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要当武林盟主》 第1页 《本王要当武林盟主》作者:折芳馨兮【完结+番外】 文案一: 严定楠被嫁给了静王宁言之,从此成了静王妃。 一直到两年后身死,他和宁言之之间的隔阂才消除了。 等他再次睁眼时,不仅看到了活生生的宁言之,还看到了早已死去的人。 时光回溯,他居然回到了两年前! 这一次,他一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宁言之,助他登上皇位,即便不是皇位,也要做个无忧无虑的闲散王爷。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宁言之会带着他去混江湖? 居然还将武林盟主忽悠成了将军,武林人士个个以参军为荣? 这走向不太对啊…… 高手都参了军,难道王爷想当武林盟主? 文案二: 三皇子府有个谋士,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是重生的。 他知道老大安王天生软弱,老二静王喜怒无常,在两年后,三皇子会逼宫,杀了他们。 可是静王在行刑前一天晚上逃出去了,从此三皇子的势力一败涂地。 他只要等到两年后献上计策,再劝三皇子早日除根,地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 说好的静王喜怒无常呢?怎么变成了口嫌体正直?? 难道静王也是重生的? 可是等他深入调查的时候,却发现重生的可能是静王妃。 当夜,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青年斩下了他的头颅。 ****** 静王府里,静王看着悄无声息打开的房门,挑眉笑道:“回来了?” 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的静王妃僵住了身体。 宁言之指了指枕边的书,说道:“第十二页。” 僵住身体的严定楠蓦然红了整个耳朵。 排雷: 1、CP宁言之×严定楠。 2、本文生子,雷者勿入。 3、甜宠文,本文不要逻辑,只要甜甜甜~~ 推荐基友的古耽新文:《落魄小地主[种田]》 软苏诱受撩攻史:《我就是想撩你[网配]》 这就是一篇爽文~:《异世魔导师》 斯文腹黑复制人攻x高智商低情商科学家受:《颓溺》 师兄师兄,这是你掉的魔尊吗?:《魔尊重生很心累》 推荐我的古耽预收文 所有人都在觊觎我的猫:《放开我的猫》 ================== 第1章 千盛一年,冬。 牢里昏暗无比,唯一的小窗口中隐约可见几颗黯淡的天星。 宁言之低低咳嗽了几声,忽然开口说道:“定楠,母后过世前,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很多。”严定楠担忧他的身体,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问道:“王爷想知道什么?” 摇摇头,宁言之答道:“没什么。” 又是一阵寂静,只除了偶尔传来的、低低的咳嗽声。 “王爷。”严定楠眯眼看了看天色,忽然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臣带王爷离开。” 宁言之不抱希望地摇摇头,说道:“天牢即便是夜间也有人看管,出不去的。” “能。”严定楠走近牢门,捏住门锁仔细看了看,而后他又捏了捏。 大约是到了生死关头,宁言之忽然有种相依为命的错觉,即便是看着自己一向不怎么待见的男妻,也多了些容忍,劝道:“这锁是……” 话音未落,那把看起来很结实的锁在严定楠手中断成了两半。 宁言之怔愣之下,才想起来他的男妻日日练剑,想来……内功也是不俗的。 严定楠转过身看见他怔愣的神情,也没管太多,将人抱进怀里悄无声息地逃了出去。 出了天牢,他飞快地四顾一周,选定了一个方向逃了出去。 宁言之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现在,你能说了吗?” 严定楠抿了抿唇,轻声道:“先皇极宠凤妃,连带着也喜欢三皇子,想废太子。被母后瞧了出来,才让兄长嫁给皇兄,让臣嫁给王爷。男子不能为后,虽说皇兄失去了皇位,好在还有一条命,留了个亲王。” 再后来三皇子为太子,前太子封地齐鲁,二皇子封地西北。 谁知未过几个月,就传来了先皇病重的消息,有了封地的皇子都急着回京城。 来了才知道是个局,大皇子宁业之离京城近,已经被软禁,二皇子宁言之也被抓。 宁言之抬头看着夜色,心底失望又难过,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令他分不清楚。 而后他的目光转到了严定楠身上,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定楠,我还未曾见你笑过。” 严定楠一向极听他的话,当即低头,不甚熟悉地露出一个笑来。 宁言之喃喃地说道:“你不必瞒着我的,我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是母后说的。”严定楠一边往前跑,一边说道:“母后说,宁愿你们兄弟恨她,也不愿你们受伤。” “母后一向聪慧。”宁言之也不问他去哪,如今他已不是亲王,而是被人通缉的阶下囚,弑父杀兄,意图篡位。 走到哪都是一个死。 可他宁愿死在这宫城外。 高楼厚墙,尽显威仪华贵,可这华贵背后的肮脏,实在是让人不敢细瞧。 他只是稍稍一想,便心底发慌。 -- 第2页 高官厚禄就那么重要? 黄袍加身的魅力就这么不可抵挡? 他想不通,也不愿意去想。 已经出来一刻钟了,严定楠着急地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内若是不能逃出去,那就真的全盘皆输了。 他一边跑,一边对宁言之说道:“王爷,江南文家是母后的母家,您不必怀疑,也不要记恨母后了。还有,武将之中有几位是臣的旧识,名单就在书房的砚台下压着。” 宁言之微微眯眼,不想打断他。 京城太大了。 逃不出去的。 他看着他的男妻,恍惚间竟然觉得天幕倾颓,星河欲坠。 满目虚晃之下,只有一个真实的人。 他以往不屑一顾的人。 “等会儿出了京城,到一片林子里的时候,您只管往西跑,会有人来接应。”严定楠微微喘息着,继续说道:“他会送您回西北,西北的将领都愿意追随您,届时您以西北为据,联系江南文家,会有人助您登上帝位。” 他忍不住想问:你怎么不早说呢? 然后他又想到:哦,那时我太自负又对他疑心深重,即便说了,我先怀疑的也是他。 母后为他安排了这么好的男妻,他怎么现在才看见呢? 快两刻钟了,严定楠已经看见了城门。 饶是他内力深厚,带了一个人,也撑不住多久。 “只是有一点,您千万记得。”严定楠说道:“没有十足把握,万万不可与曹家为敌。” 眼见就要出城门了,背后却有了火光。 严定楠匆匆回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宁言之咳嗽了声,说道:“今天是行刑前最后一天,自然会看守得稍严些。” 严定楠不再说话,提了提速度,跑得又快了几分。 “定楠。”宁言之说道:“宁家的江山我不想要了,浑身罪孽满手是血,得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想来,大哥死前和他想的也是一样的。。 他恍恍惚惚地瞧了瞧严定楠,说道:“你该笑一笑的,笑起来好看。” “我不想让你死。”严定楠红了眼眶,答非所问地说道:“母后说,你和大皇兄若无一人做皇帝,我们都会死的。” 死便死了。宁言之想道:是生是死有什么区别。 这江山是姓宁还是姓曹,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可是严定楠拼力为他创出一线生机,最后的时光,他怎么也不愿意伤了严定楠的心,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不会死的。” 他低下头,两年前熟悉至极的场景在如今却是陌生无比,面目全非。 前所未有的茫然涌上他的心间,他又喃喃道:“不会死的。” 一滴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他以为严定楠哭了,刚想笑一笑,安慰安慰他,凝神一瞧,却是一滴汗。 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汗。 冰凉冰凉。 身后的火光愈发大了,隐隐还有喧嚣传来,刀剑上反射的光亮一闪即逝,像极了话本里说过的刀山火海。 严定楠低声问道:“王爷可还记得?进去之后一直往西走,快走!会有人来接应你的。” “那你呢?”宁言之问道。 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严定楠愣了愣,才答道:“我去把追兵引开。等回了王府,我再笑给王爷看。” 他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未应下这样的誓言。 就像宁言之极少主动过问他,也从未说过他笑起来好看一样。 生死之间奔波一场,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宁言之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有个人在他富贵时是他的男妻,在他落魄时陪他一起坐牢,如今还拼了命地给他寻一条生路。 铁石心肠也该捂化了吧? 严定楠转手将宁言之扔了出去,对方狼狈地向西跑,隐没在了丛林之中。 他的动作太快,快得来不及听宁言之说一声“好”。 捂着肚子停了片刻,直到他能模模糊糊地瞧见追兵时,才再次向前跑去。 额头上的冷汗细细密密的,不知是因为怕还是因为疼。风一吹,愈发阴寒的凉意便针扎一样刺在了骨子里,令人不堪忍受起来。 可他像是丝毫察觉不到一样,只管吊着官兵不远不近地跑。 远了怕人回头,察觉到宁言之的方向。近了怕对方察觉到他只有一个人。 即便内力耗尽,身体疲惫不堪,他也不肯停下,麻木地向前跑去。 待他快要被追上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为首的是御林军统领,名叫李源颂。 离得近了,便能看出他只有一个人。 李源颂虽听说过他武艺高强,但眼见他只有一人,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便下令分出一半人手沿路回去搜人。 而后他问道:“王妃,你可知静王在何处?” 事到如今还在装,可他偏偏又不肯好好装,严定楠根本就不想搭理他,攒着力气继续跑。 听他的意思……王爷应该还没有被抓。 这就够了。 李源颂垂了垂眼,目光在明晃晃的火光下也不甚清晰,可他的动作却能让所有人看清楚,夹杂了内力的声音也能在嘈杂中清晰地传入周围追兵的耳朵里。 他说道:“二皇子弑父杀兄,谋害圣上,意图谋朝篡位。圣上念在兄弟一场,仍要查清楚才肯定罪。如今罪臣之妻在前,我等顾不得那么多,唯有尽力拿下乱臣贼子,换得大夏安康。” -- 第3页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两个小兵带着被绑着的,昏迷的人跑了过来,说道:“统领,二皇子已经捉拿归案!” 严定楠听见这句话,惊慌地回了头。 李源颂瞧准时机抬手一挥,说道:“放箭!” 他知道即便严定楠内力耗尽,也不容易拿下。 所以便不留余地的,断了严定楠的最后一丝生机。 其实被箭矢刺穿的时候,严定楠并没有觉得很疼。 气息将绝的时候,他也不记得天空是不是灰白的,火把是不是失了颜色。 他甚至连冷也察觉不出来了。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想着一个念头——那不是王爷,王爷还活着。 这就够了。 哪怕他什么都没有了,连命都丢了。 也只求宁言之还活着。 第2章 延庆三十二年,夏。 夏末的天气还带着余热,知了声响彻楼宇,在绿意中扯出一片聒噪来。 床上躺着的人只是虚虚地搭着一层薄被,却也出了一身的汗。 王府里的冰片在早些时日便被撤下了,丫鬟只能一遍一遍地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她耳尖地听到了门口传出的脚步声,接着是推门的声音。 春意抬头看了看,见是宁言之,便起身行了一礼,轻声见礼道:“静王。” 宁言之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轻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王妃高热不退,已经一整夜了。”春意小声答道:“大夫昨夜看过,也喝了一碗药。” 她不敢多说,只好咬着唇继续换了一张手巾,叠好搁在严定楠的额头上。 “大夫呢?”宁言之皱了眉,问道:“静王府难道只能请一个大夫?” “大夫是王妃叫的。”春意答道:“王妃说请一个大夫就够了。” 宁言之稍一思量便明白了,京城局势太紧张,他不日便要动身前往封地,皇贵妃的人还像是饿狼一样只等着揪他的错处。 若是多请几个大夫或者入宫请了太医,只怕隔日便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惹得圣上不快。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理由,要么就是说他骄奢,越了礼数;要么就是说他不尊重严定楠,再将严定楠生病的事归咎给他,说他亏待严定楠。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说法。 他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严定楠,大约是没想到戒备的严定楠会这么为他着想,停了几息才说道:“过了午时若还是这样,就来告诉本王。” 春意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蓦地红了眼眶,跪下行了个大礼,说道:“谢王爷。” 宁言之眼中不悦一闪而逝,余光看见高烧不退的严定楠,又勉强软了神色,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不喜欢自己的男妻。 当今圣上极宠美艳的皇贵妃,封号为凤。为了她有意废太子宁业之,立皇贵妃的儿子三皇子为太子,只是现任太子得了朝中官员的心,想废的阻力太大。 而慧皇后在半年前四处奔波一阵,忽然求了道圣旨,将一个七品官员的两个儿子嫁给了前太子和二皇子。 自古确实有娶男妻的前例,只是男子即便饮了药,也不似女子般好生养。所以开国皇帝立了个规矩,娶了男妻便不能做皇帝。 慧皇后此举,等于彻底废了两个儿子登基的希望,也给了圣上废太子的理由。 当时身为二皇子的宁言之,正处于被寄予厚望的前太子宁业之和备受宠爱的未来太子宁玉之之间,其实并没想要这个皇位,在他看来,宁业之比他适合当皇帝多了。 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小人得志的宁玉之踩在他头上。 所以对做了这个决定的慧皇后生了间隙,对严定楠更是亲近不起来。 这只是其一。 其二便是在两个儿子成婚后不足一月,慧皇后服毒自尽。 既然宁言之会觉得是母后毁了大哥的路,自然也会觉得是严定楠才害的慧皇后如此。 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人在迁怒的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其三便是因为,严定楠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寄宿客家,而不是自己家。 即便是在王府里,他也在防备着所有人。 客气且疏离。 他带来的丫鬟也和他一样,甚至还会叫他小少爷,而不是王妃。 这一点往往会成为他迁怒严定楠的理由。 所以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男妻。 可是严定楠毕竟是慧皇后为他安排的妻子,正式娶进门的静王妃。 宁言之想起这一点的时候,又会对他好一些。 又因为他常常想起一出是一出,皇贵妃一侧的人才有机会说他喜怒无常,不堪大任。 宁言之揉了揉额头,对自己这脾气也有些无奈,只好去了书房习字,这是慧皇后和安王都有的习惯。 习字能静心,也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午时渐至,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见有人通报,便知道严定楠的病还未好。 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他推开书房的门,转身去了卧房。 春意还是刚刚进来时的模样,不停地为严定楠擦汗,换手巾。 他将手指探向了严定楠的脖颈处,皱了皱眉,转身说道:“你将那大夫再带来为他瞧瞧,我去太医院请太医。” -- 第4页 春意急忙点头,匆匆跑了出去,将才歇下一个时辰的秋落叫醒,嘱咐了几句,跑去叫太医了。 严定楠似乎是因为听见了宁言之的声音,勉强睁眼,低声说道:“王……爷……” 宁言之见他烧的厉害,难得软了神色说道:“你歇着,本王去请太医。” 严定楠的记忆还停在逃跑时,烧的分不清东西南北,却下意识地拉住了宁言之的衣袖,拒绝道:“不可。” 他一动,小臂上刚换的手巾就掉在了床边,一角压在了宁言之的袖子上。 宁言之皱眉看着自己的袖子,没有挣开,却将他打量了一番。 秋落站在门外,不知该不该进门。 床上的严定楠根本分不清楚情况,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宁言之进皇宫。 进了皇宫,宁言之会没命的。 宁言之没管秋落和去叫大夫的春意,亲手给严定楠擦了擦汗。 凉意让严定楠清醒了些,迷迷糊糊睁大了眼,正好看见侧坐在床边的宁言之,弯唇笑了笑。 这可真是宁言之第一次看见他笑。 呆愣半晌,他还是将这一切归咎于严定楠烧糊涂了。 虽说如此,他心底也舒服多了,转头对着秋落说道:“去看看大夫什么时候到。” 春意舍不得主子吃苦,找的是京城最好的大夫,那大夫夜间来诊了一次,开了贴药。 她跑出去抓了药,又花了一个时辰熬好,给严定楠喂下。 结果才好了两个时辰又发热了。 秋落一直贴身照看着,清晨才换了歇下两个时辰的春意。 严定楠之前又说过不准叫静王,不准请太医,都快把春意给急哭了。 她红着眼眶去请大夫的时候暗想道:王爷虽然不喜欢少爷,却也是个好人。 不知道自己被丫鬟发了好人卡的宁言之正盯着严定楠唇角的笑意,心底越发觉得怪异。 自己这男妃娶回家以来,一直都是板着脸,情绪不会太过外露,这次居然笑着睡着了…… 他究竟梦到了什么美景? 一直到春意和秋落带着大夫回来,宁言之才回过神来,语气淡淡地说道:“有劳了。” 那大夫向他行了一礼,把着严定楠的脉,片刻后才说道:“应该是夜间受了凉,才得了风寒,待老朽为王妃扎上几针,再开贴药,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秋落多嘴道:“您昨夜也是这么说的,药喝下去,才好了两个时辰,现在病的更厉害了。” “再说了,我家少……”她咽下“少爷”两个字,说道:“我家王妃每日练剑,身子骨一向极好,怎会因着凉发热?” 老大夫懒得和她一个姑娘家计较,摸了摸胡子,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丫头,不懂莫要乱说。” 春意拉了拉秋落的衣袖,秋落这才后怕地闭了嘴,想起了严定楠的话,看也不敢看宁言之一眼,和春意一起出了门。 老大夫为严定楠扎了针,又开了贴药,才说道:“王爷,老朽告退了。” 宁言之扫了一眼严定楠,说道:“有劳先生了。” “不敢当不敢当。”那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毫不含糊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宁言之的眸色深了些,侧头叫道:“春意,送先生回去。” 春意应下了,带着老大夫出了王府,宁言之又吩咐道:“秋落,你去抓药。” 秋落拿起桌子上的药方,向宁言之行了一礼,才出去抓药了。 宁言之坐在床边,却是皱起了眉。 他摸了摸严定楠的额头,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到了严定楠笑着的唇角上。 发高热的人脸颊殷红,唇瓣却有些发白,如今被硬扯出了一张笑脸,看着居然有些可怜巴巴的。 宁言之鬼迷了心窍似的,在严定楠的唇角轻轻吻了吻。 很暖很软。 暖进了心坎儿里。 他第一次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人。 往后会和他共度一生的人,生死与共,祸福相依。 生时住在一起,死了埋在一起,两个人的生命绑在一起,纠缠不已。 他的心尖颤了一下,像是动了久未动过的心。 第3章 房里只剩下了宁言之和严定楠两个人。 严定楠来时只带了两个丫鬟,就是春意和秋落,算作陪房,另两个丫鬟却是慧皇后赏的,更名为夏冰和冬藏。 二人悄悄去了西北封地,如今只怕快到了。 可用的人手就这么多,严定楠又信不过其他人,不肯让旁人近身,现下居然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宁言之只好走出屋外,叫来了从小就侍奉自己的下人钱成。 钱成年纪比他大些,自幼就照顾他,平日里也都是敦厚老实的模样。 宁言之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太医院,将尚太医请来。” 钱成行礼应道:“是!” 见钱成要退下,他阻拦道:“等等。” “王爷还有何事要吩咐?”钱成问道。 宁言之犹豫片刻,说道:“再查一……算了,你去请太医吧。” “是!” 眼见着钱成退下,宁言之才进了卧房。 他与严定楠成婚不过两个月,昨夜也只是第二次未曾回王府。 -- 第5页 皇室向来没有未娶正妃先纳侧妃的先例,他和安王宁业之又都没有通房,回了王府也是和严定楠住在一起。 不过是一个晚上,怎么就发了高热。 他取下有些温热的手巾,换上浸了凉水的另一个,又伸手试了试严定楠脖子处的温度。 也许是因为刚刚手也碰了凉水,这会儿居然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温度。 可是严定楠还热着,他难受得很,睡也睡不安稳,又累又热,脑袋还疼。 基本上就是宁言之的手刚伸过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本能使他试图贴近那只带着凉意的手。 而探出严定楠体温的宁言之则是整个人都有些愕然。 严定楠以往都是戒备又疏离,在静王府也丝毫没有放松过。 他能查到的都是些基本的情况,再细节的却是查不出来的。 若只是家身清白,慧皇后怎么可能让严家的两个儿子嫁给他和安王? 表面的一切,应该都是用来骗皇上和皇贵妃的,可是更深一层的他居然查不出来。 安王也一样束手无策。 因为严居江和严定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像是在周身套了一层冰做的盔甲,问得隐晦了,他们假装听不懂,但才相识了两个月,中间又隔着个慧皇后和皇贵妃,不能问得太过。 宁言之收回自己的思绪,将焐热了的手抽了出来。 想了那么多,无非是在表达他对于严定楠此时的反应有多惊讶而已。 严定楠出了一身的汗,还盖着薄被。 他犹豫了片刻,将被子给他拉好了。 不都说发热了要捂出汗的么。 他瞅了瞅严定楠额头、手腕和小腿处搭着的手巾,又摸了摸被汗打湿了的里衣,实在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也是,刚刚大夫还在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多问几句? 宁言之摸了摸严定楠通红的脸,稍稍有些愧疚。 那就算是……怪我咯。 折腾了半晌,等尚太医再来的时候,严定楠的体温却好像是退了些。 他挑了挑眉,将功劳都归在了自己的身上。 尚太医是宫里的御医,曾受过慧皇后的恩惠,虽然不常来往,但慧皇后曾有意无意地提起过他。 宁言之起身将人迎了进来,说道:“有劳太医了。” 他虽喜怒无常,却也分得清谁是一片赤诚,谁是狼心狗肺。 如今他与安王式微,皇贵妃一手遮天,还敢来看他的,都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这叫他如何摆出王爷的谱来? 尚太医连连说着不敢当,给严定楠把了脉。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说道:“已有人为王妃施过针,可有药方?” “有,只是府上丫鬟拿去抓药了。”宁言之答道。 尚太医行了一礼,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大肚子瓶子,瓶口细长。 他说道:“此药给王妃服上一粒,若是傍晚还没好,便再服一粒,下官告退。” 宁言之接过了药瓶子,说道:“此时本王不便出府,见谅。” 而后他对钱成说道:“送尚太医回宫吧。” 钱成应下,带着尚太医离去了。 宁言之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看了看,又嗅了嗅,也分辨不出是好是坏。 他皱眉看了看睡着了也极不舒服的严定楠一眼,决定再信慧皇后一次,将药给严定楠服下了。 许是丸药有用,午时严定楠便醒了过来,只是人仍旧有些呆呆的,看什么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春意和秋落给他喂药,他也不嫌苦,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直到宁言之怀疑是他烧傻了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哑着嗓子问道:“王爷?” “嗯。”宁言之应道:“怎么了?” 严定楠没出声,就看着他摇了摇头。 宁言之皱眉,就听严定楠又问道:“臣能……出去走走吗?” “你病还没好。” 被拒绝了的严定楠继续问道:“那臣只在窗前看看呢?”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天气只是稍稍偏热,也没什么风。 宁言之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春意扶着严定楠走到窗边。 窗外骄阳灼灼,铺了石砖的院子很大,几棵树的叶子仍然翠绿。 还是,他和宁言之离开京城前的模样。 之前所有,都像是他的黄粱一梦,梦里江山沦陷,奸臣当道,逆子弑父杀兄,篡位登基。 他抬头看天,湛蓝澄澈,丝丝缕缕的白云漂浮。 不是他梦里的刀山火海,也不是他梦里模糊的月夜。 还活着…… 真好。 他偏头笑了笑,说道:“今天天气不错。” 宁言之被他那一笑晃了神,说话间不自觉地就带了些戾气,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说道:“那你也不准出去。” 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严定楠本来就不急着出去。 之前很多时候,宁言之的心情都是时好时坏,他也习惯了对方言语上的强势。 可到底还是有不习惯的。 夜间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听着身旁人平稳的呼吸,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生死间的疼痛仿佛还在,他摸了摸肚子,难过忽然就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护住了宁言之,却没护住他们两个的孩子。 -- 第6页 不后悔是一码事,可情绪是控制不住的。 严定楠只觉得心里针扎似的难过,绝处逢生的不真实感像是失重一样让他不踏实,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受的。 比被箭矢射中时还难受。 宁言之一向浅眠,更何况此时他心中有事,还没睡着。 今天一天严定楠都很反常。 反常的让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严定楠,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何况此时对方大病初愈,他白日里的柔情还没散尽,便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可是严定楠一直不说话,让他也有些失去了耐心。 他正想着“什么事都没发生,本王管你干什么,睡觉睡觉”的时候,严定楠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抱着他的人很用力,很强势。 却在微微发抖。 他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幼时慧皇后哄他睡觉的样子,便回抱着严定楠,轻轻在他背后拍了拍。 随即,他察觉到自己肩膀处,湿了一点儿。 怀里人开了口。 宁言之能听出来,严定楠在努力地不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哭意。 “王爷……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见不到呢? 什么也不知道的宁言之缓声安慰他,说道:“只是发热而已,养养就好了。” 严定楠没听过宁言之这么说过话,更难受了,可他死咬着牙不出声,让宁言之觉得肩膀处更是滚烫灼人。 他的严定楠,还没这么哭过呢。 宁言之又想起了白天的那个吻,心里痒痒的。 可他念着严定楠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好,不敢真的做什么,只好抬了抬头,在严定楠的额头上落了个吻。 这是一个安抚意味大过情|欲意味的吻。 宁言之这辈子也没这么为人着想过。 可严定楠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宁言之。 他印象里的宁言之即便是关心他,也要扯上别的名义,再冷言冷语地讽刺上几句。 更何况大多数情况是两人相敬如宾,还是不熟的宾客。 不真实。 太不真实了。 死而复生的人,回溯倒流的时光,温言软语的王爷。 一切的美好交织着死前的痛苦绝望,让严定楠的不安扩大了好几倍。 宁言之本能地觉出了不对。 他其实是担心严定楠的,可他也真是这辈子没这么贴心过。 一着急,脾气就上来了。 他嘴快过脑子地说道:“还没完了是吧?” 误打误撞。 严定楠听到这句话,也是动作快过了脑子。 他也抬了抬头,在宁言之唇边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宁言之手抖了抖,本来就慢了一拍儿的脑子就这么卡壳了,只剩下了两个成语——“投怀送抱”和“自荐枕席”。 黑色可以说是保护色,至少现在,严定楠是看不出宁言之通红的脸的。 想不到,一向不近美色的静王爷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还翻得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了字的第三章 ,想哭…… 当年少写的字,都是现在要补的坑。【哭唧唧】 第4章 人活在世上,最多也只有百年,见识毕竟有限,不能解释的事情也多得是。 但他从未听过时光回溯之事。 即便是民间话本,也只有借尸还魂,投胎转世之类的鬼怪故事。 人死复生也就罢了,严定楠想道:我怎么还回到了两年前? 事情太过离奇,让他开始怀疑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而后宁言之的一声“喝药”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宁言之将药递给他,问道。 严定楠本就还在发虚的身体出了层冷汗,低声答道:“没有。” 借尸还魂是要被烧死的,据说这样能让厉鬼魂飞魄散,不扰乱人间的秩序。 严定楠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有点儿毛骨悚然。 宁言之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皱着眉说道:“明明不烫了,怎么全是汗?” 严定楠僵着身体没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这样的亲近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心下就有些埋怨自己太莽撞。 再加上还魂前……姑且算是还魂前的两年前吧,他刚进王府的时候也染过一次风寒,只是,那时候的王爷对他没这么好吧? 他记得他们还不欢而散了,起因是他劝宁言之去上朝,宁言之不肯去。 要顺着他,严定楠想道:王爷脾气不好。 窗外天色已经泛白,差不多已经到辰时了(刚到七点),早朝是寅时(三点到五点),早就过了。 退朝时间是辰时过半(八点左右),还未到。 然后他试探着问道:“王爷,今日不去上朝吗?” “不去。”宁言之转头叫道:“春意,端盆水来。” 严定楠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上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的神色,才又问道:“皇上知道吗?” 宁言之皱着眉扫了他一眼,不满道:“操什么心,好好养你的病。 严定楠识时务地闭了嘴,可心里却开心极了,觉得王爷还是之前的王爷。 对于不能解释的这一切,他只好强迫自己将其当做一场梦。 -- 第7页 对,他只是做了一场梦。 等他做完心理建设,春意也端着温水进来了。 宁言之示意她将铜盆放在桌边,旁若无人地给严定楠擦净了脸上的汗,说道:“快将药喝了,等会儿大皇兄要来。” 看了看严定楠,宁言之又补充道:“大皇兄是带着皇嫂一起来的。” 严定楠不知道该惊讶哪件事。 是心高气傲脾气暴躁的王爷给他擦了脸,还是大皇兄带着他大哥一起来看他。 老实说,不管哪一件事,都让他有点儿心虚。 刚做完的心理建设不是很成功,他心里还是难受。 梦里与梦外交织在一起,本该死了的人陆续出现在他面前,重复的风景和事件陆续出现在他面前,像是脚踩不到实地的虚无感与不辨真假的恐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可他还必须要看一眼。 看看这个大哥是不是他原本的大哥,安王是否真的活着。 春意与秋落还是未过世时鲜活娇艳的模样,他也渐渐信了自己又活了过来。 是不是梦,只要看看以后发生的事能不能与“梦中”的对上不就行了? 他压下心底的恐惧,无意识地喝尽了碗里的药,自己安慰自己:再说了,能再看见王爷,怎么都是天大的喜事才对。 宁言之顺手将药碗接过来递给春意,只当他是想见严居江才走了神,居然没发脾气。 宁言之年前才及冠,出生的时辰刚好是腊八午时,当时还未曾宠幸凤贵妃的今上欢喜地当场赐下小字“天赐”。 五岁时他顶撞圣上,圣上不但没说什么,还赐字“言之”,让他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顾忌。 若没有凤贵妃,他即便不是这江山之主,也是一世无忧受尽宠爱的王爷。 前提就是,若没有那个美艳得让今上移不开眼的凤贵妃。 安王宁业之比静王宁言之大了四岁,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学的都是为君之道,各种仁政明君的学下来,耳根子居然还软的不可思议。 也无怪皇贵妃一脉的人说他难当大任,他能用真心笼络臣子,却不能用真心去管理一个国家。 可他在不合适,也轮不到宁玉之才对。 宁言之又给他递了漱口水,等他漱了口,才拉着他的手去客厅。 从昨天晚上之后,王爷对他好像就不太一样了。 他好像一不小心,得到了攻略宁言之的方法。 严定楠这么一想,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客厅里,安王和严居江已经等在那里了。 再次见到严居江的时候,严定楠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哭什么。”宁言之不满道:“好像本王欺负了你一样。” “没有。”严定楠眨掉眼泪,说道:“王爷待臣很好。” 宁言之没接他这话茬,不知道是被顺了毛还是懒得说这些,直接问宁业之道:“白家的事怎么样了?” 以往朝堂上的事务,他从未在严家兄弟面前讨论过,这一问,不仅严居江和严定楠愣住了,连宁业之都有些迟疑。 “解决了。”宁业之说道:“白侍郎本来就看不惯无所事事还到处惹麻烦的娘家侄子,舍出去也不亏什么。” 宁言之问道:“那群疯狗也知道松口?” “慎言。”宁业之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年先生作了首诗,哄得皇贵妃开心了,才没有计较这些‘小事’。” “年先生?”宁言之惊道:“他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趋炎附势之辈?” 宁业之掏出一卷宣纸展开,念出了上面笔走龙蛇写着的字:“丹炽如阳艳长空,朱砂半成染白红。只见京都霞漫天,却是贵妃舞宫中。” 皇贵妃在一个月前还是凤贵妃,贵妃与皇贵妃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实权却是千差万别。 做了皇贵妃,下一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丹炽是当今流行的一种裙式,起先只有在歌楼里的歌女穿,样式繁复,色彩炫目,后来就传开了。”宁业之解释道:“朱砂妆是由皇贵妃传出去的,妆容厚重且艳丽。” “哼!”宁言之嗤笑道:“不就是夸她好看,到底只是一个妓子。” 他不经意间往一旁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严定楠迟疑的神色。 严定楠听说过这首诗,他知道的时候,是和宁言之一起呆在牢里的时候, 那时候年先生已经死了,就是因为这首“夸赞”皇贵妃的诗,其实处处都是讽刺。 先是从妆容服饰讽刺皇贵妃之前只是青楼里的妓子,再讽刺一个妓子的权势遍布京城,外戚干政,妖妃祸国,第二句里没说皇贵妃而是贵妃,其实就是他暗示自己不承认这么个妓子即将做皇后。 旁的不提,最重要的是“朱砂半成染白红”。 朱砂可以指朱砂妆,也可以借代血色。 白红原来是说她光彩照人,连白云都染上了她胭脂的颜色。 可白红的谐音却是白虹。 血染白虹,能是什么好兆头。 他只是在警告今上,不要等国祚沦陷了,再来悔恨红颜祸水误国。 严定楠死的时候,掌权人已经变成了三皇子宁玉之,皇贵妃已经变成了太后。 年先生也触柱身亡了。 可笑的是,皇贵妃自己是个青楼出身的人,大字不识一个,即便在宫中耳濡目染多年,也只知道如何讨圣上欢心,如何费尽心思争宠再排除异己。 -- 第8页 而她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的血脉亲戚,也都是目光短浅嫌贫爱富之辈,居然将此诗当做是夸赞。 同党之人只能顺着意思去夸,异党群龙无首,中立的又不想惹一身骚。 真正顽固的几个老臣不是辞官就是被斩首,搞得皇贵妃还真以为那是在夸她。 他正在出神,就听见宁言之问道:“你怎么看?” “我?”严定楠愕然问道。 “废话!”宁言之不耐烦地说道:“快说!” 他犹犹豫豫地含糊了一下,问道:“白虹?” “白虹怎么能用来夸人呢?”他迟疑了一下,说道。 严定楠武艺不错,相应地,学识就差了些。 而学识差的严定楠,是读不懂这首诗,更看不出诗里含义的。 他只能借着白红与白虹的谐音,来稍稍提醒一下宁言之。 毕竟他学识不高,连字也认不全嘛。 可是不知道学识的严定楠,却不可能不知道前朝国祚沦落之时出现过的“白虹贯日”的预兆。 那是常识。 所以他这句话说完,整个大厅寂静了片刻。 宁业之率先说道:“看来先生的诗句,还大有深意呀。” 第5章 严定楠不安地看了看宁言之。 宁言之却并没有看他。 将他的小动作收进眼底的严居江揉了揉弟弟的头,许是不想打扰宁家兄弟说话,并没有说什么。 严定楠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未退尽的茫然。 宁言之和宁业之的话题已经转回到了白家侍郎的娘家侄子上。 “周卓毅不是很能耐吗?”宁言之冷道:“他舅舅可是兵部侍郎白尚行,怎么会怕曹家的人,用得着我们给他扫尾?” “别说气话了。”宁业之无奈道:“他刚来京城,还不知道曹家是皇贵妃的母家,更何况现在也已经被打了板子关进大牢了。” “曹家势大,外戚干政。”宁言之扫了一眼窗外的天,嗤笑道:“要么他们死,要么这天下亡。” “言之。”宁业之难得地冷下了脸,说道:“你当现在还是从前吗?祸从口出,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那性子?” 宁言之哼了一声,倒是不再说话了。 宁业之实在是头疼,只能换个方向提醒他。 “三日后父皇宴请群臣,你我都知他是什么意思,届时你不可冲动,面子上要做足了。” “我知道。”宁言之说道:“将乞巧节过成她的生日,还要顶着思念母后的名头来办宴,也算是建朝以来的头一遭了。” “皇兄,朝食可用过了?”他不欲说这些,转而问道。 宁业之顺着他的意思答道:“还未。” 也不再烦心这些事了,宁言之转头笑道:“那就先用膳吧。” 吃完饭后,宁业之与宁言之又去了书房,严定楠和严居江就在院子里说话。 严居江此次来是因为再过三日是乞巧节,也是皇贵妃的生辰。 妃嫔生辰原本就不好办,兼之慧皇后过世也没多久,皇帝即便有意让皇贵妃露露脸,也拧不过祖宗定下的规矩。 只好以“牛郎织女相隔银河,朕痛失皇后生死相隔,亦是难过不已”的名义举行宴会,还是大办的。 可笑的是,这件事虽然大多数官员都知道,百姓却感动极了,都觉得这个皇帝深情又专一。 而宴会过后不久,严居江和宁业之就会赶往齐鲁封地,宁言之和严定楠也要去西北封地,这次来,也算是告别了。 严定楠低声叫道:“大哥。” 严居江问道:“我听说你病了?” “没有大碍。”严定楠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还魂前,严居江和宁业之是死在他前面的,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却也听那些碎嘴的说起过。 毒酒一杯,算是给了个安乐死。 在各种夺位之争中,这算得上是死的比较好看了。 严定楠这样万箭穿心的,连个全尸都没有。 严家的兄弟两个都不是很擅长表达情绪,严居江似乎是想多问几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拐到了正事上。 他说道:“安王府和静王府都有细作。” 严定楠点头答道:“我知道。” 这句话说完,又安静了。 严定楠犹豫了片刻,说道:“大哥……” “怎么?” “我想把……都告诉王爷。”严定楠低声道:“如果能得到王爷的信任,办事就会方便多了。” “那他要是不信你呢?”严居江皱眉问道:“皇后娘娘去世前曾说过,安王殿下耳根子软,谁都信任,府里细作最多,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反倒打草惊蛇。静王殿下虽说嘴硬心软,却性格多疑,你确保他会信?” 严定楠不说话了。 他不能确保。 二十岁才及冠的宁言之和二十二岁心灰意冷的宁言之是不一样的。 他能确定二十二岁的宁言之会信任他,却不能确定二十岁的宁言之会信任他。 被时间加固的信任,是现在的他所缺失的。 他沉默片刻,说道:“知道了。” 看他这副样子,严居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不过是隔了两个月未见,兄弟二人间居然多了一层隔阂。 -- 第9页 仍然是兄弟,可身份上却和以前大相径庭。 居然相坐无言起来。 书房里的宁言之和宁业之说完了宫宴的事,又开始说封地。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慧皇后身上。 “母后劝父皇将你的封地改为齐鲁。”宁言之说道:“封地不大,也没什么能拉拢的大臣,是在降低父皇和皇贵妃的戒备。” 宁业之奇怪地看了看他,不明白怎么又把这些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拿出来说。 宁言之继续说道:“母后走的每一步棋都在为你造势,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严定楠和严居江。” 宁业之也不明白,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纠正道:“别直接叫名字,那是你大皇嫂。” “哦。”宁言之毫不在意地改了口道:“大皇嫂。” “我好像是……查出些什么了。”宁业之吞吞吐吐地说道:“不过不一定是真的。” “快说。”宁言之问道:“查出什么了?” “我有个幕僚,叫李锐知。”宁业之说道:“他是江南人……” “皇兄。”他说的慢,宁言之听得不耐烦,催促道:“你能快点儿说吗?” “母后也是江南出生的,但她曾经在中州待过一段时间。”宁业之只好一口气全说了:“严家是在江南,可是李锐知查到,居江和定楠都有很长时间不在江南,而是在中州。” “我猜到了。”宁言之说道:“如果不是和母后有联系,他们能做了咱们的正妃?” 宁业之被顶了嘴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严家可能和江湖人有联系。” “不过一群打架斗殴之辈。”宁言之嘲讽道:“有种的都去守家卫国啊,整天打打杀杀的,还说什么‘江湖事江湖了’,江湖再大,不也是这万里江山的一部分?” “你看看你。”宁业之慢吞吞地指责道:“让我快说,等我说了又打断我。” 宁言之拿起茶杯,闭了嘴。 宁业之这才说道:“当今江湖盛行剑派,较大的都是世家,江南柳家,你知道的吧?” 宁言之喝了口茶,不答话。 颇为无奈的宁业之只好继续给他解释:“当今剑派四家鼎立,江南柳家剑招讲究化繁为简,专寻破绽;中州陶家讲究唯快不破,剑势如奔雷;齐鲁周家剑招精妙,攻击防御都很全面;长安秦家却是专使重剑,一力降十会。” “江湖上有个剑客叫‘陶无涯’,是中州陶家的义子,传闻此人从中州而来,曾在陶家学武,是以出招极快。而后又东行至齐鲁,再南下到江南探讨剑招。” “江湖人敬仰,送了他‘第一剑客’之名。”宁业之说道:“严家可能与中州陶家有关。” 宁言之停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拉长了调子说道:“哦——” 宁业之诚恳无比地说道:“弟。” 宁言之无辜地和他对视。 早就不吃这一套的宁业之说道:“我想揍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也很诚恳的宁言之说实话道:“哥,你早就打不过我了。” 宁业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皇嫂能打得过。” 宁言之挑了挑眉,问道:“你说了半天,完全没有说到点子上,一群只知道内斗的武林高手能成什么气候,我关注他们干什么?” “再详细的我也正在查啊。”宁业之说道:“反正你皇嫂功夫很高,内功也不俗。就是不知道定楠的功夫怎么样。” “我回头试试他。”宁言之说道。 “你小心。”宁业之说道:“再怎么也是母后挑选的,必然有过人之处,你别太过分了。” 宁言之不置可否地轻轻笑了笑。 过分? 他可不这么觉得。 不过有些事确实需要听一听宁业之的建议,比如怎么改善夫妻关系。 他凑近了宁业之,问道:“皇嫂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啊。”宁业之以为他担心自己问多了,还颇为欣慰,估计是在想着自家弟弟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自己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上赶着把自己的情况交代的一清二楚。 “放心,我与居江的关系虽然牵扯到了别的利益,有些复杂,可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太计较。” “你清楚的吧?”宁业之笑道:“不拘小节的武林侠客。” 宁言之却当他是在和自己炫耀,嗤笑一声,自顾自地走了。 不明白自己怎么招惹了弟弟的哥哥觉得自己刚刚的感动就是多余的。 “被弟弟甩脸色的第二十年,还是很想揍他。”——此话来自一个从未动过手的好脾气的大哥。 第6章 两人走出书房,正看见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查出来的严家兄弟正在比试。 两人手里各拿了一根树枝,招式极快,身形倏忽。 宁言之眯了眯眼,心底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本来朝堂上就是一团糟了,慧皇后居然把江湖里的人也扯了进来。 这水浑了,能有什么好处? 再回神时,严定楠和严居江已经收招了。 严定楠朝他走了过来,额头上一层薄汗,与严居江一起见礼道:“王爷。” 宁言之没说什么,宁业之却笑道:“自家人何必这么多礼,前些日子王府里进了刺客,本王才知晓居江的武艺不俗,没想到定楠竟然也不逊色。” -- 第10页 严定楠不知道他在试探,也没听出什么异样,老老实实地答道:“是大哥让着臣了。” 宁业之夸赞道:“那也不差了。” 而后他说道:“时日不早,本王和居江就先回王府了。” 宁言之和严定楠说道:“皇兄慢走。” 将人送出王府的时候,严定楠还在不舍地看着严居江。 在严居江看来,他们只是两个月没见,可在严定楠看来,却是两年。 期间还隔了生死。 他初见时的不适应在比完剑后就好了大半,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严居江也没察觉出什么不一样的,只觉得这次弟弟格外粘人,只当他是小孩儿心性,就笑道:“有机会再来看你。” 严定楠闷闷地应了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连宁言之都给忘了。 待送走了人,严定楠才想到了正事,问道:“王爷,三日后咱们要给皇贵妃送礼吗?” “不送。”提起这件事宁言之心里就烦躁,自然也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更不愿意给皇贵妃送礼。 “可是皇贵妃最近正得宠,若是她多说几句……”严定楠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他的脸色,多说了两句。 宁言之皱着眉停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严定楠想起来他刚刚和严居江的对话,以为宁言之怀疑他是皇贵妃的人了,心底不由得一紧。 可宁言之打量完之后却嗤笑道:“练你的剑去,自己什么都不懂,还学人家进什么言。” 然后他捏着严定楠手里的木棍扔到一边,旁边的下人迅速地捡了起来。 宁言之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说道:“王府不缺你一个会功夫的,有空不如多养养身子,免得下次还染风寒发高热。” 严定楠呐呐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宁言之觉得自己这正妃高热好了后实在是傻的别出心裁,只好说道:“你往常不是戒心很重吗?怎么这次在院子里就敢说皇贵妃的坏话?” 严定楠茫然地看他,说道:“这也算坏话?” 宁言之懒得理他,继续说道:“还是你当本王傻?这么明显的事都不知道?” 不敢说“是”的严定楠默默地装哑巴。 已经走到了后院里,这里人少,难得心细的宁言之不再顾忌被人听去,讽刺道:“去宫宴用得着带礼?还不是为了给她过生辰,可本王既不是她儿子又不是她情人,管她什么时候生辰。” 听懂了的严定楠附和道:“那就不送了。” 王爷既不是皇贵妃的情人,又不是皇贵妃的儿子,又有了党派之争,夺位之争,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 若是再巴巴地送礼上去,也只会被人当做是别有异心。 即便皇上信了,皇贵妃只需要在礼物上动动手脚,再吹吹枕边风,到那时是个什么场景还真不好说。 宁言之挑剔地上下扫了他一眼,说道:“以后都听本王的。” 严定楠郁闷地点了点头,觉得眼前的宁言之和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宁言之差了好多。 这么想着,他也就说出来了。 “本王也没想到。”宁言之说道:“你也和本王印象中的人差了不少。” 严定楠不敢告诉他时间回溯的事,便不再搭话了。 可是宁言之今日的话似乎有些多,他试了试严定楠额头上的温度,知道他不发热了,才说道:“你也会功夫?” 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严定楠僵着身体不敢动,只是下意识地答道:“会。” 他到现在还有些不习惯宁言之的亲近。 “功夫不低呀。”宁言之对着他笑了笑。 严定楠知道他起疑了,也没想瞒着他,便说道:“王爷可知道中州陶家?” “听说过。”宁言之坐在石凳上,看着严定楠坐在身边,问道:“你与陶家有关系?” “有。”严定楠还以为是他派人去查了,便答道:“臣的父亲是江南出生的,可他在幼年时遇到了来柳家探讨剑术的爹爹,就成亲了。按辈分算的话,陶家家主是臣的舅舅。” “母后对陶家有恩。”他想了想,说道:“具体的臣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母后去中州躲过一段时间,臣和大哥也是在那时候认识她的。” “几个月前母后说您和皇兄有难,让我们帮忙……陶家好像也出了什么事,爹爹干脆就让臣和大哥进了王府躲一躲。” 宁言之动了怒,不动声色地问道:“躲完了再回去?” “回不去了。”严定楠不疑有他,说道:“陶家的人说决不能与官场有联系,七品小官也就算了,进了王府就要断绝关系,然后就把爹爹的名字从族谱上移出去了。” “断绝关系?”宁言之刚刚动的怒气现在全变成了愕然。 落叶尚要归根,更何况是安土重迁的人? 被移除族谱的人就像是没了根的树,即便他一直在江南和严父住在一起,也不该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宁言之忍不住问道:“陶家的人,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严定楠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还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就说道:“臣还是觉得是陶家出了什么问题。舅舅认了个义子叫陶无涯,算是臣的表哥,天赋很好,一直在家族练剑,从未出过家门。” “去年年尾的时候,舅舅给了他一把剑和一袋银子,让他出门历练了。”严定楠说道:“舅舅没儿子,一直都拿表哥当陶家家主培养的,说是等他历练完了,才能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 第11页 “可是臣听爹爹说,以往没有这个规矩。”严定楠说道:“表姐已经嫁到周家了,现在陶家小辈大多都不在陶家。春意和秋落就是陶家的弟子,跟臣过来也是因为舅舅不放心臣。” 江湖人对武功传承看得极重,陶家长女对内功不是很在行,陶家主便没打算把家主之位传给她,即便往后招了婿,练得也不是陶家的功法,还不如将家主之位传给养子。 反正等长女生了儿子再接回来学自家功法也没什么。 宁言之思索了片刻,心底信了一半,还打算差人去查。 不过现在已经将近午时了,原本就是阴天,还刮起了风。 风声盖过了原本的知了声,不知那些聒噪的小东西是不是也懂得趋利避害躲了起来。 他站起来,将严定楠也拉了起来,说道:“你风寒刚好,进屋歇着吧。” 严定楠简直是受宠若惊,连忙说道:“臣不冷” “不冷也给本王进屋。”宁言之三句话不离本性,当即就不耐烦了。 严定楠欢喜地弯了弯眼,应了声,跑进了屋。 宁言之唇角带着笑,啧道:“挨骂也这么开心?” 起了风,天也渐渐阴了,午时过半就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 一丝余热散了个干净,实在不枉“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句话。 严定楠实在无聊,坐在窗边翻看剑谱。 都是街边十几个铜板就能买到的那种烂大街的剑招,看得宁言之好奇不已。 严定楠解释道:“生死相搏的时候哪有功夫想剑招,都是靠本能的。这些看一看就行了,世家都没什么剑谱,只有内力的修炼方法。” “不过周家的剑谱很多,招式也很精妙,和柳家正好相反。”严定楠说道:“陶家擅使轻剑,出招极快,秦家就和陶家相反,专使重剑。” “王爷,你想不想学?”严定楠想起被追杀的时候,如果王爷也会轻功,自己就不会逃不掉了,说不定还能护住崽崽。 他劝道:“人有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根据运气的不同就产生了不同的内力。陶家的气息绵长,不管是打架还是逃跑都很好用的。” 可宁言之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这功法是陶家的不传之秘,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看,本王像是会当逃兵的人?” 严定楠只好给他顺毛,说道:“不像,臣只是说顺口了,王爷莫怪。” 第7章 自认大度的宁言之没计较这个,他后靠在椅背上,又盯着严定楠上下打量了一番。 每日练剑的人身材都不会差,严定楠四肢修长,个子高挑,长得也不错。 宁言之虽然也练过一些功夫,可来教他的人都不敢动真格地和他打,说话也都是恭维着他,是以他现在的功夫比普通武者好些,却算不上是高手。 至于内力,他更是没练过分毫。 这么一思量,宁言之便觉得练练也好,他的王妃总归不会害他。 见他同意了,严定楠点头道:“臣让春意把经脉图拿来。” 他刚站起身,就听见宁言之说道:“没有外人的时候,直接以你我相称。” 缓了缓神,他又回想了一遍,才确定这句话不是自己的臆想。 本想直接应下的,他又想起慧皇后的话“言之有些莽撞,你多担待着些”。 “礼不可废,臣不能逾矩了。” 宁言之挑了挑眉,问道:“我有问你的意见吗?再说,你我夫夫只是私下里这么叫,逾了谁的矩?” 原本有些低落的严定楠眨眨眼,悄悄地红了耳垂。 宁言之眼尖地瞧见了,稀奇道:“你耳朵红了。” 什么低落、伤感都跑光了,严定楠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却被宁言之抢了前。 “定楠。” 严定楠忍不住扫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宁言之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瞅他。 他原本的戾气散了,双眼微弯,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露出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来。 这般俊秀的人,再配上那低沉的声音,一声声地唤着严定楠的字,像是来勾魂的。 严定楠愣了片刻,怎么也忘不掉宁言之此刻的表情,干脆双手捂住了两个耳朵,夺门而出。 被留在房间里的宁言之目瞪口呆片刻,倒是没生气。 他伸长了手拿过墙角的一面镜子照了照,摸着自己的下巴叹道:“本王果然是帅了不少。” 小雨淅淅沥沥地在屋檐处挂了一层帘子,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湿意的凉气,严定楠发烫的脸和耳朵终于降了温。 他沿着走廊走到了春意的住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陶家待他再好,他姓的也是严,如今又将功法拿了出来…… 可他不知道那天夜里,宁言之究竟有没有没被抓住,下场又是什么,况且死了一遍,若说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他知道这两年间发生的事,也是躲得过今夕躲不过明朝。宁言之没有自保之力,真到了危难关头,他又护不住宁言之。 王爷若是出了什么事,莫说慧皇后,他自己也会难过死的。 他就这么望着暗沉沉的天色,茫然了片刻,才敲响了春意的房门。 春意今年十六,秋落十五,是一对父母双亡的姐妹,八年前拜入陶家。 -- 第12页 在京城人看来,这是他的陪嫁丫鬟,实际上,这两人却都是他的师侄。 他对这两人,终究是多有亏欠。 秋落打开门,欢喜地叫道:“小少爷!” “是我。”严定楠定了定神,问道:“你带经脉图了吗?” “带啦。”秋落转身进了里屋,打开了一个小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张纸。 纸上详细地画了人体的经脉,还配合着功法写了些注解。 严定楠露出一个笑,真心实意地道了谢:“多谢了。” “小少爷和我客气什么。”秋落俏皮地眨了眨眼,问道:“是给少夫人看的吗?” 严定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少夫人说的是宁言之,忍不住加深了笑意,说道:“是啊。” “姐姐说王爷人很好的。”秋落给他倒了杯茶,絮絮叨叨地说道:“就是说话不太讨人喜欢,我觉得吧,还是小少爷好。” 她眨巴眨巴眼,说道:“我和姐姐前几日练剑,觉得经脉不畅,姐姐说是遇上了瓶颈,小少爷,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指点指点我们吧?” “等明日吧?”严定楠说道:“明日雨就停了,也让我看看你们功夫练的怎么样。” “那就明日!”秋落点头道:“我上午在小厨房做了糕点,你拿回去几块?姐姐说药很苦的。” “我不怕苦。”严定楠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先回去了,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家了就来告诉我,京城离陶家不过几日的路程,不费什么事。” 秋落开心地点头道:“那我和姐姐商量商量,挑个时间回去一趟。” “好。”严定楠应了一声,拿着经脉图回去了。 见他进来,宁言之没事人一样喝了口茶水,问道:“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严定楠点点头,说道:“王爷,你能看懂吗?” “哼。”宁言之哼道:“这些东西,本王还是知道的。” 严定楠将经脉图递给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脊背挺得笔直。 宁言之知道他还有些不自在,也就不逗他了,将经脉图看了一遍,记在心里。 严定楠见他看完了,就说道:“王爷,我帮你疏通经脉吧?” “行啊。” 等宁言之脱了外衣,坐在床上,严定楠盘膝坐在他身后,双手抵着他的背,说道:“成年人的经脉已经定型了,让别人帮忙疏通的话,可能会有点儿疼。” “本王像是会怕疼的人?”宁言之问道。 严定楠知道他没生气,也就不再说话了,将内力运在双手上,一点一点儿地为他打通经脉。 经脉越宽,能运行的内力越多,丹田处能储存的内力也就多了。年纪小的孩子开始修习内力时,经脉会被拓宽,练得越久,越是宽阔柔韧。 可成年人的身体已经定型了,若想再拓宽,是极难的,凭借外力强行拓宽的话,又会很疼。 令严定楠惊讶的是,整整一个时辰,宁言之都没出过声。 除了最初的一声闷哼之外,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可是等到严定楠的内力在他身体里游走了一圈之后,他才听到宁言之声音沙哑地问道:“好了吗?” 乍一听见这声音,严定楠的耳朵麻了片刻。 “好了。”严定楠下了床,又默默地回味了一遍,觉得这声音真是好听啊。 宁言之仰躺在床上,随意地擦了擦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真他|娘|的疼。” 以往的宁言之从没在严定楠面前骂过这种话,所以严定楠先是惊愕了片刻,才想道:连骂人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可能是真有点儿陷进去了。 这样也好。 反正宁言之是他的伴侣,拜过堂,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夫夫。 他漫无边际地想了一会儿,才说道:“王爷,沐浴吗?” “去。”宁言之应了声,闭上了眼,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一抽一抽的疼。 严定楠出了院子,问粗使丫鬟道:“有热水吗?” 王府里的下人都觉得王妃冷冰冰的,为人也严厉,那丫鬟吓得结结巴巴的,说道:“有,在、在厨房里。” “王爷要沐浴,将热水放好。” “是。” 淋了小雨,他刚进卧室,就打了一个喷嚏。 宁言之说道:“过来。” 严定楠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 宁言之皱着眉,将手搁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才说道:“没再发热,你多穿一件衣裳。” 严定楠点点头,说道:“我先去给王爷准备换洗的衣裳。” “让下人准备。”宁言之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和我一起洗。” 然后他偏头盯着严定楠看了一会,笑道:“你耳朵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和评论嗷~~评论后可以收获一个超可爱的作者的超大的么么哒哦~~ 第8章 一刻钟后,站在大浴池边的严定楠解开了宁言之的腰带。 宁言之唇畔带着一丝让人忽略不掉的笑意,微微抬高了下巴,方便他的动作。 替宁言之脱了外衣后,严定楠的手有些抖。 本来是想逗逗他的,可是宁言之全身酸疼,只想先泡个澡,便自己脱了衣裳下了水。 -- 第13页 等磨磨蹭蹭的严定楠转过身时,他已经闭上眼,胸口以下都隐没在水里了。 严定楠松了口气,快速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裳,也下了水。 虽说在同一个浴池里,两个人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想了想,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尴尬,只好闭上嘴,一个字都不说。 浴池里的水温偏高,泡着很舒服。 最初的尴尬退去后,严定楠就有些昏昏欲睡。 他大病初愈,又耗费心神给宁言之打通了经脉,这时缓过神来,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眼皮沉重极了。 宁言之缓了一会儿,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才睁开了眼。 刚进水里的时候,酸疼感被热水一激,更疼了些。可是泡了一小会儿,就舒服多了。 他内力不高,五感没有严定楠灵敏,和普通人比起来却也不差。 所以经脉被打通后,借着严定楠留在他经脉里的那股内力,他更能清楚地察觉到感官的变化。 扫了严定楠一眼,宁言之问道:“你很困?” “嗯?”严定楠没听清楚,勉强睁眼,问道:“王爷,你说什么?” 皱眉望着严定楠,他再傻也知道对方此时的状态不好了。 “过来。” 严定楠见他皱了眉,还以为自己没听见他说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强打起精神过去了。 宁言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却发现自己的手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温度比常温热了不少。 “不泡了。”他干脆站起来,拿起架子上的布擦干了身体,套上里衣。 见严定楠也要起来,他眉头皱的更深了,没好气地说道:“你等会儿。” “啊?”严定楠茫然地看他,没转过弯儿来,却听话的不动了,就那么盯着宁言之穿衣裳。 宁言之被他盯着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穿好了衣裳才让他出来。 稍稍回了神的严定楠打了个哈欠,走了出来。 他这会儿倒是顾不上害羞了,只是苦了看着他的宁言之。 宁言之是知道严定楠身材很好的,毕竟洞房之后也同床过好几次。 可是那都是黑灯瞎火的,他最多也就模模糊糊的得出了个手感不错的结论,光天化日之下看得这么清楚,还是第一次。 出来之后不比在水里,严定楠被冻得清醒了些,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他穿着里衣,宁言之就将他的外衣拿在手里,等他系好了衣带,便递过去。 严定楠接得很顺手。 宁言之也毫不避讳自己的目光。 等严定楠穿好了衣裳,宁言之才打开门走出去。 冷风一吹,严定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眨眨眼。 “回房了。”宁言之冲他招招手,走在前面。 严定楠就跟着他,走在后面。 雨势渐渐地变大了,风吹过来时带着湿气和寒意,耗了大半内力的严定楠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宁言之眸色深了些,抿了抿唇,说道:“走快些。” “好。”严定楠应了声,小跑了几步跟上宁言之,两个人并肩走向卧房。 屋子挡住了风,没那么冷。 绕过屏风,就是雕了花的大床。 对于现在的严定楠而言,这张床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本来午睡算不得什么,可是宁言之还在这里,哪有王爷坐着王妃睡觉的道理。 他只好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王府里的都是好茶,可再好也抵不过那茶早就凉了。 宁言之有些恼地一把夺了过来,说道:“早凉了,你等着。” “不碍事。”严定楠自觉身子骨好得很,休息一会儿就行了,喝一口凉茶也没什么。 可宁言之根本就没打算听他的话,冒雨叫人添了热茶。 严定楠见一个来添茶的小厮衣服和头发上都沾了水,便知道他是偏殿的。 王府人不少,可毕竟主子只有两个,所以下人也只有几十个,能贴身伺候的也只有五六个。 以往是他怕有细作,不敢随便用人,现在他大致能猜到府里的细作是谁,自然也就不用再那么谨小慎微了。 所以他开口问那个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才何路。” “留着添茶吧?”他转头问宁言之。 “想要就留着。”宁言之也倒了杯热茶,心底有些惊奇严定楠为什么不防着下人了。 他不知道慧皇后和严定楠说了些什么,使他进了王府像是进了敌营一样满是防备,却知道严定楠不会害他。 “去找钱成,让他安排。”宁言之抬抬下巴,说道:“出去吧。” “是。” 等人出去了,宁言之才拉着严定楠的手腕,绕过屏风,躺在了床上。 “王、王爷?”被拉倒在床上的严定楠懵了。 “申时快到了(下午三点)。”宁言之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放下了床账,又拉过一边的薄被盖在两人身上,说道:“再睡一个时辰。” 严定楠感受着骤然昏暗下来的视野和近在咫尺的人,屏住了呼吸。 宁言之的胳膊搭在他的腰上,离得极近。 而他僵着身体,脑子完全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思考不了。 宁言之像是感觉不到他的不自在一样,闭着眼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抱紧了没松手。 -- 第14页 严定楠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这可真是……预料之外的亲近…… 可是他不知怎么的,好像更喜欢王爷了。 严定楠闭上了眼,悄悄地靠近了宁言之,只觉得自己紧张极了,也欢喜极了。 欢喜着欢喜着,他就睡着了。 梦里似乎是在西北边城,宁言之和一个将领打了一架。 打之前谁看谁都不顺眼,打完之后却直接称兄道弟了。 他仍记得对方回头看他时,眼底带着的惊喜和痛快。 那么无拘无束,鲜活快活的宁言之。 只看了一眼,他却能用余下半生来记忆。 酉时刚至(下午五点),严定楠就被叫醒了。 宁言之将一件中衣和一件外衣递给他,说道:“雨停了,你多穿一件衣裳,出去走走。” 说到衣裳,严定楠模模糊糊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和宁言之午睡的时候,好像没脱外衣啊。 怎么现在只剩里衣了?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里衣也是松松垮垮的,只好重新系了一遍。 全部心神都用来回想那个梦的严定楠并没有纠结什么,只觉得自己当时是太困了,连脱没脱衣服都不记得了。 接过中衣和外衣穿上,又重新束了冠,宁言之才拉着他走出去了。 严定楠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被握着的手,察觉出宁言之对他的小动作好像多了不少。 当然,只有这两天。 他在心底又告诫了自己一遍:王爷吃软不吃硬,莫惹他生气,什么都好说。 走了一圈后,秋落和春意才将两人的膳食端进了卧房。 没有客人的时候,都是在卧房吃的。 秋落进来后,趁着宁言之没注意,悄悄地冲着严定楠眨了眨眼。 严定楠总觉得她在暗示自己什么,却不得要领,下意识地转头看春意。 春意抿着唇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促狭。 她拉了拉秋落,两人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一头雾水的严定楠又把头转向了宁言之,放缓了呼吸。 宁言之正拿着个瓷碗,在挑拣鸡腿。 这本就是不合规矩,哪怕是不讲究什么的江湖儿女,也没有这样的。 可严定楠什么都没说。 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平白无故有一种预感,这个鸡腿是宁言之给他的。 “啧。”宁言之翻了几筷子,夹出了一个鸡腿,又看了看整只鸡,将另一个也夹进了碗里,又舀了几勺鸡汤,才抬头叫严定楠。 “过来吃。” 严定楠看着宁言之将手里的碗摆到他这一侧,自己又拿了另一个碗,心里酸胀酸胀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宁言之是不喜欢喝鸡汤,最喜欢面食的。 偏偏今晚的主食还只有鸡汤,菜也是以素淡的为主。 “王爷。”严定楠唤宁言之,问道:“只有鸡汤吗?” “当然不是。”宁言之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只能喝鸡汤,本王吃面。” 正说着,春意又进来了,端着一大碗面食,浇了一勺红油辣油,撒了香菜和小葱,看着就很好吃。 严定楠心情复杂极了,觉得刚刚的自己被王爷的美色和温柔迷了心智,真是……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发现今天的字数变多了嘿嘿嘿~~~因为今天三千字啊~~ 之前几章都是两千多字,会补够三千字哒~~ 么么么~~~ 第9章 时间过得极快,严定楠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却已经到了宴会当日。 君王宴请群臣,又被称为“燕会”,有大宴、中宴、常宴、小宴之分。 大宴一般只有过节才会办,而七夕这种只有姑娘和深宅妇人才会过的节日,是不会用来举行大宴的。 可延庆帝想了个昏招,他借七夕节牛郎织女相隔银河的典故,以思念慧皇后的名义办了大宴,却给了皇贵妃皇后的待遇。 对这一点,宁言之极其不满却也没他说话的份,只好在家和严定楠抱怨道:“于礼不合!” 严定楠很是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难得看见表情波动这么大的严定楠,宁言之却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什么意思?” 严定楠连忙摇了摇头,可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在告诉宁言之——王爷居然还知道礼法? 还好宁言之没和他计较,一边吩咐管家将马车备好,一边拉着严定楠进了马车。 严定楠无奈地说道:“王爷,我真的已经好了。” 经脉强行拓宽之后还要再温养半个月,免得经脉再次回缩,所以严定楠昨晚又耗费内力在宁言之的经脉里游走了一圈。 严定楠不觉得自己哪儿不舒服,可宁言之却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器,到哪儿都牵着,就怕一不小心把人弄得丢了伤了、磕着碰着。 虽然严定楠很喜欢王爷这么亲近他,却不习惯被这么对待,只好一次次地说自己已经好了。 可宁言之听不进劝,一如既往地直接无视了他的抗议。 马车是定制的,外面看着不出格,没有越了规矩,里面也是简简单单的。 唯独门窗不是帘子,而是窗户。 宁言之见他四处打量,便解释道:“这马车是夹层的,两层木夹一层精钢。” -- 第15页 严定楠轻轻敲了敲,便知他所言不虚, 木质与钢铁毕竟不同。 宁言之伸了个懒腰,躺在严定楠的腿上闭了眼。 钱成甩了甩马鞭,马车才开始动了起来。 宴会有特定的流程,一举一动还有人看着,严定楠知道他受不了这种管制,心里烦闷,也就不管他私底下的没规矩了。 毕竟他只是宁言之的王妃,而不是宁言之的老妈子。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王爷,维持宴会秩序的是御林军吗?” “是啊。”宁言之没睁眼,马车晃悠得他有些犯困,连着声音都有些懒洋洋的。 不过严定楠现在没空沉迷于王爷的美色了,他只是皱着眉,努力地想着李源颂现在会是个什么职位。 御林军是开国皇帝设立的,经过几代帝王完善,规模已经固定了。 若是搁在十几年前,想投机取巧是不可能的,当时的延庆帝还是一位明君,又有慧皇后辅佐,事事亲为。 可是现在的延庆帝毕竟不比从前,早朝都恨不能改成半月一次,在御林军里想要往上爬可是好办得很。 尤其李源颂还是皇贵妃一侧的人。 想来他的职位也不会太低。 那就好办了。 “想什么呢?”宁言之问他。 严定楠犹豫了片刻,说道:“在想一个叫李源颂的人。” “谁?”宁言之问道。 “御林军的人。”严定楠根本没考虑过万一李源颂是在之后两年间才勾搭上的皇贵妃,现在不在御林军怎么办。 “想他干什么。”宁言之不满地说道:“想他不如想想我。” “王爷认识他?”严定楠问道。 “见过一次。”宁言之没有看严定楠,也没不耐烦,只是将字说的很清楚,解释道:“之前在宫里的时候,确实见过一个叫李源颂的人。” 严定楠没察觉出他有什么不对,只是皱着眉沉思了片刻,才问道:“王爷,我要是想陷害他,是不是只用在皇贵妃面前和他说几句话就行了?” 没想到这个回答的宁言之心下有些愕然,他心里想的杂七杂八的情绪一下子散了个干净,又因为散的太干净了,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本能地说道:“是、应该是吧。” “应该?”严定楠不解地看向他,问道:“王爷?怎么会是应该?” 宁言之慢吞吞地睁了眼,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说道:“他和你有仇?” “有仇。”严定楠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可是天大的仇! “你怎么会和他有仇?”宁言之问道:“你见过他?” 严定楠不是很清楚李源颂的情况,又怕多说多错,被宁言之看出什么来,只好回答道:“见过他,看他不顺眼。” 一听就知道是假话。 宁言之心里不舒服得很,可偏又不想像怀疑其他人一样怀疑严定楠。 像是织女纺织机上的线,平时能保持距离理得清清楚楚,还能织出精美的布匹。 可那线一旦缠到了自己身上,便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世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能代代相传至今,想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马蹄声“哒哒”作响,车轮咕噜噜地走着,车厢摇摇晃晃的。 估摸着也快到了。 严定楠看着宁言之,很心虚。 可是宁言之一直闭着眼,他也不敢说话。 终于,马车停了。 “跟着我就行了。”宁言之直起身,拉着严定楠的手腕,下了马车。 严定楠不安地看了看他,发觉宁言之没跟着引路的太监走,而是径直走向两个守门的御林军,问道:“你们可知道李源颂?” 他毕竟是亲王,大多数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两个御林军规规矩矩地答道:“李源颂今日在殿外带人巡逻。” 宁言之什么也没说,拉着严定楠,径直走了。 他虽然拉着严定楠的手腕,却不似之前那样处处护着他,严定楠知道他在闹脾气,也颇为无奈,低着头不说话。 李源颂不难找,他此刻虽然不是统领,却也不是普通成员,宁言之并没有费什么劲就找到他了。 严定楠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此时看见李源颂,心里恨他恨得要死,只想拔剑砍人,可只剩一根弦的理智还在苦苦支撑,警告他不能那么做。 严定楠忍得难受,头就更不敢抬了。 万一被人看出什么,麻烦的还是他和宁言之。 宁言之扯出一个笑来,看着倒更像是寻仇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源颂,这人长相温和,是很容易博得人好感的那一类型。 可他也能察觉出来,严定楠是真的看他不顺眼,而且有深仇。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心里更烦躁了。 一句话也不说,宁言之又拉着严定楠走了。 按照规矩,礼乐先在颠内摆好,等皇上入座时开始吹奏,乐止之后点燃鞭炮,然后才是皇太子和亲王依次入座。 所以,哪怕宁玉之年纪最小,宁言之和宁业之也不能越过他去。 时辰不早了,宁言之掐着时间去找了皇上,先和严定楠一起行了礼,才说道:“父皇,儿臣想和您讨一个人。” 和皇贵妃呆在一起的皇上见到自己的二儿子,哪怕对方顶着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心情也是不错,便问道:“什么人?” -- 第16页 “御林军的李源颂。”宁言之说道:“儿臣见过他一次。” 说起李源颂,皇上也是有些印象的。 教宁言之功夫的是现在的御林军统领任金钊,功夫不错,却从来不用真功夫。 李源颂也是任金钊的徒弟,宁言之听说了之后,便兴冲冲地去找他“比武”。 当时的李源颂不知道人情世故,没留手,痛痛快快地揍了宁言之一顿。 虽然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留手了,可还是让宁言之很是生气,回去之后就说任金钊藏私,不肯好好教他。 因为这么一件事,他还闹到了皇帝面前,从此再没跟任金钊学过武。 也就是这么一件事,李源颂在御林军里却被人排挤了很久,难免心有怨言,却也学会了人情世故。 皇上皱眉,问道:“你要他干什么?” “教我功夫啊。”宁言之挑眉,说道:“他不是武功高强吗?让他来教我。” 听他连敬语都省了,皇帝便知道他这个小心眼儿的儿子是想报复人家,皱眉说道:“别胡闹了,御林军各司其职,皆有军务在身,你想学功夫,改日我再给你找一个人。” “儿臣就……” 还未等他说完,皇贵妃就轻声说道:“皇上,时辰到了。” 皇帝也不管宁言之想说什么了,说道:“申时已至,(下午三点),宴会开始了,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吧。” 宁言之只好“不情不愿”地行礼,说道:“儿臣遵旨。” “我不想怀疑你。”宁言之见眼前浩浩荡荡的人群远去,稍稍偏了偏头,却没看严定楠,只是说道:“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你不说,我就不问。” 严定楠忍不住看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把所有事都告诉他。 没说话却先红了眼眶。 那天夜里他急于逃命,流下冷汗却没落过泪。 此刻骄阳暖软,人各安好,他却有些忍不住了。 宁言之其实是有一肚子话想说的,他心眼儿小。 可看见严定楠的眼泪,却什么都忘了。 他有些焦躁地握了握拳,不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更不想余生被一个人束缚。 相互矛盾的情绪交织,他用袖子擦掉了严定楠的眼泪,愤愤地说道:“哭什么哭!” 你虽是自己哭,却哭得我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我认错。 不多说什么了……明天照常更新。 第10章 他这话音一落,严定楠就抹了把眼泪,扳起了脸。 若非是有些发红的双眼,看起来倒真是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宁言之不知怎么的,有些憋闷。 “有人来了。” 严定楠侧了个身,退到了宁言之身侧。 原本就不怎么开心的宁言之得知严定楠居然不是被自己哄好的,心情更糟了,所以对于走过来的三皇子也是没有半点儿好感。 宁玉之长相有一点儿像皇贵妃,尤其是一双眼,双眼细长,眼尾上挑。 只不过他才十二岁,面容稚嫩,眉宇间还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倒没有皇贵妃那么妖娆勾人。 “见过二皇兄、二皇嫂。” 那小孩儿虽然拽的很,却也知道最起码的长幼尊卑,对着二人行了礼之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宁言之脾气比他更差,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直看得一干宫女太监软了腿,才行礼道:“臣见过太子。” 严定楠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出不对来,也跟着宁言之行了礼。 这对兄弟本就是相看两相厌,脾气又相冲,如今一个年长为兄,一个年幼却为储君,身份上互相压制,更是一刻都不愿意呆在一起,更莫说同行去宴会了。 宁言之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时辰已到,太子先行吧。” 宁玉之和他一样是被宠大的,不知客气为何物,当即一点头,说道:“也好。” 等宁玉之带着那几个宫女和太监走了,宁言之才拉着严定楠绕了个远。 皇宫的布局都是“前殿后寝”,前殿是举行大典和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宫则是皇帝休息的地方。 大臣王孙不能出入后宫,后宫妃子不能进前朝干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而大典与宴会之时,却是例外,除此之外想要破例,就需要皇帝应允。 今日文臣武将都来了不少,大多数官员都没有带家眷,毕竟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 谁让皇帝办宴的理由是想念皇后呢,真带了家眷,上面皇上思念妻子,下面大臣夫妻和乐,像什么话。 在大殿外闲候的大臣们整整齐齐地按照官位大小站好了,两侧是礼乐的琴师舞姬。 宁言之到的时候,刚好开始奏乐。 他排在宁业之后面,宁玉之在最前。 “怎么才来?”宁业之悄声问道:“差一点儿就迟到了。” “遇上了太子。”宁言之答道:“耽搁了一会儿。” 他这么一说,宁业之就明白了。 这两个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差,只是耽搁了一会儿还算是好的了。 他悄悄地冲宁言之比划了个手势,让他忍忍。 宁言之还没做什么回答,乐声就停了。 宁玉之率先进去了,跟着他的只有一个惯用的太监。 宁业之落后了宁玉之几步,也和严居江进去了。 -- 第17页 而后才是严定楠和宁言之。 亲王依次落了座,之后就是大臣。四品以上的大臣才能入内,五品以下的只能待在殿外。 严定楠的双眼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便有些忍不住,一直看着严居江。 严居江却皱着眉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宁言之。 严定楠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宁言之冷着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置一词。 他说不想怀疑严定楠,也不想逼问严定楠。 因为他在等严定楠主动说。 可是如今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明里暗里都是皇上的人,严定楠又不傻,自然不会在现在说什么。 严居江说静王嘴硬心软却生性多疑,直接告诉他,是下下之策。 可是王爷说了……不想怀疑他。 严定楠犹疑不定,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严居江。 然后他发现,宁言之的神色好像更冷了。 在严定楠纠结的时候,宁言之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严定楠有事瞒着他也就罢了,他能等他主动说。 但严定楠的视线为什么总是黏着严居江?? 到底谁才是他的丈夫? 在严定楠和宁言之一个纠结一个委屈的时候,四品以上的官员已经到齐了,所有官员行跪拜大礼。 官员行礼,亲王和郡王是不必行跪拜礼的。 百官俯首之时,严定楠顺着宁言之的视线往上看,却发现皇贵妃也是好好地坐在上座,和皇上一起受了这礼。 这是皇后才有的殊荣。 严定楠怕宁言之生气,又偏头看了看他,所幸宁言之也只扫了一眼,神色上没什么不对。 行礼之后有官员鱼贯而入给倒酒。严定楠多看了几眼,听见宁言之解释道:“光禄寺的人。” 严定楠到底只算是半个朝堂上的人,不是很懂这些官职,闻言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可就是这么一声,却让宁言之理解错了,他想道:眼珠子黏你哥身上抠都抠不下来,到我这就一声嗯,这是打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宁言之想了想这两日,发觉自己确实是对严定楠比以往好了不少。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皇贵妃,直把严定楠看得心惊胆战了,才想道:王妃果然不能宠,还是要重振夫纲才行。 不明所以的严定楠发觉,宁言之在看了皇贵妃之后,就皱起了眉,长长的眼睫半垂着,衬得一双眼更加幽深,也更让人看不透了。 他一边有点儿怕王爷找皇贵妃的麻烦,一边又觉得,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好像更符合慧皇后的期望,也更帅了! 光禄寺的官员给皇上敬了第一杯酒,宁言之回过神来,拉着严定楠一起跪拜于地。 同时,百官再次屈膝,教坊司跪奏乐曲。 等皇上举杯饮尽,所有人才俯首跪拜,各自落座了。 这只是第一轮敬酒。 第二轮敬酒时,乐队奏《皇风之曲》,光禄寺给皇上倒酒,序班给群臣倒酒。 宁言之和严定楠都抬头看皇上,等他举杯示意之后,自己才举杯饮了。 严定楠心下有些惊叹,庙堂果然不是江湖能比的。 他以往即便是在武林盟主处做客,也没这么多规矩。 虽然有盟主年纪稍大,有了退隐江湖心思的原因,可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世间,没什么能和皇权比。 拥有再高强的功夫、再大的世家也没用。 等到真正开始的时候,严定楠就有些傻了。 王爷说有大宴,可没告诉他礼仪啊。 慧皇后身边的嬷嬷是教过他,但到底男女有别,且时间只有两个月,漏了不少。 皇后就算再聪明,也想不到皇上会用这种法子给皇贵妃抬身价吧? 所以他以为的大宴就是跪拜一下,然后就可以一边看舞乐,一边吃饭了。 宁言之余光扫了严定楠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严定楠苦着脸朝他做了个口型:没学这个。 宁言之倒是无所谓,无声说道: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 然后是上汤。 上汤之后,皇上举起了筷子,宁言之轻声道:“举筷。” 严定楠就跟着一起举了筷子。 此时又停了乐。 严定楠在心里数着,发现一共敬了九轮酒,每一次敬酒时舞乐都不同,舞姬也各不相似。 这种情况下,除了乐声之外还真没别的声音。 最痛苦的是,一共敬了九轮酒,也就是说他一共跪了九次。 比练剑还辛苦。 所幸是敬完酒后就可以吃菜,还不算太惨。 毕竟这种大宴上都是什么好吃什么,什么稀奇吃什么。 显得国力强盛,皇帝也能得了面子。 向来是只有吃不完的,没有不够吃的。 他微微偏了偏头,看了看天色,申时早就过半了。 宁言之轻声安慰道:“不急,快结束了。” 到该吃饭的时候,宴会就快结束了。 这种时间,一般都是各路大臣交流攀谈的。 可皇帝眼皮子底下,不好真的说什么,要不然就是结党营私。 皇帝的真正目的就是带着他那长得极好看的皇贵妃露露脸,也没打算说什么。 所以此次大宴,基本上就快要结束了。 -- 第18页 吃完之后,乐止。 宁言之拉着严定楠最后一次行了跪拜礼,在轻歌曼舞中,从九品的序班撤了群臣的食桌,光禄寺撤了御案,依次撤离了。 宁言之看了看神色恹恹的严定楠,小声说道:“等我去了封地,就没有这样的大宴了。” 严定楠正在回想他怎么不记得还魂前也大宴过,却听见宁言之说道:“到时你只用听我的。” 他随口答道:“我一直都只听王爷的。” 这句话取悦了宁言之,他压下唇角的笑意,说道:“回王府等着吧。” 严定楠疑惑地问道:“什么?” 宁言之偏头,不动声色地说道:“等着李源颂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快要点亮宠妻技能了~ 至于重振夫纲,那大概是不可能了。╮(╯▽╰)╭ 本章的资料都是在网上找的,参考的明朝大宴仪,但本文仍是架空文,考据党还请不要深究~~ 【doge脸】本文不讲逻辑,只要甜甜甜!!! 第11章 严定楠屏住了呼吸,想等宁言之继续说下去。 可宁言之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 严定楠原本的疑虑被扔到了脑后,只想知道宁言之会给李源颂安排个什么下场,又怕王爷现在就刨根问底,问他为什么会和李源颂结仇。 可宁言之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了马车。 宫门外有轿子也有几辆马车,宁言之和宁业之不会在这种时候私会大臣,免得又被皇贵妃说什么党同伐异的话,所以都是直接离开了。 也就都在马车这里遇上了。 严居江是想着和弟弟说几句话,至少宁业之是会把宁言之留下说几句的吧。 可是宁言之见了宁业之之后,只是简简单单地行了个礼,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严定楠跟着他行了个礼。 等两人站直了身体后,宁业之也只是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宁言之自然不会费什么话,率先上了马车,又转身向严定楠伸出一只手。 于是当着严居江的面,严定楠红了两个耳朵,搭上了静王的手,上了马车。 严居江骤然想起之前严定楠的话,终于明白自家弟弟为什么想把慧皇后留下的人脉以及其他的事情都告诉宁言之了。 原来是,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 他看着两人进了马车,抬手扶起了安王,也进了马车。 “王爷。”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了,严定楠就有些忍不住,便问道:“你说李源颂的下场,什么下场?” “不知道。”宁言之背靠车厢,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走而晃晃悠悠的,懒懒散散地说道:“要不然为什么让你等着看。” 严定楠茫然片刻,才发现,他对宁言之的了解实在是少得可怜。 他知道的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可哪些是王爷插了手的,哪些是王爷算计的,哪些又是他漏算了的,都不知道。 他有些出神地想着发生过的事。 前往封地、途经中州、到西北、结识一众将领、惩治西北的贪官、还在边关打了一仗。 再往后就是得知皇帝驾崩,三皇子登基,皇贵妃掌权。 亲王郡王急着赶回来,却中了圈套。 严定楠眨了眨眼,想到了宁玉之。 那小孩儿不管身份多尊贵,在两年后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人,没人给他出主意的话,他是不可能登基的。 说不定,宁玉之就是个傀儡皇帝…… 宁言之睁开眼,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什么好气地解释道:“你不会自己想吗?我今天去找父皇要人,是当着那女人的面要的。” “可是,父皇拒绝了呀。”严定楠脑子没转过弯儿来,还是有些茫然。 “废话。”宁言之说道:“他要是不拒绝,就是昏君了。” 严定楠被他这口无遮拦的话吓了一跳,劝道:“王爷……这种话,还是少说些好。” 宁言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 皇上拒绝的话,李源颂就不会来静王府了,会继续留在宫里。 可是宁言之刚刚强调了“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严定楠就往皇贵妃的方向想了。 可他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到皇贵妃会怎么做,毕竟在整个庙堂里,他熟悉的只有他的父亲,慧皇后以及安王妃。 宁言之瞥了他一眼,觉得硬实的车厢靠着不舒服,便说道:“坐过来。” 车厢里的空间算不上小,三侧都可以坐人。 原本严定楠是坐在左侧的,而宁言之却与车门相对,坐在里侧。 严定楠向右跨了一步,就坐在了宁言之的身侧。 而后他僵着身子,发现宁言之仰躺在了他的腿上。 对方根本就没察觉他的不自在,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说道:“那女人一向喜欢给我和大哥找不痛快,我想要什么,她都不会让我如愿。” 严定楠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言之也没打算听他发表什么有用的建议,继续说道:“我想要李源颂是为了给他找不痛快,被父皇拒绝了,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当初李源颂得罪过我的事。” “她一向信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御林军的人直属于父皇,想要往里安插人或者想拉拢谁都不容易。如今我给了她一个缺口,她现在肯定想着,只用向李源颂说明我盯上他了,就能拉拢到一枚有用的棋子。” -- 第19页 严定楠问道:“御林军里没有皇贵妃的人?” “没有。”宁言之嗤笑道:“父皇沉迷美色也就是这些年的事,而御林军更是保证他安全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他再傻也不可能破坏了这最后一道防线。” “任金钊在早年是先皇安排给父皇的侍卫,替他挡过暗杀,试过毒,救了他好几次,所以他才能这么信任任金钊,还让他做了御林军统领。” “御林军里的所有事都是任金钊打理的,只会定时向父皇汇报,别人都不能插手,别说那女人只是个宠妃,即便是我们兄弟,他也不见得会对我们毫无保留。” 严定楠想起自己和和美美的家,有些心疼他。 繁华背后尽是疏离与算计。 宁言之给他解释完了御林军,话题便又转回了李源颂身上。 “李源颂不是那么好拉拢的。”宁言之说道:“一个人的脾性可以改,但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不会改的。李源颂现在还是御林军的人,任金钊是他的师父,他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被说动的人。” “更何况父皇正值壮年,还没有退位的打算,三皇子还只是三皇子。而母后过世的三年之内,皇贵妃也只是皇贵妃,她不可能被册封为皇后。” 说到慧皇后自尽的事,严定楠也很难过。 所以宁言之只会更难过。 宁言之说这些的时候是闭着眼的,他怕睁开眼后,满目的算计会把自己这个有些傻的王妃吓走。 “双方谈不拢,按照那女人的头脑,也就只有两种情况了。第一,劝父皇把李源颂送到静王府,由着我出了气,再由她出面,将李源颂接回去。” “这么一来,既能传出我残暴的名声,她又能拉拢到李源颂,说不定还能得到任金钊的好感。” “第二,找证据证明我想杀了李源颂。” 宁言之琢磨了一下,又说道:“她也可能会先找证据,这个估计找不全,伪证又会被看出来,基本没什么效果,那就只能走第一条路了。” “即便她什么都不做,我也没什么损失。”宁言之勾唇笑道:“左右我今日也只是找父皇要了一个人而已。” 严定楠的思维跟着他绕了几个圈,回过头来一想,宁言之好像真的没什么危险。 “那王爷你呢?”他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什么都不办。”宁言之说道:“假设我是那蠢货,既然已经抓住了皇帝的心,儿子也是一国储君,那就只用等了,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哦。”他讽刺道:“还是要做些事的,劝皇帝好好教导儿子,免得小草包登基后再被人掀翻了。” “王爷。”严定楠说道:“你刚刚才说过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宁言之不耐烦地睁了眼,正看到严定楠认真的神色。 严定楠是真的在关心宁言之。 宁言之原本的烦躁烟消云散了,他忽然有了另一种冲动。 “严定楠。”他放低了声音,哄道:“你低头。” 严定楠老老实实地低了头。 宁言之微微弯了一双桃花眼,笑道:“再低些。” 再低些…… 严定楠犹豫了一下,又将身子压低了些。 宁言之估算了一下距离,凑上去,吻住了严定楠的唇。 严定楠脸色骤然红了,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要真这么放弃了,宁言之就不是宁言之了。 他就着这个姿势,搂着严定楠一用力,就将人拽倒在了马车上。 本能不想防备他的严定楠懵了一小会儿,有点儿手足无措,只是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想坐起来。 由于是夏末,马车上没有桌子,只铺了一层地毯,倒不怕磕着碰着。 可是车厢虽然算不上小,两个大男人却也是不可能伸直腿的。 所以,当宁言之俯身压下来的时候,他的脸更红了,惊慌失措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半撑着身体在上方的宁言之挡住了所有退路。 “王、王爷。”严定楠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说道:“这还是在马车上!” “我知道。”宁言之的声音有些低哑,他顺手扯掉了严定楠的腰带,探了一只手进去摸索着。 严定楠被他碰到了腰,当时就想避开,可宁言之的另一只手还挡在他身侧,腿也压在他的腿上,躲无可躲。 宁言之吃准了他不敢用力反抗,眼带笑意地问道:“那又怎么了?” 察觉到宁言之的手越来越不规矩,严定楠知道他这是摸出火来了,打算动真格的,急忙按住他,低声叫道:“晚上!晚上!这还没到晚上呢!” 平时不怎么守规矩,整个人更不规矩的静王殿下听见他这句话,住了手。 严定楠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他,看见了宁言之眼底未褪尽的欲|望。 就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了。 毕竟他没想到宁言之会这么听话。 宁言之抽出手来,抱着他平静了一会儿,才捡起手边的腰带,递给他。 严定楠尴尬地接了过来。 “快到王府了。”宁言之松开手,翻身倒在一旁,任由他爬起来,自己却还躺着。 等严定楠系好腰带,看不出什么了,他才慢悠悠地接上了下半句:“回去继续。” 第12章 回去继续?! -- 第20页 严定楠尴尬地后退了半步,又觉得自己这么怂,有点儿丢人。 他佯装镇定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红色却是又浮起来了。 宁言之瞧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伸出一只手,轻笑道:“拉我起来。” 严定楠犹犹豫豫地弯腰拉住宁言之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较之严定楠的不自在,宁言之只是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袖与下摆,整理好了自己的亲王服饰。 严定楠偏头看时,还能看到他唇角的笑。 他被那笑容晃了神,心慌极了。 马车停了,钱成敲了三下车门,示意到王府了。 可两个人却都没动。 宁言之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不愿意?” 严定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宁言之松了口气,柔声问道:“走吧?” 严定楠又点了点头,没动。 等宁言之伸手去拉他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稍稍避开了一些。 动作很微小,也让宁言之心里凉了半截。 他握着严定楠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失落。 脸颊还泛着红的严定楠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犹豫一下,回握住了宁言之的手。 他低声说道:“王爷……臣只是,不太习惯。” 至少在迈进王府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嫁的那一个。 喜欢是一码事,真到了床上,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他有限的经验里,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酉时刚至,在秋日里还是天光大亮的,马车里虽不如外面亮堂,传进来的动静却也让他不敢忘记此时的处境。 可真拒绝了宁言之,他本身也很失落。 听了他的这句解释,宁言之只是应了一声,推开了马车的门。 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钱成却丝毫都不好奇,低头站在一边。 宁言之没管他,自己跳下马车,又朝严定楠伸出了手。 他是个好丈夫。 严定楠恍惚想起回魂前在西北的时候,有个叫李落染的姑娘,被宁言之抬进了王府,成了侧妃。 后来千般宠爱,尽归于她一人。 他搭上了宁言之的手,再未说什么“我已经好了”。 宁言之是王爷,是丈夫,可无论哪个身份,都不是他严定楠的。 心里忽然泛起细微的疼,再微微犯了酸。 宁言之确实多疑,可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人。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毫无所觉地回京,又踏入圈套的原因。 他们留在京中的眼线,变成了曹家的细作,递来了假的消息。 一直走到卧房,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何路进来添了茶,又小心翼翼地站到了门外。 宁言之松了手,才刚刚动了一步,就又被严定楠抓住了手。 严定楠杂七杂八想了一路,把自己吓了个够呛,也越想越难过。 说就说罢,大不了、大不了也就是再滚回江湖,仗剑长歌,一壶浊酒走天涯。 即便真把他当成孤魂野鬼,凭他的本事,想从京城逃出去,也是轻轻松松的。 严定楠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宁言之说道:“拉着我做什么?我还要去吩咐厨房烧热水。” 他满肚子话被宁言之堵在嘴里,愣住了。 宁言之无奈地拍拍他的手,说道:“松手,跑了半天,你不累吗?” 严定楠听话地松了手。 宁言之揉揉手腕,心底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又走出去了。 这话当然只是个借口,热水都是常备的,用不着他去吩咐。 他只是想空出一段时间,来想想自己对严定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再想想严定楠对他,又是个什么心思。 于是小厮添水的时候,身后就跟着个心神不宁的宁言之,直把添水的小厮吓得腿都软了。 等添完了水,宁言之才毫不知情地放过了这个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的小厮。 他吩咐道:“去叫王妃。” “是。”小厮战战兢兢地应下,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等了一刻钟,宁言之撩了把池子里的水,觉得不能再等的时候,严定楠才走了进来。 他避开宁言之,不去看他,低声道:“臣来服侍王爷洗浴。” 又是臣。 宁言之抬了抬下巴,说道:“你进来。” 严定楠解了腰带,忍不住扫了一眼宁言之,见他没睁眼,才脱了衣裳,下了水。 他靠近了宁言之,有些紧张,低声唤道:“王爷。” “嗯。” “臣有些事,想禀告王爷。”严定楠这会儿缓过来了,才明白过来,他根本不必说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可以借着慧皇后的名义,把一些不好开口的事情都告诉宁言之。 宁言之说道:“说。” “母后曾告诉过臣,王府里有细作。”严定楠闷闷地说道:“还请王爷不要告诉别人。” “我不说。”宁言之答道。 严定楠没多想,听了他这句话,就说道:“江南绍兴有个才子名叫文启,按辈分算的话,算是王爷的兄长。” “文启?”宁言之不明白情况,问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先皇断过一起案子,说文家通敌叛国,下令满门抄斩。只是当时文家小姐嫁到了陈家,刚生下母后,才免于一难。文家小少爷身子骨不好,随着一位道士离家数年,也留了一条性命,父皇是知道的。” -- 第21页 宁言之神色变换几番,问道:“我怎么不知道……陈家与文家还有这些联系?” “先皇犯了错,做臣子的只能忍气吞声。”严定楠小声说道:“嫁到陈家的小姐是庶出,给陈家公子当了妻子,当时知道的人不多。小少爷离家出走,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可是文家的小少爷文鸿回来之后,听说全家被灭了门,又不信长辈会做出这种事,就花费时间找到了证据,告到了御前。”严定楠说道:“他找到了当时还只是皇子的父皇,想要平反。” “父皇看出他聪慧,留他做了幕僚,说等自己登基了,就替文家平反。” “后来陈氏找到了文鸿,认了亲,父皇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母后的。” “可是等父皇当了太子,娶了母后之后,他后悔了。朝堂上他的势力太弱,又有几个郡王亲王想篡位,若这时候平反,不仅会被人说不孝,还可能会失去大部分的人才。毕竟文家没被抄家之前,还有不少门生。” “文鸿看出他后悔了,就让父皇把诬陷文家的丁家得到应有的报应,不必为文家平反。等父皇做到之后,他就辞去了幕僚的身份,回到绍兴娶妻生子。” 宁言之喃喃道:“绍兴文启……” 严定楠看着他,说道:“母后说,文鸿在等着大哥为文家平反,外人终究不可信。” 宁言之忽然觉得水里有些冷,他问道:“定楠,你觉得,母后对父皇能有多少感情?” 严定楠沉默片刻,只是说道:“相敬如宾。” 她是一个极其聪慧的,能劝谏帝王的皇后,可她不爱他。 也许是失望的太早,也许是心有怨言。 宁言之定定地看着严定楠,问道:“那你呢?” 严定楠看着他满含期待的眼,脸上又有了发热的迹象,他小声说道:“我喜欢王爷。” 我喜欢王爷。 宁言之看见他脸上逐渐泛起的红,忽然哑了嗓子。 他凑近了,在严定楠的耳边说道:“定楠……我不想逼你……” 严定楠不明所以地看他,却被他握着手引向下方,碰倒了某个有抬头迹象的物件。 宁言之继续说道:“可我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严定楠想挣开的手就那么顿住了。 他的手有些颤抖,却闭上了眼慢慢动作起来。 背上多了一只不住移动的手,正在缓缓地往下。 也许是宁言之挡住了光源,也许是王爷动|情的模样太动人,严定楠忽然就不紧张了。 他闭着眼,在对方的手摸索到下方的时候,放松了身体。 宁言之俯身吻住了他的唇,堵住了细碎的呻|吟声。 这一天晚上,严定楠没能给宁言之温养经脉。 第二天早晨上朝的时候,宁言之也理所当然地没去。 只是严定楠睁开眼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宁言之还没起。 宁言之和严定楠都不喜欢睡懒觉,难得一次没起,春意当然不会让人来打扰,整个院子还是静悄悄的。 清晨仍旧带着凉意,在屋子里盖着薄被倒舒服得很。 严定楠动了动,又挑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睡了。 再醒的时候,是被宁言之的动静吵醒的。 宁言之额头带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眼底仍带着惊惧。 “王爷?”严定楠怕再惊到他,轻轻地给他擦了汗,问道:“怎么了?” 宁言之抓着他的手,勉强笑道:“没事,做噩梦了。” 严定楠有些心疼他被吓成这样,问道:“什么噩梦?” 宁言之看了他一眼,将人抱在怀里,闷声说道:“忘了。” “忘了就忘了。”严定楠没怎么当回事,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就说道:“王爷,该起了。” “再躺一会。”宁言之霸道地拍了拍严定楠的腰,问道:“疼吗?” 严定楠再也顾不上什么噩梦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疼了。” 宁言之给他揉了揉腰,说道:“那下次你就不必劝我节制了吧?” 严定楠装鸵鸟,将头埋在宁言之的肩膀处,不吭声了。 宁言之怀里抱着温热的人,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他没忘,甚至记忆犹新。 梦里的严定楠万箭穿心,死在了宫城外。 追杀他的人,就是李源颂。 第13章 宁言之没有半点睡意,一边给严定楠揉腰,一边想着那个荒诞的梦。 李源颂身上穿着的是禁卫军统领的服饰,手里拿着刀,跟着他的有不少人。 严定楠身上却穿着囚服,神色憔悴。 他闭上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确定那是在宫城之外。 明明梦里夜色深重,天星黯淡,月色稀薄。 只有火把煌煌连成一片。 他更不清楚,明明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梦,他怎么就能坚信这是真的。 好似是心底某个地方在叫嚣着,这就是事实。 梦里李源颂唇角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漠然,而后他抬手,身后凡是带了弓箭的士兵都拉了弓。 任严定楠轻功再高,也逃不出去。 宁言之心底忽然疼得厉害,不敢细想那个场景,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严定楠。 严定楠又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在宁言之怀里蹭了蹭,问道:“王爷,几时了?” -- 第22页 宁言之拍了拍他的背,答道:“辰时过半。” “不再睡一会儿?” “不了。”严定楠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说道:“睡不着了,越睡越累。” “那就出去走走吧。”宁言之下了床,给严定楠挑了一件轻便的外衣和加厚了的中衣,说道:“穿这两件。” 严定楠接过来摸了摸,又探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今天天气挺好的啊。” “今天是秋分。”宁言之自己也找了件衣服,说道:“你多穿些。” 王爷难得体贴一次,严定楠不想弗了他的好意,就将两件都穿上了。 浅青色的收袖外衣罩在月白色的中衣外,上面绣了青竹暗纹,衬得整个人挺拔俊秀、玉树临风。 宁言之拿起木梳,替他理顺了长发,束好发髻。 如果刚刚替他挑好了衣裳是体贴,那现在替他束发就让严定楠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不就是睡了一晚上吗,又不是没睡过,怎么王爷今天这么奇怪? 他盯着镜子里宁言之的脸,试探着问道:“王爷?要我帮你束发吗?” 宁言之兴致颇高地将木梳递给了他,说道:“给本王弄个好看的。” 这就让严定楠犯了难。 他只会两种,一种是规规矩矩将所有头发束在一起,再用发冠套住的,另一种只是用发带将头发绑成马尾。 好像哪种也说不上好看啊。 宁言之见他这幅表情,心情颇为沉重,叹道:“算了,能看就行。” 严定楠应了声,将他的头发束好,套上了发冠,又挑了一根青玉的发簪固定住了,才住了手。 “先用膳吧?”宁言之站起来,问道:“你难受不难受?” “不、不难受。”严定楠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红着脸答道。 像是没看到严定楠羞窘的模样,宁言之若无其事地笑道:“那就走吧。” 他刻意落后了严定楠一步,觉得对方走路的姿势还算自然,应该是没有骗他。 也是,严定楠的身手体魄可比那些姑娘男妻们好得多。 宁言之美滋滋地盘算着下次能哄着严定楠用什么姿势。 用完了早膳,宁言之和严定楠坐在院子里,也不说走一走了。 严定楠忽然说道:“王爷,我昨晚还没把话说完。” “我猜到了。”宁言之接道:“文启是文鸿的儿子,在文人中有很高的声望。假如他广纳门生,不会比当年的文家差。” 严定楠点了点头。 回魂前就是文启在文家发展了势力,相较于身份尴尬帮不上忙的陈家,文启可是帮过严定楠好几次。 “还有别的吗?”宁言之问道。 “有。”严定楠犹豫了一下,说道:“原本宫中有一个皇后四个贵妃,如今母后过世,无人制衡。凤贵妃册封为皇贵妃,梅贵妃被打入冷宫,颖贵妃被削了妃位,温贵妃带着流霞公主住在温宁居。” “皇贵妃被捧得太高了。”严定楠做贼一样低声说道:“周围人都捧着她,难免会让她看不清事实,忘了帝王恩宠留不住。” 宁言之轻轻皱了眉,却没反驳,今上确实是个薄情又喜新厌旧的人,他越来越好美色,越来越昏庸无为,虽说还是壮年,却已经有了衰老的迹象,太医院怎么补都补不过来。 他好美色,现在是皇贵妃美艳无人能及,但若是再来一个更年轻的呢?即便没有她那么美,谁又能保证皇上不会再移情别恋? 前几日在大宴上,她上了浓厚而精致的妆。 “父皇只喜欢她一张脸。”宁言之接道:“你是想找个更好看的女人送进宫?” “是。”严定楠点点头,说道:“姑娘们好看,可不止是一张脸。” “那好看到哪儿了?”宁言之挑眉问他。 严定楠浑然不觉,和他数道:“春意解语,秋落灵气,母后雍容,七陌傲气,云岚雅致,表姐……” 宁言之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给自己数出了一堆姑娘,憋着气问道:“这都是你认识的?” “对。”严定楠痛快地点了头,说道:“春意和秋落是我师侄。” 宁言之点头,心里点评道:差着辈儿呢。 “表姐是舅舅的女儿。” 近亲不通婚。 “七陌是秦家的小女儿,天赋出众,功夫比她的几个哥哥都要好。云岚是柳家长女,不通武艺,可脾气极好。”严定楠炫耀道:“她们可是并称为武林三大美人呢!” 宁言之看着得意洋洋的严定楠,心底哽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得生疼。 都是三大美人?都见过?这艳福不浅的,嫁给自己真是委屈他了哈? “不过可惜。”严定楠脸上露出了一点儿可惜的神色,叹道:“十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云岚和七陌了。” 宁言之轻轻咳嗽了一下,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十岁…… 那还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哦…… 不过他还是有点儿生气,就呛到:“再美,能送进宫吗?” 严定楠急忙摇头。 他进王府之前就听说柳云岚已经订了亲,陶千涯更是早就嫁人了。 至于秦七陌,让她进宫只怕皇上就没命了。 宁言之说道:“不过秦淮好像出了一个名妓,名叫什么来着?花央?” -- 第23页 严定楠怪异地瞧了他一眼。 王爷不是不关注美人吗? 宁言之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毛,急忙解释道:“前几天唐嘉良来了一趟,这都是他说的!” 严定楠沉默片刻,低声道:“不认识。” 宁言之张张嘴,发现自己之前也从未对严定楠敞开过心扉,心虚地介绍道:“一个没什么用的纨绔,唯独打听消息挺有一手。” 他想说等下次人来了带给他看看,又想起唐嘉良不学无术,专好男色,尤其偏爱身形挺拔的。 严定楠简直不能更符合。 只好半路改口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些。” 严定楠点了点头。 宁言之只能硬着头皮把话题再拉回去,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能将花央送进宫吗?” 严定楠又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起回魂前慧皇后给他铺了路,他只当皇上有一天会看厌皇贵妃,仗着轻功好进后宫找温贵妃谈了谈。 能再在贵妃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活着,那女人也是有些手段的。 可她终究不敢用自己的细胳膊去拧皇贵妃的大腿,也没敢明着反对严定楠,表面上应下了,实际上什么都没做。 没过几天严定楠就跟着宁言之去了封地,再没工夫管她,好好的一条线就这么废了。 “只是……”严定楠说道:“就快要去往封地了,王爷,时间够吗?” “够了。”宁言之算了算,忽然说道:“我有个主意。” 延庆帝虽薄情,却也对慧皇后还有一丝愧意。 “若是我以思念母后的名义去苏南,路经秦淮河,偶遇名妓花央,肯定会被那女人添油加醋地说我只是为了看美人才去的。”宁言之说道:“到时就能将父皇的目光引过来。” 严定楠不敢确定他是说真的还是想看秦淮名妓,亦或者两者都有,却还是点头道:“王爷决定就好。” 宁言之正了面色,不甚习惯地说道:“定楠,我只娶了你一人,若是……你、你心底有什么想说的,别瞒着我,行吗?” 严定楠飞快地抬头扫了他一眼,匆匆掠过,其实什么都没记住。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王爷……你想见那个花央吗?” “不想!”宁言之心里一喜,当即一口否定了,信誓旦旦地表忠心道:“若非唐嘉良,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想见她?” 严定楠似乎是想笑,又压下了笑意,点头道:“名妓确实配不上王爷。” 宁言之这才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心情一放松,嘴就管不住了,他下意识地说道:“谁都配不上,反正我只认你一个。” 第14章 毫无所觉的宁言之再抬头看时,却发现了严定楠唇角压制不住的笑。 他回想了一遍自己说的话,大概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可以不要脸得这么明目张胆,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只要严定楠能笑一笑,不再将什么都埋在心里,脸面算什么呢? 然后他直言正色道:“那我就上书了?” 严定楠没什么异议,目送着宁言之去书房,自己去库房拿了剑。 书房里,宁言之捏着奏折思考了半天,才落了笔。 第二日宁业之和严居江就走了,而宁言之的折子却被批准了。 皇帝大多以孝治国,而且宁言之一向对皇位不感兴趣,得罪过一大半的朝臣。 延庆帝不担心他觊觎皇位,自然对他的要求多有应允。 不过是去江南陈家一趟,认为宁言之什么都不知道的今上直接就批准了。 上午得到批复,下午唐嘉良就得了消息。嶼、汐、團、隊、獨、家。 说起唐嘉良此人,那可真是对不起他的名字,既不嘉也不良,专好招猫逗狗斗蛐蛐这一类的事,没事还喜欢上街调戏小姑娘小伙子。 他给宁言之递了拜帖,人和拜帖一起到了静王府。 小厮进门通报之后,宁言之就点了头,让人引他进来。 虽说想让严定楠躲着唐嘉良,可他更想证实自己的“清白”,便带了严定楠一起去见唐嘉良。 可唐嘉良只是扫了一眼严定楠,给他问了安,往后便再没看过他。 宁言之将脸色摆的极正,听着唐嘉良极力推销自己,心里止不住的郁闷。 手里有一颗明珠的时候,他一方面担心引人觊觎,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喜欢他的珠子的人,都是眼睛有问题。 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全世界都会喜欢的宁言之,其实根本就没听进去唐嘉良的话。 唐嘉良自己说了半天,却发现宁言之根本没听进去,也是颇为疲惫。 他不知道宁言之此刻在想些什么,深吸一口气,撸起了飘逸风流的广袖,又重复道:“王爷,真的,我会赶马车会煮饭,能当小厮能打架,吃的不多好养活,你就带我去苏南吧!!” 他右手指天,发誓道:“我真的就看一眼秦淮第一名妓花央!!” “可你说的本王都不缺。”宁言之黑眸深沉,说道:“倒是封王匆忙,还没来得及领几个太监。” 唐嘉良僵了僵身体,慢慢地将撸起来的袖子放了下去。 谁不知道静王最讨厌那些不男不女的宦官?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着了宁言之,他低眉顺眼地要了会儿脸,语气沉重地说道:“王爷,臣一脉单传,家父虽然嫌弃臣不思进取,好歹还是要留着臣传承香火的。” -- 第24页 宁言之听着他装模作样的话,转头看向了严定楠。 正巧严定楠也在等着他的回答,转头看着他。 宁言之觉得自己王妃叫王爷的时候,比唐嘉良叫的好听多了。 一直没嫌弃过这帮狐朋狗友的宁言之开始横挑眉毛竖挑眼睛,最后得出个结论——他们怎么能和本王的王妃比。 这么一想,宁言之再看唐嘉良就顺眼多了,问道:“即便本王答应了,尚书会同意吗?” “王爷还不知道吗?我爹早就不管我了。”唐嘉良比他爹礼部尚书更擅长揣度人心,知道宁言之不知哪根筋搭错,心情又好了,也不再揣着官腔说话,随意道:“他巴不得我离京城远些。” “行,带你去。”宁言之拍了板,说道:“后天早上辰时出发,你卯时过来等着吧。” 唐嘉良痛快地点了头,再没磨叽什么,直接告辞了。 严定楠没多问什么,宁言之却主动解释道:“带他去是有原因的。” “花央即便在容貌上能与皇贵妃媲美,势力却跟不上,在父皇移情别恋前找人对她下手的话,咱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礼部尚书虽说是个虚职,可他和户部刑部都是中立党派,又私下交好。若能有他们看着花央,就能保证花央的安全,咱们走了之后,京城的势力也不至于一边倒。” “那唐嘉良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尚书早有意让他远离庙堂。你信不信,等咱们去西北的时候,他还会跟着?” “信。”严定楠点点头,只觉得王爷运筹帷幄,一点儿也不像是别人口中所说的无脑之辈。 甚至这几日的亲近让他连宁言之在他面前的自称变成了“我”而不是“本王”都没发现。 宁言之忍不住卖弄道:“唐嘉良跟着我们去西北,礼部尚书就会站在我们这边了。” 他忽然想到中州是去往西北必经之地,又想到自己书房里还挂着一柄长剑,是延庆帝早年赏给他的。 库房里好像还有几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几把稀奇古怪的武器。 想来武林人士都会喜欢的吧? 严定楠见他不说话了,有些好奇,就见他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王爷,你在想什么?” 宁言之险而又险地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在想怎么讨好你爹爹舅舅”这句话给收了回去,正色道:“在想皇贵妃会不会说服皇上,将李源颂送过来。” 严定楠闷声说道:“还是不要送来了吧,我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他,给王爷惹麻烦。” 这些日子以来,宁言之所了解的严定楠都是片面的。 他甚至到现在,对严定楠的印象也只有“心软、好哄、害羞、防备重、不爱生气”等等。 即便他知道严定楠随性散漫地过了二十多年,骨子里带着江湖人的习性,也从没觉得他的王妃手上可能会染血。 所以此刻他忍不住再一次怀疑那个梦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李源颂确实该死。 可他为什么会去相信一个荒诞的、毫无依据的梦? 怎么就不是白日里想的多了,晚上才会做那样的梦? 严定楠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王爷讨厌有人瞒着他什么。 他好像一开始就犯了忌讳…… “定楠。”宁言之率先开口,问道:“李源颂是与你有仇,还是母后交代下来,让你杀了他?” 严定楠沉默了片刻,还是不想骗他,说道:“与我有仇。” “深仇大恨?”宁言之问道。 严定楠重重地点了点头。 宁言之每问一句,他都控制不住自己去回想死前的情景。 他心底忽然冒出一个猜想来——因为宁言之和宁业之都死了,老天又不想江山落入宁玉之手中,才让他重活过来,还回到两年前,帮宁业之或宁言之获得皇位。 这个猜想让他心口猛地疼了一下,脸都白了。 他拼了命地只想让宁言之逃出去,怎么、怎么就没成功呢? 从逃狱到逃跑,乃至于兵分两路,联系接应的人,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他那般自私的作为,不仅没让宁言之活下来……还让宁言之连一丝血脉都没留下…… 即便他今日能杀了李源颂,整个御林军里却都是下一个要取他性命的人。 重活一次,难道还能重活第二次吗? 宁言之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见人脸都白了,也不想再追问下去,心疼地哄道:“我不问了,李源颂这人,你若想杀只管杀,反正我只要不造反,永远都是亲王。” 严定楠却有些心灰意冷。 甚至对李源颂的仇恨也淡了些许。 若是他的死是天意,那他又该怪谁? 弑父篡位的宁玉之?还是宁玉之背后的皇贵妃? 若是按照慧皇后铺的路,让宁言之称帝,他又记起宁言之的话。 “宁家的江山我不想要了,一身罪孽满手是血的,得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那就只剩宁业之了。 他不敢问宁言之会不会造|反,也不敢旁敲侧击地打听,只好全埋在心里。 若是安王登基,他与宁言之都能活,宁玉之说不定也有一线生机。 可若是宁玉之登基,那便是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宁言之见他不说话,不管不顾地将人抱进怀里,笑道:“你瞎操什么心,最多也不过是没收了我的部分封地,反正当初封王的时候,给我的封地是双倍的,不怕这些。” -- 第25页 严定楠被他抱在怀里,茫然了片刻,手扯着他腰间的环珮流苏,忽然低声说道:“王爷,母后说……若是你或皇兄不做皇帝,我们都会死。” 宁言之毫无预兆地听见了他这句话,骤然收紧了双臂,力道之大,让严定楠都有些发疼。 他说道:“你这话不对第三人说起。” “这江山,即便不是宁玉之的,也轮不到我头上来。” 严定楠本就没想让他当皇帝,闻言反倒是松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已将说了。” “前两个知道的人是我和大哥,今日才告诉了王爷。” 也就是说,宁言之就是第三个知道的人。 第15章 宁言之有点儿不想说话。 同时,他又有些怀疑,是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这么的“不谙世事”。 第二日午时过半,李源颂就带着今上的口谕来了。 听说是皇贵妃劝告圣上,静王即便乖戾,也不会不在乎人命。今上若是多说几句,静王怎么也不会违背父亲的旨意。 一顶大帽子就扣着了。 宁言之若是敢动手,那就是不遵旨,不孝亲。 今上不仅对女人薄情,对亲情也不怎么重视,所以心底隐隐有些怕自己的儿子也和自己一样,弑君夺位。 宁言之若真这么干,那就真戳了今上的心窝子。 可他若是任由“仇人”在眼前晃悠而不动手,那就不合他的性子了。 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也必定会不高兴,对于皇贵妃而言,也是怎么都不吃亏。 宁言之看到李源颂之后,平白一股火气往上涌,使他看起来更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了些。 李源颂就听见宁言之说道:“只要不出现在本王面前,整个王府随你逛。” 不敢当真的李源颂当即一个起落,避开了宁言之。 宁言之没让严定楠看见李源颂,却将所有都告诉了他。 不知道宁言之现在只顾着哄王妃的皇贵妃心情舒畅,说不准连午睡都能从梦里笑醒。 此时的严定楠却是有些怅然。 他搂着宁言之的腰,将下巴搁在了宁言之的肩膀上,低声唤道:“王爷。” 头一次被自家王妃主动亲近的宁言之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应道:“怎么了?” 严定楠摇摇头,欢喜地弯了弯眼,什么感伤都烟消云散了。 至少现在他还活着,还能抱着王爷,还能给他们的未来谋取一线生机。 而且,王爷还这么体贴温柔,怎么也不亏了。 至于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他不就是最大的变数吗? 手足无措的宁言之缓过了神,双眼一亮。 这可是严定楠主动亲近的他,不动手真是太亏了! 严定楠放开宁言之,说道:“我去告诉春意和秋落,她们正巧还能回陶家一趟。” 宁言之笑眯眯地将握成拳的双手笼在袖中,和颜悦色地说道:“去吧。” 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延庆帝迁都为北京,人多称之为京城。 京城离江南算不上近,更何况宁言之带的人还不少,等到了苏南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一路上所有随从以及唐嘉良和李源颂都看出来宁言之有多在乎严定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寸步不离了。 苏州好山好水,宁言之长时间不来,听着方言有些费力,干脆什么都不说,带着更加听不懂的严定楠进了马车。 因为京城是国都,说的大多都是通语。高官近臣不想自己一张口说的是方言,让皇上听不懂,也都学了通语。 可地方官员大多说的还是方言。 钱成挑了一匹快马,拿着拜帖率先去了陈家,余下的人就跟着马车慢慢地走。 这次的马车不是在京城里不起眼的模样了,里面铺了一层地毯,放了矮榻,马车的一侧还可以拉下来当矮桌。 静王爷就那么舒舒服服地跟他的王妃呆在马车里,等着钱成回来。 虽说是母家,却更应该按规矩走。 陈家一向低调,虽说做了国丈,也从未仗势欺人过。 即便被皇上提了官品,也是按时点卯,下班就走,心安理得地当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宁言之以前以为他们是无心做官,现在才琢磨出来,可能早先即顾忌文家,又顾忌今上,更担心被人查出来与文家的关系,才如此作为。 陈家的家主就是宁言之的外祖父,名叫陈高淼。 对宁言之说不上多亲近,大约是因为与别的官员巴结的模样差距太远,才让他这么觉得。 倒是外祖母每次见他都要念叨半晌,还为了能和他说话,专门学了通语。 她人老,说出来的通语还是带着江南的韵味,与慧皇后标准的通语不一样。 虽说听着还是有些费力,但宁言之却愿意坐下来陪她说话。 严定楠原本有些紧张的,此刻见了文怀微,原本的紧张就去了一半。 文怀微已经六十多岁了,总爱念叨小辈,旁人听腻了都躲着,宁言之来的次数少,也因为没人会这么跟他说话,听着很是新鲜,还给她泡了杯茶。 严定楠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大多数姑娘们都看男妻不顺眼,他虽知道陈家的人对此没有异议,可还是很局促。 -- 第26页 直到用过了晚膳,宁言之和严定楠住在了客房里,他才算是放松下来。 宁言之笑话他:“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严定楠老老实实地答道:“不知道,就是紧张。” “唐嘉良饭后告诉我,秦淮歌姬都是夜间才会献艺的,咱们今晚去吧?”除了第三晚外,严定楠夜夜都为他温养经脉,现在经脉已经定型了,宁言之也能察觉到内力流转,忍不住就有些跃跃欲试。 “不可。”严定楠无奈道:“王爷若是想练练身手,我可以陪王爷练剑。只是秦淮距离陈家距离不短,我怕王爷到不了。” 宁言之被他的直言不讳打击到了,问道:“那你说,我练的本来就晚,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这种程度?” 严定楠的表情,颇为一言难尽。 宁言之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应该换一个话题。 “明日下午去秦淮。” “好。”严定楠毫无异议。 当夜子时刚至,原本睡着了的严定楠忽然睁开了眼。 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去,披了外衣,悄无声息地窜到了陈家的院子里,又一跃上了房顶。 月色皎洁,他清楚地在陈家屋顶上看到了两个人。 身穿着玄色短打的青年腰间挂着长剑,冲他笑了笑。 “表哥?”严定楠茫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探讨剑招呀。”陶无涯带着身旁穿着天青色广袖外袍的青年走了过来,说道:“我原本是在杭州和柳兄游历,一直到了苏州,前几日听说静王回母家省亲,就来看看你。” 他指着那青年介绍道:“柳家少主柳千帆。” 严定楠就跟着客气道:“久闻柳家独子柳千帆之名,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柳千帆不像是拿剑的,他更像个文人。 “客气。”柳千帆笑道:“在下这一路可是听陶兄说过不少次,严家两位公子皆是天赋出众之人。” 陶无涯没什么顾忌地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此行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如何,大半夜不好说话,你先回去吧,到时我和你一起回中州。” 严定楠点头,问道:“你们现在住在哪?” 陶无涯笑道:“客栈啊,还好认识了柳兄,要不然语言不通的,可真是麻烦了。” 他忽而又转过头,问柳千帆道:“柳兄,你去中州吗?” 柳千帆答道:“久闻陶家剑法唯快不破,早想见识见识了。” 严定楠有些想下去了,他现在到底与从前不同,陶无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态度让他有些动容,却也无奈于兄长缺了根筋。 大半夜的来就来吧,还带着外人。 陶无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递给严定楠一支烟火,说道:“什么时候要走了,就把这个点燃,我来找你。” 严定楠将东西收起来,点头应道:“好。” 他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客房,觉得宁言之应该不会发现他,便暗悄悄地脱了外衣,用内力暖热了被风吹凉了的身子,撩开了床账。 可床账里,宁言之不仅没睡着,还盘腿坐得七扭八歪,右手撑着下巴,双眼直勾勾地看他。 严定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床账。 没想到严定楠有这胆子的宁言之更生气了。 严定楠站在床边,听见宁言之低沉着嗓音问道:“回来了?” 本就心虚的严定楠听见王爷问话,毫不犹豫地将始末全都说了。 宁言之忽然没了脾气,伸手将他拉了进去,抱在怀里。 若不是进了王府,严定楠现在也能和陶无涯一样没心没肺的,不必瞻前顾后。 “江湖人都是半夜见面的吗?” “不是。”严定楠惴惴不安地答道:“表哥应该是怕给我惹麻烦。” 宁言之皱眉说道:“我不会对你不好,你大可让他们都放心。” 严定楠动容,低声应道:“嗯。” 随即,他察觉到宁言之的手不规矩起来,偏偏对方还一本正经地同他说道:“前两日唐嘉良给了我一本书。” “明日给你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严定楠其实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书。→_→ 第16章 严定楠和宁言之第二日强撑着困意去给老人家问了安,文怀微念叨了一会儿,察觉出了不对劲,问道:“王爷与王妃昨晚没睡好?” 宁言之笑道:“许是有些认床。” 严定楠坐得笔直,努力睁大眼,附和着宁言之点了点头。 文怀微站起来,旁边的丫鬟急忙扶着她。 “你母后之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盒宫里点的香,我倒忘了放在哪了。丫头,你去库房查一查,取出来,给王爷点上。” “文慧回来的次数少,虽说带了不少东西,我们却不敢随意动用,今日王爷来,也总算是能用得上了。” “点上香后,想必能睡得好些,陈家比不得静王府,倒叫王爷王妃受委屈了。” 宁言之和严定楠也站了起来,宁言之对着这种与世无争的老人总是会收敛很多,他走上前,搀着文怀微,说道:“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倒是您与外祖父何必顾忌什么,有本王与大皇兄给您撑腰呢。” 文怀微摇摇头,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人老了,要那些个东西也没用,现在这样挺好的。王爷自己去挑吧,不用管我这个老婆子。” -- 第27页 “几日前兄长来了一趟,给老身留了幅字画,我一个深宅妇人也看不懂,瞧着挺大气,不如王爷一并带走吧。” 她的兄长,自然是文鸿。 宁言之眼中讶异一闪而逝,他对那幅画起了兴趣,也不再推脱了,笑道:“既然是外祖母的兄长,那画技必然不错,那就去看看。” “去吧去吧。”文怀微招呼着另一个丫鬟,说道:“来扶老身一把,人老了,到哪儿都要人。” 宁言之叫来一个小厮,让他带自己去库房。 严定楠走路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又不好意思和宁言之说,便忍着跟上他们。 “走慢些,本王许久没来,都快忘了这里什么模样了。” “是。” 苏州的房屋不讲究对称,也不是坐北朝南的格局,与别处不同,很是别致。 严定楠有些庆幸这里的风景和别处不同,勾起了宁言之的兴趣。 随即,王爷就凑近了低声问他:“不舒服?” 严定楠点点头,轻声回答道:“走慢些就好了。” 小厮在前面引路,头也不敢抬。 四周洒扫的下人也都是低着头各干各的,宁言之索性将人半抱进怀里,给他揉腰。 严定楠脸皮薄,即便没人看着也红了脸。他挣开了宁言之的手,咬着牙极小声地说道:“不是腰疼。” 他东奔西走惯了,若只是腰疼,哪儿会忍受不了。 只不过是在马车上呆了一个多月,宁言之憋得狠了,昨夜有些收不住,引得他也失控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腿疼?”宁言之的手又下意识地往下挪去。 严定楠急忙拦住他的手,脸上表情不知是羞是恼。 宁言之忽然福至心灵,他眨眨眼,低声问道:“你是……” 长了二十年还不知道何为看人脸色的宁言之就这么无师自通了,总算没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严定楠被他那样露骨的眼神看得愈发羞窘,忍不住用手将他的脸盖住了。 宁言之顺从地转过了头,唇角挂着意义不明的笑。 磨磨蹭蹭走到了库房,宁言之刚好碰上拿了香的丫鬟。 他随口说道:“本王来找一幅画。” 丫鬟又折了回去,拿出一幅画来,说道:“王爷您看看,库房里只有这一幅。” 宁言之打开看了看,落款处写着“延庆三二年秋,吾与年兄手谈,兴之所至,即作此画。” 印章处的名字就是文鸿。 画作大气磅礴,严定楠却不是很懂,只觉得挺好看,就偏头看向宁言之。 宁言之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很是受用,不过可惜,他也是个半吊子。 半吊子宁言之点评道:“不错。” 然后他把画卷卷了起来,转移话题道:“年兄,说的是年先生吗?” “应该是吧?”严定楠说道:“都是学识渊博之人,聚在一起也不奇怪。” 宁言之小心地将画卷拿好,嗤笑道:“朝廷废了大力气在南阳找他,全是无用功。” 看着那幅画,严定楠忽然记起来,王爷昨晚上好像是说要给他看一本书来着。 “王爷。”他问道:“你昨天晚上说唐嘉良给了你一本书,今天要给我看的,什么书?” 宁言之的嘲讽脸忽然僵住了。 他昨天晚上一时嘴欠才这么说的,真让严定楠看见,那书估计就死无全尸了。 顶着严定楠疑惑的眼神,他干咳道:“明日再看吧,去跟唐嘉良说一声,准备去秦淮。” 现在就走未免太早了些。 严定楠狐疑地瞅了瞅他,觉得王爷有些心虚。 心虚的宁言之只好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左手拿着画,右手作势要去揽严定楠的腰。 严定楠顿时顾不上王爷心虚不心虚了,他退后一步错开宁言之的手,余光瞥见那丫鬟笑眯眯神色,颇为尴尬地说道:“王爷先走。” 宁言之挑了挑眉,却没动,只是说道:“夫人先请。” 又被调戏了一把的严定楠再顾不得礼仪尊卑,也顾不得别的,转身就走。 宁言之快步追上去,也不再提刚才那茬了,笑眯眯地说道:“你说,见花央的时候带谁好?” 他一说正事,严定楠就勉强压下了紊乱的思绪,说道:“唐嘉良是一定要带的,还有钱成。” “王爷,你看带来的那些人,谁像细作?” “不知道。”宁言之说道:“都带着?” “那人也太多了。”严定楠轻轻皱眉,说道:“要不我去挑几个吧?” “你决定吧。”宁言之对于不在乎的事向来不愿意多费心,放缓了步子跟着严定楠慢慢走。 严定楠以为巳时(上午九点)就走已经够早的了,谁知道去通知唐嘉良的时候,对方却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昨日刚到陈家,马匹就被解下来带到马厩了,此时又好端端地被套在了马车前,唐嘉良正拎着一小袋子的胡萝卜挨个喂过去。 他拍了拍马脖子,嚷嚷道:“现在就走吗?再等等!马上就喂完了!” 说完,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嘿嘿嘿傻乐了一会儿,不讲究地从布袋子里又掏出一根胡萝卜,自己咬了一口。 严定楠倒是无所谓,宁言之也不介意多看一会儿,反正他们都挺喜欢马的。 -- 第28页 “表哥有一匹马。”严定楠摸了摸马的耳朵,说道:“只不过因为江南不适合养马,就没骑。” “什么马?”宁言之问道。 “王追马。”严定楠说道:“等王爷去了中州可以看看,陶家养了几匹马,都不错。” 王追马,又名乌云踏雪,浑身漆黑,只有四蹄雪白。 “中州也不适合养马吧。”宁言之叹道:“若非大夏适合养马的地方太少,也不至于让那些游牧民族来边关抢掠。” “中州到底比江南好些,况且数量也少。”严定楠转过头,很认真地说道:“王爷此番镇守西北,定然不会再让外族如此猖狂。” 宁言之挑了挑眉,得意地说道:“知道你男人厉害了吧?” 不讲究的唐嘉良被胡萝卜呛着,咳了个惊天动地。 等着看严定楠红脸的宁言之看见对方被个不相干的男人抢去了所有目光,顿时不开心了。 等唐嘉良终于缓过来的时候,看见六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王妃的眼神是友好的,马儿的眼神是无辜的,王爷的眼神是要吃人的。 他心知自己落了王爷的面子,以宁言之小心眼儿的程度,自己搞不好真要到王府去当宦官,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于是就不着痕迹地向一侧挪了挪,借着高头大马挡住了宁言之的视线。 刚刚吃了他的胡萝卜的马好奇地也转了头,一口叼走了他手里剩下的半根胡萝卜,嘎嘣嘎嘣嚼得欢。 见他没事了,严定楠转头看了看宁言之,问道:“王爷,走吗?” “走。”宁言之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唐嘉良藏身的地方,扬了扬下巴,说道:“出来。” 唐嘉良不敢犹豫,一个跨步就走了出来,低眉顺眼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小心眼儿的王爷没事找事道:“这次去秦淮不带外人,就咱们三个。” 被归进“自己人”里的唐嘉良一点儿也不觉得荣幸,苦着脸听到了宁言之的下半句话。 “本王和王妃坐马车,那就只能由你赶车了。” 低眉顺眼不敢反抗的唐嘉良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 好像他会赶马车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么么么~ 继续去存稿子啦~ 第17章 最终还是去了四个人,赶马车的钱成、跟钱成一起坐在车厢外的唐嘉良、坐在马车里的王爷王妃。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钱成将马车停在客栈一侧,引着宁言之和严定楠上了楼。 委屈了一路的唐嘉良摸了摸毛色纯黑的骊马,叹道:“刚说完我是自己人,转头就把我丢下了。” 马儿眨着湿漉漉的眼,无辜和他对视。然后长长的马脸抖了抖,打了个响鼻。 唐嘉良仰头,看了看江南乌黑的瓦檐与雪白的墙,快步跟上了森林木宁言之。 因为房屋都是临水而建的,很是方便,宁言之就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探头去看秦淮河。 水面波光粼粼的,靠岸的地方有不少画舫,精致好看。 他招手让钱成坐下,顺便叮嘱道:“别叫我王爷,都叫我少爷。” 小二提了壶茶走过来,用带着口音的通语道:“几位客官点什么菜?” “吃鱼吧?”宁言之问严定楠道:“江南的鱼应该不错。” 严定楠自然是没有异议。 小二乐呵呵地问道:“几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儿的特色菜可有不少呢!” 宁言之颇有兴趣地问道:“都有什么?” “秦淮八绝!听过没?”小二卖弄道:“一绝为五香茶叶蛋、五香豆、雨花茶;二绝为……” 小二大约是说惯了,语速极快,本来就带了口音的话更是让人听不清楚。所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言之打断了:“都来一份吧。” 严定楠插嘴道:“吃不完。” “啧。”宁言之只好改口道:“来一份鱼,其他的你们看着上吧,我们四个人。” 刚开口就被打断的小二有些意犹未尽,可还是乐呵呵地答道:“成。” 苏州菜整体偏甜,可在座的都不是很喜欢甜味,虽说好吃,却有些吃不惯。 小二推荐了十几样菜,因为分量比别处要少,所以四个人也吃了个差不多。 又等了一会儿,夕阳落下,天边流霞也渐渐失了颜色。 暮色沉沉,天色墨蓝澄净。 四周渐渐都点亮了烛火与红灯笼,一眼望去,星星点点的暖红色火光连成片,也将河水染上了斑斓色彩。 人声也渐渐嘈杂了起来。 宁言之站起身来,说道:“下去看看。” 绮罗珠履穿红戴翠的姑娘们或者跟着锦衣华服的公子们上了画舫,或者走进了水榭。 灯火映得暧昧,人群挤挤攘攘。 “怎么这么多人?”严定楠皱眉,不太想下去。 “花央献艺啊,当然会有这么多人。”唐嘉良兴致很高地扒着窗户往外看,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的吗?” 严定楠颇为无奈地说道:“你说的时候一堆废话,只知道夸人,我没听完。” “明日是中秋八月十五。”唐嘉良解释道:“这三天花央都会登台献唱,平时人多,却也没这么多。” 严定楠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在座的都不是江南人,怎么你就知道的这么清楚?” -- 第29页 宁言之一把揽住严定楠的肩膀,嗤道:“都是从小叫花子处得的消息,不用管他,咱们下去瞧瞧那姑娘长什么样。” “你们去吧,我就在这里,看得清楚。”唐嘉良挥了挥手,却没回头。 严定楠回头看了一眼,心底其实颇为羡慕他可以不用下去和人挤着。 宁言之拉着他的手腕,防止人跟丢了,也不管身后的钱成,径直进了“华香楼”,准备上二楼。 比起衣香鬓影喧嚣不停的大堂,二楼就清静了些。 老鸨急忙拦着,却不敢得罪,赔笑道:“公子,二楼是我们姑娘的闺房,外人恐怕……不太方便进。” “花央呢?”宁言之问她。 “再等半个时辰。”老鸨谄笑道:“花央姑娘便会登台献艺,公子到时便可一见。” 宁言之从荷包里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道:“我就要这半个时辰。” 老鸨见钱眼开,舍不得银票,也不敢随意放行。 宁言之补充道:“我们避着人上去,保证不会打扰到花央姑娘。” “哎~”老鸨当时笑成了一朵大菊花,说道:“公子随我来。” 见钱成和严定楠也要跟着,她作难道:“这带人上去……” 宁言之挥了挥手,让钱成留下了。 他当着老鸨的面,拉着严定楠的手,装模作样地摇头叹道:“也就为夫宠着你,连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都能答应,你看看别人,有谁是说了想来看花魁还能不被休回家的?” 膛目结舌的严定楠震惊于他信口开河的本事,居然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 老鸨虽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还真没见过带着自己的男妻来逛青楼的。 也算是长了一回见识。 长了见识的老鸨识趣地没再拦着,带二人上了二楼。 她推开花央的房门,隔着屏风笑着对花央说道:“有两位公子来坐一坐,红草来招待一下,花央继续上妆,莫耽误了时辰。” 屏风后传来了应答声。 她说坐一坐,宁言之和严定楠还真就坐在桌边,等着那个叫红草的侍女给自己倒了杯茶后,边喝边聊。 严定楠是很好奇的,所以就多看了几眼屏风。宁言之看得吃了味,问道:“好看么?” “还没看见人呢。”严定楠纳闷地回答道。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俊脸,严定楠眨眨眼,听见凑过来的宁言之阴阳怪气地问道:“看我不够,还要跑来看花魁?” 严定楠诚实地纠正道:“是你说要来看花魁的。” “可盯着人家不放的是你。” 严定楠无奈极了,再一次重申道:“隔着屏风呢,什么都看不见。” 拈酸吃醋的王爷没完没了地说道:“隔着屏风还看得目不转睛的,真把屏风撤了,你还打算怎么看?” 严定楠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句话,也想不到自己反驳之后,王爷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干脆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宁言之。 他这么一来,倒是让宁言之愣住了,随即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乖。” 可严定楠是真郁闷了,他张张口,又把“王爷”两个字吞了回去,说道:“少爷,我……” 宁言之打断他,再次凑近了说道:“定楠,你好像还没正正经经地叫过我。” 严定楠以为他说的是名字,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唤道:“言之。” “不。”谁知宁言之反驳道:“不是名字。” 他低声说道:“你还没叫过我夫君。” 严定楠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宁言之诱哄道:“你叫一声,我就让你看那本书。” 他今天上午吊了严定楠的胃口,虽说严定楠不是很喜欢书,可还是有了点儿兴趣。 只是张口时实在是说不出口。 宁言之只好下了一剂猛药。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声音低落地说道:“罢了,我不逼你……当初确实是母亲做主将你嫁给我的。不想叫就不叫吧。”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他这么一说,严定楠就心疼了,急忙摇头道:“不是,王爷没有对不住我。” 他慌张极了,看着失落的宁言之不知道怎么劝,只好咬咬牙,极小声地唤了声:“夫君。” 可宁言之还没有玩过瘾,继续扯出了一个凄凉的笑,说道:“你不必哄我。” 他的演技真是糟糕极了,嚣张是本色出演,可失落与凄凉,大概是王爷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滋味,所以硬是带上了满脸的嘲讽。 可严定楠只当他是自嘲,更是心疼极了。 眼前突兀地出现了宁言之被他抱着逃跑时的情景,以及那天在浴池里,宁言之不安的神色。 严定楠用力抓着宁言之的手,像是要给两人增加信心一样,又说道:“我喜欢王爷,我也没有哄你。” 能遇见你,我很欢喜,欢喜极了。 宁言之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手,终于不装了,低声道:“我信你。” 至此,宁言之终于摸准了严定楠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也抓住了严定楠的命脉。 他向来不怎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子得意来。 真真是春风满面。 严定楠松了口气,随口问道:“王爷要给我看什么书?” -- 第30页 春风得意的脸变成了心虚的脸。 宁言之干咳了一声,说道:“先说好,给你看,你可不准撕了它。” 撕书?严定楠纳闷地说道:“我不撕书啊。” 宁言之进一步提出不平等条约:“不准伤害它。” 严定楠抽了抽嘴角,觉得王爷的画风好不正常,敷衍道:“好,不伤害它。” 话说到这一步,又想到了此刻身处环境,他忽然灵光一闪,问道:“难不成是……避火图?” 宁言之心虚地“唔”了声,小声纠正道:“《龙阳秘术》。” 作者有话要说:  避火图。 →_→ 你的小可爱作者才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呢~~ 第18章 严定楠起初没明白,懵了一瞬间。 他心里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王爷在他心里的形象总算还是保住了那么一点点。 可那一瞬间过去,他只觉得宁言之的形象彻底坍塌。 什么叫“不准伤害它”? 有点儿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的严定楠下意识地偏头看向了宁言之。 对方有点儿心虚地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做什么动作,可还是放下了。 严定楠毫无由来的有些紧张,迟来的紧张让他手心出了一层汗。 气氛有些尴尬。 上完妆的花央却开了口。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一下子就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绿意姐,将我的琵琶拿来。” 严定楠不自觉地舒了口气,也不想看花央长什么模样了,坐得规规矩矩的,盯着墙角的盆栽。 实话说来,花央既然是才艺双绝,唱曲儿的功夫不俗,声音必然也是极好听的。 而后,屏风后传来细细的、环配叮当配着衣裳摩擦的声音,似乎是花央站了起来。 她绕过屏风,向两人行了一礼,浅蓝色的长裙配着碧色腰带,腰侧环珮流苏,头戴步摇发簪,让人眼前一亮。 可更让人惊艳的还是那张脸,粉黛不施不损分毫颜色。 若皇贵妃是再浓的妆也只能为脸增色,花央就是再美的妆也盖不过人本身的清丽。 “公子,奴要献艺,可愿随奴同去?” 宁言之粗略地扫了一眼,当即转头看向严定楠,问道:“夫人,去吗?” 严定楠一时没反应过来“夫人”是在叫自己。 沉默了几息,他才点头道:“走吧。” 花央很久都没看到过对她的脸不感兴趣的人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心底生出几分艳羡来。 世人好似都觉得,男子放下身段为妻,从此便低人一等了。 可爱情本身有什么错呢? 但凡能为了一个人甘愿为妻,那必然是动了真心了。 宁言之见他肯搭话了,眼底透出几分喜色来,凑近了像往常一样拉着他的手,叮嘱道:“莫跟丢了。” 花央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细节处最动人。 她再聪慧,也只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 “公子且随奴来。” 花央在前引路,宁言之和严定楠跟在后面,绿意抱着琵琶跟着。 出门后,花央拐了个弯,确是与来时相反的路。 她略带歉意地再行一礼,说道:“此时人多,二楼不准客人上来,只能委屈二位公子从此下去了。” 宁言之向右看去,那是一条没有点灯的楼梯,很窄。 花央招手,绿意便递过来一支蜡烛,她在一旁的灯盏上点燃了递过去。 宁言之接了过来,说道:“有劳了。” 花央微微颔首,说道:“公子客气。” 二人正准备从小楼梯下去,宁言之忽然一转身,说道:“明日陈家相邀,还望姑娘能够前来。外祖母年轻之时颇爱琴声,只是年纪大再难操琴,还望姑娘能够成全。” 听过各种理由的花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宁言之多看了一眼,有点儿分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像是昙花初绽,又像是新月皎洁。 与慧皇后有一点儿像,但又不怎么像。 然后他道谢道:“多谢姑娘。” 进了楼梯之后,再出来就是一楼一处极不起眼的地方。 花央上了最大最精致的画舫,银月圆而皎洁,照在人身上朦胧清冷。 秦淮灯火不绝,绵延而去,映在人身上柔和温暖。 浆声水声,灯影月影,琴音人曲。 这是别处再看不到的美景。 宁言之弯唇一笑。 严定楠却有些犹豫,他悄声问道:“王爷……真让花央入皇宫……那不就是推人进火坑吗?” 今上再过两年,就要变成先皇了。 “放心。”宁言之低声道:“本王给她留了后路。” “可是,她本人什么都不知道。”严定楠说道:“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用外祖母的名义请她去陈家?”宁言之笑着问道。 严定楠一怔,紧了紧握着宁言之的手,问道:“王爷早就想好了?” “当然。”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严定楠觉得,原本坍塌的的王爷的形象,又渐渐地立了起来。 那……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好像也没什么吧…… -- 第31页 于是他小声说道:“那本书……王爷想留就留着吧。” 画舫之上花央还在唱着,咿呀婉转。 四周有叫好的,有鼓掌的,有惊叹的。 嘈嘈杂杂混在一起汇入耳朵,宁言之觉得有些恍惚,忍不住追问道:“真的?” 严定楠却转过头专心看着画舫,不肯再答他的问题了。 可宁言之觉得,这种态度就是默认,深深吸了口气,仍觉得有些不真实,便又问道:“定楠,你和我说句话,是真是假?我只要一个字的回答就好。” 严定楠有些恼地问道:“王爷眼里,我就是那斤斤计较的人?会同一本书过不去?” 反正看不看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 严定楠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管他看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宁言之却觉得自己很欢喜,周围什么都入不了眼,只看得见一个严定楠。 他握着严定楠的手出了一层薄汗,眼神很亮。 宁言之只觉得,心底有什么蠢蠢欲动。 他想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严定楠是他的男妻,他的王妃。可心底立马就出来了另一个声音反驳道:不,这是喜欢。 哦。宁言之想道:我喜欢他。 不是因为他是我的王妃,而是因为他是严定楠。 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严定楠。 他正出神的时候,严定楠却转了头。 江南的房屋普遍较低,今夜月色灯光又很亮,隐隐绰绰可以看见房顶有两个黑影。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两个黑影好像是在比剑。 “我表哥。”严定楠说道:“还有柳千帆。” 宁言之眯眼看,向屋顶,问道:“他们在干吗?” 这个问题吧严定楠也问住了,他迟疑地答道:“比、比剑?” 美人当前,大半夜的与好友在屋顶比剑,也是挺有意境的哦。 宁言之强迫自己接受这一点,又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去吧?”严定楠握紧了与宁言之相握的手,绕了过去,一跃也跳上了房顶。 二人一时之间有些收不住也不想收,陶无涯剑势很快,一招招专寻要害。柳千帆就寻着他的破绽,扰乱他的攻势。 “陶家剑招快,却不及柳家妙、不及周家稳、不及秦家狠。”严定楠先把三家夸了一下,再对着宁言之解释道:“不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再加上陶家内劲绵长,这都是别家比不上的。” “柳家剑法擅长寻人破绽,只是速度跟不上的话,寻到了破绽也是一闪而逝,没什么用。”严定楠即便是当着柳千帆的面,说话也是直言不讳。 柳千帆与陶无涯打着打着忽然收了势,陶无涯极有默契地也收了剑。 柳千帆苦笑道:“严兄弟当真是坦荡荡的君子,只是这番推论也只是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 “若是实力差不多,胜率还是要五五开的,这与功法剑招无关。” 严定楠从善如流的点了头。 陶无涯畅快地笑道:“可你就是打不过我。” 他这么一说,严定楠倒是好奇了,问道:“你们打什么?” 陶无涯无辜地说道:“长时间没比过,手痒了,想和他打一架。” “他说花魁气质好、有才华,我说花魁长得好、声音好。”陶无涯见他不信,解释道:“我来这里就是听说花魁长得好,他非要再和我抬杠说什么诗词歌赋。我听得不耐烦,就决定比剑,谁输谁闭嘴。” “才艺双绝。”宁言之看似沉稳地点评了一句,心底却在想:这也能吵起来? “对啊。”严定楠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宁言之这一边,说道:“都是夸她的话,有什么好吵的?” 宁言之默默地叹道:不愧是我的王妃,就是心有灵犀。 陶无涯没接这一茬,估计也有些不好意识,就问道:“这是?” 宁言之一拱手,说道:“在下宁言之。” 他按的是江湖人的规矩,陶无涯与宁言之都没反应过来,也拱手道:“宁兄。” “表哥、柳兄。” 他一叫表哥,陶无涯就反应过来了,问道:“定楠,这不是你家王爷吗?” 其实他心底还有另一句想问,但好歹没出口。 你逛青楼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第19章 不知道他真正想说什么的宁言之听见他这句话,心底满意极了。 “是王爷啊。”严定楠点头道。 惊叹过后,陶无涯还是笑道:“久仰久仰。” 他在心底劝自己,说不定就来看一眼呢,听说皇贵妃是天下第一美人,花央又被称为江南第一美人,保不齐就是来比比到底谁好看的。 他不知道严定楠给宁言之打通了经脉,当即凑近了严定楠,将他拉到一边问道:“花央和皇贵妃,哪个长得好看。” 严定楠被问的一愣,犹豫了片刻,模棱两可地答道:“都挺好看。” 在宫里的时候他没好好看过皇贵妃,全程就盯着宁言之怕他发飙了。刚刚又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王爷身上,连花央说了什么都忘了,哪儿还能顾得上看两大美人长什么样。 陶无涯摸了摸下巴,忽然记起一件事,指着自己问道:“我长得怎么样?” 他的脸棱角分明,双眼有神,长得很俊美,身高比严定楠还要高一点。 -- 第32页 “很帅啊。”严定楠答道。 陶无涯又指了指柳千帆,问道:“他呢?” 柳千帆长得很斯文,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的气质和容貌很搭,让人很舒服,而不是陶无涯那种很有侵略性的帅气。 可陶无涯确实长得比柳千帆好,这一点大多数人都反驳不了。 严定楠转头看了看柳千帆,说道:“也很帅啊。” 陶无涯问道:“我跟柳千帆,孰帅?” 属于少数人的严定楠答道:“都帅啊。” 陶无涯拍了拍严定楠的肩,又问道:“我和你家王爷,谁帅?” 严定楠连头都没回,直接回道:“王爷!” 语气很肯定,很诚恳,很不做作,陶无涯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么想的。 他欲言又止地唤道:“弟……” 严定楠不解地问道:“什么?” 可严定楠并没有等到陶无涯的回答,只有一个一波三折的长叹。 叹得严定楠莫名其妙。 在他的莫名其妙中,陶无涯顶着一张最帅的脸,颇为郁猝地走了。 柳千帆带着笑,宁言之的笑更是掩都掩不住。 陶无涯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宁言之这么笑,那他应该是也听见了。但是他刻意多走了几步,一个普通人应该是听不见的。 然后他沉下了脸,转头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你给他扩宽经脉了?” 严定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 陶无涯眼神一厉,忽然抬剑刺向了严定楠。 他出剑极快,距离又近,远处的宁言之只来得及看见剑光一闪,甚至来不及动作,就见严定楠侧身稍稍避开了些。 陶无涯虽然剑未出鞘,出招时却带了剑气,在严定楠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严定楠有些心虚地又退了一步,被赶来的宁言之半抱在了怀里。 宁言之查看了他的伤,见连破皮都没有,松了口气,眼神不善地盯着陶无涯。 陶无涯却没好气地哼了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越看心里越不舒服,只想揍他一顿。 气氛忽然就这么胶着了。 月如银盘,高高挂在天上。而凡尘俗世间的世事纠纷还在继续。 陶无涯先服了软,他将剑用力向下一竖,咬牙说道:“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 拉着宁言之袖子的严定楠忽然有些难过,他说道:“王爷待我很好。” 这话他对严居江说过,又对陶无涯说了一遍,两人都信了。 区别只是陶无涯还想揍宁言之。 “我知道。”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很锐利,仿佛在俯视宁言之一样,说道:“他若敢对你不好,天涯海角,必取他首级!” 可与陶无涯不同的是,宁言之天生不知服软为何物,冷笑道:“先对他动手的可是你。”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陶无涯更生气了。 “王爷,表哥只是在同我过招。” 两人都没理严定楠,陶无涯率先发难道:“过来,让我试试你的剑法!” 让我看看定楠损耗一半内力给你拓宽了经脉后,你能练成个什么剑! “哥!”严定楠说道:“我跟你比!” “一剑都接不下来,你跟我比什么?” “他连你半剑都接不下来,你和他比什么?” 快被气死的陶无涯又将剑提了起来,回身对着柳千帆一抱拳,说道:“柳兄,在下恐怕要食言了。” 知情识趣的柳千帆摇了摇头,说道:“既然陶兄另有要事,在下也不便相扰,有缘再会。” 他一拱手,跃下了屋檐,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身形。 等陶无涯再转身时,就见严定楠全身紧绷,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就怕自己一剑结果了宁言之。 他只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当哥哥的半生都在对弟弟服软,严居江是,宁业之是,陶无涯也是。 他敛了浑身的戾气与心间怒气,颇有种辛辛苦苦种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酸感。 而那颗自愿被猪拱的白菜还要不知死活地护着猪。 陶无涯压下了所有的不满,硬扯出一个笑来,说道:“一年,一年之后我就走。” “什么?”严定楠茫然问道:“什么一年?” “跟着你。”陶无涯咬牙说道:“等一年之后,确定你恢复到全盛时期了,我就走。” “不……” 没等严定楠拒绝,陶无涯就打断他,说道:“反正父亲只让我出门历练,没说让我在哪儿历练!” 半天没说话的宁言之问道:“什么叫等一年后恢复全盛时期?” 陶无涯舍不得对严定楠发火,只好将所有的怒气转到了他的身上,字字讥讽道:艺涵“我与他一起长大,剑法路数是再熟悉不过的,他怎么可能连我一招都接不了?” 宁言之没说话。 严定楠夹在中间,还是开口说道:“我没和王爷说,他不知道。” 况且今夜里宁言之遇上陶无涯后节节败退,他实在是有些心疼以往不可一世的宁言之,劝道:“再说,即便我只剩一半内力,平常宵小也不可能伤得了我。” “躲的是暗辰。” 陶无涯定定地瞧着他,半晌才说道:“周家、秦家已经陆续出了事,多位长老死于暗辰杀手,大长老和三长老也已经过世。” -- 第33页 “武林盟主也在一月前过世了。仵作查过后说是先中了毒,内力无法运行时又中了暗辰的暗器。” “有些宵小你防不胜防。” 严定楠深吸了口气,有些无措地说道:“我……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死的时候不知道,死之前的两年也不知道。 似乎从他踏进王府之时,江湖就和他分开了。在岸上看不清水底暗流涌动,而隔着一层水面,他再也没踏进去过。 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在他这里分得清清楚楚。 他身居庙堂,所以再未涉及江湖。 陶无涯原本就没打算告诉他这些,也不想让他知道的太清楚,只是说道:“等你没事了我就走。” 宁言之抢在严定楠拒绝之前先抬了手,行了个拱手礼,说道:“那就有劳表哥了。” 陶无涯万分不想受他这个礼,但碍于严定楠还在场,不得不装出一副兄友弟夫恭的模样,假惺惺地说道:“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严定楠忽然想到了柳千帆,问道:“那柳家的人呢?也被暗辰下过手吗?” 陶无涯叹道:“没有……我前些日子查出,柳家家主似乎与暗辰阁主有联系。” “不说这些。”他安慰严定楠,说道:“暗辰已经引起了众怒,四大世家连同各门派一起征讨的话,他们猖狂不了太久。” 严定楠点了点头,眉宇间还带着忧虑。 宁言之揽着他的腰,劝道:“反正是要经过中州的,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回去看一看。” “好。” 严定楠想了想,又说道:“邀请柳千帆一起去中州吧?他既然是柳家的人,应该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 陶无涯点了点头,强迫自己不去找宁言之的麻烦,化怒气为动力,动作迅如奔雷,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严定楠略带羡慕的说道:“表哥的功夫又精进了。” 宁言之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似喜非喜、似悲非悲。 他心底软软的,轻轻在严定楠的鬓角吻了吻,说道:“傻瓜。” 严定楠不觉得他在骂自己,反倒听出了亲昵的意味,转头看了他一眼。 宁言之将这一眼深深地记在了心底,附在他耳边说道:“我心悦你。” 灯火通明,人声杂乱之中,严定楠悄悄红了脸,低声说道:“我也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一日,严定楠不在家,陶无涯觉得这是一个揍宁言之的好时机,便对宁言之说道:“过来,我陪你练练剑。” 宁言之知道陶无涯不会这么好心,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陶无涯知道他是看出来了,没好气地说道:“快点儿!” 等会儿定楠就回来了! 宁言之慢吞吞地提着剑出去了。 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过后,陶无涯神清气爽,确定自己没下重手,不会被严定楠看出什么了,才心满意足地将剑收了。 宁言之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将剑又收好了。 结果当天晚上,严定楠一脚踹开了陶无涯的房门,气红了眼,问道:“哥!你怎么总是欺负王爷!” 总是?欺负? 陶无涯心底一紧,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当即低头认错,说道:“弟,我保证没有下一次!而且我也没下重手啊……” 宁言之在后面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扯了扯严定楠的腰带,小声说道:“定楠,算了吧,表哥也不是故意的。” 陶无涯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发现宁言之脸上多了个乌黑的眼圈,一看就是被打的那种。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当即明白了宁言之打的什么算盘,急忙解释道:“你听我说,这真不是我打的!” “不是你还能有谁?王爷自己打的吗?”严定楠觉得他死不认账,实在是气急了,说道:“他能跟你比吗??就算是比剑,也用不着下这么重的手吧?” 陶无涯的内心:我【哔——】了狗了! 他就这么发个呆的功夫,严定楠就心疼极了,拉着宁言之回房上药。 再回神时,正好看到宁言之又冲他露出了个别有深意的笑。 陶无涯:我真特么【哔——】了狗了! 等等!弟!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自那之后,严定楠整整三天没理他。 自那之后,陶无涯再生气,也不敢对心机宁言之下手了。 【宁言之:我有老婆疼我骄傲!】 第20章 等到人群开始散了,二人回了客栈,才找到了唐嘉良和钱成。 钱成当即单膝跪下,请罪道:“王爷恕罪,属下没找到王爷,就来这里等着了。” 唐嘉良顺口给他求了个情,说道:“他在这儿是找你呢,趴在窗户边,把我的位置都给抢了。” 心情甚好的宁言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回去吧。” 唐嘉良颇为可惜地叹道:“在上面看是看见了,可听不清楚啊,难怪整个客栈都没多少人。” “那明天的差事就交给你了。”宁言之回头看着他说道:“将花央姑娘请到陈家。” 唐嘉良双眼一亮,痛快地点了头道:“行!” 也不知道他这么个不喜欢姑娘的到底为什么要赶着去见花魁。 -- 第34页 宁言之转过身,看见等他的严定楠,心里美极了。 第二日上午辰时刚至(七点左右),唐嘉良拉了钱成一起去接花央,宁言之和严定楠在陈家等到了陶无涯和柳千帆。 严定楠不像是其他几人,能将心思藏得很好。他一看见柳千帆,就能记起暗辰的杀手,所以目光总有些怪异。 柳千帆起了疑心,略略皱着眉,小声问陶无涯:“要不我还是告辞吧,等到了中州再见。” “别啊。”陶无涯拍了拍他的背,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自己去,风餐露宿不说,路上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等着我们一起走,路上也能做个伴不是。” 柳千帆尴尬地问道:“令弟好像不太欢迎我。” 他回头一看,严定楠正和宁言之说些什么,唇角微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愈发显出了对着他时的古怪。 陶无涯顺着他的目光往回看,也想到了严定楠心里想什么都能表现在脸上,有些作难。 而后他不知道是被宁言之和严定楠刺激到了,还是脑子抽了,没管住自己的嘴,说道:“那是因为我和他说想让你当他嫂子。” 柳千帆手一滑,红木做的椅子少了一角。 他下意识地接住了掉下来的那一个角,由于动作大了些,引得严定楠和宁言之都看了过来。 看着二人眼里浮现的疑惑,柳千帆回了神。 他拱手行了一礼,对着二人说道:“在下一时失手,等会儿便去买个一样的回来。” “不必。”宁言之虽然好奇,却没多在意,摆了摆手说道:“等会儿有人去办,柳兄不必介怀。” 摇头笑了笑,柳千帆说道:“还是要赔的。” 他偏头对隔着一张方桌的陶无涯说道:“陶兄,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陶无涯,眼眸柔和,却显得很无情。 多情人亦是无情人。 陶无涯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也没在意,继续道:“知道了,下次绝不乱说。” 他仿着西子捧心的模样说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说倾慕我呢,现在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负心汉啊。” 柳千帆被他这么一说,那一点儿柔和和无情散了个干净,觉得这人真是不能好好说话。 那能叫倾慕吗?他明明说的是“久仰第一剑客之名”。 可距离他越近、越是交心,他越知道这人的不靠谱,以及说话的不走心。 他颇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失态。 约是钱成和唐嘉良赶车快了,宁言之以为要酉时(下午五点)才能回来,申时不到(不到下午三点)就到了陈家。 严定楠不想再被宁言之排斥,对王爷在朝堂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也跟着他去见了花央。 宁言之试探了几句,赞道:“姑娘的容貌只怕比皇贵妃也不差多少。” 花央的笑容没变,眼神却稳了些,答道:“奴身份低贱,比不得皇贵妃尊贵。” 一听这话,宁言之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女人也就个青楼出身,尊贵什么”。 可他在外人面前到底还是会装一装的,便稍稍修饰了一下句子,说道:“本王听说皇贵妃入宫前倒不比姑娘好。” 花央笑道:“飞上了枝头的,呢呢管它之前是什么,现在都是凤凰。” 严定楠乖乖在一边当摆设,听不懂她这是嘲讽还是示好,便闭了嘴只听不说。 “鲲化鹏时借力于风。”宁言之问道:“若有外力,飞上枝头倒也不难。” 花央停了抚琴的手,抿着唇笑了笑。 宁言之问道:“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花央摇了摇头,答道:“倒想寻一个能与我举案齐眉之人,可惜都说‘戏子无情’,来了的人大多难动真心。” 她指尖轻动,换成了一首《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若那凤还想寻第二只凰,愿借风登上枝头。” 今上曾将宫女放归一次,结果有几个宦官假传圣意,将几个位阶小的妃嫔也放归了。 皇贵妃当初自恃貌美,又是一位郡王将她送进宫的,得罪了不少下人。 结果那郡王是个势力很小的郡王,护不住她,也被赶出了宫。 后来今上不知怎么又想起了皇贵妃,费了力气去找她,往后就渐渐变成了“君王不早朝”。 宁言之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笑道:“自然愿意。” “姑娘可愿留宿一晚?”宁言之说道:“客房已经备好了。” 花央点头,又问道:“老夫人何在?奴去为她弹几首曲子。” 宁言之说道:“我带姑娘去。” 花央抱着琴起了身,屈身一礼,说道:“有劳王爷了。” 回来的路上,宁言之捏了捏严定楠的手,笑道:“成了,咱们还要回宫一趟,再去封地。” 严定楠顺着他的意思夸赞道:“王爷比我聪明多了。” 宁言之抬了抬下巴,笑道:“那是。” 他忍不住炫耀道:“花央聪明,肯定比那女人强。” 严定楠忍不住囧了一下。 王爷这语气,怎么跟炫耀女儿一样? 可花央入了宫后,身份上虽然跟不上,可辈分就与慧皇后一致,是他们的娘了啊。 -- 第3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凤求凰》的原作者是司马相如。 今天有点儿事……字数少了点儿…… = ̄ω ̄=大家凑合看吧,明天后天课紧,我看看能不能补上。 第21章 江南秦淮河岸悄无声息地流传起了一则谣言,都说花央一曲动了静王宁言之的心,要被抬入王府做侧妃了。 任凭他人如何多嘴,花央的日子还是和以往一样过。 宁言之在陈家呆了几天,时不时再带着人往“花香楼”去一趟,听花央弹弹曲子,任由流言愈演愈烈。 今日严定楠在院子里练剑,听见不远处有几个新来没多久的小姑娘聊天,正说起这则流言。 他清楚内情,没太当回事,专心地将基础剑招练了几遍后,又听到那小姑娘说道:“我前几日看见花央姑娘了,长得真好看呐,难怪王爷会动心。” 另一个姑娘说道:“确实,花魁走路果真与我这等普通人家的不一样,走路都袅袅娜娜身带香风的。” 先前那个姑娘又说道:“唉,王妃天天只知道练剑,失去王爷不是早晚的事吗?都嫁进王府了,还练剑做什么?” “男人嘛。”第三个姑娘笑道:“其实王妃长得倒也不比王爷差,还有他的两个朋友,和那些书呆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一边练剑,一边分神想道:失去王爷?练剑和失去王爷有什么联系?进了王府怎么就不能练剑了? 他还等着保护王爷呢。 就这么一分神,一道剑光就斜劈而来。 他下意识地侧身躲过,手腕一转,反击回去。 陶无涯和他过了几招后就收了剑,挑眉看向一棵树,嘴里却声音不小地说道:“哎,弟,我西行至长安时曾听说天上有九重天,地下有十八层地狱,其中有一层叫拔舌地狱,专治那些长舌头的姑娘妇人。” 严定楠无奈道:“表哥,你别老吓她们。” 再回头时,几个姑娘已经跪下了。 哭哭啼啼地说着自己只是一时犯傻,向严定楠讨饶。 可她们一着急说了方言,严定楠没听懂,只好随便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陶无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想找一个好姑娘就那么难吗?” 严定楠无辜地摇了摇头。 陶无涯问道:“怎么不难?不是碎嘴的,就是疯丫头,再要么就是嫁人了。” “我不知道。”严定楠说道:“除了陶家的弟子,我还没怎么见过姑娘呢。” 陶无涯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准备说几句宁言之的坏话,就听见严定楠问道:“进了王府就不能练剑了吗?” 这话让他皱起了眉,反问:“宁言之不让你练剑?” “不是。”严定楠摇头道:“刚刚那姑娘说……” 刚走过来的宁言之哼道:“她们说什么你都别信,该怎么练就怎么练。” 他挤到两人中间,将陶无涯隔开了,才取下严定楠手里的剑,问道:“该回宫了,明日出发吧?下午去和外祖他们道个别。” 严定楠自然没有异议,也没发现宁言之的小心思,问道:“都查清楚了?” 宁言之得意地点头道:“那是当然,没有本王办不成的事。” 被无视的陶无涯将手里的剑挽了个花,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宁言之一番,似乎是在找哪比较适合动手。 合适动手的地方没找到,倒让他看到了严定楠的笑脸,心里不忿地哼了声,却是收了剑,转身走了。 柳千帆客居陈家,想来会有些不自在。陶无涯想道:跟宁言之太过计较,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不如去找柳千帆聊聊。 宁言之这些天让唐嘉良去打听花央的过往,唯恐有诈,毕竟花央答应得太痛快了,让人有些生疑。 唐嘉良自然是求之不得,几天就将花央的底查了个干净。 她本是一个绣娘的女儿,那绣娘早年被夫家以犯了七出中盗窃的理由休出了家门,绣娘将她托付给幼年姐妹,自己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她那小姐妹后来入了青楼,连带着花央也只能在秦淮河边讨生活。 花央幼年丧母,好像比别家孩子要聪慧些。入了青楼的姑娘待她也好,若有人想为那姑娘赎身,她就必然要加上一句带着花央。 可没遇上良人,倒是存了龌龊心思的有不少。 那姑娘被骗了一场,郁郁而终,死前拉着花央的手,让她莫要靠男人,一定要离开这里。 若说起来,花央这辈子记得最清楚的只有两句话,一是她娘说的“娘什么都没做”,二是姑娘说的“男人靠不住,女人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呆一辈子。” 读书人与秦淮河的姑娘们互作情诗,姑娘们动了心,秀才们却只为博一个红|袖添香的美名。 花央看过私奔后被抛弃的姑娘,看过掏出私房后被遗忘的姑娘,唯独没见过几个两情相悦后成亲的。 抬进府做了侍妾,也免不了被正房欺压的命运。 相较起来,能拼一把的后宫与只能听从天意的秦淮,好像还是入宫好一些。 宁言之没了疑虑,心情好多了。 这才决定第二日就走。 严定楠现在对他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基本上就是宁言之说什么他信什么,连动脑子的功夫都省了。 所以对于宁言之说的一定能成,他也毫不犹豫的信了。 -- 第36页 可宁言之忽然顿住了,问道:“五日之后好像是中秋节。” 严定楠点了头,又听他问道:“岳父不也是江南人吗?顺路去看看?” 严定楠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听说姑娘们嫁出去后,是不能随便回门的,男妻应该也差不多。 宁言之见他拒绝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想着多备一份礼,给严家送去。 好歹严家就那么两个儿子,全进了他们宁家的门,还要跟着多费心思。 他这么一想还有些汗颜,说起来是荣华富贵,却是他们亏欠了严家的人。 第二日走的时候时辰尚早,还下起了小雨,陈家的人两位老人就没送他们。 宁言之摆手让下人离开,自己撑了一把油纸伞牵着严定楠的手,笑眯眯地上了马车。 严定楠疑惑道:“王爷怎么这么开心?” 宁言之顺口答道:“想起了《白娘子》的故事。” 他思维发散了一下,调侃道:“你估计就是来报恩的,所以许给我做妻子。” 严定楠不怎么信这些神话故事,就没答话。 宁言之却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到时候你也不用被压在雷峰塔下,咱儿子也不用辛辛苦苦考状元救你出塔,只要本王一句话,雷峰塔还不是说倒就倒。” 他一说到儿子,严定楠脸色就白了。 宁言之没等到严定楠夸赞的话,偏头去看他,正看见他发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当即问道:“怎么了?” 他心里猛然跳了一下,问道:“定楠,你不会真是妖怪吧?放心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也没有大和尚敢抓你。” 严定楠抬眼看了看他,脸色仍然有些发白。 宁言之却莫名觉得,他的王妃在鄙视他。 反了天了不成? 不过说起来,他还真是把重振夫纲这件事给忘了。 哎,都怪定楠太好了。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严定楠摇了摇头,无奈道:“王爷居然信这种神话故事?” 宁言之抿了抿唇,这才觉得刚刚的自己真是傻透了,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太好。 严定楠见他不说话,有些慌了,解释道:“我只是……” 他凑近了宁言之,低声道:“想要一个孩子。” 宁言之眨眨眼,又问了一句傻话:“我的?” 这话刚脱口而出,他就知道要遭。 果然,严定楠慢慢气红了脸,低声反问道:“不然呢?” 祸从口出,宁言之想道:古人诚不欺我。 他要是什么都不说,这会儿就能抱着严定楠腻歪了,说不定还能在马车上更进一步。 虽说可能性有点儿小。 宁言之先声夺人道:“还不是你昨晚不让我碰,我刚刚才犯了傻?” 严定楠这会儿变成羞红脸了,他拉了拉宁言之的袖子,让他声音小点儿。 以陶无涯和柳千帆的耳力可是能听见的。 宁言之不在乎这些,提到这个还颇为自己感到委屈。 严定楠咬着牙小声道:“今天要赶路。” “有马车。” “马车颠簸。” 宁言之一只手撑着伞往严定楠那边偏,另一只手干脆搂住了他的腰,也小声说道:“有我呢。” …… 花央上马车前看了他们一眼,眼底的艳羡尽数敛下了。 世间的确有真情,她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而陶无涯,他虽然还是很想揍宁言之,却也不得不承认,即便严定楠娶个姑娘,也不一定比现在过得舒心。 他将伞收了,跃上第二辆马车,回手拉了一把柳千帆,只想将那些麻烦事尽快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今天的王爷有点儿幼稚。 大概是因为我今天比他成熟。╮(╯▽╰)╭ 而且我有种预感……往后王爷在定楠面前还是会很幼稚…… _(:зゝ∠)_ 第22章 又是一个多月,天气转凉了。 宁言之在王府里叹道:“已经九月十三了,再过些日子就该过年了。” 严定楠问道:“王爷不想走了?” “不是。”宁言之摇头,看着下人们忙里忙外地收拾,说道:“只是在想,能不能在陶家过年。” 他轻声笑道:“说不定陶家家主看我对你这么好,就又把爹爹的名字加回族谱了。” 严定楠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小声对宁言之说道:“舅舅只是做样子呐,他就那么一个弟弟,恨不能宠上天了,结果我爹爹文不成武不就,只好做了这么一出戏,免得万辰对他下手。” 宁言之这一个月与陶无涯的关系改善了不少,自然就知道了许多之前不知道的内部消息。 比如暗辰是个杀手组织,不仅谁给银子就替谁杀人,还杀楼主看不顺眼的人。 比如江湖上还有个组织专门收集情报,高价卖给世家或门派。 再比如谁家的公子喝醉了酒就喜欢一边脱衣服一边掐着嗓子唱戏,唱得别人都以为闹鬼了。 他其实颇看不上江湖人,虽然武艺高强确实有可取之处,但是只知道各自为营,拉帮结派,还说朝廷官员为“朝廷鹰犬”,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大约也是相看两相厌,不知怎么的,感觉一个国家就成了两个世界。 -- 第37页 他问严定楠:“舅舅不会瞧不起朝堂上的人吧?” “不会。”严定楠摇头,说道:“陶家的人只看不起鱼肉百姓的山;与。彡;夕贪官,对于好官还是很敬重的。” 宁言之舒了口气,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个绝无仅有的好王爷。 严定楠笑眯眯地瞧他,顺着他的心思夸道:“王爷当然是个好官。” 宁言之偏头亲了他一下,不怎么要脸地说道:“那是。” 他抱着严定楠蹭了蹭,还记得自己是个英明神武的王爷,才说道:“本王去给父皇上个折子。” “王爷小心。”严定楠听他自称“本王”,忍住了笑意,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搞不好花央就成了烫手山芋。” 被皇贵妃反将一军,让花央成了侧妃就不好了。 “放心。”宁言之抬了抬下巴,说道:“我有主意。” 有主意的宁言之当天下午不知道和唐嘉良说了什么,第二天递了折子,罕见地去了朝堂,嘚瑟了一番自己遇见的美人,又夸赞了几句花央的聪慧以及琴艺,最后说了一句:“儿臣看此女比之母后也不遑多让了。” 就这么把延庆帝的兴趣勾了起来。 他想:皇贵妃善舞,花央善琴,到时一起合奏不知是何美景。况且宁言之的这句话,还给了他一个能让花央入宫的理由——思念慧皇后。 反正这个理由也不是第一次用了,一回生二回熟。 不过他到底还不算是太过昏庸,这个念头只是转了一圈,又想起皇贵妃和他提过的话。 只怕宁言之去江南探望陈家人是假,看花魁才是真的。 他自己不喜欢男人,就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不喜欢男人,只不过老大性情温和,不会埋怨他与慧皇后,老二嘴硬心软,也就对着严定楠挑挑刺。 没看上次大宴的时候,宁言之即便脸色不好看,也还是给严定楠解答疑惑了么。 他心里罕见地有些愧疚,便当着群臣的面说道:“你要是喜欢,便带去西北吧。” 还没等群臣讽刺个几句“王爷去西北是管理封地呐,还是沉迷女色呐”或者“王爷此番去江南,真巧就遇上了江南第一美人,还将人给带回了王府哦”,宁言之先哼道:“不必,您将李源颂送给我就行,我带他去西北。” 延庆帝没想到他还记仇,又想到王府眼线汇报上来的消息——“王爷让李源颂离开他的视线”一时之间有点儿哭笑不得。 他点头道:“那朕便将李源颂赏给你做个侍卫。” 宁言之又摆了摆手,说道:“至于花央,儿臣就不要了,” 许是他离开的时间有些长,延庆帝看见他这个不算恭敬的动作也没多生气,反倒想起了宁言之幼年时骄纵的模样,有些怀念。 反正宁言之也当不了皇帝,纵容一下二儿子又怎么样? 去往封地可是三年不能回来,他这两个儿子和当年的兄弟们不一样,都无意于皇位,只要不想不该想的,延庆帝一向很宽容。 他皱眉:“不要?” “不要。”宁言之双眼很亮地说道:“儿臣去西北可是要替大夏扩大疆土的,带个女人像什么话。” 延庆帝问道:“那你怎么将她带回来了。” “她……”宁言之学着严定楠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眼底的光也暗了些,低声说道:“她给外祖母弹曲子的时候,儿臣听了一会儿,是《渔舟唱晚》,母后曾弹过这首曲子,两人所奏,颇为神似。” 《渔舟唱晚》的来处已经失传,只知道是曲作者看见一位渔夫醉后高歌所作。 慧皇后其实不常弹这首曲子,也不常弹琴。 所以偶尔一首,才让人的印象格外深刻。 宁言之问道:“儿臣下午把她送来给父皇弹一首曲子?” 延庆帝颇为意动,点了点头。 就这么点头之后,满朝官员有一半都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了,皇贵妃党派的一个四品官员站出来,说道:“花央身份低微,不知宫中规矩,若是冲撞了陛下,只怕万死难辞其究,况且,这也不合规矩。” 皇贵妃第二次入宫之时曾有官员抓着她的身份不放,延庆帝无法,只好给她编造了一个新的身份,没人不知道,可也没人敢抓着这一点不放了。 宁言之不满地哼道:“只是弹首曲子就不合规矩了?礼部管得还挺宽。” 谁敢在皇帝面前管的宽,那礼部的人只好抓着“怕冲撞了陛下”这一句不放,直到延庆帝拍了板。 下朝之后,宁言之径直回了王府,谁也没搭理。 他让钱成将收拾好的花央送进了宫,自己却没去。 “准备去西北吧?”宁言之搂着严定楠问道:“早些走,京城留给这些文官和女人,咱们去中州和西北玩儿。” “什么时候走?”严定楠问道。 “就这几日吧。”宁言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在京城也不自在。” “好。”严定楠笑道:“春意和秋落也快回来了吧,骑马比马车快。” “那就等她们回来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怎么都写不顺,心好累…… 第23章 几人回京后歇了几日,又将事情安排好了,就启程去了西北封地。 亲王一旦启程去封地,便是每三年一入京,其余时间不经皇帝召见就不能离开封地。 -- 第38页 而边关比之其他的地区都要苦一些,当时慧皇后又刚求了赐婚的旨意,延庆帝一时心软,居然给他划了双倍的封地。 反正近年边关无战事,也较好管理。 出发那一日是九月二十,天气晴好,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往人衣服里钻。 严定楠以往随性惯了,向来是什么舒服穿什么。他有内力护体,不惧寒暑,所以穿的衣服在这种天气里就显得有些单薄。 宁言之如今也有了内力,可看着严定楠却替他冷,皱着眉将人又拉了回去,亲自动手换了身加厚了的衣裳,才满意地上了马车。 除了幼时,严定楠没再穿过这么厚的衣裳,从来都是练剑、练基本功、练内力。 他天资又好,天赋也高,内力很容易地就上去了,这么一来,穿多少都一样。 被王爷拉回床上又添了一件衣裳,他不但不觉得宁言之管得多,反倒觉得心里暖暖的。 养尊处优的王爷也知道关心他的冷暖了呢。 严定楠一路上都是笑眯眯的,看得他后面的陶无涯啧啧称奇。 陶无涯眼尖地瞧见了严定楠的不同,觉得自己真是该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了。 唔……嘴硬心软的也可以。 想到了这里,他心情好极了。 心情一好,他在上马车前就笑眯眯地多说了一句:“千帆,天冷了多添衣。” 柳千帆一愣。 其实他们两个的关系,互相称一声名没什么,整日“柳兄”“陶兄”的叫着反倒生疏。提醒一句添衣也没什么,虽说江湖人不拘小节,但客套客套的话也没人当真。 关键就是陶无涯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带的笑意太深,隐约可见一丝绵绵的情意。 不是友人间的关心,倒像是情人间的挂念。 柳千帆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不动声色地客套道:“陶兄也是。” 陶无涯摸了摸下巴,笑意深了些,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柳千帆,直把柳千帆看得有些发毛,却什么都没说。 柳千帆的心就这么沉了。 #问:如何才能委婉地、不伤及情谊地拒绝我的好兄弟# #答:我也想知道# 心里没底地的柳千帆没再开口,陶无涯还沉浸在夫唱妇随的幻想里,美滋滋地想着哪家的姑娘好,也没开口。 车厢里就这么尴尬了起来。 另一个车厢却是温馨极了。 严定楠一大早的心情特别好,每次看到宁言之看他都忍不住冲着王爷笑。 他一笑,宁言之的心情也好极了,跟着露出了个腻死人的笑来。 宁言之现在看严定楠,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颇有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味。 他双手搂着严定楠,没骨头似的倚在他的身上。 昨日刚回来的春意和秋落进了马车,先红了脸,互相对视了一眼,行礼道:“王爷、王妃,奴婢去马车外外候着。” 宁言之毫无自己在发狗粮的自觉,抬了抬下巴,出声道:“外面有钱成,你们就在马车里坐着吧。” 自从知道了春意和秋落是严定楠的师侄而不是丫鬟之后,他便有意无意地护着这两个人,端着长辈的架子。 春意和秋落见严定楠没有反对,便缩在了离马车门最近的一角,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虽说她们不减弱存在感宁言之也看不见她们就是了。 秋落没忍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严定楠,正巧看见她们以前的小少爷,现在的王妃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向后一歪,十分自然地倒在了宁言之的怀里。 而王爷眼底带着深深的笑意,调整了个姿势,让严定楠躺的更舒服了些,才固定住了动作,轻轻在严定楠的额头落了一个吻。 偷了一个香的王爷笑得更开心了,却让秋落的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下来。 她们就走了两个月啊,怎么王爷和她们家小少爷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一下子从相对如冰变成了如胶似漆? 她一时惊讶,忘了收回目光,又看到严定楠不满地皱了眉,将头侧了侧,嘟囔道:“笑什么笑。” 我天!她想道:小少爷这是在生气还是在撒娇?? 撒娇这两个字刚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就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个哆嗦。 随即,宁言之敛了笑意,附在严定楠的耳边低喃道:“好了,不闹你了,睡吧。” 见闭着眼的严定楠露出了个不信任的表情,宁言之又笑着说道:“春意和秋落还在呢,小辈看着,我怎么也会要点儿脸的吧?” 严定楠将脸埋在宁言之的胸口,只露出了一个泛着红的耳朵,不再说话了。 秋落僵着脸将头转了过去,看了看春意,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顶着一张仿佛被雷劈了的脸。 心有戚戚焉的二人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安安分分地窝着,当一株看不见听不见的蘑菇。 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把马车留给宁言之和严定楠,她们等中间休息的时候,就去找少主。 QAQ她们真的没有看见王爷的手伸进了少爷的衣服里。 到中州的时候就快十一月了,天气转寒,随行的下人们都穿了厚衣裳,宁言之也给严定楠挑了件教厚的中衣穿着,马车里还铺了厚厚的垫子。 无奈的严定楠拒绝不了,只好顺着他,许是马车里太暖和,呆久了容易犯困,刚过午时,他就有些犯困。 -- 第39页 宁言之问了问陶无涯,得到的回答是还有两天就能到陶家,也不怎么着急了,拉开车窗看沿途的风景。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秋末连枯黄的叶子都快掉光了,河水也水位也变浅了,没什么波涛汹涌的壮阔,反倒是细水长流的。 倒是风一吹,严定楠迷迷糊糊地睁了眼,问道:“王爷?” 宁言之有些懊恼,又将车窗关上了,说道:“没事,你继续睡吧。” 严定楠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 宁言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虽说这辆马车里最暖和是真的,可他基本上没什么睡意,严定楠也是这几天才开始犯困的。 难道是天气? 他不太放心,皱着眉敲了两下车厢,车窗开了一小道缝隙,钱成的声音穿了过来:“王爷有何事吩咐?” 宁言之低声道:“你去看看随行的人里,有没有谁会犯困?” 不久后,钱成又说道:“并无。” 这么一小会儿,严定楠居然又睡熟了。 宁言之皱着眉,又吩咐道:“你去瞧瞧前面有没有村镇或者大夫。” 钱成低声劝道:“乡野的大夫大多都是只会一两个药方,什么病都只开一味药,不可靠。” 宁言之烦躁地关了车窗,本想将严定楠叫醒问问他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可严定楠睡得太熟了,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心慌了起来,稍稍紧了紧抱着严定楠的手,低头在他脸上蹭了蹭,还是没叫醒他。 当天下午严定楠睡足了觉睁开眼时,宁言之神色如常地笑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他这一觉睡得有些昏沉,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 宁言之便下令原地休息一会儿,拉着严定楠下了马车。 后来话题不知怎么地变成了剑法,柳千帆就拿着剑和严定楠出去比划了几招。宁言之站在原地问陶无涯:“定楠小时候身体怎么样?” 陶无涯不疑有他,双眼盯着比剑的两人,漫不经心地答道:“挺好的啊,没生过什么大病,小病也是好的极快。” 宁言之皱了皱眉,又问道:“他幼时也是日日练剑吗?” “当然。”陶无涯皱眉,说道:“每天都练,早起早睡。” 过了几十招后,严定楠居然有落败的迹象。 柳千帆既未出全力,又才过了几招,按理来说,不该败的这么快才对。 反观严定楠,脸色居然白了。 宁言之虽说在与陶无涯说话,双眼却未曾离开过严定楠,当即运足内力,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严定楠的身侧,扶住了他。 陶无涯不傻,联想到他之前问的问题,语速极快地问道:“怎么了??” 宁言之暂时顾不上他,摸了摸严定楠的额头,问道:“哪儿不舒服?” 严定楠茫然地摇了摇头,迟疑地答道:“就是有些使不上劲,是不是下午睡多了?” 内功高强的武林侠客都是精力充沛,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怎么可能会因为睡多了使不上力气? 陶无涯和宁言之都皱起了眉,连柳千帆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陶无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柳千帆,问道:“你给定楠把个脉?” 柳千帆茫然地回答道:“在下不通医理啊。” 陶无涯急了,转头大声问道:“随行的人中,谁会医术?” 安静极了。 春意和秋落快跑过来,说道:“懂医理的谁还做下人,王妃哪儿不舒服?” “我……我没不舒服啊。”严定楠这会儿缓过来了,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浑身上下不疼不痒的,哪不舒服了。” 宁言之难得对着他没什么好脸色,语气重了些,质问道:“使不上力气算不上?总是犯困算不算?” 严定楠答不上来,张了张嘴又闭上。 “陶家有大夫。”陶无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快些出发吧,到地方给定楠看看。” 宁言之看着严定楠稍稍有些委屈的眼神,直接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几步上了马车,下令启程。 他软着声音哄道:“我错了好不好,不是故意凶你的。” 有人哄着,严定楠愈发委屈了。 宁言之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低声道:“我只是很担心你。” 严定楠有些黏他,搂着王爷的腰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 犯困,内力不稳。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怀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抖,心底有些空茫,说不出是悲是喜,却忽然想落泪。 还魂之前他没有给宁言之传内内,宁言之也不会对他毫不设防,所以他回魂前怀孕的时候,也是内力最强的时候。 更何况当时在西北,没什么人管他,清净极了,自然不会注意到睡的时辰比平时多些。 至于吃得多、尿急等其他迹象,他向来不怎么会注意。 他也是在快到京城的时候遇见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对方恰巧懂些医术,给他把了脉,才知道已经怀了快四个月了。 京城局势紧张,他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给瞒了下来,一直到死的时候,宁言之都不知道这件事。 若不是遇上了那个朋友,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严定楠茫然间看到了宁言之慌乱的神色,钻牛角尖似的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两年之后怀孕,而不是现在。 -- 第40页 他硬挤出一个笑来,低声说道:“我没事啊。” 宁言之不放心极了,又不想让严定楠跟着着急,便拍了拍他的背,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嗯,没事。” —— 到了陶家之后,几人没先拜见陶家主,更没见死了的长老,先去找了陶家的大夫。 严定楠忽然有些抗拒,他抓着宁言之的袖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偏偏几人都急着等结果,他不好这时候明着拒绝,只好求助似的看着宁言之。 宁言之也担心着呢,假装没看见他的目光,坚决地将人带去了陶大夫那里。 老大夫年纪不小了,留着白胡须和白头发,动作有些慢,精神却很好。 他给严定楠把了脉,在一众小年轻着急的目光中既平静又慢悠悠地说道:“恭~喜~啊,有~孕~一~月~有~余~了~” 原本着急的众人都傻了,宁言之心中涌起了巨大的喜悦,来不及转变的神色使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傻。 可当他下意识转头的时候,正巧看到严定楠发白的脸色。 那不是喜悦。 而是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找了个兼职去面试,本来说好是几分钟的,结果居然跑了几个小时,最后还是被拒绝了,理由是我太小。 我成年了的。【手动再见】 走的时候他们还在说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再次手动再见】 我!就!是!不!合!作! 今天更新晚啦,宝宝们等会儿在本章刷新一次吧?我再补些字数,反正明天周六没课,今天晚上随意浪哼哼哼~~ 第24章 他第一反应当然还是他不愿意,毕竟严定楠说过“不太习惯”。 可随即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严定楠是说过“臣只是不太习惯”可他也说过“想要一个孩子”。 气氛忽然有些诡异。 老大夫摸了摸胡须,看着周围人的反应,颇有种世外高人看惯世态炎凉的意味。 连不怎么会看人脸色的陶无涯都没说话。 初听这个消息的时候,秋落双眼一亮,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神色复杂的春意就拉了拉她的袖子,于是秋落又闭了嘴,有些茫然地去看宁言之和严定楠。 严定楠嘴唇动了动,还是难以置信。 他的孩子,应该是在两年之后怀上的,怎么就提前了? 提前了两年……还是那个孩子吗? 严定楠无意识地抓紧了宁言之,眼前有些发黑,心里钻进了牛角尖,难过极了。 他问老大夫:“您没……诊错?” 老大夫摇了摇头,目光很是平静地说道:“小~少~爷~若~是~不~信,老~朽~可~再~为~您~诊~一~次~脉。” 严定楠将手伸了过去。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可别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或者问什么。 陶无涯眯了眯眼,眼带怀疑地扫了一眼宁言之,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 宁言之握着严定楠的另一只手,也十分紧张地看着老大夫给他诊脉。 柜台上放着正在整理的药材,丝丝清苦气息飘散在屋子里,严定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确~是~有~了。” 严定楠忽然有种失去什么的感觉,眨眼落下一滴泪来。 宁言之将人抱起来,严定楠也没什么反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他舍了两条命去救宁言之一人。 不管宁言之到最后是生是死,是东山再起还是一生无为,可他确确实实地舍掉了一个孩子。 陶无涯向老大夫一拱手说道:“有劳陶叔了,还请再开两张安胎的方子。” 没等人回答,他又走在前面,对宁言之说道:“跟我来。” 严定楠在陶家也是有屋子的。 他的屋子很简单,床铺更是简洁极了,虽说有人打扫,却没人换上厚些的被褥,宁言之只好自己坐在床边,将人护在怀里。 春意极有眼色地在另一边放了一张大床,又铺好了柔软的被褥,才退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严定楠和宁言之。 宁言之怕突然出声吓到他,一声声地低声唤道:“定楠。” 他也不问怎么了,心底却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个猜想。 从严定楠发了高热之后,他就很不对劲。 出神望着院子时眼底的怀念、夜里抱着他哭过,还说过“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乃至于对从没见过的李源颂的杀意,都很可疑。 他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心底愈发惶恐。 严定楠忽然出声道:“不一样。” 宁言之心里猛然一动,心里的担忧去了些。轻轻擦去了严定楠眼角的泪痕,低声问道:“什么不一样?” “都不一样。”严定楠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好像一放手,宁言之就会消失一样。 宁言之顺势也将他抱在怀里,不敢用太大力,便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想到严定楠当初的那句话,宁言之低声问道:“那我呢?” 他还记得严定楠说过的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王爷……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严定楠闷闷地声音传了出来:“不一样。” 宁言之抱着他的手抖了一下。 -- 第41页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 他不一样,哪不一样? 宁言之直觉严定楠有事瞒着他,不是慧皇后告诉他的那些事,而是其他的,牵扯更大的事情。 他低声问道:“都告诉我好不好?” 严定楠张了张口,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宁言之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其实心底七上八下的。 过了片刻,严定楠的情绪似乎是稳了些,身子却还是有些抖,他说:“我……我是个死人。” 宁言之猛地睁大了眼,将严定楠从怀里扶了出来,看着他苍白的脸与眼底的惶恐绝望,想问的话忽然就问不出来了。 可严定楠闭了闭眼,又说道:“我死过一次,在两年之后。”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可宁言之根本没有细想,他心里忽然怕极了,猛地喝道:“闭嘴!” 严定楠被他吓了一跳,又怕又难过,心里还涌出了铺天盖地的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宁言之捧着他的脸,焦急地说道:“定楠,你睁开眼,你看我。” 可严定楠就是不肯睁开眼,哭得难受极了。 宁言之看得更着急,心里也难受。 他本能地说道:“我是真的,你睁眼看看我。” “那都是梦,全都是梦。”宁言之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道:“你活得好好的,我也活得好好的。” 这句话让严定楠心底一颤,他茫然睁开眼,问道:“你、你知道了?” 宁言之摇了摇头,说道:“那只是一个梦。” 严定楠下意识地反驳道:“不是梦,我记得很清楚!” “那就把它当成是梦。”王爷大概这辈子也没这么温言软语地哄过人,话闸子一开,接下来说的却愈发顺畅。 “你摸摸看。”他问道:“死人能察觉到冷热吗?死人会哭吗?” 严定楠敏锐地察觉到他说“死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颤了一下,开始心疼王爷。 “我、我又复活了。”严定楠低声说道:“两年之后,父皇暴毙,三皇子登基……赐了毒酒给大皇兄,王爷……王爷是……关押大牢,三天后,处斩。” “行刑前一天夜里逃了出去。”严定楠有些茫然,说道:“可是李源颂追了上来,他领着御林军,没找到王爷,将我……” 宁言之记起了那个梦,将人抱在怀里,也不听他说什么了,吻了吻他的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严定楠住了嘴,自虐一般回忆起了当时的绝望,忽然记起了当初的疼。 肚子疼。 细细密密的,针扎一样的疼。 疼得他几乎迈不开腿。 他想着自己那么疼,孩子一定比他更疼吧。 可他把他忽略的那么彻底。 宁言之看着严定楠的神色,总觉得不止他说的这些。 可又不愿意问,只好就那么抱着他,抱了一个下午。 直到严定楠睡着了,他也没有松开手。 宁言之抱着他坐了一个下午,也想了一个下午。 严定楠说的这些话荒唐极了,换谁都要说一句疯子,可他信。 春意没有敲门,直接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探了头进来,无声将手里的鸡汤往前递了递。 见宁言之点了点头,她才小心地进屋,又关上了房门。 宁言之轻声将严定楠唤醒,看见对方眼里的茫然,他温声说道:“喝了汤再睡。” 严定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直起了身子。 宁言之接过春意手里的鸡汤,试了试温度,才舀了一勺汤喂他。 春意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觉得陶少主完全就是嫉妒小少爷找了个好丈夫,才会总是怀疑王爷。 他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对小少爷多好。 鸡汤入口,严定楠也清醒些了,他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 不过看王爷这意思……应该不会觉得他是孤魂野鬼的吧? 严定楠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宁言之,也不敢伸手将汤碗接过来。 宁言之冲他笑了笑,又舀了一勺汤喂他,轻声说道:“别想太多,我是你丈夫。” 严定楠心里一酸,眼眶又有些发热。 宁言之笑话他:“怎么又哭了,一会儿药端来,你是不是还要哭一场?” 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严定楠却又窘迫地红了脸,反驳道:“才不是。” “不是就好。”宁言之说道:“看见你哭,我就难受。” 等鸡汤喝完了,宁言之放下碗,将严定楠扶了起来,问道:“出去走走?” 暮色四合,烛光照着王爷的神色,实在是温柔地让人拒绝不了。 严定楠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没什么异议。 出了房门,在院门外装作路过十好几次的陶无涯终于说出了台词:“好巧啊弟,你也出来逛逛?” 严定楠知道陶无涯是担心他,又不好跟他说太多,就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和放了心的陶无涯聊了一会儿,春意又将安胎药端了过来。 见宁言之眼带笑意地看他,严定楠忍不住红了脸。 他也不想哭的啊……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没控制住情绪。 定定地瞧了瞧碗里的药,严定楠闭了闭眼,敛下心间的一丝苦涩,仰头喝尽了。 -- 第42页 虽说失去了一个,可现在这个也是真真实实呆在他的肚子里,还是要好好护着的。 —————— 当天夜里,宁言之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城,惊鸿一瞥间,似乎还有严定楠皱着眉的、冰冷的脸。 梦里自己身处大牢,两个狱卒踢了踢他面前简陋的饭菜,嗤笑道:“拽什么拽?宁业之被今上一杯毒酒弄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以及一个长相猥琐却神情冰冷的人和他说:“定楠死前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死前,四个月。 第25章 宁言之惊醒的时候是在深夜,他坐起来,心底残存着梦里的惊悸,仍然有种死了心般的绝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严定楠最近睡得很沉,许是察觉到了些许动静,迷迷糊糊地靠近了他,却没有醒。 猛地打了个寒战,宁言之清醒了些,又躺了回去,将被子盖好,手轻轻覆在了严定楠的肚子上。 只有一个月的身孕,还摸不出什么来,他却忽然间安了心,不由自主地缓缓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也像是又活了一遭。 又活了的宁言之没什么睡意,轻轻将严定楠抱在怀里,才安心了些。眼底却渐渐地浮上了一层冷色。 退一步海阔天空,那也要两方势力同时退步才行。 一方退一步另一方步步紧逼,那退与不退有何关系?显出退的那一方有多软弱吗? 严定楠许是躺的有些不舒服,在宁言之怀里动了动,才又熟睡过去。 宁言之眼底的冷色登时就散了,不由自主地带出一丝笑意来。 有个老婆就是好啊。 尤其是在陶无涯的对比之下。 想到陶无涯天天嚷着找妻子,到头来还不得不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宁言之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幸福的宁言之美滋滋地忘了刚刚的想法,开始盘算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男孩子的名字和女孩子的名字都起,他又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孩子。 美得就差冒泡的宁言之在严定楠的发顶吻了吻,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景象。 有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还有人说“红颜祸水”,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日清晨,严定楠睁开眼的时候,宁言之还在睡,手轻轻搭在他的腹部。 宁言之想名字想到凌晨,越看严定楠越开心,后来即便睡着了,梦里也有两个团子叫他“爹”,真是做梦都快笑醒了。 严定楠凑近了,看见宁言之唇畔的笑,心情也变好了。 他隔着王爷的手摸了摸肚子,抬头就看见宁言之睁开了一双带着笑的眼。 宁言之欢喜地问道:“定楠,你猜猜看我刚刚梦见什么了?” 严定楠摇摇头,问道:“什么梦?” 宁言之笑眯了眼,说道:“我梦见孩子管我叫‘爹’呐。” 严定楠眨眨眼,笑道:“才一个月,还早着呢。” 一点儿也不觉得还早着的宁言之笑眯眯地说道:“不早,先把名字起了。” “你觉得‘宁猗竹’怎么样?‘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没怎么听懂的严定楠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起的都好听。” 宁言之又说道:“那女儿就叫‘宁玉琳’?” “好。”严定楠笑弯了眼。 宁言之看的欢喜,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角。 严定楠微微颤了一下,垂了垂眼,却没有拒绝。 他的唇很软,纵容的模样也很诱|人。 宁言之没忍住,加深了这个原本不带欲|念的亲吻。 严定楠微微有些喘|息,抓着他的前襟,不知是不想让他停,还是在阻止他继续。 宁言之却停下来了,他抚摸着严定楠的背,平复了一会儿,实在是冷静不下来,又不敢对着严定楠动真格的,只好凑过去,哑着嗓子撒娇一样低声说道:“定楠,你摸摸我。” 严定楠一抖,下意识地挪开了手。 宁言之有些失望,叹道:“什么时候你能主动一些就好了。” 被他说得脸红,严定楠把头一低,埋在了他的脖颈处。 宁言之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也算主动……” 他的话说道一半就顿住了,因为一只手正犹豫地握住了他。 王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旖旎的早晨,神清气爽,双眼发亮,看见谁都觉得顺眼的不得了。 而与之相对的严定楠则是看见谁都尴尬的不行,总觉得今天早上哪儿都不对。 一直走到主厅,看见沉着脸的陶家主的时候,严定楠都处于浑身不对劲的情况下,一双手更是直接藏在了袖子里,看见谁都怀疑他知道了什么。 被怀疑的陶家主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也很委屈。 当初暗辰盯上了世家,那帮暗处的杀手很危险,他不想让小辈涉险,就让他们都出去历练。结果陶炎霜听说之后当即表示自己有好地方,转手把严定楠送进了王府。 好悬没把陶家主气出病来——你们真把江湖和庙堂当一家了是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王府确实安全。 等四家九派联合,推选出新的武林盟主,暗辰再也猖獗不了的时候,大不了就假死一次,把严定楠和严居江接回来,再娶妻生子也没什么。 -- 第43页 谁知道这才多久,连孩子都有了! 陶家主愤愤地磨了磨牙,眼底全是严定楠表现出来的对宁言之的依恋,脸色不由得更阴沉了。 严定楠和宁言之对他行了个晚辈礼,坐在了一侧,另一侧是陶无涯和柳千帆。 陶无涯面羽曦读佳对着陶家主也没什么正形,笑眯眯地介绍道:“父亲,这是柳家少主柳千帆,那是静王宁言之。” 柳千帆向着陶家主行礼道:“陶家主安好,在下柳千帆。” 陶家主硬挤出一个笑来,尽量和蔼地说道:“贤侄客气,坐吧。” 宁言之紧随其后,行礼道:“舅舅。” 陶家主看见他更是心塞的不行,咬着牙说道:“坐。” 宁言之很委屈,因为严定楠的娘家人都看他不顺眼,而且他有种直觉,若不是严定楠在场,陶家主也能找个由头揍他一顿。 可是由于严定楠在,他们还是安安稳稳地吃完了一顿早饭。 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最近情绪不稳,严定楠很黏着宁言之,所以想揍他的人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过了午时,严定楠睡着午觉,忽然惊醒了,他眼皮跳个不停,心里总有种直觉——去西北,只有西北才是最安全的。 这一番动静只有一直关注他的宁言之发现了,宁言之丢了手里的书,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又做噩梦了?” 严定楠觉得奇怪,便皱起了眉,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总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西北,呆在西北才安全。” 醒来之后,那种感觉就渐渐地淡了,他怀疑自己只是一时之间被梦魇住了,又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小声说道:“也许是我太多疑了。” 宁言之轻轻笑了笑,论多疑,可轮不到严定楠。 他拢了拢严定楠的头发,心底稍稍偏向了严定楠的直觉,决定再留两日,让陶大夫给他调养一下身体,而后就走。 可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宁言之晚上依然做了梦,终于梦见了严定楠。 那是在牢里。 严定楠举动间带着疏离,却尽力将他伺候的很好,仔细看时,还能发现他眼底的深藏着的恐惧。 宁言之很想亲近他,抱一抱他,吻一吻他,再哄哄他,说一声“别怕,有我在呢”。 可梦里的他比严定楠还冷漠,倚着墙角冷眼看着严定楠的动作,不知道动,也不知道帮忙。 宁言之忽然察觉到了他自己的情绪,大抵是悲哀莫过于心死,或者是从小到大坚信的什么一去不复返,像是整个人生都空了一块。 可他不仅不同情自己,还很想踹他一脚,骂一句“是不是男人”。 哦,那也是他自己。 宁言之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他脑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念头——我曾经让定楠那么难过,是我害死他的。 梦里仿佛过了很久,他偶尔咳嗽两声,严定楠就会很紧张地拍拍他的背。 直到逃出去,直到他们分开,直到自己被人接走,再打听到严定楠的消息,却是“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他甚至没办法去给他收尸。 宁言之闭着眼,却清醒了。 严定楠说的他是个死人,自己知道了原委。 可事实重的他背负不起来。 忽然,直觉让他猛地睁开了眼,抱着严定楠躲了一下。 一道剑光悄无声息地斩了过来。 也许是撞上门来的刺客刚刚好触了他的霉头,也许是王爷想借着这一下证明自己能将严定楠照顾得很好。 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刺客的手,腿上用力踢了过去。 那刺客身手太好,飘忽着就躲过了那一脚,手腕一转,就挣脱了宁言之的手,剑锋还将他的手掌划开了一道很深的伤痕。 那剑也是好剑。 醒过来的严定楠将宁言之往后一拉,抽出床头自己的剑,迅疾无比地刺了过去。 那刺客不妨,被他刺中了手腕,下一瞬黑衣刺客左手一抖,一把暗器就撒了过来。 暗器在漆黑的夜里泛着微弱的银色的光。 是暗辰的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  “瞻彼淇奥(yu四声),绿竹猗猗(yiyi一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xian四声)兮,赫兮咺(xuan一声)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an一声)兮。”选自《诗经·卫风·淇奥》。 意思是:看那淇水之畔,青翠的竹子繁茂而美丽,文采斐然的君子像是被精切细磋过,又像是被精琢细磨过。他仪容端庄又有才华,长相威严而宽厚,如此文采斐然的君子,终究不能忘记他啊。 第26章 宁言之抓起一边的衣服,灌注了内劲一扫,将暗器卷了扔在一边,大喊道:“来人!” 严定楠回剑将他漏下的两个打落,再抬眼时,刺客已经不见了。 宁言之提着心神仔细提防着。 不过几息,衣衫凌乱的陶无涯一脚踹开房门窜了进来。 宁言之用被子把严定楠裹好,摸出一个火折子,将床头的灯盏点着了。 陶无涯就将屋内检查了一遍,匆匆赶来的其他人将四周也查过了,才确定刺客已经跑了。 这下走与不走都犯了难,暗辰能来陶家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若是走,在路上没有陶家的高手,只会更加危险。 -- 第44页 严定楠下意识地看向了宁言之,等着他做决定。 宁言之却在想另一件事——刺客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陶家的人?还是他和严定楠? 这时,陶无涯拿起地上的暗器,愕然说道:“临。” 宁言之猛地抬头看他。 他听陶无涯说过,暗辰有个杀手排行第一,名叫“遥临”。 那暗器是五角星的形状,五个角泛着寒光,一面的中央刻着“万辰”,另一面刻着一个“临”字,而且刺客身手极好,甚至比全盛时期的严定楠还要好。 说不好真是“第一杀手”顾遥临。 有这么个人盯着,那真是干什么都没安全感。 陶无涯冷着脸说道:“冲你们来的,他杀人从未失过手,更没有杀错过人。” 顾遥临第一杀手的名头不是因为他最会杀人,而是被他盯上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最出名的一次是他连着一个月刺杀同一个人三次,被杀的人权势也不小,寻了不少护卫和高手,最终还是死在了顾遥临手上。 宁言之眯了眯眼,又见陶无涯颇为奇怪地将那暗器转到了另一面,说道:“奇怪,暗辰怎么变成万辰了?连杀手组织都会偷工减料了?” 宁言之刚想接过来看看,就听见陶家主沉声说道:“暗器有毒,给陶叔让他看看。” 他缩回了刚动一点儿的手,看着陶无涯被陶家主撵着用药水洗了手。 严定楠将宁言之拉到床上,给他暖身子,却看到他手上的伤,急忙让人拿药给他包扎。。 回来的陶无涯抱着自己的铺盖,颇为艳羡地说道:“怎么就没个给我暖身子看伤的?” 严定楠看他打地铺,很明显是想守着自己和王爷,免得顾遥临再来时出什么意外。 宁言之随口答道:“柳千帆就不错,你问问他肯不肯嫁给你。” 陶无涯摆了摆手,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见,略带遗憾地说道:“他不行,柳云岚已经嫁出去了,他是柳家独子,将来要留在江南继承家主之位的。” 宁言之这才惊愕地转过头来,问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居然真的认真想过??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陶无涯很想揍人。 “费力不讨好”这句话,说的就是他。 宁言之的伤被严定楠包扎好了,也不熄灯,就那么闭上了眼睡觉。 又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陶无涯猛地用未出鞘的剑打落一个暗器,由于剑上带了内劲,暗器落在一边时空中也飘下了一些纸屑。 宁言之转了个身,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信?” 陶无涯也很无语,他抓了一把空中飘着的纸屑,有些心虚地答道:“暗器传书。” 顾遥临估计还没走,又是一枚暗器嵌在了离人较远的柱子上。 陶无涯没看,转瞬间就顺着窗子找了出去。 宁言之将信取下一看,纸上写着“接错任务了,抱歉。” 从未失过手的第一杀手会接错任务? 他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便没有跟着陶无涯一起闯出去,而是守着严定楠。 过了一刻钟,陶无涯才回来了,他干脆地将铺盖一卷,又打算滚回自己的屋子。 “表哥。”宁言之问他:“顾遥临真的走了?” 陶无涯虽说有些不满,可还是痛快地点了头,说道:“他不会再来杀你们了。” “真是接错任务了?” “不一定。”陶无涯看着没脑子,却不是真的没脑子,他说道:“反正我看他像是不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谁。” 宁言之轻轻皱起了眉。 陶无涯转头说道:“他的速度也很快,不比定楠全盛时期差。他若是真想动手,我来的那几息足够他杀了你们。” 陶无涯脸色凝重地补上了下一句:“单论速度,他比不上我,可他若是一心想逃,我拦不住他。” 顾遥临更擅长躲藏,他的快如同鬼魅,身形飘忽,而不是陶无涯这种迅如雷霆的快。 即便出剑的第一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会杀不了内力大打折扣的严定楠和还用不惯内力的宁言之。 难道真是接错任务了不成? 宁言之吹熄了灯,纳闷极了,觉得自己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陶家是在一座以高不低的山上,占地宽阔。 穿着夜行衣的顾遥临缩在墙上,见屋里熄了灯,又定定地瞧了片刻,才运起轻功走了。 暗辰距离此地较远,却能给他飞鸽传书,让他刺杀刚来两天的宁言之,一想就知道自己又遭人算计了。 果不其然,刚进客栈就有人缠了上来。 纵然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忍住一个肘击向后打去。 那人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嘴里不轻不重地调笑道:“怎么,还没习惯?” 顾遥临没理他这句话,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跟着你啊。”那人顺着他的腰下|流地往下摸去,还颇为得意地说道:“是个男人就不能让自己老婆犯险。” 顾遥临按住他的手,又问道:“任务也是你给的?” “是我。”被按住了也不恼的男人痛快地承认了,反问道:“任务没完成吧?” 顾遥临气得有些抖,他闭着眼,答道:“没有。” “跟你开个玩笑。”男人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一直跟着你呢。” -- 第45页 “万一我失手杀了他们呢!”顾遥临咬着牙喝到:“顾连霄!” 不规矩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男人颇为委屈地撒娇道:“那不是你一直都不让我碰吗?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任务完不成的杀手是要受罚的,但好的刺客受什么罚,却是暗辰的阁主说了算。 将暗辰改名为万辰的阁主顾连霄觉得自己超委屈,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老婆就是不吃这一套。使个小阴招吧,还把老婆给惹怒了。 嗯,今天的老婆也是一样不好哄呢。 而顾遥临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顾连霄知道自己玩儿过了,沉了嗓音说道:“你真不打算回去?” 半晌,他怀里的人才摇了摇头。 顾连霄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没怎么介意,反倒是笑道:“那挺好,往后万辰既是你娘家又是你夫家,哎~想想都美得冒泡。” 他蹭了蹭顾遥临的脸颊,不要脸地说道:“想我这么好的丈夫上哪儿找?你怎么就是不同意嫁给我?” 他其实很明白顾遥临在想些什么,一点儿一点儿地和他分析道:“你看,我先把暗辰的名字换成万辰,往后不接要杀|人的生意,再把万辰和飞鸽楼合并,往后咱们做的就是买卖消息的生意。” 怀里的人没说话,顾连霄也很疲惫,轻声道:“你若是真不愿意嫁给我,我也没办法,往后给你一个正当的身份,出去莫说自己是暗辰的顾遥临,做个普通的江湖人吧。等我什么时候将万辰洗白了,你若还想回来,我也不拦着。” 遥临其实有些呆,他也不姓顾,只是所有入了暗辰的人都要姓顾。 顾连霄之前也不是暗辰的阁主,他也不姓顾,他是上一任楼主顾青衣的徒弟,所以才姓了顾。 顾青衣是个女人,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一手建成了暗辰这个杀手组织,原先的杀手是她捡回来的乞丐,天分高的就留着,训练成杀手,成了一条条她手下的狗。IX,UY 天分低的要么留着做杂活,没用的就全部杀了。 遥临也是被她捡回去的乞丐,只是他的天分格外好一些,才得了顾青衣的重视,得以和顾连霄养在一起。 或者说,多亏了顾连霄,他才没有变成那女人手下的一条狗。 他心底其实是很感激的。即便顾连霄从十六岁之后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的,他也还是很感激顾连霄。 最初不愿意答应,是因为顾青衣,顾青衣不可能让他和顾连霄成婚。 于是顾连霄二十岁及冠礼的那一天,他夺了顾青衣的权,废了那个女人的功夫,将她锁在了屋子里。 所以顾连霄是暗辰的阁主。 现在看似是没什么顾忌了,可他还是很犹豫。 惯会撒娇卖惨的顾连霄忽然意识到他松动了些,再接再厉地说道:“你亲亲我好不好?” 怀里的人僵住了身子。 顾连霄蹭蹭他,语气还是很疲惫的样子,双眼却很亮。 “你不喜欢杀人,我就把杀手组织变成了情报组织,你不喜欢顾青衣,我就废了她的功夫。” “除了你,男人女人我都没碰过,遥临,我只喜欢过你一人,如今你想走,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遥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抱着他的人显然没有想松手的意思,却还好意思说放他走。 双眼很亮的顾连霄很激动,可随着怀里人没反应的反应,再滚烫的血也凉了。 他有些茫然地回想了相识的十几年,轻轻放了手。 “不好。” 听着现在才出声的话,他漫不经心地想道:你这不是在剜我的心吗? 好吧好吧,是我喜欢你,被剜了心也是我活该。 “亲了你,我就要走了。” 走吧走吧,我又没拦着…… 等等! 顾连霄猛地抬了头,他顺着顾遥临的思路想了一遭,难以置信自己终于修成了正果。 “你说……” 顾遥临拍下了他的手,恼了:“亲都没成,摸什么摸!” 第27章 夜里折腾了一遭,第二日严定楠起得比平时早了些。 天光熹微,屋子里还是有些暗,宁言之还没醒。 严定楠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十月二十九,马上就是十一月。 十一月又叫冬月,过完冬月,就是腊月。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想什么呢?”宁言之问他。 “快过年了。”严定楠见他醒了,便不再顾忌,将宁言之的右手捧到眼前,又检查了一遍。 “没事了。” 严定楠不肯听他的,确认自己昨晚包好了,才小心地又给放回去了。 宁言之哭笑不得,又听他问道:“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去西北?” 皱了皱眉,宁言之问他:“你还是觉得这里危险?” “没有那种感觉了。”严定楠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不去封地的话,父皇怪罪下来怎么办?” “放心。”宁言之说道:“夏冰和冬藏还在西北,至于京城,上一封折子就行了。” 严定楠又问道:“那个刺客……” 宁言之也很纳闷,说道:“他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接错任务了。” 严定楠叹道:“世家与派系本就不太和睦,又都有意于盟主之位,不知何时才能齐心。” -- 第46页 王爷倒是心宽,他安慰道:“放心,早晚会把暗辰连根拔起的。”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严定楠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宁言之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句说道:“看这一条,前三月和后三月是最危险的,不宜思虑过重,不宜舟车劳顿。” 严定楠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这一句。 他愕然问道:“这……全都是要注意的?” 他大致一扫,全是“宜”“忌”,只觉得原本就不怎么熟悉的字,现在更是不认识了。 宁言之还在兴致勃勃地问他:“你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然后他又往下看了看,叹道:“辣椒不能多吃。” “啧,酸的也有讲究?” 宁言之有些咂舌,两人口味都有些重,这下什么都成了忌讳,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把心一横,转头对严定楠说道:“放心,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严定楠拿过那张纸看了看,嘴里拒绝道:“别胡闹,怀的又不是你。” 宁言之怕他冻着,将被子给他盖得高了些。 严定楠忽然问道:“这都是陶大夫给的?” 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有好几份,春意和秋落,还有几个厨娘都是各有一份。” 他自觉自己占了理,说道:“所以咱们就呆在陶家,暂时不去西北,你也别想太多,万事有我。” 严定楠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人人都说宁言之失了宠,可如今看来,今上对他怎么还是一副有求必应的模样? 连不管封地都只是一封折子的事。 宁言之不让他思虑,自己却想的颇多。 两年后今上暴毙而亡,究竟是因为病还是因为毒? 若是因为病,宁玉之继位是今上昭告天下过的,他又何必赶尽杀绝,反正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若是因为毒,明明宁玉之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待就能获得皇位,到时候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又何须多此一举? 或者不是宁玉之,而是他身后的那些人。 严定楠将那张纸叠好,又递给宁言之,打断了他的思路。 宁言之仔细放好了,才问他:“起床吗?” 虽说最近都有些犯懒,可严定楠今天早上却想早起一次,闻言点了点头。 宁言之将他的衣服暖热了,才递给他,自己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就穿上了。 最近都是严定楠什么时候起床,宁言之就陪他睡到什么时候,春意没想到二人今天起得这么早,有些意外。 束好了发能见人的宁言之吩咐道:“端盆热水来。” 春意自觉失职,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正在练的剑法,运足了轻功跑到厨房去端热水。 秋落也紧跟着去看早饭好了没。Y。X。D。J。 严定楠总觉得现在到了陶家,和在王府时不一样,春意和秋落还是他的师侄而不是丫鬟。 可无论是宁言之还是春意秋落亦或者是陶无涯,都没有这个想法。 带来的王府下人们都住在了陶家,宁言之在他们面前还是有些忌讳的,从未开口叫过陶无涯“表哥”。 所以其他人只当他和陶无涯是好朋友,暂时没有想到严定楠这一层来。 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露出破绽来,所以宁言之干脆将除了厨娘之外的其余人等一律赶到了驿站,自己和严定楠住在陶家。 厨娘做的是整个王府的饭食,当初招人的时候格外谨慎,都是家身清白的。 他向来是随心所欲惯了,其他人也不敢有什么话说,更不敢给他什么建议。 为了看好这些人下山后不乱说什么,唐嘉良和钱成也被他派去驿站住着了。 一下子清静多了,宁言之也开始学着照顾严定楠,自己还颇有成就感。 严定楠没了顾忌,在陶家也更自在了。 宁言之是个很让人省心省事的王爷,春意和秋落基本上没什么事,除了端水端饭之外基本上什么事都没有。 而严定楠的事都由宁言之包了,所以她们每天还是有大把的时间练剑。 直到下午,宁言之觉得自己这么下去是绝对成不了武林高手的,连一流的高手都算不上,怎么护好严定楠? 所以他下午就让秋落陪他练剑。 春意剑法确实比秋落好一些,但她顾忌太多,不肯动真格的。反倒不如秋落,一拿剑就什么都不顾了。 他们比剑的时候,严定楠就在一边看着,不时出声指点一句。 宁言之在内力这方面不差什么,勉勉强强也能跻身入一流,可剑法却只有三流水准,和秋落比试起来刚好。 后来这动静把陶无涯引来了,他看了片刻后,闪身加入了战局,没用内力,却也将宁言之打了个措手不及。 严定楠看了一会儿,觉得陶无涯这是在指点王爷而不是公报私仇,就放了心。 虽说陶无涯不记仇,向来是有仇当场报,可谁让王爷嘴欠,对着谁都不知道收敛。 打了约有半刻钟,陶无涯收了一直没有出鞘的剑,留宁言之在那里在自己比划,走到了严定楠的身边。 他也不嫌弃地上脏,许是在外漂泊久了,习惯还没改过来,直接坐在了地上。 严定楠往一边挪了挪,将软榻分给他一半,却见陶无涯摆了摆手,没坐。 -- 第47页 陶无涯随手揪了一根墙角的枯草咬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柳千帆要走了。” 严定楠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摘根草就能咬,也没怎么在意他的语气,说道:“快过年了,现在走刚好能在年前到江南,骑马毕竟比马车快。” 他想了想,问道:“柳兄的马好像是‘乌云盖雪’吧?” “是。” 严定楠这才觉出不对劲来,问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 陶无涯问道:“我以往话很多?” 严定楠仔细想了想,说道:“反正比现在多。” “唔。”陶无涯含糊地应了声,随口敷衍道:“怕跟你说话太多被你们家王爷记恨。” 严定楠转头继续看宁言之练剑,也说道:“王爷不会记你的仇。” 陶无涯笑道:“还不是沾了你的光?” “不是。”严定楠叹道:“他只是嘴欠,心里却分得很清楚。” 陶无涯对他的前半句话深以为然,点头道:“他确实嘴欠。” 严定楠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柳千帆,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不让他继续说宁言之的坏话了,问道:“你觉得柳千帆和暗辰有关系吗?” “没有。”陶无涯毫不犹豫地答道:“他和暗辰没关系,不过柳家我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严定楠纳闷。 陶无涯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找了个万能的借口:“直觉。” 这答案真是有点儿超出预计太多,严定楠只想回他一句胡扯。 可宁言之这时候又过来了,他随口问道:“你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陶无涯脑中闪过了很多否决的话,比如“你别总是自己娶了个男的就觉得天下男人都该娶个男妻子?”或者“我想娶个姑娘”什么的。 可话到了嘴边,他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最起码这一个月,他从没想过要娶老婆的事。 他回想了昨天晚上自己和宁言之的对话,有点儿难以置信地想道:难道我真的那么想过? 可柳千帆是柳家独子,他也要继承陶家的啊…… 陶无涯犯了难。 第28章 严定楠惊疑地看了看陶无涯,又看了看宁言之。 宁言之看着沉思的陶无涯,自己也很惊讶,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严定楠见宁言之也不知道内情,迟疑地问道:“表哥?” “别问别问别问。”陶无涯猛地跳了起来,说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宁言之冲着春意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春意放下剑,几步跑了过来。 宁言之指着她问陶无涯:“你想象中的温柔的妻子,想娶吗?” 陶无涯摇头,无奈道:“差着辈儿呢。” “假如她不是你师侄。”宁言之放下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想娶吗?” 陶无涯看着无措的春意,有些犹豫。 宁言之朝他翻了个白眼,问道:“那换成柳千帆呢?” “你犹豫了。”宁言之背着手,用世外高人的语气说道:“犹豫就是不确定,没有立即拒绝,就是你动心了。” 陶无涯底气不怎么足的说道:“我刚刚也犹豫了。” “对啊。”宁言之对着春意惊愕的脸,说道:“你第一次犹豫,是在怀疑自己到底还想不想娶一个温柔的姑娘,第二次犹豫,是在怀疑自己想不想娶柳千帆。” 宁言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也许你之前说的话都不是不走心,而是无意中说了真心话呢??” “什么?” 宁言之说道:“在江南的时候啊。” 他学着柳千帆尴尬的模样说道:“令弟好像不太欢迎我。” 而后换了个方向,又学着陶无涯不走心的模样说道:“哦,那是因为我和他说想让你当他嫂子。” 他这么一提,严定楠也想起来了。 陶无涯膛目结舌地问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春意倒抽了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严定楠也很奇怪地看了看宁言之。 宁言之抬了抬下巴,说道:“我记性很好。” 然后他又说道:“不过表哥的理由也挺……嗯……别出心裁的。” 陶无涯难得尴尬地笑了笑。 严定楠忽然说道:“不过表哥都这么说了,柳兄还肯来,说不定他也愿意呢?” “可他现在又要走了。”嶼、汐、團、隊、獨、家。 宁言之双眼一亮,说道:“说不定他在等你求娶呢!” 严定楠无奈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王爷,八字还没一撇呢,别乱说。” “我倒觉得挺有可能的。”宁言之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边,占据了另一半软榻,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陶无涯听他说了半天,总算明白这人只想看个热闹,并没有真心想给他出主意。 他这会儿正觉得自己遭受着从未有过的打击,过往的人生都在被自己质疑,没工夫搭理这个惯会没事找事的人。 “要不明日你送送他?”严定楠问道:“路上试试他的态度如何。” “对。”陶无涯站起来,去马厩找马,说道:“怎么都好过我在这里瞎猜。” 宁言之啧道:“如果表哥真和柳家少主成了婚,难不成还要一个住在江南,一个住在中州?或者一三五月住在陶家,二四六月住在柳家?这还不够路上来回跑一趟的。” -- 第48页 严定楠倒是没怎么在意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都能在一起了,更何况他们?” 宁言之抓起他的手,问道:“饿不饿?” 陶大夫说“少吃多餐”,宁言之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小厨房的火就没灭过。 严定楠被人这么照顾还有些不习惯,闻言说道:“不饿,刚刚才吃过。” 他也对这个还没显怀的孩子很上心,连剑都不拿了,走路也很小心,唯恐伤着一点儿,不过被人那么精细的照看还是有些不习惯。 其实相较其他的孕妇孕夫,严定楠的反应算是轻的了,这一点让宁言之颇为得意,将功劳又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道:“孩子肯定随我。” 严定楠想到一个长得像宁言之的团子叫他爹爹,笑眯了眼,应道:“那是自然。” 宁言之懒懒的向后一倚,说道:“因为我心疼你,所以孩子也心疼你,不闹腾。” 严定楠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连两个月都不到呢,还能怎么闹腾? 下午没有风,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两张软榻并在一起,挨着墙的一侧堆了一床被子,也不怕受凉。 严定楠打了个哈欠,宁言之问道:“进去躺一会儿?” 他眯眼瞧了瞧天色,又改口道:“要不在这里躺一会儿?今天下午阳光不错。” 因为宁言之突发奇想要练剑,严定楠没睡午觉,看了一个时辰。 宁言之进步一点儿,他能比自己练剑进步了还骄傲。 这会儿宁言之躺在了他身边,反倒有些困了。 宁言之见他点了头,神情里也透出了困倦,就直起身子,严定楠也自觉地躺在软榻上,拉好被子,还在外侧给宁言之留了一半的位置。 他只是习惯了午睡时有宁言之陪着,没有想太多。 王爷看了看一侧的剑,色令智昏地选择了爬上自家王妃的床。 春意和秋落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倒是有几本剑谱,他聊胜于无地躺在略显小的软榻上,看起了剑谱。 这样应该也算是积累经验吧。王爷这么说服自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等到喝起腊八粥的时候,才惊觉已经到了年关了。 外出历练的弟子们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陶家也开始置办年货,腊月十八那天还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 陶无涯看起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偶尔会有些怅然,还会皱眉。 虽说已经三个月了,可严定楠的肚子还是不怎么明显,宁言之只有用手去摸的时候,才能察觉到他腹部变得绵软,有些弧度。 问起这些的时候,陶大夫还是说正常,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 反倒是严定楠有些胖了。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宁言之每天都很新奇。 无论是祭灶和大扫除,还是蒸馒头贴对联,都是在宫里不曾见过的。 他没有这么热热闹闹的过过年,不仅没觉得厌烦,还觉得挺有意思,连杀鸡宰羊都很有意思。 严定楠现在不像之前那么嗜睡了,不过还是有了午睡的习惯,再加上冬天天冷,宁言之还是每天让他多睡半个时辰。 严定楠摸着自己肚子上的肉,有些忧愁。 若只是肚子上有肉,他还能说是正常,可现在却是整体都有些胖了。 幸好脸还和以前一样帅,这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一点儿安慰。 不过看王爷每天都热衷于给他喂各种吃的,想来应该是不会在意这一点的吧。 严定楠稍稍安了心。 不知道他小心思的宁言之越过越美,差点儿忘了自己应该去西北的事情。 直到大年初二和陶家主一起吃饭的时候,听见他对严定楠抱怨了一句话:“你爹也是,都知道那是做给外人看的,过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他才借由这句话想到了自己已经是有了封地的亲王,已经不能回宫,只能去西北了。 严定楠老老实实地接话道:“舅舅给我爹爹传封信?” “不。”口非心是的陶家主拒绝道:“想来他也有事要忙,别打扰他了。” 严定楠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舅舅一个人挺孤独的,虽说满院子的子弟,却个个敬他畏他,不是很亲近。 而后不过十几天,山下的人就找了过来,问什么时候启程。 宁言之再找陶大夫给严定楠诊脉的时候,对方说父子都很健康,不是太过劳累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是该启程了。 他们不可能真的在陶家待上一年。 到时孩子出生,还要再养个一年,哪儿还有时间布置什么,只怕满盘棋子倾覆,什么也落不着。 宁言之有些歉疚地看向严定楠,严定楠却有些发愁陶无涯。 这真分开了一年,到时候柳家公子娶了娇妻该如何是好? 宁言之却觉得这些简单极了:“传出流言说西北有什么武林高手留下的什么宝贝,内功心法或者宝剑一类的,得了这些东西就能当武林盟主,带人剿灭暗辰,名利双收,你看那些武林人士是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再担心的严定楠欢喜地瞧着宁言之,只觉得没人能比自家王爷更厉害。 宁言之被他瞧的得意极了,哪儿还在乎之前的歉疚感。 于是正月十五过后,一行人又出发了。 -- 第49页 许是车马劳顿,走了一半路程后原本好好的严定楠忽然开始害喜了。 此时是二月初,正属于什么果子都不长的时候。再加上之前下了大雪,地面一层积雪,马车根本走不快,宁言之没办法,只好哄着他多吃些,可还是怎么胖的又怎么瘦回去了。 宁言之每天都算着多久才能到,怕慢了他每天都遭罪。 就这么到了西北静王府。 来的第一天,严定楠没怎么注意周遭环境,第予溪団对二天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看似很熟却不怎么熟的人——回魂前宁言之的侧妃,李落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晚会儿还有一章。 QAQ我日更小能手的称号就因为断网而消失了,好不甘心啊嗷。 第29章 三月若是在南方,那就是春意盎然,若是在中州,那就是春寒料峭,可若是在西北,那还是冷得厉害。 他抱着暖炉坐在院子里看宁言之练剑,几个丫头小厮在一旁打扫院子。 这天下午有一丝风,阳光也不怎么暖和,他披着挡风的大氅,内力也不会不稳了,才不怎么冷。 只是坐了一会儿有些口渴,便让下人倒了杯白水。 不多时,李落染端着茶水上来了。 她此时与严定楠回魂前所见的模样有很大的不同,所穿的衣服布料比王府的下人们还要低等,脸颊冻得通红,神情有些紧张。 严定楠见她的时候,要么是大方沉稳地与人交谈,要么是对着他或宁言之俯首行礼,都是被养得气质出众,能撑起场面的。 他皱眉回想了一遍,记得他刚到西北的时候曾将静王府里的下人排查了一遍,确定是没有李落染的,他第一次见她,也是和王爷一起见的。 不过他回魂之前是在年前到的西北,与现在也不一样。 许是他打量的时间有些长,李落染开始发抖,头低的更低了。 宁言之也发现了不对劲,收剑走了过来,扫了一眼端茶的人和托盘上的茶,见都没什么问题,才问道:“怎么了?” 严定楠只好临时找了个借口:“看她衣服挺薄的,好像不是静王府的配置。” 宁言之不想让他费心这些,大致扫了一眼,说道:“去找钱成领。” 李落染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放下茶退下了。 严定楠挺同情钱成的,身为一个侍卫,他不仅要保护宁言之,还要担起王府里管家的职责,也是挺累的。 不过比起钱成,他更关心李落染的事。 她这一辈子还会不会进王府做侧妃? 以及他入京之后,留在西北的李落染又是个什么下场? 宁言之见他又走神了,坐在他身边问道:“找人去请个说书的先生?” 严定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王爷也喜欢听书?” “到了西北我就不能时时陪着你了。”宁言之替他将大氅理好,说道:“你若是闷了,也好让他们给你逗个闷子。” 严定楠闷声说道:“王爷要去哪儿?” “西北的官员需要见一见,再去边关看看将领。”宁言之说道:“封地里是个什么样子,总不能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吧?” “我骑马去。”宁言之看着他不舍的眼神,心底也生出了离愁,还没出发就不想走了,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严定楠,说道:“骑马比坐马车快,早晚能回来的。” 谁知严定楠再开口时,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王爷,你想纳侧妃吗?” “嗯?”宁言之纳闷道:“不想啊,谁跟你说三道四了?” 可他转念一想,严定楠一直跟他在一起,谁也没功夫跟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才对。 “没有。”严定楠摇了摇头,迟疑地再次问道:“真的不想?” “不想!”宁言之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出现的这个很危险的想法,急于将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有妻有子,要侧妃干什么?” 严定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落染离开的方向,没再说话了。 他只将宁言之当做责任的时候,对方娶多少个姑娘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可当他喜欢上宁言之的时候,对方娶不娶姑娘,就很有关系了。 李落染成了他心间的一根刺,平时没什么,可一旦想起来,就不舒服极了。 有之前的梦提点着,宁言之从来不敢问严定楠自己之前对他如何,只怕答案不如己意。 严定楠怕自己问得多了宁言之烦,可他本身就不是个能在自己人面前藏得住事的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王爷此行都带什么人?” “只带钱成和唐嘉良。”宁言之说道:“夏冰和冬藏自称是王府的清客,在这一片混了个脸熟,这两天就到了。表哥留在这里也能护着你,还有春意和秋落照顾你,我差不多也能放心。” 他“啧”了一声,不怎么开心地说道:“我自己的王妃要让别人护着,显得我多没用似的。” 这句抱怨的话才刚说完,他又叮嘱道:“我走了之后,你的身份就是整个西北最高的,谁也不用怕,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人,不用顾忌什么,直接打出去。” 严定楠哭笑不得地说道:“哪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我的。” -- 第50页 宁言之悄悄将手伸进了大氅里,面上分毫不显,还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你只有我才能欺负。” 他知道严定楠一直坐在这里,还抱着小暖炉,所以体温偏高。提前将手暖热了才敢探进去,隔着外衣摸了摸肚子,说道:“好像没什么变化。” 严定楠低头看了看,说道:“穿的衣服厚,摸不出什么来。” 宁言之笑道:“那我脱了它?” 严定楠急忙摇头,转移话题问道:“王爷什么时候走?” “等夏冰她们回来之后。”宁言之说道:“先探探底,西北‘天高皇帝远’的,只怕不怎么好管。” 他这么一说,严定楠倒想起来了,回魂前宁言之虽然不待见他,倒也没怎么刻意防着他。 西北包含五个省份,地广人稀,又离京城远,只要不闹得太过,便不会被皇帝知道,所以大都是些没什么抱负的官员。 可宁言之不好伺候,去了之后将那些官员全都讽刺了一通,惹得其中一个短见的找人刺杀他。 不过因为他在场,那个江湖人自然是输得一败涂地,临死前说出指使他的官员是洪正德。 往后的事有宁言之操心,他就没管,只是确认了宁言之没事。 后来他就没再听过那个叫洪正德的官员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宁言之,侧了侧身子,没怎么顾忌地靠在了对方的怀里。 洒扫的下人们早就被提点过什么“静王喜怒无常”“静王不好伺候”的话,连头都不敢抬,只管做好自己的活。 严定楠最近穿的衣服都较为宽松,尤其是腰部,一律将腰带改成了系带式的。 宁言之一向是比他更不在乎脸面,手摸着摸着就探进了衣服里。 他动作很轻,严定楠眯了眯眼,小声说道:“王爷小心。” 宁言之问道:“小心什么?” “此去西北,小心一个叫洪正德的人。” 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严定楠叮嘱道:“别大意了,也让钱成多加小心。”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让表哥跟你一起去?我在王府里,还是很安全的。” 宁言之吻了吻他的额头,说道:“不必了,我和钱成就够了。” 严定楠应了声,没有坚持。 洪正德能请到的只有一个功夫普普通通的江湖人,王爷还是很安全的。 夏冰和冬藏回来的比宁言之的预期还要快些,当天下午就到了静王府。 两个丫头功夫不高,可办事的能力却不错,宁言之想到这是慧皇后带出来的人,放心之余也有些怀念。 原本还能再呆个几日的,不过想到越早走,回来得也早了,宁言之第二日就出发了。 夏冰当了管家,冬藏就跟着严定楠,和春意秋落一起照顾他,顺便将如何管理王府这一类的事情慢慢教给他。 严定楠再次见到李落染的时候,忍不住叫住了她,问了问她的身家。 李落染还是很局促,小声答道:“奴、奴婢名叫李落染,父亲是李家村的秀才,母亲是镇上林老爷家的庶女。” “父亲身子骨不好,一年前去世了,母亲几月前改嫁,奴婢就住在姑姑家里。” 她眼眶一红,继续说道:“前几天有个衣着富贵的大人说要招人,挑中了奴婢,奴婢就来了王府。” 严定楠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姑姑待你如何?” 李落染咬了咬嘴唇,说道:“姑姑待奴婢自然是好的。” 严定楠挥手让她下去了,转头问冬藏:“你知道她姑姑吗?” 冬藏低头答道:“奴婢不知,这就去查。” 严定楠点了点头。 他原本以为李落染怎么也会是个官员的女儿,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个出身。 可王爷不好色,她虽聪慧,却也不是很有才华,顶多也就是认识字而已。 不是因为貌,不是因为才,那宁言之看上她哪一点儿了? 严定楠想不出来。只好归咎于“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这让他愈发担忧,万一宁言之再看上一次绿豆,他怎么办? 第30章 【倒v开始】 他算了算, 如果没有意外,王爷应该是在一个半月之后回来, 若是快些, 一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在这一段时间里,他该怎么让王爷看见绿豆也对不上眼呢? 严定楠皱着眉, 不怎么相信宁言之说的不纳侧妃。 美人都是养出来的, 如今正是李落染落魄的时候,看不出风姿, 那若是等日后她养回来了, 王爷会不会后悔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他要是拦着, 那不就成了妒夫, 嫉妒可是七出之一。 王爷也会讨厌他的吧。 没了外人, 秋落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笑嘻嘻地问道:“小少爷, 你怎么啦?” 春意提醒道:“叫王妃。” 秋落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又问道:“王妃,你怎么啦?” 严定楠实在是不好开口说怕自己失宠,只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道:“我只是看王府里都有穿不暖的人, 有些忧心外面是个什么模样。” 春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秋落倒没有怀疑,叹道:“我家王妃果然是好心肠, 那我去把那个姑娘接过来,咱们的月俸可比粗使丫头高。” -- 第51页 这句话说的真剜心。 接过来,那严定楠估计连梦里都要接着发愁。 若真是接到了自己身边, 宁言之不是更容易看见她了? 他无奈地瞧了一眼秋落。 我的傻丫头哟,你这样的,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哟…… 秋落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问道:“王妃,你看我做什么?” 春意又说道:“要自称奴婢,在这西北,别给王妃惹麻烦。” 秋落讪讪地改口道:“王妃,你看着奴婢做什么?” 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之前的那个谎言。 严定楠不得不说道:“帮了这一个,帮不了整个大夏的百姓啊。” 秋落倒是不怎么发愁,痛快地说道:“交给王爷呀,他聪明。” 说到宁言之聪明,严定楠是丝毫不怀疑这一点的,可扎心的是前半句,将李落染交给王爷了,他还见得着王爷吗? 严定楠闷闷地说道:“我笨。” 秋落急忙澄清道:“不不不,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严定楠听她说着不习惯的话,叹道:“秋落,辛苦你了。” 秋落笑眯眯地说道:“辛苦什么呀,我现在可比在陶家的时候自在多啦,吃好的穿好的,连练剑都是少主亲自指导的。” 严定楠一想也是。 他又不自觉地想到了宁言之,还是有些发愁怎么处置李落染。 春意开口说道:“冬藏姐姐不是去查了吗,若她家身清白,就让她做个二等丫鬟,或者调到小厨房里。” 她扫了一眼秋落,带着提点的意思说道:“反正不能让她近王妃的身。” 严定楠双眼一亮,说道:“那就调到小厨房去吧。” 小厨房好,小厨房的人见不到王爷。 确定了李落染的去处,严定楠也算是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觉得自己能多吃一碗饭。 夏冰有些忙,一大早的就在忙,忙了一个上午,此时才敲门进来。 她和冬藏到底是慧皇后一手带出来的,春意秋落在瞬间就站直了身体,低眉顺眼地站着。 夏冰俯身一礼,面上十分恭敬,说道:“王妃,说书的先生已经请回来了,您什么时候想听只需让人传个话。” 严定楠没想到宁言之真的让人请了个说书的先生,愣了一瞬才说道:“好。” 夏冰头更低了,说道:“奴婢先退下了。” 严定楠又说道:“好。” 夏冰退出去的时候有些无奈,想到宁言之走前偷偷说的话,只觉得慧皇后想要的,早晚能实现。 宁言之叮嘱他找个戏班子的时候顺便规定了内容——只准说那些夫夫和睦一心一意的,不准说山與那些三妻四妾还流连花丛的,只准说结局好的,不准说妻离子散的。 反正就是什么好说什么,将严定楠哄得开心了,宁言之就开心了,宁言之开心了,整个王府都能开心。 反之,严定楠不开心宁言之就不开心,宁言之不开心,整个王府都别想高兴。 夏冰既是无奈又是好笑,也听出了严定楠在宁言之心里的地位,今天将所有交接的事情都推到了后面,先给严定楠找了几个说书的先生。 严定楠还在怔愣,他稍稍动摇了一下,觉得宁言之和自己还魂前的宁言之不一样,说不定真的不会纳侧妃。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猜得没错,就听见秋落问道:“咱们将说书的先生叫来吧?我还没听过书呢。” 严定楠说道:“那就叫来吧?” 第一个来说书的先生年纪约在三十多岁左右,他只搬了一张凳子,手里拿着一柄折扇。 想来是为了装风雅的,因为他穿的衣服一点儿也不薄。 严定楠就见他将折扇一合,往掌心拍了一下,说道:“话说古时曾有一个朝代,有一位亲王,名叫钟宏宇,长得一表人才,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仰慕他的姑娘小伙子们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只为一睹他的容颜。” “那时的乡下有一个穷小子,名叫何学文。他人穷志不穷,一路从童试到殿试,考了个状元,在大殿上被那王爷一眼相中,娶回家做了王妃。” 新科状元与王爷和和美美,一起为朝堂效力,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只是后来,有一位姑娘找到了何学文,自称是他的未婚妻,两人早有婚约,自己一直在等他回家。 可二人的婚约早在何学文落魄时就与姑娘的父母协商过后私下里解除了,他也从未见过姑娘,两人谈了几次没谈拢。 姑娘只想要好处,状元也没将这件事告诉王爷,打算自己解决。 可这件事还是让王爷知道了,他派人去查,下人告诉他状元确实与姑娘有过婚约,并且两人私下里见过多次,状元还给了那姑娘钱财。 王爷正生气,第一次和状元吵了架,几天没理他。 状元又悔恨又失望,郁郁不欢了几天,差点儿小产。 王爷也是又急又怒,和他解释自己去查清楚了事实,并且让人打发了那姑娘,刚一回来,才知道状元居然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两人一说开,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说书人叹了口气,说道:“夫妻之间若有了猜忌,只会距离越来越远,感情越来越淡。” “那状元还问过王爷:‘你信我?’ -- 第52页 王爷说:‘有些人,看一眼就能记一辈子,记了一辈子,也就爱了一辈子。我不信我所爱的,是个三心二意的人。’” 严定楠整个人都有些惊疑不定,自觉不应该再怀疑王爷,又觉得这说书人每一句都说在了自己的心坎儿上。 尤其是听到差点儿小产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觉得自己在这么猜忌下去,是真的不行。 往后数天,来的说书先生说了不少故事,各个都很新奇,却万变不离其宗。 连着听了几天的严定楠觉得,自己再怀疑王爷,就是亲手葬送自己的婚姻,一定要在王爷回来之后坦白。 至于李落染…… 他也要信任王爷才对…… 也许这次王爷看不上李落染,还真就认准他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少了,坐车坐了一下午,明天再补么么哒~~~ 第31章 宁言之回来的时候, 没让人通报,自己去找了严定楠。 四月份了, 在西北也不算是太冷, 但气候有些干燥,宁言之先让春意去准备了热水, 才进了院子。 此时是上午, 严定楠正在晒太阳。 宁言之原本是想着,本王走了这么久, 王妃是不是该来一个爱的抱抱或者爱的亲吻, 再互诉衷肠什么的。 可严定楠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神情很是愧疚。 这眼神看得宁言之浑身发毛, 心里先抖了一下。 严定楠底气不怎么足地说道:“王爷……”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七个月的肚子比宁言之走前大了一圈, 衣服已经遮不住了。 即便知道他不会有事, 宁言之还是被吓得快走几步扶住了他。 宁言之迟疑地问道:“我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吧。”严定楠说道:“夏冰找了几个说书的先生……” 宁言之笑道:“嗯, 是我让她找的。” 严定楠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王爷,有一件事, 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严定楠抿了抿唇, 有些紧张地说道:“李落染是你的侧妃……” 宁言之下意识地就反驳道:“胡说,我就一个正妃, 哪儿来的侧妃?” 可随即他一愣,问道:“是……你回魂之前的事情?” 严定楠点了点头,没敢看他的表情。 宁言之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要面对这么凶残的话题, 他扶着严定楠坐了下来,小声问道:“定楠,我之前是不是对你不好?” 严定楠摇了摇头,说道:“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该有的一样不少,府里下人也都很恭敬。” 宁言之问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之前……确实不太讨喜……” 宁言之又问道:“我是什么时候纳了侧妃的?” “到了西北不久。” 宁言之皱眉道:“那不太对啊,你……时光倒流的时候,你不是有了四个月的……” 他话未说完,严定楠就睁大了眼看他,面上满是惊愕。 宁言之想起这件事严定楠并没有告诉他,就将自己做过的梦尽数告诉了严定楠。 严定楠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春意的声音隔门传来:“王爷,热水已经备好了。” 严定楠恍惚了一瞬,才说道:“王爷去沐浴吧。” 宁言之将所有的事都放在了一边,皱着眉问道:“你这些日子沐浴,都是谁伺候的?” 严定楠答道:“春意她们在门外等着,我没让人伺候。” 到底还是几个姑娘,不方便。 宁言之将人扶了起来,问道:“跟我一起去洗个澡?” 想来严定楠洗澡也不方便,月份大了也危险,不过和他一起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也怪他没想明白,当初因为个人喜好没领宦官来,现在连洗个澡都不方便。 严定楠倒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地点了头。 宁言之满意地半抱着他走向了浴池,打算中午去睡个午觉,说不定就能梦见什么了。 他总觉得此事另有内情,自己也没有脚踏两只船,虽说严定楠回魂前后所发生的事情不一样,可宁言之还是宁言之,行事风格和习惯底线不会变。 若说他纳了侧妃后没再碰过严定楠,这他还信,可他明明还和严定楠同房过,这就不太可信了。 难道是他被人算计了,不得不把李落染娶回家? 宁言之想了片刻,也没想到将李落染纳为侧妃的理由,只好睡等白日做梦。 静王府可以说是整个西北最气派的宅子了,该有的一样不落。 浴池上氤氲着雾气,宁言之动手给严定楠脱衣服的时候,轻轻摸了摸自家王妃的肚子。 而后他的手猛地缩了回来,惊喜地说道:“又动了!” 严定楠仍旧微微皱着眉,有些困惑,想来还是在想宁言之为什么会做那些梦。 他只是轻轻地应了声,并没有说什么。 毕竟不是第一次胎动了。 宁言之很不满,非常不满。 他和严定楠分开了那么长的时间,对方不仅不想他,还当着他的面走神? 严定楠还没想明白,就察觉到宁言之的手往下探去,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他的欲|望。 -- 第53页 他的腿一软,正被宁言之抱进怀里。 被忽略的宁言之挑了挑眉,凑近他轻声说道:“是不是想我了?” 严定楠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宁言之略一思考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此刻没工夫想这个。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他此刻想严定楠想得厉害,便将所有的事都往后推了推,专心地取悦严定楠。 等事情完了,他才抽空安慰了一句:“放心,这一次是不一样的。我今生要一个严定楠就够了。” 严定楠摇了摇头,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只是觉得事情太离奇了,只听过劝人惜时的,倒未曾听过时光回溯死而复生的。” 宁言之耳朵一麻,没怎么听进去他说的话,反倒是更加压抑不住自己了。 他勉强将严定楠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安慰道:“放宽心,总归是好事。” 察觉到严定楠点了点头,他别有所图地说道:“下水吧?” 严定楠定了定神,小心地迈步下了浴池。 宁言之扶着他下了水,自己也快速地脱了衣裳。 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 春意和秋落这次没有候在门外,而是在稍远些的地方等着。 只是王爷和王妃这次洗浴的时间格外长,出来时宁言之还抱着严定楠。 秋落多看了一眼,发现严定楠好像在揉着自己的手,宁言之神情慵懒而餍足。 她也不知怎么的,忽然羞红了脸。 午时已经过了一半了(下午一点),严定楠被抱进了卧房,宁言之躺在他身侧。 一接触到床铺,严定楠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宁言之轻轻揉着严定楠的手,在他唇畔吻了吻,柔声说道:“睡吧。” 这一个月来,严定楠也是很想宁言之的,此时终于能和宁言之同床,他居然察觉到了安心。 宁言之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地住进了他的心,成了他的习惯。 今日西北的天空蓝的澄澈,没什么白云。 慵懒的太阳慢慢悠悠地转,日晷上的指针也随着光影变幻一刻钟一刻钟地转。 王爷如愿以偿地做了梦。 可这个梦并不完整,零零碎碎地画面杂在一起,各种感受交杂在一起,让他出了一头的汗。 一会儿是凤冠霞帔的李落染,一会儿是端坐在王妃位上的严定楠。 一会儿是几个不认识地人说话,再一转,又变成了御书房。 只是坐在御书房里的人是他,跪在地上的却有不少人,恍惚间还有人叫他“陛下”。 最后是李落染死在大牢的模样,极为凄惨。 他睁开眼,似乎还能察觉到梦里残余的气愤难平与绝望。 梦里的大逆不道和心如死灰尽数散了,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过他终于可以确定地告诉严定楠了——娶李落染是别有因由的。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因由,却能确定他并未碰过李落染。 至于现在,他更是只见了李落染一面。 醒了醒神,宁言之得出一个结论来——将李落染打发的远一些,让她呆在自己和严定楠看不到的地方。 可当中的事情也要查清楚。 宁言之将手放在严定楠的肚皮上,察觉到手下猛地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严定楠不是个会出主意的,他也就没让严定楠掺和一些事。 比如严定楠不知道他已经和文启搭上了线,也不知道他仍旧和宁业之飞鸽传书。 文启在文人中的地位愈发高涨,不仅是寒门弟子,一些大儒也有意与他交谈。 严居江在齐鲁搭上了周家,宁业之则是拉拢了齐鲁的官员。 原本打算只当个亲王的宁言之一旦肖想上了帝位,行动力也不一般,甚至瞒着自己的目的将宁业之也拉上了贼船。 宁业之常来的书信中一半写了严居江的家书,另一半则是宁业之的正事。 他不知道宁言之的打算,只当他是担心皇贵妃赶尽杀绝,却没想到宁言之是为了将宁玉之拉下太子之位。 而宁言之也只会将那一半家书给严定楠看。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所做的事瞒住了所有人。 等严定楠睡足了,春意端着一碗汤进来的时候,陶无涯也毫不见外地、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他开口问道:“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将消息传出去?” 严定楠一愣,问道:“什么消息?” 宁言之将汤碗接过来,答道:“能将你表嫂骗过来的那个假消息。” 他这么一说,严定楠也记起来了。 宁言之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正只是比武,第一肯定是你的,我随便拿出个武器或者秘籍,那些武林人士哪知道内幕。” 陶无涯摩拳擦掌地走了出去,宁言之却又叫住了他,说道:“冬藏可以帮你的忙。” “第一剑客”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笑道:“谢啦~” 不过说到冬藏,宁言之才想起来能让她查一查李落染的过往。 被宁言之找来的冬藏老实说道:“王妃已经让奴婢查过一次了。” “李落染的父亲是李家村的穷秀才,母亲是镇上林家的庶女。父亲过世半年的时候,她的母亲改嫁了,她现在住在姑姑家里。” -- 第54页 “她的姑姑李花锱铢必较,待她很不好。只是我还查到她曾与一个人有来往。” 宁言之问道:“谁?” “左相之子邓杨责。” 宁言之点了点头,让冬藏退下了。 左相,是中立党的中流砥柱。 邓杨责是他的小儿子。 第32章 往后没什么大事, 宁言之一直陪着严定楠,又过了两个月。 不时有官员来拜访或是汇报什么事, 基本上都能看见宁言之敛尽了浑身的戾气陪着严定楠晒太阳或者散步, 与外出的那一个月完全不一样。 甚至有人将谣言传到了京城,说静王爷万事不管, 只顾着自家的老婆孩子。 可宁言之不但没管, 还得意极了,说这本来就是事实。 陶无涯还在忙着将谣言散的远一些, 散的真实一些, 冬藏这这方面很有一手, 和唐嘉良帮了他的大忙。 他还给柳千帆飞鸽传书, 只不过没敢说秘籍和宝剑都是假的, 只说让人来西北, 商议讨伐暗辰之事。 说来也是可笑, 四家九派的势力对付一个暗辰基本上可以说是牛刀杀鸡, 可笑至极。偏偏因为各自都只顾及了自家的利益,还想趁机侵占别家的利益,才这么一直拖延了下来。 延庆三十三年六月十二日了。 产公和大夫在屋子里待了快一个时辰了, 宁言之不肯在屋外等着, 早就无视了下人劝告的“产房是污秽之地,王爷不可进的话”, 进去了。 他可以进去,别人却不行。 陶无涯等人在外面等得心惊胆战,春意和秋落眼眶都红了。 外面等着的人况且如此, 屋里陪着严定楠的宁言之心都疼了。 他恨不能闭上眼不看也不听,可严定楠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想陪着他一起疼。 严定楠疼在身上,那他就疼在心里,一辈子也不忘记。 每一息的时间都那么长。 如果非要宁言之说的话,孩子出生时的啼哭声就像是夜间的一道惊雷,或者是被层层乌云遮掩着的太阳终于放了光。 他能看见严定楠握着他的手连指尖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却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他能看到严定楠的额头上一滴滴的汗珠,却连伸出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也能听见孩子在哭,甚至听得见产公的笑,大夫说着恭喜的话,乃至于门外春意和秋落的喜极而泣,陶无涯重重呼出的一口气。 可他就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精神太过紧绷,这会儿居然有些缓不过来。 严定楠张了张嘴,无声的说道:“宁玉琳。” 他恍恍惚惚地才明白过来,是个女儿。 宁言之极浅极浅地扯了扯嘴角,像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神奇啊……两个大男人,生了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女儿。 严定楠费力气偏了偏头,他的声音很小,宁言之身体比脑子快地凑了过去,听见他说道:“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累。” 宁言之没有说话,将他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才小声问道:“那你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严定楠又将头转了过去。 他的头发被汗打湿了,脸颊和嘴唇都很苍白,眼睛半睁着,没什么精神。 宁言之却知道他想说什么,直起身子说道:“将郡主抱过来。” 一直在哭的小孩儿不怎么好看,宁言之和严定楠都愣住了。 宁言之看了看严定楠,虽说他此时没什么精神,也颇为俊秀,越看越好看。 然后他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嗯,世间绝无仅有的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怎么、怎么生出来的娃娃就这么…… 嗯……又小又丑。 即便被人用柔软的湿毛巾擦了一遍,也不能掩盖她一点儿也不白白胖胖的事实。 一旁的人急忙解释过几天就养回来了,宁言之才干咳一声,柔声说道:“奶娘在外面等着,带郡主去找她吧。” 声音温柔极了,好像刚刚嫌弃的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宁言之看见严定楠带着笑意的眼神,刚想解释一句,就听见陶无涯没遮没拦地说道:“我天啊!我外甥女怎么会这么丑!” 宁言之当即高声反驳道:“胡说!我女儿明明冰雪聪明,人见人爱,丑的是你!” 顶着一张最帅的脸的陶无涯喃喃道;“你是怎么违心说出这些话的……不愧是亲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强……” 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叹道:“原来脸盲也是会传染的,宝贝儿,你多看看我,以后就照着我这张脸找相公,保证养眼。” 屋里的严定楠笑了笑,闭上了眼,打算睡一会儿。 宁言之给他擦了汗,不怎么想搭理陶无涯。 据说犯傻也是会传染的,那他还是离陶无涯远一点儿的好。 “谁!” 严定楠刚睡着没一会儿,陶无涯就一声厉喝窜了出去。 宁言之倒是没急着出去,他早有了心理准备,今日武林人士就会开始聚集,武功高的也会陆陆续续地赶来,第一剑客住在王府的事也会传开,早晚会有人进来查探。 可王府的高手也不少,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左右陶无涯已经追出去了。 陶无涯跟着一道藏青色的身影追了出去,可对方的身形飘忽不定,让他想到了一个人——顾遥临。 -- 第55页 可他明明说了不杀严定楠和宁言之了,怎么还追到了西北? 他追了不到半刻钟,忽然又有一个穿着黑衣裳的男人拦住了他。 男人腰带左侧挂了玉佩,右侧挂了一块铁牌。 铁牌上是一颗镀金的五角星,中间刻着“万辰”二字。 原本在跑的顾遥临乖乖地站在了顾连霄身后,眼中不知带着什么情绪。 陶无涯挑了挑眉,问道:“阁下是?” 男人笑眯眯地说道:“在下顾连霄。” 宇。 熙。 独。 家。 陶无涯将未出鞘的剑挽了个花,说道:“没听说过。” 他能察觉出面前之人的深不可测,也能察觉出他身上带着的血气,自然也能察觉到眼前的人不带杀气。 男人没怎么在意地说道:“在下万辰阁主,也是飞鸽楼的楼主。” 然后他不怎么要脸地将顾遥临揽进了怀里,又将头倚靠在顾遥临的肩膀处,说道:“这是我的男人顾遥临,你们可能有些误会。” 陶无涯看着顾遥临红了脸,一把将那男人推开了,冷酷杀手的形象崩了个彻底。 他甚至能看到顾连霄顺手摸了一把顾遥临的腰,因为被推开了,眼底还带着可惜。 纵然陶无涯不怎么拘小节,也觉得自己看的这一幕有辱斯文。 这让他一时之间忘了词,甚至忘了顾连霄的身份。 又听见顾连霄说道:“莫追莫追,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 陶无涯嗤笑了声,反问道:“你说我就信?” 顾连霄继续说道:“还有别的想让你信的呢。” “家师顾青衣,暗辰的楼主。”顾连霄面上带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她杀人太多,作恶多端,又逼着遥临杀人,还不准我们成婚,在下就只好弑师了。” “如今的暗辰改名为万辰,合并飞鸽楼,往后不接杀人的买卖。”他笑道:“这样陶少主可放心了?” 陶无涯尚未开口,又听他说道:“不过还请陶少主将我二人的身份瞒上几个月,到时武林人士聚集,一定极为有趣。” “况且所有人都是打着除掉暗辰的名义来的,不将我二人的身份曝光,陶少主才可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也算是两全其美。” 陶无涯原本对他半信半疑,此时忽然又来了兴趣,一拔剑斩了过去。 顾连霄没料到他会直接动手,有些惊愕,失了先手。 不过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侧身闪过的时候顺手扔了几个暗器,陶无涯将剑一转,挡掉了所有的暗器。 他啧声说道:“不跟你打了,武功不弱,偏偏只会暗器伤人。” 顾连霄眨了眨眼,委委屈屈地搂着顾遥临的脖子,说道:“他骂我暗器伤人。” 顾遥临咬牙说道:“实话而已!” 顾连霄又告状道:“他说我不是君子。” 顾遥临一边想要挣脱出去,一边说道:“你本来就不是!” 陶无涯看着这两人拉拉扯扯,顾连霄还毫不在意地当着他的面胡说八道,也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 最终他嘟囔了一句“有伤风化”,也不知带了几分的嫉妒。 顾连霄斜眼看了他一眼,又听陶无涯说道:“那就此别过,既然顾阁主说了不再滥杀无辜,那我便信一次,告辞。” 顾遥临见他走了才问道:“你出来干什么?” “怕我老婆被欺负啊。” “你确定他能当上武林盟主?” “当不上也无所谓,陶家有了一个‘第一剑客’和一个曾经的‘第一杀手’,已经够风光的了,不缺一个武林盟主。” “别说了。” 顾连霄笑眯眯地挂在顾遥临身上,美滋滋地说道:“听你的。” 第33章 不知道自己家这么风光的陶少主此刻正在静王府门口, 看着区别于中州的风景,假装自己是个看大门的。 他有心想去给宁言之说一下情况, 奈何宁言之对他太过信任, 只想看着严定楠睡觉,根本不想听来王府的刺客是哪位。 他也想去看看小崽崽, 可奶妈正在给宁玉琳喂奶,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跟已婚妇女呆在一起, 哪怕周身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儿和几个丫头。 此刻和两个侍卫一起呆在大门口, 即便是他们站着, 自己坐在大门中间, 陶家少主也觉得自己快委屈死了。 世间情侣何其多, 全都来虐单身狗。 心如死灰的陶无涯余光瞥见大路尽头的一人一马, 忽然又死灰复燃, 活了过来。 离的太远了, 看不清来人的脸,可他偏偏能从身姿举动中看出这就是柳千帆。 若要让他说柳千帆骑马的时候与旁人有何不同,他说不上来, 可此刻柳千帆出现了, 即便他看不清楚,却也能确定那就是他要等的人。 大约也是因为太熟悉了。 人近了, 面容也清晰了。 柳千帆翻身下马,奇怪地说道:“陶兄,你知道我今天要来?” 陶无涯站起身, 面不改色地胡扯道:“不,觉得你快要到了,我近几日都在这里等着你。” 猝不及防被撩了的柳千帆愣了愣,神色自然地说道:“何必,我若来了自然会来找你。” 而后他牵着自己的马,说道:“路上偶遇秦家的人,只不过我先行几步,比他们来得快了些。” -- 第56页 陶无涯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再过几日估计就到齐了。” 柳千帆颔首,说道:“那在下就先去客栈,等比武之日定下了,再与陶兄论剑。” 陶无涯一愣,问道:“去客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柳千帆的态度猛地冷淡了下来。 或者说,柳千帆原本是无所谓住在哪里的,他一向是个很淡然的人,只要不触及底线,什么都无所谓。 自己不过是在言语上亲昵了一点儿,难不成就触及了柳千帆的底线? 柳千帆答道:“是。” 陶无涯忽然说道:“我心悦你。” 他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心里也不是藏不下事,只是这些心思他却不怎么想藏。 “从江南到京城,再到西北,我想了一路。”陶无涯说道:“不是一时冲动。” 柳千帆皱了皱眉,说道:“在下以为,应以家族为重。” 陶无涯眨了眨眼,又听柳千帆继续说道:“你说你想了一路,可若你真的嫁到了柳家,陶家无人继承,那又该如何?” 陶无涯喃喃道:“这个真没想过……” 他一直只想过自己求娶时柳千帆拒绝或是答应的一百种理由,唯独没想过自己若是嫁到了柳家会怎么样。 柳千帆眼底隐隐有失望之色:“莫胡闹了。” 陶无涯膛目结舌,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儿反驳。 “可我只想……”他忽然住了嘴,想到柳千帆可能会说的理由——我嫁进陶家之后,柳家又该怎么办? 他凝神想了片刻,忽然说道:“比剑之日,给你个答复。” 事情没到死局,还有转机。 柳千帆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又走了。 陶无涯细细地思索了一番,转身进了王府。 王府里和他出去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只是宁玉琳被照顾得很好,已经睡了。 宁言之依旧守着严定楠,夏冰将所有事都处理妥当,产公和大夫都从偏门离开了。 小厨房里熬着参汤,帮厨正在宰鸡,准备给严定楠炖鸡汤。 他心里恍惚间有种融不进去的感觉,哥哥弟弟都长大了,长大了,也就不是他的了。 各有各的家庭。 宁言之察觉到他回来了,悄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问道:“柳千帆来过了?” 陶无涯不怎么惊奇他会知道这一点,在静王府门口发生的事,若宁言之还不知道,那他这个王爷有和没有是一样的了。 宁言之看见陶无涯点了头,察觉到他神色有异,没想到陶无涯难得心思细腻了一次,在心里感慨了一番人生无常,只猜到他是被拒绝了,所以才这么难过。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像是在戳陶无涯的心窝子,只好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陶无涯又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现在还不方便说,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宁言之原本就没怎么在意,此时更是少了一丝挂念。 陶无涯到底是个心里有数的成年人,不需要他关心太多。 眼见陶无涯转身要走,他也将窗户关上了。 严定楠此时气血两亏,虚弱得很,不能见风。 并非宁言之冷漠,而是他的温情只能给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就这么多啦,今天五一,下午坐车人挤人的,原本就晕车,到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坐到现在也只码了这么多字,只想滚去睡觉…… 忽然想起来还没有感谢之前给我砸雷的宝贝儿们,抱歉抱歉~~ 旁观者扔了1个地雷 余处幽篁兮扔了1个地雷 余处幽篁兮扔了1个地雷 十月暖扔了1个地雷 十月暖扔了1个地雷 十月暖扔了1个地雷 十月暖扔了1个地雷 十月暖扔了1个地雷 千阶扔了1个地雷 _(:3」∠?)_扔了1个地雷 _(:3」∠?)_扔了1个地雷 孟子曰扔了1个地雷 非常感谢所有给我投雷的小伙伴和小天使嘿嘿嘿~~ 第34章 几日过后, 城里就渐渐地热闹了起来,陶无涯也常常出去转, 只不过不知他是去找柳千帆还是别的什么。 武林人士聚集在城里, 倒是没有人认出陶无涯柳千帆和秦家的人,客栈里常常能见到几个武林人士吹嘘西北的秘籍有多么多么好, 人练了之后一天能抵得上别人练一年。 每每陶无涯听到他们这么吹嘘, 都很心虚。 距离王府最近的剑派是沙原剑派,他们的剑更偏向灵巧, 偏偏用剑之人力气大, 让人防不胜防。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他们, 还试图封锁过消息, 自己独吞, 只不过冬藏还是把消息越传越远。 由于消息传得过快, 令几大世家和门派的人生了疑, 可商议之后还是挡不住名利的诱惑, 来了西北。 王府里的宁言之正在陪着严定楠,逗宁玉琳,小孩儿渐渐地白胖了起来, 不再是刚出生时被陶无涯指着叫丑的样子了。 宁言之怕他无聊, 又将说书先生叫了出来。 说书先生也与时俱进地讲起了江湖人的故事。 严定楠听的惊奇,不知道武林还有个第一美女, 更不知道第一剑客和第一美人有过的恩怨情仇。 -- 第57页 还有冷酷无情的第一杀手曾有一个爱入骨髓的女子,可那女子命薄,死得早, 后来杀手变得冷酷无情,苦练绝世神功,可杀人于无形。 再说江湖上有个采花贼“折花”,见了武林第一美人后惊为天人,浪子回了头。只可惜第一美人苦恋第一剑客,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严定楠一边觉得这是胡扯,一边又觉得这扯得真精彩。 陶无涯曾有幸旁听过一段,膛目结舌地走了,只觉得千军万马也抵不过文人的一张嘴。 最让严定楠难受的是不能洗澡,宁言之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认为生完娃娃一个月都不能洗澡,执行的很坚决。 每天好吃好喝就是不能洗澡的严定楠很憋闷,他又不肯对着宁言之发脾气,只好不理他。 宁言之问了问大夫,最后还是妥协了,在卧室里弄了个大浴桶,自己试了试温度,觉得比体温稍高一些,才让严定楠下了水。 只洗了一刻钟的严定楠也很知足,乖乖地出来了。 照着那大夫说的话,男人比女人身体强健,尤其是严定楠这些从小练武的人,不必照着女子的规格来遵守。 严定楠重重地松了口气,真的有些受不了天天躺在床上。 于是天气好的时候,宁言之会陪着严定楠一起出去走走,可是却不舍得他拿什么东西。 严定楠这才算是明白了,宁言之宠一个人的时候,能把人宠上天,宠的被宠的人都不好意思。 如此又是几天,一直到了七月初,严定楠才再次拿到了自己的剑。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哄着宁玉琳。 陶无涯也带回了消息,说那群武林人士决定八月十五比剑。 第一起命案是在去年年初,按照规矩的话,比完剑选出武林盟主再灭了暗辰估计就年尾了。 在此期间,暗辰内部斗争,自己把自己给弄没了,正式改名为万辰。 知道内情的陶无涯只想呵呵地笑。 之所以把时间定在一个月后,是为了空出找秘籍的时间。 仍然知道内情的陶无涯只想嘿嘿地笑。 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宁言之严定楠一说,宁言之就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近年来大夏重文轻武,边关有梁木蠢蠢欲动,又有西戎北狄不知死活,武将似乎有些不够用。” 陶无涯凝神一想,说道:“武林人士大多比较……嗯,自我,估计担当不起重任。” 严定楠毫无自觉地开始出卖表哥:“表哥就不错啊,柳千帆也可以,周家的那个人精我不知道,秦家那两个少爷倒是合适。” 宁言之冲着陶无涯得意地笑了笑。 陶无涯沉默不语。 严定楠抬头看了看,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没人说话了,被他抱在怀里的小丫头忽然开始哭,也算是不至于让自己爹爹冷场。 宁言之扫了一眼,当即站起身拿了一片尿布,严定楠熟门熟路地换了,又轻轻着怀里的团子,小姑娘这才不哭了。 陶无涯有些羡慕地眨了眨眼。 这丫头认人,除了严定楠和宁言之,谁抱都哭,哪怕是一直给她喂奶的奶娘,她吃饱了照样哭着找人。 严定楠和宁言之心里熨帖极了,也自豪极了。 此刻看到陶无涯的眼神,严定楠忽然问道:“表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柳家提亲?” 陶无涯叹道:“这事恐怕有些难度,,你嫂子以为我想嫁进柳家,还说我没有责任心。” 严定楠一愣,问道:“你没解释清楚?” 陶无涯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可能找到了爹的亲儿子。” 严定楠睁大了眼,问道:“谁?” 陶无涯敲了两下桌子,答道:“上次在陶家,刺杀你们没成功的顾遥临。” 严定楠茫然地拍了拍怀里的小丫头,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陶无涯将袖子往上一拉,露出了腕间的一根红绳,红绳上绑着个桃核。 “他手腕上也有?”严定楠问道。 陶无涯点了点头,说道:“本来这东西挺常见的,可长到二十多岁还带的真没有几个。而且咱们带的桃核里面还有一小块儿雕刻成桃子模样的红玉,一起串在了红绳上,外面都不知道,也没有这么串的。” 严定楠看见宁言之泛着疑惑的眼,说道:“我的这两年都没戴,一直放着。而且我的也不是红玉,是青玉。” 严定楠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问道:“会不会是他捡的……或者……” 陶无涯摇了摇头,说道:“他害羞的模样跟你挺像的。” 他凑近了严定楠,小声说道:“和爹也挺像的。” 严定楠手一抖,惊愕地问道:“他害羞?你做了什么?” 说道这里,陶无涯也很郁闷,翻了个白眼说道:“不是我,是万辰的阁主顾连霄。” 他将自己见到听到的和两人说了一遍,严定楠神色颇为复杂。 陶无涯也有些沉默,半晌才叹道:“说实话,他沉默的时候也很有欺骗性,跟你和爹一样,我还真以为他不怎么好打交道。” 严定楠没吭声,陶无涯却颇为轻松地说道:“这下好了,飞鸽楼原本就在中州,距离陶家挺近的,遥临完全可以继承陶家,我就去柳家。” -- 第58页 被他这么一打断,严定楠也没再伤春悲秋了,他眨了眨眼,问道:“你真打算嫁进柳家?” 陶无涯含笑摇了摇头,挑眉说道:“我打算从军。” 等陶无涯走了,严定楠也没搞明白他想干什么,反倒是宁言之说道:“文有文家,武有陶家,我想干什么都没顾虑了。” 严定楠凑近了他,极小声地问道:“王爷,真让三皇子登基……我们就完了。” 宁言之做了个拉的手势,悄声说道:“那就把他拉下来。” 严定楠问道:“王爷想上去吗?” “不。”宁言之淡笑道:“不是我,是大哥。” 很有自知之明的宁言之说道:“我上去,江山就完了。” 对此,严定楠无言以对,只好继续低头哄孩子。 宁言之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小丫头的脸,看着她睡着的脸,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个笑脸来。 恍惚间还是那夜在梦里,有两个圆乎乎的团子围着他和严定楠叫爹爹。 他凑近了严定楠问道:“再生一个吧?” 严定楠叹道:“那也要能怀上才行。” 宁言之忽然又记起大半个月前的紧张,忽然住了嘴,说道:“一个女儿也挺好的。” 他挑了挑眉,说道:“要把本王的宝贝儿宠成最美最骄傲的郡主,到时候大夏的青年豪杰任她挑。” 严定楠低头看了看怀里不到一个月的娃娃,无奈道:“早着呢。” 宁言之怅然道:“不早,眨眼间就是二十多年,我成家立业。再一眨眼,女儿就该嫁人了。” 严定楠一直盯着他,等他说完了才拆台道:“你都眨了两次眼了,她还是不到一个月。” 宁言之不满地哼了声,决定不理他了。 而后不过几息,他就忘了自己刚做出的决定,主动说道:“我想去看看那群武林人。” 严定楠奇道:“你去看他们干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宁言之挑了挑眉,笑道:“本王要当武林盟主。” 愕然的严定楠不由自主地泼了他的冷水,说道:“王爷……你这……” 差了不止一点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到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释!! 洗完澡买了瓶可乐和两根酸奶味的碎冰冰,因为可乐是常温的,碎冰冰被冻成了棒冰,所以我突发奇想,把棒冰倒进了可乐里。→_→ 真的不好倒…… 不过结果还是是很好的,我成功地喝到了酸奶味的冰可乐。(⊙﹏⊙) 感觉有点儿像毒鸡汤。 第35章 严定楠到底还是没能将那句话说出口, 他抿了抿唇,无奈道:“好吧, 让表哥帮帮你。” 宁言之摆了摆手, 说道:“我自己就行。” 严定楠不得不泼他冷水了,说道:“可你这水平……差了不少啊。” 这真是大实话, 宁言之的水平自然比不上他们这些从小练剑的, 而且经验也差了不少,遇上水平低的, 勉强可以用实力压一压, 可遇上经验丰富的, 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宁言之听见这句大实话, 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和他对练的春意秋落能赢他, 陶无涯就更不用说了。在这种情况下, 宁言之再自恋也不可能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甚至因为和他接触过的武林人士无论是性情还是武艺都不低, 使他无意识地提高了对武林人士的评价。 最终,他心底没什么底气,表面上却理直气壮地说道:“那算了, 武林盟主他弟夫也一样。” 陶无涯在太阳底下, 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寒战。 严定楠现在倒是不那么容易脸红了,闻言点了点头, 说道:“表哥确实是武林第一。” 宁言之心底更郁闷了。 他看了看严定楠怀里的小丫头,伸手接了过来。 宁玉琳手脚动了动,却没醒, 看得宁言之心里软乎乎的。 他低头亲了亲小丫头的额头,笑道:“八月十五丫头就两个多月了,小心一点儿的话,应该可以带出去了吧?” “满月后就可以了。”严定楠有些顾虑,说道:“不过那天人会很多,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 “放心。”宁言之说道:“我来安排。” 他低头看了看宁玉琳,笑道:“本王的郡主,怎么可能会怕人?” 严定楠心疼地摸了摸闺女的脸,说道:“好。” 总觉得王爷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往后几日,王爷更是用了心练剑,也不是不想被陶无涯比下去还是真的想抢了武林盟主的位置。 不过两个都挺有难度的。 严定楠低头看了看女儿越发白嫩的小脸,心底有些忧虑。 几个奶娘是宁言之和陶无涯一起挑的,乌发如缎,肤白貌美,细腰长腿,胸还很大。 据这两人所说,奶娘长得好,姑娘往后才会长得更好。 哦对了,陶无涯还说过,宁玉琳两个亲爹长得好,奶娘长得好,天天还看着他这样的盛世美颜,往后肯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对此,严定楠不敢说对错,只知道丫头确实是一天比一天长得好看。 七月十二是宁玉琳的满月,宁言之没请别人,倒是将柳千帆叫了过来。 一起来的还有顾遥临和顾连霄。 -- 第59页 不知道陶无涯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各个都没有说别的事情,专心地给宁玉琳过了个满月。 事先被陶无涯提过别多问的严定楠也没管太多,乐呵呵地抱着闺女收礼。 柳千帆送了个纯银的长命锁,下面缀着三个银铃铛,因为是专门打的,长命锁背面还写了“宁玉琳”这三个字。 顾连霄和顾遥临送了一对银镯子,镯子内侧分别刻了“长命百岁”和“一生顺遂”。 陶无涯更是废了心思做了个桃核,亲手给小丫头挂在手上。 宁言之慎重地将自己买来的玉给宁玉琳戴上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桃核,哼道:“本王也去学学雕刻的手艺,到时候亲手给宝宝刻一块玉。” 陶无涯乐不可支地拆台道:“你那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宝宝及笄礼的时候还是宝宝嫁人的时候?” 宁言之不满道:“宝宝抓周的时候!” 陶无涯当即挤眉弄眼地笑道:“那我可等着看看你能给宝宝雕刻个什么出来。” 受到了这样的嘲笑,宁言之忍不住抬了抬下巴,挑眉说道:“等着瞧吧!” 陶无涯又问他:“听定楠说你想跟我抢武林盟主的位置?” 宁言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武林盟主?本王既然已经是有了封地的亲王,还要那么个虚无缥缈的称号干什么?” 顾连霄双眼一亮,说道:“那个亲王,你想和我做一笔生意吗?我包你能当武林盟主。” 他手在桌子上一抹,一排暗器就出现在了桌子上,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而后他问道:“怎么样?这些暗器不需要太高的技巧,却能让人内力运行不畅,万辰搞促销,只要九百九十八两银子。” 他又从怀里掏出了几个油纸包,笑道:“无色无味的毒,你给参加比赛的人下了,保证他们当天都能睡过头。同样搞促销,只要五百五十五两银子。” 顾遥临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宁言之赶紧护住了宁玉琳,摆了摆手,不满地说道:“今天宝宝满月,刀剑都不准带进来,你居然还敢带毒?” 顾连霄笑脸一僵,默默地将东西上交给了春意,春意毫不留情地全给扔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银子飞走了,喃喃道:“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顾遥临小声说道 :“别胡说!” 顾连霄当即闭了嘴。 陶无涯看了看有些不自在的柳千帆,悄悄朝着顾遥临招了招手,两个人跑到角落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连霄倚靠在墙上,喃喃道:“这回是真的心碎了。” 可让他别胡说的那个人正在跟别人嘀嘀咕咕的,没再管他,顾连霄更是悲从中来。 严定楠偏头看了看柳千帆,对方掩了眉眼间的一丝郁色与失落,仍是一副君子做派,还冲他露出了一个笑来。 宁言之将娃娃抱进怀里,逗了逗她,笑道:“放心,表哥有主意,咱们别跟着瞎操心。” 严定楠点了点头,忍不住说道:“我只是觉得柳千帆很难过。” 宁言之点头,说道:“难过才好,难过就是在意了。” 他挑了挑眉,笑道:“等着喝喜酒吧。” 严定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两对。” 中午再吃了顿饭就散了,柳千帆仍旧住在了客栈。 他在西北人生地不熟的,陶无涯只好叮嘱别人多照看着些,好歹他比柳千帆多呆了几个月,也和周围的人混熟了些。 不过到底还是有人知道了他住在静王府的事,不知怎么地就传出了陶无涯自套绳索,甘为朝廷鹰犬,效力于静王殿下的流言。 对此,陶无涯嗤之以鼻,觉得如果不是严定楠,他连宁言之是谁都不知道。 可越来越多的版本还是传了出去,比如静王殿下礼贤下士,用重金聘请了第一剑客。 又有人认为第一剑客是个浪荡子,才不会被重金诱惑,应该是静王殿下在陶无涯落魄时施以援手,第一剑客在报恩什么的。 不过众人虽然不敢在王府周围说什么不好的话,却也有意地将陶无涯踢出江湖人的范围。 少一个很有实力的竞争对手,对谁都是好事。 严定楠和宁言之听得很新奇,陶无涯却很郁闷。 说书的先生什么时候这么与时俱进了? 可他明明不是宁言之的门客。 唉,心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周三大家不要等更新啦,应该都会很晚。 突然多了晚自习,我仿佛也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别人的课都是越上越少,我们的课越上越多,也是心累。 有人想看表哥表哥夫的视角吗?因为王爷和王妃要照顾小郡主,所以可能会交代不清楚王府外的情况,我想转一下视角,将江湖上的事也说个大概。 这篇文本来就比较杂啦,江湖和朝堂掺着来写的,还有些伏笔留着没有动。因为是新人,我知道自己写得有些不足,交代的也很乱,更新还不稳定,却不知道怎么改,只能一章章地写,慢慢地完善这篇文,谢谢亲们的包容。 非常感谢收藏了并且看到现在的宝贝儿们~每天看到评论和收藏都超级开心的~ 送给亲们一个么么哒~~ 第36章 陶无涯出了王府之后一直往客栈去了。 -- 第60页 此处较大的客栈有不少, 柳千帆住在“平安客栈”里,与他在同一家客栈的还有秦家的两位公子, 一位小姐, 以及周家的少爷和几个剑派的弟子长老。 平安客栈不是很大,却很整洁, 客栈老板和伙计嘴也都很严。 他就是打算去平安客栈找柳千帆。 此时正是下午饭点, 谁知进了客栈却没在大堂发现柳千帆的影子,倒是看见了顾连霄和顾遥临。 他干脆坐在了他们的桌子边, 痛痛快快地将一块令牌给了顾遥临。 那木牌是用桃木刻的, 中间有一个龙飞凤舞的“陶”字。 顾遥临摇了摇头, 没接。 他说道:“我在暗辰待了将近二十年, 陶家家主的位置, 恐怕坐不稳, 还是你最合适。” 陶无涯诚恳极了, 他说道:“不, 我要去追妻。” 他将令牌随手扔在桌子上,眼底隐隐透出了张理所当然来:“至于坐不稳?整个陶家和万辰都给你撑腰,怎么会坐不稳?” 顾遥临说道:“你做的比我好。” “都是慢慢熟悉的。”陶无涯见他还想说什么, 干脆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爹一直都很想你, 也一直都在找你。” 顾遥临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陶无涯纳闷道:“你明明都记得,怎么就不找个时间回去一趟?” 顾连霄插嘴道:“顾青衣, 那女人……” 他抿了抿唇,一口干了酒才说道:“她真是……” 陶无涯善解人意地说道:“不想说就不说了吧,如今暗辰完了, 什么时候回家一趟?” 顾遥临一方面有些思家心切,一方面又有些近情情怯。 顾连霄看出了他的顾虑,正色道:“年前尽量回去,我顺道把亲提了。” 陶无涯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几个少年下来了,眉头一挑,颇有兴致地问道:“哟~孙子你也来了?” 几个少年穿的都是青衣,中间有一个脸稍长的当即涨红了脸,愤愤道:“若不是你算计我……” 陶无涯死不要脸地说道:“什么算计?怎么算计?算计你叫我爷爷?” 年纪最大的少年一抱拳,说道:“我这师弟不长心眼儿,还请前辈莫要跟他计较了。” 陶无涯随意地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嗑,摆了摆手,倒是没和他们说什么了,转过头对这二人解释道:“他们都是长安山河剑派的弟子,当初我游历到那里,这几个小孩儿就跳出来,非说我拿了他们的剑谱。” 他嗤笑道:“看见那个大师兄林楼景没?就他心眼儿多,算计了我一场。不过咱们练的都是烂大街的剑法,只有内功是祖传的,他那法子没奏效,老二气急了,跟我说:‘你指天发誓,要是拿了我山河剑派的剑谱,我就是你爷爷!’。” “别说。”他又抓了一把瓜子,继续边嗑边唠嗑,说道:“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就跟他说:‘我要是没拿你山河剑派的剑谱,你就管我叫爷爷’。” “然后我跟他们一起将拿剑谱的小贼抓了,又回了山河剑派。才算是洗清了我的冤屈。” 他那时候嘴也贱,调戏了那小孩儿好几句,直到现在再见,那小孩儿的功夫是足足是之前见到的两倍,可知有多努力想揍他一顿。 顾连霄一点儿都不同情他,反倒是笑道:“那小孩儿挺可怜的。” 陶无涯撇了撇嘴,说道:“他吃的亏都被那姓林的补上了,可怜什么,又说我心眼儿多,又说我老的。” 顾连霄又笑道:“活该。” 陶无涯往楼梯上看了一眼,冲着刚下来的柳千帆招了招手。 当着大堂里那么多人的面,柳千帆没好意思拒绝,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令牌,皱了皱眉。 顾遥临伸手将令牌放进了荷包里,又将荷包揣在了怀里,可以说是谨慎至极了。 只是他没避着柳千帆,也算是将柳千帆当成了自家人。 正巧顾连霄问道:“你在西北呆了这么久,有秘宝的消息吗?” 陶无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柳千帆,不好意思说自己效仿了“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只为了不让柳千帆娶美娇娘。 这理由真是扯淡极了,他不敢确定面前的几位会不会发火,只好说道:“没有,刚到西北的时候宁言之不在王府,我陪着定楠呆了一个月,没敢离开,后来定楠更是离不开人,我也没工夫管那些秘宝。” 他痛痛快快地摆手道:“我本来就是天才,不需要这些外力。” 都说英雄所见略同,可顾连霄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英雄,对他这个看法很不赞同:“虽说咱们这些天才的确不需要,可那些蠢材需要啊。” “到时候卖出去,肯定会有个好价钱,即便不卖出去,当个镇店之宝什么的,也有面子。” 陶无涯招呼小二上菜,还不忘数落他一句“掉钱眼儿里了。” 顾连霄不服地说道:“我和你们一样吗?宁言之是亲王,你是陶家未来的家主,都不缺钱,我可没祖产,都是自己拼来要养媳妇儿的。” 而后他又一愣,迟疑地说道:“不对,陶家未来的家主是我老婆,你要被扫地出门了。” 被他这么一说,陶无涯顿时明白了自己往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 第61页 顾连霄没管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顾遥临,说道:“娘子,为夫以后就靠你养着了。” 陶无涯下意识地去看柳千帆。 柳千帆掩下震惊的神色,低头喝茶。 顾连霄唯恐天下不乱,敬了柳千帆一杯酒,语气十分诚恳:“弟夫,我这弟弟以后就要靠你养着了,他性子野,你多担待些。” 柳千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巧刚给那群少年上完菜的小二过来,柳千帆掩饰性的低咳了一声,没答话,点了几道菜。 陶无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顾连霄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很快就将失望的神色敛了,转移话题道:“真巧啊,四大世家的少爷小姐居然住在了同一间客栈。” 柳千帆试探道:“你不是住在王府吗?” 陶无涯定定地七出看了他一眼,没掩饰,直接回复道:“顾遥临是我陶家少主,自然算是陶家人。” 见柳千帆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他补充道:“失散近二十年,最近才得以重逢。” 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说道:“那你不就不是陶家的少主了?” 陶无涯点了点头,看向那个说话的姑娘,秦七陌。 秦七陌又问道:“那你往后有何打算?” 陶无涯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们,说道:“我打算参军。” 他将宁言之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道:“如今的大夏朝看着海清河晏,百姓和安。可外有梁木虎视眈眈,又有西戎北狄不知死活。近年来我朝又重文轻武,将帅之才不多,恐怕有兵灾。”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降低音量,客栈里又都是习武之人,耳目聪敏。 率先呛声的是刚刚那名少年:“那也是朝廷该操心的,关咱们江湖人什么事?” 他这话一出,山河剑派的大师兄就知道要糟。 陶无涯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率先说话的是顾连霄,他单手撑着头,笑道:“江湖人?不过打架斗殴之辈,占用着国家的资源却只知道内耗,哪里抵得上征战沙场护我大夏的将军?” 邵燕被说了个哑口无言。 林楼景刚开口说了句:“诸位前辈,我师弟他不是这个意思……” 秦七陌就朗声对着山河剑派的长老说道:“贵派弟子的德行,小女子今日算是见过了,虽说我等一向信奉‘江湖事江湖了’,却也知晓江湖再大,也只是这江山的一部分。” “为国为民,义不容辞!” 秦家大哥就是喜欢看妹妹张扬得意的模样,笑着对秦家二哥说道:“话本故事又看多了吧?不过这本挑得不错。” 秦家二哥翻了个白眼,说道:“她那模样,哪儿像个小姑娘。” 林楼景抿了抿唇,说道:“诸位也只是假设,若真有战事,我派弟子当然不吝生死。” 陶无涯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单单去年一年,游牧民族就在我朝边关抢夺过粮草物资,砍伤边关将士,若非亲眼所见,我也生不出从军的心思。” 游牧民族生在马背上,几乎全是骑兵。可大夏朝南方不太适合养马,财政也不是很富裕,只有一些富贵人家养得起马,军队里大多都是骑兵,战力上就差了些。 他转头看了一眼柳千帆,对方眼底有着动容。 顾连霄急忙对他使眼色。 陶无涯却没张口求亲,怕坏了柳千帆的名声,万一柳千帆不愿意,往后娶不到妻子。 柳千帆看了他一眼,说道:“在下愿与陶兄一同从军。” 第37章 他们走了之后, 山河剑派的邵燕冷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几个师兄弟也都跟了上去。 秦七陌翻了个白眼, 一点儿也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哼道:“这就受不了了?真当江湖武林是闹着玩儿的地方,还不如早点儿回门派里缩着。” 邵燕咬了咬牙, 没回嘴。 秦七陌皱着眉, 轻哼了声,听见秦家二哥说的“别惹事”。 她不满地拍了拍桌子, 说道:“他若真是不服来和我打一架, 我也敬他是个真侠客, 现在看来, 居然是个缩头乌龟!” 秦家二哥来不及说一句“别胡闹, 去道歉”, 就见一道剑光夹杂千钧之力朝着秦七陌砍了过去。 秦家姑娘没慌乱, 反倒双眼一亮, 赞叹了一句:“来得好!” 她不走寻常路,在这个大多数武林人士都是剑客的江湖里,学了鞭子。 此刻鞭子可比剑好用多了, 她将鞭子缠在了剑上, 借力打力往外一甩,少年剑客就被甩出了客栈。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丢了那少年的面子, 揉了揉被震得发疼的手腕,又赞叹道:“小少年,你剑法和内力都不错呀!” 其实她还觉得自己是个好姑娘, 若那一剑落在了实处,这客栈必然要受损,到时既赔钱又费事。 她这么一卷一送,避免了多大的麻烦。 邵燕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打算,浑身颤抖,握着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 山河剑派的长老也自觉丢了面子,不过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徒弟,一跃从二楼跳到了门外,将弟子拉了起来,转头冷着脸,刚想替弟子讨个公道,就见那姑娘几步走了过来,将伤药塞进了他的怀里,说道:“我身上的伤药是整个长安城最好的伤药,呐,小女子在这里赔个不是,只不过贵派弟子真应该多历练历练,免得连个姑娘都不如。” -- 第62页 此话说完,她蹦蹦跳跳地去牵了马,翻身跳了上去。 秦家大哥急忙拦着,问道:“你要去哪儿?” 秦七陌一挑眉,说道:“陶无涯住在静王府,说明他多多少少和静王有些关系,可军队不收女人,我若想参军,必然要找另外的路。” 她指了指静王府的方向说道:“现在,还有比这条路更近的吗?” 秦家二哥皱眉,想让她下来,却被她一闪身躲了过去。 秦七陌对着几人挥了挥手,一拉马缰绳就跑了。 秦家大哥也变了脸色,一边呵斥着“胡闹”,一边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打算将人追回来。 可秦七陌一向被骄纵着,不仅身上的伤药是整个长安城最好的伤药,马匹也是整个长安城最好的马,迟了一步,再追就追不上了。 只可惜秦家善力不善巧,若换成陶家,轻功的速度可不输给千里马。 陶无涯和柳千帆,至少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宁言之也没想到,表哥只是出去了一趟,就又给他拐了两员大将,也可以说是给他减少了两名大敌。 其中一个,他还吃了对方莫须有的醋。 这可真是有缘极了。 事实上,内力高强的侠客确实是耳聪目明,可也不至于变|态到了什么都能听见的地步,若真是那样,晚上也不用睡觉了。 所以秦七陌一直到了内院,都是有惊无险的。 她停在了内院外,没敢往里进。 依稀可以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她犹豫了一下,觉得擅闯王府的罪自己担不起,就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大门前,让下人去传了消息,自己等着。 不一会儿,果然让进了。 秦家大哥和秦家二哥慢了几步,不过恰巧赶上了,跟着妹妹一起进了王府。 秦家大哥秦道行小声叮嘱道:“静王到底是朝堂上的人,别乱说话。” 秦道宇和秦七陌听话的点了点头,没再反驳什么。 亲王的府邸很大,不是世家比得上的,秦七陌好奇地看了几眼,就跟着下人走到了内院。 陶无涯给宁言之和严定楠讲完了客栈里发生的事,就听见下人禀报人到了。 几人都有些好奇秦七陌过来干什么,陶无涯过去开了门。 他开门的时候,发现来了的不止秦家姑娘,还有秦家的两个少爷。 因为院子里的石椅不够了,宁言之就让春意搬了几张椅子过来,笑道:“坐。” 秦七陌多看了几眼,发现宁言之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尊贵与瞧不起人,反倒因为这些日子过得舒心,眼带笑意,显得格外温柔无害。 “有何事?” 她这时才察觉出来自己的鲁莽,却没多在意,直言不讳道:“听说大夏边关招将领,小女子不才,愿意一试。” 严定楠多看了她一眼,有些忧心地拍了拍闺女,觉得还是大家闺秀好些,没看秦家两个公子脸都黑了? 宁言之笑了笑,说道:“那便留下吧,虽说军营不可招女人,可本王手下的私兵位置还空着。” 秦七陌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地就过关了。 宁言之将头转向陶无涯,笑道:“表哥,此事交给你如何?” 陶无涯一愣,才明白他说的是江湖人参军一事,点头道:“好。” 秦家人也是一愣,外面的说书人和江湖人快将这两人的关系说出花儿来了,独独没有猜到他们是兄弟。 只是陶家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皇室攀上关系……早就听说陶无涯是陶家养子,难道他的真实身份和今上有些关系? 看多了话本的秦家姑娘不自觉地脑补出了一出宫心计,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陶无涯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先走了。” 他喊上柳千帆,冲着严定楠点了点头,退出了院子。 秦七陌没有跟着陶无涯离开,她看着严定楠,心底描摹了好几遍,还是只觉得眼熟,没想起来他是谁。 宁言之也没管她,将软乎乎白嫩嫩的女儿抱了过来,说道:“冬藏煮了汤,你要不要喝一碗?” 严定楠苦了脸,说道:“不想喝鸡汤了。” 宁言之笑道:“放心,不是鸡汤。” 他这才站起来,冬藏急忙行了礼,说道:“奴婢这就去给王妃端来。” 秦七陌从刚刚开始,就觉得严定楠眼熟,这会儿看见他苦着脸的表情,某个记忆片段一闪而逝。 依稀是她和陶千崖偷偷拿了他和严居江的剑,藏了起来,柳云岚在一旁笑而不语。 找不到剑的他也是这么苦着脸,对严居江说要挨罚了。 直到陶无涯偷偷将所有人的武器和书藏了起来,还有只来过几次的柳家公子的折扇。 到最后找不到东西的她生气,柳千帆皱眉,陶千崖拧着陶无涯的耳朵,周家公子和秦家公子还闹了起来,严居江倒是没怎么生气,唯独严定楠是这种舒了口气的表情,好像找回了什么重宝。 幼时的记忆秀了一把存在感,秦七陌试探着问道:“严……定楠?” 严定楠点了点头,笑道:“秦姑娘还认得我?” 秦七陌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难以置信。 分别几年再见时,早已物非人非了。 最离谱不过,严定楠居然进了王府,做了静王府。 -- 第63页 第38章 这场认亲就没有持续多久, 事实上,严定楠仅仅是笑着应下了, 而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秦七陌也识趣地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宁言之看向她时的戒备。 觉得自己有些冤枉的秦七陌不敢对未来上司说些什么,仅仅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就告辞去找陶无涯了。 宁言之还可以听见秦道宇埋怨道:“胡闹!参军是那么好玩儿的事吗?那苦你吃得了?” 秦七陌毫不服输地说道:“吃得了!” 而后是秦道行和稀泥的声音:“都别说了, 事已至此,我还是和陌陌一起留在王府, 二弟回家。” 三人渐行渐远, 可依稀还能听见秦道宇拒绝的声音。 宁言之挑了挑眉, 笑道:“怎么样, 本王麾下又多了几员大将。” 严定楠看了看冬藏上的莲藕排骨汤, 说道:“能不能用还是两说呢。” 如今身处西北还能弄到莲藕, 冬藏也挺不容易的。 被他打击了的宁言之很不服气, 也越发觉得自家王妃开始恃宠而骄了。 宁言之忽然有种预感, 在这么下去,严定楠就爬到他的头上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知道宁言之在想什么的严定楠尝了尝碗里的汤,又看了看抱着宝宝的王爷, 将汤碗送了过去, 说道:“今天的汤好喝。” 宁言之没什么顾忌地就着汤碗喝了一口,低头看了看, 宝宝正睁着眼看他。 他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你喝不到吧。” 严定楠看了看越来越幼稚的宁言之,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王爷丝毫不觉得自己幼稚, 开开心心地逗闺女。 “秦家、陶家、柳家。”宁言之数道,“参了军就不能去比剑了吧?这是个什么道理?” 艺涵严定楠答不上来。 “定楠你来出出主意。”宁言之说道,“我实在有些看不惯那帮江湖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都为我所用?” “很难。”严定楠摇了摇头,说道,“像秦家小姐和柳千帆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现在这样,看谁不顺眼约出去决斗,生死各有天命。可一旦从了军,就要处处被约束着,大多数人都不习惯。” “都快成习俗了。”宁言之说道,“一边说朝廷官员草菅人命,一边自己下手也毫不手软,真不明白他们都怎么想的。” “大约是因为比斗前立下了生死状。”严定楠说道,“便不算是犯法了。” “那暗辰这样的呢?”宁言之皱眉道,“为了钱就杀|人?” 严定楠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是这两年才开始猖獗的,直到顾连霄夺权,便没再杀过人。” 整个江湖是一个大圈子,圈子里的每个人又是一个小圈子,一个个的小圈子组成了世家、剑派,或者其他的什么组织。 圈子里的利益是固定的,大多数人都在遵守着早有的规则,都在保证着自己的利益。 他们都是圈子里的一员,谁若是想破坏这种规则,必然会遭受到其他人的一致反抗。 即便是有心想改变这种情况的陶无涯或者严定楠之流,除非他们有能耐单枪匹马铲除暗辰,否则就只能遵守大多数人定下的规矩。 只想占好处,不想出力的人毕竟占了大多数,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也占了大多数。 宁言之忽然问道:“陶家不是也有长老死在了暗辰手上?” 他更想问的其实是“陶家不是也有长老死在了顾遥临手上?” 顾遥临既然什么都记得,怎么还会对陶家的人下手呢? “世家是会越来越大的。”严定楠说道,“就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样,陶家也分为侠客和蛀虫两类的。” 宁言之点了点头。 夏冰忽然出声道:“王爷,唐大人求见。” 宁言之想了想才记起来,唐大人就是唐嘉良。 奇了怪了,唐嘉良不是和钱成一起呆在甘州吗?难道是甘州出了什么事? 他扬声说道:“让他进来。” 唐嘉良进来时,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跪下了,双手举着一封信递给了宁言之。 这规矩的模样把宁言之吓了一跳,他将女儿递给严定楠,打开了信,迟疑地问道:“出了什么……嗯??” 信上写着“去年十五与君共赏秦淮月色,画舫之上花央貌美倾城,确实可担江南第一美人之名。你我携手赏景赏人,亲密无间。 偶然听闻长安城秘宝惹得数人探寻,亦有江湖三美人前往,不见君之书信相邀,心中万分怅然。 情何至此乎?君妻儿再怀,吾尚且孤身一人,唯余此爱好,尚不可得。 ‘君思我兮然疑作?’每每思及此,吾心中都如万蚁攀爬,恨不能驾车直往长安而来。 愿君宽恕擅离职守之罪,人与信同至,也愿君能够准许。” 宁言之眼角一直抽,问道:“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唐嘉良根本不管自己写的有多离谱,多错漏百出,梗着脖子答道:“我要看武林三大美人!” 宁言之皱着眉,问道:“你又不喜欢女人,看美人干什么?” 唐嘉良不满地说道:“男人一成亲,就变成了老妈子,什么都要问,什么都想知道。” -- 第64页 这句话把宁言之说了个没脾气,他指着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滚出去!” 唐嘉良急忙认错,谄笑道:“王爷,臣知错了,臣只想看一看武林三大美人,看完就走。” 宁言之又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唐嘉良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双眼一亮,当即就走了。 宁言之再转头看时,发现严定楠面无表情地,将唐嘉良给他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是绝对不会将信拍在桌子上的!再生气也不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定楠……你识字了?” 严定楠垂眸笑了笑,说道:“冬藏姐姐教的。” 他一字一顿,将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而且专挑“重点”。 “你我携手赏景赏人,亲密无间。” “不见君之书信相邀,心中万分怅然。” “情何至此乎?” “别念了。”宁言之无奈道:“那家伙不学无术,你能指望他写出个什么来?” 严定楠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拍了拍女儿,说道:“还没念完呢。” “君思我兮然疑作?” 宁言之当即严肃着脸将信收好,递给将信将疑的春意,正色道:“烧了,别让我再看见它。告诉唐嘉良,往后就呆在甘州,别再来长安了。” 不知道自己往后就要呆在多灾的甘州的唐嘉良美滋滋地跑去看了江湖第一美人,发现对方粉黛不施依旧明艳,眉宇间都透着骄傲,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哄着她。 他怔怔的看了一会,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落寞。 秦七陌早就察觉到他了,当即挑起了细细的眉毛,问道:“你是谁?” 唐嘉良敛了落寞,笑嘻嘻地答道:“专程来看你的人。” 秦七陌的鞭子缠在腰上,手里拿着马鞭甩着,笑道:“你这人真奇怪。” 她没理会这句轻薄的话,也没生气,劝道:“别在我哥哥面前说这句话,他们会把你打得半死的。” 姑娘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笑嘻嘻地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有苦衷。” 唐嘉良笑道:“那我被打了,你会不会心疼?” 秦七陌摇了摇头,快步跑开了。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绞尽脑汁还引经据典写的信给宁言之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宁言之也丝毫不知道他刚调戏了三美人中唯一一个未婚的姑娘,他正被麻烦缠着。 连春意都是将信将疑的,更遑论严定楠了。 他只好努力地解释。 再完美的解释也败在了严定楠的一句话上——听你说,那本《龙阳秘术》也是他给你的? 真是,成也此书败也此书。 直到他自己急得满头大汗,恨不能一死以证清白的时候,却看见严定楠带着笑的唇角,才恍然明白过来,他被自己的王妃耍着玩了。 他,静王宁言之,一家之主,居然被自己的王妃耍着玩了。 宁言之松了口气,再一次感叹王妃真是宠不得,自己真是个好王爷。 他凑近了严定楠问道:“耍着我玩呢?” 严定楠急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宁言之才不信他,眯着眼继续问道:“你刚刚还说了那本书。” 他隔着衣服一寸一寸地摩挲着严定楠的腰,放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想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思我兮然疑作”出自屈原的《山鬼》,意思是“你想我吗心中疑信交错”。 其实唐嘉良想表达的是:想当初我们一起看了江南第一美人,如今你见了武林三大美人之一,居然不叫我一起,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宁言之:╭(╯^╰)╮本王是个重妻轻友的王爷,并且本王十分骄傲这一点。 第39章 严定楠一抖, 耳边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几个姑娘都极有眼色的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严定楠骤然间红了脸,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抓宁言之的袖子, 可手一动,就察觉到了怀里的宝宝也动了。 吓得他不敢再乱动什么, 只好咬着牙说道:“王爷, 放手。” 宁言之偏不,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还得寸进尺地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 严定楠猛地挣开了, 他惊愕地后退了几步, 看了看天色, 就差指着宁言之说他白日宣|淫了。 宁言之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笑道:“过来。” 可一向没怎么拒绝过他的严定楠几个起落就跑得没了影。 宁言之“啧”了一声, 余光刚好瞧见卧房, 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了起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他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库房,摆了摆手,没让几个姑娘跟着。 因为他眼底带着的笑意让几个姑娘纷纷红了脸, 也就没工夫看他想去拿些什么。 宁言之略过了几个大箱子, 走到里面,在几个书架上翻翻找找, 半天才皱着眉纳闷道:“怎么没有?” 打扫库房的小厮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此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在找什么?” 宁言之又扫了一眼,绕着书架转了一圈, 才开口问道:“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了?” 小厮领着他走到库房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地方,答道:“都在这里了。” -- 第65页 宁言之打开了那个长而窄的箱子一看,有文怀微给的香料,不过一直没有用,也没想起来。 还有文鸿的画卷以及他要找的那本书。 找到东西的宁言之吹了声口哨,像极了地痞无赖,将箱子一合,单手拎着就走了。 留在原地的小厮纳闷极了。 都这么久了,王爷总不会是睡不惯来找香料的吧? 如果是找画卷的话,直接拿走就行了吧,反正画卷的外面还用丝绸包着,不怕弄脏弄乱。 何必抱着箱子?箱子可比里面的东西加起来都要重。 不过王爷的力气倒是够大的哦。 小厮忽然想起来,里面还有一本书。 可惜他不识字,要不然也能瞧瞧王爷看了什么书。 再回到院子的时候,几个丫头都没敢看他,一向大胆的夏冰又去了账房,宁言之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抱着装了书的箱子回到了卧房。 严定楠离开后坐在了假山后的凉亭里,到现在脸上还带着余热。 他回想了以前“满身是刺”“出口成刀”的王爷,心底居然有些怀念。 从什么时候开始,王爷居然这么……不顾脸面了呢? 他低头看了看女儿,总觉得即便她闭着眼在睡觉,也知道她的两个爹爹当着她的面做了些什么。 严定楠苦着脸,觉得没脸见宝宝了。 这时,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凭他对这声音和欢快语调的熟悉程度,猜出了那是陶无涯和另一个人。 凭他对陶无涯的熟悉程度,猜出了那另一个人是柳千帆。 陶无涯还没在别人面前这么欢快过呢。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假山林立。 这么一个亭子真的很不引人注目,所以陶无涯和柳千帆都没有注意到他。 两人似乎只是路过,并没有掩饰自己,离得近了些,严定楠就能听见陶无涯不怎么要脸地说道:“我喜欢你呀。” 柳千帆似乎是有些恼了,只是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陶无涯言语上太过火了,呵斥道:“别胡说了。” 陶无涯继续说道:“怎么就是胡说了!这年头,真心话都没人相信。” 柳千帆再说了什么,严定楠没注意,他侧头看了看假山,很快找到了几个落脚点,又跑了。 俗话说得好,打扰小情人约会是会遭雷劈的。 不过,现在的人都这么不顾脸面吗? 严定楠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句世风日下。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严定楠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到了卧房。 宁言之确定了香还能用之后就点上了,慧皇后一向喜欢香气清远的,此香也不例外。 严定楠刚进门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他快速地望了望四周,做贼一样地进去了。 在门后等着他的宁言之顺手接过了宝宝,笑道:“怕我动手动脚?” 严定楠急忙摇头,转移话题道:“宝宝饿了。” 宁言之单手抱着宝宝,另一只手握住了她伸出来的小拳头,看着她睁着黑亮的眼睛和笑着的、没有牙的小嘴巴 他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问道:“像不像表哥??” 严定楠茫然地看他,不明白宝宝哪儿像陶无涯了。 “没牙哈哈哈,陶无涯。”宁言之笑得不能自已,问道,“当初舅舅不会真是看见他还没长牙齿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吧??” 严定楠并不能理解他的笑点,看见宝宝也开心地笑了,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笑意提醒道:“该喂奶了。” 宁言之点了点头,逗着宝宝离开了。 他走了,严定楠才嗅到了空气中的淡淡清香。 这香味似曾相识,他在慧皇后宫里闻到过几次。 说起来,他这一生闻到的香味很有限,除了慧皇后宫里的,就是静王府里的,再说起来,就只剩花央身上的香气了。 可慧皇后宫里的香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严定楠想了想,才记起外祖母似乎是给了香料。 他心中猛地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性。 早不取香,晚不取香,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取? 他嗅着香气走到房间的一角,看见了打开的箱子。 箱子里还有一幅画,他将丝绸解开,看见了文鸿画的画。 他将画包好又放了回去,再转头时,看见了宁言之空着的双手。 “宝宝呢?”严定楠站直了身体,问他。 “吃奶呢。”宁言之走近了,将箱子盖上,问道,“找东西?” 严定楠扫了他一眼,总觉得怎么看王爷都有些不太对劲,犹犹豫豫地后退了一步,说道:“我去看看宝宝。” 宁言之一副为了女儿好的模样,说道:“她早晚会嫁出去的,让她提前适应适应。” 严定楠明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可还是有些放不下女儿。 虽说这些日子不是见不到他们就会哭,可也不能长时间离开他们。 宁言之看出了他在担忧什么,放低了声音说道:“乖,一会儿我去把她抱回来。” 严定楠一犹豫,就被宁言之占了先机。 王爷凑近他笑了笑,问道:“你刚刚在找什么?” 严定楠别过头,说道:“什么也没找。” 宁言之的手不怎么规矩地从他的领口探了进去,问道:“真的没找?” -- 第66页 “没有。” 严定楠是真的有些想他,此刻感受着宁言之的手,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软。 他情动的模样宁言之再熟悉不过,可宁言之起了坏心思,就那么不轻不重地摸着,一边还在他的耳边调笑道:“箱子里还有一样东西,我将它拿出来了。” 从江南带来的,严定楠稍稍一想就知道是什么了,他闭上了眼,声音里带了讨饶的意味,软声叫道:“王爷……” 宁言之一愣,听见他改了口,又叫道:“言之……” 可宁言之只觉得,他不是来讨饶的,而是来火上浇油的。 严定楠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王爷还没玩儿够,心一横,一只手搂着宁言之的脖子,将头埋在了宁言之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解了宁言之的腰带。 他的手有些抖,解了几次没解开,一下一下地扯着宁言之的腰。 宁言之只觉得心里的火越烧越旺,终于忍不住将他打横抱起,走向了床。 严定楠被放在床上的时候有些慌,总觉得今晚的王爷好像格外的急切。 没有被抱回去的郡主也很慌,任凭奶娘和丫鬟怎么逗都开心不起来。 等她终于被抱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睡了一会儿哭了一会儿又睡着了的郡主丝毫没有察觉抱着自己的人已经换了。 她在睡梦里还有些委屈,很不开心。 宁言之抱着宝宝,轻轻拍了拍她,才快步走向了卧房。 严定楠身上盖着薄被,已经累的睡着了,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眼尾一抹红痕,说不出的动人。 宁言之贪恋地看了几眼,将宝宝放在中间,轻轻拍了拍,好让她睡得安稳些。而后却又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来,又不知道从哪儿拿了根笔,在弟六、七页打了个勾,笑眯眯地将书又塞回了枕头下面。 颇有种留着以后还要继续打钩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一根黄瓜,我赌定楠不知道他将书塞在了枕头下面。 十根黄瓜,我赌定楠不会烧了那本书哈哈哈~~~~ 明天停更一天么么啾~~我将这篇文再整理一下么么~~ (*  ̄3)(ε ̄ *) 第40章 严定楠第二日很晚才醒, 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腰腿间的酸痛感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宁言之在窗外侧逗着宝宝, 自己玩儿的挺开心, 也没起。见他扶着腰,悄悄探了一只手过去给他揉着。 严定楠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却也没拒绝他的好意, 直到那只手有了向下滑的趋势,才一巴掌拍了过去。 被王妃发现了自己的目的, 宁言之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 他笑眯眯地收回了手, 问道:“腰疼?” 严定楠慢慢悠悠地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 无声地表示拒绝和他说话。 宁言之摸了摸鼻子, 转头看见宝宝黑亮的眼和翘起的嘴角, 又忍不住笑了, 他轻轻点了点宝宝的鼻子,笑道:“什么都不懂,你笑什么?” 严定楠省了翻白眼了的力气, 又闭上了眼。 她什么都听不懂, 除了笑还能干什么? 而后他听见宁言之不怎么要脸地撒着娇说道:“定楠,宝宝笑话我……” 严定楠无动于衷。 “她笑话我连自己的王妃都哄不好……” 严定楠仍然无动于衷。 见这一招无效, 宁言之换了招数,他俯撑着身子凑近了严定楠,暧昧地低声笑道:“定楠, 你昨天夜里应下的话莫忘了啊……” 严定楠将薄被往头上一盖,却还是羞红了脸,觉得王爷真是神烦。 昨天晚上烦人,今天早上还是烦人! 不知道自己被严定楠嫌弃了的宁言之隔着被子挠他痒痒,边挠边说道:“那可是你自己说的,今天晚上再继续。” 严定楠一边躲着他的手,一边愤愤想道:那能一样吗? 若非、若非你昨天夜里不知收敛,我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宁言之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耍无赖道:“我不管,那是你亲口应下了的,可不能不作数。” 被子里传来一声沉闷且沙哑的回答:“就不作数。” 宁言之的眸色深了些,眼底仍是毫不掩饰的欲|念。 他想起昨天严定楠眼角的泪光潋滟,耳畔仿佛还有他刚出口就支离破碎的低吟,以及低低的哀|求声。 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让他呼吸一滞,僵着的身体仿佛还残存着夜里留下的触感,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那极致的快乐。 严定楠见他不闹了,也没怎么多想,就将被子掀起来透透气。 刚刚那么一闹,他原本就散开的头发更乱了。 宁言之稍稍收敛了些,将人捞出来,问道:“还睡吗?” 严定楠摇了摇头,抬手理了理头发。 他一抬手,松松垮垮的里衣就露出了肌肤上宁言之留下的痕|迹,惹得宁言之的目光更露|骨了些。 那目光太炽烈,让严定楠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他。 宁言之很严肃很严肃地收敛了所有的无赖相,沉声开口说道:“那就不作数吧。” 严定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宁言之不可能这么好说话,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被他用这种目光看着,宁言之罕见的没有炸毛也没有反驳,他掩饰不住地露出了一个别有所图的笑容,说道:“不是晚上也可以。” -- 第67页 此刻的严定楠根本不需要细想这句话,他面无表情地将宁言之不规矩的手从自己腿上拿了下去,冷酷又无情地拒绝了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被留在床上自己解决的宁言之眼睁睁地看着严定楠穿戴好,抱着自顾自傻乐的女儿出去了,颇为自己感到痛心。 他回想了一遍曾经看过的书“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宁言之意味深长地想道: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不要拘泥于眼前的蝇头小利,定楠高兴了才是最重要的,他一高兴,那不就什么都好说了。 至此,王爷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再一次理解了圣贤书里的文字。 快到午时了,宁言之慢慢悠悠地洗漱完毕,根据夏冰的提羽曦读佳示,找到了等着见他的唐嘉良。 唐嘉良站在树荫下,仰头看着澄澈的天,微微眯着眼,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正经。 光影交错着落在了他的身上,许是阳光太好了,让人情不自禁地有些恍惚。 于是宁言之也眯眼看了看天色,走近了。 唐嘉良看见了他,立马变得不正经起来,暧昧地调笑道:“已婚男人就是起得晚啊。” 宁言之还记得他的“壮举”,冷笑道:“未婚男人也只能早起了。” 唐嘉良哭丧着脸说道:“我在京城可是有名的纨绔,现在被你安排到甘州给刺史打下手也就算了,你还讽刺我没老婆。” 宁言之正色道:“别这么说,万一谁听见了,还以为你有老婆,那就不好了。”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唐嘉良很想以下犯上。 鉴于这个实现目标有些困难,可以先定个小目标,比如拳打静王,脚踢静王,再踹他一脚什么的。 然后唐嘉良低眉顺眼又没出息地答道:“臣是来禀告一件事的。” 宁言之愕然,问道:“你居然真的有正事?” 唐嘉良沉默片刻,想起以往的好友变成了自己的上司,不能再恶言相向了。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真的冒犯亲王,他决定先闭一会儿嘴,免得张嘴却吐出什么不好的词汇。 我不学无术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你给我留点儿面子,不要点出来好吗??? 我真的会犯上的!!! 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唐嘉良听见宁言之说了“说吧”之后,终于舒了口气,不用再苦苦忍耐自己想骂人的欲望了。 他想起正事,说道:“王爷,李源颂他去了边关。” 宁言之听见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因为最近日子太舒心,他都快忘了李源颂是谁了。 等他记起来之后,也皱了眉头。 因为他当初说过只要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其他地方任李源颂呆着,所以这一年的时间,李源颂居然真的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唐嘉良知道他二人之间的恩怨,也清楚宁言之虽然嘴贱,却不会真的动什么坏心思。 只当他是因为宁言之一句话被同僚排挤,后来宁言之有些愧疚,干脆将他领出了御林军,以便他另谋职业。 因此唐嘉良还挺同情李源颂的,干脆将人带走了,后来听说边关缺了一个职位,就推荐了李源颂,让他去试试。 宁言之不清楚这番内情,神色冷了些。 唐嘉良一向擅长揣度人心,此刻有些心惊胆战。 他好像揣摩错了宁言之的意思,这可怎么办??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仇?还是说不出口的、令宁言之都没办法光明正大或者暗地里报复李源颂的仇? 想着想着,唐嘉良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QAQ以为宁言之会是好心的他真的是太甜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宁言之忽然出声道:“随他去吧,盯紧一点。” 唐嘉良决定隐瞒李源颂会去边关的理由,干干脆脆地应了声“是”,就打算夹着尾巴逃走了。 等宁言之回神的时候,唐嘉良已经不见了,而后过了没多久,夏冰就来禀报,说唐大人已经出发前往甘州了。 宁言之嗤笑一声,想起自己昨天说的玩笑话,说道:“还挺自觉。” 顺利逃过一劫的唐嘉良驾马飞奔,恨不能马足生风,眨眼就到下一个驿站。 宁言之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严定楠,亲身经历和梦见的毕竟有差距,他体会不了严定楠的痛和苦,只有尽力照顾好他,让严定楠慢慢忘记这些事情。 他走到卧房,就看见冬藏在整理床铺,顺便将昨晚上被宁言之随手扔在地上的被褥收拾一下,准备拿出去洗了。 饶是他脸皮厚,也有些脸红。 宁言之轻咳一声,问道:“定楠呢?” 冬藏虽然不是第一次收拾了,可还是很尴尬,再加上第一次撞上王爷本人,忍不住就有些结巴。 “在、在奶娘那里。” 得知了严定楠的下落,宁言之一刻也不想多呆,他转身就去找严定楠了。 可是进了奶娘住的地方,他在门外看见捧着粥碗喝粥的严定楠,却没看见宁玉琳。 扫了一眼,见房门是关着的,他心里明白是女儿又饿了。 严定楠指了指刚摆上的桌子,上面摆了饭菜,问道:“吃不吃?” 宁言之真有些饿了,也不客气地坐在严定楠身边,问道:“腰还酸吗?” -- 第68页 一说到这个,严定楠就来气,而且还是既羞又恼。 他将菜温柔地往王爷那边挪了挪,嘴里却说着与动作完全相反的话。 “吃你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选自《寡人之于国也》。 宁言之:本王很委屈,一定是因为王妃不爱本王了。 第41章 两人正吃着, 陶无涯就找来了,他嘴里哼着跑了调子的曲子, 还甩着剑上鲜红的剑穗。 严定楠看了他一眼, 发现剑穗是新换的。 陶无涯乐乐呵呵地哼着长安新流行的曲子,将原本悠闲的意境唱得有些四不像。 “一壶好酒, 马行悠悠, 长安道上且歌且走~ 功名利禄眼前过,且看夕阳照残柳~ 清风明月探手取, 浪荡游子不回头~” 宁言之十分不给面子, 问道:“你唱的什么玩意?” 陶无涯将剑穗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哼哼道:“管得着吗你?” 严定楠迟疑地看了看白虹剑上鲜红的剑穗和一块小小的玉佩, 问道:“你原先的剑穗呢?” 陶无涯露出了个赞赏的眼神, 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宁言之, 才嘚瑟道:“也没什么, 就是你嫂子见我之前那个剑穗有些旧了, 就给我做了个新的。” 他一刻不停地将剑穗甩来甩去,晃得两人眼花,严定楠眨了眨眼, 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柳千帆在他的身后。 宁言之嗤笑了一声, 乐得瞧好戏。 柳千帆只说了愿意参军,可没说愿意嫁给他。 更何况, 谁嫁给谁还不一定呢。 春意将吃饱了的宝宝送了出来,宁言之伸手接过,单手抱着, 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给严定楠揉腰。 严定楠见他没再不规矩地动手,也就没管他,悄悄地放松了身体。 摆好了架势就等着秀人一脸的陶无涯默默地被秀了一脸,感觉自己找错了炫耀的对象。 他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此刻忘了词,只好愤愤地转了个身,打算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说。 谁知刚转身,就看见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单方面地以为柳千帆已经愿意嫁给他了,美滋滋地跑过去,问道:“你怎么来啦?” 柳千帆眨了眨眼,看了看他手里的剑,心底有些别扭还很想笑,可随即就转成了无奈。 若说起来,陶无涯是第一个这么明目张胆地向他示爱的人,也是第一个打乱了他生活的人。 可他垂了垂眼眸,笑着说出了令人心碎的话,道:“陶兄莫要开玩笑了,前几日母亲传来家书,说幼时给在下定下一门婚事,过两年就完婚,让在下尽早回去提亲。” 他此话一说,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无人关心柳千帆脸上的笑是不是和平常一样自然,也无人问柳千帆是真是假。 他从不开玩笑,更不拿姑娘的闺誉开玩笑。 他恪守礼数,若说原本有七分可能性,现在就一分也不剩了 单方面以为自己是柳千帆夫君的陶无涯更是掉了手里的剑。 他手快,在剑落地之前又捞回了手里,恍惚间有些恨意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该宣泄往何处。 忽然记起,柳千帆一直说的都是“陶兄莫要开玩笑”,他甚至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宁言之收回了手,觉得造化实在弄人。 过了半晌,陶无涯忽然开口,说道:“王爷,要对江湖人招安吗?此时众人都聚集在长安寻找秘宝,是一个难逢的好机会。” 他说到秘宝的时候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干的那些或许真是荒唐事。 宁言之没搞明白他在想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答道:“不了,此时父皇健在,不好传出我招兵买马的消息,免得奸人进言,生了嫌隙。” 陶无涯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回去了。” 宁言之转头看了一眼严定楠,又看了眼柳千帆,觉得这个局面真是无解。 若换成他或者顾连霄,都能毫无顾忌地将人抢回家,可偏偏陶无涯平时不正经,却长了一根笔直的脊梁骨。 他或许不能顶天立地,却将是非善恶分得清清楚楚。 陶无涯对着柳千帆一颔首,说道:“千帆,我先走了。” 柳千帆不知怎么地,就察觉到了疏离。 陶无涯是真的想将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从此二人恪守礼节,再不越雷池一步。 往后他二人是好兄弟,却也只是好兄弟。 他甚至有些庆幸,他喜欢柳千帆,却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爱一个人爱得失了自己,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那不是小姑娘们所谓的“我一无所有,有他就够了”的浪漫,而是心空了一块,什么都补不进去了。 柳千帆眉头微皱,又极快的散开,说道:“王爷,在下也先退下了。” 宁言之点了点头,看见陶无涯在前,柳千帆在后,离开了院子。 陶无涯的脊背恍如一柄利剑,却将锋锐尽数敛在了剑鞘里。 柳千帆的身形如同修竹,虚心谦逊,却宁折不弯。 怀里的宝宝开始犯困,宁言之轻轻拍了她两下,听见严定楠有些担忧的说道:“柳千帆怎么有未婚妻呢?” -- 第69页 “我派冬藏去查一查?”宁言之问道。 严定楠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表哥心里有数,他不查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宁言之摸了摸女儿雪白的小脸蛋儿,说道:“那我给他们创造个机会?” 他招了招手,苦着脸的秋落和担忧的春意都凑了过来,问道:“王爷?” 宁言之说道:“去告诉表哥,说明年夏末才出发去西北,这些日子够他查清楚事情了。” 秋落眼睛一亮,下意识觉得自家无所不能就是有些不着调的少主一定能将柳千帆哄好。 陶无涯出了王府。 他轻功极好,柳千帆没有察觉,出了门才发现宁言之已经骑在马上,等在门外了。 “走。”宁言之扬了扬下巴,有种不可一世的骄傲。 陶无涯忽然笑了笑,说道:“你去哪儿?” “酒馆。”宁言之答道:“王府的酒容易喝醉,醉后还不容易醒,不如外面的酒喝着痛快。” 陶无涯有些服了他这歪理,说道:“那你不如去喝水。” 宁言之斜看了他一眼,觉得严定楠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当即就想回王府。 陶无涯却先道了歉,他抹了把脸,使自己清醒了些,才说道:“抱歉,没控制好情绪。” 心里这才舒服了些的宁言之勉为其难地决定继续开解他。 他听见陶无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人生,不痛痛快快地醉上一场,就没有成长。” 没有成长却成家立业的宁言之不想搭理他。 酒馆里居然碰上了顾连霄。 试图灌醉了顾遥临而后顺理成章酒|后|乱|性的顾连霄也很愕然,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酒,觉得来的人和他报了同样的目的。 可随即,他记起陶无涯算是顾遥临无血缘关系的弟弟,自己就不能当着他的面灌醉顾遥临了。 好不容易想出主意的顾连霄微笑着磨了磨牙。 陶无涯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却没说自己打算借酒浇愁的事,干脆将黑锅都推给了宁言之,说道:“王爷说王府里的酒容易醉,不如酒馆里的喝着痛快。” 顾连霄双眼极亮,说道:“对,王府里的确实是好酒。” 顾遥临却是皱着眉说道:“我觉得好熟悉啊,你是不是和我讲过这件事?” “对啊。”顾连霄说道:“你别说,柳家少主和那姑娘的婚事还真成不了,即便他愿意奉行承诺娶了那姑娘,柳家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这个故事情节不是用来虐的,我只是解释一下为什么柳家会和暗辰有关系。 第42章 “什么死人?”懵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用借酒浇愁的陶无涯问道。 像秦七陌这种敢出门并且和男子打架的姑娘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姑娘,哪怕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 出门也是要打扮成男人, 或者戴面纱戴斗笠。 像三大美人之中,柳千帆的姐姐柳云岚就未曾出过家门, 所谓“江湖三大美人之一”的称号, 也是因为敬重柳家,外加见过柳云岚的人大多都只说优点, 不敢说缺点, 将柳云岚越传越美, 这才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反正没什么人能见到闺阁里的柳云岚, 外人只能听个大概, 也不会真的谈论什么。 女子的闺誉极为重要, 更遑论几个大男人公然在小酒馆里讨论姑娘的婚约。 陶无涯迟疑了一下, 好歹还没有被冲昏头脑, 摆了摆手,说道:“你和我说个地址,我自己去查。” 顾连霄起初并没有明白他为什么要再查一遍, 直到顾遥临说:“不必顾忌什么, 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才恍恍惚惚想明白了,大庭广众之下说姑娘家的, 好像确实不太好。 而且被说的那个姑娘,还算得上是他的师姐。 能被顾遥临说一声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姑娘确实很过分。 可过分不过分是那个姑娘的事, 他们说不说却是自己的品行。 宁言之倒是很感兴趣,奈何陶无涯却是摆了摆手,没打算听,他只好正襟危坐,假装自己也是一个君子。 顾连霄懒懒散散地说道:“那去告诉柳千帆总可以了吧?他娶妻之前总要打听一下姑娘家的人品,我身为被打听的姑娘的师弟,也算得上有发言权了。” 顾连霄的师姐,这个身份让陶无涯皱了皱眉头,却还是颔首道:“好。” 被找到的时候,柳千帆是很意外的,听说了他们的来意之后,他更意外的是没看见陶无涯。 宁言之无奈道:“他说自己不好来打听姑娘隐私,就没来。” 柳千帆看了一眼宁言之,眼神里带着疑问。 宁言之丝毫不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对,理直气壮地无视了他的眼神。 柳千帆也没多在意,请人进了自己的屋子。 顾连霄不怎么愿意提这件事,可陶无涯怎么也是顾遥临的弟弟,他就将顾遥临哄了出去,让他去找严定楠,看看小外甥女儿。 顾遥临知道他是护着自己,就没反驳。 “我幼时被顾青衣捡了,她那时还未成立暗辰这个组织。”等顾遥临一走,顾连霄就开始说了,“当时我极为聪慧,被她收为了徒弟。” -- 第70页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顾连霄被捡了之后,顾青衣就教他练武练内力,动辄打骂,当时的顾连霄只以她是严师,咬牙撑了下来。 直到后来,他发现顾青衣还捡别的孩子,有的是乞丐,有的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更有些是偷的、抢的。 而后没过几天,那些孩子就会死的死,残的残,只有极少数活了下来。 他这才明白,自己被打骂都是轻的。 顾青衣是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一个性格扭曲的怪物。 平常家的女孩儿会养些小动物,兔子、猫狗一类的,她也会。 她养狗,会将狗的牙齿拔了,再将没有肉的骨头扔进狗笼子里,一连看几天,直到狗饿死。 养猫,会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在猫身上划伤口,直到猫失血过多死亡。 柳千帆愕然问道:“这、这都是顾青衣教的?” “不是。”顾连霄答道:“顾青衣没管过她,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 “这是她告诉我的。”顾连霄沉着脸,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她、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不是那种很开心的笑,而是,很甜蜜的那种笑。” “后来我遇上了遥临,就没再去找过她。”顾连霄皱起了眉,说道,“她将遥临带走了,关在笼子里。” “遥临旁边还有一个笼子,我猜那个是用来关我的,只不过我是顾青衣的徒弟,她暂时不敢动我。” “我记不清当时我几岁。”他直视着柳千帆,说道,“反正她不超过十岁。” 柳千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可顾连霄还在继续说。 顾独倾还是没有动他们,因为这两个人天资太出众了,出众到顾青衣都留了他们一条命的地步,顾青衣想留的人,顾独倾还没胆子碰。 她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对死亡没有感觉,却只惧怕顾青衣一人。 “十五岁那年她死了。那一天是她的及笄礼,顾青衣没去,去的人很少。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匹马,因为没有足够大的笼子,就拴在了屋子里。”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马发了狂,将她踢死了。” 顾青衣让顾连霄裹了她的尸体,扔进了湖里。 那是顾连霄见过最恐怖的景象,湖里,是白骨和尸体。 有的是顾独倾干的,有的是顾青衣干的。 他回去后发了高热,又自己熬了过来,总觉得自己身上背负了一座山,走到哪儿都不安生。 尤其是他十六岁之后接了第一个单子,开始杀|人的时候。 他挨过鞭子,挨过棍棒,挨过刀子,甚至被顾青衣下过毒,都没有那么怕过。 因为一旦杀了人,他就走上了和顾青衣一样的路,一辈子也洗不干净这一双手了。 他下意识地略过了后来的四年,说道:“我及冠那一天,废了顾青衣的武功,喂了她毒,将她关在了屋子里,将所有人的毒解了,并改暗辰为万辰。” “我老家有一个说法,人死之后,就会变成星星,将暗辰改为万辰,也算是为了纪念那些已故之人。” 其实没有万人,可他总觉得自己手上染了无数人的血,及冠之后他将湖里的尸|体都捞了出来,建了个“万人冢”,从此与往昔再无干系。 宁言之听了半天,问道:“她总不可能生来就是这样的吧。” “太久远了我查不出来。”顾连霄疲惫极了,说道:“她和柳夫人是表兄妹,幼时感情极好,后来嫁了人才各奔东西,却也没有断了联系。她嫁人之后几年不知出了什么事,只知她的夫家一夜之间被人灭了门,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后来她就变成了这样的疯子。” “柳夫人?”柳千帆迟疑地问道,“是我娘?” 顾连霄点了点头。 “我确实听我娘说过她有一个表妹,伶俐可爱,和她关系极好,只是后来没什么联系了。”柳千帆说道:“前几日她给我传了书信,我才知道她给我订了亲事。” 却不知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 “难怪。”他说道:“幼时我娘常常给我些精巧的机关或者玩具,说是我顾姨给的,我爹的表情就会很复杂。。” “顾青衣的夫家确实有很多能工巧匠,这一场灭门案当时几乎无人不知,令尊应该是封锁了消息,没让令慈知道。” 宁言之站起来,说道:“有劳两位兄长,若是定楠问起来,只说顾独倾死了就行,内情就别告诉他了。” 柳千帆下意识地点了头,顾连霄也颔首道:“放心,若非你们今日问起来,我是打算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 他转头又安慰柳千帆道:“柳夫人什么都不知道,顾青衣自从离开了夫家,就与所有人断了联系。” 柳千帆领了他的好意,点头道:“多谢顾兄。” 顾连霄顿了顿,忽然说道:“顾兄,听着跟雇|凶一样。” 他忽然做了个决定,说道:“我不去陶家提亲了,还是入赘到陶家比较好。” “嗯?”宁言之愣了愣,不明白他这是个什么打算。 “遥临回陶家肯定要改姓的吧?”顾连霄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实在是讨厌顾这个姓,跟了遥临姓陶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下午睡过头啦,因为昨天睡得晚,今天满课,中午还加了课,没午睡,打开文档的时候真的是困得要死,就去补了个觉。 -- 第71页 我还专门定了个闹钟,可是因为之前养成了关了闹钟继续睡的习惯,就没醒过来…… QAQ这章写得好不顺啊,咱们水两章继续甜甜甜好不好? 第43章 宁言之只是愣了一下, 随后就摆了摆手,说道:“届时请我去喝喜酒就行了。” 这实在和他没关系, 管这两个人谁娶谁, 都一样。 但他这句话实在是有些不妥。 顾连霄很诚恳地提醒他:“王爷,您三年之内不能出封地, 三年之后出了封地, 也只能回京。” 宁言之又愣了一下,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摸摸下巴, 若有所思地说道:“王府里宝贝倒是不少, 可惜不能当新婚贺礼送给你们了。” 总担心自己养不起顾遥临的顾连霄当即正了神色, 十分严肃地说道:“‘千里送鹅毛, 礼轻情意重’, 你我两家血浓于水, 到时意思意思送只王府里的鹅就好了。” 王府从来不养鹅。 宁言之既不觉得鹅好看, 也不觉得鹅的叫声好听,自然没有想到养鹅这回事来。 而且顾连霄说的鹅,也不是活的鹅, 而是今上赏赐的一只白玉雕刻的鹅, 只有巴掌大,体态优美, 雕工精湛,连羽毛的纹路都刻得极为清晰。 当今天下重文轻武,再加上江湖门派扰乱朝廷秩序, 今上对武人格外不喜,所以文人层出不穷,可以说是夏朝以来的文化巅峰了。 文人爱鹅,和鹅有关的诗篇、文章也有不少,所以相关的装饰品也有一些。 宁言之的这一只鹅算不上顶好,可也绝对算不上差,顾连霄此刻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也不知觊觎了多久。 “成。”王爷点了点头,说道:“等你成亲那日,本王让人买几十只鹅送给你。” 说罢,他也不看顾连霄的神色,脚步轻快地走了。 自此,顾连霄对自己这位表妹夫的印象变成了“铁公鸡”。 柳千帆轻笑一声,眉宇间的郁色淡了些,笑道:“在下家中也养了鹅,连霄兄若是想要……” “算了。”算盘落空的顾连霄苦着脸说道,“家中还不缺这一只鹅,柳兄有何打算?” “想回家一趟。”柳千帆说道:“有几位在,左右武林盟主的位置也落不到我身上,也不用再‘剿灭暗辰’了,还不如先回家,将此事告诉家母。” 顾连霄点了点头,笑道:“我转告陶无涯。” 柳千帆笑道:“多谢。” 宁言之走到内院的时候,见严定楠正在和顾遥临比划剑招,陶无涯就抱着宝宝在一边看。 他料想严定楠的身体应该是缓过来了,腰腿也不难受了,才敢这么活动。 心心念念想要多打几个勾的宁言之笑眯了眼,脚步不停地走了进去。 看见宁言之过来了,两人同时收了势,将树枝随手放在桌子上。 严定楠凑上去,问道:“王爷,表哥还有希望吗?” 宁言之看见陶无涯含蓄地瞥了自己一眼,很明显地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他怕陶无涯心不在焉地伤了宝宝,就过去,将女儿抱在怀里,才说道:“当然有。” 严定楠笑眯了眼,看见顾连霄也过来了,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遥临!我决定了!还是要做你们家的上门儿婿!” 顾遥临眨了眨眼,听见陶无涯嘚瑟道:“有眼光!” 他心里其实很不安,无论是多年没有回去过的陶家,还是周围忽然冒出来的兄弟。 唯有相依为命过了十几年的顾连霄,才能让他稍稍安定下来。 可顾连霄偏偏是个不着调的。 比如这句话,就让他不知道怎么接。 严定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宁言之,发现王爷一点儿都不惊奇。 #王爷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他顿时明白了王爷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也不那么好奇了。 顾连霄又转头对陶无涯说道:“对了,柳千帆说要回家,武林盟主的位置他不抢了。” 陶无涯点了点头,没去找柳千帆。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忽然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柳千帆永远是那个不染凡尘的贵公子。 相同的出身,自己是个浪荡子,柳千帆却是个君子。 陶无涯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想一下,究竟是干干脆脆地断了还是死不要脸地继续追。 顾连霄许是看出了什么,笑嘻嘻地安慰道:“安啦,我追遥临追了十几年,他才松了口,肯和我成亲,你这才几天?” 陶无涯顺手抽出自己的剑,毫无预兆地横砍了过去。 顾连霄和他之间有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给了他反应的时间,当即后退一步再侧开,躲过了这一剑。 他对一言不和就拔剑的陶无涯也是绝望了。 好声好气地说句话有那么难吗?嶼、汐、團、隊、獨、家。 陶无涯手腕一转,剑尖带着锐气又刺了过来。 顾连霄只好一退再退,直到他躲到了顾遥临身后,陶无涯才止了剑势。 他很诚恳地当着顾连霄的面开始挑拨离间:“哥,你看他都不肯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只管躲来躲去的,一点儿都不像个真男人。” 顾连霄倒抽了一口凉气,出离愤怒了。 陶无涯他、他这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 第72页 顾遥临第一次听见他正式叫自己哥哥,简直受宠若惊,压根儿没听见后半句,下意识地接道:“那、那我陪你打一架?” 陶无涯双眼一亮,觉得没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当即拔剑迎了上去。 宁言之冷静地说道:“还是本王稳重成熟,有了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 被顾遥临和陶无涯一起遗忘的顾连霄顺口接道:“你那是打不过。” 宁言之闭了嘴。 顾连霄当即反应过来自己挤兑的是谁,心底渐渐地生出了离别的哀伤。 玉雕鹅啊……这下你我是彻底无缘了…… 可是他转眼看的时候,发现宁言之根本就没搭理他。 王爷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严定楠笑了起来,两个人互望一眼,顾连霄仿佛能看见绵绵的情意。 他现在很佩服陶无涯,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在这两人身边呆了将近一年,还没有自戳双目的。 柳千帆进来了,他看了看比剑比得很开心的两人,再看了看聊天聊得很愉快的两人一娃,再看了看郁闷的顾连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他也不需要搞明白,只是走到宁言之面前,说要辞行。 宁言之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异议,痛快地点了头,说道 :“一路顺风。” 柳千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陶无涯,对方没看他,比剑比得痛快。 可柳千帆此刻却不怎么痛快。 他对着宁言之略一颔首,有些失礼地对着比剑的二人喊道:“陶兄,既然原本婚约不作数了,在下会向母亲提一提此事,若可成,明年便去陶家提亲。” 说罢,他也不管陶无涯惊愕的神情,唇角含笑地提着行李打算离开。 陶无涯狼狈至极地躲开顾遥临的一剑,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柳千帆带着和往常一样的笑问道:“陶兄不愿意?” 抬头看时,总觉得柳千帆的笑和往常一模一样,可那笑容明明又不一样。 像是多了些什么,又像是少了些什么。 陶无涯来不及分辨,被这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局促地站直了身体,百年难得一见地害羞了。 “我、我……”他像个“低头向暗壁”的小媳妇儿一样结巴了两声,心里还是懵的,甚至没敢抬头看柳千帆的神色。 柳千帆敛了笑容,叹道:“陶兄若是不愿意的话……” 他话未说完,陶无涯嘴快过脑子地答道:“我愿意!” 柳千帆点了点头,脸上重新带了笑意,拎着行李走了。 从宁言之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柳千帆双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 再回头看了看一脸懵逼的陶无涯,宁言之转过头,甚是欣慰地吻了吻严定楠的侧脸。 严定楠转过头疑惑地望了一眼宁言之。 宁言之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总觉得,陶无涯会被吃得死死的。 而陶无涯本人,似乎还认为柳千帆是个正人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选自李白的《长干行》。 【捂脸】谢谢补骨脂大大的地雷嗷~我又给忘啦,现在才感谢嘿嘿嘿~~ 第44章 严定楠的内力渐渐恢复了, 十五也要到了。 宁言之其实很怀疑中秋节打打杀杀的好不好,结果严定楠说道:“白天比剑嘛, 比完剑晚上正好新盟主请客, 一起吃吃喝喝,吃完散场, 也算是帮新盟主拉拉人脉。” 宁言之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以和为贵。 第二日清晨,宁言之和严定楠坐着马车到了比武的场地。 那是沙原剑派的练武场, 因为入门限制低, 弟子不少, 所以场地极大。 沙原剑派的不知道来的是谁, 不过只要是缴纳了一两银子入门费的, 都让进了。 宁言之给了十两银子, 他们就放任马车自由地进去了。 反正沙原剑派比武场大嘛。 此时人还少, 都是窃窃私语地在说话, 偶尔几个大嗓门的也没几个人附和,很快沉寂下去。 严定楠看了看宁言之怀里的宝宝,撩开了马车的车帘往外看了看。 练武场四周有几座不高不矮的楼, 是弟子们休息的地方。 他放下帘子, 小声说道:“咱们去楼上客房吧?” 宁言之点了点头,目送他下车找了沙原剑派的弟子, 说要寻一间客房的事情。 那弟子十分好客,预测他是不打算争夺盟主之位的高手,觉得自家几位师兄的胜算又大了些, 笑道:“大侠随我来。” 严定楠回身将宁言之叫下了马车。 两人都穿着劲装,宁言之怀里还抱着娃娃,又是唯一一个坐着马车进来的,刚一下车就吸引了几道目光。 此时一个功夫平平的人说道:“来比武的怎么还抱着个奶娃娃,沙原剑派还真是什么人都往里放啊?” 严定楠紧张地看了一眼宁言之,怕对方生气。 宁言之手里抱着宝宝,不敢动手,只好嘴上随口回了一句:“沙原剑派虽说热情好客,却连你这人都能放进来,确实有些失职。” 他回头又补了一句:“不过今天日子特殊,不能因为你太过计较。” 那人是个存不住气的,嘴又快,好在旁边的朋友及时拉住他了,才没有还嘴。 -- 第73页 严定楠笑道:“言之,走吧?” 宁言之被严定楠哄得高兴了,也没再计较,跟着就上去了。 一旁的弟子很想为自家无辜躺枪的剑派说句话,但又怕真的打起来了,苦的还是自己,只好默不作声地领着二人上去。 严定楠悄悄跟宁言之咬耳朵:“王爷,你怎么不生气?” 宁言之故作深沉地说道:“本王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沉稳,要冷静。” 听说宁言之在严定楠面前自称“本王”的时候,都是他装逼的时候。 严定楠忍住了笑意,觉得现在的王爷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再想起回魂之前的事情,也恍惚的像是一场梦,渐渐地记不真切。 太阳渐渐升高了,来的人也越来山;与。彡;夕越多,主座上各派长老弟子们都到齐的差不多了,沙原剑派的长老上台宣布比武开始。 严定楠接过睡得香甜的宝宝,有些发愁地说道:“宝宝待会儿醒了就该饿了,他们怎么还不来?” 宁言之看见下面坐着的陶无涯和春意秋落以及秦家姑娘和她的两位哥哥,人群中站着的顾遥临和顾连霄,笑道:“来了。” 果然不久后两位奶娘就上来了,敲了敲门,局促地说道:“奴婢来了。” 宁言之走过去,隔着门说道:“在隔壁等着。” 奶娘应道:“是。” 所有参加比武的选手都会得到一个竹签,上面刻着不同的数字,每一个数字只有一个相同的数字。 获得相同竹签的两名侠客就会对决,胜利的晋级。 因为场地足够大,可以好几个人一起上场,节约时间。 而且因为在场的武林高手多,还不怕作弊偷袭什么的,各派弟子都不会偷奸耍滑,怕被对方门派的高手看出来,取消比赛资格。 前两轮的目的是刷掉杂鱼,有本事的人胜利的都很轻松。 第三轮,秦家大哥运气不怎么好的碰上了秦家二哥,两个人都没有手软,也没有徇私,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秦家大哥略胜一筹,将秦家二哥送下了台。 第四轮秦家大哥碰上了顾遥临,更加痛快地被送下了场地。 宁言之听到台下有人问顾遥临和顾连霄的来历,纳闷道:“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严定楠探头看了一眼,笑道:“应该是觉得很有意思吧?” “若是顾遥临当了武林盟主,再宣布他是第一刺客,再说出他的真实身份是陶家少主,顾连霄估计就是想看所有人的反应。” 宁言之手贱的摸了一把女儿白嫩嫩的小脸,感受到严定楠在用内力护着宝宝的耳朵,不让她被外面吵到,觉得自己有些失职,也顾不上说一句“我也很感兴趣”了,问道:“累不累?你要是累了,就换我来?” 严定楠摇了摇头,说道:“不累,我的内力在慢慢恢复。” 台下一片欢呼,却是顾遥临一个闪身躲过了对面刺过来的一剑,身形灵活地反身将他打下了台。 秦姑娘用鞭子卷住了一个弟子的腰,她的力气极大,一下就将那弟子甩出了场地。 周家的公子剑招极其精妙,看得人忘乎所以,直到对手力竭下场。 直到第五轮,已经只剩下八个人了。 秦家的秦七陌,胜在武器灵巧,众人防不胜防。 陶家的顾遥临,实力高强,身形犹如鬼魅。 周家的周陌尘,攻防合一,剑招精妙。 山河剑派的大弟子林景楼,剑势大开大合又兼顾细节。 沙原剑派的大弟子余生,剑灵巧而人更会等待机会。 还有其他三个剑派的弟子。 宁言之扫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武林盟主定是顾遥临无疑了。 没看顾连霄那么开心,一点儿也不担心么。 “宝宝醒了。”严定楠说道,“将春意叫上来吧,只有两个奶娘我不放心。” 宁言之点了点头,运起轻功窜了下去。 两人再上来也没过多久,严定楠将笑着的宝宝送到春意的手里,自己跟着等在门外。 再看下面,战况还在胶着。 宁言之扫了一眼,顾遥临对上了周家少爷,有些棘手,不过赢也是迟早的事。 顾遥临主动,体力消耗小,周陌尘被动,精神紧绷,体力消耗极大。 秦七陌对上了林楼景,两人“新仇旧恨”一起算,秦七陌冷不防被他钻了空子,居然输了。 林楼景笑里带着快意与得意,仿佛山河剑派在邵燕身上丢的人在他身上又捡了回来,笑道:“承让。” 秦七陌也不知是没看出来还是不想跟他计较,笑嘻嘻地说道:“小少年你很不错嘛~不过你也只能钻我的空子了。而且,我是时运不济,不是让了你。” 林楼景就得意不了了,他还想继续扯几句,秦七陌已经一跃跳回了自己的位置,笑眯眯地找秦家大哥讨夸奖。 他皱眉细思了一番,觉得自己似乎走了歪路,心境跟不上了。 这么一会儿,晋级的四位就变成了:林楼景、顾遥临、余生、葛清浊。 几大剑派的都笑了,世家则是冷了脸。 他们不知道顾遥临的身份,只觉得世家无一人在台上,实在是头一遭。 可惜,柳家公子没来,陶家公子不上场。 唉! 比到这里就不用看了,宁言之溜溜达达地去找严定楠,随意地根本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地盘。 -- 第74页 不过也对,整个西北都是他的领土。 第45章 今年的比武窜出来了一只黑马。 该黑马现在姓顾, 名遥临,往后姓陶, 不知道会不会改名。 他力挫各大世家与各大门派, 硬是站到了最后,看起来还举重若轻。 在座的诸位还都要脸, 商量了之后由沙原剑派的掌门说道:“阁下比试获得了第一名, 拥有了成为武林盟主的资格,只是阁下来历不明, 还请自我介绍一番。” “万辰的顾遥临。” 此话一出, 台下就是一片动荡, 有些人惊骇有些人愤怒。 “第一杀手顾遥临??就你还妄想做武林盟主??” 叫嚣得最厉害的人被顾连霄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笑道:“再说一句, 我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掌门下意识地看向了陶无涯, 觉得自己没能力对付顾遥临, 人海战术只是徒增伤亡, 不如让陶无涯上场,怎么自己也不吃亏。 陶无涯抬了抬下巴,却是让他随意。 掌门觉得有了些底气, 说道:“阁下来我正道抢走盟主之位, 是个什么意思?” 顾连霄笑嘻嘻地开了口,问道:“你正道, 我们也是正道的啊?在下万辰楼主,那位是我万辰的副楼主,我们都是正派。” “至于抢走一说就更是荒谬, 堂堂正正比武比来的,怎么就是抢了?” “正派?我呸!”被他挟持的大汉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扬声道:“暗辰杀手杀了多少人!你们还有脸自称正派??” 顾连霄松开了匕首,看着有些无措的顾遥临,一脚将大汉踩在了脚下,皱眉说道:“都说了是万辰,听懂了吗?” “暗辰楼主的武功被我和遥临废了,我们忍辱十多年才毁了一个无人可敌的杀|手组|织,你们什么力都没出,还在这里费什么话?” 顾遥临自己也惊愕极了,不知道自己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忍辱负重的正派大侠。 那大汉果然不负所望问出了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又没人见到,没人作证!!” 顾连霄笑嘻嘻地加了力,一脚将他踩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才说道:“证人自然是有的就怕你们不信!” 众人看了那大汉的惨状,一时之间没敢开口,可那大汉还是不屈不挠,断断续续地呵斥道:“能为你作证的都是贼人!贼人的话!怎么能信!!” 他敬业的顾连霄都要怀疑这是王爷或者陶无涯请来的托了。 陶无涯轻咳了两声,开口道:“实不相瞒,顾遥临原本姓陶,是家父十余年前丢失的独自,前几年才找了回来。” “只可惜当时暗辰的楼主顾青衣极为厉害,我尚且不能在她手下走过几招,只好忍痛让兄长继续呆在暗辰里。发生命案的人中,皆有过吾辈不齿的行为,包括我陶家几位长老,真是令人心痛。” “诸位若是不信,在下手中皆有证据,随时欢迎来查。” 在上面的严定楠已经看傻了,第一次知道陶无涯可以做出这么痛心的表情,正经地都不像是他了。 陶无涯又诚恳地对着大汉说道:“在下的人品,想必在座的都有所耳闻,是在不行,各位想必也可以相信家父,贼子之说,实在是背负不起。” 接连变故。 这想必是有史以来最精彩也最狗血武林盟主争夺赛了。 掌门开口问道:“不知……暗辰的阁主现在何处?” 顾连霄说道:“在中州一处山林里,诸位若是相见,我可以带你们去。” 掌门颔首道:“有劳了。” 这是松口了的意思,顾连霄微微勾了勾唇,将万辰洗白的第一步,成功了。 果然,掌门又开口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尚需时日查清,等水落石出,再举行盟主大典也不迟。” 顾遥临颔首道:“可以。” 顾连霄笑道:“还有一件事,飞鸽楼的楼主也是我。。往后飞鸽楼与万辰合并,万辰只做消息的买卖,这些长老死有余辜的证据算作免费,再来讨要消息,可就要收钱了” 台下又是一阵异动,不过顾连霄没管,他暗搓搓肖想起了冬藏美人。 那姑娘收集消息很有一手啊……真想让她帮忙培训一批人才。 当然,不收费就更好了。 眼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宁言之侧头对着严定楠说道:“走吧?” 严定楠点了点头,抱着女儿跟上他,两个奶娘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也很好奇,就问道:“王爷,你们什么时候谋划好的?” 宁言之摆了摆手,说道:“不算谋划,就随口提了几句。” “对了,库房里还剩几把宝剑,你看看不喜欢哪一把,扔出去说是绝世秘宝。” 严定楠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舅舅知不知道二哥已经回来了?” 他现在叫严居江是大哥,顾遥临是二哥,陶无涯是三哥,不再分什么亲哥表哥了,叫着也麻烦。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三哥给他传信了,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的。” 严定楠这才明白了,轻轻拍了拍宝宝。 八月十五过后,宝宝两个多月了。 宝宝出生时他曾上了一封折子,将这件喜事告知了今上,如今应该快有回复了。 于是顾遥临和顾连霄领着武林众人去看了看长老们圈地自谋的证据,逼死百姓的证据,很快风向就变了。 -- 第75页 顾遥临放任不会傻到领着他们去看万人冢,只是带着去中州看了没有武功的顾青衣。 又是两个半月,十月中了。 顾遥临和顾连霄留在了陶家,没再来西北。 天气转寒,圣上派来的钦差终于到了王府。 不知是不是严定楠的错觉,总觉得来的热中有一个看着他们的目光非常怪异。 宁言之附在他耳畔咬耳朵,说道:“文启给我传了书信,说里面有三皇子的一个门客,还是主动要求来的,你多小心。” 严定楠点了点头,还是觉得很怪异。 往后好几天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门客名叫梁渐秋,长相很端正,唯独一双眼睛让严定楠觉得很古怪。 相应地,梁渐秋却是觉得整个王府都不一样了。 明明严定楠应该是和宁言之相对如冰,可现在却是如胶似漆。 明明静王成婚两年没有一子,静王妃有孕四月时亡于李源颂剑下。 明明李源颂应该一直呆在御林军,明明背叛了宁言之的李落染不应该在厨房。 她此刻应该是在王府里做侧妃啊。 怎么什么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和静王有关的都不一样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难道,静王也重活了一遭? 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按照宁言之的性格,他若是重生,必然不会让李源颂与李落染好好活着。 梁渐秋眯眼想了想,觉得还是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重新活过来并且和自己一样时光回溯了的,是静王妃,严定楠。 他默默地想了一遍不同,心底顿时就凉了一大半。 能将现状改变成这样,静王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他还是好好想一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不会有更新了,我要困死啦~~ 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睡神,今天下午从六点半坐到十点码不出字来,害得我只大半夜地码字。 QAQ宝宝真的知道错了…… 第46章 今上派来的官员在京城呆了好几天后, 严定楠抱着四个月的宝宝,将宁言之拉进了卧房。 宁言之刚好也有话对他说, 不怎么高兴却丝毫不反抗地被他拉了进去。 “王爷, 那个梁渐秋有问题。” 宁言之愤愤然甩了甩袖子,气呼呼地哼道:“他当然有问题!天天有事没事就来内院, 两只眼珠子都围着你转, 若不是还有顾忌,我早把他砍了!” “不是。”严定楠没想到王爷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思虑被打散了, 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我说的有问题, 是他可能和我一样, 也重予溪団对活了一次。” 宁言之皱了皱眉, 细细地思索了一番梁渐秋的行为, 可他每次都是冷言冷语地直接将人赶走, 并没有注意严定楠和梁渐秋说了什么。 “他在试探我。”严定楠看出了宁言之脸上的思索,也知道王爷根本没注意他们的谈话,说道, “他提过李源颂, 提过李落染,还提过苏州。虽说都不着痕迹, 可将他说的联系在一起,我就觉得他在试探些什么。” “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人跟你一样,自己不愿意出面, 就让他来试探。”宁言之提出了另一个可能,皱眉说道,“那必然是极其亲近的人,我去查一查。” 严定楠迟疑地摇了摇头,说道:“王爷,我有一种感觉……就是他。” “什么感觉?”宁言之凑近他,故意问道,“你难道不是对我最有感觉?” 他凑近后两人距离极近,严定楠骤然感受到他的气息,稍稍有些不自在,辩驳道:“王爷,你又故意装作不理解,我明明在和你说正事。” 可他每次一说正事,脸色就会很板正,板正地只会让宁言之想到他刚进王府的时候。 再稍稍联想一下之前的那几个梦,就成了宁言之心底过不去的坎儿。 可宁言之不可能和他说这些,只好直起身子,无奈地说道:“那你想出什么主意了?” 严定楠目光偏了偏,这是他看起来很心虚,心虚的人小声说道:“他是三皇子一脉的人……我信不过。” “而且。”严定顶着宁言之探究的目光,头皮发麻地继续说道:“他知道的多,只怕会对王爷不利。” “呵呵。”看透了他想法的宁言之根本不领他的情,皮笑肉不笑地装模作样道:“你想干什么?” 严定楠单手抱着宝宝,另一只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他习武已久,这个动作做起来干脆利落,格外让人信服。 可刚比完,他就急忙开口说道:“王爷放心,我不会留下丝毫痕迹!也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到我身上!” 宁言之没有直接拒绝他,看似调笑地捏了捏他的脸,语气却有些郑重,说道:“放心,我让人盯着他。” 严定楠重活一世让他生活美满,那梁渐秋说不定也真有那本事让他夫离子散。 再没头脑的文人也有一肚子的弯弯绕绕。 严定楠放下手,点了点头——王爷这么说,很定是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了。 虽然这两日,梁渐秋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似乎事什么也没有发生,似乎什么事也不知道。就像是他之前几天没有找过严定楠,更没有和他说过话一样。 -- 第76页 可严定楠还是有一种直觉,这人和自己一样。 那是某种很玄妙的感觉,像是遇见了同类一样,一见到梁渐秋,他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就是他,就是他,这个人和你一样,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可这不仅不让他有遇见同伴的惊喜与安慰,反倒浑身上下都毛骨悚然。 天知道之前梁渐秋找他聊聊的时候,严定楠浑身上下都在冲动着,只想远离他,或者干脆杀了他。 他不知道梁渐秋有没有这种冲动,只知道他自己必须要压抑着这种极端的冲动,不能冲动,只能仔细分辨梁渐秋在说些什么,可越是分辨越是让他脊背发凉。 梁渐秋虽然问得不着痕迹,可提起李源颂也就算了,京城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赞美两句静王府如今夫夫和乐也没什么,毕竟是谁都会说的客套话。 可提起李落染是再怎么回事? 李落染不比严定楠,严定楠即便进了王府也是个男人,李落染可是个正经清白的大姑娘,整天呆在小厨房,出了小厨房就去王府的下人房里。 文人都信奉“君子远庖厨”,不可能进小厨房,更何况钦差进了小厨房,也不合规矩。 至于下人房,里面住的都是姑娘,他就更不可能进了。 所以梁渐秋什么时候见到过李落染? 或者说,梁渐秋有什么机会能见到李落染? 严定楠只是直觉,宁言之却直接将夏冰叫来问了问。 夏冰因为和冬藏呆久了,听到宁言之问“李落染最近和梁渐秋有没有什么接触”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梁渐秋是不是在后花园/王府后门/买菜的时候对那姑娘一见钟情,打算娶回家养着了。 幸好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及时将所有的选项都推翻了,尽职尽责地答道:“奴婢不知,王爷要不要将李落染或其他人叫来问一问?” 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将李落染叫来。” 李落染进来的时候很是紧张,虽然这几个月也算是将容貌养出来了,到底还是没有气质,此时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 她拘谨地行了礼后小声地叫道:“王爷、王妃。” 宁言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知道谁是梁渐秋吗?” 李落染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回禀王爷,奴婢不认识。” 宁言之又问道:“从京城来的几位官员,你都认识谁?” 李落染急忙摇头,回道:“都不认识,奴婢一直待在小厨房,要么就在自己房里,只是听说过京城来了几位大人,却一位也不认识。” 宁言之看了看严定楠,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忧虑。 京官来封地说是带来了皇帝的赏赐,实则还要探查一番静王在封地是不是守规矩,封地治安如何,有没有太出格的行为,所以都会呆久一些。 他摆手让李落染下去了,又向夏冰吩咐道:“让人盯着来的几个人,重点看着李源颂。” 夏冰没问为什么,当即行礼道:“是!” “还有。”宁言之说道:“可能梁渐秋在哪儿见过李落染,只是李落染不知道,你让冬藏查查看。” “是!” 待夏冰也退下去了,宁言之才转身对着严定楠说道:“放心了吗?” 严定楠犹豫着点了点头。 宁言之见他犹豫,眯了眯眼,忽然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本书来。 严定楠下意识地抬眼一瞧,当即面红耳赤,本能地捂住了女儿的眼睛,也没有想过她现在是不是睡着了,根本不想让她看见耍流氓的宁言之。 宁言之没管他的动作,指着书说道:“他既然猜出来了,难保不会有其他什么手段,你不准轻举妄动,否则我就将余下的所有页数都做了,听见没有?” 严定楠胡乱点了点头,尴尬极了,他瞄了一眼书的厚度,又忍不住瞄了一眼王爷。 眼里带着那么点儿怀疑。 这一点儿怀疑好死不死地被宁言之看见了,他被气笑了,问道:“要不现在来试试???” 严定楠急忙摇头。 宁言之猜测他是有些心慌了,正色同严定楠分析道:“他若是有本王一半聪明,就该知道留些后手,但凡他留了后手,不管是什么,你动手都会有危险性,我不想让你费心费力还受伤。” “他若是不聪明,连留后手的功夫都没有,或者被这变故唬住了,还没来得及留后手,那这样的对手根本不足为虑,懂吗?” 严定楠点了点头。 宁言之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唇角,说道:“别想太多,没什么事能够难得倒本王。” “其实,那时候没有大宴。”严定楠想了想,说道,“乞巧节的时候父皇只是赞叹皇贵妃心灵手巧,织出来的布匹花样活灵活现,再过分的却是没有了。” 宁言之稍稍沉了神色,说道:“这根本不合规矩……你见过那个梁渐秋吗?” “没有。”严定楠摇了摇头,说道,“两次都没有。” “那就是他不受重用,或者是我们在封地的时候,他才受到了重用。” “不是。”严定楠摇头,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跟着太子,给太子出谋划策的不是这个梁渐秋。那个人要比他高一些,很瘦,看着有些怪异,我听见太子叫他鸿匿。” 宁言之轻轻笑了起来。 -- 第77页 “那就好办了。”他说道,“之前碌碌无为的人,重活一次就能变得机智无双了吗?” 严定楠顺着他的话想了一遍,发现自己的担心就是很多余,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接近梁渐秋,就觉得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严定楠:我头顶的小雷达一扫,就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第47章 又过了几日后的下午, 严定楠正抱着宝宝逗她玩儿,一边听着夏冰的禀报。 “派去盯着梁渐秋的是何路和年论, 可据他们所说, 梁渐秋近几日都只是待在王府里,并未出门, 偶尔与其他几位大人交谈, 也都只是说些闲事。” 严定楠皱了皱眉,忽然叹道:“也对, 待在王府里, 他自然能意识到这两人是监|视他的, 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夏冰狐疑道:“王妃, 什么出格的事?” 严定楠晃了晃被女儿握着的食指, 看她被包得像个蚕蛹一样, 还乐不可支地一直笑, 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些。 他不知道怎么和夏冰说, 只好说道:“没事……我是说,他做了什么,我们也查不出来。” “王妃, 让春意去。”夏冰推荐道:“她功夫不错, 而且为人极有分寸。” 严定楠叹道:“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晚上我去看看吧。” 他犹豫道:“一个人装的再好, 晚上总会露出些端倪。” 夏冰毫不犹豫地劝诫道:“王爷恐怕不会同意的。” 严定楠将女儿的手塞回小被子里,又听夏冰说道:“而且,几位大人已经向王爷请辞, 说明日后 就走。” “明日?”严定楠愕然地想道:难道梁渐秋在京城布置了什么陷阱? 他摆了摆手,做出了这个动作之后才恍惚觉得这个动作和宁言之很像。 不过他没思考太多,说道:“那算了,你先下去吧。” 夏冰整个人都疑惑极了。 王妃和王爷看梁渐秋十分之不顺眼啊。 还是莫名其妙的不顺眼。 等夏冰离开了,严定楠才飞鸽传书给了文启,让他查一查京城中出了什么事。 文启应该与礼部搭上线了,想到这里,严定楠又顿住了。 说到京城的眼线,回魂之前也不知道宁言之是相信了谁,才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不可能是文鸿,那唐家呢? 若是唐嘉良与唐父里应外合……那王爷还真的很有可能会信。 严定楠把自己从误区中导了出来,想道:是不是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全了大局。 然后他这么一想,发现自己知道的有点儿少了。 而宁言之此刻正在客厅和那些辞行的官员聊着,那钦差是皇上钦定的,姓朱。 “朱大人不再多留几日?”他假惺惺地寒暄道:“免得有人责备本王招待不周。” 朱姓的正二品钦差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陪着笑答道:“您贵为亲王,哪有人敢责备您,只是若我等死赖着不走,实非为客之道。” 他心知责备一词指的是皇贵妃,却只能装作听不懂,生怕惹了面前这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静王爷。 在王府里呆了几日,见宁言之每日都是眼带笑意,还当他真的改了性子,谁知今日一看,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句句带刺,让人无从接话。 “诸位大人。”宁言之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就一路走好啊。” 他这句话说完,所有在场的大臣都觉得脊背发凉。 原本就不怎么暖和的天,心更是凉了一截。 不知道为什么的朱大人硬着头皮说道:“多谢王爷美意,下官等这就告辞了。” “几位大人准备何时离开?”虽说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离开的时间,可此时他们来辞行,宁言之也只能再问一遍,以表示自己是个亲近下属的王爷。 虽说没有人肯信这一点。 “明日上午。” 宁言之笑道:“上午出发,傍晚正好可以到驿站,大人慢走。” “对了。”宁言之忽然问道,“本王曾给朱大人一只毛笔,大人可还记得?” “臣自然记得。” 宁言之端起一旁温热的茶水饮了一口,笑道:“那是郡主满月时胎毛制成的笔,大人收好,记得献给父皇。” 朱大人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臣自当尽心尽力。” 梁渐秋坐在最末位,他身份本来就有些不够格,是皇贵妃说了几句话才让他一起来的,只能敬陪末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宁言之在说“几位大人慢走”的时候,特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深沉,似乎还含了一丝轻蔑与凝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察觉出这极为矛盾的一点的,但自他回魂以来,就对人情绪极为敏感。 那一丝轻蔑让他怒火中烧,那一丝凝重又让他心头发沉。 一直山與到出了客厅,屋外的寒风一吹,他才回了神。 梁渐秋告诫自己,虽然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可还有很多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宁言之能成为阶下囚一次,就能成为第二次。 届时他只需要请太后娘娘和新皇出兵仔细看守所有城门,就再不会让宁言之逃走第二次。 既有高官厚禄,又可高枕无忧。 -- 第78页 那静王,不过是皇位之下一截白骨,一抔黄土。 他看见姓朱的钦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听他吩咐道:“各自收拾好各自的东西,明日上午巳时出发(上午九点)。” 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下了,梁渐秋心底却满是不以为意。 他知道同行的人都既瞧不起他,又畏惧他。可那又怎么样,他即便是一条走狗,也是皇贵妃与三皇子脚下的走狗,而三皇子,是太子,是储君,再过一年,就是天下之主。 到时是个什么模样,谁瞧不起谁,就要另当别论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梁渐秋心情好多了,他舒眉展目,悠哉悠哉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厢的宁言之回卧房后,却遭遇了严定楠的“逼问”。 他只好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京城的势力交代了。 “礼部尚书,这个不用说了吧,他儿子就是唐嘉良。” “兵部侍郎白尚行,他娘家侄子得罪了皇贵妃,我和皇兄为他说了几句好话,你也知道的吧。” “中立党|派以左相为首,这些人就是隔岸观火的,利益牵扯不到他们身上,就别想把他们拉上船。” “三皇子,也就是太子党|派以右相邓利微为主,整个曹家一脉都是,还有那些门客幕僚之类的。” 严定楠打断了想糊弄过去的宁言之,干脆利落地问道:“王爷,我就想知道你在京城留的眼线都有谁。” 宁言之愣了愣,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严定楠瞅着他,说道,“那次咱们之所以会满盘皆输,就是因为信了眼线递过来的假消息。” 严定楠很认真地说道:“你想一下,有谁是可能会叛变的?” “应该没有啊……”宁言之皱眉,说道,“任何有可能叛变的人,我都不可能会相信他递过来的消息,至少也会查探一番。” “那会不会是被皇贵妃骗了?”严定楠说道,“他们自己得到的也是假的消息?” “有可能。”宁言之捏了捏他的脸,使他看起来不那么严肃了,才劝道:“别担心,有顾连霄的飞鸽楼,让他帮忙查消息。” “啧。”宁言之揉了揉严定楠的脸,忽然感慨道:“你看,我现在认识的武林高手都是因为你,更莫说我的消息来源广了,自保之力有了,连女儿都这么聪明可爱。” “这说明了什么?” 严定楠迟疑地答道:“说明……我们都能好好活着?” 宁言之笑道:“说明了夫夫关系的重要性呀。” “咱们关系好了,什么都有,关系不好了,连命都丢了。”宁言之挑眉问道,“你说对不对?” 第48章 严定楠一方面觉得他强词夺理, 一方面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无言以对了一会儿,还是犹豫着说道:“好像是挺对的。” 宁言之得意的在他唇角吻了吻。 严定楠忽然避开了一点儿, 问道:“梁渐秋要走?” “说是明天上午就走。” 严定楠点了点头, 说道:“我还是不怎么安心。” 他的意思是尽快解决了梁渐秋,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 免得夜长梦多。 可宁言之想的却是——反了天了, 当着我的面还一直想别的男人? 严定楠双眼忍不住看向了库房的方向。 听说王府的几把宝剑和顾连霄留下的毒都在库房里。 好像顾连霄还留下了一种毒,吃了能让人神志不清, 或者昏迷不醒…… 宁言之面无表情地捧着自家王妃的脸, 将他的目光转回到了自己的脸上。 严定楠眨了眨眼, 问道:“王爷?” 宁言之顶着高深莫测的表情, 不开口。 这表情让严定楠微微有些不自在, 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过鉴于王爷经常性的无理取闹, 他决定自己先服个软。 然后他认错道:“我错了。” 宁言之很是惊奇了一下, 才问道:“哪儿错了?” 严定楠无言以对, 半晌才试探着回答道:“滥、滥杀无辜?” 宁言之收了惊奇,继续面无表情地看他。 被看着的严定楠还是很心虚,他答道:“梁渐秋现在什么都没做, 我提前下手, 难免有些……” 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宁言之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 严定楠感觉很疲惫, 觉得王爷真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唉,心好累。 “我收到了顾连霄的飞鸽传书。”宁言之说道:“他手下人去京城查了查,将梁渐秋近几年的事情查了出来。” 他将纸条递给严定楠, 因为字有些小,又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很吃力,他就在一边说道:“一年半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普通门客,后来几个月渐渐地与周围人打好了关系,但是其中有一个人仍然看他不顺眼,认为他不可深交。” “鸿匿?” “对,梁渐秋第一次得到宁玉之的认可,是在端午时缓解了宁玉之的一次尴尬境地,还使宁玉之赢了端午诗会。” “端午?”严定楠问道,“那他来的比我早。” 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那次诗会我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宁玉之得了父皇夸奖,还得了不少赏赐。” -- 第79页 “也因为此,七夕的时候他才能向那女人出谋划策,吹枕边风吹得父皇给她办了大宴。” “难怪。”严定楠说道,“我记得原本是没有这个大宴的。” “在此之前,最受宁玉之和那女人器重的是鸿匿,后来被人查出来,他因醉酒掉进了荷花池中淹死了。” 宁言之将纸条抽了回来,运起内力一捻,巴掌大的纸条就变成了碎屑。 严定楠看了一眼,称赞道:“王爷的内力越用越熟练了。” 宁言之下意识地挺胸抬头,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地玉树临风,才骄傲地说道:“那是,不看看我是谁的男人。” 严定楠哑口无言。 宁言之干咳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宁玉之十岁生辰的时候,父皇将离皇宫最近的宅子赏给他了,那就是原本的三皇子府。后来宁玉之被封为太子,又住进了东宫,他的一干幕僚却还留在三皇子府中。” “顾连霄查出来,鸿匿死前喝过的酒是那女人赏的,说是让他们沾沾喜气。送酒的小厮表面上与梁渐秋没什么关系,可再往前查一查,就能查出来,那小厮曾受过梁渐秋的恩惠。” 严定楠愕然道:“是梁渐秋杀了鸿匿……” 宁言之看着他的神色,说道:“他手上干净不到哪儿去。” 严定楠点了点头,心底却有些怕。 他低了头,没让宁言之瞧出来,说道:“那他也是死有余辜了。” 宁言之听见这句话,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放弃,不着痕迹地劝道:“放心,他早晚会得到报应的。” 宁言之说完这句话,严定楠怀里的宝宝忽然眨巴着眼醒了过来,嘴里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欢喜地朝他伸出手。 严定楠伸出食指,小丫头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 宁言之看得眼红,霎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轻轻握住了女儿的另一只手。 那手又小又软又白,宁言之忍不住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得意地说道:“宝宝长大肯定是个大美人,随我~” 虽说严定楠不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却也觉得宁言之的脸皮真的有些厚。 小丫头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了有声音的地方,开心地笑出了声,抓着严定楠的手就要往自己嘴里塞。 宁言之轻轻地将她的手从嘴边拉开,笑道:“是不是饿了?” 严定楠问道:“我将奶娘叫来?” 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叫,你抱着宝宝。” “好。” 严定楠低头看了看傻乐的小丫头,不安感更重了些。 等到宁言之和奶娘进来的时候,他才收回乱想的思绪,将宝宝递了过去。 奶娘行了个礼,将宝宝接了过去,才退下了。 天色已经擦黑了,宁言之传了膳。 第二日人都走了之后,奉王爷之命跟着梁渐秋的春意也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 以她的轻功,不发出声响地跟着行走不算快的马车还是可以的。 当天晚上,照旧在梁渐秋饭食里下了慢性毒的她将药粉收好,自己也找地方洗干净了碰过药粉的手。 只是等她回去躲在房梁上之后,却发现梁渐秋没怎么动饭食,反倒是拿着一本书在看。 她隐隐约约可见书上的字,却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梁渐秋看了一会儿,将书合上,藏了起来。 春意眯起眼,看清楚了封面上写着的《奇闻异录》。 等梁渐秋出了房门,她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梁渐秋不会回来了,才打算跳下去,看看那本书里写了什么。 就在她想动而未动的时候,房顶上忽然又跳下来了一个黑衣人。 她被吓得睁大了眼,勉强没有出声。 那黑衣人直接将刚刚那本书翻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着。 春意越看越觉得那身形很眼熟,动作也很熟悉。 她心底有个模模糊糊地猜想,却没敢确定。 黑衣人忽然顿住了,仔细地看着其中一页。 他的手握紧成了拳,关节处泛起了白色。 春意一声“王妃”险而又险地卡在了嗓子里,没叫出声。 她睁大了眼,终于还是确定了黑衣人的身份——严定楠。 严定楠内力已经完全恢复了,速度比春意快得多,他趁着下午宁言之抱着宝宝找奶娘的功夫偷偷出了王府,觉得自己的办法虽然粗|暴,可还是很管用的。 先斩后奏,反正宁言之也不舍得真对他做些什么。 至于那本书,宁言之要真能做得完,算他输。 反正他在赶过来的一路上,是没有想过自己会看见这本书的。 甚至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来了之后会看到这些。 一直在翻看着这本书上的内容,两刻钟就这么过去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知道是梁渐秋赶了过来,急忙一跃跳出了窗。 严定楠在心里回想了一遍刚刚看过的内容,悄悄地从窗缝中看了过去。 梁渐秋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用白布裹了。又拿出纸,割破了手指,用笔沾了血在宣纸上写了什么,再用纸将白布裹了。 严定楠从腰间抽出了匕首,悄无声息地进去了,在梁渐秋点燃纸卷前割破了他的喉咙。 春意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想过心肠很软的严定楠也会露出对谁恨之入骨的表情。 -- 第80页 那表情太出乎她的预料,虽说捂住了嘴,可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声音传了出去。 以为自己会被发现的春意心底一颤,却察觉到严定楠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动静。 她惊骇莫名,看见严定楠闭着眼,慢慢平息了一会儿,才收拾好了现场,拉着梁渐秋的尸体,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春意稳了稳心神,跳下去,将书翻到梁渐秋看的那一页,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原来被裹进白布里的,是小郡主胎毛笔上的胎毛。 而他割破了自己手指写的,是诅咒。 第49章 《奇闻异录》是一个人游历四方之后, 将自己的所见书写成书。 其中第二十三个故事,就是著书者在一个山村的时候, 见一个妇人被鬼附身, 摘取胎儿毛发,用白布裹着, 再在纸上用血写了诅咒的话, 用火烧了,再将灰烬埋入地下。 她做完这些后, 原本健健康康的孩子往后渐渐病痛缠身, 没活过满岁。 故事是真是假无从考据, 妇人是不是真的被鬼附身也无从考据, 作者估计也仙逝已久, 可书却保留下来了。 严定楠真的是气急了, 丝毫没留手。 不过他好歹还留了些理智, 将梁渐秋的尸体丢得远远的, 保证短时间之内没人找得到,找到之后也没人能认出这是梁渐秋之后,才回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 春意已经将东西放好, 又躲了起来。 严定楠冷着脸将书塞进了怀里,四下观察了一番, 确定什么异常也不会被人发现之后,才离开了。 春意在他离开之后,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 还是决定将饭菜都给端走,到了王府再销毁。 严定楠回到了王府,站在卧房门外,忽然有些怯场。 宁言之还在门内,这个认知让他有点儿不敢进去。 况且这件事情,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宁言之知道。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没有点灯,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用现在面对宁言之。 可他又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严定楠小心地关上了门,发现宁言之盘腿坐在床上,问他:“回来了?” 毫无防备的严定楠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去寻找女儿的身影,却没看见,当下就有些惊慌地问道:“宝宝呢?” 宁言之答道:“夏冰她们看着呢。” 严定楠扭头就往外走,实在是不看一眼就不安心。 宁言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能猜到和梁渐秋脱不了干系,他急忙下了床,说道:“等等我。” 严定楠等他追上来了,心底却越来越慌,拉着宁言之跑了过去。 他这态度让宁言之也跟着不明不白地急了起来,两个人赛跑似的到了夏冰她们的房间,拍响了房门。 很快,夏冰披着外衫开了门。 严定楠急切地问道:“宝宝呢?” 夏冰转身将宁玉琳抱了出来。 直到手上有了温度,将软软的、小小的女儿抱进了怀里,看着她不怎么开心的睡颜,严定楠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候,宁言之才有空问他一句:“怎么了?” 严定楠却仍然没有回答,宝宝是他心底一道过不去的坎儿,现在站在这里,仿佛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只是将自己的头埋在了宁言之的脖颈处,小声问道:“王爷,账往后再清算好不好?今晚将宝宝带回去。” 宁言之看着他这副死不撒手的模样,懂了他的意思,将人半揽在怀里,柔声说道:“好。” 一直到躺在了床上,宁言之也没问怎么了,他只是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严定楠的背,像是平时拍宁玉琳一样。 这让严定楠稍稍有些不自在,侧过头小声地对他说道:“我没事了。” 宁言之也不问他怎么了,料想春意应该是知道原委,打算明日问问春意。 他凑近了吻住严定楠的唇,轻轻啮咬。 严定楠极其轻易地就动了情。 他翻了个身,搂着宁言之的腰,难得主动地凑了上去。 枕头下的那本书还是没能被拿出来,可宁言之还是过了一个旖旎的夜晚。 第二日,宁言之抱着睡醒的宝宝去找了春意,总算是得知了原委。 他的反应和严定楠一样,下意识地看向了怀里的女儿。 春意也是忍不住将视线一直投放在宝宝身上。 她越看越是气愤,越看越是心慌,还是问道:“他怎么能对小郡主下手?” 宁言之嘴里答着不知道,心底却有了猜测。 对于梁渐秋而言,将花央送进宫争宠,这没什么;宁言之和严定楠的日子越过越好这也没什么,都是些无关大局的小事。 在他看来,在一年之后,这些人都是会被一网打尽关入囚牢的。 就算是严定楠重活了一遍,可将所有重心放在王府又不敢将事情都告诉宁言之的他也没什么威胁,毕竟回魂之前的他也没帮上什么忙,连逃跑都能被乱箭射死。 不知道严定楠死时细节的梁渐秋自然对他生不起什么戒备。 难的是“多出来的”宁玉琳。 事情再怎么变,一年后他入宫被囚的事情只要不变,就有挽救的机会,就还在梁渐秋的掌握之中。 -- 第81页 可郡主不一样,她是真真正正多出来的人,,原本没有的人,她还是宁言之的女儿。 无论是想将局势变回去,还是想提前斩草除根,他都想将宁玉琳除掉。 哪怕对方只是个不足半岁的小娃娃。、 更何况,诅咒之事向来虚无缥缈,如果小郡主出了事,没人会查到他的头上来,小郡主如故没有出事,那顶多也就是静观其变而已。 宁言之心有余悸之余,又是深深的瞧不起。 一旦有超出预料的事情就把握不住节奏,难怪梁渐秋会把鸿匿害死,还是怕对方抢了他的地位。 他低头看了看吃手指的女儿,将对方的手从嘴里拉了出来,笑着哄道:“不能吃手啊。” 看着乖乖巧巧笑眯眯的宝宝,宁言之心有余悸。 他不敢想象,如果诅咒是真的,他该怎么办,没有女儿的严定楠又该怎么办。 他甚至不敢怀疑诅咒的真假,不敢抱着一丝庆幸。 人死而复生时光回溯的的都有,更何况一个诅咒呢? 越想,也就越恨。 作者有话要说:  诅咒是我瞎编的!瞎编的!瞎编的! 所以梁渐秋即便做完了,小郡主也不会有任何事!!!╭(╯^╰)╮ 第50章 严定楠其实醒的不比宁言之晚, 他只是没有动作,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等宁言之穿戴整齐, 带着睡醒了睁开眼的宝宝出去了,才坐起来, 摸出了昨天晚上带回来的书。 他冷着脸, 将书细细地翻看了一遍。 书里有有借尸还魂的故事,有一梦过了多年的故事, 也有在梦里预知未来的故事, 但确实没有借自己的尸还自己的魂的故事, 更莫说再加了一个时光回溯。 将书收好后, 自己也穿戴整齐洗漱了, 才打算找一个地方将这本书给毁了。 这或许是孤本什么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既然这本书上的内容威胁到了宝宝, 严定楠便难以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莫说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差一点儿就能成功的情况下。 马上了要十一月了,天气比在中州的时候还要冷一些,比在江南的时候又冷又干燥。 严定楠直接走到了小厨房, 当着几个厨娘的面, 将这本书塞进了火里。 几个厨娘跟他跟的久了,知道他只是面上没什么表情, 心底却不像表面上那么冷,胆子也就大了些。 三四十岁的大娘们就是喜欢八卦些什么,嘴里不自觉地就会说出些话, 再加上她们有心想在严定楠面前露露脸,也就没怎么管自己那张嘴。Y。X。D。J。 其中一个直接张口问道:“王妃,这好好的书怎么就烧了?” “哦。”严定楠面无表情地胡扯道:“这本书写得不好,我不爱看。” 反正书已经不可能救回来了,这群人也不识字,唯一识字的李落染还不在。 等这本《奇闻异录》彻底被烧毁了,他才离开了小厨房。 一直到他走出了小厨房,依稀还能听见厨娘们交谈的声音。 其中一个说道:“等我有银子了,我也要买两本书,一本看,一本烧。” 另一个毫不留情地笑着拆台道:“莫说书本极贵,你根本就舍不得买……你识字吗你?” 严定楠低头笑了笑,这也算是,各家有各家的烦恼吧。 另一边的宁言之此时已经收了情绪,来来回回地找严定楠。 等他找到严定楠的时候,对方刚刚踏进卧房。 他能察觉到严定楠的不痛快,索性将秋落叫过来,让她抱着宁玉琳,自己走到院子里,从院角的树上折了两根树枝,递给严定楠,笑道:“比一比?” 严定楠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王爷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他什么的都没问,也知道王爷什么都不会说,他接过树枝,点了点头。 两人起初只是虚虚地比划了几招,后来不知是谁先谁后,居然真的开始过招了。 秋落站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两人过招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显然是动了真格的。 她迷茫极了——王爷怎么舍得对王妃动手呢? 王妃又怎么会对着王爷动手呢? 哪怕是“剑上”没带内力,可腾跃起跳还是运用了内力的,打在人身上也是很疼的。 这……这难道就是所谓已婚男人的世界你不懂? 她低头看了看,这边的动静显然已经吸引了小郡主的注意力,她正努力地将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秋落当即忘了自己之前在想些什么,欢喜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笑道:“快五个月啦~” 那边姐妹情深,这边却是“剑光剑影”。 严定楠一剑……姑且算是剑吧,一剑横扫过去,宁言之脚上退后两步,手上挡住了那一剑,却没有硬碰硬,而是手腕一转又将剑上的力道拨开了。 两人短暂分开,又碰在了一起。 宁言之已经被打了好几下了,严定楠也被打了几下。 两人虽说招式看起来极狠,可落到身上却并没有很重。 所以直到身上冒了汗,宁言之才脚步微错,跃到了严定楠的身侧,树枝尖打向了他的手腕,打算将对方的“剑”打掉。 可严定楠的反应更快,一个旋身就错过了“剑尖”,反手抽掉了宁言之手里的树枝。 -- 第82页 宁言之急忙将双手摊开,掌心对着严定楠,示意自己的无害。 严定楠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停了手,缓了缓神,扔掉了手里的树枝,问道:“王爷,要上药吗?” “要!”宁言之不怎么要脸地蹭上去,说道,“你给我上药。” “好。” 宁言之肃正了神色,说道:“既然王妃如此大度,本王也不能太过无情,王妃身上的伤,就由本王来上药吧。” 秋落想捂耳朵,再捂住眼睛。 可是现实实在是太残酷了,她既没有能同时捂住双耳双眼的手,也不能放开怀里的宝宝。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看着宁言之的目光在严定楠的身上扫了一圈,眼底带着明晃晃的暗示。 看见了这一幕的秋落只好低头盯着被包成一个球的宁玉琳,假装自己在很认真的看孩子,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过,王爷越来越不顾脸面了,这实在是个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 宁言之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打算要脸了,他甚至没将小郡主接过来,直接将严定楠拉进了卧房。 秋落只好抱着宁玉琳在院角当摆设。 小郡主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爹爹从自己面前经过,却察觉出来他们并没有打算抱自己,当即就不笑了。 不仅不笑了,大眼还水汪汪的。 秋落看着她那副小可怜样,感觉自己的心也碎成了一瓣一瓣的。 好在比起宁言之,严定楠还是打算要自己那张帅脸的,直接将宝宝抱了过来。 宝宝当即笑了出来。 这一奇景让宁言之也忘了让王妃给自己不怎么痛的伤口上药的事,奇道:“小小年纪变脸就这么快,跟谁学的?” 被扫了一眼的秋落很委屈。 有这样的父王,小郡主用得着学吗? 唉,脑阔疼。 第51章 那一场命案根本没能波及到王府, 宁言之和严定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受干扰。 反倒是在驿站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附近的县城村落里还渐渐地传出了几则妖魔鬼怪的故事, 说有驿站里有吃人的恶魔、或者这位大人是被鬼相中,带去阴间了一类的故事。 虽说最终这件案子还是不了了之, 但已故的梁渐秋在各种话本故事里活得风生水起。 等到快要过年的时候, 王府里才渐渐的听到了些许风声,府里说书的先生不甘示弱地编出了一个一个新奇的故事, 听得严定楠心里很是微妙。 姓沈的先生说梁渐秋在京城时招惹过一个姑娘, 那姑娘满心恋慕却被辜负, 死后心有不甘化为厉鬼, 此时是找他去阴间共同投胎, 来世才好门当户对, 永结同心。 姓李的先生说梁渐秋住的屋子里曾死过人, 那人自杀化为鬼, 却无法投胎,只好一直等、一直等,等一个可以夺舍的人。 过了很多年很多年终于等到了梁渐秋, 可等到梁渐秋的时候, 那鬼已经魔障,忘记自己等他的原因了。 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鬼只好一口吞了他, 沾血之后的鬼就是恶鬼,被黑白无常抓进十八层地狱受刑了。 关于梁渐秋的死因,严定楠还是没有告诉宁言之, 宁言之也没问他。 严定楠有些心虚,觉得王爷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却不知道宁言之早就从春意的嘴里听到了全部内情。 对此,宁言之表示这是一个很美好的误会。 等这阵“魔鬼风波”在王府里也退下了的时候,就要开始过年了,王府里也渐渐地开始忙碌了起来。 正是童谣里唱得“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延庆三十三年冬,十二月二十三日,雪天。 半岁还多的小郡主已经能坐着了,严定楠给她穿了大红色的棉衣,因为屋子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就没给她裹太多,方便她自己坐起来。 宇。 熙。 独。 家。 小丫头坐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冲着人笑,模样乖巧极了。 严定楠摸了摸她暖乎乎的小手,知道她也不冷,就放了心任她玩儿。 宁言之推开门进来了,嘴里叼着灶糖,手上还拿了根。 即便有屏风隔着,严定楠也能察觉到顺着门涌进来的寒风,他将小暖炉塞进了宝宝的怀里,才转头看向关了门进来的宁言之。 宁言之将身上的雪拍掉后才走到了床边,他将手里的灶糖递给严定楠,笑道:“尝尝?” 严定楠接了过来。 “二十三,糖瓜粘”。 宝宝伸手也想要,宁言之却不给她,还故意咬了一口,在她面前吃得欢。 严定楠看她眼巴巴的,还流着口水,简直无奈极了。 宁言之用手帕给宝宝擦了口水,又看了看她的牙,笑道:“连牙都没有还想吃?” 其实宝宝的牙已经冒尖了,她张着嘴,让宁言之看自己的牙。 宁言之摸了摸女儿的小下巴,得意地说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就是聪明。” 严定楠忽然记起来,宝宝不足一月的时候,宁言之好像还一脸嫌弃地说过她又丑又小又笨。 想到这里,严定楠忍不住看了宁言之一眼。 可宁言之根本没看明白他这一眼的意思,更得意了。 严定楠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见宝宝委屈地闭上了嘴。 -- 第83页 他将自己的灶糖递过去,看着宝宝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赞同了宁言之的后半句话,宝宝确实很聪明。 出生以来没尝过几次味道的小郡主满足地将自己摊在了床上,笑个不停。 严定楠将小暖炉放在一边,说道:“宝宝好像真的很聪明。” 宁言之双眼一亮,猜测道:“不会真是神童吧?一岁认字,三岁学文,五岁作诗的小才女?” 他琢磨琢磨,说道:“还真有可能,毕竟是我女儿。” 严定楠看着傻笑个不停的女儿,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宁言之的美梦。 他伸出食指,在女儿面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宝宝开心地抓住了他的手,就要往嘴里塞,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宁言之可惜地叹道:“不是也没关系。” 严定楠擦掉了宝宝笑出来的口水,说道:“不是才好,姑娘家的,何必那么累。” 此时是冬天,再过一年又一个月,就是严定楠经历过的,人生中最低谷的日子。 宁言之心里一动,试探道:“本王往后要给宝宝最漂亮的裙子,最华贵的珠宝……” 严定楠没有察觉出来,笑道:“那不是要养得刁蛮了?” “那又怎么样?”宁言之继续说道:“我大夏的郡主,再刁蛮也有人抢着娶。” 严定楠皱眉摇头,说道:“那可不行,那样来的人看上的都是宝宝的身份。” 宁言之慢慢软了神色,笑道:“怕什么,有咱们把关。” 未来啊。 他和严定楠的未来。 宁言之扫了一眼,提醒自己:哦对了,还要再加一个女儿。 严定楠似乎是忘记了一年后的难关,不厌其烦地又给宝宝擦了擦口水,笑道:“还早着呢,宝宝还没满岁,你就想把她嫁出去。” “哪有。”宁言之一口将剩下的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本王养她一辈子绰绰有余。” 严定楠没听清,转头问道:“什么?” 宁言之见他眼底没了担忧,急忙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这三个字严定楠即便是没听清楚也能猜得出来,摇头说道:“吃那么急干什么?真怕宝宝和你抢?” 宁言之忍不住笑了出来,差点儿呛着。 严定楠和宝宝都侧头看他。 宁言之一边笑一边摆手,好不容易不笑了,他才指着小郡主说道:“没牙。” 小郡主可不乐意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宁言之刚刚的笑是嘲笑,又见他食指指着自己,模模糊糊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在嘲笑我,他居然在嘲笑我。 一直笑眯眯的宝宝哭了,大哭。 严定楠吓了一跳,急忙开始哄。 可小郡主真是伤心透了,大哭声传出好远,宁言之惊愕极了,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问道:“哭、怎么哭了?” 严定楠简直想骂他一句明知故问,奈何小祖宗还哭得撕心裂肺,恨不能将天哭塌,将地哭裂,将湖海尽数化成眼泪流下来,委屈的什么似的,只好继续哄她。 宁言之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来——定楠还没这么哄过我呢!!! 关于女儿未来的美好幻想全都被这哭声打碎了,他只好无奈又痛心地一起哄。 天晓得!他也没这么……哦不,他哄过严定楠…… 宁言之心里更委屈了,恨不能自己也坐地哭上一场,好让严定楠也来哄哄他。 可他更清楚……他是哭不过这小祖宗的…… 这种时候,哄没用,骂不敢,连拨浪鼓都成了噪音,灶糖都仿佛是苦的。 宁言之实在是没招了,他摊在床上,委屈道:“这叫什么事,还没叫我爹爹,先哭一场?” 严定楠也是着急又心疼,闻言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干脆面无表情地说道:“怪谁?” 宁言之连忙站起来说道:“怪我怪我……哭声好像小了。” 也许是哭了一会儿哭累了,宝宝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小了。 严定楠轻轻拍着她,直到她彻底睡着了,才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宁言之凑近了看看,宝宝在梦里都是委委屈屈的,仿佛随时都能流下眼泪。 他小声说道:“乖乖,这也太可怕了。” 严定楠面无表情地看他。 宁言之假装自己毫无所觉,硬是若无其事地说道:“幸好我叫她丑丫头的时候她还小,以后要改成大美人。” 严定楠还是面无表情地看他。 宁言之乖乖低头认了错。 他这副小媳妇儿的模样把严定楠都给气笑了,还颇为自己不平道:“谁知道她听得懂……再说了,她以前也没这么哭过……” 严定楠当着他的面握了握拳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语气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前也没这么哭过。” 宁言之急忙摇头,深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拿出一块手帕给严定楠擦了擦头上的汗,柔声说道:“辛苦了。” 自从宝宝开始长牙流口水之后,能和她接触的人都随身带了几块手帕,宁言之也不例外,如今能给严定楠擦擦汗,他心底还有几分得意,仿佛自己也当了一回贤夫良父。 严定楠看了看他手上的手帕,说道:“这一块刚给宝宝擦过口水。” -- 第84页 宁言之尴尬地换了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对,这是我亲爹。嘲笑我、说我丑、说我笨的人,他是我亲爹。 【悲伤辣么大jpg】【笑容里带着疲惫jpg】 第52章 【倒v结束】 日子过得很快, 似乎是眨眼就到元宵节了。 宁言之在元宵节当天收到了顾连霄和陶无涯的飞鸽传书,先飞到的是顾连霄的鸽子, 他打开一看, 巴掌大的纸条上写着:“我提亲成功了,婚期在三月十六。” 下面画了两个简易的人, 两个人都穿着喜服, 胸前戴着大红花,笑脸很夸张。 最后还有两行小字:“知道你们来不了, 隔着画纸感受一下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就知道哈哈哈哈。”宁言之嘟囔道:“本王孩子都有了, 还会羡慕你不成?” 口不对心的宁言之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成亲的时候, 那算是有生以来他人生中的最低谷, 所以脸色很不好看。 而严定楠的表情, 他居然已经忘了。 不过想来也是紧张的冷着一张脸吧。 好好的婚礼, 成亲的两个人顶着这样的脸, 身份都比他们低的大小官员怎么敢造次。 如今被顾连霄再次提及,害得他也想再给严定楠补一个婚礼,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 不过可惜……这就不太可能了。 严定楠凑过来看了看, 问道:“写的什么?” 宁言之将信递给他, 自己对着冬藏招了招手,说道:“将库房的那只玉雕鹅包了, 再加上些其他的,给顾连霄当新婚贺礼。你和秋落一起去中州吧,赶在三月十六成亲之前将贺礼送到。” 结果玉雕鹅才刚送出去, 又接到了陶无涯和柳千帆的飞鸽传书。 陶无涯的信上写道:“我要和千帆成婚了,婚期定在五月初三……知道你们来不了,但我还是要说……我要入赘到柳家了,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宁言之嗤笑了一声。 再往下看就是一些问候的话,大致就是定楠如何了?宝宝怎么样了?春意秋落好不好之类的。 一直到当天夜色擦黑,他才收到了柳千帆的飞鸽传书。 柳千帆的信上写道:“王爷,我已去陶家求亲,婚期定在五月初三,望转告定楠。” 宁言之伸手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宝宝抱进了怀里,又将纸条递给严定楠,说道:“柳千帆让我转告给你的。 严定楠看了一眼,叹道:“可惜都去不了。” 宁言之空出一只手揽着他,笑道:“可惜什么,咱们成婚的时候他们也没来。皇兄那边也应该收到消息了。” 严定楠伸手扶着宝宝,接口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宁言之忽然说道:“我想回京一趟,近日上一封折子,大约三月初能到京城,再下圣旨到西北,又是将近两个月,我们加紧时间出发,能在六月半之前到京城。” “以宝宝的名义,父皇应该会同意,咱们回京能打乱他们的部署和计划,再者……”他小声说道,“若父皇是被他们害死的,咱们也能拦一拦。” “然后再出发去边关,我记得没错的话,秋季应该有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秋初应该能到。” 严定楠点了点头,又问道:“时间够吗?” 宁言之笑道:“若是没人拦着,自然是够的。” 严定楠又问道:“若是有人拦着呢?” 此时王府外忽然炸开了硕大的烟花,一朵又一朵,美不胜收。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严定楠被这动静吸引,往外看了一眼。 宁言之也在此时说道:“放心,本王的折子,还没人敢拦。” 烟花很美,这是大夏独有的技术,无论是邻国还是塞外,都没有这些。 严定楠点了点头,又往外看了一眼,说道:“元宵节呢。” 宁言之牵了他的手,笑道:“出去玩儿玩儿?” 严定楠摇摇头,说道:“宝宝还小……” 宁言之将宝宝递到他面前,说道:“宝宝都七个多月了,你看她肥嘟嘟的,肯定没事。” 看起来确实肥嘟嘟胖乎乎的,可那是因为衣服厚啊。 严定楠捏了捏宝宝的脸,权衡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 虽说元宵节人多,可他的功夫不弱,一定能护住宝宝和王爷的。 这么一想,严定楠就放心了。 元宵节是每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又叫上元节。以往有宵禁的时候,每天夜里都不许出家门,只有元宵节才会放五天假期,不少年轻男女都是在这一天互许终身,成就好事的。 自从来了西北,严定楠和宁言之还没怎么出过门。 今日街上极其热闹,小吃摊,卖花灯的,猜灯谜的,还有戏台子和变戏法的。 到了胸口碎大石的地方,严定楠看了一眼,凑近了宁言之说道:“他们这石头是提前摔碎了再粘好的,砸起来不怎么疼。 可看的人只图个热闹,不管里面的门道。 两人再往前走,是个卖馄饨的摊子,还有元宵。 出来时刚用过了晚膳,现在还不饿的两人就没管,全然不顾宝宝快要流到下巴上的口水。 往前是一家飞刀扎苹果的,宁言之不等严定楠说话,自己先点评道:“顾连霄的手法比他好多了。” -- 第85页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也在逛着的顾连霄并不以此为荣。 再走下去就是各色各样的花灯和灯谜,灯谜猜了几个没意思,两人干脆去看花灯了。 国家海清河晏百姓安乐主要体现在什么地方呢?不就是生活水平高,生活质量好么。 如今灯市繁华,人人都带着笑脸,手里都有余钱。天上还放着各色烟火,四周灯火绵延而去,恍如白昼,也算得上是幸福美满了吧。 宁言之环顾四周,还是低头专注地看起了花灯。 有花有鸟,无不新奇,无不别致。 他转头对严定楠说道:“在京城的时候还有放河灯的,那才叫美。” 严定楠将一盏花灯递到他面前,笑道:“回家之后放进池子里?” 宁言之忍不住想笑,又喜欢他说的“回家”这两个字,便柔声答道:“好。” 两人买了好几个花灯,艰难地在人流中走着。 前面一片叫好之声。 舞狮子和舞龙的灵活地抖动着身躯,追逐着绣球。 严定楠看了一会儿,说道:“真厉害” 宁言之看了几眼,也点了点头。 他忽然说道:“我们回去吧?宝宝困了。” 严定楠低头看了一眼,宝宝确实困了,只是周围太热闹,她不习惯,即新奇又兴奋,这才撑到这么晚。 两人就此打道回府。 想象中的危险并没有发生,宁言之护着宝宝,严定楠在一旁护着宁言之,平平安安地回到了王府。 花灯被点燃了放在池子里,倒影在水里泛起涟漪,确实很好看,只不过还是比不上秦淮河的美丽。 夜里天很冷,严定楠顾忌着被宁言之哄睡了的宝宝,没多看就回了卧房。 宁言之忽然说道:“定楠。” 严定楠抬头问道:“怎么了?” “上元节嘛。”宁言之笑道:“和你说一次情话。” 他趁着严定楠愣神的功夫,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心悦你。” 严定楠心里一紧,抓住了他的手。 宁言之问道:“到你了。” 严定楠被他盯着,已经说过了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干脆抬手捂住了宁言之的眼睛,小声说道:“我也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选自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听说521才是虐狗节,以及这一章是520写的,所以这是一章迟来的虐狗章节。 咳咳,当然,我也是单身狗。 入v都要发红包的,明天的新章节只要留言都送红包么么啾~~ 另外仗着你们的宠爱求一波预收,戳专栏看古耽预收《放开我的猫》。 文案: 俗话说:海清河晏出瑞兽,盛世将倾生妖邪。 这是一个夹杂在两者之间的、混乱的年代,也是属于妖邪魔鬼和降妖师的年代。 只是,相较于别的降妖师,梅醉要多了几个其他的烦恼。 “宋财主!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猫,里面封印了千年恶魔!不能去你们家看大门!” “时尚书!那不是我师兄,是妖怪!不懂捉妖之术!” “诸位妖友!那是我师兄梅洛,也是个捉妖师!真的不能当你们的大王!” 事后,由于他到处造谣,被自己的师兄梅洛伸爪子挠了一顿。 被挠也美滋滋的梅醉抱着自家的师兄,心底却在苦恼。 #所有人都以为我师兄是猫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觊觎我家的猫怎么办?# 爹娘说人心险恶,果然诚不欺我。 第53章 【一更】 冬藏和秋落带了两份礼, 先去中州参加顾连霄和顾遥临的婚礼,再去江南参加柳千帆和陶无涯的婚礼。 顾连霄肖想已久的玉雕鹅还是到了他的手上, 只等三月十六收礼了, 只可惜宁言之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更不能嘲讽几句他的见钱眼开。 宁言之将折子写好递了上去, 转眼就是三个多月, 终于在四月下旬的时候,上面还是准了宁言之的折子。 不知道宫里经历了什么, 皇贵妃又有没有再说些什么, 可既然肯让他回去了, 那就是对他有利。 宁言之和严定楠这次前往京城, 不仅带了十几个侍卫和几个丫头, 还带了李落染。 李落染似乎和邓杨责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是不是宁言之猜错了。 但带上总比不带好, 毕竟他也想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娶李落染。 人少了, 行走的就快,如此才在六月上旬到了京城。 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回到阔别一年多的静王府, 宁言之也没什么念想。 宝宝生辰是在六月十二, 还有五天。 延庆三十四年六月七,晴天, 宁言之回到王府。 六月八,宁言之带着严定楠和宝宝进了宫。 今上是在椒房殿接见他们的,这原本是慧皇后的居所, 现在空了下来,虽说每日还是有人打扫,到底空旷了不少,也冷清极了。 今上在踏进这里的时候,很明显是愣了愣,似乎想起了曾经慧皇后在的时候。 慧皇后是小家碧玉的模样,五官端正,娇小玲珑,上完妆后更是精致美丽。 可她及不上凤贵妃。 宁言之知道要来这里的时候也是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 第86页 若是慧皇后还健在,入宫拜见母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慧皇后过世已久,椒房殿就一直空了下来,此时入宫也只用拜见延庆帝。 而且,皇贵妃居然也跟着来了。 宁言之实在是搞不懂这是什么组合,延庆帝有什么别的意思或者根本就没有意思,干脆就不想了,也不管周围的环境。 宝宝已经会说话了,不过只有简单几句。 宁言之坐在一侧,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扶着她站好,笑道:“宝宝,叫皇爷爷。” 宝宝穿了件粉红色的小裙子,小腰带上绣着翩跹的蝴蝶,因为四周都是陌生人,虽说宁言之和严定楠都在,可她还是有点儿怂,怯怯地叫了声:“皇爷爷。” 延庆帝忽然说道:“朕记得你也是十一个月时就会说话了。” 他这句话是对宁言之说的,说完之后自己心里也有些怀念,便笑道:“宝宝起名字了吗?” 宁言之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起了,宁玉琳……只是与三皇弟的名字重了一个字,不如父皇再取一个名字?” “与长辈重字确实不好。”延庆帝点头说道:“那就改成昱吧,上日下立,有光明之意。” 他越看宝宝越喜欢,忍不住说道:“抱过来给朕看看?” 宁言之就将宝宝递了过去,只是自己也没走,顺势站在一边等着。 一年多不见,延庆帝更显老了些,他眼角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无不彰显着这个事实。 宁言之站在一侧看着他,忽然记起幼时他也曾这么抱过自己。 宝宝怂兮兮地趴在延庆帝的怀里,一双眼睛却一直看着宁言之。 延庆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宁言之的表情,像是怀念,像是喜悦,但无疑都是亲近。 一向嚣张得浑身都是刺的儿子能露出这么个表情,还真是不容易。 他将快缩成一团的宝宝递回去,笑道:“大夏第一个郡主,封号安平吧。” 宁言之接过宝宝,和严定楠同时跪下,说道:“儿臣替宝宝谢过父皇。” 至于宝宝还小一类的托词,宁言之根本没想说。 延庆帝只给了封号,可没有相应的月俸和食邑,那这个安平郡主的封号就只是一个空号,代表不了什么。 再说了,这好歹也是延庆帝的亲孙女,静王的嫡长女,有个封号又怎么了。 延庆帝摆了摆手,让宁言之和严定楠站了起来,严定楠看着他的动作,恍然发现,宁言之之所以有这个习惯性的动作,都是和延庆帝学的。 他看着这一幅子孝父慈的模样,忽然很替宁言之委屈,很想问一问延庆帝——你知道你最宠爱的妃子正想着怎么争权夺利让她的儿子登基,将你挤下去吗? 你知道你最喜爱的小儿子正在想着怎么将他的两个兄长赶尽杀绝吗? 你知道你面前将要一岁的宝宝,原本没有出生的机会吗?? 可是延庆帝什么都不知道。 严定楠也什么都不会问,什么都不会说。 他沉默着坐回去,余光瞥见皇贵妃的表情,忽然很想笑。 那是掺杂了嫉妒的委屈,以及毫不掩饰的愤恨。 可那张脸上露出再恶毒的表情,也只会像个不怀好意的美人蛇,而不是狰狞。 世上向来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宁言之得了好处,她就不开心。 延庆帝忽然转过头去,问道:“玉儿快要十四了吧?” 她在延庆帝转头的时候就低头将所有表情都敛下了,眼底残余的不满也被唇角的笑容掩盖,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初闻此言,她稍稍有点儿转不过来,答道:“是,玉儿已经快要十四岁了。”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尾音稍稍有点儿上扬,每说一句话都能勾得人耳朵一麻。 延庆帝点了点头,说道:“不小了,给他定一门亲吧。” 皇贵妃一愣,问道:“皇上想给玉儿定哪一家的?他脾气不太好,臣妾怕……” “无妨。”延庆帝说道:“言之之前脾气也不好,如今你看,懂事多了。” 宁言之下意识地看向了严定楠,然后说道:“那是因为儿臣娶了个好男人。” 此话一落,严定楠的脸顿时就红了,尴尬地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才好。 延庆帝却没有多在意,笑道:“那朕也要好好挑一挑,给玉儿挑一个好妻子。” 皇贵妃抿着唇笑了笑,双眼微弯,显得愈发动人。 她轻轻点了点头,软声说道:“都听皇上的。” 明明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恍惚还是明艳的少女。 妆容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宁言之轻哼了声,嘟囔道:“谁也没定楠好。” 延庆帝哭笑不得,附和着他说道:“好好好,定楠最好。” 宁言之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根本不管他语气有几分是纵容,几分是真心。 “宝宝生辰是六月十二对吧?”延庆帝说道:“满岁就该抓周了。” 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初八,再过四天就是了。” “也好。”延庆帝忽然咳嗽了几声,皇贵妃替他拍了拍背,担忧道:“皇上,静王多日舟车劳顿,还是让他们回去休息几日吧,此刻时辰不早了,臣妾也扶您回去歇一会儿。” 宁言之皱眉问道:“父皇您怎么了?” -- 第87页 延庆帝缓了缓,笑道:“没事,前天夜里染了风寒。” “还没好?”他说道:“太医院的人呢?” 延庆帝笑道:“无妨,一直在喝药,这两日已经轻了些,人上了年纪,就是容易生病。”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又不常练武,身体差了些,自然容易生病。 可宁言之不能这么说,他只能皱眉,装作极为不赞同的样子,说道:“父皇只是偶感风寒,马上就好了,跟上了年纪有什么关系,您正值壮年。” 他这话刚说完,延庆帝又咳嗽了几声。 皇贵妃担忧地问道:“皇上?” 延庆帝点了点头,笑道:“回去吧。” 宁言之和严定楠目送延庆帝离开了,才抱着宝宝离开了。 宫人见状快跑几步,在前面引路。 宝宝被宁言之抱在怀里,抱着宁言之的脖子死不撒手,宁言之只好轻轻拍着她。 他奇怪极了,问严定楠道:“你说宝宝是随了谁了,怎么这么怕生?” 严定楠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许是随了我了吧。” 宁言之刚刚那一句也只是随口问的,见严定楠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此时也只好正色道:“姑娘家的,就应该矜持一点儿,怕生就对了,哪儿能见人就要抱。” 对于他的这个说法,严定楠无法反驳。 转头看见女儿乌溜溜的大眼睛,严定楠问道:“小孩子怕生很正常吧?” “也有不怕生的。”宁言之说道:“都一样,长大了就好了,太活泼的也不好管。” 他将宝宝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口,笑道:“反正谁家的小孩儿都没咱们家的宝宝好。” 严定楠在一边,看见宝宝将头埋在宁言之的肩膀上,傻笑个不停,赞同道:“确实,谁都没有宝宝好。” 宁言之摸了摸宝宝的头,惊奇道:“嘿,还害羞了,这一点也随你。” 这一句话也让严定楠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送红包。 第54章 【二更】 静王带着长女回京办满月酒席的消息传到了京城里, 一众官员是怎么想的就不谈了,表面上却都要笑着来送贺礼。 然后在私底下还要再讨论一番静王或者安王有没有可能东山再起, 太子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登基的问题。 反正商量到最后都是静观其变。 于是清寂了一年多的静王府又热闹起来, 络绎不绝的礼品被送了进来。 六月十二日清晨,梳洗好了的宁言之正在磕着一把瓜子, 一边嗑一边说道:“有好些都在猜我回来是不是想夺|权的, 哼哼,他们猜破头也猜不到本王就是回来看两眼。” 他看了一眼专心致志给宝宝喂蛋羹的严定楠, 提醒道:“口水又流出来了。” 严定楠拿起一边的手帕给宝宝擦了擦嘴, 继续喂。 宁言之不满道:“你还没这么喂过我。” 严定楠无奈道:“王爷, 您多大了?” 宁言之哼唧道:“不管本王多大你都能喂我啊。” 严定楠只好舀了一勺蛋羹喂给他。 不过宁言之虽说不要脸呢呢, 还没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尤其是对着宝宝委屈巴巴又惊愕的眼神, 实在是张不开口。 严定楠笑道:“不是说要我喂你吗?怎么又不吃了?” 他转手将蛋羹又喂给了等着吃的宝宝, 根本不管难得被堵得没话说的宁言之。 宁言之也很委屈。 天知道之前那个乖乖听话不会反驳他还会脸红会害羞的严定楠去哪儿了。 等喂完了蛋羹, 严定楠又给宝宝擦了擦口水,才将春意喊了进来。 吃饱了的宝宝心满意足地被抱走洗澡去了。 严定楠转身又去收拾抓周时放的东西。 宁言之无奈道:“别紧张,你都收拾过好几次了。” “不是紧张。”严定楠说道, “我就是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东西。” 宁言之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说道:“你都收拾了好几次了。” 严定楠这才坐在了桌边,还是觉得不怎么安稳。 宁言之将手里的瓜子倒在桌子上, 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没事,别紧张。” 严定楠嘴硬道:“不紧张。” 宁言没办法, 就拉着他打算出去转转。 严定楠又想起自己刚刚准备好的东西,有胭脂、木剑、玉如意、书、笔一类的。 他问道:“王爷,你猜宝宝会抓什么?” 宁言之说道:“不知道,你费神想这个也没用,等等就知道了。” 严定楠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可自己也控制不住想七想八的,实在无奈。 宁言之转了话题,说道:“父皇不止是风寒,我昨日得来了消息,他人老了,身体有所亏损,只能慢慢调养。” 严定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那就不是他们下的手了。” “不知道。”宁言之说道,“还有一年,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太医院也不是吃白饭的。 “对了。”严定楠说道,“京城也有飞鸽楼,可以让人暗地里看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宁言之又抓起瓜子开始嗑。 不过片刻,穿戴一新的宝宝就被抱了进来。 严定楠顺手接过来,看着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宝宝,好歹不那么紧张了。 -- 第88页 宝宝抬头朝他露出了个笑脸,还有没长齐的牙。 春意说道:“王爷王妃,有客人到了。” 严定楠问道:“这么早?来的是谁?” 春意答道:“好像是左相家的小公子。” 宁言之将瓜子往桌子上一扔,说道:“走,见客去。” 严定楠抱着宝宝跟在后面。 对于党|派|之|争,左相一直是置身事外,所以任了职位的儿子们也都和他一样。 最出名的当属这位小公子,那是真真正正的神童,三岁识千字,四岁可颂诗,五岁能写文。 所有人都以为等左相告老之后,他就是下一任的丞相,可他的名字却越来越无人知晓。 直到十五岁时出去游学,京城算是彻底遗忘了邓杨责,更莫说那虚无缥缈的任职之事了。 他再次被人所知,是一年前入朝出仕。 邓杨责给他行了礼后又说了几句祝福的场面话,两人才绕着真正目的打起了圈子。 直到又来了客人,宁言之打算去看看,才听他说道:“王爷,草民听闻王府有一位随行侍女名叫李落染,不知是不是真的?” 宁言之当然不能说有,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说道:“本王也不知道。” 他冲着春意招了招手,装模作样地问道:“王府中可有人名叫李落染?” 春意福身一礼,答道:“有,现在小厨房中任职。” 宁言之又冲着邓杨责笑道:“确实有,不知邓大人与她有何渊源?” 邓杨责拱手一礼,说道:“王爷,臣曾到各地游学,走到长安时曾被一些地痞无赖联手相欺,浑身财务尽数丢失,人也差点儿丢了一条命。” 宁言之当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问道:“竟有此事?本王在长安呆了一年,竟然不知道。” 邓杨责苦笑道:“王爷位于高处,下位的官员自然不敢拿太多‘小事’来打扰王爷。臣当时丢了半条命,被李姑娘捡去了,才得以活命。” 宁言之笑道:“本王这就让人将李姑娘带来。” 邓杨责深深一礼,说道:“多谢王爷。” 宁言之摆了摆手,问道:“那邓大人后来如何了?” 邓杨责颇为无奈,说道:“还能如何?臣当时身在异乡又身无分文,无处答谢李姑娘。想要报官找回财务,却连面都见不着,只能回京。” “后来很久臣才知道李姑娘家里出了变故,她也进了王府谋职。” 说话间李落染已经到了。 她有些茫然且不安地行了礼:“王爷、王妃、大人。” 宁言之指了指邓杨责,说道:“你认得他吗?” 李落染眯眼看了看,由于对方身份太高,她的目光显得有些躲躲闪闪的。 等看清了之后,她明显有些惊愕,小声答道:“认得……在家里时曾经见过……” 邓杨责对着宁言之行了一礼,说道:“臣愿用白玉佛像一座,恳请王爷……” 宁言之打断他的话,说道:“她只是来王府做工的,本王无权干涉她的去留,邓大人若想带人走,还是问李姑娘本人吧。” 邓杨责又问李落染:“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愿意不愿意随在下回府,愿以贵宾之礼相待。” 李落染不明白他家里是什么样的环境,更不明白他是多高的官,至于邓杨责随口所说的白玉佛像,她更不知道那是多贵重的东西。 她只是下意识地对面前这个人很敬畏,无论是对方周身的气度,还是对方标准的通语,亦或者是她听不懂的话,都让她很敬畏。 她根本不敢抬头,低着头说道:“当时只是奴婢顺手,而且王妃对奴婢有恩……奴婢不能走……” 邓杨责笑着摇头道:“也罢也罢,只是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若有什么要求,可尽管提。” 宁言之没管住自己的嘴,随口说道:“以身相许不就行了?她救你一条命,你还她一辈子。” 他这句话一落,邓杨责和李落染都红了脸。 邓杨责有些尴尬地说道:“也无不可。” 李落染没懂他说的什么,只听到了“无”“不”,想着自己确实配不上对方,就点头道:“奴、奴婢确实,配不上大人。” 两个人回答的完全不一样,宁言之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根本没打算听答案,反倒是邓杨责叹道:“今日静王殿下在此见证,在下愿娶姑娘为妻。” “姑娘若是愿意,三媒六聘娶姑娘过门,姑娘若不愿意,在下只当未曾说过这番话,往后也绝不对人提起,以免污了姑娘清誉,如何?” 莫名其妙见证了一番告白,宁言之也很茫然。 李落染不知自己该不该同意,都快急哭了,下意识地看向了严定楠。 严定楠也很尴尬,只好出声解围道:“李姑娘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求亲为时尚早,不如将原委告诉她,再说别的?” 邓杨责点了点头,将原委尽数说了一遍。 李落染摇了摇头,说道:“救人是奴婢该做的……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邓杨责没想到她会拒绝,愣了愣。 李落染安安静静地站在严定楠的身后,心里紧张地要死,连宝宝冲着她一直笑都没发现。 宁言之摆手让她下去,说道:“邓大人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为难你,更不会乱嚼舌根的,你放心。” -- 第89页 李落染应了声是,几乎是小跑着下去了。 宁言之刚想说些什么,又见邓杨责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臣会找人提亲,还望王妃能为臣说些好话。” “你还真打算以身相许?”宁言之问道。 “不是。”邓杨责笑道,“她是个好姑娘,臣此番求亲,是认真的。” 宁言之点了点头,替严定楠应下了。 反正只要不让他娶李落染,怎么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留言送红包。 第55章 【三更】 这么个小插曲过去之后, 宁言之一边琢磨着自己有什么原因可能会娶李落染,一边去了正厅。 女眷男妻此时是和官员分开坐的, 严定楠抱着宝宝和他们坐在一起, 宁言之在前厅招呼其他客人。 由于严定楠也是男妻,女眷们也不好太过疏离, 和其他的男妻们虽说不太亲近, 却也没有排斥或者抱怨什么,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他到底是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局面, 也不好和姑娘妇人们八卦哪家的小姐怎么怎么了, 谁家的公子少爷适合做女婿什么的, 只好坐在首位, 任由他们不时说几句恭维的话, 再暗地里将他打量一番。 严定楠浑身的不自在, 也不怎么想和他们说话。 反正他和宁言之只是来京城暂住, 几日后等宁言之将京城的局势摸清楚, 就可以走了。 而此时他的身份是最高的,他若是不想做什么,没人能逼他。 等到开宴前抓周的时候, 严定楠抱着宝宝进了院子里, 延庆帝,皇贵妃, 宁玉之,宁言之都在里面等着。 抓周时是不允许大臣们在场的,宁言之将东西摆好了之后, 延庆帝居然放了个空白的圣旨上去,在场的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延庆帝却乐呵呵地笑道:“落盘,到你了。” 落盘是皇贵妃的艺名,取自“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她勉强笑了笑,说道:“郡主身份尊贵,臣妾便放个算盘吧。” 皇贵妃放了一个银作框,羊脂玉磨成珠的小算盘,说道:“希望郡主往后聪慧无双。” 天晓得她多么希望小郡主以后蠢得像小猪。 宁玉之倒是没有他娘那么容不下人,或者说,他骄傲到了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地步。 他放了个砚台。 所有的物品被摆成了半圆,宝宝要被放在中间。 人有点儿多,宝宝怂兮兮地趴在严定楠的怀里不肯去。 严定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放在了物品中间。 笔、墨、纸、砚、刀、尺、针、线、胭脂、算盘、如意、书、剑。 宝宝现在已经走得比较稳了,她慢慢悠悠地走了两步,顺手抓了胭脂盒和毛笔,又快步跑了回来。 严定楠伸长手护住她,看她咧着没长齐牙的嘴,乐呵呵地冲着自己笑,心里也软乎乎的。 宁言之笑道:“抓得好,才貌双全。” 严定楠总觉得不管宝宝抓个什么,他都能说出一朵花来。 既然宝宝没有抓到圣旨,宁言之就将它还给了延庆帝,可延庆帝却没接,只是说道:“给了她的就是她的,君无戏言。” 他又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们若是不想要,扔了也行。” 几人可不敢和他一样开玩笑,宁言之只好接了过来与严定楠一起跪下,说道:“谢父皇赏赐。” 宝宝原本想将笔和胭脂都塞进严定楠怀里,自己伸手要他抱,此刻被打断了,也学着说道:“谢、谢……” 宁言之怕她说错话,引导着说道:“谢皇爷爷。” “谢皇爷爷。” 宝宝忽然笑眯了眼,重复着后两个字:“爷爷、爷爷。” 延庆帝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笑道:“言之,她比你小时候讨人喜欢多了。” 宁言之挑眉道:“儿臣何必讨人那么多人喜欢,定楠喜欢我就够了。” 严定楠没料到他还会这么说,愣了愣,又红了脸。 宁言之余光瞥见皇贵妃阴沉的面色,心里痛快极了,脸上也愈发好看,显得那句话很是真诚。 延庆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也是。” 他将宝宝还给了严定楠,说道:“朕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说吧。” “儿臣打算三日后就走。” 延庆帝愣了愣,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快啊。” 宁言之答道:“儿臣有了封地,在京城久待毕竟不好。如今宝宝满岁,将她带来给您看看,看完了自然就要走了。” 延庆帝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皇贵妃跟在他身侧,身后跟着宁玉之,三人又回宫了。 再看皇贵妃时,她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宁言之将宝宝接了过来,严定楠也将怀里有些硌人的胭脂盒和毛笔拿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又问道:“王爷,我们这就要走了?” “对啊。”宁言之说道,“京城的情况已经有了个底,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曹家一群草包,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皇贵妃一倒,他们就完了。” “中立党欣赏文启的才华,邓杨责又承了我们的情,皇兄一侧的人在皇贵妃一侧得不到重用,自然不会乱投靠别人。” -- 第90页 “鸿匿死了。”宁言之侧头看向严定楠,说道:“就看有没有第二个和他一样聪明的谋士了。” 他这句话一落,严定楠又紧张起来。 故意吓吓他的宁言之这才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不过你我有了防备,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中计,你说对不对。” 严定楠点了点,宁言之又说道:“况且父皇刚赏了一个圣旨,只要父皇在世,就没人敢动我们。” 这是一句实话,至少在这一刻,严定楠希望延庆帝能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宴席是午时过后才开的,吃一吃再说几句拉拉关系,就算完了。 虽说是宝宝的满月宴席,可是宝宝的精力根本就撑不完全场,没过多久就开始打起了哈欠,严定楠见状就将她送回了卧房。 等着宝宝睡完了午觉,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王府上基本没了客人。 由于三天之后就要走,严定楠和宁言之去找了李落染,宁言之开门见山地问道:“邓杨责说要三媒六聘娶你过门,是真心的,你同意吗?” 李落染下意识地看向了严定楠,在她的印象里,严定楠就是个心肠又软待她又好的恩人,是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 这一眼让宁言之很不乐意,他挑眉为邓杨责说起了好话,只打算将李落染留在京城,免得再和严定楠眉来眼去。 况且他的梦里李落染死的极惨,若是不和他们走在一起,也就不会出事了吧。 李落染听他说了一堆诸如“他自幼聪敏,出口成章,往后前途不可限量”、“他家虽说盛产清官,可家大业大,你去了一定不会受苦”、“你是从我王府中去的,有本王给你撑腰,他不敢欺负你”一类的,只觉得自己好像什么时候招惹了宁言之。 要不然王爷怎么会这么想把她送出去? 可宁言之说的再多,也抵不过李落染所说的:“奴婢救人是应该的,邓大人不必想着报恩。” 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坏一桩亲”,严定楠只好问道:“若邓杨责不是想报恩,而是真心的呢?” 李落染红了面颊,小声说道:“京城里的大人,怎么会看上奴婢呢?” 宁言之被她磨得没了脾气,闻言哼道:“也许他就好这一口呢?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还管他为什么?” 李落染心里下意识地怕那种大家族,此刻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搞得宁言之也没办法了,只好继续带着她。 可谁料第二日邓杨责就跟着媒婆踏进了王府的门。 宁言之摆了摆手,说道:“你自己去问吧,本王什么都说了,她就是不肯。” 邓杨责笑道:“那臣就去了。” 他脸上带着笑,在宁言之眼里是在有些碍眼,便没忍住跟了过去,想看看大才子也没招的样子。 邓杨责见到李落染的时候,对方已经洗好了衣裳,正在晾晒。 他很耐心地等着李落染洗完了,才问道:“姑娘,在下是来求娶的。” “大人。”李落染也很无奈地说道,“奴婢已经说过了,若是为了报恩,大可不必,当时的情况,只要是个人就会救您。” “可是他们没有。”邓杨责笑道,“救了我的是姑娘,说明姑娘心善。” 李落染似乎是想反驳什么,又听邓杨责说道:“也是我们有缘分。” 话被堵了回去的李落染又听邓杨责说道:“在下是真心求娶。” 几番话被堵回去的李落染说道:“大人你我门不当户不对,况且奴婢识字有限,不比京中贵女有才华。” 邓杨责毫不犹豫地拿宁言之举了例子,说道:“静王与王妃也门不当户不对,可他们依旧生活美满。至于才华……我已经够聪明了,何必再娶一个有才华的妻子?” 他看面露无奈的李落染,大致知道了她在顾忌什么,干脆笑道:“我已在吏部任职,届时便会被分出家,有人陪着才好,至于诗词,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慢慢教给你,效仿古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落染权衡了一下,分出家门就没有妯娌婆婆,不会像她娘一样被欺负。 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的,即便邓杨责往后不遵守承诺了,她也是正妻,大夏没有平妻这个说法,凡是后进门的都是妾,没人能比得过她的地位。 思索好了的李落染就点了点头。 没看成好戏的宁言之转身走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能把李落染留下来也是一件好事啊,至少她离定楠越来越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言之:【突然兴奋jpg.】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选自白居易的《琵琶行》。 万字长更奉上~~再次推荐我的古耽预收文《放开我的猫》~~ 第56章 在李落染这个问题上, 宁言之和严定楠保持了一致——离她越远越好。 严定楠忽然记起来一件事,问道:“王爷, 李落染在京城举目无亲, 我们是不是还要当她的娘家人送嫁?” 宁言之哼道:“本王给她当娘家人,她也消受得起?” “咱们不是要走吗?” “是啊。”宁言之说道, “所以没法儿给她送嫁, 交给邓杨责,他自己娶妻让他自己想办法。” 严定楠点了点头, 问道:“那我出去问问?” 春意正好来敲了敲门, 说道:“王爷, 邓大人让奴婢转告一句话。” -- 第91页 “说。” “王爷三日后返还西北, 他求娶李落染多有不便。所以先将人带走了安置在别院里, 也不必再劳烦王爷费心。” 宁言之纳闷道:“李落染就跟他走?” 春意答道:“原本是不肯的, 听完缘由就肯了。” 李落染的父亲好歹也是个秀才, 母亲勉强算得上是大门户里出来的, 未嫁先去男方家里这种事情,按她的家教是做不出来的。 奈何邓杨责几句话一说,她再留在王府里就变成了给王爷王妃添麻烦。 李落染只好答应了他, 暂时去别院里, 到时再成亲。 她还留了几个心眼儿,知道冬藏打听消息很有一手, 此刻冬藏虽然不在京城,可夏冰与她呆在一起那么久,必然会耳濡目染的, 先将京城的人物或者大事件打听一番,免得出什么差错。 所以还去找夏冰打听了一下邓杨责是不是有过妻子,或者养过外室。 答案是没有。 邓小公子一直在外游学,不可能有什么红颜知己能陪他天南地北的随意走,也不羽曦读佳可能养什么能等他好几年的外室。 毕竟他走的时候才刚刚十五。 回来的一年里,他又忙于朝政,而后任职、升职,与朝中大臣打好关系——中立的才更要好好处理关系,要不然敌人也是双倍的。 以至于邓杨责居然单身到了现在。 这么一问,她就放心了,虽说还是有些不安,但留在王府里还不如嫁出来。 首先,严定楠不是那些闲的没事干连自己孩子都不用养的贵妇人,不会给她寻摸夫家,到时她只能自己找丈夫。 其次,即便她能找个好夫家,可知根知底对丈夫有恩情总好过什么依仗都没有。再说了,真有那么好的人家,对方为什么不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这么一想,她就跟着邓杨责走了。 宁言之毫无心理负担地说道:“你看,我就说邓杨责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吧?” 严定楠原本觉得,将一个姑娘家独自留在京城不太好,奈何李落染自己都同意了,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留来留去留成情敌怎么办? 因为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要多带些东西,夏冰提前就开始带着人收拾了,还打算再带几队侍卫。 天色已经擦黑了。 抱着宝宝去吃奶的春意也进来了。 满岁的时候,孩子的主食就可以慢慢偏向饭食了,只不过要做得精细一些。 再过一段日子,宝宝就可以不吃奶了。 宁言之轻轻掐了掐宝宝的脸,笑道:“等着,父王将你的生辰贺礼拿来。” 说起这个,他还颇为骄傲,当初在宝宝的满月宴上,他曾对陶无涯说要亲手给宝宝做一个玉器,如今终于实现了。 严定楠默默地等他拿出来。 如今说起来,他当时也只当宁言之在开玩笑,早已忘记了这件事。 估计陶无涯也不记得了。 可偏偏宁言之还记得。 “拿来?”宝宝对着严定楠学道:“拿来?” 严定楠注意力转到了宝宝身上,笑道:“拿来给你。” “给我?”宝宝笑眯眯地说道:“我的。” “嗯。”严定楠放满了语速,教她说话:“宝宝猜猜看,父王会给你什么?” 宝宝忽然搂着他的脖子不开口了,只是眯着双眼“嘿嘿嘿”地傻笑。 严定楠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宝宝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头发细细软软的,小脸蛋儿也软乎乎的。 她傻笑着说道:“我的,爹爹、我的。” 严定楠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都是你的。” 宁言之进来的时候,双手是背在身后的。 他一进门,就遭受到了两双眼睛的注视,一双是宝宝的,一双是严定楠的。 严定楠双眼犹带笑意,问道:“拿来了?” 宁言之却没将东西拿出来,他严肃着脸问道:“猜猜看我给宝宝做了什么?” 严定楠没猜,他转过脸去,对宝宝说道:“你父王来了。” 宝宝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了白白胖胖的小手。 宁言之不再卖关子了,他将手里的玉如意拿了出来。 这个玉如意比平常的要稍小一些,严定楠不太会赏玉,要真让他说吧,那就只能是——看起来和别家的不太一样。 当然,外形还是差不多的,就是感觉有些歪。 细节处…… 怎么说呢,挺对不起王爷那张得意的脸的。 不过宝宝还是很捧场的,毕竟她看不出什么来,有礼物收就开心得不得了。 宁言之期待极了,他问宝宝:“喜欢不喜欢?” 宝宝朝他伸出手,宁言之左手抱着她,右手拿着玉如意,让她慢慢玩儿。 严定楠在他转头过来的时候就点头道:“好看。” 仿佛是觉得自己不够诚恳,他又加上了后半句:“我就做不出来,王爷真厉害。” 他吹嘘得宁言之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美滋滋地说道:“我教你啊。” 严定楠闻言转移话题:“哪位师傅教的王爷?” “长安第一玉雕师——玉生。”宁言之得意道:“他原本姓李,后来接触到了玉雕,就改姓了玉,说自己是为玉而生的,又改名叫玉生。” -- 第92页 严定楠不清楚他在得意什么,又怕自己贸然接话打击到了王爷的自信心,只好关心道:“王爷学了这么久,累了吧?” “不累。”宁言之丝毫不知他的苦心,摇着尾巴吹嘘道:“这点儿小事儿哪儿能难得倒本王?不就是一个玉如意吗?本王可是全方位的天才。” 严定楠看着那把玉如意,实在是有点儿牙疼。 他真的不能再违心说那把玉如意精美漂亮了……那实在只是一个外形有些像玉如意的棒槌。 好在宁言之只是打算炫耀炫耀,并没有真的想让他接话,这让严定楠舒了口气。 一直到三天后上了马车,严定楠看着宝宝腰上挂着的棒槌,还是很欲哭无泪。 王爷,这真不是我瞎想…… 女儿的审美观会被你的手艺给带偏的啊…… 已经六月十五了。 一直到八月初,才回到了长安。 柳千帆和陶无涯来得比他们早了几天,毫不见外地住在了王府里,秦家姑娘不是说着玩儿的,也留了下来,秦家二哥怕她被欺负,也跟着来了。 宁言之和严定楠进门的时候,陶无涯和柳千帆正坐在房檐上,笑嘻嘻地问他们:“惊喜不惊喜?” 他跳下来,接过宝宝,叹道:“我就走了那么几天,小宝贝儿都长这么大啦?” 宁言之啧道:“就几天?你们家几天就能从冬天到秋末?” 陶无涯丝毫不介意他这么说,笑道:“你那只玉雕鹅还真送对了,我们走的时候,顾连霄说他过几日就来。” 宁言之往后看了一眼,总觉得顾连霄在图谋他的家产。 他再转头看时,陶无涯已经将宝宝放进了柳千帆的怀里,严定楠在教宝宝叫人。 宝宝似乎还记得柳千帆和陶无涯,居然没有露出“我爹爹又不要我了”“我爹爹又把我扔给别人了”的表情,乖乖地叫“舅舅”、“舅夫”。 看得陶无涯眼馋极了,柳千帆也笑容不绝。 宁言之嘚瑟道:“乖吧?” 陶无涯点点头,笑道:“又乖又聪明。” 柳千帆问道:“一岁多了吧?” 严定楠点了点头,答道:“一岁又两个月。” 原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的秋落跳了进来,欢喜地摸了摸宝宝的脸,笑道:“小郡主越来越漂亮啦~~” 知道她在夸自己,宝宝大大方方地冲着她笑了笑,看得秋落捂着胸口一直跳脚,一边蹦跶一边傻笑道:“哎呀哎呀真好看~~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严定楠一听别人夸自家的宝宝就开心,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等秋落终于跳够了,恋恋不舍地看了宝宝好几眼,才美滋滋地说道:“王妃,少主让奴婢和姐姐先去边关探探底,我们几天应该就能到,届时给你们飞鸽传书。” 严定楠点了点头。 宁言之笑道:“再过几日,就可以放出消息,说静王招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年后: 宁昱琳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过了十五岁生辰,举行完了及笄礼。 严定楠送给她的礼物是一根簪子,半青半红,青的部分被雕刻成了花枝,红的部分被雕刻成了娇艳的花。 最妙的是这玉的颜色过度极其自然,戴在宁昱琳的头上,分不清是人比花娇还是花衬人颜。 宁言之看得好奇,问道:“这玉是哪来的?” 严定楠随口答道:“我去找玉生师傅学着雕的。” 宁言之来了兴趣,拉着严定楠去挑了几块玉,又去找玉生学着开始雕刻玉簪。 严定楠手快,控制力也好,学起来比他快得多。 然而一个月后,王爷拿着自己雕刻好的玉簪问二人:“怎么样?” 玉生凭借着上面乱七八糟的花纹勉强辨认道:“这是……流云簪?” 宁言之不觉得他能猜出来很厉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将严定楠雕刻的拿出来,笑道:“他的怎么样?” 玉生点头答道:“王妃天资之好,平生仅见。” 宁言之挑了挑眉,递给了严定楠一个眼神。 凭借着对王爷的了解,严定楠觉得这个眼神的意思可能是——不愧是本王的王妃,有本王的风范! 严定楠又见宁言之拿着他自己的问玉生:“那这个呢?” 他觉得要糟,转头看玉生,对方面不改色地说道:“世间罕有,非凡人可赏。” 严定楠舒了口气,知道王爷的自信心是从哪儿来的了,也知道王爷的审美是从哪儿偏的了。。 于是王爷被瞒了很久。 据安平郡主所言,她最发愁的事情就是和父王一起挑东西,她觉得好看的饰品,静王一律说:“你戴的什么玩意儿?” 然而静王挑的饰品,她也只有一个念头——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我真是你亲生女儿?你居然让我戴着这东西去见人?? 唉,心好痛…… —————————— 才看见“CP可逆不可拆”土豪大大居然给我投了个浅水炸弹嗷!! 第一次收到浅水炸弹哈哈哈~~ 万分感谢嗷~~ 第57章 陶无涯逗了会儿宝宝, 转过头对宁言之说道:“你就没个亲兵什么的?” 宁言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他,问道:“你说我有什么功夫能养亲兵?皇宫里?京城里?” -- 第93页 “父皇本就有些猜忌, 我再弄这些, 不是亲手将把柄给他送了上去?” “西北呢?”陶无涯问道,“来西北的时候总可以要一些兵吧?” 严定楠出声解释道:“大夏有律例规定, 亲王不可无故在封地内养私兵, ” 宁言之接口道:“不过侍卫还是有一些的。”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就那么一点儿家财, 居然还有顾连霄在天天盯着。 也是心累。 陶无涯继续问道:“没别的了?” 宁言之正替自己感到不平, 闻言没好气地反问道:“你们算不算?算的话就有, 不算就没有。” “啧啧。”陶无涯同情地说道, “两倍的封地说来好听, 一点儿实权都没有。” 他吹了声口哨, 说道:“顾连霄还真说对了, 他还让我带了几个暗卫, 到时和秋落春意一起走,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宁言之一愣,又听陶无涯说道:“不过他说这是有条件的, 以及, 你书房摆的那个玉白菜挺值钱。” 难得被兄弟情感动了一把的王爷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来,将他的感动冲刷的一干二净, 顺便提醒他——别逗了,顾连霄那人恨不能钻进钱眼儿里,怎么可能主动往外送人? 严定楠忽然迟疑着开了口:“可是……王爷书房的玉雕, 是仿品啊。”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宁言之忽然开口说道:“是真品。” 玉是真的,也真的是白菜形状的,怎么就不能算是真品了? 面对众人狐疑的眼神,宁言之一点儿都不心虚,淡定自若地想道。 严定楠丝毫没有怀疑他,说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陶无涯也不怀疑了,反倒是笑道:“假的才好,那家伙掉钱眼儿里了,上次我问他什么时候过来,他居然问我要三十两银才回答。” 柳千帆笑了笑,说道:“你不是没给吗,还在生气?” 宁言之哼道:“真给了他的才傻。” 他话锋一转,又说道:“走吧,进去再说。” 陶无涯一边和柳千帆嘀嘀咕咕,一边跟了上来。 严定楠接过宝宝,随口问道:“二哥当上武林盟主了?” “当然。”陶无涯说道:“他功夫高,顾连霄又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当不上就天理难容了。” 知道了没什么问题,严定楠就放下了心,抱着宝宝进了王府。 秦家姑娘将留下来的几个侍卫打的鼻青脸肿,此刻正在教他们一些小诀窍。 秦家二哥对她已经不抱什么关于文静一些的希望了,面瘫脸看着她过着兵头头的瘾。 此刻秦七陌看见宁言之,双眼一亮,抱拳行礼道:“王爷!” 宁言之走到她面前,又听她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秦家二哥一见她这样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管教道:“那是战场,你还当是以往那些弟子们跟你比着玩儿的?” 秦七陌笑嘻嘻的,根本不怕他,也不管他,就等着宁言之的回答。 宁言之是个不怎么守规矩的王爷,也不怎么在乎周围人的没大没小,也没理秦道宇,只是回答了秦七陌的问题,答道:“休息几日再去。” 也让这边的人去探探底。 秦七陌并没有什么异议,继续去训练那几个侍卫了。 又过了两日,顾连霄和顾遥临也到了。 他们只有两个人,身体素质又极好,所以来的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少得多。 又过三日,凑齐了的人准备出发了。 大夏以西是荒漠,以北却有大片大片的草原。 游牧民族天生生活在马背上,他们养牛养羊,草原就是最好的牧场。 所以牛羊肥美,马匹强壮。 骑兵比之步兵具有天生的优势,进攻锐不可当,撤退马足生风。 而大夏朝在骑兵这一方面比较弱,兼之重文轻武,每年都只能任由游牧民族在边关肆虐。 一到秋冬季节,青草渐渐减少,牛羊马匹没了吃的,他们就会来欺凌大夏的子民,抢夺粮食。 以往大夏强盛的时候,他们会进贡马匹牛羊,相应的,他们也会从大夏获得足以过冬的粮食。 可现在,较之以往天差地别。 宁言之模模糊糊地记起这是因为天灾,草原大旱,草木枯死,牛羊大批大批的死亡,所以才会有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 之前的小打小闹顶多算得上是骚扰,毕竟只是抢夺粮食,没怎么伤人命。 可这次的不同。 宁言之到的时候,定北大将军正在部署防守。 他被小兵引着找到了定北大将军所在的位置,因为不了解情况,就没出声说什么。 止住了小兵通禀的话后,没他打扰里面的人,也没进去,在外面听了一会儿。 里面的人没发现他,还在继续说着,声音稍稍有些模糊,不过不影响听。 正说到草原的干旱,现在还是秋初,可青草已经有枯萎之势,只怕敌军会比往年提前进攻。 男人分析了一番,下令道:“加强防守,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再增加两队,密切注视他们的行动。” 而后是整齐划一的回答:“是!” 宁言之轻轻露出了个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周三的更新不要等啦~直接在周四看吧~~ -- 第94页 _(:зゝ∠)_我尽量每章都在三千字左右……不包括周三…… 还有啊嘿嘿嘿,我明天想请个假,后天再更新~~ —————— 今天我对神祈求:神啊!我想爆肝日万! 神说:别傻了,孩子,你就算连肾一起爆了,也只能日六千。哦,还是在没课的情况下。 话说 第58章 一般而言, 重要的地方都有许多士兵巡逻,所以定北大将军秦然泰也不会想到外面有人, 更不会出来查看。 他自己训练的兵自己清楚, 白天不会有人打瞌睡,晚上轮流巡逻, 也不会犯困。 所以他出来的时候很明显地愣了愣, 看了看周围的人,不过他随即就明白过来——不是什么人都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而不被士兵防备的。 这也是宁言之自己来, 让其他人去城里的原因。 更何况几日前春意和秋落就已经表明了身份, 虽说女子不得进军营, 可如今江湖上一些姑娘也都是功夫高强不弱男子, 能得之相助是幸事, 怎么可能会往外推。 所以秦然泰已经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份。 宁言之将自己的私印给对方看了看, 秦然泰当即单膝下跪, 双手抱拳, 脊背挺得笔直,行礼道:“不知王爷驾到,未能远迎, 还望王爷恕罪。” “无妨。”宁言之对他很有好感, 或者说,他对所有行的正坐得端的人都能另眼相待。 将秦然泰扶了起来之后, 宁言之才说道:“是本王未曾让人通禀,怕打扰了将军,将军不必多礼。” 秦然泰自觉不着痕迹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又抱拳说道:“多谢王爷。” 宁言之率先问道:“听将军所言,近日将有战争?” “是,往常约是在秋中或秋末,今年怕是会提前。” 宁言之正愁自己知道的那些没法解释,正巧遇上了秦然泰说这些,还补充了些他不知道的细节。 他思索了一番,却没再开口问些什么。 秦然泰忍不住又将他打量了一番。 在传言里,至少在他听到的那些传言里,宁言之绝对没有这么正派。 无论是他在京城时的蛮横,还是在西北时传出来的宠妻,给人的都是目无尊长、不学无术、喜怒无常、只知道玩乐的印象。 如今一看,传言倒是不尽属实。 宁言之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却没多在意,他在想西戎。 千年之前,当时中原统|治|者为了区别,将中原之外分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 西戎只是泛称,大夏以西有许多部落,有的强大,有的弱小。 强大的部落或者吞并其他部落,或者分裂成小部落,再被吞并。 有书记载,戎多“披发左衽”,生活习性与中原人大不相同。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此时最强大的部落是瓦鲜?”宁言之忽而问道。 “没错,而且他们隐隐有吞并其他部落的野心,若是成功了,恐怕会成为大患。” 宁言之轻轻笑了笑,说道:“不妨事,再强的敌人没了首领,也是一盘散沙,将军不必忧心。” 秦然泰听他说的笃定,问道:“王爷可是有办法解决了?” 宁言之模棱两可地答道:“本王想先了解一下瓦鲜的情况,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难免有空谈之嫌。” 秦然泰一抱拳,说道:“是。” 其他的将领陆陆续续地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却没有多问,而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宁言之和秦然泰聊完后就回去了,严定楠抱着宝宝,忽然记起一件事来…… 这一段时间过得太美满,恍惚间居然有种已经与宁言之暮暮朝朝过了很多年的错觉,连一些事情都忘记了。 此刻他才记起,春意和秋落,就是在与瓦鲜的征战中,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自他还魂,春意和秋落一个比一个的鲜活娇艳,不停地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居然让他忘记了这件事。 严定楠心里一凉。 他时光回溯之前可没有两个丫头去瓦鲜探底的事情。 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却没什么人注意到。 顾连霄和顾遥临也许是缺乏安全感,在刚来的时候就去将周围的环境了解了个大概,此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至于陶无涯和柳千帆,他们两个正在收拾屋子。 不光他们两个,夏冰和冬藏也在收拾着屋子。 严定楠抱着宝宝,坐在了被铺好的床上。 宝宝早就已经添上了稍厚的衣裳,抱着他的脖子,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打着瞌睡。 严定楠抱着她走出门,正巧遇上进来的宁言之。 他的不安太严重了,宁言之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严定楠将他拉进屋子,问道:“春意和秋落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宁言之答道,“摸个底而已,即便将附近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都查清楚,也用不了多久。” 春意和秋落来了差不多有四天半,去瓦鲜也该有三天。正常来算的话,应该就快该回来了。 严定楠深吸了口气,慢慢说道:“我怕她们出事。” “西戎有一个部落,天生大力,防御力极高,我全力一剑尚不能取他们的性命,更何况她们两个……” -- 第95页 “无妨。”宁言之说道:“她们两个机灵,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还有一人善用毒。”严定楠继续说道:“可用毒控制人的心神。” “歪门邪道倒是不少。”宁言之点评之后宽慰他,说道:“安心,她们不会有事的。” 严定楠还是有些不安,干脆和宁言之说起了西戎的格局。 “西戎有不少部落,对大夏威胁最大的是瓦鲜,人数最多的是泽哈,还有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部落,周围人都说他们是邪神的后裔,才会拥有各种古怪的能力,并且人数比较少。” “他们结盟了,想要从大夏获得粮草来度过寒冬。” 宁言之摇了摇头,笑道:“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想再占便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严定楠点了点头。 夏冰正巧在此时进来,问道:“奴婢已经收拾好了,王妃还有何事要奴婢做的吗?” “没事了。”严定楠说道。 宁言之忽然接口道:“春意和秋落的也收拾了?” “都收拾好了。”夏冰答道,“我们住一间。” 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那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秋落就跳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夏冰,笑嘻嘻地说道:“夏冰姐姐真好~~” 她转头又看见了严定楠和宁言之,春意在此时也进来了,两人看起来都平平安安的,就是有些灰头土脸。 浅色衣裙上染了灰尘的夏冰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反倒是秋落尴尬地收回了手,小声道了歉。 春意行了礼,说道:“奴婢此行查到瓦鲜骑兵约有五千以上,首领名叫明阙,几年前篡|位夺|权,囚|禁了他的兄长。泽哈首领名叫池寨,部落中人多,可骑兵较少,战斗力反而不如瓦鲜。” 她皱了皱眉,说道:“最古怪的是另一个部落,他们人数虽少,却称自己有神的血脉,并且人人都力大无穷,女人的力气也不比男人弱多少,他们的首领是一个老人,自称神使,似乎可以控制人的心神。” “神使有一个徒弟,自小养在身边,部落里的人都称呼他为圣子。似乎神使和圣子都没有这种力大无穷的能力。” 宁言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严定楠,才说道:“本王知道了,还有吗?” 春意低头答道:“奴婢只打听到这么多。” “没事。”宁言之说道:“这些就足够了。” 他侧头看见严定楠将睡着了的宝宝放在床上,笑道:“先下去休息一日吧,来回倒也辛苦。” 于是春意和秋落就下去了,夏冰自觉自己再待在这里也无事可做,也跟着下去了。 宁言之问道:“定楠,是不是春意和秋落会出事,你才这么紧张?” “是。”严定楠没有犹豫,将一切都告诉他了,说道:“是那个神使,他虽然看着老,可动作却不慢,混在人群中朝我发了几枚带毒的暗器,春意和秋落替我挡了……就没救回来。” 宁言之拉过他的手,笑道:“你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了防备,就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信我,她们不会出事的。” 严定楠觉得胸口有些闷,说道:“不止是她们。” 宁言之拍了拍他的背,又听他说道:“如果春意和秋落没事,父皇会不会也没事?” “定楠。”宁言之犹豫着说道:“前些日子,花央给我传了书信……说父皇年幼时曾遭人下过毒,年轻时不明显,老了就会有后遗症,只怕最多,也只能活三年。” 严定楠愣住了,问道:“我们在京城的时候,不是还说可以慢慢调养吗?” “父皇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宁言之将额头抵在严定楠的肩膀处,说道:“勾起了病根。” 他没几年好活了。 严定楠一下一下地拍着宁言之的背,脑子有片刻是空的。 他想着王爷那么难过,那安王呢? “王爷……”严定楠问道:“皇兄知道吗?” 宁言之的声音闷闷的,说道:“应该知道吧。” 他不知道,但他猜测宁业之应该知道。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想到了慧皇后说过的一句话。 “言之聪慧外露,业之锋芒内敛,我不担心业之,只担心言之。” 他当时在想,皇兄确实给够内敛的,敛得都快看不出来了。 还在想着:担心我干什么?父皇最宠爱我,还有人敢动我不成? 现在才觉得,未知的确最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更新啦~~惊喜不惊喜~~ 作业补完一身轻~ ╮(╯▽╰)╭ 西北之后就会回京城,将所有的谜团都解开~嘿嘿嘿~~~ ———————— 谢谢白夜长歌大大的地雷嗷~~ 第59章 眨眼就是五天过去了。 城墙上巡逻防守的士兵更多了些, 城里的百姓也战战兢兢,没事绝不出门。 有种让人焦躁的平静。 宁言之期间和秦然泰谈了谈, 对方也给了他一些信息, 他将自己知道的整理了一下,告诉了周围的人。 顾连霄摸着下巴问道:“我去把他们的首领都暗杀了?”嶼、汐、團、隊、獨、家。 话刚说完, 他就“啧”了声, 说道:“显得我不是个好人一样。” -- 第96页 彼时宁言之正在思索着什么,嘴上却毫不含糊地说道:“别这么说, 显得你像个好人一样。” 顾连霄刚想反驳什么, 就听他又说道:“暗杀这条路肯定不行, 我们的敌人不止西戎。” “自从大夏式微, 梁木就开始虎视眈眈, 我们先动手, 正好给了他们结盟的理由——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梁木受到的损失比我们小了那么多?” “我们先动手?”严定楠皱眉问道, “他们抢了那么多次, 怎么能叫我们先动手?” “不一样的。”柳千帆语气不带什么情绪,说道:“他们动手抢粮食,却没伤人, 即便伤了人, 也只是普通百姓。可我们动手,目标却是他们的首领。” 顾连霄似乎是想反驳什么, 动了动嘴唇,却只是说道:“不都是人么。” 他声音很小,别人也没接这句话, 他也不需要别人接话——事实上,王权至上的年代,人命和人命的价值还真是不一样的。 宁言之偏头看他,问道:“你能暗杀整个西戎吗?不能。” “只要不能斩草除根,他们就必定会联合其他部落,与梁木结盟,联手对付大夏。” 陶无涯一直听他们商量来商量去的,却还没商量出什么,就问道:“给个准话,到底该怎么办?” “我能在大夏无敌手,自然也能取了梁木首领的首级,杀到他们不敢有新皇登基不就行了?” 没有新皇登基,就没有出决策的人,梁木与这些部落就不能结盟了。 可这是不可行的事情。 纸上谈兵与真正实施起来跟本就是天差地别。 柳千帆知道他心里也着急了,劝道:“大夏与梁木是两个国家,你即便能将他们的皇室全部杀了,也只会让两国关系彻底恶化……” 陶无涯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懂……你们继续讨论吧。” 顾连霄说道:“我可以下毒,保证不让人看出痕迹,伪装成自然死亡。” 宁言之揉了揉额头,说道:“自然死亡……没了一个首领还可以再选一个,你能杀到最后一个吗?即便能挡一时,他们也会因为食物不足而来,区别只是少了几个人。” “为什么不能做笔交易呢?”顾遥临问道,“既然他们的牛羊马匹可以换我们大夏的粮食,为什么不两全其美。” “以前换过,”宁言之解释道:“但他们太不知足了,能免费抢来的东西,为什么要换。” 柳千帆忽然问道:“你们说那个最神秘的部落供奉了邪神?” 严定楠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他们说自己供奉的是草原的守护者。” 柳千帆没反驳这一句自欺欺人的话,而是说道:“那我们可以效仿。” “他们防御高,我们有轻功,他们力大无穷,我们有内力。只不过是体魄比常人健壮了些,他们能自称是神的血脉,我们也能自称是神的弟子。” 柳千帆轻轻笑了笑 ,问道:“顶级的轻功可以足不沾地,瞬息移动到另一个地点,用来唬一群门外汉还是可以的。” 顾连霄一愣,笑道:“好主意!” 第一场试探是在两日后,带头的是瓦鲜的首领明阙,明阙后面的是池寨和几个个子高壮的男女,再往后就是几大部落的骑兵。 同时,宁言之站在城墙上,耳边是秦然泰一声声的命令,和士兵们整齐的步伐声。 严定楠站在他的身边,却将宝宝交给了春意秋落,没让那两人上战场,只让她们好好照看着小郡主。 她们二人起初还不同意,非说有夏冰和冬藏就够了。 还是宁言之给了理由之后才同意留在城里的。 宁言之说:“前些日子已经用我和定北大将军的名义向江湖招安,那些武林人士,若是有纪律的还好,没有纪律的还需要训练。” “人多了,秦七陌和秦道宇就管不过来,军营里又没有武力能够震慑他们的,还需要你们帮忙。” 责任加身,春意就有些说不下去了,秋落却还说道:“可以分批呀?七陌姐姐练完一批再换另一批。” 宁言之下意识地朝着秦七陌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胡扯道:“她练完一批,那一批就是她手下的人,听她差遣,若是让她练完一批还有一批,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秋落双眼一亮,问道:“那是不是等我和姐姐练完了,那一批人也是我们手下的人?” 宁言之笑道:“是。” 两人就将异议吞回了肚子里,听从了安排。 江湖很难界定,小到地痞流氓,大到一派掌门,都可以说自己是江湖人,甚至某些打过架的人都可以说自己是江湖人,吹嘘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江湖人士,自以为有些本事的,能得人青眼的江湖人士,都有一种迷之自信,他们一来就是奔着将军之位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军队里阶级的划分,更不知道将军也分为好几等,下面还有千总和把总。 但这都不妨碍他们对自己的迷之认知。 某些胆子小但心思活络的,也想来,不仅是因为军队里可以发俸禄,他们还会觉得那么多江湖人,那么多兵,自己不一定能上前线。 或者说,江湖人飞天遁地,一剑可斩数十人,自己在后面跟着跑跑就行了,没有什么风险。 不过不管是什么理由,来的人不会少。 -- 第97页 秦七陌手下已经有几十人了,后勤里还专门分人来接引这些江湖人,免得他们找错地方。 而往后,人还会越来越多。 漫无边际地想了一会儿,下面的人开始由远及近地跑。 草原广阔无垠,马儿有充足的场地,而且到处都是食物,饿了就吃,所以他们的马都是膘肥体壮。 宁言之探头看乌压压的一群人由远及近,大片大片的,心底有些震撼。 秦然泰也许是看惯了,仍然能冷静地下达命令。 站在这里,面对着数不清楚的敌人,你就会明白,一个人武力再高都没用。 两军对垒,秦然泰先派出了几千人的先锋,带着城门前的绊马索和专门对付马的钉子,希望可以多抵挡一阵。 可仍然挡不住。 有人开始倒下了,后面的人还在往前冲。 瓦鲜的明阙挥着大马刀,在最前面,大夏的先锋官也冲在最前面。 陶无涯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复杂。 他分不清楚自己此刻是应该惋惜同情还是震惊害怕,可事实上,他心里忽然有些豪情。 只有豪情。 闪身到了宁言之旁边,他向秦然泰请示道予溪団对:“将军,我下去会一会他们?” 他知道军令如山,也知道秦然泰有部署,干干脆脆地说道:“我去他们的后方,既能阻挡他们的进度,也不会扰乱大夏的步骤。” 秦然泰皱眉问道:“你一人?” 听出了他话里的质疑,陶无涯不仅没有生气,反倒畅快地笑道:“将军可莫要小瞧我这‘江湖第一剑客’之名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剑,剑穗鲜红,碧玉透亮:“大丈夫,生当立于天地,死当无愧本心!” 柳千帆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问道:“那我呢?” 陶无涯忽然一愣。 柳千帆又问道:“你将我置于何地?” 陶无涯结结巴巴地答不上来。 秦然泰眼底隐隐有些失望之色,转过头继续观看战局。 柳千帆忽然笑道:“你怎么能自己去,不带我呢?” 他也晃了晃手里的剑,那是一把温柔的、君子的剑,使剑的也是一个温柔的君子。 可温柔的君子柳说道:“大丈夫生当立于天地,守家卫国。” 王权使得权利集中,也使得这个时代的人对国家以及统治者的归属感极强。 眼前忽然没了二人的身影,宁言之转了目光,远远地看见了两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也想下去。”他说道。 “再等等。”严定楠眯眼将周围环境观察了一遍,确定没什么不知道的,潜在的敌人了,才说道,“好。” —————— 明阙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也是一个目中无人的人。 草原民风彪悍,他更是其中楚翘。 正常人干不出光明正大篡了父亲的位,还囚禁了自己哥哥的事。 他不仅干|了,还光明正大,恨不能别人不知道,借以威震民众。 之前准备的很充足,目前马匹还是健壮的,部落里的人状态也都很好。 他以为自己能攻破这座城池,占取大夏人的土地。 他以为自己能无往不利。 事实也和他预想的差不错,他扛着巨大的马刀,坐在最好的战马上,畅快地一刀砍下去,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美好场景。 自己就能攻下大夏,何必受梁木的制约,以及那些不平等的条件? 这些想象都很美好。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道银光。 那银光极细,一时极暗,一时又因为阳光而极亮,他下意识地用刀去挡,身体本能地偏向一边。 可他躲不过,并且永远地失去了一根胳膊。 到了这时,他仍然没有看清楚那道银光,以及银光后面一闪即逝的黑影。 他只知道,那是人,是大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更新不了了……这次是真的。 端午三天假期打算回家一趟,明天一整天的课,晚上才能坐车回家,估计到家已经半夜了,我又晕车晕的厉害,所以没时间码字。 _(:зゝ∠)_委屈宝宝们过一个没有更新的周六了…… —————— 谢谢白夜长歌大大的地雷~~ = ̄ω ̄= 第60章 那个人会用剑却不爱用剑, 会用暗器却不爱用暗器,会杀人却不爱杀人。 他是顾连霄。 同时, 顾遥临也悄无声息地向池寨刺了一剑, 瞄准的是脖颈。 一击得手。 爱不爱只是个人因素,可另一侧却是无数的大夏百姓,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宁言之与严定楠也落了下来, 站在了明阙面前,严定楠守在宁言之的周围, 替他看好环境, 抵挡周围人的攻击。 宁言之丝毫不介意自己捡了顾连霄的漏, 对着明阙王对王似的挑了挑眉, 拿出了自己只练习过却没有见过血的剑。 他其实还想说一句台词的, 像话本故事里, 或者说书先生们常说的开场白, 帅帅气气地再争个面子。 即便没人鼓掌, 他心里也会觉得自己真是帅的玉树临风绝无仅有了。 多棒。 可明阙被激发出了凶性,他断了一条胳膊,有多疼就有多恨, 有多恨就有多狠。 -- 第98页 他的大刀很大很长, 此刻斜插在地上,不比宁言之矮。 这也是个天生奇力的人。 明阙弯腰将刀拔了出来, 一刀砍了上去。 本想说一两句的王爷不得不避开了,心底却在恼他不按规矩来。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草原人毕竟没看过大夏的话本故事。 空气中隐隐弥漫起了血腥气, 经风一吹,混着草木的气息,马匹的气息,再掺着厮杀声,侵蚀着人的五感。 这种情况下,要么怕得站不起来,要么逼出自己心底的凶性,压下所有的胆怯。 情绪是会感染的,宁言之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个稍稍有些狰狞地笑来,说道:“来吧!死在本王的剑下,是你的殊荣!” 他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台词,可却没了刚刚的心境。 明阙位置比他高,却没他灵活。 况且宁言之有严定楠替他挡着,无后顾之忧,而明阙却要提防着严定楠会不会忽然刺他一剑,或者大夏的士兵砍了他的马的腿。 在这种情况下,明阙发现眼前的宁言之忽然只剩了一道残影。 像是刚刚那一个黑衣人一样,快得只剩下了残影。 他倒抽了一口气,左手拿着刀,下意识地挡在了自己的脖子后面。 果然,耳后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他整个手掌都是一麻。 怎么可能?? 一个瘦弱的大夏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此时的宁言之也是被震了出去,他轻轻落了地,甩了甩手——比起顾连霄他们,他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王爷。 明阙用不太清晰、又较为生硬的大夏话问道:“你们!是人?不是?” 宁言之看了看他有些惊惧的脸,慢慢地笑了出来。 他虽说比坐在马上的明阙矮,气势却半点不输给他。 明阙见他张了张口,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自己听的半懂不懂的大夏话——“带着你的疑问见鬼去吧。” 听说草原信奉邪神,那么他们能不能见到大夏的鬼,也是一个未解之谜呢。 粘稠的血顺着留下到剑尖处,再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渐渐露出了雪亮的剑身。 他侧头盯着严定楠,那边才是剑影血光交错,严定楠动作极快,也很准很稳。 虽然他在此之前只杀过一个梁渐秋。 宁言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在明阙尸首落地的时候高声喊道:“明阙池寨已死,降者不杀!” 可是没人搭理他。 第一次被人无视的这么彻底的宁言之根本没想到这一情况,很是窝气。 对方不收手,大夏也没法收手。 他发出的声响反倒是吸引了最近的一个人,是自称有神族血脉,是神族后裔的人。 那人的确很健壮,比一般人要高大,目测至少身高两米。 那大个子一步步接近了宁言之,他走的不算慢,但由于两人之间隔了不少人,所以每走一步都很费劲。 可宁言之也算是明白了严定楠所说的力大无穷以及铜皮铁骨是什么意思了,那大个子每走一步,都会挥出一拳,那一拳打在人的身上,被打的人或者胸膛凹下去一块,或者腿脚胳膊立即折断。 可是平常的普通人即便拿着大刀长|枪,也只能在他身上划下浅浅的一道伤痕。 宁言之眯了眯眼,握了握有些发疼的手,毫不犹豫地一跃跳了过去。 因为被打的都是大夏的士兵,而他是大夏的王爷。 一直关注着他的严定楠睁大了双眼,手腕翻转,一剑横劈,逼退了周围的人。 严定楠怕宁言之分心,没敢叫他,却紧跟了上去,护在宁言之的周围。 他细心地观察着四周,将所有可能会对宁言之造成危险的地方全都注意到了。 也幸亏他现在内力已经恢复到了全盛时期,才能经得起这么分心。 再说宁言之,他心底知道这人不好对付,但他并不想叫着严定楠一起来打。 严定楠说过春意和秋落是为了给他挡带毒的暗器,他也怕严定楠出事。 若是叫着严定楠一起,严定楠必然会全力攻击这个大个子,他在一边根本照顾不过来这四面八方的危险。 还不如他打,严定楠护着,反倒不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彼时草原各个部落只知道大夏人有习武的,可强身健体,却不知道大夏人习的是个什么武,练的又是个什么剑。 摸不透敌军的底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那人自恃无人可伤得了自己,在战场上肆无忌惮。 宁言之以最快的速度绕到了那个人的背后,蓄力砍向了他相对柔软的侧脖颈。 剑上染了血,又被甩了下去。 那是一柄很好的剑,是一柄很锋利的剑。 可它依然不能要了那个人的命。 宁言之听见那大块头叽里咕噜语速极快地说了什么,满脸的惊讶与愤怒。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握着剑,小心地退了几步。 那大块头也许是从未被人伤过,恼地都失去了理智,速度和力气更大了些,一拳朝着宁言之打了过来——又或许他本身就没什么理智。 宁言之没管自己的背后,只专注着躲了过去,因为他知道,只要严定楠还在,自己就不用担心从哪儿会冒出莫名其妙的剑或者刀。 -- 第99页 严定楠会护好他。 想到这里,宁言之唇边稍稍上扬,轻轻地笑了笑。 他的剑上沾着血,手仍在发疼,可他不再犹豫,没有顾虑,又闪到了那大块头的背后,砍了一剑。 这一剑的力道不如上一剑,也没有砍到相同的地方,如果非说有什么效果的话,大概是那大块头更生气了。 严定楠抽空看了一眼,很是担心宁言之。 可他也记得回魂前的教训,不敢分心,只能护好宁言之,看好周围的环境。 谁知道那个老头现在在哪儿呆着,万一再冒出什么暗器,他再分了心,那可怎么办? 宁言之实际上并没有他想得那么没用。 他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动手,而是动脑,只不过他身份太高,平时懒得动脑也没什么值得他动脑的地方。 即便是这两年间,也像是开了挂一样,既有严定楠给他递线索,又有严定楠的人脉可以用,并不用费什么脑子。 宁言之退的稍远了些,一边躲着大个子的攻击,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 大个子几次攻击都落了空,越来越烦躁,双目渐渐发红,表情极其狰狞。 宁言之看着他的眼,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听说那老头擅长用毒,那这些人会不会是都被他给下了什么药了,才会这么强壮? 鬼神之论他是真的不信,即便有了严定楠和梁渐秋死而复生的先例,他也不信。 宁言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面放了几颗石子,有的圆滑,有的棱角尖锐,都是顾连霄分的,说这些石子可以当暗器用,还不起眼。 几人都带了些,最不擅长暗器的宁言之自然也有。 宁言之摸出一颗,打向了大个子的眼睛。 信心满满的王爷发现,自己打歪了。 尖锐的石子原本是朝着大个子的眼睛出发的,却打在了他的眉心附近。 那大个子似乎是被打蒙了,居然没再动弹,保持着狰狞的表情和出拳的姿势顿住了。 宁言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既不通医理,也不晓毒术,只知道人的弱点。 眉心确实算是。 他心知错过了这次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再打中对方的眉心了,紧跟着刺了一剑过去。 出乎意料地不顺利。 相较于那大个子的其他地方,他的眉心更是硬的出奇,宁言之借着内力和惯力,也只刺进去了一点儿。 可即便只有那一点儿,也让那大个子丧了命。 面对着严定楠看过来的、惊喜的眼神,他勉强保持了平静,装出一副“我早就看出了他的弱点,前几次攻击只是在试探”的表情。 完全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快乐呀宝宝们~ 我到家之后才发现家里的网坏了,而且坏的很神奇。 Q和微、信都可以用,空间也可以刷动态,然而除此之外的所有软件都打不开了,电脑和手机都一样…… 晚会儿还有两章么么啾~~ 一般没空更新的话,我会提前一天请假,突发情况的话会在评论区或者文案请假,但这种没网的……就只能等我回来更新啦~ = ̄ω ̄= 第61章 即便发现了这些人的弱点, 这场仗依然很难打,非要说大夏的优势的话, 那大概只剩人多了。 还都是临时从别的地区调过来的人。 宁言之有些发愁地瞅着严定楠不停地使用轻功跳起攻击敌方的骑兵, 思索着可以用什么办法获得胜利。 看过的所有兵法都变成了纸上谈兵,他看着四周厮杀的士兵, 嗅着风中杂乱的气息, 耳边是战鼓声和厮杀声,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专心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此刻他环顾四周, 忽然很想吐。 生理和心理一起的排斥。Y。X。D。J。 毕竟世界上没什么人喜欢杀|戮, 他一方面很难受, 另一方面却对秦然泰和这些士兵很是敬佩。 宁言之勉强压抑住了这股欲|望, 缓了缓力气, 抬头模模糊糊地看了过去, 正好看见另一个大个子举拳朝着大夏的士兵打了过去。 那士兵似乎已经力竭了, 没能躲过去。 宁言之下意识地使足了内力,将剑凌空掷了过去,正中后脑勺, 那大个子就那么倒了下去。 他站直了身体, 看清楚了那个人。 看清楚之后,宁言之就开始后悔自己掷出的那一剑了。 因为被他救下的人, 居然是李源颂。 李源颂被不知情的唐嘉良成功地举荐进了军营之后,倒也没再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看他的职位, 似乎是个千总。 对方在这里晒黑了,也变壮了,害得他居然没认出来。 宁言之抽了抽嘴角,转身挡住了严定楠的视线。 严定楠并没有发现他无意间救了自己的仇人,反倒是李源颂朝这个方向看了片刻。 李源颂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下意识地挡住了别人朝他挥来的一刀之后,他反手一刀刺死了对方,缓了缓之后,他又重新投入了战局。 背对着李源颂的宁言之心里懊恼极了,恨不能再来一个大个子,将无反抗之力的李源颂弄死。 可救了就是救了…… 他转身与严定楠商议了一番,将大个子的这个弱点大声说了出来。 -- 第100页 顾连霄和顾遥临都在附近,这两人负责解决剩下的大个子。 宁言之挑了挑眉,将找了绳子将明阙和池寨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上。 而后大夏士气高涨,草原部落士气低落。 首领都被敌军杀|死挂在城墙上了,还打什么?攻进了城又能怎么样?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领军人出来安慰安慰,说几句涨士气的话,更不是宁言之的几句“胡言乱语”。 首领死亡的事实让他们也忘了自己进城抢粮食的目的,渐渐地乱了阵脚。 宁言之歇了一会儿,内力又恢复了一些。 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看见一个老头。 那老头穿着黑袍子,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露出来的一双手和一张脸上沟壑纵横,老态龙钟。 可他抓走的速度并不慢,闪躲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快。 宁言之确定了这就是那个古怪部落的神使,小心地隐藏了自己的行踪,绕到了他的周围。 出乎他的意料,那老头忽然跪了下来。 他的面前接连从马上掉下了几个人,大致一瞧身上毫无伤口,可宁言之知道,他们的伤口都在脖子上,那是极细极细的血线。 顾连霄或者顾遥临杀|人,向来不会白费力气,也不会手下留情,即便他们不喜欢杀|人。 宁言之顾不上多想什么,眼见这是一个出手的好机会,他速度极快地朝着那老头的脖子挥了一剑。 可是这一剑落了空。 那神使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俯身磕了几个头,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宁言之偏偏察觉出来了他的惊恐。 他看了看被马匹和尸体包围的老头,似乎明白了他在怕些什么。 毕竟那两人的动作太快,快到了几近鬼神的地步。 这老头偏偏又是一个信鬼信神的,不怕才怪了。 再一晃神,老头也倒下了。 宁言之啧了一声,收回了剑。 他刚打算离开,却眼尖地看见那老头身体里爬出了几只虫子,冲着他过来了。 宁言之怕这玩意儿也有毒,就将这些细细长长的虫子都给斩断了,皱眉瞅着这些又丑又奇怪的玩意儿。 严定楠见他不再歇着了,就过来看看,也看见了这些虫子。 宁言之觉得那虫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严定楠也这么觉得。 那虫子长得实在是有些狰狞可怖。 “有毒吧?”严定楠看着死透了的虫子问道。 “肯定有毒。”宁言之说道,“让我找个东西把它们装起来,免得谁不小心中了毒。” 严定楠摇了摇头,从身上摸出了一个装金疮药的瓶子,说道:“我来吧。” 顾连霄却快人一步地将虫子装了起来。 他脸色有些白,解释道:“这不是毒,是蛊虫。我只知道南疆有,不知道草原居然也有。” 宁言之疑惑地问道:“什么玩意儿?” “蛊虫。”顾连霄说道:“跟毒差不多,只不过都是一些虫子,功效也千奇百怪。” 他指了指那些大个子的尸体,说道:“那些人估计就是被他下了蛊,才会从小异于常人。” “你们说这个部落人少,男女都比常人强壮,老人又很少,我猜这种蛊虫可能就是这个效果。他们老人少,可能是因为中了蛊后没人活得下来。” “至于和他一样的圣子,也许是他的接班人,从小带着身边被他教导蛊术控制部落里的人。” 顾连霄深吸了口气,说道:“这人真是和顾青衣一样丧心病狂。” 宁言之听完了之后犹豫着问道:“你说那些大个子都是中了蛊……是在眉心吗?” 顾连霄说道:“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还需要回去之后再查一查。” 宁言之点了点头,忽然感慨道:“我真是个好人。” 严定楠转头看了看他,理所当然地说道:“王爷本来就是个好人。” 宁言之笑了笑,说道:“所以天才让我遇见你。” 顾连霄本来就不怎么舒畅,现在又被这两个人齁的牙疼,一句话也没说,又跑了。 宁言之看了看四周,消了眼底的笑意。 即便胜了,这也是一场用人数硬堆出来的胜利。 严定楠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色稍暗,敌军忽然退了。 如来时一样迅疾,大夏根本追不上也没打算追。 顾连霄和顾遥临带了那些蛊虫和一个大个子去找军医研究了。 宁言之嗅了嗅身上的血气和从马匹身上沾染的气味,忽然很想洗个澡,再好好地抱一抱宝宝和严定楠。 俘虏和完好的马匹有专人管理。 这样的一天过后,疲惫不堪的几人都是洗了洗澡,睡了一个不怎么好的觉。 第二日下午,顾连霄趁着几个人都在,说道:“确实是蛊虫。” “那些人之所以比常人高大,就是因为从小被种了蛊。那些蛊虫花费时间改造了他们的身体之后,就呆在脑子里,控制着这个人。” 陶无涯没什么精神,听了这句话之后忽然叹气道:“若只是使人强壮,那倒还好了。” 顾连霄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人通常活不过四十五,最多也只能活到五十岁。” 他的脸色到现在还是有些发白,顾遥临也是一样。 -- 第101页 陶无涯的神情恹恹的,柳千帆的双眼也露出一丝极力压制却压制不住的疲态。 杀戮,不能使人快乐。 顾遥临继续说道:“那老头身体里也有蛊虫,蛊虫和药物一样,分好坏,他身体里的蛊虫可以使人延缓衰老,但是外表却会加快衰老的速度。” 宁言之怀里抱着软软暖暖的宝宝,打了个哈欠,说道:“还挺懂得区别待遇——他老巢里估计还有不少这些虫子。” 顾连霄叹道:“等一日吧,明天我再去看看。” 顾遥临撑起精神说道:“我同你一起。” 顾连霄点头道:“好。” 宁言之还是很疲惫,吃不下什么东西,注意力集中不了,干什么事都如在梦中。 他抱着宝宝,向着严定楠的方向歪了过去,正好倒在严定楠的怀里。 宝宝抬头看见严定楠的脸,朝他伸出了手,叫道:“爹爹~” 严定楠从宁言之怀里接过宝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宁言之闭了闭眼,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 他模模糊糊地正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就听见顾连霄问道:“王爷,您书房里的玉白菜~~” 宁言之并没有恼怒,他忽然有些想笑,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归你了。” 反正那玉雕只是仿品。 第62章 往后约有十几日, 部落中才推出了新的首领,明阙的兄长夜锦总算是得了自己该得的首领之位。 将所谓“神使”与“神的后裔”的事情摸清楚了的顾连霄和顾遥临顺便打听清楚了瓦鲜现在的情况。 比起野心大的明阙, 夜锦的手段要更加温和一些, 但他也和明阙有着一样的想法。 从大夏抢夺粮食。 毕竟草原上的人没有种过地,不懂五谷, 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种种子, 什么时候该收获。 更别说期间还有除草施肥捉虫一类的事情。 他们根本没想过自己种一些粮食,只是年年来抢夺。 宁言之听到这些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 他只是很疲惫, 从心里透出来的疲惫。 顾连霄顾遥临、陶无涯柳千帆这些人一不求功名利禄, 二不需扬名天下, 三不好杀, 会来到这里, 不过是为了大夏百姓免遭战乱之苦。 如今他们在这边关城池里受到了众人的敬佩, 手上却染了别国百姓的鲜血。 所以不止是宁言之疲惫, 顾连霄他们也很疲惫。 可回头看见大夏百姓们喜悦与安心的笑脸,他们又怎么也生不出一走了之的心思。 秦七陌一直在训练那些江湖人,不止是规矩, 还有一些小技巧, 如今小有成就了,便在闲暇时去城墙上转一圈。 她一直以为每天都有仗可以打, 所以那一天就没去,现在可后悔了。 其他人瞅着她的神色,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的“江湖人”已经陆陆续续有了近一千人, 功夫高的大多高傲,不过这些高傲的人看见“第一剑客”和“武林盟主”就怂了,安安分分地听从指挥。 功夫低的有人教着,渐渐地也能明白差距有多大,不敢太放肆,所以还比较好管理。 秦七陌带着她这些好管理的手下,和她大哥面面相觑…… 总觉得王爷欲言又止的,想说些打击人的话。 第二次战役就发生在不久之后,宁言之这次未曾下场,严定楠也跟在旁边保护他。 秦然泰战前进行了部署,会功夫的江湖人在两翼,主军仍是步兵,城墙外几里布下了绊马索和铁蒺藜。 江湖人负责打乱敌军的阵容,然后大夏士兵跟上,几个人合力对付一名骑兵。 这个办法初时看不出成效,等敌军的阵容散了,便可以看出来其中的针对性。 尤其是草原部落不像大夏的城池,不占高地,主将或首领的命令很难传出去。 骑兵确实各个凶悍,可他们实在是有一个弱点——人太少了。 夜锦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自己并没有上战场,只是在后面看着,越看越是惊心,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冲上去,又出于说不出的原因而待在原地。 只不过是几日……怎么大夏就多出了一批天赋异禀之人了? 他扯住躁动不安的马,终于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兄弟惨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夜锦刚刚没有上前,此刻他的消息只能层层往里面传,效率极低。 不过当外围的人开始减少,里层的人也渐渐地明白了,打马就往外冲。 秦然泰没有下令追击,他与宁言之商议过了,这两次战役过后西戎损失过半,必然不会再来,留着他们对大夏造不成威胁,还能借机震慑梁木。 毕竟即便胜利了,攻占了大片领土,大夏人也不习惯在草原上的生活,可能会将草原变成耕地。 更何况,大夏也损失不小。 按照规矩,胜利之后要将消息传入京城,还要将有功之人的姓名与职位写上,战争经过也不能漏过去。 秦然泰与宁言之谈过多次,知道这王爷并不像外面谣言中的那么无能和讨人嫌,再加上对方被诋毁得这么厉害,他自然而然地将宁言之摆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上。 所以对于宁言之的话,他多少听进去了一点儿。 -- 第102页 再然后,传到京城的捷报中,就不是宁言之招兵买马了,而是宁言之在王府时曾与武林盟主聊过几句,而后一年,武林盟主带着第一剑客和各大门派的弟子从了军。 多数尚无编制的江湖人也深感太平盛世之重要,自发地前来帮忙了。 宁言之的作用被弱化,也就没什么结党营私的嫌疑,而顾遥临得了战功,又得了赏赐,直把顾连霄美得就差冒泡了。 明明万辰挣钱容易,他还总觉得自己养不活顾遥临,也是怪事。 此战一过,已经是九月初了。 城池安全得很,宁言之就又回了王府。 王府与走时差不多。 差不多的人,差不多的房屋,差不过的树,只是树上没了叶子。 宝宝一岁半了,可以跟着人走,只不过她不肯,偏要人抱着,软乎乎地偎在严定楠的怀里。 宁言之慢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身后是几个丫鬟小厮。 下人们也算是了解了自家王爷和王妃的习惯,不会离他们太近,也不会跟进院子里。 严定楠笑眯眯地瞅着春意和秋落,笑道:“春意和秋落既然能活下来,那王爷肯定也会没事的。” 宁言之吹嘘道:“本王当然会没事,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要不然你回陶家住几日吧,等……” 宁言之还没说完,严定楠就摇了摇头,说道:“我放心不下王爷。” 严定楠其实心底还有顾虑。 如果那天夜里非要死一个人的话,他不在,出事的不就只剩下王爷了吗? 他肯用命救宁言之一次,怎么可能会让宁言之去死呢? 他宁肯出事的是自己,也不愿意宁言之有损半根汗毛。 宁言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傻瓜。” 严定楠看了宁言之一眼,没反驳。 他本来就不是聪明人。 唯有一颗真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这么多啦~我要去睡觉,抚慰一下自己坐车时受到的伤害…… 虽然端午节过了一个小时又三十一分钟,但还是再说一遍端午节快乐吧~~ 以及~马上就是儿童节啦~~ 宝宝们儿童节快乐啊哈哈哈哈哈~~~ 第63章 午后太阳暖软, 惠风和畅,是个好天气。 宁言之抱着莫名兴奋的宝宝, 一起睁大眼看着严定楠练剑。 严定楠被他二人看得极不自在, 没多久就收了剑。 宁言之丝毫没有扰人的自觉,笑眯眯地将宝宝塞进他的怀里, 自己却是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 他姿态悠闲, 嘴里却说着并不怎么舒心的话题。 “若父皇真的时日无多,我们要不要找时间回去一趟?” 按理来说, 亲王无召不得入京, 可宁言之不久前才上了折子回京一趟, 此时再回去, 难免会落人口舌。 若是不回去…… 恐怕连延庆帝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严定楠抿了抿唇,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宁言之本来就没打算从他这里得一个答案, 他只是看着傻兮兮乐个不停的女儿, 笑道:“本王幼时可没这么傻, 是不是随了你了?” 宝宝已经能听懂话了,闻言可不开心地缩进了严定楠的怀里。 严定楠将她抱起来,说道:“宝宝天生聪慧, 想必是随了王爷。” 宁言之瞥了一眼又开始傻笑的宝宝, 说道:“聪不聪慧不知道,反正脸变得挺快。” 他这么一说, 严定楠也忘了刚刚他说的话,无奈道:“还不是你先招惹她的。” 宝宝有了严定楠撑腰,嘚嘚瑟瑟地看着宁言之, 神态与宁言之颇为相似。 宁言之被她逗笑了,忍不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 延庆三十四年,秋初,九月十三。 风和日丽,天气晴好。 人也安好。 宁言之站起身,笑道:“倒是忘了,前些日子让人做了个好东西要送给你。” 他冲着宝宝露齿一笑,笑容灿烂而不怀好意。 然而宝宝根本没察觉出不对,笑眯眯地瞅着他,还软着声音问道:“是什么?” 严定楠就看着自家王爷出了院子,不知道去了哪,过了片刻,搬着个东西进来了。 宝宝好奇地看着宁言之手里的东西,又问道:“是什么?” 宁言之又掐了掐他的脸,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一样,说道:“好东西~” 他将两样东西组装在一起,而后又将那东西摆正了,笑道:“惊喜不惊喜?” 那居然是一个小床。 床四周都有活动的木板挡着,顶端还可以挂各种小玩具。 严定楠伸手戳了戳,问道:“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言之颇为遗憾地说道:“宝宝如此聪慧,想必比别人记事的也早。” 他说到这些,严定楠心底就涌上了掩饰不住的自豪,笑道:“那是自然。” 宁言之看了看毫无所觉的严定楠,又颇为可惜地说道:“可她终究是个小姑娘,与咱们住在一起多有不便。” 严定楠懵了一瞬间,迟疑道:“王爷……你的意思是……” 宁言之诚恳地说道:“该分房了。” “可是。”严定楠皱着眉说道:“宝宝才一岁半啊。” -- 第103页 一岁半…… 宁言之咬了咬后牙槽,才继续装出一副为了宝宝好的表情,说道:“我们两个可是大男人,她记事又早……” 严定楠不舍地看了看怀里的傻丫头。 对方傻乎乎地冲他露出了个笑脸,开心极了。 宁言之继续劝道:“卧房不小,中间隔一道屏风,无论什么动静咱们两个都能听见。” 宝宝伸手去够小床上的一串铃铛,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她也笑个不停。 严定楠只好点了点头。 宁言之心里露出了个奸计得逞的笑来。 当夜,被哄睡着了的小郡主睡在了属于自己的小床里。 小床四周挂了纱幔,还隔了屏风,将她两个爹爹挡得严严实实。 隐隐约约有几声闷哼压抑不住,却并未惊醒任何人。 似乎还能听见几句低声的调笑,凝神再听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宁言之不顾严定楠轻呼出声的“轻些……”,却又重重地顶了进去。 严定楠侧了侧头,察觉到宁言之湿热的唇含住了自己的耳垂,带起一阵阵的酥麻。 他咬住唇,免得发出什么声音, 事已至此,再说他不明白宁言之打的是什么主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偏宁言之又不肯停歇,还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严定楠搂着宁言之的脖子,勉力维持着一线清明。 宁言之忽而松了口,转为低声的呢喃:“想让我轻些?” 严定楠双眼泛着水色,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自己来……”宁言之又是毫不留情地一次齐根没入,嘴上还偏偏要说道:“你自己动动试试?” 月上中天,银辉满地,稀疏的星光闪烁。 风吹过大地,吹过长空,吹散了层云。 隐约可听见一声低不可闻的“好”。 随风渐渐地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手动再见】又是被嫌弃的一天。 六一快乐~~这就是礼物~~ o(* ̄▽ ̄*)o 甜不甜甜不甜~~ 肯定甜啦,总觉得我会被吊销驾驶资格证~ 不过还是要给诸位打一个预防针…… —————— 即将开启支线剧情~~前方有虐~~ 第64章 金秋九月, 而后是十月。 严定楠与宁言之都有些忧心。 因为延庆帝此时应该已经病重了,宫里派的人也正在快马加鞭地赶来。 等那宦官累死了几匹马跑到的时候, 是十月尾。 宦官声音尖细地读完圣旨, 而后说道:“静王,皇上病重, 下旨让您与安王回去。” 宁言之哪怕有了心理准备, 还是有那么一个瞬间,难以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 他接了圣旨, 稍稍有些茫然, 直到听见严定楠唤了他一声, 才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 宁言之将太监打发了, 跟严定楠一起进了卧房。 卧室里, 春意抱着宝宝, 正在给她喂汤喝。 宁言之深吸了口气, 说道:“春意,你和秋落带着郡主去陶家,没人会想到王府与陶家的关系, 你们在那里住几个月。” 春意先应了一声“是”, 才问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宁言之点了点头, 说道:“本王……和定楠要回京城一趟,你们护好小郡主就够了。” 严定楠问道:“夏冰和冬藏留下看管王府?” 宁言之点了点头。 “爹爹~”宝宝伸手要严定楠抱着,脸上没带笑,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黑白分明。 严定楠将她抱进怀里,宝宝立即就红了眼,她声音软软的,问道:“要去哪?” “去京城。”严定楠耐心地答道。 “不带我?” 严定楠也舍不得和她分开,又不愿意骗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答道:“宝宝不能去。” 宝宝搂着他的脖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抽噎着又问了一句:“不带我?” 严定楠心疼坏了,帮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柔声哄道:“乖,爹爹很快回来。” 宝宝眨着眼,脸上还挂着泪珠子,问道:“很快,要多久?” 严定楠犹豫了一会儿,正打算说实话的时候,宁言之将宝宝接了过去,说道:“等天暖和了,爹爹就回来了。” 等到阳春三月……天确实该暖了。 宝宝不知道他说的天暖是什么时候,窗外阴云密布,似乎是要下一场雨,风吹过窗,有些凉。 她以为暖和,就是天下过了雨,散了云,露出了太阳。 可她还是很难过,小胖手抱着宁言之,怎么也不肯松开。 宁言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背,出神地想着什么。 春意带着小碗下去了。 严定楠微微眯眼,也在回忆着当初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屋子里太过安静了,又也许是因为宁言之一下下地拍打着宝宝背的力道太舒缓,不过一会儿,她居然睡着了。 宁言之忽然回了神,问道;“你看是不是这个?” “啊?”严定楠猛然回神,问道:“是什么?” 宁言之解释道:“父皇身边有一个宦官。” 严定楠见他又出了神,轻声提醒道:“王公公?” -- 第104页 “是。” “十多年前,似乎是有一个文官写了首诗,讽刺了当朝的政权,害的父皇心情很不好,他又犯了个错,惹得父皇大怒。” “本王替他说了几句话,他才活了下来。后来更是当上了大内总管。” 宁言之说道:“若是他,本王绝对不会怀疑……” “可若是他也信错了人呢?” 严定楠与这个所谓的大内总管不怎么熟,只是依稀记得,对方年纪不小了,每次他进宫,对方脸上都挂着笑。 不是很让人讨厌。 可他只能说道:“我也不知道,王爷不信任今日来的人?” “不信。”宁言之垂了垂眼,神情漠然地又重复了一遍,说道:“不信。” 严定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干脆将对方揽在了自己怀里,干巴巴地说道:“王爷说不可信,那就不信他了。” 宁言之愣了愣,失笑道:“本来就没打算信他。” 他闭了闭眼,忽然说道:“定楠……” “本王若是能将所有事情都记起来就好了……” 严定楠抿了抿唇,说道:“是我没用,什么事都不知道。” 宁言之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问道:“走吧?” 严定楠知道他放心不下延庆帝,此时此刻,哪怕京城真的有什么圈套,宁言之也愿意一头钻进去。 他只能应道:“好。” “王爷。”严定楠忽然叫住他,说道:“我们可以分成两队。” “我和你骑马前往皇宫,王府内的一行人驾马车,既可以混淆视听,路上花费的时间也要少一些。” “好。”宁言之点了点头,听从了他的建议。 可等到走的时候,还是没有按照计划进行。 根据严定楠的设想,应该是前两天与大队同行,免得那宦官看出什么来。 而后他和宁言之骑马,再前往京城。 可第二日清晨,宁言之忽然就没醒过来。 他只当宁言之是忧思过重,夜里没休息好,想多睡一会儿,便没有叫他。 一直到午时,再叫却是叫不醒了。 他不知道原因,心里着急,将王府里养的一个大夫叫过来看了看。 可那大夫查了又查,也只是为难的说道:“王爷脉象平稳有力,臣医术浅薄,查不出什么来,王妃不如……再请一个大夫?” 严定楠快要急疯了,他哑着嗓子问道:“您再查一查?” 那大夫无呢呢法,只能再查了一遍,却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答案:“臣看着王爷只是睡着了的样子,怎么就叫不起来了?” 这句话让严定楠一愣,他随即记起了宁言之说过的“本王若是能将所有事情都记起来就好了……” 他虽然还是担忧,却没那么六神无主了。 严定楠客客气气地将大夫请下了马车,紧紧抓住了宁言之的手,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 即便是猜测宁言之又去做梦了,他心里也没底得很。 —————— 宁言之不是很清醒。 他浑浑噩噩的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眼前的人熟悉得很,也陌生得很。 像是严定楠,又不像是严定楠——严定楠对着他的时候,可未曾有过这么陌生的表情。 冰冷、沉默。 马车是一样的马车,来的太监也是一样的太监,周围风景树木一如既往,连远处的村庄都相似。 还是昨晚停车时的模样。 可他就是觉得不一样。 连他自己都不对劲得很。 比如现在,他本意是想要去拉严定楠的手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上了马车,冷着张脸坐在一边。 宁言之隐隐约约发现了一点端倪,脑子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很快,严定楠也上了马车,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沉默。 宁言之本能地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闭着眼开始养神。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恼了。 可无论他心里恼成什么样,情况还是毫无改变。 如此沉默着走完了整段路。 宁言之也被磨得没了脾气。 到京城前的时候,严定楠难得开了口,说道:“王爷,此行危险,诸事小心。” 宁言之支棱着耳朵,把这句话回味了一边又一遍,而后他听见自己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天地良心,他真正想回答的是“放心我一切都听你的一定小心护全自己也护全你”。 然后,车厢里又没了声息。 等到了静王府,“宁言之”就率先下了马车。 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可以看见在自己身后的严定楠的神色。 冷到了人心里,刺骨的寒。 他察觉到严定楠下马车的时候,似乎是跳得猛了,脸色白了白,半晌才缓过来。 宁言之下意识地将目光挪到了对方的肚子上。 果然,对方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马车。 他很想走过去扶着他,将严定楠揽进怀里,吻一吻他带着冷汗的额头,再替他揉一揉肚子。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就那么处在自己和严定楠之间,看着自己的背影,看着严定楠隐忍的神色。 -- 第105页 宁言之猛地灵台清明,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过去,而他是漂浮在时空中的一抹游魂,借着不知名的力量窥探过往的真相。 宁言之本能地想要闭上眼,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他只想回去,抱着严定楠,和对方说几句话。 可他什么也选择不了。 可他还是看着严定楠若无其事地跟上了“自己”,只是笼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握得泛了白,青白。 宁言之觉得,如果可以,他此刻应该已经红了眼,想要落泪。 他居然一直是这样对待严定楠的? 而自己居然连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 严定楠居然还肯好好对待自己,还肯为了自己不要命? 他怎么就这么傻呢? 宁言之沉默着跟了上去。 时间其实很紧促,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宣静王与静王妃进宫,“宁言之”也接了圣旨。 严定楠自然是一直跟着接了圣旨的“宁言之”,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轻声劝道:“王爷刚到王府,便有人来宣旨让王爷进宫,只怕其中有诈,。” “况且皇兄比我们早到京城,这一路却未曾听闻他们的消息……” 可宁言之却听见“自己”答道:“父王病重,自然思子心切,时刻关注王府动态。” “至于皇兄,自然是呆在宫里照料父皇。” 他看见“自己”安慰似的拍了拍严定楠的背,说道:“不必太过忧心。” 这句话说完,“他”便走了。 宁言之看着严定楠垂下的眼里似乎泛着水光,心底疼得厉害。 可不过一息,严定楠就又收拾好了情绪,寸步不离地跟着“宁言之”,替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预防未知的危险。 片刻之后,去往皇宫的马车就备好了,两个人坐在了马车里,看着匆匆而逝的风景。 “宁言之”忽然说道:“不知父皇病情重不重。” 严定楠抿了抿唇,答道:“父皇乃真龙之子,自然万寿无疆。” “宁言之”似乎是笑了一下,却又像是没有笑,“他”不再开口了。 谁都知道严定楠说的是不可能的。 延庆帝只是个普通人,既不是真龙之子,也不可能万寿无疆。 宁言之忽然看开了,延庆帝原本就身体衰弱,又整天陪着皇贵妃呆在后宫,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两次都是这个时候走,只怕是他命该如此。 可严定楠。 他却是替自己死的。 —————— 宁言之跟着进了皇宫。 无人看得见他,他却能看见所有人,探查他们最细微的表情,可他什么也没看,眼里只有一个严定楠。 直到四周被士兵包围,几个他眼熟的不眼熟的人领着御林军和一些杂兵将两人围了起来。 其中就有李源颂。 直到一个大笼子从天而降,一根根铁柱有胳膊那么粗,打算将两个人都罩进去。 严定楠才伸手一抓“宁言之”躲了过去,宁言之才分出心神观察了周围的环境。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宁言之”是因为惊怒,严定楠是因为疼。 即便知道对方感受不到,宁言之还是走了过去,虚虚地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肚子上,头倚着对方的肩膀,骂道:“傻瓜”。 士兵包围了整个皇宫,严定楠不可能带着宁言之杀出去。 若是平时,逃了还是可以的,只是现在。 严定楠连内力都轻易动不得。 宁言之看着周密密麻麻似乎无休无止的人,喃喃道:“宝宝啊,你怎么就不按时出生呢?” 他抱怨再多也没用,两个人还是被关进了牢房。 那女人趾高气扬地来转了一圈,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正红色的凤袍穿在她身上,倒真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宁言之冷着脸问道:“父皇呢?” 那女人挑着一双好看的眉,忽然捂住了嘴,皱眉诧异道:“静王为什么要问哀家?不是你与安王合谋逼宫,才逼死了先皇的吗?” 逼死……“宁言之”猛地睁大了眼,又问道:“我皇兄呢?” 女人背着手来回走了一圈,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又似乎是单纯的为了炫耀给他这个阶下囚看。 而后她才轻声说道:“逼宫谋反……试图弑帝……吾儿心善,免了他的刑罚,直接赐死了……” 声音温软,依稀还是当初劝慰延庆帝时的模样,可话语却是再不相同了。 “静王殿下还在担心别人吗?”她歪了歪头,脸上犹带着娇媚的天真神色,连眼角细细的纹路,都像是笑出来的痕迹,问道:“下一个送死的,就是你啦,你不怕吗?” “宁言之”眼角带着轻蔑,仿佛自己不是阶下囚。 他忽然笑道:“那你不怕吗?” “我大夏英灵何止千万,你谋害他们的皇……夜里还睡得安稳吗?” “你的儿子……还坐得稳这个皇位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 今天看见了好多红包,悟出了一个道理。 手速再快眼再尖,也抵不过网速是个渣渣。 眼睁睁地看着五、六、七、八、九个红包,变成了红包壳子…… 心好痛…… 第65章 女人挺直了脊背, 说道:“哀家如何睡不安稳?皇位是先皇下了圣旨要传给吾儿的,反倒是你们, 只怕快要长眠不醒了。” -- 第106页 “宁言之”不再理她, 转身坐在了牢房的角落里。 那女人自己转了转,又无趣地走了。 严定楠还在不死心地四处查看着门窗, 石砖。 可四处都是严丝合缝的, 竟没有漏洞可以钻。 他试了试牢门的坚固程度和门锁的硬度,大致有了计较之后才坐在了宁言之旁边。 此时是冬季, 牢里阴凉, 可被褥还是有的。 他伸手将被子拉了过来, 裹在了宁言之的身上, 轻声说道:“此处阴寒, 王爷注意保暖。” “宁言之”没说话。 可游魂状态的王爷却凑了上去, 虚虚地揽着严定楠, 怕他受寒。 一抹游魂能做什么呢? 宁言之看着严定楠的脸, 痛恨的却是自己。 在牢里约有十几日,终于有狱卒送来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狱卒眼角眉梢都是嘲讽和不屑,故意一脚踢向了宁言之面前的饭食, 语带嘲讽的说道:“安王殿下已经在三天前上路了, 一杯毒酒,命就没了。不过还请静王殿下放心, 您这饭菜里呀,没毒。” “宁言之”没搭理他,严定楠却忽然问道:“那安王妃呢?” 狱卒摊了摊手, 说道:“还能怎么着?一起走了呗。” “静王走时有静王妃陪着,想必也不会太惨。”那狱卒露出了个下|流的笑,眼光在严定楠身上转了一圈,阴冷黏腻。 严定楠抿了抿唇,也不再说话了。 一顿饭说来丰盛,可断头饭,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吃。 严定楠劝着“宁言之”吃了几口,自己也吃饱了之后,不知不觉地就出了神。 “宁言之”忽然问道:“你怨不怨我?” 严定楠摇了摇头。 “宁言之”忽然笑了,边笑边说道:“来世莫生帝王家。” 严定楠不知道怎么劝他,也不怎么习惯亲近他,就没有说话。 当天夜里,天很冷。 他用内力毁了锁,带着宁言之往外逃。 “等会儿出了京城,到一片林子里的时候,您只管往西跑,会有人来接应。”快走到林子的时候,严定楠忽然对他说道:“他会送您回西北,西北的将领都愿意追随您,届时您以西北为据,联系江南文家,会有人助您登上帝位。” 宁言之忽然有种预感——此时一分,则永别。 可当时的他并不知情,还有闲心问一句:“那你呢?” “我去把追兵引开。等回了王府,我再笑给王爷看。” 宁言之忽然很难过,他跟着自己在漆黑的林子里跑,慌不择路,只记得一直往西,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可严定楠的死相却在他眼前不停回放。 他想回去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 看看那个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的傻瓜,看看能不能救下他。 可是不能。 他只能跟着自己,在这片林子里跑着,用上自己的全部力气。 宁言之忽然摔了个跤。 他混混沌沌地站了起来,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宁言之很难过,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忘。 他是宁言之,却又不是宁言之。 他扶着一侧的树,忽然泪如雨下。 怎么可能不知道,留在那里吸引追兵的严定楠跟本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可能不知道,严定楠一命换一命,替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 可他还是走了,一句话也没有说地走了。 宁言之用带着泥土的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泪,发狠地跑了出去。 一直向西…… 他不知严定楠说的是真是假,不知西方等待的人是善是恶。 可他还是要向西跑。 因为他早已无家可归,因为他早已不是身份尊贵的王爷。 因为他再也没有第二个严定楠了。 等到天稍稍泛白的时候,宁言之终于见到了等他的人。 那是一个长相很猥琐的人,个子矮,脸尖尖长长的,双眼也是细细长长的,模样有些像狐狸。 他看见狼狈不堪的宁言之,明显的也是一愣,问道:“定楠呢?” 宁言之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止是身上冷,周围冷,还有从心底透出来的冷。 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肯不惜一切的待他好了。 慧皇后走了,延庆帝走了,宁业之也走了。 他心里从此空了,坦坦荡荡毫无遮掩地往里灌着冷风,却再无一人能补上那个缺口,替他暖一暖疲惫的心。 “他……去引开追兵了。”宁言之说道。 狐狸脸的年轻男人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静王殿下,二十日前您与定楠一同入京,定楠曾抽空见了我一面,说此行艰险,危难重重,希望我可以在这里等候。若是得知您安康,我可自行离去,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身亡,我也可自行离去。” “可若是您能活着出来,希望我能将您送回西北封地,团结将领,联合江南的几位谋臣,夺回皇位,以保平安。” 宁言之满身的泥土,头发散乱,衣襟也是凌乱又狼狈。 可他忽然站直了身体,说道:“好。” 男人躬身向他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能够想清楚,也算是不枉费了定楠的一番苦心。” -- 第107页 宁言之站得笔直,可眼神是空空茫茫的。 两人走了一段,宁言之忽然说道:“可否再留一日?” 男人沉默了片刻,说道:“好,我去打探定楠的消息。” 他花费了百两白银,从飞鸽楼处得知了严定楠的消息——乱箭穿心,死无全尸。 狐狸脸的男人就看着宁言之忽然没了声息。 可他身上的戾气却是越来越重。 男人没有出声,宁言之咬着牙问道:“葬于何处?” 死一般的沉静。 良久,男人才说道:“无处安葬。” 宁言之顿时明白了。 他双眼渐渐地发红,整个人像一只被激怒了的狂兽。 男人急忙拦住他,语速极快地说道:“定楠入京前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必管他,只要您能成功,他……” “他怎么样?”宁言之反问道,“他现在这样!!我能干什么??我连给他收尸都做不到!!” 男人闭了嘴。 宁言之吵着吵着,忽然颤抖着身体蹲了下去,无声重复着后一句话—— 我连给他收尸都做不到。 男人眼底残余的不满变成了怜悯,不再说话了。 自那日之后,宁言之就安静了很多。 或者用沉寂这个词,更加合适一些。 他与那男人一起去了西北,联系上了秦然泰将军,说服了对方跟着自己。 他与文鸿文启传了书信,知晓了文家的过往。 他甚至知道了严定楠自小在陶家长大,陶无涯是他的兄长,知道消息赶来的顾遥临也是他的兄长。 陶家全力助他,飞鸽楼的内部消息也不要钱地全都通知了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严定楠。 夜深人静,宁言之忽然觉得可笑得很。 背叛了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延庆帝身边的王公公。 他虽然说过一句话,救了王公公,可怎么也抵不过皇贵妃以利诱之,以亲胁迫。 而在王府中通风报信的,却是李落染。 他娶进门一年多的侧妃,李落染。 当初邓杨责在长安城被地痞流氓殴打,抢夺财务,差点儿一命呜呼,正是李落染救了他。 李落染救了他之后,邓杨责就来了王府,希望讨一个公道。 宁言之不是那些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贪官,自然大张旗鼓地整治了他封地内的大小官员,也正是因为这些,才会有被逼急的官员买凶想要杀他的事情发生。 也亏得严定楠跟着他,才没有让那江湖人得逞。 看,又是严定楠。 他给了严定楠相应的身份与尊重,却大多数时候都不肯好好地同严定楠说一句话。 严定楠虽说对着他也是冷着一张脸……可却还是会护好他,不让他受一点儿伤。 宁言之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该好好睁大眼看看的。 可怕只怕,他睁了眼,也看不清楚。 非要等到现实真的给了他一巴掌,他才能懂得真心假意。 月色清清冷冷的,星光稀疏。 屋里也是沉闷又黑暗。 宁言之翻了个身,又想到了李落染。 当时的邓杨责未曾在朝堂上有所建树,还是很怕自己的父亲,不敢越过父母直接说出提亲之类的话。 他若是给李落染留了银子,只怕最后也落不到她的手上,毕竟她的姑姑也是个见钱眼开不顾亲情的势力人。 可他若是不留银子,李落染就要被许配出去,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如此一来,邓杨责只有拜托宁言之多照看着些。 宁言之就将李落染带进了王府,给了她一个营生,每月发俸禄。 谁知不过两月,李落染的姑姑就闹着要把她嫁出去换彩礼钱。 宁言之拦了拦,反倒被那胡搅蛮缠的妇人说是想要强抢民女,说他为人不端。 周围一群百姓分不清是非,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同是平民的李家姑姑一侧。 当时的宁言之虽说脾气也不好,可却未曾下令杀过人,完全没有该有的皇子城府。 被逼的恼了,又听那李家姑姑口不择言地说自己玷污了李落染的清白,而李落染只是哭,他干脆一甩袖子,说娶就娶。 就这么将李落染抬进了王府。 可这件事不好向严定楠解释,当时的他也以为没必要向严定楠解释——他从未在李落染处留过宿。 事发之后,他倒是向邓杨责修书一封,隐晦的将这件事提了提,却没有收到回信,往后这么久,邓杨责也未曾再来过西北,他也渐渐的忘了这件事。 可李落染自己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堆,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被皇贵妃的人勾搭了过去,反叛了。 宁言之一遍一遍地想着这两年自己做的决定,发现自己实在是错了太多。 他是养尊处优的二皇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烦忧。 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延庆帝也多是一笑置之,只当他是个孩子。 能说出些有用的话,便会有无数人吹着捧着。 他引以为傲的聪慧,在人情世故面前被碾得粉碎。 宁言之想—— “若是能重来一次多好”。 若重来一次,他一定一定会,好好地待严定楠。 再不让他受半分苦痛。 -- 第108页 让他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第66章 一辈子有多长? 十年、二十年? 还是九十年、一百年? 宁言之骑在战马上, 将脊背挺得笔直。 他双眼没什么神采,只是看着冲天的火光, 看着越流越多的鲜血。 金碧辉煌的城染上了暗红, 可这座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华美。 在这座不为所动的城面前,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场闹剧, 这些人命与勾心斗角, 都只是一场闹剧。 宁言之看着死去的人,漫无边际地想着人一生能活多久。 山;与。彡;夕 严定楠过世的时候, 又是多大的年纪。 可他记不起来。 他记不起来严定楠的生日, 也从来没有问过。 他从来没有问过, 所以他不记得。 宁言之的瞳孔倒映着四周的火光, 就好像他很认真地在看着周围的一切一样。 过了片刻, 这里的人不是投降就是死亡。 宁言之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战场中央, 没人能接近他。 等到自己不想再站在这里的时候, 他就一拽马缰绳, 马匹听话的溜溜达达地走进了宫里。 无心欣赏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他一路走向了“凤栖宫”。 那是皇贵妃的住所,是延庆帝亲手题字写上去的。 哦, 她现在是太后了。 宁言之漠然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 而锦锈华服在地上拖曳成一团,狼狈不堪。 多么可笑, 不过几年的功夫,狼狈的人就变成当初炫耀华贵的她了。 多么可笑,棋差一招的后果就是她不得不仰视着几年前被判了死刑的人。 女人瑟缩成一团, 不敢看居高临下的宁言之,金钗步摇掉在了地上,头发散乱。 她想逃的,可是她逃不掉。 宫女太监们,能逃的早就逃跑了,所以此时的宫殿里空空荡荡的。 没人能就她,所以她更怕了。 宁言之扫了她一眼,却听见她嘴里不停地说着:“谋朝篡位的逆贼!先皇不会放过你的!九泉之下,你等着报复吧!先皇一定会为哀家做主的!” 他心里觉得可笑得很,抽出了剑,脸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漠然道:“那你先下去见他吧。” 语毕,面前女人的命就没了。 宁言之茫然极了。 他心里空空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几年过去了,如今大夏还是一个国家,却有了两个王。 一个是宁玉之,一个是宁言之。 这一对同样骄傲的兄弟各自统治着一半国土,随时准备着决一死战。 可在今天过后,成王败寇,宁玉之就变成了逆贼。 大夏朝还是大夏朝,只有一个王。 那人是宁言之。 宁言之是大夏朝的王。 唯一的王。 顾连霄将一个女人扔了过来,那女人眼中有惊恐有迟疑,还有满满的迟疑。 那是李落染。 宁言之转过身来看了看她,语气中不带情绪地说道:“关进天牢,交给刑部。” 顾连霄一句话也没说,又拎着那女人走了。 李落染惊恐极了,拼命地回头叫他:“王爷!!王爷!!臣妾知错了!!!” 可她等不到任何人的回答了。 宁言之偏了偏头,问道:“将军可还记得李源颂?” 狐狸脸的男人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对他行了一礼,说道:“臣记得。” “那就把他杀了吧。”宁言之半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道:“暴尸一月。” 狐狸脸的男人张口想劝,看见宁言之的脸色,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最终还是领命道:“是!” 身后杀戮渐平,身前琼楼重重。 漫天夜幕下的星光被火光掩盖,宁言之抬头望天,一滴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他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又想“只是未到伤心处”。 报了仇怎么样呢? 杀了人怎么样呢? 哪怕夺了这皇位,定楠就能回来了吗? 他回不来了。 宁言之自虐般的重复着想这句话:“他回不来了。” 一遍一遍地重复。 他将自己与严定楠的过往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一点一点地回忆着,直到自己泪流满面。 漫天的星光也倒映不进他的眼底。 没有人来打搅他,陶无涯手里拿着他自己的剑,神情冷肃。 他的身侧全是死尸,无一活人。 对宁言之而言,他失去了一位本该相伴一生的人。 对陶无涯而言,他失去了两个兄弟。 长兄、小弟,全都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他怕放过了哪一个人,就会让严居江和严定楠死不瞑目。 所以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狠。 可再快的剑,也不能救人,只能杀人。 他用力将自己的剑狠狠地插在了地上,满腹愤恨不知该宣泄往何处。 报仇? 报仇若真的有用,还要坟冢干什么?还要贡品干什么? 活着的人心里不安生,才要报仇,才要借着已死之人的名义杀戮。 -- 第109页 可真到了这时候,谁忍得住呢? 陶无涯抱着头蹲在地上,剑柄乌黑,竖在他的身边。 人和剑一起沉默在了尸山血海中。 宁言之和陶无涯。 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 在同一片火光里。 —————— 千盛六年七月,千盛帝暴毙而亡,其兄宁言之登基,改国号定南。 定南三年,大夏朝攻克草原沙漠,灭戎狄。 定南四年,国内不稳,梁木趁机宣战。 定南九年,梁木称臣。 定南十二年,定南帝择诸位郡王之子入宫,选其一为太子。 定南二十四年,国内安定,百姓安康。 定南二十五年,定南帝驾崩,传位于太子。 —————— 宁言之算是很老了,他知道自己会死,也不怕自己死。 他的眼前渐渐地模糊了,神智也不是很清楚了。 听说人老的时候,记不清近日发生的事,反倒会记起很久远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和严定楠成亲的那一天,他骑着高头大马,戴着大红花,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严定楠也一样,他也是骑在戴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上,很威风,很帅气。 红绣球,二人各执一端。 拜三拜,成夫夫。 洞房时的颜色可真艳啊……满目的红。 不知是红色映的,还是喝了酒,严定楠脸上居然也泛起了红色。 宁言之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他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也预感到了死亡的到来。 可他还在想着成亲的那一天。 他想着严定楠冲着他笑弯了眼,脸上全是喜色,接过了红绣球的另一端。 他想着自己不顾周围的人,亲昵地吻了吻严定楠的唇角,惹得那人红了脸。 真好…… 终于在闭眼前看见了严定楠的笑脸。 他想起自己在宫里走了无数遍,在西北走了无数遍,在静王府也走了无数遍。 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严定楠,可走到哪了都看不见严定楠。 严定楠能在他的记忆里陪他一辈子,却不能在现实里再陪他一天。 如今他要死了,可他什么也不怕。 该吃的苦他吃遍了;该尝的痛他尝过了;该爱的人,他念了一辈子。 比起痛失所爱,死的确不算什么了吧。 ****** 严定楠抓着宁言之的手,眼眶发红。 大夫说宁言之只是睡着了,他也猜到了宁言之可能又去做梦了,可还是放不下心。 直到宁言之睁开了眼。 “王爷?” 可宁言之睁开眼之后,他更放不下心了。 宁言之的双眼涣散,直愣愣地坐着。 听见严定楠叫他了,宁言之才转了头,他看着严定楠看了好一会儿,直把严定楠看得心慌了,才问道:“定楠?” 严定楠抓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两份记忆交织着,宁言之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真假虚幻,愣愣的又叫了一声:“定楠?” 严定楠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白了,他应道:“是我……王爷,你怎么了?” 宁言之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嘴唇动了动,终于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他像是做了一场梦,又像是重新活了一遭。 梦里向西跑时摔的一跤将两个时空的宁言之摔在了一起,让这个宁言之也感受到了那刻在骨子与灵魂里的心如死灰。 也不算是心如死灰吧,至少在人死的那一刻,心里还有种预感——他会在死后再次遇见严定楠。 果然不假。 宁言之忽然笑了出来。 他轻轻地在严定楠的唇角吻了吻,像是在梦中最后想的一样。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落在了严定楠的脸上。 那人也一如既往的,红了脸颊。 真好。 宁言之想道: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虐完啦~~往后继续甜甜甜~~ _(:зゝ∠)_本文也快要完结了~~只需要再收个尾,估计最多三万字就能完结。 所以不要脸地再来推一推新文:《放开我的猫》点开作者专栏就能看见的~ =w=信我~~我更新有保障~~ 呐~这一章是66章,借这个数字祝高考考生考试顺利超常发挥,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期末考的诸位也都能顺利过关~绝不挂科~~ 六六大顺嘿嘿嘿~~~ 第67章 缓了半天, 严定楠才缓过神来。 宁言之站起来慢慢地活动了手脚,一边想着两世的记忆。 他整理了思绪, 却没打算告诉严定楠。 等他看向严定楠还稍稍发红的眼眶时, 才知道自己这么一睡一梦,让严定楠着急成了什么模样。 于是他将人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笑道:“我又做了一个梦, 讲给你听?” 严定楠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声。 宁言之于是轻声将道:“我……梦见你去世之后, 我受到了文启与秦将军的辅佐, 又认识了二哥和三哥, 以西北为据, 夺回了皇位……” “李落染背叛了王府, 还有王公公, 两人里应外合, 骗了我。” 严定楠忍不住插嘴道:“王爷心善, 才会信任他们。” -- 第110页 “是,”宁言之笑道:“你一向觉得我心善。” 他又消了笑意,垂着眼答道:“可是我的心并不善, 李落染死的极惨, 她在牢里受了能受的所有刑法,死相极惨, 是我下的命令。” “还有李源颂,他死的不比李落染好多少,死后暴尸一月。” “下场最好的是王公公, 他因为年纪大了,又在战乱中被误伤,直接就过世了。” 严定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舒了口气,像是去掉了多年的沉疴。 他笑道:“恶有恶报,人这一辈子不能动恶念,否则早晚会受到报应的。” “我心中一直有些不平,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如今知道他们各有各的下场,也就安心了。” 宁言之将他揽在怀里,笑道:“大夏百年盛世保住了,朕……本王没再纳妃子,太子是从郡王之子中挑的,皇后一直都是你。” 他带着得意和讨好说道:“历史上第一位男皇后,帅不帅?本王可是逆了祖宗留下的规矩~~” 严定楠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其实王爷不必这样的,反正……重来一次,什么都不剩了。”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宁言之,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想再做一世帝王。 宁言之看出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将严定楠抱得更紧了些,低声笑道:“不了不了。” 他说道:“你知道我在梦里有多难过吗?江山美人不得兼得,皇兄比我合适的多。” 严定楠点了点头,说道:“王爷只做王爷也好。” 宁言之一只手十分正经地揽着严定楠的腰,另一只手则是不怎么规矩地来回抚摸着他的侧腰。 严定楠要避着他的手,只能往他怀里躲。 宁言之美滋滋地将人抱满了怀。 于是原本正经的谈话渐渐地往不正经的方向去了。 严定楠微微喘息着,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宁言之的胳膊,说道:“要、要回京城,我们还骑马去吗?” 他一说这个,宁言之就停住了动作,揽着他没动,半晌却是说道:“是。” “我们还骑马去。” 严定楠犹豫了一下,主动地半倚在了宁言之的怀里。 他不比宁言之矮多少,所以这个姿势弄得他很是不舒服。 宁言之也一样,可他宁愿不舒服一些,也愿意将严定楠揽在怀里。 此刻真真实实的触感,一点一点地将他的不安抚平,心底只余下失而复得的庆幸。 真好。 很好。 宁言之慢慢的笑了笑,终于放开了严定楠,说道:“等明日吧?” 严定楠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明日清晨。”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马车还停在昨夜里歇息的地方,众人也都在睡梦里。 连早起做饭的人都还没醒。 宁言之和严定楠悄悄地避开了守夜士兵的耳目,牵着两匹马就上了路。 马车上有何路和几个下人帮忙看着,应该不会让那太监察觉到两人已经走了。 王公公都已经背叛了,他身边的人宁言之自然不敢相信。 还不如自己躲一躲,反正又不费什么事。 马匹的速度比马车快得多,两人到京城之后没敢声张,只是向万辰买了个消息,知道延庆帝还安好就放了心。 等了几日后,宁业之也到了京城。 宁业之是大张旗鼓地回来的,身边带了好几十个侍卫,马车华丽。 宁言之搞不清楚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就没在这时候见他,而是在晚上的时候暗悄悄地摸进了安王府。 等了一个半时辰,天就全黑了,宁言之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时辰,等家家户户的灯火也灭的差不多了,才进了安王府。 侍卫与下人们都没发现,宁言之摸出一块小石子,打在了安王寝殿的窗户上。 石子穿透窗户纸,打进了屋子里,在地上滚了几圈,没了声息。 可严居江在宁言之扔石子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无声无息地披上外衣,警惕地开窗观察了一阵。 等他看见宁言之和严定楠的身形时,才放下了心,转身叫醒了宁业之,自己也穿好了衣裳。 看见宁言之,宁言之居然没有多惊讶。 他笑眯眯地将二人叫了进去,却没有点灯,问道:“来了?” 宁言之也没有多意外,点点头,说道:“我来了。” 相对于这兄弟二人的心照不宣,严定楠和严居江就要尴尬多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宁言之率先打破了沉寂,说道:“宫里有危险,若想进去,要做好准备。” 宁业之像是丝毫不奇异他知道这些,又问道:“父皇如何了?” 宁言之答道:“身体比不上从前,不过还好。” 他趁着这几日和路上的时间想明白了,延庆帝暴毙应该还是被人下了毒,但毒明显不是皇贵妃下的。 在梦里过了几十年,他对于皇贵妃死前的模样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晰了,但她说过的话大致还记得。 她始终觉得自己和宁玉之是正统,还觉得延庆帝到了阴间也回给她撑腰。 若真是皇贵妃干的,她不可能那么理直气壮,也没有那个心机。 不过也对——她只需要等着,尊荣一样会落在她的身上。 -- 第111页 宁玉之还小,若是延庆帝也过世了,她和宁玉之还真不好保证皇位会不会被宁业之和宁言之抢走。 如此一来……背后下手的人也很好猜了。 曹家的家主曹观。 亲王三年可以回一次封地,其余时间无召不得入京。 曹观估计是听从了谁的建议,决定在第三年初的时候就用这么个办法将宁业之和宁言之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宁玉之和皇贵妃估计还被瞒在鼓里。 宁言之疲惫地闭了闭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宁业之问道:“既然还好……为什么会召我们入京?”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又说道:“不过我倒是猜对了,你会骑马来,而不是跟着马车一起到这里。” 如今是腊月中旬,还是延庆年间。 宁言之忽然心头一冷,脊背冒出了一层汗来。 他记起在梦里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骑马,而是坐的马车,和静王府的众人在一月中才到的京城。 也就是说……宁业之没有等到他,又不能抗旨,才进了皇宫。 是宁业之预估错误,也是他自己在路上浪费了时间。 那是一场必死的局。 若是骑马,严定楠必然会因为腹痛而停下,他就会知道严定楠有孕的事,两人就会回到马车上,结果还是慢慢地坐马车到京城。 宁业之还是等不到他。 宁言之深吸了口气,忽然说道:“皇兄……这只怕是一场针对你我的局……” “父皇也只是他们用来威胁我们的棋子。” 第68章 宁业之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宁言之说不上来,干脆耍无赖道:“不告诉你, 反正我说的是真的。” 宁业之像是头疼一样伸出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 又伸出另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感觉他不怎么想看见宁言之。 实际上,屋子里只有稀薄的月光撒了一层, 他也看不清楚宁言之。 这侧的宁言之张了张嘴, 不管他了,转过去对严居江套近乎, 很是亲切地说道:“大哥, 你收到二哥的飞鸽传书了吗?” 严居江点了点头, 说道:“收到了。” 宁言之嘚瑟道:“这消息就是从他们那里知道的。” 宁业之放下了手, 无奈道:“说详细一点儿。” 宁言之干脆地胡说八道:“不知道。” 严定楠只好替他圆谎:“二哥夫他要银子, 王爷觉得自己人不必掏银子了, 二哥夫不肯不肯, 王爷就没问。” 一个死不要脸, 一个死要面子。 宁业之问道:“你缺银子?” “不缺,”宁言之答道:“但我就是不想给他。” 宁业之诚恳地评价了一句:“你们俩都钻钱眼儿里了。” 宁言之“啧”了一声,十分不想和顾连霄相提并论。 “那你直接说怎么办吧。”宁业之问道:“进宫之后要做什么。” 宁言之没骨头似的倚在了严定楠的怀里, 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说道:“随机应变吧,做好了准备就行了。” 他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失望, 这让他没了和宁业之说话的欲|望,半晌没吭声。 宁业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往宁言之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 也没吭声。 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宁言之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说道:“我和定楠先回去了,明天一早估计就有圣旨宣你入宫,到时我们再过来,扮成侍卫一起去。” “就住在这里吧。”宁业之说道:“偏殿收拾过了,没人守着,来回跑一趟多不方便。” 宁言之没反驳,一手拉着严定楠,摸黑进了偏殿。 和衣躺在床上,严定楠小声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宁言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什么。” 他反问道:“你觉得皇兄怎么样?” 严定楠不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不知道,感觉跟王爷有点儿像,又很不像。” “啧,”宁言之说道:“我们当然不七出一样……” 他捏着严定楠的手指,说道:“他比我适合继承皇位,比我和宁玉之都适合。” 严定楠应道:“是因为皇兄从小学习的知识吗?” “不全是。”宁言之忽然转了话题,说道:“困不困?” 严定楠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困。” 他这句话刚说完,身体就僵住了。 因为宁言之像拍小孩一样正在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动作很轻。 宁言之闭着眼,没说话。 严定楠很不习惯被人这么拍着,缓了一会儿才适应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笑。 第二日清晨,时辰尚早,王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安王府。 听到动静的宁言之和严定楠换上了侍卫的衣裳,在脸上做了些手脚,跟着去了皇宫。 宫里确实比平常要压抑,以往宫女们的脸色都是平静的,这时的头却比平时更低了,脸上也是带着哀色。 宁言之不敢细看,匆匆走过了。 这不是往帝君寝宫的方向。 宁言之扫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 可宁业之却像是丝毫没有发现不对,脸上带着隐隐的担忧。 -- 第112页 他分辨不出这是装的还是真的,或者说,他猜不透宁业之的心思。 从小到大都是。 他能看出来的,都是宁业之愿意让他看的。 宁言之只能从一些小事中偶尔透出来的蛛丝马迹中看明白——宁业之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老好人。 他是一个胸有城府心有沟壑的皇位继承人。 上一世的时候,他应该是很明白的,皇贵妃和宁玉之都不会对延庆帝动手,曹观也没有那个胆子,宁玉之的谋士鸿匿目光长远,不会出这样的主意。 那出主意的就另有其人,还是直接给曹观出的主意。 宁言之思索了半天,却更想知道皇贵妃布下了什么样的局等着宁业之钻。 又或者,御林军中又出了什么样的叛徒,和皇贵妃走到了一起,打算来一次谋朝篡位。 他想到了延庆帝。 但凡延庆帝在位一天,他们兄弟都必须安安分分的。 朝中多少人等着他去死,宁言之不想算。 他只感觉很难过。 也许在帝王家,感情也不能算是纯粹的感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OTZ我明天努力地补上字数……等我把《撒野》看完了,估计就能恢复更新了~~ _(:зゝ∠)_听说大圆子大大的《邪祟》也快要完结了…… 第69章 宁言之一边跟着宁业之走, 一边小心翼翼地转着眼珠子往四周看。 这和上一世他的来地方不一样,有些偏僻, 距离皇帝的寝宫比较远。 想来是因为延庆帝还在世的缘故。 宁言之悄悄地舒了口气。 想来延庆帝还是有救的。 又走了片刻, 带他们进去的王公公忽然停下了,恭恭敬敬地向宁业之行了个礼, 说道:“安王殿下, 得罪了。” 四周如涨潮一般出现了许多士兵。 任何人入宫不得带刀剑,宁业之自然也不例外。 他只带了两个赤手空拳的“侍卫”, 就是宁言之和严定楠。 宁业之愕然问道:“王公公,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公公恭敬地立在一边, 垂着头不说话。 士兵里出现了一个领头的人, 宁言之眯眼瞧了瞧, 是个不认识的人。 那人长得五大三粗, 形容衣饰也是不拘小节。 他身后还有一人……这个人宁言之就认识了。 曹家的家主叫曹观, 他的二儿子, 也是小儿子曹光,长得最像他,形貌端正。 只不过曹光和他大儿子肚子里都是草包, 小儿子肚子里全是黑水。 宁言之和唐嘉良一起吃饭的时候, 在酒楼里见过曹光,乍一看是个挺正经的美男子, 仔细看的时候,就能发觉他的脸再好看,也抵不过眼底透出来的恶念。 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宁言之也真没想到, 一家子草包里,居然还出了一个敢篡位的人。 他不擅长掩饰情绪,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 严定楠估计是察觉到了,偏头看了他一眼,习惯性的露出了个笑脸来。 宁言之歪头看了看他,严定楠却又转了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曹光似乎是张口说了些什么,那大汉忽然高声说道:“皇上昨夜突然病重,太子也昏迷不醒,经查证后发现这些都是安王派人下的手,今天早晨皇贵妃娘娘带着皇上圣旨,让我等捉拿此人,带回去由皇上处置!” 宁言之没吭声,觉得他和李源颂说的话是一样的冠冕堂皇。 而后他听见宁业之问道:“你是?” 大汉张口刚想说什么,宁言之就见曹光拉了拉他的衣襟,而后用扇子遮住脸,看不出来口型。 于是那大汉顿了顿,又说道:“小人物,就不劳安王殿下费心记着了。” 他做了个手势,四周的士兵一下子就涌了过来,手上拿着武器,看得出来是早有准备。 宁言之可以肯定这些事情都是瞒着延庆帝的,但皇贵妃和宁玉之知道不知道,他就不能肯定了。 不过听那大汉的语气……想来那二人是知道今日行动的。 他眯眼看了看,刚打算找一个人少的方向突围,就见严居江回头看了严定楠一眼,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宁言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意思,就又见严居江抬脚踹开了一个接近了宁业之的士兵,拉着宁业之就跳上了楼顶。 他抬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得出了个结论——严居江的功夫比严定楠还要好些。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严定楠就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也跟了上去。 轻功的好处就这么体现出来了,身后的士兵和大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就这么跑了,不是个好东西的曹光在呆滞之后就铁青了脸。 因为宁业之他们的方向是皇帝的寝宫。 他们要去找延庆帝。 曹光不知道里面的恩怨,只觉得自己完蛋了。 无论是延庆帝还是宁业之,都不会放过他。 除非宁玉之登基。 他眼神一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宁言之其实不需要严定楠拉着,他的轻功算不上差。 虽说也没多好。 不过他抬头看了看宁业之,又被其他的问题绕住了。 既然宁业之逃了出来,怎么还会被抓呢? -- 第113页 宁业之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或者被迫喝下毒酒?严居江又不是护不住他。 莫非还有什么机关? 他想起那个笼子,心底一阵厌恶和烦躁。 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布下这些机关,几人顺顺利利地找到了延庆帝。 他的头发灰白,眼神浑浊,看起来比上次老了很多,脸色极其不好看。 宁业之愣神了很久,才迟疑地叫了声:“父皇……” 延庆帝也看了他们很久。 他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地说道:“来了?” 宁业之点了点头。 延庆帝摆手让周围的人下去,伺候的宫女和下人听话地鱼贯而出。 宁业之还想说些什么,延庆帝摆了摆手,让他也闭嘴。 宁言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下,又听延庆帝说道:“言之,你也坐着吧。” 居然被发现了。 四人心里一惊,都抬头去看他的脸色。 宁言之张口,也叫了一声:“父皇。” 延庆帝点了点头,没有怪罪的意思,也没问他为什么来的这么早。 空荡荡的寝宫里只剩下延庆帝嘶哑的声音在回荡着。 “你们想必听说了吧,几位名医都替朕诊治过,朕这病治不好,也没几天好活了。” 宁业之下意识地接道:“父皇长命百岁……” 宁言之补充道:“万寿无疆。” 延庆帝被他们逗笑了,又咳嗽了两声。 宁言之那脑子有时候好用,有时候掉链子,比如此刻,他就没什么顾忌的快步走了过去,替延庆帝拍了拍背。 宁业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过去。 他对延庆帝不如宁言亲近,从小就是。 延庆帝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咳嗽完了,又接着说道:“谁都知道这是假的。” 宁言之耍无赖道:“儿臣不知道。” 延庆帝笑道:“多大人了还撒娇。” 平白无故被说了个“撒娇”,恍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了宁言之的头上,他又听延庆帝问道:“宝宝带来了吗?” “没。”宁言之回答道:“我……儿臣骑马来的,其他人坐马车,宝宝不能骑马,坐马车我不放心,就没带来。” 延庆帝似乎是有些失望,却也没多在意,说道:“朕都知道。” 宁言之以为他说的是宝宝,刚想说一句下次带来给您看看,又听见延庆帝补充道:“曹家、落盘、还有玉之。” 宁言之呼吸一滞,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自己猜的那个意思。 延庆帝像是根本没有看清楚他们四人的表情,又或许是看见了也不在意。 他说道:“朕幼时不受宠,又非嫡子,不受宠爱。不过先皇子嗣多,争来夺去的,倒是让朕捡了个便宜。” 宁言之听他说这些,心里有种微妙而诡异的“我知道的太多会不会被杀人灭口”的感觉。 那么多皇子争来斗去的,怎么偏偏是延庆帝拨得了头筹,登基为帝? 若真只是捡了个便宜,大夏怎么会没有一个亲王,全是郡王? 他当初又怎么会邀请文鸿当自己的幕僚? 现在又怎么会因为旧疾沉疴躺在这里? 笑到最后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不过延庆帝暂时还没打算灭了他们的口,而是自顾自的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话:“所以朕的妃子不多,子嗣也只有你们三个。” “留玉之一条命吧。” 延庆帝没看宁言之,却是对着宁业之说道:“言之封地西北,你就将齐鲁之地封给玉之,至于今日拦你的人,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宁业之忽然跪在了地上,叩首道:“父皇长命百岁。” 延庆帝笑了笑,又咳嗽了几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他缓了半天才缓过来,说道:“我不担心你会对言之下手,玉之也是个好孩子,他日后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希望你能饶他一次。” 宁业之未曾直起身子,他觉得延庆帝像是知道了什么,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过了好半晌,他才答应道:“是。” 延庆帝对着严居江说道:“去将落盘叫来吧。” 等严居江领命出去了,延庆帝又对着严定楠说道:“将左相右相、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叫来。” 宁言之给他顺了顺背,已经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延庆帝在安宁业之的心。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让宁言之拿一份空白的圣旨来。 等除了严居江和皇贵妃以外的人都到齐了,延庆帝才说道:“邓卿执笔,替朕写一份传位昭书。” 右相是皇贵妃一侧的人,闻言欣喜极了,急忙低下头,不让延庆帝看见。 却听见延庆帝说道:“传位给嫡长子宁业之。” 右相猛地抬起了头,说道:“陛下请三思,太子可是宁玉之!” 延庆帝点了点头,说道:“宁玉之,废太子之位,封为齐王,封地齐鲁。” 右相张大了嘴,难以置信。 左相不管这件事有多荒唐,只管将写完了的诏书递给延庆帝,让他看看。 延庆帝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深吸了口气,又开始咳嗽了。 等咳完了,他又对着宁业之说道:“玉之比不过你,你大可不必忧心。” “唐卿,择日让业之登基吧。” -- 第114页 宁言之一边替延庆帝顺着背,一边在心里有了计较。 叫来右相,是为了敲打皇贵妃一侧的人。 叫来左相,是知道了邓杨泽和静王府的关系。 叫来礼部尚书,是为了挑日子。 至于兵部尚书……看来延庆帝是想放权了。 “好了。”延庆帝的气色更差了,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让落盘进来。” 众人听话地退了下去,不甘心的右相也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宁言之扶着他躺好了,才拉着严定楠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他觉得很疲惫,延庆帝、慧皇后、还有马上要登基的宁业之,城府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深。 宁玉之的耿直还可以说是随了皇贵妃,他呢? 捡回来的吗?? 相较起来,只会耍小心机的自己简直是这皇宫里的一股清流。 宁言之站在阳光下,看着宁业之冲着严居江露出一个笑来,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大尾巴狼装什么田园犬。 来的人又各自散了,宁言之四人却森林木在宫里等了一会儿。 刚刚延庆帝谁都说了,独独没有说皇贵妃,想必是还有安排。 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 满脸泪痕的皇贵妃走了出来,她的宫女脸色发白,小声地说了什么,一旁的太监顿了顿,四处看了看,声音尖细地叫道:“皇上驾崩了——” 皇贵妃没管这个,她穿着繁复艳丽的宫装,依旧很美。 可她的泪像是珠子一样地掉了下来,她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了宁业之的面前。 宁业之转头看了看她。 皇贵妃开口说道:“饶玉儿一命,我这条命,不要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拔出头上的簪子,朝着自己的脖子扎了下去。 在场的四人,谁都能拦着她,可是谁都没有拦着。 她的力气不大,可不知怎么的,这一下的力气却很大。 宁业之扶着严居江的胳膊,张了张嘴,说道:“来人……” 宁言之拉着严定楠的手,忽然记起的严定楠第一次说喜欢他的时候。 他问:“那你呢?” 他说:“我喜欢王爷。” 那时他们在说什么? 慧皇后不喜欢延庆帝。 他又记起上一世皇贵妃临终时说的“你会有报应的,先皇会为我做主的”。 眼前已经有人颤颤巍巍地去叫太医了,可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皇贵妃已经没救了。 宁言之抬头看了看宁业之,问道:“皇陵应该可以多装一个人吧?” “曹氏贵妃,死后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撒野》看完了~~ 周四继续四千~~ 话说我表妹今天高考,我居然给忘的一干二净哈哈哈,就记得我考过了不用担心,我一定是个假姐姐~ 还好在她考试之前发了祝福~ 祝所有考试的宝宝们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第70章 当天夜里, 宁言之忽然收到了一份顾遥临传来的信息。 “曹光,曹氏家主嫡次子, 年岁双十有六, 以千金购安王及其妻之命。” 宁言之将纸条揉碎了,又将传信的鸽子放了回去, 才算是明白了。 宁业之是被曹光加上暗辰给暗害的, 并非所谓的毒酒赐死。 上一世中并没有剿灭暗辰,在他到西北之前, 与顾连霄陶无涯等人也并不相识。 若是曹光在交易时只写了安王的封号, 没有提严居江的名字, 那顾遥临自然反应不过来。 这只是一笔普通的交易。 况且暗辰当时是不是顾连霄掌权还有得猜。 这一世, 顾连霄和顾遥临看见“安王”这两个字, 必然会想到“静王”宁言之, 再一查, 就能将曹光查出来。 现在再回想起来……想必陶无涯也是清楚内情的, 只是没有告诉他。 宁言之抬头看了看天,黑沉沉的。 快要下雪了。 他拍了拍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关了窗户。 严定楠坐在桌边发着呆, 却在他进来的时候忽然转过了头。 宁言之坐在他的对面, 说道:“想问什么?” “皇兄……”严定楠说道:“我有点儿怕他。” 宁业之平时伪装得太好了,但总是会露出些端倪来。 他想要的是皇位, 一直都是。 严定楠对他的关注不太多,所以对于他的这种反差表现出了理所当然的忧虑——宁业之当上皇帝之后,会不会也露出本性, 变得六亲不认。 那严居江怎么办? 宁言之看出了他的担忧,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皇兄只是想要他应得的东西,人不可能一直伪装成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他只是有意地将自己温和的一面展现出来,同时将自己的野心藏起来。” “不用担心这些。” 严定楠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三皇子呢?” “听皇兄的。”宁言之垂眼,说道,“一码归一码,该报复的上一世报复过了,他们都有了各自的下场。” “我知道。”严定楠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一世里,他们还什么都没做。” 宁言之伸手握住了严定楠的双手,双眼微微眯起,说道:“不过曹光和那谁谁就不能放过了,一码归一码,这回李源颂没来招惹咱们,他就凑了上来,正好多了个收拾曹家的机会。” -- 第115页 严定楠点了点头。 过了两年,之前是个什么滋味,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心里很不舒服。 两个月前宁言之一声不吭地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居然梦到了前世所有的事情。 知道宁言之没事,他的心结就解了。 反正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上一世里李源颂的下场也是惨不忍睹,艺涵李落染还不如李源颂。 一个是生前受尽痛苦,一个是死后不得安宁。 到了现在,严定楠已经没什么想要报复的心思了。 该救的人,他拼力保下了,该报的仇,宁言之替他报了。 于其恨着他们,不如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觉得没什么好怨的了。 唯一的遗憾,也只剩下了未曾护好的孩子。 严定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出异样了。 宁言之松开了手,面上不显,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严定楠放不下这件事,在心里打一个结。 严定楠扫了一眼被关上的窗户,有些忧虑地说道:“也不知道宝宝现在怎么样。” 宁言之站起来,说道:“肯定没事,如果真有什么事,飞鸽传书能把这屋子填满。” 严定楠哭笑不得地反驳道:“没那么多信鸽。” 宁言之哼哼道:“开玩笑的么。” 两人在静王府无所事事地呆了几日,宁业之就来了。 当时严定楠不在,宁言之就在院子里和宁业之一起坐在了石桌旁。 天气阴沉沉的,却还是没有下雪。 他面色有些复杂,说道:“花央还在宫里,给你送过来?” 宁言之惊愕道:“给我送过来干什么?” 宁业之说道;“你找的人,不给你送过来,难不成还要将她留在宫里?” 他这语气有些冲了,宁言之稍稍一想,问道:“怕大哥吃醋?不能吧,她怎么也算得上是父皇那一辈儿的。” 熟料宁业之叹了口气,说道:“父皇根本没碰过她,最多也就是去听听曲子。” 宁言之往后一靠,半晌才说道:“那还真是真爱哦,没遇上那女人的时候也没见他佳丽三千专宠一人的。” 宁业之问道:“花央怎么办?” “难办。”宁言之说道,“搞不好大哥就要跟你写和离书。” 宁业之最近懒得装什么礼贤下士温文尔雅了,闻言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下令把她赐给你当侧妃?” “别。”宁言之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把她弄过来,定楠肯定要生气,定楠生气,大哥就不痛快,到时候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宁业之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他。 被这么看着,饶是脸皮厚如宁言之,,也有些心虚,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她是个聪明人,你让几个人教教她宫廷礼仪,再给个封号,她就能帮你稳住朝臣的心。” 宁业之挑了挑眉,听他继续编道:“女人有女人的圈子,男人最怕女人吹枕边风,若是花央能将朝臣们的夫人稳住,你还愁什么?” “我什么也不愁。”宁业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倒是你,对女人挺了解的哈。” 凭借着多年的了解,哪怕他了解的只是大尾巴狼身上的田园犬皮,宁言之也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这种直觉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当即拒绝道:“才怪!” 他强忍着没回头,说道:“我最了解的雌性动物是母后养过的小雪球,谁给骨头跟谁走,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宁业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说道:“那算了,我先回宫,将丧事办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去吧,等两日我再入宫。” 宁业之甚至不需要下人带着,熟门熟路地走了出去。 宁言之听见严定楠说道:“皇兄慢走。” 他下意识地回头说道:“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严定楠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问道:“说了什么?” 宁言之明白自己被耍了,憋着一口气答道:“没什么。” 他又重复一遍:“没什么。” 对啊,不就是被自己哥哥耍了一遭吗? 算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宁言之:居然骗我说定楠来了,好气哦根本不想保持微笑,宁业之你也是个假哥哥!╭(╯^╰)╮ 第71章 等延庆帝的葬礼完成,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延庆三十三年冬,十二月初八, 小雪。 宁言之此时还没有离京, 正好是他的二十三岁生辰,没有大办。 一来他岁数不是整十不适合过生辰, 二来延庆帝刚过世, 为表孝心,这个生辰也不能大办。 严定楠进厨房学着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 他就在一边看着人忙活。 一整碗长寿面只有一根长长的面条, 祝福人吃了之后长寿。 做着做着, 严定楠忽然说道:“可惜宝宝不在。” 宁言之知道他是想女儿了, 安慰道:“半个月前的飞鸽传书, 估计再过两个月就能到了。” 严定楠点了点头, 将面下锅煮了。 小雪细细碎碎地往下落, 静王府小厨房外有两棵不大的梅花树, 一株红梅,一株腊梅。 雪衬着梅花,梅花也衬着雪, 很是好看。 -- 第116页 宁言之偏头看了一会儿, 有些出神。 延庆帝死后,天下缟素三个月, 宁家的兄弟却要守孝三年。 往常腊八的时候,街上都很热闹,可如今所有人都是步履匆匆, 唯恐自己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举动而被抓紧大牢,连小孩子都不在街上乱跑了。 这是宁言之过过的,最没有年味儿的一个年。 因为一国之君过世了,他的父亲过世了。 虽说延庆帝看重宁玉之和皇贵妃重于他们兄弟,虽说延庆帝为了皇贵妃连太子之位都可以丢给宁玉之玩儿两年。 可延庆帝对他也是好的。 宁言之稍稍眯了眯眼,想起延庆帝似乎是对宁业之说过一句话——玉之比不过你,你大可不必忧心。 他纠正了自己刚刚想的,延庆帝不是将太子之位丢给宁玉之玩儿了两年,而是用这两年的时间来试探宁玉之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若果能,那就坐着,如果不能,那就能者居之。 可以,没毛病,反正都是他亲儿子。 严定楠将面递过来,宁言之才回过神来,伸手接了过来。 他忽然说道:“定楠,你是不是还想问问大哥?” 严定楠看着他,说道:“不想问了,你能做到的事,皇兄也能做到。” 他坐在凳子上,看着宁言之小心翼翼地将吃着长寿面,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哥也不是肯吃亏的性子。” 宁言之不想让严定楠的努力白费,尽量没将面弄断,此时不方便说话,便认认真真地先将面吃了。 大夏开国皇帝虽说定下了不准男妻做皇后的规矩,可这些都是能改的。 老顽固们早就被皇贵妃弄没了,宁业之想要让严居江做皇后的话,难度并不是很大。 严定楠也不是很担心。 他看了看天,说道:“长风应该也快到京城了,我记得他上次来京城是有事要办的。” 长风就是那个狐狸脸,长得还有些猥琐的人,宁言之不算太高,却也能比他高一头。 不过他头脑聪明,懂剑术,还懂医术。 宁言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果然,严定楠下一句就是:“王爷可以将他收为己用。” 宁言之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等他的面吃完了,宁言之才喝了口汤,说道:“我还要假装不认识他,万一被看出端倪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严定楠想要将碗筷收拾了,宁言之却拦着没让,他只好空着手说道:“没关系,可以说是我告诉你的,他虽然聪明,可还没聪明到这种地步。”IX,UY 宁言之点了点头,说道:“也是,一般人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一碗简简单单的长寿面,一个全身缟素的严定楠,宁言之就这么过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生辰。 可他没有想到,一份大礼正在面前等着他。 藏长风来的时候是两天之后的下午,一直在等着他的宁言之提前就知道了,和严定楠一起去酒楼见了他。 酒楼里没有说书的,没有唱曲儿的,连店小二都是哭丧着脸,穿着丧服,仿佛死的人是他亲爹娘。 越是京城越严,其实西北这会儿估计管的反而没这么严。 宁言之原本是打算在王府接待他的,不过严定楠说藏长风不一定愿意进王府,他爹在二三十年前很出名,自创一套剑法,甚至压过了四大世家的名头。 可几十年前的藏大侠不愿意受束缚,既不入官门,也不入世家,更不入剑派,自己跟自己玩孤独,也挺自得其乐。 直到后来遇上了藏长风他|娘,两人才生下了藏长风这个儿子,退隐江湖,销声匿迹。 藏长风也随了他爹这一点,估计不愿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静王府,即便进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还不如在酒楼里见他。 宁言之自然无所谓,藏长风这人容易感情用事,比如他会为了朋友严定楠帮助宁言之,比如他为了严定楠没给过宁言之好脸色。 比如他会为了百姓做一个清官。 时光可以重来一次,可人是不会变的。 藏长风看起来和上一世没什么不同,他见到严定楠的时候,明显地很想笑一笑,可随即又想起了这是在给延庆帝守孝的三个月里,不能笑,只好憋出了一张抽搐的脸,看起来古怪极了。 叫的菜也都是清清淡淡的素菜,没叫酒。 严定楠装模作样地分别介绍了宁言之和藏长风。 三人板着脸说着恭维话,古怪极了,也可笑极了,可是谁都不能笑。 说了一会儿之后,大概是觉得没意思了,藏长风说道:“我来京城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宁言之和严定楠点了点头,说道:“慢走。” 藏长风忽然说道:“不过,我见路上还有一队马车,打着静王府的名号,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确实是我宁王府的马车。”宁言之说道,“当初事出从急,我和定楠骑马来的,他们坐着马车在后面跟着,是快该到了。” 藏长风的面色变得很古怪,他对着严定楠说道:“严兄,我给你把个脉吧?” 严定楠将手递给他,心底却稍稍有些紧张。 上一世他看见藏长风的时候,对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把过脉之后,藏长风的脸色更古怪了,他问道:“你说,你和定楠都是骑马来的?骑了一个月的马?” -- 第117页 宁言之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啊。” 藏长风收回手,伸出手比了个四,说道:“四个月了,这孩子跟你们有缘。” “也亏得定楠底子好,你换一个这么折腾试试,孩子估计就掉了。” 宁言之眨了眨眼,和同样没反应过来的严定楠对视一眼,笑得像个傻子。 你说,命运这玩意儿奇怪不奇怪? 即便是和上一世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别,该来的,还是没少了。 也许真像藏长风说的。 “这个孩子和你们有缘。”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宝宝们不出来冒个泡吗?也让我认认人。【doge脸】 番外应该有两个或者三个,一些细节会在里面交代。 今天晚上发第一个番外,CP是宁业之和严居江。 第二个番外后天发,CP是几年后宁言之和严定楠。 第三个我还没想好,到时候看看写不写,写的话会在下周二更新。 凌晨两千字,晚上两千字,应该也算得上是四千了吧~~ 我放假比较晚,是七月一号。 所以新文预计在七月二号开坑,宝宝们都来捧捧场呀~~ = ̄ω ̄=晚上见~~ 第72章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腊月初十,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宁安。 宁安一年,众臣提议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为后,被宁安帝挨个叫进书房谈了谈心,出来后的诸位大臣绝口不提换皇后的事情,任由大夏史上第一位男皇后稳占后宫。 对此,没有掺和这件事的严居江半点不知。 他这两日见了严定楠,开始发愁子嗣问题。 严定楠大女儿快两岁了,这又有了一个,他自己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所以当天下午见到宁业之的时候,他就将这件事提了提。 宁业之倒是很看得开,说道:“不急,咱们还年轻。” 严居江点了点头,不再说了。 这一个月里宁业之又要给延庆帝办后事,又要准备登基大典,还要清除或者敲打曹家的余孽,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相较起来,宁言之真是轻松的人神共愤。 严居江能够清晰地看见宁业之眼下的黑青色,眼见宁业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他劝道:“王……皇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宁业之点了点头,笑道:“那些大臣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处理起来真麻烦。” 严居江问道:“听人说,有些人想以臣为由,阻止皇上登基?” 宁业之皱了皱眉,问道:“你听谁说的?即便没有你,他们也会千方百计地将我拉下皇位,就是欠收拾了。” 严居江已经习惯了他人前人后的两副态度,无奈道:“你能解决吗?” 宁业之声音低了些,答道:“尚需时日。” 严居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若是解决不了……” 他这态度让宁业之心里没了底儿。 认识严居江将近三年,他心里一直都没底儿,严居江直到现在,还是和以前的态度一样,只是比以往更细心了些。 这话的意思,他惯性地就深思了。 若是解决不了,严居江会不会妥协?他会不会为了帮助自己稳固势力而劝自己另娶贤妻? 可他也是真的了解严居江的骄傲,自己若是另娶,他就该走了。 “不会。”宁业之盯着严居江的双眼,很认真地解释道:“我能解决。” 严居江点点头,当宁业之说自己能解决的时候,他一般都不会多问。 宁业之稍稍松了口气,说道:“我将御林军交给你管吧?” 严定楠一愣,问道:“这不合规矩。” 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宁家三个兄弟,有两个都是目中无人骄傲自大型的,那身为长子,宁业之也不可能变异成了谦逊的佳公子。 他只是为了符合自己身为太子的身份和受到的教育以及最初时,慧皇后和延庆帝的期望,才把自己的嚣张的一面拿把锁锁住了。 如今天最大他老二,没什么能管得住他的了,自然也就透出了一点儿本性。 宁业之表面上还带着以往规规矩矩温和谦逊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和谦逊温和打不上边—— “朕就是规矩。” 他的表情和以往没什么差别,所以严居江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直到宁业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才飞快地将对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怀疑对方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答案自然是否。 宁业之实在是忍不住了,又打了个哈欠。 严居江站起来,将他手里的茶杯放在了一边,说道:“喝茶提神,等会儿会睡不好觉。” 宁业之没反驳,站起来走到床边,又转头对严居江说道:“陪我躺一会儿?” 他很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严居江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咽下了原本的“我不困”,改成了“好”。 宁业之露出了个笑来。 一日后,宁言之和严定楠进了宫,他们还带了一个人——藏长风。 藏长风入京城有事,好几天都没见人影,昨天忽然到了静王府找严定楠,让严定楠带自己入宫。 严定楠问了问原因,却听他说道:“以前曾受过……皇后娘娘的帮助,此次入京就是为了将‘湛卢’奉上。” -- 第118页 湛卢,上古名剑,是铸剑师欧冶子花费了三年时间才造出的一把无坚不摧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剑。 更有甚者,说湛卢是国之重宝——“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他想要将湛卢奉上,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毕竟失踪已久的名剑能被找到,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第二日藏长风就和宁言之严定楠一入宫了。 当时宁业之也在,他看见听了消息之后的严居江露出了笑脸,心底不怎么是滋味。 对着这么一个没他高、没他帅、没他有钱、没他有权的男人,都能笑的和看见他一样,宁业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形容自己的心情。 妒火中烧? 不不不,还是欲除之而后快更合适一些。 等剑在手,情敌走了之后,宁业之才听见严定楠对宁言之说的话。 “大哥变了好多,他以前都不笑的。” 宁言之漫不经心地应和道:“人都是会变的。” “也是。”严定楠说道,“为了帮皇兄,他真的变了不少。” 宁言之来了兴趣,问道:“大哥以前也是见人懒得搭理?” “嗯。”严定楠说道:“他以前可懒了,除了练剑什么都不喜欢。” “藏长风受伤肯定很严重,不伤及人命的他都懒得管。” 宁业之对比了一下,默默地美了半天。 宁言之在说什么他没听清楚,又听严定楠笑道:“也是,不是救命之恩,谁会把湛卢直接送过来?还不讨要好处的。” “要么为名,要么为利,总要有一个理由的。” 宁言之挑了挑眉,说道:“那你为了什么?” 严定楠严肃了脸,说道:“保护王爷!” 宁业之被秀了一脸恩爱,心里很难过。 有种放火的冲动。 严居江皱着眉,等两人走了,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别听定楠胡说,其实我没有那么懒。” 宁业之放火的心思淡了些,问道:“那你刚刚怎么不反驳?” 严居江哑口无言。 能说他是怕严定楠举例子吗? 到时候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宁业之笑眯了眼,说道:“我信。” 严居江却更郁闷了,他说道:“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皇宫气派又空荡,可宁业之的心却满了。 原来严居江在遇见他之后就开始改变自己。 原来严居江是因为他,才对他身边的人高看一眼,而不是对他和对其他人一样。 天晴,人好。 心情更好。 ———————— 藏长风:“别拦着我!!我要将宝剑上交国家!!” 宁业之:“别拦着朕, 朕要放火烧了这两个情侣狗!” ———————— 有关湛卢宝剑的资料来自于百度百科,历史上真的有这把剑。 —————————————————————————— _(:зゝ∠)_这不是我抽风, 番外是想送给宝宝们的, 可提示我说v章不让少于176个字,这下够了。 第73章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补到这里啦~~本文到此正式完结~~ 推一下我的新文《放开我的猫》,大师兄实力卖萌,二师兄实力耍帅,长不大的小师妹哭唧唧。 七月二号开文,届时掉落双更,在第三章 更新前留言的都送红包~~ 么么哒~~ (づ ̄ 3 ̄)づ~文案奉上~~ 文案: 俗话说:海清河晏出瑞兽,盛世将倾生妖邪。 这是一个夹杂在两者之间的、混乱的年代,也是属于妖邪魔鬼和降妖师的年代。 只是,相较于别的降妖师,梅醉要多了几个其他的烦恼。 “宋财主!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猫,里面封印了千年恶魔!不能去你们家看大门!” “时尚书!那不是我师兄,是妖怪!不懂捉妖之术!” “诸位妖友!那是我师兄梅洛,也是个捉妖师!真的不能当你们的大王!” 事后,由于他到处造谣,被自己的师兄梅洛伸爪子挠了一顿。 被挠也美滋滋的梅醉抱着自家的师兄,心底却在苦恼。 #所有人都以为我师兄是猫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觊觎我家的猫怎么办?# 爹娘说人心险恶,果然诚不欺我。 宁安六年六月十二, 晴,西北静王府。 今日是宁昱琳的八岁生辰, 可小寿星很不开心。 小孩子的生辰在十岁之前都不会大办, 可她不是在难过这个。 以往在京城的时候,会有太子弟弟和夏晴妹妹陪她一起玩儿, 她没想到自己回到了静王府, 居然还有人敢对她说“不带你玩儿”。 不、带、她、玩、儿?! 宁昱琳板着脸,站在院子中央的石桌子上, 就那么看着三个撒欢儿跑的男孩子。 最大的是宁猗竹, 她的亲弟弟。 其次是顾遥临和顾连霄的儿子, 陶睿渊。 最小的是陶无涯和柳千帆的儿子, 柳无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宁昱琳看了一会儿, 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轻轻地落了地, 裙摆转了个好看的弧度, 就那么迈步走了。 -- 第119页 柳无忧和顾连霄同岁,只比他小了三个月,如今都是四岁多些, 她亲弟五岁半。 按理来说, 宁昱琳比他们大了那么多,本来也玩儿不到一块儿去, 根本不至于生气,说不定还会想法子把他们甩开。 怪就怪在柳无忧不经大脑地说了一句:“女人会什么,不跟她玩儿。” 在场的女人不就宁昱琳一个么? 小姑娘那也是女的啊。 而后宁猗竹痛痛快快地, 也不过大脑地说了一句:“成!” 在宁猗竹眼里,他姐就是个小姑娘,根本不是女人。 陶睿渊还没来得及表态,柳无忧已经朝着他跳了过来,说道:“陶哥!你要被我抓住了!” 他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宁昱琳,撒丫子就跑了。 宁猗竹原本想叫宁昱琳一起来的,谁知道陶睿渊居然往他这边跑了过来,顺便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向了柳无忧。 于是宁猗竹也顾不上宁昱琳了。 就这么被忽略了的宁昱琳眯了眯眼,听见柳无忧叫道:“我天!不带你这么玩儿的!还用轻功!” 她踩着石凳子跳上了石桌,看了看那三个疯小子。 这一会儿就开始满院子乱窜了。 陶家的轻功速度极快,可也不是几个毛孩子能会的,他们都是刚刚开始修炼内力。 宁昱琳跳下了桌子,轻轻落在了被扫得干干净净的地上,转身走了。 她实在是很想不明白,为什么柳千帆那么聪明还温柔,陶无涯近年来也很是沉稳,怎么就、就生了个“柳无脑”出来? 还有顾连霄和顾遥临,顾连霄那种钻进钱眼儿里的性格,居然生了个那么大方的儿子。 ╮(╯▽╰)╭这个奇妙的世界,真是让人想不通。 她去找了严定楠和宁言之,几个大人都在这里。 “宝宝生辰,爹也不过来?”严定楠问宁言之。 “不过来。”宁言之说道,“没关系,等宝宝生辰过了,咱们去看看他们。” 严居江当上皇后之后,居然有人将他和陶家的关系扒了出来,原本还想找个由头推阻一下,不想让他登上后位,谁知却被宁业之一句话打了回去—— “他若没有这么好的功夫,朕早就死在了曹家人的手下了。” 如此,严居江不仅登上了后位,还有了兵权。 严逍和陶炎霜那两年里到处躲着不见人。严逍连官都辞了,也是为了不让人查到陶家和慧皇后是旧识,查探出来慧皇后给两个儿子铺的路。 如今宁业之都当了皇帝,他们自然也不用躲着了,只是两人似乎喜欢上了游山玩水,多年不着家。 严定楠也是很无奈。 顾连霄忽然笑道:“听说严大人和叔父到了京城,想看一看今年才评上的第一花魁灵犀。” “花央姐姐最好看。”宁昱琳说道:“我去京城的时候见过,灵犀比花央姐姐差了好大一截儿。” 顾连霄说道:“花央都嫁人了,又被封了郡主,自然不能和花魁比较,反倒落了下成。” 三年前,也是宁安三年,出了个俊秀又有才华的状元郎,人品也不差,花央居然挑了他,说要嫁过去。 刚好那状元郎觉得她聪慧又知书达理,正要求娶,就那么成婚了。 花央在女人们的圈子里混的很好,聪明的不敢来惹她,愚笨的被她哄得团团转,回去又向自己丈夫吹了吹枕头风,官员渐渐歇了和宁安帝作对的心思。 也是,曹家的人都死了三年了,宁业之是个好皇帝,也是延庆帝的血脉,没什么好参的。 那状元郎的官途也是顺风顺水。 “不过要说起来,一年前不是还有一个什么江湖第一美人么?”顾连霄将话题抛给了陶无涯,问道,“一上来就要找第一剑客和武林盟主决斗。” 陶无涯暂时没想起来当初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满地说道:“什么时候也弄个第一美男,我绝对当之无愧!” 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宁昱琳扬起小脸儿,认真地说道:“我爹爹最帅!” 宁言之咳了一声,解围道:“对对对,定楠最帅。” 剩余四人对视了一眼,看了看严定楠一言难尽的表情,同情地说道:“宝宝说得对。” 崽啊……你什么都不学,偏偏这一点和严定楠一模一样,可怎么办哟。 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一时之间没有新话题出现,顾连霄只好将之前的话题拉出来再说了一遍。 “一年前那什么江湖美人,被捧的太高了,还没秦姑娘好看,功夫也不怎么样。” 四周还是没人接,陶无涯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柳千帆默默地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去去火气。 顾连霄只好继续说道:“遥临不肯和女人动手,她还以为遥临怕了她,自己得意了半天。” 只有他一个人说话,顾连霄实在是尴尬极了,便将话题又抛给了陶无涯,说道:“弟,后来她不是去找你比剑了吗?” 陶无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柳千帆,同时摆正了自己的坐姿,小声说道:“没啊……” “比剑?”“柳无脑”推开门,说道,“谁又要跟我爹比剑?男的女的?” 顾连霄终于不尴尬了,也不管进来的是不是个小毛孩子,说道:“一年前的一个女的。” -- 第120页 “啊?”“柳无脑”说道,“一年前好像就一个啊。” 他看不懂陶无涯的暗示,直接说道:“我爹好像是被缠得烦了,跟她比了剑,后来我跟我爹睡了一个月,直到我爹和我爹一直解释那女人什么也不会,输了也纠缠,赢了也纠缠,他根本没别的心思,我才又自己睡了。” 几人已经习惯了他的“我爹和我爹”,稍稍费了些力就得出了结论。 陶无涯被缠得烦了,去比了剑,然后柳无忧就和柳千帆睡了一个月,陶无涯独守空闺寂寞难耐,不停地解释,终于哄好了柳千帆。 这就有意思了。嶼、汐、團、隊、獨、家。 顾连霄扭头问道:“弟,那女的怎么缠着你了?” 陶无涯也很委屈,看了一眼柳千帆,说道:“怪我咯,怪我太帅。” 然后顾连霄和顾遥临敏锐地察觉到了,柳千帆的杯子出现了一道裂痕。 柳千帆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放了回去,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柳无忧“不负众望”地说道:“那长得很奇怪的女人说,要给我爹做小。” 此话一出,周围人看陶无涯的眼神就都不对了。 偏偏什么都不知道的柳无忧还又说了一句:“这哪成啊,我爹本来就是我爹的小弟,怎么能当她的老大,一点儿都不会挑人。” 不懂得看人脸色更不知道何为尴尬的柳无忧看了陶无涯一眼,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陶睿渊和宁猗竹的声音:“你喝的水有一缸了吧??” 柳无忧当即应道:“来了来了。” 他飞快地倒了杯茶一口喝完了,又嚎着出去,给陶无涯留了一个烂摊子。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陶无涯,陶无涯赶紧使眼色,他没看柳千帆,而是在看宁昱琳。 宝宝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陶无涯正怀疑她是不是生气了的时候,就见她又打开了门,说道:“这种争男人的戏码,我跟着花央姐姐不知道见了多少,哼。” 宁言之一脸复杂,还是忍不住说道:“宝宝,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能叫花央‘姐姐’,她和我是一辈儿的,你应该喊她表姑。” 宁昱琳愕然看了看宁言之,眼中是明晃晃的诧异——这是重点? 她默默地掩上了房门,静悄悄地走了。 屋子里静了一瞬间,众人又去看陶无涯。 陶无涯自觉没什么好讲的,反正就是那女人自以为不战而屈武林盟主,陶无涯能将她打败,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话倒也没错,只是那女的还觉得自己是顶尖的高手,相较之下,柳千帆就逊色多了能配上高手中的高手的,只有顶尖的高手。 不过她为了哄陶无涯“高兴”,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提议,自己可以容忍给陶无涯生了个儿子的柳千帆,也愿意做小。 这番话不仅被柳千帆听见了,还被柳无忧听见了。 陶无涯没想到自己比个剑柳千帆还会特地带着儿子来看,被堵了个将将好。 柳千帆也没想到,居然肯有姑娘家做小也要嫁给陶无涯。 那姑娘拔了剑,得意极了,对着陶无涯说道:“我和他比剑,我若赢了,他就把你让给我,如何?” 陶无涯还什么都没说,柳千帆已经伸出食指与中指,将那姑娘的剑给折断了。 清清脆脆的一声响,剑只剩下了一半。 柳千帆转身就走。 陶无涯却没有当即跟上去,他看出来柳千帆走得很慢,就是在等他跟上去,所以肆无忌惮地笑道:“看见没,那才是我家的老大,我什么都听他的。” 美美地秀了一波恩爱,陶无涯纵身一跃,跟上了柳千帆。 这就是全部过程了。 可要让他说,他还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陶无涯嘟囔了几句谁也没听清的话,柳千帆倒是笑了出来。 不是一笑泯恩仇的笑,而是被气笑的。 他猜也猜到了,无非就是“怪我长得太帅”或者“老天真是不给玉树临风貌胜潘安的我留活路”之类的。 陶无涯慢慢悠悠地将事情讲了一遍。万辰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顾连霄啧啧叹道:“啧啧啧,幸亏我让遥临拒绝了,要不然这还得了?” 宁言之默默牵住严定楠的手,哼唧道:“看见没有,长得帅的人都招桃花,还是本王这样第二帅的最好。” 宗人还没来得及吐槽什么,就听宁言之又说道:“说起来,秦七陌居然嫁给唐嘉良了,这倒是让我惊讶。” 顾遥临说道:“他二人成婚之前,秦家两位公子曾让我查了查唐嘉良的背景。” 唐嘉良有个竹马,两人一起长大,到了十几岁的时候,那竹马忽然说要娶第一美人,就那么走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找什么美人,也没再见过那个竹马,从此开始寻找所谓的花魁和美人。 他不是喜欢健壮的小伙子,而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恰好就是那样的小伙子。 兜兜转转十来年,娶了江湖美人之一的,居然是他。 而他的,说要娶第一美人的竹马,只是娶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就那么过了下去。 顾遥临继续说道:“我查到这些之后告诉了秦姑娘。” 可秦七陌明艳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似是天真,又似是通透。 -- 第121页 她穿着火红的铠甲,长发用红头绳高高束起,腰带是红色的鞭子,唯有手上一柄长剑闪烁着清冷的银光,一直映到了她的眼底。 秦家姑娘指了指身后的战场——当年的大夏还没有灭戎狄,还要防备着梁木。 她说:“人走得远了,眼光也就开阔了。” “过去的人情风光,也就淡了。” 顾遥临和顾连霄一琢磨,就没把这件事告诉秦家公子,只说了唐嘉良的身家,两人的婚期如约举行。 虚掩着的门外忽然传来三个小崽子的惊叹声,几人出了门,正好看见眼前一闪而过的宁昱琳。 她足尖点在屋檐上,一步就窜出去好远,裙摆蹁跹若蝶,像是真的要乘风而去。 在屋檐上转了几圈,她便收了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石桌子上,眉眼间都是得意,指着三个小崽子说道:“都说了你们练的都是渣渣。” 严定楠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和王爷还挺像。” 宁言之叹道:“不及本王十分之一。” 宝宝正在得意,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一时忘了形,抽出了腰间的软件,就那么在石桌子上比划了起来。 粼粼光色,美不胜收,却让众人都变了脸。 宁言之和严定楠急忙去抢她手里的剑,嘴里还劝着:“半个月前才学的软剑,你当心莫伤了自己!” 宁昱琳却是丝毫不停,将剑越舞越快,全然忘了当初是谁对着她说的:“不带她玩儿。” 也全然忘了自己说的:“不玩儿就不玩儿。” 宁安六年六月十二,晴,西北静王府。 再过几日,依旧是十五月圆。 人月皆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