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贤夫》 第1页 《誓不为贤夫》作者:呦呦无鞋【完结】 简介: 外冷内热的“佛系”师尊攻vs欢脱不要脸的“戏精”徒弟受 英年早逝的洛小天穿书重生了,不过这一次,好像要死的更早,而且更惨烈。为了对得起自己的人生理想: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他决定远离带来一切悲催的源头——师尊顾言君。 “师尊,您珍爱的那本经书是我烧的,请您千万不要心慈手软,赶快将我逐出师门吧” 顾言君依旧淡定的不要不要的:“哦,那本书啊,为师已经熟记于心了,烧了就烧了吧” “……” “师尊,我把小师妹甩了,我就是个人渣,我现在就去面壁思过” “哦,小师妹啊,你俩八字不合五行相克,你主动甩了她,是为她好,不必思过” “……” “师尊,这可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小伙子了,您再挑下去可就真成老光棍了” “不会啊,我不是还有你吗” “那个……家里煤气没关,我这就回家吸个煤气” 就在他得偿所愿,终于独闯江湖之时,才知道自己果真只是妖魔鬼怪眼里的一块排骨。 他抱紧顾言君的大腿,啪啪打脸:师尊,你还缺活体暖宝宝吗?(言外之意:师尊,你还要我不?) 顾言君把脚一抬:先给为师做个足底按摩吧。(言外之意:要了要了!)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情有独钟,仙侠修真,穿书,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小天,顾言君 一句话简介:珍爱生命,远离师尊 立意:他一直相信,这漫长的一生,会在云雾退去后,迎来属于自己的一片霞光 第1章 给师尊送惊喜 初夏的夜,山风徐徐,草虫低鸣,一阵阵淡雅的莲花清香弥漫在整个灵云峰上。 点缀着白色清辉的殿宇前,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正咧嘴眯眼的盯着面前的那池“亭亭玉立”的荷花发呆。 多迷人的一池荷花啊,素净自然,洁白无瑕,如同美人佳丽一般,让人视之心动。 少年脸上的笑容绽开的更加明朗,慢慢的,竟由欢喜的轻笑,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不合时宜的奸笑,紧接着,他在胸口的衣服里一番摸索后,居然拿出了一把磨得锃亮的剪刀。 “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后,面前的那些莲花瞬间被摧残殆尽,现场状况惨不忍睹。 “收——工——” 少年丢掉手中的“凶器”,拍了拍衣服上挂着的一些碎碎的花瓣,昂首挺胸的叉起腰,冲着大殿之内高喊道:“师尊!……师尊!你徒弟洛小天又给你送惊喜了!” 惊喜?他可当真说得出口,这一池莲花可是他师尊最爱的宝贝。 他不以为意的吹着口哨,目光中那丝嚣张的气焰始终未见消减,心里得意道:顾言君,你不是很喜欢淡定吗,我看你一会儿还怎么淡定。 如此猖狂的徒弟,大概只能用“不怕死”三个字来形容,可是这家伙,却是实打实的“最怕死”。 正当他笑呵呵的脑补着一会儿顾言君大发雷霆的画面时,不经意的一个抬眸,便看到从殿宇之内踱步走来一个衣袂翩翩,身姿雅正之人。 那人穿着一身浸满皎月光华的深蓝色道袍,腰间束着一条银白色的云纹衣带,一张刀削斧刻的精致面容上,肤色如雪,眉目淡然俊逸,额间一抹蔚蓝色的焰火状印记,装点的整个人更加霞姿月韵,清贵出尘。他名为顾言君,活了一百多年,依旧年轻俊美,在整个修真界,那可是偶像级的风云人物。用洛小天的话说,便是女人见了喊欧巴,男人见了叫Mygod,小孩见了求抱抱,老人见了想撞墙,妖怪见了跪地求饶。 世间的修道之士,哪个不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拜此人为师,抱紧此人的大腿,以求更快的盛名得道,可唯独这洛小天,巴不得被顾言君踢出山门,从此再无瓜葛。 这其中原因,是因为洛小天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名为《修仙之路》的修真小说,但是他穿的并不是主角,而是主角顾言君的小徒弟,俗话说得好,修仙之路,必有炮灰,而他,就是那炮灰。他知道:顾言君后期会入魔,跟着他,早晚会英年早逝,而且死的相当悲壮。 不得不说,洛小天是极为讨厌这本小说的。 因为在现实世界中,他年纪轻轻就患了不治之症,躺在病床上的那几天,他看到这本小说中竟然有一个与他同名同姓之人,便想着看看对方的“传奇”人生,来安慰一下自己,怎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主不仅是个任人欺凌的可怜鬼,还是个贤良淑德、任劳任怨,对主角一往情深的痴情鬼。 他越看越气,直接稀里糊涂的翻到最后一页,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短命鬼:没有光环,没有外挂,被主角连累,遭万人唾弃,用自己的灵根让主角复活,自己死得连渣都不剩……知道这些后,洛小天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两腿一蹬,一命呜呼。 洛小天活着的时候,是个惜命如金的人,自爱到无法自拔,他死前向老天爷许愿,希望能够有一次重生的机会,果真,他的愿望成真了,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重活于世,更没想到自己这次的命运又是英年早逝。 不行!绝对不行!我洛小天一定要改书换命! -- 第2页 于是前不久,当他知道自己是顾言君的徒弟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名为“灵云城”的修仙门派。可是,凡为修仙之地,四周都会设有结界,没有自己师尊给的出山玉圭,根本不可能出去。而这玉圭就在顾言君的身上,不过,入室弟子都很难讨到的东西,洛小天一小小的入门弟子就更捞不着了。 既然逃不出去,那就想办法让顾言君踹出去。 小说中提到,说顾言君平时喜欢打理院落里的一些花草,而且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所以洛小天首先相中的摧毁对象,就是殿宇院落里的那些花花草草。 第一天…… 洛小天盘腿坐在一个刚刚被修理过的树墩上:“师尊,我把你这棵桃树的脑袋给砍了。” 顾言君眼都未抬,淡淡道:“哦,砍了就砍了吧,过不了多久,它又会重新发芽的。” “……” 第二天…… 洛小天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热汤:“师尊,来来来,快尝尝这灵芝汤,我熬的如何。” 顾言君看了一眼那碗汤,平静道:“厨艺不精,还需要改进。” “……” 第三天…… 洛小天一边用树枝扑打着脚下的火苗,一边咳了两声,说道:“师尊,我本来是要灭虫的,没想到把您的铃兰草给烧没了。” 顾言君一时默然,随之回应道:“我这里还有一些种子,再种上就是了。” “……” 第四天,洛小天绞尽脑汁的一顿思索后,猛然想起顾言君最爱莲花,便决定对那池莲花痛下杀手。 “师尊,您看我这修剪花草的功夫如何?有没有眼前一亮啊。” 他见顾言君果真凝神看向那一池掉了脑袋的莲花,对方清冽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不动声色的震惊,双眉也若有若无的轻皱了一下,洛小天便暗暗窃喜道:“逐出师门……逐出师门……逐出师门……” 顾言君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不过神色依旧平静而又淡漠。 洛小天见状,转了转眼珠子,继续坏笑道:“师尊,我看这池水下的莲藕胖乎乎的,肯定又甜又脆,我现在就捞出来,给您老做一盘莲藕炒肉。” 说话间,他已经撸起了衣袖,一只脚毫不客气的踏在了池边的白岩上。 顾言君的心头一紧,目光中瞬间多了一缕淡淡的寒光,他稍显冰冷道:“住手。” 听到这俩字,洛小天忍不住露齿一笑,想着顾言君终于对他忍无可忍了。 他故意说道:“哎呀师尊,我给忘了,您老不吃肉的。” 顾言君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从明日起……你便是我顾言君的入室弟子。” “……啊?!” 顾言君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直接把洛小天给劈糊了。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记得原主是经历了诸多苦难,忍下了无数的闲言碎语,才博得了入室弟子的试炼名额,最后拼了老命才好不容易成了顾言君的入室弟子。而现在,他只是毁了对方最心爱的莲花,顾言君就要如此祸害他,这明显不把本书的作者放在眼里啊。 朦胧的月色下,洛小天如同失了心神一般的走在一条通往柴房的石板路上,他虽然为灵云城弟子,但是并不住在斋房内,而是住在柴房内。 因为原主的父亲曾是勾结邪派的叛徒,被抓回灵云城就地正法前,他乞求掌管门派的四大殿主饶恕他襁褓中的儿子,而三殿主顾言君看在与他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便留了原主一命,并收原主为门下弟子,也是顾言君唯一的弟子,不过并不传授其剑术道法,只是让原主在灵云城当免费劳动力,从八岁开始,原主就劈柴喂马,挑水洗衣,一干就是十年。 他大脑昏沉,晃晃悠悠的进到柴房后,依旧不忘在门扇上横放七八道门栓。 这柴房冬凉夏热,而且除了一张简陋的木床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是洛小天每天都像是防贼一般的,布置层层防护,因为他觉得,万一这里有偷人的呢? 洛小天来到那张木床后,直接“扑通”一声,趴在了床上,脑海中全是顾言君的那句话:“从明日起,你便是我顾言君的入室弟子……”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命真是太苦了,一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梦到自己被人绑在了石柱上,万道利剑插进了他的身体里,霎时疼痛入骨,鲜血淋漓。 “咣咣咣!……洛小天!你死了吗?!快开门!……咣咣咣!” 洛小天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刚刚梦中的那一幕依旧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看了一眼快要被震碎的房门,想着大清早的,哪个神经病又出来祸害他。 “咣咣咣!洛小天开门!” 听着一声声尖锐嘲哳的嗓音,搭配着阵阵狂躁的敲门声,洛小天不慌不忙的穿上鞋子,走下床去,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慢悠悠的拿下架在门扇上的那七八道门栓。当最后一道门栓刚刚被洛小天拿下来时,他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霍然敞开的门扇撞了个头昏眼花。 紧接着,一个突如其来的二踢脚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肚子上,直接让他腾空飞出,狠狠摔落在地。洛小天旋即感谢原主十八年来,偷偷自修了一些剑法,虽然斩妖除魔还不及,但是强身健体的功效是有的,不然他这小身板,被踢这一脚,还不得减寿十年。 -- 第3页 “谁……谁啊?!……” 洛小天捂着肚子,皱眉看向门口处,怎知目光刚刚聚焦到一个高高的身躯上,还未看清对方的样子,就见身旁有两道其他的人影一晃而过,紧接着,一桶透心凉的水就已经泼在了他的身上,瞬间让他的意识变得无比清醒。 他感觉这个场景他好像在书中看到过,一番快速思索后,他想起了一个名为“林飞”的男人,而此人可以说是把欺负原主,完全看成自己的日常娱乐。 不久前,洛小天刚刚穿成原主时,这林飞带着灵云城的一众弟子,下山历练去了,所以洛小天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可因为几天后,就是灵云城招收新弟子的日子,林飞身为受四大殿主器重的弟子之一,自然要安排好一切,以博得更多的瞩目。不过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洛小天的茬。 “洛小天,你这挑的什么水?!这么脏,是给人喝得吗?!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去挑上游的水,而你这分明是下游的水,这几天我不在,你学会偷懒了!……” 上游?他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洛小天跑到溪水上游,挑上两桶水,再回来,估计第二天的太阳都能看见了,更何况,他一天要挑三十多桶水。 洛小天攥紧拳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从小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的身板很是清瘦,再加上他的身形颀长,整个人站在那里,活像一根竹竿子。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口处的林飞,刹那间,尤射寒光。 他记得原主是个坚韧倔强,而又寡言少语之人,对于林飞的欺凌,总是默默忍受,被众人当作傻子一样对待。而如今他洛小天,无比宝贝他的这具身体,怎会任人打骂。 他神色阴沉的盯着林飞片刻后,便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臂,待握紧的拳头举至肩膀以上时,他竟像是吃了猫粮一般,神乎其神的就换了一张笑嘻嘻的面孔,而那拳头竟同时作出了向人招来的姿势,秒变一只招财猫。嘴里蹦出一句软糯的话:“飞哥~早啊~”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林飞撇了他一眼后,黑着脸不屑道:“果真是个傻子。” 此时此刻,洛小天缩头耸肩的蹦哒到林飞面前,嬉皮笑脸的说道:“飞哥消消气,几桶水的事,我一会儿就给您挑几桶干净的。” 他见林飞依旧对他冷脸相待,心里嘟囔道:林飞这种人,就算我事事顺着他意,也会一遍又一遍的被欺负,那刚刚小爷的面子,不就白丢了。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骤然想起了书中关于林飞的一段描述。说他为了在灵云城独占鳌头,一直偷偷修练邪术,有一日,因为抢了原主的一枚玉坠戴在身上,瞬间使得体内邪气剧增,伤了他人,从而被终身囚禁。 虽然洛小天不知道原主从小到大戴在身上的那枚玉坠为何会藏有大量邪气,但是现在,他知道这枚玉坠一定能帮他报一脚之仇,而且,到时候林飞供出这枚玉坠是他的东西时,洛小天若是承认了,那可是私藏邪物的罪名,按照门规,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小说中,原主为了能待在顾言君的身旁,并没有承认,可他洛小天不同,他一定会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他在脖领处摸索一番后,旋即将挂着玉坠的那根绳子扯断了。随之,他的手心里就显露出一枚雕琢着莲花图纹的白色玉坠。 “飞哥,这次是我不对,您看……”说话间,他已经把那枚玉坠塞到了林飞的手中,“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林飞看着手里的那枚精美绝伦的玉坠,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他装模作样的一面偷偷收起玉坠,一面厉声道:“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抓紧时间再去挑一些干净的水回来,送到白虎殿去。” “一定一定,”洛小天依旧笑眯眯的逢迎道,“我现在就去。” 林飞再次撇了他一眼后,便带着另外两个门派子弟离开了。 洛小天瞬间长舒一口气,心里冷哼道:想喝干净的水,自己滚上游喝去吧。 不过现在,他即使有诸多不乐意,仍然需要做做样子给林飞他们看,便乖乖拿起水桶,往溪水边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上的“悲”与“喜”,笔画数本就是相同的,需要全部感受过了,才能品出生活的滋味来。爱情也是一样,酸甜苦辣咸一一尝尽了,才能从“欢喜”中找到“喜欢”的感觉。 这篇文,无鞋可是用了心的,希望每一个用心读过的小可爱们,都能和洛小天一样,此生有一个难以忘怀的人,而那个人刚好也对你念念不忘。 第2章 入室弟子 灵云城作为各修真门派时时都想超越的对象,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它坐落在这座清气缠绕、高耸入云的灵云峰上,借助天然的优越地势,几乎不用担心有妖魔侵扰。而且经过千年的修建完善,这山峰之上,亭台楼榭,竹林潺溪,应有尽有。 站在峰顶,抬头望去,是四个殿主分别所在的殿宇,它们的仙妙之处,便是各建于一片巨大的白色松软灵云之上,俯瞰着山峰上其他的碧瓦飞甍。东西北南分别是青龙殿、白虎殿、玄武殿、朱雀殿,当第一缕晨光洒落整个灵云城时,各个殿宇就如同装点上了一层层七彩玉钻一般,繁华炫目,美轮美奂。 -- 第4页 洛小天躺在溪水边,摆着一副棺材脸,望着映射出万千光芒的玄武殿的方向,思索着顾言君那张让他“生气”的面孔。 他略显惆怅的缓缓盘膝坐起,低头看了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墨黑色的头发用一同色发带随意束起,巴掌大的瘦削脸庞上,杏目炯炯,鼻梁高挺,虽配不上“美男子”的称号,倒也是眉清目朗,相貌堂堂。 他往溪水边靠了靠,捧起一些清凉的水来,抹了一把脸。 就在这时,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端突然传来一阵阵慌乱的叫喊声:“快来人啊!林师兄疯了!” 洛小天勾唇笑了笑,扬起眉梢说道:“顾言君,你徒弟洛小天又要给你送惊喜了……” 他来到众弟子练剑的地方,刚好看到林飞的四周翻涌着一团团黑气,正神智混乱的拿着一把剑,乱砍乱刺。在场的其他弟子全都紧锁眉头,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从西边的白虎殿上,御风而来了一个穿着白色仙衣道袍的男子。 洛小天只觉眼前一道极速的白光晃过,便看到林飞已经跪倒在地,身上被缠了一条捆仙绳。而那男子正站在林飞的身前,将灵力渡进其天灵盖处,慢慢使林飞平静了下来。 洛小天扫了那男子一眼,就认出他一定是白虎殿二殿主长然。因为整个灵云城,只有此人时时刻刻紧蹙着一对剑眉,也只有他的眼睛里,时时刻刻都闪耀着锐利的寒光,仿佛一切若是入了这双眼睛,必定难逃被剖开的命运,作者给他的描写是:不是死了全家,就是吃了火.药,被称为灵云城最凶的男人。 长然控制住林飞后,突然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坠,当他看到上面浮动着一丝丝黑色的煞气时,明显一惊,紧接着,他扯下那个玉坠,厉声问眼前的林飞:“这是你的东西?” 林飞怔怔的抬了抬沉重的头颅,只看了那玉坠一眼,便立刻低下头,战战兢兢道:“不……不是我的……是……是洛小天的。” 此时的洛小天,等得就是这句话,他毫不犹豫道:“对对对,是我的!” 这话一出,四周之人瞬间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天呐,灵云城还有此等大傻叉。 长然看洛小天的目光,冰冷到让人发颤,手中那把锋利的长剑,时刻在等着出鞘。不过洛小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刚要再强调一遍玉坠是他的,长然的那把剑就已经冲破气流,朝着他袭来。洛小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事情想简单了,不过这一刻,他已来不及闪躲。 就在他惶惑之时,自己的视线突然被一道蓝色的身影完全遮挡住,他定了定神,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顾言君。 只见他用手中的长萧挡下那把剑后,看着长然淡淡道:“洛小天认我为师尊,该赏该罚,只有我能决定,师兄这样做,岂不是有违门规。” 此时,长然凝视着顾言君,目光竟然比看向洛小天时,还要冷冽。而其他人也一时敛容屏气,不敢说话。 洛小天感觉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压抑到让人觉得窒息。他一顿狂想,才记起书中好像曾说过顾言君和长然自始至终都是死对头,林飞又是长然的得意门生。长然这人目下无尘,争强好胜,他最不能接受自己门下的弟子有过错,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林飞刚巧这样做了,而洛小天刚巧又给了长然一个台阶下。 想到这里,洛小天顿时一肚子懊悔,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长然冷冷说道:“这玉坠中存有邪气,根据门规,私藏邪物,除了入室弟子,其他弟子逐出师门或者一律处决,而且各殿主皆可执行,刚刚洛小天已经承认这是他的东西了,我为何不能遵行门规。” 听到这句话,顾言君不由自主的微微皱了皱眉头,浅澈的眸光轻轻扫了一下那枚玉坠后,依旧淡然道:“凡为邪物,若是想要使宿主心为形役,那这宿主体内,就必须存有邪气,如此说来,林飞的体内,可能本就存有邪气。” 在场弟子瞬间议论纷纷。 “三殿主说的没错,这邪物不会平白无故的控制林师兄。” “那他不会是修炼了什么邪术吧,我见他这些日子一直偷偷摸摸的去后山……” 洛小天顿时长舒一口气,想着这顾言君平时看着与世无争的样子,怼起他师兄来,倒是条条在理。 长然霎时默不作声,咬牙切齿的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剑。 未几,众人皆听到了一阵凤鸣声。洛小天跟着其他人的目光,看向天边那一道道炫丽如火的红色光辉,见一只仿若周身燃烧着烈火一般的大鸟,正扇着光彩夺目的羽翼,托着饰有熠熠华光的尾羽,缓缓腾空而来。 待其刚刚落在地面后,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身若玉树,目似清风的翩翩公子。 洛小天见此人与长然一样,皆是穿了白色的仙衣,可长然让人感觉到的是冰冷,而他让人感觉到的却是谦和泯然。若只论他的五官,怕是连顾言君也不及,可就是这样一张绝美无俦的面容上,却突兀的显露着三道两寸长的伤疤,让人为之惋惜。 正当洛小天猜想着此人是何许人也时,其他人已经毕恭毕敬的扶手作揖,就连长然和顾言君也是如此。洛小天不敢多想,急忙照做。 行礼完毕后,长然立刻捧着那枚玉坠,义愤填膺的向此人讨理道:“仙尊,顾言君的徒弟洛小天私藏邪物,您认为该如何处置?” -- 第5页 仙尊?原来他是青龙殿大殿主陆莫辞,也是这灵云城的城主,更因为道法高深,指日便可得道成仙,于是修真界各派修士,都会敬其一声“仙尊”。 他拿过长然手里的那枚玉坠看了看,神色始终温煦清雅,缓缓说道:“不久前,顾师弟向我请示,说要收洛小天为入室弟子,我也已经同意了,所以该如何处置洛小天,就交于顾师弟自行决定吧。” 这些话,瞬间让在场众人一片哗然,而洛小天更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可他此时此刻,又不敢不接受这个决定,否则长然肯定会让他死得很惨。洛小天强忍着心里的痛,告诉自己:晚死比早死强。 长然横眉怒目的不满道:“这洛小天从未听学过,也从未精修过剑术道法,更没有下山历练过,又怎么能够做入室弟子。” “这些我已经考虑过了,”顾言君不紧不慢道,“会让洛小天参加几天后的新弟子考核,只要他能通过,便可以和新弟子一起听学修道。” 长然见陆莫辞都没有反驳什么,自己只能一时语塞,他想了想,说道:“那刚才的事,洛小天就算身为入室弟子,也难逃罪责。” 顾言君平淡道:“师兄的徒弟林飞与洛小天皆有过错,两人都是要罚的,既然如此,就由师兄决定该如何惩罚吧。” 洛小天瞬间心里一慌:顾言君,你失忆了,你没看见他刚刚要杀我啊。 长然知道顾言君故意用林飞压制自己,眼里的怒火更加明显,不过,他又确实不想失了林飞这个徒弟,只能退而求其次:“每人戒鞭五十下,对于邪物一事,再做追查。” “就依师兄的,我这就带洛小天回玄武殿,由我这师尊——亲自行刑。” 说完,顾言君就随即看向陆莫辞,微微拱手拢袖后,便拽起身旁呆呆傻傻的洛小天,朝着玄武殿的方向一跃而起,御风而去。 刚刚踏上院落的青石板,洛小天就急忙挣脱了顾言君箍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板着脸说道:“这次是我轻虑浅谋,让那个火.药桶占了上风……你要打就打吧。” 顾言君淡定自若的看着他,沉默片刻,指了指池水里的那些莲花,“这一池莲花,你若是能在日落之前,让他们复旧如初,那五十戒鞭,就可以免了。” 说着,他便缓缓向殿内走去。 洛小天木木的瞅着那些无头莲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恢复原样,就可以不用挨鞭子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瞬间一脸的愁苦,“可是,我怎么才能给他恢复原样?” 他拍了拍脑门,也死活想不出办法,不禁仰头哀叹道:“洛小天,你这坑挖的,就埋了你自己啊……”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 夕阳的余晖轻洒在洛小天的身上,红彤彤,金灿灿的,倒是让他脏兮兮的衣服,好看了许多。此时,洛小天正踩在池水中,捣鼓着一番大业。 顾言君让他把那些莲花复旧如初,而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了一些白纸,自己亲手做了一些“假”莲花,然后再把它们粘在根茎上。 “大功告成。” 洛小天看着眼前自己蹩脚的杰作,竟然还觉得相当不错。 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温雅的嗓音:“你在做什么?” 洛小天急忙回头看去,见来者是陆莫辞,他愣了愣,赶紧爬出水池,有模有样的向其附身行礼后,说道:“我把我师尊的莲花给剪了,他让我日落之前将其恢复原样,就可以抵消那五十戒鞭。” 听到这话,陆莫辞忍不住嘴角轻扬,笑容温柔似水。他缓缓走到池水边,纤长的手指微微撩起几滴池水,慢慢拂过衣袖之余,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就落在了那些纸莲上。 洛小天凝神看去,见池水周围像是点缀了彩色的星辉一般,闪闪发光,转眼间,那些纸莲仿若拥有了生命,慢慢绽开后,变成了真的莲花。 “哇~” 洛小天不由得惊叹一声,紧接着,笑呵呵的说道:“多谢仙尊。” 就在这时,顾言君刚好从殿宇内走出来。他见到那池完好如初,娇艳欲滴的莲花后,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是看向洛小天,淡淡说了一句:“以后这池莲花,便交于你打理了。” 洛小天毫不情愿的甩头回道:“知道了。” 一旁的陆莫辞再次低眸浅浅一笑后,便随着顾言君进到了殿内。 仙尊亲自来找顾言君,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洛小天一时好奇,就上前几步,抱着殿门口的那根大柱子,伸长脖子,拉着耳朵,想要试试能不能听到两人的谈话。可是任凭他把耳朵拽下来,也仍是半点东西都听不到。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刚想踏进那殿内,转瞬一想,又把脚收了回来,嘴里嘟囔道:“若进到这殿宇,不就等于默认是顾言君的入室弟子了吗?……不行,我可不能屈服。” 他说着,就转身看向昏黄的天空,见几只白色的仙鹤在天际盘旋,便唤来一只,乘着对方,离开了玄武殿。 第3章 逃跑计划 “听说了吗,洛小天成了三殿主的入室弟子了。” 短短几个时辰,洛小天的大名就上了八卦新闻的榜首,几乎无论洛小天走到哪,都有人在议论他。 这不,洛小天刚刚来到饭堂坐下,就听到身后的三个灵云城弟子开始嚼舌头了。 -- 第6页 “哎,快看,就是他,一个叛徒之子,做入门弟子都丢人现眼,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成了入室弟子。” 洛小天不以为意的吃着碗里的米饭,只是单纯的笑了笑。 “我听说三殿主好像有龙阳之癖啊,这洛小天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勾引过三殿主……” “噗!”洛小天一口米饭刚刚含在嘴里,就立刻喷了出来,他咬了咬后槽牙,攥紧手里的筷子切齿道:“我忍。” “你别胡说,三殿主可是咱们灵云城所有女修的男神,怎会有龙阳之癖。” “是真的,我听说一百年前,三殿主和那个大魔头萧寒有一腿,只不过后来三殿主亲自手刃了他,才洗白了自己。” “行了行了,以前的事别提了。” 萧寒?洛小天好像在书中见过这个名字,只不过那是主角顾言君的尘缘往事,他并没有读过,只记得中间一部分有一个“寒幽谷之战”,说得就是萧寒被诛灭一事。 顾言君啊顾言君,原来你早就混迹魔道,看来你入魔是命中注定了。 洛小天正在思索着什么,这时,饭堂内又进来两人,洛小天认出他们是今天早上泼他水的人,瞬间涌出一肚子火气。 “你快看,是洛小天,他怎么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不是说要受五十戒鞭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三殿主不舍得打呗,人家都有本事做入室弟子了,逃脱罪责又有何难,只是可怜我们林师兄,挨了戒鞭还要在修炼幻境待一段日子。” “修炼幻境里的灵兽都凶得很,林师兄定要受苦了,唉。” …… 林飞被关起来了。这是洛小天今日听到的最高兴之事,脸上的愁容瞬间变得舒朗了一些,他轻声笑了笑,想着长然也不傻,他肯定看出林飞偷练邪术了,所以才会让其去幻境里,消消煞气,只不过,长然那人要面子,定不会告诉众人真相,只是说林飞因邪物伤了他人,才让他去幻境反省。 洛小天正窃喜着,这时,一碗突如其来的热汤就浇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股灼痛之感瞬间直冲大脑,让他旋即站起身来,怒喊道:“哪个不长眼的!” 他往旁边看去,见浇他之人就是林飞的那两个跟班。 “哟,实在不好意思啊,刚刚没看到这里有人,还以为哪里来的一只狗呢。” “哈哈哈……” 见对方故意找茬,洛小天攥了攥拳头,低下头切齿道:“我忍。” “人家哪是狗啊,人家是不要脸的狗。” “哈哈哈……” 我再忍。洛小天平生没有什么长处,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忍术”,论隐忍,无人能超越他。 就在他低着头,对眼前两人不作理会之时,竟突然听到其中一人高喊了一句:“洛小天打人了!” 打人?小爷我可动都没动……洛小天眼睛大睁,满脸的问号。 不过,还未等他有所反驳,一个来势汹汹的无影脚就朝着他的肚子踢了过来,只听“咔”的一声,洛小天就砸碎桌子,仰面倒地。在场的其他人也开始围过来,对洛小天指指点点。 洛小天捂着肚子,皱起的面色写满了忍无可忍:这些人是眼瞎了吗?我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啊,为什么平白无故被泼了热汤,又挨了一脚后,却成了我是那个得理不饶人,仗势欺人者,而作恶者却成了正常防卫的小可怜。 他越想越生气,刚要爬起身来与那两人决一死战,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个身躯凛凛的男子,众人只瞄其一眼,便即刻闭口不言,全都散开了。 那人默不作声,缓缓走到洛小天身旁后,就附下身去,将其扶了起来,并说道:“你随我来。” 洛小天正被刚刚之事,气的发狂,并没有抬眼去看那人,可是当听到这四个字时,他只觉对方的嗓音如同皎月春风一般的让人心尖一暖,不由自主的消了火气,凝视着那人走向门外的背影,默默跟了过去。 饭堂内的人,立刻窃窃私语道:“段默师兄不是被大殿主安排下山了吗,怎么回来了?” “估计是要代替林飞师兄,处理招收新弟子的事吧。” “那……刚才段默师兄没有怪罪我们,对不对?” “段默师兄没有怪罪才恐怖,行了,都别杵着了,把这里收拾好,自个去戒律堂领鞭子吧……” 洛小天跟着男子来到了一间清雅的斋房前,门口处的一株海棠花盛开的如同天边的云霞,使洛小天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这时,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微笑道:“你果真还如小时候一般,每次看到这海棠花,便会出神。” 洛小天随即看向那男子,他从未见过一人的眉眼能够生得如此干净温和、清秀俊俏,而且此人的嘴角处总是挂着一抹温柔的浅笑,顷刻间,竟让洛小天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洛小天并不知道他是谁,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手里的那把银白色的长剑上时,他才从脑袋中多少挤出一点印象。 这把剑不同于灵云城其他弟子所用,它的剑柄处细细刻着霜花的纹路,剑身微散流光,乃是一把上乘的宝剑——冷霜。 灵云城众弟子中,配的上这把剑的,只有大殿主陆莫辞的入室弟子段默。此人不矜不伐,做事谨慎沉稳,深受陆莫辞的器重,更重要的是,自始至终,他待洛小天都离不开“关爱”两字。 -- 第7页 “段……段默师兄?”洛小天轻喃道。 段默的眉眼上,依旧闪烁着温和的笑意,他说道:“行了,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来吧。” 洛小天四处瞧了瞧,便略显疑惑的随其进到了房内。 屋子里的布置很是规整干净,让人倍感舒适。 段默一边找着什么,一边说道:“你把衣服脱了吧。” 听到这话,洛小天一时愣了愣,他知道作者把段默对原主的感情写的很微妙,但都是心照不宣的,而现在是何意思? 见洛小天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段默拿着一个红色的药瓶子,说道:“你不脱衣服,我如何帮你上药。” “上药?” “对啊,你肩膀……不疼吗?” 这洛小天还真是木,要不是段默开口问,他还真没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已经疼的僵硬了。 他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瞬间身体一颤,苦着脸道:“还……还真疼。” 他讪然而笑之余,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随后,便慢慢褪去了沾了污渍的外衣,紧接着向下拉了拉里衣,将自己瘦窄的肩膀露在了段默的面前。 看到那片被烫伤后的红肿皮肤,段默的目光中猝然闪过一丝担虑,不过转瞬间又平静如初,他用白色的绢布小心翼翼的帮洛小天擦拭着药粉,缓缓说道:“我听其他人说,三殿主选你做入室弟子了。” 洛小天随即叹了口气,无奈道:“是啊,我师尊那人脑袋有洞,非要抬举我。” 段默对洛小天的话似懂非懂的,他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这时,洛小天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身问段默:“那个……师兄,你知道除了被自己的师尊逐出师门或是要求下山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下山?” “下山?……”段默困惑道,“你想下山?” 洛小天眨巴了几下眼睛,支支吾吾道:“不是说只有下山历练了,才能更快的成仙得道吗,那我当然也想下山历练啊。” “可是这山下的树林全是毒蛇猛兽,出了树林,人间还有一些妖魔,以你现在的能力,下山历练只怕会丧命。” 洛小天听他一席话,顿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想了想,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只想着要摆脱顾言君了,却没有想过他可是在一本修真小说中啊,鬼妖之类的比比皆是,他顶多算块肥肉。 段默见他愁容满面的,便一边帮其整理好衣物,一边说道:“你先多学习一些剑术道法,等有能力下山历练了,三殿主自会给你玉圭,让你去的。” “哦,好吧。” 若是什么都等到顾言君点头,我和他就彻底成了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小天,你那衣服沾了污渍,你就先穿我的衣服吧。” 洛小天见段默把一件干净而又平整的衣服递到了他的面前,瞬间在心里替原主感到惋惜:体贴温柔的翩翩君子你不要,非要喜欢一个丧心病狂,心里还装着别人的混蛋,可怜啊,不过没关系,哥帮你纠正错误。 洛小天换好衣服后,便谢过段默,回自己的柴房去了。 夜,四处渐渐安静了下来。 洛小天枕着手臂,平躺在床上,深思着自己的生死大事,并不知道其实这间屋子里,有一个他最讨厌的人——顾言君。 这顾言君用法术将自己的身体隐没起来,洛小天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 他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洛小天,一双明睿冷澈的眼睛里明显有情意闪动,他低眸看向手里的那枚莲花玉坠,想着今日陆莫辞与他的一番言语。 陆莫辞:“这玉坠,是你戴在洛小天身上的吧,你早就知道他是萧寒,知道他身体里藏有煞气,所以你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这玉坠中,试图慢慢压制他的煞气。” 顾言君:“是,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萧寒。” 陆莫辞:“百年前,你用自己大半的修为动用了浮生咒,聚起了他的三魂七魄,让他转世为人,只可惜,他依旧生具煞气……你如今的灵力本就不多,又要帮他祛除煞气,难道不怕自己有一天会形神俱灭,永世无法得道成仙?” 顾言君:“从我将那把剑,刺向他的那一刻,我就从未再想过要得道成仙……” 顾言君握紧那枚玉坠,神色中平添了一丝怅然,他凝视着洛小天说道:“我本来想要让你平凡的过一生,可凭你的性子,总有一天会吃亏,所以我改变主意,收你为入室弟子,以此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可以让我更好的保护你。” 这时,洛小天突然坐了起来,刚刚他一番纠结思考后,终于制定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完美的计划,只听他自言自语道:“我先委曲求全认了这入室弟子的称号,然后学会这修真界逃命最厉害的道法:御——剑——飞——行,最后想办法偷出顾言君的出山玉圭,剩下的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哈哈哈哈,完美了!哈哈哈……” 他欣喜若狂到前仰后翻的,不过他的这些话,全被顾言君听到了耳朵里。 顾言君瞬间心里疑惑不已,霎时皱眉道:“你为何如此想要离开这灵云城,是因为……我吗?”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洛小天顿时怔了怔,想着大晚上的,又是哪个神经病要来祸害他。 -- 第8页 不过听着这次,倒是敲得很温柔,他庸庸散散的下了床,走到了门前,可是当他的双手刚刚接触到门扇时,就瞬间被一股防不胜防的力量震晕过去,后仰之时,刚好躺在了顾言君的怀里。 顾言君看着眼前彻底没了知觉的洛小天,不由自主的心一提。他抬眸盯向那扇门,明显从上面感受到了灵力波动。 正当他满腹狐疑之时,屋内骤然弥漫起一缕缕烟雾,顾言君鼻翼翕动间,闻到了柴火燃烧的气味,紧接着,赤红的火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开始在整个屋子内猖獗。 “看来有人故意要害小天……”顾言君思索着,便微微挥了挥衣袖,用灵力熄灭了火焰,打开了房门。 等他抱着洛小天走出柴房时,刚巧看到旁边的竹林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便施了一个小法术,将那两人定在了原地。 这时候,段默等人看到柴房这边有浓烟冒出,正匆匆赶来。顾言君听到脚步声后,就旋即带着洛小天离开了那里…… 第二天,晨光熹微之时,洛小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渐渐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房间竟然不是柴房,他猛的坐起身来,一脸震惊道:“我去!还真有偷人的啊……” 第4章 师尊,你有考题答案吗 洛小天敲了敲那颗顶在脖子上的脑袋,竟一时像是被灌了浆糊一般,昏昏沉沉的。 他缓了缓神,往四周瞧了又瞧,这屋子高端大气上档次,烛台屏风双人床,那是应有尽有,与他的柴房比起来,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我这是进了哪个宫殿吗?” 洛小天正疑惑着,这时,顾言君突然推开了房门。 看到这张即熟悉又讨厌的面孔后,洛小天顿时满脸的吃惊:“妈呀!还真是宫殿啊……” 他立刻爬下床去,慌慌张张的问顾言君:“是……是你偷我来这的?” “是。” 见顾言君毫不迟疑的回应他,洛小天一时愣在了原地:我靠,偷人还这么嘚瑟,道行不浅啊。 待大脑飞速运转后,他旋即换了一张可怜巴巴的面孔,扯着顾言君的衣袖说道:“师尊,我知道你有断袖之癖,可这灵云城的帅哥多得是,你干嘛非要祸害我啊。” 顾言君微微皱眉,想着这洛小天莫非是昨晚被灵力震傻了? 他轻轻颤了颤睫毛,语气平静道:“昨天,柴房着火了。” “哦……”洛小天也不知是反射弧天生生得长,还是被顾言君传染了,听到这话,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淡定。 直到他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木讷的抬头思索起来,“柴房?……着火?……” “着火了!” 他突然大喊了一声,紧接着,心急火燎的来回踱步道:“完了完了,我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呢……我的床板……我的床腿……我的墙皮……还有我的七八个门栓啊……” 顾言君听他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书案旁的一面铜镜子突然闪现出一缕缕淡淡的银光,随之,洛小天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响亮的男中音:“三殿主,段默拜访,预计两分钟后到达玄武殿门。” 洛小天顺着声音看去,一时间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快步走到书案旁,拿起那面镜子仔仔细细的瞧了又瞧。 霎时,铜镜道:“放下我,你个呆瓜。” “哎呦,脾气不小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摔烂你。”洛小天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要将其猛摔在地的动作。 “呵呵,很不幸,我防摔。” “那我就把你放水里,泡到你生锈为止。” “呵呵,好悲惨,我防水。” “……”洛小天一时语塞。 他蹙着双眉,一脸不悦的翻了翻眼珠子,倏地想起:刚刚这破玩意说谁来了?……哦,段默师兄…… 他随即扔下那面镜子,直接略过顾言君,急忙朝着殿外跑去。 此时此刻,段默已经来到殿宇前,当他看到洛小天时,眼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丝惊讶,紧接着,立刻上前几步,说道:“小天,你原来住这了……昨晚柴房失火,还好你没在房内。” “还真失火了。” “现场有纵火的痕迹,还出现过灵力波动,是有人故意而为。” 洛小天一听,追问道:“谁,谁啊?” “是昨日与你在饭堂发生冲突的那两个弟子,人已经抓到了,也受了惩罚,其实说来也奇怪,他们当时竟然没有逃跑。” “这俩家伙,胆子不小啊。” 段默沉思片刻,说道:“小天,你以后别住柴房了,我给你安排一间斋房……”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殿宇内传来顾言君的声音:“不必了。” 段默见顾言君缓缓走来,即刻拱手作揖。而洛小天撇了他一眼,板着脸道:“那师尊觉得我住哪合适啊?” “我的房间。” 顾言君的这句话,顿时让洛小天和段默呼吸一紧,满脸的不可思议。 顾言君接着说道:“昨日你已经在那房间住过了,以后就还住那里吧。” 洛小天觉得自己的脑门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瞬间变成了活化石。 段默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但眸底却染上了一丝沉凝之色,“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 第9页 他转眸看向洛小天,一如往常般的温和道:“两日后,便要进行新弟子考核了,你可一定要努力。” 见洛小天笑眯眯的向其微微颔首后,段默随之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开了那里。 “小天。”段默前脚刚走,顾言君就突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还是那般淡漠。 洛小天没好气的道:“干啥?” “帮我收拾一间寝室,不准有一丝灰尘,收拾好以后,来书房。” 说完,顾言君便依旧神色清冷的往殿内走去,眼角处却莫名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洛小天攥了攥拳头,咬牙切齿道:“为了我的逃跑计划,我忍。” 一间弥漫着书香之气的房间内,古色的书案旁,顾言君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书卷,端坐时的模样,更加让人忍不住凝神细品。 手边的紫檀香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静静注视着角落里的一具“死尸”。 此时的洛小天正斜躺在一张书案上,曲起的手臂有气无力的撑着脑袋,一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青席上的顾言君,瞬间投射出苦大仇深四个字。 就在不久前,顾言君招他来书房,帮其研墨焚香。 本以为干完活就可以走了,谁知道这顾言君竟说了一句:“哪都别去,就待在这里。” 洛小天:“师尊,我在这里会影响到你看书的。” 顾言君:“说一句话,十戒鞭,弄出一点声响,二十戒鞭,违反师命,三十戒鞭。” 洛小天咽了口唾沫:顾言君,算你狠……紧接着,他便只能乖乖缩到角落里当死尸。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小天有些微微犯困,一个不注意,就从书案上翻了下来,脑袋“咚”的一声,撞到了地上。 “哎呀,我……” 他刚要抱怨两声,猛的醒悟过来后,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瞠目看了看顾言君,见其不以为意,才舒了一口气。 洛小天蹑手蹑脚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窗边洒进的温暖阳光,不由自主的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他的目光略过那些飞舞的白鹤,穿过软绵绵的云朵,落在了山峰上的一个女修的身上。 那人站在一群弟子的面前,穿了一身淡蓝色的窄袖仙衣,清幽淡雅,气质出尘。 洛小天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看众弟子如此老老实实的听其教诲,想来她应该就是朱雀殿四殿主楚问雅,此人孤冷高傲,是个无人敢招惹的冰美人。 作者在书中曾这样评价过这四大殿主:在灵云城,论道法,无人能及陆莫辞,论剑术,无人能及长然,论心性,无人能及顾言君,论资质,无人能及楚问雅。 而且楚问雅在音乐方面颇有造诣,只要一把乐器在手,她就足够摄人心魄,取人性命。 可此人几乎常年待在朱雀殿,门下一众女修弟子。如今这架势,想必就是为了招收新弟子之事。 洛小天记得灵云城的新弟子考核,每次都是楚问雅出题,原主虽然没有参加过竞选,但是也听说过这楚问雅思维清奇,出的考题异常的变态,死在她手里的人数不胜数。 我若是通过不了这次考核,肯定会被长然那个火.药桶抓住口舌,不让我学习剑术道法,这样的话,我的御剑飞行不就学不成了,那还怎么浪迹江湖…… 洛小天托着下巴思索着,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便将目光聚焦到了顾言君的身上。 他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踮着脚尖,一步一步的慢慢摸到顾言君的身旁。 待附下身来后,就直接把脑袋探到了顾言君的眼前,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他故作十分呆萌的样子,眨巴着快要瞪出眼眶的大眼睛,盯着顾言君,指了指自己紧闭的嘴巴,心里盘算着:小爷我都这般恶心了,我就不信你顾言君无动于衷。 如他所愿,顾言君愣了片刻,淡淡道:“有话就说。” 洛小天瞬间露出了一脸意味深长的奸笑,他跪在一旁,一面帮顾言君研墨,一面开门见山地问道:“师尊,你有新弟子考核的通关攻略吗?” “何意?” “就是说,你有考题答案吗?” 顾言君看向他,想了想,问道:“你要做什么?” 洛小天当即拍了一下桌子,回应道:“当然是作弊了,我可告诉你啊,我以前的考试可没有一次及格过,若不作弊的话,这次肯定玩完,那听学之事可就泡汤了。” “不能听学又如何?” “不能听学就学不到剑术道法了,那您的入室弟子不就被别人的比下去了吗,这多丢您的面子。” “无妨。” 听到这俩字,洛小天顿时愣成了木头,紧接着,他再次扯起顾言君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央求道:“师尊,我知道你脸皮厚,但我脸皮薄啊,我想通过考核,你就告诉我考题答案吧。” 见顾言君不为所动,洛小天狠狠拧了自己一把,老泪纵横道:“师尊,告诉我吧……” “师尊~” 顾言君终于忍不下去了,无奈道:“好了好了,你去把道德经和往生咒抄上几遍,背熟了。” 洛小天半信半疑道:“道德经?往生咒?就……就这样?” “就这样。” 虽然顾言君语气坚定,不像说谎的样子,洛小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愣了几秒,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 -- 第10页 “师尊,我再多说一句话,你……知道考题是什么吗?” 顾言君看着手里的书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应道:“不知道啊。” “……” 苍天啊,求你开开眼,劈死顾言君吧! 顾言君大概是读懂了洛小天心里的话,怕他会气到吐血,随即补充道:“不过以我对楚师妹的了解,道德经和往生咒会用得到的。” 洛小天头上的火气立刻消去一半,侧脸道:“哦,知道了。” 顾言君这家伙把什么都看得云淡风轻的,他的话顶多信一半,看来到时候,还得靠我自己。 他从顾言君身后的书架上,找到了对方说得道德经,但是死活找不到什么往生咒。 “师尊,你说的那个往生咒在哪啊?” 顾言君淡然道:“那是佛家持诵的咒语,这里没有。” “没有?!那怎么办?” “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有这个咒语就行了。” 看着顾言君这副淡定到无以言表的模样,洛小天真想踹他一脚。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拿着那卷道德经,到角落里抄去了。 第5章 找师尊回去洗澡 夜晚的微风,少了白天的浮躁,吹的人神清意朗。可唯独这洛小天仍是满心的烦躁,他背了整整一天的“道可道,非常道”,也没能领悟其中一二,刚准备熬熬夜死记硬背住整卷的《道德经》,就被那顾言君喊去准备洗澡水了。 洛小天一面一桶接着一桶的往顾言君的寝室里送着热水,一面不忘吐槽对方几句:“这个顾扒皮,明明自己施个小法术,就把一切都解决了,还非要使唤我,真当小爷这劳动力是免费的了!” 他的声音极大,唯恐顾言君听不到,可其实顾言君是真的听不到。一刻钟前,他吩咐完洛小天为他的洗澡木桶中加满不冷不热的温水后,就离开了玄武殿,至于去了哪里,洛小天并不知道。 可尽管顾言君不在,洛小天也不敢有丝毫的偷懒。因为这玄武殿中有一个比顾言君还要让他讨厌的家伙,那家伙今晚的任务,就是盯死洛小天一人。 “喂,灵光镜,你有这么好的窥探本事,干嘛浪费在我身上。” 洛小天往大木桶中倒下最后一桶热水,随手将水桶扔在地上后,看着书案上摆放的那面铜镜说道,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那铜镜却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将洛小天的一张脸歪歪扭扭的映在镜面上,灵光一闪,就给了对方一个猪鼻子,再一闪,那张脸直接换成了猴屁股。 洛小天被气得张牙舞爪,本想着趁着顾言君不在,找找出山玉圭,现在看来,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处理,那便是—— “我靠洛小天!你竟敢杀人灭口!等我告诉三殿主,有你好果子吃……喂!洛小天!你听到了吗?!你特么要敢扔,我……” “走你!” 洛小天站在浮云的尽头,还未等那铜镜唠叨完,就扬起胳膊,猛的一掷。眼看那铜镜顺着一条近乎完美的抛物线,飞向后山的方向,洛小天心满意足的叉着腰,满脸奸笑。 可刚要转身回玄武殿,就听到后山林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声线还未拉长,紧接着,那叫声瞬间急匆匆的戛然而止,没了任何动静。 洛小天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得怔了怔,想着莫不是他扔的那面铜镜,砸到人了?可是大晚上的,谁会去后山那边? 他思忖片刻,猛然想起长然的白虎殿离那里最近,而长然又有晚上练剑的习惯,如果他扔的那面铜镜砸到的是长然,那他可就真的没命了。 思来想去,洛小天觉得在事情还未恶化前,他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挽起裤腿,毅然决然地朝着后山奔赴而去。 刚跑进后山的小竹林,就撞见段默领着两个青龙殿的弟子,行色匆匆的迎面走来。 段默一只手拿着佩剑,另一只手里刚巧拿着那面铜镜。而紧随其后的两个弟子之中,有一人的头上还顶着一个圆鼓鼓的大包。 被砸的那人看到洛小天跑了过来,直接张口就怒道:“洛小天,灵光镜只有玄武殿才有,你说,这是不是你扔的?” 洛小天在他们三人面前顿住脚步,喘了几口粗气,见被他砸中之人并不是长然,顿时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刚要翻个白眼,不以为意地回一句:“没错,就是老子扔的,你想咋滴。” 可转头见段默一双明亮亲和的眸子深深凝聚在他的身上,洛小天一时脸皮薄了下来,翻出的白眼瞬间又翻回正轨,垂下眼帘,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解释道:“诸位师兄,真是多有冒犯,都怪我笨拙,惹得师尊生气,使他一怒之下,将这灵光镜丢下了玄武殿……” 说话间,他看了一眼段默手里暂时被摔得没了灵光的铜镜子,心里暗笑,嘴上仍是继续胡编道:“我代我师尊向诸位师兄道歉,还望诸位师兄能把灵光镜还于我。” “你说谎!”被砸那人突然愤愤不平道,“三殿主明明在……” “乔瑜。”段默脸色一沉,立刻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示意他噤声。 洛小天从未见过段默如此严肃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困惑,一时愣在了原地。 段默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心,急忙又换上了那副温和的面容,微笑着一边把铜镜递到洛小天的手里,一边说道:“此事实属无心,不必太在意,你赶快回玄武殿去吧。” -- 第11页 洛小天顺势点了点头,但仍是一副疑虑重重的样子:刚刚那乔瑜到底想要说顾言君在哪里? 他捧着那面铜镜站在小竹林里想了片刻,眼见段默他们已经走远了,他刚要转身离开,手中镜面一晃,微弱的灵光打落在乔瑜和另外一个弟子的中央,洛小天才陡然发觉,那两人竟是抬了一副棺架,只不过那棺架被人施了法术,肉眼一看,什么都看不见。 奇怪,真是奇怪,这灵云城什么时候死了人了?他们抬着这棺架又要去哪里? 洛小天越想,好奇心就越重。他把铜镜塞进怀里后,便偷偷摸摸地跟在了段默他们身后。 过了竹林,绕至山崖以西,就是灵云城弟子的禁区,也是四大殿主商议重大事宜的地方,平时这一处设有结界,不允许弟子随便出入。 洛小天借着昏暗的月色,偷偷躲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岩的后面,望到段默手心闪过一道青光后,一面玉圭就旋即浮现出来,紧接着,他便带着另外两人穿过了面前的结界。 不多时,随着段默进去的两人再次穿过结界,回到了外面,两人什么言论都没有,就已然朝着弟子休息的斋房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洛小天走到那结界旁,瞅着面前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的灵障发了一会儿的呆后,蓦然之间,想起他怀里的铜镜乃是顾言君用灵力打造,上面带有顾言君的气息,说不定利用这镜子可以穿过面前的结界。 果不其然,他拍了拍胸前的铜镜子,屏住呼吸,脚下一蹬,一个猛迈步,就到了结界的另一边,心里一时忍不住的窃喜。 洛小天自顾自的得意了片刻后,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头顶是白闪闪的灵力结界,前方是一处简雅精致的竹制房屋,院落里几棵马尾松姿态古奇的伫立在那里。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房门前,屋内跳动的烛光映射的屋外都明晃晃的,他将耳朵贴在紧闭的门缝处,试图能听清里面说什么。 屋内,顾言君、陆莫辞、长然以及楚问雅都被眼前那具尸首,打乱了心神。 只见那棺架中放着的,乃是一具身躯干瘪,形似枯木的尸体,这人似乎已经死去多时,周身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段默皱着眉头,向四位殿主说道:“前不久,我在山下发现了这具尸体,起初是以为有妖魔吸食人的精魄,可当我剖开这具尸体,发现有煞气侵入髓骨,而若真的是妖魔嗜夺精魄所为,煞气入骨噬心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 听到段默此番说辞,所有人一时沉默不语。顾言君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那尸体的穿着,见沾满红黑色血污的破损衣角上隐隐还能看出有一抹昙花的绣纹。 “他是天清阁的人。” 顾言君淡淡开口,却是让众人随之一惊。 门外,洛小天听到“天清阁”三个字,不觉凝神想了一下,他记得这本书的作者写了许多的修真门派,而其中能和灵云城相提并论的,只有天清阁和燕门宗。 天清阁在百年前本来宗族观念深重,以同姓宗门传承于世,后来,第九十三代少主许明晗做了阁主之后,开始招收外姓子弟,这天清阁也慢慢壮大起来,如今只有燕门宗始终秉持以燕姓同族之人维护宗门纯正血统,绝不招收外姓弟子。 不过这天清阁虽是有了修真大派的样子,但依旧沿用着往日的家纹:紫昙花。门派弟子在衣服乃至随身佩剑上,都会刻上昙花的图纹。 “天清阁,燕门宗,灵云城……”洛小天自言自语地说道,“好像在寒幽谷之战中,就是这三大门派联手,剿灭了寒幽谷,杀了谷主萧寒……” “嘶——”洛小天的头突然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呼出声,紧接着,身前的门扇被一股气力猛的拽开,他还来不及反应,就一个踉跄前倾,趴在了屋内的地板上。 “洛小天?!”长然又惊又怒,“你怎么进到这里的?!” 洛小天仍是趴在地上,死活不敢动弹,他定了定神,“咕咚”咽了口唾沫后,慢慢抬起头来,环视着众人,干笑着道了句:“师尊,师伯,师叔,师兄,晚上好啊。” 顾言君眉眼清冷的看了他片刻,便微微附身将其从地上拽了起来。这里乃是禁区,洛小天身为灵云城的弟子,又是他的入室弟子,平白无故擅自闯进这里,自然是要受罚的,而他作为他的师尊,恐怕也难逃罪责。 陆莫辞看出了顾言君的为难,于是,他抢在长然要向其提议处罚洛小天之前,缓缓开了口:“洛小天,你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此刻,洛小天的大脑一片空白,正思索着如何保全小命,冷不丁的被这陆莫辞一问,想都未想,直接回道:“来找我师尊回去洗澡啊。” 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错,毕竟洛小天辛辛苦苦准备的一桶洗澡水,现在还在玄武殿里候着呢,只是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洛小天见众人神色怪异的看着他,尤其是顾言君低着头,耳根竟有一丝微红,他愈发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这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那具干枯的尸首,为了缓解尴尬,随口道:“这人都被吸光灵气了,肯定救不活了,要不我当个免费劳动力,把他埋了去?”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此话一出,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怪异。 陆莫辞面色平静如故,但眸底却有了一丝不安,回问道:“你刚才说,这人是被吸尽了灵气?” -- 第12页 洛小天愣了一下,木讷的点了点头,“是啊,作者大大就这样写的,我复述错了吗?” 五人相互看了看,长然再次语气不善道:“洛小天,你先回去,今日之事,就当你无心之过,若日后还闯来这里,我不管你是谁的入室弟子,一律按照门规处置。” 说这话的时候,长然眼神冷冽的撇了一下洛小天旁边的顾言君。 洛小天捕捉到了长然那丝冰冷的目光,顺着看了一眼顾言君,见其倒是一脸的镇定自若,果真佛系到了家。 他急忙拱手作揖,放低语气,如同乖小孩一般,应了一句:“小天谨遵师伯教诲,保证没有下次了。” 说着,他慢慢退出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紧接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继续趴在了门缝上。 “这人煞气入骨,倒真让我想起百年前水谣村的那些乡民,当时他们皆被萧寒的郁尘鼎吸尽了灵气,样子像极了现在的这具尸体。” 长然的话,明显句句都是说给顾言君听的。此时的顾言君,依旧一脸的淡然,但手心却在袖口里暗暗攥起,冷澈的眸光微微颤了颤。 所有人都清楚,萧寒曾是顾言君的至交,而水谣村的那些乡民皆是顾言君视作亲友的人,如今再提起,未免对顾言君太过残忍。 楚问雅说道:“行了,都过去百年的事了,谁也记不清了,只是那邪物郁尘鼎流落人间,至今下落不明,一日不寻回,人间就注定难以安宁。” 陆莫辞思忖片刻,慢慢说道:“等新弟子招募结束后,我去拜访一下天清阁主,具体的事情等我回来以后再做商议。” 其他人听后,微微颔首。这时候,门外赫然有一道灵光闪动,那是洛小天胸前衣服里放着的灵光镜闪现出的光华。 长然一张凶巴巴的脸,立刻又沉了下来,蓦得怒斥一声:“洛小天!你是想得寸进尺吗?!” 这声怒吼传进耳朵里,门外的洛小天瞬间打了个哆嗦,他再次咽了一口唾沫,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拉开门扇,只伸进一颗小巧的脑袋,紧接着,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悠一瞬后,定定落在了顾言君的身上。 他垂着眼角,似乎是央求的口吻说道:“那个……师尊,我怕黑,你能随我一起走吗?” 听到这句话,顾言君心里的某根弦顿时被触动,他向陆莫辞拱了拱手,语气平平的说道:“若是仙尊无其他事,言君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即刻转身,拽起洛小天的胳膊,就往结界外走去。洛小天微微侧脸瞄了他一眼,淡淡的白色月光洒落在他精致的下颌线上,一瞬间,竟让洛小天觉得他淡漠的眸光突然之间轻柔了起来。 他本来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怕黑,其实现实生活中他可从来没怕过黑。只是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言君却当了真,他记得曾经他也与萧寒说过类似的话:“萧寒,我怕黑,你能再随我走一段路吗?” 那时候,萧寒不做迟疑的陪在他身旁,如今,他也同样可以。 第6章 不按套路出牌 刚刚回到玄武殿前,顾言君就沉着脸,向洛小天伸出了手,“拿来。” “什……什么啊?”洛小天眼神飘忽,躲闪着顾言君的目光,明知故问道。 顾言君见他并不想把灵光镜拿出来,也不想与他浪费口舌,直接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就扯过洛小天的衣领,伸手从其怀里拿出了那面铜镜。 洛小天被顾言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眨巴着一双错愕的眼睛,盯了面前的顾言君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拽掉衣襟上的那只手,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这……这灵光镜色胆包天,想着要偷看师尊你洗澡,我为了师尊您的清誉,自然不能让它留在你身边。” 话音刚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小天觉得顾言君的唇角好像微微扬了扬,似乎是在偷笑。 未几,顾言君看着说谎说到眼珠外翻的洛小天,淡淡问道:“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 洛小天总感觉自己像个委屈的小仆人,说话的语气低沉沉的,“谨遵您老的旨意,一切准备妥当。” “好,那你就去沐浴更衣吧。” “是……啊!” 洛小天反应过来后,顿时一脸的茫然,想着这顾言君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你……你不洗了?” “我从不用温热的水沐浴。” “从不用……”洛小天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才猛然想起这顾言君习惯用清冽的湖水沐浴,说是可以调息体内灵气:修仙的人就是麻烦,算了,爱洗不洗,不洗我洗,刚好本小爷也累了一天了,泡个热水澡好睡觉,大木桶,我来了! 望着洛小天一步一跳的朝着殿内跑去,顾言君微微低头,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明显。 皓月当空,浮动的空气里有莲花盛开的清香。 洛小天洗完澡从殿堂内出来时,刚好看见顾言君站在庭中的那池荷花旁,吹着一把白玉萧。 雅正的身姿静立在皎洁的月辉下,周身流光盈盈,道骨仙风。 如此的一个人,怎么就入了魔道呢? 洛小天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听着一声声清扬婉转的萧音里,似乎夹杂着淡淡的感伤,他的思绪渐渐弥漫,望着那玉萧上挂着的那道白色流苏,一时出了神。 这顾言君身为修仙之人,为什么没有佩剑?我好像也从未见他拿过或是用过剑,明明这灵云城主张以剑术悟仙道,他为什么不练剑?难不成他真想入魔? -- 第13页 不知为何,洛小天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以至于思绪一转,他恍然意识到,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应该就是顾言君百年历劫之日了。 所谓百年历劫,便是对修仙之人的一次飞升考验,每一百年历经一次,到了那一日,人会没了任何意识,如同死人一般,回顾自己的一生,心智稳重,无私无欲者,才能渡过劫难,提升灵力,反之,则会堕入魔道,永世无法成仙。 小说中写到,顾言君就是在历劫之日的时候入的魔。心中一怔,洛小天急忙掰起手指,算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日子,暗暗下定决心,他必须在这半年的期限里,彻底与顾言君撇清一切关系。 “在想什么?” 耳畔突然响起一道不冷不热的问句,洛小天心间颤了颤,旋即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前的顾言君。 他幽深的眸子浸满华光,如同陈年佳酿一般,让人沉醉其中。 洛小天忍不住心想: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沉挚中总是会让人觉得有安全感,若是他不会入魔,可能我会与所有人一般,诚心仰慕,可为什么,他偏偏要走不归路。 “我……”,静默片刻,洛小天把头一低,垂下脸去,支支吾吾的想了一会儿,终于调整好思绪,缓缓问道:“师尊,我今天听长然师伯说到郁尘鼎,这郁尘鼎到底是什么?” 他虽然在稀里糊涂的翻看小说时,总会看到这三个字眼,可并不知道作者笔下的“郁尘鼎”是何方器物,竟然能让整个修真界心惊胆战。 顾言君的心里似乎涌起了万千凌乱的愁绪,瞬间连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也微微凝重了起来,他沉默了许久,才回应道:“这郁尘鼎由阴厉的煞气炼制而成,虽只有茶壶一般的大小,却能吞纳万物灵气,仙与人可以凭借吸收的灵气,获的更高的修为,魔界之人则可以凭着那些灵气,慢慢化尽自身的煞气。” 顾言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语气是从容自若的,但还是被洛小天察觉出了一丝潜藏的惆怅。 “那如此说来,这郁尘鼎也不算是邪物啊,毕竟天地日月,山川河流,有灵气的多了,只要不是吸取活物的灵气为已所用,这郁尘鼎对于像我这种灵力低微的修仙者来说,就是宝贝啊,”洛小天一时动了歪心思,小声嘟囔了一句,“如果我能得到这郁尘鼎,那行走江湖岂不所向披靡。” “小天!”顾言君的耳力不是一般的好,即使洛小天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轻若蚊呐,但他仍是听得真真切切,一时脸色阴沉,端着声音道:“此番言论,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起,记住了吗?” 洛小天被顾言君突然变得严厉的语气,吓得怔在了原地,他愣了几秒,才僵硬的点了点头,低声回了句:“记……记住了。” 顾言君似乎轻舒了一口气,但脑海中那些过往之事却好像愈发沉重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静了静心,对洛小天放缓了语气:“听段默说,这次的新弟子招募,仙尊放出消息,说此次考核,一共招录三十人,拔得头筹者,将会归入青龙殿,仙尊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收过新弟子了,想来这次,也可能是关门弟子,那修真界各方英才必然抓住此次机会,来参与新弟子招募,到时候,竞争难免激烈,你只需要拿到第三十名即可。” 说完,顾言君像是鼓励似的轻轻拍了拍洛小天的肩膀,顺手帮其拂掉衣服上沾上的一片莲花瓣,随之,便径直朝着殿内走去。 洛小天还未从顾言君刚刚说过的话里反应过来,他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自然没注意到顾言君眼里蓦然生出的那抹温润的笑意。 独自愣了许久,他总觉得自己悲凉的人生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但凡给点力,也不至于啥好事都让他撞见。 他摸了一把鼻涕,哭丧着脸说道:“第三十名?我看我连倒数第二名都够呛。” 他仰起头,望着被染了银光的夜空,忽然间有了另一番气魄:“不就是不能学习剑术道法吗,不就是学不了御剑飞行吗,不就是到处都是妖魔鬼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肥肉,还怕他们吃我?”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清瘦的身板,蓦地生出一丝惶然,“好像……排骨更好吃……” 说着,他便撒腿朝着书房跑去:“第三十名!小爷跟你杠上了!” 在书房待了整整一天两夜,眼看金鸡报晓,黎明来到,新弟子招募的钟声已然敲响。 洛小天顶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打着哈欠拉开了书房的大门,紧接着,迷迷糊糊的视线里撞进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只看那双一尘不染的白色锦面薄靴,便只来者是顾言君,刚想做做样子,抬头喊一句“师尊好”,可仰首的动作还未作出,他就痛呼一声,整张脸因为莫名而来的酸痛皱了起来。 “啊,我的头……我的头抬不起来了。” 因为长期低头抄录《道德经》的缘故,他的脖子倔强的始终保持一个动作,如今已经僵住,再想抬头得过些时日了。 就在洛小天暗自愁苦之时,身前的顾言君突然抬起手来,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只修长素净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猝不及防的温柔,竟让洛小天难以抑制的乱了心弦,一时胸口小鹿乱撞,而接下来,顾言君忽然又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下巴处,动作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让洛小天觉得胸口的那只小鹿可以撞死了。 -- 第14页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鹿没死,他差点心肌梗死。 温柔一瞬而过,只听“咔嚓”一声,顾言君直接用蛮力让洛小天的脑袋回归正途。 “我靠!你当这脑袋是螺丝拧的!”洛小天一时顾不得“尊师重道”四个字,指着顾言君张口吼道。 顾言君倒是并不在意,只淡淡说道:“你刚刚的样子,如何去参与考核,现在是不是觉得整个人精神多了。” 脖颈处的疼痛感慢慢散去,洛小天活动了一下筋骨,还真觉得浑身敞快多了。 随之,顾言君微微低头想了一下,竟拿出了那个白色玉坠。 洛小天摇头晃脑间,猝然看到那个雕刻着莲花图纹的玉坠,顿时生出满心疑惑:这玉坠不是当作邪物被陆莫辞没收了吗?怎么会在顾言君手里。 而且令他大惊失色的是,紧接着,顾言君竟作出了要把玉坠重新挂到他脖子上的举动。 “等等等等等等……”洛小天急忙向后躲着身子,比手制止。 可顾言君根本不以为意,直接上手拽过洛小天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的跟前后,把玉坠挂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洛小天有些欲哭无泪,想着这顾言君又抽什么风:“师尊,这玉坠有邪气,戴不得啊。” 顾言君睫毛轻颤,云淡风轻的问道:“谁说它有邪气?” “林飞都那样了,还没有邪气?”洛小天的语气有些着急。 “林飞偷练邪术,身体中本来就存有邪气,即使没有这玉坠,他也一样会心神错乱,作出伤人的举动,”顾言君慢慢说道,“这玉坠是你从小戴到大的,我希望你能一直戴着他,不要摘下。” 洛小天觉得这顾言君肯定是老年痴呆症犯了,不然怎会这样糊涂,这玉坠都已经被长然看到过了,若是发现他又戴在身上,指不定给他定什么罪责呢。 “可是师尊……” “它能让你顺利通过考核。”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顿时愣了愣,一言不发的转悠了几下眼珠子后,突然觉得长然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个火.药桶吗,我洛小天躲着就是了。 思索间,他神乎其神的换了一张笑呵呵的面孔,一边把玉坠藏到衣服里,一边对顾言君说道:“师尊,您放心吧,你徒弟洛小天肯定能在这次考核中脱颖而出,给您老整一个大大的惊喜。” 顾言君微微垂了一下眸子,心里默默期盼道:惊喜就不用了,你别给我送惊吓就行。 第7章 通关攻略——洛小天 洛小天来到众弟子集合的广场上,看着眼前从未有过的大阵仗,不由得吃了一惊。来自四面八方的青年才俊,密密麻麻的齐聚于此,擦剑的,磨刀的,啃手的,抠脚的,那是比比皆是,各有千秋。 晴空下,几只仙鹤盘旋长鸣。 洛小天坐在一棵树冠繁盛的槐树下,正思索着自己挂着的那枚玉坠到底有何神力,顾言君竟然会说它能帮自己通过考核,这时候,嘈杂纷乱的声音里,忽然有人提了一下他的名字。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站了一个身着月白色儒衫的男子,身旁还跟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小书童。 不得不说,这男子生得白皙,再加上一身文家装扮,像极了进京赶考的秀才,洛小天看着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这家伙拿错剧本了吧。 旁边的小书童提着两个圆鼓鼓的行李包,背上还挂着一些锅碗瓢盆,好不容易腾出来的一只手,还要为男子扇风驱热。 “少爷,您累不累,要不坐这大树底下歇会?” 男子秀气的细眉突然皱了起来,“歇什么歇,找不到这洛小天,回家能歇一辈子呢。” 书童垂了垂眼角,问得小心翼翼,“少爷,这里的人如此多,您能挑出谁是洛小天吗?” 男子不知为何更加恼怒了,一把夺过书童手里的折扇,没好气的敲在书童的脑门上,“你还说呢,都怪你,让你打听一下灵云城的洛小天长啥模样,你倒好,就问出个……”他连伸三根手指,“男的,不丑,有头发,你你你,你说这里面有几个有用信息。” 书童一时委屈巴巴的低下头,没再说话。 一旁看热闹的洛小天,想不明白这人为何要打听他的消息,便凑上前去,装作路人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这位兄台,请问你认识洛小天吗?” 男子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洛小天,看起来既聪明机灵,又招人喜欢,他瞅了半天,疑惑眼前之人是掉墨缸里了吗?怎么浑身黑漆漆的。 此时此刻,洛小天因为连夜抄录道德经,弄了一身的黑色墨水,本是穿着灵云城的白色轻衣,可现在一看,半分灵云城弟子的样子都没有。 “你也在找洛小天?” 见男子压低声音回问他,洛小天想了一下,若无其事道:“是啊,好多人都在找他呢。” 听到这话,男子一时更加愁容满面,兀自说道:“我就知道,所有人都想靠着洛小天通过考核。” 等等,这是什么话,靠我通过考核? 洛小天想不明白,便换了个思路,继续说道:“这位兄台,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我找洛小天,纯粹是因为家里的妹子看上他了,想帮忙问问,他有没有心上人。” 男子一听这人并不想与他争抢洛小天,瞬间态度好了许多,“这样啊,但我也不知道这黑压压的人群里,谁是洛小天。” -- 第15页 洛小天装的平静,“我看这里有许多参加考核的人都想靠洛小天通关,可我听说,这洛小天啥本事也没有啊,为何就这么确定,跟着洛小天,就能通过考核?” 男子微微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出来,就被旁边的书童截了和:“这洛小天成了顾言君入室弟子的事,整个修真界都传遍了,他参加新弟子考核,纯粹就是走个过场,那三殿主顾言君肯定把考题答案都告诉他了,只要跟着他混,还怕通不了关?” “哦~”这些话,简直刷新了洛小天的认知:眼前这小秀才竟然把我当成了通关攻略,心可真大啊。 就在这时,广场的一角忽然响起一片花痴声,前来参加考核的女子齐刷刷地盯着同一个方向,扬声道:“好帅啊!” 只见一群糙汉子中,竟站着一个标致脱俗的白衣少年。那少年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一把青色长剑,流光闪闪,分外好看。 洛小天不屑的抬着眉毛,小声嘀咕道:“嘁,帅个毛线啊,有本事让他跟我师尊比比。” 话刚说出口,他就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洛小天,你有病吧,想顾言君那个混球干什么。” 他摇了摇头,把顾言君的模样从脑袋里甩出去之后,才猛然发觉身旁的那主仆二人已没了踪影。 寻视一番后,才看到那二人已经朝着那个白衣少年屁颠屁颠的去了。 洛小天跟过去,掺在人群里,听到那“小秀才”跟那白衣少年客气道:“在下齐麟,字雪山……” 洛小天瞬间嗤笑,偷偷模仿道:“在下齐麟,字血栓,齐血栓。” 此时的白衣少年仍是冷着脸,一语不言。那个叫齐麟的男子却丝毫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说道:“看阁下良玉风骨,器宇不凡,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洛小天吧。” 白衣少年微微撇了他一眼,仍是默不作声,那张冷酷孤傲的面容,如同腊月里的寒冰,拒人千里之外。 反倒是洛小天不淡定了,暗暗不悦道:“你妈的,什么眼神……”他皱着脸,一副深仇大恨无处安放的样子,直视向那白衣男子,“小爷承认他那双眉毛比我英俊,那双眼睛比我传情,可就算如此,他也配不上我洛爷的大名。” 这时,三声灵脆的编钟之音传来,所有参与考核的人立刻来了精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从青龙殿中御剑飞来的段默。 停落在众人面前后,另外几个灵云城弟子纷纷上前禀告道:“师兄,所有人审核登记完毕,可以进行考核了。” 段默微微颔首,紧接着,浸了灵光的衣袖轻轻一挥,三道晕染着彩色流光的门扇便显露在众人面前。 随之,他向众人说道:“今日所来诸位,皆是英才卓砾,不过我们灵云城历来的规定,在场各位,只有三十人可以成为灵云城的弟子,考核的内容很简单,三扇生死门,门后各有不同的人生路,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一扇门,以三炷香的时间为限,率先能从门里出来的三十人为胜。” 钟声再次敲响,第一炷香也已经被点燃,可在场者,却无一人行动。 洛小天站在人群中,正纳闷这些人为何如此淡定,就在这时,那个“白衣少年”迈出翩翩步伐,挑选了中间那扇缠绕着红黑色流光的生死门,慢慢走了进去。 紧接着,画风突变,在场众人如同收到某种召唤一般,忙不迭的朝着中间的那扇门抢去。 “跟着洛小天!我们就赢了!” 中间的那扇门,顿时被挤了个横七竖八,洛小天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大名竟然有如此的号召力。 见中间的那扇门已挤满百人,而其他两扇门却无人推开,段默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让身边弟子过去劝说一番:“各位,中间的这扇生死门,是最难通过的,大家不妨试试另外两扇。” 众人一听“最难”,多少灭了一丝跟风的火焰,看在时间不等人的份上,也开始有选择另外两扇门的人。 待所有人都挑好门扇进去后,洛小天仍是瞠目结舌的待在一时空旷许多的广场上,愣是没从刚才的场面中缓过神来。 这时,旁边那个跟随齐麟而来的书童,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好心提醒道:“公子,只有三炷香的时间,你怎么还不进去?” 洛小天回过神,刚要选一扇门进去,就见段默缓缓走了过来。 “小天,”段默轻声开口,直接把在场的书童惊成了傻子。 段默稍稍打量了一下洛小天一身乌黑的衣服,神色有些不明,“你这衣服?……” “哦,”洛小天随着他惊诧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邋遢的穿着,无奈道,“没办法,临时抱佛脚,抄了整卷的道德经。” “抄……道德经?”段默有些不可思议,“这道德经平时需要参悟,可新弟子考核应该用不到吧。” “用不到?!”洛小天像是遭受了十万点打击,难掩愤怒的撸起袖子给段默看,“我这……我这还抄了满满一身,师兄,你看我这胳膊,还有肚皮……顾言君这家伙,耍我呢。” 段默看着眼前写了一身道德经的洛小天,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唇角,一边帮其撸下袖子,整理好衣襟,一边温和道:“既然是三殿主说有用,那应该就是有用吧,你只要记住凡事多思虑,遇事多冷静,一切难关都可以迎刃而解。” 洛小天又怒又委屈的点了点头,“那我去了,师兄。” -- 第16页 他垂着脸,目光审视了一下面前的三道门后,竟匪夷所思的选了中间的那扇。 门外的小书童,一脸着急的模样,“少爷啊,你找错人了。” 第8章 不想传宗接代 玄武殿内,顾言君坐在案几旁,一面品着茶水,一面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灵光镜,看着镜子中洛小天的一举一动。 这时,陆莫辞推门走了进来,他的神色依旧泯然平静,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风浪,都不足以打乱他的思绪。 他在顾言君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自己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清茶后,缓缓说道:“这生死门,按照潜藏在每位考核者心底的前世记忆,设定每个人不同的命途,你不担心小天……” 陆莫辞的话向来点到为止,顾言君看着灵光镜中,洛小天已经选择了中间的门扇走了进去,脸上有一丝意味不明的苦涩,“我当年动用浮生咒,在凝聚他的三魂七魄时,用法术探知过他的记忆,可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他前世的记忆就像是随风逝去了一样,一丝一毫都拼凑不起来。” 恍惚间,陆莫辞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沉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刚微启嘴唇,却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抿了一口茶,心里思虑道:也许是萧寒临死前,故意抹掉了自己的记忆吧,他既然不想让言君看到他曾经所经历的一切,莫非是有什么要掩藏的秘密。 灵光镜中,顾言君看到洛小天已经站在了一条人来人往,灯火辉煌的夜市里。 他叉着腰,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呦呵,这什么什么门中的世界,还挺精彩的。” 往前走了两步,就突然听到前方巷子口传来某男子的惨叫,声音还未落下,洛小天就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慌慌张张的穿进了人群里,迎面向他跑来,后面还紧追着七八个娇兰粉黛,场面一度壮观。 待那男子再凑近一些,洛小天定睛一看,认出那人竟是“小秀才”齐麟。 他上前几步,直接张开手臂,拦住了当街大逃亡的齐麟,对方面目惊恐,瞅向洛小天愣了片刻后,认出他也是参与考核的人,竟瞬间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洛小天的胳膊,哭求道:“兄弟啊,救命啊!救救我呀!” 洛小天被他哭得一怔,刚要问清楚状况,就见那七八个貌美如花的佳人,已经追到了跟前。 齐麟见这些女子,竟一时像是耗子撞见了猫,顿时脸色煞白,急忙躲在了洛小天的身后。 这洛小天微微想了想,唯一能猜到的便是“情债”,可又见这些女子个个面带笑容,嘴里亲昵的喊着什么“夫君”,实在不像是被某人抛弃的样子。 洛小天一时佯装救世主,挡在齐麟面前,“哎哎哎,你们这群小姑娘,光天化日之下……” “啪!” 不知是谁拿了一双鞋,呼在了洛小天的脸上。这洛小天只感觉两边的脸火辣辣的疼,刚要开口骂人,又不知是谁飞出一脚,直接将这位顶天立地的少年郎,踹飞出了一丈远。 等他倒吸一口凉气缓过神,擦着鼻血,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时,被追着又绕了两条街的齐麟再次来到了他的身旁。 对方猛摇着洛小天的胳膊,“兄弟啊,救命啊,救救我呀!” 无缘无故脸上多了两个鞋印子,肚子上又挨了一脚,洛小天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还回去,他誓不为人。 他吸了吸鼻子,板着一张阴沉沉的嘴脸,伸手将齐麟揽到了身后。面对那些风风火火而来的女子,脸如锅灰,语气生硬地问了句:“刚刚谁扇的小爷,谁踹的小爷?” “咻”的一下,面前的那几个女的齐刷刷地掏出了杀猪用的大砍刀。 锋利的刀刃竖在洛小天的眼前,倒映出他霎时变得惨白的脸,竟没了丝毫的嚣张气焰。 他吞了口唾沫,一边战战兢兢的往后退着步子,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各位英雄好汉,鄙人纯属路过……”他犯着怂,把始终躲在他身后的齐麟,一把揪到了前面,指着对方道:“你们找他是吧,他就在这,那我……我先走了!” 说着,他一个急转身,撒腿就往前狂奔,想要尽快逃离是非之地。怎知这齐麟竟然趁着他刚刚不注意时,把自己的腰带系在了他的腰带上,并打了个万无一失的死结。 这一跑不要紧,身后竟还拖了个人肉累赘,洛小天踉踉跄跄,几乎跌倒在地,逃跑的姿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混蛋!放开我家夫君!”身后一串的粉黛佳丽瞬间一拥而上。 “齐血栓!你你你……我待会再跟你算账!”洛小天有些无语,天下竟有如此死皮赖脸黏上他的人,况且还是个“霉人”。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街边巷子里摆放的一些放烂菜叶的编筐中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有两颗圆碌碌的脑袋悄悄探了出来。这里光线暗淡,白色的月辉下,只能看清有两个人顶了一身的白菜叶子。 洛小天瞪着眼珠子,神经兮兮的往两侧瞧了瞧,见除了对面靠墙的位置上坐了一个黑乎乎的老乞丐外,长长的巷子里已没有其他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酸臭的气味顿时直冲大脑,洛小天忍无可忍,伸手就揪起一旁齐麟的衣领,将那份郁结在胸口的怒火一并发泄了出来。 “你这家伙!是不是存心要害我洛小天!……” -- 第17页 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自报家门,自然也没注意到齐麟那副惊讶而又惊喜的面容,他气呼呼地松开了齐麟的衣襟,皱着眉头扯下自己的腰带,费劲的解着那个死结,嘴里仍不忘埋怨道:“你这弄得什么破玩意,这怎么解开啊!” 洛小天愈发恼火,心中仿佛也打了个死结,他沉着脸,没好气的将自己的腰带随手扔到齐麟身上后,一边气鼓鼓地爬出编笼,一边又骂骂咧咧的说了句:“别再跟着小爷我了!” 没了腰带,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再加上一身乌漆嘛黑的墨迹,整个人竟一时比那对面的老乞丐还要邋遢。 刚出了编笼,迈出一步,就有一股沉甸甸的牵引力将洛小天拴在了原地。 齐麟死死抱着他的两条腿,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洛兄,我费劲千辛万苦才与你相逢,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了。” 洛小天愣了几秒,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生气,一不小心说秃噜嘴的事,他暗自苦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那张嘴,紧接着,便连推带踢的想要把腿上箍着的那个累赘卸下来,可不曾想,这齐麟看着年纪轻轻,力气倒还不小,洛小天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把这货卸下来。 最后,他无奈至极,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对面的老乞丐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看得正起劲。 洛小天强忍着一肚子不如意,撇了那乞丐一眼,不经意间,发觉对方竟自始至终一直抱着一个二胡。 但他也没多想,视线也没多在那老乞丐身上停留半分,就又开始和齐麟缠斗起来。 不过这次,他自知靠蛮力斗不过这齐麟,靠骂街也说不死这齐麟,便只好选择谆谆善诱,更何况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如何出这生死门,也许能从齐麟嘴里知道点什么。 洛小天换了一张邻家大哥哥的脸,“齐血栓啊,哥们知道你脑子不太好使,要不这样吧,你既然如此想要跟随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带带你……” 到时候我拿第三十名,你拿第三十一名,你我从此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不过,你得先跟我说说,你这是遇到啥难事了?” 齐麟腾地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不过双手仍是紧紧箍住洛小天,他的神色有些惊恐,转瞬又有些不知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遇到什么怪事了,刚进到这生死门里时,我与好多的选拔者都追着那个被误以为是洛兄你的男子,可我们追到一处烟花柳巷时,那男子就不见了,随我一起的几个人全部进了旁边一个名为‘风月楼’的地方,我刚想也进去凑凑热闹,就听到背后有几个女人大喊夫君,随后她们冲过来说要带我回家,我跟他们解释我不是她们的夫君,可她们就是笃定说我已经娶了她们,没办法,我只能选择逃跑,这不跑着跑着,就遇到洛兄你了。” 听完齐麟的遭遇,洛小天更加觉得这“小秀才”傻的可以:“既然那几个女人都说你是她们的夫君了,那你跟她们回家就是了,到时候有人端茶,有人倒水,这样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齐麟顿时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怎么行,古人有云: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停停停停停……”洛小天听得心烦,立刻让他闭嘴,“你别侮辱古代圣贤,你刚才都说自己要去什么风月楼凑凑热闹了,现在又装什么正人君子,你直接说你嫌弃那几个女人凶悍就行了,还偏偏故作清高。” “不,不是……没嫌弃!……” “没嫌弃你躲什么躲?” “我只是……”齐麟被洛小天问得有些着了急,他皱起眉头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时候,巷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淡凉如水的嗓音,一时帮齐麟圆了口:“他只是不想被那些女人带回家传宗接代。” “对对对对,洛兄,她们确实说要带我回家……嗯……你也知道,灵云城招收弟子最忌讳这个,我可不能失身啊!” 此时,洛小天并没有心思听齐麟苦诉,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那个从巷子口缓缓走来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逆着光,一身白衣淡雅无双,周身不染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息,一张俊朗如月的面容,一如他说话的语气,冷漠寒凉。 洛小天一眼便认出了他是那个被众人误认作他的人,瞬间不由自主的来了闷气。 “你谁啊?”他的语调故意抬高,面上有一丝不屑。 那人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只不以为意的撇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旁边的齐麟,淡淡地说了句:“你想出这生死门,就必须按我说的去做。” 他的这句话,直接说得齐麟一愣,而一旁的洛小天则是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想着这人怕是有毛病吧,想拿别人当枪使,也得给点看得见的报酬吧,就冲他这般态度和说辞,谁愿与他合作,纯属大脑发育不良。 可接下来,令洛小天没想到的是,他旁边就有个“发育不良”,只见齐麟松开洛小天的大腿,站起身来,慢慢向前两步,迟疑道:“你如果真能帮我出这生死门,我可以按你说的做。” 洛小天一怔,看向齐麟的目光有片刻的呆滞,随之,他不满的说道:“齐血栓,你当真脑血栓了吗?你看清楚,我才是洛小天,我师尊顾言君在这修真界可是举世无双,如今我有我师尊亲授的通关秘诀,只有我能帮你出这生死门,其他人的话纯属扯毛球。” -- 第18页 他的师尊举世无双?他有他师尊亲授的通关秘诀?这些话被灵光镜旁的顾言君听到耳朵里,不知为何竟让一向能够保持镇定的他,顿时下意识的扬起唇畔笑了笑。 陆莫辞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想着这百年来,他可从没有见顾言君的脸上有过如此发自内心的笑意。直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灵光镜中与别人较真的洛小天,才恍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这楚师妹出的考题,我与长然师弟也只能参透一半,更何况你之前也并未问过楚师妹有关考题的事,又是如何找到什么通关秘诀的?” 顾言君神色自若的端起茶杯,微抿一口,气息平和道:“哪有什么通关秘诀,只是哄自家孩子不闹罢了。” 陆莫辞:…… 第9章 你妈怀了个哪吒 狭长的巷子里,齐麟见这洛小天果然有通关秘诀,再次乖乖凑到他的身边,一脸期盼地问道:“洛兄真的可以让我通关?那洛兄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洛小天一时语塞,他托着下巴,瞅齐麟半天,也没想好他能做什么,而自己又能做什么。 过去的他,听都没听说过“生死门”,顾言君给的一些通关信息要么嘛用没有,要么理解不了,怎么做?他到底该怎么做? 就在洛小天陷入长久的沉默时,那白衣少年再次开了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这生死门里的世界,是按照每个人前世遗留在心底的一点记忆幻化而成,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人、事、物都是在此基础上的延伸,要想出这生死门,就必须保证与自己关系密切之人,向死而生,只要能让本来将死之人顺利活下来,这生死门设下的困咒也就破了。” 洛小天和齐麟听得一脸懵,这时,齐麟思索一番,如梦初醒地说道:“我明白了,那些唤我夫君的女人说我是什么金家少爷,也就代表在这生死门里,与我关系密切的人、事、物,全在金家。” 白衣少年不语,只微微颔首。 洛小天仍是一脸的迷茫,想着若真如那白衣少年所言,出这生死门,需要保证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活着,那他进来这里也有段时间了,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在哪呢? 白衣少年似乎看出了洛小天的困惑,随意撇了他一眼后,冷声说道:“你与我都无人问津,那便是前世的记忆半点也记不得了,而要出这生死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这小子通关后,与他一同出去。” 说话间,他抬起手来,指了指齐麟。 洛小天心间恍然,看向齐麟的目光瞬间由最初的漫不经心,鬼使神差的变成了眼下的高度重视。他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握紧齐麟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道:“放心吧,哥们一定会让你通关的。” 顾言君看着灵光镜中映射出的那白衣少年的面容,觉得那双漆黑的眼眸太过冰冷睿智,像是经历过一段漫长的严苛岁月,实在与他现在的年龄不符。 当他端详那男子片刻,视线落在对方手里的青色佩剑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三个字:“慕天剑。” 旁边的陆莫辞闻言,转着茶杯的手顿时止住,慢慢抬眸看了一眼那灵光镜中的少年。 “这孩子资质非凡,无论是根基还是天赋,看起来都是百里挑一,他手里拿的,的确是青州偃师一派传承于世的慕天剑,可是这一宗派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如今竟还能见其后人,实在不可思议。” 听到这些话,顾言君看着面前茶水中隐隐浮动的几片茶叶,默不作声的想了一会儿。骤然间,他忽的记起刚刚那白衣少年似乎说等齐麟的通关之门打开后,与他一同出去。 他的神色沉了沉,缓缓说道:“生死门竟然没有窥探出他前世的记忆,想来这个人确实是有些道行的,只不过,他明明知道这生死门进去时只有一扇,可要想出去,就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扇,别人打开的通关之门,他根本没有办法穿过,而他却说,要与小天依靠别人出去,他为什么要说谎?” 陆莫辞自然也意识到了那白衣少年是在故意编造谎话,欺骗洛小天和齐麟,至于他要做什么,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但他却没有回应顾言君的疑问,只唇角轻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平淡的浅笑。 此时此刻,生死门里的洛小天,刚要随着齐麟他们去金府,就听到那角落里的老乞丐开口说道:“三位有兴趣吗,可否听老朽自拉一曲。” “我们……”洛小天刚要拒绝,就见他已经拿起那二胡,开始了自己的独奏。 “刺啦刺啦”不知谁家在据树,洛小天等人抽了一口凉气后,便忙不迭地逃离了现场。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一处恢宏大气的府邸门前,门上清清楚楚的挂着一个金边楠木匾额,上面行云流水地写着“金府”二字。 在来的路上,洛小天已经打听到,这金家是这里有名的大家,老爷金桥生几年前靠卖药起家,所研制的治疗心疾的药,可以说是百治百效,这也是金家在整个杏林中名声大振的原因。 洛小天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略显沧桑的老管家就拉开门扇走了出来。 管家刚想问眼前的洛小天有何事,视线一转,瞬间落在了一旁的齐麟身上,那双无神的眼眸顿时明亮了起来,急匆匆地一面喊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一面回身,快步朝着庭中走去。 -- 第19页 庭院里来回踱步的金家老爷听到管家的话,立刻难掩欢喜地大步迎了上去。昏黄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额头处的几条皱纹清晰可见。 同样杵在庭院里的那七八个美娇娘,原本因为寻丢了齐麟,哭的要死要活的,现在一听对方回来了,瞬间抹去泪水,纷纷瞅向大门的方向。 洛小天他们刚刚踏过门槛,就见那金老爷顿时冲上前来,抱着呆滞了的齐麟一顿嘘寒问暖,那场景,像极了慈爱的老父亲安抚自己刚满三岁的傻儿子。 似乎有种不明的情绪在齐麟的心头翻涌,他看着眼前和蔼可亲的金老爷,竟真的像是看到了那个只会揍自己屁股却又突然转性的亲亲父亲,一双清亮的眼眸中多了一缕闪动的水光。 此情此景,但凡是个人都会触景生情,正当四周仆人和老管家随着那金老爷一同抹着眼泪时,洛小天见怪不怪的打断道:“喂,你有多久没见到你儿子了?” 金老爷用衣袖擦了擦朦胧的双眼,哑着嗓子道:“老夫与麟儿分别,得有一炷香的时辰了吧。” “一……”洛小天的思维有些短路,愣了片刻,旋即抱拳,深感佩服,紧接着,他毫不避讳,开门见山的问道:“金老爷,你家有快死的人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这洛小天如此直接,不怕被人家轰出去吗? 不过好在那金老爷并没有生气,短暂的沉默后,叹息道:“实不相瞒,内人腹中胎儿已有三年,可每过十个月,就会出现临盆的迹象,但孩子就是生不下来,而且内人还有多年的心疾,用了那治疗心疾的药,在临盆之日,心疾依旧会复发,并且愈发严重,甚至有丧命的可能。” “三年?!”洛小天伸出三根手指头,在齐麟眼前晃了晃,“看来你妈这是怀了个哪吒啊。” 齐麟在旁边金老爷的一片叹息声中,暗自垂了垂头,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庭院中的那几个美娇娘,瞬间生出一脸的惶恐,急忙拽起洛小天的衣袖,挡在了自己面前。 洛小天见齐麟一脸的怂样,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指着那几个女子问金老爷:“这几个美人是怎么回事?” 金老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回应道:“这都是老夫为麟儿挑选的妻妾,”他眼里多了一抹悲凉的情绪,“我本来是想与麟儿他娘,给他生个兄弟,与他作伴的,可没想到……唉!我已经想过了,等麟儿他娘走了,我也就不活了,不过总有人要照顾我家麟儿吧,所以我就给他选了几个好人家的姑娘,顺便还想在临死前,看他给我们金家留个后。” 说着,那金老爷再次抹起泪来,旁边的仆人也跟着说哭就哭。 可偏偏这洛小天不合时宜的大笑起来,众人一脸惊异的看向他,却见他还不自知地拍着齐麟的肩膀笑到不能自已:“哈哈哈哈哈哈……哎妈呀,笑死我了,这四殿主待你可真不薄啊,送你这么个活宝老爹,明显要断他儿子的升仙之路啊……” 众人:…… “呱唧”一声,洛小天被扔出了金府。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越来越暗沉,街上的行人也慢慢散去了。 当洛小天正在门外和金家的两条大黄狗对峙之时,金家的大门“咣当”一声,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气力拽开了。洛小天的目光还来不及聚焦,就隐隐看到一道黑色的雾气蹿上了街头,而紧接着,那白衣少年也已经冲出金府,执剑追了上去。 洛小天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来,这时,齐麟和那金老爷以及金府一众家丁也已来到了街上,脸上皆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他急忙唤齐麟上前,询问情况,可话还未说出口,齐麟就抢着问他:“若……若千晨呢?!” “若千晨?……”洛小天有一瞬的迟疑:原来他叫这名字。他抬手指了个方向,眼见动作一出,齐麟就与一众家丁冲了出去。 洛小天更加茫然,转眸看了一眼大门旁神色悲悯至极的金老爷和老管家后,便稀里糊涂的去追齐麟他们了。 第10章 往生咒怕不怕 一行人寻着那个名为“若千晨”的少年绕了几条街之后,跟在最后面的洛小天就丢了。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一边用手当扇子扇着风,一边纳闷自己一双大长腿,咋就是跑不快呢。 这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一处平静的河流。 这生死门里幻化出的场景,与真实世界的无异。漆黑一片的天空下,河面上隐隐笼罩起一层灰白色的雾气,渐渐把那座白石桥遮掩得有些诡异。 透过那层朦胧的水雾,洛小天注意到石桥上好像站着一个杨柳细腰的女人。对方穿着红色长衣,手里还撑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模模糊糊间,似乎还在对着洛小天所在的方向,招手示意。 这若换作旁的男子,可能冷不丁地就动了色念,啥也不想,愣头愣脑的就过去了。 可他洛小天是何人,他师父可是骨灰级的百年老光棍,受他师父的影响,他悟出一个道理:要想活的久,还是光棍最实用。 所以,再好看的女人,他也雷打不动。于是,他撇了对方一眼后,就“嘁”了一声,转身就……过去了。 “Hello美女,”洛小天笑眯眯地跑上桥,近距离下,那女人确实容貌艳丽迷人,洛小天往桥栏上一靠,略显慵懒地问道:“向你打听个事呗,你有没有看到一群傻了吧唧的小子从这里经过?” -- 第20页 女子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洛小天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许久,都没有回话。 洛小天觉得这人八成又聋又哑,怕是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了,他耸了耸肩,准备离开此地,可没想到,刚刚迈出第一步,就见那女子竟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怔了一下,满腹狐疑地回头看那女子,这仔细一瞧,他才发现对方的脸白的吓人。 “美女,你这脸也太白了,这得涂了几斤粉啊?” 对方不言。 洛小天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想离开,却又发觉被女人握住的那个胳膊,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这时,女人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阴森冷锐,瞬间让洛小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洛小天被笑得浑身不舒服,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对方笑声难听,能不能闭嘴,毕竟美女都是要面子的,再说了,他不久前刚因为嘴贱被人关门放狗,吃一堑长一智,他现在有分寸。 “哈哈哈哈哈哈……” 洛小天没办法,跟着对方高声干笑起来,手上还不忘用力,试图让女人放手,可还没等挣脱那只冷冰冰的手,就见那女人的嘴竟越张越大,最后扯到耳根处时,露出了一口尖细的黑色长牙。 洛小天看着那口像是要啃骨头的尖牙,一时半会腿有些发软,额头上不断有细小的汗珠冒了出来。 他咕咚咽了口唾沫,盯着女人愈发恐怖狰狞的面容,讷讷说道:“那个……你认识贞子吗?你比它好看点……真的。” “哇!”女人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蓦然间猛的袭向洛小天。 一瞬间,洛小天眼睛大睁,从身上摸了一把红彤彤的朝天椒,就塞到了女人的嘴里。 这本是他从饭堂里偷出来,留着对付顾言君的,没想到在这派上了用场。 女人可能蒙了一下,瞬间让洛小天抓住机会挣脱手臂,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桥下跑去。 眼见到嘴的肉肉跑了,女人立刻被激怒,如同猛兽一般,龇牙咧嘴地扑向落荒而逃的洛小天。 洛小天跑的急,再加上四周乌漆嘛黑的,他一个不注意,就被一块石子绊倒在地。 被摔懵了几秒之后,他急忙翻转身子,看向那个追来的女人,一边瑟缩着后退,一边哆哆嗦嗦地说着:“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念往生咒了!” 听到“往生咒”三个字,女人果真在距离洛小天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狰狞的外表下有了一丝警惕。 “哈哈……怕了吧,”洛小天从地上爬起来,微微舒了一口气,眼见对方又开始慢慢靠上前来,他紧张道:“我……我念了,我真念了!我念啥,念啥……咳咳,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完了,女人更饿了…… 灵光镜旁,陆莫辞笑着道:“这楚师妹,每次都喜欢捉弄人,一般考核者遇到这种情况,闭目凝神,无畏无惧,鬼邪之物也就自己离去了,可没想到,小天竟然连往生咒都想到了,只是他的往生咒,太过与众不同。” 顾言君神色平静,只静静饮茶,没有答话,心里却有一丝愉悦漫上心头:原来我说过的话,在你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洛小天一顿菜谱还未嘟囔完,顷刻间,女人那些化作骷髅的手指上蓦得生出一根根锋利的长指甲,张牙舞爪地袭来。 在即将触碰到洛小天后背的那一刻,一道青光倏地划过,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女人的一只手就被砍了下来,顿时回身跃进了河里。 洛小天提着一颗心,转眸一看,就瞅见若千晨身姿奕奕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张冷峻的面容,那双淡凉的眼睛,那把带着寒光的长剑,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到底来自哪里?又要做什么?小说中他对原主来说,是敌是友? 洛小天正想着这些问题,就听见齐麟的声音传来。一段时间前,若千晨追着那道黑影进了一处烟花巷里的风月楼,那里人比较多,齐麟与一众家丁寻到那里,就看不到若千晨的身影了,也就是在那里,齐麟又单独走丢了。 “小天兄!千晨兄!我可找到你们了!” 齐麟跑上前来,准备给洛小天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手臂刚刚展开,就被人揪住了后衣领。 看着若千晨扯着齐麟往河边走,洛小天愣了愣,急忙上前堵在两人前面制止道:“你这是干什么?” 若千晨并不理会他,直接手下一用力,将齐麟扔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静谧的河面上溅起一层水花。洛小天心间一怔,想都未想,瞬间跳下河去,准备把齐麟捞上来。 可刚刚进到水里,还未抓住齐麟扑腾的胳膊,就感觉水下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脚踝,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股力量拖向了河水的更深处。 临近死亡的痛楚,让洛小天感觉体内莫名有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在攒动,弄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疼痛,一时间,胸口挂着的那枚玉坠浮现出淡淡的灵光,逐渐让洛小天翻动的气血平稳了下来。 河堤旁的若千晨眉心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灵气一聚集,便把河里的洛小天和齐麟捞上了岸。 紧接着,他的视线一转,无意之间,便看到了洛小天不小心露出来的那枚玉坠,有一瞬间,他的目光中划过了一些深邃不明的东西。 -- 第21页 不过,此时此刻,在洛小天和齐麟一阵咳嗽声中,若千晨身后有一束白光闪动,一面被灵光缠绕的门扇便出现在了那里。 他稍稍低头想了片刻,就直接转身,穿过那扇门,消失在了洛小天和齐麟的面前。 看着灵光镜中,洛小天被河水呛得面容痛苦,顾言君瞬间呼吸一紧,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个白衣少年为何会故意接近洛小天和齐麟了。 “依靠竞争者出这生死门,想来应该是最简单的通关方式了吧。” 陆莫辞:“这世间的每个人与所有人都是息息相关的,其实在这生死门里,随便找一个将死之人让他活着,都可以通关。” 顾言君微微蹙眉:“可亲手将别人置之死地,这未免有违修仙人的本分。” “我不这样认为!” 门外一道声音传来,顾言君抬眸看去,便见长然已经推门而入,“凡事若真要论对错,往往结果要比过程重要,如若当年顾师弟没有亲自手刃那萧寒,仅凭师弟与他的那层关系,你觉得,你还会是灵云城的三殿主吗?” 长然的话咄咄逼人,不留丝毫情面,顾言君神情淡定,可一只恨不得捏碎茶杯的手,早已暴露了他的忍无可忍。 陆莫辞见状,急忙开口说道:“长然师弟来此,所为何事?” 长然对这陆莫辞倒是礼数周到,他微微俯首作揖后,语气缓和道:“是楚师妹,让我代她请仙尊去众人考核之处。” 陆莫辞还未开口回应,顾言君就淡淡说道:“楚师妹的话,长然师兄向来言听计从,那麻烦师兄也记一下言君的话——以后出入我的房间,请你先敲门。” “你……”长然被噎了一下,尽量保持住平和的面容,对陆莫辞微微颔首后,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陆莫辞摇着头,浅浅笑了笑,对顾言君说道:“一起过去吧,顺便看看你家那孩子能考第几名。” 说完,没等顾言君张口,陆莫辞就转身,微笑着走了出去。 顾言君看了一眼灵光镜中被大哭的齐麟搂着脖子,却依旧一脸淡定的洛小天,轻轻扬了一下嘴角,自言自语道:“不愧是我顾言君的徒弟,你倒是处事不惊啊。” 洛小天想了半天,这才弄明白那若千晨是把他俩当垫脚石了,瞬间小脸一鼓,气不打一处来。可当他把目光打量在齐麟身上时…… “既然通关如此简单,那我若是和若千晨一样,把这小子踹河里,然后再把他捞上来……不不不,不行,河里有水鬼,真死了怎么办?”洛小天托着下巴,一时笑得奸诈,“嘿嘿嘿,换条河不就行了。” “洛兄,你想什么呢?”齐麟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凑上前来问道。 洛小天当即收敛起脸上那道猥琐的笑容,说道:“没什么,”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刚刚那混蛋拽着你后领子的时候,好像跟你说了些东西?他说什么了?” “哦!”齐麟一惊一乍的,“我想起来了,他告诉我,我只要把金夫人救活了,就能出去了,还说线索就在风月楼里。” “嘁,他自己选了个最容易的方法出去,倒还不忘给你指条难路。” 齐麟微微低头,“其实,他不说,我也会想办法救金夫人的,毕竟金老爷那么爱她,她不该死的。” 洛小天翻了个白眼,“大哥,这里都是假的,你不要入戏太深。” “可若在前世,这一切都发生过呢,我们又会如何选择?” 洛小天从齐麟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认真,他瞅了对方片刻,扬了扬手,“随你便吧。” 齐麟笑了笑,一把抓住洛小天的胳膊,“洛兄,你说过一定会帮我通关的,对不对?” “我什么时候……”洛小天想出口否认,可一见齐麟的眼里对他充满了信任,一时心软,竟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寻着齐麟而来的一众家丁也到了这里,而与此同时,平静的河面上突然泛起一道道涟漪,有一道凄厉悲愤的女音响起:“金桥生!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金桥生,那是金家老爷的名讳。 洛小天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齐麟,语重心长的说道:“看来,你想要救你娘,就得从你那坑儿的老爹入手了。” 第11章 惊喜有些过头了 重新回到金府后,齐麟按照洛小天说的,一定要拿出金家少爷该有的气势来,于是他遣散了众妻妾后,便对那金老爷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已经询问过高人,说我娘的病,全都是因为你这老……你做了亏心事。” 洛小天教过他的话是:我已经询问过高人,说我娘的病,全都是因为你这老不死的,做了亏天亏地的亏心事。 不过齐麟念过书,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即使在一个“假爹”面前,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但仅仅这句话,就惊得金家老爷说了实话。原来他们金家用于发家致富的一种治疗心疾的药,其实是盗取了别人的药方,那人到县衙理论,却因为金桥生提前买通了县令,于是倒打一耙,让那人下了大牢。 听到金老爷的坦白,齐麟有些难以置信,毕竟洛小天为他推断的版本是这样的:你不是说,若千晨告诉你,说你娘是鬼缠身吗,那肯定是你那坑儿克妻的老爹,在什么风月楼里沾花惹草,但又不娶人家,最后那女人肝肠寸断,寻了短见,现在就要报复你老娘。 -- 第22页 短暂的沉默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没害死人?” 金老爷怔了怔,想说什么却又转作深深的叹息,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洛小天已经去风月楼里逛了一圈,现在来到了县衙门前。这生死门里的时间很奇怪,他明明感觉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但天色一直很暗,至于外面的世界过去多长时间了,他也不清楚,就想着帮完齐麟,一定得抓紧时间出去。 他在县衙门前打了几十下鸣冤的大鼓,才有一个衙役睡眼朦胧的开了门。 “干嘛呢你?!” “滚!”洛小天把敲鼓的棒槌打在了衙役的头上,说话也是实打实的干脆利落。 他冲到公堂上,大声喊道:“那谁谁谁,快出来!” 他这扰官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不一会儿,一个和金老爷一般年纪的胖男人就整理着衣帽走了出来,皱着脸往公堂上一坐,语气不耐烦地问道:“这天还没亮呢,你这小子有什么委屈要申诉?” 洛小天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手一抬,轻轻打了个响指后,一阵阴风袭来,四周的烛火尽数熄灭,那县令眨眼的功夫,就见一个红衣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认得那张惨白的脸,这女人已经死了有四年了。当年他收了金家的银两,把这女人的父亲关进了大牢,这女人从此便入了烟花柳巷,靠卖身的钱想要把人从牢里买出来,可没想到,她那父亲患了重疾,再加上牢里环境湿冷,不等她攒够钱两就一命归西了,女人悲恨交加,无所依靠,便选择了投河自尽。当时这件事,在城里还掀起过一些波浪,不过都被县令用武力压下了。 伴随着“啊”得一声惨叫,县令已经惊恐万状的钻到了桌子底下,嘴里急慌慌地喊道:“陈词救我啊!” 随之,一个与洛小天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护在那县令跟前,手中长剑一挥,洛小天与那红衣女人急忙往后退了退。 洛小天对他有印象,刚刚在生死门外有个傻×舞剑来着,应该就是他,看现在这架势,这家伙八成是要护着这县令,保证县令不死,他就可以通关。 那惨了,谁让你不争气,遇上洛小天了呢? “喂,我不管你与这县令啥关系,他这人黑白不分,贪污受贿,妥妥的混蛋一枚,得死。” 陈词不屑一顾,嗤笑片刻,漫不经心道:“都是编造的故事而已,干嘛那么认真。” “也对。”洛小天前一秒还刚正不阿的,这一刻就换上了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对那县令似笑非笑的说道:“胖子,我听说你虔心修过几年的佛道,那往生咒你肯定会吧?” 听到这句话,县令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讯息一般,立刻双手合十,咕噜起了往生咒。有人助自己投胎,那女鬼何必又要推辞呢,只见她再次对洛小天咧开大嘴笑了一下后,就化作一道飘渺的雾气,消失在了原地。 县令长舒了一口气,并没有察觉到事情怎会如此随他心意,念个往生咒,那女鬼竟然不哭不闹的。 就在这时,陈词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才意料到事情的不对劲。不多时,太守大人已经带了兵将前来,把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早在不久前,那金老爷已经迷途知返,亲自去了太守府谢罪,连同这县令贪污王法之事一并抖了出来。 洛小天上前两步,拍了拍一脸惊惑的陈词,摇着头得意道:“兄台,对不住了,谁让咱生在法制社会呢。” 陈词瞪了他一眼,明显想要掐死他。在这生死门里,县令是他爹,按照这里的律令,他恐怕也要去牢里蹲着了。 这时候,齐麟急匆匆的来到了县衙,难掩欣喜的对洛小天说道:“洛兄,门出现了,就在金府,咱俩快出去吧。” 洛小天见他笑得真诚,有一瞬间,心底竟暖了一下,可从若千晨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猜到这生死门根本不可能依靠别人的门扇出去,而他现在,不知为何,也不想把齐麟丢河里了。 “你先出去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他见齐麟有些困惑,又见天空渐渐明了起来,似乎预示着三炷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快走啊!不想进灵云城了?!” 说话间,他将齐麟推出了县衙。望着对方三步一回头的往金府走去,他装得镇定自若,直到完全看不到齐麟了,他才换了一张苦瓜脸,一屁股坐在了大街上。 他这造的什么孽啊,难道他就只配给顾言君浇花除草,真的不配学习剑术道法了吗? 天越来越亮,街上过往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听着他们说着金家施药,县令被抓的事,个个都是满心的欢喜,一瞬间,他好像如梦初醒一般,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时间不等人,洛小天急忙站起身来,撒腿就往巷子里跑去。 此刻,老乞丐依旧抱着二胡坐在那里,见到洛小天,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对方抢言道:“大师,我这人平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听别人拉二胡,拜托你为我拉一曲吧。” 听到这话,老乞丐一下子笑出了声,“好好好,后生有志气,那老朽就献丑了。” 洛小天笑得有些僵硬:我的后半生可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生死门外,四大殿主已经集结在此。前三十名考核者也已经选出,不得不说,齐麟出来的刚刚好,得了一个第三十名。 -- 第23页 段默走到四大殿主面前,拱手行礼后,缓缓说道:“三炷香的时间已到,四殿主可以打开生死门,让没有出来的考核者离开灵云城了……只不过……”他突然放低了语调,“小天,也没有出来。” 听到这句话,顾言君倒仍是表情淡漠,看不出是喜是悲,反倒是长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不过,在他刚要挖苦顾言君几句前,四殿主楚问雅先他一步,开口说道:“小天已经通关了。” 短短七个字,直接让其他人一惊,猜不透她为何要如此说。 在别人疑惑之余,楚问雅已微微施展法术,放出了生死门里的所有考核者。 洛小天出来后,直截了当地问楚问雅:“四殿主,我第几名啊?” 名列前三十名的考核者中,有人明显在嘲笑:都百名开外了,还好意思问,这个连腰带都不系的家伙什么来头啊。 楚问雅面色平静,不紧不慢的回应道:“洛小天——第一名。” 此话一出,让在场众人惊掉了下巴。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传闻中真正的洛小天,更主要的,是因为那个捉摸不透的“第一名”。 洛小天低头偷笑,心里的那份得意藏都藏不住。 旁边与洛小天一同出来的陈词不服气:“为什么?他都没找到自己的那扇生死门,凭什么是第一名?” 楚问雅板着脸,似乎很不喜欢有人质疑她的说辞:“洛小天,你告诉他为什么。” “得令……”努力藏起眸底的那丝嚣张后,洛小天看了一眼苦大仇深的陈词,解释道:“大家都知道,要想通过生死门,必须保证与自己有关联的人险死还生,但是你们都忘了,在生死面前,活着容易,死了简单,唯有活的开心才是最难的,我只不过是听了一段二胡,帮那老乞丐圆了一个梦,让他找回了一丝活着的喜悦,误打误撞,刚好找到了四殿主命题的关窍。”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特地瞄了一下楚问雅。其实他也不过是赌了一把而已,他记得作者在小说中说楚问雅活了百年,早已看透了生死,但却无一日是开心快乐的,如今她以生死门来考验众人,肯定不可能只是“生死较量”这样简单,一个长时间看不到阳光却又怀揣着善心的人,总不至于希望别人也活在黑暗里吧。 听到洛小天一番说辞,有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有人嫉妒怨恨,后悔莫及。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提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这洛小天不是三殿主顾言君的徒弟吗,如今得了第一名,莫非要改投陆仙尊的门下?” 这句话,直接让洋洋得意的洛小天愣在了原地,他下意识的看向顾言君,抬眸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在了一起,从顾言君清冷的目光中,洛小天似乎读出了一句:这就是你为我整的惊喜? 想到这里,洛小天急忙躲开了顾言君的目光,拍了一下脑门后,咬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这惊喜好像有点过头了。” 明知自己绝不可能再归入陆莫辞的门下,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如果我因此真能成为陆莫辞的徒弟,后半生就享福了。 空气寂静了几秒钟后,陆莫辞微微笑了笑,温和道:“既然小天已经是顾师弟的徒弟了,那就由你,在其他三十名通过考核的入门弟子中,选一人,归入青龙殿吧。” “让我选?!” 洛小天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置信的反问了一下,直到看到陆莫辞确认性的点了点头后,他才眉眼飞扬,咧开嘴傻笑起来:哇哈哈哈哈,三十人的命运就这样掌握在小爷的手中了。 长然明显不认同这一决定:“仙尊,这三十人中,第一个出来的人,名为江恒,他曾经所在的宗派影仙堂在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的,您为何不直接收此人为徒。” 洛小天一听长然在向陆莫辞力荐那个早早通关,名为江恒的男子,瞬间把手高高举起,扬声道:“仙尊,我选好了!”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指,指向了槐树下一个孤冷淡漠的男人。 “就他——若千晨。” 话音落下,连若千晨本人都是心底一惊,他不动声色的微微皱了一下眉心,沉思片刻后,慢慢拿剑走到四位殿主的面前,拱手道:“弟子若千晨,此生谨守仙尊教诲。” 陆莫辞浅笑着颔首,对这个徒弟似乎很满意,长然想说什么,也只好闭口不言。而人群中那个名唤江恒的男子,握起的手指都快把手心戳出血来了,他冷冷地看了看洛小天,眼里渐渐有火光涌上。 清脆的编钟声再次响起,天边的云霞里,有几只仙鹤振翅高鸣。浓密的树荫下,白色的槐花落了一地,灵云城新弟子的考核就这样落下帷幕。 除了若千晨,其余通过考核的人,男子归入白虎殿,女子归入朱雀殿。而那些没有考核通关的人,自然而然不会在灵云城久留,很快,在灵云城一些弟子的指引下,唉声叹气的下山去了。 山门口,齐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与那小书童告别。 书童眼里带笑:“少爷,您真把自己捎带的这些东西,全给我了?” 齐麟含着泪点头。灵云城对于弟子,会发放一整套的生活用品,从不允许弟子从山外自带行李。 书童突然想到了什么:“少爷,您既然已经成了灵云城的弟子,不打算告诉老爷吗?” -- 第24页 齐麟一瞬间止住眼泪,以从未有过的果断语气,坚毅道:“不行,绝对不能告诉他。” 书童稍作疑惑,应了一声“哦”后,便带着那些锅碗瓢盆,高高兴兴地回自己的老家去了。 齐麟站在原地,不停地挥着手告别,这时候,山门旁的一棵大榕树上,突然有一个小石子落了下来,砸了一下他的脑袋后,顺势落在地上,啪嗒啪嗒滚了又滚。 他愣了愣,立刻抬头看去,繁茂的树枝间,有一道熟悉的身形。 “洛兄?……你在上面干什么?!” 洛小天从树上爬下来,一面拍着手上的尘土,一面叹息道:“在想我什么时候也能下山。” 听到这话,齐麟不解,也没有多问,只把今日藏在肚子里的两个疑惑问了出来。 “洛兄,你刚刚为何要选若千晨入青龙殿啊?” 洛小天慢慢走着,脚下的石子路被踩得咯吱直响,勾了勾嘴角,淡淡回道:“怎么,你想让我选你呀?” 齐麟跟在他的身旁,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可不配……我只是不明白,这若千晨骗了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引荐他。” 洛小天回答得随意,“若千晨虽然讨人厌,但他确实是有些本事的,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被埋没了。” 不让他进青龙殿,那他就是长然的徒弟了,那若千晨看样子功夫了得,如若长然那个变态教唆他来犯我们玄武殿,我怎么可能招架的住,还是让他留在青龙殿的好。 齐麟再次问道:“那洛兄,你在生死门里的时候,是如何听得下去那老乞丐拉二胡的?我现在想起他那二胡声,都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洛小天忽然仰天大笑,手腕一翻,就如同变魔术一般,手心里瞬间多了两个耳塞。 “有这个东西,天塌下来我都听不到,区区一个二胡,小爷我怕他不成。” 齐麟死盯着那两个耳塞,吞了口唾沫后,深感佩服的竖了一个大拇指。 就在洛小天得意忘形的再次仰天狂笑时,一道沉稳清幽的男音从不远处缓缓而至。 “小天。” 这声音,洛小天到死都能认出来者是谁,他顿时收起笑容,看向信步而来的顾言君,黑着脸问道:“师尊找我何事?” 顾言君在他跟前停下,看向他的眼眸被穿过树冠的阳光照的透亮,“新来的弟子,都说我顾言君的徒弟是个邋遢大王,所以我便来找你,带你回家洗——澡。” 他故意把最后两个字说的重了些,顿时让面前的洛小天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墨缸里浸过,又落了一次水的身躯后,皱眉道:“师尊如果嫌弃我,可以不要我这个徒弟,让我去拜仙尊为师啊,反正我在这次考核中可是拿了第一的。” 洛小天傲娇地别开脸,对顾言君视若无睹,而齐麟却是清楚的注意到顾言君清冷的脸上带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我顾言君不要的徒弟,这世间怕是没人敢要了。” 话音平平,但总让人感觉这话里掩藏着什么讳莫如深的东西。不等洛小天作出任何反应,顾言君就已经伸出手去,握紧他的手腕后,直接御风朝着玄武殿的方向而去。 齐麟抬头看得惊奇,挥手喊道:“洛兄!明日拜师大典上见了!” 第12章 活不过十年 晚上,洛小天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宽厚温热,像是……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映进一张俊朗绝伦的脸。这一刻,他只觉得眼前的这张脸,仿佛璀璨耀眼的星辰,落在眼里的瞬间,格外好看。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参与考核的缘故,洛小天已无法腾出清晰的脑子来镇住气势汹汹的困意。 意识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覆在了胸口的那只素净温热的手背上,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师尊——你真好看”后,就再次睡了过去。 坐在他床边的顾言君,听到这话,唇边立刻饰上了一抹温柔的浅笑,似乎带有打趣的意味,轻声回道:“这我知道。” “嗯,知道就好……”洛小天侧了一下身子,低低的呓语着。 似乎是顾言君说话的声音对他来说杀伤力太强,这洛小天径自嘟囔了一会儿后,竟呼吸一滞,猛的睁开了眼睛,两颗晶亮的眼珠子瞪得又圆又大,恨不得要从顾言君的脸上看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来。 虽然穿了衣服,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扯起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待怔怔地愣了片刻后,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师……师尊,你……你在这干嘛呢?” 他的视线一挪,刚好注意到顾言君手里拿着的那枚玉坠,傍晚的时候,他洗完澡,就把那玉坠连同那套脏兮兮的衣服一起扔了,没想到,竟然被顾言君捡回来了。 他想起顾言君曾说这玉坠能帮他通关,可自始至终,他凭的都是自己多年来积攒的运气,顿时心口蹭的冒出一丈高的火气,语气不好的说道:“师尊喜欢这玉坠,就自个留着吧。” 怎知话刚刚说完,顾言君就像是压根没听到似的,再次想要把那玉坠套到他的脖子上。 洛小天急忙往床头一缩,恨不得一巴掌呼在对方的脸上,无奈那张脸堪称尤物,他愣是没下去手。 好吧,只能使出小爷的杀手锏了。 眨眼的功夫,洛小天就神乎其神的换了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孔,扯着顾言君的衣袖晃了晃,软着声音道:“师尊,戴着这东西睡觉硌得慌,等我明日,我明日保证乖乖带上。” -- 第25页 一会儿我就刨坑把它埋了,看你顾言君还能往小爷脖子上套啥。 “那好吧,白天老老实实戴着它,晚上就寝的时候摘下来……不过……”顾言君看着乖乖点头的洛小天,竟一时往前靠了靠,一双本就凛冽透彻的眼眸,瞬间看得洛小天有点心里发慌,“你如果敢把它埋了,或者扔了,为师的那棵桃树下,正好缺肥地的养料了,把你埋进去,刚刚好。” 顾言君表情平淡,语气仍是不冷不热的,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却还是让洛小天心头冷颤,吃了一惊,急忙笑嘻嘻地回应道:“师尊多虑了,小天哪敢呀。” 面上装的乖巧懂事,心里不知道诅咒了顾言君多少遍:你个老不死的,敢威胁我,好在本小爷心胸宽广,暂时不跟你一般见识,等我过些日子学会了御剑飞行,行走江湖之时,我一定要把这玉坠卖了,气死你! 一想到御剑飞行,洛小天突然有一个问题蹿上心头,问道:“师尊,明日新弟子行拜师礼,后天便要听学习艺了,那这剑术是谁教我们?我听段默师兄说,以前都是仙尊亲自教的,那今年也是吗?” 顾言君看出了洛小天眼里的殷殷期盼,他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从床边站起来后,俯视着对方淡淡说道:“不管是谁教,你只要认真听着便是。” 洛小天坐着往床边挪了挪,仍是不死心的问道:“那我要想学会御剑飞行,得学多久?” 顾言君微微垂首,“为师当年只学了一个月。” 洛小天立刻面露喜色,拍手大笑,“一个月就能学会啊,太棒了!” “那是我,凭你的灵根等级,最少得十年吧。” 洛小天:“……” 夜晚的风渐渐凉了起来,顾言君缓缓走到窗前,关好窗子,看了一眼床上僵成化石的洛小天后,便垂眸一笑,转身出了房间。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他瞬间面色苍白,无所防备的咳嗽了一声,可能是担心被洛小天听到,他下意识的掩住嘴巴,小心翼翼的轻咳了起来,慢慢扶着墙壁,行色疲惫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屋里烛光摇曳,照的四周清晰明亮。这么多年了,顾言君仍是习惯在房间里多点一些烛火,似乎火光不熄,过去发生的一切就永远都不会变作虚晃的梦境。 他捂住胸口,缓缓行至书案旁坐下。灵力的消耗让他气息紊乱,身体中窜动的气力像是带了利刃一般,深深划过他的心脉。 灵光镜:“三殿主,你又耗损灵力,为那呆瓜平息煞气了,你忘了仙尊说的,你再这样下去,会形神俱灭的。” 顾言君神色沉静地看着书案上铺展开的一幅画像。画里有一个眉目风雅的少年,站在一片盛开的莲花池边,远处寥寥几笔的山峰若隐若现。 “形神俱灭又如何,”他的眼睛里透着寥落,但却是一如既往的执着与坚定,“我已经辜负了他一生,这一世,我绝对不能再让他重走过去的路。” 灵光镜轻声叹息:“唉,但愿那呆瓜,能潜心修道……” 灵光镜还未感慨完,突然听到隔壁洛小天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阵鬼哭狼嚎——“呜呜呜呜,十年!我特么哪还能活十年!” 灵光镜无奈:“算了,随缘吧,这世上终归还是有奇迹的。” 顾言君失笑,想起洛小天曾决定学会御剑飞行,然后偷出他的出山玉圭后,独走江湖,而刚才他的一句玩笑话,无非断了那个雄心大志的少年的活路,也不怪他现在哭天喊地,痛彻心扉。 一时间,整个灵云城都听到有人在号丧。弟子斋房内,有人破口大骂:“大半夜的,哪个修仙的在哭爹呢!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奶奶的!死全家了!不怕一会儿舌头折了!” 断断续续的叫骂声传进了段默的耳朵里,他身为灵云城入门最早的弟子,有些日常琐事,他不得不为四位殿主分忧。眼下,门外已经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四周寝室里的新老弟子在他的房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嚷嚷着让他去把那个号丧之人揪出来,打他个十戒鞭,以平民愤。 段默无奈,只好寻着那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来到了玄武殿前。 离声音发出的源头如此近,段默终于听清了是谁在哭。 “小天?” 他正疑惑着洛小天为何哭的这样悲惨,就听到前方有轻微的脚步声细细传来。 一抬头,见是顾言君,段默立刻礼数周到的拱了拱手,接着,便开始解释这么晚了来此地的原因:“三殿主,有弟子反映说……” 他才刚开口,就被顾言君打断道:“洛小天犯了错,我打了他几戒鞭,难道还不允许他哭吗?” “打……打了几戒鞭?”段默有些惊讶。古往今来,他记得顾言君对灵云城的弟子从不动用戒鞭,就算是真的生气了,也只会让弟子去后山林子里扎马步,或是面壁思过,如今竟把洛小天打的如此凄凄惨惨,那得受了多大的气。 到底是心疼这个小师弟的,段默当即便为洛小天求情:“三殿主,您应该比我更了解小天的脾性,他性情豪放,不拘小节,难免会闯祸,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来到了灵云城,当时洛小天刚满七岁。段默第一次见洛小天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做事认真,懂事善良,看到他就像是看到自家的小兄弟一样,难免会多关心他些。只是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只是下山历练了一年,短短一年的时间,那个寡言少语的洛小天怎么就性情豪放成了这般模样。 -- 第26页 顾言君沉默不语,看着眼前神色认真的段默半刻后,开口说道:“若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回去休息吧,若是其他什么人问起来,如实回答便可。” 段默微微思量,应了一个“是”字。 待他离开玄武殿后,顾言君就赶紧去了洛小天的房间,推开门的时候,洛小天还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哭个没完没了。 顾言君勾唇轻笑,摇着头无可奈何的走上前去,一面安慰着“别哭了”,一面把那个快要哭断气的人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洛小天睁着泪水模糊的双眼,一看来者是顾言君,顿时哭的更加厉害了。 顾言君没辙,只好这样说道:“这御剑飞行,得看你要练到哪种程度,你若要与云同行,那得需要十年,可你若只想越过几十米高的山峰,那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达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立刻安静了下来。洛小天吸着鼻涕,跟个木头人似的瞅了顾言君许久后,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顾言君抬起衣袖为他擦了擦脸,轻声回了句:“真的。” 这两个字,顿时让洛小天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分分钟满血复活,瞬间趴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顾言君一语不发,就那样静静看着眼前变脸神速的少年,他不知道,洛小天为什么非要离开灵云城,可不管他去哪里,不管他想做什么,他都愿意一直陪着他。 此时此刻,亏得洛小天不会读心术,若是他知道这顾言君跟定他了,没准,他哭都不用哭,直接凉凉。 第13章 师尊,有人打你徒弟 第二天一大早,熟悉的编钟声连敲三下。灵云城新弟子的拜师礼在气势最恢宏的青龙殿进行。 新入门的弟子个个衣衫整洁,态度端正的无可挑剔,唯独有一个不长脑子的,浑身湿漉漉的不说,裤脚上面还全是漆黑的泥巴。 “洛小天!”长然又是一声暴喝,完全当洛小天是他门下的徒弟一样,“你看看你,哪有半分灵云城弟子的样子,你说,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洛小天低着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无处安放的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身上的腰带。他该如何解释呢?说他晨起给顾言君修剪荷花,见水下莲藕丰美,就想捞一根上来,拿到饭堂,让做饭的叔叔阿姨们,给他整一盘莲藕炒肉,还是说他去后山河里捞鱼,想让饭堂给他炖个酸菜鱼,谁曾想莲藕捞到了,鱼也抓到了,饭堂……关门了。 “想什么呢!”长然又是一嗓子,“你哑巴了!” “那个……二殿主……”洛小天刚要随便编个理由糊弄一下,却不料手指头勾住了腰带扣,一拉一扯,完美解开。 在场女修“啊”得一声羞红了脸。 洛小天猝不及防,顿时被那阵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拍拍心脏后,一边不慌不忙的拾起衣带系上,一边嘟囔道:“至于吗?我又不是脱衣服。” “洛……” 长然一个字还未清晰说出口,就被旁边的顾言君抢了先,整个人依旧气定神闲:“洛小天,去后山的崖壁处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嗯?……这个惩罚倒是不错,后山林中有野鸡,水中有鱼虾,小爷我刚好饿了。 “弟子遵命。”洛小天几乎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干脆利落的回应道,紧接着,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朝着后山跑去。 看着那道矫健的身影,长然的眉头皱的更加紧蹙,他平时看见这种品形不端的拙劣弟子就气到不行,庆幸这洛小天亏得不在他的门下。 被洛小天一搅和,整个拜师礼成了训诫礼,长然足足啰嗦了两个多钟头,为新弟子灌输尊师重道的思想理论,直到说到一旁的楚问雅生无可恋,压着火气冷声道了句“差不多行了”,长然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立刻乖乖停止了讲话。 中午的阳光,多了一丝炙热感,懒懒地穿过茂密的枝叶,星星点点的洒在树下。 洛小天坐在地上,架起火把,放上自制的烤架,有滋有味的烤着他的鱼和虾,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这知道的,说他是来面壁思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度假。 “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啊,一个月……” 自从来到这个书中世界,洛小天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高兴过,他一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学会御剑飞行,然后远离顾言君,驰骋天下,顿时心里就乐开了花。 他哼着歌,刚要拿起烤好的鱼放到嘴里,一道声音猝然而至,差点让他把烤鱼摔在地上。 “小天兄!”齐麟从不远处大步流星的走来。 洛小天还以为长然杀过来了呢,待看清是齐麟后,顿时一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继续慢悠悠的啃起他的烤鱼。等齐麟走到跟前时,还不忘给对方递过去一条。 洛小天抬抬眼:“呦,挺开心的。” 齐麟眉眼弯弯,一面接过洛小天手里的鱼,一面笑着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正式成为灵云城的入门弟子了,当然高兴了。” 洛小天跟着干笑,勉强扯了扯嘴角,嘟囔道:“等我什么时候不是灵云城弟子了,我就对着大江大河狂笑他个七七四十九天,气死那个把洛小天写死的无良作者。” “小天兄,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大江大河的?” -- 第27页 “哦,我是说这条河里的鱼啊,就是新鲜,烤出来啊,那叫一个……” 一句“色香味俱全”,还未说出口,洛小天眼角的余光,突然落到了河边一个挑水少年的身上。 那少年个子不算高,身材瘦小,看着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穿的是与齐麟一般,新入门弟子的衣配,想来应该是白虎殿的弟子。 洛小天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站起身来,指了指那河边的少年,问旁边吃鱼吃的正香的齐麟,“那人谁啊?刚拜完师,就被长然那家伙罚挑水了?” 齐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后,竟兀自叹了口气,解释道:“他叫沈念,我们住一个寝室,你也知道,白虎殿人多,总是五六个人睡一张大通铺,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有几个事多的,欺负一下老实人。” 听到这话,洛小天可不高兴了,他也是挨过林飞欺负的人,知道那滋味不好受,瞬间正义感爆棚,大吼道:“谁?!谁啊?!哪几个狗屁混蛋不愿当人,你去把他们叫过来,让他跟洛爷我单挑,我还就不信了,弄不死他们……” 齐麟突然扯了扯洛小天的衣袖。 “你别安抚我……”洛小天仍是被他那点正义感紧紧环绕,压根没注意到正从他身后走来的两个人,“你去,去把那几个混蛋给我找来!” 身后有人开口:“混蛋找谁啊?” 洛小天回头:“混蛋找……”他即刻顿住,目光直直的落在那两个看着人模狗样,实则不怎么样的男人身上,怎么都觉得眼熟,思忖片刻,才想起其中那个最眼熟的叫陈词。 洛小天十万分的不理解:陈词?他不是没有通过考核吗?怎么现在还在灵云城里,竟然还穿着灵云城弟子的衣服? 他正想着,一旁的齐麟往他身边靠了靠,低着声音说道:“这就是那两个混蛋,一个叫陈词,另一个叫江恒,这陈词的父亲与二殿主长然是故交,所以二殿主向仙尊请示,留下了他,而旁边那个叫江恒的,养父乃是影仙堂的当家人,不好惹。” 齐麟把最后三个字吐的格外清楚,生怕洛小天听不明白。 影仙堂?洛小天想了一下,他确实在书中读到过这个宗派,与燕门宗同在向阳城一带,而且影仙堂与燕门宗势均力敌,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共同守护一方,实则都想弄死对方,一尊独大。 “嘁,不好惹,小爷我还就惹了。” 洛小天把手中的烤鱼一丢,抬着下巴,不屑一顾地说道:“陈虾,江鱼是吧……” “你!……”陈词欲要上前揍他,就被旁边的江恒拦了下来。这江恒看着仪表堂堂,眉眼英俊,可从那双眼睛里,洛小天总能读出“心胸狭隘”四个字。 江恒上前两步,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洛小天,冷哼一声说道:“洛小天,三殿主唯一的弟子,人人都说,三殿主顾言君有断袖之癖,你与他同住玄武殿,岂不做尽苟且之事。” “我去……”洛小天心里挤压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虽然忍术了得,那也经不住别人这样诋毁。 “苟且……苟且……我苟你个头啊!”洛小天挥手,一拳砸在了江恒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江恒没有防备,自然也没有躲开,捂着有些发青的眼睛怔了几秒后,顿时怒不可遏的握拳朝着洛小天打去。 可接下来,洛小天的反应足够让江恒众生难忘,只见他不闪不躲,把头高高扬起,开嗓道:“师尊!有人打你徒弟洛小天了!” 江恒将要落下的拳头,就那样稳妥的停在了半空中,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一道颀长凛然的身影,暗暗道:我勒个去…… 第14章 跟长然学剑术 江恒与陈词一见顾言君,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洛小天躲在顾言君的身后,探着脑袋偷偷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两个家伙,现在就跟吃了耗子药一般,心里别提有多解气。 “师尊,就他俩,他俩要打我,你管不管。”洛小天说得理直气壮。 顾言君不说话,只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两个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的弟子。 不一会儿,那江恒拱了拱手,底气略显不足道:“三殿主,我们是白虎殿新来的弟子,早就听闻小天师兄是您的入室弟子,那想来剑术道法都是卓越不凡的,今日得以相见,便想切磋比试,领教一番。” “那领教的滋味如何啊?”洛小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手还不忘指向那江恒泛着淤青的眼睛。 江恒强忍着怒火,暗自攥了攥拳头,然后依旧以一张平和的面孔,示人道:“小天师兄,不愧是三殿主的徒弟,武功出众,我等还需多多指教。” 一旁狗仗人势,如今已被顾言君那张冷脸吓得哆哆嗦嗦的陈词,一边拽着江恒,一边慌慌张张的说着:“那……三殿主,你要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就想开溜。 “站住!”洛小天挺着胸脯,从顾言君背后走出来,他还就真的不依不饶了。 他指了指河水边已跑了一个来回的挑水少年,摆着一张严肃的脸,说道:“看见那边那个小弟子了吗,那可是我师尊姨姥姥家的三儿子的大舅哥的表姐家的孩子,他为人低调,才不暴露自己与我师尊的那层关系,不过你们要再敢欺负他,我师尊绝对饶不了你们,是不是啊?!师尊……” -- 第28页 他看向顾言君,一只手顺着对方白净的手腕,划至那个宽厚的掌心,似乎在说:师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赏个脸应一声吧。 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顾言君微微抬眸,看着洛小天那双被阳光斑驳点缀的眼眸,一时间,竟匪夷所思的点了点头。 江恒与陈词大惊失色,两个下巴掉地上捡都捡不起来了,而旁边的齐麟还在努力梳理着刚刚洛小天胡诌的那层关系。 片刻后,江恒与陈词急忙道歉,然后火速逃离现场。 洛小天心中得意,刚想仰天大笑,就听顾言君沉着声音道:“灵云城后山禁止燃火,把你这些烤鱼的设备收拾干净后,回玄武殿受罚。” “啊?!”洛小天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去。 顾言君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再次握了握刚刚被洛小天抓住的手掌心,一时间,似乎掌心遗留的那缕温热还未散去,并已渐渐蔓延进心里。 顾言君离开后,齐麟也终于理清了那层关系,“那沈念好像与你师尊同辈啊,那他岂不是你的长辈。” 听到这话,洛小天狠狠地瞪了齐麟一眼,一脚踹了过去,“长辈个屁啊,我胡扯的你听不出来啊!” 说完,他平了平郁闷的心情,暂时不去想顾言君那句受罚的话,大步走到那个叫沈念的少年面前,抢下他手里的水桶,语气平和道:“我已经把那两个混蛋摆平了,以后别挑了。” 沈念怔了怔,抬头看了他半刻,一双眼睛如同被清晨的露珠清洗过,明澈透亮,而眼睛里的瞳孔微微泛白,很是奇怪。他似乎并不领情,板着脸一把夺过那个水桶后,继续自顾自的挑水。 “哎,你这人……”洛小天皱起了眉头,刚想说他是受虐狂,就被齐麟拽到了一旁。 “小天兄,你别生气,这沈念就这样,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洛小天一愣,迟疑道:“他是哑巴?” 齐麟压着声音,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不是吧,我也不知道……”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只知道昨天晚上新弟子灵根测试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灵根,但看在他有仙缘的份上,二殿主就把他留下了。” 听到这些话,洛小天再次皱眉,他把视线移向忙碌的沈念,心中正困惑时,就看到不远处段默正沿着缓缓流淌的河流往这边走来。 “段默师兄!”洛小天对段默,向来叫的亲切又随意。 可这四个字一出口,旁边挑水的少年就立刻面露紧张,行色匆忙地拿着水桶跑远了,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又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洛小天一阵纳闷,不过紧接着,他也没多想什么,眯着眼睛看向已经来到他跟前的段默,笑着问道:“师兄怎么也来这里了?” 段默依旧神情温润,嘴角带笑,“我昨天还想你受了罚,可能会心情不好,现在一看,我放心了。” “昨天?……受罚?”洛小天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疑惑。 段默伸手为他理了理散在脸上的凌乱发丝,嘱咐道:“以后凡事多收一收性子,别惹三殿主生气。” 洛小天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仍是乖乖点头,格外听话。 一旁的齐麟倒是很识趣,默不作声的就卸下了这一刻“闲杂人等”的名号,老老实实的去饭堂领饭了。 段默接着说道:“我需要与仙尊去一趟天清阁,大概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照顾好自己,好好听学习艺。” 洛小天“哦”了一声,意外抓住了什么关键词,“仙尊不在灵云城?那谁叫我们剑术啊?” 段默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道:“三殿主没告诉你,今年由二殿主教新弟子剑术吗?” 洛小天一时僵住,“你等等师兄,我先缓缓……”他扶着微微胀痛的脑袋,仍是不死心的非要再确认一遍,“你是说,这次的剑术是长然师伯教我们?” “是啊,二殿主的剑术可是炉火纯青,你们跟着他修习,一定进步很快的。” “哈——哈——哈……”洛小天如同树懒一般缓慢干笑,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昏倒之前他心里悲哀道:跟着长然学剑术,我还学个毛啊。 等洛小天从悲天悯人中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整个玄武殿内烛光高照,灯火通明,静谧的空气里,有幽幽萧声掺杂着淡淡的花香从庭中飘进屋内。 他愁眉苦脸的坐起身来,望着角落烛台上轻轻摇曳的火光,一颗心也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长然,长然,长然啊……” 此刻,洛小天依旧满脑子都是长然吼他的场景,更何况,长然争强好胜,喜欢与顾言君攀比,自古以来又与其不和,他会认真教洛小天剑术?呵呵,除非他同情心泛滥成灾。 想到这里,洛小天就一肚子的苦闷,这时,殿外顾言君吹萧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言君推门进来,平静的眼波落在低着头苦思的洛小天身上时,总会不可抑制的平生出一抹温柔。 按理说,师尊亲临,做徒弟的就应该下榻亲迎,可这洛小天,才不在乎什么繁琐的礼节,反而是听到顾言君进来了,立刻慌手慌脚的拽起被角就往里面缩。 把自己裹了个严丝合缝后,眼睛一闭,立马装死人。 顾言君忍不住勾唇轻笑,想着暂时给洛小天留个面子,不捅破他蹩脚的演技。他来到床边后,慢慢附身,伸手摸了摸洛小天的额头后,轻声说道:“烧已经退了,不过以后晨起的时间,不要再去河里摸鱼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容易着凉。” -- 第29页 洛小天闭着眼睛,继续装死人。 顾言君看着他,眼里蕴藏的笑意,如同刚才的那曲萧音,动人心弦。 “哦,对了,明日就要开始听学了,卯时的时候你要准时起床,收拾好之后,就去碧水榭……” “碧水榭?!”洛小天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惊讶二字,“怎么会在碧水榭听学?你们四大殿主不怕我们摔死啊?” 顾言君没想到洛小天反应这样激动,愣怔过后,重新换上一张淡定自若的面孔,缓缓说道:“不会啊,碧水榭下面都是水,摔不死的。” 其实这碧水榭说是建在水上,但距离下面的碧水湖,还隔着一座几十多米高的陡峭山峰,灵云城的弟子顺着山峰一边修葺的石阶路爬上去,足足需要半个多小时,去那里读书,还不得累死。可四大殿主一商量,觉得那里是再好不过的读书宝地,第一,爬山路,可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第二,只有一条下山路,其他地方全是死路,半路逃课者,门都没有;第三,学生靠腿爬上去,老师靠鹤飞上去,快哉快哉…… 洛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顾言君,竖了一下大拇指后,瞬间卧倒,继续装死。 顾言君嘴角带笑,抿了抿唇后,一边为洛小天往肩膀处扯了扯被子,一边继续淡淡说道:“明日下午的时候,你需要去习剑场学习剑术,教你们的——是二殿主。”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顾言君故意微微附身,贴近洛小天的耳朵去说,本想着逗逗他,看他再次被惊吓到,可没想到,这洛小天不喊不叫,不哭不闹,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装死。 顾言君觉得疑惑,轻轻伸手隔着被子推了推洛小天,“小天,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小天……” 洛小天皱眉,睁开眼睛闷闷地说道:“别推了,我听到了,那又如何,仙尊下山了,这整个灵云城能教剑术的只剩下长然了,难不成,还要你教啊?” 最后那句话,像一块碎小的石子,落在顾言君心湖里的时候,激荡起阵阵涟漪。 洛小天初到这个世界时,干活之余,闲来无事听八卦,就常听到弟子们说起顾言君从不用剑的事,如今,这一怪闻,依旧是弟子们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洛小天见顾言君突然不说话了,便心里悻悻道:你一个要入魔的人,不用剑就不用好了,为何还要耽误小爷的大好前程。 心底正叹着气,就在这时,屋里的烛光突然之间就熄灭了,随之,整个玄武殿都充斥起暗红色的光晕。 洛小天一紧张,再次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拽住了身旁顾言君的衣袖。 “怎……怎么回事啊?” 顾言君倒仍是不慌不忙,“这是灵光镜发出的紧急讯号,意思是有人闯进来了。” 洛小天听后一怔,攥住顾言君衣袖的两只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声音一下子压低了许多,“有人闯进来?那……那是杀人啊还是放火啊?” 顾言君刚要起身出去看看,发现已被洛小天死死拽住,根本动不了。 洛小天反而着急了:“师尊,这个时候你别淡定了,你快出去看看呀。” 顾言君静静地看着他,视线顺着他惶恐不安的面容挪到了他颤抖的手上。洛小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呆愣半刻后,急忙干笑着松了手。 第15章 冰山死人脸 窗外有黑色的人影闪过,顾言君眸光一颤,站在洛小天的床边,若有所思的垂了垂头。 洛小天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四周看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尊,你想什么呢?” 顾言君旋即缓过神来,一边缓缓朝着殿外走去,一边给洛小天留了一句忠告:“不想死就乖乖装死。” 洛小天一怔,瞪大眼睛往两边看了看后,急忙扯过被子,蒙在了头上。刚一动不动的假装入睡,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人在一步一步的朝着他靠近。洛小天屏住呼吸,心中一顿默念:我是死人,我是死人,我是死人…… 此时此刻,顾言君已经来到了庭中,前脚刚刚迈出殿堂,就看到长然带着几个弟子御风而来。 顾言君深着眼眸,微微看了一眼洛小天房间的窗子后,指尖灵光一闪,整个玄武殿红光褪去,烛火昏黄,再次回归了最初的样子。 他上前几步,面对双目如炬的长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师兄来此何事?” 长然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弟子们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来你玄武殿的方向了,你可有看到过?” 顾言君心平气和的回了两个字:“没有。” 长然冷着眸光,皱眉凝视他片刻后,黑着脸疑虑道:“刚刚玄武殿里有红光闪现,是怎么回事?” 顾言君微微一想,淡淡说道:“哦,那红光啊,只是我在用法术给小天变换着玩的,师兄也知道,言君不比师兄的徒弟多,就这一个,当然该哄的时候就要哄着。” 长然的脸色更加黑了,觉得这顾言君是在挖苦他对弟子们不加重视,其实,他还真的想多了,顾言君纯粹只是想表达自己对徒弟的重视。 就在这时,有青龙殿的弟子自远处御剑飞来,待落至长然面前后,急匆匆地说道:“二殿主,后山林中发现两个可疑之人,还请您过去一趟。” 长然听后,眉头紧蹙,撇了顾言君一眼后,就急忙领着众弟子往后山去了。 -- 第30页 待他们走后,顾言君一张镇定自若的面孔顿时变得沉凝起来。他快速走回洛小天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洛小天的床边站了一个身姿玉立的男人,那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双手环抱胸前,没有拿剑也没有用黑纱遮面,就这样无畏无惧的站在那里,倒真的是有些稀奇。 顾言君凝重的目光在男人身上停留半分后,就略过他,看向捂在被子里哆哆嗦嗦的洛小天。 他早就注意到那黑衣男人就在洛小天的窗子外,长然他们追来,他势必要找个藏身的地方,而顾言君就给他藏身的地方。不过,顾言君想着洛小天遇事不够冷静,生怕他一时喊叫一声把长然招进来,便骗他说不装死就会死。 顾言君走过去,想要掀开被子,把洛小天解救出来,怎知刚触碰到被角,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师尊!有人杀你徒弟洛小天了!” 顾言君与那男人都被震得耳朵一疼。顾言君浅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管继续哆嗦的洛小天了,他面色沉静的看向那男人,开口道:“我记得你叫若千晨……” “若千晨?”洛小天听到这三个字,立刻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当看到房间里站着的那个黑衣男人时,明显眼神一怔:这冰山死人脸,怎么会在这里? 顾言君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莫名觉得他身上带着某人的影子。他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在找什么?” 若千晨眼眸幽深,始终对他视若无睹,冷着脸,不作犹豫道:“整个修真界在找什么,我就在找什么?” 听到这话,顾言君的眉心轻皱了一下,心里恍然:他果真在找郁尘鼎。 “可是这灵云城怎么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 若千晨冰冷的视线划至顾言君的脸上,说话的声音仍是让人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是,我找过了,灵云城确实没有,但不代表其他修真门派没有。” 顾言君明显一惊,沉着声音追问道:“你指的是天清阁?还是——燕门宗?” 若千晨不语,只淡淡看了一眼愣住的洛小天后,便直接转身往殿外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洛小天眼一瞪,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扯着顾言君的衣角惊惑道:“师尊,他都跑了,你不去追吗?” 顾言君换上一张平和的脸:“为何要去追?” 洛小天拍了拍脑门,一时更加着急:“他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又穿了一身夜行衣偷偷摸摸的做事,你当然得抓住他了。” 顾言君故意没捕捉到重点,“一看就不是好人?……”他顿了顿,凝视着洛小天,“那你看我,是不是好人?” 洛小天无语,想着这顾言君老年痴呆症晚期,算是彻底没救了,他咧嘴呵呵两声,敷衍道:“你好人,大大的好人。” 说完,低头谩骂顾言君:混蛋,小人,神经病。 这时,脑中灵光乍现,洛小天转了转眼珠子,鬼使神差的换了一张笑嘻嘻的乖巧面容,朝着顾言君凑近两步,问道:“师尊,你需不需要我帮你盯着那若千晨?” 顾言君淡然的眸子微微动了动,他看着洛小天,见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满眼的炙热期盼,沉默片刻,反问道:“那你想要我这做师父的,给你什么奖励?” 洛小天满脸堆笑,“好说好说,我要求不高,师尊把出山玉圭送给我就行了,哈哈哈哈。” “哦——”顾言君故意拖长尾音,眼底有一丝促狭的笑,梳理着问道:“你帮我盯着若千晨,我给你出山玉圭?” “嗯嗯嗯嗯嗯。”洛小天头点的像拨浪鼓。 顾言君平静的注视着他,随之,他抬起手来,用手背探了探洛小天的额头,只低声说了句“头还有点热”后,就施施然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独留洛小天一人呆呆傻傻的愣了半天,摸着自己的额头:“不热啊……” 等摸了一遍又一遍,他才猛然觉悟,刚才顾言君话后边的意思是——没门。 “顾言君!你个……”洛小天气的咬牙切齿,直跺脚,末了,还不忘自我鼓励一下:我洛小天,早晚会偷到你的出山玉圭。 顾言君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直在想着若千晨寻找郁尘鼎的事,他总觉得这人的一言一行,像极了他曾经在萧寒身边见到的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那人名为穆阳,他在去寒幽谷找萧寒的时候,经常看到他,算是萧寒的护法,更准确的说是心腹。不过早在百年前,萧寒逝世后,各修真门派打着除尽邪派的名义,追杀寒幽谷逃走之人,顾言君曾经找寻过穆阳,最终却是在一处岩洞中找到了他的尸骨。他当时可是亲手埋葬了穆阳,若千晨不可能是他。 顾言君坐在书案旁这样想着,旁边的灵光镜突然提醒道:“三殿主,明日早上由你教新弟子道法,您可找好配合你上课的弟子了?” 顾言君闻言一愣,想了一会儿,捧起案上的书卷说道:“不用找了,那不有个现成的吗。” 灵光镜:“呃……您确定?” 翌日卯时,晨起的钟声敲响,灵云城渐渐喧哗起来。洛小天拿着水桶,一如往常的干着浇花的工作,天边透过朝霞轻洒下来的光束照在他的身上,一时散尽忧愁。 “吃吃吃,喝喝喝,吃吃吃呀,喝喝喝……”绕了玄武殿一圈,最后站定在那池荷花边时,洛小天凝视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青绿的荷叶上打着滚,凉丝丝的微风携着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如此美景,一时间竟连洛小天这种文学细胞还有待孵化的人,都能做出诗来:“一池荷花扑鼻香,小天拿上□□包,走到学校大门口,炸弹一丢我就跑……哈哈哈哈哈哈,好诗好诗啊!” -- 第31页 顾言君刚从大殿内出来,见洛小天捧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己竟也不由自主的随着笑了笑。他慢慢走上前去,眼见洛小天在见到他的下一秒,突然猛的冲了过来,拽住他的胳膊,眼里冒着光,说道:“师尊,你是不是要去碧水榭啊?” 顾言君微微颔首。 “太好了!”洛小天难掩激动,露齿笑了笑后,旋即眼眸低垂,故作一副可怜模样,轻轻扯起顾言君的衣袖摇了摇,语气乖巧道:“师尊,我头还热呢,那碧水榭爬上去会死人的,你捎我一程呗?” 顾言君早知道他会如此说,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道:“会死人?” “嗯嗯嗯嗯,会死。”洛小天一口笃定。 “既然如此……”说话间,顾言君凝着视线,看向少年那盈盈放光的眼睛,顿了顿,缓缓道:“我与你一同爬上去,若真的会死人,我可以送你去医舍。” “顾!……” “嗯?”顾言君微微皱眉。 洛小天被气得脸通红,但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当着顾言君的面直呼他的名讳,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火气后,僵硬的竖起大拇指,几乎是把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师尊高见,高见……” 顾言君,你个老不死的,玩我呢,看小爷怎么气死你。 第16章 这样你还敢解开吗 “大家快去碧水榭!男神顾言君正在爬山呢!” 顾言君刚到碧水榭的山峰脚下,一层石阶还未踩实,他要爬上碧水榭的消息就如同插翅一般的飞遍灵云城犄角旮旯,消息迅速扩散。 一时间,无论新老弟子,都争着抢着狂奔到山脚下,以求最近距离一睹男神尊容。 跟在顾言君身后的洛小天,吃惊的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竟感觉比招收新弟子的阵仗还要壮观。 “果然在灵云城,这顾言君最收欢迎……” 他正托着下巴思索着什么,这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几个女修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从他身旁一晃而过,对方脚下生风,险些连带着洛小天脚下失衡,摔下石阶。 前面拾阶而上的顾言君,听到动静,立刻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可还没从众人头中看到洛小天,就有人将满满一大捧的鲜花挡在了他的视线前,跟着,荷包手绢……一大堆的东西把他团团包围。 “三殿主!求求你收下吧!”有人在祈求男神的另眼相待。可紧跟着,其他人也开始一顿央求,就好像顾言君若是不接受他们的礼物,他们就要跳进旁边的碧水湖里,以死明志。 顾言君拒绝不了,但又的确不能接受这些礼物,无奈之下,他指了指正坐在石阶上打哈欠的洛小天,“你们把东西交给洛小天吧。”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如同在沙漠里看到了一小片水池,朝着洛小天蜂拥而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把东西全塞进了蒙圈少年的怀里。 顾言君看着无所适从的洛小天,下意识的想去拯救他一下,可又觉得他这小徒弟能应付的来,便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后,继续往山上去了。 “停停停停停!……”洛小天只感觉四周的空气都稀薄了,他忍无可忍,黑着脸大声一喊,瞬间让周围的那些人一愣,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洛小天开始皱起眉头,一副小老师的样子,摆谱道:“你看看你们,年纪轻轻的,大好时光不用来练剑,在这送花送草,成何体统啊!” 他瞪着眼睛环顾了一下突然变老实的众人,仍是板着脸在怀里一通摸索后,猛的站起身来,开叫道:“顾言君的头发丝,一两银子一根,谁要谁要啊!” 众人眼里放光,争着喊道:“我要!我要!” 洛小天心里咯咯的笑:顾言君,别怪小爷拿你的名号赚大钱,要怪就怪你长了一副能赚大钱的样子,哈哈,我以后行走江湖的钱两足够了。 “别抢别抢!我这还有顾言君的发冠、竹簪、袜子、眼睫毛、脚……” 洛小天的货物还未展示完,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一听就是火.药桶的声音:“洛小天!” 声音一出,众弟子即可散开,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洛小天心里一慌,望着大步走来的长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急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家当,快速站起身来后,眼神飘忽不定地瞅着脚下说道:“师伯,你来的正好,我脚趾甲盖找不着了,您老眼神好,快帮我找找。” 长然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洛小天!你……” 教训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噌”得一下,洛小天跟个兔子一样,撒开腿就往山上跑。他知道长然死要面子,不会走弟子们用来上山的石阶,所以自然不会去追他。 长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洛小天!你早晚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 洛小天爬到顶峰上时,才拍着胸口,长长的输出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又被那个火.药桶抓住把柄。” 他理着气息,拽了拽被风刮起褶皱的衣服,站在那碧水榭的前方,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果然只有一条下山的路,其他地方皆是悬崖峭壁,而碧水榭除了进门的这一面,其他三面都紧挨崖边,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从那三面敞开的窗子里爬出去,直接变跳水运动员。 他想着自己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课出去,就得坐在离门最近的最后一排。想到这里,他赶紧超过前来听学的新弟子们,去抢最后一排的位置。 -- 第32页 可刚来到门口,早在那里等候他多时的陈词就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洛小天被脚下的门槛一拌,在即将摔个狗啃泥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他的后衣领,往后一扯,帮他顺利逃过一劫。 洛小天定了定神,往后一瞧,发现帮他之人竟是那个冰山死人脸若千晨。 不过对方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丝一毫,只是见他站稳脚跟后,就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走进了屋内。 洛小天多少有些惊讶,不过紧接着,他就化惊讶为愤怒,狠狠地瞪了旁边的陈词一眼。 见对方一脸的奸笑,弯起的嘴角好像在说着“有本事你打我呀,打我呀”,好,如他所愿,洛小天翻着白眼,把脚一抬,瞄准陈词的脚面猛的一踩,只听对方“啊”得一声惨叫,所来的弟子以及屋内的顾言君纷纷把惊诧的目光投了过来。 洛小天装作事不关己,纯属路过,拍着陈词的肩膀装好人道:“哟,这不是陈师弟吗,这怎么了,伤着脚了?你看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知道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出门前就要记得拿个平安符吗……”他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乱画的符咒,一掌拍在了陈词的胸口上,拍得对方咳嗽了一声,“刚好,师哥这里有一张,送你了,不用谢。” 说着,洛小天在陈词怨气冲天的目光中留下一个得意的笑容后,就甩起衣袖大摇大摆的跨过门槛,走向了他的最后一排。 怎知刚悠然自得地选择位置坐好之后,前边手握书卷的顾言君就把视线移向了他。 “洛小天,”顾言君缓缓开口,“你到前面来坐。” 此话一出,众弟子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洛小天。 可当事人不慌不忙,一点谨遵师命的意思都没有,看着顾言君淡淡道:“师尊,我知道我帅气可爱,你想近距离多看看,但你看我这身高,就跟一电线杆子似的,放前面纯粹挡道,我还是在后面坐着吧。” “过来。”顾言君的话里带了一丝强势与冰冷。 可洛小天仍是没放心上,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道:“不过去又如何啊?” 顾言君凝视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道不明的异样,还不等洛小天有所防备,一根从顾言君衣袖中蹿出的绳索就已经把他的身体紧紧捆住。 待前面的顾言君稍稍一拉,洛小天就身不由己的去了前边。 “捆仙绳。”有弟子认出了那绳索。 “师尊!你这是做什么?!”洛小天皱着眉头,心里满是不悦。 顾言君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后,就对众弟子说道:“你们应该听说过这捆仙绳,它虽是修真界最低端的法器,但却是在降妖伏魔的过程中,最好的辅助型法器,其中有千万句不同的咒语来对应不同的捆法和解法,而我刚刚……” 顾言君正说着,突然发觉面前众人竟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脸震惊,目光还齐刷刷的看向同一个方向。 他立刻寻着视线看去,只见旁边的洛小天正洋洋得意地拿着那捆仙绳甩来甩去——他既然轻而易举的解开了。 一瞬间的不可思议过后,顾言君再次施法,又将洛小天捆了起来。 “刚刚是最简单的捆法,而现在这个……” “嘿!师尊……”洛小天几乎笑出了声,“你徒弟厉不厉害?” 顾言君闻声看去,见洛小天竟然又把捆仙绳的咒法给破了,神气十足的样子都快飞天上去了。 幸亏小爷看过这本修真小说,其中有一章作者吃饱了撑得为了凑字数,专门写这捆仙绳的各种捆法与解法,小爷闲来无事,背了几条咒语,没想到,还真排上用场了。 “师尊,不是我吹,就捆仙绳这种老掉牙的法器,我几年前就学会了,如果你这堂课是要教授这捆仙绳如何使用的话,我不用听了,我看我还是回玄武殿给您老浇花去吧。” 说着,这洛小天就迈开腿,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榭外走去。 就在这时,他的两条腿忽然之间被那捆仙绳紧紧缠住,跟着,一股强大的气力拽着他冲出旁边的窗口,大脑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竟然倒挂在了房檐上。 “什……什么情况!” 洛小天有一瞬间的脑袋失灵,晃晃悠悠的垂荡了片刻后,才从惊慌当中缓过神来,瞅了一眼脑袋下方的百丈深潭后,神色紧张的冲着屋内端坐的顾言君哭喊道:“师尊!我错了!你快放我下来啊!” 顾言君表情自然,眸底却染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模糊笑意,淡淡道:“这是捆仙绳最简单的捆法,你自己解开便是。” 洛小天:…… 解开?我哪还有胆解开啊? 这下面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洛小天只要解开脚上的绳索,就直接顺着地心引力下去了。 就这样,整整一上午,洛小天都跟个倒挂金钟一样,在房檐上挂着,起初听到有人嘲笑,心中一时愤愤不平,瞪了顾言君一眼又一眼,可之后,也不知道是瞪累了,还是被太阳烤的有些懒洋洋了,竟不知不觉的打起了盹,最后干脆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期间,顾言君偷偷瞄了他许多次,直到听学的弟子散去后,他才敢无所顾忌地将柔和的视线整个的放在了洛小天的身上,眼中的少年被周公邀谈,睡得正香,顾言君忍不住勾唇轻笑,想着洛小天当真是睡功了得,都这样了,还能睡得着。 -- 第33页 他慢慢走到窗户跟前,利用法术把洛小天小心翼翼的“赦免”下来后,让其舒舒服服的平躺在了窗户边的青席上。 他轻轻伸手,撩起洛小天睫毛上散下的几缕丝发,看着从窗外飘来的和煦清风捎带着几缕淡淡的日光,打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轻轻印下一道斑驳的影子。 时间悄悄流逝,顾言君就那样静静守在他的身旁,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唇边渐渐蓄上一抹温柔的笑意,他想,时间如果能这样停住,有他在自己的身边,就已是最好的时光。 等洛小天再醒来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他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瞬间被吓了一跳。 齐麟神色着急的揉搓着洛小天的脸,急慌慌地说着:“小天兄,你可醒了。” 洛小天被他搓的脸疼,又似乎是被他搅了什么好梦,顿时皱起眉头,语气阴沉沉地问道:“怎么,当我死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这齐麟竟然回了一句:“离死不远了!” 在洛小天诧异的神情中,他继续说道:“我师尊派弟子到处找你呢,你无端逃课,可是挑战了他的底线了,他说给你半刻的时间,若是不到,就要按门规处置了!” 齐麟说了这么多,全程却只有他自己干着急,洛小天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整理着衣襟问了句:“你师尊谁啊?” 齐麟目瞪口呆地瞅着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师尊……”洛小天伸展了一下胳膊腿,才恍然觉悟,眼睛一瞪,猛的大喊一声:“长然啊!”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早上的事他肯定还记着呢,现在我又迟到,他还不拿剑剁碎了我。 洛小天越想越害怕,急忙想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习剑场跑去,可起跑的动作刚刚做出,胃里就唱起了秦腔,他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没进食了。 齐麟像是看出了他心里想什么,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一个油纸袋子递了过去。 洛小天愣了一下,闻着那扑鼻而来的香味,略显惊诧地拿过去后,见袋子里面装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瞬间喜出望外,笑眼弯弯地一把揽过了齐麟的肩膀,“行啊你齐血栓,挺够意思的……” “这个是……” 齐麟的脸上明显有些茫然,他刚要解释一下,说他进来的时候,这东西已经在洛小天旁边的书案上放着了,并不是他拿来的,可话还未说完,洛小天就匆匆忙忙的拽着他往门外跑去。 “来不及了,边跑边吃吧!” 第17章 是长然的徒弟 习剑场内,新弟子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乖乖听着前方的长然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训诫的话。 洛小天与齐麟猫着腰,偷偷摸摸的想要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等长然发现,就说早就已经到了。可没想到,还没成功溜过去,就被长然逮了个正着。 “洛小天!” 熟悉的暴喝声再次想起,洛小天有些欲哭无泪,看来这次是不可能虎口脱险了,没办法,他叹了口气,只好乖乖地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往长然面前一站,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二……二殿主。” 长然指着他的鼻子尖,上来就是一顿臭骂:“洛小天!你胆子不小啊,这第一堂剑术课你就迟到,以后你是不是就干脆不来了,你别以为你师尊护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别摸脸!谁让你动了!站好了!” “二殿主,我也不想动啊,可你口水都喷我脸上了,我总该擦擦吧。” 长然见洛小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朽木不可雕”的气息,顿时被气的语塞。 指着他鼻尖的手哆嗦了几下后,再次厉声道:“你……去藏剑阁,把那里的每把剑都擦一遍,必须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擦不完,别想吃饭睡觉,听明白了吗!” “……啊?!”洛小天一脸愁容。藏剑阁万把长剑,他擦完还不得废了。 “听明白了吗!” 洛小天哭丧着脸,虽然极不情愿,但也不敢反驳,只是低低说了句:“听明白了。” “大点声!” 长然严厉的嗓音和身后一些难听的讥讽声冗杂在一起,洛小天几乎忍不住满腔怒火,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地大喊了一声:“听明白了火.药桶!” 此话一出,身后看热闹的一些人,皆是一怔。 长然眉头紧锁,怒气值瞬间飙升到最高,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洛小天,明显在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洛小天有一瞬的不知所措,正努力思索着如何把刚才的话圆一下,就在这时,身后的人群中有人不冷不热地开口说了一句:“二殿主,你让我们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了,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们剑术?” 此话一出,长然紧皱的眉心都能夹死苍蝇了,他黑着脸,朝着人群中说话的那人,斥喝一声:“你!跟洛小天一起去藏剑阁!” 那人没有说话,转身就向着藏剑阁的方向而去。洛小天的余光微微朝着那个离开的背影撇了一眼,对方白衣墨发,只看背影,还真不知道是谁,不过敢和长然叫板的人,还是让洛小天多少佩服一二的。 见这洛小天出了神,长然抬起剑鞘,狠狠敲了一下洛小天的脑袋:“还杵着干嘛!” 洛小天低头哈腰,边退步边说着:“这就去,这就去。” -- 第34页 玄武殿内,顾言君仍是通过灵光镜,注意着洛小天的一举一动。其实洛小天能不能学习剑术,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毕竟洛小天心性浮躁,若习了剑,反而不利于他帮其压制体内的煞气。 不过,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倒是让他有些捉摸不透,那便是刚刚人群中说话的若千晨,他明显是故意而为,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来到藏剑阁的门前,洛小天就再次见到了那个长身而立的男子。他觉得此人有点胆量,莫名赚到了他的一丝好感,正准备走上前去,打个招呼,那男子就已经缓缓转过了身。 刹那间,洛小天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还未落地的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停顿在了半空中。 “是你?!” 他有些不可思议,可转瞬一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些新弟子中,除了他,就剩下若千晨不是长然的弟子了,其他人守着尊师的本分,自然不敢招惹长然,而若千晨不同,一是因为他师父是仙尊,风华绝代,高高在上,另一个原因吗,估计是因为他这座冰山,生来就不喜欢火.药的味道吧。 若千晨依旧对洛小天不屑一顾,淡淡说道:“灵云城掌管藏剑阁和藏书阁的,同为一人,如今这藏剑阁上了锁,你得先去藏书阁找那人要来钥匙。” 洛小天眉梢一挑:“凭什么我去呀。” 若千晨握着慕天剑的那只手,稍稍紧了紧,终于看向洛小天的那双眼睛里,闪着一缕锐利的寒光。 洛小天被他看的呼吸一紧,急忙识趣地说道:“不就是去藏书阁吗,我去就是了。” 心里不满道:这灵云城的神经病可真特么多。 顾言君看着灵光镜中若千晨的那张冷凝的面孔,愈发感觉此人不简单,他似乎对灵云城很是了解,而且那天他被长然发现后,躲进玄武殿,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认为顾言君不会为难他,如此推断,他可能以前就认识顾言君,那他到底是谁? 洛小天兜兜转转,终于进到了那藏书阁,这个时辰,弟子很少过来这里,一时出奇的安静。 屋内陈设的梨木书架上,摆满了不同年份遗留下来的古书秘籍,他好奇地东张西望,突然听到寂静的空气里传来几声咯咯的笑。 洛小天一怔,从他进来到现在,也未看到一人,现在这莫名而来的笑声,不觉让他有些心里发毛。 他寻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找过去,竟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他不动声色的绕到了对方的身后,微微眯眼,见那老头正拿着一本老旧的图书看得入了神,一时起兴,便也附下身去,跟着那老头看了起来。 这书中写的是灵云城开派祖师爷安清的一些陈年往事。例如,他如何逃婚出家做了和尚,如何为了一坛酒离开佛门改投仙道,如何去追求自己的师妹,如何求婚不成,一气之下升了仙…… 这些事情,灵云城众弟子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祖师爷心怀天下,舍小家顾大家,武功盖世,超凡绝伦,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这种带有祖师爷“污点”的书,在灵云城也是不允许公开给弟子看的。 洛小天渐渐被吸引住眼球,那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趣味横生,很合他的口味,一时竟让他忘了来此地的正事。 前面拿书的老头乐呵呵的翻着一页又一页,完全没注意到肩头上边的那个大脑袋,直到他再次翻了一页,突然从侧面伸过一只手,“啪”得一声,按在了页面上,跟着,耳朵边还有一句话慢慢传来:“别翻,别翻,我还没看完呢。” 老头顿时呼吸一滞,猝然变得凝重的表情明显如同见了鬼一样,他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僵硬地转过头颅,当眼前闯进的少年正笑嘻嘻的注视着他手里的书籍时,老头瞬间眉头一皱,拿起书就砸了过去。 “哎吆!”洛小天捂着头,有些蒙,但还是行动迅速的往后退了几步。 老头不知怎的,气得哮喘病都快犯了:“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谁让你进来这里的?!” 洛小天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门口又没张贴着告示,说不准灵云城弟子进入,我为什么不能进来,再说了,你还能进来呢……”他托起下巴,一脸探究的模样,“看你这样子,你是饭堂烧菜的大爷吧。” “我呸!”老头更加恼火了,“你竟然敢拿我跟那些粗人比。” “饭堂里的人,怎么就是粗人了,若换你去做饭,你估计还做的没屎好吃呢。” 老头被气的有些头晕眼花,捂着脑门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沉着脸说道:“我告诉你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可是这里的书仙,这里百万书籍,都归我管,不仅这里,那藏剑阁,也归我管。” 听到这话,洛小天神色一惊,猛然想起了来这里的正事,便是要找这书仙拿进入藏剑阁的钥匙。 他愣了愣,旋即换了一张笑眯眯的脸,往前凑了凑,讨好的说道:“原来您就是这里的管事的,您瞧我眼拙的,竟然没看出来。” 老头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眯着眼问道:“你是谁的弟子?” 这个问题,洛小天可得深思熟虑一下,毕竟他给这老头留下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差,只见他转了转眼珠子后,垂下眼睑,摸着眉心说了句:“我是二殿主长然的徒弟。” “你是二殿主的徒弟?”老头明显有些难以置信,上下打量着洛小天,再次问了一下。 -- 第35页 “是啊,”洛小天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就是二殿主的徒弟啊,这不我师尊让我来拿藏剑阁的钥匙,我才来这里找您的。” 老头看洛小天的眼神中,仍是充满了诧异,不过料想他也没必要说谎,就不再怀疑了,只是叹了口气,替长然能够摊上这么个徒弟感到深深的惋惜。 他把藏剑阁的钥匙丢给洛小天之后,端着声音说道:“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你下次如果还擅自闯进来,我……哎,人呢?” 洛小天可不想听他唠叨,拿了钥匙,就跑没了影。 老书仙立刻升起一肚子火气:“这长然,越来越不会教徒弟了!” 一进那藏剑阁,洛小天就分工明确的跟若千晨说道:“你擦左边的,我擦右边的,谁早擦完,谁就回家。” 不得不说,他是挺不要脸的,这藏剑阁的左边有一个大的地下室,三分之二的剑都在那里面呢,他让若千晨擦那边,纯粹想要找抽。 不过这若千晨却没有抽他,反而一声不吭的去了左边,拿起一块绢布认认真真的擦起了剑。 洛小天的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诧,不过紧接着,就喜滋滋的去了右手边,与那若千晨井水不犯河水。 一段时间后,有白虎殿的弟子前来拿了几十把普通的剑,看样子是送往习剑场的。 待人走后,洛小天想着:现在才来拿练习用的剑,那火.药桶得絮叨了多久…… 他没注意脚下,往前走了两步后,竟莫名其妙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瞬间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 那地面是用碎石子铺成的,猛的摔下去,都能听到膝盖骨闷痛的声音。 “嘶——” 洛小天愁眉苦脸的瞅着自己磨破的手心,觉得自己今天可真够背的,先是被顾言君欺负,又被长然责罚,如今,还倒霉的摔了个跟头。 他吃痛的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郁闷的正擦着手心里的斑斑血迹,就听到旁边的墙面上传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声音停歇后,墙面上开了一道暗格,而那暗格里放着的,竟是一把通体流光溢彩的紫色长剑。 只看那精雕细琢的剑鞘,便可猜到这剑尊贵无双。 洛小天一时看愣了神,不知不觉间,一步一步的朝着那把剑走去。 就在他刚刚伸出手去,马上就要触碰到那把剑时,一支带着白光的长萧突然从眼前闪现,直砸向他的手背。 洛小天惨叫一声,急忙收回手去,放在嘴边吹了又吹。手心磨了一层皮,还有血迹渗出,而手背,又肿成了大红萝卜,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还没等他从刚才的一幕中反应过来,那墙上的暗格就已经自行关闭了,而他的旁边,竟莫名多了一道蓝色的身影。 “师尊?”洛小天微微抬眸,心里有一转瞬即逝的惊异,不过想想自己被吊挂房檐的事,再看看自己此刻隐隐作痛的手背,一股不可抑制的火气顿时从头顶窜了出来。 “师尊,你平白无故打我干什么?”他一脸的愤愤不平,非要索取点补偿,“我不管,你来都来了,必须替我擦剑。” 顾言君拿着白玉萧,负手而立,冰冷而又严肃的目光深深落在一旁擦剑的若千晨身上。刚刚从灵光镜中,他亲眼看到若千晨有意使了一个小咒法让洛小天摔倒,然后顺势让其触碰到机关,打开墙上的暗格,看到那把被他封存百年的凌殇剑。 当年,他参与灵云城的新弟子考核,萧寒亲自为他锻造了这把剑,却没想到,后来,他竟是用这把剑亲手杀了萧寒。从此,他把这把剑封印在这里,百年来从未再拿起过。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曾经被凌殇剑伤过的人,若是以鲜血敬上,便能够从剑身上看到自己前世的样子。 若千晨是在试探洛小天是不是萧寒…… 顾言君越想,过去那些纷乱的记忆就越容易让他心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痛弥漫开来。他定了定神,眸光稍稍柔和了一些,看向洛小天,似乎是埋怨的口吻,质问道:“我听说,你背着我,说自己是二殿主的徒弟,所以过来问问,可有此事?若是有,这边离戒律堂不远,你可以直接过去。” 我靠,这老不死的顺风耳吧,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洛小天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愣了几秒,才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有的事,师尊多虑了。” 顾言君的眼里像是染了淡淡的笑意,看向洛小天的目光,深了几分:“真的?” “真……真的,”洛小天有些底气不足,“这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到像您这么好的师尊了,我怎么还有二心,想认别人为师。” “那可还需要我替你擦剑?” 洛小天连忙摆手,“不不不,怎么能让您老屈尊受累呢。” 顾言君似笑非笑,沉默片刻,慢慢说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擦完了这些剑,帮为师去后山挑两桶干净的泉水到玄武殿,我养的那池莲花,也该添些干净的水了。” 洛小天咬咬后槽牙,把十万个不乐意咽回肚子里,尚且保持住僵硬的微笑,点着头回了一个“是”字。 临走之前,顾言君再次淡淡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若千晨。一瞬间,一道只能由若千晨听到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凡是你敢动洛小天,我绝不饶你。 -- 第36页 听到这话,若千晨一双冷锐的眼眸,一时变作一汪晦暗不明的深潭,他眉宇轻皱后,便扔下手中擦剑用的绢布,不动声色的走出了藏剑阁。 第18章 还缺个树墩子 “顾言君,你个顾扒皮,让我挑水,你有本事让我下山啊!” 寂静的后山林子里,洛小天一声怨气冲天的咆哮,惊起满林的鸟儿从上空掠过。 他站在泉水边,火冒三丈的用脚踢着跟前的水桶,嘴里全是不满的念念叨叨。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漆黑的天幕里,有几颗明亮的星辰在熠熠闪烁。 洛小天面上再不情愿,行动上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发了一顿牢骚后,仍是乖乖拿起水桶装了满满一桶的甘泉水,可怎知刚刚把水桶放平稳,里面的水位线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动。 洛小天瞅着脚下突然多出来的水,上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你个败家玩意,让你拿水桶出气,现在漏了吧。” 没办法,他苦恼了半刻后,只能去离这最近的弟子斋房里借两个水桶来用。 他唉声叹气的刚刚转过身,视线一晃,眼前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洛小天没有防备,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一脸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后,发现这周围依旧是除了枝繁叶茂的树木和远处的断崖峭壁,其他的,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哪还有除他之外的活物。 他寻思着自己一定是因为又累又困,所以出现了幻觉,便没有放在心上。 等他到了新弟子们居住的房间后,一进门,就哭丧着脸喊道:“齐麟!你快帮我揉揉肩,你小天兄快升天了。” 房间内,齐麟正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出神,听到洛小天的声音后,立刻慌慌张张的将手里捧着的书籍塞到了枕头底下。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碰撞,洛小天一个没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只见眼前的齐麟鼻青脸肿的,像极了饭堂里的叉烧包。 齐麟知道他笑什么,皱着眉头说道:“你可别笑我,我告诉你,若是今天你没去藏剑阁受罚,估计你摔得还没我好看呢……” 他低下头,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洛小天动作麻利的坐在了他的身旁,仍是抑制不住的捂着嘴偷笑,只看齐麟的脸,他便能大概想象出长然的训练模式,是多么的让人无福消受,但即使如此,他下一次也绝对不能再去什么藏剑阁了,那御剑飞行,就算摔死,他也必须要学。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怎么就你自己啊,其他人去哪了?” 齐麟眉梢一耷拉:“陈词和江恒被师尊喊去训话了,这是我们白虎殿的规矩,每天晚上都必须有几个弟子准时到师尊面前接受课业的检查,说白了,就是挨骂,唉,没办法,我们师尊就看不惯我们安生,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至于沈念……”他顿了顿,“他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眼眸一转,好像想到了什么,往洛小天身边靠了靠,一副八卦者专有的模样询问道:“小天兄,三殿主平时都是怎么待你的,我听他们说,三殿主喜欢……” 齐麟话还没说完,洛小天一个犀利的目光就瞪了过去,唇边扬起一丝阴森森的笑,接着他的话说道:“喜欢什么?喜欢男人啊,还是喜欢他徒弟啊?” 齐麟抿着嘴,轻轻点头,“嗯。” “嗯你个大头鬼啊!你还嗯?!”洛小天直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随手拿起一旁的枕头,砸在了齐麟的头上,“我告诉你,以后他们说话,你就当是放屁,不准听耳朵里去,听清楚了吗?!” 看着洛小天凶巴巴的样子,齐麟只好捂着脑袋,连连点头。 火气稍稍压了下去,洛小天皱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把枕头往旁边一扔,视线一低,刚好注意到了齐麟刚刚藏起的那本书。 他愣了愣,见书皮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剑谱”二字,便要伸手拿过来看看。 一时间,齐麟竟双目大睁,惊慌失措的扑上前来,想要从洛小天手里夺过那本书。 这一举动,可让洛小天更加好奇了,他一下子跳出几米远,摇晃着手中的书籍,狡黠一笑:“你小子可以啊,都看起剑谱了,怎么,准备偷偷修炼,往后一鸣惊人啊,让小爷我看看,有没有御剑飞……” 声音戛然而止,洛小天翻开书来看,顿时瞠目结舌,那书里一个个男人女人栩栩如生,场景香艳,可谓真的“一鸣惊人”啊。 “呦!这哪是什么剑谱啊,这明明就是人体构造图吗……”洛小天笑的促狭,把书往怀里一塞,“没收了。” “哎,你……”齐麟有些肝气郁结,可看在洛小天是他师兄的份上,也不跟他计较什么,只低着声音说道:“天色不早了,小天兄从哪来回哪去吧。” 听到这话,洛小天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这才想起他是来借水桶的。 “快快快,把你们寝室的水桶借我用一下,我得去后山挑两桶甘泉水。” “后山?!”齐麟有一瞬的惧怕,见洛小天惊诧的看着他,他急忙挥了挥手,把洛小天招呼到跟前,小声解释道:“你还没听说吧,昨天晚上,二殿主在后山林中抓到一个白虎殿的弟子与朱雀殿的一个女修私会,二殿主当场大发雷霆,下令把那个弟子关进了地牢,估计没个十年半载是放不出来了,而今天下午的时候,朱雀殿那边传出消息,说那个女修在后山林中自缢了。” -- 第37页 “死了?”洛小天一惊。他早就知道这灵云城门规严明,其中有一条,就是绝对不允许门派内的弟子互相爱慕,生出流水桃花之嫌。 齐麟好心劝道:“小天兄,我听说人若是怀着怨气而死,鬼魂会留在死去的地方,久久不愿离去,你这些日子最好晚上少去后山,以免被不好的东西缠身。” 洛小天可不相信:“你瞎说什么呢,这里可是修仙的地方,妖魔鬼怪哪有胆来这里作祟。” 话音刚落,门外一道声音传来:“敢不敢作祟,哪也得看这灵云城有没有他想害的人啊。” 洛小天和齐麟不约而同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那陈词和江恒已经踱步走了进来。 洛小天看见他俩就来气,翻了个白眼后,昂首挺胸的走到对方面前,装作一副笑脸说道:“陈师弟的话,说的也没错,那看来二殿主最近得小心点了。” “你!……”陈词脸色一沉,指着洛小天怒道,“我说的是像你这种人,你别曲解我的话。” “哦,”洛小天仍是笑着,弯起的眼眸被屋内昏黄的烛光照的深沉透亮,“那陈师弟,觉得我是哪种人啊?” “哼,你……”陈词冷笑,不屑道,“这样说吧,师弟每次上厕所,都会想起洛师兄,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洛小天的眼里似有火光涌现,但他依旧面无波澜,脸带微笑,拽了拽衣襟后,仰着头,对着陈词和江恒的身后喊道:“师尊,您听到了吧,有人说你家徒弟像茅坑里的屎,又脏又臭,您觉得这是徒弟我不争气呢,还是您老教导无方呢。” 陈词和江恒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怔,急忙转身向后看去。 门外,顾言君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他一贯淡漠的面孔,被清凉的月色一衬托,瞬间冷意袭人。 “三……三殿主,”陈词腿脚发软,立刻跪了下来,“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辱骂小天师兄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陈词一时道不出个所以然,一旁的江恒连忙替他解释道:“三殿主,陈师弟有个毛病,上厕所总是会忘记带手纸,每次他都会想,要是洛师兄在就好了,他平时助人为乐,定会给他解困。” 这姓江的可以啊,胡诌的本事比我洛小天还厉害,看来不给你加点药,你都要上天了。 “哇!”洛小天突然间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把在场之人吓了一跳。 齐麟愣了愣,急忙过去想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不料被洛小天一把揪住衣领,拽进了怀里。只见他泪眼汪汪,抱着齐麟委屈道:“齐麟啊,你小天兄如今已经混到只有别人缺手纸,才会想起的地步,那我这人缘也太有味道了!” 顾言君心里清楚,若是他今天放过陈词和江恒,洛小天非得哭个天昏地暗。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那两个低着头,一脸不知所措的人,言简意赅的说道:“后山竹林,扎马步一个时辰。” “啊?……”陈词与江恒立即生出满脸苦闷。 洛小天憋着不笑,小声嘟囔了一句:“哈哈,两个树墩子。” 怎知顾言君听得真真切切,他问道:“洛小天,你挑的水呢?” 洛小天一愣,一边攒眉蹙额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低着头寻思着该怎么解释。 洛小天:“师尊……我……” 顾言君:“刚好,后山还缺一个树墩子,你过去吧。” “啊?!”洛小天猛的抬起头,瞬间目瞪口呆。 漆黑幽静的后山竹林,一时间多了三个扎马步的翩翩少年。 陈词与江恒一脸得意,相互看了一眼后,陈词低笑道:“三殿主对洛师兄可真是好啊,知道你自己无聊,特地让我们兄弟俩来陪着你。” 洛小天勾唇一笑,眼神冰冷地撇了旁边的陈词一眼后,自顾自地说道:“你俩少得意,我被我师尊惩罚,那是天经地义,可你俩不同,长然二殿主最好面子,等明日他知道了你们被我师尊惩罚的消息,估计能让你俩吃不了兜着走。” 他再次撇了一下那俩人,见他们皆是神色惊恐的盯着他,浑身上下还有些哆嗦,便立刻乐呵呵地说道:“怎么,这就怕了……” “啊!” 洛小天话还未说完,就见陈词和江恒一声惊叫后,慌慌张张的跑掉了。 洛小天不解:“喂!一个时辰还没到呢!你们……” 他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阵凉嗖嗖的冷风吹过,似乎还有一根手指一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时寒风穿心,冰冷刺骨。 不会被齐麟那家伙说中了吧。洛小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木讷地慢慢转头,眼角的余光刚刚触及到一道白色的影子,他就蓦地呼吸一窒,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嗖得一下,飞了出去。 第19章 灵云城有鬼啊 后山的崖山后,有一泓明净如玉的湖水,夜晚的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在湖面上,迷蒙似梦。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顾言君总会来这里褪去衣衫,入湖沐浴。 淡淡的白色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在他宽厚白皙的肩上,直到融进他的心里,带去一份不知是温柔还是寒洌的情绪。 轻微的光亮就那样静静映射在他的眼底,似乎散发出一缕淡淡的悲凉。挫骨蚀心的往事席卷而来,那个深埋在心底的身影就会涌上他的脑海,在他的记忆深处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声音中掺杂着的不知是爱还是恨。明明这一刻,心里总会有一把浸了盐水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剜着他那道还未愈合的伤口,可他却还是甘之如饴,不想被打扰。 -- 第38页 但今夜,却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救命啊!救命啊!……” 万籁俱寂的树林,求救的声音格外响亮入耳,一时间,连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急促不安起来。 洛小天一边大声叫喊着“救命”,一边魂不附体的往前狂奔。这后山多石子路,再加上天黑路滑,稍有不慎,就会变作皮球。这不,洛小天一只脚刚刚踩上一段往下铺陈的石阶,就好巧不巧的被路旁延伸出来的一根枯藤蔓绊了一脚,瞬间缩成一团,晕晕乎乎地朝着不知名的方向滚去。 “扑通”一声,刚好掉进了顾言君沐浴的湖水中。 这洛小天虽是靠挑水在这书中世界起家,成了顾言君的入室弟子后,又要每天给他浇花,可以说是与水有不解之缘,可如今不幸的是,他还就是一个旱鸭子了。 只见他张皇失措的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后,湖面上就开始咕噜咕噜的有气泡冒出。眼看就要玩完,整个人在不由自主的向湖底沉没的过程中,洛小天微微张开的眼睛里,似乎投进了一具熟悉的身躯。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顾言君,连忙又挣扎了几下,示意师尊救命。 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迅速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后,毫不费力的把他带出了水面。 大口呼吸的感觉就是畅快,洛小天拼命吸了几口气后,才发觉自己此时此刻正倚靠在一个宽阔炙热的胸膛里,腰部还被某人的手臂紧紧揽住。只是这人的胸肌上有一道让人触目惊心的痂痕,洛小天盯着那个部位,不免有一瞬的失神。 他愣怔了一下,急忙抬头看去,一瞬间,顾言君深意缠绵的眸光蓦地落在他惶惑的视线里,竟好像有什么细微的东西要顺着这接触的目光涌进他的心里,让他一时没来由的心跳加速。 晚风乍起,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气,可湖水中的两人却是难以抑制的燥热不安。 洛小天意识到眼前之人离他更近了一些,他仿佛都能听到对方胸腔里的跳动声,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 他细细打量着顾言君的那张脸,对方殷红的薄唇挂着细碎的水珠,在月光下,又多了几分诱惑。 按照剧情的发展,这一刻,应该天雷勾地火,心旌难自持,可偏偏这洛小天是出了名的“忍者”,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猛的伸出手,一把推开了眼前赤身裸体的绝世美男。 “咕噜”几声,洛小天顺势又沉了下去。 顾言君被那不留情面的拒绝,弄昏了神,恍惚了一下后,才立刻目光一凝,再次稍稍潜没水中,将洛小天捞了上来。 “咳咳咳……”洛小天一浮出水面,就咳嗽了两声,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无从解释的举动,只见他手臂一挥,就攀住顾言君的脖子,紧紧抱住了对方,嘴里还蹦出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师尊,你别看我啊,你不看我就不会被我的帅气迷倒了,现在你冷静的听我说……” 他一口大喘气,几乎是把话从肚子里吼了出来:“灵云城有鬼啊!” 顾言君被他喊得耳膜一痛,不由得眉头轻皱。 “师尊,真的有鬼啊,就刚刚我在那边的林子里,看到一团的白影子,真的……” 洛小天还未把话说完,顾言君突然变了脸色,沉着嗓音,道了句:“别说话。” 听出对方话里的警惕,洛小天瞬间闭口不言,一脸惊惶的抓着顾言君的胳膊绕到他的身后,开始心惊胆战地观察起四周来。 暖湿的空气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份刺骨的冰冷,浸湿的衣服湿漉漉、冷冰冰的贴在身体上,洛小天被冻得直发抖。 这时,有片片雪花自半空中飘落。洛小天眨巴着一双疑惑的眼睛,一边伸手接了几片零散的白雪,一边纳闷他这天下第一大冤苦之人还没死翘翘呢,灵云城怎么就六月飞雪了。 他垂下头,正思索着其中缘由,怎知假设性的构思还未在脑海中成型,就有一只宽厚的手抚上了他的肩膀,随之一握一提,洛小天就如同扔出去的铅球一般,在空中翻转了两下后,扑通落地。 “哎吆!我这小身板啊,早晚得散架……”他把头从草地里抬了起来,含着抱怨的小眼神刚一聚焦,就注意到顾言君已经衣冠楚楚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 洛小天表情沉闷地瞪了他一眼后,一面从地上悻悻的爬起来,一面仍是埋怨道:“师尊,你下次扔我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顾言君并不理会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那池湖水所在的方向。 洛小天被他的反应气得翻了个白眼,可当视线也落在那湖水上时,却是忍不住的心中一惊。只见原本还水光粼粼的湖面,此时此刻竟然鬼使神差的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皱着眉头,满腹狐疑地看向顾言君:“师……师尊,是你用的法术吗?” 顾言君也转眸看向他,可就在他刚要作出回答之际,一道宽大的白色身影突然从前方的林子里窜了出来,直逼向洛小天的后背。 感受到身后寒气凌人,洛小天急忙转身察看,也是在那一刹那,后衣领忽然之间被人扯住,不等他有所反应,整个人就自然而然的又被扔了出去。 “顾——言——君!我与你不共戴天!” “咣当”一声巨响,伴随着几根压断的树枝,洛小天终于平稳降落。 -- 第39页 手心里那几道在藏剑阁刮破的伤口,此刻,又开始有渗血的迹象,也难怪洛小天龇牙咧嘴,一张脸难看到了极致。 嘴里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后,耳边赫然传来尽似猛兽的低吼声,洛小天寻着声音往前跑了几步,眼见刚刚的湖水旁,顾言君正与一团白色的影子搏斗。 那影子速度极快,所触及之处皆有冰霜冻结,雪花坠落,看样子像是灵兽一类的生灵。 都说一只成年灵兽的修为可抵过一个修为百余年的人类,看眼前这家伙能与顾言君相抗衡如此之久,那修为肯定浅不了。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打累了,那团白色的身影突然间慢了下来,顾言君瞬间抓住机会,借用手中的白玉萧在身影的周围画了一道符咒,片刻的功夫,有红色的法阵蓦然结成,旋即把那身影困了个无济于事。 洛小天见危险解除,立刻跑回到了顾言君的身边,只漫不经心的瞄了他师尊一眼,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团白花花的身影上。 那家伙长得像只小野兽,可周身圆鼓鼓的,又像极了即将吹爆的气球,身上倒是洁白无瑕,没有丝毫瑕疵,唯独一个似狮非狮的大脑袋上有几处黑色的斑点。 洛小天伸手扯了扯顾言君的衣袖,但目光依旧在那“野兽”的身上:“老不死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顾言君的表情有一瞬的似怒非怒,低着头淡淡说道:“叫师尊。” 洛小天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没把门,竟把心里对顾言君暗暗拟定的小称呼说了出来。他即刻拍了一下自己那张欠揍的嘴巴,脸上挤出了一个心虚的笑容:“请学识渊博的师尊为你这学识欠缺的小徒弟,解释一下呗。” 顾言君面无起伏,只语气柔和了不少,看着那眼前之物,慢慢说道:“此物名为千雪巨灵,是上古灵兽,也算半个凶兽,成年的雌性千雪,身体多圆润,而雄性身躯较小,但生有大鹏鸟的翅膀,可翱翔万里。” “原来是灵兽啊,”洛小天松了一口气,“不是鬼就好。” 他沉默半刻,突然想起了什么,困惑道:“可在灵云城,灵兽不是都被关在修炼幻境了吗?莫不是这家伙是逃出来的?” 顾言君平静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沉郁,看着那灵兽身上的几道赫然的红赤伤痕许久,才低低的像是自问道:“逃出来的?” 洛小天并没有注意到顾言君眼里的凝重,还自顾自的说着:“如果是逃出来的,那师尊你再把它带回修炼幻境吧。” 顾言君垂下眼帘,一时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零零星星的火光落进了洛小天的眼睛里。看来是江恒他们通知了其他的弟子过来察看情况。 待众人走近后,洛小天看清为首的是二殿主长然。对方深冷的目光竟比那能够唤雪的灵兽还要寒上几分。 洛小天上前几步,神色平平的开口说道:“二殿主,有灵兽跑出来了,我师尊正准备把它重新带回修炼幻境呢。” 此话一出,没想到长然的眉心一下子皱了起来,似乎是不可置信的口吻说道:“带回修炼幻境?” 他沉着脸看了顾言君一眼,紧接着,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倏地破空而出,直刺进那灵兽的身躯。 在场众人只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吼,眼前之物便猝然之间化作一缕白雾,消失在了暗黑潮湿的空气里。 洛小天一时没反应过来,惊诧的目光在那块虚空的地方停滞许久,才听清一旁有人小声说道:“按照门规,修炼幻境跑出来的灵兽,一律就地处决。” “为什么呀?总得有理由吧!”洛小天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情绪烦躁过,以至于说话的语气有些冲动不安。 长然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无论是人还是兽,有违规制就应该被处置。” 他把话说完,眼神凛厉的撇了一眼顾言君后,就带着随行的几个弟子离开了。 洛小天被气的挥拳踢腿,他看不惯灵云城的门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没想到,这门规竟然被那长然运用的堂而皇之,杀个人,灭个兽,都理直气壮的,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皱着脸看向身后的顾言君,对方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一语不言,像是习惯了这种情景,又像是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思索着某些过往的东西。 直到洛小天愤愤不平的朝着前方的林子里走去,他才瞬间缓过神来,急忙问了句:“你去哪?” 洛小天并不回头看他,只稍稍停了停步子,云淡风轻的回了句:“师尊放心吧,我不会去找那二殿主理论的,你都不敢做的事,我哪里还有胆啊,只是你罚我的那一个时辰还未到,我继续去受罚了。” 他说的不以为意,可仍是让顾言君捕捉到了一丝郁闷的情绪。望着洛小天渐渐消融在夜色里的身影,他在想,这世上,除了爱他,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情。刚刚那千雪巨灵,已经因为冲破修炼幻境的封印,命不久矣,他救它一时,也救不了它一世,与其看它被封印的反噬一点一点的灼食尽性命,倒不如一剑来的痛快。 林子深处,洛小天郁郁寡欢的走了一步又一步,他告诉自己,就冲着灵云城这丧心病狂的门规,他也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沉凉的月光逐渐被淡薄的云层湮没,只留下一丝细软的光束突然间流泻下来,透过婆娑的枝丫,斑驳的洒落在了树下的一个白晃晃的圆石头上。 -- 第40页 洛小天被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凑上前去,想看看那“圆石头”到底是什么。他借着那束亮光,低头细看,竟顿时笑了起来:“哇~好大的鸟蛋啊,小爷肚子有福了。” 第20章 今天不方便 噼里啪啦的火堆旁,洛小天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也没能把那个大鸟蛋用火煲熟,反而那蛋壳像是裹了一层厚厚的霜雪般,越来越凉,更奇怪的是,对方竟然比石头还要坚硬,任凭洛小天如何打磨磕撞,也不见丝毫缝隙。 “哎吆,连你一个食物链最低端的家伙,也欺负我是吧,”心里那股子不服气随着面前燃烧的火焰窜动,洛小天居然跟一颗蛋较上了真,“行,那我就把你孵出来,然后再炖了你。” 说完,他仍是不死心的再次捧起那颗晶白色的蛋,用牙使劲啃了几下蛋壳,确定真的无计可施之后,方才收起一系列动作,只得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幽深的林子一端有人大喊:“后山禁止明火!谁在哪?!” 洛小天顾不得形象,闻声后,急忙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纵火现场,往玄武殿的方向逃去。 一踏上玄武殿的青石板,他就像做贼似的四周望了望。 庭院里空空荡荡,除了草丛里还有几只蟋蟀在不知疲倦的鸣叫,剩下的就只有轻风吹打房檐的声音了。 想着顾言君此时此刻应该在自己的房间休息,洛小天立刻抱着那颗蛋,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寝室跑去。 刚一推开寝室的房门,连呼吸都没来得及调整顺畅,洛小天就被猛然闯进眼里的一道身影,差点吓得背过去。 顾言君立定在敞开的窗前,望着远处云雾间的那轮明月,似乎若有所思。 “师……师尊。”缓过神来后,洛小天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后,以防被顾言君发现他偷偷带回的东西,当场没收,“您在我房里做什么?” 说话间,他蹑手蹑脚的往床的方向挪动着步子,趁着顾言君还没回转过身,一个麻利的操作,就把那颗蛋藏进了被窝里。 等他做完这一切,顾言君才像是与他约定好了一般,转身看向他。 他的眸光浸染了清凉的月色,看得洛小天有些做贼心虚,瞬间把头一低,开始摸起自己的鼻梁骨。 顾言君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看着他走过来,待行至洛小天面前后,才把手一抬,放于对方的肩膀上,然后稍稍用力,顺势让其坐到了床沿上。 洛小天有些不解,抬着眼愣愣地看着顾言君竟然把手移向了腰带的位置。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一瞬间,他能想到的估计也只有那件事了,更何况,今日在湖水中的时候,顾言君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情急之下,洛小天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连鬼都不会相信的话:“师尊!我今天不方便,我大姨夫来了!” 此话一出,顾言君的瞳孔猛的一缩:我徒弟,原来是个傻子…… 他的眼里似乎透着同情,慢慢打量了一下洛小天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后,把刚刚从腰带里拿出的一个银色药瓶递到了他的手心里。 “你手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洛小天有些意料之外,抬着头呆呆傻傻地瞅了顾言君半刻后,急忙移开目光,面露尴尬的勉强一笑:“知道了,多谢师尊。” 顾言君没有再说什么,在他面前站了一小会儿后,就缓缓离开了。 洛小天垂着眼眸,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瓶子药,想了一会儿,一个麻利的动作把鞋子一蹬上到床上。 “开始孵蛋!” 半夜里,沉闷的敲门声传来,洛小天裹着被子,晃晃悠悠的坐在床上,迷迷糊糊间,猛的被惊醒。 他立刻用手摸了摸自己怀里那颗沉甸甸的蛋,确定平安无事,才笑呵呵的准备再次入睡。 怎料门口有人开口问道:“小天,你睡了吗?” 洛小天睡意朦胧中,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嗯,睡着了。” 话音刚落,“咯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这下子,洛小天睡意全无,顿时瞪大双眼,忙向门口看去,眼见顾言君踱步走了进来,洛小天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立刻手忙脚乱的拽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了木乃伊。 可顾言君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就停在了门口处,轻声说道:“既然你还没有睡,帮我去研墨吧。” 洛小天讶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回复道:“师尊,麻烦您老出去瞅瞅,看看现在几点了,您修仙不用睡觉,可您徒弟还是个凡人啊,你总不能让他熬夜熬成仙吧,乖,门在那边,走好不送。” 说完,倒头就睡。 顾言君静静站在那里,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沉默了片刻后,凝声说道:“违反师命,可是要罚……” “去去去去!去还不行吗。”洛小天知道顾言君接下来又要丧心病狂的背门规了,无可奈何间,他只能妥协。 一进到顾言君的寝房,望着那些明晃晃的烛火,洛小天就脑仁疼。 他随性的盘腿坐在书案旁,黑着一张脸,磨磨叽叽的为顾言君研墨,嘴里轱辘的,全是对顾言君大不敬的话。 顾言君手中的毛笔一顿:“别说了,我能听到。” 洛小天身子一僵,咽了一下口水后,急忙笑嘻嘻的低头说道:“我说我自己呢。” 顾言君微微点头:“卑鄙无耻,丧尽天良,嗯,很有自知之明。” -- 第41页 洛小天咧嘴干笑,手下动作急躁了许多,一个不留神,弄疼了手心里的伤痕。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言君闻声,眉心一紧,立刻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抓过洛小天的手来看,往日淡定自若的形象,一时间踪迹全无。 “给你的药,为何不用?”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不安。 洛小天笑了笑:“小伤而已,不需要。” 心里咬牙切齿:我怕你毒死我。 顾言君轻声叹息,慢慢起身又去拿了一瓶药过来,拉过洛小天的手,想要亲自为他擦药。 洛小天试着挣脱:“真的没事的师尊,药不用擦了。” “别动。” 顾言君语气沉沉,严肃的目光在洛小天的脸上一凝固,便让他瞬间老实了下来,只能乖乖任由他摆布。 顾言君平时看着温情难寻,这一刻,倒是难得的温柔体贴。他轻轻地抓着洛小天的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为他处理着伤口,认真低着眼眸的样子,居然美成了一幅画。 但洛小天可不会沉迷于什么画不画的,此刻,他只觉得有些欲哭无泪,心烦意乱间,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书案上那本敞开的医书上,旁边是一本新的书册,上面有刚刚顾言君写上的清隽小字。 这顾言君临摹医书做什么? 洛小天思索着,顺手拿过那本医书看起来,翻了几页,竟意外的看到一个有关青曼草的记载,说是这种草药被人误食之后,会在一段时间内神志不清,如同醉酒一般,吐露真话。 看到这些,洛小天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活跃起来:若是顾言君吃了它,那我不就能套出出山玉圭的下落了吗?哈哈哈哈 “想什么呢?”顾言君看他愣了神,抬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洛小天急忙用傻笑来掩饰他心里的小计谋:“没想什么,就觉得师尊的字写的真好看。” 听到这话,顾言君漆黑的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即使觉得这洛小天口是心非,但仍是按捺不住的心生雀跃。 第二日清晨,晨钟不知敲了多少下,洛小天才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过来。 昨夜陪着顾言君抄写医书,到了五更天的时候,他才能回房休息,不起晚才怪。 伸了一下懒腰,望着窗缝里透进来的细碎阳光,洛小天双眼一瞪,腾地坐了起来。 “完了完了,早上要去练剑的。” 脑海中全是长然大发雷霆的样子,洛小天鞋子都顾不得穿,拿在手里后,就急匆匆地朝着习剑场跑去。 等他狂奔到目的地的时候,其他的新弟子们已经开始练习着御剑飞行了。辽阔湛蓝的天空,倒一时格外热闹,只不过那空旷的习剑场上,此时就真的是一览无余了。 长然随随便便的视线一扫,就轻而易举的发现了那个偷偷摸摸的迟到少年。 “洛小天!” 熟悉的斥吼声响彻云霄,“扑通”一声,一个御剑飞行本就没练通透的倒霉蛋,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声一吓,冷不防的就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刚好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洛小天的身上。 一大早起来,思绪本就乱糟糟的,又被那天上掉下来的齐麟一砸,洛小天只觉得头顶上有千百只鸟儿在旋转。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来着?完了,忘了,我失忆了! “小天兄,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住啊,你伤到哪了?”齐麟自知自己有错在先,急忙一边搀扶起倒地不起的洛小天,一边抱歉的询问情况,心里想着对方八成要生气的。 怎知这洛小天非但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竟然还放声傻笑了起来,一把搂过齐麟的肩膀,问了句:“你谁啊?” 齐麟猛的一怔,忙向长然求助:“师尊,不好了,小天兄好像被我砸失忆了,还请师尊准许徒儿带他去医舍瞧瞧。” 长然深沉冷锐的目光当即在转圈圈的洛小天的身上窥探一番,一张脸阴沉的更加难看,举起手中的剑鞘就朝着洛小天的脑袋砸了过去。 “失忆了是吧!那我帮你清醒清醒!” 一时间,习剑场上上演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追逐赛,对象是一位“失忆”的少年与一把会飞的剑。 洛小天顶着一头的大包,跪倒在了长然的面前,抱着对方的大腿一阵哭哭啼啼:“师伯!我想起来了,啥都想起来了,您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就洛小天那点小伎俩,在长然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洛小天咬着牙:“嗯嗯嗯嗯嗯,记得真真的了。” 长然一个怒吼:“那还不快去擦剑!” 洛小天攥了攥拳头:又是擦剑,这火.药桶看来是铁了心,不肯教我御剑飞行了。 第21章 去医舍看仙女 就这样,洛小天又在藏剑阁呆了整整一上午,等他无精打采的重新回到习剑场时,长然已经说完最后一句训导的话了。 他看着在场的新弟子们手里都拿有一把专属于自己的佩剑,而他却什么也没有,心里别提有多郁闷。 待长然离开后,齐麟迅速跑到他的面前,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说道:“小天兄,早上的事情,我真的尽力了。” 洛小天蹲在地上,手托着腮,气若游丝的回了句:“知道了。” 齐麟来他身旁,以同样的姿势蹲下来:“小天兄,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又迟到了。” -- 第42页 提起这个,洛小天就气不打一出来:“还不都是因为我那个脑残师尊,明明知道我第二天有长然的课,还非要让我大半夜的去给他研墨……” 他眸光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啊,他知道的,看来他是故意整我,让我第二天因为迟到,学不了御剑飞行,他这是想要困住我啊……顾言君,长然,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胸口间一团闷气无处发泄,洛小天被气得有些头晕眼花,他暗自苦恼了一会儿后,对齐麟说道:“你御剑飞行学得如何了,教教我呗。” 齐麟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震惊的事情,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我可不行,我自己都还没琢磨透呢,你不怕我把你教的走火入魔啊。” 洛小天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觉得言之有理,可一瞬间,竟更加苦闷了。 齐麟不解道:“小天兄,你师尊可是修真界的大神顾言君啊,你为什么不去请教他?” “呵呵,”洛小天觉得好笑,“他自己都不练剑,会教我?” 齐麟想了想,碰碰他的胳膊说道:“要不你找若千晨吧,他无师自通,连长然都说他是旷世奇才呢。” “若千晨啊,”洛小天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你觉得他会教我吗?” 齐麟干脆利落的摇头,“不会。” 洛小天脸一沉,一脚踹了过去:“知道不会你还提他!” 齐麟连忙后退几步,乖觉道:“消消气,去吃饭吧,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洛小天无奈的叹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两人刚一转身,他就留意到一些弟子竟然大中午的不往饭堂的方向跑,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极速前进,而那个方向,正好是医舍的所在地。 “这是都抢着去看病吗?以前可不见他们如此热衷于医舍。” 齐麟解释道:“洛兄还不知道吧,昨天的时候,医舍新来了一位叫钟黎的女弟子,好像是宋颜师叔不久前下山的时候无意间寻得的有缘人,便招作了弟子,带回了灵云城,听说长得如同仙女一样,估计这些人,是去看仙女的。” “宋颜?”洛小天努力回想了一下。这灵云城除了四位殿主外,确实还有一位医师,名唤宋颜。当年,陆莫辞、顾言君和长然,出自一师,而楚问雅和宋颜则是出自另外一师,两人同时竞争朱雀殿的位置,按照修为和心性,宋颜比楚问雅更适合成为四殿主,可是在正式的比拼中,宋颜竟然故意放水,输给了楚问雅,自己在灵云城建了一间医舍,做了个诊病开药的医师。 洛小天突然想起了昨夜在顾言君房中看到的那本医书,想着上面的那一味草药青曼草,医舍应该会有,便说道:“既然有仙女下凡,我们也去瞧瞧呗。” 说着,便不管齐麟愿不愿意,就拖着对方朝着医舍的方向而去。 宋颜喜欢安静,医舍的位置自然建得偏僻了一些,不过四周临山傍水,门前花团锦簇,彩蝶蹁跹,远远望去,倒别有一番风味。 洛小天与齐麟刚刚来到医舍门前,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眼见三个男弟子被人从屋里丢了出来,瞬间摔了个四脚朝天。 紧接着,有女子的清亮嗓音传来,其中还掺杂着火.药味:“没病装病!是脑子有病吧!” 洛小天他们抬眼看去,一道纤细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门口站着的那个女子,穿着鹅黄色的衣衫,明媚俏丽,小巧的容貌,的确可貌比西施。只是这脾气…… “再敢来医舍闹事,姑娘我一针扎死你!” 被扔出来的男弟子闻声,急忙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那里,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不来了,打死我也不来这了。” 洛小天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想着这哪是仙女啊,这明明就是猛男吗。不过,旁边的齐麟却觉得仙女就该这个样子,一时忍不住心旌摇曳,面红耳赤。 “喂!你俩有病吗?!”女子注意到了他俩,突然开口问道。 洛小天一愣,没等齐麟临阵退缩,就一本正经的指着齐麟回了句:“有,有病,他有病。” 女子微微蹙眉,盯着洛小天他们看了片刻后,语气好转道:“那进来吧。” 齐麟紧紧拽着洛小天的衣袖,面色惊慌的小声说道:“小天兄,我哪有病啊,咱就这样进去,不怕跟刚刚那三人一个下场?” 洛小天翻了个白眼,“刚才你心脏都咚咚咚的响成那个鬼样子了,能没病?” 齐麟:“……” 进到屋内,隔着一个诊病桌,齐麟局促不安的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而洛小天则慢慢挪动着步子,东瞧瞧,西看看的,寻觅着他想要的东西。 女子说话有些不耐烦:“什么病啊?” 齐麟眨了眨眼睛,问得认真:“你给我看病,不应该是你告诉我什么病吗?” 女子细眉一皱,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哪里不舒服?” 齐麟还没想好措辞,缓缓转头去看洛小天,意图想问一下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可一转头,才发现那家伙早已没了踪迹。 女子见他迟迟不回应,一拍桌子,再次问道:“到底哪里不舒服?” 齐麟摸了摸后脑勺,吞吞吐吐地低头说着:“就……就心跳有点快……” 女子一笑:“哦,心脏病啊,我去给你拿药。” 齐麟猛的抬起头:“不是吧,这么草率!” -- 第43页 此时此刻,洛小天已经偷偷绕到了后院,在一间放置着各类药草的房间内,进行着地毯式的搜寻。 “青曼草……青曼草……” 可能是找寻的太过专注的缘故,以至于有人走近了都没有发现,直到那人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他才反应过来,吓得急忙转身看去,行动间,已经将一株青曼,别在了身后的腰带上。 眼前的人看着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他站在那里,身材瘦削,身板笔直,眼眸澄澈,一袭墨色的长衫,装衬的整个人文质彬彬,只是面容虽好,但却尽显疲惫。 洛小天没有多想,便猜出此人应该就是宋颜,立刻礼貌有加的拱手说了句:“师叔安好。” “你是小天吧。” 洛小天没料到对方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只好干笑道:“师叔认得我呀。” 宋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语气平平的说道:“你以前受伤,段默总会带你来找我。” 的确,原主劈柴挑水,受点伤很正常,只是可怜他的段默师兄,总会心心念念的牵挂着他。 “师叔好记性,那个……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说完,他便一溜烟的跑没了踪影。 宋颜低眸浅笑,对一旁的来人说道:“你徒弟拿走我一株青曼草,这钱得算你账上。” 顾言君手持一本崭新的书册而来,他想不通洛小天拿青曼做什么。那青曼轻度使用具有安神的功效,可是洛小天睡眠质量极高,根本不需要服用,而若剂量加重,则会出现轻微的幻觉,想来洛小天肯定也不会大量服用。 他把书递给宋颜:“你说的没错,原先的那本医书确实存在很多错误,我已经更正好了。” 宋颜接过书,道了一句“多谢”后,神情忽然一凝,沉着声线问道:“她好吗?” 顾言君知道他意指何人:“我已经把你交给我的那瓶丹药,转交给她了,现在楚师妹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畏寒了。” 听到这话,宋颜点头,攥着书册的手指分明有些微微发青。短暂的静默后,他陡然想起了洛小天,说道:“刚刚我见小天,发现他身上有很浓的千雪巨灵的气息。” 顾言君语气平静道:“昨夜有只千雪从幻境里跑出来,刚巧被小天撞上。” 宋颜略显疑惑:“不对啊,凭他身上的气息,应该今早就接触过千雪。” “今早?”顾言君的眉心一皱,“你没有看错?” 宋颜淡淡一笑,笑里蓦然多了一抹悲怆:“我的真身就是千雪巨灵,我怎么会看错呢。” 顾言君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稍稍思虑片刻后,就告辞离开了。 医舍前院,名为钟黎的女子想了半天,找了半天,也没记起来什么药能够治疗“心脏病”。 齐麟见她急得脸上冒汗,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视线一转,陡然注意到了那些被凌乱的医书掩盖在底部的八经卦。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随手抽了一卦来看,眸光中有一瞬的惊异:“六十四卦中,有黎卦吗?” 此话一出,钟黎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似乎有一股汹涌澎湃的海浪突然之间从心底涌了上来,把她意识里唯一的一条平静的小舟冲击的七零八碎。 她猛然回头,看向齐麟的目光,惊惑中带着怒意,还未等他询问到答案,女子就没好气地把找到的药瓶子往他怀里一扔,紧接着,竟扛起了角落里的竹棍子,朝着齐麟扑了过去。 “滚!你给我滚!” 齐麟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之间生如此大的气,连忙不作迟疑的,慌手慌脚的离开了那里。 等他跑到了饭堂,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在与洛小天旁边的位置上,唉声叹气。 洛小天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时被齐麟的样子逗笑:“怎么,没病被人轰出来了?” 齐麟长长的叹出声,只用一副哀怨的表情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人端着饭菜围坐在了他们这一桌上。 洛小天放下碗筷,斜眼看去,见来人是江恒和陈词,便知道接下来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陈词率先开口:“洛师兄最近可是名声大震啊,听说昨夜的时候,有弟子看到师兄与三殿主在湖里共浴啊,那场面,啧啧啧啧……” 他故意抬高声音,引来饭堂中许多人凑过来起哄。 “洛师兄真是好福气啊,与三殿主一同双修,那修为岂不是日日攀升,哈哈哈哈……” 任凭众人如何嗤笑侮辱,洛小天仍是一副天不塌地不陷的样子,淡定的让人后怕,以至于陈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唯恐顾言君此刻就在这里。 在其他人或不屑,或迟疑的目光下,洛小天不紧不慢的把手伸进了胸前的衣服里,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拿出了一只鲜活团动的老鼠。 紧接着,他的嘴角处蓦地扬起一丝阴鸷可怖的笑容,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眯眯的张大嘴巴,直接把那只活老鼠给吞了下去,一瞬间,老鼠的惨叫声伴着“滋滋”的血流声,场面别提有多血腥,看得众人瞬间胆战心惊,最后皆是吐得不省人事。 哼,跟我斗,恶心不死你们。洛小天心里惬意大笑,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若千晨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似乎他的身上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第44页 出来饭堂后,齐麟看洛小天的眼神奇怪至极,忍不住说道:“小天兄,你竟然有吃老鼠的癖好。” 洛小天故意吓唬他:“我不仅爱吃老鼠,我还爱吃人。” 说着,张牙舞爪的作出要猛扑齐麟的动作。 对方被吓得一怔,连忙移动步子,往后缩了缩。 看他那惊恐万分的表情,洛小天不由得轻笑,摊开掌心让他看自己手里所谓的“老鼠血”:“闻一下。” 齐麟一脸茫然,小心翼翼地凑上鼻子,闻了闻,顿时被震住:“番茄?” 洛小天笑的眉眼弯起,“那老鼠是面粉做的,里面加了点番茄酱,我堂堂洛爷,才不会生吞活老鼠呢,只是这两天的时候,见我师尊房里有关于傀儡术的书籍,便偷偷学了几招,没想到对付那群混蛋玩意,效果还不错。” 齐麟竖了一下大拇指,不过脑海中一浮现出刚刚洛小天生吞的画面,胃里就有些难受:“你可真行。” 他说完,目光突然略过洛小天的肩头落在了一个身影上,随之若有所思的眨了两下眼睛后,竟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我困了,先回斋房了。” 紧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嘴里还不忘叮嘱洛小天:“下午有老书仙的课,别再迟到了!” 洛小天看他跑的那么快,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刚一转身,就毫无防备的被某人吓得一哆嗦。 “师尊?” 顾言君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洛小天抬眼看他,多少感到几分惊讶:“你……你找我有事啊?” 顾言君一向清凉如月的面孔,在这一刻,竟莫名有些被阴云遮盖,他语气平淡地问道:“你生病了?” 洛小天有些恍惚,寻思着顾言君莫不是看到他去医舍了,他想了一下,笑嘻嘻地回复道:“没有,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顾言君冷不丁的打断:“既然没生病,去玄武殿前跪着。” “啊?!” 第22章 恭喜师尊,有儿子了 午后的阳光多了几分燥热,洛小天垂头丧气地跪在玄武殿前,额头上渐渐有汗珠浮现。他不知道自己跪了有多长时间,只觉得膝盖下的青石板越来越硬,心里一时苦恨郁结。 这时,身前有脚步声传来,洛小天知道是顾言君,自然不愿意抬头去瞧他的那张脸。 顾言君站住脚静静地看着他,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后,伸手把一个破损了的大蛋壳扔在了洛小天的面前。 看着早上还圆溜溜的“大鸟蛋”,现如今却成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蛋壳,一瞬间,洛小天怒目圆睁,站起身就指着顾言君的鼻子吼道:“都说修仙人慈悲为怀,你怎么能伤害一颗蛋呢?!” “那是出家人。” “……” 洛小天被噎了一下,跺着脚争辩道:“它还是一个未出世的小生命呢,你就这样了结了它,不怕天打雷劈吗?!” “雷劈不死我。” “你……” 洛小天被气得有些呼吸不畅,抚着胸口直哆嗦,此时此刻,他心里的苦怕是无人能懂:“你说,你把它给油焖了,红烧了,还是煎炸了?” 看着他手舞足蹈,焦急万分的样子,顾言君忍不住感到好笑,他缓缓扬起一只手,掌心灵光一晃,手中立刻提了一个肉嘟嘟的东西:“你觉得怎样好吃?” 洛小天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顾言君话里的情绪,他的一双眼睛,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顾言君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有足月的小狗一般大,被顾言君抓着双脚,倒挂着,因为身体圆润如球的缘故,任凭它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肥胖带来的笨拙体验。 洛小天愣在那里,越来越觉得眼前之物好像在哪见过,仔细一想,才猛然记起这小东西像极了昨日在后山林见过的千雪巨灵。只是个头小太多,还无缘无故的多了一双小翅膀。 “好肥的灵兽啊,若是烤来吃,肯定又香又脆。”洛小天想象着某些画面,馋的直咽口水。 刹那间,顾言君眉头一皱,抬起两根手指重重的敲打在了他的头顶上,话里带了一丝严厉:“知道是灵兽,还动这样的歪脑筋。” 洛小天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笑眯眯地心虚道:“我开玩笑的师尊,我怎么可能会吃灵兽呢,再说了,我要真想吃了它,还会把它带回玄武殿吗。” 顾言君目光沉沉地看了他片刻后,便默不作声的准备离开玄武殿。 洛小天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疑惑道:“师尊,你要把这小家伙带去哪?” 顾言君回头看向他,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修炼幻境。” 听到这四个字,洛小天像是吃了一惊,张口就喊了一声:“我不同意!” 话音刚落,他见顾言君惊诧的看着他,像是一眼看穿了自己想要把这胖乎乎的小东西留下来,以防弹尽粮绝之日,用来填饱肚子,便急忙想好措辞,解释道:“师尊,你看他那么小,幻境里的灵兽大都野性未泯,弱肉强食的,它若进去了,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它好歹也是个小生命啊,你忍心看它这么小就一命归西吗?” 他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可怜至极,恳求似的抓着顾言君的衣袖左右摇晃,就等把顾言君晃到不胜其烦后,把那“小肉丸子”留下来。 -- 第45页 顾言君有些进退为难,可似乎还是要坚定自己最初的决定,刚要开口说一句“千雪生性难驯,留在身边伤人伤己”的话,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爹爹”怔得身子一僵。 他凝神去看洛小天的口型,顷刻间,洛小天旋即把手捂在了嘴巴上,眼神认真地含糊道:“不是我。” 就在这时,又一声“爹爹”从天而降,洛小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往四周看了看后,伸手指着那“肉丸子”,语出惊人道:“是它!是它说的!” 顾言君去看手里提着的千雪巨灵,明显面露惊惑,此时此刻,那千雪再次唤了几声“爹爹”,也不知道是这家伙本就有语言系统,还是它生来的叫声就是“爹爹”,总之,它这一波操作,可算是救了自己的小命了。 洛小天抓住机会,竟拱手作揖的恭喜起顾言君来:“师尊,恭喜您老了,终于有儿子了。” 一句话,顿时让一向淡定自若的顾言君有了一些不知所措。 洛小天不依不饶,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师尊,都说虎毒不食子,您如果真不想养它,也不能扔了它呀,这样吧,徒弟我委屈一下,先替你养着了,甭客气,谁让咱是一家人呢。” 说话间,他已经把那千雪巨灵神乎其神的抱到了自己的怀里,紧接着,只给顾言君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后,便“嗖”的一下,跑没了影。 只留下顾言君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唇畔间才浮现出一抹清甜的笑。 下午的时候,洛小天早早的去了碧水榭,自顾自的坐在书案旁傻笑,引得其他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这傻子,又做了什么傻事了? 这时候,有木棍的敲击声传来,老书仙拄着梨木杖步履蹒跚的走进屋里。 待众人起身行礼后,他便将目光定定的落在了最前排的洛小天身上。 老书仙的话里带着怒意:“好你个洛小天,明明你是三殿主的徒弟,上次竟谎称自己是二殿主长然的徒弟,如此谎话连篇,当真是厚颜无耻,真不知道三殿主为何会收你这种吊儿郎当的小子为入室弟子。” 洛小天知道自己理亏,自然不好意思跟他狡辩,只笑着回应道:“可能是我师尊,觉得我天真无邪,乖巧懂事吧。” 此话一出,瞬间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陈词嘲笑道:“洛师兄果真是厚颜无耻,我等望尘莫及。” 话音未落,其他人又是一阵哄笑。 洛小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也随着他们放声大笑起来,以致让其他人瞬间失了趣味,立刻安静了下来。 听讲的过程中,老书仙的声线沙哑,每一个字落进耳朵里,对洛小天来说都是催眠曲。 不知不觉间,他就两眼一闭,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等他再睁开眼睛,自己竟是悬浮在了半空中,脚下几米远的地方,是一条平静的河水,水中的白莲纯净无暇,开的正好,可一眨眼的功夫,却已是鲜血浸染,殷红骇然。 这一刻,身前不远处有一把闪着紫色流光的长剑逆风向他袭来,而持剑者,正是顾言君,眼见那把剑离自己的胸膛越来越近,洛小天惊慌之余,大声喊了一句“师尊不要……”,紧接着,他便猛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异样到不能再异样了。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的老书仙把手中的戒尺在他的书案上狠狠一敲,洛小天急忙揉着惺忪的双眼站了起来。 老书仙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把我刚才讲过的,复述一遍。” 洛小天怕死,忙微微转头,向左后方的齐麟求助。 齐麟用唇语告知:“祖师爷的英雄事迹。” 洛小天成功接收,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胸有成竹的说道:“祖师爷安清,年轻的时候算是一个官家公子,后来因为家里人逼婚,去出家做了和尚……” 他说的漫不经心,并没有注意到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后来,因为佛门中人不允许喝酒,所以他一怒之下,就又入了红尘,之后觉得江湖险恶,就躲进山里,决定修仙,可修行了许多年,也没修成仙,感觉日子无聊,就想谈个恋爱,便去死皮赖脸的追求他的师妹,结果惨遭拒绝,他就被气得升了天……” “够了!”老书仙一声暴喝,把洛小天吓得差点一命呜呼,“你这狂妄小儿,竟然胡说八道,诋毁祖师爷的清誉。” 洛小天有些茫然不解:“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书上就这么写的,你不也看过吗?” 老书仙有片刻的沉默,在这段时间里,新弟子们瞬间议论纷纷:“先生也看到过,莫非洛小天说的是真的。” 老书仙恼羞成怒,指着洛小天的那根手指有些发颤:“你给我出去站着,出去站着!” 洛小天不明白,为什么实话实说还要受罚,他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乖乖去门外站着了。 这里地势高,风吹在脸上凉爽舒适,反倒比在屋内惬意许多。 洛小天站在外面吹了一会儿的风后,突然有一人站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他转头一瞧,竟是若千晨。 “哦呦,你也被罚站了,因为什么?”洛小天有些幸灾乐祸,“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你是个‘哑巴’?” 若千晨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冰冷的气场直接让人不敢靠近。 -- 第46页 洛小天倒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仅仅是觉得他那人百无聊赖,便下意识的往相对的位置挪了几步。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被从榭内赶了出来。 “得,又来一个哑巴。” 洛小天认出那人是沈念,顿时想起齐麟和他说过,这人不仅没有灵根,而且脾气古怪,不爱说话。 他正暗暗嘟囔着作者笔下的‘哑巴’怎么这么多时,忽然视线里,又有一人唉声叹气的走来。 “齐麟,你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齐麟来洛小天旁边站着,眉毛和鼻子都快愁的挤到一块了。 见他不说话,洛小天自己猜测:“难不成,你也因为不说话被赶出来的。” 齐麟这才看向他,纠正道:“我说了。” 洛小天:“你说什么了?” 齐麟:“不知道。” 洛小□□他翻了个白眼:“得,还不如哑巴呢。” 第23章 师尊,你别打我 等快临近下课的时候,老书仙才招呼他们四人进去,不过屋内,他们原本的位置已经让别人给占据了,只有最后一排,专门为他们留着空荡荡的四个位子。 洛小天被老书仙安排在了最偏僻的角落里,人称眼不见心不烦。 他倒也安分,没有说些不乐意的话,一坐下来,就拿出纸张,义愤填膺的开始写字。 写好之后,趁着老书仙不注意,朝着齐麟小心翼翼的“吱吱”了两声。 齐麟扭头看他,洛小天毫不在意两人中间隔着若千晨,直接把一团揉成球的宣纸,瞄准齐麟扔了过去。 纸团从若千晨的眼前略过,他冷眼看了洛小天一眼,不过对方并没有拿他当回事,依旧跟齐麟“眉来眼去”。 洛小天:你把这张纸替本小爷粘那老头的背上。 齐麟:不好吧,我师尊知道了会灭了我的。 洛小天:你坐最后一排,前面那群小兔崽子不会知道是你干的。 齐麟:可还有若千晨和沈念看着呢。 洛小天:他俩是哑巴,张嘴都嫌累,不会说的。 齐麟:可是…… 洛小天:你别这么磨磨蹭蹭的,想报仇就麻利点。 齐麟再次低头看了一眼那纸上写的字,深吸一口气后,眼见老书仙从他旁边折返,便一伸手,不动声色的将东西粘在了对方有些驼起的背上。 前面的弟子们正在认认真真的低头读书,并没有发现老书仙背上有东西,等那老书仙又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后,洛小天听到有人大喊:“先生,您背后有东西。” 江恒将那张纸取下,看着上面的字发愣,老书仙问他纸上写了什么,让他念出来。 听到这话,江恒脸色有些发青,不过仍是照做,他的声音轻若蚊讷。 老书仙耳背,让他大点声。江恒用力攥了攥那张纸,大声喊道:“你是孙子我是爷!” 一瞬间,老书仙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中的木杖,就向江恒砸去。 江恒忙解释:“先生,我并不是有意冒犯您,这纸上就这样写的。” 老书仙夺过那张纸看了看,气得嗓音发颤:“这谁干的?!谁干的?!” 在场者无一人回复,洛小天躲在角落里,偷着乐。 就在这时,有人站了起来:“先生,写字的是洛小天,动手的是齐麟。” 此话一出,洛小天有一瞬的傻眼,他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发现说话者,竟是若千晨。 老书仙怒不可遏,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洛小天的面前,把那张纸用力拍在了书案上,尽量保持住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沉声道:“侮辱师长是吧,齐麟你过来!” 齐麟低着头,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老书仙颤抖的手指在他俩面前晃了又晃,最终指着那纸上的文字说道:“你们两个,各自在对方身上写一句类似的话,一会儿去饭堂门口给我大声的读,读到天黑为止。” 洛小天与齐麟瞬间面面相觑,刚刚还得意洋洋的面孔,顿时没了气色。 饭堂门口,一时多了两个傻子级的风云人物,引得灵云城弟子津津乐道。 洛小天:“我是白痴我骄傲……” 齐麟:“我是智障我自豪……” 不多时,见钟黎从饭堂门口经过,并满脸惊诧的看了这边一眼,齐麟的脸顿时因为羞愧而染了红色,只能找洛小天埋怨:“都怪你,写什么不好,不会写的委婉一点吗?” 洛小天不服气:“瞧你这话说的,你难道写的就不直白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听来来往往的行人依旧对他们指指点点,齐麟一副必死无疑的表情,仰天长叹:“我师尊一定会打死我的,”紧接着,哭丧着脸问洛小天:“小天兄,我该怎么办啊?” 洛小天神色自然,给的建议更自然:“你使劲吹捧他,把他吹高兴了,他自然就饶过你了。” “吹捧?那我这张嘴,从今往后就别想再张开了……快再帮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嗯……俗话说得好,生命在于运动,撒娇才是王道,你直接跑到你师尊的面前,曲膝跪地,抱紧他的大腿后,猛的一瞪眼:‘师尊,我错了!你千万别打死我呀!’” “……” 洛小天仍自顾自的说着:“哦,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就是到时候你说最后一句话时,一定要像我刚刚的一般,嗲声嗲气的,最好能让那个火.药桶瞬间起一声鸡皮疙瘩。” -- 第47页 齐麟打了个寒颤:“我……我已经起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咋样,有没有领略到这撒娇的精髓啊?” “呵呵,你信不信,我若这样做了,我师尊真能打死我……”齐麟再次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说道,“算了,我还是认命吧。” 他暗自苦闷,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看他这个样子,洛小天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毕竟这件事错全在他。可当愧疚转变成愤怒,他就立刻想到了打小报告的若千晨,心里切齿道:若千晨,看小爷不整死你。 他正计划着如何报仇,远处长然和顾言君一前一后的朝这边走来。 那老书仙一直坚信“教不严师之惰”,必定会向他俩告知情况,让他们尽到为师的本分。 长然脚下因怒生风,快步走到齐麟的面前后,张口就指责道:“齐麟,你跟谁学不好,非要跟这洛小天鬼混,就你现在这样子,我如何与你父亲……” 他的话忽然间戛然而止,齐麟忍不住抬头,满脸疑惑的看向他,却又听他责备道:“去藏书阁把祖师爷留下来的《静心记》抄写百遍,写不完,不许离开。” 说完,他便气呼呼的拂袖离去。齐麟可怜巴巴的看了洛小天一眼后,便萎靡不振的跟着长然离开了。 洛小天心疼他,可接下来,当他注意到顾言君那张沉静的面孔时,觉得还是先心疼自己要紧。 顾言君来他面前站定,从面上倒是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模样,但脸色也比平常多了几分严厉,他刚扬起手来,还未表明要做什么,洛小天就猛的抱住脑袋,闭着眼睛大喊一声:“师尊,我错了,你千万别打死我呀!” 顾言君修长的手指从他的一缕发丝间抚过,轻轻将一片垂落的叶子拿了下来,淡淡说了一句:“去吃饭吧。” 洛小天有片刻的难以理解,不过一想他师尊是出了名的佛系,对他不打不骂也是情有可原。 他抬眸凝视着顾言君的眼睛,远处柔顺的斜阳在他的眼里留下了一片潋滟霞光,他第一次,觉得他的师尊,当真与旁人说的一般,霞姿月韵,清阳曜灵。 等洛小天拿着两张包好的烧饼从饭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饭堂前,有几盏明灯高高挂起,招来一些小虫子飞来飞去。 他去了一趟弟子斋房,发现齐麟还没有回去,便准备往藏书阁的方向寻去,可刚一转身,就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快的从离斋房不远的地方一闪而过,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迹。 因为不远处有树林的缘故,洛小天以为自己把树当成了人,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偷偷的来到藏书阁,紧挨着墙角,弓背驼腰的摸索到一面灯火阑珊的窗户下,把一张用纸包裹好的烧饼顺着窗户缝扔了进去,随之学了两声老鼠叫后,就赶快离开了。 藏书阁内,齐麟闻声来到窗户边,捡起烧饼后,急忙往窗外瞧了瞧,当望到那个偷偷摸摸远去的影子时,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洛小天慢悠悠的往玄武殿的方向而去,嘴里还吧唧吧唧的嚼着烧饼。就在这时,借着四周的明灯,他注意到长然正从不远处迎面走来,立刻慌乱的把剩下的半张饼都塞进了嘴里,塞的两个腮帮子圆鼓鼓的,像极了小仓鼠。 他向长然有模有样的弯腰行礼,口齿不清的叫了声:“师伯。” 长然本是撇了他一眼,可没想到竟然被他的脸吸引住了目光,问道:“你脸怎么了?” 洛小天转着眼珠子说道:“没什么,被我师尊打的。” 长然有片刻的惊讶:“难为他顾言君还有明事理的时候。” 洛小天咧嘴憋笑,看在长然眼里,竟是因为脸疼,面部扭曲变形,他似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后,便背手走开了。 洛小天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嚼他的烧饼,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就冷不防的撞到了某人的身上。 他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便听面前之人似乎是抱怨的语气说道:“你师尊,哪有这么残忍。” 洛小天连忙向顾言君解释:“师尊,我不这样说,万一被他发现我有饭吃,那他肯定会说您身为师长,但是没有师长的样子,对我的错误不负责任,还放任我为所欲为。” 顾言君看着他,眼里有微光闪现:“你这是在为我着想吗?” 洛小天愣了一下,刹那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这个问题。刚刚在他面对长然的时候,他的确想要尽全力避免让长然抓着把柄,挖苦顾言君,可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在意这个眼前之人了。 正思忖着什么,脖颈处突然一阵灼痛感传来,像是有人拿着燃烧的香头猛的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见他忽然之间脸色突变,顾言君急忙扯开他的衣领去看,白色的月光下,他的脖颈处有一个红黑色的小点。 洛小天被顾言君看得心里发慌,只好状作无意的说道:“就被蚊虫叮了一下,没事的。” 说话间,他把顾言君放在自己衣领处的手拿开,干笑两声后,就慌忙的跑开了。 半夜时分,其他斋房里的弟子也都遭到了某物的叮咬,但没有一个人在意,只想着夏天到了,蚊虫多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 直到第二天清晨,洛小天去齐麟的寝室找他,发现他们寝室里的人,除了沈念,全都发了高烧。一打听,才知道其他斋房里的弟子,也有好几个发烧的。医舍的宋颜已经知道了情况,如今正在调配草药。 -- 第48页 齐麟躺在被窝里,咳嗽了两声,对洛小天说道:“今天早上需要去朱雀殿学习琴艺,你赶快去吧,别迟到了。” 洛小天给他掖了掖被子,说了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便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旁烧糊涂了的陈词,嘟嘟囔囔的说着要喝水,洛小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略显不情愿的走到桌子前,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拿过去,眼见他有些神志不清,便只好扶起他的身子,把水给他慢慢喂了进去。 “要不是怕你死了,吓着我兄弟,我才不管你呢。” 洛小天抱怨几句后,不经意间,看到陈词的脖颈处有一个稍稍发黑的血点,一时觉得跟他脖子上的那一个小红点很相似。 他一边思虑着,一边去桌前放杯子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若千晨”,瞬间思绪一转,想起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去做:报仇! 第24章 我看上他了 四殿主楚问雅很少出朱雀殿,所以弟子们只好去她殿里听她讲学。 一踏上朱雀殿,洛小天就看到一群女弟子瞅着同一个方向犯花痴:“这若千晨生得真是一表人才,乍一看真的跟三殿主有一比了,那三殿主不近女色,再喜欢他也没用,不知道这若千晨什么性子。” 听到这话,洛小天心里一阵坏笑:“放心吧美女们,他喜欢女的,非常非常喜欢女的,嘿嘿嘿嘿。” 他正自顾自的乐着,忽然听到周围有女弟子提了一下他的名字。洛小天立刻凝神去听,结果,还不如不听。 “看,那就是洛小天,他长的也挺帅的……” 洛小天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就是人傻了点。” 洛小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叹了口气,黑着脸走进了朱雀殿。顷刻间,便感觉一阵热气迎面扑来,不一会儿,整个人便已经汗流浃背。他在书中多少留意过一些东西,说这楚问雅畏冷,殿内常年留有地龙,所以会比其他地方热一些,不过此时正值夏季,像洛小天这种天生怕热之人,自然会受不了。 待众弟子坐下之后,楚问雅看着每一个人都因为房间的燥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有些心烦意乱的,便开始慢慢弹起琴来。 琴音弥漫,那声音就像是一缕甘甜的清泉,在人的心中涤荡盘旋,一瞬间,众人竟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燥热,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渐渐带了凉意。 楚问雅抚平琴弦,缓缓说道:“古语有云,琴可导养神气,宣和情志,琴弦亦可动心弦,正如在坐诸位本是心性浮躁,而刚才的曲子刚好能让你们静心凝神。” 洛小天心想,这楚问雅在乐音上的造诣,果然不是吹的,只是他想不明白,一个人真的可以依靠一把琴,就能够远离世俗,超然物外吗? 一段时间后,楚问雅把有关琴的一些基础知识讲的差不多了,就让弟子们根据手中的曲谱自行练习。 经过大神的点化,人人都手到擒来。唯独这洛小天,音乐细胞归零,任凭楚问雅如何手把手的教导,好好的古琴在他的手里,都只剩下了杀猪宰羊的声音。 下课后,很少动怒的楚问雅拎着洛小天去找顾言君,把洛小天往对方面前一扔,难掩气愤的说道:“师兄,我教了这么多年的徒弟,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好好的一首曲子,愣是弄成弹棉花……”她看了洛小天一眼,接着说道,“你这徒弟我当真教不了,以后这琴艺方面,还请师兄您亲自传授吧。” 顾言君正在烹着茶水,回答的倒也干脆利落:“小天生性愚钝,真是有劳师妹了。” 洛小天心中不悦,皱着眉头抬眼去瞧他:我哪里愚钝了。 旁边的楚问雅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顾言君:“师兄,你也别怪我多嘴,我只想知道,你为何非要收这洛小天为入室弟子?”她顿了一下,微微看了洛小天一眼,“他确实有些小聪明,但是……” 楚问雅突然不说话了,洛小天下意识的直视向顾言君,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做梦都想知道为什么。 顾言君不慌不忙的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平静自若的说道:“因为……我只有他一个弟子。” 这理由,呵呵…… 楚问雅拿他没辙,只看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后,便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有弟子匆匆赶来玄武殿汇报,说朱雀殿的女修们打起来了,让楚问雅赶快回去看看。 这女修打架,在灵云城还是头一遭,别提有多稀奇了,片刻的功夫,朱雀殿上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弟子。 前来制止的长然没有见识过女人打架的实力,本是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可以平息战乱,谁曾想,非但没有制止住,反而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薅去了一缕头发,顿时疼的他连连跺脚。 远处的云雾里,突然有清冷的萧音传来。渐渐的,打斗的女修们相互止住了手。 众人朝云端望去,见楚问雅正吹着一把白玉萧,与顾言君和洛小天一同御风而来。 待落稳脚跟后,楚问雅把白玉萧还给顾言君,说了句多谢师兄后,便开始着手处理刚才发生之事。 一番表面冷静,实则戟指怒目的询问过后,才知道这群女修是因为一个若千晨打起来的,而导火索,则是因为她们都收到了来自署名是若千晨的情书,于是,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证明其中有人说了谎。 -- 第49页 对于这种事,只要不牵扯白虎殿,长然没有理由费心思,更何况,弟子们突然接连发烧生病之事,白虎殿因为人多的缘故,受灾最严重,他忙这件事都忙不过来,更别提女修为了小情小爱打架之事了。可是这次,他却来了精气神,非要替楚问雅分忧解难,解决此事。 他即刻命人把若千晨找了来,质问此事。 若千晨目视前方,气度沉凛,眼角的余光在略过四周的人群时,看到了一脸奸笑的洛小天,他大概猜出了此事是谁所为,若无其事的跟长然说道:“我没有做过。” 长然拿了几封情书让他看:“可这上面的字迹明明就是你的。” 灵云城最忌讳男修士与女修士有情爱方面的牵扯,若千晨知道,如果此事不妥善解决的话,对他极为不利。 他看了看那情书上用笔墨写好的字,眉目淡薄道:“字迹可以模仿,但下笔却有轻重,在这方面,书仙最精通,二殿主不妨让书仙一探究竟。” 长然觉得有理,便又派人从藏书阁请来了老书仙。当那老头往那情书上打眼一瞧,直接不作迟疑的说了句:“这是洛小天写的。”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洛小天,就连顾言君也一时惊讶的看向他。 洛小天心里大慌:完了,要嗝! 长然盯着他的那道视线,明显愈发冷厉:“洛小天!又是你!”他气得喘着粗气,全然不顾洛小天的亲师尊还在现场,“看来不对你严加管制,你是准备上天啊,来人啊,把洛小天……” “等一下,”顾言君把他的话打断,眸光清淡的凝视着一旁手足无措的洛小天,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洛小天知道顾言君在给他机会,可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怎么也想不出能够救急的办法来,最后竟然绞尽脑汁地蹦出一句:“因为……因为……因为我看上他了。” 他低着头,缓缓抬起的手指指向了若千晨。在场众人顿时瞠目结舌,而顾言君从无波澜的神色更是变了又变。 洛小天赶紧继续补救:“对,我看上他了,我就是喜欢他,当我听说女弟子们都对他情有独钟时,我就生气,嫉妒,于是,我模仿他的笔迹,写了一些情书偷偷放在她们的寝室,就是想让她们认为若千晨是一个花心之人,从而断了对他的念想,可是我没想到……” 天呐!编不下去了,谁来救救我呀! 长然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冷着声线道:“但你可知道,灵云城从不允许同门之间互生情愫。”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是单相思,不信你可以去调查一下,看若千晨是不是讨厌我。”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洛小天在新弟子入选的时候,举荐若千晨为仙尊陆莫辞的弟子,想来十有八.九是出于喜欢,而若千晨向老书仙举报洛小天,使他受罚,的确不像是钟爱洛小天之人。 长然见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也算是解决了大半,最重要的是,已经与朱雀殿没有干系了,便准备撒手不管,全然扔给顾言君:“顾师弟,既然此事因洛小天而起,你自己看着办吧,我那里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便领着一众弟子,扬长而去。 洛小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想着不用死就行。他微微转眸,刚好撞上顾言君的目光,顿时有些发慌,那双透彻的眼睛,此刻,正恨不得看进他的心里。 “师尊,我……” 顾言君不想听他再说什么,直接伸手抓紧他的胳膊,拽着他往玄武殿而去。 若千晨望向洛小天他们离开的方向,眸光里,有一瞬的起伏不定,刚才顾言君看洛小天的眼神,过去他只在萧寒身上看到过,是因为洛小天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还是顾言君早已经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萧寒。 回到玄武殿,顾言君刚一松开洛小天,就指着那池莲花,淡淡道:“去挑几桶水来,把这池子加满。” 洛小天听不出他的声线里藏着生气的情绪,瞅着那池莲花,不解的说道:“这池中水是满的,不需要再加水了。” 此话一出,顾言君衣袖轻挥,池中之水立刻慢慢褪尽,连一小滴露珠都没留下。 看着这一幕,洛小天目瞪口呆,刚要与顾言君讨价还价,却发现对方已经踱步走进了殿内,紧接着,他听到了“哐当”一声巨响,那是顾言君猛摔房门的声音…… 第25章 蛊虫 洛小天顶着头顶的冷月,无精打采的往池中倒完了最后一桶清水。他忙活了几个小时,在这一期间,顾言君从未离开房间半步。 今夜的风好像比平时多了几分暑热之气,不由自主的让人觉得浑身灼热无力。 洛小天把水桶往旁边一扔,独自坐在池边砌筑的白岩上,捧着脸发呆。他为今日报复若千晨,最终落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感到郁郁寡欢,又想着齐麟的病有没有好一些,刚刚去后山挑水的时候,他听说宋颜已经诊断出了病因,说是蛊毒所致,可按理说灵云城不该有蛊虫这种东西,所以长然只好加派弟子,在整个灵云城查探情况。 周围的风不知为何,愈发烦热起来。洛小天用衣袖擦着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手指不经意触及到了脸颊,才发觉自己整张脸已经滚烫的惊人。 -- 第50页 片刻的功夫,身上突然开始有千万只蚁虫在爬动,眼前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洛小天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鼻翼翕动间,呼出的气体像一团烈火一般,包裹着他的头颅,让他越来越神思恍惚,最后直接两眼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在他即将落入身下的池水中时,不知从何处伸过来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对方顺势一扯,便将他轻而易举的揽进了怀里。 洛小天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师尊”后,就彻底没了知觉。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去,他的眼睫毛颤了颤,随之睁开了眼睛,一瞬间,一个肉嘟嘟的家伙就毫无征兆的撞进了眼睛里,洛小天被吓了一跳,慌乱的把眼前之物一掌拍了出去。 幸亏顾言君反应及时,眼疾手快的把那千雪巨灵接在了手里,没让其摔落在地。 “呃,恶心死了。”洛小天一边皱着脸,一边努力擦着脸上的口水。 顾言君不由得眼角含笑,想了一下,说道:“既然你不喜欢它给你降温,那我只好去一趟医舍,给你拿一些冰块回来。” “去吧去吧。”洛小天眼都未抬,仍是兀自整理着自己的形象,随口应道。 等顾言君离开后,他才察觉出了什么,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眨巴着眼睛说道:“他不生气了?” 他用力回想了一下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猛然记起他神智不清的时候,好像死死抱着顾言君说过一句话——师尊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 一想到这里,洛小天蓦得打了个冷颤,拽起被子就把自己裹了个密不通风,只听得被窝里传出啪啪打脸的声音。 顾言君来到医舍时,那里依旧灯火通明,想着宋颜肯定还在为解药的事发愁。 他刚一只脚踏进屋内,就看见钟黎正坐在桌案旁打盹,对方用手臂撑着困意满满的脑袋,衣袖滑动间,露出了手臂上的一个黑色印记。顾言君上前两步,这才清楚的看到那印记所刻是一片翎羽,像是某个地方特有的图腾。 就在这时,钟黎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立刻睁开眼眸站了起来。当她看清来人是顾言君后,旋即客客气气的行礼作揖。 顾言君状似无意的问道:“你是哪里人?” 钟黎微微笑着道:“我家乡在岚城,家里本是做药材生意的,后来家族败落,我无依无靠,便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游历,”她说着,眼里似乎带了一些悲凉的情绪,“还好遇到了我师尊,他不嫌弃我,收我做了徒弟。” 顾言君听后,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她手臂上的那个标记非同寻常又让他倍感熟悉,只是暂时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他慢慢去到后院,见宋颜正附身蹲在一堆千奇百怪的草药旁,思虑着什么。 “可有什么进展?”顾言君走到他身边,开口问道。 宋颜闻声,并没有挪动视线,只叹了口气说道:“这次蛊毒之事,来势汹汹,而且此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再加上蛊毒在人身体里瞬息万变,我要配出相应的解药,实在有些困难。” 顾言君沉着眼眸,静静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宋师弟,可想过这件事,与燕门宗有关。” “燕门宗?”宋颜抬头去看他,暗自惊惑片刻后,思索道,“这世间,确实只有燕门宗的人擅长养蛊炼毒,可我们灵云城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更何况,燕门宗的人亦正亦邪,身上都多多少少带有邪气,灵云城设有结界防护,他们的人根本进不来。” “燕门宗的弟子确实进不来,可不代表他们不能安排其他人进灵云城。” “师兄是在怀疑灵云城出了奸细?”宋颜沉默了一下,皱眉道,“若真的是燕门宗所为,他们直接可以趁我们不备,用蛊毒要了灵云城弟子的性命,可是此次中毒者多为新入门的弟子,而且毒性不大,并不会危急到人的性命。” 顾言君的眼底有一瞬的迟疑,“但愿是我多虑了。” 等他再回到前堂时,钟黎正趴在桌子上摆弄着她的那些卦爻,那六十四卦中,有一面多出来的黎卦格外引人注目。她想起曾经母亲嘱咐过她,若是有一日,有人抽出了带有她名字的黎卦,她便要护那人一生周全,她曾觉得,她要保护的人肯定得是一个人中翘楚,可另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卦,竟然被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齐麟抽了出来。 顾言君问她:“你还懂卦辞?” 钟黎依然笑着回复:“只平常解闷用的,我也就是懂个皮毛。” 顾言君似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这六界之中,唯有苍离族人最擅长占卜之术,可他们隐匿深山,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迹,不过据民间传言,他们好像就生活在岚城一带。” 说话间,他细细去看钟黎的神色,见其只是如同听故事一般,静静的听着,便没有再说什么。 顾言君离开后,钟黎眼里平淡的笑意立刻尽数褪去,渐渐换上了一丝晦暗沉冷的情绪。 昏黄的烛光下,有一只黑色的小虫慢慢从角落里爬至她的脚下,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变成了血红色,钟黎低头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原来,他就是萧寒。 -- 第51页 顾言君重新回到玄武殿,看到洛小天正蒙在被子里,如死猪一般呼呼大睡。 他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走过去,坐在床边,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洛小天:“小天醒醒,吃了药再睡。” 洛小天像是被惊扰,醒来时有一瞬的愁眉苦脸。 “冰块都被白虎殿那边拿去了,我给你熬了一些积雪草,也多少可以退烧的。”顾言君说着,便舀了一勺汤药往洛小天的嘴边送。 只单纯闻那汤药的味儿,洛小天就已是龇牙咧嘴,更不用说,让他喝了。他不情愿的别开脸,死活不肯张嘴。 顾言君见状,本是可以施个小法术撬开洛小天的嘴,给他把药灌下去,可这一刻,却是突然之间来了耐心,学着洛小天平时的作风,与他讨价还价起来:“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山玉圭吗,只要你把这药喝了,为师保证会把玉圭给你。” 最后一个字音刚刚说出口,顾言君手里的汤药就被洛小天倏地的夺了过去,“咕咚咕咚”进了肚子。 喝完药,洛小天把双手往顾言君面前一摊,眼里金光闪闪:“玉圭呢?” 顾言君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回了一句:“我只是说会给你,又不是说现在就给,还是再等两年吧。” “两年!”洛小天吼得惊天动地,要不是有门规摆在那里,他早就想掐死顾言君了。 不过半刻后,他也就不生气了,毕竟在他心里,这出山玉圭他势在必得,既然顾言君不想给他,他就用自己的办法巧取便是。 顾言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问道:“你为什么如此着急下山?” 洛小天眼神飘忽了一下,慢慢说道:“我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早就待腻了,人人都道外面的世界精彩,我当然想要去看看。” 听到这些话,顾言君看他的视线里莫名添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心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悄悄滴落在了上面。在他的记忆里,萧寒也是常常吵着嚷着要去踏遍万里河山,看遍世间繁华,而他也答应过萧寒,会陪他一起去看这世间一切,可最终却是他负了他。 “那好,”他的声音轻柔却又坚定,“等我百年渡劫结束……”他顿了一下,几乎是用唇语默默说了句“如果我还能活着”,接着,便看着他继续说道:“我就带你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百年渡劫结束!”洛小天像是听到了什么惊耳骇目之事,下意识的就说道,“那你就入……” 他忽然欲言又止,引得顾言君投来疑惑的目光。 洛小天愣了愣,立刻把那个“魔”字吞到了肚子里,改口道:“那师尊你就升仙了,还怎么带我看世界。” 顾言君看着他,神情认真而又专注:“凭我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得道成仙,所以我说过的带你去看遍这个世界,就一定会兑现。” “别别别别别!”洛小天拒绝的倒也直接,“师尊德厚流光,以后是要在这灵云城传道授业的,怎么能为了我这点小小的心愿,亲力亲为,费心费神呢,您老以后就在这里安居乐业,至于那世界,我自己去看就行。” 顾言君的眸光暗了下来:“你难道不想让我在你身边保护你吗?” “不想!” 洛小天直言不讳,一嗓子喊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直接了,便急忙又补充道:“这人长大了,有些事情就要学会独立,我也不能总麻烦师尊吧。” 此时此刻,顾言君多想告诉他,对于他来说,他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是麻烦,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一个沉沉的颔首,只是没有人知道,最终,他们之间,可能又会多一份遗憾。 第26章 你喜欢谁 四更天的时候,灵云城防守的弟子已经疲倦懈怠,这时候的防备最为薄弱。 后山林中,安静的空气里传来几声轻飘飘的鸟鸣声,有人捧了一只黑色的山鸦作势往天上送。 就在这山鸦展翅高飞,即刻便要穿透浮云外的结界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道剑光,如闪电一般犀利的划破云层,直击那山鸦要害。 山鸦摇摇坠地之后,钟黎才看清楚那个从林子深处持剑而来的颀长身影。 “慕天剑。”她凭借那剑上还未散去的灵光,大概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你是来自青州的傀儡师?” 若千晨在只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驻足而立,没有应声,便把那只已经没了气息的山鸦丢在了钟黎的脚下。这山鸦由灵气所化,片刻间,就化作了一团烟雾,消弭殆尽。 他把刚刚从山鸦脚上取下的信笺平放在了地上,紧接着,在对方讶然的神色下,又拿出了一根竹筒。等他拔掉竹筒塞后,眼见一群如同芝麻粒大小的黑色小虫,瞬间蜂拥而出,密密麻麻的排布在了信笺之上。 那原本空白的信笺,立刻浮现出了三个字:洛小天。 钟黎的目光沉了下来。这竹筒她本是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却没想到会落入若千晨的手中,而且对方竟然还能解开她信笺上的秘密,看来这人的身份不简单啊。 她注视着若千晨,声音浅薄道:“怪不得我放出去的蛊虫有一只没有回来,原来是被你控制了,还借此找到了它的同类,看来你当真是傀儡师,只是凭你的本事,不自成门派,反倒在这灵云城给人家做徒弟,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 第52页 若千晨似乎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眼神仿若利剑一般,盯着她冷声询问道:“你在为燕门宗,查探什么?” “什么燕门宗,我可听不明白。”钟黎装的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周围渐渐有火光靠拢,钟黎意识到是被巡查的弟子发现了,急忙想要施展法术逃离此地,可咒语还未念出,整个人就被一条突如其来的捆仙绳束缚在了原地。 若千晨旋即把地上的信笺毁掉,冷着脸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一句“我等你说实话的那一日”后,便火速离开了那里。 钟黎被人抓到了白虎殿,连同那竹筒里的蛊虫,一并带到了长然的面前。 她倒也有骨气,没等长然细细盘问,就堂而皇之的说道:“这事是我做的,看那些新来的弟子不顺眼,就想教训一下他们。” 长然怒不可遏的瞪她一眼,问道:“那你这些蛊虫哪来的?” 钟黎的嗓音因为清亮带了一丝漫不经心:“蛊虫有时候也可入药,所以我自己养着玩的。” 这些话,任凭一个有心思的人仔细一想,也知道不足为信。 长然自知问不出什么,便先命人将其关进地牢,等他与其他殿主商量之后,再做定夺。 这时,有弟子来报,说宋颜已经配置出了解药,正让患病的弟子试用。听到这个消息,还在气头上的长然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反而因为听到“宋颜”这个名字,一时更加恼怒。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医舍门前的那片花丛被细软的微风吹的哗哗作响。 长然怒气冲冲的去到医舍时,顾言君正陪着洛小天在那里试药。 长然一进去,就指着宋颜劈头盖脸的大骂,全然没有看在四周有弟子的份上,给宋颜留一丝情面。 “又是你这个孽畜!你到底还要给灵云城招惹多少麻烦!要不是看在姜月师叔的面子上,我早就一剑杀了你了!……” 宋颜垂下眼目,只由着他辱骂,自始至终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 反倒是洛小天愤愤不平的皱起了眉头。这长然凶弟子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他的师弟也不放过,更何况,说的话比骂弟子的时候还要难听,这任凭谁,都觉得他实在过分。 于是,还不等顾言君开口,他就已经替宋颜打抱不平道:“宋师叔连夜配置出能去蛊毒的解药,救了众弟子一命,师伯怎么能说他是灵云城的麻烦呢。” 长然冷哼一声,看向宋颜的目光更加凛冽:“他做这些,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带回那样一个徒弟。”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 在场的齐麟更是慌忙询问道:“钟黎?钟黎她怎么了?” 长然眉头拧起:“她毒害同门,罪不可赦,不配做灵云城的弟子。” 这话,听着像是在指认钟黎的恶行,却更像是意指其他人。 就在众人哑口无言,各自沉思着什么时,楚问雅缓缓走了进来。 见到她后,洛小天留意到长然的脸色一时间缓和了许多。 “我来拿些解药。”楚问雅看向尽显颓废的宋颜,慢慢开口,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温婉。 宋颜仍是垂着眼眸,不看任何人,看似随意的把一瓶药递到了她的手中,又嘱咐了几句后,就对长然说道:“既然师兄说此事是钟黎所为,我这个做师父的,必然承有责任,现在便去地牢领罚。” 他说完,刚要出这医舍,就听到楚问雅喊了一声:“等等。” 她说道:“钟黎所做之事,你也是不知情的,这个罚,是不必受的。” 旁边的长然想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后,竟像是转了性子一般,说道:“楚师妹的话有理,你既然不知情,这罚就免了吧。” 宋颜似是笑了,但看向屋外的神色里却溢慢了惆怅,仍是坚持道:“钟黎是我带回灵云城的,一切由我而起,错了便是错了,错了就要受罚。” 他说着,就已踱步而去。望着他隐没在晨光中的背影,洛小天好像看到楚问雅的眼里铺开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等回到玄武殿,洛小天问顾言君:“长然师伯对宋颜师叔也太凶了,他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顾言君站在池水旁,轻抚着面前的莲花,缓缓说道:“你宋颜师叔,原是妖界之人,可因为他母亲是凡人,后被逐出了妖界,也是因为他的身份,人间同样不会接受他,而你姜月师祖与他母亲是旧识,看他可怜,便将其带回了灵云城,收做入室弟子,其实这在灵云城是不允许的,可姜月执意如此,事情也就慢慢有了缓和,只是后来宋师弟与楚师妹一同下山历练,遭到了邪派冥罗宫的袭击,当时的冥罗宫养有魔煞,这种嗜血邪物,很难制服,你宋颜师叔无奈之下,现出了真身,杀死了那些魔煞,但也不小心伤了你楚师叔,这大概就是你长然师伯一直对他冷言相向的原因吧。” “哦——”洛小天听后,恍然大悟一般的长长感慨一声,最后竟总结出了这样一句话:“长然师伯原来喜欢楚师叔!” 顾言君捏着一片莲花瓣的手指突然之间抖了一下,他转眸看向洛小天,表情略显严肃的说道:“不准胡说。” “我没胡说,我这都是有根据的,”洛小天非要给顾言君分析分析,“你想啊师尊,为什么宋颜师叔伤了楚师叔,楚师叔不记仇,反倒是长然师伯对宋师叔耿耿于怀,你再想想,为什么长然师伯对所有人说话都跟训孙子似的,唯独见了楚师叔就没了脾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长然师伯就是喜欢楚师叔。” -- 第53页 顾言君静静地看着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等他把话说完了,他居然字字认真的问了句:“那你喜欢谁?” 短短五个字,直接让洛小天僵成了化石: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嘛? 顾言君朝他靠近两步,看他的眼神,虽然如同平时一样清淡,但就是让洛小天感觉心里毛毛的,他接着问道:“是若千晨吗?” “是……若千晨吗?”洛小天把他的话重复呢喃了一遍,不停转动着的眼珠子,像是要转出什么合适的说辞来。 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回复最妥当时,突然有白虎殿的弟子前来有事禀告,也算是帮了洛小天一个大忙了。 那弟子说道:“三殿主,二殿主让我告诉您,对于钟黎施蛊谋害新弟子一事,二殿主已经下令将其永生□□。” 陆莫辞不在,长然就成了定夺处事的一把手,凡事对外说是与其他殿主商议而为,实则先斩后奏。不过顾言君也不与他计较,只淡淡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就继续摆弄他的莲花。 倒是洛小天心神不宁的想着:仙女被关起来了,齐麟还不得郁闷死。 到了吃晚饭时,洛小天特地去了一趟齐麟的寝室。一进门,就撞见了“哑巴”沈念,对方拿着水桶,似乎是要准备出去。 洛小天笑眯眯的打招呼:“嗨~吃饭了吗?” 沈念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只稍稍看了他一眼后,就毫不犹豫的侧身离开了。 洛小天受到漠视,心里很是不爽,但一想到他对谁都是这个模样,也就不怎么生气了。 他往里面走了走,眼见齐麟倒在床铺上发呆,直接纵身一跃,扑了上去,企图把对方吓一跳。 怎知齐麟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一般,依旧自顾自的出神。 洛小天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坐在床边,晃了晃脚后,没话找话的说道:“我知道后山有个地方,这个时间蟋蟀可多了,我们可以抓一些,逗着玩。” 见齐麟仍是一言不发,洛小天继续找他感兴趣的话题:“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吃我烤的鱼吗,我们现在就去抓几条……” “出去。”齐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淡而又生疏。 “齐麟,你别这样,有些事情……” “出去。” 他的声音更加生硬,让洛小天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距离感,他没有喜欢过或是在乎过某人,自然无法与他感同身受,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后,便耷拉着脑袋,起身走开了。 第27章 教我御剑飞行 来到屋外,有风催促着几片浅粉色的海棠花瓣从洛小天的眼前轻轻拂过。 一瞬间,他想起段默的房门前就种有几株四季海棠,而自从段默去了天清阁,他也有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正想着,下意识的就走到了段默的寝室前。当他看到金黄色的霞光下那个瘦小的身影时,明显吃了一惊。 ——沈念? 此时此刻,沈念正背对着远处的夕阳,动作娴熟的浇着每一株海棠花。橘色的余晖给他的白色衣裳染了色,像是在上面画下了一段难以追忆的过往。 不经意间,他的眼睛朝着洛小天所在的方向瞥了过来,两人目光相触的同时,沈念竟好像受到了惊吓一般,手忙脚乱的提起水桶,一溜烟的就跑走了。 洛小天呆呆的站在那里,瞅着那些灿若云霞的海棠花,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正纳闷这沈念为何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就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房顶上坐了一个人。 他眯着眼睛,仔细一瞧,那人竟是他的“仇人”——若千晨。 他悄悄的摸过去,借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爬到了房顶上。 若千晨正看着手里的一个木人出神,压根没有注意到一旁爬上来的洛小天,直到对方趁其不备把那木人夺了过去,他才瞬间呼吸一滞,急忙回头去看。 “还给我。” 他站起身来,目光如冰的盯着洛小天,嗓音低沉,却又透着从未有过的紧张。 洛小天拿着那小木人反反复复的看了看,雕刻的倒也算用心,但肯定不是出自行家之手。不过他见若千晨似乎很在意这个木人,便一时动了心思,把木人背到身后,不怀好意的笑道:“要我给你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教我御剑飞行。” 听到这话,若千晨愣了一下,明显没有想到洛小天会跟他谈条件。他不置可否,直接将手中的剑拔出,架到了洛小天的脖子上。 洛小天倒是跟吃了镇定剂一般,丝毫没有畏惧,反而下面经过的几个灵云城弟子吓了一跳。 “洛师弟,你们没事吧?!” 洛小□□他们挥挥手,笑得随意自然:“没事,我们约会呢!” 那几个弟子闻声,顿时露出了吃瓜群众专有的笑脸,紧接着,相互议论着走开了。 若千晨脸色更加难看了,冷声警告道:“把东西还我,不然我杀了你。” 洛小天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一字一顿的回道:“你不敢。” 的确,这里是灵云城,这里有严明的门规,要想活下去,就得不犯事。 若千晨目光锐利的直视他半晌,最终还是把剑放回了鞘中。 看到这一幕,洛小天再次笑了笑:“这样才对嘛,那我刚才……喂!你怎么还硬抢呢!” -- 第54页 令他万分没有想到的是,一向腰不能弯,衣不能皱的若千晨,这一刻,竟伸手去抢他背后的小木人。 “这里是屋顶啊!你再抢我就掉下去了,摔死你能负责吗?!” 洛小天只听到脚下的瓦片咔嚓作响,对方一个利索的急转身,就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 在侧身躲闪的过程中,洛小天脚下一滑,顺势从房顶上掉了下去,当真一语成谶。 不过即刻间,便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惊慌过后,洛小天抬头一看,见这若千晨还算有良心,不忍心看他就这样掉下去。 确实不能就这样掉下去。 只见若千晨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撬开他的掌心,将那小木人完好无损的拿回来后,他——松开了手。 “啊!”洛小天的大脑当即一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无助的向下坠落。 可好在他上辈子积德,在即将摔成半身不遂之前,有人接住了他。 顾言君将他牢牢抱在怀里,瞅着他那双迷茫的眼睛,慢慢说道:“我只离开一会儿,你就跑出来了。” 洛小天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那阵来自于顾言君身体的温热,从他的四肢一直蔓延到他的百骸,让他一时头脑发热,半晌才想起要从对方的身上卸下来。 他摸着后脑勺,视线往上方瞧着,随口回复道:“现在是吃饭时间,我饿了,当然要出来吃饭啊。” 心里嘟囔着:若千晨,这笔账我先记下了,改日再找你还。 顾言君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若千晨,那份熟悉感,他依旧确定不了因何而来。想了一下后,他对洛小天说道:“既然要去饭堂吃饭,那一起吧。” 洛小天还在为刚刚若千晨松开手之事气不过,想都未想,就回了一个“好”字,转瞬间,就已是大惊失色:“师尊,你不是从不去饭堂的吗?” 顾言君回答的简明扼要:“那是以前。” 说完,就拽起一脸茫然的洛小天往饭堂的方向去了。 这个时辰,饭堂已坐满了吃饭的弟子。洛小天与顾言君一踏进门槛,就成了灵云城最举世瞩目的一道风景线。这也难怪,两人本就是时常顶着风云人物的头衔:傻子级的风云人物,勾搭上偶像级的风云人物,怎么看,怎么都不般配。 饭堂的主事一看来了稀客,急忙上前,笑容满面的吹捧道:“三殿主来这里,真是让我们小饭堂蓬荜生辉啊,您要吃点什么,尽管开口,要啥有啥,啥啥都好吃。” 一旁的洛小天翻了一个无比嫌弃的白眼,心里想着明明这饭堂要啥没啥,啥啥都能要人命,到了顾言君面前,就硬是披了一件体面的外衣。 顾言君往两旁看了看,见那些弟子吃的实在不怎么样,沉默半刻,对满脸堆笑的主事问道:“有肉吗?” 主事愣了愣,眨巴着眼睛,心虚的笑道:“有!有!有肉!您等着,我这就让大厨给您做去。” 洛小天的脑海中旋即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他该不会是要去整人肉吧。 大概过了好久,外面的月亮都已经挂上树梢了,那饭菜才上桌。满桌的鸡鸭鱼肉,看得洛小天都想哭了,当即握住顾言君的手,一顿泪流满面的感谢:“师尊,托您老的福,徒弟我终于有肉吃了,以后您一定得常来这里,常来啊!” 顾言君觉得好笑,但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他夹了一块肉放到洛小天的碗里,见其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要开口说什么。 怎知洛小天先他一步开了口:“我知道师尊,细嚼慢咽吗,我已经在细嚼慢咽了。” 说话间,洛小天嘴里的米饭簌簌的往外喷。 顾言君无奈的摇了摇头,觉得他这徒弟的吃相是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还留在饭堂的几个弟子开始小声嘀咕起什么,只是声音太小,洛小天根本就听不到,而顾言君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洛小天可真够厉害的,昨天刚表白了那若千晨,今天就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三殿主来饭堂跟他吃饭。” “哼,傻白甜吗,这年头,傻白甜可招人喜欢了。” …… 顾言君暗自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去问洛小天:“你是傻白甜吗?” 洛小天一杯热水刚含在嘴里,就猝不及防的喷了出去,他一脸懵的盯着顾言君看了看,当视线落在旁桌笑的正开心的几个人身上时,便立刻弄明白了一切。 “他们说得?” 顾言君“嗯”了一下。 洛小天凶巴巴的瞪了那几人一眼,开始跟顾言君吐槽道:“师尊,我一直觉得只有大妈大婶们凑在一起才会嚼舌根,今生有幸来了趟灵云城,呵,直接让我见识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傻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聪明的很。” “我白吗?” “咣当”一声,他把衣摆一掀,一条腿光溜溜的放到了桌子上,看得顾言君一脸震惊:“我腿黑着呢。” “我甜吗?”他把眼睛鼻子挤到一块,故作恶狠狠的样子咬牙说道,“我凶着呢。” 顾言君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大腿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裤子呢?” 一句话,问得洛小天有些意料之外。他把腿重新从桌上放下去,眼睛闪烁道:“现在都夏天了,谁还穿长裤啊,更何况,这外衣就够长的了。” -- 第55页 “以后穿上。”顾言君像是命令的口吻说道。 洛小天看在他让自己吃饱喝足的份上,决定暂时给他个面子:“行行行,穿穿穿。” 这时,旁桌的人又说了一句话,由于分贝没有控制好,声音大了一点,连洛小天都听清楚了:“你们说他是喜欢若千晨,还是三殿主?”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小天注意到顾言君的脸色好像黑了一些,他想起今日顾言君问他的那个问题,他还没有给出答案。 巧合的是,顾言君也想起了那个问题,再次询问道:“你喜欢若千晨吗?” “这个吗?……”洛小天低着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一想顾言君是以后要入魔道的人,跟他关系越理不清,越吃亏,倒不如借着旁人的口,让自己和顾言君的关系就止步在“师徒”这一层。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喊道:“没错!我就是喜欢若千晨!” 此话一出,其他人愕然。顾言君的脸更黑了。 他看似平静的站起来,立刻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在踏出门槛之前,语气沉沉的留下了一句:“饭钱记到洛小天账上。” “啊?!”洛小天顿时目瞪口呆。 主事笑呵呵的走过来,问道:“洛公子,您是刷碗啊,还是扫地呢?” 洛小天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着他,一时笑的比哭还难看。 第28章 你难道是泥人做的 第二天早上,洛小天来到碧水榭,正望了半天也望不到齐麟的身影,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小天兄”。 他欣喜的回头去看,却发现来人是陈词他们,不由得满脸失望。 陈词病好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找抽,对洛小天嘲讽道:“听其他人说,在师弟我病重的时候,洛师兄向若千晨表白了,”他的眉毛挑了一下,“只是师兄移情别恋,三殿主都不生气的吗?” 不生气?顾言君如果不生气,能让洛小天在饭堂刷一夜的碗吗? 洛小天笑了笑,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三殿主是我师尊,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有喜欢的人,他那‘老父亲’别提有多替我高兴呢。” 陈词被他的话一噎,不再说什么,其他人也只是笑而不语。唯独书案前端坐着练字的若千晨,有了神思不宁的感觉,以致笔下的字歪歪扭扭的,很不好看。 这堂课,由老书仙讲授诗词歌赋外加人生哲学,可洛小天一首吃喝玩乐的打油诗,直接气得老书仙罚他留堂抄写老祖宗留下来的书经,而若千晨和沈念则是因为闭口不言,被罚做同样的事。 今早出门的时候,天端就有黑云集结,整个灵云城阴沉沉的,如今快到正午,乌云更是越来越猖狂,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洛小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抄完最后一个字,往外一瞧,见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他低头去看身边放着的那把伞,想着顾言君其实人也挺好的,知道要下雨,特地让灵光镜提醒他出门带伞。 他放下笔,用手撑着脑袋胡思乱想。想着他什么时候可以练成御剑飞行,拿到出山玉圭,离开这灵云城逍遥天下,又想着如果他真的离开了,顾言君会不会去寻他,会不会再收新的徒弟,从而忘记他……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心里竟有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沈念拿着伞起身向屋外走去,洛小天看他撑着伞离开,一时觉得自己也该回玄武殿了。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抱起伞,在走过若千晨身边时,发现他早就已经把书抄完了,至于还没有离开,大概是因为没有带伞的缘故吧。 洛小天心里有些得意:真是老天爷都帮我。 他笑眯眯的把伞在若千晨眼前晃了晃,微微附身说道:“吆,这外面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不过没关系,你师兄我带伞了,可以借你用一下,但是……” 他一个转折,若千晨忍不住冷眼去看他,视线只从他身上淡淡划过一下,就移开了。 “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用了师兄的伞,就得教师兄御剑飞行,怎么样,划算吧。” 若千晨对他置若罔闻,继续翻着面前的书籍。 洛小天脸一黑,嘁了一声后,便也不想再费口舌。 他拿着伞走出门去,站在房檐下面,刚要把伞撑开,望着如落珠一般的雨,突然之间,眼里多了不明的情绪。 站那半晌,他猛的一跺脚,生闷气似的又往回折返,嘴里嘟囔着:“真是欠你的。” 待重新回到若千晨身边后,他用伞头敲了敲桌子,板着脸说道:“行了,别看了,半天就翻了一页……”他顿了一下,叹息般的继续说道,“走吧,咱俩撑一把伞。” 若千晨怔了一下,旋即抬头去看他,刚要依旧不作理会,就听洛小天皱着眉头补充道:“放心吧,不让你做什么。” 若千晨仍是无动于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洛小天见状,直接伸手拽起的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若千晨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甩开他的手,慌慌张张的往后退了几步。 洛小天瞬间一脸茫然的扭头看他,片刻后,听他说道:“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 第56页 洛小天看了看他惶恐的神色,又瞧了瞧外面哗啦啦的大雨,最后以这样一句话作为总结:“不是吧,你怕水啊。” 若千晨定睛看他,似乎是默认的意思,更加让洛小天坐实了自己的推测:“怪不得他们说你都不去澡堂,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洁癖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话音刚落,他还在想着什么,若千晨就又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洛小天一愣,回过神来,撇了他几眼说道:“得得得,我不会说出去的,瞧把你给吓得。” 说话间,他把伞打开,塞到了若千晨的手里,紧接着,慢慢转过身去,把腰一弯,架起整个后背,对他说道:“看在今日咱俩一同受罚的份上,上来吧。” 若千晨怔怔的站在那里,半天没从惊讶中缓过神,等他思绪清明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在洛小天的背上了。 “你小子看着瘦,还挺沉的。” 洛小天背着他,小心翼翼的走过每一个水坑,生怕水滴溅到他的脚上。 “我第一次听说有人害怕水,你难道是泥人做的。” 此话一出,洛小天觉得若千晨抓着他肩膀的手指莫名紧了紧,一时抓疼了他,下意识的就痛呼出声。 若千晨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三个字:“对不起。” 洛小天忍不住笑起来:“奇迹啊,你还会说对不起。” 走了一段路,他开始气喘吁吁,眼见没了力气,背上的若千晨突然开口,闷着声音说了句:“你想学御剑飞行——我教你。”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回问道:“你说什么?” 若千晨敛着眼眸,语气凉凉:“我话不说第二遍。” “我听清楚了!” 洛小天心里暗喜,连走路都带了兴致,一时间也不说没了力气。只是他没有看到身后朦胧的雨幕里,有个人独自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身心尽显惆怅。 等他回到玄武殿,外面的雨还在滴答滴答的下着,放眼望去,水气氤氲了一片。 他换下湿了的衣服后,去了顾言君的房门前。他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练习御剑飞行了,总要有一把得心应手的剑才行,所以思来想去,还得需要顾言君跟掌管藏剑阁的老书仙开口,让他可以去挑选一把剑来用。 不过,眼前的房门虚掩着,洛小天喊了好几声“师尊”都无人理会。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才发现顾言君根本就不在房里。他走到书案前,略显不耐烦的抬起手指敲了敲灵光镜:“喂,我师尊呢?” 灵光镜:“咦,呆瓜回来了,没摔个狗啃泥吧,三殿主还担心你会摔着,非要出去看看。” 洛小天有一瞬的惊诧,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来:“他……他出去找我了?” 正说着,屋外有人走了进来。洛小天抬眼望去,见顾言君竟然湿淋淋的回来了,刚想问一句“你出门都不拿伞的吗”,就被顾言君抢先一步开口说道:“你成为我的入室弟子,也有段时间了,没有一把像样的佩剑,总是不太像话,所以我已经与老书仙提过了,他让你明天去藏剑阁,选择一把适合自己的佩剑。” 事情未免太过顺利了一些,洛小天难免有些感到不可思议。他准备的一大堆说辞一个字都还没背出口,这顾言君就跟转了性子一般,直接说起了佩剑之事。 “那多谢师尊了,我先回房间了。” 洛小天难得在无人的时候,朝着顾言君拱了拱手,以示尊敬,可没想到,动作一做出,对方竟忽然之间靠了过来。 他的速度太快,洛小天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眼睛大睁,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言君,他注意到,顾言君的眼底弥漫着一抹苍凉的雾霭,像极了此时此刻窗外刚刚氤氲起的水雾。 半晌,他努力定下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推开了眼前的顾言君,嘴角扯出一丝假笑:“师尊的衣服都湿了,我去给您拿一件干净的。” 说完,往旁侧一个大迈步,就朝着屋外跑去。 顾言君静默的站在那里,下意识想去拽住洛小天的那只手,这一刻,还滞留在半空中。可惜到最后,他还是犹豫了。 翌日清晨,洛小天第一次起个大早,喜形于色的往藏剑阁而去。 老书仙也不管他,只是给他开了藏剑阁的大门,就任由他在里面挑着喜欢的那把剑。 等拿了剑出来后,洛小天走在竹林间的小路上,突然见几个灵云城的弟子急匆匆的朝着山门的方向跑去,便一时好奇,扯住一人打听情况。 从这人口中得知,昨天夜里,有人伪造了二殿主的令牌,去地牢放走了钟黎,而那个人,竟是齐麟,也正因此,长然震怒,按照门规,把他扔进了修炼幻境,对外宣称只要他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便让他下山,从此离开灵云城,可若是他出不来,就只能死在幻境里了。 洛小天怔在原地,他始终难以相信:地牢戒备森严,齐麟能够从那里把钟黎救出来? 可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齐麟死在修炼幻境,他得去救他,而他想要进幻境,唯一能求的人,只有顾言君。 第29章 以后不准这样流氓 “师尊!……师尊!……” 洛小天慌慌张张的闯进来时,顾言君正在房间里看着一副画像,他闻声,立刻将画像收了起来,转身望向急呼呼的洛小天,可一瞬间,他的目光就被对方手里拿着的那把紫色长剑完全牵制,胸口无所防备的涌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 第57页 “你竟然……拿了这把剑。”他的尾音压的很低很低,低到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的苦痛。 洛小天听后,只视线轻扫了一下手中的凌殇剑,随之,语气坚定的对顾言君说道:“师尊,我要去修炼幻境。” 此话一出,顾言君一下子缓过神来,浅澈的眸光在他的身上颤了颤,便大约知道了缘由。 昨晚,钟黎逃出灵云城,长然未敢声张,只找了他和楚问雅去后山的静室商议,决定安排一部分弟子下山搜寻钟黎的踪迹,而对于齐麟,长然作为他的师尊,想如何处置,无人可以插手。 “不准去。”顾言君脸色沉了下来,第一次把话说得不容置喙。 洛小天明显着急了起来,这修炼幻境如何进去,只有四位殿主知道,如今连他的师尊顾言君都不帮他,其他殿主他更指望不上。 思虑片刻,洛小天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直接心一横,对准顾言君那两片浅红色的薄唇就吻了上去。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碰,两人的耳根处却都染上了一抹绯红。 洛小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可以这样不要脸,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齐麟,一时忍不住在心里发誓,等见到齐麟,一定要给他一脚才能解气。 他低着头,恨不得就此把头埋在衣服里,再也不露出来,因为心口跳个不停,连说话也变得结巴:“求……求师尊……求师尊成全。” 顾言君目光深深的看着他,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一幕里反应过来,默然片刻后,只低声说了一句:“以后不准这样流氓。” 洛小天没有听清,等他再竖耳去听时,顾言君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句话:“洛小天对师尊不敬,去修炼幻境反省一下。” 说着,他把衣袖轻轻一扬,在洛小天的身后就出现了一道白光闪闪的入口。 洛小天急忙回头去看,眼睛被强光一打,正想眯起眼睛瞧一下状况,就猝不及防的被来自于入口处的一股力量吸了进去。 等他再次站稳脚跟时,已经是在幻境里了。眼前的景象,完全可以用“震撼”来形容。他的头顶上空,有五彩昳丽的飞禽,随着一道道千变万化、璀璨夺目的绚烂之光,或快或慢的略过,脚下,有一些千奇百怪的小型走兽,在春光融融的花草间穿梭。 洛小天正环视着四周的景物出神,突然间,听到不远处的藤木林里,传来一声惊呼,他的脑海中即刻闪过齐麟的影子,没有来得及多想,就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奔了过去。 眼见一只虎背熊腰的灵兽,此刻正在用力捶打着一块从地下凸起的岩石,而那岩石缝里藏着一人,看其哆哆嗦嗦的样子,想来就是齐麟。 洛小天武功不济,法术也不济,惊慌失措之余,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救齐麟的小命,只能选择了最笨拙的方式,冲着那灵兽大喊一声:“嗨!大块头!来追我呀!” 说完,见那灵兽果真身子一转,朝他这边扑来,洛小天呼吸一窒,急忙撒腿就跑。 待周围安静下来后,齐麟战战兢兢的从石缝里爬了出来,像是错觉一般,他觉得刚刚那个声音,像极了洛小天。 逃命的感觉,是一辈子都不愿记起的惊心动魄,洛小天拼了老命,在不熟悉的幻境里一阵逃窜,也没能甩掉那只大块头的灵兽。 就在这时,他的双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等他慌手慌脚的准备站起身来时,那灵兽已经把锋利的爪子挥了过来。洛小天来不及闪躲,只视死如归般的两眼一闭,下意识的把手中的那把剑挡在了身前。 刹那间,他只听得一声惨烈的吼叫,紧接着,伴着被震的摇摇晃晃的地面,那灵兽已经跑出了很远。 洛小天慢慢睁开眼睛,浑身上下依旧因为恐惧有些发颤,他望了望那灵兽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顿时喜上眉梢:“原来这把剑这么好使,怪不得灵云城的人要把它藏起来,真是捡到宝了。” 藤木后,偷偷跟进来的顾言君望着傻笑的洛小天,一时无奈的摇了摇头:“傻瓜。” 这时,齐麟又惊又喜的朝着这边跑来,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洛小天,才知道刚刚的声音并不是错觉,可一想到,自己故意疏离洛小天,惹他不高兴,就瞬间生出一肚子懊恼。 可是,他还没说出让洛小天踢他几脚,用来解气的话,一只无影脚就已经堂而皇之的踹了过来,跟着,是有人不满的指责:“齐血栓,你胆子大了,竟然背着我去闯地牢!……不过……” 齐麟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仍由他说着。不一会儿,竟然看到一个晃动的大拇指忽的竖在了他的眼前,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夸奖的话:“干得好!” 他大惊,猛然抬头去看洛小天,一时间会错了意。他以为洛小天是在称赞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不顾一切,实际上,洛小天是在夸赞他终于做了一件让长然吹胡子瞪眼的事情,不再那么唯命是从。 齐麟摸了摸后脖子,说的自喜又谦虚:“还好,还好。” 随后,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进来这里的?” 洛小天愣了一下,神色不明的抿了抿嘴唇后,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先出去吧。” 可就在他们打算离开修炼幻境时,忽然有百余根藤木从背后倏地生出,在两人周围萦绕片刻后,蓦得束缚住他们的手脚,连拖带拽的把他们吊在了高高的树梢上。 -- 第58页 镇定下来后,洛小天听到有人在笑,那笑声奸猾,只能让他想起一个人——林飞。 果然,旁边的林子里,林飞踏着轻慢的步子走来,他的头发蓬乱,泛着一丝淡淡的红色,印堂也有些发黑,可知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听从长然的训导,仍是不知悔改的在这幻境里练习着邪术。 林飞嘴角扬着一丝冷笑:“洛小天,好久不见了。” 洛小天见自己处于劣势,只能用讨好的语气迎和道:“飞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那林飞就已经腾空而起,气势凌人的来到了他的面前,阴沉着脸把手一伸,直接狠狠钳住了洛小天的脖子:“你说,我如果杀了你,你师尊顾言君会怎么做?” 洛小天因为呼吸不畅,脸涨得通红,他清楚林飞已经疯了,不禁谩骂长然都是收的一些什么徒弟。 旁边与他一同受难的齐麟皱眉喊道:“喂!你个红毛怪!你要杀杀我!” 林飞恶意满满的瞪了他一下,在洛小天满眼的惶恐下,把一团狠厉的邪气朝着齐麟的胸膛打了过去。 情急之下,洛小天只觉有一股莫名的气力正从他的四肢涌向他的心口处,而心里一时像有一只困兽在挣扎,可在那困兽将要冲破囚笼,爆发出来时,有一道蓝色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齐麟身前,将林飞打出的那团邪气挡了下来。 洛小天努力压下那股企图喷涌而出的力量,这才看清来人是顾言君,他急忙张了张嘴,求助道:“师尊救我。” 林飞见状,扼住洛小天脖颈的那只手顿时又紧了紧。 顾言君把齐麟安全救下后,冷凝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林飞的身上。这世间万物,还真的是变化无常,谁能想到,曾经深得四位殿主器重的林飞,如今会是这般模样。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顾言君给林飞留了后路:“你只要放了洛小天,我会带你出去这里,并与你的师尊,想办法帮你祛除体内邪气。” 林飞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帮我?顾言君,我最厌恶你们这些自以为是救世主的人,明明自己活的那么可怜,还有脸去可怜别人。” 这些话,如同一根细长的利刺哽在顾言君的喉咙里,他沉沉的低下头,想要回应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就在这时,身侧忽然有一道寒刃转瞬飞过,顾言君只听到耳边刮过一阵簌簌的风声,跟着就是一声夹杂着痛苦的闷哼。 他抬头一看,见洛小天正一脸惊异的样子盯着林飞,而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林飞,此刻却随着胸前不断涌出的殷红鲜血,慢慢附落在地。 洛小天趁着林飞松开了手,忙喘了一口粗气,朝着顾言君喊道:“师尊!快放我下来!” 顾言君眸光一暗,视线微微向着身侧的位置瞥了一眼,他知道,刚刚那道犀利的剑光,只能出自一人。 等他把洛小天身上的藤木解开后,便对那个缓缓走来的男人说道:“林飞毕竟是师兄的徒弟,该如何处置,言君实属多言了。” 长然执着手中的利剑,在捂着伤口的林飞面前站定,这是洛小天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里,除了冷厉的寒光,一时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不过,还没等他弄清楚那份情绪是什么,长然手中的剑就已经对准林飞的胸膛,用力刺了下去。 第30章 师尊请喝茶 林飞死后,长然并没有离开幻境,他自称要在那里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可洛小天知道,人在一些事情面前,总是表现的偏执又顽固,明明不舍得,非要佯装舍得,明明心里难受,还要强撑坚强。 只是他闭关了不要紧,这灵云城的大事小事,可要落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师尊身上了。 这不,一大清早,就有弟子来玄武殿汇报,说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安平王,突然莅临灵云城,说是要接自己的儿子回家。 那安平王,骁勇善战,为人刚正,原本常年戍守边关,近两年,才因为身体不适,撤了回来。至于他的儿子,只听民间的百姓常说,安平王大智大勇,却生了个“草包”儿子,真真让人叹息。 而对于他那“草包”儿子到底是谁,恐怕整个灵云城的人都要惊掉下巴。 “三殿主,是老夫教子无方,使得麟儿这孩子昏懦欠佳,给灵云城惹下如此大的麻烦,老夫在这里替他谢罪了。” 安平王向顾言君拱手作揖,面上尽是愧疚之色。旁边跪着一个人,低着头,苦着脸,正是齐麟。 雅室外,洛小天费力的趴在窗户缝上,抻着脖子往里瞧着。他还没有从齐麟是安平王之子的惊讶中缓过神来,肩膀上就意料之外的被人搭了一只手。 他微微一怔,急忙转头看去,慌乱的目光刚好对上一双幽凉的瞳仁。 若千晨看着他,温暖的阳光在他的脸上一落,倒让洛小天觉得,对方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他只冷冷道了句“想学剑术,就随我来”后,直接一如往常,转身就走。 洛小天愣了几秒,觉得何事也不如学会御剑飞行重要,便立刻欣喜万分的跟了过去。 为了不惹人咋舌,他们在后山寻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用来练剑,平时这里很少有人经过。 不得不说,若千晨当真是个好师父,无论是他的教法还是功底,都是一步到位,让人一点即通。 -- 第59页 洛小天刻苦训练起来,倒也是稳稳当当,有模有样。 若千晨静静站在一边,目光聚焦之处,始终是洛小天手里的那把剑。昨天从修炼幻境出来,顾言君就神色凝重的要求洛小天把这把剑放回藏剑阁,重新选一把,谁知他非但没有照做,反而用黑色的漆料,把剑换了个迥然不同的颜色,意图糊弄过去。 殊不知,一把削铁如泥,斩妖除魔的上乘宝剑,从来看得不是外表,它由内而外贯彻的灵气是掩饰不住的。洛小天想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这把剑能够护他周全就可以了。 刚刚若千晨问他,当他拿到这把剑,拔剑出鞘,目视剑身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可洛小天回答的让人无奈:“我看到了钱,这剑很值钱。” 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透过零零碎碎的树影,远处的斜阳已经快落下山头了。 这洛小天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注定一无所成的样子,学起剑术来,倒是领悟很快。 若千晨凝视着洛小天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脑海中缓缓略过之前在地牢里的一幕。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地牢后,与钟黎一番交谈,两人最终达成协议,钟黎告诉他那日信笺所写为何意,而他则要确保她顺利离开灵云城。 只不过在他刚要救钟黎出地牢时,齐麟突然闯了进来,他只好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见机行事。他见齐麟拼了命的要砍断那些箍住钟黎手脚的铁链,便微施法术,助了他一臂之力,后来,也是他打伤守山的弟子,斩裂结界,放钟黎出山的。 而钟黎也信守自己的承诺,逃离之前告诉他,洛小天就是百年前的萧寒转世。 她的话,若千晨并未完全相信,但也没有完全不信。他承认曾经怀疑过洛小天就是萧寒,可是萧寒当年死在凌殇剑下,魂飞魄散,他实在难以置信他可以转世为人,以至于不得不否定自己的猜测。可如今,钟黎忽然注意到洛小天,定是查到了什么事情,所以不管这洛小天与萧寒有没有关系,他都要先确保他的安全。 洛小天跟着若千晨学了几天的剑术,就把御剑飞行练到了能飞过山丘的境界,一时得意过了头。在这期间,他亲自送齐麟下了山,还小声跟对方撂下话,说让齐麟给他准备点银两,等他也下山的时候,就去找他取。 一切准备就绪后,只差一个出山玉圭了,洛小天奸笑着心想,他前不久从医舍偷出的青蔓草,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这一日,顾言君正在书房看书,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跟着,是少年推开门后的嬉皮笑脸。 看到洛小天的那一瞬,顾言君多少怔了怔,他疑惑洛小天从修炼幻境出来之后,躲了他好几天,今日怎么又来主动找他了。 洛小天端着一杯茶往顾言君的面前一放,依旧笑嘻嘻的模样说道:“师尊看书累了吧,喝口茶,歇一歇。” 顾言君平静的眼眸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心中立刻生出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他还是拿起茶杯放在了唇边。轻轻一抿,就知道里面加了青蔓草,瞬间猜想这洛小天一定是看了那本假医书,以为青蔓能乱人心神,使他在神思不清间,吐露真话。 看来小天是想知道出山玉圭在哪。顾言君这样想着,手里的茶水已经喝下大半。 洛小天的眼珠子瞪得圆碌碌的,似笑非笑的面孔尽显奸诈狡黠,待顾言君全部喝完后,他随手从面前的书案上拿了一本书,强装认真的读了起来,等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偷偷瞧着顾言君正在用力揉着太阳穴,神色里也多少带了一丝恍惚,便压着嗓子,试探着问道:“你把出山玉圭放哪了?” 顾言君慢慢抬眼看向他,洛小天有些心里发慌,直到顾言君道出一句“你是谁?”,他才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起来,感慨这顾言君终于栽在他手里了。 洛小天挺起胸脯,往顾言君的旁边一坐,洋洋得意的说道:“我——洛小天,是你师尊。” 顾言君暗暗攥了攥拳头,忍住要削他的冲动。 洛小天接着调侃:“来,小君君,叫声师尊听听。” 顾言君看他半晌:“你年纪太小了。” 洛小天一听,当即拍案而起,不甘示弱的说道:“俗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师父能不能教好徒弟,看得又不是年纪,你别看我年纪轻轻,我本事可大了。” 顾言君心里呵呵:是啊,能吃能睡能惹事,还能瞎折腾,确实本事很大。 洛小天见他不反驳,偷偷笑了笑,似乎是哄小孩子的口吻说道:“君啊,告诉为师,你把出山玉圭放哪了?” 顾言君看着他,一脸认真:“出山玉圭是什么?” 洛小天一惊:完了,这怎么还失忆了呢,不是说会把真话吐出来吗,这都失忆了,哪还记得一点东西啊。 于是,失望的同时,他长长叹了口气,到头来还得指望自己:“算了,你在这里别动,我自己去找。”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洛小天翻遍了玄武殿的各个角落,也没有找到什么出山玉圭,倒是在顾言君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紫檀匣子,里面放着一副奇怪的画像。 那上面画着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穿了一身黑色轻衣,腰间还别着一束白色的莲花。 洛小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白莲花。” -- 第60页 他想着这可能是顾言君的某个相好的,便又细细打量了几眼,却不曾料到,脑海中竟突然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总觉得这画中之人,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仔细想了半天,才陡然记起若千晨经常拿在手里端详的那个小木人,与这画中之人乃是一模一样。 他正构思着其中联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洛小天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呼吸一滞,啪嗒一下,手中的画像不小心落在了地上。在顾言君神色不明的注视下,他急忙附身捡起来后,重新放回到了匣盒里。 洛小天回头看向顾言君,表情里有片刻的局促不安,犹豫着问道:“我,我是谁?” 顾言君回答的不紧不慢:“你不是说,你是我师尊吗?” 听到这话,洛小天顿时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自认为顾言君还处在神智混乱之中。 就在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同时,心里倏地生出一个念想:出山玉圭,会不会就在顾言君的身上?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手就搜。 顾言君对他上下其手的举动感到无奈,不动声色的变了一个假的出山玉圭安置在了胸前的衣服里。 当洛小天从顾言君的怀里拿出玉圭的下一秒,简直高兴成了傻子。 “哇哈哈哈哈!我终于找到出山玉圭了!我终于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哈哈哈……” “咣当”一声,洛小天突然被面前的顾言君一把按到了地上,跟着,身体像是被施了禁锢术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两人的眸光糅合在一起的那一刻,洛小天的心跳一声高过一声,扑通扑通。 顾言君略显黯然的眼目里似乎掺杂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问:“为什么你要下山,为什么你不愿意待在灵云城,与我在一起?” 洛小天仍是误以为顾言君还处在任由他糊弄的程度,怔了片刻,轻声哄道:“言君乖,为师只是下山看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糖吃。” 顾言君的眉心皱了起来,看向他的眸光,因为服用了大量青曼草的缘故,竟有片刻的虚晃不清,而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沉厉:“这世上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洛小天腰间的衣带。 衣衿松开的那一瞬,洛小天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扯开嗓子喊道:“师尊!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啊!” 顾言君像是没有听到,温热的唇自耳尖滑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嘴里喃喃地说出一个名字——“萧寒。” 洛小天大脑一片混乱,开嗓叫道:“我不是萧寒!” 此话一出,顾言君即刻顿住,心间的那团火光逐渐被海水淹没。他不是萧寒?他不是萧寒吗? 这是顾言君第一次思量起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被一个问题,搅得心里凌乱不堪。沉静许久,他才缓缓站起身来,面色青白的出了玄武殿,只留洛小天怔怔地躺在地上,僵着身子喊道:“喂,师尊!你先别走!你把我穴道给解了啊!” 时间过去好久,顾言君都没有回来为他解开穴道,洛小天挣扎的也累了,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了: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第31章 屁股摔漏了 趁着顾言君不在,洛小天打包了他的许多字画书经,甚至连那面昨天晚上被他揍得仙气尽失的灵光镜都不放过。紧接着,他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的那只千雪巨灵,又转眸看了看手中塞满字画的包袱,突然觉得用这些字画就能换取足够的银两,更何况齐麟临走之前还告诉他若是下山了,就去向阳城找他,到时候要啥有啥,那这只灵兽,他也就没必要惦记了。 于是,整个玄武殿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洛小天带走了,唯一留给顾言君的就只剩下一只千雪巨灵了。 高高挂起的弯月,被渐渐消逝的夜色渲染的有些朦胧。洛小天躲过一些巡逻的弟子后,来到了灵云城一处偏僻的山崖上,山下挨着石子缓缓流淌的溪流,在寂静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洛小天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遍又一遍后,才伸出手拔剑出鞘,他有模有样的念了几遍御剑术的咒语,眼见剑身上有一抹淡紫色的流光转瞬而过,跟着,那把剑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转了两圈后,就乖乖来到了洛小天的脚边。 心里别提有多得意,洛小天咧嘴笑了笑后,就向前轻轻一跳,踩到了剑身上。 一瞬间,凌殇剑腾空而起。洛小天俯瞰着脚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山峰和树木,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高兴的飞了起来。 见头顶上方的灵力结界已经近在咫尺,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了出山玉圭,一边傻笑着,一边将东西高高举起。 “三、二……” 洛小天高兴的为自己即将迎来的自由倒计时,却在最后一个“一”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就被结界的气力波动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随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大声响,可怜的千年老槐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年砸得断臂折腰。 一些灵云城的弟子闻声,急忙来到了事故现场。当看到洛小天横七竖八、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周围还散落着各类字画时,经常跟在段默身边的弟子乔瑜一脸震惊:“洛小天,你……你这是怎么了?” -- 第61页 洛小天已经被摔得语言系统自动屏蔽,乔瑜见他半天不回复,想着他大概是傻了,便立刻招呼旁边的其他人帮忙把洛小天扶起来。 怎知几个弟子刚刚伸手抓住洛小天的胳膊,对方就瞬间痛呼一声:“别动!” 众人一惊,满脸困惑的盯着洛小天看,眼见他动了动嘴唇,艰难地吐出一句:“我……我屁股漏了。” 天完全亮起来时,顾言君才重新回到玄武殿。他见殿内似乎是招了窃贼,不觉愣怔了片刻,急忙来到洛小天的屋内察看,当看到床上悠闲坐着的千雪巨灵,嘴里正叼着一张信笺时,他伸手拿过信来看,瞬间被上面的内容气笑了。 只见信上用草书写着几个大字:老不死的小君君,你洛爷走了,再也不见。 顾言君看着那一行字,正勾起嘴角笑得轻扬,就在这时,有其他殿室的弟子前来禀报,说洛小天受了伤,现在正在医舍。 听到“受伤”二字,顾言君静如浮萍的眼目微微颤了一下,生来毫无波澜的声音也有了一些波动,问那弟子:“受伤?怎么会受伤呢?!” 他本以为洛小天拿着那个假的出山玉圭去到山门后,发现根本出不去,也就悻悻地回来了,却没想到,洛小天会傻到利用御剑飞行。 面前的小弟子从未见过三殿主顾言君情绪紧促的一面,不觉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顾言君见他不说话,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施了一道法术后,直接去了医舍。 当他来到医舍时,洛小天正趴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旁边洗手的宋颜,手指上还沾有一点红色的血迹,他被洛小天吵的无奈,稍稍转头,看见顾言君后,顿时像是舒了一口气:“你来得正好,我一会儿还有其他的事情去做,等一个时辰后,你帮忙给他换一下药。” 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纱布和药瓶。 顾言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就见宋颜一边把随着洛小天一起从天而降的凌殇剑递给他,一边说道:“你放心吧,他没事,就是摔下来的时候,被折断的树枝刺破了臀部,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要趴着睡觉了,”他稍顿片刻,低头看了一眼那把剑,“这个……你还是收好吧。” 顾言君拿着手中的凌殇剑,眸光有一瞬的沉凝,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待宋颜离开后,他便踱步走到床边,看着埋头大哭的洛小天,心里竟多少生出一点自责来。他伸出手去,意图摸一摸洛小天的脑袋,以示安慰,却见眼前的少年腾地一下跪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分明有怒火在焚烧。 但“怒”不过三秒,洛小天的鼻子眼睛就皱到了一起,疼的直哎吆,一瞬间,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又重新趴了下来,朝着墙的方向偏着头,不理顾言君。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顾言君率先开了口:“既然你这么想要离开灵云城,那过两天,你就随我一起下山吧。”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瞬间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回头盯着顾言君,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是说,我可以下山了?” 他的眼睛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顾言君就是从这样一双眼睛里,明白了任凭自己如何想要把他留在身边,可仍是改变不了他生来就是渴望自由的鸟儿,终有一日,他会飞向这个世界,而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是,现在还不是他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郁尘鼎还存留世间,他身上的煞气还没有完全被清除,只要郁尘鼎还在,只要他身上的煞气还在,关于萧寒的一切就依旧与他脱不开干系。 我不能让他再走过去的路。顾言君这样告诉自己。 “嗯,”他对洛小天点了点头,“昨夜的时候,段默回来了……” “段默师兄回来了?!”今早出逃的时候,洛小天还在遗憾没有再见他的段默师兄一面,如今,呵,这老天爷对他可真好。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高调了一些,洛小天急忙压低声音,乖巧道:“师尊您继续说,继续说。” 顾言君看着他:“过几日,天清阁会安排一场比剑大会,到时候修真界所有大小门派都会前去,我们灵云城当然也不能例外,段默带回仙尊的指令,让我安排几个参赛弟子,后天赶去天清阁,”他的眼睛落到了洛小天不小心露在外面的莲花项坠上,便一面语气平平的说着话,一面若无其事的将玉坠塞回到了洛小天的衣服里,“不过,你的这把剑从现在开始不再属于你了,所以,无剑之人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比剑大会的。” 洛小天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下被顾言君倚靠在床侧的凌殇剑,总觉得心里憋屈,但又不敢反驳,只听顾言君继续说着:“到时候,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旁观即可,还有……” 他的语调突然加重了一些,看向洛小天的目光里掺杂了一些强势之色:“待在我的身边,哪都不许去。” 洛小天眨巴着眼睛看他,他认为,只要先离开这个名为“灵云城”的鬼地方,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计划,于是佯装听话,随口应了一个“好”字。 顾言君自然知道他口是心非,但也没有揭穿他,只目光沉沉的凝视他片刻后,一边起身去拿药和纱布,一边说了句:“你先趴好,我给你换药。” 此话一出,洛小天有一瞬的呆滞,紧接着,下意识的双手摸在了屁股上:“不,不用麻烦了,一点小伤而已,不换药死不了的。” -- 第62页 顾言君听出了他话里的紧张不安,扬唇问道:“你怕了?”他顿了一下,“可从你留给我的信笺上来看,你应该不怕我呀。” 信笺?洛小天不自觉地转头看顾言君,眼里满是惊惑。他确实本着以后江湖不再相见的理念,给顾言君留了一张大逆不道的信纸,可思来想去,又觉得师徒一场,自己这样做过分了一些,便把那信纸给扔了,没想到啊,竟然被那只像狗的千雪巨灵给叼了回去。 洛小天垂着头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当顾言君拿着药,又向他靠近了两步时,他却又是一个激灵,磕磕绊绊地说着:“师……师尊,那信笺的事,你就当我头脑发热,人傻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啊,至于我这屁股,这就是忤逆师尊的下场,它活该,你就别管它了。” 顾言君被他的话逗笑,可一瞬间,就又恢复了一张沉静的面孔,在床边坐下后,慢慢说道:“你如果觉得我会借着给你换药的空隙来报仇雪耻,那你就是多虑了,可你如果只是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的话,那大可不必。” 洛小天愣了愣,似乎最后几个字没有听明白:“为……为什么不必啊?” 顾言君看他的目光深了几分,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回了句:“因为你为孩童时,我经常见到你不穿衣服啊。” 洛小天:“……” 第32章 帮为师看好若千晨 当洛小天与顾言君还在为了换药之事僵持不下时,青龙殿的两个弟子不合时宜地推门走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直接让两人大跌眼镜:往日里拥有仙人气质的顾言君,如今竟为了要脱下洛小天的裤子,一时形象全无。 洛小天拧着眉头,跪在床上,狠狠抓着自己的腰带:“师尊,我求你了!我求你别再惦记我的屁股了!” 顾言君站在床边,一只脚踏在床板上,一只手伸着去拽洛小天的胳膊,似乎只是想让他先冷静下来。可在旁人看来,却真的像是照应了洛小天的那句话:顾言君惦记他的屁股,惦记疯了。 尴尬的氛围下,有人壮着胆子咳了一声,顾言君旋即回头看去,当见到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两个弟子后,他倒是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只淡淡询问道:“有事吗?” 其中一个弟子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大包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毕恭毕敬的回复顾言君:“三殿主,这是洛师弟让我们捡回的东西,说这些字画书经都是您的宝贝,可不能弄丢了,您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漏缺的。” 他说完,旁边另一个弟子,就又把手中的灵光镜递到了顾言君面前。 顾言君缓缓伸手拿过后,就示意两个弟子先退下吧,可不曾想,刚刚那个说话的弟子像是有些纠结的再次问了一句:“三殿主,这包袱里的书籍,真的都是您的吗?” 顾言君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问,只静静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怎知两个弟子全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后,转身离开了那里。 不出半个时辰,顾言君喜欢男人,又喜欢看春宫画本的消息风靡整个灵云城,昔日的男神形象转瞬之间崩的稀碎。 晚上,段默来医舍看望洛小天的时候,还特地问了问此消息的真假,觉得若是一些弟子故意散播谣言,乱嚼舌根,他肯定严惩不贷。 却不曾料到,洛小天铆足了劲的点头,对天发誓此事千真万确。 段默听后直接讶然,感慨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告诉洛小天:“常言道,师命不可违,但三殿主虽然是你的师尊,可如果他提出了什么有失分寸的要求,你也是可以拒绝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洛小天防着点“色鬼”顾言君。 洛小天憋着笑点头,段默忽然将一个油纸袋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一瞬间的香味扑鼻,让洛小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低头往油纸袋子里一看,里面竟是一些金黄色的寸金糖。 段默见他面露欢喜,一面示意他赶快尝尝,一面笑着说道:“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特别爱哭鼻子,但只要有这寸金糖,就会立刻止住眼泪。” 洛小天往嘴里塞着又香又甜的寸金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过去的事情毕竟不是他所经历的,但如今吃着这甜甜的糖糕,也能多少品出一丝幸福的回忆来。 吃了几块糖糕后,他突然想起了今日顾言君说的话,问段默:“师兄,天清阁在哪啊?那个比剑大会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各修真门派都要参与?” 段默对他一连串的问题愣了愣,片刻后,才慢慢回道:“修真界有一句传言,说上有瑶池仙境,下有璞玉海岛,而天清阁就在东海的璞玉岛上,至于比剑大会,每年都会有,但这一次,是天清阁主许明晗亲自写的柬贴,各修真门派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洛小天更加不理解:“许明晗为什么会突然如此重视比剑大会?” 段默平淡的神情忽然之间沉了一下,让洛小天蓦得生出一丝他接下来会有意隐瞒的错觉:“今年比剑大会的时间,刚巧也是端午佳节,有些礼节上的事情,许阁主自然是要重视一些。” 段默说话向来密不透风,可洛小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直到段默又嘱咐了他一句话,更加深了他心中的怪异感,只听他说道:“这人间看似海不扬波,但暗潮汹涌的事情太多,等到了天清阁,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 第63页 洛小天思虑了一下,刚要点头回应,就见段默忽然拿起了旁边的冷霜剑,一双温润的眼目一时间冷冽了不少,用剑指着门口处问道:“谁在外面?” 话音刚落,门扇“吱嘎”一声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当看清来人的样子时,洛小天怔了一下:“沈念?你……你是来看望我的吗?” 对于他的自作多情,沈念只是以一个白眼回应,紧接着,他的视线莫名从洛小天手里拿着的寸金糖上停了一瞬后,便对面前的段默说道:“师兄,我能否也去天清阁,只当是长长见识。” 洛小天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沈念开口说话。 一旁的段默直直地盯着沈念看,在此之前,他只在新弟子的名单中看到过“沈念”这个名字,并未见过真人,如今打眼看去,却有一种莫名而来的亲切感:“这次跟去天清阁的弟子,除了入室弟子外,其他的都是要经过三殿主挑选的。” 听到这些话,沈念默不作声,只低下头,愣愣地站在那里。 这时候,洛小天突然蹦出来一句:“准了!” 段默与沈念随即一脸惊疑的看向他。 洛小天目光略有闪烁的继续说道:“今天我师尊说随行名单里还缺一个人,问我有什么推荐人选,刚好,沈念就很合适啊。” 段默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询问:哪里合适? 洛小天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些心虚:“话少人帅,出行必备。” 段默:“……” 可是,令洛小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到第二天,顾言君来医舍时,他刚要把连夜准备好的一通好言好语说给顾言君听,让他应允了沈念一事,顾言君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记得你上次说,如果我给你出山玉圭,你就帮我盯着若千晨,”他看向有些迷茫点头的洛小天,慢慢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诺,给你出山玉圭,这次天清阁一行,你帮为师看好若千晨。” 只一秒的功夫,洛小天就因为顾言君的这一波操作僵成了古化石,他直挺挺的趴在床上,脸部的肌肉有些抽搐,看着手里期盼已久的出山玉圭,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顾言君啊顾言君,你特么太狠了。 洛小天把脸一黑,没好气地问道:“你既然有意提防若千晨,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待在灵云城?” 顾言君颤了颤睫毛。几个时辰前,若千晨去了玄武殿,扬言他已经知道了洛小天就是百年前萧寒的转世,如若顾言君不允许他离开灵云城,他便会将此秘密告知长然。 若千晨的这一席话,说是威胁,倒也不必太过在意,顾言君虽然对此人了解不多,但每次都会从对方冰冷的神色里,找到一种特殊的信任感,让他觉得,即使若千晨知道了洛小天就是萧寒,他也定不会说出去。 倘若顾言君猜的没错,他要去天清阁,无外乎是要找寻郁尘鼎。他要找,就由他去吧,何况整个修真界,明里暗里的,谁又不在惦记那郁尘鼎。 只是,有一点,令他感到伤神,若千晨说关于洛小天的身世,是从钟黎那里得知的,也就代表,已经有人知道了萧寒转世的事情,可他们找萧寒,到底只是想置他于死地,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顾言君想了一下,对洛小天说道:“若千晨毕竟是灵云城的弟子,他的师父又是仙尊,再者,他的剑术了得,此次比剑大会,他是可以参与的,更何况……”他的目光颤了一下,话音也顺势沉了下去,甚至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酸意,“你不是喜欢他吗,正好可以借着此次机会离他近一些。” 剑术了得,这个洛小天承认,毕竟他的御剑飞行就是若千晨亲手教的。但要说起喜欢,那纯粹是无可奈何,而且若千晨的性情让人捉摸不定,与他相处的那些日子,洛小天也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言行上都与对方保持着距离,如今顾言君安排这种“盯人”的差事给他,实在让他觉得糟心。 但目前形势所逼,他也不能拒绝,只好满心不悦的应了这个差事,可他向来不是做亏本生意的人,他把出山玉圭往顾言君怀里一丢,与其讨价还价道:“这东西我不要了,师尊如果真要给我点报酬,那这次去天清阁,就把沈念带上吧。” 顾言君有一瞬的难以理解,问他:“为什么偏是沈念?” 洛小天抬起头来,像是细细琢磨一番后,说道:“因为……因为我一出门就话多,路上刚好缺个能听我唠叨的,我想了想,就沈念最合适。” 顾言君回复的认真:“你有话可以对我说。” 听到这话,洛小天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涌起片刻的嗤笑后,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耍起了嘴皮子:“好啊,既然师尊愿意听我说一些春宫秘史之类的东西,那我就不需要沈念了。” 顾言君一愣,眉头不自然的皱了一下:“告诉沈念,后天一早出发。” 洛小天偷笑,却在这时,听顾言君轻着声音继续说道:“刚刚你提到春宫二字,我突然想起你收拾的包袱里有几本那样的书籍,听人说,你告诉别人书是我在看,如此有污师尊清誉的作为,我该如何惩罚你才好?” 洛小天闻言有些心底发慌,直视向顾言君的目光中,有对方难以思量的面孔,他干脆两眼一闭,拿病作为挡箭牌,苦苦□□道:“哎呀,我这可怜的屁股又疼了!好疼啊!” -- 第64页 顾言君勾唇一笑:装,你继续装。 他把手一伸,从床边起身的功夫,就把宽厚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拍在了洛小天的屁股上,只听少年“啊”的一声痛呼,顾言君这才大仇得报的离开了医舍。 第33章 天清阁主 一日之后,天将明未明时,顾言君便领着洛小天等人踏上了去天清阁的路程。因为考虑到洛小天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顾言君在带着众人下山之后,就直接选择了水路。 几条乌篷船轻轻松松的划行在绿水青山间,四周的空气里仿佛带了夏季特有的莲花香,这条河直通东海,过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到达天清阁所在的璞玉岛了。 洛小天站在船头处,与一旁的段默交谈甚欢,一时突显的船篷里闭目静坐的顾言君那样孤寂忧郁。 过了一会儿,那划桨的船夫突然之间改了航道,明明前方开阔的水面平静无异,可对方偏偏要选择狭窄的山涧通过。 顾言君有所察觉,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倒是洛小天不明所以,开口向那船夫询问原因。 船夫说道:“公子小小年纪有所不知,这河水流经一个名为水谣村的地方,那里在百年前发生过一件大事。” 洛小天听着“水谣村”三个字耳熟,问道:“什么大事?” 船夫把船稳了稳:“被世人称作魔头的寒幽谷谷主萧寒曾经就死在那里,他的尸体落在河水中,水谣村方圆几里至今都被煞气环绕,船只若是行过那里,必然会被煞气卷入河底。” 洛小天皱了皱眉,再度转眸的瞬间,这才注意到顾言君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白。他记得长然曾经说过,水谣村的村民皆是死于萧寒的郁尘鼎,而灵云城的一些弟子提过,说顾言君与萧寒关系匪浅,后来萧寒被整个修真界所不容,顾言君迫不得已才亲手杀了他。 亲手杀了他……想到这里,洛小天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慢慢走到船篷里,在顾言君旁边小心翼翼的坐下,却还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屁股上的伤口,疼的嗷了一口,顿时吵醒了闭目养神的顾言君,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他。 洛小天笑的随意,像是有意转移话题道:“师尊,那璞玉岛上到处都是玉石吗? 顾言君对他的这一个问题,感到哭笑不得,一时眉间愁绪尽消,反问道:“那按你的意思,仙人岛上就都是仙人了?” 洛小天有些失望的看着顾言君:“没有玉石啊。” 顾言君慢慢说道:“虽然没有玉石,但那里水软山温,四季如春,堪称人间仙境。” 洛小天可不关心什么人间仙境,他可是要远离顾言君,驰骋天下的人,没有什么比钱更能吸引他的了。他还想着借这次出行的机会,完成他的逃跑大计。 顾言君见他突然低头不说话了,便问道:“在想什么?” 洛小天一怔,回过神来后,有些底气不足的摸着眉心说道:“哦,在想这次来参加比剑大会的帅哥多不多,我好替师尊掌掌眼,物色一位能够配的上师尊的人。” 此话一出,顾言君原本平静下来的面色,骤然变了样子,说出的话也冷了半分:“不必了……”他忽然把声音压的很低,接下来说的话几乎轻不可闻,“我有你,就已经足够了。” 洛小天没有听见顾言君的最后一句话,仍是自顾自的没话找话。他总是觉得顾言君对他心怀不轨,于是,一直到上了璞玉岛,进了天清阁,他都在努力劝说着顾言君赶快找个瞧得上的枕边人,以至于顾言君无奈之下喊来沈念,让洛小天还是有什么话都对他说吧。 洛小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招人烦,还气恼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原本这璞玉岛民风异丽,热闹非凡,而天清阁四周盛开有千万桃花,更是蔚为壮观,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可落在他的眼里,竟莫名多了一点逊色。 当他们一行人被天清阁的弟子带到正殿时,吃食茶水已经备下了,饿了大半天的洛小天不经顾言君的允许,直接大口朵颐起来。 顾言君知道他落拓不羁,但他们来此,毕竟是客,主人还未到,怎能这样不懂规矩。于是,他急忙默不作声的走过去,伸手一抓,就扯着洛小天的后衣领将其拽到了自己身旁。 就在洛小天瞪着顾言君,要开口抱怨两句时,殿外忽然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洛小天嚼着嘴里还未咽下的饭食,眼见陆莫辞从不远处款款而来,而他的身旁同行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 这男子仿佛天生就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谦恭面相,举手投足间,高雅从容到无可挑剔。 等他走近些,洛小天留意到对方向他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也不知是看他,还是看他旁边的顾言君,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此人的面孔还是会难以阻挡的深入人心,大概是因为那副金质玉相透着不可言喻的傲然仙气,又或者是因为他的瞳色是那种湖水的淡蓝,转盼之余,总会流露出一种让人深陷其中的梦幻感。 但是,最能勾起洛小天兴趣的,还是他头上的那根玉簪子,上面精巧的刻着一些细致的花纹,末端还坠了一个紫玉铃铛,应该是天清阁主的象征,想来值不少钱。 在男子与顾言君有礼寒暄时,洛小天察觉到从那男子进到殿堂内开始,满屋子都弥漫起一种异香,味道又清又甜,他眨巴着眼睛,盯着那人看,细细想着:看来他就是天清阁主许明晗了,瞧他的样子,八成是个老好人,跟顾言君有说有笑的,那他俩应该早就相识,可在作者笔下,顾言君入魔后,遭到整个修真界的讨伐,除了陆莫辞好心想要帮他除去体内邪气,原主誓死效力之外,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那这许明晗待他,也不算是真心的好了。 -- 第65页 “这位就是顾贤弟的入室弟子洛小天吧。” 洛小天正莫名其妙的叹着气,许明晗突然看向他,嘴角弯起的弧度里透着平和的笑意。 洛小天愣了一下,见在场众人都瞅着他看,这才缓过神来,佯装礼貌的拱了拱手。 许明晗含笑而言,声音清雅宜人:“你师尊乃是我义弟,我也算是你半个师伯了,以后不必这样客气。” 义弟?洛小天有些惊诧: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正当他低下头,自顾自的沉思着一些东西时,忽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一瓶止血愈伤的药递到了他的面前。 许明晗依旧浅笑着:“这药可以让你的伤快速愈合,你拿去用吧。” 盯着那瓶药,洛小天不止片刻的讶然:他怎么知道我有伤在身,不会是透视眼吧!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就把两只手护在了屁股上,一时惹来四周之人咯咯的笑。 一旁的顾言君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拿过许明晗手里的药后,便待洛小天道了句多谢。 吃过饭,许明晗命弟子为他们灵云城的人准备了住处,因为这两天还有其他门派的拜访者陆续前来,考虑到客房的数量有限,所以除了一些前辈大佬可以单独一个房间外,其他人都是按照三人一间来安排。 为了能够彰显出洛小天是一个实打实的话痨,很幸运,他与两个“哑巴”住到了一起。 今夜的风又轻又暖,洛小天搬了一个板凳静静坐在门槛处,瞅着屋内的那两个人独自生闷气。 若千晨已经在角落里打坐了半个时辰了,一动也不动,活像一根木头,而沈念坐在书案旁,兀自画着什么,直接与世隔绝。 就在这时,调理完气息的若千晨竟默默站了起来,接着,便朝着房门外走去。 洛小天见状,猛的站了起来,往若千晨的面前一挡,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若千晨看他的目光里,掺杂着一丝不解与淡漠,说的话一如往常简单粗暴:“不管你事。” 这若放在过去,洛小天自然不会管,可现在他可是顾言君亲定的眼珠子,虽然不必尽职尽责,但总不能装瞎子吧。更何况,这若千晨在灵云城的时候就鬼鬼祟祟的,当时顾言君与他的一番话,洛小天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也多少听得出若千晨是在找一样东西,而这东西也被许多人惦记着,就这一点,便能勾起洛小天的好奇心。 “若千晨,我可是你的师兄,关心你两句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我们相处这样久,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干嘛总是对我摆臭脸。” 朋友……若千晨的脸被夜晚的月光照的有些泛白,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竟然习惯了独来独往,“朋友”这两个字对他而言,已经有些陌生了,此时此刻,再听洛小天提起,心里竟莫名有些苦痛。 “还有……”洛小天稍稍向他靠近两步,小声询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呀?” 若千晨低眸看着眼前挡住去路的洛小天,眼里有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沉默了一会儿后,淡淡说道:“是三殿主让你盯着我吧。” 洛小天微微一怔:不是吧,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若千晨抬了抬眼,语调稍微抬高了一些,接下来说的话像是说给洛小天听的,但又更像是直接说给顾言君听的:“你去告诉他,既然允我离开了灵云城,就该知道有些事情,我做与不做,他都是阻拦不住的。” 说完,便直接用手中的剑把面前的洛小天推搡到不碍眼的地方,眼神冷冽的瞪了对方一眼后,就兀自离开了。 洛小天不罢休,刚要追上前去,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用力扯在了原地,他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可一瞬间,竟差点吓得背过去。 只见顾言君的脑袋定定的漂浮在他的眼前,而整个身体却是隐没在黑暗里与夜色融为一体,乍一看,活像一个游荡的无身鬼。 “师尊,你想吓唬人也别找我呀。”洛小天皱紧眉头,刚刚的恐慌一下子转变成了气恼,咬牙说道。 顾言君把身体从黑暗中慢慢幻化出来,仍是一只手扯着洛小天的胳膊说道:“你来我房间一趟,我有事与你说。”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可是还未等洛小天决定去或不去,顾言君就已经拽着他往自个房间去了,有那么一瞬,洛小天都想一脚踹上去。 第34章 顾言君疯了 进到房间后,顾言君一边拖着洛小天往床榻的方向快步走着,一边用灵力轻松关上了身后敞开的房门。 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软绵绵的床,洛小天双眼大睁,再次下意识的觉得顾言君要对他图谋不轨。 于是,他使出浑身的力气重重甩开了顾言君抓着他不放的那只手,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后,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襟,瞪着面前的顾言君有些着急地说道:“师……师尊,不……不是我说你,做人时时刻刻都要有新的追求,修仙的更理应如此,在这世间,你可是非同寻常之人,自然要找个法术高强,品德高尚的人来与你共度余生……” 他又往后缩了缩身子,嘴里依旧不停歇的说着一些让顾言君匪夷所思的话:“徒弟我身份卑微,品行不端,实在配不上师尊,改明我给师尊物色个好的,亲自给您老送过来,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不必送了。” -- 第66页 说完,预备着撒腿就跑,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向前跑,双腿都只是在原地来回扑腾。慌张之余,他回头撇了一眼,才发现后衣领竟被顾言君抓的死死的。 “品行不端……”顾言君重复着他刚刚的说辞,低着声音眼里带笑地说道:“在你心里,为师的眼光到底是有多差?” 洛小天转身看向他,呵呵两声后,皱起一张苦瓜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言君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感到好笑的低了低头,紧接着,一根带有灵光的手指便对准洛小天的眉心,轻轻按了下去。转瞬间,眼前一脸茫然的少年竟变成了他的模样,连同身材,衣物都毫无二致。 洛小天从顾言君身后的灵光镜中看到了这一幕,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舌头也一时因为惊惧而打结:“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顾言君慢慢解释道:“我待会儿需要借用你的身份出去一下,你就以我的身份待在这里,两刻后,会有白虎殿的弟子过来汇报课业,你少说话,仔细听着便是,等他们离开后,你直接在这里歇下即可,这床我都已经铺好了。” 洛小天听得有些懵,自我梳理了一番后,最终总结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出去,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让我装成你的样子,在这里帮你打掩护。” 顾言君难得觉得洛小天聪明了一回,便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不干!” 少年一嗓子怒吼出来的时候,在场的灵光镜瞬间后悔自己竖起了耳朵。 顾言君一惊,但顷刻间,又平静如常,说的话顿时让洛小天变了主意:“你难道不想知道,被同门师兄弟唤作师叔,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吗?”顾言君见他有所动摇,继续哄骗道,“不过有一点你得记住了,你是以我的身份面对他们,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情不该做,你都要把握好分寸。” 最后这句话,不像是警告,倒像是唯恐洛小天不会这样做,更何况,就算他不提醒,洛小天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如此好的诋毁顾言君的机会。这不,顾言君前脚刚化成洛小天的样子出了房门,洛小天就在房间里跳起了老年迪斯科。 当沈念他们前来找顾言君汇报课业的时候,洛小天正踩在床上扭着屁股,甩着头发,浑身上下无不彰显着“顾言君疯了”五个大字,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劈糊了在场的所有人。 接下来,还丧心病狂的让众人叫了他一百来遍的“师叔”,更加坐实了“顾言君疯了”的言论。 而此时此刻,顾言君已经离开了璞玉岛,顺着来时的路,御剑飞落在了一个名为“水谣村”的地方。这里,是他与萧寒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他梦里那个想忘又忘不了的地方。 视线好不容易从满目的废墟与荒芜移向那条平静的河流,隔着淡淡的雾气,他仿佛看到百年前的自己正站在河水边吹着他的白玉萧,笑看一人挽起裤脚,弯着腰在簇拥的莲花旁嬉戏摸鱼。 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走,可那些来自于过去的影子却突然间变得越来越模糊,一瞬间,便已经化作一缕雾气,看不见,也抓不到了。 顾言君看着面前那些半开半谢的白色莲花,眼里仿佛有一些悲凉的情绪被用力抹掉,他施展法术,尽力让那些莲花看起来鲜活明艳,以求永远都不会凋谢。 可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背后低声开了口,似是嘲讽的语气说道:“这莲花都已经死了,你用灵力维持着它们的原样,又有何意思。” 顾言君闻声回头,望见若千晨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持剑而立,而至于他何时来到的这里,他竟然半分都没有察觉。 他皱了皱眉,慢慢转头后,再次看向那些绽开的莲花,回问道:“你来这里,不怕遭到煞气吞噬吗?” 若千晨眸光沉了沉,语气多了几分冷硬:“你明知我已经清楚了洛小天的身世,你却还让他监视我,离我那样近,如此看来,你大概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知道我不会伤害他,那今日我来这里,你也是知道原因的,又何必问什么煞气吞噬。” 顾言君低下头,许久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他早就怀疑若千晨就是当年萧寒身边的护法——穆阳,只是当年他亲手埋葬了穆阳,就算经过百年,穆阳的魂魄重新转世为人,他也不可能记得过去的事情,可眼前之人,不仅知晓过去,就连他眼里流露出的透彻与冷冽,都像是已经存活了百年。这世间,能够“活死人”的唯一办法,便只有傀儡术了。萧寒曾经告诉过顾言君,说傀儡师学成之日,都会用陶泥或是木材,临摹着自己的样子,为自己雕刻一个人偶,然后放在万年老树的树干内,等故去的那一日,傀儡师的魂魄便会回到人偶,吸取天地灵气,重新幻化成人,只是人偶若无心,即使拥有前生的所有记忆,也不会有情。 想到这里,顾言君的神色变得久违的沉凝,他轻轻挥动衣袖,在整个水谣村的废墟上,铺开了数百盏明火摇曳的彩灯,今天是萧寒的生辰,他最喜欢这种明亮又多彩的东西。 “你应该很想杀了我吧。”顾言君垂着眼眸,淡淡说道。 流动的火光下,若千晨的脸色沉沉,望着身前的那片河域回道:“当年在这里,萧寒持有郁尘鼎,足够可以要了你的命,可他没有那样做,便是希望你活着,而他所希望的事情,我从不违逆。” -- 第67页 他攥着剑身的手指,用力紧了紧,似乎是咬着牙在心底说道: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顾言君定定的看向他,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又像是早已猜到,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重新看向那些看似活的鲜艳的莲花,独自思索着一些事情。 这时,心底蓦然有一股惊惧感冲破理智纷至沓来,瞬间让顾言君捂着胸口,眉头紧锁的唤了声:“小天……” 半个时辰前,天清阁的客房内,灵云城的几个弟子在向洛小天假扮的“顾言君”汇报完今日课业,以及明日计划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赶快逃离了变态“顾言君”的魔爪。只有沈念被指名道姓的留了下来。 洛小天盘腿坐在床上,装的端端正正,故意用淳厚的语气说道:“沈念,把你的剑留下,人可以走了。” 沈念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半天不说话。洛小天急了,声音抬高了一些:“我说,你把剑留下,就可以走了。” 沈念依旧一动也不动。 洛小天不高兴了,直接从床上爬下来,准备上手抢,怎知刚走到沈念面前,就听他好不容易开了口:“你不是三殿主。” 一句话,别提让洛小天有多震惊,他偷偷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灵光镜,发现自己还是顾言君的脸啊,怎么就被沈念看出来了。 洛小天也不想跟他隐瞒什么,就干脆坦白道:“是,我不是三殿主,我是洛小天。” 他的话音刚落,沈念转身就要走。 洛小天急忙挡住他的去路,略显气愤的说道:“沈念,你别忘了,你这次能够来这天清阁,全都是我的功劳,你不得拿点东西,感谢一下我啊。”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的指了指沈念的那把剑。 沈念低头看了看,跟着,直接绕开洛小天,继续往门外走去。 洛小天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撸了撸袖子后,如同发威的小老虎一样,朝着沈念扑了上去,意图夺下对方的那把剑。 可没想到,就在两个人扭在一起的时候,洛小天突然感觉有一道气力顺着他的手掌心蹿进了他的体内,瞬间把他的五脏六腑搅了个天翻地覆,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起来,让他来不及作出反应,就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等洛小天缓过那口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昨天夜里,见他忽然不省人事后,沈念想都未想,就把他拖到床上,拿被子一盖,紧接着,便急匆匆的逃离了现场。 顾言君感知到洛小天挂着的莲花项坠,因为其体内的煞气乱窜产生了灵力波动,立刻赶了回来。 他发现洛小天的身上有被吸取过灵力的迹象,也正因此,造成他体内的气息紊乱,催动了原本已经平息下的煞气。 天地六界中,除了郁尘鼎能够吸人气力外,还有一类特殊的体质可以做到,那便是生有融合灵根的修行者。 顾言君通过灵光镜,察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当看到从沈念身体里散发出的那道白色的气息时,顿时为之一惊——“这孩子,竟然是融合灵根,可为什么新弟子灵根测试的时候,却没有检测出来?” 他虽然满腹狐疑,但没有亲自去向沈念询问缘由,而是将此事告知了陆莫辞。按照陆莫辞的意思,是等回到灵云城再解决此事,现如今,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燕门宗的人要来了,这次的比剑大会少任何门派,都不能少了燕门宗。 第35章 我在看星星 洛小天醒来后,总觉得心上坠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哪哪都不舒服。他打不过江恒,斗不过若千晨也就算了,竟然连一个靠仙缘修行的沈念都比不过。 他不服气,准备靠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沈念比一下说话的本事,可刚在客房的院子里撞见沈念,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见对方突然行色紧张的把自己的佩剑塞到了他的手里,又行色紧张的跑没了影,弄得洛小天一脸懵。 不过,当他低头去看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那把剑时,竟莫名高兴成了傻子——老天爷!我终于又可以施展御剑飞行了! 呵呵,他还是想飞,飞的离顾言君远一点。 于是,当他去到顾言君的房间,说若千晨已经知道了他是顾言君“眼珠子”的事情,帮忙盯住他的差事也就没有做下去的必要的时候,顾言君便知道洛小天又要开溜了。 “嗯,确实没有必要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顾言君淡定自若的把这句话说出口时,洛小天一时没忍住,露出了满脸的惊讶,他还以为得费劲口舌,才能让顾言君收回成命,没想到结果如此称心如意。 但就算这是他想要的结果,洛小天还是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以前,顾言君的佛系,对他来说就是习以为常,可现在,看他这样平静,洛小天总会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洛小天兴高采烈的来到天清阁的大门口时,守门的人当即把他拦了下来。 只见一个天清阁弟子拿出一副画像看了看,见眼前的少年即是画中之人,便立刻客客气气地说道:“洛公子,你不能出去。” 洛小天双眉一揪紧,高高挺起胸脯,装作气势凌人的样子回道:“我师尊与你们阁主是结拜兄弟,你们阁主说过,我师尊的话就是他的话,你们必须听从,而我是我师尊的徒弟,我的话就是我师尊的话,你们也必须听从,所以——让我出去。” -- 第68页 “可是……就是顾仙师下令不允许公子你出去,我们不敢不遵从,”说话的弟子想了一下,指了指半空中的灵力屏障,“不过,顾仙师还说了,如果你非要出去,可以试试御剑术,我们天清阁的灵力结界不比灵云城的厉害,也许多撞几次就能出去了。” 洛小天傻傻的站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来:顾言君!我要掐死你! 晚上,在他摸索清楚了天清阁内的大体布局后,准备实施B计划:翻.墙.术。 借着夜色,只见他鬼鬼祟祟的搬了一个梯.子倚靠在了高高的院墙上。这面墙靠近大门的位置,仗着有人来回巡视,便没有设置结界,只要翻过去,再趁守门的弟子不注意,就可以顺利逃出天清阁,到时候再施展个御剑术,出个小岛简直易如反掌。 洛小天越想越心血来潮,没几下就爬上了墙头,坐在那里,被旁边延伸过来的一根桃树枝子一遮挡,若不仔细察看,还真看不见。 只是,他刚要作势往下跳,突然听见院墙下面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像是野兽在进攻猎物前发出的低低的吼叫。 洛小天怔了一下,忙低头察看。当望到墙角处趴着一只灰色的“大狗”时,他多少吓了一跳,但那只狗长得实在太像“二哈”,一看就知道不聪明,便也没有太当回事。 他折了一小段桃树枝子,在“大狗”瞪着他的视线里晃了晃,紧接着,就找准一个方向用力投掷了出去,可没想到,树枝出去了,那“狗”还是没动,更烦心的是,他在墙头左右移动,那“大狗”也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跟着他左右移动。 这时候,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洛小天回头一看,见许明晗,陆莫辞和顾言君正向着大门的方向走来,瞬间急了。他顾不了那么多,直接从墙头跳了下去,“大狗”也不傻,看他往下跳,竟躲到了一边。 洛小天跳的有些着急,大腿一时抽了筋,只好坐在草地上使劲蹬腿。 可这一幕,让那“大狗”看了去,竟成了赤.裸.裸的挑衅。于是片刻的功夫,那“狗”黑色的眼睛竟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看在洛小天的眼里,分外恐怖。 “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啊……过来我打你啊……”他心惊胆战的往后挪着步子,眼见就要被守门的天清阁弟子发现了,那“狗”还是不依不饶。 洛小天没办法,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根枯树枝来当做武器,本想只是吓唬吓唬那“大狗”,谁知对方比他脾气还大,一见洛小天手上拿了棍子,立刻炸了毛,猛的扑过去后,就是一顿狂咬。 “啊!——” 少年的痛呼撕心裂肺,紧随其后的,还有那“大狗”难以言表的惨叫。 顾言君等人闻声后,急忙过去查看情况。只是他们前脚刚出了天清阁的大门,就蓦然听到“啪”得一声,那是鞭子落地的声音。 几乎同时发生的,是被洛小天死死咬住耳朵的“大狗”突然松了口,嘴巴从洛小天的胳膊上挪开了。 “哪里来的宵小之徒,还不松开你的嘴!” 那人拿着鞭子站在洛小天面前吼出这句话时,顾言君已经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把趴在地上啃“狗”耳朵的洛小天拽了起来。 洛小天一边吐着嘴里的毛发,一边苦大仇深的瞪着那只“狗”,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自己正被那个持鞭人凶巴巴的瞪着。直到人群中有人唤了一声“燕执公子”,他才多少收敛了一些目光,顺着那道视线,抬头看了过去。 被唤作“燕执”的,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个头虽然不高,但一张脸却是俊逸不凡,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明亮,十分有神,但奈何他的眉宇间总是闪现着淡淡的凌厉之气,眼睛再好看,也让人不敢多看。 他是燕门宗的三公子?洛小天能够从七零八碎的记忆里,多少记起书中关于此人的一些描述,还要得力于对方额间的那抹蔚蓝色的焰火状印记,简直与顾言君的如出一辙。他记得,在作者笔下,顾言君有一个狂热的追捧者,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喜欢顾言君,竟然在额头上刺上了与顾言君同样的印记。 洛小天气势汹汹的瞪了瞪燕执,又顺势去看他手里拿着的金鞭,上面倒立的几十根钢刺,足够让人视之悚然。 这时,许明晗问他:“小天,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洛小天支支吾吾的挠了挠后脑勺,瞥向顾言君的那道心虚的视线,又迅速收了回来,想了半天,才指着漆黑一片,啥玩意都没有的天空回复道:“我……我出来看星星的……” 他没注意到旁人异样的目光,仍是自顾自的说着,甚至还带了几分恼怒:“没想到,倒霉的遇到了一只不识好人心的臭狗。” 此话一出,燕执当即要挥出金鞭,怒道:“你个没长眼的,我家君君可是北疆圣兽——血狼!你岂敢说它是一只狗?!” 洛小天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立刻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一只手还不忘拍拍旁边的顾言君:“哎,听到了吗,君君啊,哈哈哈哈。” 顾言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本就话少的一个人,此刻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燕执见洛小天伸手去拍顾言君,脸色阴沉的更加明显,头顶上的一股火焰瞬间直冲云霄,指着洛小天就喊道:“拿开你的狗手!信不信我给你剁了!” -- 第69页 说着,他果然把手摸向腰间,只可惜,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的佩剑并不在身上。 洛小天压根没把这燕执当回事,见对方气得眉毛竖起,而那只咬他的血狼也正呜呜生着气,心里别提有多舒服,干脆再轻狂过分一些,手臂张开,一把抱住了旁边的顾言君:“你剁啊!你剁啊!你剁啊!” 在场其他人看得苦笑不得。 燕执被完全激怒了,刚想冲过去与洛小天决一死战,就听到身后一道沉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如一团带了冰渣的寒云,让人忍不住僵起笑脸,闻声看去。 “执儿!别这么不懂规矩!” 说话的男子,穿着与燕执差不多的刺绣轻装,衣袖上的扶桑花色彩明丽,栩栩如生。这扶桑花是燕门宗的家纹,除了宗主燕睿可以绣在衣襟上外,其他人皆是绣在衣服袖口上。 那这人应该不是燕睿,可他又可以直呼燕家三公子的名讳,便只有燕家二公子燕盛文了。 洛小天觉得此人周身透着阴鸷邪肆之气,一看就不是好人,便没再将注意力在燕盛文身上多停留,直接两眼一闭,往旁边顾言君身上一靠,开始气燕执,但耳朵依旧细细听着一些事情。 燕盛文上前几步,把手中多出来的一把剑随手扔给了燕执后,便与许明晗和陆莫辞淡淡说道:“执儿年纪小不懂事,让仙尊和许阁主见笑了。” 也不知是他的嗓音本就生来冷漠,还是故意如此,总之听他说话,就会产生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许明晗听罢,还未来得及客套几句,就见天清阁四周的灵力结界忽然之间变了颜色,一时妖红骇人。 紧接着,有咣咣当当的锁链声贯入耳中。 当众人寻着声音,把目光转移到燕盛文身后时,明显惊了一下:十几个燕门宗的弟子鞭策着六七个戴着镣铐的人缓缓走来,而那些戴镣铐的男男女女,脸上都画着一个“寒”字刺青。 这时候,有天清阁的弟子窃窃私语道:“燕门宗的人真过分,他们在向阳城里把邪派之人当奴隶使唤也就罢了,如今竟好意思带出来。” “你看清楚,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邪派之人,结界发红,那就是他们身上有煞气,是魔,看到他们脸上的刺青了吗,一个寒字,足以代表他们是寒幽谷的后人,一代为魔,世世为魔,当年寒幽谷可全都是十恶不赦之人,他们的后人又能好到哪里去,把他们当奴隶使唤,都是客气的。” …… 燕盛文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着犀利的冷光,不以为意的对许明晗说道:“我们燕门宗习惯在外也安排罪奴伺候,还望阁主别见怪。” 许明晗脸上的情绪不明,垂着眸只是浅浅一笑,没有说什么。倒是洛小天指着罪奴旁边的一个穿着水绿色素衣的女人问道:“那她呢?也是你们的什么罪奴吗?那为什么她能遮面?” 他的话音未落,燕执狠厉的目光就已经向其投了过来,手中的剑也已拔出剑鞘,直指洛小天。 怎料顾言君护徒心切,下意识的就整个人挡在了洛小天的面前,顿时惹来燕执又惊又恼的直视。 燕执嘴唇有些颤抖,眼里更是栽满了利刺:“难道……你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洛小天?!” 洛小天险些没站稳:“你个没教养的小屁孩,说谁臭不要脸呢!” 眼看两人要开撕,顾言君急忙拽住火冒三丈的洛小天,向燕盛文匆匆留下一句“失陪”后,便立刻拖着洛小天离开了那里。 第36章 值万金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洛小天咬了燕执心爱的血狼,又侮辱燕家大小姐是罪奴的消息,便在整个天清阁传开了。 只是碍于顾言君的面子,没人敢在当事人面前念叨,这洛小天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以至于第二天清晨,他刚出来客房,就碰到了昨夜见过的那个穿水绿色素衣的女人后,仍是煞有其事的提了一堆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带面纱啊,是因为脸上有刺青吗?可为什么只允许你带,其他人不允许?你是有什么特权吗?可你为什么有特权啊?……” 他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堆的话。 女人安静的站在他的面前,长如流水的头发用一根刻有木兰花的竹簪轻轻绾着,如此简单的装束,实在不像什么千金小姐。 她眉眼如水的抬头看着洛小天,不一会儿,竟然忍不住轻声笑了笑。那笑声温甜,如漫天弥漫的桃花香。 洛小天被她笑的一愣,瞬间就不说话了,只听见女人柔声问道:“许以卿,许公子在不在?” “许公子?”他不知道女人口中所说是何人,刚要回一句“沈公子在练字,若公子在打坐,就是没有许公子”的话,可头脑一清醒,突然想起不久前,天清阁的弟子带他们来这一间客房的时候提起过,说这间房本是他们许师兄住过的,可几个月前,他外出历练去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便暂时用作客房了,只是房间里有些乐谱和书画,要格外小心对待。 莫非这个许师兄就是她说的许以卿?洛小天摸着鼻子想了想,回复道:“听这里的人说,他应该是去四处游历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女人的身上,眼见她把头低了下去,“你找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被他这么一问,女人的神色忽然之间变得有些紧张,匆匆留下一句“无事”之后,就急忙转身,快步离开了。 -- 第70页 洛小天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微启的嘴唇原本要继续问些什么的,最后也只能把众多疑惑咽了下去。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里揉进了一缕初生的日光,顿时心里一慌,撒腿就往顾言君所在的客房跑去。 他是和顾言君有约的。 昨天夜里,顾言君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后,直接开口质问道:“为什么要离开天清阁?不是答应过我,要待在我的身边,哪都不会去吗?” 洛小天支支吾吾,眼神闪烁,半天才故作理直气壮的模样回应道:“我闷得慌,出去转转不行吗?” 顾言君知道拿他没办法,只好把重点放在了他手里的长剑上。就在洛小天抬着头,目光往四周飘来飘去,来掩饰他内心的慌张时,顾言君略施法术,轻而易举的将沈念给他的那把剑夺了过去。 “喂!那是我的东西!”洛小天不甘示弱,上手就要抢,却见顾言君手中灵光一晃,那把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顾言君说的决然:“我曾经告诫过所有人,不准把自己的佩剑交给他人,不知道沈念为什么要把他的佩剑给你,但是从现在起,这把剑我同样没收了,其他人也再不会把剑给你用了。” 洛小天眼看快要气炸了,顾言君突然又说道:“不过若是从明日卯时起,你足足两日寸步不离的待在我的身边,我可以给你一把剑,一把只属于你,任何人都无权拿走的剑。”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买卖不亏,犹豫过后,便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等他跑到顾言君的客房门前时,卯时未过,时间刚好。 他停下来,站在庭院的一棵桃树下,平复着气息的时候,突然看到门外站了两个人,看穿着,应该是燕门宗的弟子。 而屋内,燕执正捧着一个紫金匣子,在顾言君的面前表现的恭敬又周到,完全不是昨夜与洛小天大呼小叫的模样:“顾仙师,这里面是一颗万年妖兽的灵丹,对提升仙力有莫大的好处,今日端午,全当是佳节贺礼,还请您笑纳。” 顾言君视线淡淡的划过那个紫金匣子,刚要说一句婉拒的话,就被从门外闯进来的洛小天抢言道:“笑纳笑纳,怎会不笑纳。” 说话间,他就把匣子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一时惹来顾言君诧异的目光。 燕执一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阴沉着声音对洛小天说道:“我一直以为顾仙师的徒弟是一个良玉仙骨之人,所以昨夜才没有认出公子,望公子千万别见怪。” 洛小天笑的人畜无害:“不见怪不见怪,是我师尊眼神不好,良玉仙骨的他不要,非挑我这凡夫俗子。” 说着,他故意看向旁边的顾言君,见其脸色铁青,不由得笑的更加得逞。 燕执不再理会他,只向顾言君拱了拱手,说了句“先行告辞”的话后,就转身出了房门。 洛小天见状,高声喊了句:“我送送你吧,燕公子!” 话音未落,他便直接追了上去。 等距离顾言君的客房远一些后,燕执憋的一肚子火气瞬间喷发了出来,指着洛小天就破口大骂:“你个臭不要脸的,竟然敢说我男神眼神不好!我告诉你,我男神收你做入室弟子,纯属可怜你,你别不知好歹!” 若放在过去,洛小天是可以忍一忍,不与他计较的,可如今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没来由的生了脾气,瞬间没好气的拨开那根在他眼前晃得他心烦的手指头后,开嗓道:“我说我师尊眼神不好,我师尊本人都没生气,你个小屁孩有什么资格生气啊!”他把燕执逼的后退了一步,“还有,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师尊收我做入室弟子,不是他可怜我,是他——看上我了!” 他故意把最后四个字说的重了一些,顿时气得燕执胸闷难耐:“你!……你!……” 他溢着怒火的视线突然穿过洛小天的肩头,落在了他的身后:“君君!” 听到这两个字,洛小天心头一怔,急忙回头去看,可转头的动作刚刚做出,猝不及防间,就见一道灰色的身影朝他扑了上来…… 一刻钟后,当洛小天重新回到顾言君面前时,顾言君瞅着眼前衣着破烂,灰头土脸的少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问道:“你衣服怎么回事?” 洛小天状似无意的低了低头,摸着眉心嘟囔道:“天气热,我穿少点,凉快凉快。” 而就在这时,段默忽然来到了这里。当他看到一身衣着凌乱的洛小天时,明显吃了一惊,不过紧接着,就匆忙地对顾言君说道:“三殿主,燕执公子的血狼被人拔光了毛发,如今正在许阁主面前哭诉,说是我们灵云城的人所为,许阁主请您过去一趟,看如何解决。” 顾言君眸光一沉,顺势看了一眼旁边面色紧张的洛小天,低声问了句:“你做的?” 此话一出,段默也忍不住看向洛小天:“小天,是……是你?” 洛小天见瞒不住了,便如实招了,可他也觉得委屈:“它咬烂我的衣服,我拔光它的毛,有什么错吗?” 顾言君抬起手指敲在了他的脑门上,无奈道:“你可知道,血狼的毛发价值万金。” 洛小天一时愕然:“妈呀!这么值钱,早知道我全揣兜里啊。” 顾言君:“……” 燕执毕竟年纪小,在许明晗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没了一丝燕家人独有的傲气。却在见到顾言君的下一秒,立刻止住眼泪,抬起衣袖擦干了鼻涕。 -- 第71页 顾言君说的诚挚:“此事小天有错,在下代他向燕执公子赔罪了。” 他放下身段,朝着燕执扶手拢袖的时候,随他而来的洛小天莫名觉得心里闷重的更加厉害了。 燕执自知受不起这礼,可一想到他的男神受如此委屈,全是因为洛小天,便更加愤愤不平。 正怨恨着,却听顾言君突然语气沉静的继续说道:“但在下了解到,此事先因燕公子放任血狼扑向小天,小天出于害怕,才做出了不妥当的行为,所以,燕公子还欠小天一个道歉。” 洛小天当即面露惊讶,一时间,与燕执双双僵在了原地。半晌,燕执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后,竟真的乖乖向洛小天深表歉意的拱了拱手。 就在这时,有人踱步走了进来。燕执一看来人,瞬间怔了一下,紧接着,赶紧走过去问了一句:“姐,你怎么来了?” 洛小天被燕执的这声“姐”搞得头有点大,他难以相信眼前这个面纱半遮,衣饰平平的女人竟然是燕门宗的小姐。 女人的眼里透着温柔,拿出手帕为燕执擦了擦脸上的泪渍,慢慢说着:“跟在你身边的人已经把血狼的事情告诉我了,我已经用灵力帮其重新生了毛发,你快回去看看吧。” 燕执一听,瞬间喜形于色,也顾不得向其他人礼别,直接大步流星的朝着屋外跑去。 待他离开后,女人立刻客气道:“燕执不懂事,给许阁主和顾仙师添麻烦了。”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一身破烂不堪的洛小天身上:“洛公子如果不嫌弃,改日我为公子缝制一件衣物送上,全当赔罪。” 洛小天挠着后脑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无妨,无妨。” 总得来说,此事他没吃多大的亏,但他与燕执之间的仇,算是结下了。 女人走后,洛小天好奇的打听对方的背景来历,才从许明晗的口中得知。这女人名为燕樱娆,与燕盛文同为燕门宗前任宗主的妾室所生,地位不比正室所生的燕睿和燕执尊贵。早些年,燕家的老夫人为她选了一户婚配的人家,她不甘如此,为了让燕老夫人取消婚约,便狠绝的用刀子在自己的脸侧划了一道口子,一张清丽的容貌算是这样毁了。 不过,人人都道燕家的女儿不会武功,不懂术法,却天生拥有再生的灵力,她明明可以让自己脸上的伤口愈合,却宁愿带着伤疤,裹着面纱度日,也不愿向命运低头。 洛小天叹了口气,心底对这燕樱娆竟多少生出一丝钦佩来:“我听说燕睿宗主冷酷薄情,如今见了燕家二公子和三公子,一个盛气凌人,一个又娇纵跋扈,只有这燕家小姐端庄大气,”他突然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三个男人比不过一个女人,也不怕让人笑话。” 话刚说完,一旁的许明晗与顾言君相互看了一眼,皆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洛小天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又问道:“说起燕家小姐脸上有伤,我就想到了仙尊的脸,他那三道疤痕是怎么来的?去不掉吗?” 听到他提仙尊,不知为何,许明晗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转瞬间又面露浅笑。 顾言君只告诉他:“仙尊脸上的伤,是百年前游历人间时被妖兽所伤。” 洛小天若有所思的点头,“哦”了一声。 这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天清阁的弟子匆匆前来禀报,说影仙堂的堂主莅临,只是他对桃花过敏,喷嚏打的都快把鼻子喷出去了。 洛小天听到“影仙堂”三个字,首先想到的便是“江恒”,此次天清阁一行,他也一同来了。 影仙堂的堂主是江恒的养父。洛小天看见江恒就来气,倒是挺像看看他的养父是个怎样的人。 于是,他扯了扯顾言君的衣角:“师尊,你不是懂医术吗,你去给那个影仙堂的堂主治治呗。” 顾言君知道洛小天单纯就是想去凑热闹,刚要回一句“天清阁自有医师”,却已不知不觉间就被洛小天扯着袖子往外走去。 第37章 我不吃肉 夜慢慢来临,天清阁里里外外都燃上了璀璨的明灯。各门派的当家人已经全部到齐,借着端午佳节,阁主许明晗特意准备了宴席款待众人,并从民间找来了表演乐舞的艺人前来助兴。 可欢快的歌舞声中,偏偏不合时宜的掺杂着一些令人扫兴的声音。 “啊……啊……啊……啊嚏!” 影仙堂的堂主江立宿“啊嚏啊嚏”个没完没了。前不久,顾言君已经给他开了药方,喝了一副后,的确有效,可如今这宴席设在大殿正堂,殿外的道路四周,种的全都是桃树,此时殿门大开,几片散落的粉色花瓣轻轻飘进屋内,旁人倒是察觉不出什么,可江立宿却是对那些花瓣中带着的粉末极其敏感。 洛小天坐在顾言君的身后,嘴巴一张一合的模仿着江立宿的样子,不一会儿,竟自己把自己逗乐。 按理说,此次宴席款待的是各门派的当家人,弟子是不允许坐席的,可谁让洛小天是顾言君的徒弟,顾言君又是许明晗的义弟呢,有这层关系在,洛小天想坐席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前提是,他的脸皮足够厚。 可洛小天的脸皮还就是厚成了一堵墙。 整个宴席上,唯有他吃的满嘴油光还不够,还要盯着江立宿找乐子。他心底偷笑,想着许明晗这桃树没白种,又想起他们灵云城也有很多桃树,不过都在青龙殿,听其他人说,陆莫辞生性喜爱桃花,便种了许多桃树。 -- 第72页 洛小天一面啃着鸡腿,一面学着江立宿张口瞪眼的,却不知学的太像真的会应验。 只见他一口鸡肉还未咬食,“啊嚏”一声,手猛的一颤,那手中的鸡腿就飞了出去,直砸顾言君的后背。 顾言君有所察觉,他慢慢回头去看洛小天,少年沾满油渍的手还悬在自己的嘴边,只是手里空空荡荡,什么吃食也没有。 洛小天见顾言君看着他,立刻做贼心虚的把头低了下去,怎知下一秒,一盘金黄酥脆的新的鸡腿,又重新摆在了他的面前。 顾言君把自己面前的鸡腿拿给他,只淡淡留下一句“我不吃肉”后,就把头转了过去。 这一幕刚好被一旁的燕执看在眼里,他皱紧眉头,心里又酸又涩,紧接着,竟“啪”得一声用力放下筷子,什么也不顾,即刻起身来到了顾言君的身旁,意图用自已的衣袖帮顾言君拭去后背上多出来的油渍。 他的这一举动,瞬间引来众人异样的目光。顾言君更是在他的衣袖落下之前,起了身,旋即让燕执面露尴尬。 许明晗比手示意旁侧的弟子到跟前来,低声嘱咐了几句话后,弟子便缓缓行至顾言君的身旁,扶手行礼说道:“仙师的衣服脏了,请随晚辈这边更衣。” 顾言君没有说什么,微微看了一眼洛小天后,就随着那弟子去了偏殿。 许明晗看向燕执,笑着道:“我记得五年前,三公子与樱娆小姐随着燕老宗主莅临在下的天清阁,碰巧言君也在,当时言君的袖口不小心被树枝划破,是三公子首先看到的,如今五年已过,三公子对言君还是这般有心。” 周围在坐的人皆连连迎合,夸赞燕执小小年纪,审慎细心。只有洛小天啃着鸡腿翻白眼。 这时,不知道哪个不长脑子的提了一下燕执额头上的印记与顾言君的一模一样,还说当今世上,无人能比得上燕执对顾言君的倾慕之情。 话一出,凡是听说过那印记来由的人脸色都变了。 洛小天不解,往四周看了又看,见所有人突然变得沉默,一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许明晗慢慢起身举杯,邀众人畅饮之后,沉凝的气氛才多少缓和了一些。 歌舞奏乐声愈发欢快,洛小天隐隐听到旁边有两人小声交谈道:“顾言君额头上的那个印记,应该是曼陀法印吧,但是只有对将死之人才会迫不得已使用的咒法,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我听说顾言君在百年前自裁过,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师父卓然为了救他,才只好施了曼陀法印,不过也正是因此,卓然仙逝故去,说起来,也实在惋惜。” …… “曼陀法印?”洛小天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暗淡,脑海中忽的闪过顾言君胸前的那道狰狞的痂痕,他难以想象,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能让像顾言君那样一个傲骨凛然的人选择自裁。 这时候,顾言君也已经换好衣服,重新回到了席位上,在落座之时,他再次看了一眼洛小天,见少年竟然呆愣愣的望着他看,脸上还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顾言君才收回目光慢慢坐下,伸手端了面前的一盘鱼给洛小天递了过去。 洛小天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那份连他都弄不明白的情绪落在顾言君的眼里时,可能变成了一句:师尊,我还想吃肉。 看着面前肥美的鱼肉,他的嘴角处浮现出了一丝苦笑,本来有肉吃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如今怎么就带了一个“苦”字呢? 过了一会儿,在坐的江立宿难得不打喷嚏,抬着一张胖乎乎的脸,意味深长的笑道:“如此佳节盛宴,这燕宗主怎么就缺席了呢?” 与其相对而坐的燕盛文听后,仍是不紧不慢的斟了一杯酒,慢慢拿起酒杯,随着手腕有节奏的摇晃片刻后,才回道:“家嫂旧疾复发,兄长只好留下陪护。” 燕睿的妻子久病不愈是人尽皆知的,只是燕家的医师口风紧的很,没人知道那燕夫人到底染了什么重病。 此时,又有人提了一句:“听说最近向阳城一带还经常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燕宗主日理万机,如今又要照顾尊夫人,实在辛苦啊。” 这人说话间,冷着眸子睨了江立宿一眼,明显是在嘲讽影仙堂对向阳城的一些事宜漠不关心。 不过好在江立宿没放在心上,只笑了笑后,便又开始“啊嚏”起来,再次惹得始终瞧着他看的洛小天也跟着张口瞪眼。 宴席结束后,洛小天与顾言君一同回客房。两旁的桃花香融进风里,吹在脸上甜丝丝的。 洛小天还在想着从宴席上听到的一些话,猜测着让顾言君自裁的原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顿时不由自主的挂在了脸上。 他想的出神,一时没注意脚下,猝不及防的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瞬间踉跄前倾。 身旁的顾言君眼疾手快,旋即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但因为用力过猛,竟把洛小天扯进了他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洛小天有些心跳加速,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觉得这个怀抱像是有一股安心的力量,居然让他这一刻不想从中挣脱。 顾言君也不动,就那样任由他靠着自己。 可就在洛小天想着在顾言君身上多靠两秒的时候,前方蓦然有一道声音意料之外的响起,顿时让洛小天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 第73页 他略显慌忙的从顾言君的怀里挪了出来,垂着眼睛在地上游移片刻后,便颤着睫毛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借着明晃晃的灯火,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亭子间有两个身影。 他的好奇心一时泛滥,便也没征得顾言君的同意,就飞快的跑过去偷看。当离得近了一点,他看清说话的两人竟是燕樱娆与江恒,不觉感到惊惑。 江恒把一个小玉匣子在燕樱娆的面前慢慢打开,露出了两个白玉耳环,月光下,熠熠生辉。 “在下上一次在首饰楼中遇见燕小姐的时候,燕小姐刚好在望着这对白玉耳环,于是在小姐离开后,在下就命人买下了这对耳环,如今趁着端午佳节,赠予小姐,不知燕小姐可喜欢?” 燕樱娆神色淡漠,似乎并没有正眼去瞧那对白玉耳环,更没有要收下的意思,语气平平的回应道:“江公子的好意,樱娆心领了,只是这玉虽好,终究还没有达到白洁温润的境地,难免少了许多灵气,若论价钱,不足百两,而那店家足足开出三倍的价钱,实属漫天叫价,江公子没有吃亏吧。” 江恒听后,脸色立刻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来:“既然燕小姐不喜欢这耳环,那在下再准备别的礼物便是。” 燕樱娆的声音更加淡漠了一些:“江公子还不明白吗,无论你准备什么礼物,我都是不会收的。” 江恒的脸色又冷了几分,眼底有一抹自嘲的笑:“三年前,燕小姐不接受我江家的提亲,亦不接受我江恒的聘礼,听说是为了什么人吧。” 燕樱娆藏在袖口里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江恒继续说着:“现如今,你仍是不接受我送予你的任何东西,难道——也是因为他吗?” 燕樱娆的神情渐渐变得不安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被江恒从身后抱住。 燕樱娆挣扎着逃脱,却奈何江恒环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 蹲在花丛里的洛小天,看到这一幕后,瞬间眼目大睁,不作迟疑的,猛地冲了出去,当场挥出拳头,对准江恒的脸就砸了下去。 第38章 你的礼物 刚在天清阁因为“咬狼”火了一把的洛小天,再次不负众望,火成了天清阁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灯光摇曳的客房内,有人客客气气的说着一些道歉的话,而门外,眼睛鼻子皱到一块的洛小天正在不情愿的扎着马步。几只小虫故意在他眼前飞来飞去,绕得他一时怒气大增,竟精神失常的长大嘴巴,试图把那几只小虫吃到嘴里。 路过的一些天清阁弟子眼神怪异的朝这边望过来,又相互议论着什么径直离开。 这马步是顾言君让洛小天蹲的,谁让他下手没轻没重,把江恒打的鼻血横流,心疼的江立宿向顾言君讨公道,顾言君没办法,只能罚洛小天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顾言君与江立宿又说了几句歉意满满的话后,才离开江恒所在的客房,他一个平时话不多的人,摊上洛小天这样的徒弟,可算是帮他开发语言系统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洛小天还在跟虫子置气。他慢慢走过去,眼见少年的嘴巴张大又迅速合上,熟练地把一只虫子吃到了嘴里,顾言君忍不住调侃道:“原来你还有这个天赋。” 听到身旁传来说话声,洛小天动作一滞,急忙转头,瞬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那眼睛里有光在闪动,还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洛小天看得出神,脑袋里竟鬼使神差地临摹起顾言君的模样来,直到听到眼前之人轻声说了一句:“走吧,回去睡觉”,他才顿时缓过神,木木讷讷的被顾言君牵起手腕,向前走去。 可当顾言君带他进了自己住的那间客房庭院时,洛小天心头一颤,又开始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顿时两脚并拢,身体后倾,就钉在原地,打死也不走了。 顾言君直视着他,嘴角的笑意一不小心显露了出来:“你是怕这间房子,还是——怕我?” 他依旧抓着洛小天的手腕,脚下往对方跟前挪了挪。 洛小天被他问得有些慌乱,一条手臂长长的一伸,整个人抱在了旁边的桃树上,尚且有了一丝安全感后,才嘴角一抽,回道:“天晚了师尊,我就不打扰您老休息了……”他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哎呀呀,失约了失约了,我跟周公约好这个点相见的,那我先走了师尊,拜拜!” 他转身就要逃走,只可惜手腕被顾言君死死攥着,就算用尽全力,也没逃出一步。 洛小天不高兴了:“师尊!你是个长辈就松手,对我这晚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顾言君垂眸轻笑:“是你自己答应要寸步不离的待在我身边的,怎么现在反悔了?” 洛小天身子一僵,这才想起与顾言君的约定,立刻没了不屈不挠的意念:都说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我怎么就为了一把剑衰到这步田地。 正心里叹着气,脚下忽然一空,有人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洛小天怔了怔,下意识地搂住了顾言君的脖子,脸上有数不尽的震惊:“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顾言君低头去看他,眼里扬起的柔软一目了然,似乎是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人人都说我徒弟瘦的像个竹竿子,但却不知餍足,吃得很多,为师想,如果你胖一些,会不会他们就不会这样说了,所以……”他突然不说话了,就盯着怀里呆呆的洛小天看,像看着满天灿烂的星辰,有光在他的心里潋滟,“所以我试试你有多重,以后再抱起来的时候,好知道你是否胖了一些,也重了一些。” -- 第74页 这些话本是玩笑话,可从顾言君的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其妙的变得认认真真,一时让瞪大眼睛的洛小天满腹的苦恼,一脸生无可恋的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顾言君唇边藏着笑,一字一顿道:“跟你学的。” 说话间,他已经抱着洛小天,朝着屋内踱步而去。 房间里仍是点着十几根的蜡烛,像极了顾言君在玄武殿的寝室,许明晗知道顾言君不喜欢黑沉沉的夜,特意命人在他的房里安置了十多个烛台。 他耐心的把洛小天抱到床边放下,自己又转身去了书案旁。 过了一会儿,洛小天看见他重新向他走来,手里多了一件明晃晃的东西。 顾言君挨着他在床边坐下,洛小天充满好奇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与顾言君距离有多近。 他一转头,视线触及到顾言君凛澈的眼目,才瞬间意识到两人之间未免靠的太近了一些,而总会有些情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变得微妙。 洛小天不敢去猜心里发生变化的是什么,只抿着嘴唇,往相对的位置移了移,飘散着视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指着顾言君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顾言君的眼底露出不易察觉的深情,把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你的礼物。” “我的礼物?”洛小天有些吃惊,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那只雪亮的玉簪,上面细致入微的雕刻着一些灵动的纹路,细细打量,像是一颗颗璀璨入目的星辰,又像是一个个秀丽清纯的花朵。 顾言君慢慢向他说道:“那日初到天清阁,我见你一直盯着义兄头上的玉簪看,便想着你可能是喜欢吧,就自己做了这个送给你,而且我见你挺喜欢看星星的,所以就在这上面刻上了满天星。” 洛小天知道顾言君此时正深情款款的看着他,便一时连头也不敢转了,只低低的垂着脑袋,攥着手里的玉簪不说话。 他瞅了半天,忽然发现了什么,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把自己怀里佩戴的那枚玉坠拿了出来,开口问顾言君:“你懂琢玉,那这玉坠也是你亲手做的?” 顾言君的脸色突然暗了一些,想了一下,才微微点了点头。 洛小天又问:“那许阁主头上戴着的玉簪也是你做的?” 顾言君再次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洛小天突然若有所思的托起了下巴,紧接着,蓦得咧嘴笑了起来,伸手摇晃着顾言君的衣袖撒娇道:“那师尊多做几个送给我呗。” 顾言君从少年财迷心窍的神情里,便看出他打的什么算盘,沉默片刻,只看破不说破的凝视着他金闪闪的眼睛,回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打算送给为师什么?” 此话一出,洛小天呼吸一紧,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身无分文,能给顾言君什么呢? 对方看出了他的为难,脸上却带了笑:“要不……你以身相许吧。” 心里像是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暴击,洛小天瞬间变成了“洛傻子”。 可明知洛小天在听到这句话后,吓得呼吸都乱了,顾言君还是不打算放弃这次调侃他的机会,转瞬间,他便侧过身子,一点一点地向着洛小天靠过去。 眼见两人的鼻尖距离不到五厘米的时候,有人不合时宜的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响亮。 洛小天急忙抓住机会,审时度势的推开了面前的顾言君,僵硬的笑道:“我去开门。” 顾言君被他局促不安的模样逗笑,自顾自的弯起了嘴角。 洛小天此时也打开了房门,当见到门外站着的若千晨后,明显吃了一惊,而顾言君眼角的余光在瞄到那个透着冰冷的身影时,同样有些吃惊。 若千晨神色淡淡地看向洛小天:“段默师兄不允许夜不归宿,让我出来找你。”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洛小天听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接话道:“不会的不会的,怎么能夜不归宿呢,我这就回去睡觉。” 说完,迈开步子就冲了出去,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色的夜里。 等洛小天离开后,顾言君慢慢行至门前,眉眼再次变得清冷凌冽,问若千晨:“你这样做,是出于何意?” 若千晨冷着声线:“我只是想提醒三殿主别忘了,他现在是洛小天,不是萧寒。” 话一出,周围的晚风带了一丝锋利。 若千晨的声音更加让人冰冷入骨:“如果你当他是萧寒,那为什么还要压制他体内的煞气?你应该不会忘记,萧寒生来如此,只允许自我改变,决不会命由他人。” 顾言君似乎皱了一下眉头,但转眼间,又恢复平静,不留丝毫破绽。 若千晨心底冷笑,依旧淡薄道:“明日就是比剑大会了,不过今年心怀鬼胎的人怕是要增多不少啊,”他见顾言君的眸光沉了下去,想了片刻,问道,“顾言君,我只想问你一句,你难道没有想过借用郁尘鼎的力量除去洛小天体内的煞气吗?” 借用郁尘鼎的力量……顾言君的手指紧紧攥拢,想说一句否定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他想过这个问题,十多年了,他始终在想这个问题,可他又不敢去想最终的答案。 他正思索着什么,突然看到院落里窜进一道熟悉的身形,是洛小天又回来了。 -- 第75页 他一面笑嘻嘻的跑进屋内,一边略显尴尬的说着:“你们继续聊,继续聊,不用管我。” 说着,他跑到床边拿起顾言君送他的那支玉簪,握在手里后,急忙识趣的向着屋外跑没了影。 在回客房的路上,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爱说话的若千晨,与顾言君却有话说,又为什么若千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顾言君都不会阻拦他,最后,他思索半天,总结出一个结论:“顾言君与若千晨才是真爱啊!” 第39章 比剑大会 第二天一大早,洛小天懒洋洋的在院子里伸胳膊踢腿的时候,眼见顾言君施施然的走了进来。暖黄色的晨光柔和的铺在他的周围,把一双清凉的眼眸渲染的温润可亲。 洛小天见到他,微微惊讶片刻,就直接九十度弯腰,大喊一声:“师尊好!” 顾言君被他突如其来的“礼貌”吓了一跳,只觉得他这一秒嘴里吐象牙,下一秒又该说什么气鬼神的话了,果然,洛小天不怀好意的冲顾言君笑了笑后,便扭过身子,朝着屋内喊了一句:“若千晨!我师尊来找你了!” “嗒”得一声,有人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紧随其后的,是顾言君沉稳的声音:“我来找你。” 洛小天有些疑惑:“找我做什么?” 顾言君慢慢说道:“今日比剑大会,我来是想问你,你是想去观摩,还是想待在这里。” 洛小天的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我如果想待在这里,你会留下盯着我吗?” “不会,”顾言君说的干脆,“我会把你圈起来,以防你到处乱跑。” “圈!……”洛小天咬了咬牙,硬生生地把一句“你当是养猪呢”咽了下去,转言道,“那我还是去吧。” 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总感觉自己这观摩也不能就只是傻愣愣的站旁边看吧,不做点一鸣惊人的大事业,总是不符合他洛爷的身份,于是,他给顾言君匆匆留下一句“先去吃饭”的话后,就飞快地朝着天清阁的饭堂跑去。 比剑大会设在空旷之地,放眼望去,七七四十九个朱红色的擂台分外引人注目,而更加引人注目的,是把整个饭堂都搬过来的洛小天。 只见宽广平坦的土地上,少年带领着整个饭堂的大爷大婶们,摆好桌子,放好食材,架锅生火,煮面烧烤,阵仗一时比那些准备着登擂台比武的各门派还要气派。 “吃面了!吃面了!一两银子一碗,吃一碗赠两碗了!”洛小天扯着嗓子,高声吆喝道。 不一会儿,真的有几个没吃早饭的弟子过去买了几碗面,接下来,又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人凑了过去。 这一幕被阁主许明晗看在眼里,不觉感到好笑,他唤过一个弟子,轻声说道:“你去把各门派花的钱记下来,由天清阁来付。” 接下来,此话不胫而走,众人一听花钱吃饭还有人报销,何乐而不为呢,顷刻间,洛小天的“面馆”,“烧烤店”迎来了大好春天。 另一边,燕门宗的人把洛小天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皆是嘲讽灵云城的弟子竟然也会掉到钱窟窿里,当真庸俗。 而以江恒为首的几个灵云城的弟子,见洛小天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下,竟然大张旗鼓的叫卖,明显在给灵云城丢人现眼,不禁向顾言君讨理道:“三殿主,小天师兄这样做,实属不妥,还请您劝诫。” 谁知顾言君正望着忙里忙外的洛小天,看得出神,心里只觉得自己的小徒弟非同常人,有趣至极,便一时没忍住,直接脱口而出:“他喜欢,就由他闹吧。” 此话一出,众弟子纷纷目瞪口呆。 不多时,比剑大会正式开始,此次比试采取的是车轮战,先通过抽签决定哪两个门派为对战组,然后两个门派找准一个擂台,以轮流对战的方式进行比试,胜出的几组再分别选派一人进行最后的角逐。 也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人为所致,灵云城与燕门宗两大门派在车轮战中就成为了彼此的敌手。 洛小天坐在烧烤架的旁边,美滋滋的烤着他的鱼,眼见燕门宗首先派出的人,就是燕执。 听人说,这燕执小小年纪,武功术法已在许多同龄人之上,甚至有些比他修道年数长的师兄都自愧不如,而若说起他的剑术,不得不提他那把让人闻风丧胆的灼华剑,听名字,与顾言君的白玉萧相似,洛小天记得那把萧的上面刻着“朝华”两字,看来燕执还真的是顾言君的铁杆粉丝。 而灼华剑的过人之处,便是能够评判出对手的灵力等级,对手能力越强,灼华剑的威力就会随之增强,剑身会从最初的银色变为红色,直到渐渐弥漫出火光,划破皮肉之时便可蚀骨。上一次,洛小天与燕执初次见面,燕执持剑对准洛小天的时候,灼华剑颜色平平,毫无变化,便知道在一把剑的意识里,洛小天就是菜鸟一个。 燕执往擂台上一站,浑身上下透着的那股自信,瞬间让人产生一种战无不胜的错觉。而当一个人面对强劲的对手时,最怕把对方的能力夸大,把自己的能力缩减,所以,一连几个灵云城的弟子皆是因此,没过几招就已哆哆嗦嗦,怎能不输给燕执。 洛小天看着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的同门师兄弟,忍不住拍着大腿,接连叹息。他虽然不怎么喜欢灵云城,但更不喜欢燕门宗,所以这次比试他还是力挺灵云城的。 -- 第76页 轮到江恒上场了,他生性高傲,自然不会把一个燕执放在眼里,而燕执手中的灼华剑在面对江恒时,也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红色。 相比于涉世未深的燕执,江恒实在可以算的上是老奸巨猾。两人对战了几个回合后,江恒先以一招主动出击用来诱敌,紧接着,找准时机,脚下一转,变攻为守,绕至燕执身后,毫不留情地用剑划伤了他的后背。 眼见燕执受了伤,燕门宗的弟子们皆是一惊,唯有燕盛文垂着眸子,一副游离态,好像擂台上所发生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一点刚巧被洛小天打量进了眼里,他记起昨夜从顾言君房里出来后,看到燕盛文正从西北一所殿宇内走出来,那是许明晗住的地方,按理说,许明晗作为天清阁的主人,找其他门派的当家人促膝长谈也并无不妥,可是让洛小天感到奇怪的是,燕盛文从殿宇内出来后,明显有些心神不宁,路过的一个天清阁的弟子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都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径自往前走去。 擂台上的燕执彻底被激怒了,而他手中的剑也一时因为主人情绪的变化,带了火光,灼灼火焰如火龙一般盘旋左右,挥出之余,凌空锐利的剑气直接将江恒击飞出去,跃过擂台,直砸洛小天的烧烤摊,落地之力把旁边和面师傅用的面粉也带到了地上,白茫茫的洒了一地。 瞪着面前突然之间变得乱七八糟的摊位,沾了一身面粉的洛小天瞬间火气不请自来,一时间,什么都不顾的冲上擂台,指着满脸惊惑的燕执就是一句:“你还我的鱼!” 此次比剑大会明确规定,上了擂台就只有应战,直到其中一方战败倒下或是让对方击出擂台。 洛小天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仍是怒气冲冲地管燕执要着鱼,这时,台下的顾言君有意提醒道:“小天!你能力不及燕公子,认输也不为过。” 顾言君知道洛小天打不过燕执,便想着直接让其认输,总好过挨打,反正洛小天的脸皮厚,认个输也不算什么。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洛小天竟然来了骨气,非要与燕执决一死战,也不知他是为了毁掉的那些烤鱼,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人。 总之,他就是与燕执杠上了。而燕执正愁找不到机会揍他,刚好可以借这次比试出出气。 燕执阴沉着脸,问他:“你的剑呢?” 洛小天“嘁”了一声,明显毫不畏惧,夸夸其谈道:“我不用剑,都可以让你趴下。” 燕执顿时怒了,立刻端起了剑。 谁知他刚刚持剑准备出招,洛小天就瞬间没了刚刚的嚣张,比手大喊一声:“等一下!” 台下的顾言君,从洛小天不听他言,要与燕执对战开始,便满心的不安,如今洛小天喊出一句“等一下”,他突然有种少年要听从师命的感觉,怎知洛小天非但没有倒地装死,更没有溜下擂台,而是——脱起了衣服。 等他把衣服抱在怀里后,就盯着燕执的那把剑不屑道:“就你这把剑,还好意思拿出来,土不拉几的,破烂货里捡的吧!” 话一出,燕执的怒气值瞬间飙升,手中的剑再次颜色加深。 洛小天眨了眨眼睛,心里偷笑着:火不够大啊,让小爷我再气气你。 他清了清嗓子,抬着下巴继续说道:“也难怪,什么剑配什么人,你长得要相貌没相貌,要本事没本事的,还能指望配一把多好的剑……”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那把灼华剑就已经卷起了火焰,被一时气得火冒三丈的燕执紧紧握着,直逼洛小天的胸膛。 此时此刻,顾言君的手心中已经不动声色的带上了灵光,只要燕执的那把剑触到洛小天的衣物,他定会出手,不让洛小天伤及分毫。 可不曾想,洛小天忽然双手抓住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在燕执靠近的那一刻,猛的一掷,纷纷扬扬的面粉颗粒立刻弥漫四周,在接触到灼华剑的瞬间,绽放出无数的火花。 顷刻间,滚烫的气流顿时将两个少年一块震了出去,双双滚下擂台,摔晕过去。 第40章 绝世好剑 皎洁的月光顺着房檐洒落,洛小天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的段默师兄那张清雅明朗的面容。 “小天,你醒了,”段默似乎舒了口气,急忙关心道,“你手腕疼不疼?” 洛小天还有些头脑昏沉,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子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隐隐约约的,还真的泛着一些疼痛。 段默告诉他,是溅起的火星灼伤了他的手腕,好在伤口不大,过几天就会好的。 洛小天慢慢坐起来,眨着眼睛看了看周围:“这里是……我师尊的房间?” 段默点了点头:“你晕过去后,是三殿主把你抱回来的,”见洛小天若有所思的低了低头,段默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小天,你以后不准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洛小天摸着后脑勺无奈的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来只是想着让燕执尝尝变烤鱼的滋味,没想到竟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时,突然有几个灵云城的弟子敲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几串烤鱼。他们先向段默颔首示礼,接着语气真挚的对洛小天说道:“多亏洛师兄,我们才能更加顺利的战胜燕门宗,这是大家为师兄烤的鱼,希望师兄吃了后,伤可以尽快好。” -- 第77页 洛小天认出他们都是败在燕执手下的人,而他打败了燕执,无疑是给他们出了口气,现在他们来感谢他,倒真的让洛小天萌生出了当大英雄的感觉。 他扬着笑脸,难掩欣喜地伸手去接过那些烤鱼,可还未等他吃到嘴里,就有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人闻之一怔。 “都出去。”顾言君的表情不怒自威,声音里充斥着严厉。 在场的段默与其他弟子都没有见过情绪如此不平静的顾言君,自然有些诧异。而坐在床上的洛小天,更是惊得一哆嗦。 来送烤鱼的几个弟子倒是很听话,得到顾言君的命令后,急忙拱了拱手退了出去。可段默站在那里,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神色不安地看了一眼洛小天,思索片刻,想替少年说几句好话:“三殿主,小天他……” “出去。”顾言君忽然将他的话打断,眉心一时皱了起来。 段默自知他再说下去,便有些僭越失礼了,可仍是担心顾言君会惩罚洛小天,毕竟上一次,顾言君亲口告诉他,是自己用戒鞭打了洛小天,才惹得少年嚎啕大哭。于是,他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生怕自己离开后,顾言君会对洛小天用刑。 洛小天也知道段默担心他,但更不想让他左右为难,便咧嘴笑了笑,说道:“师兄,你先出去吧,我会听你的话,凡事多收一收性子,不惹我师尊生气。” 这是他过去嘱咐洛小天的话,少年记得清清楚楚。段默看了看他,脸上的愁容稍稍褪了些,想了一会儿,便只好离开了房间。 门扇“嘎吱”一声,被段默轻轻关上后,洛小天就双腿一盘,抬着头牢牢地盯着顾言君看,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的畏惧。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顾言君虽然生气,但被洛小天这样看着,眼里的那一缕怒火竟莫名其妙的不敢显露出来了。 洛小天反倒气得不行:“听你的话认输啊?门都没有!我洛爷是不济,但要说跟燕执那个小屁孩比,我可想不出我哪一点比不过他。” 顾言君无所防备的被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傲骨气笑,心里的那一点恼怒也顿时烟消云散了,他强装严肃地说道:“知道自己不济,就要努力上进。”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猛然记起了什么,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光着脚踩在地上,一脸急切的对顾言君说道:“上进还不容易,剑术道法学好了,自然就上进了,不过说起这剑术……” 他突然放慢了语调,眼里有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师尊答应过我,只要这两日我待在您老的身边,您就会给我一把剑,一把只属于我,任何人都无权拿走的剑。” 说完,又怕顾言君反悔,接着补充了一句:“师尊为人坦荡,绝对不会食言的。” 顾言君看着洛小天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期待,深邃的眸子忽然之间变得讳莫如深起来。两人对视片刻后,他摊平手掌心,一抹灵光转瞬即逝,紧接着,便有一把长剑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掌心里。 那把剑被放在剑鞘里,只看那刻工精致的蓝色剑鞘,就能让人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把惊世脱俗的绝世好剑。 洛小天即刻伸手,一把拿过了那把剑,等细细端详完剑鞘后,便开始手握剑柄,慢慢地把剑从鞘中拔出。 那真的是一把绝世好……木头剑! 洛小天的嘴巴瞬间张成了鹅蛋那么大,脑袋有一瞬间的失忆,缓了半天,才怒火冲天的喘着气,质问顾言君:“这……这什么东西啊?!这东西能叫剑?!” 顾言君说的认真:“木头剑也是剑啊,而且不容易弄伤自己,配你刚好。” 呵呵!洛小天感觉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想破口大骂却又怎么也骂不出来,许久,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师尊,你太贴心了,你真的是太贴心了。” 顾言君,你个脑袋有毛病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夜晚的风大了些,满树的桃花簌簌落下,在石阶小路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来来往往有巡视的天清阁弟子,洛小天憋了一肚子火气,又不能喊不能骂,只得拿着那把木头剑对准一棵无辜的桃树砍来砍去,嘴里咕噜来咕噜去的,全是自己的弱小可怜与顾言君的狼心狗肺。 这时,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猛然从背后响起——“洛小天!” 他心头一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道声音出自何人,便一时什么也不顾,撒腿就往一边跑。 燕执也不管旁人惊异的眼光,盯着洛小天就追了上去。 两人在整个天清阁绕了两圈后,洛小天实在跑不动了,可燕执却好像力气用不完似的,一直追着他不放。 就在此时,沈念突然迎面走了过来。洛小天一看到沈念,立刻冲了过去,躲到对方身后开始与风风火火追上前来的燕执叫板。 他一手抓着沈念的胳膊不放,一手指着对方瞎扯:“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师尊姨姥姥家的三儿子的大舅哥的表姐家的孩子,而且他武功一等一的好,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几乎没有喘气,整段话一气呵成,瞬间让燕执一脸的懵。 不过这时,燕执手里的灼华剑忽然颤了颤,剑身的温度转眼间就升得滚烫。 燕执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惊疑,他看了看手中的灼华剑,又看了看眼前普普通通的沈念,总觉得不可思议。可现在也不是关注别人的时候,他在比剑大会上输给手无寸铁的洛小天,不知道惹来多少嘲讽,他咽不下这口气,非要让洛小天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输给他的。 -- 第78页 “你跟我打!我让你跟我打,你听到了吗?!”燕执端着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愤怒占了他一半的思绪。 洛小天依旧躲在沈念的身后,从对方的肩膀处探出一颗圆碌碌的脑袋冲燕执喊道:“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干嘛要打你!” “你!……你!” 燕执明显被气得不成样子,刚要直接挥剑砍过去,就听洛小天突然说道:“你不就是不服气吗,觉得输给我没面子,可你看看你现在,拿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要跟我一个拿着木头剑的人重新打过,那就算你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 燕执一听,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觉得洛小天的话还有些道理。 “要不这样吧,”洛小天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咱俩去街上,比个吃饭啊,喝水啊,睡觉啊什么的,如果我输了,我给你磕头,如果我赢了……”洛小天的话一顿,指了指燕执手里的剑,“你的剑归我。” “你!” “怎么,不敢了吗?” 洛小天故意挑衅,燕执不甘示弱,又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输给他,便点头应了一声,接着说道:“不过比什么我来定。” “好好好,你爱比什么就比什么。”洛小天说得相当随意。 他压根没想与燕执认真比试,只是想借这个“火大”的愣头小子出去天清阁,然后想办法偷到他的剑,行走江湖。洛小天在心里偷着乐:到时候本小爷跑到天涯海角,看你还怎么追的上。 等到洛小天与燕执相约离开后,满脸茫然的沈念还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怔了半天,才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他扭过头,刚好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眸。 许明晗不知在旁边的亭子间站了多久,见沈念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便回了一个淡淡的笑。 沈念扶手回礼,紧接着,便离开了那里。 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许明晗脸上的笑意突然全部收敛了起来,低声说了句:“他竟然是融合灵根。” 第41章 拼酒 洛小天与燕执来到街市上的时候,月亮已升到了高高的树梢上。不过这璞玉岛没有宵禁,有些百姓甚至会开门做一晚上的生意。这个时辰,酒楼里最热闹。 洛小天斜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燕执,他把剑别在腰间,手里紧紧攥着金鞭,洛小天要拿他的剑,实属不易。更何况,燕执还带了四个随从。 这四个人,有两个是燕门宗的弟子,另外两个穿着朴素的,就是他们口中的罪奴。 走了一会儿,燕执指着街边的一家酒楼说道:“听说这一家的酒,味香性烈,就算是酒量不错的人,也喝不过三坛,不如今夜我们就比喝酒,谁先倒下谁就输。” 洛小天正在思索着如何偷他的剑,并没有认真去听他说话,可当燕执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他忽然眼睛一亮:跟我比喝酒,小爷我在前世的时候,可是号称千杯不醉啊! 这一次,他确实没有夸大其词,前世的他,的确千杯不醉,也正是因此,才作死把自己作进了医院。 “喝就喝,不过你输了的话,可是要失去你的灼华剑哦。” 听到他的话,旁边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弟子赶紧提醒燕执:“三公子,灼华剑是老宗主留给你的,不能给他人啊。” “一边去!”燕执眉头一皱,甩起鞭子就打在了那人的身侧,鞭上的钢刺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亮的响声。 “我燕执怎会输!” 洛小天盯着心气如此高的燕执,见机行事道:“也不怪他这样说,毕竟你还是个孩子嘛,”他的眼里藏着讥讽,“况且也只有孩子,出门才需要有人陪着。” 燕执一听,顿时恼火起来,立刻推搡起那四个人,让他们愿意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碍他的眼。 见燕执没了保护的人,洛小天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等进了酒楼,燕执找了一处还算清静的地方坐下后,把一锭银子往桌面上狠狠一拍,让小二送来了十几坛子的酒。 洛小天慢吞吞的在他的对面坐下,拿过一坛酒闻了闻后,连道三声“好酒”,紧接着,便直接端起酒坛,仰头畅饮。 此时,燕执正手拿一个瓷碗,意图把坛子里的酒往碗里倒,见洛小天豪爽的竟然端着坛子喝,便愣了一下后,也学着他的样子,抱起酒坛,就是一顿咕咚咕咚。 不知过了多久,燕执有些微醉了,洛小天倒还能喝。燕执不服输,继续往肚子里猛灌,而洛小天则是一副享受的表情,仿佛永远都喝不够。 但是洛小天忘了,就算他前世是千杯不醉,可现在的他,用的是原主的身体,这具身体可经不起他瞎折腾。 于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后,燕执扶着桌子在旁边狂吐,而洛小天则抱着空空的酒坛子,唱起了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酒楼里的其他人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见两个烂醉如泥的少年突然抱在了一起,一时间皆是哭笑不得。而这时候,灯火通明的酒楼门口,有人略显急促的走了进来,当望到那两个如同孩童一般的少年时,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 洛小天紧紧搂着燕执的脖子:“小屁孩啊,你说!你是不是嫉妒我有顾言君,才与我这般过不去!” 燕执笑得傻里傻气的,回抱着洛小天大喊道:“没错!我就是嫉妒你!要不……你把三殿主给我吧?” -- 第79页 洛小天眉心一皱,有些不太高兴:“他是我师尊,我还没稀罕够呢!不能给你!” 燕执一听,忽然哇哇大哭起来:“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让我陪着他,喜欢他啊!” 洛小天猛的站了起来,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说道:“谁说我不喜欢他啊!我可喜欢可喜欢他了!我只是……只是……”他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些苦闷,顷刻间,跟着燕执一块大哭起来,“我只是不敢喜欢他呀!不敢喜欢呀!” 就在这时,被燕执赶走的那几个随从也寻到了这里,他们认出门口站着的顾言君,道了一声“三殿主”后,便急忙跑进酒楼,扶起燕执就往楼外拖去。 “天哥!有空再喝啊!”燕执临出酒楼之前,还不忘再约洛小天。 而坐在地上吸鼻涕,抹眼泪的洛小天,忽然傻笑着举起双手,大声回应道:“我双手赞成!” 顾言君慢慢走过去,俯下身来,温柔地用衣袖帮少年擦了擦脸。 而洛小天在看清面前的顾言君后,愣了一下,忽然间惊呼一声,“嗖”的一下,就钻到了桌子底下。 顾言君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而酒楼里的其他人一时间笑的都直不起腰了。 最后,顾言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酩酊大醉的洛小天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接着连哄带骗的将他背到了身上。为了防止少年半路乱闹,他施了一道咒法,用捆仙绳把洛小天与自己捆绑在了一起。 今夜的月光清澈明亮,在路上铺开了一层白霜。 顾言君背着洛小天慢慢走着,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的让人觉得很踏实。 洛小天毫不客气地趴在他的背上,脑袋一时抬起来往天上看,一时低下来用下巴去摩挲顾言君的肩膀,嘴里还一个劲的说着:“师尊,你要做个好人啊,你一定要做个好人啊……” 顾言君不厌其烦的听着,一遍又一遍的回复着他:“好,我答应你。” 话一出,少年便咯咯的笑。 一段时间后,洛小天渐渐有些发困,可嘴里仍是叽里咕噜的呢喃着一些话。直到顾言君带他回到天清阁,在门口撞见了燕执的血狼,洛小天突然间睡意全无,眼睛一瞪,鼻子一皱,便开始盯着那血狼“汪汪”的叫。 这血狼刚被耍酒疯的燕执赶了出来,如今又碰见洛小天这个死对头,不免怒火上头,冲着洛小天就呜呜的怒吼。 洛小天也不惧,龇牙咧嘴的朝着对方狂叫:“汪汪汪汪汪汪汪……” 顾言君低着头,脸上有一抹无奈的笑。 等到两人回到了客房,顾言君的一颗心才算是舒展开。 他端了一盆热水,把毛巾浸湿后,给洛小天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接着,他便又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准备让浑身脏兮兮的他先换下来。 谁知洛小天死活不愿意,开始在整个屋子里到处乱跑。 当最后顾言君把他堵墙角的时候,他还试图从旁边溜走。 顾言君一把握住他的手,稍微一用力,晃晃悠悠脚下不稳的洛小天就冷不丁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也不知是怎么了,洛小天一靠在他的怀里,就没了要挣脱的冲动,如同小猫一样乖巧的贴在顾言君的胸膛,听着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心跳。 随后,他微微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盯着顾言君看,从他深邃的眼睛,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再到他殷红的薄唇。他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找准那张嘴巴就吻了上去,与上一次一样,也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但已足够让顾言君的耳朵变得绯红一片。 他捧着顾言君的脸,神色里弥漫着愁绪:“怎么办啊师尊,我好像有些喜欢你了,可我是真的害怕啊,我害怕会丢了性命啊。” 顾言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喜欢他就会丢了性命,那他便为了他的喜欢,倾尽所有,护他一世周全。于是,凝视着洛小天的眼眸,他问的真挚而又温柔:“那我保护你,你喜欢我一辈子好不好?” 洛小天轻笑,用力点了点头:“好!” 话音刚落,顾言君忽然伸手放到了他的后背,脑袋一低,就朝着他的嘴唇贴去。 洛小天没有预料,根本躲闪不掉,就那样被人揽腰抱着,不受控制的自个把嘴唇送了过去。 绵长的吻在唇齿间蔓延,他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脑袋里像是跑火车一般,轰隆隆的鸣叫。 寂静的空气里,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咣当当的跳动着,一下快过一下,直至将两人完全淹没,再也听不到周围任何声音…… 翌日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洛小天摸到自己光溜溜的上身,猛地睁开了眼睛:“我去!我这是睡了谁?” 他手忙脚乱的赶紧找了衣服穿好,环视着四周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十几盏烛台,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顾言君的模样,紧接着,“啪”得一声,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自己的脸上:“洛小天!你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外面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在洛小天从顾言君的房间偷偷溜回自己客房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的一处居所里传来鞭子落下的响声以及低低的哭泣声。 他一时好奇,便寻着声音走了过去,眼见一处客房前,燕门宗的那些罪奴跪了一地,而燕执正拿着鞭子,狠狠地打在他们的身上。 钢刺划破他们的皮肉,有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 第80页 洛小天吃了一惊,立刻冲上前去,顺势握住了燕执将要落下的金鞭,一瞬间,手心里便有红色的液体溢了出来。他的突然出现,直接把燕执给怔住了。清亮的阳光下,洛小天笔直地站在那里,他周身洒着金光,别提有多神气。 不一会儿,燕执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你手不疼吗?” 也是在这一刻,洛小天才想起来松开手,跟着,便是愁眉苦脸的一顿咒骂。 “你个死燕执,大早上的在这里抽什么风?!” 燕执被他骂的一恼,朝他怒道:“我不高兴,拿自己的奴仆撒气不可以吗?!” 今早酒醒后,他从那两个燕门宗弟子的口中得知了昨夜的事情,一想到自己的丑态,便瞬间怒火攻心,不得不拿这些罪奴撒气。 洛小天听后,直接二话不说,就扬起手来,给了燕执一巴掌,顿时惹来在场众人惊讶的目光。 第42章 离开璞玉岛 脸上蔓延开火辣辣的疼痛,燕执愣了许久,才狠狠瞪向洛小天。 “知道疼了,”洛小天也瞪着他,指着那些跪地的罪奴,说的言之凿凿,“这就是他们的感受。” 听到这句话,燕执的心口忽然紧了一下,一张原本白皙的脸,不知道是因为洛小天的那一巴掌,还是其他的原因,竟染上了一丝久违的红色。他从小在燕门宗长大,在他眼里,罪奴不过就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仆,高兴了就赏他们一顿饱饭,不高兴了想打便打,从不留情。不仅是他,整个燕门宗的人皆是如此对待他们,而原因很简单——他们生来带着煞气,他们是魔,是会杀人的魔。 而此刻,他突然忍不住去想,他们燕门宗的人也会杀人,又算是什么? 就在这时,燕樱娆带着几个弟子从院落外缓缓走来。等近了一些,她见罪奴跪了一地,又见洛小天的手心沁着血,便赶紧命令他人去取了药。接着,在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后,她先是让弟子给那些罪奴们分发了一些疗伤的灵药,之后,便面色冷凝的让燕执站在墙边思过,又带着洛小天进屋去上药。 在燕执哀怨的目光下,燕樱娆慢慢为洛小天包扎起伤口,并代燕执说了一些道歉的话。 “没事没事,小孩子脾气差,多教育教育就好了。”洛小天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刚刚对燕执的教育方式虽然受用,但难免冲动了一些。他垂下眼眸心想,还好燕樱娆不知道他刚才打了燕执一巴掌,不然肯定要心疼了。 燕樱娆浅浅的笑着,忽然把一件折叠整齐的白色长袍递到了他的面前:“上次公子的衣服被燕执的血狼抓破,樱娆给公子缝制了一件新的,针脚粗陋了一些,望公子别嫌弃……还有……”她压低嗓音,神色变得有些惆怅,想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那天晚上,多谢公子。” 洛小天愣了愣,这才想起不久前自己暴揍江恒的事,而想到这里,自然而然的又会想起顾言君罚他扎马步,若非得划一下重点,那便是又想起顾言君的那张面孔来。 一瞬间,他的脸猝不及防的红了起来,脑海中不知道又脑补出了什么画面。 许久,才缓过神,朝着燕樱娆笑着道:“见义勇为嘛,是我们每个新时代的好青年应该做的。” 燕樱娆随之笑了笑,眼底却有一闪即逝的感伤,她记得曾经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见义勇为嘛,是在下应该做的。沉默半晌,她以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你和他真的好像。” 洛小天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又感到好奇,便眨着眼睛,伸长脖子问道:“你说像什么?” 燕樱娆一怔,急忙思量片刻,回应道:“我是说,今日我们燕门宗的人就要离开这里了,公子多保重。”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脑袋中的齿轮又开始飞快转动起来,心里的小九九也活跃了起来:“要离开了……”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摸了摸鼻尖,最后竟面露喜色,大喊道,“太好了!” 燕樱娆被他喊的表情一滞,想了想后,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等洛小天从燕执的住处离开,像一阵龙卷风一样飞奔回自己的客房时,若千晨正慵懒地倚靠在门边,望着天边金灿灿的光束出神。 洛小天急着找沈念,自然没有必要搭理他,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若千晨突然直起了身子,挡在了他的面前,随之而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无言以对。 “你又夜不归宿。” 洛小天瞬间涨红了脸:“什么叫又……” 他不想与若千晨争辩什么,黑着脸斜了对方一眼后,便仗着自己身板清瘦的优点,硬生生的从旁边的缝隙挤进了屋内。 此时,沈念像往常一样,在桌案旁写着什么,他写的认真,一时没注意到洛小天会来到他的跟前,直到对方咋咋呼呼的喊了一声“沈念”,他才瞬间身子一僵,惊恐万状的匆忙收拾起桌子上的宣纸。 洛小天本是将视线锁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去在意那些纸上写的是什么,可见他反应如此奇怪,他便忍不住低头瞟了一眼。 那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只有一个字:默。默念的默,也是……段默的默。 匆匆把那些宣纸塞进旁边的箱箧后,沈念的神色没有一丝的缓和,仍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开始寻找起什么东西。 -- 第81页 过了一会儿,洛小天一脸探究的模样,思索着说道:“你……你别找了,你已经把你的佩剑给我了,只不过被我师尊没收了。” 听到这话,沈念一怔,转头呆愣愣的看向洛小天,反应过来后,才瞬间闪躲开目光,眼底带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洛小天感到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他抢夺沈念的剑,却莫名其妙的晕过去后,之后每次见了这沈念,对方的眼里都好像带着沉沉的自责。 思考片刻后,他扭头瞧了一眼门口的若千晨,为了以防他偷听,招手示意沈念把耳朵贴过来。 如今的沈念,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反常的对洛小天言听计从。 他乖乖把头探过去后,就见洛小天俯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沈念听后,微微愣了愣,许久,才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 天清阁外,微风吹着两侧的桃花,一股淡雅的花香幽幽扑在脸上,顿时让人有一种春风入怀的感觉。 燕门宗在与灵云城的对决中,输得彻底,便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当许明晗与顾言君等人把燕门宗一行人送出天清阁时,燕执的血狼突然冲着自己人怒吼起来。 “呜呜呜”的响声吓得那些戴着镣铐的罪奴瞬间相互靠了靠,一时连带着那些铁链子咣咣直响。 燕执见状,立刻挥了一下鞭子,血狼顿时老实了一些。不过,燕执皱眉扫了一眼随行的队伍,不由自主地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此刻,人群中有一个缩头缩脑的家伙,正抬着眼往两边瞧着。 他穿着燕门宗弟子的衣装,容貌有些生疏,但若仔仔细细的打量,仍是能看出这人长得像一个人:洛小天。 燕门宗的人离开后,顾言君才重新回到客房。早上的时候,许明晗请他去正殿谈论一些事情,他不忍心打扰熟睡的洛小天,便想着让他在自己房间多睡一会儿。 只是现在他回来了,发现洛小天还在床上睡觉。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半个脑袋。 顾言君慢慢走过去,眉眼温柔的盯着双眼紧闭的洛小天看了一会儿后,怕少年憋在被子里不舒服,便试着轻轻往下扯了扯被子。 怎知动作刚刚做出,洛小天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顾言君,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紧接着,他又赶紧低下头去,神色尽显拘谨不安。 顾言君认为是自己昨晚的行为吓坏了他,眉心不自然的皱了一下,静默良久,才轻声说道:“你如果觉得我昨晚只是一时冲动,可以用你自己认定的方式惩罚我,可是我也会以自己的方式,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洛小天的双手用力绞着身前的被子,脸上依旧写满了惴惴不安。 顾言君见洛小天紧张的有些怪异,以为他昨晚喝酒伤了身体,便伸手去握他的手腕,意图察看一下他的脉象。 当他的手迅速抓住试图闪躲的洛小天的右手腕时,顾言君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在比剑大会上,洛小天的右手腕受了伤,可此时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即使有灵药,也不可能留不下丝毫疤痕。 他聚起灵气的双指稍稍触碰到洛小天的额头,就眼见面前的少年突然之间变了样子。 “沈念?……”顾言君略显讶异,“洛小天在哪?” 沈念愈发惶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洛小天知道他的“乔装术”学的最好,便让他装扮成他的样子来骗顾言君,而他则说去办一件大事。 “小天师兄他……他……”沈念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顾言君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即刻施了一道法术,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此刻,洛小天已经跟着燕门宗的人离开了璞玉岛。幸福来的太突然,他站在挂有“燕”字旌旗的帆船甲板上,吹着海风,咯咯的笑。 璞玉岛出海的船只有限,他原本指望着有一把剑,可以利用御剑飞行离开这片大海,现如今,能够搭乘燕家尊享的大船,上天也总算是开眼了一回。 等到了陆地,他就找一家兵器铺买一把像样的好剑,再之后,他就可以实现他行走江湖的美梦了。 想到买兵器,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顾言君送给他的那个玉簪子,认为用来买剑刚刚好,只是,当他从怀里拿出那个玉簪的时候,看着上面精心雕刻的满天星,怎么忽然有点舍不得了呢。 而真正舍不得的,难道就只有这支玉簪吗? 他抬头望了望,那座被视为“人间仙境”的岛屿正离他越来越远,直到缩成一个小点,淹没于安安静静的海面,他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而随着这种不安纷至沓来的,是与顾言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在想他,他真正舍不得的,竟然是他! 洛小天觉得自己疯了,急忙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可不管脸有多疼,心里的那道影子依旧挥之不去,最后,他干脆痛快一点,就放任自己去想顾言君,他觉得想够了,也就不想了。 可他不知道,有些人想久了,也就刻在心里了。 第43章 向阳城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洛小天才随着燕门宗的人下了船。站在渡口,往不远处看去,是一座飞檐翘角的砖红色牌楼,正中央清清楚楚地刻着“向阳城”三个大字。 -- 第82页 “向——阳——城。”洛小天把这几个字小声呢喃了一遍。他记得齐麟离开灵云城之前说过,他们安平王府就在向阳城里。 不过他幻想中的向阳城,怎么也得人来人往,歌舞升平。可如今一见,竟然出人意外的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暂且不说街市上连条狗都没有,就是四周一家挨着一家的房屋院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夜幕完全拉了下来,这个时辰,按理说烛火灯光就应该亮起来了,可是放眼整个大街小巷,没有一家紧闭的窗户里有烛光透出。 燕门宗的那些人倒是习以为常,他们不紧不慢的拿了火把燃上,径直往前走去。也是在这一刻,洛小天找准机会,一溜烟的就跑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他身上施加的用来乔装的术法快要失效了,再不跑,燕执的那匹狼还不得吃了他。 但是离开了燕门宗的那些人,只他一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阴森森的大街上瞎转悠,也实在有些害怕。 他后悔没有让齐麟给他画个向阳城的路线图,让他知道安平王府的具体位置。最后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毕竟向阳城这么大,他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安平王府。 可是,当他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他明明能够察觉到屋内是有人的,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开门。 四周起了白雾,就在他又敲了几户人家时,猝然有一道低哑而又轻快的男声从头顶上方落下。 “喂!别敲了傻小子,他们不会给你开门的。” 洛小天刚刚适应了周围的安静,如今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他难免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一番后,把头一抬,才看到屋顶上躺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轻衣,侧身躺在密密匝匝的瓦片上,一只手臂有意无意的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了酒坛往嘴边送。 看他的样子,洛小天忽然觉得他像极了武侠剧里的大侠,武功超群,关键时刻总能力挽狂澜的那种。 他正抬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看,一瞬间,那人的一句话把他强行拽回了骨感的现实。 “小兄弟,能搭把手,帮我把你脚边的梯.子竖起来吗?” 洛小天一愣,这才发现旁边有一架平躺在地的木头梯.子。他暂时没想明白这人为何让他竖起梯.子,不过仍是照做。 等他把梯.子竖好后,那人便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朝着屋檐一步一步地靠了过来,一时间,瓦片被他踩得嘎吱作响。 洛小天以为他接下来就会腾空而起,轻巧落地,忙往后退了几步,给他留出落地的位置。可没想到的是,那人竟在他仰慕的目光下,一脚踩上了旁边的梯.子,慢吞吞下移的动作,别提有多笨拙。 洛小天当即目瞪口呆,心中对大侠的崇拜转眼间灰飞烟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人沿着梯.子落到地上后,急忙笑嘻嘻的跑到洛小天的面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连声道谢:“多亏有你啊小兄弟,不然的话我得在这屋顶上吹一晚上的凉风了。” 洛小天略显嫌弃地抽出了手,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对方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小麦色的脸上,眉目生得端正清明,倒也不像是个坏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可是洛小天从顾言君那里体会到的深刻教训,所以,他还是提防着的好。 他正想着,就听那人已经开始自我介绍起来:“在下姓许,名以卿,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啊?” 洛小天听到“许以卿”这个名字,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溜圆。这不是樱娆小姐找的那个人吗? 沉默半天,他才想起来回复对方:“我叫……”他忽然欲言又止,想起这许以卿可是许明晗的弟子,他如果告诉对方他的真实名字,万一来日他与许明晗提起,许明晗又告知顾言君,那他的逃跑路线不就暴露了。 于是,他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忙接着道:“我叫天天,天空的天。” 许以卿一笑:“记住了,我以前养的狗就叫这名。” 洛小天:“……” 许明晗那样风度儒雅的一个人,怎么会选这种欠揍的人做徒弟? 洛小天被气得皱起了眉头,又听许以卿自顾自地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外地人吧,你来向阳城做什么呀?你难道不知道最近这向阳城里经常有人无缘无故的失踪吗?”他顿了一下,故意把声音压低,制造出一种恐怖感,“听人说,这向阳城里有吃人的妖怪,是妖怪把人给吃了,官府抓不住凶手,就把这事交给了燕门宗和影仙堂来处理,一个负责城北,一个负责城南,不过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还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有人失踪?”洛小天突然记起来,在端午节的宴席上,确实有人提过向阳城的人口失踪一事,那这里的百姓,人人家中门窗紧闭,不敢点灯,想来也是因为此事而感到恐惧。 想了一下,洛小天回应他:“我来这里是投奔亲戚的,天晚了,一时找不到路,不知许大哥认不认识去安平王府的路啊?” 听他说到“安平王”三个字,许以卿的脸色变了变,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洛小天一眼,兀自嘟囔了一句:这傻小子竟然还能与皇亲国戚攀上关系。 “安平王府在城南呢,离这城北还有点距离,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听说城南那边失踪的人更多。” -- 第83页 这话确实把洛小天给吓住了,他找齐麟是为了拿盘缠的,别到时候钱没拿到手,人再没了。 不行,得不偿失的事,我洛小天不能干。 他脸上有一丝失落的神色:“那我还是离开这里吧。” “也行,”许以卿立刻接话道,“你后面不远就是渡口,不过好像除了燕门宗和影仙堂的船可以出入自由外,已经不允许其他船只出海了,”他见洛小天更加失落了,忙补充道,“不过你还有一条路,”他转身指了指空荡荡的街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一直走到城南的门楼,就可以出城了。” 洛小天为他的脑回路吃了一惊。他若是能到城南,还用在这里跟他废话吗? 他耷拉着脸,呵呵两声当作回应,忽的看见对方身后的雾气里,好像有两个黑影一闪而过。 许以卿也察觉出了什么,急忙顺着洛小天怔怔的目光往后看去。 白雾缭绕的街市上,除了他们两个活人,其他连个鬼影都没有。 正当两人同时陷入困惑时,旁边的一个巷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把寂静无声的氛围,瞬间打破。 许以卿澄亮的双眸立刻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紧接着,脚下生风,飞快地跑了过去。 洛小天都脑补出了那女子被妖怪生吞活剥的画面了,吓得双腿发软,一时不敢动弹。可这时候,偏偏身侧又有几道影子晃过,顿时吓得他撒腿就朝着许以卿追去。 可等跑到许以卿身边时,他见对方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活像一根栽在土里的木头,不觉疑惑了片刻。可紧接着,他头一扭,就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把一个纤瘦的小姑娘往麻布袋子里装,姑娘拼命挣扎着,但终究拗不过两个大汉。 洛小天最看不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下了决心要教训一下那两个大汉。于是,他抬起脚来,用尽全力,猛的踢在了许以卿的屁股上,跟着,是一句愤愤不平的话:“许以卿,上!” 许以卿被他踢得有些懵:“上……上什么呀……” 一道炯炯犀利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紧接着,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许以卿就被洛小天一脚踹了出去。 可怜的“大侠”就这样扑倒在了那两个大汉的脚下,转瞬间,那两个大汉就恶狠狠的冲着许以卿亮出了半米长的大砍刀。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许以卿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撤回到了洛小天身边,再次装作木头人,一动也不敢动,指着洛小天说了句:“你上。” 洛小天承认自己也怂,不过又不想在许以卿面前暴露自己的怯弱,只能外强中干的冲着那两人嚷嚷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不怕遭雷劈啊!” 一个大汉被他吵的心烦,晃了晃手中的砍刀,面色狰狞道:“不想死滚远点!不然老子把你剁成肉泥!” 洛小天闻声一怔,不过仍是强装镇定,轻蔑地笑道:“你吓唬谁呢,就你那生了锈的破刀,还要剁我,我告诉你,我这才是剁肉界的至宝。” 说话间,他举起了顾言君送给他的那把木头剑,不过此时剑在鞘中,只看那花了重金的剑鞘,确实让人有些害怕,想象着里面指不定是把什么绝世好剑呢。 “我告诉你们,我这把剑只要一出鞘,必定见血,见了血就……” 洛小天一句话还未瞎扯完,旁边的许以卿就已经出其不意的把他的剑夺了过去,一下子就拔了出来。 剑一出鞘,洛小天与那两个大汉纷纷惊得瞠目结舌,只有许以卿抬着下巴,仰着头,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问洛小天:“见血没?” 洛小天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若是有一把真剑在手,他肯定先把许以卿给咔嚓了。 一时间,两个大汉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突然闭了嘴。 洛小天定神一看,眼见两个大汉的胸膛都被利剑生生穿透,红色的液体把衣服染得妖冶诡异。 第44章 身陷燕门宗 等到两个大汉没了气息,应声倒地之时,洛小天与许以卿才看清楚下手之人。 那人持双剑而立,剑上刚刚吞噬的鲜血似乎还蒸腾着热气。他的脸用面具遮着,只露出一双忽明忽暗的眼睛,让洛小天他们一时看不出来人的用意。 那人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紧接着,便俯下身去,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女子从麻布袋中抱了出来,扛在肩上,准备离去。 也是在此刻,洛小天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居然是……钟黎?! 洛小天记得钟黎是从灵云城逃走了,但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就不得而知了。 正思索着,旁边的许以卿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眸光一暗,冷着声音对那人说道:“你杀了人就想走,也太猖狂了些吧?” 话音未落,他的手里就赫然出现了一个以上等桐木制成的红褐色箜篌。 洛小天见那箜篌上充盈着金灿灿的流光,觉得还挺厉害的样子,便急忙后退两步,像找准了靠山一般,躲到了许以卿的身后。 可那人好像并不害怕,静静站在原地,盯着许以卿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洛小天在一旁加油鼓气:“许大哥,给他点颜色瞧瞧!” 许以卿的嘴角边噙着一丝得意的笑,修长的手指慢慢放到了琴弦上,忽然,他的眉头一皱,扭头问洛小天:“哎,箜篌咋弹来着?” -- 第84页 洛小天感觉当头一棒,脑袋瞬间有些眩晕,可接着又在许以卿说出一句“想起来了”后,即刻复活。 顷刻间,堪比昆仑玉碎的箜篌之音,徐徐弥漫开来,声音化作一把把利刃,直击那个蒙面之人。 那人立刻将手中的剑用力一挥,一时间,两股气流猛然相抵,空气中顿时传出铮铮的轰鸣声。 洛小天只听得“嘭”得一声,就见许以卿往后跌出数米,仰面倒地时,嘴角有鲜血流下,而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被震得后退几步,猛的单膝跪地,吐了一地血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十几个人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兀地出现在了那人的身后,身上穿的竟然是燕门宗弟子的衣装。 洛小天正惊异着眼前的这一幕,那蒙面之人就已经冷声命令了一句:“杀了他们。” 话一出,那几个人便立刻执行。 当无数浸着寒光的剑影如同闪电一般陡然劈落之时,洛小天紧闭双眼,下意识的就护在了许以卿的面前。许以卿受了伤,一时半会来不及反应。 眼看那密密麻麻的利剑就要夺去洛小天的性命,许以卿意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有人先他一步,挡下了那十几把利剑。 从惶恐中清醒过来的洛小天,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急忙抬头去看。 面前的人,拿了一把盈润透亮的白玉萧,笔直而又宽阔的脊背,让他莫名涌起一股熟悉的安全感,嘴里吞吞吐吐地道出一声:“师……师尊……” 洛小天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开心,还是该沮丧。他从顾言君的身边逃脱,还不足一日,如今被他找到,实在让他糟心,可刚刚要不是顾言君及时出现,他恐怕性命难保。这其中利害,他得好好掂量一下。 可还没等他权衡出轻重,就见面前的顾言君突然身体一倾,似乎有要摔倒之势。 洛小天急忙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了顾言君的胳膊,这才注意到他的右下腹受了伤,伤口正在缓缓往外冒着血。只不过顾言君穿着深蓝色的衣裳,血液渗进衣服里,只看得一片诡谲的紫红。 他竟然也会受伤?洛小天想不明白,顾言君在修真界,道行之高仅在陆莫辞之下,就算他为了找到他,一时动用了许多灵力,可也不至于灵力低至区区几个燕门宗的弟子便能伤到他的程度,如此想来,实在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那个蒙面之人忽然发出几声不屑的笑:“人人都说顾言君道法之高可抵万敌,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洛小天紧紧咬着牙齿,恨不得将此人撕碎。 旁边有人询问那个蒙面之人,要不要连同顾言君一起杀掉,可那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声线冰冷地说了句:“全部带回去——喂蛊。” 昏暗腥臭的牢房里,洛小天慌乱地扯下衣角,给顾言君包扎起伤口。明明疼的难受,可顾言君忽然对着他笑了起来,这是洛小天第一次听见顾言君干净而又明朗的笑声,以前他的笑总是藏在眼里,淡淡的一抹,转瞬即逝,而现在,该是有多释怀,才能让他笑的这般开心。 “我找到你了。”顾言君倚靠在冰冷的石墙上,低着声音说道,但语气仍是透着久违的温柔。 洛小天觉得顾言君当真是疯了,两人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他竟然还在为找到他自顾自的高兴。他刚要开口骂顾言君两句,竟感觉身子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顾言君紧紧搂着不大情愿的洛小天,明显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洛小天急了,但他又不敢动弹,生怕触碰到顾言君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只能皱着眉头生气道:“许大哥看着呢,你能不能有个长辈的样子。” 怎知还没等顾言君回应,一旁的许以卿就已经很识趣的闭上了眼睛:“在下眼瞎,你们继续。” 洛小天想冲过去掐死他,奈何顾言君把他搂得更紧了,他跪在地上,上半身被强迫着贴在顾言君的胸膛上,一时别提有多不舒服。无奈之下,他只好以商量的口吻对顾言君说道:“师尊,我腿麻了,能不能……换我抱你?” 顾言君的唇边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在他的耳畔小声道了声“好”。 洛小天这才从对方的怀里解放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开酥麻的双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转头,见顾言君意味深长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他才瞬间后悔起自己刚才说的话。 没有办法,他只好张开手臂,勉为其难的把顾言君抱到了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张愁苦的面容。 过了一会儿,牢房外的烛火突然之间全部点亮。有人踏着重重的步子而来。 等近了一些,洛小天看清来人正是那个脸带面具的男人。不过男人在牢房坚固的铁门外站定后,竟然抬起手来,慢慢摘下了面具。 当面具后面的那张有棱有角的白玉容貌显露出来时,除了洛小天满心的疑惑,不知道此人是谁外,许以卿与顾言君倒像是早有预料,仍是面不改色。 许以卿扬起嘴角,笑的不以为意:“燕门宗的宗主燕睿,竟然也会做起偷人的勾当。” 听到这话,洛小天蓦得一怔,凝视着牢门外的那人,暗暗想着:原来他就是燕睿,不过不是说燕睿早些年伤了胳膊,无法持剑吗?看来,传言果真不可信,这燕睿不仅能持剑,而且还是左右手各持一剑,杀起人来,不见丝毫手抖。 -- 第85页 顾言君撑着墙壁站起来:“燕睿,你做这些,为了什么?” 燕睿盯着他冷笑,幽沉的眸子像一股漩涡,仿佛瞬间将人卷殁。他并没有回答顾言君的问题,而是将一双吓人的眼睛锁定在了洛小天的身上。 “刚才在巷子里,你唤了声师尊,莫非,你就是顾言君身边那个被修真界传的沸沸扬扬的入室弟子?” 洛小天觉得承认了准没好事,于是刚要矢口否认,就被旁边的许以卿抢话道:“哎哎哎,你个脑袋不好使的听清楚,他是我徒弟,我才是他师父,不然的话,他会舍命救我?” 此话一出,洛小天多少惊了一下,不过见燕睿倒是有了几分相信。 顾言君突然伸手搂过洛小天,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是我喜欢的人,至于你说的入室弟子,此刻正在天清阁,你若不信,可以找燕二公子与三公子前来指认一下,看我有没有在说谎。” “你!……”燕睿的脸顿时冷得不成样子,手指紧紧攥在掌心里。他安排一些甘心为他效力的燕门宗弟子,在向阳城里抓一些人用来喂蛊,燕盛文与燕执等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且不说燕执是他的亲弟弟,他不想让其卷进此事,而燕盛文与他同父异母,自小就与他暗斗明争,如果他杀人炼蛊之事被他知道后,他燕睿宗主的地位就做不稳了。 他比手示意牢外守着的弟子把洛小天他们带出来,并命人给他们捆上了绳子。紧接着,又担心顾言君和许以卿动用术法,特意施了咒语,锁住了他们的灵脉。 在这一期间,顾言君还不忘安慰洛小天:“有我在,别怕。” 不知为什么,此刻的洛小天竟然不像往常那般胆战心惊。是因为有顾言君在身边吗?他这样问着自己,突然觉得他好没出息。 不多时,他们三人便被人推推搡搡的带到了一间密室里。这密室暗淡无光,让人立刻生出一种深陷地狱的感觉,随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四五个被捆绑着的普通人,看样子,应该是向阳城失踪的那些百姓。 密室的石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后,有人便开始紧张起来,拿身体用力撞击着面前禁闭的石门,高喊着“放我出去”之类的话。 这时,顾言君强忍着隐隐作痛的伤口,沉着声音道了句:“别说话。”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戒备与不安,一时吓得洛小天下意识的就往他身边挨了挨。 其他人不再说话,只是额头上有涔涔的汗水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 密室四周的墙壁上有一些被有意凿出的小洞,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的,像是一个个黑漆漆的眼珠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许以卿的心口一紧,忙说道:“有东西靠过来了。” 第45章 郁尘鼎 许以卿的话,让洛小天更加害怕了,但他依旧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寂静的空气里,有“咚咚”的心跳声,不太规律的颤动着,紧随左右的,是从那些墙壁的小洞里发出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千万只虫子腿摩擦石壁发出的响声。 果然,当数不胜数的黑色蛊虫从洞里层层叠叠的涌出来的时候,有人瞬间忍不住的尖叫。 洛小天吓得脸都白了,要不是被捆着双手,他早就爬到顾言君的背上去了。 眼见那些黑漆漆的虫子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靠拢,顾言君不顾自己身上有伤,直接不作迟疑的催动起了灵力,可由于灵脉被封,他要冲破体内的封印,还需要一点时间。 脚上有蛊虫爬了上来,洛小天拼命跺着脚。这时,身后有人骤然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喊叫,他一转身,见那人的双腿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眨眼之间,对方的双腿被生生啃断,鲜红的血液淌了一地,可一瞬间就被涌上前去的蛊虫吸食而尽,看得洛小天胃里一阵排山倒海。 他正要低头吐出来,屁股上却被人用力踢了一脚,疼的他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他回过头,发现许以卿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说的话一本正经:“你屁股上有虫子。” 洛小天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许以卿是在报那一脚之仇,但是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想着报仇,可真是小心眼。 不过转瞬间,洛小天就意识到他竟然把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他感到疑惑:“你……你怎么做到的?” 许以卿一边脱了衣服,拿了火折子将布料点燃,一边匆匆回复他:“我一个近百岁的老年人,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么在这修真界混啊。” 红色的火光猛的把周围照亮,他抓着衣服的一角,用力砸向地面,炙热的火苗顿时让蛊虫后退了一段距离。 洛小天继续说道:“原来你跟我师尊差不多的岁数,怪不得有点糊涂。” 许以卿的脸一黑,借着这个空隙,一边赶紧替顾言君他们解开了绳索,一边拿洛小天取乐:“是不是突然觉得,叫我一声师父也不亏啊。” 洛小天没空跟他拌嘴,他也脱了衣服燃起火来,驱赶那些让他恶心的虫子。 这时顾言君体内的封印已经有了破裂的迹象,他用尽最后一股气力,以食指和中指猛的按压住右手腕的脉络,片刻的功夫,随着他忽的吐出一口黑血,那封印也被完全冲破。 紧接着,他立刻施展术法结成结界,把众人保护了起来。可如今的他,体内气息紊乱,灵力就像是沙漏一般一点一点的耗损,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为今之计,只能赶快找到出去的办法。 -- 第86页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对策时,一侧的石门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崩裂,数十块碎石滚了一地,门外明晃晃的光束照进来,一时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大概因为不喜欢明亮的环境,那些蛊虫瞬间爬回到了石壁上的小洞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小天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后,才看到滚落的碎石边站了一个人,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把青色长剑,上面还萦绕着缕缕华光。 “若千晨……”他刚刚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就见段默带着一些灵云城的弟子赶了过来。 洛小天一看见段默,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劫后余生的他,刚要扑过去抱抱他的段默师兄,突然身侧伸过一只手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随之而来的,是一把锋利的剑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不知道燕睿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了他的身旁,他更加想不明白,他挟持顾言君不好吗?为什么要挑他这个无足轻重的菜鸟呢? “原来你就是洛小天,”燕睿冷漠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还好我的蛊没有把你给吃了,不然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此话一出,顾言君的心立刻揪了起来。他曾经猜测钟黎是在替燕门宗寻觅萧寒的转世,如今一看,的确如此。刚刚在牢房里,他有意隐瞒洛小天的身份,便是担心这个,可如今,燕睿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认出了洛小天,顾言君猜不出燕睿寻找洛小天的意图,便愈发心神不宁。 洛小天自然听不懂燕睿的话外之意,正苦于自己命途多舛的时候,忽然眼前有一层白光闪过,他急忙紧闭双眼,却感觉双脚下面空荡荡的,一时找不到了立足点,他又赶紧把眼睛睁开,才发现自己此时正以一种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姿势悬浮在了半空中,周围都是坚硬的山石,而头顶是一个只允许一人通过的洞口,白光潋滟,像极了日光下的一面圆镜子。 他僵着身子,用力晃动了一下双腿,却在转瞬之间,无所防备的掉了下去,“扑通”一声,狠狠摔在了坚固的岩石上。洛小天感觉他的肋骨都要断了,疼的龇牙咧嘴的半天都爬不起来。 等他缓过一口气,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不觉被前方的一幕锁住了目光。 那是一张檀木镂空的架子床,上面缀着一层纯白如雪的纱幔,而四周则是爬满了清丽脱俗的蔷薇花,在冷冰冰的山洞里,显得那样绚丽温馨。 洛小天慢慢爬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着那张床走去。等走近了,他才恍然一惊,那床上躺着的,竟然是钟黎,而旁边,还有一具干枯的尸体,身上穿着粉色绣花罗裙,应该是一具女尸。 他神色惊恐的盯着那具尸体看了会儿,总觉得这种样子的干尸,他以前见过。思来想去,才猛然记起在灵云城后山的静室里,段默曾从山下带回来一具天清阁弟子的尸体,那尸体干瘪,形如枯木,与眼前这具近乎相似。 当时长然提到了萧寒的郁尘鼎,郁尘鼎在吸尽人身体中的灵力后,便会让人煞气入骨,化作干尸。 难道……她也是被郁尘鼎杀死的?洛小天正思虑着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开了口。 “看样子,百年前的事,你是半点都记不得了。” 他闻声,急忙转身看去。 此时此刻,燕睿的手心里托着一只红黑色的三足鼎,鼎壁上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图案,不过只一眼看去,也察觉不出这鼎有何奇特之处。 洛小天眨眨眼睛,明明心里对这燕睿感到畏惧,但面上却没表现出丝毫:“你提什么百年前,说的跟你经历过似的。” 燕睿轻笑,目光深沉的看着那只鼎说道:“百年前,灵云城、燕门宗,还有天清阁,为了萧寒用这郁尘鼎屠戮人间,便合力诛杀了萧寒,只是他的郁尘鼎被他的护法穆阳拿去,当时燕门宗的先祖是最先找到穆阳的,便把这郁尘鼎夺了回来,只是没想到,萧寒临死前,竟然在这郁尘鼎上施了一道血印,压制住了这里面的煞气。” 洛小天怔忪地凝视着燕睿手里的那只鼎,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就是传言中骇人听闻的郁尘鼎。他缓了缓思绪,才想起那具床上的尸体来,忙指着问道:“你刚刚说郁尘鼎被施了血印,那就是无法吸人灵气了,可这具尸体,还有那具天清阁弟子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燕睿神色一沉,他似乎并不清楚“天清阁弟子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可面前的这具尸体,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的眼睛变得没有了一丝的光亮,挪动着不知何时沉重起来的步子,缓慢地走到了床边,凝视着那具干枯的尸体,眼里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里躺着的,可是他的妻子姚杉啊。 “三年前,我成为了燕门宗的新一任宗主,这郁尘鼎便也自然而然的到了我的手里,我从我父亲的口中,得知燕家几代宗主用尽各种方法也没能破解郁尘鼎的封印,便一心想着自己能有所突破,也怪我当时太过急于求成,我利用凶兽用来凝聚煞气的妖丹来重新炼化郁尘鼎,却不曾想,最后受妖丹的反噬,煞气蚀心,要不是杉儿舍命救我,把她自身全部的灵力渡给我,又把我身体中的煞气转移到她的体内,我恐怕早就死了,可是就因为这样,杉儿她……” 他有一滴泪落了下来,洛小天看着他,多少感到一丝惊讶,毕竟他所了解的,全部都是说燕睿冷酷薄情,一个薄情之人会流泪,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了。 -- 第87页 不过燕睿的一番话,也提醒了他,并不是只有郁尘鼎能够让人变作枯尸。世间的凶兽,以及其他一些生具煞气的人,只要有意要取其他人的灵力为己所用,便同样会使对方因为煞气的侵蚀,变作枯尸。 燕睿的眼里突然有些骇人的疯狂,看向洛小天时,让他瞬间感觉脊背发凉:“但好在我已经找到了复活杉儿的办法,我现在只需要给那些蛊虫喂食更多的活人,等它们吃得再也没有想进食的欲望后,我就可以救杉儿了。” 洛小天被燕睿这种丧尽天良的想法吓得一怔,他抬了抬头,正准备从那白晃晃的洞口处,寻得一个出去的办法,就忽然察觉燕睿朝他靠了过来。 “我现在只需要你解了这郁尘鼎的血印,到时候我抓多少的活人,这整个修真界都不敢奈我如何。” 洛小天觉得燕睿彻底疯了,他转身想要逃,却不知这偌大的山洞又该如何逃出去,正犯难的时候,燕睿突然将他的剑刺了过来。 洛小天武功太差,在这种强者面前,只能任其宰割,连挣扎一下都来不及。 锋利的剑刃就那样不偏不倚的刺穿了他的后背,流出的鲜血忽然化作红色的绸缎,舞动着明艳的身躯,一直寻着燕睿手中的郁尘鼎而去,直至被对方完全吞噬。 体内血液的流逝,让洛小天渐渐有些头晕目眩,片刻的功夫,就已是两眼抹黑,晕倒在地。 燕睿带有侵略性的眸光深深映在郁尘鼎上,他眼见郁尘鼎的周围闪现出红黑色的光束,可是转瞬间,那光束又无迹可寻,而他试着控制郁尘鼎中的煞气,却发觉这郁尘鼎和从前一样,仍是被血印压制着。 “不!不可能的!洛小天就是萧寒,钟黎不会骗我的……” 心底的希冀瞬间被失落的海水淹没,他接受不了这种美梦破碎的感觉,便真的像是疯了一般,试图再从洛小天身上取血来用。 可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的洞口结界忽然发生异动,顷刻间,顾言君等人顺势跳下,来到了这里。 第46章 他是不是萧寒 早在一个时辰前,灵云城和天清阁外合影仙堂,里应以燕盛文为首的燕门宗,在整个修真界下了诛伐燕睿的责令。 而至于缘由,是燕盛文亲自给各大门派以燕家独有的灵气山鸦传送了燕家老宗主的自记,上面提及了燕家先祖杀了穆阳,夺走郁尘鼎一事,以及规定了郁尘鼎只能由历代宗主秘密掌管一事。同时燕盛文还写了一封信笺附上,把自己与燕睿私藏郁尘鼎的事撇的一干二净,并起誓自己会以整个人间的安危为己任,替燕门宗清理门户,重修家风。 燕盛文去了一趟天清阁,一回来便掘他老爹的坟墓,揭他兄长的底,当真是铁了心,要将燕门宗进行换血。也难怪,燕盛文是燕老宗主的妾室所生,一直不受燕家的器重,老宗主死后,燕盛文更是活在燕睿的脚底下,而燕家老夫人又随便编造理由把燕盛文的母亲赶出了燕家,以至其痼疾突发,撒手尘寰,死后更是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没有,只有燕盛文和燕樱娆瞒着燕家给母亲在密林荒野立了碑,又怕哭红眼睛让燕老夫人知道,便强忍悲痛,一滴泪都未落下。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不用说像燕盛文这种目空四海、轻狂气盛的人。往日里,他不知在脑袋里构思了多少种办法,要置燕睿于死地,而如今抓到如此好的机会,他岂能不一鼓作气,将燕睿一举扳倒。 眼见洛小天被燕睿抓了去,顾言君他们寻遍整个燕门宗都没有找到他们。直到燕盛文告知,说燕家历代宗主都有一张异境符,通过符咒,可以以任何一样东西为媒介,打开一个虚幻的空间,能够在紧要关头用来避难,但是要想进到这个异境空间,就需要找到作为媒介的那样东西。燕盛文不可能知道,其他燕门宗的弟子也不可能知道,唯一可能知道的,就只有燕执。 毕竟是亲兄弟,燕睿对燕执格外上心。也正因为燕睿是燕执的亲哥哥,所以当顾言君等人询问异境空间的下落时,燕执死活不开口。 燕执被燕盛文安排的人别着胳膊押到众人面前,他抬着头,望着将明未明的天空,始终是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他坚信燕睿不可能会私藏郁尘鼎,更不可能用蛊杀人。 直到石牢里关着的那些向阳城的百姓被解救出来后,纷纷一口咬定燕睿在用活人炼蛊,甚至连燕睿身边的人为了活命,也开始将燕睿的罪责全盘托出时,燕执才多少有了一丝动摇。 顾言君此生从未恳求过任何人,当他放低身份请求燕执说出进入异境空间的入口时,彻底将燕执最后的一点倔强击成粉末。 燕执知道顾言君担心洛小天,可最让他承受不住的,便是他不忍心看他担心。所以最终,他还是说出了进入异境空间的入口:“兄长的书房里放有嫂嫂旧时用过的妆奁,上面有一面铜镜,那就是进入异境空间的入口。” 异境符幻化而成的山洞里,影仙堂堂主江立宿手执利剑,义愤填膺地指着燕睿说道:“燕睿,你杀人炼蛊,又私藏邪物,已是天怒人怨,若是你还想保得一命,就不要负隅顽抗,再做伤人之事。” 燕睿捧着郁尘鼎苦笑,眼里的怒火将眼底积聚起的一缕水气尽数吞噬,扫向众人的目光里,瞬间杀气腾腾:“我燕睿承认用活人喂蛊天理难容,也早已不怕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可这郁尘鼎,你们敢说从未有过觊觎之心?” -- 第88页 最后一句话,直戳一些人的心口。修真界关于郁尘鼎有两句话说的最多,一句便是说郁尘鼎只要一日不毁,人间就难逃生灵涂炭,而另外一句便是说有了郁尘鼎,就会离仙界更近一步。 这修真界的修道之人,哪个不想得道成仙,哪个又不想找到一条通往仙道的捷径。如果世上真的有一条这样的路,谁又会甘心落在最后。 觊觎?岂止如此啊。 正当众人因为燕睿的这个问题陷入沉默时,趴在地上的洛小天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他慢慢抬起头来,只觉得耳边像是有千万只蚊虫在飞,嗡嗡直响。 他听不清周围的一点声音,头也晕得厉害,好不容易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脚下还没站稳呢,就猝然有人抓住他的后衣领,把他使劲拽了过去。 燕睿用力扼住他的脖子,隐匿着赤红火焰的眼眸直盯向顾言君:“他是不是萧寒?顾言君!他是不是萧寒?!” 他的声音近乎咆哮,洛小天迷迷糊糊的,只听到“萧寒”两个字。 但在场的其他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惊异的看向顾言君,似乎觉得对方的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呼之欲出。 可好在顾言君知道其中的利害。有些秘密,他必须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他爱的人不受伤害。 “萧寒在百年前就已经死在了我的凌殇剑下,魂飞魄散,如何还能活着?” 他的语气比往常还要平淡,就好像百年的时间,过去的一切对他来说,或喜或悲,皆可放下。萧寒已经与他再无关系。 这种把萧寒视作陌生人的神态,顿时让众人觉得顾言君不愧是灵云城的三殿主,是非善恶分得清楚,又何必要隐瞒什么。可到底是顾言君“是非善恶”分得清楚,还是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懂什么才是“是非善恶”,一时也没有人能说的清了。 总之,顾言君的这句话,让燕睿彻彻底底的变得疯魔。他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让众人给他妻子陪葬的话后,就将一张红色的符咒猛然掷向了旁边的石壁,转瞬间,一道黑色的漩涡在石壁中央涌现,成千上万的蛊虫从漩涡中爬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甚是恐怖。 一时间,众人一片混乱。紧接着,有人施法点了一把大火,熊熊烈火顿时肆无忌惮的燃烧起来,像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想要吞没掉周围的一切。 人们接二连三的赶紧朝着洞口离去。 而就在这时,燕睿举起了手中的剑,意图对着洛小天的心口猛地刺下去,却在接近对方心口的那一刹那,被忽然出现在洛小天身边的顾言君适时阻止。 顾言君的一只手不觉疼痛的紧紧攥着剑身的同时,另一只手齐聚全部的气力,蓦得击向燕睿的胸膛。 只听得一阵闷声的苦痛,燕睿就已经迭出数米,连同手中的郁尘鼎,一起滚落到了涌起的火海里。 而顾言君旋即将洛小天揽腰抱起,在猛烈的火焰即将吞噬他们之前,迅速腾空跃起后,离开了那里。 在被顾言君抱起的那一瞬间,洛小天有些恍惚的眼睛里,倒映出了顾言君被火光晕染的朦胧的面孔,凝视着这张面孔,他总觉得有一丝温软而又奇妙的东西开始在心底慢慢酝酿。 等到两人从异境空间出来后,顾言君仍是将洛小天牢牢抱在怀里,在他的耳边低声询问道:“你可有事?” 洛小天愣了一下,急忙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的话音刚落,顾言君就微微笑了笑,紧接着,便渐渐闭上眼睛,双臂一垂,周身没了知觉。 洛小天见顾言君突然沉沉地向后倒去,便立刻伸手从背后托住了他。等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师尊”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时湿润了。 晨曦初照,东方的天空里浮现出了一片金色的霞光。影仙堂把那些找到的百姓记下名字,全部汇报给了安平王,让其安排手下处理剩下的事宜。 而齐麟得知灵云城的人也来了向阳城后,便一股脑的全都邀回了家中。 安平王府的后院客房前,粉白色的荷花开了满池。 洛小天守在顾言君的床边,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样子,突然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闻着从窗外潜进来的莲花香,他忍不住去想,顾言君一次次的舍命救他,难道真的是因为一个“喜欢”吗? 这时,有人敲门走了进来。洛小天一回头,便看到了许以卿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 他被那汤药烫的手疼,不免龇牙咧嘴的,一来到洛小天的跟前,就把汤药塞到了对方的手里,见洛小天手哆嗦了两下才勉强拿稳,许以卿偷着笑,随之说道:“我已经向天清阁传书,将燕睿葬身火海以及三殿主受伤的事情大体说了说,我师父与仙尊应该很快便能到向阳城了,不过在他们给三殿主送来灵丹妙药之前,就先吃我许神仙的药吧。” “还许神仙,脸皮真厚。”洛小天小声讥讽,又看了看手里端着的汤药,黑绿黑绿的,实在让人倒胃口。 他皱着脸,不满的说道:“你这煮的什么呀,是要毒死我师尊吗?” 许以卿一勾唇角,笑的十分随意:“怕我毒死他,你就先尝尝呗。” 洛小天冷着眼,瞥了他一下。犹豫半天,才无可奈何的拿起汤匙,一点一点地往顾言君嘴里送。 -- 第89页 许以卿看了一眼窗外,见府内的下人又带了一个向阳城里的大夫往旁边的客房去,便略显疑惑的问洛小天:“我听安平王的儿子唤你师兄,那你们就是同门了,你这同门小师弟看着傻乎乎的,做起事来还挺执着的……”他见洛小天抬头瞧着他,似乎没太明白什么意思,便接着补充道,“我从异境里不是带回个姑娘吗,就我们两个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现在也在安平王府呢,不过她一直昏迷不醒,我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原因,你那小师弟就派人去找外面的大夫,非要让那个姑娘醒过来。” 洛小天知道他口中的“姑娘”是钟黎,当时在异境空间,所有人都忙着自顾自的逃命,还好许以卿注意到了钟黎,才把人带了出来。 洛小天捡着机会嘲笑他:“许大哥,你不是自称神仙吗,还有您老看不出的事情?” 许以卿听到洛小天在咯咯的笑,瞬间脸变得比那汤药还黑,一边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一边不服气的说道:“我还就非要看出来了,你等着。” “好好好,我等着!”洛小天回复的漫不经心。一低头,见顾言君的眉心攒动了一下,跟着,对方缓缓睁开了眼睛。 洛小天急忙把手中的汤药放到一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满是欣喜。直到看到顾言君定定地看着他,对方的眼里有笑意渐渐晕开,他才慌乱的藏起满心欢喜,正色道:“师尊没死就好。” 顾言君不说话,就一直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像是要粘在洛小天的脸上,始终不移开半分。 洛小天被他看得心里一慌,竟然误以为顾言君的脑袋不好使了,不认得他了,才会一直盯着他看。 他忽然想起了顾言君刚才喝下的那碗汤药,一拍脑门,突发奇想的给许以卿加了一个谋害顾言君的罪名。 他的脸上瞬间有了怒意,刚要从床边起身,去找许以卿算账,顾言君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微用力,就把洛小天扯进了怀里,说话的语气温柔却又坚定:“别动,让我抱抱你。” 顷刻间,洛小天的心里猛地一颤,顾言君的体温环绕在他的身边,暖暖的,柔柔的,像他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一时不想离开,更忘记了离开。 第47章 这次又准备去哪 门外的池塘里有蜻蜓飞落在了青绿的荷叶边,一旁的合欢如幻影薄纱,悄然飘落。 洛小天安安静静地伏在顾言君的怀里,心间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许久都分不清哪种味道多一些,到底是甜呢?还是苦呢? 他愈发沉溺于这种被爱的感觉,甚至贪婪地想要在眼前之人的身上靠一辈子,可是,这种想法,只能是一瞬间。 顾言君是要入魔的,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人,我绝对不能喜欢。 他这样警告自己,顿时眸子一暗,用力从顾言君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低下头,沉着脸说道:“师尊抱够了吧,抱够了就休息吧。” 他说完,在顾言君再次向他伸过手的瞬间,起身往屋外走去。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生怕自己一回头,就没出息的扑到顾言君的怀里去。他是喜欢他的,即使他不敢承认。 房门刚刚被他没好气地打开,许以卿就猛的闯了进来,两人都无所防备,顿时头顶头,撞了个头晕眼花。 顾言君见状,也不顾自己的身上是否有伤,急忙起身来到了洛小天的身边,扶着摇摇晃晃的少年,忙抬手帮他揉了揉发红的额头。 洛小天摆起一张棺材脸,指着许以卿怒道:“你急着去死啊!” 许以卿却不恼,反而笑着抓起他的手指头,拖着就往外走:“我许神仙让那姑娘苏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等来到钟黎所在的房间后,洛小天注意到若千晨和段默都在,而齐麟则是紧靠在床边,看着面前病容憔悴的钟黎,寸步都不敢离。 众人见顾言君走了进来,连忙扶手作揖,唤了声“三殿主”。 洛小天做贼心虚一样的去看旁边的顾言君,他虽然如往常一般,身直如松,可洛小天知道他的伤还在痛,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扶住他,却又在转眼之间,不动声色的把手缩了回去。 这时,许以卿指着倚靠在床头的钟黎,得意洋洋地对洛小天说道:“看到了吧,我说我能做到的,这姑娘是中了蛊毒,身体中被养了蛊,我一开始没有看出来,是因为那蛊虫在她身体里待的时间太长,狡猾地藏在了她的血脉里,还好有那位小兄弟提醒,说燕睿善于以蛊制人,我便顺势想到了这姑娘沉睡的原因。” 说话间,他抬了抬下巴,向洛小天示意了一下若千晨。 洛小天瞅了若千晨一眼,觉得这小子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倒还一言中的。 顾言君也看向若千晨,眼底瞬间生出一抹疑虑。燕睿从钟黎那里得知了洛小天就是前世的萧寒,而此事若千晨也知道,昨夜灵云城的人去了燕门宗,燕睿突然认出洛小天,他便怀疑是有人给燕睿露了口风,而他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若千晨。 段默此时开口说道:“三殿主,刚刚钟黎已经坦白了她的身份,她其实是苍离族的圣女,只因为燕睿给她的族人施了蛊毒,为了换得解药,她才不得不为燕睿做事。” 钟黎清亮的眸子瞬间变得楚楚可怜:“三殿主,我曾经对您和师尊说了谎,又伤害灵云城的弟子,实属迫不得已,但我不求您的宽恕,只希望您能够救救我们苍离族的人,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呀。” -- 第90页 说着,女孩低头抹起了眼泪。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其他人阔步而来。等踏过门槛的时候,其中一人缓缓说道:“我已经命人带着解药去了岚城,他们所中的毒,应该不日就会解的。” 所有人闻声,立刻向门口的方向看去。说话者是许明晗,身后一同而来的,还有陆莫辞与安平王。 钟黎急忙起身下了床,梨花带雨的俯下身去,给许明晗真心实意地磕了头:“多谢许阁主。” 许明晗:“不过,你需要把燕睿的罪行写成文书,昭告天下的各大修真门派。” 钟黎点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出一个时辰,她便拟好了文书。段默念给众人听,洛小天细细听到:燕睿私藏郁尘鼎,被其邪气所控,杀死了自己的夫人姚杉,为了让姚杉复活,他以上古巫术“蛊生法”,把姚杉破碎的三魂七魄封存在了蛊虫的身体里,等到蛊虫啃食活人的血肉直至完全长大,姚杉的魂魄就能重聚,到时再把蛊虫磨成粉末,混以施法之人的鲜血,让一个至阴之人服下,姚杉的魂魄就会把此人的魂魄吞噬掉,继而占据这具身体。 钟黎自称她是苍离族长的女儿,也是苍离的圣女,而她生来便是至阴之躯。燕睿自始至终都在骗她,他并不会放她离开,更不会解开苍离族人身上的蛊毒,所以那天晚上她抓住机会,打伤燕睿的暗卫,只身逃了出来,最后却还是被他抓了回去。 洛小天听后,总觉得心里沉沉的,不舒服。按照钟黎所说,燕睿是用郁尘鼎误杀了姚杉,可洛小天从燕睿口中听来的,是他被妖丹的煞气反噬,姚杉为了救他,才付出了生命,而且郁尘鼎被萧寒施了血印,一时并不能残害世人。 至于谁真谁假,可想而知。但死去的人已经死去,该受到惩罚的人也已经收到了惩罚,一切的起因,也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他想不明白,不由得询问钟黎:“你说你用蛊虫伤害灵云城的弟子,是受燕睿胁迫的,可他为什么让你去灵云城?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话一出,旁边的顾言君不着痕迹的收拢了十指。 钟黎垂着眼眸,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复道:“燕睿手里虽然有郁尘鼎,但是他控制不了其中的煞气,便生出了要让萧寒重生的邪念,我们苍离族人最擅长占卜之术,他曾经让我卜卦,确实发现了萧寒的一缕残魂,而卜相暗指的是灵云城,他就命我用蛊虫来找寻这缕残魂,都怪我卜术不精,以为这缕残魂在活人的身上,其实最后才知道,是三殿主的凌殇剑,因为除掉萧寒的缘故,沾了萧寒的一丝魂灵而已。” 她说的有理有据,神色里又掺杂着自责与愧疚,让人不由自主的便信了这番说辞。洛小天自然也不会再多问什么。而顾言君慢慢松了拳,眼眸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可到了夜阑人静的时候,顾言君又去了一趟钟黎的房间,却刚好被抱着细软,准备离开安平王府的洛小天看见。 他一时好奇心作祟,疑惑顾言君大半夜的不休息,去找钟黎做什么,便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顾言君没有敲门,直接利用法术进到了屋内。 而屋子里始终没有点灯,洛小天趴在门缝上,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钟黎好像早就猜到顾言君会来找她,先开了口:“三殿主也看到了,燕睿并没有用他的血解了郁尘鼎的封印,那就说明他可能不是他,我的占卜有误,苍离先祖有言,占不到的天命便是上天有别的安排,我们占卜师自然不会乱说什么。” …… 他们对话的声音又轻又小,有一句没一句的顺着门缝飘出来,洛小天听得不太清,什么他他他的,他一句也没弄明白,最后干脆不再听下去,转身去办他的大事,谁知一不小心,包袱里掉出了一个玉镯子,落在地上时,瞬间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屋内的顾言君听到声音后,立刻施了一道法术,闪现在了洛小天的面前。 洛小天一惊,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顾言君看了一眼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袱,又注意到少年闪躲的目光,便立刻明白了一切。 他的眼里不减温柔,轻着声音问道:“这次又准备去哪?” 洛小天愣愣地站在那里,难得脑袋里的各大齿轮都生了锈,摸着后脑勺,费劲心力的编造着理由。 可不曾想,哄骗顾言君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猝不及防的被顾言君抱了起来,跟上一次一样,他条件反射地伸手环住了顾言君的脖子,装着钱物的包袱顺势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洛小天心头一个猛颤,急忙把手松开,开嗓叫道:“救命啊!非礼啊!” 府里有巡视的守卫,当看见顾言君抱着洛小天往客房去的时候,只如同看热闹一般的相识一笑后,便往别处去了。 洛小天像只可怜的小绵羊,被顾言君轻而易举的就抱回到了房间里。 这一次,顾言君住的房里并没有点很多的蜡烛,只桌案上的一盏烛台,借着窗边的一缕清风,烛火慢慢摇曳着,在房间里留下一抹橘色的暖。 洛小天无能为力的被顾言君放到床上压在身下,对方温暖的胸膛紧贴着他心脏的位置,有炙热的气息在他的周身萦绕,他只觉得顾言君邪欲滋生,真的是要铁了心入魔了。 -- 第91页 顾言君把嘴唇贴向他的耳畔,轻声说道:“你一直都想孤身一人去看这世间繁华,可我对你来说,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让你连一句离别的话,都吝啬到不愿亲口对我说。” 洛小天别开脸,尽量避开他深情渐露的目光,紧张道:“我……我说的,怕师尊不愿意听。” 顾言君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忍俊不禁道:“是那句‘老不死的小君君,你洛爷走了,再也不见’吗?” “你!……”洛小天忽然转头看向他,有些恼羞成怒,“都说了那是我一时头脑发热写下的,你为什么还要记得。” 顾言君兀地笑了起来,戏谑道:“你怎么生气了?是觉得我只会记住你的胡闹吗?” 洛小天一愣,凝视着对方清亮的眼眸中自己窘迫的面孔,一时间,竟没来由的脸颊红热。 而顾言君最忍受不了他羞赧的模样,霎时便像是有百抓挠心,呼吸加重,一点一点地向他的唇贴近。 洛小天这次倒是反应快,他一个激灵,以能够获得奥斯卡的演技,突然指着顾言君的身后惊异道:“仙尊,你怎么在这里?!” 顾言君第一次被他的演技骗到,瞬间回头看去,怎知刚一回头,身旁的洛小天就直接灵活起身,跳下床去,像小绵羊终于逃离虎口一般,朝着房门处拔腿就跑。 怎知刚跑出两步,脚下一个不留神,就倒霉的被桌角绊了一下,顿时踉跄倒地,猛的趴在了地上,将自己磕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有了转醒的迹象,但当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拥入了温暖的怀抱时,便又阖上眼目,睡了过去。 第48章 气灵绳 第二天早上,洛小天被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惊醒,一睁开眼睛,他就下意识的掀开了被子,当发现一身白衫好端端的穿在身上的时候,才勉强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他的脑袋还有些隐隐胀痛,昨晚那一个跟头摔得不早也不晚,偏偏就在他夺命逃亡的紧要关头,洛小天觉得他这辈子的运气肯定都用在死后重生的上面了,不然来这个书中世界这么久了,也没见自己遇到过好事。 他正暗自郁闷的坐在床榻上,微微一垂眸,赫然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样东西,华光微闪的,像极了小孩子手腕上戴着的五彩绳。 洛小天过去从没见过这个东西,想着昨天晚上他晕过去后,身边只有顾言君,那这绳子肯定就是顾言君给他系上去的。这样一想,便觉得手腕上的这根绳子不像什么好东西。 于是,他立刻拽住那根“五彩绳”,使劲从手腕上往下脱,可即使他用尽全力,仍是无济于事,那东西还是牢固的圈在他的手腕上。 他气急败坏,当直接把那根绳子放在嘴边,张开嘴巴用牙齿撕扯的时候,顾言君刚巧从屋外推门走了进来。 “别咬了,你是咬不断气灵绳的。”顾言君的语气淡淡的,说着撩了撩衣袖,向洛小天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绳”,样子与洛小天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洛小天更加诧异,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瞪着顾言君质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言君眉梢微挑,双眸含笑,一边不慌不忙的朝着洛小天靠近几步,一边一字一顿的说了三个字:“气——灵——绳。” 气灵绳是个什么鬼?洛小天一脸的惊惑,越来越觉得手腕上戴着的这个东西,肯定凶之又凶,于是,他再次铆足了劲,用牙一阵撕咬,可终究还是无效。这时候,顾言君的嘴角轻轻挽起一抹笑,慢慢说道:“这气灵绳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洛小天一听,动作立刻止住,却又在顾言君说完接下来的一句话后,再次疯狂的往下撕扯起来。 只听顾言君说的慢条斯理:“它只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洛小天觉得这句话,比世界排行第一的恐怖片还要让他毛骨悚然。心里正嘀咕着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腕上突然被迫着一用力,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从顾言君的那一端把他牵住,紧接着,只在他发愣的瞬间,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乖乖地来到了顾言君的身边。 瞅着近在眼前的顾言君,洛小天一时怔住,半天没缓过来,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当场气得发狂,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扬起手臂,气呼呼地吼道:“你给我解了!” 顾言君神色平静地摇头:“暂时不行。” 洛小天更加生气了,跺着脚,恨不得把地板震碎。不过,生气归生气,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洛小天还是得见机行事。 所以,当他垂下眼角,忽然乖巧起来的时候,顾言君便知道他又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洛小天说哭就哭,瞬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顾言君:“师尊,你看看谁家的徒弟被他师父跟牵狗一样的牵着,这若传出去,是会让人笑话的,你还是给我解了吧,我保证以后你去哪我去哪,绝对不会乱跑了。” 听到洛小天信誓旦旦的一番话,顾言君的眼角闪过淡淡的一笑,装作信以为真的模样说道:“既然你说我去哪你就去哪,那此次去易忘山,你就随我一起吧,到时候在路上,我找个机会,就把气灵绳给你解了。” 洛小天“悲痛欲绝”的表情当即收了起来,还带着泪花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顾言君,不解道:“易忘山在哪?为什么要去那里?” -- 第92页 顾言君解释道:“今早的时候,燕盛文从异境空间的灰烬里寻到了郁尘鼎,并送来了王府,仙尊觉得,郁尘鼎一日留在世间,世间便一日不得安宁,所以尽早毁掉它,才能还世人一个太平,可世间的一切神力都不能乃它如何,要想毁掉它,岂能那么容易,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可行的办法,而知道这个办法的,世上恐怕只有易忘山的风鬼前辈了,而且,我也快到百年历劫之日了,遵照灵云城的祖宗定法,在历劫前,是要去人间积德行善的,所以这次去易忘山找风鬼前辈,我已经与仙尊商量,由我前去。” 洛小天听了这么多,依旧一脸的懵。他低下头,把顾言君的话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下:他要解下气灵绳,逃离顾言君的魔爪,就必须要随他去易忘山,在路上,他帮他解了气灵绳……可这个“在路上”,具体哪段路也不知道,总而言之一句话:要解气灵绳,现在绝对不可能。 他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总觉得他快撑不下去了,心里感慨道:故事情节的发展怎么越来越不受我控制了……不对,我特么从来就没控制过! 心疼自己两秒钟的洛小天暗暗骂了顾言君几句后,无奈投降道:“好,我答应你,”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了,在到易忘山之前,就给我解了这绳子,不准反悔,还有……” 他的语气突然重了一些,显得无比认真:“路上你要与我保持身体上的距离,不能对我有过分的举动。” 说着,他伸出拳头,示意顾言君留下个互相承诺的凭证。 顾言君愣了一下,才同样学着他的样子握起拳头,两□□面对拳面,干脆利落的碰了碰。 不过,刚立了约定,顾言君就故意逗他:“你刚才说的‘不能有过分的举动’,具体是到哪一步?” 洛小天身子一僵,脑海中不知道闪过了什么难以言说的画面,嘴角有些抽搐道:“就……就昨天那种程度,就不行。” “昨天啊……”顾言君若有所思,“是昨天晚上我抱你不可以,还是我们同床而卧,你搂着我睡了一夜不可以啊?” 对方的话一出,洛小天的脸刷得一红:不好!——我想死! 随后,顾言君带着愁眉苦脸的洛小天去见了陆莫辞和许明晗。陆莫辞知道顾言君如今的灵力不足,本想随他一起去易忘山的,可正如燕睿生前所说,这个世上觊觎郁尘鼎的人太多,所以郁尘鼎要被顾言君带去易忘山的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于是陆莫辞让许明晗特意安排弟子放出消息,宣称郁尘鼎会被他带回灵云城,放入修炼幻境封存起来,由天清阁主为证,而他也会闭关灵云城,长守郁尘鼎,防止其再落入奸人之手。 不过,出于放心不下,这次去易忘山,陆莫辞让段默与若千晨随顾言君一同前往。当一脸悲痛的洛小天哆哆嗦嗦的举起手,扬言他也要去的时候,陆莫辞当即一怔,他以为凭洛小天的性格,他会随他一起回灵云城的,没想到平时看着吊儿郎当、顽劣任性的少年,对他的师尊倒是有情有义,不仅因为舍不得顾言君,哭的鼻涕横流的,还不惧路途的风险,心甘情愿的要陪顾言君一起去。如此“好”的弟子,怎能不夸赞一下。 陆莫辞拍了拍洛小天的肩膀:“你能如此放心不下你师尊,可谓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不枉你师尊疼你一场,那我就把顾师弟交给你来照顾了。” 洛小天看着他,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长这么大,他很少被人夸赞,如今被这修真界大佬一夸,怎么还有一种想死的冲动呢? 许久,他才僵着一张痛心疾首的脸,结结巴巴的勉强回了一句:“交……交给我吧。” 他说完,转头去看顾言君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正眼里含笑,一脸得逞。 洛小天眼睛眯起,一副奸猾的嘴脸霎时跃然纸上。只见陆莫辞和许明晗都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一下子冲到顾言君的跟前,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嘴里跟着喊出一句:“师尊有虫!” 顾言君明明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对于洛小天,他从来都是慢半拍,或者是压根没想过躲避,就那样任由胡闹的他,把手掌印在他的发丝上,顺势扯掉他的发簪。玉冠掉落在地,三千青丝瞬间如瀑布般散落下肩头,洛小天以为会让顾言君狼狈一次,没想到,对方现在的样子,竟比平时还多了几分妖娆的美。洛小天有些懵,竟一时看痴了。 而其他人全被洛小天的举动惊得愣在了原地。这时,顾言君不紧不慢地转过头看向洛小天,少年的神情写满了“不自然”,但浑身上下仍是透着一股“我什么都没有做错”的猖狂。 怎料下一秒,顾言君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没有丝毫恼怒的气息,淡淡说了一句“去给为师梳头吧”,便牵着有些迟钝的洛小天离开了那里。 在路过王府后院的凉亭时,洛小天无意间看到合欢花影掩映的缝隙里,齐麟正笑容满面地推着面前的秋千,而秋千上坐着的,是面容还有些苍白的钟黎。 虽然四周的晨风并不算冷,齐麟还是把自己的披风给钟黎裹在身上,生怕她着凉。 洛小天望着那两人,只觉齐麟的身上,透着无邪的天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而钟黎心思沉重,她的身上仿佛隐藏有太多的故事。这样的两个人,真的能生出情意来吗? -- 第93页 洛小天害怕齐麟只是单单的一厢情愿,别最后弄伤了自己,他想上前去提醒他一下,可转念一想,像自己这种连自个的感情都搞不明白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的感情。 他垂着眸,思绪仿佛随着天边的云朵,越飘越远,等他完全醒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被顾言君牵回了房间。 第49章 你想出家 七月的风落进屋内,越来越有夏天的味道,一缕缕都带着水果糖的甜香与尖椒的热辣。 洛小天一抬头,就见顾言君已经把发髻整整齐齐的梳好。那还需要他做什么?他一时有些困惑,忍不住低头摸了摸鼻尖。 正思索着什么,顾言君忽然伸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洛小天微微一怔,还没弄清楚状况,整个人就已经被顾言君慢慢推到了镜台边。 他木愣愣地坐下后,眼见镜子里倒映出了顾言君清俊的面容,对方缓缓抬起手来,拿着一把木梳子,一缕一缕的为他梳起了头发。 洛小天的束发乱蓬蓬的,有好几根头发还缠在了一起,所以顾言君梳头的动作有些费力,但又十分温柔,生怕稍稍不慎就会扯疼他。洛小天抿着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镜子里的顾言君,心里突然有什么地方没有节奏的乱颤,有一瞬间,竟莫名其妙的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下,就在这一刻,不必多也不必少。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顾言君为洛小天梳好发髻,忽然把手摊平在了少年的眼前:“我前几日送你的玉簪呢?” 洛小天瞅着横在眼前的这只手,呆了片刻后,才瞬间反应过来,慌忙从袖口里拿出了那根玉簪子。待顾言君拿过玉簪,为他戴在密密匝匝的发髻里时,洛小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猝然觉得自己帅了不止一星半点,忍不住笑嘻嘻地说道:“我前不久还在想,这一头长发麻烦得很,找个时间剪了最好,如今一看,竟还有些舍不得了。” 话一出,房间里有一瞬的安静,紧接着,是顾言君不冷不热的声音:“你……想出家?” 洛小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出家? 不过,当他从镜子里察觉到顾言君神色里的不安与急切时,心里竟有些得意,转了转眼珠子后,骗他说:“是啊,出家多好,剪掉三千烦恼丝,什么情啊爱啊的,通通都可以忘掉。” 他把话说完,就忍不住去想,如果顾言君信了他的话,以为他真的会出家,真的愿意舍弃这尘世的情爱,说不定就不会再喜欢他了,也不会再缠着他了。这样一想,他本以为自己会觉得高兴,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泛起苦涩呢? 他正努力纾解着脑袋里那些凌乱不堪的思绪,顾言君突然异常平静的说道:“好,出家好……” 洛小天眼珠一瞪,明显意料之外。 顾言君眼里带了笑,继续说道:“出了家,你就不会再喜欢若千晨了,到时候再过个一年半载蓄了长发,我可否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问得认真,一时竟让洛小天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在心里谩骂道:顾言君,你脑袋真有毛病吧! 见他被惊得不说话,顾言君嘴角都藏了笑,他低下头,装模作样的往四周看:“哎,剪刀呢,剪刀在哪?” 洛小天一听,当即心里一慌,觉得顾言君真的会剪掉他的头发,便一时什么也不顾,直接手忙脚乱的就朝着屋外冲了出去,一连躲了顾言君好几天。 直到五天后,顾言君的伤完全好了,准备与陆莫辞等人从安平王府告辞离开时,才利用气灵绳,把洛小天从房里揪了出来。 站在王府的大门外,洛小天的脸比长街上卖苦瓜的还要苦,忧郁的眼神里更是写满了不情不愿,且不说这次去易忘山路途险恶,就连最基本的盘缠,顾言君都不允许洛小天向齐麟索取分毫。 齐麟抱着洛小天哭的撕心裂肺,压根没注意到对方满脸的嫌弃:“小天兄,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多多保重啊!” 洛小天的手掌死死按在齐麟的脑门上,使劲往外推着:“你把泪给我憋回去,别大早上的给我添晦气。” 齐麟一听,反倒哭的更厉害了:“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吃那么多的芥末了!” 洛小天:“……” 他觉得心里堵得慌,恨不得一脚踹在齐麟的屁股上,又奈何人家老爹在,实在没敢下去脚。就在这时,肩上猝不及防的被人搭了一只手,随之而来的,是两个字:“天天。” 洛小天脸一抽,胸口的怒火更加旺盛,一回头,看到许以卿那副叫“狗”的嘴脸,直接没忍住,抬起脚来就踹了上去。他不得不佩服自己下脚挺准,一步到位,直击要害,疼的许以卿弯着腰,半天没缓过来。 此时的洛小天还要假装无辜,急忙上前扶起他道:“许大哥!对不住对不住,刚才腿抽筋了,没办法呀。” 许以卿拧巴着脸,暂时说不出话来,憋的脸颊通红,只伸出一根大拇指在洛小天的眼前晃了晃。 洛小天笑嘻嘻的握住他的大拇指,得逞道:“过奖了,过奖了。” 随后,洛小天才知道许以卿也是要随他们去易忘山的,那刚才的一脚,岂不给自己埋了个深水地雷?以许以卿那种小心眼的脾性,怎么可能不找他报仇。 “完了,早知道刚刚还是踹齐麟的。”洛小天扶着额头,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往顾言君的身后躲了躲。之后其他人再说了些什么,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只多少听到顾言君向陆莫辞提了提沈念,而许以卿向许明晗恭敬道:“师父百年历劫之日马上就要到了,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切不可过分损耗修为。” -- 第94页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暗戳戳的偷瞄了一眼许明晗,只看他神色自若,无一丝波澜起伏,便知道一个百年历劫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只是不经意间,洛小天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透彻心脾的异香,不知为何,这香气总是能让他的思绪懒惰下来,什么都不愿想起。 辞别了安平王,陆莫辞与许明晗便往城北的方向去了,而洛小天他们则需要去往城南的方向。 一行人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串重重的脚步声,他们回头看去,只见一群燕门宗的弟子正向城南的方向快步而去,每两个人之间还抬了一副破旧的棺架,上面用白布盖着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顾言君扯着洛小天往路边避了避,眼见那些人走过去以后,就听身后整理摊位的百姓议论道—— “燕门宗新任宗主燕盛文这几天杀了得有不少人了吧。” “是啊,我听说凡是以前与燕睿关系密切的那些弟子,全都被杀了,就连燕家的老夫人也死了,只留下一个三公子燕执。” “燕睿罪大恶极,他身边的那些喽啰也死不足惜,只是那燕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被自个的儿子连累,也真够可怜的,而且燕老夫人被杀后,那燕宗主还下令将其剥皮剁骨,喂给燕执的血狼吃,燕执当时就对着燕宗主拔了剑,惹得燕宗主大怒,把他吊在塔楼上好几天。” …… 洛小天听着这些话,眉头不自然的皱了起来。要说燕睿罪大恶极,那燕盛文如今做的一切,又怎么去评判。 他轻声叹了口气,眼睛不经意间,注意到对面的巷口里站了一个人,似乎在有意躲避着那些燕门宗的弟子。 不一会儿,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物,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了过来,顺着洛小天的肩头,落在了他的身后。 洛小天望到那双静美的眼眸,才认出那人是燕樱娆,紧接着,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疑惑地往后一瞧,燕樱娆眼里映着的人,竟是许以卿。 洛小天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后的许以卿,抬起手来,指了指对面的巷口。当许以卿转眸,刚好撞上燕樱娆的眼睛时,一个平时看着快意恩仇,无畏无惧的人,如今居然露出了慌张之色。 “师尊,我饿了,前面有个面馆,咱们过去坐坐吧。” 说话间,洛小天仅凭一人之力,就已经拽起顾言君、段默和若千晨朝着前面跑去,只留许以卿呆呆地站在原地,眼见燕樱娆慢慢踏着步子向他走来。 她的手里拿着几包药,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抓着药包,有些微微发青,等到在许以卿面前站定后,她低着头,隔着面纱咬了咬嘴唇,率先开口问道:“你来向阳城,有些时日了吧?” 许以卿摸着后脑勺,笑的有些僵硬:“嗯,我几个月前就来这里了。” 话音刚落,燕樱娆的眉心攒动了一下,语气多了几分嗔怪:“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找我?难道在你心里,我连一个故人都算不上吗?” 许以卿张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就让人难受,他活了这么久,从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心里如此慌乱过,除了她。 他与她是在五年前相识的,那时候燕樱娆对他来说还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当时她随燕门宗前任老宗主去天清阁,就那样静静地躲在桃树后面看他抚着箜篌,小巧的面容不经意地落在他的眼里,干净而又美好,可他不知道,他的样子同样落在了女孩的眼里,与他不同的是,那已经是一辈子的干净与美好。 后来两人再相遇,已经是三年后了,那时燕老宗主刚刚去世,燕老夫人就急不可耐的想把燕樱娆许给影仙堂的江恒,作为维持两家关系平衡的一枚棋子,她不甘命运如此,连夜逃出了燕家,却在骑马途径山谷的时候遭遇暴雨,被坠落的岩石砸下山崖。当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而许以卿的出现就像是雨过天晴的那道彩虹,散落在她的眼里,也刻在了她的心里。 许以卿只把那次救了燕樱娆当作“见义勇为”,却没有想到女孩竟然有了以身相许的心思。也难怪,他那段时间亲自给燕樱娆疗伤敷药,体贴周到的俏公子,哪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会喜欢,更何况,当时燕樱娆在山谷弄丢了母亲留给她的白玉耳环,许以卿去山谷找了一天一夜才帮她找到,虽然有一只摔碎了,但当她把那对白玉耳环握在手心里的时候,却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温暖。所以,后来燕樱娆立誓此生非他不嫁的时候,吓得许以卿连夜跑回了天清阁。他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想了许久,脑海中却都是燕樱娆的影子,他觉得这种感觉更让他寝食难安,还不如回去照顾燕樱娆,只是他没想到,等他再回到那片山谷的时候,燕樱娆已经被燕家的人抓了回去,而两人再相见,却已在两年后的今时今刻。 许以卿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想到如何答复,最后当他注意到燕樱娆手里的药包时,方才紧张的问道:“你生病了吗?” 燕樱娆垂着失落的眼帘,摇了摇头:“是执儿生病了,我给他买了些药,”她沉默了一会儿,攥了攥手指,声音沉了下去,“许公子如果没有什么想问的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慢慢离去,一身白色的素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寥落,与许以卿的一身黑色轻衣颜色分明,好似两种颜色,两个人,此生注定陌路难同归。 -- 第95页 许以卿静静地站在原地,本来将要问出口的一句关心的话,现在也没有说的必要了。他无奈的低下头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听到旁边有人一声声地叹着气,“唉唉唉”个没完没了。 他转头一看,见洛小天正抱着大白萝卜吃得欢,萝卜啃了一大半了,看样子已经在旁边待了好长时间了。 许以卿走到他面前,一把将对方手里的萝卜拿了过来,往自己嘴里塞:“你不是去吃面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洛小天瞪着眼睛,打量着他怅然若失的面孔,一脸探究的托起了下巴,不一会儿,认认真真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许以卿完全没预料到对方会这样问,瞬间心头一怔,差点被萝卜皮噎死,他使劲捶着胸口,生气道:“你说什么呢?你看我像是有龙阳之癖的吗?” “嗯嗯嗯嗯嗯……”洛小天用力点头,梳理的有条不紊,“上次燕小姐去天清阁,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你,后来江恒送她礼物她不要,应该也是为了你,可见她心里是有你的,可是刚刚看你对人家的反应,啧啧啧……燕小姐又漂亮又温柔,你都不喜欢,那只能说明不是你傻,就是你不喜欢女的。” 许以卿的脸顿时黑成了煤炭,一伸手,把剩下的半块萝卜重重地敲在了洛小天的脑门上。只听对方“哎吆”了一声,就径直去找顾言君他们了。 洛小天被砸的有些懵,等缓过神来后,一边急匆匆的去追许以卿,一边还絮絮叨叨地喊着:“你觉得我师尊顾言君怎么样啊?!又养眼还能当保镖……” “不喜欢啊,那若千晨呢?这家伙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省的让你心烦……” “许大哥,你别走这么快!你先考虑考虑呗!” 第50章 酱肘子 出了向阳城,行了几天的日程,洛小天就有些吃不消了。他不知道顾言君抽了什么疯,竟然莫名其妙的以师尊的名义来打压他,这一路上,不是让他每天疯狂的练习拳脚功夫,勤舞那把木头剑,就是让他练习吹箫。 前者他还能接受,毕竟有点武艺傍身,对他日后独闯江湖还是有好处的,但后者他实在接受不了,他生来音乐细胞就是零,如今顾言君这样做,无非是赶鸭子上架,苦的只有他一个。 于是,在第十天的时候,洛小天往一棵大树底下一坐,死活不起来了。 这几日,他没有住过一家客栈,全是在树林子里打地铺,喂蚊子,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全是萝卜青菜,心里本就憋屈,奈何顾言君还要这样整他,他能不生气吗。 “师尊别逼我了,”洛小天在地上撒泼打滚,白色的衣服上一时沾满了脏兮兮的灰尘,“你再让我习剑吹箫,我就在这棵树上吊死!” 顾言君静静地站在一旁,只眉眼沉静的看着他无理取闹,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而段默他们在顾言君的身后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三个人着急的着急,低头的低头,偷笑的偷笑,但没有一个人想为此事发表自己的看法。毕竟师父与徒弟的事,只有命令与听从,洛小天违背师命,顾言君要打要罚都是理所应当。 可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沉默了许久的顾言君居然心平气和的对洛小天说了句:“你今日若学会一曲,我便给你买酱肘子。” 酱肘子!洛小天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顾言君,难以置信的再次确定道:“真买酱肘子?” 顾言君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顺势抬手,丢了一本乐谱在洛小天的怀里:“只一首曲子即可。” 洛小天把那本乐谱哗啦啦的翻了一遍,虽然觉得有些困难,但为了酱肘子,他还是有能力拼一拼的。 可是,他也实在高估了自己,眼见太阳已经落下山去了,他一首曲子仍是吹的抑非抑,扬非扬,不禁长叹一声,唏嘘道:“原主为了配的上顾言君,什么都是自学成才,而我这天天被人逼着往死里学,也学不成才,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他的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怔了一下,忍不住去想,他与顾言君之间,是否有一丁点的爱情,毕竟顾言君说过“喜欢”他,而他……也是在乎他的。 就在他托着腮陷入沉思之时,身旁忽然有人咳嗽了两声。洛小天回过神来,扭头一看,见许以卿正逆着远方红彤彤的霞光,站在他的面前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真没想到,灵云城还有你这么笨的弟子,当真是丢人啊。” 洛小天眉头一皱,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应他:“就你厉害行了吧,就你厉害你能让我把这首曲子立刻学会吗?” “我能。” 许以卿说的轻松而又坚定,一时间,竟让洛小天不由自主的信了他的话,忙变脸问道:“真的吗?” 许以卿在他的旁边弯腰坐下,往身后的树干上慵懒一靠,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从小熟悉乐谱,除了箜篌,琴箫笛埙都多少会一点,而且在这一方面,我有独家传授秘方,保证不出一个时辰,你就能学会一首曲子,”见洛小天开始心动,他笑得更加得意,接下来,便抛出了他的条件,“不过,你得拜我为师。” “滚!” 洛小天几乎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脱口而出,紧接着,就指着许以卿愤愤道:“许以卿,你要不要脸啊,我师尊与你师尊是结拜兄弟,我与你同辈啊,现在你要收我为徒,你是想占我便宜,还是要占我师尊的便宜?” -- 第96页 许以卿眨了眨眼睛,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膀:“都是占便宜,有区别吗?” “你!……” 洛小天一时被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却听许以卿再次笑着道:“我这人不喜欢强迫别人,你现在可以不答应拜我为师,而我也会教你吹箫……” 听到这话,洛小天蓦得呆住,这明显不是许以卿的做事风格啊,果然,许以卿接下来一个转折:“但是,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得承认是我的徒弟,怎么样,敢不敢做这个交易?” 洛小天摆弄着手里的白玉箫,又瞄了一眼那本天书似的乐谱,脸上霎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一年后……他都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会在哪里,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一定会躲得灵云城与天清阁的人远远的,许以卿想认他做徒弟,那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找到他了。 他往相对的方向别开脑袋,没让许以卿注意到他嘴角那份鸡贼的笑,许久,才佯装无可奈何的模样,委屈巴巴地说道:“好吧,为了我的酱肘子,我答应你。” 半个时辰过去后,顾言君来验收成果。当洛小天将一首潇湘水云与白玉箫完美融合在一起的时候,那温润而又幽静的曲音,像极了从轻薄的云层里慢慢透出的清澈月光,一时涤荡心房。 一曲而终后,顾言君眼神明了,不过眼底还是有一丝诧异,淡淡询问道:“幻音术?……你应允许以卿什么了,会让他自损灵力,动用这种术法。” 洛小天怔了怔,他没想到顾言君一下子便看出了端倪。他说的没错,许以卿的确以一种名为“幻音”的术法,先由他按照曲谱渐次按下箫孔,等到洛小天再吹起时,他的手指便会不由自主的找到按孔的位置,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 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想了一会儿后,才底气不足的回应道:“许大哥让我……让我分他一半酱肘子。” 这话顾言君必定不信,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许以卿应该不会向洛小天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也就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了。既然洛小天也算勉勉强强吹出了一曲,那说好的奖励,该赏还是要赏的。 这时,段默和若千晨突然从树林的一端走了过来。 段默拱了拱手,对顾言君说道:“三殿主,您让找的客栈已经找好了,”他转眸看了一眼洛小天,“洛师弟的酱肘子,也已经买好了,您说如果他吹不下一曲,便给一个,吹下一曲,便给两个,那现在是一个?还是两个?” 洛小天瞪着眼睛,稍稍一惊:原来无论他是否能学会一曲,都有酱肘子吃。 顾言君望着逐渐喜形于色的少年,对段默说道:“你买了几个,便给他几个吧。” 烛火通明的客栈里,四周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可洛小天与许以卿却像是耳聋一般,沉迷于香喷喷的酱肘子无法自拔。 若按顾言君的意思,段默买两个酱肘子就行,可他偏偏买了三个。 洛小天坐在饭桌边,一手抓着一个酱肘子,吃得满嘴油光,形象全无,等吃得肚子圆圆的以后,才后知后觉地问旁边的段默:“师兄,你这又是订客房,又是买酱肘子的,花了得有不少钱吧?可你哪来的钱?” 他们从安平王府出来的时候,身上也就几吊钱,这十日的路程也花的差不多了,如今竟然还能住店,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段默转头看了看独自在角落里饮茶的顾言君,小声对洛小天说道:“是三殿主给我的。” 洛小天心中忽然一慌,大喊道:“他去出卖色相了?!” 话一出,整个客栈里吃饭的人都朝着他看,视线里写满了“这人有病”。 段默一脸茫然,觉得洛小天的思路果真非同常人。他压着声音,慢慢解释道:“你学习剑术乐音的这几日,三殿主利用空隙时间去了几家玉石铺里给人雕琢玉器,赚了一些钱。” “玉石铺?”洛小天知道顾言君有琢玉的本事,可他从没有想过,像他这种毫无烟火气息的“仙人”,会甘心去给人家琢玉。 “小天。” 他正暗暗思索着一些事情,身侧突然有一道影子遮了下来,紧接着,是顾言君唤他的声音:“你到我房里一趟,我有事找你。” 说着,顾言君已经轻踏起步子,慢慢拾阶而上,去了二楼的客房。洛小天愣了一会儿,忽然喊过一旁干活的小伙计,在对方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话后,眼见小伙计掰着手指头走开,洛小天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油渍,又看了看右侧还在啃着酱肘子的许以卿,竟一时坏心思作祟,直接伸出手去,在他的衣服上一顿摩挲,跟着,还未等许以卿破口大骂,便立刻逃离现场,奔着顾言君而去。 客房里点了香,淡雅扑鼻,清香幽远。 顾言君在桌案旁坐下后,便招手示意杵在门口的洛小天走上前来。 洛小天想着他与顾言君是有约定的,便暂时放下戒备,缓缓走了过去。 等他来到跟前,顾言君才状似无意的问道:“那酱肘子好吃吗?” 洛小天一听到“酱肘子”三个字,就忍不住的咽口水,露出一脸的心满意足,忙点头道:“好吃好吃。” 顾言君忽然站了起来,看向洛小天的目光里分明温柔带笑,却还是能让人察觉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怪异。 -- 第97页 “既然好吃,那你以后想不想再吃?” 洛小天沉浸在酱肘子的美味中,想都没想,使劲点了点头:“嗯嗯嗯嗯……” “既然还想吃,那作为回报,为师放你点血,可以吗?” “嗯嗯嗯嗯嗯……”洛小天继续点头,半晌,才多少反应过来,蓦得身子一僵,怔怔地看向顾言君——“啊?!” 第51章 今天我生日 洛小天以为自己听错了,讷讷的再次去问顾言君:“放……放什么?” 顾言君直直地看着他,房间里的烛光在他的眼里留下闪闪烁烁的明亮,他微微低头,凑近洛小天,一字一顿地回复道:“给你放点血。” 说着,他已经将手里多出来的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之间亮在了洛小天的眼前,随后便不由分说的去抓他的手。 洛小天旋即一个激灵,立刻将手背到身后,猛的一弯腰,飞快地钻到了旁边的桌子底下。 “你出来。”顾言君的话里带了不容违拗的命令。 洛小天环抱着双臂,哆哆嗦嗦地蹲在那里,有些害怕:“我,我不。” 他搞不明白顾言君是在抽什么风,一时突发奇想,想象力丰富的认为顾言君肯定是因为待在灵云城的时间太久,冷不丁的一到人间,才突然意识到钱的重要性,他现在肯定是掉钱眼里了,要拿他的血去换钱。那他刚才跟小伙计说好要买下的东西,应该也得花不少钱,一会儿要是那小伙计来客房管顾言君拿钱,顾言君岂会单单让他“卖血”? 洛小天越想腿越软,眼见顾言君要搬开桌子,把他拎出来的时候,门外赫然响起一阵咚咚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小伙计嘹亮的声音:“客官,客官……” 顾言君只得先不管洛小天,他缓缓走到房门边,伸手把门拽开后,门外的小伙计猛地将一堆东西塞到了顾言君的怀里,紧接着,他笑眯眯的向顾言君摊平手心:“客官,一共一百五十文。” 顾言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了一丝茫然,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七小坛酒和一根根数不清的红色蜡烛,又转头去看身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洛小天。 洛小天拍着衣角的尘土,抬眸朝着这边看过来,刚好撞上顾言君或明或暗的眼眸,竟骤然吓得他鼻尖冒了汗。 他明明跟那小伙计说的是,东西送到他的房间,再找顾言君拿钱。可这小伙计…… 洛小天急忙冲上前去,匆匆把顾言君怀里的那些东西一股脑的都接到了自己怀里,嘴角同时扯出一丝不要脸的笑:“师尊,我先回房了,您记得给钱。” 说完,抓住机会撒腿就往门外跑,怎料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就感觉身后突然有一股阻力把他固在了原地。 他瞪着眼睛回头一看,只见顾言君一只手牢牢抓着他的后衣领,另一只手在腰间摸了钱袋递给小伙计,顺便说了一句:“帮忙把门关上。” 那小伙计依旧满脸带笑,他瞄了一眼面上没了血色的洛小天,明明注意到对方正张着嘴,说着一声声“救我”,可他仍是托着钱袋子笑了笑,就吱嘎一声,离开的同时把门关上了。 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洛小天怔怔地咽了下口水,僵着脖子慢慢转脸看向顾言君,对方脸上的情绪不明,只是手里还握着那把锃亮的匕首。 “师……师尊……” 他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就在顾言君稍稍抬了一下胳膊,还没表明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就猛地两眼一闭,扯着嗓子大喊道:“今天我生日!不能见血的!” “生日?”顾言君感到惊诧,顺势将手中的匕首收了起来,两只手扳过洛小天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你第一次被送到灵云城的时候,只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还不足满月,当时你的父亲并未提起你的生辰,这么多年,你也从没有过过生日,今日怎么……” 他的语气渐渐沉了下去,心里莫名涌上一缕苦涩。十多年来,洛小天无父无母,只有他一个师尊算的上是他的亲人,可往日里他却很少关心他,现在想想,他这个师尊当的实在太差劲了。 “是你自己把生辰定在这一天的吗?”顾言君以为洛小天在小的时候见别的孩子都过生辰,便也自己悄悄定了一个日子,作为自己的生辰。 洛小天晶亮的眼珠转了又转,一时有些懵:生辰还能自己定的吗?那爸妈是干什么吃的? 不过,当顾言君透着温情的眸光顺着他的眼睛落在他的心里时,他竟然连辩解一下都懒得做了,直接缩着脖子,缓慢地点了点头。 顾言君垂了垂眸,周身多了些凝重的气息,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洛小天怀里的那七坛酒摆在了桌子上,然后拿起那些红色的蜡烛,让其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燃起明亮的光芒。 一瞬间,整个屋子好像温暖了不少。 洛小天环视着周围那一缕缕闪闪的烛光,又看着点蜡烛的人,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他怕顾言君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干脆拿起桌上的酒坛,仰起头来,猛地往嘴里灌。 顾言君被他喝酒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夺下他手里的酒坛放到一边,语重心长道:“酒多伤身,更何况像你这种饮酒如同饮水的人。” 洛小天瞅了瞅那些酒坛,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气灵绳,十根手指头不自然地敲击起桌面,似乎并没有把顾言君的话听到心里,反而开口问道:“师尊喝过酒吗?” -- 第98页 顾言君没想过他会这样问,愣了一下后,才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动作一出,洛小天当即拍案而起,难掩欣喜道:“太好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这“三个字”太过招人嫌疑,便立刻敛起笑脸,装成乖巧懂事的模样,为顾言君打开了一坛酒,双手捧到对方面前道:“师尊,我想做第一个陪你喝酒的人。” 这话说的,让人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顾言君看着洛小天“诚挚”的目光,鬼使神差的,竟真的接过了那坛酒。 他放在鼻尖处,轻轻闻了闻,酒气醇香,可对他一个从不喝酒的人来说,确实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不过,当洛小天刚刚的那句话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时,他心中一软,便将酒坛放置嘴边,慢慢喝了一口。 甘酒入喉,他只觉得舌尖上有一阵清纯的烈辣,而心里却有了一丝久违的温热。这种感觉,仿佛冻了许久的寒冰终于找到了一束光亮,让他愈发贪恋其中,不由得又喝了一口。 洛小天见顾言君渐渐有了上瘾的迹象,不禁抿唇偷笑。前不久,他特意找了段默问了有关气灵绳的事情,段默告诉他,说要解了气灵绳,一个方法是需要施法者念一遍咒语,另一个方法就是把施法者身上的那根气灵绳剪掉即可。 刚刚洛小天抱着酒坛子畅饮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了一个电视剧中经常有的桥段,那便是“把人灌醉,啥事都能办”。随后,他又听顾言君说以前从没喝过酒,这简直就是天助他也,因为凭他多年的喝酒经验,像顾言君这种喝酒小白,一坛酒下肚,保证不省人事。到时候,他就能轻而易举的剪掉顾言君手腕上的气灵绳,还自己一个自由。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露出奸邪的笑。而旁边的顾言君忽然抬起手指,敲在他的脑门上:“想什么呢?” 洛小天回过神来,因为不怀好意,心底紧张,眼神便一直躲躲闪闪的,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没……没什么……” 他的话刚刚说出口,顾言君就拿起手里的酒坛与他的碰了碰,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只听他真心道:“愿小天,此生平安喜乐。”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整个人呆了几秒钟,这种祝福的话,过去年年都有人对他说,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听腻了,可当这样的话从眼前之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却猝不及防的潋滟开一片欢喜,但是,当这份欢喜与他心中的“算计”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又会无缘无故的生出一丝愧疚,像一块大石头,堵在一个地方,很是难受。 于是,他只能大口大口的喝酒,想用这流进肠胃的液体,来冲走那块石头,让他暂时舒服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顾言君都喝完两坛酒了,却还是一点醉意都没有,倒是洛小天面色潮红,眼里带上了迷离的醉意。 他双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后,便步调踉跄的走到了顾言君的身后。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嘻嘻”的傻笑,洛小天握紧拳头,给顾言君捶起了肩膀。 他醉的太厉害了,下手的力道有轻有重的,顾言君被他捶的难受,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手。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洛小天一下子趴在了他的背上,脑袋顺势搭在他的肩膀上,卸下了大半的力气,嘴里口齿不清的说着:“师尊啊,你看你累了呢,我就给你揉肩捶背,端茶倒水,你冷了呢,我还能给你当活体暖宝宝,你不高兴了呢,我还可以给你做足底按摩,那你说,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徒弟?” 顾言君唇畔轻扬,淡淡一笑,似乎是哄小孩子的语气回应道:“是,是最好的徒弟。” “既然是最好的徒弟,那你就把我手上的气灵绳给解了吧。” 听到这话,顾言君忽然转头,不经意的触碰到了洛小天的鼻尖,他心头一颤,忙低下头去,气息有些错乱道:“是不是最好的徒弟,与解不解这气灵绳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正因为我是一个好徒弟,所以我肯定会乖乖待在师尊的身边,誓死保卫萝卜,啊呸,誓死保卫师尊,哪都不会去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用这气灵绳控制我的去向呢?那不等于白白消耗师尊您的灵力,多此一举吗,”洛小天把头贴着顾言君的脖颈蹭了蹭,又抬起热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顾言君的脸,声音变得越来越酥软,“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顾言君被他撩拨的身体一滞,感觉周围的空气愈发燥热起来,他的喉咙有些干燥,便又拿起桌上的酒坛喝了两口。这时,洛小天忽然不说话了,浑身的力气都仿佛卸了下来,整个人重重的压在他的背上,接着,便有闷闷的鼾声响了起来。 顾言君忍不住勾唇轻笑,他把不省人事的洛小天慢慢抱起来,一边缓缓朝着床边走去,一边施了一道咒法,熄灭了满屋的烛火。等到将怀中的人安放在床上后,顾言君再次拿出了那把匕首,对准洛小天的食指指腹,轻轻划了下去。 第52章 我把你给睡了 等酒劲散去后,洛小天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他醒来之前,正在做一个梦。梦里的他仍是悬浮在河水的上方,而身下一片碧绿色的荷叶在水中铺开,有数不清的白莲从中探出头来,开的洁白如玉,本是祥和安谧的场景,可转眼之间,白莲却被染成了血红色,有一具具干枯的尸体突然之间代替满目青绿的荷叶浮在了河水中,所有尸体皆是怒目圆睁的样子,直直地盯着洛小天,瞬间让其汗毛倒竖,惊恐万状,就在这时,一道冷锐的紫色剑光毫无征兆的从远处而来,直击他的胸膛,顿时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猛然间跌落进了身下的河水中。 -- 第99页 冰冷的河水顷刻间便将他淹没,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蓦得醒了过来,心里“咚咚”的跳着,依旧带着余悸。等平复了几秒钟以后,他微微转头,眼见床的另一侧,顾言君正撑着脑袋,神色温柔的对着他笑,深邃的明眸中倒映出他呆滞的面孔。 洛小天有一瞬的大脑空白,紧接着,便用力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的盯着顾言君看了看,当意识到对方上半身是光着的时候,他立刻低头去看自己,很巧,他也是光着的。 脑袋在这一刻嗡嗡作响,洛小天的整张脸都染成了一片绯色,他只觉又气又恼,瞬间抓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他悲痛欲绝的哭喊:“呜呜呜……我特么的怎么又把你给睡了!” 顾言君被他的这句话逗笑,用带着玩味的口吻纠正道:“你说错了,是我把你给睡了。” 完了,洛小天更想死了。他原本要扇自己几巴掌的,听顾言君这样说,霎时觉得对方不守约定、妄为人师,恼羞成怒后,抬起手来就朝着顾言君打了过去。可奈何手刚刚落下,顾言君就身手敏捷地把他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可他忘记了昨晚用刀子割他手指的事,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的位置,直到听到洛小天痛呼一声,他才急忙松开了手。 洛小天呆呆地看向自己带着血痕的手指,脑海中猛地闪过昨天晚上顾言君的那句话:给你放点血。 一时间,他越来越觉得顾言君就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亏得他之前还对他产生过一丝丝的好感,现在想想,他是傻了吧! 眼见他的脸黑成了屋外的阴云,顾言君赶紧趁其不备拿了衣服穿好,然后一步一步,轻手轻脚地朝着门口走去。 “刷”得一下,有枕头从他的头顶上方飞过。顾言君怔了怔,想着在洛小天把房子拆了之前得尽快闪人,便慌忙加快了脚步。 怎料刚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欲抬手敲门的段默。 他见顾言君的脸上透着从未有过的慌乱,顿时疑惑道:“三殿主这是怎么了?” 顾言君浑身彰显着不自然,但他好歹也是灵云城的三殿主,在弟子面前,举止不能乱,便佯装镇定的把手背到身后,努力保持平静的反问道:“你来有事吗?” 段默愣了一下,微启嘴唇刚要说一句“外面暂时不适合出行,还需要在客栈多停留一时”的话,可还未等他说出口,就见顾言君突然之间把身体往旁边闪去。 段默一时弄不清楚状况,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瞅着行为怪异的顾言君出了神。然而就在下一秒,有一个细长的影子从眼前倏地一晃,他来不及警觉,就那样迎面撞上了莫名飞来的板凳,只感觉脸忽的一疼,有鼻血顺势流了下来。 窗外的雨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灰蒙蒙的一片。 洛小天小心翼翼的给段默冰敷着肿起的脸庞,面上尽是愧疚之色。他抬头看了看窗边站着的顾言君,一想到此事是因为对方而起,心里便越来越生气,恨不得立刻举起板凳,找准顾言君的脸扔过去。 这时,段默突然斟酌着开口问道:“你昨天晚上,怎么睡在三殿主的房里了?” 洛小天一怔,瞬间有些局促不安,他该如何开口,才能把段默对他的误会降到最低,又或者他不开口,又怎样表现出他的无奈。 “我昨晚喝了点酒,喝着喝着吧,就睡过去了……” 他说话一点底气都没有,段默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慌乱,便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可就在此时,顾言君忽然接着洛小天的话补充道:“你睡过去之后,半夜又醒了一次,不仅满屋子的乱转,还吐了为师一身的酒水,接着又拿起案上的毛笔,想着往自己身上乱写乱画,没办法,为师只能解了你的衣服。” 他说的理直气壮,又带了一丁点的嫌弃,一时间,竟让洛小天的脑袋里找到了一小段画面感。 好像是这么回事。他想了一下,岂不是他误会顾言君了,可谁让对方说那种话,明摆着想看他难堪,更何况,顾言君还趁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划伤他的手指,这笔账,也得算清楚了。 他把手高高举过头顶,唯恐顾言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徒弟我受得伤呢,又是怎么回事?” 顾言君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洛小天的手,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倒是眼底多了一抹暗沉。他之所以取洛小天的血,是因为郁尘鼎。 在燕门宗的时候,洛小天其实已经解了郁尘鼎的血印,当时顾言君通过莲花玉坠感觉到,洛小天体内的煞气出现了异常的波动,这也许就是那日他被燕睿刺伤,伤口却很快愈合的原因。但是这一点,洛小天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其他人当时也没有察觉。可当顾言君抱着洛小天从异境空间离开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下他的后背,当时衣服上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伤口处却分明有赤黑色的煞气浮动,气息与过去萧寒体内的完全一样。 只是有一点,顾言君始终不得其解,明明郁尘鼎中的血印已经解除,可为什么却还是如同普通的鼎一般,没有法器该有的气力,所以他只能再取一点洛小天的血,来试验一下,不过结果仍是没有变化。他不明白,当年萧寒到底在想什么,他在死去的那一刻,用尽全力设下血印,难道单单只是因为一个他所理解的“悔过”吗?他用郁尘鼎杀了水谣村的所有乡民,但却没有用郁尘鼎杀了那些要取他性命的修士,难道仅仅是因为一时的不忍吗? -- 第100页 思忖片刻后,他望着天边将散未散的乌云,不以为意地回应道:“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洛小天听出了他的敷衍,刚要怼他两句泄泄气,却听到旁边的段默有些着急的询问道:“你手受伤了?……让我看一下。” 顾言君再次瞄了一眼洛小天他们,见段默握着洛小天的手,一副甚是关切的模样,竟突然觉得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浮躁:看个手指头而已,至于握着手吗? 这一幕,他越看越觉得心里烦闷,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来,“嗒嗒嗒”地敲击起窗沿,而且声音渐渐盖过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惹得洛小天与段默瞬间朝着他投来一记疑惑的目光。顾言君意识到了那两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摸了摸额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段默,你有没有向店家打听一下,前面是什么地方了。” 段默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刻意,仍是认认真真地回道:“我从店家口中得知,距离这里六里的地方,有一个福安村,过去这个村子里的村民经常来这边镇上做皮草生意,可最近一段时间,却再没见过那个村子里的人,前不久,有几个衙役到福安村催收赋税,可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又去了一些人,也是去了就失踪了,音信全无,人们猜测着有妖魔掳人,从此镇上的人就不敢再往福安村去了,客商也是绕道而行。” “去了就失踪,听着就恐怖,”洛小天还没去就开始犯怂,“那咱也绕道吧,别去那个什么什么村了。” 段默皱了一下眉:“可是经过福安村,是去易忘山最近的路程,如果绕道的话,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况且我们对这里的地形不了解,绕道而行很容易迷路的。” 洛小天托着下巴深入思考了一下,最后满意的笑了笑,自认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咱们御剑飞过去吧,又快又省时间。” 话一出,段默转头去看顾言君,脸上有道不明的情绪,洛小天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顾言君,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得,忘记他不用剑了。” 这时,顾言君云淡风轻地说道:“我这次去易忘山,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要守正辟邪,除魔降妖,以求能顺利渡过百年的劫数,既然说福安村有妖,我们便去降了那妖物。” “好。”段默回复的倒是积极,却没注意到洛小天的脸已经铁青了。 他一副忧郁难耐的样子看了一眼段默,又看了一眼顾言君,刚要开口说一句“我先在客栈等着,等你们降了妖,给我报个信,我再追上去”,可一个音节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门扇“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来人是许以卿,一进来就笑嘻嘻地说道:“外面雨停了,要现在出发吗?” “不行!”洛小天突如其来的开口,让其他人皆是一愣,不由自主地便朝着他看去。 其实洛小天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何要这样说,他只是听到一个“雨”字,便会下意识地就想到若千晨,那家伙最怕下雨天了,估计现在正躲在房间里哀叹呢,外面的雨是停了,但地上积聚了许多小水洼,对若千晨来说,仍是出行不便。 洛小天被顾言君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他低下头,尽力让理由充分一些:“我……我是觉得这天上还有几片乌云,说不定一会儿又下雨了,倒不如等着太阳出来,太阳出来了,水汽都蒸发了,道路也不算太泥泞,这样走的也快一些。” 段默与许以卿相继点头,觉得洛小天说的也在理,只有顾言君不置可否,依旧望着窗外出神,不远处的河堤旁,杨柳摇摆着缕缕青丝,像是在迎合着他此时变化不定的思绪。 他知道洛小天是在为若千晨找借口,他这个小徒弟平时看着对身边所有人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若真的“豆腐心”起来,还真是无人能及。只是若千晨明明可以为自己找一颗心,让自己可以犹如正常人一样,不再因为陶泥之身害怕水,可他偏偏甘愿如此,是因为他更害怕失去永生之躯,还是更害怕变得“有情”? 远处雾蒙蒙的水汽渐渐消散了,顾言君转身看向洛小天,神色平静的仿佛心无所求,只轻声说了两个字:“依你。” 第53章 魔煞 过了正午的时候,几个人才从客栈离开。炎热的夏季,雨水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被明晃晃的日头一打,地上连一丝潮湿的迹象都变得难寻,只是四周的草丛里,还带着一些晶莹剔透的露水。 洛小天到底还是没能逃过一起前去福安村的悲催下场,以至于从镇上走到树林的这一段路,他全程耷拉着脸,黑漆漆的面色似乎还在想念着今早的天气。 旁边的许以卿拿着从客栈小伙计那里骗来的一坛酒,抬着头喝得满面红光的,嘴里竟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可他忘记了有句话叫“几家欢喜几家愁”,他欢喜了,反而惹得洛小天更心烦了。 “你别喝了!你喝醉了可没人来背你,到时候就把你留在这小树林子里喂狼!”现在洛小天一看到酒,脑袋中就能幻想出昨晚在顾言君面前的丑态,别提有多糟心了。 许以卿喝得晃晃悠悠的,也不管洛小天愿不愿意,就一伸胳膊揽住了对方的脖子,顺势把人往他身边带了带,便立刻招来洛小天一记无比嫌弃的白眼。 “喂什么狼啊,你看这周围连个鸟叫都没有,死气沉沉的,狼才不来这里呢?” -- 第101页 许以卿的话刚刚说完,前面走着的顾言君与段默瞬间不约而同的脚下一顿,相互看了一眼后,皆是意识到了周围的不对劲。 他们走了得有一刻钟了,可这么大的林子却没有听到一声鸟叫,完全不符合常理。 就在这时,洛小天突然一脚把许以卿踹了出去,对方跌了一下,猛地朝着前方安安静静走路的若千晨扑了上去,只见若千晨的身子一僵,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两只手做拳状的同时却又悄悄地舒展开了。 许以卿喝了酒,有些犯迷糊,摸了摸若千晨的后背,兀自嘟囔了一句:“兄弟,大热天的,你怎么冷的跟冰块一样。” 他的话,段默与洛小天没有听见,只有顾言君听了去,不禁心里道了声:他不是人,当然体温比凡人低一些,而且灵力越强,体温越低,看来若千晨最近灵力又增长了。 他思索完,转身去看洛小天,见他正攥着手,气得脸鼓鼓的,旁边的段默正询问着他踢许以卿的原因。 段默:“好端端的走着路,你跟许前辈生什么气?” 其实论实力,段默的修为不比许以卿低,只是许以卿的年纪摆在那里,段默还是要给他面子,称一声“前辈”的。 洛小天可不管许以卿是什么前辈晚辈的,只知道他那人的嘴坏得很,不给他一脚,他都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讨人厌,于是,洛小天黑着脸,向段默解释道:“师兄,你都不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他……” “我说什么了呀,”许以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我不就是说那东边就是北齐国的王城,当今圣上就住在那里面,而王城里有大牢,大牢里天天有人被处死,死了也不埋,就拉出城往乱葬岗里一扔,现在那乱葬岗就在我们右手边的方向,离这不远。” 洛小天上前两步,指着许以卿的鼻子,眼里火气不减:“可你还说了,说我这个人,注定不得好死,死了一定没人埋,一会儿要去乱葬岗给我选个位置!” “是……是我说的吗?”许以卿现在装糊涂了,他笑了笑,故意气洛小天,“这话也没错呀。” “你!……”洛小天抬脚又要踹过去,不过瞬间就被段默拽住了。他这辈子,凡事都可以忍一忍,就是说他“不得好死”绝对不可以,他已经“不得好死”过一回了,如今就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实在不能长命百岁,那也得是寿终正寝。 就在此时,顾言君忽然开了口,而且语气严肃,让其他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前面那个人是衙役吗?” 所有人霎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离他们不足百米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对方穿着官差的衣服,不过他背着身子,一时看不清楚样子,只是他的身体前后一晃一晃的,脑袋顺势磕在面前的一棵大树上,看样子像是喝醉了一样。 洛小天眯缝着眼睛,试图能看仔细一点:“看他穿的,应该是衙门里的差役吧,不过客栈里的店家不是说福安村没有人敢来了吗?难道……他是那个失踪的差役?” 他的话说完,除了许以卿还在舔着酒坛上的最后一滴酒,跟个无事人一样,其他人皆是疑惑地朝着那衙役走了过去。 等到距离那人近了一些后,他们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沾了一些早就干了的血迹。 段默首先上前察看情况。他一边踏着步子向那人慢慢靠近,一边客气询问道:“请问阁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人没有作答,依旧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脑袋还是“咚咚咚”的往树干上撞,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一个动作,看起来没有要停歇的意向。 段默再次开口,音调抬高了一些:“阁下是生病了吗?” 那人仍是沉默。 段默回头看了看顾言君他们,皱着眉摇了摇头。紧接着,他再次看向那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阁下……” 怎料他的掌心刚刚落下,那人猛然之间转过了身。段默没有防备,震惊之余,猝不及防地就被对方咬住了肩膀,转瞬间,红色的血液就从皮肤里渗了出来,外衣染红了一片。 段默即刻抬手,将那人用力推了出去,这才看清对方满脸是血,已经面目全非。眼见那人再次如同疯魔了一般,朝他扑了过来,段默急忙把手中的剑横在了胸前,但剑还在鞘中,只是做格挡状,毕竟面前的人是死是活不知道,若是伤了人,可就是违背灵云城的门规了。 不过他不出手,自会有人看不下去。那衙役还未冲到段默跟前,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把利剑穿透胸腔,而剑气顺势带起那人的身子往后移出几十步,最后被那把剑牢牢钉在了一棵大树上。 洛小天慌忙跑过去,见段默受了伤,瞬间面露紧张之色。段默也看出了他的担心,便立刻微微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句:“小伤,无碍的。” 紧接着,他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出剑的若千晨,知道他一定是听了顾言君的指令,才动手伤了那人,便语气沉沉地询问顾言君:“三殿主,这人应该不是妖邪,您……” “他身上有魔煞。”顾言君淡淡开口,截断了他的话。 段默一时大惊:“魔煞?!”他转头去看那个被钉在树上的衙役,对方依旧是张牙舞爪的样子,使劲挣扎着,胸前没有一滴血液流下,想来早就是死人了。 -- 第102页 洛小天静静站在旁边想了一会儿,他在书中多少留意过“魔煞”这种东西,也听顾言君提起过,说冥罗宫养有嗜血邪物,不过这种东西没有形体,只是一团红黑色的煞气,擅长附着在腐尸上面,危害世人。 他皱了皱眉,也朝着那衙役望过去,可距离有些远,他只是看到那人满脸的血。于是,他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仔细一看,才看到对方的眼珠子通红,像是有血水将要冒出来似的,也不知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而那双在半空中挥动着的黑手,都有腐烂的迹象了,几条细小的蛆虫都在上面蠕动着。洛小天看得头皮发麻,脸还有些拧巴,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便急匆匆的又退了回去。 站在顾言君的身边,见段默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问道:“可是冥罗宫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灭门了,他们豢养的魔煞没人喂食煞气,应该早就销声匿迹了,可如今,怎么还能依附在尸体上面?” 洛小天从没见过段默像现在这样惶惑不安的样子,尤其是他在提到冥罗宫被灭门的时候。 顾言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气沉重地说了句:“太阳快落山了,先继续赶路吧。”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洛小天突然惊呼一声,指着众人身后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连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许……许以卿呢?许以卿去哪了?!” 其他人急忙往后看去,偌大的林子里,唯独不见许以卿的身影。 洛小天环视着四周,话里带了慌张的情绪:“这老家伙,让他不喝酒,他非不听,这是喝迷糊了,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找他。”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的若千晨,此时竟然主动请缨去找许以卿,难免让人觉得古怪。 但是还没等顾言君表明是否应允,他就已经转身去取自己的慕天剑了。 只不过那衙役被魔煞控制,身体里的魔煞不除,拔了慕天剑,他依旧能伤人。除非这具尸体肉骨尽毁。 所以,若千晨并没有立即取剑,而是嘴唇微动,念了一通咒语,便见那衙役的身体从内向外燃起火来,不出片刻,就已经散作灰烬。 而就在尸体被烧毁的同时,一团红黑色的雾气蓦得从尸体中涌出,试图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而去。 顾言君瞬间眸光一深,手里的白玉萧旋即破空飞出,冷冽的灵光直击那团雾气,霎时让其化为乌有,无迹可寻。 若千晨仍是冷冷地睨了一眼顾言君,只淡淡说道:“这魔煞体内的煞气深重,就已是带了毒性。” 说完,便伸手将慕天剑从树上取下,迈着步子走向了树林深处。 洛小天正纳闷若千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扭头,就见顾言君已经略显惊慌的去脱段默的衣服。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顾言君已经将段默肩膀处的衣物褪了下来,顿时露出了两排深深地黑色牙印,而牙印四周充斥着暗黑色的邪气,正一点一点地渗进段默的皮肉里。 洛小天不傻,他看顾言君的神情,便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讷讷地问道:“师……师尊,段默师兄是中毒了吗?” 顾言君微微颔首。 “那怎么办?!” 见洛小天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与忧虑,段默仍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有事的。” 其实,没人知道,那肩膀处的伤口有多疼,若不是天气燥热,所有人脸上都出了汗,便可以留意到段默额头上的汗珠有多浓密。 顾言君往他们要去的方向望了望,黄昏的斜阳染了满地金黄,却让人莫名生出一丝黑暗来临前的恐惧感,顾言君难得皱起了眉,安慰洛小天:“会有办法的。” 第54章 福安村 夜幕垂下,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洛小天小心搀扶着段默,毒性的蔓延,已经让段默有些四肢无力。 前面引路的顾言君,手里拿了火把,昏黄的光晕落在他的脸上,将一双墨色的瞳仁晕染的更加深沉。 这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笔直的身板静静地站在前面,瞬间引来洛小天诧异的目光。 “怎……怎么了?” 洛小天小声询问着,声音有些胆怯。许久,他见面前的顾言君迟迟不说话,便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打眼看去,一瞬间,他的喉咙滚动,但是想尖叫却一声也叫不出来。一地的斑斑血迹延伸了几米,在他眼里刺开一片血红,他只觉得脑袋有些闷重,腿有些发软,但一想到他还要照顾段默,便立刻拧了自己一把,让自己重新精神了起来。 顾言君凝着视线,往前面看了看,血迹铺开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一个村子,只是那村子里没有一盏灯亮着,大致只能看到个陈旧的轮廓。 他回过头,轻和着语气,尽量能让洛小天感受到一些安全感,慢慢说道:“有我在,你不用害怕,你只需要跟紧我就可以。” 洛小天的脑海里全是今日见过的那个衙役的样子,害怕的手脚都冰冷了,可当顾言君看着他说出这句话时,他忽然觉得心里一暖,周身冷静了许多。 他与段默紧紧跟随在顾言君的身后,踏着一地的血迹,小心翼翼的朝着村子走去。顾言君说这一地的血迹应该是很早之前留下的,上面有铺了干草的迹象,但是由于今日下了雨的缘故,干草全被冲开了,血迹便露了出来。 -- 第103页 他们来到村口处,顾言君用火把往旁边一照,眼见一个被染了血手印的石碑上,刻着“福安村”三个大字。 “这里就是福安村了。”洛小天依旧勒着嗓子说话,声音不敢大一丁点。可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哐啷”一声,洛小天吓得一哆嗦,赶紧警惕的往前面看了看,当注意到是风吹着一个破旧的水桶四处乱滚的时候,才多少舒了一口气。 “小天,”顾言君把火把递到了洛小天的手里,“一会儿你注意一下四周,看有没有医舍药铺之类的,我需要一味青黛,不然单纯的施以灵力,根本压制不了段默体内的毒。” 洛小天看了一眼面色愈发苍白的段默,对着顾言君用力点了点头。 周围起了白雾,有风拽起一些腐朽的门窗,“哐哐”直响。他们走了一小会儿,却连一只老鼠都没有看到,死气沉沉的,看样子这个村子八成是没有什么活人了。 洛小天按照顾言君说的,仔仔细细地往两边瞧着,好在他眼神够好,从一个摔落在地的匾额上,认出了一个“药”字,忙欣喜的对顾言君说道:“师尊,那有个药铺。” 顾言君没有答话,而是后退两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洛小天的胳膊。 洛小天没料到顾言君会有如此举动,他怔了怔,眼见顾言君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前方,便也急忙睁大眼睛往前看去。四散的雾气里,大量的腐尸从前方的拐角处涌现,顷刻间,洛小天只觉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顾言君小声在他耳边落了句:“抓紧段默。” 洛小天暂时缓过神来,立刻听话地揽紧了他的段默师兄。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只腐尸突然朝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溢满血水的眼睛像是能够看到一般,紧接着,龇起了沾满血肉的牙齿,猛地朝着洛小天他们冲了过来。 其他的腐尸听到动静,也瞬间如同饿了许久的猛兽窥探到食物一样,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顿时有断裂的骨头从他们身上掉了下来,黑暗中被踩碎了一地。 洛小天的脸倏地惨白,魂飞魄散的模样别提有多难看,他不由得心中一顿慌乱:我穿的可是修仙文,不是来打丧尸的! 他怔忪地站在原地哆嗦,一瞬间,便感觉顾言君抓住他胳膊的手指紧了紧,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来,顾言君已经带着他和段默离地而起。 也就是在这一刻,后方又有一群腐尸从树林里簇拥而来。 顾言君将他们安置在屋顶上面,抬头看了一眼阴暗的天空,这才发觉有一层充满妖气的赤色结界,正笼罩在整个村子的上空,连同整片树林,都被笼罩在内。这结界就像是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只能进不能出,这明显是有妖物故意把福安村的人与被魔煞控制的腐尸关在一起,直至腐尸将福安村的人全部杀死。 此妖所为惨无人道,必须诛杀! 洛小天眼见那些腐尸一个踩着一个,快要爬上房檐了,慌忙去扯顾言君的袖子:“师尊!他们要上来了!你快再想想办法!” 顾言君眉心一锁,立刻朝着满地的腐尸施了一道法术,有炙热的烈火在腐尸身上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把周围照的火红一片。 渐渐的,有可怖的嘶吼声从倒下的尸体中传出来。洛小天从房檐上探出头,瞪着眼睛往下看去,突然有一团团红黑色的雾气窜出尸体,倏地朝着他迎面扑来。 洛小天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了几步,猝不及防的脚下一滑,不幸身体后倾,从房顶上翻了下去,还好房顶不算高,他摔下去只是磨破了胳膊,流了点血,人缓了缓,还是能爬起来的。 可有几只身上燃着火的腐尸发现他后,瞬间摇摇晃晃的向他冲了过来。好在顾言君出手及时,在那些腐尸碰到洛小天之前,挥出白玉萧,将其击出数米。 他搀着段默,从屋顶御风落在洛小天的身边后,关切地询问了一句,见洛小天没有摔出什么大问题,便多少安了安心。 这时,一团团因为烈火被迫离开腐尸的魔煞在昏沉的夜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后,顿时由于被激怒,向着洛小天他们伏击过来。 这么多的魔煞凭借顾言君如今的灵力根本抵挡不过。没办法,他们只能先找个地方躲避一下,之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洛小天注意到旁边有个棺材铺,便立刻向顾言君指了指,示意可以暂时去里面避一避。 三人快步走进去后,顾言君就急忙把门扇关了起来,然后设了一道屏障,阻挡住魔煞与腐尸一时的攻击。 洛小天神色惶惶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靠墙的角落里有几副布满灰尘的木棺。他赶紧把段默扶过去,伸手打开了一具棺材。棺盖被推开的瞬间,里面还有一具白骨阴森森地躺在里面,顿时把洛小天吓了一跳。 他双手合十,嘟囔了几句“对不起”后,就立刻把白骨抱了出来,待安放在地上后,便小心的把段默扶进了棺材里。 段默强撑着五脏六腑扩散开来的疼痛,慢慢躺了下去,但是当他的眼睛留意到洛小天胳膊上的血迹时,竟瞬间眼睛一疼,有种想嗜血的冲动涌上心头。 此时的洛小天也察觉到了段默的不对劲,看见他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红色的血丝,他心里不安,盯着段默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就在这时,门外“哐哐哐”的撞击声越来越大,眼见破旧的门扇快撑不下去了,洛小天便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段默身上。 -- 第104页 他努力保持住镇定,快速帮段默把棺盖盖上后,又去开另一副棺材。当他把棺盖推了大半后,慌忙去喊还在尽力维持着屏障的顾言君:“师尊!” 顾言君闻声看向他,见洛小天指了指面前的棺材,便霎时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迅速来到了洛小天的身边。紧接着,洛小天还没能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只手揽紧了他的腰部,整个人瞬间被带着翻身躺进了棺材里,与此同时,棺盖顺势盖了起来。 “咣当”一声,门扇被外面的魔煞撞得四分五裂。一些腐尸立刻闯进屋内。 洛小天被顾言君侧身拥在怀里,对方的一只手紧紧环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抚在他的脑袋上。他把头埋在顾言君的胸口处,对方身上清淡的莲花香慢慢缠绵进他的鼻腔,掌心的余热顿时蔓延至他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再次感觉到了那股安心的力量。 他想要靠近他,他也同样想要抱紧他。这是此时此刻,洛小天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也难得他主动一回,果真抛开一切杂乱的思绪,伸手回抱住了顾言君。 小小的棺材里,洛小天听到顾言君的心跳漏了一拍,跟着,便有些急促的跳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气里赫然传来一声声敲锣打鼓的声音,惊得洛小天怔了一下,不由得又往顾言君的怀里凑了凑。 外面的腐尸听到声音后,瞬间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而去。意识到棺材外没有了动静,而洛小天依旧抱得他死死的,顾言君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洛小天的脑袋,轻声安抚道:“那些魔煞应该离开了,我们出去吧。”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这才发觉自己与顾言君的姿势有多暧昧,顿时脸一红,下意识地往后一挪。奈何棺材太小,他“咚”得一下,撞到了棺木上,疼的他“嘶”了一声,瞬间想起了他的段默师兄,便立刻急匆匆爬出棺材,去察看段默如何。 就在这时候,屋外妖气弥漫,顾言君嗅到了妖物的气息,神色一怔,旋即孤身去了屋外。 洛小天赶紧把段默所在棺材的棺盖推开,眼见棺盖已推出大半,段默却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洛小天被吓坏了,急忙伸手去摇晃段默的肩膀,一遍又一遍急切地喊着“段默师兄”。 不多时,段默的眼睛忽的睁开,那是一双被血水充斥着的眼眸,除了两颗瞳仁还在尽力保持着原样,周围已没了一丝光亮。 凝视着段默的眼睛,洛小天的心跳一声沉过一声,许久才吃力地吐出一声:“师兄……”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他都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眼前的人便倏然抓紧他的手腕,对准他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第55章 杀了顾言君就自由了 “疼疼疼疼疼疼!”洛小天冷不防的被段默一咬,整张脸都痛的变了形。他使劲把手从段默口中挣了出来,捂着多出来的那两排牙印子咧起了嘴。 而段默愣愣地坐在棺材里,表情有些僵硬,片刻后,又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看向还在疼的直跺脚的洛小天,着急的询问道:“小天,你怎么了?” 洛小天的动作蓦得一顿,目光在段默的身上一落,关注点全放在了对方通红的眼睛上面,一时好奇地问道:“师兄,你这个样子能看见吗?” 段默被他问得一愣,微微点了点头。 洛小天“哦”了一声,脑海中闪过白天的时候林子里的那个衙役无论何时眼睛都直直地盯着前方,根本找不到聚焦点,而且叫他也不动,可刚才见过的那些腐尸却又像是能看到他们似的,而且一听到动静便会冲上去。于是,他猜想那些被魔煞控制的尸体,应该白天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有晚上才能看到和听到。 这时,段默注意到了洛小天手上的伤口,心头一怔,忙神情慌张地问道:“你的手?……是我咬的?” 洛小天倒是没把那伤口放在心上,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后,笑着回复段默:“没事的师兄。” 段默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安起来,他知晓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也知晓现如今的这些魔煞非同寻常,他们煞气强烈,带有剧毒,而现在他就像是一个病毒体,很容易伤了别人,再把毒扩散到对方体内。 他静静想了一会儿,便直接把自己的冷霜剑塞到了洛小天的手里,语气坚定的说道:“若是我再伤人,你就用冷霜杀了我。” 洛小天瞬间傻了,且不说他绝对不会伤害段默,就冲他这怂样,杀杀鱼啊虾啊的还可以,杀人的话,呵呵,等级不够。 他正想着如何安慰一下段默,让他千万别胡思乱想,可一句措辞还没整理好,忽然身后“咣”得一声,有人贴着那些破烂不堪的木门,重重摔落在地。 他急忙回头看去,只见顾言君双手捂着腹部,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明显是受了伤的样子,洛小天什么也顾不得,手里没来得及放下段默的冷霜剑,就赶紧三两步的奔上前去询问情况。 “师尊,你这是被谁打了?!” 他一边疑虑的询问着,一边赶紧把顾言君从地上扶了起来,见顾言君一直不停地咳嗽,便又急忙伸出手去,帮他拍了拍后背,力气拿捏的不轻也不重。 他的心里被“担忧”二字完全占据,眼里也只剩下焦急的情绪,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顾言君与平常有什么不同。直到他再次开口,准备问一句“师尊你好些了吗”,可一个“师”字刚刚说出口,面前的顾言君陡然之间反手别住了他的胳膊,紧接着,一个利落的闪身,猛地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 第105页 洛小天被顾言君的这一波操作,弄得一脸的懵,又感觉喉咙被对方掐得生疼,不禁心想顾言君是被魔煞附身,疯了吧。 可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又有一个顾言君凌空落下,待站稳脚跟后,见屋内的洛小天被人挟持着,便下意识地眸光一暗,匆匆往前走了两步。 “你别过来!”洛小天旁边的那人突然怒吼道。 他的话一出,屋外的顾言君立刻顿住步子,不敢轻举妄动。 毫无还手之力的洛小天微微侧脸,刚好看到那人的面部神乎其神地一扭曲,顿时由“顾言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瘦削的脸庞,赤红的瞳仁,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顾言君,你心里放不下的人就是他吧,那你应该不希望他死吧?” 阴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小天只觉得脖颈处更疼了,仿佛有几十根的利刺正悄无声息的刺穿皮肉,他狠狠地咬着牙,又试图挣扎了两下,可无奈胳膊被那人箍得紧紧的,怎样都挣脱不开。 顾言君不说话,就那样身板笔直地站在那里,眼中渐渐弥漫出一丝冷厉的情绪。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妖孽乃是山中红狐所化,修为不高,但却善于窥探利用人心。而这世间,何人又能胜过胸腔里那颗跳动的真心。 不出半刻,顾言君只能缓缓附身,把手中的白玉萧放在了地上。 那狐妖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哂笑,自以为掌控了此时的局势。可他忘了,棺材里还有个人呢。 只见段默不动声色的拿起了墙上沉甸甸的烛台,以十分的气力猛地朝着那狐妖的后脑勺投掷过去,还没给时间让那狐妖痛呼出声,段默又直接冲过去,出其不意地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眼见那狐妖乱了分寸,顾言君取回白玉萧的同时,瞬间上前抓紧洛小天的胳膊,把他用力扯到了自己的身边,紧接着,手里的白玉萧顺势递给了他:“拿着,有危险你就吹响它。” 洛小天的喉咙被狐妖掐的暂时说不出话来,只得一个劲的点头,让顾言君放心。 那狐妖被彻底激怒,待一把扣住手腕将段默摔倒在地后,便跟着仰天震吼一声,又粗又长的狐狸尾巴甩出来的同时,血红色的气力霎时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像几万条旋动的鬼魅一般,把整个棺材铺搅了个天翻地覆后,便朝着顾言君缠了上去。 尽管那股气力将顾言君缠的死死的,但好歹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上自然露不出丝毫不安之色。他自知一时逃不开这股气力的束缚,便先抓住空隙,施了法术,将捆仙绳送了出去。 狐妖本就受了伤,刚才又为了困住顾言君,堵上毕生修为动用术法,一时灵力不足,被那捆仙绳轻而易举的就捆绑住了手脚。 他露出细长尖利的犬牙,狞恶的脸上爬满了愤恨。就在这时,他突然将冰冷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洛小天。 洛小天守在晕厥的段默身旁,一只手攥着白玉萧,另一只攥着冷霜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看向顾言君的目光里溢满了焦虑不安。此时此刻,他才后悔起自己没有好好修习道法,精习武艺,只天天想着如何远离顾言君,可到头来,什么时候都得让顾言君护着他,而他却帮不上一点忙,甚至现在妖怪都被捆住了,他还是不敢把手中的剑刺下去。 他意识到了狐妖在盯着他看,便慌乱的也朝着那狐妖看去,握着剑的手瞬间哆嗦的更加厉害了。他见狐妖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不明的弧度,赤色的眼眸里蓦得闪过一道血红色的光,正好撞进了他的眼里。 一瞬间,洛小天只觉得困意来袭,迷迷糊糊的,只听到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地说着:“杀了顾言君,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杀了顾言君,就自由了……”洛小天讷讷地说着,脚下一步一步地向着顾言君走了过去。冷霜剑被他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手臂抬了起来。 顾言君仍被那股气力束缚着,身体暂时动弹不得,就眼睁睁地看着洛小天执着剑向他走来,一双对任何事物都漠然置之的眼眸,在这一刻,却因为洛小天的这一举动变得通红。虽然他知道这并不是洛小天的本意,可是从他的身边逃离,却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比起自由,他在他心里,又算什么呢? 眼见冷霜剑就要刺进顾言君心脏的位置,洛小天忽然哭了起来,低声抽泣的样子,竟蓦得让顾言君心间一疼。 狐妖被洛小天哭的一头雾水,正惊惑着,就听洛小天对顾言君无助地说道:“师尊,我胳膊腿不听使唤了,怎么办啊?!” 狐妖周身一怔:这小子竟然能摆脱我的摄心术。 顾言君因为洛小天的一句话,揪起的心顿时放松了许多。他即刻气定神凝,运足灵力,猝然爆发,片刻的功夫,便将狐妖的术法尽数摧毁。 那妖狐眼看无计可施,便怨恨今日定要死在顾言君的手里了,不过他死,也必定不想让害他之人安生,一时嗤笑过后,挑拨离间道:“顾言君,这天上人间就没有我红羽不知道的事情,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底藏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洛小天,顾言君的双眉骤然蹙了起来。 狐妖见顾言君神色突变,瞬间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不过好在那傻小子也没把你放在心上,他巴不得没有你呢。” -- 第106页 话一出,洛小天的脸色也变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感到心烦意乱,他就是不想让顾言君待在他身边啊,他就是没有把他放心上啊,他一直都想让顾言君知道这些,从而可以还他自由。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想要待在顾言君的身边,他想要把自己放在他的心上…… 气氛一时变得奇怪起来,就在顾言君和洛小天都陷入沉思时,魔煞的嘶吼声赫然穿透耳膜,声声传入了耳朵里。 是这边的打斗声又将那些腐尸吸引了过来。 好在此刻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只要他们再挨半个时辰,天一亮,那些腐尸也就看不到他们了。 顾言君望着渐渐向这边围上来的腐尸,飞快地思忖片刻后,竟蓦得变幻出了郁尘鼎,塞到了洛小天的怀里。 “我去引开那些魔煞,若我回不来……你便拿着……” 听到“回不来”三个字,洛小天赫然感受到了一股诀别的情绪,他呆愣愣地瞅了一眼怀里的郁尘鼎,整个人心慌的厉害,他瞬间抬头,眼中带了怨念,毫不犹豫地打断顾言君的话:“你若不回来,我就把这玩意卖了。” 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却倏然惹得顾言君弯起唇角,笑了起来,最后凝视着他的眼睛,比他还要认真地回了一个“好”字。 话音落下,就在洛小天还要与他说什么的时候,顾言君已经闪身而出,浮动的风声里,只幽幽传来一句:“吹动朝华。” 洛小天心思恍然,他想说的那句“保护好自己”却又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咽了下去,缓了缓神,急忙吹响了手里的白玉萧。还好许以卿在白玉萧上设下的幻音术是整整一年的期限,不然洛小天可吹不出一道坚固的灵力结界来。 隔着那层虚晃的灵力层,洛小天望着顾言君在狰狞的尸群中显得那样尤为突出。有红色的火光逐渐升了起来,越来越高,越铺越远……而他眼前的那个人被笼罩在一个赤色的轮廓里,也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的心顿时空了下来。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有一滴温热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了下去,“啪嗒”一声,融进了怀里的郁尘鼎中。 第56章 魔煞去了哪里 洛小天还在哭着,却突然听到身后的狐妖惊喊道:“它亮了!它亮了!” 洛小天被他喊得一怔,皱了皱眉刚要让他闭嘴,却蓦然察觉到手中的郁尘鼎正没来由地颤动着,紧接着,一缕赤黑色的明光倏地刺破他的眼睛,却又像是变成了一条长蛇,在他的五脏六腑里一阵游旋。 他只觉得胸口如同插了千万把利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像是被人剥下一般的泛起阵阵剧痛,他原本吃痛的强忍着,直至双膝重重跪落在地,他都没有喊叫一声。可直到千刀万剐的感觉被剜心之痛所替代,他便再也忍受不住,仰天痛呼出声,随之,一股强大的气力从他的身体里猛然迸出,瞬间将白玉萧设下的结界震得粉碎,“砰”得一声,响彻数米。 刹那间,远处的密林里,正被一团团魔煞围困着的顾言君在赫然听到这声巨响后,心口忽的一痛。他用来压制洛小天体内煞气的莲花玉坠,此刻已经出现了数道裂纹。 他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何事,就见所有的腐尸已经寻着声音,朝着洛小天所在的方向涌去。 顾言君急忙将他身边所剩无几的几团魔煞悉数除去后,便尽快折返了回去。 棺材铺里,狐妖看着面前煞气缠绕的洛小天,惊愕的整张脸都变了形,他修行百年,听说过关于郁尘鼎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萧寒。方才从顾言君的心里,他也窥探出了对方的一些往事,知道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就是萧寒,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洛小天会带有萧寒的魂魄。 长巷里,一群腐尸簇拥而来,却在将要靠近棺材铺的刹那,全都定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的样子,仿若时间凝固了一般。 洛小天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有风盈满他的衣摆,一时向后扬起。他缓缓抬起手来,手中的郁尘鼎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透着一缕赤黑色的暗光,而洛小天那双注视着腐尸的眼睛里同样充斥着赤黑色的雾气。 这时,那缕暗光愈发明亮起来,逐渐压下天边那道将要破晓而出的光束,只仅仅片刻的功夫,一团团魔煞就被从腐尸的体内剥离了出来,带着无尽的嘶吼声,无能为力的被吸入了郁尘鼎当中。 而与此同时,洛小天眼里的那些黑色雾气慢慢散去,视线与思绪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后,洛小天猝不及防的一个冷颤:一地的腐尸堆成了小山。 他一脸大写的问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觉得刚刚好像经历了一场蚀心挫骨的疼痛,而此刻却感觉周身畅快淋漓的,五脏六腑没有一丝不适,肚子还觉得饱饱的,像是啃了四五只鸡的样子,就只有手上被段默咬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就在他惊诧的时候,顾言君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洛小天心头一颤,满满的喜悦爬上了眉梢,刚要问一句是不是顾言君干掉这些腐尸的,却见对方比他还着急的模样询问道:“你可有事?” 这句话,与顾言君上一次在燕门宗的时候,问的一模一样,竟让洛小天不由自主地心跳快了一些,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回应道:“我……我没事。” -- 第107页 顾言君舒了口气,又转身去看那些倒在地上的腐尸,全部已经僵硬的躺在那里,身上已没有了魔煞的气息。 可是那些魔煞去了哪里? 看样子洛小天并不知情,顾言君只好去问目睹一切的狐妖。 那狐妖一看见他,先是脸色一沉,紧接着,嘴角勾起,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顾言君,你不杀我了吧?” 顾言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他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什么,便要留他一命,无奈间,他只好说道:“不杀。” “为什么啊师尊,”洛小天有些不解,“要不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腐尸害人?” 听到这话,狐妖的脸霎时更加沉厉,辩解道:“这些腐尸本来就有,我只不过是利用他们而已,你以为如果没有我,这些腐尸就不会到处害人吗?哼,整个乱葬岗都已经被魔煞侵占了,若不是我用结界把他们困在这福安村,他们会害死更多的人,你……” 狐妖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轻不可闻,他想要再说下去,却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眼珠生疼,紧接着,就两眼一闭,仰面倒了下去。 顾言君看向此刻神色忧郁的洛小天,低声说了句:“看来我们需要更多的青黛了。” 洛小天正在思索着狐妖的那句“整个乱葬岗都被魔煞侵占”的话,他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这句话他曾在书中翻到过,但并不是狐妖说的,除了狐妖,还有另外一个人说过,是在书的最后几章,顾言君情绪失控后亲口说的,原话好像是“因为你,整个乱葬岗都被魔煞侵占”。洛小天不知道那个“你”指的是谁,你努力回想书中的一些东西,可偏偏他看得囫囵吞枣,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一时心乱如麻,自然也没有听清顾言君说什么,就微微颔首做了回应,没有提郁尘鼎出现异样的事,更没有提他被段默咬伤的事。 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的样子,看得人心里也舒服。可偏偏洛小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眉头紧锁着,怎么也舒展不开。 他坐在药铺黑漆漆的柜台上,双手托着腮,仍然在想着那个“你”是谁。 旁边顾言君给段默和狐妖红羽服了青黛,又用灵力给他们祛除了大部分的毒素,并暂时封住了他们的灵脉,以防在找到能够完全祛毒的方法之前,他们体内的毒性蔓延。 也正因此,顾言君又损耗了一些灵力,现如今,他身体中的灵力已经寥寥无几了。其实不久前,在与那些魔煞的缠斗中,他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他真的以为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洛小天的身边了,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没想到…… 他再次把郁尘鼎拿在了手中,仔仔细细端详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当他稍稍向着鼎内注入了一丝灵力后,郁尘鼎倏然闪现出赤黑色的光亮,紧接着,鼎身急剧颤动,一股莫名而来的气力将顾言君震得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郁尘鼎也顺势落在了地上。 洛小天见状,蓦得醒过神来,急忙过去搀扶住顾言君的胳膊,有些茫然地关怀道:“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他瞄到地上的郁尘鼎还在隐隐约约地闪动着暗光,便瞬间更加疑惑,他一边附身将郁尘鼎拿了起来,一边嘴里说着:“这东西怎么又发光了。” 顾言君一听,忙问他:“你的意思是它之前便出现了异样?” 洛小天点了点头:“你把它交到我手里后,发过一次光。” “那除此以外呢?” “除此以外……”洛小天认真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异样了,就是一开始我看见这玩意浑身疼,和中了邪一样,现在倒是没有那种感觉了。” “浑身疼……”顾言君思索了一下他的话,他不知道洛小天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有一点他能确定,现在的郁尘鼎已经被完全解开了血印,任何灵力皆可以吞噬,只是他刚才从郁尘鼎当中察觉出了一股强大的煞气,像是刚刚注入的新鲜血液一般,让郁尘鼎中的煞气剧增,若再联想到今日魔煞平白无故消失一事,他就有了大致的猜测:郁尘鼎吞噬了那些魔煞。 想到这里,他便愈发惊惑,郁尘鼎确实由煞气汇聚而成,但却从来都不能吞噬煞气,如今它却能够汲取魔煞的力量,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时,旁边的洛小天突然试探性地询问道:“师尊,你觉得能让你情绪失控的人,有谁啊?” 顾言君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不过,若真要回复,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应该就是萧寒了。萧寒最了解他的脾性,只一句话,便能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心,或者,不知所措的生气。 见顾言君迟迟不回复,洛小天自己猜测道:“是那个……藏在你心底的人吗?” 顾言君依旧沉默,却已经像是默认一般,瞬间让洛小天眼里无故生出一片黯然。 过了一会儿,顾言君清淡的声音才从他耳边响起:“红羽所说,可是真的?” 洛小天知道他意指何事,便不由得心里一慌,抿着嘴唇久久不说话,落在顾言君的眼里,也像是默认了一样。 两人就那样站在原地僵持了许久,顾言君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顺势拉着他往药铺外面走去。 燥热的风紧随左右,即使是进了密林,洛小天还是觉得浑身热的难受,但却又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是因为顾言君攥着他手腕的缘故。 -- 第108页 在走了一段距离后,顾言君忽然停住了脚步,洛小天跟着他也停了下来,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盯着顾言君瞧了好一会儿,才见顾言君竟然将他手腕上的气灵绳解了下来,紧接着,听到对方垂着眸子淡淡说道:“你走吧。” 洛小天一愣,他听不出顾言君话里的喜怒,只觉得这三个字听着有些淡漠。 顾言君低着头,不敢直视洛小天的眼睛,只强迫自己掩饰着心里的隐忍,把一袋钱两以及白玉萧都放到了洛小天的手里。 “过了这片树林,就是我们前不久待过的小镇,你可以去那里买些吃食和衣物,至于之后你要去哪,就随你自己吧。”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但这一次,洛小天从中听出了一丝不舍的情绪。既然不舍,顾言君还是选择放手,那该是经历了多少个痛苦的日日夜夜,才终于做出的决定。 而他,又该如何选择,真的要离开他吗? 第57章 只有这个方向有你 洛小天用尽各种办法,都没能从顾言君身边逃脱,如今,顾言君主动给他自由,他应该高兴啊,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像是被人塞了湿漉漉的棉花,又闷又重的,堵的心口难受。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两只脚重到寸步难行,也没有像此刻这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传达他心底的感受。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离不开顾言君的,估计他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一番纠结后,他还是转身迈出步子,慢慢走上了来时的路。狐妖红羽晕倒后,整个福安村和密林周围的结界已经散去了,他想去哪就去哪,没有牢笼可以禁锢住他,可真要走了,却又觉得前方渺茫一片,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两人就那样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走着。 不一会儿,洛小天停了停脚步,回头望去。阳光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留下了一层柔软的光晕,洛小天暗暗决定:顾言君,如果你现在回头,我就不走了,就算要死,我也跟定你了。 可是,他望了好久,那个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总之眼睛不争气的添了水雾。最后咬了咬嘴唇,气呼呼的把头一扭,大步离去。 而就在他转头的空隙,顾言君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望向他。看着洛小天匆匆而行的背影,他默默告诉自己:如果你此刻回头,我便冲过去抱紧你。 可是他不知道,洛小天早就回了头,只是时间与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望见洛小天越走越远,顾言君的嘴角染上了一丝苦笑,眼里铺开一层黯然的忧伤。他其实早就想好要给他追逐的自由,便一路上让他习武吹箫,只希望在往后没有他的日子里,他能保护好自己,可真要狠下心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这般狼狈。 风里带了苦涩,他转过头,逼迫自己不再去看洛小天,只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不过好在命运不像时间那样无情,有些此生注定互相纠缠的两个人,终究逃不开彼此的牵绊。 只见洛小天垂头丧气的一阵狂奔,想要把顾言君从他的脑海中甩出去,可不曾想跑的太快,又只注视着脚下,一个不留神,就猛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肉乎乎的,像个人——不对!是腐尸! 洛小天眼珠一瞪,撒丫子就往回跑,失魂落魄下,嘴里还不忘大声喊着:“师尊!有人杀你徒弟洛小天了!” 话音刚落,背后一道蓝色的身影凭空而至,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往旁边顺势一扯。 而那腐尸因为白天看不到也听不到的缘故,只知道往前狂跑,“咣咣咣”撞了几根木头,也不带停下的。 眼见那腐尸走远了,洛小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却听到背后抱着他的顾言君在他耳边气恼的埋怨道:“你这人不会转弯吗?非要直着跑。” 洛小天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绞着手指头无辜地说了句:“因为只有这个方向有你。” 顾言君听到这句话,心间顿时软了下来,想再训斥洛小天几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松开环住洛小天的手臂,后退两步,兀自沉默了半晌后,才张口说道:“朝华可以保护你,你以后遇到危险,吹响它就可以了。” 他尽量闪躲着目光,不去看洛小天的一举一动,却不曾想手里蓦得被塞了那把白玉萧,跟着,是洛小天状似无意的说着:“这把白玉萧,我还没有完全掌握,等你多教教我音律,我完全学会了,你再把它给我吧。” 他的言外之意是:我不走了。 一时的欣喜与惊讶全部涌上心头,顾言君眼里的雾霭尽数褪去后,立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将洛小天拉进了怀里。 洛小天一抬头,瞬间撞上顾言君比日光还要温暖的眼眸,四目相对间,他终于明白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心底那份变换了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他喜欢顾言君,他想陪在他的身边。 四周的风声渐渐沉了下去,洛小天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与此同时,脚下也开始有些站立不稳,片刻后,竟猛地把头往顾言君的肩膀上一搭,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言君唤了他几声都不见他回应,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已经整个变成了灰青色,紧靠手腕的地方有两排黑色的牙印隐藏在袖口里。他一怔,顿时责怪起自己不够细心来,竟连洛小天中毒了也没有察觉到。 -- 第109页 但是,当他去探洛小天的脉搏时,竟惊异地发现他的身体里煞气增长了不止一星半点。他想了一下,急忙去察看洛小天怀里的玉坠,白色的莲花玉坠上,突兀的显露着几条黑色的裂纹,明显已经压制不住洛小天身体中的煞气。 郁尘鼎血印的解除,魔煞被吞噬,洛小天体内的煞气增强,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旋即抱起洛小天回了药铺。 夜晚的时候,天边又莫名蓄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电闪雷鸣间,滂沱的暴雨说落就落。 顾言君在药铺的旁边选了一间不算破落的房子,收拾干净后暂时给洛小天用来休息。 福安村的魔煞已经被除去大半,如今屋外也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腐尸在四处游荡着。 白天的时候,顾言君去问了狐妖红羽一些事情,不过得到的答案无非是说洛小天满身聚满煞气,郁尘鼎吸尽了所有魔煞的气力。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 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少年,顾言君神色柔和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但是紧接着,他便生出满心的忧虑。 他已经给洛小天服下了青黛,可是他体内的煞气却促使毒性加强的同时,扩散进了心脉,就算他用灵力压制,也是无济于事。 除非,先把洛小天体内的煞气压一压。 顾言君看了看床头边放着的郁尘鼎,耳边突然响起若千晨的那句话:“你难道没有想过借用郁尘鼎的力量除去洛小天体内的煞气吗?” 现在郁尘鼎的封印已经解除,以灵力灌注其中,无疑能将洛小天体内的煞气除去一些,可是这灵力…… 他的眉宇逐渐皱了起来,外面的雨声敲击着他心底最深的地方,让他不知不觉间已经伸手把郁尘鼎拿了起来。 洛小天醒过来的时候,是后半夜了,雨还在下着,滴滴答答的,像一声声低沉的耳语。 屋内没有点灯,昏暗中,他微微转头向旁边看去,顾言君安静的睡在他的身侧,清隽的眉眼褪去了白天的清冷,睫毛低垂的样子透着一种静谧的悠然,仿佛这世界的一切纷乱,都可以尽数忘却。 洛小天不由自主的用指腹轻轻划过顾言君的眉眼,鼻梁,嘴唇,却在猝不及防间,被顾言君瞬间抓住了手腕。 顾言君缓缓睁开眼睛,一时将洛小天慌张的目光锁在了眼底。 “你在做什么?” 洛小天飘忽着视线,支支吾吾地小声嘟囔:“没……没做什么啊,就觉得师尊长得挺好看的。” 话音未落,有人捧着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洛小天心弦微震,脸颊顿时红了一片,不过好在屋内光线暗,暂时将那缕绯红隐藏了起来。同样,他也没有注意到顾言君脸上那抹病态的苍白。 “师,师尊,”他努力静下心来,后知后觉地问顾言君,“我是中毒了吗?” “是,”顾言君语气轻柔,“不过现在毒性已被控制住了,至于完全去除,还得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洛小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抿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尊,你看我如今不满二十,而你都已经百岁了,一个人百年的时间会经历好多好多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啊?” 他其实不想问出口的,毕竟在灵云城的时候,他曾听一些弟子说顾言君的过去不堪回首,可是他就是想要多了解他一些,好弄清楚顾言君后期入魔的原因。 见顾言君只神色沉静地盯着他看,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洛小天立刻说道:“师尊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我只是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问得那样没底气啊。” 被顾言君一噎,洛小天的表情瞬间僵了。 顾言君淡淡一笑,慢慢起身靠在了床头,沉默许久后,伴着屋外的雨声缓缓开了口。 “我出生在一个平常人家,每天吃着粗茶淡饭,穿着粗布麻衣,但每一天都很快乐,可是七岁那年,我亲眼看到父母被邪派之人杀死……” 洛小天皱了一下眉,起身与顾言君一样倚靠在了床头边,借着几缕淡淡的光线,他留意到顾言君的眼里有点点水光。 “那是一个很黑很黑的夜晚,我害怕的在树林里跑了整整一夜,以后只要夜幕降临,我都会想起那一天,所以我很怕黑,直到……”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神色里多了一份复杂的情感,“他的出现。” 第58章 把我放在你心头 洛小天听到一个“他”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紧接着,便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那个他,是萧寒吗?” 顾言君静默片刻,微微颔首承认道:“是萧寒。” “我有一段时间,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因为年纪小,当个乞丐也总是受人欺负,那时候义兄还是天清阁的少主,比我要年长一些,他有一日出游,在街上看到我时,给了我一个烧饼,我当时便把这份好意放在了心里,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人,可是我没想到,这样一个好人,却遭到了小偷的惦记,而那个小偷,就是萧寒。” 洛小天认认真真地听着,看到顾言君的眼角染了笑意,但又在转瞬间被伤感的情绪生生压下。 “我当时看到他偷了义兄的玉佩,便不依不饶的追他到了水谣村,希望他能够把玉佩还给义兄,可是萧寒说,义兄那人有很多钱,根本不在乎一个玉佩,而他如果没有这个玉佩,便会饿死,所以,两难之下,我与萧寒约定,只要他不把玉佩卖掉,我可以用钱两来换。因为我从小便跟着父亲去一些大户人家给人琢玉,所以也多少会一些玉器雕琢的技艺,便在村子里的一家玉石铺里做了小伙计,赚得钱就都给萧寒,后来我发现,村子里的人好像都不太理会萧寒,总劝我,说萧寒不详,让我离他远一点,我知道村民是为我好,可我何尝又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呢,萧寒不详,我这个没福气的人与他待在一起,岂不刚刚好,更何况,我能感受到他的孤独,他也同样可以感受到我的孤独,两个孤独的人相互依靠,至少冬天的时候不会冷了,再后来,我们渐渐熟络起来,一起去后山砍竹做箫,一起在河边种下莲花,我们成为了朋友,成为了知音,也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亲人,也正因为有萧寒的陪伴,我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便开始不再害怕黑夜,不再害怕任何东西,可是我忘记提醒自己,如果身边的人有一日不在了,那种来自黑暗的恐惧会不会又随之降临,会不会比以前还要让我畏惧……” -- 第110页 顾言君的声音沉了一下,继续说道:“之后,萧寒把义兄的玉佩给了我,我便去天清阁找了义兄,并把玉佩还给了他,那玉佩是义兄的父亲送给他的,那时候他的父亲刚刚过世,他很感谢我,并告诉我,他要接任阁主之位了,愿与我结为异性兄弟,从那天起,我不仅有了朋友,我还有了亲人,后来,我得知这个世上有很多人被一些邪派妖魔无情杀害,便想要修得一身道法武艺,锄奸扶弱,于是,我和萧寒说想要到灵云城参加新弟子考核,萧寒则说他要去青州学习傀儡术,所以在各自启程的那日,萧寒把他亲手磨制的一把剑送给了我,而我……” 他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洛小天,本来想说“而我则把亲手雕刻的一个莲花玉坠送给了他”,却在思虑过后,把这句话用力咽了下去。 “你什么?”洛小天见他突然不说话了,一时好奇地询问道,“你给他送了什么礼物?” 顾言君垂了垂眸子:“一个配饰而已。” 洛小天“哦”了一声,没有怀疑什么,只接着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们再相见,应该是很久以后了吧。” 顾言君点了点头,叹气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是十多年后了,那时萧寒从青州回来后,突然创立了一个名为寒幽谷的门派,但他的这个门派,与一些正派宗门不同,他不招收普通人,只招收生具煞气的妖魔,并在整个修真界,立下了一句妖魔皆能修道成仙的话,而他所用的办法,便是以郁尘鼎吸取天地灵气,借以除尽体内的煞气,修得灵力,可是在修真界,凡是凭借其他生灵的灵气来修道,皆是灭道之举,纵然萧寒只用郁尘鼎吞噬山川河流的灵气,也无法被其他修道之人接受,直到后来,他用郁尘鼎杀了水谣村所有的乡民,而我,就用他送给我的那把凌殇剑——亲手杀了他。” 顾言君把最后五个字说的很低很低,低到洛小天都能听见他哽咽的声音,他哭了,这是洛小天第一次看到顾言君落泪。 他的心跟着痛了一下,便不由自主的张开手臂,把顾言君紧紧搂进了怀里。 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顾言君喜欢看着玄武殿前的那一池莲花浅笑,为什么他的房间里总是点着永不熄灭的灯火,为什么他要将跟随自己多年的凌殇剑封缄百年,但是他不知道,顾言君在看着那池莲花的时候,心里是在如何的挣扎,他不知道,顾言君是怎样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独自一人睁眼等到黎明,他也从来都不知道,那把剑曾经穿透了萧寒的心,也同样穿透了顾言君的心。 原来狐妖红羽说的那个藏在顾言君心底的人,就是萧寒。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云雾散去后,有洁白的月光顺着窗子洒进屋内,落在洛小天眼里时,深邃而又明亮。 他歪着脑袋,一侧的脸颊轻轻贴服在顾言君的发丝上,嗅着他独有的莲花香,一字一句,真切的说道:“师尊,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并不喜欢若千晨,所以,我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把你放在我心里,放在我心底,最深的地方。” 听到这些话,顾言君的神情微微一滞,耳边听到洛小天仍在轻轻说着:“而你既然心底藏着人了,那就把我放在你心头上吧,大不了我暂时委屈一下,等什么时候你老年痴呆了,把那人给忘了,我再搬到你心底去,好不好?” 顾言君眼里含着柔软的悲伤,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慢慢抬起头,望着洛小天藏满月光的眼眸,再次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在他的唇上印下绵长一吻,心里默默说道:我已经将你放在心底了。 天亮之后,洛小天从顾言君的怀中醒来,他睁着惺忪的双眼看向顾言君时,这才注意到顾言君的面容苍白到没了一丝血色,不由得心口一慌,急忙喊起了“师尊”。 顾言君被他吵醒,但嘴角却带了笑:“为师又没死,不用叫的这样卖力。”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洛小天悬着的一颗心才多少往下放了放,不过顾言君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便忍不住用手背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师尊,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脸色太憔悴了。” 顾言君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处,仍是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如此关心我,倒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洛小天眉头一皱,有些气恼:“合着以前在你心里,我这个徒弟就属于没心没肺型的。” 顾言君被他的话逗笑,又听洛小天追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顾言君唇边含笑,抬手轻轻捏了捏洛小天的脸颊,随口应了句:“没事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其实,顾言君的身体中已经没有一丝灵力了,换个说法,他百年的修为算是彻底废了。为了给洛小天除去一部分煞气,顾言君赔上了自己全部的灵力。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少时间,不过凭他现在的状态,百年历劫算是熬不过去了。 顾言君给洛小天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慢慢说道:“去药铺看看段默吧,他中的毒比你和红羽都重,昨日一直没有醒过来,今天应该好很多了。” 洛小天点头应着,可是等两人来到药铺的时候,刚一推开那好不容易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门扇,就见红羽被捆绑在桌子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是被顾言君捆在桌上的,但至于额头上顶着的那个大包,的确不是顾言君打的。 -- 第111页 而更加让洛小天与顾言君惊诧的是——原本好好休息的段默不见了。 洛小天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两只手抓住狐妖的肩膀一阵摇晃,待把对方摇得果真睁了眼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段默的下落,就见红羽的眼里仿佛带了刀子,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你们修仙的是不是都有病啊!不给我解开绳索就算了,打人干什么?!” 洛小天与顾言君面面相觑,对于红羽的一番说辞很是不解。 洛小天问道:“你的意思是,打你的人是个修仙的,可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红羽冷哼一声,睨了他一眼说道:“他跟你穿的一样!” “一样?!”洛小天看了看顾言君,“难道是若千晨?” 不过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不不,应该不是他,昨天晚上下雨了,他不可能到处跑,更何况,他带走段默师兄干什么。” 他神色更加急促不安,又伸手使劲摇了摇红羽的肩膀:“你快具体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人的相貌你看清了吗?” 红羽见他这样着急,眼里竟带了狡黠的笑,勾了勾唇,讨价还价道:“想知道啊,想知道你就……喂!你干什么?!” 他本来想让洛小天与顾言君放他走,结果条件还没抛出呢,就见洛小天突然撩起他的衣服,把手放在了他的裤腰处。 洛小天的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干什么呀,就想让你变个太监。” 他冲着惊呆了的红羽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两只手作势要脱对方的裤子,看向顾言君说道:“师尊,你去找把刀子来。” 顾言君附和着他:“段默的冷霜剑还在,要不用剑吧。” 洛小天摇了摇头:“怎么能用那样好的剑呢,还是刀子吧,最好是那种钝的,可以让这家伙受受罪。” 眼见顾言君点了点头,红羽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咬了咬牙,投降道:“算你狠!我说还不行吗?!” “行。”洛小天变脸变得也快,笑着就把对方的衣服整理妥帖。 红羽心里不舒服,但也只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耐烦地说道:“昨天半夜,有一个人从窗户爬了进来,当时你说的那个叫段默的还没完全清醒,那人进来后,就把他扛在了肩上,也怪我自己,看他和你穿了一样的衣服,料想是和你们一伙的,并且我多少探出了他心里的胆怯,便说如果他帮我把捆仙绳结了,我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可没想到,那人竟然拿起地上的一个木匣子就把我给打晕了,至于他的样子,我看不太清,就只记得人很瘦,个头不算高,他靠近我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挺亮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他的瞳孔很奇怪,是一个近乎白色的小点。” 洛小天一愣:“呵,你这还叫看不太清啊,都能看到人家眼睛里去了,”他皱了皱眉,思索着说道,“不过听你这么一描绘,这个人好熟悉啊,瞳孔瞳孔瞳孔……” 他双眼一亮,猛地看向顾言君,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了一个名字:“沈念!” 第59章 枯井 段默是听着山洞里“滴答滴答”的水滴声醒来的。他微微睁开眼睛后,眼见洞口的方向站着一个人,那人背着身子,又逆着洞口的日光,隐隐约约的让他看不清楚。 这时,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立刻转过身来,对上他突然装满疑惑的眼睛,脸上带了释怀的笑,忙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待来到他身边跪坐后,更是急切的关心道:“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段默被沈念的一声“哥”叫的一脸的懵:“你唤我什么?” 沈念的心猛地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不正当的称呼,急忙纠正道:“师兄,是师兄。” 他低了低头,脸上猝然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情绪,担心段默怀疑什么,便又立刻转移话题道:“你运作一□□内的灵力,看有没有不适的感觉。” 段默听出了沈念话里的不自然,但也没有过多的思忖,而是按照他的意思慢慢催动起身体中的气力,当他察觉到体内的毒已经完全被祛除的时候,多少诧异片刻,转头问旁边的沈念:“三殿主他们呢?还有……你怎么离开灵云城来这里了?” 沈念闪躲着段默直视向他的目光,想了一会儿,才底气不足的回应道:“是我向师尊请示,要下山历练的,”他又把头低了下去,背在身后的手不停地绞着,“我下山后听说福安村这里有妖魔作祟,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好撞见你们与妖怪厮杀,当时我躲了起来,看到你受伤晕了过去,再之后,来了许多咬人的尸体,混乱中,三殿主、洛师兄还有那妖怪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就把你带来了这里。” 段默被狐妖按摔在地后,就晕了过去,期间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所以沈念说的是真是假,他一时不好判断,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听出了沈念在撒谎。沈念的师尊长然对于入门不足一年的弟子,是绝对不会让其下山历练的,一方面是为了弟子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毕竟修为不足一年的弟子,连最低级的妖魔都抵挡不过。可是沈念又是怎样离开灵云城的?他若是瞒着众人逃出来的,那又是如何穿过灵云城的结界的? 他困惑片刻,发觉沈念仍是背着手的样子在思索着什么,便想了想,有意说道:“我以前有个义弟,他背书的时候喜欢背着手,沉思的时候也喜欢背着手,而他撒谎的时候,更是喜欢背着手。” -- 第112页 其实段默只是想说沈念撒谎了,可是没想到,沈念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烈,直接满脸惶恐的样子往后一跌,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后,竟又浑身颤抖起来。 段默见他吓得不成样子,便只好语气放平缓一些问道:“那我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沈念眨着眼睛,目光还有些错乱,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新端坐起来说道:“我出来的时候,以防万一,从宋颜师叔那里拿了些解毒的药。” 他又想把手背到身后,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让段默看出他在撒谎。 段默听到沈念那里有解毒的药后,记起他咬了洛小天,洛小天也中了毒,便急忙说道:“你既然有解药,那我们赶快去找三殿主他们吧,小天中了毒,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念注意到段默提到洛小天时眼里尽是宠溺和担忧,竟忽的变了脸色,带了一丝酸楚而又羡慕的意味,许久,才开口说道:“你的毒刚刚去除,还得需要多休息,再说外面那样不安全,三殿主他们肯定先藏起来了,”他顿了一下,“要不我先去福安村找找他们,有消息我就回来告诉你。” 段默皱了皱眉,他现在确实还有些虚弱,需要重新调理一下气息,便只好答应下来,点了点头。 此时,洛小天和顾言君还在四处找寻着段默的下落,可是他们找遍了整个福安村,也没有寻到一丝踪迹。 洛小天有些累了,便在一口枯井边坐了下来。眼前有一些腐尸晃来晃去的,晃得洛小天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他向顾言君说道:“按理说,昨天晚上下了雨,路不好走,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撞到这些腐尸,沈念要武功没武功,要仙法没仙法,他带着段默师兄能去哪啊?” 顾言君倚靠在井边的一棵大树上,垂着眼眸暗自想了一会儿。他知道沈念是融合灵根,世间的任何气力都能被他吸收,灵云城的结界奈何不了他,他这次离开灵云城,应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而周围这些由魔煞控制的腐尸更加不能把他怎么样,若真的遇见,估计这些腐尸还得躲他远一点。 而且,这一路上,沈念应该一直跟着他们,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知道段默在哪里。 不过,至于沈念为什么要带走段默,他就猜不出来了,但是有一点,融合灵根的人除了六界至毒葬魂鸢,世间的其他剧毒都不足以伤到他,所以,若是沈念带走段默不是出于恶意的话,那沈念就可以把段默身体中的毒素转移到自己体内,由此段默所中的毒就可以解了。 洛小天见顾言君自顾自地思索着什么,没有理会他,便只能独自一人生闷气,觉得沈念平时一声不吭的,带走段默仍是一声不吭的,这种一声不吭的人就是让人难以捉摸。 正午的太阳被几片浮云稍稍遮了遮,可由于心里急躁,洛小天还是觉得热得难受。 眼前横着走过一只腐尸,等它走了两步撞到一棵大树上后,又转个身往回走,等走了两步又撞到一棵大树上后,便又转了个身接着走,来来回回的,晃得洛小天别提有多心烦。 忍无可忍下,他只能站起来,背过身去,面对着那口枯井,气呼呼地拿脚使劲踢了起来。 可没想到踢了两下后,井口突然猛地伸出一只手来,抓紧他的衣襟,就把他用力扯了下去。 这时的顾言君见状,瞬间心间一怔,急忙随着洛小天跳到了井里。 井底很宽敞,又铺了厚厚的干草,洛小天摔下去,倒没感觉多疼,就是整个人有些懵。 他缓了缓,趴在地上一抬眼,视线里蓦得撞进一双脚,当即吓得蹦了起来。 “啊啊啊啊!鬼啊!” 这时,顾言君也来到了井底,看着眼前那位正在憋笑的男子,瞬间一愣,脱口而出道:“许以卿。” 听到这个名字,正在打哆嗦的洛小天旋即魂魄回体,立刻睁眼往旁边一瞧,许以卿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里依旧拿着个酒坛子,正笑的一脸猥琐。 洛小天刚刚被吓得不轻,再加上这两天他一直都在为许以卿提心吊胆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上前就没好气地锤了一下许以卿的肩膀,恼怒的样子质问道:“你个老家伙,这两天跑哪去了?!”他看到了对方手里的酒坛,想着喝酒坏事,便一把抢到了手里,埋怨道,“你还喝,一会儿喝醉了,小心喂了尸群。” 他作势要把酒坛往地上扔,可刚一抬手,许以卿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洛小天突然又不扔了,瞅着那坛酒生出了满脸疑惑:“你在哪弄的酒?” 许以卿看着他,嘴角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他没有回话,而是转身,走了两步后,找准井壁上的一个凸出的石块轻轻一按,洛小天眼见石块的旁边打开了一个半人高的石门。 他一时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顾言君后,就听许以卿对他们说道:“跟我进来吧。” 等进到那个石门后,洛小天明显吃了一惊。只见这里是一个宽阔的地窖,几十个男男女女正有说有笑的各自做着手头的工作,周围有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而一旁的角落里摆放着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许以卿的酒就是这里的人给的。 一个准备生火做饭的中年男人注意到许以卿带回两个陌生人,忙大声问道:“许恩人,这两位是谁啊?!” -- 第113页 男人的话一出,其他人随即看向这边。 许以卿简单冲他们摆了摆手,笑的十分随和:“这就是我说的失散的两个朋友。” 一瞬间,所有人都跑过来,把洛小天和顾言君团团围住,脸上皆是热情的笑:“既然是许恩人的朋友,那以后就是我们福安村的朋友!” 洛小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直笑着作为回应,可听到“福安村”三个字,便忽然来了疑惑,忙问道:“你们都是福安村的乡民?” 人群里站出一个年长的老人,看样子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他说道:“在这里的,都是我们福安村的幸存者,还有一些被外面那些东西咬伤的人,都在旁边的那个地窖呢。” 顾言君一听,立刻正色道:“他们可出现攻击人的状况了?” 老人微微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红色,也开始咬人,被咬的人过不了多久,也会和他们变得一样,所以我们本是想着打死他们的,可毕竟里面有我们的亲人和朋友,便先把他们关在了另一个地窖里,还好有许恩人,还有另外一个小兄弟的帮忙,让他们有了意识不再咬人了,只是眼睛还红的可怕,担心小孩子会吓哭,就还是让他们在另一个地窖里。” 洛小天听到还有另外一个小兄弟,便一下猜出是若千晨,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的许以卿,问道:“若千晨呢,若千晨现在在哪?” 许以卿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说道:“他在另一个地窖呢,昨晚下了雨,这里面多少灌进了一些雨水,不过另一个地窖地势高一些,没有灌入雨水,他就去那边了,”他开始露出好奇的神色,“你说那家伙是啥毛病啊,怎么还怕水呢?” 这个问题,洛小天也想知道。 第60章 但愿你不会后悔 “你们饿了吧,一会儿我多炒几个菜,你们多吃点。”中年男人脸上蓄着胡渣,不拘小节的笑着。 待乡民各自去忙后,顾言君问许以卿:“那日在林中,你突然不见,是去做什么了?” 许以卿的神情难得多了几分严肃:“我是看到身后有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那人一开始其实隐藏的很好,就是在段默受伤后,他突然暴露了行踪,我便追了上去,那人也是奇怪,穿的竟然是你们灵云城的衣服。” 听到最后这句话,洛小天和顾言君相互看了一眼,便猜出那人应该就是沈念。 “我追着他,在林子里跑了好远,直到天黑下来,遇到了尸群,”许以卿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我赶紧停了下来,不敢再追过去,可那人却一直往前跑,我就眼见他跑进尸群,挨着那些尸体向前,可没有一个腐尸攻击他,反倒都冲着我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许以卿兀自苦恼的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被困在了尸群里,还好当时千晨兄弟及时赶了过来,才带我冲了出去,我们为了躲避那群腐尸,来到了这个井底,意外的发现了这里还有活人,便留了下来,见他们有被咬伤中毒的人,就用灵力帮他们压制毒性。” 顾言君:“刚刚听那老人说,那些中毒的人眼睛还是红的,一会儿你随我去外面找些青黛给他们服下,眼睛就会恢复正常的。” “原来青黛可以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许以卿羞愧的笑了笑,“还是小师叔厉害。” 顾言君单手拍了一下许以卿的肩膀,又嘱咐洛小天乖乖留在这里后,两人便转身出了地窖。 在他们走后,洛小天去另一个地窖找若千晨。 等他打开一个木门进去后,眼见一些中了毒的乡民正在休息,就小心翼翼地踏着步子,往前走了走,目光环视片刻后,终于找到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若千晨。 他慢慢走过去,在对方的旁边坐了下来,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若千晨突然没头没脑的率先开口说道:“你们在一起了?” 洛小天屁股还没坐热,猛地弹了起来,瞪着眼珠子惊了片刻后,发现若千晨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又有些尴尬的坐了回去。 若千晨始终低着头,仿佛是在冥思遐想,冷淡的说着:“你身上有顾言君的气味,很重很重。” 洛小天像是被他传染了似的,也跟着低下了头,他本来可以解释一下,说这两天许以卿与他都不在,他一直与顾言君待在一起,自然身上沾了他的气味。但是,他又觉得若千晨没有说错,他就是与顾言君在一起了,而且是因为彼此喜欢,于是,他一言不发的羞涩模样,无疑是默认了若千晨的话。 “以前我还在想,这个世上,有的人喜欢大海,但是却怕水,有的人喜欢鲜花,但是却对花粉过敏,而你既然喜欢他,又在害怕什么呢?”若千晨转头看了洛小天一眼,语气还是淡淡的,“不过现在看来,想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嘴边却还有一句想说的话,他暗暗攥了攥拳头,几乎是咬着牙根把话吐了出来:“但愿你不会后悔。” 洛小天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若千晨是出于什么意思要这样说。不过,他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情,不是情不自禁的爱上了顾言君,而是没有仔细看这本小说,不知道如何才能改写顾言君的命运,阻止他入魔。 他知道,顾言君一旦入了魔,便是人人得而诛之,整个修真界都要治他于死地。他不能让顾言君走上绝路,绝对不可以…… -- 第114页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仍在努力猜想着顾言君入魔的原因时,却忽然听到木门外传来阵阵吵闹声。 他闻声走了出去,望到顾言君与许以卿已经回来了,身边还带回一个人——狐妖红羽。 四周聚集着那些福安村的乡民,看向红羽的目光中皆是充满了燃烧着的怒火,想来应该是知道了红羽所做的事情。 红羽被捆仙绳绑着,他的唇角依旧向上弯起,脸上没有一点忏悔的意思,反而眼里的怒恨比那些福安村的乡民还要深重:“你们这群人,就算外面的那些尸群杀不死你们,也注定不得好死!” 他咬牙切齿吐出的每一个音节,无一不在斥诉着福安村的人死不足惜。 “你们知道村口的那些血是怎么来的吗?那是我红羽故意弄上去的,为的就是让那群尸体来要你们的命,”他的话愈发引起公愤,却在说了接下来的一席话后,又把众人心口的怒火浇灭了。 红羽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厉声质问道:“可是你们知道那些血是谁的吗?!” 在众人疑惑的视线里,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道:“是山里五百三十一个狐狸的血,才能铺出那样长的一条血路!”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怔。 有乡民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开口说道:“那日早上,我们几个人准备去山上打猎。在发现那条血路的时候,上面的确堆着许多狐狸的尸体……而且……那些狐狸全都被剥了皮……我们看着瘆人,就一把火给烧了……那些狐狸……难道是……” 红羽听着觉得可笑:“你们也会觉得瘆人啊,那你们在剥它们的皮时,有没有觉得瘆人?” 众人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福安村的乡民以做皮毛生意来维持着生计,而狐狸的毛皮柔软光亮,在镇上最迎合一些达官贵人的喜好,赚得钱两自然也多,于是乡民便开始无休止的去山上猎杀狐狸,可是他们忘了,种其因食其果,他们手上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便需要多少血肉之躯来偿还。 红羽是来向他们讨债的。 四周静的可怕,只能听到众人的心“咚咚”的跳着,一下沉过一下,也就是在这一刻,顾言君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对红羽说道:“他们确实有错,你也已经以相同的方式报了仇,若论善恶,你与他们并无区别,可恶中犹有善路,还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同样,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听到这些话,红羽拧着双眉,猝不及防间,心底深处开始默默涌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洛小天隔着人群凝望着几米开外的顾言君。“恶中犹有善路”,更何况他的师尊还是至善之人,他一定会在顾言君入魔之前,帮他找到一条属于他的“善路”。 经过顾言君的一番劝告,红羽慢慢在心里找到了久违的愧疚,他最终答应那些乡民,只要他们此后不再伤害山中的生灵,他便也再不会取他们的性命。不过,恩怨仍在,红羽依旧把福安村的人视为敌人。所以,饭菜上桌的时候,红羽宁死不屈,坚决不吃福安村的人做的饭,他一个人有骨气地蜷缩在角落里,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洛小天他们,舔舔嘴唇就又把头重新扭过去。 洛小天刚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轻轻一笑,便放下碗筷,小声询问旁边的一个小孩子:“你喜不喜欢小狐狸?” 小孩子使劲点头,脸上绽开灿烂的笑。 “那你看到那边那个哥哥了吗?”洛小天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下还在舔嘴的红羽,“他是山里的狐狸大仙,你把这个馒头拿去给他,他会很高兴的。” 小孩子很听话的接过洛小天手里的馒头,朝着红羽所在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红羽一低头,刚好看到小孩捧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站在他的跟前,金闪闪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他本来还在置气,脑海中想着把馒头一下子扔在地上,可没想到,心却诚实的软了下来,不仅伸手接过了馒头,还下意识地说了一声“谢谢”。 待小孩欢欢喜喜地跑走后,他就瞬间后悔了,被自己的毫无出息气的眉头一皱,作势要把馒头往地上扔,就在这时,饭桌前有人咳嗽了一声,他一扭头,刚好看见洛小天“吧唧吧唧”的吃着大饼,馋得他顿时流了口水,忍不住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呀!真香! 洛小天偷着笑,忽然听到一旁的许以卿对顾言君说道:“我昨日和千晨兄去了一趟乱葬岗,在那里发现一个大秘密。” 洛小天听着就好奇,不等顾言君开口,他就着急的询问道:“什么秘密?” 许以卿瞥了他一眼,仍是看着顾言君说道:“那里有许多的干尸。” “干尸?!”洛小天大惊小怪的,瞬间把许以卿吓得一抖。 许以卿拍了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继续说道:“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些干尸煞气入骨,并且都是向阳城的人。” “向阳城的人?”洛小天这次控制了一下分贝,“你怎么确定是向阳城的人?” 许以卿:“我在向阳城住过几个月,那里大多数都是有钱人,从那些人的配饰衣品来看,肯定是向阳城的人,而且我从那几具干尸里,发现一个脖子上带银项圈的女人,她是向阳城一家酒楼的老板娘,我去她的酒楼喝过酒,但是不久之后她就失踪了,所以我在想,当时燕睿在抓活人炼蛊的时候,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人趁机杀人,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所有的罪责都会扣到燕睿身上,自己撇个干干净净。” -- 第115页 洛小天一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搭顺风车杀人,这家伙够聪明的。” 而听了许以卿的这些话,顾言君的脸上也多了凝重的情绪。根据许以卿所说,那些干尸煞气入骨,想必是被吸尽了灵气,那凶手应该是修行万年的凶兽或者是煞气深重的人类,可无论是什么,只单纯的杀人,便可助他增长体内暴戾的煞气,但是他偏偏要吸人灵气。 古书有云,煞气之身通过吸人灵气,在短时间可以起到压制体内煞气的效果。莫非凶手是想如此?可是这种方法只是一时的成效,之后会使体内的煞气增长的更加厉害,一旦煞气反噬便会堕落成魔,除非是有东西替他分担部分煞气。 第61章 照顾好段默师兄 顾言君问福安村的乡民:“村子里第一次出现腐尸是什么时候?” 乡民想了想,告诉他:“第一次出现那种东西,是端午节之前了,当时只有五六个进了村子,我们以为是死人诈尸了,便从镇上请了道士,把那些东西引到山里边去了,可没想到半个月后,就有大量活过来的尸体进了村子。” 洛小天见顾言君突然不再说话了,只低着头心神不宁的思索着,病态的面容一时更加苍白了,便小心询问道:“师尊,想到什么了吗?” 顾言君闻声,才慢慢抬头看了看洛小天,语气沉重的开口说道:“那些干尸,很有可能是被体内藏有大量煞气的人或凶兽吸尽了灵气,而这个凶手应该一早就知道燕睿在抓活人炼蛊,便借着燕门宗抓人之际,把一些人掳到乱葬岗杀死,他用这种吸人灵气的办法来控制身体中的煞气,却没有料到会被煞气反噬。” 他皱眉想了想,大体推断道:“像乱葬岗那种地方,死人多,魔煞在那里积聚并不奇怪,我想凶手是担心自己煞气反噬后堕入魔道,迫不得已就把自身的煞气喂给那些魔煞,魔煞得到了煞气,便有能力依附在尸体上伤人。” 许以卿听后,眼里有片刻的震惊:“这凶手脑袋有问题吧,吸人灵气来压制自己的煞气,又利用魔煞来削减自己的煞气,他是多讨厌自身的煞气啊,而且我听说过去冥罗宫拿煞气喂魔煞,都是把妖兽关在牢笼里,让魔煞一口一口的啃咬,难不成那凶手也是让魔煞咬自己啊,”他五官拧巴的打了个哆嗦,“想想就觉得疼。” 这时,洛小天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疑惑道:“我记得齐麟说过,向阳城的官府很早就把人口失踪一事交给燕门宗和影仙堂来处理了,影仙堂在城南设了大批的修士把守,还结了结界,凶手要把人抓到乱葬岗,必须经过南边的城楼,如果凶手体内都是煞气,那他就算能穿破结界,也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影仙堂几十个修士都没有发现,这简直就是玩忽职守吗,太不尽责了!” 许以卿拿起酒坛喝了口酒,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看来还得去拜会一下影仙堂的堂主江立宿了。” 他说着,又仰头饮下一口酒,一低头,却惊讶的发现洛小天和顾言君都在盯着他看,他被看得不自在,忙问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洛小天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和师尊还要去找段默师兄,若千晨呢,修为比你高,需要用灵力给村民祛毒,这里就你最适合原路返回,去影仙堂找江立宿。” 许以卿呆呆地怔住,一时打了个饱嗝:“呃……嗝!” 顾言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委以重任:“你早去早回,到时我们在帝都等你。” 许以卿咧着嘴干笑,顾言君都开口了,他还能怎么拒绝呢?其实,他也不是不愿意回向阳城,他只是害怕,怕自己再见到燕樱娆的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他明明不欠她什么,却还是在想到下一次见面时,总会觉得心里不安。 趁着还没有日落西山,许以卿便抓紧时间只身回了向阳城。他刚离开不久,就有人“咚咚”敲起了井底的石门。 洛小天以为许以卿反悔了,瞬间脸一黑,一边去开石门,一边准备着揶揄对方两句。可刚一打开石门,他张了张嘴,一个音节都未发出,就被眼前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正在给中毒的乡民熬着药的顾言君,眼见洛小天在石门前愣成了木头,便疑惑地走了过去,当他看清石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时,并没有像洛小天一样震惊,只是语气平平的开口说出了那人的名字:“沈念。” 这时的洛小天缓过神,像是担心沈念会跑掉,忙伸手把人从石门外拽了进来。他死死抓住沈念的袖子,凶着脸着急地询问道:“你说,你把段默师兄拐哪里去了?” 沈念静静地看着他,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澄亮的眼眸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委屈。 洛小天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他咬了咬牙,跺了跺脚,立刻换了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像是哄小孩子的口吻再次问道:“沈师弟,你告诉师兄,你把段默师兄带去哪了?” 沈念仍是只看着他,嘴巴一动也不动。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简直要把洛小天气死。他推了推身旁的顾言君,无奈道:“师尊,你来。” 顾言君看向沈念,刚要开口,就听对方抢着说道:“三殿主,段默师兄现在很安全。” 咦——这赤.裸.裸的区别对待。 沈念低了低头:“我这次来,是来拿冷霜剑的,还有……”他顿了一下,“我可以给洛师兄,还有其他的人把毒解了,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不要再去找段默师兄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带他去哪,总之不会让你们找到。” -- 第116页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洛小天一听沈念是铁了心把段默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一时来了火气,可没想到,旁边的顾言君竟然神色平静的应了一声:“我答应你。” 洛小天身子一僵,怔怔地站在那里,糊里糊涂的听着顾言君和沈念一来一去的说着。 顾言君:“可是你必须记住,不能让段默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也是仙尊嘱咐的。” 沈念:“我知道该怎么做。” 顾言君:“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凭段默的性子,你留不住他的,趁早放下,对谁都好。” 沈念突然看了一眼洛小天:“三殿主与我一样,也快离开了吧,那离开之前,你有想过放下吗?” 顾言君眸光一沉,手指不自觉的向掌心拢了拢,他直视着沈念的眼睛许久,最后把被迫置身事外的洛小天拉到身边:“帮他解毒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地窖里的火把却反而熄灭了一些。 洛小天不知道沈念用了什么办法,就摸了摸众人的小手,就轻轻松松的给他们解了毒。随后,沈念也没说一句话,直接朝着洛小天把手一伸,看向他手里的冷霜剑。 洛小天攥着剑的手紧了紧,他想不明白顾言君为什么要答应沈念不去找段默,但他见不到段默,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顾言君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他对段默的牵挂,可他仍是坚持自己与沈念的约定,对洛小天正色道:“小天,把冷霜剑交给沈念。” 洛小天低着头,把剑攥得更紧了。 “小天,听话。” 洛小天眉心皱的越来越深,最后一咬牙,还是把冷霜剑放到了沈念的手里,他知道顾言君有他认为正确的理由,而他也应该相信他的决定。 “照顾好段默师兄。” 这是他对沈念唯一的要求。 等到沈念离开后,洛小天闷闷不乐地走到墙角处坐下,顾言君便也跟过去,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顾言君先开口替他说出了心底的疑问:“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坚持去寻段默,为什么放心让沈念带走段默,而沈念又为什么非要带走段默。” 洛小天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的确是他想要知道的。 顾言君径自想了想,慢慢从怀里拿出了一根金色的凤羽,递到了洛小天的眼前。 洛小天盯着那根彩光烨烨的凤羽愣了一下后,忙拿到手里仔仔细细的端详着,他知道世间生有这种凤羽的人,只有陆莫辞。 顾言君说道:“下午我与许以卿去外面找青黛的时候,收到了仙尊用凤翎给我传的信笺,信中提及了段默的过去,以及沈念的身世。” 洛小天急忙问道:“那信笺呢?” 顾言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 “你都记下来了,那你快跟我说说。” 顾言君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信笺是由仙尊的灵气所化,我看完以后,便已经封印在我的脑海里了,就算我记得再清楚,也无所写出来或者是说出口。” 听到这些话,洛小天着急了:“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知道陆莫辞顾虑这么多,那段默与沈念两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大秘密,像他这种天生好奇心就重的人,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洛小天见顾言君看着他慢慢摇头,顿时更加着急了:“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言君看洛小天心急火燎的样子,便知道若是不让他知道信笺的内容,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他微微垂眸,摸着鼻尖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也不是没有,你亲我一下的话,信笺的内容就会自动封印在你的脑海里了。” 话音未落,顾言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洛小天就已经双手捧过他的脸,对准一侧的脸颊用力亲了下去。 他的这个动作,刚好被在地窖里到处跑着玩的一个小孩子看到。 小孩子摸了摸头,满脸都是茫然的神色:“哥哥在干什么?” 洛小天没意识到会被人看见,他的耳朵瞬间红了,尴尬的样子有些难为情,他急忙松开捧着顾言君脸颊的双手,笑着向小孩解释道:“这个大哥哥的眼里进沙子了,我刚想帮他吹吹,结果光线太暗了,就……就吹错地方了。” 小孩当了真:“那我去给哥哥多点几个火把。” 洛小天一听,赶紧走到小孩身边制止道:“不能再点火把了,因为屋子里如果太亮了,外面的坏人就会发现我们了。” 小孩听不太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跑到别处玩去了。 洛小天看着那小孩跑走的背影,总觉得还是当小孩子好啊,无忧无虑的。忽然间,他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里面稀里糊涂的,没感觉有什么新增加的东西啊。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顾言君,见他坐在那里,脸上绽开清凉的笑,便知道自己上了当。 顾言君见他的脸越来越黑,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语气温柔地商量道:“还是先想办法除掉福安村的那些魔煞吧,毕竟乡民待在地窖也不是长久之计,至于段默和沈念的事,等有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洛小天皱着眉头把头一扭,明明是生气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一毫的嗔怪:“你岁数大,我不与老年人计较,先勉强听你的吧。” -- 第117页 第62章 小天,把郁尘鼎给我 是夜,乱葬岗。 洛小天躲在半米高的草丛里,凝着视线望着远处几只摇摇晃晃的腐尸。荒山野岭的,丛生的杂草刚好能把人遮蔽起来。 旁边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树,从树干上顺下的一根绳子正被神经紧绷的他紧紧攥在手里。 顾言君靠在他的身边,再次小声叮嘱道:“一会儿若千晨和红羽把周围的腐尸引到这里后,你就用力的拉起绳子。” 洛小天点着头,把手里的绳子又往手腕上缠了两圈。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有些顾虑不安:“师尊,你确定红羽是真的改邪归正了吗?你不怕他突然倒戈,帮着那群尸体来对付我们啊?” 其实这个问题,顾言君在红羽忽然提出要随他们一起对付魔煞时不是没有思虑过,但是要想治服魔煞,的确又需要像红羽那种善于设置结界的人。顾言君如今已没了灵力,与普通人毫无区别,而若千晨擅攻不擅守,让他设置结界,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他们根本等不起。 风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顾言君摸了摸洛小天的头,低声回道:“不会的,放心吧。” 洛小天的心里仍是不安,毕竟狐狸是最狡猾的生物,他的话只能信五分。 这时,不远处赫然传来层层叠叠的脚步声,顾言君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纵身跃起,平稳落在了一棵大树上。他虽然没有了灵力,不能动用法术,但是护身的武功还是有的。 眼见乱葬岗的几只腐尸听到密密匝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后,刚要寻着声音冲过去,顾言君就适时吹起了玉箫。 清扬的箫声从浓密的树冠上缓缓而落,腐尸闻声立刻围着顾言君所在的那棵大树用力撞击起来。 而此时的若千晨和红羽也已经把福安村里的其他腐尸全部引到了这里。他们抓住机会,在即将被前后的腐尸夹击之时,各自飞跃到了旁边的树顶上。 一时间,洛小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他莫名发觉若千晨与红羽的动作太过一致了一些,明明是两个人,却让他生出了同为一人的错觉。 他愣了神,忘了眼下的正事,直到顾言君喊了一声“小天”,他才瞬间反应过来,急忙用力拽起了手中的绳索。 只见他猛地将绳子往后一拉,原本藏在草丛里的网绳立刻拔地而起,借着一棵连着一棵的大树,结成了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将尸群暂时困在了一定的范围内。 洛小天嘴角上扬笑了笑,赶紧丢到手中的绳子,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匆匆跑了过去,隔着那些网绳,冲那些腐尸做了一个拇指朝下的手势。 顾言君他们飞落在他的身边。见网绳虽然困住了那些腐尸,但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顾言君便要求红羽赶快生成结界。 但是这时的红羽却冷笑了一声,赤红的眼睛在顾言君身上打量片刻后,把手往对方面前一摊,淡凉道:“让我设下结界可以,给我郁尘鼎。” 话一出,顾言君的心下蓦得一惊,不过依旧面无表情,没露出丝毫慌乱的破绽。 洛小天见红羽果真没安好心,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却在咬牙切齿冲上去的刹那,被顾言君扯住胳膊,推到了身后。 旁边的腐尸已经快要撕扯开那些网绳,甚至有一两只魔煞已经开始脱离尸体,意图朝着他们攻击过来。 顾言君暗暗在袖口里攥紧拳头,清冷的目光本是应该落在红羽的身上,而此时此刻,却仿佛穿过了红羽犹如虚像的身体,落在了他身后之人的身上,而说出的话,更像是说给那人听的:“我可以给你郁尘鼎,但你若是用它伤人,我顾言君就算此生万劫不复,也要让你一起入地狱。” 他的手腕轻轻一翻,郁尘鼎便已经落在了他的掌心里。他眸光深邃的再次看了一眼站在红羽身后的若千晨,缓缓探出的胳膊已准备将郁尘鼎往红羽的手里送。 可不曾想到,洛小天居然不听话的从他身后冲了上去,在郁尘鼎离红羽的手只剩半分的时候,一把将其夺了过来,紧紧抱在了怀里。而就在他接触到郁尘鼎的一瞬,他的眼里倏地闪过一道赤黑色的光亮,随之转变成一抹赤黑的光晕,渲染在了他瞳孔的周围。 洛小天的语气沉沉的,像一记深不见底的寒渊:“郁尘鼎是我师尊要带到易忘山的,其他人谁都别想得到。” 他的周身突然有冷厉的煞气开始慢慢攒动,顾言君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急忙凝声向他说道:“小天,把郁尘鼎给我。” 洛小天低着头,双眸直直地盯着手里的郁尘鼎,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只一个劲的嘟囔着:“郁尘鼎是我师尊要带到易忘山的,是我师尊要带到易忘山的……” 就在这时,红羽忽然上前,试图夺下他手里的郁尘鼎,却在手指还未触到鼎身的刹那,被一股狠绝的气力一下子震了出去,最后跌出数米,重重摔落在地。 在被摔得晕头转向后,红羽竟更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摸着后脑勺,环视了一下四周,兀自呢喃道:“我这是在哪啊?” 他只记得自己在地窖里闲的没事,窥探起了所有人的心思。可蓦然间发现,有一人他却窥探不出丝毫,而那个人就是若千晨。他疑惑又不服气地靠近若千晨,想着自己连顾言君的一点心思都能瞧出来,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灵云城入门弟子。 -- 第118页 但是就在他意图借用摄心术来探知若千晨的内心时,却冷不防的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心脏,整个人神思一顿,没了知觉。 他想了一下,猛地心中一怔,抬起眼望向不远处正锁眉凝视向洛小天的若千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是傀儡师。 若千晨见洛小天不仅周身煞气骇人,而且竟然会被郁尘鼎控制意念,他急忙施展起术法,试图利用傀儡术把他的意念拽回现实,可是自身的灵气还未等触碰到洛小天,就已经被他手里的郁尘鼎吸收殆尽。 一旁的顾言君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洛小天的名字,但即使他喊的声嘶力竭,都是无济于事。 眼见尸群已经冲破那些网绳,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朝着他们肆虐涌来。 洛小天突然暗了暗眼眸,手中的郁尘鼎忽的闪现出刺眼的红光,在他的背后瞬间竖起了一面高高的血墙,将尸群整片隔绝在外。 紧接着,血墙猛地向下砸落,在触地之前,又倏地转变成了一条浑身燃烧着烈火的巨蛇,只身子用力一盘旋,眼前的尸群顿时化作片片骨灰,在蹿升的焰火中挣扎。 而离开尸体的魔煞像是被一股隐形的力量用力拽住,任凭他们想要逃往何处,最后只能归入郁尘鼎中。 四周烈焰焚烧,树木被烧得噼啪作响,腾空的黑色烟雾把方圆几里全部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见火势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顾言君立刻让若千晨先带红羽离开,自己则再次试着去唤洛小天。 他的眼里凝着深深的情愫,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天,你曾说要等我把你放在心底,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早就把你放在心底了,从灵云城那个只会闯祸的你,到天清阁那个醉酒后说有些喜欢我的你,还有在燕门宗,那个明明关心我,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你,一直到现在,真心把我放在心底的你……所以洛小天——我爱你。” 一句“我爱你”直击洛小天的心口。 他眨了眨眼睛,嘴里轻轻叫出了一声“师尊”,周身的煞气渐渐平息。顾言君立刻抓住他清醒的间隙,伸手将他拉进了怀里,待抱紧他的身体后,霎时吹响玉箫,罩起一层白色的屏障,及时抵挡住了席卷而来的烈火。 等洛小天恢复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哭喊声与尖叫声,不间断地充斥在他的耳朵周围,让他一度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他又做了那个梦。梦中仍有一片种着白莲的长河,他仍是看到了满河的枯尸,看到了一把向他刺来的寒剑。 “小天,小天。” 嘈杂的声音里,突然传来顾言君轻柔的呼唤。洛小天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被顾言君拥在怀里,迷迷糊糊的视线里撞进了一面坚固冷硬的铁门。再往两边一瞧,一根根铁栏杆就竖在眼前,这里显然就是一个牢房。 这时,伴随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忽然咣咣响了两声,一个尖嘴猴腮的狱卒就把一个被打的满身是血的人扔了进来,紧接着,啐了一口唾沫后,才一脸鄙夷地转身离开。 洛小天见状,下意识的往顾言君的怀里靠了靠,抓住对方的袖子,略显慌张地问道:“师尊,我们怎么在这里?” 顾言君其实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牢房,当时他用玉箫中的灵力护住了他们两人,而自己因为紧紧抱着洛小天,被他还未平息下的煞气伤了心脉,便一时晕了过去,之后再醒来,他与洛小天就已经在大牢里了。 第63章 安平王的干儿子 眼见顾言君垂着眼眸摇了摇头,同在一个牢房的人开了口:“你们被带进来的时候,我听那两个狱卒说,你们纵火烧了城外的乱葬岗,大火差点蔓延到王城里,救火的人在乱葬岗那里发现了你们,就把你们交给了官府。” 洛小天闻声看去,见说话之人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蓬头垢面的,只一双漆黑的眼睛还能看得清楚,瘦骨嶙峋的样子,连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乱葬岗着火了?”洛小天一时茫然,转头问顾言君,“乱葬岗怎么着火了?那……那些尸群呢?魔煞呢?都除掉了没有?” 顾言君眼里情绪不明,只静静地看了洛小天一会儿后,微微点了点头。 洛小天一时不知道顾言君点头是什么意思,是代表魔煞都除尽了吗?可是乱葬岗怎么着火的他还是没说啊。 这时,他突然记起红羽要抢郁尘鼎之事,忙问顾言君:“那郁……”他看了眼四周的犯人,压低了声音,“那鼎呢?” 顾言君伸手把他散落在脸上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回了句:“在我这里。” 听到这话,洛小天才算舒了口气,嘴里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道:“我说红羽那小狐狸靠不住吧,师尊你就是太心善了,分不清好人坏人,等出去以后,逮住那只狐狸,我非得踹他两脚。” 一说到出去,洛小天忽然眼睛一亮,紧挨在顾言君的身边,小声问道:“师尊,你能用法术把咱俩带出这牢房吗?” 顾言君看了看他,神色有些失落。洛小天还不知道他没了灵力的事,而他也不想让他知道,便只能在他期待的目光里,无奈地摇了摇头,怕他怀疑什么,只好骗他说:“我这次来人间,其实是不能使用法术的,上次在福安村是迫不得已,而现在,只能我们自己想其他办法。” 顾言君以为洛小天听了这些话肯定会生出一脸的闷闷不乐,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道:“师尊你别担心,有你聪明伶俐的徒儿在,即使不用法术,出个大牢也是易如反掌。” -- 第119页 于是,在顾言君疑惑的目光下,洛小天冲着牢门外肆无忌惮地大喊起来:“谁谁谁!来个人给小爷把门开了!” 一个狱卒不耐烦的走了过来,拿起剑狠狠敲了敲坚硬的牢门,恶狠狠地说道:“吵什么!不想活了!” 洛小天抬着下巴,掐着腰,整个一大爷的模样,向那人不屑一顾道:“你怎么说话呢,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安平王的儿子!” 他把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狱卒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当你是谁?安平王的儿子?那个叫齐麟的?” 洛小天一时间满脸困惑:齐麟这么有名吗?我还以为这小狱卒不会认得他呢。 狱卒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说道:“在整个王城,谁不知道安平王的儿子齐麟,一个草包,还妄图与圣上争女人,呸,要不是靠着他爹,他算个屁,早被扔到这里来了。” 洛小天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谁告诉你我是齐麟了,我是安平王前不久刚认的干儿子,我叫洛小天,不信你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我这号人。” 狱卒心下一想,认为如今安平王刚得了圣上的嘉奖,惹着谁也不能惹着他呀,便急忙去向牢里的主事禀明此事。主事半信半疑地往洛小天所在的牢房看了一眼后,就安排几个在牢里当差的人出去打听了。 主事大腹便便的来到洛小天面前,瞪着眼睛又瞧了他两眼后,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可告诉你,如今那安平王就住在王城里,如果前去打听的人没问出有你这号人,我就叫人把你剁碎了喂狗。” 洛小天一点也不惧,笑着回应道:“那如果真有我这号人,我就让人把你剁碎了喂狗。” 主事眼神飘了飘,明显有些害怕了,但是周围有其他狱卒在,他身为主事,气势不能丢:“行,咱们走着瞧。” 洛小天回头冲着顾言君笑了笑,显然势在必得。 一段时间后,出去的几个人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主事着急的上前询问,其中一个人喘了几口粗气,忙回应道:“我们去安平王在京的府邸问过了,确实有一个叫洛小天的,被齐少爷唤作小天兄,还在向阳城的王府住过一段时间。” “那可是安平王的干儿子?” “这没问出来,就听说安平王对那个叫洛小天的毕恭毕敬的。” 主事一听“毕恭毕敬”四个字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洛小天即使不是安平王的干儿子,那肯定也是个大人物啊。 他赶紧安排人把洛小天从牢里放了出去,搬了一个长凳子用衣袖给他使劲擦干净后,僵着一张笑脸说道:“洛大爷受惊了,快请坐请坐。” 洛小天勾着嘴角,慢悠悠地往长凳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眼见那主事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便开始吓唬他:“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不应该被剁碎喂狗了吗?” 话一出,主事随即跪了下来,苦着脸哀求道:“洛大爷大人有大量,就当小人刚刚放了个屁,绕我一命吧。” 他一个劲的给洛小天磕头,倒让洛小天有些受不住了,只好说道:“你别磕了,去给我师尊揉揉肩吧。” “师尊?”主事有些懵。见洛小天伸手指了指牢房里正在打坐的一人后,急忙跪着爬到顾言君的身边,开始献起了殷勤。 除了洛小天,顾言君不喜欢别人这般对他,又是揉肩又是捏腿的,他实在接受不了,便让那主事停手了。 主事一看顾言君不太高兴的样子,觉得洛小天肯定要把他剁碎了喂狗了,就又爬到洛小天的面前磕起了头。 洛小天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随手一指说道:“那边那个趴着的人,我看着瘆得慌,你赶紧找大夫给他把病治好了。” 主事急忙顺着洛小天手指的方向一瞧,他说的,是刚不久前被那个尖嘴猴腮的狱卒打的半死的一个犯人。 主事赶紧照办,一脚踹在那个狱卒的屁股上:“谁让你打人的,都吓着洛爷了,还不快去找大夫!” 狱卒惶惶离去,抓紧时间出去找了大夫。 洛小天又随手一指:“那小子瘦的跟个人干似的,杵在那里吓唬我,赶紧弄点好吃的,给他补补营养,让他吃胖点。” 主事转头一瞧,他说的是那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年轻人,再次不出意外的立刻照办。 等把他交代的事都办好了,洛小天喝着一杯茶水,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们说安平王的儿子齐麟与圣上抢女人是什么意思啊?我兄弟能干出这种事?” 主事忙回道:“是这个样子的洛爷,前不久,安平王安排在外戍守边关的精锐之师出了差池,让外敌入了关塞,差点酿成大祸,圣上由此大怒,而这时朝中又有人诬陷安平王通敌叛国,才会让精锐军有意懈怠,圣上本就在气头上,这样一听,直接下了要将安平王极其嫡长子斩立决,王府其他人流放为奴的圣旨。” 洛小天一惊:“安平王不是圣上的亲叔叔吗,怎么能说杀就杀。” 主事低下头,一脸纠结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他。这时候,犯人里有一位老者开了口:“就因为是亲叔叔,有皇族血脉,又有重兵在手,圣上才会如此忌惮,他其实早就想除掉安平王,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如今借边关一事,又有朝中奸臣推泼助澜,他为何不这样做。” 这老者一口一个“他”,完全没拿北齐国主当回事,而其他人也没有要反驳的,看来这北齐王也不算是明君了。 -- 第120页 洛小天继续问主事:“那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看你对我的态度,安平王应该没有事才对。” 主事嘴角一抽,干笑一声,回应道:“安平王和齐少年确实没有事,这都是因为一个叫钟黎的姑娘。” “钟黎?!”洛小天有些不可思议,“你说齐麟与圣上抢的女人,不会就是她吧?!” 主事点头:“就是这位姑娘。” “为……为什么是她?”洛小天更加疑惑,不过也多少知道钟黎长得漂亮,被北齐王看上很正常,可是也不至于仅靠一个女人,就能让一代君王打消对安平王的忌惮。 “因为钟黎是苍离族的圣女。”顾言君突然开口说道,“人间有言,娶得苍离圣女,可保一世安稳。” 其实百姓口口相传的这句话,早已经没有了它原本的意思。在苍离,历代圣女都精通占卜之术,她们奉行天命,此生定会择一人相助,保一人平安。而那个人,必须是她们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并不是任何人只要娶到了苍离族圣女,就可享一世太平。 主事应道:“对对对,国中的大祭司就是这么说的,四日前,安平王亲自护送钟黎姑娘进了王城,去了王宫,好多人可都看见了,当时钟黎姑娘一步一步走进王宫的时候,眼见天边乌云散去,虹光普照,成群的白鸽在天际翱翔,还有……” “停停停!”洛小天不耐烦地打断他,“说正事。” 主事秒懂,立刻把满嘴的废话咽了下去,继续说道:“钟黎姑娘前脚刚进了王宫,齐少爷后脚就冲了进去,看见的人说他对钟姑娘拉拉扯扯的,很不像话,安平王看不下去了,就挥起马鞭,打得齐少爷当时就爬不起来了,最后安平王向圣上请愿,说自己年事已高,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要让齐少爷去边关当个小卒,代替他为国效力,圣上光看到钟黎姑娘那张脸都高兴的不得了,安平王这样一说,圣上更加高兴了,不仅撤了之前的旨意,让安平王继续享有亲王的尊荣,还封齐少爷为郡王,让其即使远在边关,也不忘君恩。” “齐麟要去边关了。”洛小天心里闷闷的,他没想到就几日的时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他看了一眼顾言君,又踢了一脚跟前的主事:“你赶快带路,去安平王在京的府邸。” 第64章 只是一厢情愿 盛夏的烈日如火,洛小天站在安平王的府邸前,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一旁向来对冷热无感的顾言君,如今被炎炎的烈日笼罩着,却已是汗流浃背,脸色煞白。 洛小天见顾言君的样子,像是虚弱的近乎晕倒,便急忙伸手扶过他,关切地问道:“师尊,你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吗?” 顾言君对他淡淡一笑,即使胸口闷疼,眼底仍是透着沉静与温柔:“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洛小天半信半疑:“可在福安村的时候你就是这样说的,我也没见你有好转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顾言君握了握他的手,依旧只说自己不会有事。 这时,前去向安平王禀报的家仆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躬身客气道:“王爷请两位公子进去。” 洛小天冲家仆笑了笑,脸色一变,又看向还在他身后跪着的大牢主事:“行了,你走吧,以后对别人客气点,否则把话说得太绝,到头来反而断了自己的路。” 主事一个劲地点头,又说了两句殷勤的话后,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洛小天扶着顾言君进了安平王的府邸后,刚走了两步,就见安平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连一两句寒暄的话都来不及说,直接拱手请求道:“洛公子快去劝劝麟儿吧,他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都怪老夫下手狠了些,可那也是没办法呀。” 洛小天一直觉得安平王是一个肃正刚直,不卑不亢的人,而且见过几次后,也能看出他是一个处事不惊的人,可如今因为齐麟,早已经愁眉苦脸的不成样子。 洛小天问他:“王爷,我可以去劝齐麟,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钟黎进宫,是她自愿的,还是?……” “是钟姑娘自己要求我带她入宫面圣的,这也正是让老夫困惑的地方,钟姑娘说她倾慕圣上已久,只要她进宫,她与老夫便可以各取所需,可是老夫总觉得钟姑娘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本是不想答应她的,但是一想到麟儿年纪轻轻,要与老夫一同受死,于心不忍,便应了她的话。” 洛小天与顾言君相视一眼,都一时推测不出钟黎的心思。 所有人沉默片刻,洛小天向安平王回复的信誓旦旦:“放心吧王爷,我保证让齐麟吃饭。” 于是接下来,他就扛着斧头去拆齐麟的房门了。 “哐哐哐”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洛小天龇牙咧嘴抡斧头的样子,活脱脱的像个疯子。 一些家仆围过去看热闹,想知道洛小天到底如何让他们家少爷振作起来。 洛小天把齐麟从屋内上了锁的房门拆掉后,累的半死,他低头弯腰的走进去后,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才找到了在窗户下面蜷缩着的齐麟。 一段时间不见,原本春风得意的少年,如今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唇边都蓄起了一层细密的胡渣。 眼见齐麟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洛小天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面前,歇了几口气后,开启了他“谆谆善诱”的模式。 -- 第121页 “看你的样子,离死应该不远了,你是不是看你皇帝哥哥娶老婆不顺眼,非得给他添点晦气?” 齐麟仍是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双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 “要不你去王宫的门口吊死吧,那样的话,你皇帝哥哥每次出宫门都能想起你……” 齐麟的眉心动了动,不等洛小天说完,直接起身挥出右拳用力打在了对方的左脸上。 洛小天勾了勾嘴角,左脸被打得泛起酸痛,但面上没露出丝毫恼怒的情绪,坐在凳子上自个傻笑了一会儿后,对准齐麟的肚子一脚踹了下去。 齐麟被踹得往后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冲冲地爬起来后,就猛地朝着洛小天扑了过去。 门外的仆人眼见屋内的花瓶凳子腿四处乱飞,“咣咣当当”的声响伴随着屋内两人时不时“嗷”得一声惨叫,吓得他们赶紧撤离了是非之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突然没了声音,满目的破烂中间,有两个拧巴在一起的少年。洛小天咬着齐麟的胳膊死活不松口,而齐麟拽着洛小天的两只耳朵也坚决不松手。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他盯着他,他看着他,不一会儿,竟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若是在旁人看来,这俩人彻底疯了。 洛小天松了口,拳头不轻不重的打在齐麟的肩膀上:“你就是个智障!” 齐麟也松了手,回了他一拳:“你就是个白痴!” 洛小天耸耸肩:“我是白痴我骄傲啊。” 齐麟不知为何红了眼眶,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灵云城,回到了那天的日暮斜阳下:“我是智障我自豪。”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齐麟霎时抹起了眼泪,一把搂过洛小天的脖子,鼻涕全部擦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小天兄,我真的很喜欢钟黎,我真的真的很喜欢钟黎啊!” 洛小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前他无法与齐麟感同身受,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何感受,而现如今,他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种想要时刻陪伴在对方身边,想要与对方白首相依的心情,已经深深扎根在他的心里。只不过,他与顾言君是彼此间的心心相惜,可齐麟与钟黎又算是什么呢? “钟黎有她自己的选择,没人能够左右别人的决定,即使是关系密切的亲人都不可以。” 齐麟松开洛小天,眼眶通红:“可她是因为救我,因为救整个王府才这样做的,我们说过要一起去城郊放风筝,也说过要一起去山顶看日出,也说过……” “但她没有说过她喜欢你,也没有说过要留在你身边。” 洛小天一针见血的一句话,直接让齐麟觉得心口生疼。他一直以来的“喜欢”,不过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齐麟自欺欺人的摇着头:“不,钟黎心里是有我的,无论她进宫的初衷是什么,我相信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因为我,肯定是因为我……” 洛小天无奈的一声叹息:“既然你觉得钟黎是为了你才那样做,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反而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只会站着哭。” 齐麟听后,脸色突然变了,悲凉的情绪里忽然添了一丝怒恨,他低着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擦了擦脸上的泪渍,自言自语的说道:“对,你说的对,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要好好活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要去边关率兵打仗,我要……我要保护她……” “齐麟,齐麟?”洛小天见他像是疯魔了一般,忙摇了摇他的胳膊。怎知齐麟突然抬头看向他,从那双眼睛里,洛小天倏地寻得一丝转瞬即逝的戾气,那是齐麟以前不曾有的,不过好在只是一瞬之间。 紧接着,齐麟对他笑了笑,那笑却不似往常的清澈:“小天兄,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我也不会再哭了,我现在就去吃饭。” 说着,匆匆跑出了房间。 洛小天怔在那里,他是来让齐麟振作起来的,如今确实做到了,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入夜后,安平王设了宴席款待洛小天与顾言君,可是顾言君以身体不佳为由,留在了房间休息。 洛小天坐在席位上,因为一直担心着顾言君,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面前有位仙姿玉色的美人舞动着婀娜的腰身,盈盈如水的眼眸在他的身上落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没有发觉。 直到安平王意有所指的开口问他:“洛公子觉得小女的舞艺如何?” 洛小天一愣,这才缓过神来,抬头看了看面前笑意温柔的女子。他现在心乱如麻,只想快点回房去见顾言君,实在腾不出脑子去想什么夸赞的词,就只说了两个字:“好看。” 说完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安平王说的是“小女”,一时疑惑道:“王爷还有女儿呢,那上次在向阳城的府里,怎么没见过?” 安平王笑了笑:“这是麟儿的妹妹齐玉,从十岁起,便一直生活在宫里,陪在太后的身边,三年前太后病薨,老夫便将玉儿接来了这里,如今她也已满十六岁了,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可是她却不想出嫁,”他突然话锋一转,“不知道洛公子可……” 洛小天一听,这安平王明显想招他做女婿啊,于是,没等安平王把话说完,就直接摆手说道:“王爷,我一没车二没房三没钱,现在就靠我师尊养着,实在配不上您的千金啊。” -- 第122页 他的话一出,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安平王和齐玉都愣愣地看着他,气氛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过了好久,安平王才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接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道:“老夫刚刚是想问公子,可知道顾仙师收女弟子吗?” “啊?!”洛小天当即目瞪口呆。搞了半天,原来人家姑娘是想修仙啊。 洛小天的脸有些微微红了,他干笑着喝了一口酒,咕咚咽下去后,才尚且保持住得体的笑容,回应道:“我问问我师尊吧,他那人脾气怪,收徒弟也不知道按的什么标准,就例如我吧,啥也不会,他就是要收我做入室弟子。” 说完,他心里暗暗揣测着:要非得说个标准,大概是“喜欢”吧。 等款待结束后,洛小天直接朝着顾言君所在的客房疾奔而去。可是当他远远的就望见顾言君的房里漆黑一片的时候,便下意识的放慢了步子,想着顾言君肯定是因为身体不适歇息下了,不过,他以前总会点灯的,但这次却一盏灯都没有点,是因为对他来说,黑夜已经不再可怕了吗? 他在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后,便开始三步一回头的往自己的客房去,可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的门扇“吱嘎”一声被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顾言君清冽的嗓音:“小天,为什么不进来?” 洛小天闻声回头,从房檐倾泻而落的白色月光在顾言君的脸上渲染开一层薄薄的光晕,把那双深挚的眼眸衬托的更加轻柔。 两人相视良久,洛小天笑了笑问道:“师尊,你那时为什么要收我做入室弟子?” 顾言君一怔,他不知道洛小天为何要这样问。如果真要问为什么,答案无疑是因为洛小天是萧寒的转世,他要保护萧寒,他不能让萧寒这一世再走过去的路,只有把洛小天留在身边,他才能确保他的安全。 可是,洛小天真的是萧寒吗? 顾言君这样问着自己,不知不觉间,洛小天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在他抬眸的刹那,轻轻吻在了他的脸颊上。 “师尊,不管你当初为什么要收我做入室弟子,我都要谢谢你,因为如果不是你收我做入室弟子,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有这样好的师尊。” 这一句一句都在顾言君的心里潋滟开暖暖的情意,让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微微附身将洛小天打横抱了起来。 洛小天眨巴着眼睛,有些意料之外:“干……干什么?” 顾言君对他浅浅一笑:“睡觉。” 第65章 融合灵根 两日后,齐麟动身去了边关。因为他对边关的形势,行军的策略全都一无所知,安平王已经拜托边关的副将多费心照顾齐麟。 可是这两天,除了洛小天,齐麟没有与任何人说过话。即便是此时此刻他要走了,都没有与为自己送行的父亲说一句保重的话,淡漠的眼神仿佛心已经变得冰冷。 在齐麟离开后,安平王便被圣上传召进了宫。 今日是北齐国主纳钟黎为妃的日子,整个王城都被喜庆的氛围充斥着。 挨家挨户早早就在房门前挂起了五颜六色的花灯。 洛小天与顾言君坐在茶楼里,听着四周的百姓在谈论着钟黎封妃的事,以及今晚的宴会。 “钟黎姑娘可是苍离族的圣女,以后有圣女的保佑,我们北齐国就太平了。” “也正是因为钟姑娘不同寻常的身份,听说王上把一直视为国宝的龙珠都赏给了钟姑娘,而且王上知道钟姑娘喜欢看一些戏法杂技,这次宴会便下令要请一些民间的百戏团前去。” “咱们王城里变戏法最厉害的,要数迎春堂的台柱子杜良了,这次宴会,杜良有幸演出,看来是要发财了。” 洛小天心神不定的转着手中的茶杯,想着齐麟临走前交给他一封信,让他务必交到钟黎的手里。可是王宫那种地方,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的,安平王出入王宫,随行的家仆还必须在宫门外候着,像他这种草民,根本连宫门都碰不到。他正思索着对策,忽然听到有人疾呼了一声:“抓小偷啊!” 洛小天被惊的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后,眼见顾言君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极速而去。只三两下就把一个落荒而逃的人揪住衣领,按摔在地。 茶楼的老板见自己的客人受了惊吓,又见顾言君已经把偷窃之人制服,便一边招呼几个人把那小偷送往官府,一边向顾言君连声道谢。 老板说道:“最近城里不安生,作乱之人越来越多了,前两天小店就混进了扒手,多亏两个少侠出手相助,才帮客人追回了钱两,今日又亏得阁下相助,实属老天有眼啊。” 洛小天听到“两个少侠”,忙上前问道:“你刚刚说,有两个少侠,那两个人是不是都长得清俊秀逸,其中一个稍微高一点的拿了剑,另一个的眼睛看着怪怪的。” 老板诧异的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两个人,公子认识他们?” 洛小天一笑:“认识。” 老板:“也难怪,看你们的穿着打扮,都像是修行之人,那个高一点的少侠就拿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气宇非凡的,必定也是修行之人。” 洛小天瞪了瞪眼睛:“银白色的长剑?不是青色的吗?” 他以为是若千晨和红羽来王城找他们了,没想到老板口中的那两个少侠竟然不是他们。可是一个手里拿着剑,一个眼睛看起来很奇怪的人,会是谁和谁呢? -- 第123页 一旁的顾言君倒是立刻就猜了出来。他知道若千晨已在他面前暴露了要取郁尘鼎的心思,在还没有想到办法取走郁尘鼎之前,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至于红羽,只要他不再伤人,是能够修炼成仙的,福安村的事已了结,他想去哪没人能左右。而老板口中的那两个人,是段默和沈念。 洛小天这时候也猜出了是谁,他问老板:“他们有说过去哪了吗?” 老板想了想:“有客人多少问过一句,他们说要去平城。” 洛小天听后,像是记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急忙拉着顾言君离开了那里。 待回到王府的客房后,他把门一关,开始向顾言君询问道:“师尊,你快告诉我仙尊在信里到底说了什么啊?” 顾言君看着他:“你就这么好奇?” 洛小天使劲点头。 顾言君望了望窗外,又回头看向他:“你知道段默的斋房前种了许多四季海棠吧。” 洛小天愣了一下,微微点了一下头。 “在段默的家乡平城,就盛产那种海棠花,而段家在二十多年前,是平城有名的修仙世家,但是段宗主在修真界正邪两派中永远保持中立的态度,他不主动打击那些邪派,也不与正派之人过度亲近,直到平城一带的冥罗宫开始作祟,他们残害百姓,段宗主便召集修真界的众多修士与其相抗衡,当时冥罗宫寡不敌众,战败后答应段宗主不会再在世间作乱,那一年,段家少主段默出生,十年后,段宗主在外游历时,捡回了一个三岁的孩子,那孩子无父无母,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段宗主便收他做了义子,取名段意,可当时整个段家,除了段宗主,没人知道这个孩子是融合灵根。” “融合灵根?”洛小天有些惊讶,“那不是修真界最高品级的修士吗,听说可以吸万物气力为自己所有,一双眼睛还可以看透万物的前世今生。” “没错,段意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六岁的时候,他体内的灵力就连段宗主都已比不过,也就是在这一年,冥罗宫凭借豢养的魔煞大肆进攻段家,一夜的时间,段家血流成河,段宗主也因此丧命,唯独活下了段默和段意,不久之后,冥罗宫也惨遭灭门,而做这件事的,不是什么修行百年的人,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所以,当段意把冥罗宫众人的头颅堆积成山,摆在十三岁的段默眼前时,段默难以置信,那里面有妇孺儿童的头颅,有无辜人的鲜血,段意如此做,与邪派之人无异,于是他赶走了段意,并说永远都不想见到他,十一年后,段意才去了灵云城,去找段默。” 听了这么多,洛小天这才明白过来:“沈念……就是段意。” 顾言君微微颔首。 “可是他为什么过了十一年才去找段默师兄,这十一年他去了哪里?” 顾言君摇了摇头:“无人知道沈念这些年去了哪里,仙尊只说他身体里满是毒素,应该是被一些道人抓去试过毒,而且,他中了六界至毒葬魂鸢,怕是活不过二十岁,所以我猜,他应该是想在死之前,能够多陪段默一些时日。” 洛小天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回想过去,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沈念刚到灵云城的时候会躲着段默,为什么他会偷偷打理段默斋房前的四季海棠,又为什么在天清阁的时候他会因为伤了他,愧疚的事事都听他安排。 因为段默,因为他曾经杀人的时候,段默怪过他,他便害怕再伤人,害怕会让段默不高兴。他是那样在乎段默,在乎到自己都快要死了,最后的心愿,还是留在他的身边。 不过洛小天有一点不理解:“沈念要陪在段默师兄的身边,就陪着好了,为什么要把段默师兄从我们身边带走?” 顾言君想了一下:“可能是他看到段默跟着我们很危险,怕他再受伤,便想让段默离我们远一点。” 洛小天撇了撇嘴:“呀,怪不得他对我态度又冷了,肯定是觉得因为我,段默才会被红羽打伤的,这沈念啊,对人对事全凭感觉,简直害人害己吗。” 他兀自苦恼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上次在地窖的时候,沈念对顾言君说的那句“三殿主与我一样,也快离开了吧”,不由得心生诧异,急忙去问顾言君:“师尊,那日沈念说什么你快离开了,你要去哪啊?” 顾言君脸色微变,看向洛小天的眸光稍微颤了颤后,低了低头回道:“当然是去易忘山了,”他见洛小天似乎并不相信,便有意扯开话题道,“不知道许以卿过几天才能回来,看来我们还得在这里等一段时间了。” 洛小天直直地盯着顾言君看,总感觉对方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洛小天被声音吸引,立刻跑去了大门外,眼见一些行装各异的人洋洋洒洒的从府邸门前经过,他向围观的人打听,才知道这是一些要进宫表演的戏班子。 望着那些准备进宫的百戏团,洛小天忍不住心想,如果他有机会参与今晚的宴会,那就有机会见到钟黎了,只要见到了人,还怕信送不出去。 不经意间,他记起了从茶楼里听到的迎春堂的台柱子杜良,单方面认为杜良身边肯定缺个小学徒,而他就想做个小学徒。 第66章 傀儡戏法 “师尊,外面日头这样毒,你在房里待着多好,干嘛要出来呀。” -- 第124页 洛小天一只手接过顾言君手里的伞,另一只手悄悄把准备好的一把匕首往袖口里藏了藏。 他是出来找杜良的,只告诉顾言君说他去街市上逛逛,逛够了就回去,没想到顾言君还是跟了来。 “茶楼的老板说最近城里不安生,我还是陪着你才放心。” 洛小天微微皱了皱眉:不安生?我就是来给别人制造不安生的。 他本来想着一会儿冲进杜良的家里,把匕首往对方脖子上一放,威逼之下,杜良一定带他进宫,多省事。 可现在…… 顾言君望了一眼前方突然窄下来的小巷子,脸上带了疑惑:“你来这里做什么?” 洛小天眼神闪烁其词,沉默半晌,知道瞒不了,便只好把事情坦白给了顾言君。 顾言君问道:“杜良会同意吗?” 洛小天抻了抻脖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说道:“不管他同不同意,这事我说了算。” 顾言君对他这股盲目的自信感到无奈,只浅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他们往巷子里走了几步后,洛小天向旁边一个卖菜的大婶打听:“请问您知道杜良是住在这条巷子里的哪一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意不好的缘故,大婶的脸色很不好看,只自顾自的在那里择着烂掉的菜叶子,对洛小天的话置若罔闻。 见对方不理不睬的,洛小天把脑袋探到顾言君的耳边,小声问道:“师尊,你带钱了吗?” 顾言君看了看他,顺手把一袋钱两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洛小天笑了笑,从中拿出一吊钱在大婶的眼前晃了晃。 大婶看到钱,眼睛一亮,脸色立刻好看了许多,忙问道:“小伙子要买什么菜啊?” 洛小天盯着面前蔫了的菜半天,实在没有看得上的,最后指着大婶脚边的一个大西瓜说道:“我就要这个西瓜,剩下的钱给婶子买胭脂水粉吧,婶子本就徐娘半老,打扮一下就更加漂亮了。” 大婶一听,止不住的掩嘴娇笑:“你这小伙子,油嘴滑舌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敛起笑容道,“你们是要找杜良吧,他就住巷口的第一家,你们是他的朋友?” 洛小天摇了摇头:“就听说他变戏法很厉害,想来拜会一下。” 大婶却像是舒了口气:“我说呢,他那种人还会有朋友。” 洛小天看了一眼顾言君,又疑惑的去问大婶:“婶子的意思,他那人人品有问题?” 大婶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回复他:“杜良啊,别看有点本事,在迎春堂混得风生水起的,可是挣的钱全让他拿去赌了,一回到家,就打媳妇打儿子的,脾气臭的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劝你啊,可别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洛小天转了转眼珠子,他还以为杜良人如其名,会是一个“良人”,现在看来……他的匕首没白买。 他一边给顾言君撑着伞,一边抱起了他买的大西瓜:“走!师尊,我们去会会这个杜良。” 等到了一个陈旧的木门前时,洛小天“咣咣”敲了两下门,过了一会儿,门扇混着泥土的气息慢慢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洛小天一低头,眼见开门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吃着手指头。 “你爹娘在家吗?”洛小天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瞧了瞧,随口问道。 小孩依旧在吃手指头,一句话也不说。洛小天再次低头看了看那小孩子,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木木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顾言君,顾言君指了指小孩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洛小天这小孩的智力应该存在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想必就是杜良了,不过乍一看,这人倒是一表人才的,可一想起大婶的话,洛小天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里的匕首。 杜良的眼角蔓延开平和的笑容:“两位有何事?” 洛小天当即翻了个白眼:呵,这么温柔似水的声音,装的很辛苦吧。 顾言君见洛小天的眼珠子一直在朝着天上看,迟迟不回应杜良,便代他说道:“我们听说阁下要去王宫表演戏法,那请问阁下缺不缺……”他忽然把“学徒”两个字咽了下去,换成了一个“帮忙的伙计”。 杜良一笑,说话十分客气:“实在不好意思,在下表演戏法的时候,从不需要别人帮忙,两位请回吧。” 他的话音刚落,洛小天的脸随之一黑,“咻”得一声,拔出了那把锋利的匕首。 顾言君被他的举动怔得愣了一下,正准备去夺过洛小天手里的刀子,就见洛小天将刀子插在了怀里的大西瓜上,跟着,是一副讨好的面容:“吃不吃西瓜?” “吃!吃!吃!” 杜良还未来得及回话,他旁边的小孩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张了口。 杜良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的有些苦涩,紧接着,对洛小天他们说道:“两位先进来吧。” 简陋的房子里,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正在往包袱里装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是一会儿杜良去宫里表演要用的东西。 听着杜良说起洛小天想随他一起去王宫,在他表演的时候搭把手什么的,女人立刻笑着说道:“那很好啊,你让洛公子与你一起吧,相互间还能有个照应。” 一旁啃着西瓜的洛小天等的就是这句话,急忙扔下手里的西瓜,笑嘻嘻地说道:“我一定照顾好杜大哥。” -- 第125页 杜良想了一下,依旧面色亲和道:“那好吧,公子等我一下,在下去换件衣服。” 说着,他便去了里屋。 等他离开后,洛小天表情一凝固,压着声音直截了当的问那女人:“嫂子,大哥对你好吗?如果他虐待你,你就说出来,千万别藏着掖着,因为网上都说了家暴就跟男人出轨一样,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我认识安平王的,如果大哥打你了,我就让安平王收拾他。” 他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堆,只换来女人一个诧异的眼神,有些话女人没听懂,不过大体的意思也明白了,她思虑沉重般的想了想后,回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阿良现在对我和孩子都很好。” “现在都很好,”洛小天小声嘀咕着,“那就是以前不好呗。” 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洛小天往院落一瞧,顾言君正拿着半个西瓜,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给小孩吃。 小孩在笑,他也在笑,一时让凝视着顾言君的洛小天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三个字:“老小孩。” 不多时,杜良收拾好了以后,洛小天跟着他一块出了房门。 他拍了一下还在院子里与小孩转圈圈的顾言君的肩膀,忍不住笑道:“别玩了师尊,我们走吧。” 他以为这话会让顾言君有些难为情,没想到顾言君神色自若的回了句:“你五岁以前,我也这样哄过你。” 洛小天一愣:呵,我先自行脑补一下。 顾言君接着说道:“你小时候,很听话。” 意思就是他现在不听话了呗。洛小天翻了个不赞同的白眼,伸手扯起了顾言君的衣袖。 两人刚要离开,就见小孩突然抓住顾言君的手,望着不远处的一口井说道:“爹爹爹爹……” 这是被那只像狗的千雪巨灵附体了吗? 洛小天与顾言君还没反应过来小孩为何叫起了“爹爹”,一旁的杜良就急忙跑过来抱起小孩送到从屋内走出来的女人怀里,接着说道:“不好意思啊两位,小儿从出生起便患了病,说话做事有些异于平常的小孩,别见怪。” “不怪不怪。”洛小天忙回应道。他倒是没有把刚刚小孩的一举一动放在心里,不过在离开杜家的时候,顾言君却回头望了一眼小孩最后看着的那口井,他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的。 夜幕很快拉了下来,洛小天站在王宫的戏台外,抬头望着炫丽缤纷的烟花在天际间绽开又消失。 很快就轮到杜良上台表演戏法了,可就在他打开从家带来的包袱时,里面该有的道具全没有,只有十来个小木人。 他一会儿可是要表演无水种莲花的,可他提前准备的莲花种子和并蒂莲都没有了,总不能让他种个小木人,结出一堆小木人吧。 洛小天想起不久前经过宫门的时候,有人过来检查杜良的包袱,那时候他就觉得那两个人不对劲,现在想来,应该是同行看杜良不顺眼,想借机让他出丑,惹圣上不高兴。 眼见戏台上表演杂技的几个人快结束了,洛小天见杜良一脸的着急,便敲了敲脑门,灵光一现,对他说道:“你待会上去后,就把这几个木头人在台上一字排开,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到了戏台后面。 杜良满腹狐疑的慢慢走上戏台,按照洛小天说的把那些木头人摆在了地上。 一瞬间,台下的帝王将相皆是皱起了眉头。 年轻倨傲的北齐国主看了一眼身旁的钟黎,眼见她清丽的双眉微微皱了皱,便以为她是生了气,立刻勃然大怒,喊过一旁的侍卫,准备将杜良拖出宫门处死。 可没想到,钟黎突然说道:“臣妾看着这几个木人挺有意思的,很想看看这变戏法的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北齐王见她并没有生气,自个也顿时消了火气,比手屏退了那些侍卫。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那木头人动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个个木头人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慢慢站起来后,开始有节奏的手舞足蹈。 奏乐师父们倒是很识趣,看见那些小木人动了后,立刻奏起了欢快的音乐。乐声迎合着木头人一个个滑稽的动作,惹得台下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在戏台后面艰难的跳着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动作——太空滑步。 洛小天撸着袖子和裤腿,别提有多卖力。在灵云城的时候,他偷学过一段时间的傀儡术,让裹了番茄酱的面老鼠活过来,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让这么多的小木人活过来,那他可真是要下血本了。 等到那些小木人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的时候,洛小天找准机会冲上了台。他抱着几张方方正正的红纸,嬉皮笑脸的往台上一站,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各位帅哥美女晚上好!在下洛小天,是这位杜良师父的小跟班,杜师父呢,为了祝愿王上和黎妃娘娘洪福齐天,百年好合,特地在这里准备了一个小戏法,不过这个戏法呢,需要黎妃娘娘请自上台写下‘永结同心’四个字。” 说着,他把目光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钟黎。而钟黎自然也认出了他,便还未等到旁边的北齐王说什么,就已经站起身来,缓缓朝着台上而来,大红的裙裾,瞬间铺开一道艳丽的光景。 在下人抬过来桌案后,钟黎面对着台下众人,开始慢慢握笔写字。 -- 第126页 洛小天故意挡在她的面前,同时也挡住了北齐王望向钟黎的视线。他一边为她换着案上的红纸,一边不动声色的把一个信封递进了钟黎的视线里。 钟黎愣了愣,犹豫片刻,最终将信封收进了衣袖。 待她写好那四个字以后,洛小天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四张红纸折叠成了四只展翅的飞鹤,一边折还一边想:还好我手工课上没睡觉。 红色的纸鹤看着就喜庆,洛小天双手捧着它们,装模作样的递到杜良的嘴边,示意他吹口“仙气”。 等到杜良照做后,洛小天旋即在心里默念下傀儡术的咒语,眼见四只飞鹤赫然闪现出金色的亮光,扇动起翅膀后,慢慢离开了洛小天的掌心,奔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而去。 台下的君王与诸侯全部大吃一惊后,接着连声道好。北齐王当时就赏了杜良不少好东西。 等晚风沾了凉意,这场宴会结束的时候,洛小天与杜良都快要出宫门了,还有一个下人来请杜良去不远处的楼榭一趟,说是王上还有东西赏他。 杜良随着那人离开不久,洛小天就好奇起那突如其来的赏赐来,想象着会不会是一箱子的金银珠宝……他已经脑补出了一副亮瞎眼的画面,瞬间觉得杜良一个人肯定拿不了那么多的东西,便朝着对方前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67章 神秘人 夜空如墨。 顾言君站在客房前的庭院内,心里却不知为何越发不安。他的脑海中一直闪过今日杜良家的小孩望着那口井的画面,又想着今日所见的杜良与大婶口中的完全不一样,是有人故意隐藏,还是有人说了谎,又或者……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思虑片刻后,旋即动身去了杜良家。 待敲开房门进去后,他不顾杜良妻子的阻拦,直接朝着那口井而去,待点了灯笼,借着光线往下一看,一具干枯的尸体赫然撞进眼里。 “爹爹爹爹……”女人怀中抱着的小孩,再次指着井说道。 顾言君眉心一皱,即刻质问起杜良的妻子:“这井里的尸体,才是你丈夫杜良?” 女人早已哭的泪流满面,但不是因为她已经死了的丈夫,而是哭自己:“是,他是我丈夫,但是我宁愿没有这个丈夫,他每次在外赚了钱,就知道拿去赌,家里的一切他都不过问,输了钱,他就回来打我,打孩子,我已经受够了和他在一起生活,现在他死了,对我和孩子都是解脱。” 顾言君看了一眼她抱着的小孩,眉心攒起的更加厉害。 这时,他神思一恍,再次回头看了看井中的尸体:身形干瘪,形如枯木,是被煞气吞噬掉了体内的灵气。 凶手,只能是今日见过的那个假杜良。 “那个人是谁?”顾言君的话里带了急促,问女人。 女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那日杜良喝了酒,说要打死我跟儿子,他就突然出现在了我家里,当时他的脸上戴着面具,之后就变成了杜良的样子。” 知道从女人口中问不出什么,顾言君不敢在那里停留半分,此刻洛小天还与那人在一起,敌人在明,他们在暗,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王宫,一座凛然而立的楼榭内,钟黎眼见下人带着杜良进来后,那杜良脸色一沉,直接伸手扼住了下人的脖子,黑色的戾气像是从地狱而来,不出片刻,下人挣扎了两下,就变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此时,洛小天刚好来到了楼榭外,见四周竟然安静的出奇,便旋即生了疑惑,他听到榭内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就趴在窗户上用手指开了一个小洞,借着里面的烛火,突然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尸体。 洛小天瞬间吃了一惊,不过好在他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喊出声来。 这时,他见钟黎走到了杜良的面前。 钟黎神情沉重,看了一眼那下人的尸首后说道:“我已经用钱两堵住了他的嘴,你为何还要杀了他?” 那杜良摇身一变,已是戴了面具,穿了黑色的披风,周身散发着一股邪厉的气息,顿时让房门外的洛小天瞪大了眼睛。 男人的语气冷冷的:“没有比死人更让我放心的。” 钟黎沉默了一下,伸手递给他一样白色的珠子:“这就是应龙的内丹。” 男人拿过那个珠子看了看后,又打量了几眼一身华服的钟黎:“要得到这颗内丹,我其实是可以想别的办法的。” 钟黎微微笑了笑:“可这是最快的方法。” 男人问道:“那既然拿到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钟黎突然不说话了。男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齐麟,可你要护他,我完全有能力帮你让他活着,你没有必要真的嫁给北齐王。” 钟黎扬起唇畔,笑意有些苦涩:“多年前,苍离族遭到妖类的侵犯,是你救了我苍离全族人的性命,这份恩情,我钟黎怕是还不清了,而至于我自己的使命,还是让我自己去完成吧。” 男人低下头静默着,却见钟黎忽然靠近了一步。 钟黎的眼里有微光浮动:“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拿到黎卦的那个人不是你。” 说着,她意图伸手去摘男人的面具。 男人立刻条件反射般的往后退了退,看似冷漠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圣女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对于你说的恩情,早就还清了,而以后,齐麟才是你要保护的人。” -- 第127页 话音落下,男人转身离去,没走两步,就已经施了咒法,消失不见。 洛小天看到钟黎站在那里,像是哭了,她拿出今夜他交给她的那封信,慢慢打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几颗药丸,是齐麟第一次去医舍见她时,她给齐麟的疗心的药。 洛小天还在费力的往里面瞧着,突然听到身后一道沉厉的声音响起:“你看够了吗?” 他身子猛地收紧,刚要回头,肩膀上就被搭了一只冷冰冰的手,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狠狠摔在了地上,一抬头,眼前已是一片阴暗的树林。 他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迅速爬起身来,待转过身时,一副森冷的面具瞬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面具上刻着饕餮纹,一道一道的,看得他不寒而栗。 而此刻,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洛小天直直地盯着面具后面的那双邪气凛冽的眼眸,一时半会竟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晚风裹着男人的气息迎面扑在他的脸上,他只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哪怕里面混杂着淡淡的香气,也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反胃。 这人身上的血腥味如此重,是受伤了吗?洛小天忍不住的猜想。 这时,男人突然冷笑一声,语气阴凉道:“顾言君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以自身的灵力帮你压制着体内的煞气,可没想到你现在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真是徒劳啊。” 洛小天怔了怔,惊讶地低下头:他什么意思?我体内有煞气?原主生来就有煞气?! 男人的声音带了一种要杀人的冲动:“他既希望你活着,又害怕你伤人,那我就帮帮他,让你做个木僵人好了。” 话音未落,满地的残叶席卷。洛小天被突如其来的疾风吹的睁不开眼睛,但还是下意识的知道逃命要紧。 只是凭他如何逃窜,从男人手中生出的那股狠戾的煞气已经紧紧锁住了他的后背,猛然间直击过来。 眼见洛小天躲闪不开,电光火石之间,有人及时出现把他用力推了出去,自己硬生生的扛下了那道攻击。 洛小天倒在地上,一脸的惊魂未定,一转头,顾言君就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面容惨白,嘴角有殷红的血水止不住的溢出来。 洛小天心里大乱,他来不及思考什么,旋即起身把顾言君抱在了怀里。 他整个人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用衣袖尽力擦拭着顾言君嘴边流出的鲜血,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叫喊着“师尊”。 顾言君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呼唤,蹙了蹙眉,慢慢睁开眼睛的同时,伸手去握他的手。 洛小天见状,急忙把自己颤颤巍巍的手递到他的掌心里,眼睛里的水雾瞬间铺开一片。 就在这时,走上前来的男人看着受了伤的顾言君,话里带了一丝惊诧:“你百年的修为竟然全部耗尽了,难道是因为……” 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手一伸,便轻而易举的把顾言君身上的郁尘鼎拿了过去,跟着,是一声欣喜若狂的长笑:“郁尘鼎的血印果然解了。” 他再次看向顾言君,淡漠的语气里满是讥讽:“你的灵力最多也只能化掉他体内的几分煞气,既然郁尘鼎的血印已经解了,你为什么不取更多的灵力为他化尽煞气?是因为如整个修真界所言,你也觉得这样做是灭道之举?”他忽然冷哼一声,“在你心里,一个‘道’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那既然重要,你又为何要让他转世重生?作出逆天叛道的行为!” “师尊……”洛小天声音发颤,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划过,“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用你的灵力为我去除煞气?那……转世又是什么意思?” 顾言君心里颤了颤,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洛小天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他隐忍着胸口的巨大痛楚,微微转头看着男人,莫名觉得这人的身形让他感到熟悉,声音也好似在哪听过。而且男人知道郁尘鼎在他身上,也知道洛小天是萧寒的转世,他猜测着那张面具背后的身份,可突然听到男人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顾言君,你没了灵力,又替洛小天挡下了我那一击,现在已是心脉俱损,命不久矣了吧,那我就杀了洛小天,好让你们这对有情人阴曹地府做个伴。” 说着,手中再次盘旋起的气力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样,恶狠狠地朝着洛小天猛击过来。 明知男人的这一击足够要了他们两人的性命,顾言君还是倾尽最后一点力气,转身把洛小天护在了怀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的长剑赫然冲破空气里飞扬的尘沙,“铮”得一声把那团狠绝的气力在散落的寒光中震开的四分五裂。 跟着,剑尖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刺向男人的胸膛。 正如洛小天猜想的一般,男人似乎是身上有伤,躲闪的动作稍稍慢了一点,就猝不及防的被那把剑划伤了手臂。 染了血的剑像是邀功一般的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若千晨手持剑柄,再次极速出剑,与那男人缠斗在了一起,口中大声喊道:“洛小天!过来拿郁尘鼎!” 听到这话,洛小天想都未想,直接冲上前去,眼见若千晨剑尖一挑,逼迫男人的手腕一翻,郁尘鼎顺势将要落在地上之际,他急忙扑到地上,把郁尘鼎拿在了手里。 就在这一刻,他的神思顿时变得恍惚起来,视线渐渐被郁尘鼎发出的那道赤黑色的明光禁锢住。而男人反手挡住若千晨的攻击后,意图去抢洛小天手里的郁尘鼎,却意料之外的被一股暴戾的煞气震了出去,紧接着,早就在草丛里埋伏好了的红羽,即刻生成结界,把那个男人困了起来。 -- 第128页 与此同时,趁着洛小天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若千晨毫不留情的把手中的剑刺向他的肩膀,锋利的剑尖没入皮肉之时,洛小天疼的“啊”得一声,瞬间收回了全部的思绪。 若千晨在他耳边说道:“集中精力,别被郁尘鼎控制。” 洛小天只觉得肩膀疼的要命,哪还有心思去想什么郁尘鼎,只见他吃痛的咬了咬牙之后,便赶紧抱着郁尘鼎回到了顾言君的身边。 第68章 你一定不会有事 此时此刻,男人被困在结界里,手脚一时像被绳索缚住一般,暂且动弹不得。 红羽到若千晨面前得意一笑:“怎么样,我这结界够厉害吧。” 若千晨没工夫听他炫耀,只冷冰冰的道了声:“你赶快探一下他的心。” 红羽不紧不慢的,毕竟今日之事他管与不管都可以,如果不是他死活想要看透若千晨的内心,以证明他狐妖的摄心术根本不输若千晨的傀儡术,他才不会跟到这里来。 就在他磨磨蹭蹭,马上就要施展法术窥探那男人的内心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凭空出现在了男人的身边。 那人蒙着面,眉目全部掩藏在夜色里,只手上一柄长剑闪闪发光,只见他震臂一挥,犀利的剑气猛然间将红羽设下的结界击得粉碎,紧接着,迅速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臂,施法消失在了原地。 从此人出现到救走那个男人,所有的动作近乎一气呵成,若千晨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直到人在眼前消失不见后,他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红羽,意思仿佛是:这就是你炫耀的结界?! 红羽被他瞪得浑身一冷,但仍是不甘示弱的回瞪着对方。 就在这时,洛小天忽然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师尊”,若千晨才放弃与红羽置气,急忙来到了洛小天的身边。 他的眼神依旧很冷,但是当落在昏迷不醒的顾言君身上时,却罕见的多了一丝沉虑:“他可能……醒不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溢满水光的视线猛地一滞,抱着顾言君,极尽情绪失控,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若千晨!我不许你胡说!” 他把顾言君抱的更紧了一些,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师尊!师尊……你醒醒,你醒醒啊师尊!” 看着他泪眼汪汪、悲痛欲绝的模样,若千晨忽然觉得有些慌张不安,他竟然在心疼他,可是胸腔里面空落落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记莫名的“心疼”来自哪里,最后,在洛小天的哭声里,他看向顾言君默默说着:顾言君,你还没有偿还完对萧寒的罪过,你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说过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我要让你在这所谓的正道中被世人所不齿,所以,你现在还不能死。 他这样想着,便以此否定他想让顾言君活下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洛小天,而只是因为恨。 他站在那里,垂着不知何时多了一点温热的眸子,俯视着洛小天说道:“易忘山的风鬼,道法高深莫测,医术高明精湛,趁着三殿主还有一息尚存,赶快带他去易忘山吧。” 若千晨的话,无疑给了洛小天一丝希望,他立刻擦了擦眼角将要流下的眼泪,抬起头来看着若千晨问:“你说的是真的?” 若千晨微微点头。 洛小天瞬间破涕笑了笑,尽管顾言君什么也听不到了,他还是把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耳朵边,喑哑着声音说道:“师尊,我带你去易忘山,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幽沉的夜,苍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碎了一地。 安平王府的客房内,洛小天守在顾言君的床边,神思憔悴的吹着一把玉箫。屋内没有点灯,凄凉的箫音被他吹的断断续续的,甚至还带了一份呜咽。 等好不容易把一首曲子吹完后,洛小天把掌心抚在顾言君的手背上,看着他安安静静的样子,轻着声音说道:“师尊,你看我还是不怎么会吹箫,等你好了,你多教教我吧,我肯定会好好学的,保证不偷懒,不胡闹,也不跟你讨价还价,更不会惹你生气。” 他平静的说着,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抬起衣袖擦了擦眼,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洛小天起身去开门,眼见若千晨拿了慕天剑站在他的面前,在看到他红肿的眼睛时,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慢慢开口说道:“王爷已经帮我们把马车行李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至于许以卿,我已经给他传了书信,让他离开向阳城后,直接去易忘山。” 洛小天仍是精神不振的模样点了点头,跟着便转身去扶顾言君,若千晨想起洛小天肩膀有伤,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想要搭把手,可是洛小天已经把顾言君背到了身上。 他的师尊,过去把他照顾的很好,保护的也很好,如今他也同样可以照顾好他,保护好他。 车轮缓缓行进,若千晨驾着马车,在即将到来的黎明中皱起眉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红羽自己骑着马随行在他的一侧,时不时的看着车厢哀叹一声。 此次他跟着洛小天他们去易忘山,一方面是听说那里山清水秀,灵气充裕,是修行的好地方,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若千晨,他立誓不看透这个男人,决不罢休。 这时,洛小天掀开车帘,弯腰从车厢内走了出来,屈膝坐在若千晨的身边。 望着旁边不断后退的林荫,他开口问道:“昨日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从钟黎那里拿走了一颗珠子,说是应龙的内丹,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 第129页 若千晨眉心攒动了一下:“应龙的内丹,又被世人称作龙珠,可以很好的治疗外伤。” 红羽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有些惊讶的说道:“传言北齐开国皇帝曾经救了一条应龙,这龙为了报恩,才把最珍贵的内丹给了他,后来这内丹也就作为北齐国的国宝世代相传,那钟黎是什么身份啊,竟然会有这内丹?” 洛小天看了红羽一眼,低声说道:“苍离圣女。” 红羽明显吃了一惊,但不是因为钟黎的身份:“苍离的圣女会把龙珠给昨夜那个浑身煞气的男人,也是够稀奇的,”他沉默着想了一会儿,“那你们说,那个叫钟黎的知不知道那男人是谁?” 洛小天低着头,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从昨晚看到钟黎想要去摘男人面具的那一幕,钟黎期待的眼神告诉他,她应该不知道男人的真容,只是出于过去的恩情,出于她对那人的情分,才帮他拿到龙珠。 龙珠能治疗外伤,那人应该身上有很重的伤。洛小天想起昨夜见过的一个王宫的下人被那人吸尽灵气变作枯尸,又想起顾言君说有人为了压制一时的煞气,把向阳城的百姓掳到乱葬岗吸取灵气,后来却遭到煞气反噬,迫不得已就拿自身的煞气喂养魔煞,而魔煞吞食那人的煞气,就需要噬咬其皮肉。 如此想来,昨夜见过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酿成魔煞伤人的元凶。他被魔煞噬咬,皮肉溃烂,才会满身的血腥味,才会不得不用龙珠疗伤。 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车轮又行进了一段时间,不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越来越近,而且格外引人注目。明明是炎热的盛夏,那山上的积雪却丝毫不见消融的迹象。 “前面就是易忘山了。”若千晨淡淡说道。 红羽瞪了瞪眼睛,难以置信:“不是说易忘山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吗?这怎么……怎么……” 若千晨睨了他一眼:“你不是自诩无所不知吗,怎么也有你不知道的。” 红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眼见若千晨转头对洛小天说道:“这易忘山的风鬼,擅长幻化之术,而且他情绪不定,脾气时好时坏,他高兴了,就会把整个易忘山变作春天,不高兴了,又会让其铺满霜雪,寸草不生。” 洛小天望了望那座高高的雪山:“看样子,他是不高兴了。” 红羽甩着马鞭子,挑了挑眉说道:“据我所知,风鬼与顾言君的师父卓然可是有深仇大恨的,许多年前,卓然因为风鬼犯下杀孽,把他囚禁在了易忘山,之后禁锢解除了,但风鬼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仍是待在山上修行,从未踏出过易忘山,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过去的仇恨,会不会救顾言君。” 听完他的话,洛小天垂了垂眸子,回头看向车厢内好似熟睡的顾言君。他知道顾言君此行的最终目的,就是去易忘山上询问风鬼有关郁尘鼎的事情,顾言君既然信任风鬼,就说明他不可能是一个善恶不分的人,仅凭这一点,洛小天相信他一定会救顾言君。 第69章 那就跪到死 因为风鬼施下法术的缘故,洛小天他们到达易忘山的山脚后,一点灵力都施展不开了。 抬头望向这座挺拔的山峰,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助两条腿,沿着山路一步一步的慢慢爬上去。 若千晨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从马车里拿出了三件崭新的裘衣,其中两件给了洛小天,让他自己穿一件,另外一件为顾言君穿上。 而剩下的一件,若千晨抓在手里,眼见红羽眼巴巴地看着,却又在他看向他时,迅速躲闪开目光。若千晨冷着脸看了一眼红羽,最后把裘衣扔给了他。 洛小天问若千晨:“你怎么办?” 若千晨沉了沉眸子,说话依旧言简意赅:“我不需要。” 他确实不需要,他一个陶泥做的人,连人心的冷暖都感觉不出,更何况是这种天气的冷暖。 洛小天正思虑着他会不会被冻坏,一转头,就见若千晨已经把车厢内的顾言君背了出来。 洛小天怔了一下,一边两三步走过去,一边把手伸了过去:“我来背我师尊。” 话音未落,若千晨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凉凉的,却又透着不明的情绪:“你肩膀上有伤,而且是我伤的你,这就算是我对你的赔礼道歉吧。” 说着,在洛小天的愣怔下,就已经迈出步子,撑着慕天剑,缓缓向山上走去。 缓过神来后,洛小天急忙跟上去,在一旁帮忙扶着顾言君,以防他不慎摔下来。 冷冽的寒风刺骨,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痛。 洛小天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只知道他们登上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有簌簌的雪花开始往下落。 若千晨背着顾言君,明明很累,却仍是尽量维持住平稳的呼吸。而红羽,中途实在坚持不住,便化成狐狸,被洛小天从半山腰抱到了山顶上。 踏着一地的白雪,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当望见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烛火映进眼帘时,三人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那几间木头做的房子,在白雪的映衬下,带了最明亮的色彩。 洛小天上前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咚”得一声还未落下,就听里面瞬间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斥:“滚滚滚!别站在老子的门前!” 洛小天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壮着胆子大声说道:“风鬼前辈,晚辈洛小天,在此请求您救救我师尊顾言君!” -- 第130页 “咣当”一声,门扇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懒散的中年男人忽的站在了洛小天的面前。 他浑身酒气缠绕,头发乱糟糟的,还留着长长的胡须,鼻子嘴巴都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只一双眼睛明亮而又锐利,盯着洛小天上下打量的时候,恨不得把他完全看穿。 等看够了之后,他才冷着声音开口:“没想到顾言君那个小顽石还会收徒弟?” 紧接着,他又打量了几眼若千晨和红羽,最终把视线停留在了气息微弱的顾言君身上。 “吆,小顽石又要死了。” 洛小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一个“又”字,他拱手作揖,再次请求风鬼:“请前辈救救我师尊。” 雪越下越大了,如同鹅毛一般落在肩头,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沉重不堪,风鬼的眼睛突然布满红色的血丝,近乎疯狂的喊了起来:“卓然呢?!卓然在哪?!卓然不是最喜欢他这个徒弟的吗,为什么不救他?!” 红羽被冻得牙齿发颤,看了一眼这个疯老头,回应道:“卓然早死了。” 风鬼的眼睛更红了,心里却像是落了雪,凉了个彻底,他似乎对红羽的话恼怒至极,直接冲进屋内拿了一把扫帚就朝着红羽而去。 被风鬼设下的法术束缚着,红羽在这里动用不了咒法,只能变作原形,四处逃命。而风鬼也是不依不饶,一直追着红羽在雪地里跑圈。 若千晨不管他们,背着顾言君进到了屋里,而洛小天顺势也跟了进去,转身就把房门关上了。 屋内点了火炉。洛小天想不明白,风鬼明明怕冷,为什么还要把夏天变成冬天,那他的心里该是有多不高兴。 他坐在床边,借着火炉,把双手烤的暖和一点后,就再去暖和顾言君的手。 不多时,门扇被“哐”的一声推开了,有冰冷的寒风席卷着飞扬的雪花闯进屋内。 风鬼火气不减,像是疯了一般的冲到洛小天的跟前,眼见若千晨抬起剑来又放下,可对他来说通通视而不见。 “你是不是卓然?!”他紧紧抓着洛小天的衣襟,狂躁不安的说着,见对方迟迟不回应,又肯定的说道,“你是卓然,你就是卓然!” “风鬼前辈,”洛小天的眉宇皱了起来,“你到底怎样才肯救我师尊?” 风鬼红着眼睛看他,眼里似乎有星点的水光:“你让我救啊?你卓然还有求我的时候?”他完全把洛小天当成了卓然,“那你现在就去外面跪着,等什么时候把我跪高兴了,我就救活顾言君。” “你的话当真?”洛小天的眉宇舒展了一些。 风鬼的语气仍然很冷,眼神黯淡无光,盯着洛小天看了一会儿,才压着嗓子说了两个字:“当真。” 洛小天转眸看了一眼顾言君,眸子里一片柔情无声闪过后,他便毫不犹豫的去了屋外,屈膝跪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 若千晨急忙来到他的身边,神色沉重的说道:“以风鬼的脾气,你大概要跪到死,他才可能救顾言君。” 洛小天勾了勾唇畔,抬头望了一眼还在落的片片白雪,目光坚定不移:“那就跪到死。” 若千晨似乎怅然的叹了口气,静静站在雪地里想了一会儿后,转身朝着木屋旁探头探脑的红羽走了过去,开门见山的冷声道:“你不是想要窥探我的心吗,我让你探视,不过你得去拜风鬼为师。” 红羽赤红的瞳仁猛地收紧,有些难以置信,但在望了眼跪在雪地里的洛小天后,自认为看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道:“为了他?” 若千晨瞬间抬眸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红羽眼角带笑,扬了嘴角问道:“不过风鬼刚刚都要打死我,会收我为徒?” 若千晨看着他,语气不改:“没人喜欢孤独,他需要一个徒弟。” 红羽斟酌了一下:既能看透若千晨的心,又能拜个法术高强的师父,不亏。 “好,我答应你。” 可是,当红羽突然跪在风鬼的面前时,后者明显想要去拿扫帚。 红羽心中一惊,但还是大声说出一句:“前辈,请收我为徒吧!” 这一次,换风鬼吃了一惊,不过他的脸色霎时好看了许多,外面的风雪匪夷所思的也跟着停了。 “你真的要拜我为师?” 红羽头点的像拨浪鼓。 风鬼以一双锐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红羽看,看了许久,他的眼角忽然鬼使神差的带了笑,双眸也被屋里昏黄的烛火照亮,大喊道:“好好!哈哈哈哈……我风鬼也有徒弟了!” 整个易忘山的白雪突然之间尽数褪去,绿色的植被瞬间将光秃秃的地表覆盖,转眼一派绿意盎然的光景。 洛小天跪在一时间由冷变热的地上,正惊异于眼前的这一幕,风鬼蓦得站在了他的面前,语气虽然不好但是少了最初的冰冷:“起来吧,随我去救你师尊。” 洛小天脑袋中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连续说了好几句“谢谢前辈”。 回到木屋中后,风鬼为顾言君把脉下针。洛小天神色不安的看着风鬼的一双剑眉蓦然间蹙起,又瞬间舒展开,紧接着又紧紧皱起,他心里惊恐,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师尊到底怎么样了?” 风鬼仍是紧皱着眉头,他手下一挥,把几根银针悉数收起来后,才稍微叹了口气说道:“小顽石的灵力尽失,心脉尽断,修为尽毁,大限将至了。” -- 第131页 洛小天心中一怔,整颗心像是重重落入了深渊,却又在顽强的挣扎着,他不相信,他的师尊还要百年历劫,无论历劫之后的那条路是好是坏,他都要去走过,他不可能现在就死去。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红着眼睛,对风鬼决然道:“前辈,你取走我的灵根救我师尊吧。” 此话一出,倚在门框边的若千晨随之一惊,攥着剑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风鬼默不作声的凝视着洛小天看了半天,最后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说小顽石大限将至,又没说他死了,他灵根还好好的呢,要你这小毛孩的破灵根做什么?” “那前辈如何让我师尊活下去?”洛小天原本漆黑一片的双眸猝然有一道光闪过,不过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急促不安。 风鬼神色不明的上下打量着洛小天,沉默半天,突然出乎意料的问了句:“郁尘鼎在你身上?” 洛小天一愣,还不等他回话,风鬼就已经把他腰间装有郁尘鼎的一个布袋子拿了过去。 风鬼抓着袋口掂了掂,慢悠悠的说道:“有它就行了。” 第70章 何为道 “疯老鬼!” 天蒙蒙亮,洛小天被吊在悬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脑袋正对着深不见底的万仞山谷。 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风鬼把他不离身的扫帚顿时扑打在洛小天的身上,那根绑住洛小天双脚的绳索瞬间摇摇晃晃,吓得当事人一阵尖叫,急忙改口道:“前……前辈!前辈啊!” 风鬼一见洛小天乖了下来,随手把扫帚扔给了他的新晋徒儿红羽,又听洛小天战战兢兢的问道:“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风鬼听出了他的恐慌,慵懒的往歪脖子树上一靠,打着哈欠不以为意的问道:“你连灵根都敢给你师尊,证明你不怕死啊,怎么现在怕成这样?” 顾言君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他的师尊用命来爱他,他也同样可以,所以为顾言君死,洛小天当然不怕。但现在,任凭谁打眼一瞧,都能总结出一句话——风鬼在有意整他。有生之年被人整死,绝对不可以! “这是两码事!” 清晨微凉的山风一阵阵的往他的嘴里灌,他用力喊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风鬼依旧使劲靠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又打了几个哈欠后,突然伸手把从洛小天身上搜刮来的郁尘鼎拿到对方眼前晃了又晃,笑嘻嘻地说道:“接住了,接不住可就掉山下去了。” 说着,手已经完全松开了。 洛小天眼见风鬼就是疯了,整个人猛地一激灵,眼疾手快地将郁尘鼎接在了手里,随之而来的,仍是郁尘鼎与以往无异的发出了赤黑色的微弱光芒。 洛小天刚要盯着那光仔细的去看,耳边就听到风鬼丧心病狂的叫唤道:“哈哈哈!我要割绳子了!我要割绳子了!” 洛小天忙瞪着眼睛往上方看去,见风鬼果真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一点一点的割着那摇摇欲断的绳索,瞬间一个瞠目结舌,惊恐万状的喊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风鬼冲他呲牙笑了笑,一把年纪的人一口大白牙在晨光下依旧闪闪发光,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嘴里疯狂的喊着:“哎哎哎!看这里!绳子要断了!要断了!” 洛小天简直快被他逼疯了,他直直地盯着那快要断了的绳索,身体里全部的细胞都紧张了起来,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根绳子上。 直到那绳索被风鬼割断一半的时候,“啪”得一声,那脆弱的绳索瞬间一分为二,洛小天抱紧怀里的郁尘鼎,顺着地心引力就直挺挺地落了下去。 “啊!——”他的惨叫声顿时如同惊雷响起,伴随着这声惨叫,山峰周围有白色的明光倏地没入郁尘鼎当中,只一眨眼的功夫,洛小天瞬间被一股莫名而来的气力环绕其中,身体不由自主的停滞在了半空。 他缓了缓神,正纳闷自己怎么不再往下坠落的时候,周遭的气力蓦得消失,他还没来得及因为惊慌张口喊出来,整个人又迅速的往崖下落去。 眼看自己要拍死在崖下的碎石上,洛小天双眼一闭,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可就在这时,身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托住,他睁眼一看,若千晨的慕天剑正托着他缓缓上升。 待重新回到崖边后,洛小天趴在地上,腿软的都站不起来了。 风鬼笑嘻嘻的从他的面前蹲下,洛小天被那笑声吓的猛地一怔,立刻把郁尘鼎紧紧搂在了怀里:“你别想再扔它!” 风鬼笑的深藏不露:“放心,我只扔你。” “啊?!” 下一秒,洛小天又重新被挂在了歪脖子树上。而风鬼乐此不疲的以同样的方式折磨了他无数次,一直到洛小天再一次掉下去的时候,周围忽然有白色的灵气借助郁尘鼎的力量神乎其神的笼罩在了他的身侧,一瞬间,洛小天像是生了翅膀一般,自己从半山腰重新回到了山顶上。 他不敢相信自身的灵力竟然增进这么多,只短短几个时辰,就学会了凌空飞翔的本领。 这时,风鬼从崖边的树上跳下来,脚刚刚落地,便看见洛小天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他是彻底给洛小天留下心理阴影了。 风鬼还是那样阴森森的弯着嘴角,说道:“你小子身上的煞气太重了,不杀杀你的煞气,你都不知道这世间的灵气才是救人活命的根本,”他把目光转向洛小天手里的郁尘鼎,突然这样问道:“能够控制郁尘鼎的感觉如何啊?” -- 第132页 洛小天被他问得一滞,顺着他的视线木愣愣的低头去看手中的郁尘鼎,过去这鼎只要在他的手中,就会被赤黑色的光晕缠绕,而这次,却是平平静静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风鬼的语气严肃了一些,继续说道:“这郁尘鼎本就是由阴戾的煞气炼制,它的契约人若是修为浅薄又心智不坚,很容易就被它控制,转而吸取天地间的煞气来强化自身,与此同时,它的契约人也会煞气剧增,可是你在落下悬崖的那一刻,高度的紧张让你把注意力只集中在活命这一点上,而又自知煞气不能救人,感受到你内心的渴望,郁尘鼎自然会汲取一些灵气帮你活命。” 洛小天听风鬼一个劲的说着,脸色变了又变,他眨巴着眼睛,茫然道:“什么契约人?谁是契约人?” 风鬼只对着他笑了笑,不远处,款款而来的若千晨慢慢答道:“你就是契约人。” 他在洛小天的面前顿住脚步,见他一脸惊惑,解释道:“郁尘鼎作为一件法器,与你立下契约,你便是它的契约人,契约一旦立下,你的灵魂就会与法器相融,意思就是,郁尘鼎从此与你的灵魂共生,你魂飞魄散,郁尘鼎也会毁掉,而郁尘鼎毁了,你也活不了。” 洛小天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不太够用,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吹着山崖的凉风,缓了许久,才想明白。那一次在福安村里,他拿着郁尘鼎,莫名经历了一场剥皮抽骨的疼痛,就是郁尘鼎在与他订立契约,只不过他是被订立契约,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洛小天有些怒火攻心,觉得郁尘鼎作为修真界的“顶级凶器”,肯定是担心被砸成破铜烂铁,才会死皮赖脸的粘上他的命,简直就是穷凶极恶,丧尽天良! “那怎么解开这破契约?” 若千晨和风鬼一起摇头。 风鬼:“先不说这契约带给你的是福是祸,但至少现在对顾言君来说,是他活下去的关键。” 洛小天一听这句话,立刻打消了要解除契约的心思,急忙问道:“我该怎么做?” 风鬼指了指郁尘鼎:“吸世间灵气,为顾言君重塑修为。” 洛小天大惊:“可我师尊说过,在修真界,此举就是灭道。” “灭道?”风鬼突然哑然失笑,“何为道?” 洛小天认真想了想,把他从灵云城多少学到的一些知识在脑海中攒了攒,才说道:“《易经·系辞上》有言,‘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风鬼望向远处缥缈重叠的云海,神色平静的说道:“既然一阴一阳谓之道,那天地为道,日月为道,明暗为道,善恶也为道,而至于修道,修的不过是人心而已,最后是善是恶,只有你自己清楚,所以,你若向这易忘山的花草树木借部分灵气用来救顾言君,你觉得是善是恶?” 洛小天恍然大悟,再次去看手里的郁尘鼎时,忽然觉得这个修真界的“顶级凶器”一时竟不凶了。风鬼说的对,这世间的道,自在人心,无论他做什么,只要他的初衷是善的,他就不会做错。 于是,当天际间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大地的时候,洛小天就会在山崖边盘膝而坐,他气定凝神,神思间皆是“让顾言君活下去”这一个信念,慢慢的,便可以完全控制郁尘鼎,将这易忘山的灵气汇聚于鼎中,然后再把获得的这些灵气输入顾言君的体内。 日复一日,仿佛只是转瞬之间,落叶凋零,秋风萧瑟。 这天,洛小天如同往常一样,拿着郁尘鼎来到了顾言君的床边。他习惯在每天清晨见到他时,轻轻吻一下他的嘴唇,好像这一吻,便可以吻到顾言君的心里,让他即使沉睡着,也可以感觉到有个人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不过今日的这个吻刚刚落下,顾言君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气息相融间,洛小天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因为这两个多月以来,他有许多次都看到顾言君睁开了眼睛,温柔的唤起他的名字,可一眨眼,才发现只是他的幻觉。 洛小天像是习以为常般,在心底苦笑了一声,可就在他刚要把自己的双唇从顾言君的嘴边移开时,有人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让他的脑袋顺势一低,又重新吻在了那个柔软的唇瓣上。 他的双眸瞬间瞪得圆圆的,放任眼前之人慢慢把吻加深,渐渐的,他眼底含笑,在垂下眼帘的那一刻,流下了一滴滚烫的眼泪。 第71章 无心 “师尊,师尊,师尊……” 洛小天依偎在顾言君的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师尊”。 顾言君也不烦,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他,最后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觉得他的傻徒弟可真是傻得可爱,非得把这些天落下的“师尊”全部叫回来才甘心。 洛小天揽着顾言君的手臂紧了紧:“师尊,我体内有煞气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瞒着我耗损修为为我压制煞气。” 顾言君抚摸着他的头:“我不说,是因为没有必要去说,如果说了,反而增加你的压力,更何况,过去的你对我避之不及,我若说了,你可能会误以为那是我把你留在身边的一个借口,反而更想离我远一些。” 洛小天半撑起身子,目光真挚的看着他道:“可现在我知道了,我就想离你更近一些。” 顾言君的神色愈发温柔,伸手摸着他的脸颊,淡淡的笑着。 -- 第133页 洛小天在他的柔情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着急的问道:“师尊,上次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说什么转世,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问题,顾言君的眼眸颤了颤,静默着没有开口。 这时,突然有人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洛小天,你……” 风鬼愣愣的站在门口,望着床上的顾言君与洛小天,一下子闭了嘴,许久才咽了一口唾沫,老不正经地说道:“你们干你们的事,我去外面偷着看。” 说着,转身迈开步子,准备去屋外。 洛小天有些难为情的看了一眼顾言君,紧接着利落的一个翻身,便从床上站了起来,快速走到风鬼的身边。 “前辈找我有事吗?” 风鬼转眸看向他,又看了看坐在床上的顾言君,这才说道:“今日是中秋节,你去山下给我买点酒。” 洛小天想了一下:“若千晨这些天一直都会下山寻找许以卿,他现在应该还没动身呢,你可以让他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捎几坛酒。” 风鬼脸一黑,脚下用力一跺:“我等不到晚上,你现在就给我买去。” 今天顾言君劫后重生,洛小天心里高兴,也想借着中秋节去买些做天灯的材料,好在今天晚上为顾言君许个平安愿,于是便应了风鬼的要求。 等他离开房间后,风鬼就看着顾言君表情严肃的说道:“他不知道关于萧寒转世的事情吧。” “不知。”顾言君慢慢下了床,向风鬼恭敬一拜,回应道。 “最好他这辈子都别知道,”风鬼的双眉忽然皱了起来,“虽然我风鬼对奇门遁甲知之甚少,但是这些天我捻指推算,也多少窥得一些天机,若是洛小天知道了这件事,你与他恐怕都有死劫。” 顾言君低下头不说话,心神不宁的样子想了好久,才说道:“晚辈听小天说,是您让他用郁尘鼎为我重塑修为,而且郁尘鼎已经和他立下契约,与他的灵魂共生共灭,可是郁尘鼎不能在他的手里,更不能留在这世间,那不知前辈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世间众人不再贪念郁尘鼎。” 风鬼垂眸沉思片刻,隐约记起了什么,目光中闪过不明的情绪,声音变得有些低落:“过去我与你师尊去过一个地方,那里是人界与魔界的分隔线,断层裂谷,无底深渊,无论什么东西掉落下去,都会瞬间化作坚石,只剩下永无止境的坠落,就像一根银针沉入了大海,再也无迹可寻,所以那里被世人称作‘不归海’,”他看了一眼洛小天放在床边的郁尘鼎,继续说道,“郁尘鼎若是毁掉了,洛小天也性命不保,倒不如就把它放到不归海,既不用毁掉,也不会再被有心之人寻到,由此你心上人的命可以保住,修真界也可以归于太平。” 顾言君微微颔首,对风鬼所说表示认同。 这时,风鬼蓦然留意到了房间里的一个黑色的水缸,里面盛开着一朵朵洁白如玉的莲花。这是许多天以前,洛小天为顾言君种下的,他知道顾言君最喜爱白莲,便去山下的池塘里找了一些莲花种子,只是洛小天找的那些种子不够成熟,要不是若千晨偷偷施法,恐怕到了地老天荒,这莲花也不会长出来。 风鬼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若千晨那小子是灵云城的入门弟子,可是看他的修为都能自立门户了,而且我见他对洛小天还挺上心的,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风鬼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重了些,仿佛在提醒顾言君提防若千晨,但是顾言君面无波澜,只淡淡回了三个字,便让风鬼大吃一惊:“他无心。” 屋外,化作狐狸的红羽刚刚走到这里,就听到了这三个字。他已经足足抑郁了两个多月了,他想不明白,他就是想不明白,他的摄心术明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就是读不出若千晨的心,更何况对方什么都不做,就任由他施展摄心术。 窗外的银杏叶染着金黄的颜色,在瑟瑟的秋风里旋转着落下。红羽的神色一凝,心口猛地收紧:若千晨不会没有心吧?那他如果没有心,那么他本身就是傀儡,一个魂魄寄生的傀儡…… 此时此刻,在向阳城的影仙堂,昏暗的地下密室里,江立宿躬身向面前之人行礼道:“恩师,您让我查的那个若千晨,我已经查清楚了,他的确是青州的傀儡师,只不过他这个傀儡师早就已经死去百年了,如今的这个他,不过是陶泥傀儡而已,他真正的身份,是萧寒的师弟,同样也是他的护法——穆阳。” 男人盘膝坐在红色的阵法中,身前一颗晶莹剔透的龙珠正散发着清澈透白的气力。等他将那些气力完全吸入体内时,才冷笑一声,开口道:“当年寒幽谷的所有人,都被燕门宗抓去做了罪奴,穆阳也被燕门宗的人杀死,如今他以这种方式活下来,当真是不容易啊,”他思索了一下,嘴边扬起一丝戏谑的弧度,“一个死人这样努力的活下去,除了要报仇,还要保护某些人,那我就为他准备一份大礼,看一个无情的人在这修真界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江立宿看着眉眼掩藏在暗处的男人,忠心耿耿的问道:“恩师需要立宿做什么?” 男人勾了勾唇角:“燕门宗的灵骨丹是疗伤的丹药,与酒混之无色无味又不易察觉,可若是遇上香炉里点着的月麟香,会怎么样?” “短时间内,会使灵力尽失。” -- 第134页 “今晚燕盛文邀你前去的家宴,你便送他这样一壶好酒吧。” 说着,男人手臂一伸,顺势一掷,一个白色的药瓶便被江立宿接在了手里。 看着那瓶灵骨丹,江立宿有些踌躇,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回了一个“是”字。当他正要转身离开密室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身对那男人说道:“恩师,许以卿开始怀疑我了,不过恒儿大婚的事似乎对他刺激很大,那日他在宴席上喝的酩酊大醉,又大闹了一场,之后从影仙堂离开后,就再无音讯了。” 男子覆在膝盖处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静默着思索了片刻,低沉道:“不必管他,你先把今晚的事情做好即可。” “是。” 第72章 不能入魔 洛小天是和若千晨一起下山的。因为今天是中秋节的缘故,山下的小镇格外热闹,街市上的叫卖声掺杂着一些歌舞奏乐的声音,不绝于耳。 洛小天伸着脑袋四处张望着,问旁边的若千晨:“你确定许以卿可能在这里?” 若千晨的声线仍是冷冰冰的,可每当与他说话的时候,却会尽力添加一点温度:“安平王派出帮忙寻找许以卿的探子禀报,说在这里看到过一个身形样貌与许以卿大致相符的人,不过他们最后把人跟丢了,便也不好确定是不是许以卿。” 洛小天依旧环视着周围,下意识的叹了口气:“都怪我,要不是我让他回向阳城,他也不会撞见燕小姐嫁给江恒,也就不会生了心魔,疯疯癫癫的不知去向,”他沉默了一下,自责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愠怒,“燕盛文心也够狠的,他明知燕小姐不愿嫁给江恒,还硬是逼她嫁过去。” 若千晨低了低头:“燕睿死后,燕门宗如今在修真界的地位已经削弱不少,燕盛文为了巩固自己的宗主之位,就必须得到影仙堂的庇护,而联姻是最快速又有效的办法。” 听了这些话,洛小天叹气的声音更加清晰,他正心神不定的继续前行着,在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突然想起风鬼让他买酒,便脚步一转,朝着酒楼走去。 可还没等他迈过门槛,旁边倏地伸过一双手来,紧紧抱住了他的两条腿。那人出其不意又用力过猛,洛小天惊慌之余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跌了下去,脑袋重重磕在地上,肚子还被坚硬的门槛硌得生疼。 本想去别处寻找许以卿的若千晨,见洛小天惨摔在地,便急忙跑过去察看,只是他还来不及把洛小天扶起来,就见旁边一个衣衫褴褛又满身酒气的人一面往洛小天身上压过去,一面口齿不清的嘟囔着:“大爷行行好,赏我点钱两吧。” 洛小天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正疑惑若千晨怎么不知道帮他挪开身上这个酒鬼,就听到若千晨有些惊讶的吐出一个名字:“许以卿。” 易忘山的木屋前,树梢上为数不多的几片叶子在秋风中哗啦啦的响。 洛小天为许以卿准备了一些沐浴的热水,又给他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等帮他梳洗完毕,看他睡下后,他走向站在门口处的顾言君,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他现在这样颓废,喝酒喝的神智都不清了,我们要不要给许阁主传个信,让他带许以卿回天清阁静养一段时间。” 顾言君微微垂眸想了一下,开口说道:“也好,我这就给义兄传信,让他来一趟易忘山,况且这么久了,义兄百年历劫早已过去,修为想必也提升了不少,若是由他把郁尘鼎带到不归海,我也安心一些。” 听到“百年历劫”四个字,洛小天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怔了怔:“师尊,还有半个月就是你历劫之日了,到时候你不能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否则心智若乱,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过几天回灵云城吧,那里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顾言君看出了洛小天神色里的慌张不安,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担心他历劫,以前他也担心过自己,毕竟那时候以他的灵力,此劫根本渡不过去,可现在,洛小天已经用郁尘鼎帮他增进了修为,只要神思沉稳,这劫便可以顺利渡过。 他伸出手去,把眉头紧皱的洛小天慢慢拥进了怀里:“你放心,这一劫我会平安渡过去的。” 洛小天轻轻回抱住他,心里不安的说道:师尊,你一定不能入魔。 夜晚悄无声息的来临,但是中秋节却在喜庆的烟火声中苏醒。从山下冉冉升起的天灯,载着一个个小小的愿望,把整个人间照的格外明亮。 洛小天与顾言君并肩站在晚风习习的山崖边,两人托了一盏天灯作势往天上送。 洛小天扬眉浅笑,对顾言君认真道:“师尊,一会儿天灯起飞的那一刻,记得默念下心底的愿望,那么你许的愿就会被天上的神明听见,他就会帮你实现了。” 顾言君看着他笑了笑,他此生从未借天灯许过什么愿,可这一次,他想试一下。 手中的天灯就着四周的夜风,缓缓升入天空。洛小天诚心诚意的默念道:愿师尊能够平安渡劫,一生安然。 与此同时,顾言君在心里默默说道:愿小天能够远离是非,一生喜乐。 望着那盏灿烂辉煌的天灯越升越高,最后渐渐化作了夜空中一颗泛着零星光亮的星辰,顾言君转眸凝视向洛小天,眸子里的柔软与皎洁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唇边的笑容温和迷人:“许的什么愿?” 洛小天“嘻嘻”的笑了笑,一下子扑到顾言君的怀里,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这点小愿望师尊会不知道吗?当然是要吃喝玩乐,周游世界了。” -- 第135页 顾言君被他的话逗笑,捧着他的脸忍不住在他的额头上啄了一吻。当他想把下一个吻落在洛小天的嘴唇上时,突然有人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顾言君,我有话对你说。” 这人一开口,洛小天与顾言君同时怔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循着声音看去,发现若千晨正环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目光寒凉的盯着他们看。 顾言君慢慢把手从洛小天的脸上移下来,神色里似乎有了一份不易察觉的疑惑,不过紧接着,就又像是洞悉一切似的,沉静自若。 他温和的看了洛小天一眼,转身随着若千晨缓缓走远。 而洛小天独自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一直都认为顾言君与若千晨之间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每次两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都神神秘秘的。 他正想着,忽然有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遥遥传入耳中。 影影绰绰的灯火间,风鬼高举一坛酒,对月喊道:“我敬你!” 说完,把酒撒向地面,之后自己再仰头饮下剩下的半坛。 洛小天走到他的身旁,发现他茶褐色的眼眸微微泛着水光,在月色的掩映下,仿佛洒了一些碎掉的星辰。 洛小天望着远方绚丽如烨的烟火,想了想,开口道:“我听红羽说,你与我师祖卓然有深仇大恨,是他把你困在易忘山的,可禁锢解除之后,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风鬼的脸色沉了沉,又饮了一口酒,才语气懒懒的回应他:“过习惯了,就不愿再费心到新的地方去生活了。”他若有所思的低了低头,突然对洛小天的话感到不以为然,“什么叫深仇大恨啊,我跟卓然是有仇,但还谈不上恨。” 洛小天有些不解:“你不恨我师祖?”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你就是承认自己做了错事。” “错事?”风鬼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是啊,在卓然眼里我真的是做错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卓然眼里的正道中人,至于原因,就是因为那人斩妖除魔,而所斩之妖所除之魔都未曾害过任何人,我听不惯他那句为民除害,他也看不惯我对妖魔手下留情,便相约在此处一战,没想到我却失手杀了他,刚好又被卓然看到,他那个人一根筋,认为我做错了,我便就是做错了,于是就把我困在了这里。” 风鬼说完,扔掉手里的空酒坛,凭空又化出一坛酒来,与刚才一样,先是对着圆月说了一句“我敬你”,之后酒水洒地,自己才一饮而尽。 洛小天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略微思索一番,大胆猜想道:“你在敬我师祖?” 风鬼饮酒的动作一滞,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承认,自然也没有否认。 待他又饮了几口酒,面上带了几分醉意后,洛小天继续说道:“修真界里传言,说我师尊过去自裁过,我师祖卓然为了救我师尊,动用了曼陀法才去世的,”他的神色里添了不安的情绪,“前辈知道我师尊为什么这样做吗?” 风鬼摇摇晃晃的看着手里的空酒坛,勾了勾唇角,有些讥笑的意味:“什么自裁啊,你别听他们瞎说,顾言君那个小顽石是为了向我求取浮生咒救个人,我当时正因为卓然把我困在易忘山气不过,一见他是卓然的徒弟便更加生气,告诉他,只要他把命留下,以命换命,我亲自施展浮生咒给他救那个人,于是这傻瓜真的二话不说,拔出他的剑就刺了自己一下,亏得卓然及时赶到,利用曼陀法救了他一命,而卓然因此故去,也算是承诺了我的以命换命,我便把浮生咒教给了顾言君。” 风鬼说着说着,声线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洛小天似乎听见了他哽咽了一声,不过,他并没有被风鬼此刻落寞的心情所干扰,反而心底有股怒火蹿了上来,双拳一握,猛地抬起脚来,就朝着风鬼踹了上去。 “我师尊要救人,你个疯老鬼还让他以命换命?!最后还连我师祖都害死了!你简直不是人!” 风鬼没有防备,猝不及防的被他踹得在地上翻了个滚,他抬头瞅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洛小天,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才脸色一冷,扶着老腰慢慢爬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洛小天冷静了不少,见风鬼站了起来后,以为他下一刻便要找他报仇,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做出了要应战的姿势。 可没想到,他与风鬼之间的热战还没开始,就听到“轰隆”一声,风鬼的一间小木房子应声坍塌。 而与此同时,从里面蹿出三道身影,若千晨手执慕天剑,竟然与红羽一起对付顾言君。 洛小天心里一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望见顾言君被若千晨使出的剑气狠狠击倒在地,而红羽顺势结出结界,困住了顾言君。 洛小天来不及思考什么,急忙朝着顾言君跑了过去,而此时的若千晨眉目深沉的望了他一眼,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风鬼见他的一间房子碎得只剩下木屑,不觉火冒三丈,手中灵气一聚,拿起扫帚就向着红羽杀了过去。 可此时的红羽身板笔直的站在那里,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也不动,风鬼打了他一下,才看出他的不对劲,瞬间眉头一皱,施法破除了他身上的傀儡术。 洛小天还在双手拍打着困住顾言君的结界,见红羽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忙让他化去了结界。 -- 第136页 顾言君体内的灵力还有待恢复,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斗不过若千晨和红羽,难免被若千晨的剑气所伤,嘴角染了一丝血痕。 洛小天心疼的眼里生了泪光,一边用衣袖给顾言君擦着唇边的血迹,一边恼怒而又疑惑的询问道:“若千晨是怎么了?他为什么要伤你?” 顾言君因为胸口的钝痛皱了皱眉,神色凝重的让他的脸上像是染了寒霜,许久,才低着声音说了句:“他拿走了郁尘鼎。” 第73章 燕盛文死了 风鬼因为心情不好,连带着夜晚的风都凉了许多。红羽自认倒霉,睡了个觉被若千晨控制,如今对方犯下的错,他还要来承担后果——大晚上的给风鬼修房子。 另一间小木屋里,洛小天正在为顾言君擦拭着胸口处一道染了血的崭新伤痕。还好若千晨下手并不算狠,这伤口也不算深。 只是当他注意到血痕下那道狰狞可怖的旧伤疤时,脑海中瞬间想起风鬼的那些话,便一时心里惊诧,忍不住问道:“师尊,浮生咒是什么?” 顾言君闻言,原本沉静的眸光颤了一下:“浮生咒可以聚起三魂七魄,让魂飞魄散的人得以重生。” “那师尊以前用浮生咒救过谁啊?” 听到这句话,顾言君的心口猛地一怔,料想风鬼那人肯定是酒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不太清了。” 他说得那样平静,可洛小天还是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惊慌。 顾言君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疑心,话锋一转说道:“我们可能暂时回不了灵云城了,若千晨带走了郁尘鼎,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郁尘鼎在人间留不得,我必须把它拿回来。” 洛小天的思绪跟着一转,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顾言君历劫更重要,于是,他想了一下,回应道:“师尊已经给许阁主传了信,他应该明日就可以到这里了,那么郁尘鼎,就交给我和许阁主去寻,师尊历劫在即,还是尽快回灵云城吧。” 顾言君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伸手拿出一条气灵绳,系在了洛小天的手腕上:“等我历劫结束,我可以凭着这气灵绳找到你。” 洛小天看了看那条熟悉的五彩绳,微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午时,许明晗带着两个天清阁的弟子来到了易忘山。他的脸色不太好,整个人心事重重的,当见到神思恍惚的许以卿时,更是生出满脸的愁绪。 他听着许以卿嘟嘟囔囔的一直说着“我带你走啊,我带你走”,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即刻命令那两个弟子先带着许以卿回天清阁。 等到弟子离开后,许明晗才看向顾言君与洛小天,心神不宁的沉声说了句:“燕盛文死了。” “死了?!”洛小天震惊不已,“怎么就死了?” 许明晗想了想,眉头紧锁的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昨夜燕盛文设家宴款待江堂主,不料被人在酒里下了灵骨丹,这灵骨丹本是燕门宗炼制的疗伤灵药,可若是凑巧又闻了月麟香,一段时间内,修道之人便会灵力尽失,而燕盛文生性喜爱月麟香,常年在买这种香料,房间里更是日日燃着此香,也正是因此,燕盛文服了灵骨丹,又闻了月麟香,失了灵力,再加上饮了酒意识本就不清,便被人杀死在了房间里。” 听到这些话,顾言君与洛小天面面相觑后,洛小天说道:“那师尊与许师伯赶紧去燕门宗看看吧,顺便找找若千晨那个混蛋,把郁尘鼎拿回来。” 顾言君对他的话感到惊讶,洛小天明明让他回灵云城啊,怎么现在却又变卦了。 正思忖着其中缘由,许明晗突然疑惑道:“郁尘鼎在若千晨的手里?” 洛小天略显愤怒的点了点头:“是啊许师伯,我师尊都准备把郁尘鼎带到不归海了,没想到竟然被若千晨抢走了。” 许明晗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了片刻:“不归海乃是无底深渊,郁尘鼎放到那里再好不过了。” 洛小天上前扯住许明晗的袖子,说得义正言辞:“所以啊师伯,你一定要帮我师尊拿回郁尘鼎,顺利带到不归海去。” 许明晗浅浅一笑:“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洛小天“甚是满意”的舒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他别有其意的看了顾言君一眼,“那我明天便回灵云城遛狗撸猫的了。” 许明晗问道:“你不随我们一起去?” 顾言君似乎对洛小天的那个眼神心领神会,不等洛小天开口,他便说道:“小天修为尚浅,这次来易忘山就已经经历了九死一生,此次下山找若千晨拿回郁尘鼎,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危险,还是让他回灵云城吧。” 洛小天急忙接话:“许师伯,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死,还是灵云城安全,那我就不随你们一起去了。” 许明晗听后点了一下头,总觉得眼前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有些古怪。 这时,刚刚睡醒的风鬼,拿着昨天剩下的唯一一坛酒,打着哈欠推门走了进来。 眼见床上躺着的许以卿已经不在了,屋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便一直盯着许明晗看。 许明晗倒是客气有礼,忙拱了拱手,说道:“阁下就是风鬼前辈吧,晚辈许明晗,是言君的义兄。” “义兄?”风鬼眯了眯眼,看向许明晗的眼神更加犀利了,“金质玉相,小模样长得不错,身材颀长,步履稳重,练武也不错,修仙的话……” -- 第137页 “风鬼前辈,”洛小天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先聊着,我去与我师尊说几句分别的悄悄话。” 说着,便拉起顾言君的手,跑去了屋外。 等出来后,洛小天还没等顾言君把堵在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就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师尊,从现在起,你要回灵云城渡劫的事不能让除仙尊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包括许阁主,所以你赶快施法把我变成你的样子,你就变作我的样子回灵云城去。” 顾言君越来越不明白洛小天对他百年历劫如此忧心忡忡是因为什么,不过他实在不忍心看见他提心吊胆的模样,便只好按照他说的来做,于是,他伸出手去戳了戳他的额头,眼见洛小天变成他的样子后,他衣袖一挥,随之也变成了洛小天的样子。 他看了看自己腰间别着的玉箫,正准备放到洛小天的手里,让他护身用,却听他拒绝道:“师尊,我不太会吹箫,带着它反而暴露身份,还是放你那里吧。” 顾言君犹豫片刻,也只好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木屋里传来一阵开怀大笑,紧接着,风鬼眉开眼笑的与许明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风鬼笑得眼角泛起褶子,看向由洛小天扮成的顾言君说道:“小顽石啊,你这义兄与我可真是投趣,你怎么不早与我说你有个这样的义兄啊。” 洛小天尽力保持着顾言君平时镇定自若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心里却嘁了一声:投什么趣啊,这是被人家贿赂了吧。 不得不说,他猜的一点都没错,许明晗见风鬼爱喝酒,便说起他们天清阁酿的桃花酒最是香醇,会让弟子改天给风鬼送一些过来。 洛小天看向许明晗,敛起笑容,神色认真道:“义兄,我们赶快去燕门宗吧。” 许明晗微微颔首,再次向风鬼恭敬一拜后,与洛小天离开了易忘山。 燕门宗,漫天白幡里,燕樱娆一身白衣瘫坐在燕盛文的灵柩前,眼眶红红的,但自始至终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 洛小天以顾言君的身份跟着许明晗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刚好撞见庭院里燕门宗的弟子和罪奴跪了一地,江立宿正义愤填膺的指着他们说着一些斥责的话。燕盛文死后,燕门宗已经由影仙堂暂时接管了。 望见许明晗他们后,江立宿急忙装模作样的上前行礼。 四周燃了灯火,不知为何,洛小天见到江立宿,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尤其是对方微胖的身影借着昏黄的烛光在他的眼前一晃,竟无端地让他想起那日在树林里,那个戴面具男人的同伙,那家伙虽然蒙了面,但是身材微微发胖,与这江立宿的体型很是相似。 他正暗自思虑着,江恒忽然走到他的跟前,弯腰拱了拱手:“三殿主。” 洛小天一个激灵,顿时缓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江恒,忙静了静心,负手而立道:“江恒,听说你娶了燕小姐为妻,那你是想留在影仙堂子承父业,不想回灵云城修行了?” 江恒双眉一蹙,回应道:“弟子始终都是灵云城的徒弟,只是我师尊还在闭关当中,等他出关后,我自然还是要回灵云城修行的。” 洛小天趁他不注意,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里愤愤不平道:长然这老家伙,收的都是些什么徒弟,沈念跑了,还拐走了段默师兄,如今江恒又祸害人家燕小姐,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气。 这时,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当家人突然怒气满腹的大喊了一声:“肯定是这些罪奴串通一气害死燕宗主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宗派掌门瞬间一片哗然,一时间议论纷纷。 洛小天忍不住走上前去,开口问道:“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那人一见说话的是灵云城的三殿主,急忙行了礼,恭敬道:“三殿主有所不知,燕宗主虽然是被一刀致命,但是左肩上曾在死前受过一掌,那掌风戾气极重,凶手必定是修炼邪术的邪门歪道,而昨夜燕宗主出事以后,他的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两个死去的罪奴,并且这两人是被燕宗主的佩剑所杀,从伤口来看,是燕家出手的招数,所以当时燕宗主应该已经受了伤,自知命不久矣,便拼劲全力,杀了那两个残害他的罪奴。” 洛小天回头望了一眼那些瑟瑟发抖的罪奴,对那人说道:“就算你的分析全部正确,那也是燕宗主房间里的那两个罪奴对他起了杀念,又为何要说这里所有的罪奴串通一气谋害燕宗主?” “这……”那人被洛小天这样一问,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这时,旁边其他人接话道:“从燕门宗的药房偷出灵骨丹,然后放入燕宗主喝的酒里,之后又趁着燕宗主灵力尽失痛下毒手,这期间仅凭两人如何做的?若真的是寒幽谷的罪奴杀了燕宗主,那这里全部的罪奴都十有八.九暗藏杀机,定是他们串通好了,还有燕门宗的这些弟子,能够让人拿到自家药房里的灵骨丹,看来其中也可能有人与罪奴勾结了,每个人也必须得严查一下。” 话音一落,又有人附和道:“对!一定是这些罪奴杀了燕宗主!若不处决了他们为燕宗主报仇,简直天理难容!” 洛小天皱了皱眉,不得不佩服这群人的臆想推理和妄下结论的能力,忍不住在心底吐槽:想象力这么丰富,干脆都别修仙了,去写小说吧。 他正气不过这些人的言论,蓦然间,有一道沉闷而又喑哑的声音从人群之外遥遥传来,顿时将四周讨伐罪奴的斥怪声用力压下。 -- 第138页 “人是我杀的。” 第74章 只是因为萧寒 众人闻声大惊失色,下意识的转身望向那个说话的男子。 灯火阑珊的廊下,燕执静静地站在那里,身边的血狼低低的吼叫着,周身银灰色的皮毛沾了一层尘土,少了往日的光泽。 洛小天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燕执,几个月未见,对方那双灵动有神的眼睛,此时藏在暗处,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他的神色间依旧透着凌厉之气,但却比以前多了一抹锋利的寒光,他的身上没有带灼华剑,想来因为与燕睿的关系,燕盛文不杀他就已经是仁慈,必定不会让他再佩剑。 灵柩前的燕樱娆也听到了燕执的那句话,不由得心间猛地一颤,快速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他的身边,那滴始终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却为他落了下来:“你在胡说什么,赶快回房间去。” 燕执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苍凉的目光在落在燕樱娆憔悴而又溢满担忧的脸上时,眼底瞬间带了温情的笑,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姐,这些人只不过想找个该死的人,可燕家不能死更多的人了。” 许明晗显然想给燕执深思熟虑的机会:“三公子,你年纪再小,再不懂事,但是有些话也不是能随便说的。” 燕执没有要改口的意思,甚至说得更加笃定和无情:“燕盛文就是我杀的,这个混蛋害死了我兄长,杀了我母亲,我早就想送他下地狱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燕门宗有些不想被严查的弟子见有人承认了,就赶紧说道:“前几天三公子确实去药房拿过灵骨丹,而且自从睿公子死后,他私下里一直对宗主说一些大不敬的话,甚至半夜三更的还能听到他房里传来磨刀的声音。” 这些话有真有假,但是燕执已经不想解释什么,任由燕门宗的弟子把罪责全推到他的身上,反倒是洛小天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行了,你们同为燕家人,别添油加醋的。” 听到这句话,燕执抬眸看了一眼那个眉目清朗的男人,他以为说话的是顾言君,原本冷却的心,不由自主的暖了许多。沉默片刻后,只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无所畏惧的对众人说道:“既然我杀了人,要杀要剐你们看着办吧。” 此话一出,洛小天见燕樱娆紧紧抓着燕执的衣袖,眼泪止不住的簌簌往下落,他看出了她心里的恐惧,便抢在那些掌门人在说出把燕执就地正法的话之前,准备借着顾言君的身份替燕执求个情,怎料话还未出口,一旁的许明晗就开口说道:“燕宗主的死,还有待进一步查明,三公子说他是凶手,此话是真是假也难以推断,倒不如先把三公子关押起来,等燕宗主的丧礼结束以后,再做定夺。” 许明晗作为天清阁的阁主,在修真界的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一开口,自然没有人敢反驳什么。而江立宿更是立刻阿谀逢迎道:“许阁主言之有理,那这几日在下再安排弟子好好调查一番,定不会让燕宗主枉死。” 于是,燕执暂时被关进了他们燕家的牢房,洛小天和许明晗也暂且在燕门宗住了下来。 夜里起了风,吹的窗户吱嘎吱嘎的响。洛小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他抬起手来,凝视着右手腕上的气灵绳,想起顾言君说过,只要他的手腕抖动两次,便代表他是安全的,如果只动一次,便代表他有危险。 所以,他轻轻抖动了两次手腕,向顾言君汇报平安,汇报完毕后,竟莫名觉得心里甜甜的,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等有一日把郁尘鼎放到不归海后,他一定天天陪在顾言君的身旁,他在哪家就在哪,什么万里河山,什么世间繁华,他通通都可以放下。 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的就想看一下顾言君的样子,摸了摸自己此刻的这张脸后,一下子蹦下床去,开始寻找起镜子来。可奈何在房间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面镜子。 他气呼呼地踢了一下桌子腿:“这燕门宗给客人住的房间也太简单了吧,连个镜子都不给准备。” 他再次往四周看了看,突然想起门外好像有个大水缸,借着月光应该能照出自己的脸。想到这里,他便立刻开门跑了出去,扶着水缸的边沿,把头探了探,当看到泛着细小波纹的水面上映出的那一张俊朗的面孔时,瞬间止不住的傻笑,旁人一看,他就是妥妥的自恋狂。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似乎匆匆行过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一时勾起了洛小天的疑心。 他想了一下,轻手轻脚的迈出步子,寻着那两道影子偷偷跟了过去。等跟近了一些,他才看出那两人都是燕门宗的弟子。 其中一人哆哆嗦嗦的往后瞧着,似乎在哪个方向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三公子平日里对我们不错,如今我们这样做,会不会遭天谴啊。” 前面的那人停住了步子,回头慌张道:“呸呸呸,什么遭天谴,你难道想让影仙堂的人查到我们头上,说我们杀了燕盛文吗?” “可我们只是每日都在燕盛文的月麟香里添一些毒粉,想让他不易察觉的慢慢死去,昨夜你也看见了那人,那才是真正杀死燕盛文的凶手啊,若是我们说出来,也许影仙堂就查不到我们头上了。” “影仙堂的人现在巴不得我们燕门宗的人全都死绝呢,我们的话他们不会相信的,倒不如直接杀了燕执,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畏罪自杀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燕盛文就是燕执杀的,我们做的那些事也就不会被人知道了。” -- 第139页 洛小天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冲了出去,一把钳住最后面那人的肩膀,与此同时,脚下猛地一用力,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腿弯处,顿时让其跪倒在地。而前面那个人一见是顾言君,忙不迭的逃之夭夭。 被扣住的这个人原本就在哆嗦,现在被“顾言君”逮住,更是吓得不成样子。 洛小天装的一脸凶狠:“你说,在燕宗主的月麟香中加毒粉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燕宗主就是被你们杀死的?” 跪在地上的男人惊恐的话都说不连贯了:“不……不不,我不是凶手,是燕盛文在燕睿死后,杀了一些跟燕睿关系密切的弟子,那里面,有我的兄长,也有刚刚那人的义弟,我们只是想为他们报仇,就想着在燕盛文的香炉里每日乘人不备的时候加一些毒粉,可是燕盛文还没被我们害死呢,昨夜就有人进了他的房间,透过映在门窗上的影子,我只看到那人似乎杀了里面的两个罪奴,之后燕盛文就醉醺醺的进了房间,进去后,里面好像传出说话声,不过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洛小天料想这人也不敢撒谎,接着问道:“那凶手的体貌你看清了吗?” “没有,当时就只在屋内晃了一道影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 洛小天皱了一下眉,又问道:“刚刚你们说要害燕执,是怎么回事?” “我们借大小姐的名义,给三公子送了一些饭菜,那饭菜里有……有……” “有毒!”洛小天立刻反应过来,瞬间什么都不顾的冲向牢房的方向。 阴气森森的大牢,突然间静的出奇。洛小天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眼见守在里面的几个影仙堂的弟子全部倒在了地上。 而冷暗的走廊里,有细细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定睛看去,在走廊的尽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扛着晕了的燕执缓缓朝着他走来。 洛小天瞬间神经绷紧,一声“若千晨”刚到嘴边,对方的慕天剑就已经出鞘袭来。 只见他还未作出任何反应,慕天剑在空中划出的剑流倏然间直击他的胸口。洛小天只觉得胸口一疼,便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去,“扑通”一声倒地之时,眼前的一切渐渐暗了下去…… 等他恢复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他被人紧紧捆绑在一根红柱子上,眼见周围是一间破旧的寺庙,而燕执正躺在一处铺着干草的地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 “醒了。”左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洛小天蓦得一怔,急忙尽力歪着脑袋向左后方看去。此时此刻,若千晨就在一尊佛像旁边盘膝打坐,他以为洛小天是顾言君,语气冷的不带丝毫的温情:“昨夜我只用了两成的气力,你明明可以躲过我的慕天剑,为什么不躲?” 因为我是真的躲不过去。洛小天暗自愁苦了一下,但为了不让若千晨对他的身份起疑,便死鸭子嘴硬的强装镇定道:“我若躲了,你还有机会把我抓到这里来吗?” 话一出,他听到若千晨冷哼了一声,紧接着,是缓慢的脚步声。 若千晨在他的面前站定后,冷峻的眸光似乎要刺入他的骨髓。 洛小天被他看得心慌,磕磕绊绊地开口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抢走郁尘鼎?” 若千晨冷冽的瞪着他,一言不发。 洛小天见他并不愿回答,便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去燕门宗,带……带走燕执?” 若千晨睨了仍在昏迷中的燕执一眼,他已经帮燕执把毒解了,估计再过几个时辰,人就能醒过来了。 “他不是承认杀了燕盛文吗,那现在他从牢中逃出来,更加坐实了他弑兄的身份,也省的连累其他人。” 洛小天旋即撇了撇嘴:“你直接说你不想看这个傻子被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杀死就行了,明明心善还非得装的无情无义。” 若千晨突然脸色冷的吓人:“顾言君,你明知我无心,还要用一个心字来讽刺我。” “你无心?!”洛小天几乎是把这句话吼了出来,“你怎么会无心呢?” 他的这个问题,在若千晨看来就是明知故问,摆明了是在揭他的伤疤,不由得脸色更冷了一些:“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那看你的样子,你是不是也忘记了你杀了萧寒,忘记了你用浮生咒聚起了他的三魂七魄,忘记了洛小天就是萧寒的转世,更忘记了你即使让萧寒转世重生,也泯灭不了你亲手杀了他的事实!” 他的话音未落,一瞬间,洛小天仿佛觉得心里被人用力撕扯了一下,心底的那些疑惑尽数解开的同时,却有抑制不住的痛苦从深渊之内涌了上来,渐渐让他红了眼眶。 洛小天就是萧寒的转世……原来在顾言君的心里,他一直都是萧寒的转世。 因为他是萧寒的转世,顾言君才会收他为徒,让他做他的入室弟子;因为他是萧寒的转世,顾言君才会说他是他喜欢的人,是他想要保护的人。 洛小天越想越觉得心口被人撕扯开的那道口子越来越大,止不住的鲜血灌满了整个心房,堵的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一些看在若千晨的眼里,似乎都是顾言君对萧寒的自责,他难掩气愤的解了洛小天身上的绳索,粗鲁的抓住他的衣襟,把早已魂不附体的他拖着往外走。 -- 第140页 洛小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水谣村的,只知道自己一抬眼,面前就是一条平静的河流,离河岸不远的地方种了一些白色的莲花,在满目荒凉中显得那样突兀。 只是这里氤氲的雾气,因为混有煞气的缘故,像是藏了锋利的刀刃,吸入肺腑时,疼的人浑身颤抖。可是洛小天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只觉得心里灌满的血水已经冻结了,半晌才能听到一声滴落的声音。 若千晨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愤怒过,指着身前的那条河流,咬牙切齿地说道:“萧寒的尸骨就在这河底,当年他死之前,给郁尘鼎加了一道血印,同样也给自己下了一道封印,封住他的全部记忆,与他的尸骨一起葬在了这冰冷的河流深处,”他把拳头攥的太紧,手指的关节一时发出咔咔的声响,“顾言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封存起自己的记忆,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些记忆里藏着当年的真相,这么多年了,你或许与修真界的那些人一样,还是觉得萧寒是魔,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煞气,伤及无辜的魔,可是,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他是你们眼中的魔!”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在怨恨的驱使下,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在洛小天的肩膀处猛地落下一掌。 冷厉的掌风瞬间带起洛小天的身体,朝着那面平静的河水用力砸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洛小天恍惚的意识多少清醒了一些,可紧接着,又在寒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的时候,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周围蕴藏的阴戾煞气,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一股脑的涌进他的身体,带着尖锐的利刺,刺痛他的五脏六腑。他本能的想要挣扎一下,去寻找投下河面的那道光明,可是心里的沉重,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太累了,他只想静静的睡一会儿,去河底,静静的睡一会儿…… 第75章 恩断义绝 半个月后,修真界的各派掌门经过商议,认定燕执是杀害燕盛文的凶手,在人间散布了通缉燕执的消息。可是同样也作出了诛灭寒幽谷罪奴的决定,而至于原因,是因为江立宿在燕盛文的香炉里发现了能取人性命的毒粉,再联想到燕盛文死之前“亲手”杀了房间里的两个罪奴,便把燕盛文的死,归结到了燕执和罪奴的身上。 其实这百年以来,凡是与“寒幽谷”三个字紧密相关的人,对整个修真界来说,就像是长在心口的一颗毒瘤,只有把他们全部斩草除根,才能让这些修行的人找到那份可笑的安心。 所以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因为”的这一切是真还是假,只要能让他们找到一点借口,那便是众口铄金,积销毁骨。 灵云城玄武殿,顾言君静静伫立在那池莲花旁吹着白玉萧,一首熟稔有余的曲子却被他吹错了好几个音节。顺利渡过百年劫数的他,灵力提升不少,周身仙气缥缈,在日暮霞光中显得仙姿玉质,清贵绝尘。 这时,陆莫辞御风而来,慢慢飞落在了青石路上。 顾言君立刻收起手中的玉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有些心急的询问道:“小天有下落了吗?” 陆莫辞看着他,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眼见顾言君眸子里的一丝光亮渐渐暗淡下去,急忙安慰道:“小天是与燕执公子一起失踪的,说不定是小天一时心软,帮燕执公子逃出的燕门宗,而如今,整个修真界都在通缉燕公子,小天可能与他藏在了某处,不好露面。” 顾言君面色沉重的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我感觉不到他手上的气灵绳,那气灵绳是我亲手为他系上的,只要我手上的这根不断,没有咒法,他的那根也不会被解下……”他心神不宁的想了一下,“除非,有人的道法在我之上,便可以为他解下气灵绳。” 顾言君越想越不安,他恨不得此刻就把整个人间翻个遍,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洛小天,可奈何现在,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做。 “关于寒幽谷的那些人,有多少门派愿意放弃诛杀令?” 陆莫辞的神色里难得起了波澜,皱眉道:“如今修真界里,一些有名望的门派,都认为寒幽谷的那些人为魔,人间留不得,坚决不撤回诛杀令,以至于其他的那些宗门也没有要改弦易辙的意思。” 顾言君攥着玉箫的手紧了紧:“那天清阁呢?义兄怎么抉择的?” 陆莫辞看向他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不明的情绪,良久,才回应道:“许阁主忙于寻找郁尘鼎,对于此事,他选择中立不倚。” “中立?”顾言君明显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许明晗永远都是正义凛然的那一位,绝对不会忍心看到一些无辜的人因为世俗的偏见被残害,可现在,他却选择退居一旁,默默无声。 远处收敛起全部光芒的斜阳已经渐渐落下了山头,突然垂下的夜幕,让空气都浸了凉意。 顾言君正努力思索着明日如何说服那些门派的掌门人,为寒幽谷的那些人寻得一丝生路,就见一个青龙殿的弟子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称:“仙尊,三殿主,影仙堂的江堂主被人挟持了,那人……那人是我们灵云城的若千晨,而且……而且他的手里好像有郁尘鼎。” 这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顾言君与陆莫辞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怔了一下。两人即刻动身,去了向阳城。 此刻,整个燕门宗已经被影仙堂的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却无一人察觉到在燕门宗牢房后面的塔顶上站了一个人,那人披头散发又袭一身黑衣,月影婆娑下,看不清身形样貌,他就像是掩藏在暗处的魅影,正悄无声息的俯瞰着用来关押罪奴的那几间牢房。 -- 第141页 而在牢房外,若千晨一手执剑横于江立宿的脖颈处,另一只手用力握着郁尘鼎,手臂上有红色的血水慢慢滴落在脚边的地砖上。 他沁着怒意的双眸深冷地盯着面前那些门派掌门,听到其中一人愤慨道:“若千晨,你好歹也是陆仙尊的徒弟,如今怎能为了寒幽谷的这些罪人,放弃大好前途,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举!” 若千晨的神色仍是寒凉如冰:“罪人?他们何罪之有?” 众人彼此相视,半天一言不发,只一人底气不足的说道:“他们企图谋害过燕宗主,就已经是罪不容诛。” 若千晨冷哼一声,受伤的那只胳膊缓缓抬起,将手中的郁尘鼎毫无保留的显露在其他人的面前,吓得众人即刻往后退了退:“我再问最后一遍,用你们的命换他们的命,这交易做还是不做?” 他的话说完,所有人皆是攒眉蹙额,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有铿锵嘹亮的凤鸣声从云端渐渐入耳,众人抬头的瞬间,陆莫辞就已经化作人形,飞落在地,旁侧紧随而来的,是顾言君。 陆莫辞面色沉静,也没有多言,只衣袖凭空一挥,一道白光直击若千晨执剑的手腕,迫使他手下一松,伴随着“当啷”一声,慕天剑掉落在地。 而江立宿瞬间抓住时机,意图朝着若千晨击出一掌,却又在对方迅速侧身亮出郁尘鼎的一刹那,急忙收手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苍白的月光下,郁尘鼎浸染的那道赤黑色的光芒,仿佛鬼魅缠绕,让人望而却步。 若千晨淡漠的眸光扫过面前那些色厉内荏的门派掌门,最后猝不及防地定格在了顾言君的身上,他似乎有些惊讶,难以置信的凝视着对方许久,才皱眉说道:“不,不可能,河中的煞气足够侵蚀你的心脉,让你在百年历劫之日心智大乱,堕入魔道,你不可能顺利渡劫的!” 顾言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正想问清楚,就见若千晨手中的郁尘鼎倏然之间万束红光齐现,妖冶刺目。 与此同时,鼎身的温度骤然攀升,若千晨只觉手心一道刺骨入髓的灼痛感袭来,便下意识地手腕一翻,郁尘鼎顺势落在了地上。 顾言君见状,忙伸手去取郁尘鼎,意图凭借手中凝聚的灵气,把郁尘鼎吸进掌心里。可出乎意料的是,有人与他一同出手,而且那人的气力狠厉至极,在夺取郁尘鼎的瞬间,用力压制下了他的灵气,把郁尘鼎轻而易举地拿了过去。 在其他人的一片哗然声中,顾言君猛地抬眸看去,惊诧的目光中顿时撞进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夜幕星河下,披头散发的洛小天站在若千晨的身旁,猩红的眼睛里藏着沉沉的雾霭,神情也比往日多了一份淡定和从容,阴鸷的煞气环绕在他的身侧,邪厉的气息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凝视着他此刻的样子,顾言君忍不住心底剧痛,他想说什么,可是不知为何却始终说不出口。 一旁的若千晨怔怔地看着洛小天,他醍醐灌顶般的意识到了为什么顾言君没有入魔,而洛小天却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不是三殿主的入室弟子吗?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魔气缠身,怕是再也入不了正道,修不成仙了。” 听着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多,顾言君仍是将视线定定的落在洛小天的身上。 而洛小天也眨着眼睛看着顾言君,他神色疲惫,目光冷漠而又黯然。两人相视许久,顾言君才微启嘴唇,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天”。 怎知话音刚落,洛小天就控制起地上的慕天剑,笔直地刺进了顾言君的胸口,又在转瞬间拔出,迅速归还到了若千晨腰间的剑鞘里。 一时间,所有人大惊失色,立刻惶然的朝着洛小天执起了手中的长剑。 顾言君没有想到这些日子他深深思念的少年,会是以这种方式来回应他们的重逢,顿时胸口更加疼痛,身前鲜血淋漓。 只是碍于夜色的昏暗,他没有注意到洛小天眼里那份隐忍的苦痛,更加看不到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因为尖利的指甲刺进皮肉,掌心已经布满红色的血迹。 他能察觉到的,只有洛小天嘴角的冷笑以及他接下来的那几句狠绝无情的话。 “顾言君,这一剑,不仅是为了萧寒,也为了斩断我洛小天与你之间的师徒情分,从现在开始,你与我除了恨,再无其他任何纠葛!” 师尊,我必须用这种决然的方式让你与我断绝师徒关系,因为只有这样,不管我以后是生是死,也再不会连累到你,我已经煞气侵体,入了魔道,往后的路注定要在黑暗中爬行,而你还有光明的路要走,我们已经是殊途,你我之间的喜欢,只会害了彼此,倒不如,就此为止。 他在心里默默诉说着他的无奈与伤痛,目光却已经冰冷的略过顾言君,望向他身后的那些门派掌门。 “你们听好了,从此刻起,我不再是顾言君的入室弟子,我唯一的身份,是寒幽谷的谷主……” 此话一出,众人更加惊愕,而洛小天继续说道:“你们要杀我寒幽谷的人,就要先杀了我。” 他说话的语气冷厉绝情,透着毋容置疑的坚定。 在场众人沉默半晌,才有一个年轻人愤愤不平道:“洛小天,你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今日我便替三殿主教训一下你这逆徒!” -- 第142页 说着,这人手中的剑已经化作百道利刃,向着洛小天迎面袭来。 顾言君强撑着虚弱的身躯,不顾旁边陆莫辞的阻拦,意要施展术法保护洛小天的安全,却不曾想到如今的洛小天,哪是还需要他保护的普通少年,只见他手臂轻抬,手中的郁尘鼎随之寒光微闪,那百道利刃便旋即化作一团灵气,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一把冷硬的长剑,倏然间掉落在地。 而出剑者,忽然面色痛苦,疾呼出声,“扑通”一下,便跪倒下去,身子在地上抽搐挣扎的同时,整个人匪夷所思的从一个朝气蓬勃的乌发年轻人变成了满头银发、容貌沧桑的老年人。 这是灵气散失的迹象,是被郁尘鼎吸了部分灵气后才有的迹象。 深谙这一点的门派掌门,都不由自主地往后又退了几步,一时间,无人再敢轻举妄动。 就连陆莫辞也敛起了周身的灵气,不准备展开任何的攻击,就放任洛小天与若千晨,进了牢房,斩断锁链,把那些其他人口中的“罪奴”带离了燕门宗,去了西南方的峰峦峡谷——寒幽谷。 第76章 不属于我的东西 仅仅一夜的时间,整个修真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方面,沉寂多年的寒幽谷重新崛起,世间一些原本躲藏在暗处的妖魔和身具煞气的人,纷纷投奔而去,众人盘踞西南一方,与其他正道宗门针锋相对。而另一方面,因为洛小天和若千晨的事,灵云城受到波及,在修真界的地位一落千丈,一些门派开始投靠天清阁,请许明晗出面商议讨伐寒幽谷,毁掉郁尘鼎一事。 西南峰峦之巅,洛小天站在悬崖边,望着远处将要冲破云层的旖旎晓光,心里却仍是灰暗的找不到一丝的光亮。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若千晨来到他的身边,与他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沉重的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停顿片刻,他见洛小天并不答言,便又低声说道:“这本是顾言君欠萧寒的,你不该替他承担。” 洛小天仍是目视前方,瘦削的脸庞被晨光染了一道金色的光边,声音微凉道:“在你眼里,我难道不是萧寒吗?” 若千晨想都未想,回答的干脆:“是,但又不是。” 洛小天转眸看向他,对他的话多少感到疑惑。 若千晨深深看着他幽沉的眼睛,慢慢解释道:“说你是萧寒,是因为你有萧寒的魂魄,又和他一样在乎顾言君,说你不是,是因为你比他幸运,因为顾言君更爱你。” 他的话说完,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顾言君更爱他吗?洛小天低下头,想起他沉入河底时,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去到了萧寒的时空,看到了他与顾言君在一起的时光。正如顾言君所说,他们一起砍竹做箫,一起在河边种莲,他们在孤独的日子里相互陪伴,从彼此的身上寻找着曾经丢失的爱。这份爱难能可贵,就像漆黑的夜空里唯一的那点星光,让两颗受伤的心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可是他与顾言君呢,他们之间的那份爱,又像什么呢?洛小天觉得他现在想这个问题,除了给自己平添痛苦外,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如今的他,只有一件事情要去做,为了顾言君,也是为了整个人间。 他的神色出奇的严肃,对若千晨说道:“我从萧寒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袍,带着刻有饕餮纹的面具,身形高瘦,应该是那日在树林里与你交手的那个男人,而且……”他突然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沉重不堪,“这人萧寒应该认识,并且是他杀了水谣村的乡民。” 此话一出,若千晨不由自主的眸光一怔:“你看清楚了吗?” “嗯。” 其实最初的时候,洛小天也难以置信,不过一想到小说中写到顾言君是百年历劫之日心神大乱堕落成魔,他便知晓若按照小说中的剧情发展,顾言君应该是被若千晨击入河底,看到了萧寒生前的全部记忆,知道了那日萧寒并没有杀人,而他却亲手杀了他,由此产生的自责与懊恼,再加上河水中的煞气侵蚀,足够让他在历劫之日走火入魔。但是有一点洛小天想不明白,萧寒把自己的记忆封印在河底,为的就是不让顾言君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故意隐瞒那日的真相,是害怕顾言君会因为杀了他愧疚一生,还是更害怕顾言君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他记得在萧寒的记忆里,他看到那日萧寒收到了一份顾言君写的信笺,信里约他在水谣村一叙,那信上的笔迹,确实是顾言君的,可这封信却又明显是那个凶手的诡计,说明凶手应该对顾言君很熟悉,才可以模仿出他的笔迹,骗过萧寒。等到萧寒到了水谣村的时候,那里的人早就已经死了,而凶手也早已经设下了陷阱来困住他,为的就是夺取他身上的郁尘鼎,可是两人打斗几个回合后,凶手不知道露出了什么破绽,竟让萧寒无比震惊的说了一句“是你”,被认出身份的凶手,明显惶恐起来,立刻拼尽全力去伤及萧寒的声带,让他在后来面对灵云城、燕门宗和天清阁的那些人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如同疯魔了一般,想要伤人,最后迫使顾言君刺了他一剑。当时的萧寒被那凶手伤的不轻,使得那并不足以致命的一剑,却成了最后的一根绝命稻草。 想到这里,洛小天微微蹙眉,语气中透着不可转圜的决然:“若千晨,如果你觉得我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让你感到内疚,那么就请你因为我,不要把那日的真相告诉顾言君。” -- 第143页 若千晨垂眸沉思,许久,才应了一个“好”字。他想了想,说道:“那个凶手既然熟悉顾言君的笔迹,很有可能就是他身边的人,不过他隐藏的这样深,我们如何才能找到线索?” “只要他想要郁尘鼎,早晚就会露出马脚。” 说话间,洛小天转身就要离开。 若千晨急忙问道:“你要去哪?” 洛小天没有回头,只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去还一些东西。” 等他穿过灵云城上空的结界,飞落在玄武殿前的时候,陆莫辞刚好从顾言君的房间里走出来。 见到洛小天的一瞬间,陆莫辞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他稍稍抬头望了一眼,灵云城的天空依旧碧蓝深邃,有几只白鹤鸣叫着从云间掠过,而与往常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少了那片护山的结界。 陆莫辞平静地看着洛小天,仿佛眼前之人还是灵云城的弟子:“你用郁尘鼎破了护山的结界,等离开的时候记得再设好,”他径直从洛小天的身边走过,如过去一般温声道,“去看看你师尊吧。” 洛小天低了低头,凝视着过去他常常打理的那池莲花,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慢慢迈出步子,走进了殿内。 殿堂中还点着昨晚没有燃尽的十几根蜡烛,摇摇晃晃的灯芯明知难逃没入蜡油的命运,却仍在努力支撑着最后一缕光亮。 这时,从顾言君的房间里传出了灵光镜的声音:“呆瓜回来了,是呆瓜回来了。” 那说话声几乎刚刚落下,顾言君的房门就被里面的人瞬间拉开了。 两人视线相接的同时,洛小天心底的某个地方随之软了下来,甚至让他生出一种想要跑过去抱紧顾言君的冲动。为了避免对方察觉,他急忙低头躲闪开顾言君的目光,却又被对方胸口处那道已经用绢布包扎起来的伤口吸引住了视线,不由得眉心一蹙。 顾言君的衣服敞开着,心脏的位置一起一伏的很是明显,眼里的温柔与深情,似乎并没有受到洛小天那一记绝情剑的影响,反而愈发炙热:“你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差点抑制不住内心的那份冲动,他不动声色的猛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才尚且保持着那张冷漠的面孔,低声说道:“我来看看你死没死,顺便把不属于我的东西物归原主。”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顾言君的面前,拿起对方的手后,将两样东西放到了上面。 顾言君注视着掌心里突然多出来的白玉项坠和簪子,一时愣怔片刻。 洛小天微红了眼眸:“你曾经说,萧寒送你一把亲手磨制的长剑,而你也送了他一样礼物,那个礼物,就是这个项坠吧。” 顾言君一言不发,默默收拢了掌心。 洛小天勾了勾嘴角,带了自嘲的笑:“那这根簪子,你在给我戴上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萧寒吧。” 顾言君神色一滞,急忙抬头去看他,他想要否定他的这句话,却见洛小天已经转过身去,准备朝着殿外走去。 这半个月的时间,他消瘦了许多,背影间透着的悲凉与落寞,让顾言君禁不住的心间酸痛。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有伤,直接追上前去,从背后将洛小天拥进了怀里。 仿佛早已习惯的样子,洛小天一下都没有挣扎,只任由顾言君把环在他身上的手臂一点一点的慢慢收紧,温软的触感让他误以为回到了半个月前。直到殿内的千雪巨灵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琉璃盏,巨大的声响才把他的思绪猛地拽回了现实。 洛小天心间一颤,立刻挣脱开顾言君的怀抱,回身时往后退了几步,与其隔开一丈的距离。 紧接着,他在顾言君错愕的凝视下,将颤音努力克制在喉咙处,垂着眸子问出了他压在心底的那个问题:“顾言君,在你心里,我是洛小天,还是萧寒?你爱的,究竟是洛小天,还是萧寒?”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顾言君一时低头沉默。 见他垂首不语,洛小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时间全部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原来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你心底的那个人,可是我还傻傻的抛开一切,一心想着做你心底的那个人。” 话说到这里,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角落里的千雪巨灵瞬间跳到了他的怀里,仰着脑袋轻柔的添了一下他的脸。寒凉如冰的感觉顿时在脸上蔓延,让洛小天的神色再次归于冷漠,他抱紧怀里的千雪巨灵,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凛冽的秋风扫过殿内的烛台,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顾言君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望着洛小天离开的背影,他想大声告诉他,他已经想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可是话到嘴边,眼前之人却早已消失不见。 第77章 段默想见你 几日后,以天清阁为首的一些正道宗门以清剿邪派的名义,分成东西两路夹击寒幽谷。虽然他们人多势众,战术高妙,可奈何寒幽谷峰峦如聚,谷坡众多,地势易守不易攻,再加上维护寒幽谷的各路妖魔暴戾凶悍,同时又有郁尘鼎加持,那些门派的修士剑术道法再高深,也迟迟攻不进寒幽谷的峡谷入口,以至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原本高昂的战斗力就已经消耗殆尽。 在如此形势下,许明晗与其他门派掌门作出了与洛小天和谈的决定。他们承诺可以不再追究寒幽谷众人的罪责,允许他们自由的生活,但条件有两个,第一,他们不能离开西南峡谷,第二,洛小天必须把郁尘鼎放入不归海。 -- 第144页 “不再追究罪责,允许自由”,看着手里的那封关于和谈的信笺,洛小天只觉得可笑至极。这两个条件,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对寒幽谷的那些人进行压制,其中毫无平等公正之意,甚至让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真诚。 不过,洛小天重建寒幽谷,只是想给一些被修真界所不容的人提供一个安宁的容身之所,同时也算是替顾言君保护一些他想保护的人。而“战争”这种东西太残酷了,就算他们有郁尘鼎在手,与那些正道宗门势均力敌,激战数十年也是相持不下,可是最后的局面,无疑是两败俱伤,白白牺牲掉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所以经过一夜的思忖,洛小天答应了那两个条件,会在十日后,去往不归海。 天气越来越冷了,当从翻卷的云层里飘下第一片雪花的时候,洛小天正躺在床榻上眯着眼睛休憩。洞窟里有些阴冷,顶壁上还时不时的有水滴落下来,啪嗒啪嗒的敲打着那些黑漆漆的岩石。 听着周围的滴水声,他渐渐困意来袭,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去到了玄武殿,看到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放肆的把顾言君喜爱的那些莲花一朵一朵的剪掉,最后还笑嘻嘻的自称是给顾言君送惊喜。 少年是那样的倨傲轻狂,目光晶亮的似乎不惧一切,直到顾言君说出要收他为入室弟子的话后,才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的失了心神…… 可是,洛小天在梦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却挂了一抹安谧的笑容。 “咣当”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动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的思绪仿佛还被那场梦定格在许久以前,那是他刚刚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回首往昔,他忍不住去想,也许一开始就是他错了,是他先招惹的顾言君,是他把自己刻到了顾言君的心里,亦或是他把顾言君刻到了自己的心里。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刚刚声音传出的方向,眼见遭遇飞行失败的千雪巨灵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脑袋上鼓了一个大包,背上的一对小翅膀仍是不服气的用力扇动着,他下意识的就哈哈大笑起来。如今,唯一能带给他快乐的,就只剩下它了。 他下了床,走过去把它抱在怀里,安抚似的给它吹了吹头上顶着的大包。就在这时,若千晨从洞窟外走了进来,如往常一样,冷着一张脸,沉声说道:“顾言君又来了。” 这些日子,无论凄风冷雨,顾言君每日都会准时在峡谷的入口处站着,而且一站便是一整天。峡谷被洛小天设了结界,顾言君破不了他的阵法,只能一天天的守在入口处,希望能见他一面。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只见若千晨眉宇紧蹙,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一下,才说道:“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段默,他想见你。” “段默师兄?”洛小天久久黑如暗夜的眸子,难得有了一点光亮。 也正是因为注意到了他眼里的变化,若千晨问都没问是否让段默进来,就已经是洞悉一切的样子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他便把段默带到了洛小天的面前。 段默见到他时,唇边依旧沁着温柔的笑意,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份苦涩。他看着曾经活泼开朗的少年,如今满脸的沉敛忧郁,顷刻间心里涌出一丝心疼,许久才开口问道:“小天,最近好吗?” 洛小天想着自己有很久没有见到他的段默师兄了,此刻相见,他头也未梳,一副邋遢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已经不是灵云城的弟子,再无资格唤他一声“师兄”了。 “我很好,”洛小天低了低头,“你呢?你过得好吗?自从在福安村你失踪后,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洛小天自然是知道段默为什么会失踪的,可是他与顾言君都答应过沈念,不会多言。 段默的眼神有些无辜:“我在福安村遇到了沈念,他打听到你与三殿主除了腐尸后去了平城的方向,便一路找了过去,谁知到了平城后,才发现你们并没有去过,可是平城是我的家乡,当时正赶上父母族人的祭日,便在那里多留了一段时间,”他的视线渐渐从洛小天的脸上移开,声音也沉了下去,“只是没想到,再回去灵云城,一切会变化这么多。” 他顿了一下,眼见洛小天脸上的忧郁深了几分,急忙又笑道:“对了,平城的海棠花开得最好,一年四季都是一派鲜艳的光景,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平城看看,好不好?” 洛小天抬眸看向他。即使他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去想:段默是把他当作段意了。也许当初在灵云城的时候,洛小天初见段默,对方的那句“你果真还如小时候一般,每次看到这海棠花,便会出神”,说的不是他,不是原主,而是段意。 不过,听段默说的那样真诚,洛小天还是嘴角微扬着应了一声“好”。 当他的话音落下后,两人相互静默着,直到段默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玉簪子,上面雕刻着洛小天熟悉的满天星。 段默抿了一下唇:“其实我今日来这里,除了要看看你是否安好,还要帮一个人完成他的心愿。” 那个“他”指的是谁,洛小天心知肚明。 “顾言君让你做什么?” 段默看了眼手里的玉簪,平和道:“帮你梳好头发。” -- 第145页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的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脑海中猝不及防的闪过顾言君为他梳头的画面,那一刻,他的心跳出奇的乱,却又莫名其妙的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住。想起这些,他竟鬼神神差的对着段默点了一下头。 等发髻梳好,段默将玉簪帮他戴上去的时候,洛小天再一次觉得心里乱极了,这根玉簪插进发髻的同时,似乎也将他蒙在心里的那层薄纱用力刺破,以至于过去关于顾言君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重新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顿时心思紊乱,不知所措。 段默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已经不清楚了,只知道段默前脚离开后,他后脚就冲了出去,匆匆忙忙地飞落在了这里最高的山顶上,以求可以望到此刻守在峡谷入口处的顾言君。 北风卷地,漫天的白雪纷纷扬扬的飘落。 当他隔着一段谷坡,望到那个小的可怜的身影时,瞬间像个傻子一样,含着泪笑了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对顾言君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是他就是喜欢他,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喜欢。 他望着远处的顾言君,看到他的身影浸在漫天飞雪当中,像是在吹着玉箫,明明隔得很远,他根本听不到一点点的箫声,可他却还是觉得耳边有悠扬的乐音起伏跌宕,像是这世间最好听的声音,慢慢融化进他的心田…… 十日后,绵绵的白雪把大地渲染的浩然一色。洛小天如约而赴,去了不归海。 临动身前,若千晨曾劝过他,说只要郁尘鼎从他的手中离开,修真界那些所谓的正道之人便会随便给寒幽谷的这些人捏造罪名,置他们于死地。 洛小天何尝没有这样想过,更何况,今日他要把郁尘鼎放入不归海的事,恐怕整个人间都知道了,想来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个凶手,怎么会忍心看到郁尘鼎坠入裂谷深渊,估计早就已经蛰伏起来,等待抢夺郁尘鼎的时机。 于是为了防止变生不测,他让若千晨连夜带着寒幽谷的那些人暂时去了蛮荒之地。那里本就是妖魔的栖息地,修真界的人碍于上古先祖与妖魔立下的界线守则,绝对不会轻易踏入那里。 可是安排好了其他人,洛小天却唯独没有思虑自己的安危。虽然他答应若千晨会见机行事,保护好自己,但是没有人知道,从他爱上顾言君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在这个世上,除了顾言君的生死能够左右他的情绪外,再没有其他能让他寒心销志的事情了。 就在洛小天将要抵达不归海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惊愕一瞬,立刻回头望去,不远处匆匆而来的段默,被穿过山丘的黄昏余晖轻轻笼罩,眉目间泛着暖红色的光晕。 “小天!不要去不归海!” 这是在那天的日落晚霞中,段默迎着猎猎的寒风,对洛小天用尽全力喊出的一句话,也是此生最后一句话。 第78章 只愧对一人 就在一个时辰前,许明晗急匆匆的赶到灵云城的青龙殿,那时候陆莫辞去了玄武殿找顾言君,殿内只剩下了段默。 许明晗一见到段默,便难掩慌乱的说道:“以江堂主为首的一些掌门宗主不听我劝,已经在不归海布下天罗地网要置洛小天于死地,你赶快去告诉仙尊,看此事还有无回旋的余地,保小天一命。” 可是段默意识到时间根本来不及了,便没有请示陆莫辞,直接自己动身去寻洛小天。 “小天!不要去不归海!” 几乎是在洛小天刚刚听清这句话的瞬间,段默突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直地跪倒在地。 段默倒下去的那一刻,洛小天才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个人。 阴气森森的面具下,一道狠厉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洛小天惊惑的眼睛里,他的掌心掩藏在黑色的斗篷下,从上面攒升出的戾气还未完全消散。只这一掌,若是在身后偷袭,便足以穿透一人的脊背,震碎五脏六腑。 他似乎是笑了,那嘴角扬起的弧度,得意而又冰冷。 洛小天就是在他的那抹笑意里,被猛然间喷薄而出的怒火冲冠攻心。他立刻幻化出手里的郁尘鼎,如疾风一般,闪身上前。 可奈何那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邪肆凶狠的暴戾煞气,洛小天手中的郁尘鼎再厉害,可自从被他控制以后,便只能吸取万物灵气,如今用来对付此人,就只剩下徒劳无功。 不过好在他现在也如交手之人一般,周身煞气残暴,论道行,两人不相上下。但是几个回合下来,这人好像并不想与洛小天战个输赢,更不想夺取他手中的郁尘鼎,反而只是松松散散的跟他过了几招后,就忽然找准机会,施法消失不见。 洛小天气喘吁吁,满目烈火在那人离开的刹那,多少熄灭了几分。当他收回思绪,把整个注意力凝聚在气息全无的段默身上时,脑袋嗡得一响,双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了段默的尸体旁。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支配起那双颤抖着的手,把段默抱进怀里的。他只知道有夺眶而出的液体覆盖了他的整张面孔,又在段默的肩头浸湿一片。 他觉得心里疼的难以忍受,想用力的嘶吼出声,却又发觉浑身的力气正在慢慢耗尽。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疾呼什么,随之便有数以万计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洛小天没有回头,阴郁许久的目光在此刻完全失焦,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段默越来越冰冷的身躯,想着他前不久说过的那句带他去平城看看。 -- 第146页 四周的众修士仗剑而立,看着眼前被煞气蚀心震骨的段默,皆是用愤慨到极致的目光盯着洛小天的身躯,恨不得化出千万剑雨,将此人凌迟致死。 成了千夫所指的凶手,洛小天连争辩解释的心力都没有了。在那些正道之人的眼里,他就是魔,是无恶不作的魔,他的解释在他们面前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滴水,就算滴落进尘沙里,也是转眼间无处可寻,沙漠还是那片沙漠,他根本改变不了。 他仍是跪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抱着段默。他忘记自己是怎么晕死过去的,只恍惚记得有些人冲了上来,把闪着冷光的长剑刺进了他的肩膀,他的肋骨,他的胸膛……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被人用粗重的铁链捆绑在玉石柱上,原本白色的玉石被他背部渗出的血水染的赤红一片,颜色像极了此时此刻天清阁的殿堂外挂着的那两盏猩红色的灯笼。 许明晗从殿内走出来,沿着石阶一步一步的向下。石阶上有被风吹落的桃花花瓣,一时间被他的脚风带起,混着一些融化的雪水,粘在了他的衣摆上。 汇集此处的一些掌门宗主,在见到许明晗以后,皆是微微拱了拱手。 许明晗向众人回礼后,转眸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洛小天,持重的神色随之一沉,对其他人说道:“我已经命人把段默的尸首送回了灵云城,但是陆仙尊并不在那里,此刻灵云城的弟子正在外寻觅仙尊,如今只能麻烦诸位再多等片刻。”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中年男人就指着洛小天气忿道:“这魔头杀了陆仙尊的入室弟子,想来即便现在陆仙尊在这,也绝对不会轻饶这厮,倒不如许阁主直接做主,下达诛杀令,将这魔头废除灵根,挫骨扬灰。”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在场的其他掌门宗主纷纷高举手中的长剑,急切地要求许明晗做主杀了洛小天。 燎炉里燃起的火焰像极了此刻众人眼里的怒火,许明晗沉静的神色里似乎多了一份为难,低头想了一会儿后,刚要开口说什么,抬眸的一瞬间,就见顾言君突然持剑御风而来,当他的视线聚焦在那把凌殇剑的时候,眼里瞬间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原本攥紧的掌心竟然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其他人一时间都随着许明晗倏然凝聚的目光望过去。 眼见顾言君飞落在地后,被风鼓起的深蓝色衣袖随之慢慢归于平静,一如此时不请自来的他,神情冷静淡漠,面上无多余的情感。 对于他的到来,令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感到惊讶。当时在燕门宗的时候,他们都亲眼所见洛小天刺了顾言君一剑,并无情的与他断绝了师徒关系。摊上如此大逆不道的徒弟,所有人都替顾言君感到悲悯。不过,原以为洛小天是生是死,顾言君此生都不会再干涉,没曾想他竟然来此。 一时的疑惑下,有些人忍不住猜想:难道顾言君是想亲眼目睹这孽徒被处死? 可是,接下来顾言君的一席话,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可能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顾言君在说出这句话时,目光深深凝固在洛小天的身上,眼角染了苦涩的笑,“从我用浮生咒聚起萧寒的三魂七魄开始,我就做错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能够让他走一条平坦顺遂的路,我便可以无愧于心的陪他一起走下去,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就算没有萧寒,他也还会是洛小天,他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路要走,反而是我的自私与那些自以为是的执着,把他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听着这一声声直击心底的话语,明明顾言君的语气如同结了冰霜的湖面,早已泛不起丝毫涟漪,可是洛小天仍是察觉到了一抹诀别的情绪,像此时划过脸颊的寒风,那样悲楚而又无奈,让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在场众人震惊之余,不禁哗然一片。 “三殿主居然用浮生咒让萧寒活了过来,简直就是罔顾修仙之人的本分,此行此举,罪不可恕!” “可是当年也是三殿主杀了萧寒,才换来人间百年的太平。” “杀了萧寒又如何,说不定当时的他只是为了撇清与萧寒的关系,掩人耳目,你们可别忘了,他与萧寒曾经关系匪浅,如今有洛小天这个魔头兴风作浪,便是最好的证明。” …… 就在众人对顾言君的功与过争论不休时,许明晗突然开口道:“言君应该只是一时糊涂,”他一边说着,一边穿过人群,朝着顾言君慢慢走过去,“过去的对与错,都已经过去了,无需再过多的争辩,不过既然义弟亲口承认聚起了萧寒的三魂七魄,让他重新转世为人,那便由你亲自动手,杀了洛小天,了结了这份罪孽,也算是给世人一个交代。” 许明晗说得云淡风轻,带着往日的清雅和煦,却出乎意料的让顾言君感觉到了刺骨入髓的冰冷与陌生。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顾言君才淡淡道:“虽然洛小天不愿认我这个师尊,可是按照灵云城的门规,我一日不说出将他逐出师门的话,他便依旧是我顾言君的徒弟,他犯下的所有错,都可以由我这个师尊代为承担。” 他掀了一下锦袍衣摆,面无表情的跪了下去,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恳求的滋味:“我顾言君此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唯独愧对一人,望诸位看在我的薄面上,留洛小天一命。” -- 第147页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拔出了手中的凌殇剑,对准心口,猛地用力刺了下去。一时间,大红的鲜血如同盛开的妖艳之花,在他的胸口处潋滟开来,蓦然刺痛了洛小天的双眸。 他怔怔地看着顾言君,恰逢他也看向他。那最后一眼,泪眼朦胧,却是含了最深情的笑。 顾言君倒地的一瞬间,洛小天见他动了动凉薄的嘴唇,明明没有什么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来,可他还是听到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见顾言君竟然为了保住洛小天的命,甘心用自己的命来换,在场者人人变色,忽的大惊一声。 许明晗愣了愣,急忙俯下身去,抱住了顾言君的尸体。只怪夜深灯暗,没人注意到他的眼里似是蓄了得逞的笑。 “言君!言君!你为何如此傻!为何如此傻!” 他敛起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笑,转瞬间便换上了疯狂的怒意,指着洛小天吼道:“你杀死了段默!现在又害死了我的义弟,你到底还要让多少人因为你丧命!” 许明晗流着悲恨交织的眼泪,在旁人看来,痛不欲生。 洛小天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一颗早已破损的心完全沉到了深渊里,望着顾言君的尸体,拼命摇着头:“我没有杀死段默师兄,我也没有害死我师尊……” 他的眼里沁了血,咬着牙,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任由铺天盖地的煞气之火焚烧掉他的全部理智,片刻之间,便挣脱掉身上的铁链,周身戾气翻卷。 天边突然生出的黑云仿佛将要压向地面。吞天卷地的大雪裹着寒冽的疾风呼啸而来,一时把所有人的视线淹没。 猝不及防间,一声声惨叫响彻云霄,连绵不断。洛小天把顾言君扛在肩膀上,手里拿着他的凌殇剑,已经彻底杀红了眼。 待他杀出一条生路,带着顾言君冲出天清阁的时候,天蒙蒙亮了些,可是鹅毛般的大雪并没有要停歇的趋势。 各路修真门派穷追不舍,刀林剑雨,嘶吼铮鸣,似乎要震碎整个人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小天在一路的追杀下,来到了一座临海的悬崖上。崖底波涛汹涌的海浪肆无忌惮的翻滚着,狠狠拍打着光滑陡峭的崖壁。 而险峻的悬崖上,一片片白雪簌簌而下,可刚刚坠落在地,转眼间,便被浸染成了血红色。 放眼望去,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从山谷遍布至崖边,只剩一丝温热的鲜血慢慢流向他的脚下。 洛小天一张沾了血污的瘦削脸庞上,薄唇轻启,鼻翼翕动,一双猩红色的眼眸中,狠戾与杀意翻涌。 “洛小天!”一个中年修士朝其厉声道,“你师尊顾言君原本想用自己的命换你一命,你却不知好歹,残害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今日若不除掉你这魔头,有负天下世人!” “哈哈哈哈……”洛小天突然仰天长笑,声音尽显疯狂,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那把凌殇剑,侧脸看了一眼崖边躺着的顾言君,只一眼,目光中骤然闪过一缕温情。 他收回视线,转眸看向面前的那些与他执剑相向的修士,冷冷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为魔为邪、罪大恶极,可是你们这些自诩正派之人,谁又是堂堂正正,至仁至善,你们永远都不配修真得道,永远都不配修真得道!” “洛小天!你死到临头,还如此不知悔改,当真是罪不可赦!” “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他,将他剥皮削骨!让他永世无法超生!” 话音未落,一把把利刃穿过冷冰冰的气流,朝着洛小天袭来。 而洛小天的神色突然沉静了下来,不作任何的反抗,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缓缓附下身去,温和的托起顾言君的尸体,摊平的掌心之中赫然显现出一团白色的辉光。 “灵根!……是灵根!”一个修士惶惑道。 刹那间,洛小天把那团白色辉光送进了怀里的那具尸体中,释然一笑后,便纵身跳下了一旁的悬崖,落进了翻腾的大海中…… 第79章 你想见顾言君 “啪”得一声巨响,说书人把醒木用力拍在桌面上的时候,洛小天瞬间一个激灵,身子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擦了擦嘴角边挂着的口水,愣愣的想了一会儿,整个人好像还没有从刚刚做过的一场大梦中清醒过来,坐在他对面的若千晨就不耐烦的说道:“你来这里,不是想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吗,怎得听不下去了?睡得比猪还香。” 洛小天脸一黑,挑着眉毛悻悻地瞥了他一眼,尚且看在若千晨让他活过来的份上,努力克制下肚子里的火气。 “我食困不可以吗?谁让你手艺不精,把我的肚子刻这么大,害我如今一顿吃十碗米饭。” 说着,他委屈巴巴的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若千晨无奈摇头。两年前,洛小天失掉灵根,跳下大海后,若千晨为了救他,用柳木连夜刻了个小木人,利用傀儡术招回了他的魂魄。因为赶时间,刻工粗糙了一点,留的肚子比他过去大了一圈,长相与他过去也只有六七分相似。 其实当初在匆匆忙忙雕刻小木人的时候,若千晨本想用他手里那个现成的木头人,可想着那是很久以前萧寒雕刻的自己,若是洛小天以萧寒的模样重活世间,必定会招惹许多的麻烦,倒不如换个样子,重新做人。 “你本来就吃的多,怪不得我。”若千晨冷声说完,捏起茶杯往嘴边送。 -- 第148页 洛小天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不知道这冰山死人脸中了什么邪,自从他醒过来后,话明显多了一些,动不动就跟他呛声,噎得他无话可说。 这时,茶楼里的说书人终于把那一百单八个好汉的英雄事迹讲完了,接下来,手中的木板一拍,便开始说起这两年来,天下间发生的一些大事。 只见说书人刚一开口,就有人坐不住了,直接从凳子上面弹了起来。 “什么?!齐麟成北齐国的君王了?!” 他惊天动地的高声一喊,弄懵了在场的所有人:天呐!哪里来的大傻叉,竟敢直呼君王大名。 若千晨看不下去了,急忙按住洛小天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来,告诉他:“一年前,齐麟统领边塞的精锐军,得朝中一些外戚相助,里应外合下篡了位,致使原先的北齐王自刎而死,不过北齐国的百姓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毕竟原先的君王昏庸无能,如今齐麟当了君主,倒是很体恤民情。” 洛小天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想起齐麟临去边塞前,他就看他不对劲,当时齐麟说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如今一做,就是篡了他皇帝哥哥的位,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某人,就不得而知了。 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着,不一会儿,便提到了如今修真界人人为之叹息的风云人物——顾言君。 “圣上曾在清气缭绕的灵云城修行过一段时间,而这灵云城的三殿主顾言君,原本在修真界地位赫然,人人瞻仰,可是他却用浮生咒救活了寒幽谷的魔头萧寒,并收其为徒,更名洛小天,但这孽徒魔性不改,杀人无数,被修真界所不容,顾言君为了保他一命,自裁而死,只是难料这洛小天对他师尊还算有情,自剔灵根,救了顾言君一命,不过顾言君醒来后,没了仙术道法,日日消沉,最后辞了灵云城,自个去了西南峡谷,终日修行歪门邪道,自甘堕落成魔。” 这时有人兴致勃勃的抢着说道:“我听说顾言君有断袖之癖,最近好多地方出现成年男子失踪的怪事,莫不是被这顾言君抓了去?” 他带了打趣的意味,众人听完,皆是哈哈大笑起来。只有一人猛击桌面,斥喝一声:“放屁!” 洛小天恨不得冲过去,连踢那人数十脚,还好被若千晨及时止住,才没有闯出大祸。 若千晨把气呼呼的洛小天拖出茶楼后,只听洛小天仍是愤愤不平的模样说着:“他们长没长脑子啊,说得都是什么狗屁话,顾言君是那种人吗?他们就是诽谤!诽谤!” 若千晨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洛小天张牙舞爪。四月的天空,阳光明媚,落在洛小天的眼里,流光溢彩。 把肚子里的火全部发泄出来后,洛小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对顾言君的过分维护,便浑身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眼神飘忽道:“我不是关心顾言君,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些人把世间的所有恶事都往魔的头上扣,他们那么能猜测,怎么不直接去西南峡谷找找,看顾言君到底抓没抓人。” 若千晨并不善于揣度别人的心意,更何况洛小天与他一样,也已经是无心之人,只是从他的话里,就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背后的深意。 “你想见顾言君。” 洛小天身子一僵,他惊讶若千晨不是用的问句,而是实打实的肯定句,难不成能看穿他的脑子。 他不说话了,只是闭着嘴巴使劲摇头。若千晨突然不想理会他,转身大步离去。 洛小天见状,急忙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嘴里还不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给自己辩解:“我真没想,真的没想,真真的没想……好吧,可能就想了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的一点点……” 他碎碎念个没完没了,直到两人回到了密林里的一间竹屋时,洛小天才闭了口。 竹屋前,足有雄狮那么大块头的千雪巨灵跟着血狼“君君”练习着如何完美刨坑。 一旁脸色阴郁的少年,拿着锃光发亮的刀子慢慢打磨着一把木头剑,而好好的灼华剑却被他丢在一边,华丽的剑鞘上沾了一些泥土。 洛小天记得,顾言君曾经也给过他一把木头剑,可惜在福安村的时候,被他不小心弄丢了。 燕执听到脚步声后,朝着他与若千晨看过来,只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锅里有饭”后,就继续打磨那把剑。 前两天,洛小天从眼前这间竹屋里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若千晨提到过。自从离开燕门宗以后,燕执自己建了个房子,一直住在这里。而血狼熟知他的气息,曾经带着燕樱娆找到了这里。并且此后的一段时间,燕樱娆来看过他几次,给他带些衣食,并把灼华剑从燕门宗给他拿了出来。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就不来了,影仙堂的人说,燕樱娆有一日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一个大活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而在那一日,有一个人也不见了,就是被修真界尊称为“仙尊”的陆莫辞。 说起来可能有些巧合,燕樱娆和陆莫辞不见的那日,刚好就是洛小天去不归海的那天。 起初,燕执领着血狼寻找燕樱娆的时候,曾在一座山崖下看到过一片血迹,看当时血狼长啸的反应,便已经可以确定那是燕樱娆的血。想来人是凶多吉少,不过寻不到尸首,燕执便坚信燕樱娆还活着,只是没想到,一寻就是两年,也没寻到有关燕樱娆的一点踪迹。 -- 第149页 若千晨掂了掂手里装着衣物的包袱,对洛小天说道:“我把买的东西送去蛮荒之地,你和燕执待在这里。” 他把后面四个字吐重了一些,明显是在警告洛小天不要去他不该去的地方。可奈何洛小天答应的痛快,但是若千晨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离开密林,去了西南峡谷。 一路上,他都在寻思,以他现在的样子,顾言君应该认不出他是谁,要不要直接告诉顾言君他就是洛小天?可是一想到顾言君一直以来都把他当作萧寒,他就来气。尽管那日顾言君说“就算没有萧寒,他也还会是洛小天”,但是这也就是单单承认了他是个独立存在的人,不是任何人的转世或是替身,至于深埋在顾言君心底的那个人是萧寒,还是洛小天,他终究没说。 洛小天想着,倒不如他先以陌生人的身份,试探一下顾言君。 等到了峡谷的入口处时,洛小天恍惚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他,以至于他猛地转头,眼睛滴溜溜的瞧向四周的山丘崖壁,确定没人后,他才耸了耸肩膀,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 他不知道顾言君住在哪里,只凭着之前的记忆,来到了他过去住过的那个洞窟。 远远的,他就闻到了一阵淡雅的清香。等走进去后,里面明显有被人收拾过的痕迹,右手边是一张整洁的床榻,一个铺满宣纸有些陈旧的书案,而左手边种了一些花花草草,有铃兰,桃树,灵芝,芍药,月季……全部都是玄武殿前的那些花草,只是唯独少了那一池的芙蕖,多了几株满天星。 洛小天疑惑石头上竟然还能种花种草,便一时好奇,走过去细细打量,却不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小天?” 洛小天一惊,立刻转过身去,猝不及防间,一道修长的身影靠了过来,吓得他赶紧后退两步,却不曾想,那人竟然随之上前,直到把洛小天逼得后背紧贴石壁。 洛小天无奈,急忙伸出手去,抵在了那人的胸口,迫使对方止住了步子。 只是,当他的手心贴在那人的胸口处时,隔着薄薄的蓝色衣衫,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几道突兀的触感,似乎是结了痂的疤痕。他不由得愣了一下,紧接着瞬间抬眸,清亮的眼眸一时撞进顾言君的眼里。 他还是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衣服,线条分明的脸庞染了岁月的痕迹,有些憔悴黯然,却不减曾经的稳重矜贵,只是身上再无半分仙气。 洛小天直勾勾的盯着顾言君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眼里的光亮暗了下去,整个人往后退了退,脸上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他的视线移向洛小天圆鼓鼓的肚子,神色里多了一份纠结。 洛小天立刻反应过来,匆匆解释道:“道友别误会,我是男的。” 话一出,顾言君嘴角一抽。他刚刚只是在想,眼前这人该是吃了多少东西,会把肚子吃成皮球,实在没往其他方面瞎想,但是眼前之人却是傻得可爱,像极了他曾经的小徒弟——洛小天。 顾言君抬了抬手里拿着的几坛酒,语气不冷也不热:“我自己喝酒无聊,既然你唤我一声道友,能否陪我喝几杯?” 洛小天眨了眨眼睛,他是要拒绝的,毕竟他只是来看一眼顾言君,见他安好,他就离开,可是脑袋却不听使唤的点了点,应了下来。 第80章 我是一根柳木 顾言君把书案上的那些宣纸收拾了一下,只留一把长箫。洛小天无意间扫了一眼,却还是清楚的看到那些宣纸上面,一张一张,都是他的画像,有笑的,有哭的,有生气的,有难过的…… 他空荡荡的胸腔突然冷不防的难受了一下,状似无意的询问道:“道友这是画的谁啊?” 顾言君捏着宣纸的手指颤了一下,看着宣纸上的人,回应道:“一个死皮赖脸,长在我心底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洛小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顾言君疑惑的抬头看向他,洛小天被他看得更加不自然,摸着额头使劲躲闪着顾言君的视线,直到顾言君移开目光,淡淡说道:“你是这山里的精怪吧。”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缓过神来,在他的对面盘膝而坐,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我是这山里的精怪,是……是一根柳木。” “柳木?”顾言君不太相信,“这山里有水杉,有乌桕,也有榕树,可是我没有看到柳树啊。” 洛小天喝了一口酒,拿手比划:“我就是一根木头而已,可能不知道是谁在这山里丢了一根柳木,我就运气爆棚,修炼成形了。” “哦~”顾言君故意拉长尾音,似乎更加不相信了。 洛小天只好转移话题:“嗯,这酒不错啊。” 顾言君看着他:“觉得不错,就多喝点。” 洛小天干笑两声,想着喝酒坏事,怎能多喝。可是,连喝三口后,他就啪啪扇脸,一个人整整喝了三坛。 “呃……嗝。” 他打了几声酒嗝后,就把红彤彤的脸凑到了顾言君的面前,开始口齿不清的说起了胡话:“师……师尊,你说!这两年你想没想过我?” 顾言君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从见到洛小天背影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大体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出于不确定,他便故意靠近他,当察觉到洛小天并无心跳声时,就知道他为傀儡之身,而能施展此法者,只会是若千晨。 -- 第150页 洛小天见顾言君迟迟不回复,又问了一遍,满嘴的酒气扑到顾言君的脸上:“你想没想过我?” “无时无刻。” 顾言君即刻回复,洛小天听了后,瞬间傻笑起来,笑够了之后,脸色一变:“啥意思?” 顾言君看着他一脸迷惘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言简意赅道:“想。” 洛小天笑嘻嘻的往地上一摔,像个小皮球一样,开始快乐的打起了滚,只是洞窟的地面都是坚硬的石头,他被硌得难受,又被一块凸起的石块撞了一下脑袋,不禁痛呼一声,立刻坐了起来。 顾言君见他撞到了石头上,旋即起身,走过去想要扶起他。 可是洛小天突然抓住他的衣袖,皱着眉头问道:“师尊,咱家王八殿咋变样了?” “王八……”顾言君有些欲哭无泪的摸了摸鼻梁,“那是玄武。” “就是王八!” “好好好,是王八。” 洛小天再次傻笑,一把搂过顾言君的脖子,嘴唇紧贴在他的耳边,忽然敛起笑容,认真道:“师尊,你到底爱不爱我?在你心里,我与萧寒你更爱谁?” 顾言君怔了一下,抬起手来抱紧了他:“在我心里,萧寒是我的亲人,你是我想厮守一生的人,就算没有萧寒,你也还是洛小天,是我顾言君此生唯一爱过的洛小天。” “真的吗?”洛小天说完,打了个哈欠。 顾言君把他抱在怀里,手臂再次紧了紧:“真的。” “哈哈哈……”洛小天甚是满意的傻笑着,不一会儿就没了声音,睡了过去。 等翌日清晨,他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眼见顾言君睡在他的身侧,温暖的晨光与床头未燃尽的烛火交相辉映,把顾言君好看的眉眼装饰的柔软温润。 他似乎是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样真实,忍不住脸上一惊,咋咋呼呼的喊道:“我基因突变了!” 顾言君被他吵醒,脸本来就煞白,如今更白了:“怎么了?” 他见洛小天一脸惊魂未定,不由得问了一下。可当他看到对方双手紧紧捂着心脏的位置后,便立刻明白了一切,语气温和的解释道:“你不必害怕,是你昨晚在梦里一直说想要一颗心,我便把我的心分了你半颗。” “啊?”洛小天更加惊慌了,连忙去扒拉顾言君胸前的衣服,“你这人有毛病吧!怎么还有把心分给别人的!” 顾言君一把抓住他的手,立刻让躁动不安的他安静了下来。 “无心可以永生,有心便要经历生老病死,只不过,有心便有情,”他顿了顿,那双凝视着洛小天的眼睛,深情款款,“洛小天,我可以做那个与你白头偕老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洛小天心跳的更厉害了,他觉得他的呼吸仿佛随着时间一起停止了下来,一动不动的注视了顾言君许久,才意识到眼里有了湿润的感觉,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扬,又哭又笑的样子有些难看:“你别后悔。” 顾言君微微一笑,把嘴唇靠近对方唇畔的瞬间,真诚道了句:“永不后悔。” 有了心脏后,洛小天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他乐此不疲的为顾言君修剪着洞内的花花草草,可是当看到角落里一株四季海棠时,顿时心间一沉,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向坐在桌案旁的顾言君,声音里透着紧张:“师尊,你看你现在已经算是半个魔了,那再让你心智大乱,也就顶多就是长点戾气而已,所以……所以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于是接下来,他对顾言君说了百年前水谣村乡民被杀的真相,以及后来魔煞伤人、燕盛文被杀、段默惨死的事情,而导致这一切的凶手都指向同一个人,那个人萧寒认识,又对顾言君很熟悉,想来也是顾言君认识的人。 “师尊,你还记得在福安村的时候,我曾经问你,这个世上能让你情绪失控的人有谁,那现在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萧寒,除了……我,还有谁?” 一时间,顾言君眉宇紧蹙,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义兄。” 不得不说,自从上次许明晗让顾言君亲手杀了洛小天,顾言君便越来越看不透他这个义兄了。 这时,洛小天沉思片刻,脑海中忽地闪过什么画面,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吓了顾言君一跳。 洛小天似乎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忙拿了宣纸,一边画着什么东西,一边说道:“师尊,我在萧寒的记忆里,看到萧寒与那凶手打斗的时候,从那凶手的身上掉下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个玉佩,不过落地上就碎了,碎了后的样子是这样的,”他把一副画工实在粗鄙的画作摆在顾言君的面前,“至于颜色,是那种淡淡的青白色。” 听到“青白色”三个字,顾言君即使不想承认,可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的出现许明晗的影子。当年他亲手还给许明晗的玉佩,就是青白色的,只是这百年来,他都未曾见许明晗戴过,便多少忘记了那玉佩的样子。而且他清楚的记得,当年在水谣村,萧寒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疯了一般地袭击那些修士,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萧寒是控制不住体内的煞气,才魔气侵心,想要杀人,可现在仔细一想,或许是那些修士里有一个他痛恨的人…… 洛小天见顾言君的眼底似乎有戾气翻涌,便像是洞悉了他此刻的心事一般,宽慰道:“师尊,这世间青白色的玉佩太多了,不一定是许阁主的,再说许阁主出生修仙世家,必定从小就满身灵气,而那凶手,我跟他交过手,那人身上的煞气少说也有一百年了。” -- 第151页 顾言君静了静心,抬眸看向洛小天。如今洛小天有他的半颗心,他想什么,洛小天都知道。 听完他的话以后,顾言君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是很久以前,他与许明晗结拜的时候,许明晗说起他的父亲临去世前,曾提及他有一个孪生兄长,名为“许明逸”,只不过此人生来具有煞气,而在当时,天清阁作为名门正派,若是被人知道阁主的儿子竟然是这种人,那么足以削弱天清阁在修真界的地位,于是,他的父亲为了天清阁,也为了自己的阁主之位,把许明逸丢在了荒山野岭,只是等他的父亲老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以后,便开始觉得有愧于许明逸。 对顾言君的心事了然于胸的洛小天,霎时郑重道:“师尊,看来我们有必要去趟天清阁了。” 顾言君想了一会儿,正要点头的瞬间,突然有一把冷剑从洞窟之外猛地刺了进来,直击洛小天而去。 顾言君来不及多想,一把握住剑身,红色的鲜血顿时顺着剑刃滴落在地。 而那把剑又瞬间如同闪电一般,从顾言君的手中挣脱开,回到了洞口处一道身影的手里。 洛小天见顾言君满手都是血,心里一慌,急忙撕下衣袖处的布料,迅速帮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耳边却听到顾言君淡漠的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沈念。” 他惊诧地抬起头,顺着顾言君的目光看向洞口处站着的那个人。两年多未见,沈念比以前更瘦了,他的眼眶黑黑的,像是长时间彻夜未眠的样子,一双眼睛也不似以前明澈透亮,若细细端详,便能发现那原本白色的瞳孔如今已经成了黑色。顾言君曾经说沈念中了六界至毒葬魂鸢,活不过二十岁,想来毒素已经侵入他的骨髓,将不久于人世。 而沈念之所以想要杀了他,必定是因为一件事,因为一个人。 洛小天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望着沈念恨意满满的眼睛,他只能说道:“对不起沈念,可是我真的没有杀段默师兄。” 沈念再次执起了剑,极尽嘶吼道:“即使你没有杀他!他也是因为你才死的!” 是啊,当年段默担心洛小天会陷入那些掌门宗主的天罗地网中,不顾一切的赶去告诉他,让他不要去不归海。一切都是因为他,洛小天知道,他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放下对段默的愧疚,这种愧疚感会时时刻刻啃食他的肉骨,让他日不得安,夜不能寐。而唯一能稍微让他好受一些的办法,便是找出凶手,为段默报仇。 “沈念,你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找到杀害段默师兄的凶手,之后我便任你处置。” 他的话说完,顾言君随之一怔:“小天……” 他打断顾言君的话,眼里含了泪光:“对不起师尊,我可能没办法与你白首偕老了,不过好在,我也没算答应你。” 顾言君神色微沉,握紧他的手,一时沉默不语。 沈念慢慢把剑收回剑鞘,想了想,沉声说道:“好,我给你时间。” 第81章 去见我师父 洛小天匆匆忙忙赶回密林的竹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若千晨早就从蛮荒之地回来了,此时的他就倚靠在竹屋的门框上,拿着慕天剑,面色冰冷的等着洛小天。 “刚活过来不久,你就又夜不归宿了。”他自然是知道洛小天去了哪里,不过半句都没提,只声线冷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洛小天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后脑勺,抿着嘴唇愣了一会儿,才急忙问若千晨:“以你的本事,能不能进入灵云城?” 若千晨稍稍疑惑片刻,点了一下头。 洛小天:“那你去趟灵云城,把长然引到这里来。” “你要做什么?” “我差不多知道凶手是谁了,可是我也不太确定,一切只等今晚我去了天清阁再做定夺,不过凭我的身份,要进天清阁不易,但是长然不一样,由他与我前去,进个天清阁就是一抬脚的事。” 若千晨在他面前站直身板:“那你如何肯定长然一定会与你前去?” 洛小天意味深长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屋内给血狼梳理毛发的燕执,然后小声对若千晨说道:“有他在,长然肯定去。” 于是,当若千晨擅闯灵云城,如同挑衅一般的打晕了白虎殿的一个弟子后,长然忍无可忍,一直追着若千晨来到了竹屋前。而接下来,洛小天把绑着的燕执往他面前一放,讨价还价道:“长然仙师应该清楚,如今在修真界,灵云城的地位可不比以前了,不过若是你抓到了杀害燕盛文的凶手,那灵云城可就不得了了,喏,现在燕执就在这里,只要长然仙师带我去趟天清阁,回来后,燕执就是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被不情不愿绑着的燕执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样啊,长然仙师,考虑考虑呗。” 长然冷着脸,盯了洛小天一会儿,那眼神似乎在说:一个与若千晨勾结的妖怪,想耍什么花样? 但是洛小天的话,又确实让他有点动心,不过出于整个修真界的安危,他还是问道:“你去天清阁做什么?” 洛小天回答的干脆:“当然是去见我师父了。” 长然一脸迷茫:“师父?” 洛小天点了点头:“两年前,许以卿许仙师,曾经郑重其事的对我说,一年后,无论我同不同意,他都是我的师父,而现在都两年过去了,并且我也想开了,许仙师没什么不好的,认他做师父也不亏,但是我听说,许仙师这两年一直都待在天清阁,我想见他,又进不去,这不就想到让长然仙师带个路,让我进去。” -- 第152页 长然眼神锋利的看着他,凝了凝神,沉静的想了半晌后,居然应了下来:“好,我带你去。” 洛小天笑呵呵的双手一拍:“长然仙师爽快,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大伯父,介绍一下,我叫小夫夫。” “小……夫夫?”不仅是长然,若千晨和燕执的嘴角都抽了抽:这什么破名。 入夜的璞玉岛灯火璀璨,天清阁更是火光通明,犹如白昼。 而当洛小天跟着长然去到天清阁,朝着许明晗所在的主殿走去的时候,远远的,他们就听到殿内传出哐哐当当的声响,还有一些人嘈杂的说话声。 站在石阶下,长然望着殿内一脸困惑,但是洛小天却是淡定自若,不受丝毫影响。因为他知道,这是顾言君在里面“耍酒疯”呢。洛小天与他说过,让他先去天清阁探探许明晗的口风,但是又不能太过明显的引起许明晗的怀疑,便让他假装醉酒。 洛小天与长然快要进到殿内的时候,眼见一个朱漆花瓶猛地砸了过来,长然迅速闪身,才没有“毁容”,只是一张本就乌云密布的脸,如今更黑了。 面前“耍酒疯”的顾言君,正被几个天清阁的弟子拉扯着坐下,可是顾言君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指着离他几步之远的许明晗不满道:“义兄,你怎么就能忘了我们结拜当日说了什么?” 许明晗尽量保持住一副稳妥的表情:“过去这么久了,有些话忘记了很正常。” 顾言君不高兴了,将手中的酒坛用力砸在桌案上,扬着声音喊道:“那你可记得我给你找回了玉佩?!你说那玉佩对你很重要,以前都是日日戴在身上,那为何又不戴了?!” 许明晗突然眉心微皱,没有答言,当他注意到殿门口的洛小天与长然时,愣了一下,立刻恭恭敬敬的起身上前,一边扶手作揖,一边说着客套话:“二殿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二殿主勿怪。” 他的视线落在洛小天的身上,带了些疑惑:“这位是……” 洛小天立刻接话道:“我叫长夫,是我长然伯父的亲侄子,此次前来,是来寻我师父的。” 许明晗听他是长然的亲戚,自然客气,问道:“不知公子的师父是哪位仙人?怎会在我天清阁?” 洛小天笑了笑:“是许以卿许仙师。” “以卿?”许明晗脸色微变,转瞬间,又平静如初。 这时,顾言君忽然冲了过来,在意图抱住长然的瞬间,被长然伸长手臂制止住——“师兄!你来找我啊?” 不得不说,顾言君从洛小天的身上萃取了“醉酒”的精华,演起来又逼真又到位。 长然黑着脸,对他不屑一顾。 顾言君又看向洛小天:“小公子刚刚说找以卿,刚好我这做师叔的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带你去找他。” 洛小天准备顺着他的意思应一声“好”,就听许明晗有些不安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以卿两年前染了心魔,一直都疯疯癫癫的……” “疯了?!”洛小天不顾一切的打断他,“师父疯了,我这个做徒弟的更要去看看了。” 许明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听洛小天转过头对长然说道:“伯父您可说过,做人要懂得报恩,许师父曾经收我为徒,教我吹拉弹唱,现在他病了,我是不是得去照顾他?” 长然仍是那副无人敢惹的模样,睨了洛小天一眼,极其不耐烦的说了一个字:“是。” 许明晗一听,脸色变得有些青紫,无可奈何间,他便只好带着洛小天和长然去见许以卿,而至于顾言君,他更加拦不住,任由他跟着前往。 等穿过几条长廊,来到许以卿的房间后,洛小天直接门都没敲就冲了进去,在旁人看来只是关心则乱。 他进去后,眼见床头边放着一个盈光微闪的红褐色箜篌,书案上点了两盏灯,而许以卿就坐在那里,低头画着什么,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并不连贯的话。洛小天走过去,俯下身后,把手搭在许以卿的肩膀上,皱着眉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许以卿手中的笔一顿,慢慢转眸看向他,他的神色疲惫,双目无神,只淡淡的笑了笑,便继续低头乱画。 这时,顾言君走上前去,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拿起许以卿笔下的那张纸。 被浓黑的墨水渲染的纸面上,画的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有一间间的房子,一棵棵树木,一条长长的河流……不知为何,看到这些,顾言君的脑海里倏然闪过水谣村的样子,心里也不由自主的一阵刺痛。 洛小天心有同感,立刻对许明晗说道:“师祖,我听说人染了心魔,让他去他想去的地方,见他想见的人,有时候病就会好了,我看师父一直在纸上画着一些小房子,这是不是他的家乡啊,您是他师尊,对他自然熟悉,那您知道他的家乡是哪里吗?” 昏黄的烛光笼罩下,许明晗藏在袖口里的拳头握紧,表情依旧沉静:“我见到以卿的时候,就在璞玉岛上,当时他的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我便带他回了天清阁,收他为徒。” 许明晗说话缜密,不留丝毫破绽。洛小天便没再多问,只是以照顾许以卿为由,暂时在天清阁住了下来,而长然本就是因为他才来天清阁的,洛小天不允许他走,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把他也留了下来。 -- 第153页 夜深人静的时候,顾言君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天清阁四处闲逛,巡逻的弟子听过他醉酒的架势,那简直跟疯了一样,于是见着他,都是绕路走。 许明晗下了命令,让弟子开着天清阁的大门,顾言君想走便走,不必管他。其实许明晗最近两年也很为难,毕竟顾言君不再修炼仙术,甘心往魔道的边缘靠拢,又与萧寒和洛小天有牵扯,与他走的近了些,难免会遭到修真界一些人的闲言碎语,可是许明晗为了维持他的“慈兄”形象,便一直允许顾言君与过去一样,在天清阁来去自如。 当顾言君走在桃林中的石子路上的时候,这里黑灯瞎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一不留神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虽然是那人不长眼撞得顾言君,可反倒比顾言君反应更加强烈,吓得差点大叫起来,不过还未来得及开嗓,就被顾言君捂住了嘴巴,拉扯着躲到了一旁的桃树林里。 洛小天眼睛瞪得圆圆的,冷静下来后,眼见旁边的顾言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把另一只手从他的嘴巴上挪开后,随之指了指一个方向。 洛小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走过。 后面那个年轻人穿着普通,可前面那个人就不一样了,穿着锦衣道袍不说,手里还拿了剑,最重要的是,此人身材微胖,俨然像是影仙堂的江立宿。 江立宿这么晚了来天清阁做什么? 洛小天与顾言君相互对视一眼,便悄悄寻着那两个人跟了上去。 第82章 许明逸 等到尾随至许明晗的书房时,他们眼见书房内并没有点灯,而江立宿与那年轻人进去后,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洛小天他们感到诧异至极,忍不住推开了书房的门。可当他们进去后,才发现空荡荡的书房里,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刚才进去的两个人是鬼吗? 顾言君往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道:“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入口。” 洛小天瞬间照做,可是敲了每一块墙砖,摸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最后累的他干脆往桌案旁的青席上盘膝一坐,就不打算起来了。 眼睛扫过案上的那些笔墨纸砚,除了那一根紫玉狼毫笔看着价值不菲外,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他偷偷瞥了顾言君一眼,见其没注意,便立刻把那根狼毫揣进了袖口里。 “放下。”顾言君突然看向他,严肃道。 洛小天表情恹恹的撅了撅嘴后,不情愿的把笔丢在了书案上。 这时,顾言君忽然匆匆走到他对面。洛小天以为他生气了,要弹他脑门,便下意识的脖子一缩,磕巴道:“我我我已经放下了。” 可是顾言君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是看着书案上的一个插着桃花枝的白色花瓶出了神。 洛小天从顾言君的心里读到。在灵云城的青龙殿,陆莫辞也喜欢在书案上放一个这样的花瓶,并且里面的桃花枝不多不少,必须十二枝,而此刻许明晗书案上的桃树枝数也是刚好十二枝。不同的是,陆莫辞总是把花瓶放在左手边,而许明晗放在了右手边。 察觉到顾言君心里的想法后,洛小天不作迟疑,直接把那个花瓶从右边挪到了左边。 放好后,他瞅着那个花瓶愣了愣,紧接着,失落的看向顾言君:“这也没什么用啊。” 他的话音刚落,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洛小天突然觉得屁股底下一空,瞬间“啊”得一声,失重般的垂直掉了下去。 顾言君心中一惊,眼见洛小天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密室,立刻想都未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洛小天应声砸在地上的时候,仿佛听见自己的肋骨“咔嚓”了一下,还好他这木头人够结实,不然就摔碎了。 随之落地的顾言君,急忙附身将他扶了起来。四周点了烛火,顾言君就是在这些昏黄色的烛火下,看到了洛小天因为吃痛拧巴的脸。 不过,他见洛小天并无大碍,一时指着他摔下来的地方唏嘘道:“可惜了,如此值钱的玉砖碎了。” 洛小天一听是玉做的砖,也不觉得身上疼了,忙蹲下去看,打算拿上块。等仔细一瞅,才知道顾言君在骗他,那地砖并不是玉做的,而是石头的。 他有些生气,抬起手来锤了顾言君的肩膀一拳,却突然听到岑寂的甬道尽头,传来一声骇人的惨叫。 两人同时怔了一下,急忙寻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而去。 等到七拐八拐后,终于在一个紧闭的石门前停了下来。里面似乎有人的说话声,不过听不太真切,倒是石门旁边,离地面两米多高的石壁处,有一个木匣子大小的通风口。 顾言君看了看那个通风口,便把洛小天举了起来,让他顺势坐在自己的肩膀处,刚好眼睛与那个通风口平视。 洛小天的视线穿过通风口,当瞧见里面打坐的许明晗和站在他面前的江立宿时,他并没有多么惊讶,可是当他看到许明晗身旁的郁尘鼎,以及地面上躺着的一具枯尸的时候,便被惊得吞了一下口水。如今的修真界,人人都道郁尘鼎已经被放到了不归海,再也不会有人借其兴风作浪,若是被他们知道郁尘鼎非但没有在不归海,而是被许明晗用来杀人,整个修真界的人,恐怕都要一头撞死了。 -- 第154页 而当他转移视线,最后落在一个被铁链捆绑的男人身上时,明显震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那男人的身形,就是失踪多日的陆莫辞。 许明晗调理完气息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收起郁尘鼎,看向江立宿:“这已经是第二十个了,等你再找十个人,我身上的煞气差不多便可以散尽了,只是你必须确保这些人不会被修真界的其他门派所关注。” 江立宿拱了拱手:“恩师放心,这些人都是一些一穷二白的修士,他们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并不从属什么门派,是死是活其他宗门的人不会顾及,也正因此,他们敬仰恩师的大名,想投奔天清阁,才会自愿随我来此。” 许明晗的脸色阴沉可怖,全然没有往日里的清雅和煦:“既然他们敬仰的是‘许明晗’三个字,便让他们去地狱陪他吧。” 他的话说完,忽然听到一旁的陆莫辞苦笑了一声。 陆莫辞的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绸布,苦笑时,上面渗了一些赤红的血水,说话的语气尽显苍凉:“许明逸,你就算散尽全部的煞气,也不会得道成仙。” 许明逸?听到这个名字,洛小天不可避免的一怔:他果然不是许明晗,而是许明逸,是那个被丢弃在荒山野岭的许明逸。 听到陆莫辞指名道姓的唤自己,许明逸慢慢看向他,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变得恼怒,反而笑了笑,神色好看了许多。 他起身走到陆莫辞的面前,伸手将对方眼上的绸带解了下来,看着那双原本剪水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他的目光中霎时带了悲凉,熟练的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对方眼轮处的血迹。 “莫辞,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首先记在心里的,便是你的眼睛,当时我只有十岁,去山上找果子的时候遇到了妖兽,你因为救我,被妖兽的利爪毁了容貌,明明很疼,可你还是笑着对我说,已经没事了,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很黑很黑的夜,你的眼里却像是带了光,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看一辈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收我为徒?是因为我生具煞气吗?是因为我生具煞气,所以才不配与你并肩走同一条路?”他的眼底有隐忍的苦痛,嘴角勉强带着笑,“不过现在好了,我马上就可以除尽体内的煞气,等到时候我们一起修行,你的身边只有我,我的身边也只会有你。” 他又摸了摸陆莫辞的眼睛,神色里多了一些狂躁不安:“至于你的眼睛,等我抹去燕樱娆的全部记忆,把她救醒后,她就可以用再生之术为你治好,你就不会再怪我弄伤你的眼睛了。” 陆莫辞的这双眼睛是被他伤的,而燕樱娆也是因他而昏迷不醒的。 两年前,洛小天去不归海的那日。燕樱娆在影仙堂听到江立宿和其他两个门派的掌门说到“不归海设下的阵法,足够要了洛小天的命”,便急忙赶去告诉洛小天,可是当她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杀了段默,等到男人与洛小天厮杀片刻,从洛小天面前消失后,她突然感觉肩膀一疼,等缓过神来时,已经被那男人钳着肩膀带到了一处悬崖边。 进退两难下,她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化出了一把冷气森森的长剑,而在这把剑朝她迎面袭来时,陆莫辞忽然出现,拔剑挡住了那道攻击。只听“铮”得一声鸣,四散的剑气把三人同时震得后退几步,可当时燕樱娆离崖边太近,脚下一滑,不慎跌了下去。 陆莫辞见状,急忙翻身而下,抓住了燕樱娆的手臂。可就在他将要施法回到崖边时,男人突然从崖边跳下,在他身前把剑一挥,冷冽的剑气瞬间入了他的眼。 凤凰失了眼睛,便失了全部法力。陆莫辞与燕樱娆一起摔下了悬崖。 陆莫辞倒在地上,嘴边淌出了血水,他的眼前漆黑一片,可最后一束目光把男人手中的那把剑记了下来,忍不住吃惊道:“落晴剑!” 这是天清阁主世代相传的剑。 戾气裹身的男人站定在他的跟前,陆莫辞难以置信道:“你是许明晗?”但是紧接着,他又否定道,“不,你根本不是许明晗,你到底是谁?” 男人轻笑着慢慢摘下了面具,面具背后的那张脸确实与许明晗的样子一模一样,直到他开口承认道:“我那仙风道骨的明晗弟弟早就死了,从他第一天坐上阁主之位的时候就死了,那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送给他的道贺礼,”他顿了一下,神色添了温和,“莫辞,你还记得我吗?天清阁的族谱上记载了一个夭亡的孩子,他的父亲给他取名明逸,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小果子’,就像我们初见时一样。” ……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小果子,就像我们初见时一样。”许明逸拿出一条干净的绸带,帮陆莫辞重新系在脑后,又把这句话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遍。 就在这时,他突然望向石门旁的通风口,吓得洛小天瞬间把头一低。而顾言君当即把洛小天放了下来,拉起他的手急忙朝着密室的入口跑去。 可不曾想,这里面的甬道变化莫测,他们转了好几个弯,都没有看到密室的入口。 正当两人不知所措时,从黑暗中忽然伸出了一双手,分别拽紧两人的胳膊后,施法带他们离开了那里。 第83章 好好活着 洛小天和顾言君没想到长然会随着他们进了密室,更没想到关键时刻长然会帮他们。 -- 第155页 等到三人离开许明晗的书房,来到主殿前的时候,洛小天和顾言君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怔得愣在了原地。 只见满目的火把中,灵云城的弟子已经将天清阁团团圈了起来,他们仗剑而立,眉目肃穆,身板笔直,仅仅在气势上就有足够大的震慑力。 顾言君对长然说道:“看样子,师兄已经知晓所有的事情了。” 长然还是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是江恒告诉我的,自从燕樱娆失踪后,他就一直在调查江立宿。” 此话一出,洛小天一脸的惊惑。他望向那些弟子,从中找到了江恒。他本来以为这家伙就等着子承父业,留在影仙堂了,可没想到竟然重新穿上了灵云城的衣服,一袭白衣仙气凛然,倒让洛小天觉得此人也不是特别讨厌。 他正想着,长然忽然抬起了手中的剑,重重的剑鞘落在他的头上时,却又变得很轻很轻。 洛小天被打的有些懵,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长然。 长然剑眉蹙起,神色严明:“你以为你换张脸,挺个肚子我就不认识你了吗?”他顿了一下,“洛小天,我告诉你,就凭你是我长然这百年来见过的最差的弟子,我看你个背影就知道你是谁。” 听到这些话,洛小天猝不及防的扬起嘴角羞赧的笑了笑。不得不承认,灵云城最厉害的人,非长然莫属。 就在这时,洛小天倏然觉得肚子猛地一收缩,身上被捆了一根绳子的同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飞了出去。 顷刻间,所有弟子意欲执剑上前,却被长然比手止住。 旁边的顾言君望着石阶上的洛小天,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两个人,立刻攥了攥拳头,把别在腰间的玉箫握在了手里。 洛小天被捆仙绳绑着,脖子上还横了一把寒光刺眼的长剑,一时不敢动弹。他只见旁边的许明逸搀扶着虚弱至极的陆莫辞,即使望向前方的眼神狠厉至极,可是扶着陆莫辞的那双手,却显露着一丝柔情。 江立宿把剑刃又往洛小天的脖颈处送了送,厉声道:“顾言君!你如果不想看洛小天再死一次,就让你们灵云城的人退出天清阁!” 顾言君眉宇紧蹙,因为心生怒火额头上不自觉的有青筋暴起,但最终他还是神色黯然地看了一眼长然。长然心底叹了口气,他第一次顺了顾言君的心意,让众弟子暂时退出了天清阁,唯有江恒留了下来。 江立宿的眸光瞬间沉了下去,与江恒相顾无言。他可能从未想过江恒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毕竟二十多年前,他在林中捡到江恒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只会啼哭的婴儿,他一直把江恒视如己出,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只会啼哭的婴儿蓦然间长成了七尺男儿,而他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他低了低头,收回的视线微微落在旁边许明逸的身上,想起三十多年前自己无依无靠的在外漂泊,不幸染上瘟疫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许明逸救了他一命,并传授给他一身的武艺,让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用之人,所以这份恩情,他不得不还。 察觉到江立宿的心神不宁后,洛小天顿时趁其不备,解开了身上的捆仙绳。别忘了,他在灵云城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解捆仙绳大师。 只见他解开捆仙绳后,一只手瞬间用力抓住了江立宿执剑的手腕,另外用手肘猛地击了一下江立宿的胸膛,抓住机会,侧身避开了江立宿的挟持。 可是他没想到江立宿会被激怒到下了狠手,高高举起的剑直劈向他的手臂。 顾言君和长然刚要阻止,许明逸身上的落晴剑裹携着如同烈焰般滚烫的煞气,忽地凭空刺出,迫使两人急忙应对。 洛小天躲闪不开,就在他的手臂就要被那把冷剑砍下的时候,忽然有人猛地推开了他,致使那把剑砍在了另外一个手臂上。 洛小天眼眸大睁,看着若千晨的手臂落在地上,鲜红的血迹顺着陡立的石阶向下,铺开一片刺眼的红晕。 不过好在若千晨伤的是左臂,仍能手持慕天剑反击。只一招一式,便足以让江立宿自顾不暇。不出片刻,便见一道青光宛若月光倾洒,席卷着凛冽的剑流,直击江立宿的心口。 可是,正如若千晨奋不顾身去救洛小天一样,就在慕天剑将要殁入江立宿的胸膛时,江恒突然挡在了江立宿的身前,生生受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当看到江恒的心口处,有殷红的液体蔓延开的时候,江立宿即刻丢掉手中的剑,抱着缓缓倒下的江恒瘫坐在地,整个人神色恍惚片刻后,渐渐泣不成声。 而若千晨因为左臂流血过多,也腿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洛小天急忙跑过去,点了他的几个穴位,暂时帮他止住了血。 而此时此刻,与许明逸缠斗在一起的长然和顾言君,两人之力却不能伤及许明逸分毫。 似乎只是为了有趣,许明逸在耗损掉他们大半的灵力后,便嘴角勾起,化出了郁尘鼎。 天清阁外的那些弟子听到激烈的打斗声后,立刻冲了进来。可是却见长然和顾言君一边神情惶然的后退,一边头也不回地斥住他们前进的步伐,让他们不要靠上前来。 郁尘鼎的力量无人不知,一旦许明逸催动郁尘鼎,他们这些人都将变成枯尸白骨。 就在许明逸手中的郁尘鼎被骇然的黑雾笼罩,所有人的心里渐渐被恐惧支配的时候,洛小天突然朝着许明逸扑了上去。 -- 第156页 一瞬间,许明逸猛然击出一掌,洛小天被阴戾的掌风震出去,狠摔在地之时,顾言君及时接住了他,不过洛小天觉得五内俱焚,霎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郁尘鼎缠绕起的那团黑色戾气暗了下去,力量也不比最初的时候强烈。 “怎么会这样?”许明逸随之一惊。 洛小天在顾言君的搀扶下,尽力站了起来,看着许明逸道:“因为我早已经和郁尘鼎立下了契约,我若魂飞魄散,郁尘鼎也会毁掉,而我现在已经是傀儡之身了,你应该知道,傀儡与魂魄也是共生,我的这具身体如果毁了,瞬间便会魂飞魄散。” 听到这些话,许明逸赤红如血的眼里带了怒意,他原本想要杀了洛小天的,可现在,他却不敢动他半分。 而洛小天也正是抓住了许明逸的这一弱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高声问长然:“师伯!若是他敢动用郁尘鼎的话,你敢不敢杀我!” 长然没有犹豫,直接干脆利落的回了一个字:“敢!” 坚定不移的语气,让许明逸咬紧牙齿沉思半刻后,果真收起了郁尘鼎。 “不用郁尘鼎,我也可以要了你们的命!” 说话间,从许明逸的身体里窜出无数道黑压压的雾气,如同鬼魅幽灵一般,向着那些灵云城的弟子而去。 天际间传出轰隆的雷鸣声,压顶的黑云,顿时使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长然即刻指挥众弟子列阵布法,四射的剑光冲破天际,纵横长空,一时形成了一道防御用的法罩,暂且阻挡住了那些食肉焚骨的狠厉之气。 只是许明逸的道法深厚,他们的阵法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必须再想别的办法。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倏然之间从空中闪过,只眨眼的功夫,那些充斥天地的煞气便消散殆尽。 所有人大惊失色地看向那人。许明逸泛着血光的眼眸更是怔了一下。 他记得这个人,他曾经从他的身上探到了融合灵根,知道他叫“沈念”,不过许明逸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觉得此人唯唯诺诺,即使生有融合灵根,也不足以成大器,但是此刻,沈念看他的眼神,却如同厉鬼索命一般的可怖。 沈念剑都没拿,可是一双眼睛,一时间竟像是射出了无数道锐利的剑光,让许明逸下意识的脊背一凉。 他十指伸张,抬起双手的一刹那,从许明逸的身体里飘散出一缕缕狠厉之气,尽数积聚到了沈念的手里,紧接着便烟消云散。 许明逸一时连反抗之力都使不出来,只觉得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油然而生。 顾言君见状,急忙施法夺过了郁尘鼎。目光与许明逸的视线相触时,蓦然间多了一份讳莫如深的情绪,心底不知什么地方软了一下。 此时此刻,只有洛小天知道顾言君心里的凌乱:即使与顾言君结拜的人是许明晗,可是被他唤了百年“义兄”的那个人,却是许明逸。 于是,最终顾言君还是心一横,作势把手中的玉箫击向沈念。 一瞬间,沈念神思一晃,不再吸取许明逸的气力。 终于摆脱束缚后,许明逸摔在地上,吐了几口血水后,转眸望向倚靠在石柱旁的陆莫辞,只是一眼,便像是聚了这辈子最深的柔情,可是转瞬之间,又只剩下永无边尽的凄凉。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施法离开了天清阁。 当灵云城的弟子想要追上去的时候,长然只沉声说了句:“不必去了,以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睨了顾言君一眼后,就与众弟子们去了陆莫辞的身边。 而沈念则是把全部的视线转移到了洛小天的身上。 洛小天因为受了伤,身体虚弱无力,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只能感觉到身旁的顾言君紧紧抱着他,望向沈念时,心里紧张不安。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沈念杀了洛小天的。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沈念静静地看了洛小天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他的那句话是:“既然哥哥死之前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你活着,那你就好好活着吧。” 第84章 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礼物 夜晚的树林,静的有些诡异。 许明逸不知道跌跌撞撞的跑了多久,才来到了他们许家人的墓园中。 他跪倒在一个写着“爱子许明逸之墓”的石碑前。这是很多年前,他的父亲把他丢到荒郊野岭后,亲手为他刻的碑文,过去的他看到这几个字,便会觉得恨之入骨,如今再看,只是觉得自己可怜至极,唯有这“爱子”两个字,能让他的心里不算那么冰冷。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似乎要将他的心踩碎。 他慢慢回头,眼见许以卿提剑而来,剑尖划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一声声都让他倍感苍凉。 他空洞的眼神对上许以卿微红的眼眸,便知晓他已经记起了过去的一切。百年前,他为了压制住体内的煞气,屠杀过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就是“水谣村”。只是当时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手里拿了一捧的桃树枝,粉色的桃花瓣挽着芬芳,开得灿烂夺目,让他一时想起了初次遇见陆莫辞时,对方的身上就有清淡的桃花香,而且陆莫辞对他说过,他最喜爱的便是桃花。 于是一捧桃花,换了一世温情。许明逸没有杀那个孩子,而是封住了他的记忆,把他带回了天清阁,取名“许以卿”。 -- 第157页 以卿以卿,何以不负卿啊。 许以卿垂眸凝视着许明逸,脸色有些苍白。他因为燕樱娆嫁给江恒一事,心中积压的各种复杂的情绪一并喷发出来,一时遭到了许明逸在他心里设下的法印反噬,生了心魔,神智不清了一段时间,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离开易忘山,回到天清阁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理智,同时也记起了过去的事情。而他装的疯癫,只是因为接受不了许明逸杀了他的父母家人的真相,他想逃避,又觉得自己这百年来活得可笑。 “你这一生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留了我一条命。” 他语气沉沉的说完,执剑刺进了许明逸的胸膛。剑身上沾了温热的血,慢慢滴落在了地上,一滴一滴,缀成了一朵血红的花。 而在许以卿离开墓地后,一直躲藏在暗处的钟黎才哭的满脸泪痕的走了出来,她站在许明逸的尸首旁,想起当年燕睿给苍离族人下蛊,逼她为他做事,其实那蛊他们族的巫师可以解,但是钟黎早就占卜出了萧寒并没有魂飞魄散,唯有他转世之人的血可以解了郁尘鼎的封印,其实那时候的她就想帮许明逸拿到郁尘鼎,解除血印为他除去满身煞气,便义无反顾的答应了燕睿的要求。 可是到头来,却是她亲手将许明逸一寸一寸的埋葬,就像凋谢后散落在地的桃花,悄无声息的融进了土里。 …… “在桃花完全凋谢的时候,修真界总算回归了最初的平静。 只是神乎其神的郁尘鼎没有了,听说是被放到了不归海,变成了一块石头,沉入了无尽的深渊,至此,人间再无一人觊觎,认为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修仙最好。 燕门宗没有了,人间却多了两个卖菜的姐弟,听说姐姐喜欢给弟弟制作木头剑,而弟弟喜欢牵着一匹像狼的大狗。 天清阁没有了,人间却多了一些侠肝义胆的修士,其中有一人最是正义凛然,听说此人姓许,但从不与人透露其名。 至于灵云城,当然一直都在。只不过陆莫辞为了救醒燕樱娆,耗损了此生所有的灵气,沦为了普通人。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让燕樱娆利用再生之术治好他的眼睛,也再不想修仙路,而是与宋颜一样,在灵云城寻了一处偏僻之地,终日守着几棵桃树研究茶道。 长然则还是如往常一样,每天御剑练剑,训斥起弟子来毫不含糊。 而顾言君则待在玄武殿,等着一人的归来。也许你们会问,顾言君不是没了仙气,堕落成魔了吗?但是修仙嘛,修一修不就好了,尤其是当一个与他共用一颗心的家伙告诉他,说白首偕老什么的太俗了,让他把命修长一点,把心修的再年轻一点,他也跟着沾光,因为呀,他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洛小天把手中的醒木往桌上一拍,茶楼里的人立刻拍手称快。他这书说的,毫无艺术可言,不过通俗易懂,还算得人心。 现如今,已经五年过去了。 当初若千晨因为他废了一条胳膊,为了还他这个人情,他答应陪若千晨回青州,利用傀儡术用陶泥为他重塑胳膊。不过一眨眼,便匆匆过去了五年。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走的那日是人间的七月,也是他“自己定”的生辰。 站在蔚蓝的天空下,他迎着惬意的清风,听到顾言君对他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可是现在无法给你,等你回来了,我就把他给你。” 洛小天笑的明朗:“那这个礼物,必须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礼物。” 顾言君拥他入怀,轻声在他耳边落了声:“好。” 如今,又是一年的七月,望着从茶楼外潋滟进屋内的日暮霞光,他想起了黄昏下橘黄色的玄武殿,想起了吹着玉箫的他。 这时,一个年轻人饮下一杯茶水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听说顾言君这些年来都没有再收过徒弟,莫非是被洛小天吓得?毕竟任谁摊上如此不省心的徒弟,都是倒了大霉了。” 是被我吓得吗?洛小天想了想,心里忍不住的笑嘻嘻:我觉得,是因为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配做他的徒弟,那便是我洛小天。 见他笑的一脸自命不凡,若千晨看不下去了,从角落里走过来后,拽起他的衣襟就往外拖。 等从茶楼出来后,他的第一句话仍是:“你想见顾言君。” 洛小天这一次没有掩饰,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你回去吧。” 若千晨把话说的云淡风轻,倒让洛小天以为自己出了幻听。 若千晨的嘴角边罕见的挂了极浅极浅的笑,让人看不出丝毫的苦涩:“其实有一件事,我骗了你,当初我救燕执的时候,不是想让他坐实弑兄的身份,也不是你认为的出于仁善,我只是……想要他的心。”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洛小天不由得怔了一下。 若千晨唇边的笑深了几分:“无心即可永生,有心就会有情,我原本是想着去爱一个人的,可是后来我发现,那个人已经有人爱了,而且爱他的那个人应该比我更懂的如何去爱,所以,我还是做个泥人,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吧。” 说着,他轻轻抬手拍了拍洛小天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去,独自一人走进了深沉的暮光之中,只听得身后的洛小天大声喊道:“若千晨!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不要再做冰山死人脸了!” -- 第158页 一瞬间,两人同时弯起眉眼笑了笑,直到这笑容随着隐去的暮光慢慢在风中消融…… 等到洛小天离开青州,重新回到灵云城的时候,碰巧撞见灵云城正在招募新弟子。 仙鹤盘旋的晴空下,不仅有来自四面八方的青年才俊集结于此,还有一些五湖四海的精怪以及一些煞气虽重但立志修仙的人,所以比起过去,场面甚是恢宏。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头顶上空突然传来咋咋呼呼的喊叫,紧接着,“咣当”一声,有个驾着千雪巨灵的家伙摇摇晃晃的撞到了灵云城的护山结界上,随之便失了重心,像只断了翅膀的小鸟一样,从空中垂直往下落。 众人急忙惊呼着向四周躲闪开,以防被这个不速之客砸成肉饼。可是没想到,这人非但没有掉下来,身边还多了一个蓝衣飘飘的守护使者。 只见顾言君把他抱在怀里,御风朝着玄武殿而去。 待落在那层熟悉的青石路上后,洛小天方才拍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生出一脸的庆幸。 顾言君明明眼里浸着温柔,却还是故作生气的模样用长箫轻轻敲了一下洛小天的脑袋。 “为什么不走正门?” 洛小天抬眸,对上顾言君难掩欢喜与深情的目光,笑的有些傻气:“因为我想更快的见到你啊。” “你呀。”顾言君稍稍叹了一口气,却一时笑的比洛小天还要开怀。 “咳咳,”洛小天忽然煞有其事的样子咳了两声,跟着一本正经的站直身板问道,“我的礼物呢?” 顾言君清澈无暇的眼睛里缱绻着柔情,他张开手臂,凝视着洛小天:“给你天下唯此一个的师尊,你要不要?” 洛小天露齿一笑,一下子扑了过去,吊在了顾言君的脖子上:“要了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完结了,感谢所有看文的亲人们,谢谢你们的支持!爱你们!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