别为海洋、森林、云朵和沙漠，方勉需要为海洋款的香水画一个拟人形象，没什么比美人鱼更能代表大海了，于是一条金尾的男美人鱼应运而生。 方勉一直以为这张图只会用来在网上宣传，没想到线下实体店也出了广告牌，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还生气吗？” 方勉观察着方裴的表情。 方裴不生气了，但也算不上高兴，他沉默了片刻后问方勉：“比起狗，你更喜欢鱼吗？” “你是狗，我就喜欢狗；如果你是鱼，那我就喜欢鱼。” 方勉硬着头皮说起了土味情话，但没想到效果很好。 一颗犬牙尖漏出唇缝，方裴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我也喜欢你，老婆。” 第51章 找到工作 作者有话说：收尾 ing...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打赏，超爱你们 （？′ω‘？） 方裴能找到工作全凭运气好。 就在他们从超市回来的第二天，方勉拿着大一堆补品去快递部，打算寄给王怡曼，回来的时候两人绕到宠物店，想给方裴挑点狗咬胶。 狗咬胶不买不行，方裴牙痒得厉害，方勉全身上下被他啃得没一处好地方。 就在两人抵达宠物店门口时，他们看见了贴在玻璃门上的招牌广告。 -- 第75页 “小杜辞职啦，我们店里现在缺一位新店员，月薪三千，有提成，买本店商品有内部优惠，只要喜欢小动物，会给宠物洗澡铲屎就行。” 赵玥一边说一边偷瞄方勉身后的方裴，“你们要应聘吗？” 方勉把方裴推出来：“你看他行不行？我们家德牧他也跟着养过一段时间，非常喜欢小动物，胆大心细，洗澡手法相当棒。” 方裴严肃点头，他知道这是工作面试，有一点点紧张。 赵玥盯着方裴的脸，暗暗咽了下口水：“可以啊，你试一下吧，正好店里来了一只哈士奇，你试试看能不能摁住它把澡洗完。” 哈士奇？ 顺着赵玥的视线，方裴方勉一起转头。 等候沙发上，一个穿着夹克衫的小哥拽着只正在追尾巴转圈的 “睿智” 哈士奇，他冲两人打招呼：“哈喽啊？” 方勉，方裴：“……” “这小子可喜欢洗澡了，每次洗澡都把家里造腾得到处是水，我妈这两天才把家里打扫干净，威胁我要是富贵儿再把家弄脏就杀了我……” 夹克衫小哥跟方勉絮絮叨叨，等着方裴给富贵儿洗澡。 富贵儿确实很兴奋，一进入水槽就开始灵魂嚎叫，四只爪子不停蹦跶，恨不得现在就在水里打滚，方勉趁方裴脱外套的时候凑过去问：“能搞定吗？” 这次的表现将会决定方裴能不能获得这份工作，方勉有点担忧，如果是听话乖巧的小型犬就好了，偏偏是闹腾的哈士奇，主人自己都搞不定。 “放心，一只蠢狗而已。” 方裴的表情相当镇定。 方勉正兀自担心，另一边帮忙调试水温的赵玥却开启了花痴模式，她的视线扫过方裴薄薄针织衫下宽阔的肩背，悍瘦的腰，还有血管喷张的结实手臂…… 但帅是帅，能不能控制力道给宠物洗好澡却是另一回事了，有些男生控制不好手劲，宠物一闹腾就下手重，给主人看见了可不得了。 于是赵玥、方勉、夹克衫小哥三人都守在一边，等着看方裴怎么应对处于 “癫狂” 状态的哈士奇。 方裴把外套递给方勉，一边撸袖子，一边缓步靠近水槽。 就在方裴距离富贵儿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富贵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立刻停止动作，惊恐地看向方裴，它压低四肢后退了两步，甚至嘴里还发出可怜的哀鸣。 糟了！ 方勉忘了方裴是犬妖这一茬了，那么大个妖怪接近一只普通小狗，那不就像一个两米壮汉接近一个三岁小孩儿，吓也吓死了。 此时方裴眯起眼睛动了动嘴唇，只说了四个字—— “安静，站好。” 富贵儿一瞬间目视前方立正站好，舌头都缩了回去，尾巴也仿佛雕塑似的笔直竖起，哼都不敢哼一声。 接下来的洗澡步骤就很轻松了，方裴自己就在宠物店洗过澡，操作步骤他最清楚。 而富贵儿全程安静乖巧，仿佛一只狗狗玩具，被方裴随意摆动，哪怕被拎起后腿也没有半点抗拒。 在一旁围观的三人无不震惊。 “哎妈呀，这大小伙儿看不出来啊，训狗真有一套，你什么职业啊兄弟？专业训狗师啊？” 夹克衫小哥看得目瞪口呆，直拍手鼓掌。 赵玥更是当场决定：“年后务必来我店上门。” 方勉高兴得给了方裴一个熊抱。 鉴于方裴已经是宠物店的内部人员，他们的狗咬胶获得了三折优惠。 回家路上，方勉特别高兴，比方裴自己都高兴，不停跟方裴说晚上要不要出去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就在这时，他们遇到了正打算出门的丁巧巧。 方勉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就被人扯掉了发条似的，走路都不利索了。 但丁巧巧看见他们只是愣了一下，接着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冲方勉点了点头，又冲方裴挥挥手，好像那天晚上她让方勉帮忙追方裴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更令方勉吃惊的是，方裴竟然也冲她挥了挥手。 等丁巧巧走远，方勉问方裴：“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你躺在床上起不来那几天，我出门拿外卖碰到她几次，她来找我说话，我就跟她解释清楚了。” 方裴低头望向方勉，浅色眸子变成了深焦糖色，“怎么，我不能说吗？” 方勉和方裴对视了一眼，他叹了口气，方裴这样子分明已经压着一口火了，只要方勉敢说一个 “不” 字，他今天恐怕就别想下床了。 “没有不能说，挺好的，你说了我就不用说了。” 方勉的脸上浮起一丝羞赧，毕竟上次丁巧巧让他帮忙追方裴他没有拒绝，如果现在又让他告诉丁巧巧，方裴其实早就跟他在一起了，那场面，想想就尴尬。 方裴平直的嘴角逐渐上翘，接着刚才的话题道：“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吃点不一样的，想吃鱼吗？元旦那次叶由之做得红烧鱼你好像吃了很多。啊！要不然我们把叶由之也喊上一起吃顿饭吧怎么样？当做上次在他家吃饭的答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复念叨叶由之的名字，方勉话音刚落，叶由之的微信就进来了，方勉把手机在方裴面前晃了晃，笑道：“你看，说什么来什么。” 方裴已经不那么排斥方勉和叶由之频繁的微信聊天了，但也没那么情愿，他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拎着自己的狗咬胶零食快速往楼道里走了，走到二楼时发现方勉没跟上来，便探出脑袋往下看。 -- 第76页 “勉勉？” 方勉抬头，眼里盛满了茫然和困惑：“叶由之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叶由之：【方勉小帅哥，我要走啦，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就是想四处转转。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去追寻爱情啦哈哈哈…… 骗你的，理由你也知道，我已经三年没写出一个字了，当然就算写了也都是不像样的东西，所以就想到处走走，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艺术家嘛，你懂的。】 【只是我多少有点不放心你，胆子比乌龟还小，跟你谈恋爱可费劲，也就属狗的一根筋能受得了你……】 【照顾好自己，对自己对小狗都好一点，不管眼下有什么困难，都会过去的。勇敢方勉，不怕困难！！！】 【也不要挂心我，我很好，再不好也是个有钱人（得意。 jpg）】 【车来啦，不说了，拜拜～】 【后会有期，勿念。】 第52章 纯情小狗的春节 作者有话说：收尾不是立刻完结哦，我争取更到 22 年完结嘿嘿 U· ェ ·U 春节如期而至。 仔细想想，其实春节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是人们赋予了这一天不同的含义。 而对于方勉来说，这是他成年以来最有意义的春节了，他跟方裴列举这一年的收获。 首先是养了一只宠物狗，当然现在变成男朋友了，方勉不再是孤身一人。 其次就是事业上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现在方勉的微博账号已经有将近 10 万的粉丝了，《宠物狗》条漫也连续两个月排在坚果漫画的热看榜第一，简单来说就是方勉现在有钱了。 然后便是方裴找到了工作，离人类高质量男性更进一步。 还有和邻居之间的关系也近了不少，方勉的社恐浓度降低。 …… 这样一步步算下来，今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好事，这感觉就像撬开一个零钱储存罐，每天一块钱一块钱投进去，感觉很少，但打开的瞬间却发现零钱已经装满整个罐子。 唯一让方勉有点伤感的是叶由之的离开。 方勉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叶由之给他塞了慢慢一手糖果的潇洒样子，后来也是因为叶由之的劝说，方勉才会下定决心跟方裴在一起。 叶由之应该知道点什么。 但他看出方勉不愿明说，所以也体贴地不问，不过那些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无论如何，方勉祝他幸福。 除夕晚上，在暖烘烘的卧室里，方勉和方裴穿着情侣睡衣，坐在新买的懒人沙发上，靠在墙角用笔记本看春晚，脚边满地的零食饮料。 情侣睡衣是方裴挑的，是狗狗样式的连体睡衣，帽子上有耳朵，身上左右两侧的口袋都是狗爪的形状。 方勉穿上去以后，方裴喜欢得眼睛里直冒爱心，当时就把方勉抱起来转了个圈，把方勉吓得吱哇乱叫。 方裴没看过春晚，更没看过相声小品，他听不太懂演员台词里的梗和搞笑元素，当方勉哈哈大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方勉，方勉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揉揉笑得酸疼脸，打开零食开始投喂方裴。 但接下来的小品里，出了个说四川方言的角色，方裴像被摁下了什么奇怪的按钮，突然狂笑不止，不管那位演员说了什么，哪怕笑点全无，方裴都乐得在地上打滚。 这次轮到方勉无语地盯着他了。 “啷个好笑哦？” 方勉模仿四川话问他。 “哈哈哈……” 方裴笑到一头扎进方勉怀里，“你怎么这样讲话？好怪啊哈哈哈哈……” 柔软的卷发在方勉面前晃来晃去，看起来手感非常好，方勉上手揉了揉，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于是他对方裴道：“你变回去，我好长时间没见着裴裴了。” “好，让你见他。” 方裴在方勉嘴角嘬了一口。 一阵白光闪过，毛发蓬松、英姿飒爽的黑色大型犬出现在了方勉面前，他竖着一双兔子似的大耳朵，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身后的大尾巴晃个不停。 方勉也不矜持了，一把抱住裴裴，把脑袋整个埋进狗狗脖子下的长毛里深深吸了一口。 心满意足。 “哎——裴裴真好，这是谁家的小狗这么可爱啊，亲一个……” 方勉抱着裴裴揉来揉去，耳朵摸摸，下巴挠挠，满脸幸福。 裴裴也兴奋得不停哈气，嘴里发出可爱的嘤嘤叫声，还主动躺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 这谁受得了？ 方勉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把整张脸都埋在狗狗的肚子上。 可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方勉感到脸上绵软的绒毛突然消失，被坚硬的肌肉和紧绷的皮肤取而代之。 等方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脸正贴在方裴赤裸的前胸上，鼻子还戳着方裴的胸肌。 “哇——” 方勉正要逃跑，后颈却被一只大手死死卡住。 “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要跑？”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传来，方勉觉得自己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顿时动都不敢动了，只能继续埋在方裴壮硕的胸肌上。 “不…… 不是的！方裴你怎么这样！说好了要裴裴的！” “我就是裴裴啊，” 方裴委屈，“为什么你对我的原形这么主动，对我的人形却这么冷淡？现在你也还是可以摸摸亲亲啊。” -- 第77页 方裴强硬地扯过方勉的手，硬是拉着他把自己的腹肌摸了个遍，强行让方勉耍了次流氓。 “好了，快放开我！” 方勉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清纯小狗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想推开方裴坐起来，但方裴现在什么都没穿，掌心碰到的都是滑腻温热的皮肤。 刚开始方勉还挣扎得像模像样，后来却变了味。 那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在敏感的掌心皮肤里划过，让方勉想起曾经在美术课上画过的石膏雕塑，但是它们比石膏体温暖，鲜活，在方勉的手里微微跳动…… 方裴低低地笑了起来：“勉勉，你不对劲。” 方勉的脸颊烧得通红，咬住嘴唇没说话。 “砰砰砰——” 屋外不知道哪户家人开始放起了烟花，方勉和方裴不约而同抬头看去，他们都想到了在叶由之家阳台上那个荒唐的夜晚。 方裴胸前的起伏骤然增大，他喘息着把方勉压在身下。 身边的笔记本电脑还在放着小品，背景音里频频出现观众的笑声和掌声，窗外的烟花和炮仗接连响起，明明周围的声音那么吵杂，方勉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似的，他的眼里只有伏在身上的方裴。 “老婆，” 方裴在方勉伸手时主动把脸颊贴上去蹭，他微微蹙着眉心，瞪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把方勉望着，用拖着鼻音的可爱语调撒娇说，“今晚可不可以不用那个啊，带着不好舒服的，我保证不弄进里面，好不好？” 方勉没好意思看他，躺在他身下侧过头去，把线条优美的脖子露给方裴。 “…… 弄进去也可以，今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方裴的呼吸骤然加重。 临近零点时，小区里放鞭炮的人更多了，人人都想抢着在新年的第一时间讨个好彩头，噼里啪啦的炮仗声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而在这些响亮的炮仗声里，混杂着那么一丝不协调的暧昧 S 吟，但没人会注意到。 深色地毯上，一只棕色大手的指缝里，露出两三根泛红的瓷白指尖，像是不小心掉进巧克力里的牛奶糖。 “唔……” 不知道棕色手指的主人做了什么，那几根白色指尖像害羞一般嗖得缩了进去，完全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侧翻在地的笔记本开始放新年零点的倒计时了。 主持人洋溢着喜悦的声音道：“让我们一起倒计时，十，九，八…… 三，二，一！新年快乐！” 方裴舔了舔方勉耳垂上新鲜的牙印，用潮湿黏腻的嗓音说： “老婆，新年快乐。” 同一时间，某老旧大街的小饭馆里，两个农民工模样的人翘着腿坐在板凳上喝酒看看电视。 年轻一点的端着酒杯问对面年长的：“方哥你怎么不回家呀？” “老娘都死多少年了，回个屁的家。”被叫 “方哥的” 男人发际线很高，皮肤蜡黄，脸上胡子拉碴，眼袋深重，赫然是方智祥。 年轻人又问：“你不是有儿子吗？前段时间说要找儿子要钱来着？” “啊？我老婆死了十好几年了，哪儿来的儿子？那几天我是出去躲债的！你小子才喝了几杯，怎么醉成这样？” 方智祥仰头喝完酒杯里最后一口白酒，“老子要有儿子还能混到这个地步？哎走走走，这里太他妈冷了，买两瓶酒回去慢慢喝……” 方智祥等着年轻人付了钱，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刚走到马路上没两步便撞上一个人，方智祥醉得眼花，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只看他好像穿着一身昂贵的白色皮草，一看就是有钱人。 方智祥顿时破口大骂：“你他妈没长眼啊？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啊？妈的大过年真他妈晦气……” “方，方哥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喝酒，喝酒……” 年轻人扶着方智祥晃晃悠悠走远了，谁都没有注意到，那穿着白色皮草的男人停在原地看了他们许久。 第53章 直接命令我吧 元宵节过后，幸福宠物店恢复营业，方裴上班的第一天。 早上 9 点，方勉把方裴送到宠物店附近，像叮嘱第一次进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反复强调方裴要听话，不可以欺负别的小狗，和人说话有拿不准的地方可以用手机给方勉发微信。 在过年期间方勉给方裴网购个了手机，办了张副卡，教会了方裴使用一些简单的功能，方裴最喜欢的是微信里的视频功能，明明两个人距离那么远，却可以通过一个小小的屏幕面对面看到彼此，可真是神奇。 所以在分别的时候，方裴问方勉：“可以跟你视频吗？” 方勉严肃回答：“不可以，你要好好上班。” 方裴说：“上班和跟你视频不冲突啊？我可以一边给蠢狗们洗澡，一边跟你见面。” “但是这样你的老板会觉得你工作不认真，会扣你的工资再把你开除，那你就没有工作了。” 方勉刻意把话说得很重。 方裴失望：“那好吧……” 方勉看他这样又心软了：“虽然不能视频，但是你可以给我发消息，不会打字发语音也行，但是注意场合，不要说些奇怪的话。” 方裴点头说知道了。 接着一整个上午，方勉收到了无数条来自方裴的语音—— “老婆你在干嘛？” “老婆我想你了。” -- 第78页 “老婆我刚刚给一只萨摩耶洗了澡，你真的觉得这种狗是梦中情狗吗？（配图：萨摩耶毛沾水后变成北极熊。 jpg）” “老婆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了？” “老婆……” 方勉不过才埋头画了二十的画，再看手机的时候提示消息都快赶上三位数了。 一想到方裴在人来人往的宠物店里抱着手机不停喊老婆的样子，方勉就尴尬得头皮发麻。 事实上方裴的确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手机喊 “老婆” 的，但他喊得大方坦荡，以至于没人觉得不妥当，来店里给狗洗澡的阿姨都夸他疼老婆。 中午午休吃饭的时候，方裴又给方勉发了条语音。 “老婆你吃饭了吗？” 附带一张饭盒的照片。 赵玥端着自己的外卖盒凑过去：“哇，你竟然还自己带饭的？” “嗯，老婆给我做的。” 方裴打开保温桶，把里面的营养餐给赵玥看，只见里面装着胡萝卜西蓝花牛肉块…… 花花绿绿荤素搭配什么都有。 “哇！轻食简餐？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你老婆真厉害！” 方裴得意地扬起下巴，毫不谦虚地说：“是的，我老婆最厉害了。” 单身狗赵玥忍住眼泪，默默缩到墙角去吃自己的 “狗粮” 了。 方勉一整天都在担心方裴，怕他不适应人多的环境，怕他不会跟人好好说话，怕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甚至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想去看看方裴，但听他发来的语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方勉姑且忍住了。 方裴每干一件事都要跟方勉汇报，方勉大概了解了他的工作安排。 早上到店以后先打扫卫生、整理货架，上午客人很少，下午的时候客人多了起来，方裴给两只狗和一只猫洗了澡，给其中一只狗狗剪了指甲。 方勉觉得新奇，给方裴回消息说：【你还会剪指甲呢？】 方裴的语音回得很快：“会，以前他们给我剪过。” 方勉还记得那天方裴给富贵儿洗澡时把它吓得唧唧叫的场面，提醒他说：【顾客就是上帝，态度温柔一点，免得投诉你。】 方裴：“它们不敢。” 方勉：【……】 简单来说，方裴的工作性质就相当于理发店的洗头小哥，主要负责打杂、看管并给宠物洗澡，其他美容、做造型、SPA 等业务都由老板赵洋负责，最终结账、商品销售和办卡等业务则由老板的妹妹赵玥负责。 方裴是下午 6 点下班，方勉 5 点就坐不住了，打着给裴裴买零食的旗号提前去了宠物店。 带着点第一天接孩子放学的心情，方勉忐忑地去了宠物店，他本来提前给方裴发了消息，方裴没有回复，他大概在忙。 不过在方勉的预想中，方裴的 “忙” 应该是忙着帮宠物们洗澡，而绝不该是被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们圈在中间嬉笑聊天的。 方裴早早嗅到了方勉的气息，知道他要来，所以在方勉踏进宠物店的第一时间就冲他挥手。 “勉勉！” 他其实更想喊 “老婆”，但方勉叮嘱过很多次了，严禁他在外面这样叫他，方裴只能听话。 方勉僵直在宠物店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方裴冲他挥手他也不理会，就直勾勾地瞪着他周围那群小姑娘。 赵玥也看见了方勉，砸着嘴走到他身边挤眉弄眼：“你弟弟真不错，他才上班第一天就帮我们卖出了六袋进口狗粮，办了三张会员卡…… 真看不出来，他竟然懂那么多，每种狗粮什么味道他都知道。” 方勉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赵玥的话，也像是不屑一顾的轻哼。 方裴当然知道了，自从方勉口袋里有钱后，他就变着法给方裴换不同的口粮吃，哪怕有些没吃过的，方裴拿鼻子闻一闻也知道了。 “那边货架的爱迪生狗粮最好吃的，下面一层的味道也不错，但是有点腥，我不太喜欢。” 方裴急着到方勉身边去，可堵在他面前的女人们一步都不肯挪，他记着方勉说的话，尽量压着脾气跟她们解释。 “哇，小哥哥好厉害啊，这么多狗粮都记得味道～” 方裴快到极限了，冷着脸道：“要买吗？不买我走了。” “买！” 其中一名短发女生积极回应。 同伴们噗嗤一声笑起来拆她的台：“你有狗吗你就买？你买回去给谁吃？” 短发女生红着脸道：“没有狗我不能买啊，他们这儿不是宠物店吗？我再买只狗回去不就行了？” “哈哈哈为了狗粮再买只狗？莉莉你可真行！” 那名叫莉莉的女生不顾同伴的嘲笑，又开始缠着方裴问他怎么买狗了。 方裴对这种业务一无所知，赵玥及时上前解围，方裴趁机脱身。 因为第一天方裴表现不错，老板批准他提前下班，方裴背着自己的小挎包高高兴兴地跟方勉回家了。 方勉插兜走在前面，方裴追上去黏糊糊地说想死方勉了，接着又讲今天遇到了哪些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但渐渐地，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方勉的兴致不是很高，心事重重的样子。 “勉勉，怎么了？” 方裴快走几步堵在方勉面前。 “没怎么呀，” 方勉冲他笑笑，绕开他径自往前走，“我从一超小炒打包了一条清蒸鱼回来，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 第79页 方裴皱眉：“勉勉？” “嗯？” 方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今天是方裴第一天上班，表现得也很不错，方勉知道自己应该高兴一点，可一想到方裴在一众女生里受欢迎的样子，方勉就觉得心里闷沉沉的。 方勉知道自己这闷气来得没道理，方裴做得就是服务业，他必须对客人友好，但是…… 方裴不是不会说话吗？不是不懂人类的交往规则吗？不是讨厌跟陌生人接近吗？为什么他会跟异性相处得这么好？ 下一个瞬间，强烈的自我厌弃感袭来。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方裴？ 方勉惶然地站在原地，在心里唾弃自己差劲，他果然是个糟糕的人，当初肖豫跟他分手是不是就因为他这么计较？ 冬夜完全降临，老旧路灯喘息着吐出昏黄的光，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远处有一两个行人匆匆经过。 “勉勉，手给我。” “啊？” 方勉还没来得及反应，方裴突然拉住他的手带他一路飞奔回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紧紧抱住。 “不要不开心，你不开心我也很难过。我做人还不是很熟练，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告诉我，我会努力改正的。” 方勉怔住了，一股暖意流淌过四肢百骸，温暖了他被寒风刺痛的身体，那些藏在痂下陈年难愈的旧伤终于得到温柔的治疗。 方裴说得没错，从来都不是方勉从收容所救了方裴，而是方裴从痛苦中拉住了方勉。 是方勉被选择，方勉被照顾，方勉被拯救。 是方勉需要方裴。 “你没有做错，是我不够好。” 方勉伸手回抱住方裴，把脑袋埋进方裴肩头。 他累了，不想掩饰了，就让那些丑陋的瘢痕露出来吧，也许这一次不会有人嘲笑它们难看。 方勉不自觉握紧方裴的外套：“我看到你跟那些女生说话，我…… 我就不想让你工作了，只想让你在家里陪我…… 我是不是很过分？我只想让你做我一个人的宠物，我……” 方勉剩下的话被方裴用舌头全部卷走了。 一个绵长、潮湿、但异常温柔的吻。 方裴不知道人类之间是怎么相互安慰的，但狗狗们用舌头，小时候被妈妈舔毛的温馨记忆永远刻在脑海里，方裴很喜欢，方裴觉得方勉也应该会喜欢。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裴放开方勉被舔得鲜红湿润的嘴唇，乖顺地说：“为什么你会觉得过分？我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勉勉我说过吧，你是主人，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下次我的任何行为让你觉得不高兴了，直接命令我吧，我很喜欢。” 第54章 快要下雨了 凌晨，方裴动了动耳朵，他被远处沉闷的雷声吵醒了。 方勉还睡得很沉，方裴把脑袋往他的肩窝里拱了拱，伸手捂在了方勉的耳朵上。方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抬手环住了他，方裴心满意足。 “轰——” 雷声近了，方裴嗅到了空气里的潮湿气味，快要下雨了。 “什么？早上下过雷阵雨了？” “对啊。” “我怎么没听见？” 吃早饭的时候，方勉顶着一头蓬乱的黄毛，边喝豆浆边翻出手机看日历。 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是春天了，方裴都在宠物店工作了一个多月。 豆浆是方勉用豆浆机现榨的，味道很正，方裴一仰头就把满满一碗豆浆喝个精光。 第一次喝到豆浆是在宠物店，赵玥买早饭时多买了一杯送给方裴。 方裴刚开始不习惯豆浆的味道，尝了几口后慢慢就迷上了这种味道，所以方勉特意买的豆浆机回来给他做早餐。 “还剩最后一个包子，要吃吗？” 方勉把碟子推到方裴面前，再把豆浆机里最后一点豆浆全部倒进方裴碗里。 “吃。” 包子是楼下魏婆婆昨天送来的，香菇猪肉馅，鲜香可口，方勉放在冰箱里冷藏了一晚上，正好今早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当早餐。 豆浆机、微波炉、电饭煲…… 方勉环顾四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空荡的厨房已经变得这么拥挤了，到处都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方裴解决掉了最后一个包子，豆浆也全部喝完，他用过的碗碟都干干净净，对着太阳都能反光。 方勉洗碗的时候，方裴从身后抱着他腻歪，懒洋洋的，方勉知道早上打雷他肯定没有睡好。 “要不别出门了吧，你再睡一会儿，电影我们在家也能看的。” 方勉侧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方裴闭着眼睛哼哼：“我不，我一周就一天假期，我要跟勉勉出去约会。” 方勉笑他：“现在知道打工人的辛苦了吧。” 好在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不是很远，就在幸福小区二十多分钟脚程的地方，那里最近新建成了一处商区，顶层就有个影院。 出门前，方勉对着玄关的穿衣镜整理衣帽。他一头黄毛严重掉色，变成了干枯的黄褐色，也不那么卷了，软趴趴地贴在头上，方勉打算找个时间再去烫个造型。他调整了帽檐的高度，又仔细地拉高毛衣领。 方裴突然出现在镜子里，正好比方勉高出一个头。 他低头打量着方勉，像看一块可口的小蛋糕那样看着他，舔了舔嘴角，张嘴露出了一点锋利的牙尖。 -- 第80页 方勉敏锐地捕捉到了方裴的跃跃欲试，他仰头戳着方裴的鼻子威胁道：“我已经在网上买了止咬器，明天应该就能到货，方裴，你要是再敢咬我……” 不知道为什么，方裴咬人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了，狗咬胶买了不爱啃，就爱啃方勉。 “啊呜。” 方裴张嘴一口咬住了方勉的指尖，还用门牙轻轻磨了磨，眼神相当挑衅。 “松嘴！” 方勉气不打一处来，他拉低毛衣领给方裴看他的 “杰作”，“你自己看看！有一块好地方吗？” 方裴哧哧笑起来，嘴里还叼着方勉的食指，面对方勉的控诉没有丝毫愧疚，甚至还用力在方勉的指节上刻了枚 “戒指”。 “嘶——方裴！” 方勉吃痛，正要抽出手指，方裴却突然含住他整根指节。 敏感的手指探入了湿热的口腔，疼痛的齿痕被柔软的舌头包裹着抚慰舔 *。 方裴就这么一边吮着方勉的手指，一边专注地看着他，把方勉任何一处细小的反应都纳入眼底。 他看见方勉盯着自己鼓动的脸颊和嘴唇，藏在毛衣领下的喉结动了动，脸颊慢慢染上粉色。 当两人最终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两人踩着点抵达电影院。 方勉特意买了大桶的爆米花和可乐，就等着让方裴在看电影的时候吃个痛快，结果电影开场没多久方裴就睡死过去了，直到电影快结束了才醒过来。 方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爆米花和可乐一大半都进了方勉的肚子，电影也没看成，他缩在方勉怀里嘤嘤，含泪干掉了剩下的爆米花和可乐。 他们原定计划在楼下的美食城解决晚餐，但方勉吃了大部分的爆米花，已经不太饿了，而方裴还在纠结没看成电影这事，根本没心情留下来吃东西了，所以两人决定干脆回小区门口，去一超小炒家吃鸡腿盖饭。 新商区吸引来了不少客流量，原本荒凉的郊区变得热闹起来，初春的傍晚也不是太冷，他们商量后决定不坐车了，直接走回去。 刚刚他们看的是一部悬疑片，方裴只看到了结尾，凶手竟然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公司小职员，而刚开始被所有人怀疑的地痞流氓却在最后时刻保护了受害者。 方勉见方裴一直闷闷不乐，便从头开始给他讲剧情，正说到兴头上，忽然有人拦在他们面前，递来一份广告传单。 “帅哥看房吗？就在这片广场后面，凯迪萨纳河畔，各种房型都有，小户型现在只要 6000 一平，绿化好交通便利，未来附近还要建个小学……” “不好意思我们不买房。” 方勉干笑一声，接过传单拉着方裴匆匆离开了。 前方路边不远处正好有个垃圾桶，里面已经塞了不少广告传单，方勉也想把手里的传单扔了，但犹豫一番后，他还是决定先看看内容。 方裴好奇地把脑袋探过去：“不是说不买吗？” “唔…… 我就看一看。” 方勉说。 这个名叫 “凯迪萨纳河畔” 的小区有种两室一厅的 60 平小户型，按照现在 6000 一平的价格，一套房子也只要 36 万，非常便宜了。 方勉看得心潮澎湃，按照他现在的收入，如果他再努力努力，说不定两三年后他就能买套自己的房子了。 一个安稳的、属于方勉的家。 方勉情不自禁地幻想起那个场景——落地窗外正在下雨，厨房里的锅里正煮着汤，温馨的小客厅里，方勉和方裴坐在舒适的地毯上，什么都不做，就一起聊天，欣赏雨景，等着汤好了吃饭…… 方勉正盯着传单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前方的电线杆，要不是方裴拉着他，他恐怕得一头撞上去。 “勉勉？” 方裴担心地望着他。 方勉红光满面，兴致勃勃地问方裴：“如果我们以后有自己的家了，你想要买什么样的地毯？” 方裴也兴奋起来：“橙色！” 方勉皱眉：“橙色？颜色太跳了吧？” “那勉勉喜欢什么颜色呢？” “嗯…… 浅一点，米色吧怎么样？” “好～” 如果要方勉定义幸福，用红笔在迄今为止的人生线段上标出最幸福的时刻，那他会以和方裴相遇的那一时刻为起点，无限延伸。 方勉的画画事业非常顺利，方裴也已经完全适应了宠物店的工作，他们感情稳定，从不吵架，有方裴在，方勉不再害怕未知的明天，在经历了 24 年的苦难后，方勉终于开始相信命运会平等地眷顾每一个普通人。 直到 4 月的最后一天。 方勉在一次降温中不幸感冒，中午吃了药后沉沉睡下，迷糊中，他听到方裴说要出门买晚饭，可当他一觉睡醒，手机显示晚上 7：23 分，家里一片漆黑。 方裴没有回来。 第55章 失踪 “方裴？” 屋子里这么黑，方勉知道方裴不可能在家，但他还是想叫他的名字。 “方裴？” 没人回应。 方勉裹着外套摸黑下床，依次打开床头灯，卧室大灯，客厅顶灯，卫生间以及厨房的灯。 方裴不在。 方勉在沙发上颓然坐下，没由来得心慌，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包围了他，和头顶的白炽灯一起刺得他眼睛生疼。 没关系，方裴应该只是去买晚饭了，大概他刚走方勉就醒了，他只需要等待十分钟，方裴就会回来了。 -- 第81页 客厅的冷气激得方勉打了两个喷嚏，方勉到处找纸巾擦鼻涕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搞忘穿鞋了。 脑袋还是很昏沉，方勉用手试了试额温，猜测自己发烧了，他翻出医药箱想找体温计，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明明记得上次给方裴量过体温后放回原处了，怎么会没有？难道当时扔过期药的时候把体温计一起随手扔了？ 明明就应该在这里的！ 方勉疯了一样把医药箱里的药盒全部倒在地上，挨个翻找。 没有。 到处都没有。 方勉放弃了，闭着眼睛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好难受。 原来过去每次他出门时，方裴独自一人留在家里都是这样的感受。 方裴。 方裴为什么还不回来？ 方勉在家里等了半个小时，期间他试图用手机联系方裴，可方裴压根没带手机。 买饭哪里需要这么久？方勉不相信方裴会不声不响地离开，他肯定遇到什么事了。 可妖怪能遇到什么事？ 车祸、抢劫、突发疾病…… 这些事会发生在一只妖怪身上吗？ 等等，也许不是方裴出了事，而是一超小炒家出了问题呢？比如煤气坏了，需要时间修理，方裴就一直等在店里？ 方勉不想再干坐着了，他绕开凌乱的药盒，穿好衣服收拾妥当，拿着钥匙出了门。 “小方？我都要关门了你才来？” “哦不是买吃的？你问你弟弟方裴？来过呀，早走了，6 点多时候的事了吧……” “大概有事被朋友叫出去了吧，你打他手机啊…… 他没带手机？” “嗨，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可能跟朋友去夜店玩儿了吧，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不都喜欢这样么，现在也才 8 点……” “就走了吗？可要再吃点什么？” 方勉告别冯老板走出一超小炒，他仓皇地左右环顾，附近的商铺陆陆续续关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快要关门了，周围没有几个行人，只有路边一只野狗在徘徊，天空黑得吓人，路灯强撑着夜幕苟延残喘。 方勉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被他的汗打湿了，他用袖子抹了一把，打开微信找到小区住户群，他想问问有没有人见过方裴，想让物业调一下监控，但打字打到一半他又全部删掉。 现在离方裴失踪只过去了两小时不到，正常一个成年男性在傍晚失联两小时谁都不会在乎的，也许他在忙工作、应酬，或者就是刚好有事绊住了，方勉的着急只会显得很可笑。 而且方裴现在会是人类的样子吗？ 他要找的到底是一个一米九的健壮男人，还是一只黑色德牧犬？ 这一刻方勉才意识到，他对方裴一点也不了解，方裴的原名叫什么？以前生活在哪里？会什么样的法术？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 焦虑炙烤着全身，方勉不想干等，他在小区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小声地叫 “裴裴”，偶尔有熟人碰见他，他也只敢跟人讲是自己的宠物狗走丢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方勉在小区里转了四圈，一无所获，他想起小区外那条南河，又去河边转了一转。 没有，到处都没有。 这时方勉又突然想起，会不会他们正好错过，其实方裴已经回家了？ 方勉迎着夜晚的冷风奔跑，脆弱的气管受到刺激，方勉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但他不想停下脚步。 方勉一路冲上四楼，快速开锁进家。 “方裴？” 房间里空无一人，药盒七零八落散了一地，方勉的声音被寂静吞灭了。 方裴没有回家。 无助感勒紧心脏，方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方裴消失了。 晚上 11 点，方勉独自在客厅里站了半个小时，思考自己还能干什么。 他把医药箱收拾好，塞进柜子里，看见杂物柜乱糟糟的，又收拾了杂物柜。地板好像有灰尘了，于是他拖了地，擦了桌子和家具，清理了厨房和卫生间…… 在方裴到来之前，方勉是怎么生活的？ 对，画画。 方勉冲到工作桌边，打开电脑和数位板，迅速动起笔来，他还有两幅插画没起形，条漫也到了该更新的时候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画着画着，方勉停了笔，他连着速途了十五张人脸，每一张都是方裴。 凌晨 2 点，方勉已经不抱希望，他缓慢洗漱爬上床，像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躺上床等着睡意降临，可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到方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他睡着了，也许没睡着，方勉自己也不清楚，然而当客厅出现了一点点声响时，他立刻惊坐起来，翻身下床，光着脚跌跌撞撞冲出卧室—— 方裴站在玄关，刚刚关上门，他只穿着单薄的 T 恤，弓着腰扶墙站着，头发和裤脚湿漉漉的，脚上只有一只鞋子，他的呼吸还没有平复，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疲惫，但眼神却透着股狠劲， “方裴？” 方勉的牙齿却都在打颤，只够支撑他说完两个字。他有很多话想问方裴，但是看到他的刹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想大哭一场。 方裴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柔软，他蹬掉唯一的那只鞋，两步上前，把方勉紧紧纳入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 第82页 方勉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想，他很少哭的，一定是因为感冒太难受了。 他双手环抱住方裴的腰，用力收紧，可就在这时，他敏感地察觉到怀中人骤然的僵硬。 方勉埋头在方裴身上闻了闻。 血腥味。 方勉猛地松手。 “方裴，你受伤了？！” 第56章 我不能告诉你 方裴只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正常上班去了。 出门前，方勉给他的伤口换了药。 那块伤口从肋骨处开始，一直延伸到后腰，一块面积很大的灼烧伤，像一块狰狞的图腾附着在皮肉上。 当时方裴是在凌晨回来的，家里没有纱布也没有药，方勉只能对着那处伤口干着急。 “怎么回事？你不是出去买饭的吗？怎么会受伤？” 方裴把衣服放下来不给他看了：“没事，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骗谁呢？！咳咳咳…… 摔，摔跤摔成烧伤？” 方勉急得不停咳嗽，方裴要拍他的背，被他一把推开了，“咳咳咳，到底，咳咳怎么回事？” “被饭烫着了……” “？？？方裴？！” 方裴站在方勉面前侧着头，眼神偷瞄着他，如果两人对视上就立刻把目光移开，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方勉愤怒地盯了他片刻，但想起他那处伤口，终究只觉得心疼。 “我很担心你，方裴…… 我到处去找你，但是找不到…… 我很害怕……” 方裴受不了似的突然转身，他大喘了一口气：“对不起勉勉，我不能告诉你。” 身后是一片沉默，他等着方勉的指责和训斥，但对方只是握住了他紧绷的手背：“那我不问了，你疼不疼？我去给你买药。” 方裴反握住那只手：“这个时间哪有药店开门的，别去了，我们睡觉吧。” 方裴的伤口不能见水，方勉很小心地用毛巾给他擦了身体，边擦边偷偷抹眼泪，方裴不让他擦了他又不肯。 家里没有纱布，方勉只能用一块干净毛巾简单给方裴包扎了一下。 等两人一起躺上床时，天都快亮了，方勉小心地搂着怀里的方裴，苦笑道：“这下好了，我们全家都是病患了，没人赚钱养家了。” 方裴听了立刻就要爬起来：“我可以上班的！” 方勉赶紧把他按住了：“你傻不傻呀！都这样还要上班？我已经用你的手机跟宠物店请过假了，无论如何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方裴似乎很累了，蜷在方勉怀里没过几秒就昏睡了过去，方勉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从过去发生的种种来看，方裴虽然是个刚化形的小犬妖，但好像也不是什么能力都没有，至少方勉知道他跑得很快，那么大一块灼烧伤，又是腰上的位置，除非方裴倒进火盆里，否则方勉实在想不通…… 熬到早上 7 点，方勉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完毕后出了门，在小区附近的药店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店员上班开门，买了纱布、烧伤膏还有新的体温计，又从早餐铺买了包子和豆浆准备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时，远处一阵喧闹让方勉驻足。 现在正是早晨上班的时候，街道上人来车往很热闹，但就在人行道上，一只脏兮兮的野狗缠住了一名老人，路人看到了纷纷上前，一起把那只野狗赶走了。 这只野狗方勉有印象，一只很常见的黄色土狗，昨天晚上他也看见了，就在小区周围徘徊。 方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听见小区里几个眼熟的老人在议论。 “哎呀我就说这只狗是只疯狗，在我们小区转了好几天了，给物业反应了好几次，都没人管。” “我昨天也看见这只狗了，当时不还好好的嘛，我还丢了块肉给它呢。” “那时候没发病吧，你看看刚才，那老头儿运气不好不就被缠住了吗？以后看见野狗还是躲远一点，小心有狂犬病咬着你！” “啧啧啧，刚才那老头儿没受伤吧？” “看着没有，哎？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你不知道？他就住在咱们小区最后一排呀，好像姓陈？” “不对，姓刘，叫刘申农，老伴儿五年前去世了，就一个女儿……” 接下来就都是无关紧要的家常八卦了，方勉没再听了，拎着药和早餐匆匆回家。 但也许是因为野狗差点伤了人，小区物业终于有动静了，说是明天就联系城管来抓狗，住户群里大家聊了一阵，方勉担心着方裴的事，没太在意。 原本方勉想让方裴多休息两天再去上班的，但方裴很坚持，说自己的伤没什么大碍，不影响上班，方勉劝不住，只能让他去了。方裴出门没多久，方勉也出门买菜了，他打算给方裴煮点鸡汤补一补。 方勉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出小区没多久，恰好碰上了抓狗现场。 两名城管拿着专用捕犬网还有钢丝套绳等等工具，把野狗困在墙角，那只野狗冲着城管一阵狂吠，看上去十分凶猛吓人，可真当捕犬网罩过来时，它又瑟缩着发出了可怜的悲鸣。像它这样会伤人的野狗，被抓住了多半就要做无害化处理了，方勉不忍心再看，转身要往菜场去了，可没走两步，又听见远处有人大喊： “等一下，等一下！” -- 第83页 方勉和所有围观的路人一起回头，只见一位白发老人一瘸一拐从远处匆匆跑来，边跑边喊：“警…… 警察同志，等一下，别…… 别抓它别抓它，这是…… 这是我的狗……” 周围的人群立刻议论起来，就连方勉都觉得奇怪，这老人就是昨天被野狗纠缠的老人，就是他差点被咬了，怎么今天又说这狗是他的了？ 方勉在不远处看到了同样来买菜的魏婆婆，她正在跟旁边的老头老太激烈地说着什么，方勉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哼，这刘老头就是被狗咬了也是活该！你们恐怕不知道，这只狗原本就是他养的狗，养了好几年了。我记得他家老太去世以后就一直在养了，当时这只狗还小，在路边吃垃圾，他看见了就带回去养着了。不过他自己腿脚不好，不常出门，狗也就一直在家陪着，加上他们家住得位置也偏，没几个人知道他家其实也养狗的……” “那最近怎么这狗自己跑出来了呢？” 旁边有人问。 魏婆婆唏嘘道：“哪是狗自己跑出来的，是刘老头不要了！” “不要了？想养狗的时候就带回家养，不想养了就随手扔了？” “可不是嘛！前两天我就看见这狗了，特意跟刘老头说了这事，问他‘你们家狗怎么跑出来了？’谁知道他根本不理我，转头就走了，这意思可不就是不要了嘛！” 这时人群里有人压低声音神秘道：“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听他隔壁邻居讲的，他女儿不喜欢狗，跟刘老头吵了好几次了……” 方勉不想再听了，临走时，他看向街对面，老人跟城管道了歉，自己把狗抱走了，狗蜷在老人怀里，一直在发抖哀鸣。 一路上方勉都在想那只可怜的小狗，他联想起方裴，当他受那些伤时，是不是也像它似的凄惨悲号？ 虽然方裴不肯多说，但方勉却不能不想，他是被什么弄伤的？是别的妖怪吗？可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方裴？以后还会伤害方裴吗？ 猛然间，方勉又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些都是妖怪间的矛盾，那即便方勉知道了实情也帮不了方裴。 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第57章 “弃狗” 方勉提心吊胆了一个星期，但一切都很平静，方裴的伤愈合很快，边缘的伤疤都快掉了，方勉的感冒也痊愈了。 方裴每天照常上下班，给方勉发语音喊老婆，晚上回家后一边欺负他一边继续喊老婆。 好像那天方裴的失踪只是一个意外，和普通人偶然被偷了手机那样，是个很不愉快但也极少发生的小插曲。 方勉渐渐没那么忧心了，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事情引走了——那只曾经被抛弃、又被主人从城管手中救走的黄色土狗，再次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这次舆论的中心点便都在狗主人身上了。 方勉只要出门，遇上那些聚集在一起聊天的老人们，一准是在聊那位刘大爷，说他脾气怎样怎样怪，道德怎样怎样低下。 方勉觉得奇怪，过去他甚至都不知道小区里有这个人，可 “弃狗” 一事发生后，小区里突然多了许多关于他的传闻，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他故意把垃圾丢在邻居家门口，以恐吓小孩儿为乐，买菜贪小便宜经常不给够钱…… 俨然一个 “坏人变老” 的典范。 在经历了冯老板的事件后，方勉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但在小区门口徘徊的狗始终是个问题，有些怕狗的居民甚至不敢从前门进出了，于是人们又开始在群里说开了。 吐槽吐到死：【@物业小张 真没人管管吗？那狗到底有没有病啊？我爸以前就被狗咬过，每次看到狗，不管牵没牵绳子，一定绕道走，这狗整天就在小区外头晃来晃去的，老人家三四天没敢出门了！你们不要觉得这是矫情，没经历过的人真不懂，那是真害怕…… 我们住家每年都定期交物业费的，不指望你们把小区搞多好，至少一只狗要解决吧？】 童童妈：【就是啊，我家小孩每天出去玩我都好不放心的。】 我爱我家：【刘大爷应该也在群里啊，艾特出来问一问吧，什么情况啊，自家狗还要不要了？】 物业小张：【非常抱歉，我们已经跟刘大爷家属取得联系了，一定尽快解决。】 不知道怎么的，方勉突然想起那天狗狗在老人怀里瑟缩的样子，虽然居民们都担心它有狂犬病会伤人，但一想到它被主人抛弃，流浪街头，肯定过得很不好，方勉便有点坐不住了。 也许自己家养狗以后，就没办法看见别的小狗受苦，所以当天下午，方勉特意去找了那只小黄狗，想给他喂点吃的，没想到找了一圈，竟然在保安室里看见了它，它身边还站了个眼熟的女士。 方勉有点近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他装作在路边的花坛上系鞋带，借机靠近了保安室。 “师傅，真不能帮忙看几天吗？我女儿对狗毛过敏，大黄是一定不能往我家带的，我爸又住院，家里就我一个，我实在顾不过来，您先帮忙看个两天，不用带回家，就放您这保安室，我尽快找到人把狗收养了，行不行？” 方勉确认了，他见过这位女士，她是那位曾经因为怕女儿靠近狗过敏，所以故意说裴裴很脏的那位年轻妈妈。 “刘女士，之前这狗在小区门口晃来晃去就有很多居民投诉了，我要是再把狗放保安室里养，万一跑出去，那我肯定又要被投诉了呀。” -- 第84页 保安是位五六十岁的大叔，啤酒肚圆滚滚的鼓着，脸上的为难显而易见。 刘蓓表示理解，她想了想，把自家钥匙掏了出来：“要不这样，我把我爸家里的钥匙放在您这儿，我把狗送回家，您时不时去喂点剩饭剩菜什么的，您看怎么样？” 保安大叔更加为难了：“这……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粗人，粗手粗脚的，万一把你们家钥匙弄丢了，或者把你们家里东西碰坏了，那多不好啊。” 谁都不想担额外的责任，刘蓓也不是不明事理，但是她实在没办法了，她裹紧了皱巴巴的外套，用掌心狠狠擦了擦脸，本就没扎紧的头发更加松垮。 “师傅我求您了，我可以付钱的，您想要多少钱都可以，麻烦您帮我照看大黄一段时间吧，我等一下还要去幼儿园接女儿，接完女儿还要去医院看我爸，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方勉站在保安室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但光听她的语气就足够了解她的绝望。 “我爸这个人本来就性格孤僻，以前我妈在的时候还好一点，我妈走了以后他就越来越不爱跟人讲话了，也不爱出门，我让他赶紧把狗送走过来跟我住，他犟死了不肯，非要守着狗，我一个人带女儿，很难两头兼顾。他上周突然心脏出问题，吃药不管用，还是自己打的 120……” “这只狗他养很久了，我知道邻居底下怎么议论的，都说他狠心把狗扔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了，不知哪天就要进医院，但狗怎么办呢？所以他前段时间就带大黄回了趟乡下老家，想把狗随便留给哪户人家看门，结果没两天这狗自己跑回来了……” “我爸昨天才进了 ICU，我工作那边请不了太久的假，女儿也要人照顾……” “我实在顾不上狗了，您可能想想办法，帮忙照看几天，我一定尽快找人把狗带走，谢谢了！” “那个…… 您好？” 刘蓓和保安同时回头，只见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秀气青年腼腆地站在保安室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小袋狗粮。 “我家正好也养狗的，您要是放心的话，可以把大黄留在我家，等您有空了再来接它。” “我回来了。” 开门声响起的同时方裴的声音也一并传来。 “好哦，等下我们就能吃饭了。” 方勉在厨房煮鱼汤，他把火调小，准备出去迎接方裴，可转身的瞬间方裴已经将他抱得结结实实。 往常方裴回家后都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把一天的行程完整地汇报给方勉，但今天他却抱着方勉一言不发。 “怎么了？” 方勉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过了好半天，方裴怏怏不乐的声音才从耳边响起：“他们凶我。” 方勉立刻护短：“谁？谁敢凶我们裴裴？” “顾客和老板……” “怎么回事？” 方裴松开方勉，低着头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方勉。 就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有位客人带了只吉娃娃来洗澡，那只小狗被方裴的气势吓得不轻，方裴要给它洗澡，它吓得嗷嗷直叫，狗主人还以为方裴虐待了自家宠物，当场发起火，老板见此，立刻要求方裴道歉，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把顾客劝好。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方裴看着方勉，一双狗狗眼格外委屈。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当时方裴给富贵儿洗澡的时候，方勉就有这样的顾虑，也许方裴要学着收敛自身的气息，但现在—— “太可恶了，怎么会这样的人！” 方勉握着锅铲双手叉腰，“你有没有凶回去？” 方裴瞪大眼睛：“可以凶回去吗？” 方勉一本正经道：“当面凶确实不太好，毕竟会影响宠物店的生意，这样，下次他回家走夜路的时候，我们可以偷偷跟着他，在转弯的拐角处冲出去吓他，你觉得怎么样？” 方裴想了想那个场面，噗嗤一声笑起来：“勉勉你好坏啊。” 见方裴终于笑了，方勉也松了一口气，他正想说可以洗手吃饭了，可就在短短两秒内，方勉见证了方裴的表情从可爱的微笑小天使，变成了可怕的地狱魔鬼。 “勉勉，你带别的狗回家了？” “呃……” 方勉讪讪地笑了笑，伸着脑袋看向方裴身后。 厨房外，一只黄色土狗正坐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两人。 刚回家时，方裴急着求安慰，没太留意家里的气味，而当他冷静下来后，周围那股陌生的气息便像夜晚的火把那样明显了。 方裴磨着后牙缓缓转身，他的周身仿佛燃烧起熊熊地狱业火，两只狗对视上的刹那，大黄呜咽一声冲向卧室。 方裴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猩红，方勉的卧室是方裴最爱的地方，他不允许任何生物踏进他的领地。 只一个眨眼的瞬间，方裴已经抓住了大黄，他拎着大黄的两只后腿作势要开门扔出屋子，方勉赶紧挡在门口：“方裴你等一下，你听我解释！” 大黄尖叫着蹬腿挣扎，方裴却毫不在意，他的下颌线绷成一把利刃：“勉勉，我说过吧，如果你敢带第二只狗回来，我就咬死它！” 方勉以为他在说笑，但见他眼底的红光越烧越旺，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它的主人生病住院顾不上它，请我帮忙照看几天而已，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不会养第二只狗的。” 方勉收起笑脸认真解释。 -- 第85页 方裴的表情松动了。 方勉乘胜追击：“我要是不收留它，它就要流浪街头了。你想啊，不能跟主人在一起就已经很可怜了，还要流浪街头……” 大黄啪叽一声摔在地上，腿还没站直就哭嚎着缩去了沙发，试图把自己塞进沙发底狭窄的缝隙里。 方勉赶紧讨好地靠上去，对着方裴一阵亲亲摸摸，哄他道：“裴裴最好了，裴裴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小狗。” 方裴杵在原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方勉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 于是方裴泪眼朦胧地大声控诉：“果然网上说得都是对的，男人出轨只有 0 次和无数次。” 方勉哭笑不得：“乱说什么呢，我哪有出轨？” “你有！每次你见到叶幼稚家的边牧都要摸，聊天记录里有宠物狗排名视频，今天还把别的狗带回了家！” “事情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好不好？！” 方裴今天格外难哄。 他每隔几分钟就要去大黄面前晃一圈，不是仇视就是龇牙，吓得大黄缩着脑袋装死。 方勉怕他真忍不住把大黄咬死了，于是拼尽全力转移方裴的注意力。 从晚饭后，紧闭的卧室里便不停传出压抑的 S 吟，偶尔出现一两声拔高的哭喊，吓得大黄直往沙发底下钻。 “嘶——方裴！你又咬人！” 方勉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上面层层叠叠印满了新旧牙印，最新的那个在大腿根。 方裴理直气壮：“你出轨！” 一晚上方裴用这个理由给自己讨尽了甜头，方勉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但方裴这次咬得太狠了，两圈半月形的牙印隐隐渗着血。 方勉抬头瞪着方裴，方裴心虚低头，在那处伤口上又亲又舔，冰冻的气氛逐渐升温。 然而仅仅只隔了几秒钟。 “我 ％@#！方裴你还敢咬！！！” 五分钟后，卧室的门开了，很快又砰得关上了，一团高大的黑色生物被赶了出来。 方裴变回了原形，嘴角带着止咬器，在卧室门口愤愤地站了好半天，接着他的视线嗖得刺向沙发角落里的大黄。 大黄嗷呜一声，挥动着打滑的四肢冲向了玄关，缩在鞋架旁偷偷观察。 方裴冷哼一声，迈着优雅的步伐，从容跳上沙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不动了。 第58章 厄运 作者有话说：不休息了，一直日更到完结～～～～ 么么 大黄总共在方勉家里住了五天左右，方裴的脾气却没有因为熟悉了这个不速之客后变得缓和，他愈发斤斤计较起来。方勉不能碰它，最好离它八丈远，它不能进卧室，厨房也不行，厕所也不许，但如果它敢在客厅随地大小便，方裴便威胁要咬死它。 而曾经被人怀疑有狂犬病的大黄只敢把脑袋往沙发底下缩。 相比之下，方勉家这只犬妖看上去更像是得了狂犬病，每天晚上方勉被咬后，都在考虑要不要去打针。 但方裴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刚收养他那会儿，裴裴简直就是小天使，温顺乖巧又听话，再看他现在——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方裴倚在卫生间门框上，从镜子里和正在刷牙的方勉对视，哪怕无辜的下垂眼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他锋利的面部线条，但是那仿佛干翻过一百条恶犬的眼神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方勉立刻别开目光，含着牙刷道：“没什么，你是不是该去上班了？” “还能再陪你五分钟。” 方裴扫了一眼手机，在把手机塞回口袋的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了在沙发边探头探脑的大黄，于是又开始咬牙切齿，“这只蠢狗到底什么时候走？” 方裴一天只能陪方勉 15 个小时不到，而大黄这只 “小三” 却能全天跟着方勉，说不定等下方裴一走，它就会扑进方勉怀里求摸求亲求安慰，搞不好还会跟方勉诉苦告状，说方裴欺负它，故意让他们产生误会，这样方勉就会讨厌他，要跟他分手，虐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好在方勉说：“今天就会走了，它的主人已经联系了我，中午就会把狗接走。” 再见到刘蓓的时候，她的状态比那天在保安室里还差，她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脸色白得吓人，黑眼圈却又深又重，脸颊凹陷，头发随意披散着，和方勉第一次见她的优雅样子判若两人。 方勉把大黄的牵引绳递给她，担忧地问：“家里还好吗？” 刘蓓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太好，我爸走了。” “啊？怎么会？” 方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久前他还看见刘大爷救回大黄，那时候看着明明还很健康。 刘蓓不愿多说，只冲他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谢你，我爸要看到大黄养得这么好，肯定也很开心。” “不用谢的，反正养一只狗是养，两只也是养，你…… 你节哀。” “谢谢。” 再几天后，刘大爷家门口便摆上了花圈，方勉带着方裴去祭拜了一次。来看望老爷子的人不多，大部分还都是街坊邻居，方勉和方裴到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一身孝服的刘蓓和他们聊了两句。 和方勉的小公寓一样狭窄的空间里，小小的客厅便是灵堂，这种户型的客厅采光不好，哪怕白天也得开灯。客厅靠墙一臂宽的小桌子上摆着刘大爷的照片、水果、蜡烛和香炉，两侧摆满了花圈。 -- 第86页 大黄就趴在桌子底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方勉从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会笨拙地说节哀。 就在这时，里间的卧室传来一阵小女孩银铃似的笑声，是保姆带着刘蓓的女儿在看动画片。 刘蓓回头扫了一眼卧室，也跟着笑起来：“生老病死嘛，很正常，我没事的。”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刘蓓问方勉为什么不收微信上的报酬，方勉笑着说不用：“留着给宝宝和大黄买点吃的吧。” 和刘蓓告别，方勉和方裴沉默着往家走，方裴突然说：“它活不了多久了。” “谁？” 方勉紧张起来。 方裴解释：“那只狗。” 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更加难过，方勉想起刚才大黄趴在香案下委顿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是方裴紧接着便安慰他：“不用难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很普通的事，狗一辈子跟着主人，去哪儿都跟着。” 方勉突然觉得胸前一滞，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不上不下。 那是方勉一直以来极其避讳的话题，那就是寿命。 妖怪似乎拥有很长的寿命，按照方裴的说法，他已经 50 岁了，如果他算数真的没问题的话。50 岁却有着 20 岁的容貌，哪怕按人类寿命比例推测，他都至少还能再活 200 年，而方勉呢？最多还能活 60、70 年，到时候方勉死了，方裴怎么办呢？ 或者暂且搁置生死的问题，人是不断变老的，妖怪即便衰老，速度也绝对赶不上人类，也就是说，再过几十年，方勉垂垂老矣，而方裴依旧鲜活年轻，他还会愿意陪在方勉身边吗？ 可方裴好像听见了方勉的想法，他在方勉身边轻快地说：“所以我会跟勉勉一起变老，再一起死去，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方勉看着他，几次想问什么都咽了回去，直到回家后，他才犹豫地说了一句：“你要想好了，我随时允许你反悔。” 这话显然又触到了方裴的逆鳞，他皱着眉头凶起来：“勉勉你又不相信我！” 方勉笑着挠他的下巴：“没有，我信你的。” 正是因为对方裴的话深信不疑，才会想帮他安排退路。 离梅雨季节还有一段时间，但雨水似乎提前了似的，从五月初开始就下个不停，天空始终灰蒙蒙的，像盘旋在头顶的一层厄运。 也许真的是厄运也说不定，刘大爷去世后没多久，意外接连发生。 先是隔壁百合新苑发生了恶性入室抢劫案，传闻被盗住家的防盗门上有三道野兽一样的抓痕，好在户主旅游在外，逃过一劫。 接着是楼下张伯因为购买虚假保健品被骗 20 多万，从警局做笔录回来后，张伯差点昏倒在小区门口。这次不是 “长寿健康营养液”，而是 “修身养气茶”，广告吹嘘这是上面特供的好东西，只有大领导才喝得上，且只能卖两天，不然会被上面查封，张伯立刻信了，一盒两万的 “修身养气茶”，他买了 10 多盒。 又没过几天，小区对面的商铺因用电不当突发火灾，小美便利店全烧空了，老板娘抱着上初中的女儿，在焦黑的店门前嚎啕大哭。 而就在刚刚，丁巧巧敲响了方勉的房门，告诉他自己要搬家了。 “我现在住得离上班的商场太远啦，所以打算跟同事在附近合租一套公寓，两个人租的话平摊下来费用就不多了，关键是离上班的地方很近，早上能多睡一会儿。” 丁巧巧说完，把一袋狗狗磨牙饼干递到方勉面前：“好久没看见裴裴了，麻烦小方哥你跟裴裴说一下，这是姐姐送他的最后一袋饼干啦。” 见方勉犹豫，丁巧巧强行把手提袋塞进他手里：“拿着吧，我住进这个小区以后第一个朋友就是你呢，我被变态跟踪，你还接我回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小方哥，你和方裴要幸福啊。” 第59章 异化 幸福小区的地理位置相当偏僻，离主城区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即便最近政府搞开发，在附近建起了商区，人气还是不足。所以在丁巧巧搬走后的第三天，有人搬了东西住进来，方勉还是很吃惊的。 那天上午，方裴去上班了，方勉送他回来的路上买了点肉回家，正巧碰上搬家公司往隔壁送东西。 毕竟是门对门的邻居，方勉打算跟新住户打个招呼，然而他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主人出来，便暂时放弃回家去了。 晚上方裴回家时，一见面便问方勉：“隔壁住人了？” “嗯，我还以为会空很久呢。” “你和他见面了吗？” 方裴又问。 方勉摇头：“没，怎么了？” 方裴说没什么，原本冷硬的神色软了下来，又开始抱着方勉黏糊糊地叫老婆。 方勉是在对面住家搬进来的第四天才见着对方的，但第一次见面方勉就闹了个笑话。 当时方勉取了快递回来，踩着楼梯马上就要到家门口，忽然隔壁住家推门而出，方勉跟人打了个照面。 乍一看去，哪哪都是白。 一身白色西装，里面的衬衣是白的，鞋子也是白的，就连对方的皮肤也白若新雪。 再仔细一看。 柳叶弯眉，眼睛狭长，眼角一枚红色小痣，一头乌黑长发扎成了高马尾，冲方勉笑起来，唇红齿白，妩媚又动人。 -- 第87页 原来对面住了个大美人，方勉一个没忍住，脸腾得红了，结结巴巴跟人家打招呼：“美女你好，我，我是住你对面的。” “美女” 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然而下一秒，人家操着极富磁性的男声道：“不好意思，我是男的。” 这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方勉差点连手里的快递都没捧住，对方看见了还伸手扶了一把。 “谢，谢谢。” 方勉愣愣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楼道里。 真好看。 一整个下午方勉都在想隔壁的邻居，他先是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接着又奇怪他的打扮不像个穷人，怎么会在幸福小区这种地方租房子住。 晚饭时见到方裴，方勉兴致勃勃地说了邻居的事：“哇，他长得也太好看了，我还以为是个美女呢。” 方裴盯着方勉，目光幽深：“离他远点。” 方勉以为他又吃醋了，赶紧凑上去亲他：“放心，我肯定最爱我们家小狗了。” 方裴冷哼一声，抱紧方勉加深了这个吻。 从那天后，方勉再没有见过那位邻居，偶尔出门时，也没听见隔壁屋子有什么动静，要不是见过邻居一次，方勉几乎要以为隔壁没人了。 方勉对邻居的好奇心没有维持多久，他忙着工作画稿，还要挤出时间来更新条漫，时间非常紧凑，就连晚上方裴回家也没空跟他玩了，“爱心便当” 也来不及准备，只能给方裴转了账，让他自己解决午饭。 方裴心疼方勉，方勉没有时间陪他也从没有怨言，如果方勉觉得累了想要抱抱，他一定在。 日子一天天缓慢流逝，平静又安稳，方勉每天睁开眼就开始画画，一直画到睡觉的前十分钟，因此当他意识到方裴的不对劲时，问题似乎已经很严重了。 平常晚上睡觉时方勉很少起夜，但那天他喝了太多水，大概半夜两三点的时候，他尿急醒了过来，就在他伸手打开床头灯，迷迷糊糊准备起身时，他发现突然床边坐了个人。 方勉吓了一大跳，后来才意识到那是方裴。 方裴没有像以前那样躺在他身边睡觉，而是背对着他静静地坐在床边。 “你干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会睡觉？” 方裴含糊地说：“睡不着。” 方勉觉得奇怪，他去了趟厕所回来后，看见方裴还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方裴？” 方勉绕到床的另一半，想看看方裴究竟怎么了，但方裴立刻制止了他。 “别过来！” 方勉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怎么了？” 方裴不说话，就是低着头，两只手垂在腿间，一动不动。 方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放轻声音：“我这几天工作太忙了，是不是冷落你了？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把其他的活往后面推一推，我们出去玩几天怎么样？” “嗯……” 方裴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方裴，我想看看你，行吗？” 方勉等不及了，再得到方裴的回应之前，他已经大步走到方裴面前。 方裴惊恐地瞪大眼睛：“别看！” “这是……？” 方裴猛地翻身扎进被子里：“都说了不要看！” 方勉震惊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景象。 方裴一直缩在胸前的双臂，那本该是一双人类手臂的地方，现在长满了黑色的绒毛，一直延伸进睡衣的短袖筒，手掌的位置也变成了一双巨大狗爪，方勉还看到了尖锐的指甲。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被子里拱起的一团，方勉竭力平复着心情，对方裴道：“方裴，裴裴，再给我看看好吗？” “丑死了，不要看！” 方裴的声音俨然带上了哭腔，“都说了不要看……” 方勉沉默了片刻，在床边坐下，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哪里丑了，狗狗爪子不是很可爱吗？我最喜欢狗狗的肉垫了，你不是知道的吗？” “可我是人，人不该有这样的手……” 被子里传来方裴的抽噎，“勉勉，我变不回去了……” 变不回去了？ 方勉根本来不及消化这话里的意思，他的第一反应是必须马上安慰方裴。 “那你快出来给我吸两口肉垫，说不定等会儿就变回去了，那我岂不亏了，我见过你的耳朵尾巴，还没见过你人形时候的狗爪呢，快出来。” 好半天，方裴从被子里露出了一双蒙着水雾的大眼睛：“真的吗？你真的不觉得难看吗？”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给我看看吧。” 方勉向方裴伸出手，等着他自己把狗爪子搭在掌心。 犹豫了几秒后，方裴妥协了，他从被子把异化的双手探了出来，焦虑地等着方勉的反应。 狗爪长在狗狗的身上很可爱，但如果长在人的身上呢？ 畸形丑陋，怪异的嫁接，谁会喜欢这种东西？ 方裴在把爪子伸出去的那一刹那就后悔了，如果方勉害怕了怎么办？如果方勉嫌弃他了怎么办？ “这不是很可爱嘛。” 方勉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亲了亲他敏感的肉垫，赞叹道：“手感真好。” 方裴嘴巴一撇，眼泪汪汪地冲进方勉怀里：“呜呜呜老婆……” 方勉揉着他柔软的卷发，安慰道：“没事的，如果真变不回来就一直留在家里好了，我们像以前那样生活。我本来就很喜欢狗的，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 第88页 第60章 我们搬家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怎么都猜是萨摩耶？萨摩耶在我心里是笨蛋美人也，感觉方裴一次可以打十个…… 第二天早上醒来，方裴的双手恢复了原状，方勉故作轻松地哄他，趁他松口的时候，问出了更多的信息。 这种情况其实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上个月就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起先是觉得身体燥热，方裴从睡梦中惊醒，紧接着他就发现了身体的异状，不是耳朵冒出来就是尾巴长出来了，有时手脚会变回狗爪，不过他可以很快控制住，恢复人形，但昨天晚上突然就不可以了。 这让方勉想起方裴刚来家里的情形，那时候他也不能很好的控制变形，不过现在他应该已经完全掌握了这门技巧才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无法控制身体的情况？ 这完全是妖的事了，人类无可奈何。 方勉试探地问方裴，要不要回家找长辈们问一问，谁知道方裴很激烈地拒绝了。 “你讨厌我了，你想赶我走！” 方勉没办法，只能终止这个话题，转向宠物店的事：“你昨晚也没有休息好，请假一天吧。” 方裴摇头说没事，挎着自己的小包固执地出门去了。 方裴走后，方勉压抑了一整晚的焦虑才翻涌起来。 其实方裴的变化早就有迹可循，是方勉粗心大意没有当回事。 方裴的性格一直很温顺，对人也非常礼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独占欲变得旺盛，不许方勉靠近任何人，别人也不能靠近方勉。 如果这些还能用爱情来解释，那么从他和方勉在一起后，总是精力过剩、焦躁不堪也很不正常，当时方勉以为这是他发 ** 的表现，可现在想来，妖怪变成人后如果还保留着强烈的动物特性，是不是也不对劲？ 最后，也是最明显的一点——方裴越来越喜欢咬人了，要知道在过去，方裴连爪子不小心在方勉皮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都要自责很久。 楼下又有人喊下雨了，方勉赶紧冲到阳台把衣服收走。 天空阴沉得很，周围的老旧居民房也灰蒙蒙的，远处不知道哪对夫妻在吵架，孩子的尖锐哭声直刺耳膜。 站在阳台上，方勉联想起这段时间小区里发生的一切坏事，这里仿佛受到了某种诅咒，而现在这诅咒终于落到了他和方裴的身上。 等等，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无论是抢劫案还是火灾，在日常生活中都很常见，包括张伯被骗都是料想之中的事，只不过这些事恰好都集中在了最近而已。甚至方裴的事都没那么严重，他本来就刚变成人形没多久，偶尔失控也没什么大碍吧？ 突然，隔壁阳台传来一阵声响，打乱了方勉的思绪，他回头看去，是一身白衣的隔壁邻居出来抽烟。 邻居显然也看见了方勉，他弯着嘴角冲方勉晃了晃手里的烟，算是打了招呼。 方勉忘了反应，他的目光被那双手勾走了。 很白，纤细修长，不像男人的手，但也比女人的手更大。他夹着细长的烟，用打火机点了深吸一口，吐出缭绕蜿蜒的薄雾，而他动作时从耳鬓滑下来的长发又仿佛是另一重袅袅烟雾，半遮住他小巧的侧脸…… 方勉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总之等他回神的时候，邻居正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像是戏谑调侃，也像是饱含深意，方勉突然觉得危险，匆匆逃回了房间。 不对，还是太奇怪了。 哪里都不对劲。 从这次照面开始，方勉对隔壁邻居充满了警惕，他甚至开始考虑搬家，总归他现在有点积蓄了，他可以带方裴换一个好一点的房子。 这个想法在某次他无意中撞见方裴从隔壁出来后，到达了顶峰。 那天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方勉画稿灵感枯竭，《宠物狗》条漫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涌入很多差评，方勉画不下去了，他突然想去宠物店找方裴。 就在他出门的时候，他听见了隔壁传来的争吵声，声音不大，像是刻意压着嗓子，但听语调和语速显然吵得厉害。方勉头一次听见隔壁的动静，还是在吵架，好奇心让他想多听一会儿，可突然隔壁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方裴阴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方勉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方裴便已经强势地把他往家里推了。 大门关上前，方勉回头看了一眼隔壁，只见那位永远只穿白衣的邻居正倚在门框上冲他微笑，意味深长。 “今天宠物店没什么事，老板让我提前下班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隔壁那人挡着路，跟他吵了几句。” 回到家后，方裴主动交代了理由。 但方勉很清楚，他没说一句实话。 不过没关系，方裴不想说可以不说。 “方裴，你想不想换个地方住？” 方勉问他，“我们搬家好不好？” 方裴露出了点疑惑的神色，但是如同往常方勉做任何决定那样，他不问理由，只会说：“好。” 于是方勉开始到处找房子，他们不需要离市中心太近，甚至远一点最好，只要屋子舒适整洁就行，不考虑交通问题的话，这样的房子不难找。 方勉只花两天时间就锁定了一间公寓，比现在的公寓多一个房间，价格也贵了一半，但环境很好，就是离现在的小区有点远，如果要搬走，方裴恐怕得放弃在宠物店的工作，但是他愿意吗？ -- 第89页 方裴对工作的态度相当认真，甚至到了方勉认为是固执的地步。 在方裴受伤那段时间，方勉就提过一次让他辞职，毕竟方裴就是在外面受伤的，不管是他是因为什么受伤，一直留在家里总归安全很多，但方裴不愿意，甚至不肯请假多休息几天。 后来方勉在方裴的一件外套口袋里找到了答案——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购房广告单。 就是那天他们去新广场看电影时收到的那张传单，方勉明明记得这张传单他是扔掉了的，原来方裴又把它捡了回来。 看到传单的那一瞬间，连日来的不安和压力骤然爆发，方勉抱着方裴的外套，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客厅哭了很久。 等情绪发泄得差不多后，他洗了把脸，打电话给房东，想商量退房的事。 因为这片小区位置不理想，房子不太好租，所以年初的时候房东特意跟他确认过，方勉承诺会住满今年一年，没想到现在 6 月不到方勉就要走了。 房东接到电话的时候明显很不乐意，他劝方勉再多住一段时间，好歹住到他找到下个住户，但其实他和方勉都很清楚，要找到一个乐意住在这种地段的租户难上加难，这几乎就在暗示方勉别走。 “如果你非要走，留在我这的押金可就没有了。小方，我知道你生活不容易，实在不行我房租再降一点都是可以的，你再住一段时间吧？” “好的，谢谢您，我再考虑考虑。” 挂了电话后，方勉思绪纷乱，他不想给人添麻烦，听了房东的话后，他开始重新考虑搬家的必要性。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点头绪，手机突然疯了一般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宠物店小妹赵玥，很早以前宠物比赛那次他就留了赵玥的联系方式，不知道现在突然找他是怎么回事。 方勉疑惑地划开接听键：“喂？” “方勉是吧？你快来宠物店把你弟弟劝走吧，他和人吵起来了！” 第61章 人类让你失望了 作者有话说：很遗憾目前我国还没有正式的反动物虐待法，但貌似已经开始起草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 方勉一路狂奔，远远看见宠物店门口围了一圈人。 再跑近一点后，方勉听见了方裴的声音，他正拽着一个高瘦男人的手臂，语气凶狠道：“既然你没做过为什么不敢留下等警察？你在怕什么？” 高瘦男人怎么也挣脱不开方裴，只能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我就是来买只狗崽回家当宠物养，你们店不卖给我就算，凭空污蔑我虐狗是什么意思啊？我凭什么要浪费时间等警察啊？快他妈放手！” 宠物店老板赵洋在另一边劝方裴：“方裴你行了，你俩要是有私仇也别在我这店门口闹，赶紧都给我滚！” 方裴目光一转看向赵洋：“报警了吗？” 赵洋嗤笑一声：“扯淡呢？什么事就报警？你说人家虐狗，你有什么证据？” “就是啊！你他妈有证据吗？小心我告你诽谤！神经病吧，放手！老子还有事呢！” 高瘦男人见老板也站在自己这边，更加理直气壮起来，甚至准备抬腿袭击方裴。 但方裴比他更快，在他抬脚的瞬间便扣住了他的脚踝，像扔一袋垃圾似的随手将他甩在地上。 “啊——” 男人倒在宠物店门口的台阶下，抱着脑袋痛苦惨叫。 围观人群也爆发出一阵惊呼，对着方裴指指点点。 赵洋一把拉住方裴：“你疯了吧你？！” 方裴推开赵洋，大步走到男人身侧，蹲下身揪起他的领子，阴鸷道：“证据？十三只狗，八只猫，还要我继续说吗？” 高瘦男人脸色巨变。 方裴的眼底烧起红光，声音愈发低沉危险：“满身的血腥味，都已经这么臭了，还装无辜呢？” 无人注意的阴影处，方裴一只手的指甲已经锐化变尖。 “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是吧？那今天就让我来……” “方裴！！！” 方勉终于挤进人群，气喘吁吁地冲到方裴身边：“你在干什么？！” 方裴愣了一愣，眨眼间，他周身地狱恶犬般的煞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受惊似的松开了高瘦男人，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勉勉……” 方勉顾不得围观群人的议论，扯着方裴走到赵洋面前，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老板，我代我弟弟向您道歉，今天给宠物店造成的所有损失都由我们来承担。” 赵洋哼了一声，没什么好脸色：“我妹妹就是个颜狗，当初也没经过我的同意，看他帅才招他进来的，他这个性格怎么适合干这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对不起。” 方勉只能道歉。方裴还想辩解，被方勉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您说得对，所以他也打算辞职了，这个月工资我们就不要了，真得很抱歉。” 方勉说完又走向倒在一边的高瘦男人：“先生您受伤了吗？我们送您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 男人扫了一眼方裴，从地上利索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咒骂着晦气，一边走远了。 人群见没什么戏看了，渐渐都散了，赵洋摇着头回了宠物店，赵玥缩在门口担忧地看着方勉和方裴，方勉冲她挥了挥手，拉着方裴走了。 一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方勉低头走在前面，方裴双手插兜跟在后面。 -- 第90页 进了家后，方勉问方裴：“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方裴扭头看墙角：“我没有做错，那个男人就是有问题，我能闻到。” “我知道，我相信你，” 方勉停顿了片刻，“但是其他人呢？你这个理由可以说服其他人吗？” “他要买我们店里的狗崽，如果我不阻止他，只会死更多的宠物！” 方裴激动起来。 他看见了危险，于是龇起獠牙，想要警告同类，可他忘记了他的身边并没有同类。 方勉无奈道：“可是人类不明白啊，我们看不见也闻不到，如果只凭你的话，没人会信的，除非你能找到那些猫狗的尸体，并且有证据证明就是他干的。” “而且，” 方勉艰难继续，“就算有实际证据证明了那个男人虐待动物，目前我们也没有法律明文规定虐待动物是犯罪，他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反倒是你，别人会因为你没有证据认为你在造谣中伤，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 方勉说完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悲凉的寂静之中，他看着方裴难过地低下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许久的沉默后，方勉上前抱住方裴：“对不起，人类让你失望了。” 宠物店的事仿佛是一根导火线，点燃了方裴身体里所有的致病因子。 当天晚上方裴就发起了高烧，他的耳朵和尾巴又冒出来了，整个人蜷成一大团偎在方勉身边，胡乱喊着 “老婆”。 方勉不敢给方裴乱吃药，只能一遍遍用冷水给他擦身体，每隔半小时量一次体温，直到太阳快出来的时候，方裴的体温才逐渐恢复正常。 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从那天起，方裴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整日趴在床上或者地毯上小憩。 他的耳朵缩不回去了。 不止晚上，哪怕白天也没办法收回去了。 方勉表面上对他说没关系，大耳朵很可爱，其实急得晚上整夜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会做噩梦，他会在半夜突然惊醒，摸到身边大狗平稳的呼吸和心跳才能放心继续睡。 方裴一定是生病了，方勉很清楚这点，可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类，方裴应该回到同伴身边治好自己，可每当方勉想要谈论这个话题，方裴都十分抗拒，要么哭哭啼啼说方勉不要他了，要么把方勉压在身下一顿欺负，让方勉没精力考虑这个问题。 但是这样拖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方裴日渐虚弱，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连饭也吃不了几口。 某天早上，方勉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方裴已经完全变回了原形，方勉喊了好几次都没能叫醒他。 方勉焦急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突然，手机屏幕跳出了新消息，方勉匆忙点开来看了，那是坚果漫画的编辑发来的消息。 【勉方太太，《宠物狗》条漫遭到大量举报，说宠物和人谈恋爱给青少年造成了非常糟糕的影响，而且又是同性题材，所以我们不得不暂时将漫画下架锁定，非常抱歉……】 任由手机滑落摔在地毯上，方勉在床边弓着背坐下，深深地垂下头。 屋子里挤满了死一般的寂静，唯一能证明这里不是地狱的，只有方裴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勉终于活过来似的，开始默默穿好衣服，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出了门。 出门后，他并没有下楼，而是走向了隔壁邻居的大门。 这片小区每家住户门口都有门铃，但因为年久失修，几乎都是坏的。 方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向门边那个红色的小按钮。 “叮咚——” 方勉吃了一惊，竟然是好的？ 两秒后，门开了。 一张妖冶的脸探出门缝，冲方勉眯起眼睛笑了笑：“你终于来了。” 第62章 你知道怎么训狗吗 作者有话说：果真写到 22 年啦，元旦快乐哦～～～ 会甜起来哒（超小声） “进来吧。” 白礼把房门敞开，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洞开的大门里是一片未知的白，但方勉没有选择了。 犹豫了片刻后，方勉咬牙踏了门内。 “坐。” 白礼带方勉进屋，让他在客厅的小茶桌边坐下，他去厨房倒茶。 方勉拘谨地坐在凳子上，左右环顾了一圈。 这间屋子的格局和方勉家一模一样，只是在客厅西边的墙上多了扇窗，屋子也因此更敞亮。 不过这位邻居到底是有多喜欢白色？ 墙面、家具、地板…… 除了一些必要的金属物和用于装点的绿植，几乎满眼都是白色。 很快，白礼端着一套白瓷茶具走了过来，动作熟练地为方勉斟茶。 “请用。” 纤白的手指和瓷白的茶盏。 说不清哪个更胜一筹。 方勉控制不住地去看他的手，那种类似晕眩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余光却又被对方的面容引走，细长上挑的眼角，一颗小红痣媚得恰到好处，桃粉色的嘴唇…… 渐渐的，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对方的容貌细节在脑海里淡化，只剩下一个概念般的 “美”，好像都是方勉喜欢的样子…… “请不要这样！” 方勉猛地闭眼站起身，茶盏被他失手打翻，碧色茶水在白色桌布上洒溅开来，茶盏也一路滚到桌沿，眼看已经掉了下去即将摔碎，却被人长臂一勾，用两指轻松接住了，完好无损地送回桌面。 -- 第91页 “还不错。” 白礼笑起来，像拂走灰尘那样用手拂过桌面，桌布重新恢复纯白洁净。 方勉大口喘气，像刚从噩梦里清醒似的，他再去看对面人的脸和手，依旧好看，却没有刚才那种入迷般的邪乎感了，他甚至注意到了对方虎口处的一道半月形伤疤。 “坐吧，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白礼给方勉换了杯茶，“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礼，你大概看得出来，我的原形是只白狐。” 方勉愣愣地跌坐回凳子，他还没平复好心情，便听见了白礼这么直白的开头，之前准备好的铺垫通通用不上了。 “你…… 你好，我叫方勉……” “我知道，你家里还有只犬妖叫方裴，化形不过 10 个月零 7 天，你们是恋人。” 热茶升腾起缥缈白雾，白茶弯起的细长双眼藏在后头，像卡着一张鬼魅面具。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方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是…… 来抓方裴的吗？” “本来是要抓的，但可惜没成功。” 白礼冲方勉晃了晃虎口未消的伤疤。 方勉顿时握紧拳头：“方裴的伤是你弄的？！” 那么大一块烧伤，直到现在方裴的腰腹上还有明显的疤痕，他当时该有多疼。 “是又怎么样？” 白礼单手撑着下巴，戏谑的目光刮过方勉全身，暗示他的不自量力。 方勉没办法了，他低下头，收敛所有情绪：“所以方裴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你做的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可就错怪我了。” 白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方裴会变成这样与我无关，我也不是来强行带走他的，事实上我住在你们对面跟方裴没有多大关系。你应该听说了对面百合新苑发生了一起恶性入室抢劫案，我是为那个案子来的，住在这里只是恰好。” 只要不是来抓方裴的就好，方勉松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小茶盏喝了一口，温度正好，茶香四溢，入口后先苦后甘，说不出的奇特口感。但很快他察觉到了白礼话中更多的细节。 “‘为了那个案子’？那件事跟妖怪有关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的身份么，大概类似妖界的警察。我们妖早就跟人类达成协议，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同时承诺绝不使用法术干预人类生活，但总有些违规乱纪的。” 白礼笑得意味深长。 方勉不解：“可是方裴又没做什么，为什么你要攻击他？” “真的没有吗？” 白礼挑眉。 方勉苦苦思索，突然一个人名闪过眼前，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干涩得不像样：“你见过我爸了？” “是，我是除夕那晚碰巧遇见他的，他很明显中了某种违规的精神控制术，这种情况我们是要把违规者带走惩戒的。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方裴，一个没化形多久的小妖怪，我小看他了，竟然给他跑了。” 自责淹没了方勉，他怎么也想不到方裴受伤竟然是因为他，他央求白礼：“方裴会对我爸用法术全都是因为我，他只是想帮我，没有恶意的，你们要罚就罚我吧！” 白礼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放心，我们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我们不会罚你，也不会罚方裴，甚至还帮忙加固了你爸爸身上的法术。” 方勉警觉：“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就是保守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方勉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你们…… 不抓方裴了？” “抓方裴只是因为他违规施法，而不是跟你在一起，我们不管人和妖谈恋爱的，但是……” 白礼掀起眼皮，话风一转，“我们的确更希望能把他带走，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如果有一天被人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住在这儿的一部分理由也是为了监视他。” 方勉沉默了好一会儿：“可以说一说，他到底怎么了吗？” “唔……” 白礼饮了一口茶，他将茶盏放回茶托，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就在这时候开了口。 “方裴没跟你说过吧，究竟什么是妖？他自己大概也不懂。” “人不是总说么，‘凡事都有例外’，妖就是人类认知外的例外。人就是人，狗就是狗，哪有狗变成人的道理？但在某些极小的机缘巧合下，某些难以置信的例外就是发生了。” “可例外之所以叫例外，正因为它难得，一只动物能启智的，一百年也遇不上一个，更不要说修炼成人。更多的妖一辈子只能维持着原形，运气好的渡劫后能成仙，运气差的说死就死了。” “但是，当一只妖变成人后，突然不想修炼了，或者因为各种原因停止了修炼，会发生什么呢？” 白礼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深不可测的笑意，方勉紧张起来。 “妖怪化形都有个过程，有些是先修出了人身，过了几百年才修出头脸的；有些则是先修出了头，后有了身子，总之等他们修炼到一定程度，能力得到了天道的认可，就会渡雷劫。” “你可以想象成人界的考证，通过考核就等于获得了某个领域的认可，而在拿到证书之前，哪怕你已经有了相匹配的能力，也不会被人认可，后果堪比无证驾驶。” “方裴虽然天赋难得，在化形初就修出了全身，但没渡劫他就是只狗而已，无法控制动物的兽性本能，也无法完全掌控身体。如果当初他留在修行之地继续苦修，恐怕成仙也是早晚的事，可他选择进入人界，遇见了你。” -- 第92页 方勉愣愣地看着白礼，他已经预见了接下来要听到的所有，但白礼还是残忍地亮明了真相。 “人类的城市太过污秽，不足以给他提供修炼的灵气，而他跟你在一起后又无意识地拿自己那点的灵气养着你的气运。” 白礼笑着摇头，“我见过不少吸人阳气供自己修炼的，给人度灵气还是头一次见，恐怕也只有一根筋的犬妖会干这种事了。” 方勉的一张脸完全没了血色，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沾满了方裴的血。 白礼继续道：“所以他现在只是灵气耗尽而已，等休息几天后，他就会恢复正常，但因为无法继续修行，他的状态会持续恶化，逐渐丧失修为，最终变回本体再不能恢复人形，以后也只能作为一只普通的狗活着。这个过程有长有短，最长也许能熬个几十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就这么继续生活，只要他不人不鬼的样子不被人发现。” “可这样方裴不是会很痛苦？” 方勉的声音哑得像含了沙子。 “是啊。” 白礼笑，语气又轻又慢，“比起身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难以忍受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永远不能见光。” 方勉死死咬住嘴唇，这种结果他光是想一想都不能接受。 “所以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方裴跟我走，他继续修炼，你开始新的生活，我完成任务，我们皆大欢喜。” “那…… 如果让他回去修炼渡劫，多久才能回来？” 方勉问。 “回来？” 白礼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为什么要回来？以他这样的天赋，渡了劫就是窥见了天道，到时候人界的一切就是过往云烟，你又算什么呢？哪怕他想回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修炼于他而言只是一瞬的事情，到时候你又在哪儿？” 方勉惶然盯着虚空中一点。 白礼把玩着空茶盏，打量着方勉的神色，笑道：“这有什么可难过的，方裴走了不是正好？他在你身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你替他给多少人道过歉？” 方勉猛地抬头：“不是这样的，方裴他只是不懂人情世故，他学很快的，他很快就会成为合格的人类。” “学？跟谁学？你吗？方勉，你自己都学不会的东西，要怎么教他？” 方勉无助地看着白礼，他那双薄薄的嘴唇像是剔骨的弯刀，一句一句剜在方勉身上，他试图反驳自救，却想不出一个能用词。 “在我看来，你们根本不合适，分手也是迟早的。” “方裴完全不了解做人的原则，幼稚、固执、一根筋，他只能做合格的宠物，做不了合格的爱人；而你方勉，胆小懦弱，遇事只想着逃避，你需要一个更成熟更可靠的伴侣做支撑，否则连决定都做不了。” “所以你们应该分开，方裴理应回去修炼，而你可以继续寻找更合适的爱人。” 铺天盖地的白色仿佛要将方勉吞没，可他绞紧双手，固执地反抗：“不是这样的，我们又不是因为性格合适才在一起，是因为彼此喜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永远？在蜉蝣般短暂的人生里寻找永恒，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既然时间有限，就该只做对的事，难道你忍心看着方裴陪你平庸地过一辈子吗？” 白礼觑着方勉眼底脆弱的挣扎，给出最后一击。 “方勉，你知道怎么训狗吗？先挥鞭子再给糖，狗就会乖乖听话，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但你永远也训不出合格的狗，因为你根本挥不动鞭子。” 第63章 游乐园 作者有话说：新年第一天不虐大家，等我二更 U? ェ ？*U 方勉看着镜子里的方裴：“紧不紧？压耳朵吗？” 方裴在帽子里动了动耳朵：“不紧，很舒服。” “那我们现在出发？” “好～” 方裴是在昨天傍晚醒过来的，在方勉找过白礼的两天后。和白礼说的一样，他又重新恢复了人形，除了耳朵仍旧收不回去。 方裴似乎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他醒来后，愧疚地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用一双狗狗眼把方勉盯着，头顶两只大耳朵耷拉着，可怜巴巴的，一副想跟他道歉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但他很快发现，方勉并没有生气，他很自然地问方裴是不是饿了，想吃狗粮还是饭菜，好像方裴只是睡了个有点长的午觉。 方裴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过去，等方勉揉遍他的耳朵后，他终于确信方勉没有怪他，于是眯着眼睛把脸颊在他的掌心里蹭个痛快。 “我想吃鸡腿盖饭。” 晚饭时，方裴如愿以偿地啃到了两个大鸡腿，并且还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方勉问他想不想去游乐园。 “想！可以吗？” 方裴兴奋得两眼发光。 “可以啊。” 方勉笑着说，“我给你买了一顶帽子，可以把整个脑袋都包住的那种，耳朵藏在里面就可以了。” 方裴 “觊觎” 游乐园里的摩天轮很久了，他每次看到言情电视剧里男女主在摩天轮上接吻都会激动得在床上打滚。但是方勉太忙了，没有空陪他去玩，方裴很懂事，也从来不提，没想到今天一醒来就得到了这个好消息。 晚饭后，方裴端着自己的平板，哼着没调的小曲，查找游乐园的约会攻略，等方勉洗完澡出来，就立刻跟他分享自己的计划。 -- 第93页 方勉耐心地听完了他长达二十多分钟的演讲，然后总结道：“所以最主要的就是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对吧？” 方裴脸红：“还想吃狗狗雪糕。” “没问题。” 方勉打开游乐园的网站买票。 片刻后，方裴又凑到方勉耳边，小声说：“还想在摩天轮上亲亲……” 见方勉露出犹豫的神色，方裴立刻补充道：“我们在最顶上亲，没有人会看见的！” 方勉亲了亲他的嘴角：“被人看见也没关系。” “哇！真的吗？我爱老婆！” 方裴快活地把方勉扑倒在床上。 第二天，方勉和方裴起了个大早，坐地铁一路通往游乐园，今天正巧是周六，游乐园里人很多，一路上方勉都紧紧拉着方裴的手。 方裴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在这里，笑脸出现在每一处角落，就连路面都是彩色的，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穿着可爱，满脸笑容，空气里也仿佛充满了快乐因子，只要踏进这里，深吸一口气，就会肉眼可见地变快乐。 一路上方裴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他看见人们在海盗船上快活得尖叫，看见脸上涂着油彩的小丑变魔术，看见一群一模一样的 “皮卡丘” 在广场上跳舞…… 按照方裴的计划，他们先玩了几个温和的项目，然后去过山车排队，方勉从来没有坐过过山车，刚开始还是很怕的，但耐不住方裴想坐。可当他真坐了一圈下来后，又觉得没那么吓人，就是下落的失重感比较难受，倒是方裴被吓哭了。 方裴坐过山车前非常自信地认为，他既然可以在那么高的建筑物顶上跳来跳去，那人类的火山车他一定也能轻松驾驭，毕竟人类没有法术也能在空中飞来飞去，一看就很有意思。 可结果，在半空中自由穿梭跳跃和被迫困在座椅上体验失重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那感觉仿佛受刑。 当过山车从五十米高空向下坠落时，方裴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和方勉殉情了。 “呜呜呜…… 我，我再也不玩这个了…… 呜呜呜一点也不好玩……” 从过山车上下来后，方裴抱着方勉嚎啕大哭，一车 30 多个人都盯着他瞧，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坐个过山车竟然哭成这样，不少人乐得哈哈大笑。 方勉也忍笑忍得很辛苦，他好不容易把方裴哄好，拉着他到一边的座椅上休息。 方勉用纸巾帮他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我去给你买狗狗雪糕，你坐在这里看包，包里有水，渴了可以喝，不要乱跑。” 方裴乖乖点头，打了个哭嗝：“好，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 这家游乐园有一处卖特色雪糕的地方，有兔子、猫咪和小狗三种雪糕。排队的人有点多，方勉一边排队等候，一边盯着远处的方裴。 他看见方裴伸着长腿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叫住了一个沿路送气球的玩偶，要了一只卡通狗狗头的气球，拿在手里仔细研究为什么它会飘起来。 没多久，有两个女孩儿走近跟他说了几句什么，方勉心一拎，好在方裴冷着脸摆手拒绝了，方勉的心安然落地。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走近了方裴跟他搭话，方勉冷静地等着方裴赶走他，可没想到方裴竟然邀请他坐在了自己身边，两人一阵叽叽咕咕，还互相掏出手机扫了码…… 方勉站不住了，但雪糕已经排到了他，方勉匆匆买了只狗狗雪糕后赶往方裴身边，此时中年男人已经走了，方勉正要质问方裴你为什么要加那个男人的微信，方裴却抢先一步对他摊开掌心，献宝似的把气球和一枚狗狗属相的玉佩递给方勉。 “喜欢吗？” 方裴的眼睛亮晶晶的，“刚才有人来卖玉，说是什么翡翠，本来要 999 块钱，凭游乐园的票只要 99。我看见了有只小狗的，就想买来送给你。” “噗……” 方勉愣了几秒，随后捂着脸笑起来，从忍俊不禁到捧腹大笑，要不是手里还握着雪糕，他说不定都要滚到地上去。 “怎么了？笑什么啊？不好看吗？” 方裴委屈，他局促地收回手，觉得很丢脸。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快点给我戴上，我要挂脖子上。” 方勉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撩开自己的领口，示意方裴给自己戴上。 方裴这段时间昏迷不醒，没空折腾方勉，所以方勉身上的痕迹消了个七七八八，他的脖子重新恢复了白玉般的色泽，方裴看得牙直痒痒，他把那枚轻巧的绿色 “玉佩” 挂在了方勉的脖子上，系好红绳，恋恋不舍地蹭了蹭那块皮肤，用带着点情欲的沙哑嗓音道：“老婆……” 方勉冷漠地推开他：“雪糕不吃了吗？摩天轮不坐了吗？” “嘤。” 接下来一整天，他们玩遍了游乐园里所有的项目，甚至跟小朋友抢路边的跷跷板，然后在日落时，一起坐上了方裴心心念念的摩天轮。 虽然工作人员提示，如果两人同坐一边座舱会倾斜，但方裴还是执意要跟方勉坐在一起。 随着舱位缓缓升高，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落日就在远处凝视着整座城市，方勉正想让方裴看远处的景色，一转头却发现方裴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而他们不过刚坐上来两分钟。 方勉摸着胸前挂着的狗狗 “玉佩”，这哪是翡翠，这分明就是塑料做的，别说 99 块了，成本最多 9 毛，也就方裴这只没见过世面的傻狗会被骗了。 -- 第94页 但是方勉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白礼说的都是对的。 只要方裴还在方勉身边，他就永远做不了 “成熟” 的人类，因为方勉舍不得让他吃苦。 方勉的确很向往成熟男性的气质，像叶由之，仿佛永远坚定温柔，足够强大到能接受任何人生的考验。 但是，究竟如何才能成为那样的人？ 若要坦然面对非难，必先遭受无数非难；若要宽容面对欺骗，必先遭受无数欺骗。 这些方勉所喜欢的，被称为 “成熟” 的品质，没有哪一个不是被痛苦淬炼出来的，方勉不愿意方裴遭遇这些。 白礼说方裴 “幼稚、固执、一根筋”，但这又有什么错？ 天真坦率没什么不好，爱恨分明没什么不好，弱小一点也没有关系，为什么非得成熟强大？ 方裴很好，他不需要改变，人类的规则不适合他，他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修炼成仙也好，做自在的小妖怪也好，他应该有选择更好未来的权力。 而方勉不过是他漫长旅途边一颗外形有些奇特的野草，他可以停下来看一看摸一摸，如果实在喜欢，拔掉揣进口袋里也可以，唯独不应该把自己也变成杂草插进腐烂的淤泥里。 摩天轮缓缓升到了最高处，方勉低头吻醒了方裴。 方裴还在迷糊中，舌头却立刻很灵活地给了回应。 落日余晖里，摩天轮最高处，他们把城市踩在脚下纵情接吻。 方勉带方裴在游乐园里吃了晚饭，接着打车回家。 方裴一路上都很兴奋，他不停地说跟方勉说各个项目的好玩之处，出租车司机听得津津有味，说下次也要带家人去玩。 回到家后，方裴大呼好热，想去冲个凉，方勉把他叫住了。 “你先等一下，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方勉还站在玄关，没有换鞋。 方裴刚脱掉上衣，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方勉：“什么事呀？” “方裴，” 方勉低下头，“你跟白礼回去吧。” 第64章 他会回来见我 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再一次 U· ェ ·U “你说什么？” 方勉抬头，对上方裴的目光：“我说，你要跟白礼回去，回到你的族人那里去。” 方裴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猩红，方勉眼睁睁看着他迅速半兽化，肌肉膨胀骨骼变大，黑色的皮毛从后背开始生长，像铠甲似的攀附着裹住所有皮肤，粗长的犬齿突出嘴唇，手脚完全变成巨大狗爪。 他愤怒地看着方勉，嘴里发出嘶哑的怒吼，连声线也重叠成了两种，一种是方裴原本的声音，另一种则是野兽般低沉怪异的可怕音色。 “方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方勉只震惊了一瞬，接着便要上前安抚他：“方裴你听我说完！” “你怎么能跟白礼站在一边？！” 方裴猛地一挥爪子挡住方勉，身边卫生间的木门顿时被划出一道深深的爪印。 “我今天原本很高兴的，我在摩天轮上许愿，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方勉不得不停下脚步：“方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嫌疼我还嫌疼呢！你必须回去继续修炼，否则……” “我现在的样子？” 方裴问，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他茫然转头，看向卫生间里的镜子。 惨白的日灯光下，一只容貌可怖的半人半狗的怪物正睁着猩红的兽眼瞪着他。 “啊——！！！” 方裴惊恐尖叫，他骤然转身冲向沙发缩成一团，试图用 T 恤遮住自己，可兽化后的他已经超过两米，那件 T 恤于他而言就像块小抹布，他哀声恳求方勉。 “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你不要赶我走…… 老婆……” 就连那可怕的野兽声线也发出悲鸣。 方勉忍住眼泪，想上前靠近他，但是方裴立刻发出怒吼：“不要过来！” “好，我不过来，但是你必须听我说完，” 方勉在原地站定，“我不是在赶你走，方裴，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难看，但是我很心疼啊方裴，哪怕你能忍着就这样陪我过完一生，我也忍不了，你在我身边这么痛苦，我怎么可能高兴呢？所以你乖乖跟着白礼回去，等你渡劫回来我们……” “太久了，勉勉，太久了。” 方裴呜咽着哭出声，“我家里的长辈们，没有哪个不是修炼了上百年的，可你怎么能等我那么久呢？” “修炼到底有什么意义？是为了成仙还是更长的寿命？但是那些我都不需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哪怕活不了那么久又有什么要紧？你变老我也变老，你死了我也死了，这才是我修炼的意义。” 方勉擦掉眼泪，冷声道：“你以为这很容易吗方裴？” 方裴僵住。 “你以为我们接下来的生活会很容易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一直不能维持人形，我们会怎么生活？因为你不能出门，所以生活中的一切琐事就会由我来承担，我会频繁外出，和各种人接触，你每天回家都会在我身上闻到不同人的味道，你会嫉妒吃醋，但是你什么也做不了。” “你不能再去超市游乐园，甚至连出门夜跑也不行，连去阳台都要担心被别人发现，你会被困死在这间屋子里，像被关在一间没有门的笼子里。” -- 第95页 “因为你不能出门，你也没办法照顾我，如果我生病或者受伤下不了床，你连把我送到医院都不能，更不要提照顾我，你到现在连微波炉都用不好。” “方裴，难道你想一辈子只当我的宠物吗？” 方裴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叫，像是怒吼也像是哀嚎，他发了疯地破坏屋子里的东西，他撕裂了沙发，摔碎了电视机，把墙壁上划出重重爪印，又冲去厨房把桌上的茶杯全部扫在地上，玻璃制品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方裴！” 方裴完全进入了狂暴状态，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想破坏一切眼前的东西。 方勉焦急地靠近他，却差点被碗砸中。 慌乱中，方勉的余光瞥见了玄关上挂着的一圈红色，他一把扯过项圈冲进厨房，眼看方裴要砸自己的食盆，方勉立刻大吼：“你要是敢把自己的碗砸了以后就别想吃饭了，我不会再给你买新的了！” 方裴的动作一顿，就趁着这瞬间，方勉踩着满地玻璃陶瓷碎片走近方裴，给他卡上了项圈，夺过他手里的食盆，连扯带拽地拖出厨房。 方裴回过神来后开始挣扎，这条项圈对现在的他来说太紧了，卡得他很不舒服，他不停用指甲撕扯项圈，但是方勉一句话就让他安静下来。 “你要是敢把项圈弄坏，以后再也别想我带你出门了！” 两米多高仿佛小山似的巨兽，在方勉面前乖乖低头，喉咙里发出小鸟似的可怜鸣叫。 方勉用力拉扯项圈，盯着那两团火焰似的红瞳，让他的脸一寸一寸贴近自己，直到两人额头紧挨。 “方裴你听好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狗，特别是大型犬，像你这样不人不狗的妖怪我更是厌恶至极。” 刹那间方裴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他听不下去了，他想推开方勉，但又怕自己的爪子伤到他。 方勉像是没看到他的眼泪似的，扯紧了牵引绳继续道： “我只喜欢成熟类型的男性，像你这样幼稚只会撒娇的，我根本看不上。” “你要回去修炼我可太高兴了，这样我就可以一个人轻松生活了，一个人独占一整间屋子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你走了以后我一点也不会想你，更不会等你，我会立刻找个人结婚生一堆小孩儿，离开你我会幸福地过完一辈子。” “我根本不爱你。” 方勉看着愣住的方裴，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在他嘴边的皮毛上印下一吻。 “方裴，你能感受我的情绪吧？现在你告诉我，我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在那间白到骇人的屋子里，方勉在白礼惊讶的目光中站起身。 “你说得没错，我不会对他挥鞭子，他也不必学这些。” “我的确希望他能成为合格的人类，收敛爪子和牙齿，学会人的相处方式，懂分寸知进退，但假如他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做，我会变得更成熟，更强大，我会成长到足够让他依靠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没有办法预测未来，我的期望也许都是笑话，可能我们最终还是会分手，但绝不是今天，也绝不会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 “我会等他，他会回来见我。” 第65章 狗狗从不迷路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 方裴临走前一天，方勉带他去一超小炒家吃饭。 其实本来分别前最后一顿饭方勉是想自己做的，但他对自己的厨艺非常没有自信，便带方裴出去吃了。 而关于吃饭这事，方勉原本计划请方裴去市中心广场那家自助餐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家餐厅关门了，两人商量后又回到一超小炒。 “少盐不要辣，多放点肉和胡萝卜对吧？” “对，谢谢冯老板！” “客气什么，你弟弟要回乡了是吧，这顿饭我请。” 最后冯老板不仅没收方勉和方裴的钱，还给他们送了一份自家做的烤香肠，让方裴明天带回老家吃。当然，那份烤香肠没能活过一个小时。 晚上洗完澡后，方勉和方裴躺在床上聊天，阳台的窗户敞着，窗帘也没拉，六月初的晚风吹进来非常舒服，还能从窗外看到夏夜的星空。他们仿佛有聊不完的话，从晚上八九点一直聊到凌晨快日出。 方勉揉着方裴的耳朵，跟他讲自己的过去，说他妈妈去世得早，说爸爸怎么打他，又怎么把他丢给亲戚，接着亲戚又怎么把他推来推去…… 要是在以前，方勉是绝对不会跟方裴说这些的，一是觉得难堪，二是怕他担心。但现在他觉得方裴也许会想知道这些，正如他想更了解方裴的过去，方裴应该也很想知道他的过去。 方勉头一次跟人讲这些不堪的往事，他以为会很艰难，没想到说出口后竟然无比轻松，原来他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过去了。 方裴听得眼泪汪汪，说要是自己能早点遇到方勉就好了，这样就能早点保护他。 方勉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悲伤，于是故意逗他：“你来得太早也没用，那时候我还不喜欢大型犬呢，我喜欢体型小一点的狗，就像柯基博美那种，能一把抱起来的。” 方裴委屈得嗷嗷大哭，方勉凑过去亲他，他立刻把方勉扑倒在身下好一顿欺负。 等后来方勉说到自己的初恋时，方裴就更难过了，他一边气肖豫不知好歹辜负了这么好的方勉，一边又庆幸他们没能在一起。 -- 第96页 方勉挠着方裴的下巴道：“你不是把他吓跑了吗？好凶的，当时我都被吓到了，不过也很痛快，谢谢我们裴小狗。” 方裴满意了。 接着方勉又跟方裴谈起对未来的计划，他说还是想成为漫画家，现在他的作品已经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认可，合作也越接越多了，虽然目前遇到了一点点困难，但已经能看清前方的路了。 “如果可以的话，开个自己的工作室吧，雇一些像我这样的人，给他们更多的机会去实现梦想。” 这话方勉说得非常不好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才刚越过温饱线，这些话无疑就是天方夜谭，别人听了一定会笑他不自量力，但好在听话的人是方裴，方裴不会笑他，只会帮他认真考虑该雇几个人，又该出多少工资。 “三千吧，不能超过我之前的工资，不行，现在你是老板了，那只能给两千。” 方勉笑他是小气鬼，方裴不服气，非说那些人跟他老婆在一起是要收费的，方裴一个月多收他们一千块已经很便宜了，方勉哭笑不得。 窗外的天空逐渐亮了起来， 等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方裴就该走了。 方勉强忍住眼睛里的酸涩感，对方裴说：“我会一直等你的，所以你只管好好修炼就行了。连隔壁邻居都说你天赋好，说不定别人花一百年能渡的劫，你十年就能渡了呢？到时候你直接回来这里找我，你记得路吧？” 方裴走的时候背了个半人高的旅行包，里面装着薯片、火腿肠、一大袋狗粮、磨牙饼干、一杯豆浆还有三根胡萝卜，方勉恨不得把整个厨房都塞进他包里。 他们在门口道别，白礼在一旁冷着脸等着，时不时翻个白眼。 “回去以后多吃一点，这段时间你不舒服都没怎么吃东西，毛都没有光泽了。” 方勉垫脚摸着方裴的大耳朵，方裴走后，他就摸不到毛茸茸了。 方裴拉着方勉的另一只手放在嘴边亲亲舔舔，眼圈泛红：“好。回去以后我能不能经常跟你视频啊？” 方勉无奈笑起来：“你们那边有网络信号吗？” “不知道……” 方裴难过，又问，“那我可以经常回来看你吗？” “你给我专心修炼！” 方勉收起笑脸严肃道，“方裴，我只能忍受跟你分离一次，下次你再回来就哪儿都不可以再去了，所以你要努力一点，快点回来找我，知道了吗？” “呜呜知道了……” 眼看这对小情侣黏黏糊糊都快半个小时了，白礼忍无可忍：“还走不走了？” “去吧。” 方勉轻轻推了方裴一下。 方裴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他最后一次抱住方勉，给了他一个又凶又狠的吻。 “老婆，要一直想我，等我回来。” 白礼和方裴下楼去了，方勉在四楼目送他们走远，没过多久，他们的身影被驶过的轿车挡住了，而当轿车驶离后，两人也消失了踪影。 方裴走后，方勉的生活变回了千篇一律的复制粘贴，每天只有三件事要做——吃饭、睡觉、画画。 《宠物狗》条漫被封后，方勉又开始连载新的漫画，和过去的无聊剧情不同，他的漫画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最新创作的奇幻作品《大妖》成为了年度最热漫画之一，方勉一举成名。 人们都说方勉从《宠物狗》开始画得越来越好，只有方勉自己知道，他的画风从此定格在《宠物狗》，此后他创作的每一部作品里，都有方裴的影子。 方勉开始在微博账号频繁晒裴裴的照片，头像也改成了一双黑色的狗狗大耳朵，粉丝们看见照片纷纷夸赞裴裴可爱。每当方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翻一翻评论，那种仿佛方裴还在身边的错觉会让他的神经获得短暂的麻痹。 方勉在无人知晓的煎熬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圣诞和新年，他终于成为令人瞩目的人气画师，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可哪怕他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买了套大宅，他依然会时不时回到幸福小区那间狭小的公寓里。 漫长的时光飞速而过，方勉独自走过每一秒，他偶尔会着急，但是并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狗狗从不迷路。 第66章 又是一年平安夜 作者有话说：相信我，我的主角最多分开一章 人声鼎沸的商场里，方勉拎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艰难挤出软玻璃门帘。 又是一年平安夜，隔壁的衣服店正在搞促销，带着鹿角发卡的店员在门口大声叫卖，远处儿童娱乐区的旋转木马再次唱起《Jingle Bells》。 方勉呼出一团热气，犹豫着怎么回去，临近晚高峰，到处都是人，就算是打车恐怕也要排很久的队。 突然。 “嘟嘟——” 几米外的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轿车，再一看车牌号，俨然是方勉自己的车。 很快，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勉哥，这里！” 方勉惊喜地大步走过去：“小湛，你怎么来了？” 湛景阳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听婷婷姐说你来在商场买东西，专程来接你的。” “这么贴心？” 方勉朝车后座走去，但湛景阳立刻说：“别坐后面了，坐前面吧勉哥，你每次都坐后座，搞得我像司机似的……” 他语气里的抱怨太明显了，方勉不好再推脱，于是笑道：“我只是把礼盒放在后座，东西太多了，前面怎么放得下。” -- 第97页 湛景阳立刻眼睛亮起来，被安全带扯着还要回头：“圣诞礼物？有我的吗有我的吗？” “哪年没有你的？” 方勉失笑，他把在商场买的东西全部堆到后座，接着关上门，朝副驾驶走去。 “可我今天不是要走了嘛……” 街对面的奢侈品店在换新的广告海报，他们把已经褪色的某女星海报撤了下来，重新铺上新海报，那是一个长相相当野性的男模特，齐肩的长卷发，棕色皮肤，硬朗的五官。下垂的眼角原本应该让他显得无辜可爱，但他异常冷峻的表情拉开了距离感，再加上他宽阔的肩背和显眼的肌肉线条，野性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方勉盯着那张海报足足有五分钟，湛景阳聒噪的碎碎念还在耳边，但方勉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勉哥，勉哥？” “啊？” 方勉回神。 湛景阳不满道：“看什么呢，快上车，我们回去了。” “啊，好。” 方勉收回目光，坐进了副驾驶。 一路上湛景阳都在偷瞄身边的方勉，明明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看上去还像是大学生似的，皮肤白嫩，下巴尖尖的，一头柔软的短发贴着脸，偶尔露出的脆弱表情，非常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湛景阳的喉结动了动。 方勉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当车在一处红灯停下时，他问湛景阳：“已经跟 X 动漫公司签过合同了？” “嗯，上周才签的。” 湛景阳说。 “挺好的，那家公司也算是动漫行业的龙头了。你之前说什么时候去实习来着？” “年后，具体时间再通知。” “嗯。” 方勉应了一声后就停止了这个话题，转去问湛景阳今晚的火锅有什么料。 “还能有什么，肯定全是肉，真不知道婷婷姐和舒曼姐两个女生怎么这么爱吃肉的……” 湛景阳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两句，目光又朝方勉瞄去，“勉哥，我年后就要去上海了。” “唔，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方勉在摆弄手机回消息，对湛景阳的话带听不听的。 湛景阳不高兴了，他拖长了尾音：“勉哥——别玩儿手机了，跟你说话呢。” “听着呢，怎么了你说。” 方勉果然放下手机看向湛景阳。 湛景阳在心中窃喜，他早就发现了，只要他拖长了尾音跟方勉撒娇，方勉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率先听他讲话。 “勉哥，你跟我去上海好不好？反正你是自由画师，在哪画画都是一样的，你干脆搬到上海去吧。” “胡说什么，我家还在这里呢。” 方勉失笑，看起来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湛景阳支支吾吾好半天，红着脸挤出一句：“可是…… 可是我舍不得你。” “嗯，我也挺舍不得你的，你小子要还有良心就记得经常回来看我。” 方勉神色如常，刻意忽视掉了他话里暧昧暗示，继续低头回消息。 湛景阳不再说话了。 方勉暗暗松了口气，他和湛景阳的相遇完全就是个意外。 两年前，方勉在小区附近的花园散步，每次灵感枯竭的时候他就会到这里转一转，这个习惯已经有好多年了。这里的风景很好，还有片不小的人工湖，常常有天鹅漂浮在水面上，所以经常引来附近美院的大学生前来写生。 湛景阳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他和别的美术生不一样，打扮得不一样，画得也不一样。 比起大多数美术生的艺术范，他更像是个体育生，整天都穿着短裤背心，剃着寸头，配上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看上去更适合拿篮球而不是拿画笔。 他的画也不太一样，别人画湖，画日落，画行人和道景，他画湖面一颗小草的倒影，画落日旁一片云彩，画街道上行人的脚——比起全景，他对更执着于局部。 后来某一天傍晚，湛景阳来公园没带画板，他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一边啃面包一边哭，那么大块头的男生，看起来在学校里能单挑一群小混混，却独自坐在公园里哭得这么伤心。 方勉常常会在那些美术生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所以当他看见湛景阳这副样子后，便走过去送了他一杯奶茶和一包纸巾，但没想到湛景阳哭得更厉害了，方勉被迫留下来继续安慰他。 在知道湛景阳家境不好，母亲又重病在床后，他就让湛景阳来他的工作室当助理，开得工钱相当大方，直到湛景阳今年大四，签约了更好的动漫公司。 方勉一直都把湛景阳看成是过去的自己，只要他开口，方勉总是不吝给出任何帮助，但最近半年，这孩子仿佛有了其他的心思，方勉有点困扰，好在他也快走了。 两人抵达工作室时，朱婷和刘舒曼已经吃上了火锅，客厅里都是蒸腾的雾气。 前两年方勉贷款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复式房，也当做是工作室，聘请了两个助手，就是朱婷和刘舒曼。 朱婷在工作室刚一成立就跟着方勉了，比起助手，她更像是方勉的合作伙伴，无论是绘画还是运营，各方面能力都很强。 刘舒曼来得晚一点，她原本是中文系的，毕业后在大公司做了两年文秘，突然醒悟自己的人生意义是画漫画，于是就辞了大城市的工作，回家专心学画画，某天看见了方勉的小工作室在招助理后，立刻应聘。平常在完成方勉要求的任务后，她还在画自己的漫画，非常认真能吃苦。 -- 第98页 湛景阳是在校生，他在方勉这里的工作不是很多，只算个临时工，但好歹给方勉打了近两年的工，也算是工作室的一份子了。他上周刚签了新工作，于是大家就说好在平安夜这天一起吃顿火锅给他庆祝。 “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再晚一步汤都要喝完了。” 朱婷招呼两人坐下，迅速给方勉碗里夹了快毛肚，“快，这是我从刘舒曼嘴里抢下的最后一块毛肚。” 刘舒曼从碗里抬起头，眼镜上都是雾气，她挥着筷子愤怒辩驳：“明明都是你吃完的！我总共才吃了两块！” 湛景阳在方勉身边坐下：“婷婷姐，我的毛肚呢？” 朱婷装作不解的样子，故意问：“你不是我们工作室的宠物吗？宠物怎么能上桌的，下去！” “确实。” 刘舒曼附议。 “啊？你们怎么这样啊？勉哥……” 湛景阳转向方勉。 方勉忍着笑把自己碗里的毛肚夹给他，说道：“给你给你，就没见过哪家宠物还要吃毛肚的。” “勉哥！” “哈哈哈哈……” 饭桌上气氛一派和谐。 朱婷虽然是女生，但酒量奇大，饭桌上有她就有酒，火锅吃到一半，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酒，方勉喝得最少，朱婷最多，但醉得最厉害的却是湛景阳，一直拉着方勉发酒疯。 “勉哥，你陪我去上海吧，你陪我去嘛……” 湛景阳半眯着眼趴在桌上，一只手扯着方勉的袖子晃来晃去。 “别闹。” 方勉站起来给火锅添菜，推开了他的手。 朱婷虽然喝得多，但神智依旧清醒，她斜睨着湛景阳，嘲笑他：“你怎么喝醉了跟个粘人的小哈巴狗似的，还要方老师陪你去上海，你怎么不要方老师给你当保姆啊？” 湛景阳大力摇头：“我不要勉哥当保姆，我要勉哥给我做老婆！” 饭桌上突然一片寂静。 没人知道湛景阳到底是喝醉了瞎说还是酒后吐真言，但朱婷反应很快，她噗嗤一声笑起来：“我们方老师可是名草有主了哈，你不要肖想。” 湛景阳猛地抬头，脸颊上挂着两坨红晕：“怎么可能！我都来工作室两年了，方老师有对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此时刘舒曼也附和道：“你怎么不知道，你还见过呢。” 湛景阳蒙了：“我什么时候见过了？” 朱婷冲他挤眉弄眼：“你难道没见过方老师的电脑桌面？” 湛景阳缓慢地思考了几秒，他记得方勉的电脑桌面是一个男模，方勉很喜欢他的身体比例，画人体的时候都参照他来画。 他松了一口气：“这种不算。” 朱婷戏谑道：“怎么不算了？你没看到你方老师对他爱到什么地步了？电脑背景、手机壁纸、社交软件头像…… 基本能用图片的地方全是他。你看人家那脸蛋儿那身材，你拿什么比？” “这不就跟舒曼姐追星一个样吗？她还老喊爱豆老公呢，这算吗？” 湛景阳据理力争。 刘舒曼推了推眼镜：“算。” 方勉：“算。” “啊？” “算。” 方勉相当认真地重复了一次，“他就是我对象，我警告你不要纠缠我，我对象吃起醋来可带劲儿了。” 看着湛景阳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朱婷和刘舒曼乐得哈哈大笑。 第67章 野狗就是野狗 作者有话说：明天完结～～～～～ 湛景阳醉得太厉害了，路都走不了，只能在工作室住下。方勉原本打算回幸福小区，现在为了照顾他，也只好留下。 工作室原本就给助理们准备了休息的房间，平常肝稿的时候朱婷和刘舒曼就会在工作室留宿，但她们不常住。 方勉艰难地把湛景阳抗到客房，扔麻袋一样扔到床上，想给他脱外套，却被他死死握住手。 “勉哥，你跟我去上海吧，跟我去嘛……” 又开始了。 方勉不想跟醉鬼计较，只想赶紧把他伺候睡了去休息，但湛景阳力气太大了，他猛一用力，差点让方勉栽倒在他身上。 “湛景阳！”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走廊的光透进来些许，黑暗给了湛景阳底气，他拉着方勉的手不放，大着胆子直视方勉。 “勉哥，你…… 你不跟我上海也可以，那你跟我交往吧，我，我暗恋你很久了，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 方勉皱眉，用力挣脱了他：“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吧。” 湛景阳立刻坐起身：“我没喝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 你对我也有感觉吧，只是不敢承认，否则为什么两年前要帮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有什么困难都帮我？” 方勉站在床边冷着脸道：“那天在公园，无论是谁坐在那儿哭，我都会送奶茶递纸巾，我帮你也只是因为在我最难的时候，有人无条件帮助了我。而且我说过了吧，我已经有对象了。” 湛景阳嗤笑一声：“你那算哪门子对象啊？你拒绝我也想个好点的理由吧，那个男模能跟你一起生活吗？能抱你吗？你生病了能照顾你吗？有本事现在就叫他出现给我瞧瞧！” 方勉避开他的目光：“他只是太忙了……” “切，这样自欺自人有意思吗？你都三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方勉气笑了：“湛景阳，哪怕我没有对象，我明明白白说了‘不’，就表示我不愿意接受你，你都大学毕业了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 第99页 “不懂！我哪里比不上他了？我也很高，也有腹肌啊！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湛景阳说完就朝方勉扑过去，伸着脖子就要亲他，幸好方勉反应快，侧着脸躲过了。 “湛景阳！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再敢胡闹就给我滚回家！” 方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任由湛景阳一个没站稳坐倒在地。 尾椎骨传来剧痛，湛景阳抽泣起来，一会儿向方勉道歉求他原谅，一会儿又让方勉陪他去上海，哭得满脸眼泪鼻涕。 方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湛景阳：“你都多大了，还以为无论什么事只要一哭就会有结果？今天的事我只当你喝醉了，不跟你计较，如果明天还继续拿这事纠缠我，我会直接把你赶出去。” 说完，方勉直接摔门走了。 湛景阳坐在地上哭了一会儿，慢慢靠着床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湛景阳冻醒了，他坐在地上，慢慢回忆起睡着前的种种，顿时难过起来。他不后悔向方勉表白，只伤心方勉没有答应他。 他对方勉说的都是真话，两年前在公园里，方勉穿着浅色高领毛衣，像救世主似的进入他的生活。他温和可靠，成熟体贴，毫无保留地教湛景阳画画，帮他处理家里的困难，好像什么事都难不住他，这样的人谁会不心动？ 可这样的方勉却因为迷上网络上的小男模而拒绝他，湛景阳很不甘心。 太冷了，湛景阳打了个冷战，想去厨房倒杯水喝。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 3 点 10 分。 借着手机的光从地上爬起来，湛景阳跌跌撞撞走到门边，拧开门把手正要出门，突然从半开的门缝里看见了外面透进来的光。 这个时间谁会在外面？ 这间客房的斜对面就是厨房，方勉的房间在二楼，按理说这时候厨房应该没人才对，但灯却亮着。 湛景阳正在奇怪，突然听见了一阵模糊的说话声，紧接着一个人影进入视线。 那是方勉喝完了水把杯子放进水槽，他嘴巴开合说了句什么，湛景阳听不清，却看见另一个高大人影贴了上来，动作熟稔地将手放在了方勉的小腹上，接着一路向上，卡在了方勉的下巴上，强迫他昂起头跟他接吻，而方勉不仅没有拒绝，还顺从地反手抱住了他的腰。 湛景阳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个男人是谁？ 方勉的人际关系极其简单，两年来湛景阳从没见过这号人。从这个角度湛景阳只能看见他的一头齐肩长卷发，个子高得离谱。 躲在漆黑的客房里，湛景阳敞开了一条门缝窥视着厨房的一切，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见平常对他客气疏离的方勉亲昵地贴在男人胸前说了句什么，然后男人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朝湛景阳的方向走了过来。 湛景阳吓得赶紧躲到门后。 等脚步声在楼上消失后好一会儿，湛景阳才敢大口喘气，他平复了几分钟，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打开门，慢吞吞地走向厨房倒水喝。 嗓子有点痛，可能是感冒了。 回想着刚才看见的场景，湛景阳依旧在震惊之中，他怎么也没想过方勉还有那样诱人的一面…… 湛景阳从饮水机里倒了杯热水，正要转身回客房，突然看见一个高大男人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一脸不善地盯着他。 “！！！” 湛景阳吓得魂都没了，差点大叫出声，手上一松，眼看玻璃杯就要掉在瓷砖地板上摔碎，突然一只棕色大手结结实实接住了，里面的半杯水一滴没洒。 方裴把玻璃杯放回桌上，一双琥珀色眸子把湛景阳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就是你让我老婆今晚回不了家？” “谁…… 谁？” 湛景阳的个子已经有 185，但是对方比他还要高半个头，强烈地压迫感让湛景阳退后两步。 长卷发，棕色皮肤，硬朗的五官，从睡袍里透出的结实身材…… 眼前的男人和湛景阳记忆中方勉电脑桌面、手机壁纸上的男人逐渐重合。 湛景阳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方勉喜欢的那个男模！ 怎么回事？！ 方勉不就是在网上追追星吗？他怎么会出现在方勉的工作室？！ “就是你的老板方勉啊，今晚他不是才跟你提了我吗？睡过一觉就忘了？” 方裴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他显然知道了湛景阳今晚纠缠方勉的事。 湛景阳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想起不久前他才还在方勉面前大放厥词，质问他自己哪里比不上方裴，现在看到了真人，湛景阳才知道，原来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自己都远远比不上他。 “湛景阳是吧？我老婆人美心善，最喜欢接济路边的野猫野狗，但是麻烦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野狗就是野狗，别真以为别人喂你两块肉就是对你有意思。” 方裴勾着嘴唇笑起来，眼神轻蔑又得意。 “他会帮你，不过是因为你哭起来像我罢了。” 说完，方裴收起敌意，露出完美的模特笑容：“我平常很忙，有时候都不在国内，所以你们没见过我。辛苦你们帮我照顾他了，等过几天有空我请你们工作室吃饭，那么现在——晚安。” 第68章 温顺宠物（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哇～～～～ 又写完了一本！开心开心！去年是我最忙的一年（当然现在也很忙），也遇到了很多事情，写《温顺宠物》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希望本书能给同样在辛苦学习和工作的朋友们一...... -- 第100页 方裴是在一年前回来的。 当时方勉已经等了他五年，五年的时间足够让方勉麻木，他不敢再抱有幻想，只希望能在死之前见方裴一面就足够。 直到某天晚上回家时，方勉在公寓楼下的花坛里看见了一只黑色大狗。 方裴不在的这几年，方勉对黑色产生了某种条件反射，他总是能够精准地捕捉到视野里的黑色生物，并猜想那是不是方裴，但往往刚燃起希冀就被失望浇灭。长此以往，尽管方勉依旧对黑色敏感，却不会产生过多的想法了。 所以刚开始方勉没认出方裴，只以为是附近哪家邻居的宠物狗跑出来了。 等到方勉走到二楼、三楼、四楼，发现那只草丛里的狗还仰头盯着他看，方勉枯竭的心田里才谨慎地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是方裴回来了吗？ 即便在此之前方勉曾失望过无数次，但他还是攥着一点希望的尾巴，匆匆奔下楼，冲那只狗轻轻喊了一声：“裴裴？” 方裴终于从花坛里走了出来，身上脏兮兮的，覆满了灰尘和落叶，一看就经历了艰难的长途跋涉。 眼泪夺眶而出，方勉在心底堆积了五年的思念骤然决堤，他终于可以好好哭上一场，这一次，会有人心疼他。 当天晚上，他们做了一整夜，方裴不那么爱哭了，自己快活的时候还记得问方勉痛不痛，舒不舒服，反倒是方勉，泪眼几乎就没停过。 方裴舔掉他的眼泪，以为自己弄疼他了，不敢再动了，但方勉主动推倒他坐了上去。 在磨人的颠簸中，方勉紧抱住方裴，朝他打开筑了五年的坚固城墙。 “我好想你啊，方裴……” 在极限里，方裴终于控制不住，又凶又狠地回吻他：“对不起老婆，我回来晚了。” 但其实方裴回来后并没有在方勉身边留多久，他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能够进入人类社会生活的合格妖怪，妖界有专门帮助妖怪解决就业的部门，因为方裴学历有限，能接的工作不多，好在他外形条件出色，就申请去当模特了。 方勉试探地劝他：“其实你不工作也行的，我现在已经很有钱了。” 然而方裴担心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现在的方勉，所以想要工作来充实自己。 他依偎在方勉怀里，羞赧道：“长辈们都说，男人还是要有份工作比较好，这样才不会被老婆嫌弃。” 既然方裴坚持，方勉当然选择支持他，就是职业模特刚起步时特别忙，每天跑面试拍广告，有时候方勉一个月都见不到方裴一面，直到最近方裴混得好一点了，工作开始稳定，两人才能时不时见面。 方勉一直没有把方裴介绍给身边的人。 刚开始是因为方裴在外修炼没回来，方勉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他没必要说。等方裴回来后，天天忙工作见不到人，方勉没机会说。而现在方裴在模特界混出点名堂后，方勉开口说了反倒也没人信了，还都以为是他单方面 “追星”，方勉更不好说了。 平安夜方裴的出现方勉完全没有料到，他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什么湿热的东西一直舔他的脸，睁眼后便看见了方裴。 方勉往常都是回幸福小区的，方裴在那边扑了个空，才找到这边的工作室。方裴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三言两语解释了湛景阳的事，为避免方裴吃醋，他特意省略了某些经过。 方裴已经不是六年前那只不通世故的小狗了，方勉一开口他就猜到一定是湛景阳纠缠方勉。后来两人下去倒水喝，他还敢躲在屋子里偷看，方裴正愁没有机会单独教训他，他就自己送上门了。 但是这还不够，解决了一个湛景阳，还有无数个 “湛景阳”，只要他还没有进入方勉的交际圈，他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情敌。 现在的方勉魅力太大，天天都有粉丝在他的微博里叫老婆，方裴比六年前更担心他跟人跑了，所以他决定要全面渗入方勉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方裴临走前对方勉说：“下周开始我会有一个月的长假，我请你工作室的人吃顿饭吧。” 方勉也早有这个意思，于是拿起手机确认几位助手的时间。 勉方：【下周一中午你们有空吗？请你们吃饭。】 婷婷 STOP：【？】 舒曼：【别，方老师，别这样，我们害怕。】 婷婷 STOP：【说吧，又要我们肝什么图。】 勉方：【呃…… 别紧张，没有图要肝，而且最近的工作我能推都推了，给你们过个好年。】 婷婷 STOP：【也就是说过年回来就要我狗命是吧，好嘞。】 舒曼：【神志不清。 jpg】 勉方：【…… 真没有，是这样的，我对象最近有假了，想请你们一起吃顿饭。】 婷婷 STOP：【（坏笑。 jpg）哦？你家小男模终于肯回家了？】 舒曼：【（坏笑。 jpg）哦？你家小男模终于肯回家了？】 勉方：【（害羞。 jpg）是的，你们想在哪里吃呢？】 婷婷 STOP：【震惊！方老师真脱单了？就你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从哪找的对象？】 舒曼：【有途径可以介绍给我吗？（bushi）】 婷婷 STOP：【别跑太远了，新漫画的背景色我还没上呢，就在工作室吃火锅吧，让他多买亿点肉。】 -- 第101页 舒曼：【臣附议。】 勉方：【OK。】 婷婷 STOP：【小湛呢？怎么一直不说话？】 舒曼：【大概在准备实习的事吧。】 几个小时后，湛景阳在群里回复：【最近家里有事，我不在本市，就不去了，你们吃得开心。】 周一，从来都是睡到中午才来上班的朱婷和刘舒曼来得特别早，十点不到就坐在了客厅里，兴致勃勃地等着看方勉的对象。 “他昨晚回来得特别晚，现在还在楼上睡觉。” 方勉提前下来跟她们打招呼，并把方裴给她们带的礼物拿了出来。 “哇！G 家的香水！太赞了吧！” 方裴给朱婷、刘舒曼一人送了一瓶大牌香水，都是最近新出的系列款，很难抢到不说还很贵。 这样一来，朱婷和刘舒曼对方勉的对象更加好奇了。 方勉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性取向，电脑桌面的背景和手机屏保都是大大方方给她们看的，但他不爱社交，连朋友都没几个，个人生活简单到无趣，这样的人竟然说脱单就脱单了，而且看这送礼的大手笔，必然非富即贵，朱婷和刘舒曼都觉得不可思议，对楼上睡觉那位更加好奇了。 朱婷抱着香水冲方勉挤眉弄眼：“我说方老师，你现在有对象了，手机屏保怎么还不换啊？不怕他看到了会吃醋？” 她们到现在都以为方勉说自己对象是那位男模只是开玩笑，方勉故意不解释，装作无所谓道：“不会啊，他很大度的。” “再大度也会吃醋的，相信姐，为了避免家庭纠纷，还是换了好，” 朱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哎对了，有没有他的照片啊，先给我们看看呗。” 刘舒曼也一脸期待，方勉装不下去了，正要告诉她们真相，突然楼梯上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三人一起回头，一个高个长卷发男人揉着眼睛从二楼走下来，他头上竖着两只毛绒耳朵，脖子上拴着红色项圈，睡袍前襟大敞着，露出的棕色胸膛上有点点红痕…… “老婆，我裤子找不到了。” 朱婷和刘舒曼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方勉快疯了，他迅速冲到方裴面前，揪着他项圈上的牵引绳就往楼上扯。 两分钟后，朱婷和刘舒曼迷茫对视。 朱婷：“耳朵，福瑞控？” 刘舒曼：“项圈，调教？” 朱婷、刘舒曼异口同声：“原来方老师是这样的人……” 又过了两分钟。 朱婷：“等等，那个男人有点眼熟啊。” 刘舒曼：“嗯…… 长卷发，个子很高，棕色皮肤……” 朱婷、刘舒曼异口同声：“卧槽？！” 楼上卧室，方勉扯着方裴的项圈教训他：“你故意的吧方裴！耳朵不收，项圈还想不起来摘吗？楼下有人你闻不到？” 方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两只耳朵背在脑后：“我睡糊涂了嘛，而且这栋房子本来就有她们的味道，我没想到她们来这么早，老婆对不起……” “算了算了，” 方勉心软了，揪着他两只耳朵好一阵蹂躏，“赶紧把衣服穿好，一会儿下楼吃饭了。” “我裤子不见了。” 方裴委屈巴巴。 “我早上洗掉了，你从柜子里找条干净的穿吧。” “你帮我找嘛。” 方裴凑到方勉脸边亲亲蹭蹭，磨得方勉给他找来衣服，又伺候他穿好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 十多分钟后，方勉带着方裴下楼了，在朱婷和刘舒曼异样的眼神里，介绍了方裴。 “这是我男朋友方裴，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只是他前几年都在国外，我没什么机会把他介绍给你们。” “你们好，刚才我还没睡醒，让你们看笑话了。” 方裴笑起来，下垂的眼角让他看上去无辜极了，没人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朱婷和刘舒曼都是资深颜狗，一看见帅哥就摸不着北了。 “哎呀没事没事，帅哥你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过奖了，辛苦两位老师照顾勉勉这么久。不知道香水合不合你们心意，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别的牌子。” “不不不，很合意很合意！” 朱婷最擅长交际，她跟方裴天南地北地聊，从模特的工作到方勉的生活，很快就跟方裴打成一片，刘舒曼不太会说话，就坐在方勉身边悄悄八卦。 “方老师你藏得也太好了吧！我在你身边都三年多了，都不知道你有对象！” 方勉笑：“我没藏啊，电脑和手机壁纸你们都看到的。” “我们都以为是网图啊。” 刘舒曼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不是今年才火起来的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方勉支支吾吾：“六年前吧。” 刘舒曼瞳孔地震：“六年前？他现在看起来也顶多二十五六的样子，你…… 你们……” 方勉一本正经：“嗯，那时候他还是个学生，我包养他来着。” 刘舒曼紧紧捂住嘴巴，朱婷看见后问她是不是想来段 b-box。 这一顿火锅四人吃得非常开心，方裴在底层模特界摸爬滚打一年，已经完全学会了和人打交道，时不时冒出几句甜言蜜语，把朱婷和刘舒曼夸得心花怒放。 方勉还没见过方裴在外人面前的这副样子，趁着刘舒曼和朱婷两人埋头吃饭，他冲方裴做了个口型—— -- 第102页 坏小狗。 方裴无辜歪头：“？” 在工作室待了一整天后，方勉带方裴回了幸福小区的公寓，打开房门，空气里熟悉的味道让方勉感慨万千。 这间小公寓方勉掏钱从房东手里买了下来，这里是他和方裴相爱的开始，到处都装满了回忆，方勉不舍得再还回去了。 方裴在厨房烧晚饭，他现在不仅会做饭，还会打扫家务，家里的一切事务方裴都主动包揽了，方勉只需要安稳地坐在他视野能看见的地方就可以了。 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方勉对此表示非常欣慰。 突然，有人在楼下大喊 “下雪了”，方勉立刻走到卧室窗边朝外看去，只见路灯的光晕里果然飘着细密的雪花。 方裴也从厨房走了过来，从后面抱住方勉：“汤还要煮一会儿。” “嗯，喝茶吗？” 方勉拉着方裴在地毯上坐下，两人肩靠着肩看雪景，分享同一杯热茶。 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一切都是岁月最好的样子。 突然，方勉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坚果漫画编辑发来的消息。 【勉方太太，好消息！《我的宠物狗竟是黑皮帅哥？》这部漫画可以解封重新上架了！现在 APP 后台就已经可以操作了，我们设置了一个留言栏，您可以在里面写点回归感言什么……】 仿佛一块重担从心头卸下，方勉释然地笑出声，他把消息告诉了方裴，方裴高兴地直摇尾巴。 留言栏里，方勉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打下一段话。 【时隔六年，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这部漫画，正是这部作品让我在最困难的时候重拾信心，继续职业漫画家的这条路，很庆幸我坚持了下来，感谢一直追更的小伙伴，你们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大家要努力生活，好好吃饭，保持善良，学会勇敢，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总会有一只小狗不远千山万水追你而来。】 编辑完后，方勉盯着漫画的狗血标题看了好一会儿，点击修改，重新输入。 很快，手机屏幕跳出一行提示。 【是否确认修改？】 【是】 【标题修改成功】 【《温顺宠物》】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