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新衣》 第1页 [现代情感] 《狐狸的新衣》作者：十月更【完结+番外】 本文 【暗恋文/双初恋/HE/无雷可排】 ↓ （1） 大四实习的一次拍摄中，温离见到了她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辛一。 时光蹉跎，光阴荏苒，少年不再。 他年少时的一双清眸，如今全然染上混沌。 唯一不变的。 只有看她的目光里，一如既往的陌生和疏离。 男人姿态随意，神情慵懒，一副公事公办的寒暄语气。 “听说你叫温离，我有个高中学妹也叫温离，你认识吗？” 温离指尖微僵。 抬眸，带着凛凛笑意。 “不认识。” （2） 后来，一向在行业内赫赫无名的某农业电商平台，在短短一年内破壤而出，C国上市。 交流峰会现场。 位于礼堂中央的男人一袭黑衣，身高腿长，五官锋利。 发言接近尾声。 众人只见这张生人勿进的冷脸上，倏然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最后，感谢台下坐着的-我的专属摄影师，我的妻子，我的学妹，我的温离。” …… 下场后，温离把现场照片交给他手里。 翻看的时候他才发现，洁白的照片上印着她高中时的手写笔记。 笔记里是她的11111个字。 给辛一的11111个字。 温离：“你记得我时，我便会为你奉上我全部的少女心思。” （3） 辛一本是不谈感情的，他只愿过一日少一日。 可那个人是温离。 她是他濒临黑暗人生中的试一试。 再试一次。 (重逢后写起，中间穿插校园回忆，但回忆不多。男主记得女主。) 【这大概就是一个彼此疗愈、共同成长、一起学会去爱的故事，角色三观即作者三观，祝大家都好，祝永远被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离，辛一 ┃ 配角：下本写系列文《酒窝痣》，穆哥的故事 ┃ 其它：作者真的求个收藏，太惨啦 一句话简介：暗恋甜饼（这次，换我为你弯腰） 立意：我虽生性沉默，却愿意热烈的爱你。 第1章 九月末尾，延陵市。 天空澄清，太阳高照。 今天是温离实习报道的第一日。 她坐在从南郊开往市中心的粉色的士上，隔着扇窗户，欣赏着不远处萧瑟宁静的秋景。 温穆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宛若一个惹人心躁的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久违的片刻静谧。 她皙白的手指伸进白色风衣的外侧口袋，点了接通后把手机贴到耳边。 听筒里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到公司没？” 窗外有落叶拂过，其中一片随意地吸附在温离临靠着的透明玻璃上。 见状，她红唇微勾。 果断在通话页面上按了免提。 之后利落地把相机打开。 一幅“黄叶缠璃”的画面跃然屏幕。 温离得意地眯了眯眼睛，正准备回复，只听得屏幕那端响亮的男声继续传来。 “哥哥给你找的男模，可都排好队在公司等着了。” 温离：“？” 她面无表情地关了免提。 一抬头，便和前座的司机大哥在后视镜里，来了个饱含深意的对视。 “知道了。” 女孩无奈地挪离视线，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温穆不再逗她，而是开始正经地和她交代起今天的拍摄注意事项。 她进公司实习的第一项工作，具体内容就是人像拍摄，形象照。 在追求真实的同时，要最大程度拍出客户的气质。 温离对他的嘱咐全然尽收。 工作不是演习，顾客也不是试验工具。 每一次快门，都要确保按在最恰当的时机才算可以。 在专业领域上，温离向来不喜欢含糊。 …… 等电话挂断，温离收起手机。几次抬头，都和前排的司机对上视线。 虽是如此。 她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解释。 男模而已，她一个背靠“金山银矿”的温氏小公主，不能虚。 -- 等温离下了车。 周之航果断拿出手机，鬼祟地拍下她远去的背影。 只见手机画面里，女孩一袭白衣。 身材高挑，曲线优渥，单薄俏丽。 与这美景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她肩上背着的巨型书包。 黑色的帆布包随意耷拉在身后，几乎遮盖了她的半个身体。 周之航收回视线，在黑色的手机屏幕上，翻出一个早上刚联系过的通讯录名字。 短暂地思考过后。 他弯着唇，开始给对方编辑信息。 【一哥，给你看个我刚拉的乘客。】【是个召了一堆男模的美女。】【和你今早进的是同一座大楼。】【总不至于……】下面附带着一张新鲜出炉的照片。 和着他欲言又止的调侃深意。 悠然飘荡进一个不知名男人的冰冷屏幕里。 -- 温离跟前台说自己是来报到的之后，就被请到了会议室，只等领导来公司。 -- 第2页 前台给她安排的位置靠窗，能通过不远处的百叶玻璃观察到室内的场景。 大部分的同事都还没到，温离放下书包，把拉链打开，接着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相机。 一番研究后，她终于试好了室内的光。 无意中抬眼望去，不远处的办公大厅，不知觉中，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她按亮手机屏幕，杏眼微垂，随意地扫视了一眼，恰好上午十点。 看来基本上都是掐点来的。 温离在的这家摄影公司，全国都有名气。 由于业务范围比较广泛，加上涉及了娱乐圈，所以门庭如市的情况才是经常。 最重要的是，这是“木里娱乐”旗下的一个子公司，也就是说，幕后的大老板是她亲哥温穆。 尽管也算走了一半后门进来的，但温·掩耳盗铃·离还是要求她哥隐瞒关系。 为了表达自己的重视，温离特意早起，给自己化了个看起来还算得体的淡妆。 她乌黑的长发利落地盘上头顶，打了个心型的髻。 浓密的睫毛随着轻眨的杏眼上下忽闪着，眉弯唇浅，看上去倒也不失稳重。 正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出去找些事做，思绪忽然被人打断。 “你就是温离？” 抬眸看去，温离不经意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站在门口和她搭话的人衣裤笔挺，身体颀长。 只是看上去年纪不大，像个初出社会的学生。 她也是第一次来这家公司，急忙站起来，老实回答：“对，你好，我是。” “林京。” 相对于温离的局促，林京显得自然许多，他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接着迈步进来，随意地拉了把椅子。 两人相对而坐。 “之前是我面试的你。” 温离内心微动，她前一段时间都待在枫城的学校，所有投递简历的公司，都是进行的线上面试。 包括这家哥哥介绍的“环球影像”，她也没有赶回现场。 当时只觉得电话里的面试官很年轻，没想到，如今一见，竟是这番模样。 她了然地应了一声“好”。 只听对面的男声继续传来：“穆哥说在公司不用特意照顾你，所以之后我会很严厉的。” 温离闻声，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说好的隐瞒身份呢，难道这也算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无奈，林京爽朗地对她笑笑：“放心吧，整个公司就我一个人知道。” 这句话让她生出几分安心。 她点了下头。 林京办事效率很高，在短暂的寒暄之后，他便以风一般的速度给温离办好了入职手续。 之后又开始尽心尽力地带着她参观公司。 环球影像占用了大楼整整六层的空间，她所在的22楼是办公区。 整个办公区看上去都很是整洁，只是也略显空荡。 不少座位都是空着的，偶尔有几个人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对着一台电脑。 “我们上班时间和空间都比较自由，弹性制。” 林京手里随意地提着本企业文化手册，边走路，边转头和她介绍。 迎面碰上个工作人员，都客气地称呼他一声“林老师。” 温离大致有了了解。 大概这就是她哥之前提过的，会在实习期严格管束她的摄影老师。 还挺年轻。 林京把她带到了器材室，又从里面翻出几个归置好的镜头。 “今天是棚拍，顾客是程序员，形象照，我来做助理。” 他话语简短，干脆。 温离很快反应过来，中规中矩地应声：“我可能需要先去看场地，再借用您一下，试光。” 林京还算满意地冲她笑笑。 提起地上的机器。 两人往楼下走去。 摄影棚在21楼，整个一层都是，分割为不同的区域。 温离今天用到的是一个中等棚，面积不算大，但还算空旷明亮。 林京把她带到目的地之后，便被人叫了出去。 温离倒也不觉得局促。 她蹲下身子，在器材包里取出自己的镜头，小心翼翼地安装好。 之后便漫无目的地拍了起来。 边试拍，便调参数。 只是在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今天的拍摄对象是人，她对着一堆景物试光显然不太合适。 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 五分钟后，一个二十岁左右模样的女孩推门走了进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是温老师吗？” 温离疑惑地点点头。 “今天的顾客还在化妆，这是他们的一些资料，我先拿给你。” “请问一共是几个人？” “五个。” 温离起身，从她手里接过，了然地冲面前的女孩笑笑。 只听女孩继续开口补充。 “其中有一个，是超级无敌大帅哥！” 温离闻声，勾了勾唇角。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资料。 因为算是团体照，大部分的信息写的都不算全面。 其中一页尤甚。 只写了简单的三个字。 辛一，男。 她指尖微僵，有着片刻的停顿。 之后又自然地把资料抵还了回去。 -- 第3页 思考了一下，还是腼腆地开了口：“你能帮我试一下光吗？” 小姑娘冲她点点头。 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提出要求了，很自然地就走到了搭建好的幕布的位置。 任由镜头在她身上温柔地扫荡。 一番实验过后，温离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姑娘走过来，不太死心地继续和她安利：“温老师，是真的很帅，比好多男明星都帅！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为了印证自己话语的真实度，她把手机从口袋里翻了出来，点亮屏幕，把偷拍的照片抵到温离的眼前。 温离好笑地扫视了一眼。 只见照片上只有一个挺阔的背影，除此之外，毫无他物。 可尽管如此，还是能从中读出被摄者不凡的气质。 “嗯，很帅。” “有做男模的潜质。” 她还准备再多夸两句，只是话音未出，便被突然小幅度扯她衣袖的女孩扰乱了思绪。 温离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朝门口望去。 只见推门进来的除了林京，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如果她没有看错。 是能和她刚才盯着的照片完全吻合的，高大男人。 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男人率先出了声。 “我先来拍。” 他声音低沉冷倦，带着些专属深秋的凉意。 “辛苦摄影老师。” 明明是客套话，却硬生生被温离听出了几分强硬。 “不辛苦。”温离说：“还麻烦您待会多多搔首弄姿。” 男人眉头微挑，一张冷漠的脸上，难得有些生气。 倒是站在一旁的林京率先反应过来。 他放肆地大笑了一声，才解释：“我们温老师的意思是，待会你多摆几个姿势。” 温离附和般的急忙点头。 上天可鉴，她就是这个意思。 男人垂了一下头，漫不经心地朝她通红的耳朵看了一眼。 半天后，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写女主哥哥的文-《酒窝痣》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提前收藏一下哇，全文存稿中。 “我喜欢的男孩，喝巧克力奶，穿9号球衣，酒窝里长痣。” ＃青梅竹马，双向暗恋＃那些年，嘴炮少爷该有的火葬场 第2章 秋末的太阳明媚而温柔。 通过不远处透明的玻璃窗，投射进洁净宽敞的影棚里。 温离心不在焉地捧着相机，用余光打量面前的情景。 男人手里拿着一本工具书，正在林京的指导下不停调整姿势。 他空余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正随意地垂落在西裤的位置，指尖修长，指骨锋利。 温离内心微动，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手控的隐形特质。 余光中，林京已经指挥他坐了下来。 男人长长的腿，曲折在高脚椅侧，脚勾在下面的一节横杠上。 温离呼吸莫名紧促，继续朝上看去。 细碎的头发散漫地铺在男人头顶。 大概是化了淡妆的缘故。 他皮肤冷白，在太阳光下莫名闪耀。 在他灰黑而平阔的眉毛下，有一双严峻的眼睛。 眼球极黑，像一颗冰冷的玻璃球嵌在清水里。 惹人垂怜，却又难以凑近。 鼻梁高挺，薄唇微张。 在这张冷艳的脸上，尤其突出的，是在他颧骨与右耳之间浸着的一块细小的疤痕。 形状不大，却不容忽视地泛着银白色的光。 直到他在镜头里敛起眼眸，温离才回过神。 “麻烦您看下镜头。” 她声音细细的，又带着些莫名的哑意。 惹得屋内的两个男人，统一把目光投向她。 温离轻咳了一声，自然地蹲下身体。 高举着的相机不停对着男人扫荡，力求找到他最适合上镜的脸部位置。 很快，她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有些人，天生的骄子。 即使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也能瞬间成为芸芸众生里最不凡的那颗恒星。 -- 等所有拍摄完成，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温离取出卡片，把所有的照片都导到选片室的电脑上。 她一点点地从头开始翻阅着，把不同景别但同一个人物的照片整理到一个相册上。 文件夹改名字的间隙，她指尖微顿。 接触不久，加上没有自我介绍，这五个男人她实在分不出名字。 这时，林京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随意地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移过桌子上的鼠标，挨个点开相册。 温离忐忑地望向他。 虽不是第一次拍人像，但在新公司，她还是第一次掌镜，不免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怯意。 假如老师不满意，她是不是……会入职第一天就被解雇了。 “拍的不错。” 林京冲她欣慰地笑了笑。 人物拍的都很干净、自然，基本上没有大的瑕疵。 温离这才安心。 幸好，没有给引荐她的狗哥丢人。 林京也察觉到了他疏忽的地方，浏览完所有照片后，他又继续开口：“他们在隔壁的休息室，你可以拿着资料过去，重新对照一下人名。” -- 第4页 温离很快应了一声。 没有磨蹭，提起桌子上的平板，起身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 敲门进来，发现沙发上坐着刚才还在影棚里的几个男人。 其中一个染着红头发，余光瞥见她，立即起身，笑着打招呼：“温老师好。” 温离点头，尽管对大家的称呼，实在有些不适应。 她九月份才刚升大四，原则上还算个学生。 要不是温穆提前打了招呼的缘故，她如今可能也只是个给人端茶、倒水、摸不到镜头的小助理。 她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进入正题。 几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围在她的身边，陆陆续续地开始报名字。 直到翻到最后一个相册，众人统一收了声。 “他不在吗？” 温离盯着屏幕上那张冷漠英俊的脸，温和询问。 “或者，你们直接告诉我他的名字也行。” “辛一。” 男人推门进来，话音铿锵地掉落在地上。 “我的名字。” 他语速极慢，声音空洞而嘶哑，像是无意识的喃呢。 惹人心悸。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一哥。” “冰姐。” 温离顺着声音，抬眸望去。 不远处的门口，站着两个人。 在身姿卓然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娇俏的女孩。 她一袭红裙，披肩卷发，妆容浅淡相宜。 有些看不出年纪。 温离了然地点点头。 把收集好的信息打在平板上。 之后收起东西，向屋内的众人摆摆手，起身，向外走去。 一只脚将将迈了出去，倏然，被身后的男人叫住。 “温老师。” 她脚步停顿，没有转身。 “能不能聊两句？” 温离怔愣了半秒，小幅度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 选片室坐落在20楼，空间很大。 只是被耸立的墙壁隔绝开了。 变成了很多个狭小的房间。 一房多用。 必要的时候，它可以是休息间，也可以是谈话室。 温离捧着一杯黑色的浓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难道现在的客户们都是这样的品味吗？ 味道越重，越能彰显身份。 “听说你叫温离？” 对面的男人骤然开口。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也听不出任何语气。 她呼吸顿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是。” 短暂的安静后。 温离抬眸，和他的双眼在空气上方对上。 只见对面坐着的男人，眼皮很薄，眼眸极深，如一口深渊巨井，能将人吸附进去。 温离有着片刻的恍惚，像是瞬间穿越回六年前的那个冷冽的夜晚。 她在他喝醉了的散伙饭上，用微弱的气音，在他耳后做自我介绍。 我叫温离。 温柔面对离别的意思。 只是时光蹉跎，光阴荏苒，少年不再。 他年少时的一双清眸，如今全然蒙上灰尘。 唯一不变的。 只有看她的目光里，一如既往的陌生和疏离。 辛一收回眼，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有个高中学妹也叫温离，你认识吗？” 温离捏着杯子手柄的细指微僵。 片刻后，她垂眸，带着凛凛笑意。 “不认识。” 空气静滞，于是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时，就显得格外清晰。 下一秒，温离放下手中的杯子，不慌不忙地起身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她冲着门口的女人笑笑，神态自若地走了出去。 -- “认识？” 徐冰在男人对面的位置自然地坐了下来。 辛一没有抬眼，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要否认，但他确实认识。 “新公司的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徐冰忽略掉自己内心升起的异样，故作自然地继续和他搭话。 “我听说办公室的选址，就是在这幢楼里。” 辛一垂着眼皮，言简意赅：“三十楼，风水好，已经定了。” “还招人吗？”徐冰习惯了他的冷漠，倒也不介意，“招人的话，我也来报个到。” “不招。”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 创业初期，五个人足够组成一支完备的团队。 -- 温离在22楼的工位上待了两个小时。 因为她中午没来得及吃饭的缘故，盯着电脑的视线逐渐变得混沌。 她起身到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想要提提神。 奈何咖啡味道太浓郁，始终没有送进嘴里。 直到熬到六点下班，林京走过来给她交代了一下交片的要求和时间。 她才解放似的，一刻没有多余在公司停留，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办公室里空气稀薄，犹如一个巨大的遮光罩，笼罩在她不清醒的脑袋上。 温离走出去后，畅快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这时候，温穆发消息过来，说他在地下停车场，让她直接坐电梯下去就行。 她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电梯，看见数字屏上显示电梯即将下行到22楼。 -- 第5页 急忙奔上去，按了开门键。 门打开，里面站了一行人。 温离表情一怔，和众人打了个照面，避无可避。 心中讶异，他们怎么还没走，还是从楼上下来的。 “温老师。” 红头发的男生惊喜地喊了她一声，温离不得不轻笑着，抬脚走了进去。 “好巧。” 她弯了弯眉毛，一副故作自然的神态。 “以后还会经常见的。” 人群里不知道谁接了一句，“我们的公司就在30楼，说不定能天天遇上。” 温离顺着发声的方向，转眸看去。 只见电梯的最里侧除了刚才接话的那人，还安静地站着一个，沉默的、俊朗的、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此刻正垂着头，摆弄自己的袖扣。 似乎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来。 两人有着短暂的对视。 片刻过去。 温离率先移开了视线。 由于电梯空间有限，即使松垮的容纳了六个人，她也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加上是下班高峰期。 电梯几乎每下一层，都会停下来。这就导致下降的过程异常漫长。 温离深吸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翻出其中一个常用的软件，开始打游戏。 “你也喜欢玩这个吗？” 红头发的男生无意中瞥到了她的屏幕，随意的跟她搭话，“我还以为这个游戏早就淘汰了。” 温离轻轻“嗯”了一声，手下动作未停。 开心消消乐，897关，她已经玩了一个月了，始终没有过去。 “我们一哥也爱玩这个，不过他通关了，一直在等新的关卡开发出来。” 温离放在屏幕上的手指稍稍停顿。 她知道。 他的名字就在绿藤树的最顶端，在云雾笼罩下，遥不可攀的，存在着。 她也试图追过，只是追不上。 温离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接话。 男生倒也不尴尬，甚至点亮自己的屏幕，问她能不能加个好友。 之后照片修好了，可以先发给他欣赏一眼。 温离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 电梯下行到了负一楼，温离径直走了出去。 她虽没有回头，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身后跟着沉闷的脚步声。 她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 走到停车场，发现温穆的车子正打着双闪，停在不远处。 温离扯了一下唇。 思考了一下，还是转眸，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 秋风徐徐，几缕发丝拂过他深邃的眼眶。 她异常冷静，说出的话，也铿锵有力，字字停顿。 “辛先生，再见。” 辛一心中微动，冲她点了点头。 看着她转身，向前，走的格外干脆。 白色的风衣被吹起一角，她伸手抚平。 黑色的帆布书包随意垂落在身后。 似乎看到了来接她的人，最后那几步路，女孩迈的格外轻快。 辛一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等女孩上车后，他也转身，向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温离坐在副驾驶上，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他很适合穿西装。 挺阔、硬朗、矜贵。 只是少了些少年气概。 温离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他本该拥有着……不被凡尘淹没的……意气风发的。 第3章 温穆坐在驾驶座上，目光迥然地盯着自家妹妹。 直到她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才猝不及防地开口：“怎么，认识？” 温离先是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今天的男模。” 温穆轻笑了一声，也回忆起上午自己随意的一句调侃。 他缓慢地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向出口的方向开去。 玻璃半开着，深秋的冷风吹到温离细嫩的脸颊上，她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种踏实的落地感。 枫城读了三年大学，在大四这年，她还是回来了。 这是她熟悉的城市。 “哥，你帮我找个房子吧。” 温离把窗户关上，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离公司近一点的，公寓就行。” 温穆挑了一下眉：“住在老宅不行吗？有人照顾。我上下班的时候还能顺道捎着你。” 温离摇头拒绝：“你离我公司十公里，这不叫顺道。” 木里娱乐的总公司在国贸，是这个城市的最中心位置，距离这里还有近10公里的距离。 赶上上下班高峰期，她既不能早睡，也不能晚起。 “我得先回家征得爸妈的同意。”温穆饶有兴致地说：“你刚从枫城回来，才在家待了两天，就吵着搬出去，我可不敢擅自做主。” 温离瞪了他一眼，半晌没有接话。 在温穆再次望过来时，她张了张唇，放软了声音：“十一假期，我带孩子，你和嫂子度蜜月。” “成交。” 温离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她就知道，她的哥哥，就是条满肚子坏水的老狗。 -- 睡了一觉的间隙，车子已经开到了南郊。 温离迷迷糊糊地从车上下来。 -- 第6页 半眯着眼睛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刚迈脚进去，就被迎面跑来的一个娃娃抱住了腿脚。 “姑姑，我好想你。” 细弱的小奶音带着些甜意，也瞬间赶走了温离的倦惫。 她一把抱起地上站着的小奶娃，举到怀里亲了一口。 “姑姑也想喃喃。” 温以喃是她哥哥温穆和嫂子随颜帆的独生女。虽然只有四岁，但是古灵精怪，嘴甜话蜜，格外讨人喜欢。 温以喃得意地看了一眼跟在姑姑身后的自家爸爸，一双圆润的眼睛里裹挟着兴奋。 随颜帆听到客厅的动静，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接过温离怀中的小奶娃，放在地上，温声朝她开口：“让姑姑休息一下，你太重了。” 温以喃撇了撇嘴，只能不太高兴的牵着温离的手往里侧的方向走去。 -- 温离看着饭桌上的众人，在这深秋的夜晚，生出几分幸福感。 她的爸爸妈妈坐在一起。 哥哥嫂子坐在一起。 她和可爱的小侄女也坐在一起。 是很圆满的一家人。 只是开心的情绪不长，就被饭桌上突然开启的话题扰乱了思绪。 “离离今年22了，可以考虑一下找男朋友的事。” 不知是谁先开启的话题，总之，话音将将落地，众人都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致。 “明年就毕业了，的确得提上日程。” “当初你嫂子可是23岁就有了喃喃。” “不像你，22了，还是个母胎solo。” “小姑，我支持你，给我带个帅气的姑父回来，至少要比我爸帅。” “温以喃，你是觉得这世上还有比你爸更帅的男人吗？” …… 温离默不作声的埋头吃饭，权当自己是空气。 只是思绪浮沉之间，她心里有了个主意。 “爸，妈，找对象可以，只不过我得从家里搬出去。” “不然，我住的这么偏远，找个男朋友也凉了。” 温斯臣刚夹到一块排骨的筷子，停顿在空中，一时竟被女儿突然提出的要求埂住。 这……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倒是温穆出声，替众人解围：“房子我来找，你一周回老宅一次。” “绝对没问题。” 温离比了个OK的手势，又把盘子里掉落的排骨放进温斯臣碗里。 “谢谢爸爸。” 她杏眼微挑，眸间是藏不住的得意。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温离的卧室在二楼，面积不大，却很是温馨。 随颜帆端着水果进来的时候，她正随意地瘫坐在飘窗上，盯着电脑修照片。 听到敲门的动静，她抬眸看去。 甜甜的喊了声“嫂子。” “实习还能适应吗？” 随颜帆走到她的身边，顺势坐下，又从果盘里夹了块芒果递给她。 “你哥说今天给你安排的，是他特意从顾客单里筛选出来的男模。” 温离一口咬住芒果，无奈地笑了笑，把电脑屏幕移到她面前。 “我哥眼光不错，绝世美男。” 随颜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朝她的屏幕上看去。 一张尚未精修的照片在二人面前铺开。 只见画面里的男人五官锋利，身高腿长，目光深邃。 她指尖微僵，轻轻喊了声“离离。” 温离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太在意的笑了笑。 “他不记得我。”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不知是说过身旁的嫂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随颜帆侧头看她：“找男朋友的事不要着急，我们都希望离离恋爱是因为喜欢。” “而不是因为合适，因为权衡利弊。” 温离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看向面前的屏幕。 画面里男人眼睫很长，上面落着几粒细碎的光。 虽是如此，却难掩苍凉。 这是张她不用精修，便直接能拿来做毕业设计的照片。 半晌后，她干巴巴地对随颜帆说：“我知道。” -- 之后的三天，温离都住在老宅，规规矩矩地每日早起，按时回公司报道。 逐渐地，她和同部门的人也熟悉了起来。 作为一个初出社会的实习生，虽然刚进公司就担任了主摄影的工作，但好在照片质量可以，大家也都没有当面说些闲话。 很快到了30号下午。 因为明天是十一长假的第一天，大家在最后几个小时就变得格外兴奋。 林京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办公室走出来的，他先是扫视了一眼办公大厅，似乎对这喧闹的场景早已习惯了。 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温离身上。 轻轻叫了她一声。 温离停下手头的工作，抬眸看他。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温·打工人·离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走进了办公室，林京摆摆手，示意她坐。 之后又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个客户单递到对面。 “晚上得加会儿班，30楼，临时的拍摄任务。” 温离点了点头，加班对她来说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 第7页 反正不在公司加，回到家里，修片到半夜也是常态。 只是要去30楼，她心中微动，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30楼的客户你认识，报道第一天拍的那几个程序员，他们点名要你。” 温离“嗯”了一声，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话。 林京倒是敏锐的察觉出了她的异样，问是不是不太方便，不方便的话可以和客户沟通一下，换个摄影老师。 反正这次主要是空景拍摄，要求没有那么高。 “我去。” 温离捏了捏手上的资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她临上楼之前派了个助理和她一起。 “让张静跟着你，互相有个照应。” 张静也是实习生，不过比她早来了三个月，之前一直负责外景拍摄，给主摄影师当助理。 这次被派到30楼出差，也没有什么意见，仔细观察，脸上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兴奋。 整理器材的时候，温离只递了一个短焦镜头给她。 其余的工具都收拾进自己的包里，背在身后。 张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论资历来说，她比温离进公司早三个月，又比她大了两岁，凭什么自己是助理，她是主拍。 如今她没有利用职权对自己颐指气使，她反而对她服气了一些。 电梯一路上行，温离捋了捋自己的衣袖。 为了拍摄方便，她最近穿的都是卫衣，行动起来较为便捷。 今天一头细软的长发也被束到了脑后，形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随意的垂落着。 光洁的额头裸露在空气里，看上去既不失灵气，也不失干练。 张静打量了她一眼，相比之下，自己精心卷过的长发，和特意提前搭配的纱裙，倒显得有些用力过猛。 温离冲她笑了笑。 半晌后，张静听见她说。 “你穿的很好看，发型也很好。”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又偏偏被她听出了一种似有若无的怅然。 “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可以帮你卷头发。” 张静有些别扭，思考了一下，还是礼貌地向她回应。 温离摇了摇头。 “我不适合。” 她很早就知道，她不适合。 不适合红裙，不适合卷发。 不仅不适合，也不愿意。 不愿意去尝试，也不会心甘情愿去改变。 电梯很快到了30楼，温离跟在张静身后走了出去。 她在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目的地。 3001，上面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子。 “惠民科技。” 玻璃门是感应的，她们初初站到了距离门口一米的位置，门便已经自动打开了。 前台坐着的男孩，闻声抬起头来。 看见门外的人，他兴奋地喊了一声。 “温老师。” 这气魄十足的一声惹得办公室本来沉浸工作的其他人都统一把目光投向她。 温离尴尬地笑笑。 “我来帮你们拍照片。” “你们快进来。” 男孩快步走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器材。 温离又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林雨？” “是。” 林雨难得害羞，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昨天失恋了，就把头发换成了绿色。” 温离一时梗住。 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还是轻声安慰：“绿色也挺好看的。” “温老师，你就别安慰他了。” 办公区不断有调侃声传来：“你不觉得绿色比红色还显黑吗？” “这小子一个月失恋八回，现在都成了他换新发色的借口了。” “……” “你们老大不在吗？” 张静打量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大佬的身影，便趁着众人议论的间隙出声询问：“好歹我们也算客人，不用出来迎接一下？” 众人这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只见女孩手里只拿着一个轻盈的相机包，一头披散着的波浪卷发，脚下踩着双足足五厘米的高跟鞋。 看起来……就不像是来工作的。 林雨收回目光，礼貌又疏离地笑笑：“我们老大不接客。” 温离有些无奈，解释道：“我们不是来做客。” “这是张老师，和我一起来拍摄的。” 林雨不太在意地“额”了一声，却也止住了自己调侃的话。 -- 温离找了个空闲的会议室，把自己携带的器材一一摆放出来，之后又在电脑上提前建立好文件夹，这才安心地准备工作。 她在来之前已经看了客户资料。 “惠民科技”是创业型公司，主要是将农业和电商结合起来的一个科技平台。 如今刚刚成立，团队只有五个人。 除了员工的形象照，今天还需要拍摄一些公司环境的照片，届时会挂在官方网站上，做一个宣传。 她大致浏览了一下公司的布局。 空间不算大。 除了一个集中开放的办公区，就只剩四间屋子。 其中包含两个会议室，一个休息间，和一个办公室。 她思考了一下，把休息间和办公室拍摄的内容交给了张静，自己则负责剩下的区域。 -- 第8页 林雨眼睁睁看着领到任务的张静兴奋地走了出去，不禁心里生出一种隐隐的担忧。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们的一哥可向来不懂怜香惜玉。 自始至终的原则都是生人勿近，尤其是女人勿进。 思及至此，他不禁有些好奇。 温老师是怎么做到完全对他们的门面不感兴趣的。 几分钟过去，温离调好了相机的参数，正当她思索着要不要直接开始时，门口传来了一道清冽的男声：“温离。” 温离手指微僵，淡然回头。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进了会议室。 男人眉眼倦怠，一时没有再开口。 温离不得不在他的注视下，礼貌询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话语徐徐传来。 “我的办公室，你来拍。”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更新吧之后。 第4章 闻言，温离本来就不太自然的神态更是紧绷了。 她就是不愿意去拍他的办公室才把这部分工作交给张静的。 这人怎么还能……不按常理出牌呢。 尽管如此。 她一个没有话语权的乙方，还是毕恭毕敬地应了声，跟在男人的身后，极其缓慢地走了出去。 作为整个公司唯一一间办公室，装修风格竟然出乎预料的简单。 户型是方方正正的，面积并不算大。 但因为摆设比较稀疏，除了必要的办公桌和一张会客沙发，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倒显得空间宽敞。 办公室的最里侧是一扇巨型的透明落地窗，视线开阔，能通过窗户，远远望见这个城市大部分的光景。 秋日的黄昏来的格外早了一些，才刚刚下午五点，便有落日余晖三三两两的投射进来。 温柔地照到地板上，也照到他棱角分明的冷漠的脸上。 温离轻咳了一声，把随身携带的灯具架在办公室的最中央，调好参数，找准光线，拿起相机漫无目的的拍了起来。 落地窗前的男人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淡漠神态。 仿佛和喧闹的她，隔绝成两个世界。 不，也不仅仅是她，是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所有的人。 都被他零落的隔绝开了。 温离一时思绪混乱，情难自禁地拿起相机拍了一张。 他的身影瞬间在屏幕上定格。 只是做完这一切，她又想起不对劲的地方。 这算侵犯肖像权吗？ 假如不流传出去，应该……不算吧。 毕竟她这几年陆陆续续的拍了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年老的，年幼的…… 也没有人找她要版权费。 那就不删了吧。 她不是很想删。 思绪浮沉之间，窗边的男人倏然转身，眼光缓慢地落在她身上。 温离慌乱地挪开视线，假装继续沉浸在工作中。 空气里一阵寂静。 只偶尔传来一声她挪动照明器材的声音。 须臾过后，温离听见他说“我只是不习惯陌生人进我的办公室。” 他斯文礼貌，是在解释刚才打乱她们工作计划的事。 是个很不拿乔的甲方，她应该开心的。 开心的温离“嗯”了一声。 “我知道。” 相比张静而言，她们还有着多见一面的缘分，她能理解。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继续开口：“他们说你的照片拍的很好。” “谢谢。” 温离没有看他，手上不停歇的工作着。 办公室不算大，需要展示的东西也不算多。 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她就拍完了所有照片。 把器材一一收拾好，准转移到下一个地方。 在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温离发现一个特别的设计。 和楼下的会议室一样，这间屋子的百叶窗，也能清晰观察到室外的一举一动。 所以，她们从进门到现在，所有的行为和对话都被他尽收眼底。 那还真是个……不轻易出门接客的大佬。 -- 所有的照片拍摄完成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温离把她的素材和张静的素材简单的整合到一起，准备剩余的繁琐的工作回家再做。 她把器具一一归纳好，还是把轻便的短焦镜头递给了一旁玩手机的张静。 张静接过来，目光颇深地看了她一眼。 正准备开口说话，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雨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两个：“温老师，张老师，辛苦你们加班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他们都在外边等着呢。” 旁边的张静兴奋地应下，又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温离只后收回已经到嘴边的拒绝的话。 -- 吃饭的地点就选在公司楼下的一个餐馆。 门牌上挂着两个大字“湘菜。” 温离没有什么意见，她虽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但是在枫城那个归属于“三湘”的南方城市待久了，也早已经习惯了吃他们的本地菜。 大概是明天是国庆长假第一天的缘故，餐馆里聚餐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大厅。 -- 第9页 大厅里拥挤的众人，神情看起来都十分放松，加上声音响亮，就显得格外热闹。 林雨提前订好了包厢，一进门就引领着他们往二楼的方向走去。 他们一共七个人，定的是中包。 在包间的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有一行宋体，“芙蓉间。” 看起来十分有情调。 走在前面的男孩把门打开。 众人边说话，便抬头去看。 这时才发现，这屋子里还提前坐着一个人。 一个面孔并不算陌生的女人。 依旧是熟悉的装扮，披肩卷发，连衣裙。 张静不自在的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竟然撞衫了。 还真是……谁丑谁尴尬。 林雨这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正事，急忙开口补充：“这是冰姐，刚好在我们附近办事，就被我叫过来了。” 众人闻声点头，不太在意的笑了笑。 陆陆续续的喊了声“冰姐。” 温离思考了一下，也礼貌的勾了勾唇角，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端坐在木椅上的女人站起来，冲着她的方向摆摆手。 “你好，徐冰。” “温离。” 她客气应声，又接着帮身旁的张静做了自我介绍。 “这是我们公司的摄影老师，张静。” 三个人的视线两两相交。 张静作为最通透的旁观者，拉着温离率先在最里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们离离需要吹吹风，选个靠窗的位置，大家不介意吧？” 大家都很客气的表示理解。 倒是温离不太理解的看了她一眼。 她今天穿的卫衣有些单薄，真的不是很想吹风。 张静递给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不，你喜欢吹风。” 温离无奈地点了点头，乖巧的没有再反抗。 她一向不喜欢拂了别人的好意。 最后到的，是方才留在公司，给所有工作做收尾的大佬。 等他在整个包厢里唯一一张空着的凳子上，也就是温离的身边坐下时，她才回忆起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样一来，饭桌上的排序就变成了张静、自己、大佬，然后是徐冰。 张静是怎么就未卜先知的促成了这样的安排？ 而且，她不是才应该想要坐在这个位置吗？ 温离虽是思绪浮沉，但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一阵带着寒意的微风，轻轻拂过。 空气里三三两两传来一阵冷杉香，混着淡淡的烟味，传进她的鼻腔。 她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 惹得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风吹的”。 温离尴尬笑笑。 又眼睁睁看着男人起身，走到窗前，把敞开的窗户合并上。 余光可见，他骨指修长，身姿硬挺。 只是整个过程，尚未开口说一句话，仿佛只是机械的执行一项命令。 众人倒也是习惯。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服务员开始上菜。 桌上的菜品很是齐全，都是一些有特色的湘菜。 看上去青红一片。 饭桌上不知是先开启的话题，等温离留意到时，他们便已经说到枫城的故事了。 “冰姐作为一个枫城人，飘洋过海的来我们延陵，还能适应吗？” “毕竟南北方差异还挺大的。” “南风湿润，北方干燥，估计不好适应。” “……” 徐冰温和地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看了左手边的男人一眼：“任何一个城市对我来讲都一样。” 对面很快有人接话：“也是，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根本没有在听人说话，温离用余光看见，男人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作壁上观。 大概是察觉到她飘去的视线，男人不经意低眸，看了她一眼，又缓缓移开。 须臾过后，他沉声开口：“林雨这么有精力，不如明天到公司加班。” 杀鸡儆猴似的，桌子上没有人再出声调侃，而是默契了开启了其他的话题。 吃到最后，林雨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抬眸看了对面的女孩一眼，开口询问：“温老师也是在枫城读大学吗？” 对上温离疑惑的视线，他开口补充：“昨天看到你朋友圈之前发的动态了。” “是，在读大四。” “我们一哥也是枫城读的大学！不过比你高了两届。” 温离轻轻“嗯”了一声，思考了一下又补充：“我读的枫城师大。” “那就不是校友，一哥读的工大。” 接话的男生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 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 只是桌上有几道炙热的视线还放在她身上，让温离难以忽略。 到了十点，饭局结束。 临出门之前，有人开口提议大家互相留个微信。 毕竟他们在同一幢楼里工作，之后说不定会经常遇见，何况，如今他们也算有了同吃一餐饭的兄弟缘分了。 温离短暂地思考了片刻，没有拒绝。 只是在她拿出手机时，骤然回忆起了什么，心里咯噔一声。 握着屏幕的手指僵硬。 温离纠结了一下，抬眸，看向等待她下一步动作的众人。 -- 第10页 “那个……” 她张嘴，思考着怎么说才合适。 这时，张静握了握她冰冷的手指。 “离离手机关机一天了，你们先加我的，晚上我把名片再推给她。” 虽听上去逻辑奇怪，但好在大家都没有意见，便顺理成章的这么做了。 -- 手机关机没法叫车的温离，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张静的车。 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等车子开远了才出声说话：“静姐，我在前面的路口下来吧，叫车回去。” 张静看了她一眼，预料之内的笑笑：“我送你。” “那去国贸吧，我哥还在公司加班。” 她“嗯”了一声。 晚上十点的市中心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道路两旁的明晃晃的光打在温离的脸上，也衬着她一双澄澈的杏眸深邃了几分。 张静看了她一眼，悠悠开口：“你认识他。” 没有特指，也不是问句，温离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认识很久了。” 她没有否认，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似是喃呢。 “这人是座山，高不可攀。” 张静冲她勾了勾唇：“所以我见他的第一眼，就准备转移目标了。高山仰止，对我来讲，攀登布满荆棘的山，实在不划算。” 所以，尽管她是冲着他去的，还特意按照打听来的信息装扮了一番，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准备放弃了。 不可占山，除非山来就我。 “静姐。”副驾驶的女孩喊了一声，目光真挚而诚恳：“刚才，谢谢你解围。” “举手之劳。” 温离收下她的好意，没有再客气。 车子一路往城市最中心的位置开去。 霓虹闪烁，微风轻拂。 她其实知道，这世上有恶意，但更多的是善意。 是举手之劳但莫大温柔的善意。 温离打开手机，给温穆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快到楼下了。 对面回的很快。 【哥哥马上下去。】她回了个【好】。 在按灭屏幕之前，她打开了微信通讯录。 在“仅聊天的朋友”那一栏，翻出了一个唯一的名字。 通红的指尖，缓慢的点开了对话框。 一行行绿色的单向会话很快在她眼前铺陈开来。 最近的一条是【中秋快乐，合家团圆。】从下往上翻去。 【中秋快乐。】【端午安康。】【五一快乐。】【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毕业快乐。】…… 【辛一同学，你好。】翻不到头的，不痛不痒的，礼貌的，同时也冷漠的……单向对话框，是她的整个单薄的青春。 温离思索了一下，在屏幕上点了“删除。” 这样也好。 即使不得不再次添加他为好友，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之前的信息全部掩盖和抹除掉。 这样真的很好。 毕竟，以他的性格，大概率，永远都不会留意到，曾经有个爱群发消息给他的陌生好友，已经悄然在列表消失了。 …… 车子很快开到了楼下，温离在转弯的路口下了车。 她挥手和张静告别。 在转身离开之前，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少女笑着转眸。 听见张静说。 “你穿卫衣很好看。” 很干净、澄澈、利落、阳光、耀眼。 所以……不必改变。 这样就很好，足够好。 温离说了声“谢谢。” 之后，又补了句“节后见。” 直到她的身影走远了，张静才启动车子。 她轻笑了一声。 回忆起饭桌上出众又淡漠的男人。 觉得，未必，之前打探来的消息就是正确的。 -- 第5章 回到了南郊的这晚，温离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18岁的辛一。 少年意气风发，身姿卓越。 一双墨宝似的漆黑的眸子，明亮而澄清。 他站在学校宽敞的领奖台上，在众人或仰慕、或崇拜、或嫉妒、或不屑的复杂目光下，沉稳而安静地分享着自己的学习心得。 具体的演讲内容她都忘记了，却还记得他结束发言时的神情。 那也是一个深秋。 有细碎的阳光，有漫天飞舞的黄叶，有不经意拂过的温柔的风。 时光定格，少年是微笑的。 他气质清隽，自信而热烈。 在最后一秒，冲着台下的方向挥手。 他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少年的声音清冽而亮畅，得到了台下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温离读过这句诗，也看过这本书。 刘勰的《文心雕龙》。 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这本书都被她放在床头。 那年她读高一，在那样众人瞩目的时刻，她鬼迷心窍的翻出自己私藏的手机，拍下了这个画面。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 像朵盛放的玫瑰。 完美无瑕，惊心动魄。 只是…… 她很久没看过他笑了。 这次一见，他已被灰尘淹没。 即使还是天子骄子，却在不知觉中，黯然垂首。 -- 第11页 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温离用绵软的被子，蒙上了自己的头。 和她没关系的，她知道。 -- 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到二楼房间时，温离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她神情呆滞的半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拿起床头桌柜上的手机。 初初连上网络，就有很多消息蹦了出来。 大概是觉得推送名片太麻烦，张静索性建了个微信群。 除了她们两个，还有30楼的五个人。 竟然连大佬都在，温离揉了揉眼睛。 这倒有些出乎预料。 她仔细的看了一眼，刚才那一声震动是有人改了群名，发出的提示。 垂眸看去。 名字……实在有些动人心弦。 【身家过亿老板群】。 温离不由轻笑出声。 使不得，毕竟……实在配不上。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温离往上翻去。 密密麻麻的信息在她的眼前展开。 【有没有哪位摄影老师今天去公司的啊，能不能再帮我们拍几张照片。】【斥巨资定制的门头今早刚到，昨天没有来得及拍。】【那可是我们的门面，要挂在网站最瞩目的地方的。】…… 后面跟了一堆“大哭”，“老板求求了”的表情包。 张静的回复跟在下面。 【实在不好意思，哥哥弟弟们，我连夜回老家了。】【等8号上班去拍可以吗？】林最小的雨：【可能……不太行。】…… 温离思考了一下，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我下午有时间，可以吗？】对面回的很快。 【可以可以！】【谢谢温老师。】【公司今天有人值班，你直接上去就行。】温离：【好的。】她抬眼扫了一下屏幕上的时间，上午10点钟。 洗漱，再下楼吃个早饭，完全来得及。 温离没有再磨蹭，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赤脚走在卧室厚厚的地垫上，觉得有些惬意。 国庆七天假。 修修照片，聚聚会，带带孩子，还能搬个家。 很充实的安排。 -- 温离很快收拾完下了楼。 只是她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她最可爱的小侄女此时正背着个大书包蹲坐在地板上。 “喃喃”。 她轻轻叫了一声。 女孩转过头来。 “姑姑，你真懒。” 小朋友声音清甜，说出去的话却毫不客气。 惹得沙发上的温父、温母都笑出了声。 温离面不改色：“姑姑年龄大了，觉多。” 温以喃葡萄似的眼睛圆滚滚的盯着她：“姑姑永远年轻。” 周静初坐在沙发上好笑地盯着两人看：“我们喃宝，吵着让姑姑带她出去玩。” 温离“嗯”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她问周静初：“妈，哥哥嫂子呢？” “一大早的飞机，出国了。” 想了想又补充：“你哥说你很早就求她，说假期把喃喃留给你带。” 温离：“？” 真是个狗哥。 她心甘情愿的接下了这个小棉袄。 周静初起身，把阿姨放在保温箱里的早饭端给她，说要是不方便，就还是让喃喃跟着他们去乡下。 温离的爷爷奶奶一直待在乡下老家，不愿意到城市里来。 所以每逢假期，温父温母都是要回兴山的，这是惯例。 温离摇了摇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小奶娃：“下午姑姑要回公司一趟，我们小公主想去吗？” “想！” 温以喃很是兴奋。 她喜欢姑姑，想要跟着她。 周静初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这几天，两个小鬼要互相照顾。 反正家里的阿姨都在，吃饭什么的也不用她们操心。 两人很快应了。 -- 下午一点的时候，温离带着温以喃出了门。 家里的司机跟着爸妈回乡下了，狗哥也不在，她虽拿了两年驾照，却很少开车。 路痴属性太强，还不如打车方便。 只是当远处粉色的的士赶来时，她还是惊到了。 这到底是什么缘分，让她两次都叫到了同一辆车。 虽是如此。 温离还是一脸淡然的带着温以喃上了车。 小姑娘坐在车上，一路都很好奇。 时不时出声喊一声“姑姑。” “姑姑，我们要去的地方大吗？够气派吗？” “好玩吗？” “帅哥多吗？” “有我爸帅吗？” …… 温离哭笑不得的牵着她的手。 思索了一下，还是耐心地解释：“姑姑是摄影师，这次不是去拍帅哥，是拍美景的。” “拍美景就是把美好的、安静的、但又不会自我炫耀的物体，定格到屏幕上，再展示给大家看。” 温以喃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又问：“那什么时候拍帅哥啊？我想看帅哥。” 温离正准备回答，倏然被前排司机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 “小朋友觉得哥哥是帅哥吗？有没有男模的气质。” “能不能被你姑姑拍？” 温离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男模，男模。 -- 第12页 果然，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叔叔长的还可以。” 温以喃给了他答案。 既否定了他的自称，又礼貌的给了他面子。 周之航看了一眼后视镜，冲镜子里的两人笑了笑：“谢谢夸奖。” “希望以后有机会，被你姑姑拍。” 温离没有接话。 她只是在心里思考着，下次还是不自己叫车了。 开车比较方便。 -- 等两人下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好在自然光此时还算柔和明亮，不会影响拍摄。 温离牵着温以喃进了大楼，到了电梯前，刷卡进去。 她思考了一下，还是先回了趟22楼，把昨晚放到器材室的工具重新背在身上。 温以喃也主动帮她分担了一个短焦镜头。 有模有样的悬挂在身前，像个小大人。 温离宠溺的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 公司里人不多，但也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个加班的。 环球影像算是待遇比较好的公司，按照常理来说，客户空闲的时候就是做他们这行的打工人最忙的时候。 但好在他们公司，反其道而行之。 客户放假他们也放假，给了员工充足的休息时间。 因此想跳槽过来的人很多，应接不暇的存在着。 温离牵着温以喃的手，一路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走出去之前，率先被一道清冽的男生给叫住了。 “温离？” 温离转眸，看清来人后，冲他笑笑，温声回应：“林老师好。” 林京点头示意，“来加班？” “昨天30楼的客户，还差几张照片。” “这是穆哥的孩子？” 林京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小奶娃，出声询问。 “叔叔认识我爸爸吗？” 温以喃娇憨的童音率先响起：“我爸爸叫温穆。” 林京笑着点头：“你爸爸是叔叔的学长。” 小朋友“嗯”了一声。 之后，扯了扯温离的衣袖，“姑姑，我们还是先去工作吧。” 温离捏了捏她的手指，冲林京抱歉的笑笑，“那我们先上去了。” -- 电梯一路上行，很快就到了30楼。 温离牵着小朋友的手，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去。 两人边嬉笑，边低着头走路。 须臾之间，骤然抬眸，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停靠在不远处。 温以喃止住脚步，再次拽了拽她的衣袖。 “姑姑，帅哥，比我爸帅。”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足够这空荡的走廊上，唯二的人听到。 温离面不改色地牵着她，继续向前。 男人闻声，转过头来。 “温离。” 他喊了一声。 声音清冽，语调斯文。 温离不得不和他对上视线：“辛先生，下午好。” 两个人有着短暂的眼神交流。 温离能感觉到，他深邃的黑眸，落在她身上。 静默的、淡然的，如同轻风拂过。 她顿住脚步，扯了扯自己卷边的衣角，很想转头逃走。 可，她是来工作的。 温以喃一双清灵的大眼睛，不停的转来转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氛围古怪，便奶声奶气的开口：“叔叔，你就是我姑姑今天要拍的美景吗？” 温离一时怔住。 回忆起自己在车上的解释。 “美景就是美好的、安静的、但又不会自我炫耀的物体”。 这样想来，倒是很有道理，符合他的气质。 辛一收回目光，低眸，把视线放在一个精灵似的小朋友的身上。 他思考了一下，温声回应：“叔叔不是。” 语气低沉，又难得温柔。 让站在一旁的温离一时生出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少年不再，却又依然在。 温以喃眼睛闪了闪，兴奋地沉浸在帅哥的魅力里。 “叔叔可以陪我玩一会儿吗？” 温离：“？” 她急忙捂住小鬼的嘴，尴尬笑笑，“我们是来做正经工作的。” 辛一“嗯”了一声，把公司的密码锁解开。 “他们都放假了，今天我值班。” 温离轻轻应了一句，牵着温以喃的手走了进去。 她把器材放在前台，装好镜头，重新折回到门口。 细细回忆了番，想起他刚刚应该是在归置门牌。 温离收起杂乱的心思，开始全心投入到工作中。 足足两米宽的烫金门牌很是大气，上面印着两个字，“惠民。” 温离虽心中有疑虑，却还是会觉得，不论他做什么，都能保持初心，都能做的很好。 像他高三演讲的那个瞬间一样，他是颗光芒璀璨的恒星。 即使偶蒙尘灰，却依旧不会泯然众人。 -------------------- 作者有话要说：路过的妹妹们喜欢的话真的给俺点个收藏吧谢谢万分感谢 专栏已完结文《奈何我只喜欢你》也真的很需要个收藏谢谢谢谢大家 第6章 等温离拍好所有景别的照片，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她整理好机器，朝着室内的方向走去。 只是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 第13页 无奈之下，她只能朝着唯一没去过的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初初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不断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叔叔是大老板吗？” “不是。” “但是你有老板的气质。” “谢谢夸奖。” “叔叔也是我们延陵人吗？” “是。” “叔叔觉得我姑姑好看吗？” 长久的停顿。 “嗯。” “嗯是什么意思？” …… “喃喃。” 温离推门进来，抿唇，叫了她一声。 “我们回家吧。” 温以喃转头，不太高兴的回复：“可是我还没有看够叔叔的脸。” 温离：“？” 求求把我家的小颜控给带走。 她定定地看着排坐在一起的二人几秒，走上前去，冲着静坐的男人抱歉笑笑：“给您添麻烦了。” 辛一摇了摇头，眼睫微敛：“她挺-”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形容。 温以喃兴奋的看着他，“可爱？乖巧？漂亮？小仙女？” 小鬼耐心耗尽。 “叔叔你到底想好形容词没？” “早熟。” 温离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辛一清冽的眼神，不着痕迹的落在她身上。 看她眉眼弯弯的样子，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温一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了大人的笑料。 她拖长了声音，不太满意的反抗：“叔叔，你一点都不可爱。” 不可爱的叔叔还是在她的要求下，领了送她们回家的任务。 温离见状，连忙摆手，准备拒绝。 只是她话音未出，温以喃便一脸不高兴的继续吐槽道：“今天送我们来的那个司机大叔，看起来一点也不礼貌。还问自己长的像不像男模，能不能被姑姑拍。” 温离摸了摸她的头发，正想出声安慰，却被身侧的男人抢了先。 “我送你们回去。” 他声音低磁，语调绵长，不容拒绝。 温离抬眸。 眼前人此刻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清朗少年，缓缓重叠到一起。 “女孩子最好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我找人送你回去。” …… 她倏然垂下眼睫，心中骇浪汹涌。 …… 只是好心的送她们回家而已。 只是再次日行一善而已。 只是不忍心拒绝一个可爱的孩子而已。 …… 温离攥了攥自己的手指。 温小离，你不要总是给自己加戏。 -- 等她们整理好，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变得昏暗了。 辛一把车子从负一楼开到约定的地点，缓缓停了下来。 他转眸看去，不远处就是一大一小蹲在一起望天空的场景。 两个人边欣赏，边耳语，再时不时笑笑。 能看出来，是真的没有什么忧虑。 须臾过后，他轻轻鸣笛。 两人同时回头。 小鬼起身，拽着女孩的手，跑了过来。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叔叔，你车子好帅。” 温离无奈的笑笑。 反正今天这小鬼语出惊人的次数太多了，她已经习惯。 两个人很快上了车，乖巧地坐到了后座。 辛一启动车子，倏然想起没有她的地址。 他轻咳了一声：“是回哪里？” “南郊，木里华庭。” 男人“嗯”了一声，向前开去。 她说的地方他记得，是独幢别墅，孤立而栖。 据说，是一个金融大佬送给他一双儿女的成年礼物。 别墅名字就是由他们的姓名得来的。 如今看来，“木里”的“里”，是“温离”的“离”。 有温以喃在的地方，最不怕尴尬。 她一个四岁的小朋友，精力十分旺盛。 会时不时的和身侧的温离搭话。 再时不时，俯身向前，给帅气的司机搭话。 温离面无表情的靠在椅背上：“小鬼，你不累吗？” “看帅哥，会有人觉得累吗？”温以喃说，“姑姑，难道你累了吗？” 温离有气无力：“姑姑累了。” “那好吧。”懂事的小奶娃放过了她，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司机身上。 她语出惊人。 “叔叔，你的副驾驶是留给女朋友坐的吗？” 她奶声奶气的话语重重掉落在地上，于是空气里一阵诡异的寂静。 片刻过去。 辛一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滞后的给了她回应。 “叔叔没有女朋友。” 温离松了松自己的衣领，识趣的没有接话。 反正，话题也不在她身上。 反正，这话……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那就行。”温以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爸爸说，他的副驾驶就只留给我、姑姑、妈妈、还有奶奶。” “他还说谈了女朋友，不能轻易送别的女生回家，这样就算……渣男。” 温离摸着衣领的手陡然一紧，她迅速转移方向，捂住了小鬼口出狂言的小嘴。 -- 第14页 “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急急忙忙出声解释，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半晌后。 温离听见他说。 “她说的很对。” -- 接下来的一路，温以喃总算消停了，因为她睡了过去。 车子开到了别墅门口，温离抱着小鬼下车，和他告别。 男人看着她们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厅，才缓缓启动车子，向前开去。 十月的第一天是初冬。 晚上八点的时候，有闪烁的星星点缀在夜空。 南郊的夜色更为美丽。 朦胧的月光下，庭院里那些幽深的树木，一丛丛，一棵棵，都染上了似有若无的青色。 温离拿着相机，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画面定格住。 片刻之后，她盯着屏幕的俏脸终于满意地笑笑。 走回卧室，把相机连上手机，导出照片。 短暂了思考了一下，将原图上传微博。 【狐狸的新衣】：随手拍，祝大家国庆快乐。 下面配着九宫格照片。 刚刚发送出去，就刷出来几百条评论。 【普天同庆，狐狸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微博了。】【欢迎狐狸老师回归，照片一如既往美丽！】【大大国庆快乐，这是在郊区吗？好美的风景。】【第9张图，是个男人吗！告诉我没有看错！】【你没有看错，虽然只是个轮廓，但是氛围感绝了。】【狐狸老师竟然拍男人了，普天同庆……】…… 温离翻看着不停更新的评论，温热的指尖，倏然停顿住。 她竟然发错照片了！ 最后一张图是她昨天鬼迷心窍下拍的那人的背影。 虽然色彩被她调成了冷色调，只能简单看出个轮廓。 但，这样还是侵犯了别人的肖像权。 何况，她并不想把这张照片分享出去。 于是她慌张的重新编辑了一下，把最后一张照片替换掉，换成了实习第一天，出租车上拍的那张“黄叶缠璃”。 做完这一切，温离才放松的舒了一口气。 纵然评论区并没有因此放过对她的调侃，但好在，她又独留这张照片了。 -- 辛一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他开门进去，发现客厅里的的灯是开着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悠闲的男人。 “我们一一回来了？”男人头也没抬，抱着手机，心不在焉的和他搭话。 刚进门的辛一面无表情。 片刻过后，他动作温柔的把手里拿着的西装外套砸向沙发：“好好说话。” 周之航这才笑眯眯地抬眸，看向带着一身冷气回来的自家表弟：“对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一哥不要这么狠心。” 辛一没有再回应，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幅随意的模样。 “今晚我留宿。” 周之航倒也没有在意他的冷漠，继续笑眯眯道，“我被你舅妈赶出家门了，无家可归。” “嗯。” 辛一拿着家居服，走进了浴室，独留他一人坐在沙发上唱独角戏。 周之航远远看了他一眼。 辛一是他姑姑周晴的独生子，比他小了两岁。 小少年从小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鲜衣怒马，无忧无虑。 大概他矜贵无畏的性格就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 只是命运总是星移斗转，百转千回。 在他最有抱负的年纪里，遇上了最糟糕的事。 几乎在短短一个夜晚，就把少年笔挺的脊柱压的弯折下去。 从此，傲意不再，生气全消。 …… 十分钟后，辛一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浴室。 他耷拉着眼，模样乏困极了。 周之航还兴高采烈的瘫坐在沙发上，见他一副面无表情的冷艳模样，禁不住逗他：“我今天又遇到那个召了一堆男模的美女了，这次还带个小的，进了你们公司大楼。” “你别说，这一大一小，模样是真俊俏。” 辛一攥着浴巾的修长手指微微停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他开口：“你别招惹她。” 周之航：“？” “你认识？”他禁不住好奇，“不会那天小美女去找的男模就是你吧？” “她是个摄影师。” 辛一略带维护的话脱口而出。 倏而，又止住话语。 她是个技术很好的摄影师，公司那几个小子都很喜欢她。 可这。 又和贫瘠的他有什么关系呢。 第7章 次日，温离刚睡醒就接到了雷萌然的电话。 问她为什么回延陵了都不知道联系她。 要不是她今早刷到了她的微博，都以为她还在枫城的学校待着呢。 温离十分上道的急忙道歉，说今天一定亲自去她家里赔罪，希望得到少女的原谅。 电话那端的好友冷哼了一声：“那我在家里等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诚意。” 自知有错在先的温离，谄媚的看着电话被无情挂断，无奈笑笑。 雷萌然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她少女时代最好的闺蜜。 两人从刚认识起，就无话不谈，形影不离。 只不过后来，她去了枫城读大学，她留在延陵，两个人有了空间上的距离。 -- 第15页 尽管如此，二人也没有疏于联络。 最近主要是都太忙了。 开始的时候，温离要准备论文开题的事，再之后就是找实习。 这么前前后后算下来，的确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聚到一起了。 思及至此，她又回忆起了微博的事。 温离是高一那年注册的微博。 开始也只是觉得好玩，会经常分享一些自己拍摄的照片上去，没想过会有人看。 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几年下来，她倒是前前后后积累了几十万的粉丝，都是她的作品粉，每天在下面等照片更新。 好在她的马甲捂得严实，除了雷萌然，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真实信息。 …… 温离恍惚了一会儿，重新按亮屏幕，打开微博。 昨晚的那条动态下面，评论已经过万了，不少都是追着问“无脸男”信息的。 少女不禁感慨。 当代网友，果然足够神通广大。 尽管自己已经快速编辑了微博，却还是没有及时阻拦住她们截图的动作。 也罢。 只希望这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不会被有心人发现。 温离没有再磨蹭，起身洗漱，简单的化了个妆。 她踢踢踏踏的下楼，走到影音室，捉到了正专心致志和保姆阿姨一起看动画片的小鬼。 “公主今天要和姑姑出门吗？” 温离捧了一杯热牛奶，蹲下身子递给她，“去找你然姑姑。” 温以喃顺着她的动作，小小抿了一口牛奶，说出的话便有些含糊不清：“公主要去。” 温离拿起旁边的纸巾替她擦了擦嘴，又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和阿姨说了一声中午不用给她们留饭，便抱着小鬼出了门。 她去车库里选了一台低调的大众，车型小巧便捷，开起来不会太费劲。 给温以喃抱到了儿童座椅上，自己就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新手上路，温离一路都神情紧绷，生怕不小心出了事故。 小鬼坐在后座，难得乖巧的没有出声打扰她。 一个小时的车程，被温离整整拖到了三个小时。 直到太阳高升，显示已然中午，她才晃晃悠悠的开到了目的地。 以至于下车的时候，儿童座椅上的小奶娃已经抱着一块饼干睡着了，唇角还滴着口水。 温离先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点击发送。 【我到了，仙女出来接一下。】之后，她把动作放轻，缓缓解开儿童椅上的安全带。 温以喃随着她的动作，慢吞吞的睁开了自己圆滚滚的眼睛：“姑姑，我们到国外了吗？” 温离：“……” 她正准备回话，发现身后传来了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来接我们喃宝。” 雷萌然裹着个睡衣跑上前来，先是抱了抱温离，又快速放开，转身去抱车上的小鬼。 “还是我们喃喃乖，不像你姑姑，把我遗忘在了大明湖畔。” 温以喃虽没有听懂她吐槽的话，还是捧场似的咯咯笑了两声，甜甜喊了句“然姑姑。” “原来不是到国外了，是到然姑姑家。” “我们小宝为什么觉得是去国外啊？” “上次我跟爸爸出国，就是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我都睡了好长好长的觉，才到。” 温离：“……” 躺平任嘲。 -- 雷萌然今年也在读大四，因为有考研的计划就从学校搬了出来，如今是自己住在校外。 她租了个复式的Loft，上下两层，自己还专门做了精装修，粉色的阁楼楼梯，杏色的木制地板，墙壁上挂着随处可见的风景画。 看起来格外温馨。 温以喃一到屋子就被吸引住了，她兴奋的从雷萌然身上跳了下来。自己踢踢踏踏的跑到二楼的平地上，霸占了阁楼上架着的唯一一个橘粉色秋千。 “姑姑，我要躺在这当长发公主。” “整天不吃饭、不上学、不下阁楼的那种公主。” 温离只能无奈笑笑，从随身带的包里拿了个故事书，走上去，递给她。 “不会看书的公主不是好公主。” 温·我年龄小你别骗我·以喃：“……” …… 等把小鬼安顿好，温离下了楼。 彼时，雷萌然已经把提前做好的饭菜从厨房端了出来。 “喃宝不吃饭吗？” 她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专门给她做了儿童餐。” “睡了。”温离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一读书就犯困，遗传了我狗哥的基因。” 雷萌然乐了：“那等她睡醒了，再重新做。” 温离点点头，和还穿着围裙的好友相视一笑。 …… 两个人的饭吃的很舒心，餐桌上都是温离平日里爱吃的菜，尽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但丝毫不觉得生分。 温离不由回忆起高中课堂上班主任讲过的语重心长的话。 他说：“高中遇到的人是你终其一生都会铭记在心的人，是你的财富。” 这么想来，是对的。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对了，”雷萌然终于想起一个正事，“你昨天晚上发的照片，里面的那个男人是谁？” -- 第16页 “不要告诉我是个路人。” “辛一。”温离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瞒她，“他的公司在我们公司楼上，现在算是我的甲方。” “是高一那年，站在领奖台上蛊惑人心，结果下了台，转眼就粉碎一地少女心的辛一？” “是。” “是那个拿了理科状元却选择去外地读了一个普通985的辛一？” “是。” 雷萌然觉得真的是造化弄人，感叹道，“那你还喜欢他吗？” “离离，毕竟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是因为还喜欢他吗？” 温离拿着筷子的手稍稍停顿，“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不是骗她。 什么是喜欢呢？ 好像年龄越大，越会觉得，“喜欢”是个难以言说的名词。 它单薄、轻浮、又不值一提。 甚至，在很多个时候，说出这个词就会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我有个喜欢的人。’ ‘现在这个年纪，谁还会说喜欢啊，再说了，喜欢能值几个钱？’ …… 好像就是这样的，不痛不痒的喜欢又值几个钱呢。 何况，他们是连交集都不曾有过的陌路人。 她这单向头的情感，又能撑起多少的岁月蹉跎呢。 …… 面前的雷萌然还托着腮在讲话：“我那个时候一直以为你就是少女心作祟，对他一时崇拜，没想到，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你会选择去他的城市。” “就算你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因为他在那里，才报的那里的志愿。” “离离，你一个那么怕潮湿，怕阴冷，怕各种蟑螂的小公主，自己跑了那么远。” “我之前上网查，人家说枫城不仅有各种骇人的虫子，还有很多大老鼠……” “你能适应吗？” 温离安静的听着，也跟着她的话陷入短暂的回忆里。 刚去枫城那一年，她有很多个时刻都想逃回来。 不是说这个城市不好，只是她不习惯。 不喜欢早上吃粉，其余的时候都吃米饭。 不习惯宿舍的地板上每日渗水，湿漉漉一片。 不习惯打开衣柜，就是黑压压睁着圆滚滚眼睛盯着她看的虫子。 有一次去晚自习的路上，她迷方向了。 大概是看她落单，一只很大很大的老鼠跑到了她的眼前。 一路和她共进退。 那天，她是哭着到教室的。 …… 但这条路是她选的。 是她自愿的。 她没有怨言。 …… “你怎么不说话啊宝，”雷萌然看她安静的坐着，不由有些着急，“或者我换个话题问你，假如现在有一个比他帅、比他聪明、各方面条件都比他好的人出现，你会愿意和这个人恋爱吗？” 这回温离总算出了声，认认真真回答：“不愿意。” “那就是还喜欢。”听到这个答案，雷萌然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她的离离还是那个离离。 温离弯唇，轻声说：“顺其自然吧。” “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追他吗？”连她这个旁观者都有些莫名其妙的遗憾，“万一你追他，他就同意了呢？” 温离没有回答。 先不论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喜欢，还是青春期里的执念。 就单单说喜欢。 就算是喜欢。 她也不愿意追他。 不愿意把自己深藏的心思主动奉上。 做一个被动选择的人。 …… 温离从桌上的保温壶里给两人各自添了一杯热水。 她微微垂眼，开启了别的话题。 “然然，其实我是个很矫情的人。” “嗯？” “很早的时候，我很喜欢过生日，因为过生日的时候能收礼物。” “刚上高中那一年，我们一见如故，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总幻想着，我生日快到了，你会不会记得？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会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尽管那一年我们刚认识，我从来没有主动提过。我们也还没有分享过彼此的出生日期。” “可我已经对你满怀期待了。” 雷萌然也回忆起那年的场景。 她不记得她的生日，把她惹哭了。 “对不起，离离。” 温离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是我的问题。好像我从小就是这样的。” 她轻声说：“从小，我碰到喜欢的东西都不会主动去要。” “会觉得假如主动要了，我再得到，就代表给我买这个东西的人不是自愿的。或许别人根本就不想买，只是迫于我的要求，只是看我眼巴巴的样子着实可怜。” “或许他只是施舍我，对我根本不是甘愿。” 温离笑笑：“这个性格伴随我很多年，我永远都是矫情的希望，送礼物的人是主动的，礼物也是主动的。不用我先表达，先去要。” 说到这，温离沉默了几秒。 “主动要来的东西，会让我陷入长久的自我怀疑里。怀疑送礼者对我的情感，也怀疑我自己。” 所以，就算她再想得到一件东西，也从不主动伸手，主动表达。 她从来都是希望，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双向奔赴，各取所需。 -- 第17页 在她岌岌可危的人生天枰里，即使是和待在秤砣一端等待测量的她，有着稍稍一点点不平衡的巨大宝藏。 她都不要。 宁愿不要。 “你一点都不矫情。”雷萌然捏了捏她冰冷的指尖，“你是个对这个世界超级温柔的人，本来，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应该主动被送到你手上的。” “现在，只是因为他对你没有过接触，不知道你的存在。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 温离又安静了一会儿，唇角翘起：“那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对我有滤镜。” “离离，你信我。”雷萌然说，“你想要的东西，总有一天都会主动送到你手上的，因为你足够赤诚。” 足够真心，足够干净，足够美好。 足够让自己在这喧嚣的世界里，保留一份不变的初心。 -------------------- 作者有话要说：离离的情感是很自我拉扯的。 她想要，可她不想说。 第8章 十一长假过的很快。 连着几日带娃的忙碌日子过后，十月七号，国外旅游的温穆带着他的仙女老婆终于回了家。 温离如释重负的把温以喃这精力永远充沛的小鬼物归原主。 作为长假的最后一天，温·打工人·离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搬家。 房子是温穆找的，说离她公司很近，走路也就四十分钟的距离。 当然，这四十分钟的短暂距离也是有前提的。 那就是她走路的速度，要能和苏炳添百米冲刺的速度不相上下。 “我不搬了，我要蹭车。”温离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每天接我上班、下班，就算是我经常加班，你也要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在公司楼下等我。” 温穆：“行，没问题。” 温离：“？” 为什么她的狗哥永远不按照套路出牌呢？ 事情发展到最后，温离还是屈服于她哥的财力，“毫无怨言”的搬了家。 毕竟她一个还未毕业的穷学生，是没有发言权的。 至于为什么非要搬家。 温离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 她长大了，要独立了。 得慢慢学着一个人，去过好自己的生活了。 -- 好在她的狗哥还尚存一点良心。 房子离公司的距离不算特别远，五公里，地铁直达。 是个安保很好的小区，三室一厅，家具齐全，卫生也提前打扫的干干净净。 温穆带着随颜帆过来送她。 三个人一同把温离大大小小的行李都搬到了楼上。 12楼。 1221。 门牌号是温离的生日。 “哥，我需要感动一下吗？”少女谄媚的看着他，“毕竟你用心良苦。” 温穆朝她飞来一个“不要自作多情”的眼神，“房子是你嫂子选的，怕你迷路。” “别到时候连自己住在哪层哪屋都不知道，还要给我找麻烦，让我去失物招领。” 温离无辜的眨眨眼，就当没有听到他讽刺的话。 等三人把屋子收拾好，天色都已经昏暗了。 随颜帆又仔细地叮嘱了温离几句，让她锁好门窗，有事给家里打电话，才被一旁等的不耐烦的温穆拖着下了楼。 二人直接乘电梯到了车库。 温穆坐在驾驶座上，久久没有启动车子。 停车场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随颜帆只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一些，摸摸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为什么不告诉离离，这房子是你高价从别人手里收购的。” 他没有应声，只是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 宽大的手掌回握住她，“她已经成年了。” 是个大人，不是个小孩子。 有些事她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那他就不知道。 有些东西，她从来不会主动去要，那他就，默默的以自己的方式，把这些礼物送给她。 尽管，他也不知道。 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她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怪他。 可他也是……第一次，做哥哥。 只想她开心，只想把他觉得她是想要的东西，都给她。 -- 等送走了哥哥嫂子，温离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 竟然……有些想家。 她放空了一会儿，揉揉脑袋，觉得也罢，反正她住的又不算特别远，等练好了车技，随时都能回去。 思及至此，温离很快又开心了。 她赤着脚跑到厨房，准备给自己做顿大餐吃。 毕竟乔迁新居第一天，她要慰劳一下自己。 -- 到了九点钟的时候，辛一送走来访的合作客户，自己驱车回了家。 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左右。 新小区，安保很好，每一幢都有24小时的楼管。 他按了电梯上楼，在一楼遇到一个隔壁的大妈。 大妈手里提着两箱牛奶，走进来，笑眯眯和他打招呼，“小辛回来啦？” 辛一应了一声，把她手里的箱子接过来。 大妈冲他说了声谢谢，又神秘的告诉他，他们12楼来了个新邻居，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 -- 第18页 “长的可漂亮了。” “还有今天送她来的那两个人，颜值也特别高，跟明星似的。” “我看着这一家人的模样，可和你不相上下。” 辛一冲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房子是他半年前租的，一层三户。 环境好，周围办公楼多，方便他创业期的选址。 至于和谁做邻居，他还真的没有留意过，也不会在意。 只知道，之前住在隔壁的是一对年龄不大的小情侣，每到深夜的时候，都会开始无休止的吵架。 大妈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和她唠叨，“小辛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大妈觉得，你要是看不上我那小孙女，可以试试和新邻居接触接触，以后生的娃娃，肯定长的漂亮，说不定到时候都能直接去当童星了。” …… 电梯在大妈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成功抵达。 两人一到12楼，初初踏步出来，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饭菜香。 “小姑娘还会做饭，会做饭好啊。” 辛一无奈的点点头，在她絮叨的声音中进了1222的门。 他一度觉得，这个小区的开发商很有性格。 门牌号竟然是从21开始排的。 1221，1222，1223。 这三个数字，是每年不固定的……冬至的日子。 …… 国庆的七天长假，他都泡在公司里写代码，每日早出晚归，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餐饭了。 不知是隔壁的饭菜味道飘的实在太远，还是这深夜静谧的氛围压抑住了他，辛一此刻只想出门，到楼下的街头巷尾走一走。 他抬眸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十点不到。 从窗口望去，还能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长街，和皎洁夜空里高悬着的残月。 辛一索性直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又戴了顶帽子，准备出门。 只是，他刚迈了一只脚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他的拎着两大袋垃圾正气喘吁吁的新邻居。 新邻居穿着一套粉色的家居服，脚下踩着双毛茸茸的棉拖，细软的头发被她盘在脑后，嘴里还正哼着旋律轻快的歌。 “温离。” 他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新邻居转过头来。 “辛……辛先生？” 温离实在有些意外，说出口的话也有些断断续续，“您不会……也住在这里吧？” 她手上倏然渗满了湿漉漉的汗，连带着手里的垃圾都被浸湿了。 下意识的把垃圾放在地上，温离咽了咽口水：“那个，我是今天刚搬过来的，我哥说这里离公司近。” 不远处的男人点点头，脸上原本略显诧异的表情，也不知何时全然消失。 他没有说话，似乎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没到互相问候太多的境地。 空气里有着短暂的静谧。 温离很是识趣，尽管脑海里千回百转，但表面上还是语气淡淡：“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辛一“嗯”了一声，薄唇微微张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尚未开口，他拿在手心里的手机率先轻震着亮起。 温离不经意瞥了一眼，瞬时一僵。 他的手机来电上，显示着两个打字：徐冰。 她用力抿了抿唇，开口提醒：“你手机响了。” 话音将将落下，也没有再等他的反应，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屋。 门被重重关上，声音极大，大到连安静站立着的男人波澜不惊的内心，都轻颤了一下。 辛一淡淡扫了一眼屏幕，修长的指尖放在上面，果断的点了挂断。 原地思考了两秒，男人走上前去。 他提过不远处门口的两袋垃圾，神色疏淡的下了楼。 -- 进门后的温离十分懊悔。 她刚关门的声音是不是实在有些太大了。 现在细想，是真的很不礼貌。 只是……也不能全然怪她。 要怪就怪天意弄人。 要怪就怪她视力太好。 温离左思右想，始终觉得闷闷的透不过气。 索性脱了鞋子，踢踢踏踏的跑到了沙发上，侧躺下。 她拿出手机，开始给雷萌然发消息。 【搬新家，遇到个新邻居。】【又冷又硬又无趣。】对面回的很快。 【又冷，又无趣，我倒能理解，只是“硬”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温离：“？？？” 她摸摸自己骤然通红的指尖，面不改色。 【我火眼金睛，看出来的。】【宝儿，光靠看是不行的，得睡，睡了才知道。】温离：“……” 她没有再回复。 只是脑海里不经意回忆起男人刚才的样子。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戴着顶黑色的帽子。 神色疏淡，棱角分明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如果不是他开口说了话，温离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梦里的他是黑色的。 还长着一双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睛。 一如此次重逢。 他是沉默而深邃的雄鹰。 从梦里，到现实，都是。 …… 一觉睡到天亮，温离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懵。 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不到，她在床上赖了好长一会儿才起身。 -- 第19页 洗漱完，简单的化了个妆。 她赤着脚走到厨房，把提前做好的三明治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拿到客厅。 餐桌上，温离边吃早饭，边看手机。 只是杯子里的牛奶还没有喝几口，玄关处就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第9章 她以为是物业，或者是隔壁的邻居，起身去开门。 结果刚打开，目光就撞入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温穆正站在门口，脸上一幅“你果然还没有去上班”的不屑神情。 见门被打开，他颇为自觉地绕过她，直接走了进来。 温离关上门，脸上的表情黯淡了几分：“狗哥，你不用去上班的吗？” 温穆脚步停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叫我什么？” “哥……哥哥啊。” “刚才嘴里有牛奶，没发准音。” 温穆“额”了一声，放过她。 “你一个员工都没去上班，我一个老板干吗要去。” 温离：“……” 竟然很有道理。 温离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一大串车钥匙，不由奇怪：“大早上的，来炫富吗？” 温穆没有应声，也没有再和她东歪西扯。 他把钥匙递到她手里。 “地下车库停了几辆新车，都是适合女孩子开的，你自己下去选一辆。” 温离：“？” 我没有理解错！赤l裸l裸的炫富。 温穆见她没有反应，轻咳了一声：“家里那小鬼说她姑姑开车技术有限，让我选辆适合的车给她，省的下次，同城距离被她开成出跨国距离。” 温离没有在意她无情的调侃，谄媚一笑：“还是我的喃宝疼我。” 被小鬼特别关照的温离，在自家哥哥的建议下，选了辆宝马MINI。 不仅外观上小型可爱，内饰设计上也独具韵味。 重要的是这车颜色低调，易开好停。 因为温穆今天要去环球影像开员工会，他索性把自己的车留在了温离的小区，直接上了她的副驾驶，准备指导她新手上路。 温离倒也不在意，艺低人胆大的占领了司机的位置。 在车上，温离先是简单的熟悉了一下车子的各个内部功能和结构。 之后又把温以喃特地给她画的“一路平安”的护身符绑在车顶的位置。 温穆慵懒的撑着一只胳膊看她，不由轻笑出声。 他这妹妹，大约是和他家小鬼一个年纪。 思绪浮沉之间，他漫不经心的转头。 倏然，和一个安静站在电梯角落，握着个黑色手机的的高大男人对上视线。 余光可见，男人一身黑色的笔挺西装，棱角分明的精致侧脸。 廊顶的光稀散的打在他翘长的睫毛上，眼睑处洒下隐约的光斑，衬得他幽黑的双眸更是深邃了几分。 还真是深不可测。 温穆冷哼了一声，收回视线。 他给驾驶座的温离，温柔的调了调安全带。 “开车。” 关上车窗，男人难得轻柔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反抗。 温离懵懵的“额”了一声，启动车子。 心里不由觉得。 她的狗哥，怕不是真的吃错药了。 -- 辛一眼睁睁看着一辆灰蓝色的车子在自己面前逐渐开远，然后缓缓消失。 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冰冷的屏幕上，微微敲动了两下，脸上的神情喜怒难辨。 电话那端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一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U盘能来得及送吗？” “客户十点到，不会赶不上吧。” “一哥，一一，哥哥，掉线了吗？” “不会没信号吧……” 男人轻咳了一声：“半个小时。” 话音将将送达，他就在屏幕上点了挂断。 辛一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过了两秒，他从西装外侧的口袋里拿出一盒烟。 只是，更长的时间过去了。 直到烟盒上被捏出很深的褶皱，他也终究没有打开。 还是算了。 他重新收了回去。 时间不对，场合不对，情绪也不对。 …… 温离把车子开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时，已经九点过半了。 公司的打卡时间虽是没有限制，但节后第一天，她一个卑微的打工人还是想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哥。”温离心急火燎的喊了一声，“我先上去，你别跟着我，避嫌。” 温穆轻嗤，难得没有和她计较，乖顺的应了。 直到看着她背着一个大书包的身影走远，他才不慌不忙的下了车。 -- 说是员工大会，还不如是领导大会。 温离这个初入职场的小职员，根本就不够资格参加。 她坐在工位上修了一天的图，赶在下班之前把30楼的成片发给了林京。 【林老师，照片发你邮箱了，两个文件夹，一个人像，一个空景。】【如果有修改建议，我再重新改。】对面大概是在忙，一直没有回复。 温离索性站起来去了茶水间，准备给自己热杯牛奶。 在等待牛奶加热的间隙，张静走了过来。 她在温离身边停住，一脸神秘的凑到她耳边。 -- 第20页 “听说今天大老板是来送订单的，一个女明星要结婚了，婚纱照定了我们公司。” 温离一怔，对她的反应不由奇怪：“不是很正常吗？我们公司之前不是接了挺多娱乐圈的单子。” “这次不一样。”张静解释道，“这次属于男方逼宫上位。毕竟小花年轻貌美，还在事业上升期，哪能随随便便就结婚。听说主要是男方故意没做好措施，让小花怀了他的孩子……” 温离看着她对自己时不时眨眨眼睛，不由觉得好笑：“或许小花是心甘情愿呢。” 或许是心甘情愿怀了他的孩子。 不然，一个女孩怎么会在自己最耀眼的时刻，疏于防备，甘愿陨落呢。 张静摸了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傻孩子，保留你的这份天真。” 温离：“……” …… 等她端着牛奶回到工位时，林京已经回了她的消息。 【已查收。】下面还附着一条【空的时候来趟办公室】。 温离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她收到这条信息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她见状，匆忙带上手机朝办公大厅最里侧的方向走去。 敲门之后，里面的人低声说了声“进。” 温离走到办公桌前停下：“林老师，您找我？” “之前拍过婚纱照吗？” 温离愣愣地摇了摇头，没拍过。 总不至于……是她想的那样吧。 “没有拍过正好，这两天跟棚学习一下，三天后有组客人需要你拍。” 温离有些想拒绝：“林老师，我只是个助理-” “温离。”在她话音未落之际，林京率先开口打断了她，“你不会真以为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难道不是吗？”她如实说。 林京轻笑了一声，告诉她，她的简历是在几千份求职者中筛选出来的，是经过各个部门认证的，作品也是提前被大家肯定过的。 “对我们来讲，要找的是真实的记录者，不是只会工艺线产出的摄影界大拿。” “我听穆哥说过，你从小就喜欢摄影，自己也苦练了很多年。” “怎么到公司需要你的时候，你反而退缩了呢？” 温离无力点头，反正他们这些做领导的都一贯会洗脑。 忐忑的进来，飘飘乎的出去。 林京把桌上的客户资料递给她，让她回去提前做下功课。 在温离出去之前，他又喊了她一声。 “你这么耀眼，怎么就不自信呢？” 温离听见他说。 …… 温离其实很认可他说的话，后半句话。 好像从小就是这样的。 她有很优秀的爸爸妈妈。 也有不论做什么，永远都能高她一大截的哥哥。 初中的时候，她带朋友回家里玩。 看到她们在见到温穆之后，指着自己说：“离离，那真的是你哥哥吗？” “怎么觉得你们一点都不像呢……”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眼神。 怀疑的、讽刺的、带着奚笑的眼神。 让她瞬间升起一种莫大的羞耻心。 她的哥哥俊朗、优秀、沉稳。 获得的荣誉和奖杯能摆满整个客厅。 而她稚嫩、平凡、暗淡。 成绩也尤其差。 以至于后来，她从不敢和自己的家里人一同出现。 也不会再骄傲的指着电视那个接受采访的人说：“你们看，这是我狗哥。” 即使偶尔遇到喜欢她的人，她都要再三确定：“你确定是我吗？是不是认错了。” 这种情绪持续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她越来越不喜欢袒露自己的心思。 不表达，不主动，不想要。 所以他说的是对的。 归根结底，是她太自卑了。 面对那人的时候，也是。 …… 温离把车开到小区车库的时候，发现温穆的车子已经开走了。 她开着自己的新车，在距离很宽的停车位旁，晃悠了好久。 始终找不到进去的方法。 之前在驾校学的“倒车入库”，明显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而生平有过的几次停车经验，如今……也都不适用。 实在没辙，她只能选择跟停车场大叔求救了。 温离垂头丧气的拿出手机，准备下车找人。 这时，车窗瞬时被敲了两下，她抬眼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不知这人是何时出现的。 也不知他欣赏自己无比诡异的车技欣赏了多久。 只知道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 他脸部轮廓的曲线丰棱而利落。 温和的灯光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熠熠生辉。 他目光深沉，却又比平日里多添了几分莫名的柔和。 “我来停。” 温离听见他说。 声音冷冽又温煦，似是月光散落。 --------------------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谢谢给我评论的每一个人！ 因为单机真的还挺容易崩心态的。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感谢。 我会努力的。 祝好。 第10章 温离乖巧的下了车，把驾驶座的位置让了出来。 男人打开车门坐进去，表情微怔。 -- 第21页 他瞬间就被粉色座椅上残留的余温侵袭。 一抹淡淡的怯色不经意却十分迅速的爬到他的耳畔。 他轻咳一声，不着痕迹的启动车子。 停车位比普通的还要大一些，能看出来，应该是有人专门给她预留的。 因此，停起来并不费劲。 两分钟不到，他就把车子规规矩矩的停到了正中间。 “温离。”他喊了一声，声音莫名有些沙哑。 “你过来。” 被点到名的人快速跑上前去，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男人点点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也没有下车的动作。 空气里一阵短暂的安静。 温离正准备问还有其它事吗，就听到他率先开了口。 “刚才有看到车子的行驶轨迹吗？” 她虽疑惑，还是诚实回答：“没有看清。” 刚才她只顾着发呆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放到车子上。 辛一叹了口气。 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去。 余光中，只见他伸出纤长的胳臂，指了指驾驶座的位置。 “你坐上去。” 话音将落，他自己已经绕到了副驾驶座上。 温离后知后觉的上了车。 “停车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麻烦。” 辛一看着她重新开出去。 时不时出声指挥一句。 他说：“如果记不住，可以把步骤写下来贴到车上。” 温离心中倏然发暖。 即使知道，他大概只是又到了日行一善的时刻。 …… 她紧紧握住了方向盘，手指捏的有些紧，才没有让自己莫名汹涌的情绪失控。 “熟能生巧。”辛一道，“不用怀疑自己的技术。” 温离回神，默默把所有的情绪都敛去，再次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前后练习了三次，她学会了简单的停车。 …… 到了上楼的时间。 温离跟在他身后，安静的在等电梯。 此时已经将近九点，幽暗车库里橘黄色的光，笼罩在他们的上空。 辛一站的地方背光，此刻，他整个人融在阴影里。 温离抬眸看去，感觉他是失落的，甚至是孤独的。 不由心中微动。 情难自抑的喊了句，“辛一”。 男人转过身来，目光朗清。 “你刚喊我什么？” “辛，辛先生。” 他动了动唇角：“喊名字吧，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温离愣愣的“嗯”了一声。 她知道。 三岁零1天，1096个日夜。 “辛一。” “在。” 没有问她什么事。 对她倏然转换的情绪也没有深究。 只是清冷的，也是礼貌的说了句“在。” 温离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 在她的世界里。 暗恋永远是一个不断自我拉扯的过程。 “他对我好像有些特别。” “不，他只是礼貌。” “可他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 “他都不记得你，你忘了吗？” “没忘。” “少女，你不要总爱脑补。” …… 温离晃了晃脑袋，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 趁着电梯下行的瞬间，她举起手里的屏幕。 再次将眼前的身影定格。 她喜欢拍照。 因为时光远走。 照片长存，记忆长存。 -- 等温离收拾完躺在床上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半了。 她把书包里随身携带的资料整理出来，开始细细研究。 三天后的婚纱顾客应该就是张静口中的当红小花和她的“父凭子贵”的老公。 她拿起手机，在微博上搜索了一下小花的名字。 石雨颖，27岁。 今年演艺圈的后起之秀。 年初的时候，因为一部电影《可可西里的故事》一举拿到金鱼奖的影后。 从此名声大振，广告，代言不断。 只是一周前，小花突然发了条微博，说自己婚期将近。 网上的舆论和张静描述的差不多，都在让她醒醒，不要被渣男蒙蔽双眼。 温离又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把她的主要信息和平日里的拍照风格记下来。 她眨了眨眼睛。 不论她们有怎样的过往和故事，从这一刻开始，他们都只是她需要好好服务的顾客。 -- 接下来的三天，温离一直在兢兢业业的给资本家打工。 除了修片、练习、学新技术，其余的时间都泡在影棚里给林京当助理。 她也因此见证了很多新人的瞬间。 或开心的、炽诚的、彼此爱护的瞬间。 或冷漠的、敷衍的、互相无谓的瞬间。 …… 只是从停车场之后，她也没有再遇到辛一。 尽管是邻居，尽管公司在同一层楼，尽管她每次出门都会提前在门口磨蹭半个小时。 但该遇不到，还是遇不到。 生活中唯一有了进展的是。 她领悟了拍婚纱照的精髓。 -- 第22页 学会了简单的倒车入库。 手机上第897关的开心消消乐的关卡被自己解锁了。 日子就是这么平淡的过的。 本来就该是这么过的。 很快到了周五，她的第一对婚纱顾客来拍照的日子。 这天的气氛，从一大早就变得格外特别。 温离才刚到工位上，就被满脸八卦的张静叫到了茶水间。 “离离，你今天可真的是任务艰巨啊。”张静泡了包菊花茶给她，“先提前静静心，默念两句阿弥陀佛。” 温离从她手里接过，好笑的看着她：“是我的顾客已经来了吗？” “化妆间坐着呢，看来还真是无风不起浪，小花是大着肚子来的，虽然穿了个宽松的长裙，但是你懂的……” 她一脸神秘：“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便宜老公看起来对她一点都不好，全程都没有好脸色。” 温离乖顺地抿了一口菊花茶，冲她笑笑：“那我今天尽量保重。” 从茶水间出来之后，温离没有再磨蹭。 她先是去器材室收拾好今天拍摄需要用的工具，之后直接带了助理去21楼的影棚。 小助理是前两天刚来的，还是大三的学生，一路上都在兴奋地给她安利自己的偶像，说石雨颖要美貌有美貌，要演技有演技，怎么就偏偏生了一个恋爱脑。 温离冲她勾了勾唇角，没有应声。 在她看来，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有自己想走的路，有自己偏向的选择。 是理智或感性下的终极行动产物，何况……人生太短暂了，本身就不该有对错、好坏之分。 说话间，电梯已经抵达了21楼。 她带着小助理一起陈列好了拍摄道具，打好摄影光，调好相机参数。 …… 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距离约定的拍摄时间已经过了10分钟。 温离转头看了眼窗外，此时的光线是最适合拍特写的时候。 正思考着要不要下楼去催一下，转眸，便看到两个气质卓越的人走了进来。 温离上前，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可从始至终，安静站在旁边的男人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石雨颖热情一些，一边给准新郎整理衣领，一边神情温和地和自己搭话。 温离倒也不尴尬，她把两人领到提前布置好的密闭影棚里。 拿着相机，开始各个角度的拍摄起来。 虽是固定美姿拍摄，有提前设计好的动作，但在她看来，婚纱照更应该以自由发挥下的抓拍为主。 因此，她全程没有出声指挥。 整个房间都很安静，除了快门声，别无它响。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第一套服装的双人合影全部完成。 小助理带着新郎去了化妆间换下一套衣服，温离则留下来给新娘拍单人照。 等影棚只剩她们两个人时，石雨颖停了下来。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轻轻地，向温离询问：“温老师，我能休息一会吗？” “当然。” 温离放下相机，走到一旁的储物柜里，拿了瓶饮料给她。 她摇摇头表示拒绝：“热量太高，不敢尝试。” 温离抱歉地笑笑，重新折回，换了一瓶纯净水。 这次，石雨颖弯弯秀眉，从温离手里接过。 同时，她脚下也有了动作。 轻飘飘地、缓慢地移步到了不远处的落地窗前。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不偏不倚地打在她皙白的脸上。 平添了几分恍然。 余光可见，她脸上已表情全无，似是自言自语般：“你应该能看出来，他不爱我。”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温离捧着水杯的手却倏然一怔。 刚才屏幕上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如今又闪现在她眼前。 照片里的两人站的很近。 只是。 女人脸上洋溢着笑意，男人则是敷衍到面无表情。 常听人说，爱意是藏不住的。 如今看来，不爱也是。 温离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讲故事的人倒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听，自顾自地说着：“为了保持身材，我已经将近四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但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怀孕了，所有的工作都因此暂停。” “只是和大家想的不一样，是我自愿的，自愿他用一个孩子绑住我，又自愿他绑住我之后，便敷衍展露。” 她顿了顿，回眸看了不远处的温离一眼。 “温老师，你暗恋过人吗？十年。” 第11章 温离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摸摸自己冰冷的指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石雨颖冲她递来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分享了一个暗恋的故事。 “我喜欢了他十年，从17岁到27岁。看着他恋爱、分手、又恋爱……” “去年的时候，我表白了，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在之后的某一天，我们荷尔蒙上头，就睡了，他也因此成了我的男朋友。” “是一个不爱我，但同时又迫于现实的压力想让爱他的我-” 她稍稍停顿，有着一瞬间不易察觉又确实存在的哽咽：“是一个想让爱她的我，为他生一个孩子的男朋友。” -- 第23页 她自嘲的笑笑：“所以温老师，你看，暗恋就是暗恋，不要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你就只能彻底兵荒马乱，任人割宰了。” 温离有着短暂的呆愣。 她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别人的故事，是一个旁观者无法评论也无法参与的故事。 只是思绪浮沉之间，她又从内心深处觉得。 这大概是冥冥之中，上天给她的预警。 …… 这天的拍摄并不顺利。 由于新娘状态不佳，原计划8个小时的拍摄只得中途停止。 因为是周五，林京让她提前放了假，回去调整一下状态，好好休息。 温离没有拒绝。 她刚刚听了一个既伤感又极具共性的情感故事，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受。 只觉……沉闷的厉害。 好好工作的心情全然尽消，便早早地收拾东西回了家。 温离没有做饭的兴致，索性收拾完直接窝到了沙发上。 她的客厅很开阔，最北侧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透明的玻璃如今被浅粉色的窗帘隐隐约约遮盖着。 夕阳尚未落幕，有昏黄的余光通过缝隙洒落，照射到地板上。 她拿起手机，随意地拍了一张，没有调角度。 之后又打开微博。 石雨颖的最近更新还停留在“我要嫁人啦，是我喜欢的人。”的这条动态上。 她翻开评论区，里面的留言很多。 【姐姐想好了吗？确定了吗？值得吗？】【清醒一点！你在事业上升期。真爱你就不会让你怀孕！】【不要恋爱脑，求求了……】…… 温离关上手机。 发觉有时候舆论动向也是准的。 一个人是不是爱你，旁观者通过平日里的足丝马迹，就能知道。 只有当事人不知道。 不，或许当事人也知道。 …… 她侧躺着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天色落幕，屋子变得黑暗起来，温离才起了身。 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准备去楼下随意找个小店吃饭。 她住的这个小区，地理位置很好，周围有不少的学校，因此小吃街也就特别多。 她数了数临街的餐馆，准备在第三家落脚。 这是温离的习惯。 对于她不想选择的事，就交给命运。 命运给她指引的餐馆是家湘菜馆。 她初初进门，就被老板的热情吓到了。 “二楼，贵宾一位。” 温离虽觉得唐突，但还是乖巧的跟着店员走了上去。 二楼也是开放区域，环境整洁，装修雅致。 只是人没有想象中的多。 也正因如此，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独树一帜的一桌。 一桌两人。 “要不，我还是去楼下吧。” 温离对身前的店员轻声开口。 “也行。” 小店员思考了一下回答，“只不过-”。 “温老师？” 店员话音尚未出全。 却倏然间，被人抢了先。 “这里。” 一道十分响亮的男声在二楼大厅接连响起。 以至于为数不多的客人，都十分统一的看向她。 温离不由红了脸：“算了，我还是就在二楼吃吧。” 避无可避，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往角落的方向走去。 林雨很是兴奋，一直在朝坐他对面的男人使眼色。 “一哥，我是不是要脱单了。” 沉默安静的男人瞥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个字。 “吵。” 林雨倒是也不在意。 他高兴的站起来，去迎接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的温离。 “温老师，一起吃吧。”林雨拉了把凳子出来，朝穿着身运动套装的女孩示意。 温离正准备拒绝，又听见他继续开口：“老板说拼桌的话能打折。” 温离：“？” 你说的这个营销手段，老板知道吗？ 她不经意的看了眼角落里的男人。 倏忽中，和抬眸的他对上视线。 余光可见，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温离便也顺势坐了下来。 饭桌上很是热闹。 一直是林雨在问，她在答。 气氛和谐到，旁人根本都没察觉出这一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温老师，刚才老板说只要我们上二楼吃饭，今晚就能脱单，他有和你说吗？” 温离“啊？”了一声，摇摇头。 她转眸看了眼周围零散的几桌。 还真是，男男女女搭配而坐。 所以……这里的老板是个热心的红娘吗？ 只是这次的红线，他牵错了。 “虽然我觉得他说的也没什么依据，但是今晚在这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林雨摸了摸自己的短发，难得羞涩：“温老师，冒昧问一下，你有男朋友吗？” 温离捧着杯热水的皙白的手，闻声一滞。 之后，她低着头，不着痕迹的应了一声“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 “您好，您点的煲仔饭。” 林雨：“……”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刚才给温离引路被他打断了说话的服务员，也倏忽间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 第24页 他无力的蹙了蹙眉：“如果没有的话，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温离：“……” 这句子通顺到……她竟然看不出任何话题转移的破绽。 她“嗯”了一声，从旁边抽出一双筷子。 这时，如若空气的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反而有了些动静。 他伸腿提了提林雨的凳子：“刚才不是想吃甜品吗？自己给服务员报。” 林雨愣愣的“啊”了一声。 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 便转头，对着服务员说：“麻烦您帮我们上三块提拉米苏。” 只是服务员走之后，他又反应过来。 最开始的时候，这大佬不是说吃甜的影响智商吗。 还明令禁止，不准当着他的面吃。 …… 温离默默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饭，没有出声说话。 余光中，她杏眼低垂，长睫上有微光点缀。 只是。 清眉微蹙，云开雨下，兴致不高。 林雨难得敏锐，察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他开口：“温老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温离摇摇头，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说服力。 “是因为今天去你们公司拍照的女明星吗？” “我们在30楼都听说了，说新郎新娘不合，照片拍到一半就走了。” “还听说，你是主摄影。” 温离“嗯”了一声。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底气地小声开口问：“假如是你，你会和一个很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的女孩结婚吗？” “应该会吧。”一头绿发的林雨短暂地思考了一些，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对于我们男生来讲，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来者不拒？” “反正只要长的可以，身体健康，孝顺父母，又愿意对我好，我干吗不愿意……” 温离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所以……这才是对的。 即使暗恋成真，得偿所愿。 也可能只是因为……来者不拒，将陋就简，退而求次。 等大厅的钟表指向九点整的时候，他们结束了这一餐不尴不尬的饭。 林雨把桌上剩余的一份甜品打包，让温离带回去。 “一哥不爱吃甜的，我点单的时候忘了。” 温离低着头从他手里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把钱一起转给你。” 说话间，她已经拿出了手机。 林雨急忙阻拦住她的动作：“温老师，你不用客气，我们老大请的客。再说了，你又没吃多少。” 话音将将落下，他便着急忙荒的冲二人挥手：“先不和你们说，我的公交车来了。” 洪亮的嗓音响彻街头。 于是，众人也都听到了他的下一句话。 “求您做个人啊一哥，把温老师送回去，可别吃完就跑。” …… 十月的街角，天气微寒。 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偎在一起。 道路两旁的路灯散漫的垂落着，拉长了众人的影子。 地面上开始形成形状不一的，大大小小的光斑。 从温离的角度看去，高大沉默的男人恰好站在背光处。 身影就显得格外恍惚。 温离沉默着和他并肩而行，头颅低垂。 心里思索着，要不要找个什么话题。 这时，身旁的男人，突然有了动作。 余光可见。 他不经意的缓慢转身，又径直绕过温离的后背。 等她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从自己的左侧，转移到了右侧。 不远处的车辆，和他挺直的脊背擦肩而过。 而她，也因此被人护到了远离马路的安全的那侧。 她内心微动，心思一时更为复杂。 白天的故事还在她脑海里不停上演，夹杂着方才餐馆里林雨的话。 温离有些忧愁，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是想问问我的答案吗？” 男人猝不及防地出声询问。 温离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只见他脚步未停。 坦坦荡荡的回答道。 “不会。” 第12章 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不会”，温离折腾到半夜都没有睡着。 她其实明白他的意思。 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应该以偏慨全。 因为各有选择，各有偏向，各有各的生活。 不该以性向、年龄、身份……来定论，或者评判。 又恍惚了一会儿，温离拿出手机。 她打开微信，找出今天加上的石雨颖的联系方式。 思考了一下，把晚上拍的阳台上的光景发了过去。 后面附了一句话。 【朝升夕落，如日方升。】就这样吧。 尽管她只是个旁观者，但还是想把今天得到的答案分享给她。 …… 温离醒来时已经上午10点了。 因为是周末，她便提前给爸妈说了声今天会回家。 等洗漱完，她走到了厨房，想着要不要给自己简单做一些早饭。 打开冰箱的时候，温离发现昨天打包回来的蛋糕还完好无缺的躺在那。 她取出蛋糕，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30秒。 里面的巧克力酱，瞬间汨汨滋滋地流了出来。 -- 第25页 好吃到少女当场眯了眯眼睛。 她不禁觉得，甜品大概是这世界上最能治愈人的食物。 特别是对嗜糖如命的自己来讲。 思及至此，她又回想起昨晚的场景。 好像……辛一就不喜欢吃这个。 再诱人的食物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为所动。 在她的印象里，他似乎没有什么格外想要的东西。 疏疏落落，永远都是一幅少私寡欲的模样。 不像……她。 细细思索。 其实也不全是。 是她不了解他。 可在还不了解他的时刻，她便已然投入了自己的锦瑟华年。 …… 周末的两天，温离都住在南郊。 修修照片，陪陪她家的小奶娃，顺便……还找随颜帆学了下做甜点。 因为已经连续蹭了三十楼大佬两顿饭的缘故，她始终觉得怪怪的。 她们应该也算不上朋友，就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随颜帆把她们做了一下午的曲奇饼干给她打包好，又从家里拿了些海鲜给她。 “不是说送朋友吗？多备一点比较好，到时候能让收礼物的人有个选择。” 温离乖巧收下。 在30楼工作的都是男孩子，对于这满盒的甜品，不一定能大快朵颐。 温离回家之后，把带回来的海鲜加工了一下。 每样都盛出来一些，放进打包盒里。 还礼，就得有还礼的诚意。 -- 到了周一那天。 她带上大大小小的餐盒，去了公司。 提前拿出几盒饼干。 给周围的同事分了一些，剩下两盒，一盒给了张静，一盒放到了林京的办公室。 张静笑眯眯地看着她：“离离你知道吗？我要是个男的，我都想娶你。” 温离顿觉可爱：“一盒饼干，可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张静又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离离，你谈过恋爱吗？” 温离对她话题的突然转移虽觉疑惑，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难怪-” 张静拖长了声音，准备再说些什么。 这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化妆师。 “温老师。” 她喊了一声，温离转过头去。 “上周的婚纱顾客在影棚等你。” 温离点点头。 不由想起她前两天发给石雨颖的微信。 下面跟着一条回复。 【谢谢你。】张静冲她摆摆手：“快去吧，把我女神拍好看一点。” -- 温离下楼的时候，石雨颖已经坐在影棚里喝了一杯咖啡了，旁边跟着她的经纪人。 见温离走过来，她从座椅上缓缓起身：“温老师，你能帮我拍套写真吗？” 温离闻声，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 今日一见，她有很大的变化。 目光所及。 她穿了件粉白色的连衣裙，脚下踩着双同色的帆布鞋。 皙白的脸上，粉黛未施。 一头秀发也被绑成个马尾，垂落到脑后。 也不仅仅是外貌上的。 她的笑容看起来真实了许多。 “荣幸之至。” 温离应了她。 这次的拍摄很是顺利。 没有妆发，没有打光，也没有调景别。 是最平铺直叙的拍摄。 但好在，被摄者状态极佳。 她自然、干净、松惬，俏丽的的脸上写满了温柔的故事。 温离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把相机递给了她。 “你很上镜。” 石雨颖冲她笑笑，顺着她的动作接过来，朝着屏幕看去。 松松翻了几张，一不小心，便碰到了其它的按钮。 上周的婚纱照猝不及防地在二人面前展露开来。 她不太在意的勾了勾唇角：“你拍的很好。” 语气稀松，不知道是夸这次，还是夸上次。 温离斟酌了几秒，轻声询问：“上周的照片，还要补拍吗？” “不拍了。” 她把相机递还给她，回答的很干脆：“婚礼取消了。” 温离情绪一时有些复杂，正准备出声安慰，便又听见她说：“温老师，今天的我，更好看，不是吗？” 她语速极慢，一字一停顿，不像是问句。 “都好看。”温离把相机再一次挪到她的眼前，“不管是单人照里的你，还是双人照里的你，都很好看。” 所以。 请不要自责和懊悔。 也不要对自己的情l欲太为苛刻。 石雨颖明白她的意思，便释怀地对她笑了笑。 片刻之后，温离听见她说，她准备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重新恢复工作。 而至于在那人身上花费过心思的-那些青春，也是时候结束了。 …… 温离送她出门，听见她说照片不用修了，直接原图发送就好。 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她一定竭尽所能。 温离了然的点点头，又真诚和她说了声“谢谢”。 只是，在她即将迈出影棚之际，倏然，再次轻轻出了声。 于是，温离听见她说。 “温老师，你暗恋过人吗？” “很苦。” -- 第26页 …… 送走石雨颖之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公司例行吃饭的时间。 温离和张静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忙忙的上了三十楼。 她纤瘦的手臂提着大大小小的餐盒，像个合格的外卖员。 …… 温离抵达办公大厅的时候，几个人都很意外。 因为知道温老师还在上学，年纪不大，加上家境优渥，平日里应该和他们这群社畜一样，不用自己进厨房。 但没想到，人家厨艺竟然能和拍摄技术一样好。 林雨感激涕零：“温老师，您是田螺姑娘吗？知道我们最近吃外卖都快吃吐了。” 温离笑笑：“是姑娘，不是田螺。” 众人：“……” 您这冷笑话，实在不好笑。 温离扫视了一眼大厅，发现除了她们四个，就只剩一个新来的前台小姑娘。 那人，难道不吃午饭吗……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林雨嘴里咬着一只皮皮虾，冲她含糊道：“老大还在办公室加班，他一般到下午三点，才吃午饭。” 温离一顿，犹疑道：“你们平常工作很忙吗？” 林雨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主要是一哥忙，他除了写代码，还要拉投资、见客户……一天下来，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 “嗯。” “不过他都已经习惯了。我大学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一个人要打好几分工，像个上了劲儿的陀螺，不眠不休。” 温离攥着手机的细指不由一滞。 打很多份工，是很需要钱吗？ 在她记忆里，他家境也算优渥，是个鲜衣怒马的小少年。 那就是……这几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不太好的事。 思及至此，温离瞬间就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 她没有再交流下去的心思，便想着直接下楼算了。 反正该还的人情还了。 除了……没见到她真正欠下人情的本尊。 温离正准备开口告别。 霎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眼神在大厅随意的扫视了一圈，没有张嘴说话。 “老大。”倒是林雨不怕死的喊了一声，略带炫耀的语气，“温老师特意来给我送饭。” 辛一沉默两秒，“嗯”了一声。 没有什么表情的眼神，在他身上瞥过。 温离顿觉尴尬，这样一来，就特别像她是特地来找林雨的。 而为了给林雨送饭，她送了整个班。 于是她脑子一抽，不管不顾的和倚着门框的男人开口：“你要吃吗？如果不喜欢吃甜点，还有海鲜。” 辛一看了她一眼，之后摇摇头。 慢条斯理的吐出两个字。 “不吃。” 温离瞬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匆忙下楼，找个地方躲起来。 明知道他的“不吃”就只是字面上的心思，可她还是情不自禁的烦躁。 …… “不吃就不吃，那么肯定干吗……” 温离一边等电梯，一边在心里肺腑。 “好歹也是我花了好久做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狗哥都没有这个福气……” …… “温离。” 当一道熟悉而冷冽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时，被点到名字的人不由心中一怵。 不会……说出来了吧。 她莫名觉得心虚，立刻装作自己在认真等电梯的样子。 过了半秒后，若无其事的“啊”了一声，转过身：“怎么了？” “我不吃海鲜。” 他动了动唇角，轻声解释，“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离离:算你有自知之明 第13章 毋庸置疑。 温离并不了解辛一。 不了解他的口味、喜好、身份、还有从小到大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 所以。 每当她在很多个时候想起他时，都会产生一种错觉。 被他皮囊迷惑了的错觉。 万一，在她不知道也没了解的-他的另一面里。 他随意、轻浮、抠搜…… 有着一堆她不喜欢甚至于无法接受的雷点。 而对于她这个细节控来讲，这些雷点简直是晴天霹雳。 可是。 她已经喜欢他了。 很多年。 一个人藏在心底的、隐蔽的、没有缘由、也无法溯其根本的喜欢。 大一的时候。 她在某个社交平台上，看到过一个问题。 “你是在哪个时刻发现自己有喜欢的人的？” 底下评论很多。 温离也回答了。 她注册了一个小号，把自己的答案贴在下面。 “我不记得是哪个时刻。 只知道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了。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我这么怂这么懒的人，破天荒、千里迢迢地，独自，跑到了一个陌生的……但是他在的城市。 单纯的只是想能见他一面而已。 就算他没有回过头，没有讲过话。 我也不讲。 就觉得开心。 我除了偶尔梦见他，连我从未见过的他的家人都梦到过几次。 -- 第27页 印象深刻的大概是上次做梦。 我太喜欢个子高高的男生了，对方”一米八”一度成为我择偶的硬性条件存在。 那天晚上，我梦到他莫名其妙截肢，矮掉了十厘米。 可就算他在我的梦里矮掉十厘米，我还是愿意。 他无论讲什么，我都愿意。 在他不知道、不喜欢我的条件下，我很努力的克制了。 除了牙疼到几乎昏厥，脑子和行为分离的时刻才纵容自己找他，说些胡话。 比如10月1号，我说：“端午快乐”。 3月8号，我说：“中秋快乐。” …… 今年除夕，他躺在我的列表里。 掐着凌晨的点，第一次群发消息。 他说：“祝你新年快乐。” 我也祝他新年快乐。 我突然就懂了。 他看到过那些消息。 可对于发消息的人是谁，他终究不会在意。 …… 我很喜欢一个男孩子。 新的一年。 希望……不了。” 那天温离文不对题的一番胡言乱语，被顶上了热评。 下面配着很多解读。 比如“我沉默的独自喜欢你，这就是暗恋存在的意义。” …… 知道了辛一不吃海鲜后，温离总在心里记挂着这个问题。 欠的人情一直还不掉，她始终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当林雨在群里问这周末能不能邀请她和张静，帮他们公司拍个宣传片时，她很快就同意了。 温离大学主修的并不是摄影专业。 她学广播电视编导，隶属新传院。 视频拍摄和剪辑才是她的主修课程。 周六那天，她起了个大早。 去了公司。 到了30楼，发现大家都已经在工位上吃早饭了。 张静也在。 笑眯眯的喊了她一声。 “离离，来吃大佬买的早饭。” 温离走过去，发现上面摆着的竟是几块蛋糕。 和上一次在楼下餐馆吃到的，一模一样。 半晌后，林雨顶着一头鲜亮的蓝发从会议室里慢悠悠的晃出来。 有人问了一声：“雨哥这是又换女朋友了？” 林雨摸摸自己的短发，轻嗤：“别乱说，我单身很久了。” 被兑的金明也不在意，笑眯眯往嘴里塞了一块面包，“你单身久？再久，能有我们一哥久吗？一哥上次谈恋爱，可还是在-” 这时，一阵持续的震动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温离也因此收起了自己的耳朵，有些心不在焉。 不得不闭嘴的金明：“……” 我的废话文学还没说完呢。 电话是辛一打来的，说让大家收拾一下，他就在楼下。 温离还惦记着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要拍宣传视频吗？” “去乡下拍。” * 十分钟后，大家收拾好东西下楼，看见门口停了一辆七座的SUV。 他们一行连带着司机，八个人，坐不下。 林雨索性准备去车库开自己的车。 临走前他顺便问了一声：“温老师，你要跟我坐吗？” 温离正准备拒绝。 倏而，被一旁的张静抢了先：“温老师不去，我跟你。” 说罢，也没在意大家的反应，就拉着他走远了。 温离上了车，选择坐在后排的最里侧。 默不作声地看着大家在继续分配位置。 “我能坐副驾驶吗？” 她听见不远处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是30楼新来的前台小姑娘。 好像叫金玲，是金明刚刚大学毕业的妹妹。 “不能。” 驾驶座的大佬礼貌又冷清的回了话，深邃的眼眸微微敛起，“让你哥坐吧，他来导航。” 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要导航的金明，笑嘻嘻跟着解围：“你去后排和温老师坐一起。” 温离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一时有些羡慕她。 至少……是个很坦诚和有勇气的女孩子。 不像她。 * 下了高速，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 辛一将车开到了一条狭窄的乡间小道上，一路往前开去。 车速逐渐变慢。 能看到道路两侧整齐的大棚，和透明棚子里绿油油的蔬菜。 温离有些新奇。 她在乡下待的时间不久，只是偶尔回去看爷爷奶奶。 而那个时候，她也很少有观察这些景色的兴致。 她拿起身旁的相机，随意的拍了几张。 旁边的金玲见状和她搭话。 “温老师，这是我们公司在乡下的产业园，里面都是最新培育的蔬菜。” 这话说的随意，但落在温离耳朵里，却有些奇怪。 但她也没有在意，冲她笑笑。 继续拿着相机扫视外面的风景。 时间过的很快。 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然后是新的一年。 是她的又一年。 车子在一幢朱红色的小楼前停下。 远远望去。 在生锈了的铁门前，端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老人遗世独立，饱经风霜的脸上散落着温和的笑意。 一行人跟着下了车。 -- 第28页 辛一走上前去，蹲下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的目光与她混沌的视线出现在同一水平面。 “怎么不在屋里等？” 他声音很轻，是温离从未触及过的温柔。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摸摸他的头发：“想早点看到我们一一。” 她话音将落。 又缓缓抬起头，和身后的众人打招呼：“你们都是一一的朋友吧，欢迎你们来做客。” 温离呆看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受。 她顺应着蹲下身子，冲老人笑笑，算是回应。 林雨跑上前来，一一帮大家做了自我介绍。 老太太笑着点头：“我是一一的姥姥。” 辛一转过身，嘱咐林雨先带她们去农场，具体的拍摄听摄影老师的吩咐。 “你不去吗？” 温离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声。 他顿了顿，眼神放在她身上：“我一会儿就去。” * 一行人走后，辛一牵着老太太的手进了屋。 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气氛格外沉寂。 辛一有些失神。 虽然是提前知道她不在，他才回来的。 但看到这满屋子的寂寥，还是有些感慨。 这屋子很大，姥爷不在了，如今除了保姆阿姨，只住着两个人。 也可以说，是一个人。 打破安静的是牵着他冰冷的手的姥姥。 “她今天去医院了，你舅舅带着去的。” 辛一缓了两秒才回应：“她身体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老太太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你也不要挂念。” “我们一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挂念这个，挂念那个。” …… 辛一冲她点点头，把她扶到木椅上坐下，自己则蹲在旁侧。 轻声细语地和她讲述自己最近的生活。 公司的新项目有了好的进展，他也不像从前那么忙碌。 最近都在按时吃饭，偶尔来不及的时候也会抽空吃一些速食。 他搬了新家，住进去半年了。 环境很好，离公司也近。 偶尔不想开车的时候会换乘其它交通工具。 周之航经常会去家里蹭饭。 他找了份新工作，是滴滴司机。 偶尔辛苦一点，但好在自由，他也喜欢。 …… 老太太认真听着。 时不时回应一句。 她布满皱纹的手搭在座椅上。 屡次张嘴，想叫他，想转移话题，想说出他心里最想知道却不问的那些事。 可始终……欲言又止。 她的一一，是个很乖顺，却也很苦命的孩子。 * 温离上车，把自己遗忘在院子里的三脚架重新背了回来。 林雨看了她一眼，随意问：“和一哥说我们先去北边的农场了吗？” 温离一顿，摇了摇头。 她本意是要回去拿拍摄道具，顺便进屋传递信息的。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他和老太太在讲话。 短暂的停留了两分钟，就慌张的走了。 她没有进去。 也不是很敢进去。 因为屋内的那个他，是另外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她。 林雨“额”了一声，“那我待会给他发微信吧。” * 这次的宣传视频拍摄，温离提前准备了脚本。 按照分镜一个个复制下来，效率就格外高。 她和张静搭手。 一起拍了他们农场的布局，蔬菜的生长……以及一些简短的人物采访。 几个人轮流上镜，虽生涩，但真诚。 林雨说：“开始的时候觉得，把农业和互联网结合起来，是一项很不可思议的事，但跟着老大一步步做起来，发现，虽艰难，但确实有意义。” “惠民”作为第三方平台，最主要和最终的目的是帮农民把滞销的农产品，通过互联网售卖出去。 但前期很多流程还没有跑通，没有找到合适的甲乙方，他们只能自己在乡下承包了大棚。 自产自销，来逐渐改良和完善他们想要推出的这种形式。 温离和张静听的都很入迷。 她们虽然都不是在农村长大的，但也都知道，农产品滞销对农民来讲是一个艰难却又确实存在的问题。 “没想到，你还这么有理想。”张静很捧场的夸他，“我还以为你除了换发色、写程序，什么都不会干呢。” 林雨难得害羞，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垂：“我会的可多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干吗要知道，而且，谁跟你有以后？” “车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闭嘴吧你。” …… 温离：“……” 真是不把我们当外人。 临近中午的时候，辛一过来了。 他打包了一些饭菜给大家。 “中午委屈你们先随便吃一些。” 众人都没有异议，他们今天都是自愿来加班的，摆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工作。 温离随意的吃了几口，就匆忙走出了农场的简易餐厅。 她在不远处的一条河流边上，看到了辛一。 他安静的站在那，目光辽远。 骨节分明的两指间，夹着一根已经快要燃尽的香烟。 -- 第29页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他穿的比平日随意一些。 黑色的冲锋衣，休闲长裤，脚下是双跑鞋。 很衬他。 温离认认真真的观察了几秒。 走上前去。 走到他的身旁。 似乎是察觉到身侧的动静，他蹲下身子，把剩余的一小截香烟按灭。 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把掉落的灰烬一一清理干净。 温离也弯下身体，两人的视线出现在同一水平面。 半晌后，她轻轻说了声：“我不介意。” 男人摇摇头：“没关系，我没有烟瘾。” 她“额”了一声。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随意地记录起远处的风景。 这里的空气很好，天空很辽阔。 蔚蓝的平面上，零散的镶嵌着几朵银白色云团。 河流很清澈，偶尔有纤细的候鸟拂过水面。 …… 辛一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 须臾过后。 温离听见他说。 “你是从高中就喜欢摄影吗？” 第14章 温离有些心虚。 转眸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 那个时候，爸妈工作忙，经常不在家。 温穆带她。 大概是觉得带小孩实在烦躁，就随意拿了个相机丢给她。 “你要是无聊，就去院子里拍蚂蚁吧。” 她的狗哥当时就是这么敷衍她的。 但是她应了。 高高兴兴的在院子里拍了三天蚂蚁。 直到相机所有的备用电池都耗尽，她才罢休。 而从那以后，她也竟因此喜欢上了拍照。 辛一动了动唇角，“你拍的很好。” 温离说了声“谢谢。” 她低下头，开始翻阅自己刚才拍摄的照片。 恍惚间想起，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夸她。 接下来的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温离继续拍远处的风景，辛一则安静的蹲在一旁，沉默着发呆。 温离沉思了一会儿，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们几个的采访都拍完了，你要拍吗？” 辛一摇了摇头，“有他们的素材就够了。” “可是你不是老板吗？” “是一个露了脸，就大概率会创业失败的老板。” 他声音很轻，难得带着笑意。 可温离却没有从中听出调侃。 反而敏锐的察觉到一些其它的情绪。 他似乎，真的不想被人看到。 所以即使拍了宣传照，也没有挂到公司的网站上。 温离看到过。 连新来的前台小姑娘的信息在网站上都更新了，但他的资料，还是一片空白。 连百度百科都没有。 她搜索过。 在以前的很多个时刻。 他那么优秀的人，在社交平台上的信息却被隐匿了。 留下来的，只有和他同名同姓的很多个叫辛一的陌生人。 有学生、工人、老师、医生、企业家…… 也有女孩。 但是就是没有她想知道的那个辛一。 所以应该是不想被人看到吧。 温离没有再追问，而是开启了别的话题。 “你喜欢做这个吗？” 男人闻声看了她一眼，目光清冽，“你是指做老板，还是做程序员？” “都可以。” 他轻笑了一声：“谈不上喜不喜欢。觉得是件有意义，也有前景的事，就做了。” “毕竟，钱才是第一生产力。” 温离没有接话。 他虽认真的回答了她。 可她始终觉得，刚才的问题，是自己逾矩了。 又拍了几张，两个人转身，往农场的方向走去。 温离故意落后了他两步。 小心翼翼地把他挺阔的背影拍下来。 看到照片的时候，她觉得。 就算以后这人真的留下来当个勤劳的农民。 大概率也能卓越不凡，靠脸吃饭。 这时，餐厅的一行人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林雨手里还拿着个鸡爪，摇摇晃晃的，“你们两个大佬不吃饭，是靠看风景就能看饱吗？” 张静站在旁边瞪了他一眼，“人家可不像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死直男！” 林雨：“？” 他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辩解的话。 毕竟，他刚才还真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 从农场回来之后，他们去了一家火锅店。 一行八人，订的是个包间。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几个男生都很放松，点了两箱啤酒。 一人面前开了一罐。 林雨在三个人女生面前一人摆了一杯果汁。 “我们老大之前说，女孩子最好不要喝酒。” 温离闻声，往角落里看了一眼。 被点到名的男人眉眼微敛，动也不动。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对周遭的一切都已置身事外。 张静嗤他：“跟你们老大多学着点。” 吃到一半，金明开始张罗大家玩游戏。 因为不是第一次坐在一起聚餐，他这次格外放的开。 “我们玩’谁是卧底’吧，输了游戏的就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 第30页 因为是很常见的游戏，大家都知道规则。 一局接一局的玩起来，速度很快。 十局过后，林雨已经把自己三岁的糗事都说出来了。 桌上唯一没有输过的就是，形不外露的大佬。 林雨实在忍不住了：“一哥，你这样的玩家真的有游戏参与感吗？” 辛一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吐出一个字。 “有”。 温离笑着看他。 觉得这样的他，反而多了些烟火气。 三局过后，温离再次输了。 桌上的众人这次不再放过她：“温老师，这次不能再选大冒险了。外面那些陌生人的微信都快被你要遍了，你没看大家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可是我要的是女孩子的啊。” “就是要的女孩子的，人家才觉得你古怪。”张静搭上她的肩颈，“我们离离果然单纯的可爱。” 温离“额”了一声，“那真心话吧。” 一行人果然起劲。 温离平日里性格和善，看起来软软的。 可细细思考起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不显山露水的表现。 人类天生拥有着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便很难磨灭。 温离再次连输三局。 躺平任宰。 这次的问题是金玲问的，她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轻声开口：“如果从在做的各位男士里选一位当男朋友，温老师会选谁？” 这个问题听起来简单，但回答起来却很难。 因为是真心话，温离不想敷衍。 她面不改色：“我选你们老板。” 众人哈哈大笑。 “果然只要一哥在，我们就只能靠边。” “别说温老师选老板，要是我是个女的，我也选老板。” “毕竟人狠话不多，社会我一哥。” …… 这个问题很快过去了，大家脸上都没有丝毫异样。 可温离却没有了玩游戏的兴致。 她喝的是果汁，也不是酒，怎么就说出那样的答案呢。 是不是自己太实诚了，她胡乱选一个也行啊，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话。 她不经意地看了眼辛一，那人垂着眼睛，依然安静的在玩游戏。 温离叹了口气。 也罢，没有人会把这个随意的答案放在心上。 她也没必要做了贼，就心虚。 游戏进行到最后，从头坐到尾的大佬终于输了一局。 他散漫的坐在那里，无所谓道：“大冒险。” 林雨：“真心话。” 他睨了林雨一眼，“大冒险。” “真-真心话。” 声音很大，但毫无底气。 “想问就问吧。” 他似乎懒得挣扎，索性直接妥协了。 林雨的表情煞是不怀好意：“假如你的前任结婚了，可新郎对她不好，你会去抢亲吗？” 众人：“？？？” 这确定不是一哥派来的卧底，什么鬼问题。 “林雨，你行不行啊，这么好的机会就被你浪费了。” “你是八点档的肥皂剧看多了吗，思想被荼毒了？” “雨哥，好歹问点有价值的行不行，你这还不如问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呢……” …… 林雨：“我就是话没过嘴，实在对不住大家。” “会。” 这个答案来的不早也不晚。 声音不小却也不大。 但极其具有威慑力，让众人瞬时收了声。 “一哥就是一哥。”人群里有人感叹了句。 温离没有抬眼，她端起面前的果汁轻轻抿了一口。 这个问题林雨问的很好。 里面很多信息。 比如，他有前任。 比如，他对她很痴心。 所以，也不是无所求。 ……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九点时，大家开始收拾东西，下楼回家。 因为他们开了两辆车，司机都还喝了酒。 众人站在门口踌躇。 他们可以打车回去，但是车总不能就停在门口，影响别人做生意。 张静看了一眼温离，出声问，“离离也有驾照对吧。” 温离点点头。 林雨说：“那温老师可以开一哥的车回去，反正你们住的近。” 温离很想拒绝，但是周围并没有人给她拒绝的机会。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被安排妥当了。 张静送林雨，她送辛一，其余的人打车回家。 就，一点都不勉强。 温离颤颤巍巍的从那人手里接过车钥匙。 不由心中怪异。 他到底，为什么，不开口拒绝。 是不是单纯就因为懒得拒绝。 那怎么还能这么懒呢？ …… 疑惑烦闷的心情也就持续了几秒，她便避无可避的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临上车前，她还是开口问：“驾驶座，真的可以坐吗？” 虽然只是单纯的充当司机，但还是会怕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 毕竟，他上次送她们回家的时候，虽然没有承认，但明显意思就是，他的副驾驶，也是给重要的人坐的。 辛一点了点头，“坐吧。” 他语气很轻，可温离却瞬间更难过了。 -- 第31页 刚才的话还不停在她脑海里回荡。 “会。” “会。” 他回答的时候很笃定，眼里都是她看不懂也永远不会问的东西。 原来……他真的也是可以把别人妥帖放在心上的。 路程不长，半个小时。 但一路无话。 温离把车开到地下车库，按照他的指示，将车子停了进去。 虽过程艰难，但好在也成功入库了。 温离率先下了车。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脚步沉稳，却慢吞吞的。 像醉了，又像没醉。 车库里的光还算明亮。 她扯了扯衣领，借着廊顶的光打量他，轻声询问。 “你没事吧？” “没事。”他摇摇头。 倏尔又喊了她一声，“温离。” “怎么了。” “你进步很大。”他指了指停车的方向。 温离笑着说了声“谢谢”。 两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温离也没有搭话的兴致。 倒是从一楼上了电梯的大妈，兴致冲冲的看着他俩。 “小辛，这是已经成功了？” 温离顿觉疑惑，转眸看了他一眼。 他轻咳一声，出口解释：“邻居阿姨。” “对对，我住1223，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笑眯眯的，很是和善，让一旁的温离也跟着有了些好心情。 “谢谢阿姨。” “不客气，主要是我们小辛争气。” 她冲辛一眨眨眼睛：“别忘了听阿姨的话，继续努力，毕竟以你的速度，弄出来个小童星不成问题。” 辛一：“……” 温离：“？” 第15章 等温离收拾完，躺在床上，已经是十一点了。 她拿起手机，看见雷萌然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考研狗好累啊，宝儿。】【有没有什么解乏的八卦，分享过来听听。】【或者我换句话问你，新邻居真的是“又冷又硬又无趣”吗？】【我可太太太……好奇了。】下面附着一堆表情包。 温离思考了一下，给她回复。 【……】 她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 索性开始翻看手机里的加密相册。 里面数量不多，零散的存着几张。 大部分都是她近期拍的，同一个人。 其中也有一张特别的。 灰白的校服套在一个桀骜的少年身上。 清晰可见。 他蓬松的头发微微竖立，脸是削瘦的。 浓眉下有两只狭长而明亮的眼睛。 瞳色很深，里面隐约反射着夕阳的光亮。 这张照片也是她拍的。 用来刊登在学校优秀毕业生的红榜上。 那个时候，她胆子还要更小一些。 明明有着正大光明的帮他拍照的身份，但，目光却始终不敢放在他身上。 更为欲盖弥彰的是，她那天好像还特意戴了顶渔夫帽。 以至于少年看到她的时候。 冷不丁的问了她一句：“你是在躲狗仔吗？” 离离无语。 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躲什么狗仔啊。 该躲狗仔的人是他才对。 温离又放空了一会儿。 那个时候……他好像更明朗一些。 这时，窗外骤然响起一阵闷雷。 手机也瞬时跟着震动了两声。 温离见状，踢踏着下床锁好窗户。 半分钟后，她再次躺下。 把屏幕点亮。 然然：【宝，问你个问题。】【新邻居，叫辛一，对吗。】虽说是问题，但她用的却是句号。 温离没有瞒她：【是。】然然：【我就知道。】【傻孩子。】温离：【我不傻，也不是孩子。】然然：【……】温离思考了一下，在这静谧的深夜，难得生出一丝倾诉的欲望。 于是她录了条语音，把今晚的事转述到对面。 雷萌然也回了条语音。 她点开播放。 安静的房间瞬时响起她抑扬顿挫的话。 “离离，都现在这个时代了，刚见面都能睡到一起。你怎么还会天真的觉得大家都没谈过恋爱呢。就不说辛一，你去问问你读初中的表弟，看他是不是也有几个难以忘怀的前任……” 她的语音太长了，听的温离有些疲惫。 过了几秒，她回她一个表情包。 【我知道啦。】放下手机的温离再次翻了个身。 所以，这才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她。 她太古板，也太认死理。 他们才是正常的，情l欲满载的年纪里，谈过恋爱才是正常的。 她有什么好介意呢。 本来……也不该她介意。 * 周日的整个一天，温离都没有出门。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降雨，让市民注意防范。 温离起床看了一眼窗外，雨势不算大，但却很是密集。 淅淅沥沥，不停在下。 她关好门窗，索性老实窝在家里，剪辑视频。 她把前一天农场拍摄的视频都拷贝在同一个文件夹里了，一帧帧的开始组合画面。 乡下的空气很好，环境很美，画面里的人，脸上都洋溢着莫大的憧憬和希望。 -- 第32页 slogan是林雨发给她的，被她放在了视频的第一帧。 上面写：让每一亩田都有价值。 这是他们的初心，是他们竭尽所能要做的事。 这样，就很好。 * 周一的时候，温离很早就到了公司。 她今天有一些片子要交稿，得提前把样片送到选片室。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比她还要积极。 一向喜欢踩点到的张静，正坐在工位上，满脸疲惫的看着她。 “离离早，万恶的周一又来临了。” 温离虽奇怪，但还是笑着走过去，递了杯便利店买的咖啡给她，新奇道：“你今天怎么来的格外早？特别是外边还在下雨的情况下。” “还不是30楼，上班早，9点之前要打卡，真是良知泯灭的资本家……” 温离：“？” “可是我们又不用。” “我坐林雨的车来的。”她抿了一口咖啡，声音虽有气无力，但能看出来眼里带着些莫名的笑意，“离离，你别说，弟弟也有弟弟的好处，毕竟……体力好。” 温·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要乱讲·离：“……” 她一转眸，便不小心就瞥到她脖颈上的红痕，于是十分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张静好笑的看着她：“宝儿，快点长大吧，你现在像颗小白菜一样，让想啃的人都舍不得下嘴。” 温离无语凝噎。 她胡乱说了两句话，就跑回了自己的工位。 只是对着一堆样片的她，怎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脑海里不禁再次回忆起昨晚雷萌然讲的话。 原来……真的是对的。 是她的观念出了问题，太传统了。 * 周一的工作是繁忙且无趣的。 除了之前就分配好的工作内容，还要开大大小小的会议。 小组会、部门会、员工大会…… 好在她一个小职员，偷偷在会议室摸鱼也没有太大关系。 温离给今天的工作收完尾，下楼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七点过半了。 一出电梯，就发现天气很不对。 白天在办公室的时候，只知道外边的天气和昨天一样，一直在下雨。 淅淅沥沥不间断的下了一整天。 以至于今天排好的客户单都改期了。 但因为没有下楼，便也没有注意到雨势。 此刻才发觉，这雨和昨日相比，更是来势汹汹，如吞人猛兽。 她打开手机，发现人事在公司大群里留了消息。 【还在公司加班的同事可以留宿公司，安全第一。】下面附带着各个休息室的门锁密码，和一些应急装备的存放地址。 温离扫视了一眼，还是选择开车回去。 她住的不算远，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在公司留宿，终究还是不太方便。 十月份的延陵早已经有了入冬的雏形。 可除了天气干燥、逐日寒冷，并没有其它的表现形式。 尤其是这来势凶猛的细密雨珠，在之前，见所未见。 温离小心翼翼的开着车，看见雨点打在车窗玻璃上“贱贱”作响。 天空中布满了乌云，电光四射，打在她皙白的脸上。 放在储物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温离没有理会。 她颤颤巍巍的把车子开进小区时，已经八点了。 门外大叔让她把车子停在高处，不要进地下车库，晚上大概率会车库进水。 温离说了声“谢谢”，按照他的提示，把车停在了单元楼下。 她拿起书包，上了楼。 点亮屏幕，发现刚才的电话都是温穆打来的。 她回过去，那边接的很快。 小鬼的声音率先在屏幕那端响起：“姑姑，你在哪啊，我让爸爸去接你好不好，这雨下的好大，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待着。” 她的声音带着着急的哭腔：“姑姑，我好担心你……” 温离急忙安慰：“姑姑到家了，很安全，喃宝在家照顾好自己。” 温穆从温以喃手里拿过手机，声音沉稳，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雨势没有变缓的迹象，你在房间待着不要出门，更不要下楼。” “安全第一，离离。” 温离“嗯”了一声，悄悄抹掉自己的眼泪。 刚才在街头，她看见水势很高，有好几辆车子都半淹没在下面。 她其实很怕，是秉着呼吸才一口气把车开回来的。 …… 电话那端的家人又轮流嘱咐了一番，温离一一乖巧的应了。 她挂完电话，收拾好，窝在沙发上，开始看新闻。 有几个词条已经上了热搜。 #延陵暴雨#、#地铁进水#、#暴雨求助通道#…… 温离翻了一儿，发现她之前加的摄影群里有人在发信息。 【有哪位老师是延陵人吗？有没有一线照片能提供的。】【网上的图片有些不太清晰，传播受限。】【大家都很担心，保佑延陵顺利。】…… 她思考了几秒，收起手机。 走到衣柜前，换了套休闲轻便的套装，外面罩了件风衣。 温离整理好自己的相机，又收拾了一些家里的食物和水，换上鞋子，准备下楼。 因为最外边还披着件雨衣，温离出了电梯之后，觉得视线十分不清晰。 -- 第33页 以至于刚迈了两步就撞上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石头安静矗立着，眼睁睁看着她因为这股撞击的力量反弹回去。 “温离？” 石头开口说话了，语气清冽，带着刺骨的寒意。 温离吸了吸鼻子，抱着自己的双肩包，缓缓抬头。 她眼神有些混沌，轻声开口：“辛，辛先生。” 辛一点点头。 尽管提示过她了，可她好像还是更习惯用尊称。 他收起自己的雨伞，开口问：“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里？” 看她的装扮，似乎今晚不准备回来了。 大大的书包里塞满了不知名的东西。 “我想去地铁站。”她提了提自己的袋子，“网上说进水的那趟地铁，航线会路过我们附近这一站，我准备去现场拍点照片。” “现场有记者，她们也能拍，用不到你。”辛一看着她，语气里夹杂着些不知名的情绪，“现在外面很不安全，水势已经到膝盖了。” 温离“额”了一声，坚持要去，甚至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给他留下。 她偏开身体，绕过他的位置，一步步向前走去。 很快，辛一就看到她单薄的身影逐渐变远。 她个子不算矮，能到他下巴边缘，少说也有167。 大概是身材纤瘦的缘故，很多时候，看起来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如今，弱不禁风的她又向着风雨走去。 辛一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你到哪了？” 屏幕那端的声音颤巍传来：“马上到你家楼下，还在下面等我吗？” 辛一：“有点事，我出去一趟，晚上你锁好门窗。” 眼睁睁看着电话被挂断的周之航：“……” 不是特意在楼下等我一起回家吗？ 雨势并没有变缓的迹象。 一滴水滴落下来，随着又是一颗。 接连不暇，细密成串。 空中骤然亮起一道很亮的闪光，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开始漫天遍野的施展开来。 温离把自己的整个身体紧紧缩在雨衣里。 她头埋得低低的，通红的手掌也严实合缝的攥着书包的带子。 安静的走了一会儿，她伸手抹去渗在自己脸上的雨滴。 思绪浮沉之间，她回忆起一句话。 初三的时候，温穆发现她迷恋上了摄影。 善心大发的给她请了个家教老师。 老师很年轻，有很丰富的阅历。 她走过好多地方，也拍过好多照片。 还说过一句话。 她说：“离离，摄影不仅仅是记录，也是传递。” 温离轻咳了一声，又有些懊悔。 刚才她好像因为情绪着急，态度就显得敷衍。 但愿不会给他传递不好的信息。 不远处就是地铁站了，温离伸手摸了摸自己埋在水里的湿漉漉的裤子。 心里思索着要不就一鼓作气，快速跑过去。 霎时，有人在背后喊了她一声。 温离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听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说。 “如果非要去，我陪你。” 第16章 温离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即使她怕黑，怕疼，怕虫子。 连小区里可爱的狗和猫都怕。 可她也从不喜欢麻烦别人。 怕黑就开整夜的灯，怕疼就尽量不生病。 怕虫子就咬着牙闭眼远离。 怕小区里的猫和狗，就绕更远的路去走。 刚上高一那年，她被班主任留堂。 等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来接她放学的司机，车子半路抛了锚。 温离看了看昏黄的街道，想着，要不，就一个人走回去。 那时候为了方便她走读，温斯臣在离学校三个红绿灯的小区买了套公寓。 距离不算远。 她想的办法也十分可行。 只是温离高估了自己。 她刚走过第一道红绿灯就开始害怕了。 十二月的延陵很冷，白昼里喧嚣热闹的大街也早早变得冷清肃穆。 她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低着头，开始边走路，边默默背诵书本上新学的一篇文言文。 辛一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少年从天而降。 他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头上戴着顶棒球帽，身上穿着的是和她同款不同色的羽绒外套。 他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认认真真地说：“女孩子最好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温离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应该是看到自己的校服，认出了她是同校的学生。 出于社会主义同学情，他便给了自己好心的提醒。 温离垂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短暂思考了一下，又补了声：“我知道。” 他走近了一些，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之后不容置疑的说：“我找人送你回去。” 温离拒绝了，但是没有成功。 那天送她回去的是一个住在她家附近的高三的老师。 老师骑着一个粉色的电动车，温柔把她载到了家门口。 临走的时候，她说：“同学，好好学习，如果真觉得感谢的话，就让老师在学校红榜上见到你。” -- 第34页 温离答应了。 因为她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她还是麻烦了。 所以，她想还人情。 之后，她努力学习，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 还顺理成章的，让温斯臣给学校添了间图书室。 老师再见她的时候夸她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孩子。 温离很高兴。 只是。 那个时候。 她欠辛一的人情，迟迟没有还。 因为老师是他找来的。 她也麻烦他了。 可是，找不到机会还。 …… 温离看着他湿漉漉的站在不远处。 黑色利落的短发贴在额头间。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撑在伞架上。 黑色的直骨伞被吹的东倒西歪。 如同时空穿越。 少年再次从天而降，走到她面前。 温离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不用。” 尽管她很怕。 可她还是说了不用。 本性难移。 她还是那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温离。 温穆说过，她这样的性格，在社会上，早晚吃亏的。 她也知道。 可是改不掉。 辛一看了她一眼。 觉得眼前这人，还真的是一点没变。 他忽略她的话，往前走了两步：“说错了，不是陪你。是和你一起。” “一个朋友也在附近，看能不能把他接回去。” 温离点点头，被他说服了。 辛一走到和她并排的位置。 两个人跌跌撞撞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从来都是渺小如蚁。 温离看着镜头里的积水、行人、被淹没的车辆和商店，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 这场雨来势凶猛，也毫无防备。 地铁一楼的站台上挤满了神情焦灼的人。 有的穿着雨衣，但浑身湿漉。 也有的赤着脚，上面布满了泥尘。 “消防员来了吗？我女儿还困在里面。” “下面水势越来越高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展开救援啊。” “都怪我，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去接她下班，还让她自己回来，都怪我，是我没用……” …… 哭声夹杂着说话声，越来越大。 歇斯底里，震耳欲聋。 温离抖着手拍了几张，停下来。 她接过辛一手里帮忙提着的书包，把里面存放着的水和食物拿出来，分给大家。 人群里有人带着哭腔说了句“谢谢。” 温离敛了眉眼，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 短暂的安静了几秒。 不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消防员和医护人员几乎同时到达。 大家都默契的收起了自己之前的表情，生怕把这份丧气传递了出去。 希望来临之际，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会有人不愿意抓住。 一个脸上布满泪痕的中年男人，颤巍巍的跪下来，说了句“求求你们。” 消防员握住他的手：“请您保重，等我们上来。” 温离拿起镜头，记录下这些画面。 父亲的卑微、母亲的眼泪、还有很多很多个逆行的背影。 这个时候，身旁一直安静站着的男人碰了碰她的肩。 温离转过头来。 他本来湿漉的头发干燥了一些，一双狭长的眼睛正清冽的放在自己身上。 他个子很高。 所以，很多个时候，她看他，都要仰头。 只是这个瞬间，他半弓着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 “温离，我要下去，找一个朋友，你在上面待着，可以吗？” 温离愣愣的，但坚定的摇摇头。 不知道是上半句不可以，还是下半句不可以。 水势很深了，已经逐渐淹没了地铁最下面那层。 他不能仗着自己有身高优势，就逆流而去。 辛一垂着眼睛，轻咳一声：“不是要拍照吗，这个位置就是视线最好的地方。” “温离，在安全的境地，做你想做的事。” 他嗓子哑了，语气变得又轻又重，有些听不出情绪。 可温离又分明从里面感受出了一丝抚慰的温柔。 她说：“好。” 之后，便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跟着医护人员远去。 * 辛一下到地铁负二楼时，水流已经涨到脚踝了。 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人在喊，“有没有个子高的年轻人，帮忙把孩子接出去。” 他跑上前，顺着消防员用绳子搭好的桥梁，往里移了两步。 之后伸长胳臂，把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接过来，抱在怀里。 女孩脸上布满了泪珠，哭着喊了句“叔叔。” “叔叔，我妈妈还在里面。” 她声音很轻，在努力忍着不哭出响声。 辛一摸了摸她的头发：“妈妈很快就出来了，你乖乖在上面等，可以吗？” “可以。” 辛一把她送到电梯口的台阶上，交给了医护人员，继续往里走去。 温离一下到负二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很长很长的队伍，整齐有序。 老人、孩子在前，男人在后。 -- 第35页 大家握着同一根绳子，在消防人员的指导下，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汹涌的水流就在脚下，在冰冷的隧道里。 但路过的人，都齐心协力。 空气里有细密的哭声，但更多的，是互相鼓励的声音。 出口处蹲着几个医护人员，在给伤者安抚、诊疗，包扎。 有人喊了一句，“有没有会心肺复苏的人？” “或者身体强壮现在还有力气的，可以跟我现场学习。” 之后，就有很多的年轻人涌上来。 有刚从隧道被拯救出来的，也有已经上了楼梯重新折返回来的。 还有一个衣服浸湿但身板挺立-她认识的。 于是很快，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大家跟着做了起来。 现场很安静。 除了温柔响亮的指导声，就只剩时不时传来的欢呼声。 也有哭声。 难以抑制的悲伤的哭声。 温离看了眼相机屏幕，有些渗水了，但好在不影响拍摄。 她忍着内心巨大的汹涌，把这些画面一一记录了下来。 救援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到最后，负二楼的人都被指引着走了上去。 救护车开走了，温离蹲在一个角落里。 她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出来，发到摄影群，又上传网络。 几乎刚刚做完这一切，手机便因为电量不足，关机了。 温离看了眼台阶下的水位线，比来时高出很多，大概率今晚是回不去了。 她蹲着思考了一会儿。 用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温离抬眸，看的更仔细了一些。 骤然发现，不知不觉中，那人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她轻轻说了句：“你要坐吗？” 辛一垂着眼，“嗯”了一声，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说是身旁，但距离很远。 温离用余光看他。 他身高腿长，窝坐在地上，显得有些憋屈。 本来干净整洁的外套，此刻布满了污泥。 清隽的脸上还添了一道新疤。 她翻了翻自己的书包，拿出一个白色的创可贴，递过去。 “脸上受伤了。” 辛一“嗯”了一声，凭着自己的直觉，歪歪扭扭的贴了上去。 十分准确的避开了伤口。 温离轻咳一声，又递了个小镜子过去。 “你没贴好。” 虽然觉得别扭，但他还是接过来了。 一幅乖巧的样子。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温离没有开口问，他刚刚下去找的朋友呢，找到了吗？ 是真的去找朋友吗，还是说在骗她。 辛一也没有提，她根本就没有听话。 其实，他刚刚在负二楼，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她。 她抱着个相机，杏眼里敛着些湿意。 遇到个哭的喘不上气在找妈妈的孩子，她把自己口袋里放了很多年的小玩偶送给了她。 辛一听见林雨问过。 在一次她不小心把玩偶丢在30楼会议室的时候。 林雨问她，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她说是。 从小陪她长大的，很重要的东西。 可就这么被她送出去了。 她太干净了。 一干二净。 辛一低垂的手指动了动。 用余光看她：“明早再回去，可以吗？” 雨势太大，积水太深，就这么贸然回去，终究是不安全的。 温离“嗯”了一声。 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我可以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辛一把手机递了过来。 她点亮屏幕，发现是没有上锁的。 页面很干净，整齐排列着几个绿色的图标。 壁纸是张风景画。 温离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有些不像系统随机的。 而且，总觉得有些莫名熟悉。 她给温穆拨了个电话。 说家里停电了，手机马上关机，让他们不用挂念，照顾好自己。 那边似乎在忙，没有深究她的话。 只是在她将要挂断时，问了一句。 “你用的谁的手机。” 握着冰冷屏幕的温离，莫名心虚。 轻咳一声，“邻居阿姨借的。” 阿姨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生怕他有任何怀疑。 温穆“额”了一声，选择放过她。 只是挂了电话之后，她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人家好心借手机给她，她还说人家是阿姨。 “我就是怕我哥担心。”温离思考了一下，还是解释，“他从小到大都拿我当个小孩子。” “要是知道我大半夜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估计会来通缉我的。” 辛一点点头，安静的脸上写满了不在意。 温离瞬间又丧气了，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抵还给他。 只是，她偏头的时候才发现辛一坐着的位置是在风口处。 他坐的并不端正，但挺阔的背脊却牢牢定在那里。 定在她和凛冽的寒风之间。 -------------------- 作者有话要说：发早一点 愿不好的事情都快快过去国泰民安 第17章 -- 第36页 半个身子藏在光影里的辛一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 温离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和神情，内心再次重重的颤抖了一下。 她真的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 会因为一个细节讨厌一个人。 同时，也会因为一个细节喜欢上一个人。 她默不作声地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恍惚中，听见他在打电话。 语气很轻也很温柔。 十分认真且专注地在交代自己的行程。 电话挂断之前，温离听见他说。 “您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如果……用的是您的话。 其实大概率不是同龄人吧。 会不会是长辈？ 温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试图自我阻止。 温离，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 坐在他们对面的，同样是不得不留宿在这里的人。 年轻人居多，有的抱着手机，有的捧着电脑。 神情紧促，看起来都很忙碌。 所以这才是生活，即使刚刚甚至现在都还在面临着一场巨大且猝不及防的灾难。 但是等时间静止，秩序恢复，他们都要快速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没有一点疗愈和喘息的缝隙。 如果换做平时，温离大概又会再次犯了职业病，把这些场景记录下来。 可现在她相机电池耗尽，手机也没电关机了，两手空空如也。 只能凭空长叹。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身边的男人轻咳了一声，把手机递过来。 “想拍就拍吧。”他说，“我的电量够你用到明天。” 温离惊觉他的敏锐。 但也没有多余的客气，从他手里接过来。 打开手机，随意的拍摄了几张。 倏尔，她转过身来看他，出声询问。 “我能拍你吗？就和拍他们一样。” 只是单纯的记录，绝无它意。 似乎怕他不同意，温离又补充了两句：“这些我不会发出来的，拍他们的那些都不会发出来。” 她的账号里有各地的风景，但很少有人。 因为总觉得，万一因为她不经意的一张照片，扰乱了被摄者的生活，那就是违背了初衷的莫大的过错。 但今晚暴雨中的那些照片不一样。 拍那些的时候，她特意避开了正脸。 而且。 相机里留存的那些，是记录，是传递，也是这个城市里的人该有的记忆。 老师说过。 做任何事都要真诚，要思虑周全，不能只凭一己私欲。 …… 思绪浮沉之时，她好像听见那人“嗯”了一声。 温离诧异的看着他。 “嗯，是可以的意思吗？” “嗯。” “那我就当成可以。” “嗯。” 温离：“……” 她举起手机，把镜头对准他。 光明正大的拍了起来。 屏幕里，他只露了一个下鄂线极其锋利的侧脸。 但棱角分明，难掩其华。 和高三报刊栏里的红榜上贴的那张半身照一样。 他是辛一。 不论有着什么样的经历，在哪个时刻，他都是辛一。 温离很是克制。 简单的拍了两张，就把手机还给了他。 思考了一下，还是说：“你把照片发到林雨建的那个群里就行，等我手机开机了下载下来。” 辛一轻咳：“你的记忆只有七秒吗？” 温离：“嗯？” 辛一：“刚才还说照片不能发出来。” 温离顿悟。 他是不是在控诉自己。 意思就是发群里和发社交平台有什么区别。 那我总不能说，要不加个微信，你发给我吧。 这样，未免太过居心叵测。 虽然，她本来……也有一些。 温离：“那，那不然我们到时候开个蓝牙快传？” 辛一：“没用过。” 温离：“彩信也行，就是有点费钱。” 辛一：“……” 辛一：“温离，你微信是注销了吗？” 温离：“没有。” 辛一：“嗯。” 温离：“哦。” 她伸手挡了挡自己上扬的唇角。 这话，应该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到凌晨2点的时候，辛一回了次头。 在他不远处蹲坐着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她抱着个双肩包，姿势诡异的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很是安静。 她的睫毛很长，温顺的垂落着。 皙白的右脸上有一小处不明显的凹陷，上面点缀着一颗灰黑色的小痣。 如今是眼睛闭着。 不闭着的时候，眸光很亮。 她呼吸轻轻的，尽管睡的不舒服，但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能看出是在自我克制。 努力隐身，不发出动静，吵到别人。 辛一短暂的看了一刻钟。 把视线转开。 思考了一下，把火机和香烟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 之后，把衣服脱掉，随意的盖在了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 -- 第37页 他站起身来，朝外走了两步。 走到地铁口围着的栅栏旁。 雨势转小了，但是积水未下，如今的高度还是在膝盖的位置。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两指间。 踌躇了很久，还是没有点燃。 天色昏暗。 可光明终究会来。 他希望有这个福气，能看到光明的到来。 * 温离醒来的时候，外边已经有微微光亮了。 只是虽然雨势转小，却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她懵懵的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发现辛一不在。 温离摸摸自己冰冷的手臂。 明明觉得，半夜里是暖和的。 怎么天亮了，温度反而比半夜更低一些。 她缓了一会儿，从原地站起。 踢了踢自己麻木的双腿，觉得有些舒服了。 这时，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一个撑伞的男人，还有在伞下抱着箱子的男人。 等他们走进了，温离才发现那个抱箱子的是辛一。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不知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之后边朝着温离的方向走来。 “抽水车一直在工作，水位线下去了一些。现在积水是到小腿的位置。”他哑着嗓子说，“现在想回去吗？” 温离点点头，又问：“你感冒了吗？” 他虽平日里讲话也很低沉，但这次尤甚。 而且是不太正常的低沉。 加上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就有些楚楚可怜。 “有一点。” 辛一没有否认，“不过不严重。” 温离“嗯”了一声，提起自己放在地上的书包。 “我们回去吧。” 她把雨衣套在身上，借着朦胧的视线看他。 余光可见，他难得温驯。 先是轻轻扫视了她一圈，之后步调缓慢的率先往外走去。 温离临迈步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刚才撑伞的男人，此刻在给滞留的行人分发早餐。 所以……他们刚刚是去买早餐了吗？ * 温离跟在他身后。 看到他刻意又降了一些速度，便走上前去。 和他并肩。 他手里提着刚才她抱在怀里的双肩包。 敛着眉眼，依旧是一幅安静的样子。 从地铁站到他们住的小区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 两个人趟着积水，略显狼狈的走了回去。 以至于门卫大叔看见的时候，心疼的一人塞给了她们一个温热的鸡蛋。 “折腾一夜了，快回去补充补充营养。” 温离说了声“谢谢。” 小区里的积水比外面浅了一些，但也能到脚踝的位置。 温离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车还算安全的停在那里。 只有一小截车身没在里面。 她开口问了句：“你车子应该不在地下车库吧？” 辛一：“在。” 温离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你也放宽心吧，天灾不可避。” 辛一停顿半秒，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没有告诉她，他昨晚本意是要下来挪车的。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 因为全城断电的原因，他们只能爬楼梯上去。 温离拖拖拉拉的抵达十二楼的时候，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只知道，有点烦她狗哥，给她租这么高的房子。 走廊上亮着一盏应急灯，但依旧难掩黑暗。 待她喘上气来，能正常呼吸的时候，便有些思绪回笼。 不禁开始心不在焉。 她这个人，是真的挺怕黑的。 辛一走在她前面，却在她门口的方向停了下来。 “手机还有些电量，你拿去照明” 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她。 温离连忙拒绝：“不用了，家里有应急灯，也有充电宝。” 辛一：“那我站在门口看着，你先去把灯打开。” “嗯。”温离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书包，又垂着眼睛，把密码锁解开。 直到她在玄关处，点亮应急灯，脸上情不自禁多了些神采。 他才收回视线。 温离说了声“谢谢。” 很真诚的谢谢。 很多个时刻，她都想表达的谢谢。 男人“嗯”了一声，又叫住她。 于是温离听见他说。 “你喜欢吃鸡蛋吗？” “还行吧。”她虽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拿回去吃吧。” 他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在外套口袋里的塑料袋拿出来。 里面放着一个鸡蛋，和一盒温热的牛奶。 温离认真看了他一眼。 再次说了句“谢谢。” 她其实也不知道。 这是他特意买的，还是顺便留的。 因为刚才地铁站的箱子，她看到了。 里面除了鸡蛋、包子，就只剩豆浆。 而她过敏体质，不能喝豆浆。 他送的是牛奶。 刚好，送的是牛奶。 温离很想叹气。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他送的不是牛奶。 * 温离回到家后。 在角落里翻出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 -- 第38页 之后，便进了浴室。 用里面存放着的冷水，洗了个澡。 她觉得自己太脏了。 相比较冷而言，脏才是她更不能忍受的。 等她收拾好，走到客厅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钟了。 点亮手机屏幕，初初连上网络。 消息便瞬间溢满了整个页面。 置顶的是工作群。 她点开。 发现人事发了公告，说由于暴雨原因，全体人员在家办公。 她也跟着大家回复了一条【收到】。 之后点开下面的消息，一一给大家回复。 又发了条报平安的朋友圈。 做完这一切，她才窝在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觉得昨晚像做梦一样。 突如其来的天灾带来了人祸。 于是目光可及之处就剩下眼泪、哭声、泥泞…… 和很多很多个孤单的人。 她打开相册，浏览了一圈昨晚地铁站拍摄的照片，心里一阵苍凉。 照片上哭着说“求求你们”的大叔，没有等到自己坐地铁下班的女儿。 而屏幕里抽泣着找妈妈的小朋友，也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人。 …… 人生就是这样的，人生无常。 可，还要照旧去过。 她昨晚拍摄的照片有一组在热榜上，下面都是祈福的网友。 还有很多个捐款单。 志愿者们从全国各地蜂拥而来。 众志成城，来疗愈这个受伤的城市。 世人皆有怜悯和共情之心。 在灾难面前，温暖才是本性。 * 辛一回到家的时候，周之航正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看到他进屋，见鬼似的立即起身。 “你昨晚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他说，“平常你要是夜不归宿我也能理解，但昨晚狂风暴雨，你这满身污泥的回来，是去哪了？” 辛一清了清嗓子，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地铁站。” 他声音沙哑，只觉自己感冒又加重了一些。 “你没事去地铁站干吗？昨晚不是地铁站水位最深，还有人遇难吗？” “你不好好在家待着，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吗？” “……” 辛一：“找只狐狸。” 周之航：“？” 你是觉得我现在还在听童话故事的年纪吗？ 看着他撂下一句话就径直走进了浴室的背影，周之航不由愤怒。 他，是，真的，很讨厌，有人，说话，只说，一半！ …… 辛一从浴室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桌上的手机。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瘫坐在沙发上。 点亮屏幕，打开微信。 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和无力，顿觉自己大概率发烧了。 “你把药吃了。”周之航递了杯热水给他，辛一说了声“谢谢”，接过来。 只是一抬头，便看见送水那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有事？” “狐狸是谁？”他可太好奇了，“总不能是动物园里的，大森林里的，或者是人类？” “难道是狐狸精？” 辛一重重咳了一声，晲他一眼。 慢吞吞回答：“字面意思。” 没有骗他，就是字面意思。 是只小狐狸。 善良的狐狸。 不知何时删了他微信的狐狸。 也是，归属于大森林的狐狸。 不是他的，狐狸。 --------------------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一章，谢谢大家最近的撒花 第18章 温离迷迷糊糊的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墙上的钟表已经走向12点了。 她点亮手机，发现微信通讯录里有一条好友请求。 点开发现是很熟悉的头像。 备注里只简单的写着两个字：辛一。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名片，确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名片出现在这个界面。 而不是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就是一条瞩目且冰冷的横线。 有很多个时刻，她就望着这条直线发呆。 发呆的时候会想。 不知道他是只对自己不可见。 还是，所有人都被他屏蔽在他的世界之外。 可这些，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她都是那个被屏蔽了的人。 不是例外。 辛一的头像是黑色的。 和他这个人一样，纯正的黑色。 温离咬着牙点了通过，点开对话框。 思索了一下，没有在上面敲字。 这次，是他加的微信。 所以第一句话，她很希望是他发过来的。 屏幕那端的男人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半分钟后，他发了一连串的图片过来。 温离数了数，足足三十张。 连她调角度时随意拍到的地面上的蚂蚁那张都发了过来，却唯独少了她拍的他的照片。 这人还挺有肖像意识。 她摸了摸指尖，在上面敲了一行字。 【辛先生，照片您是不是没给我发全？】那边回的很快。 XY：【？】温离：【！】XY：【……】温离：【，】XY：【。】温离不说话了，捧着手机盯着对话框看。 -- 第39页 总不至于，他还有其它的标点符号能用。 等了两分钟，那边发了一行字过来。 XY：【温老师，您还真的是鱼的记忆。】温离：“？” 温老师？您？鱼的记忆？ 她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想起来了。 那天停车场他说过的话。 很识趣的温离，快速妥协了。 【辛一，照片你是不是没有给我发全？】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 之后便是一个【嗯】字，下面跟着剩余的他的照片。 温离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那边又回了个【嗯。】。 她没有再回复。 毕竟，他们的关系也尚未到闲聊的地步。 傍晚的时候，家里终于来了电。 温离打开电脑，开始后知后觉的捡起她一个打工人该有的活动，在家办公。 工作内容不多，都是一些近期的客片，做精修。 她速度还算快，几乎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把客片发到林京的邮箱。 之后又登陆微信，准备提醒他一声。 只是在点开对话框的时候，她发现，他昨晚给她发过微信，但是被她忽略了。 早上的时候，她只看了最新的一条。 【今天不坐班，在家办公。】她当时以为是群发，就回复了个收到。 但其实在这条上面，还有几条，是昨晚发的。 【温离，你安全到家了吗？】【穆哥让我问问你。】【我在你家附近，现在全城停电，需要给你送应急灯吗？】【看到了，报个平安。】温离有些不好意思。 急忙给他回复，说自己昨晚手机关机了，刚看到这些信息，实在抱歉。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回。 【没关系，自己注意安全。】温离说了声【谢谢。】就没有下文了。 作为一个员工，要懂得避嫌。 这时，她手机响了两声。 温离看了一眼，是陌生的本地号码。 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接通。 里面传来一道着急的男声。 “温老师。” 温离微顿：“林雨？” “是，温老师，您现在在家吗？” 温离：“在呢。” “您能不能帮忙找一下我们老大，他消失一下午了，手机也关机，大家都联系不上，现在外面水太深了，我过不去。” “你们不是住的近吗？不知道方不方便去看一下？我把具体地址发你微信。” “我们都很担心。” 温离听他一一把话说完。 之后说了一声“你等我消息”，就匆忙挂断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和辛一最近一次聊天的时间，中午12点，已经八个小时了，总不能又跑出去了吧。 * 她在1222的门上轻轻敲了几下，没有回应。 温离有些不死心，又把力气放重了一些。 这时，她听到玄关处传来了动静。 门在“吱呀”一声后被打开了。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 短暂的安静过后，温离率先出了声。 “师傅您好，请问辛一在吗？” 周之航强忍着满腔的疑惑，也强忍着她叫“师傅”的怪异，给她回复，“在，里面睡觉呢。” 只是表面淡定的周之航，内心已经上演了无数小剧场。 男模？女摄影师？暴雨天找上家门？ 还真是见了鬼了。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还真的认识。 温离“嗯”了一声，朝他晃晃手里的手机，“那您告诉他一声，大家很担心他，让他回个信息。” 周之航一怔，说了声“好”。 之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开口问，“这个大家也包括你吗？” 温离动了动唇，答非所问，“我是他邻居，就住在对面。如果没事就先回去了，您别忘了告诉他一声就行。” “可能不太行啊，妹妹。” “嗯？” “这小子，发烧发迷糊了，一天没吃饭，叫不醒。” 温离“啊”了一声，问吃药了吗，要不要送医院。 他说他不喜欢医院，生病了从来都是靠转发微博锦鲤保命的。 温离：“？” 温离：“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周之航指了指室内的方向，“要不你进来试试，看能不能叫醒他。” “还是算了，”温离摇摇头，“就让他睡吧，如果方便可以多吃几包退烧药。这样大概率是能撑到他醒来转发新的锦鲤的。” 周之航：“？” 这妹妹不一般啊。 他看着温离头也不回就远去的背影，不禁轻笑一声。 他的一一说不定要来好运了。 只是……来日方长，但山高路远。 * 温离回到家之后，先是给林雨报了个平安。 之后，便进了厨房。 她看着冰箱里还算齐全的食材。 思索着，要不也日行一善，给隔壁的病号煮个粥吧。 就算不是邻居，是个陌生人，看见人家生病的样子，她都做不到置之不管。 对，就是这样。 从小爸妈就说，要做个善良的人。 -- 第40页 她得，听妈妈的话。 温离煮好南瓜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半了。 她把粥盛放到一次性的打包盒里，去对面敲了门。 只是，这次开门的是辛一。 他穿着一套灰色的家居服，耷拉着无神的双眼。 头发有些凌乱，其中几根不经意翘了起来。 他本来肤色偏白，如今大概是还在发烧的缘故，白里还透着隐约的红。 看起来就……一幅被蹂L躏过的样子。 温离轻咳了一声，率先开口：“晚上粥煮的有点多，你要喝吗？” 辛一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 打包盒是透明的，从外面能看到里面的食材。 软糯的南瓜混着糯米，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红枣。 看起来很有食欲。 “谢谢。”他没有客气，伸长手臂，从她手里接过来，“进屋坐会吗？” 温离摇摇头。 她紧攥着手机，深吸了口气，开口说话，“辛一，你毕竟也受过九年制的义务教育，接受过社会科学发展观的洗礼，以后，还是不要太迷信了吧。” 辛一：“？” 她语速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但却格外铿锵有力。 以至于被教育了的辛一，一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他好学生似的，开口请教。 霎时，屋内有人先她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字面上的意思。” 周之航笑眯眯的走出来，“妹妹煮的粥有我的吗？” 他刻意忽略身旁那道凛冽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感叹：“毕竟，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小子退烧了。” 温离“嗯”了一声。 便匆忙告别，转头跑了。 独留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神色各异。 空气安静了几秒。 辛一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被问到的人轻哼一声，“竟然还有我们一哥好奇的事，不容易啊，不容易……” 他拖长了语调，感叹着就率先转身进了屋。 …… * 温离那个晚上收到了两条微信，都是同一个人的。 第一条。 【粥，谢谢。】第二条。 【锦鲤，有用。但不经常用。】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有这样一面的人，也是辛一。 * 暴雨将近持续了一周。 一直到11月2号。 延陵这个受伤了的城市才逐渐恢复正常秩序。 只是，虽然生活回归了正常，却没有哪个人是真正开心起来的。 在这场暴雨中遇难了的人数并不算少。 从老到幼，从矮到高。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为之支离破碎了的家庭。 复工后的第一天，温离是搭乘公交去的。 她想认真看看这个苏醒的城市。 只是。 道路上不再车水马龙。 街头也是残花败柳。 很多商铺都在这场天灾里难逃其难。 她拿着相机的手，顿感无力。 生活很好，但有时候也很糟糕。 半个小时后，温离到达了公司。 因为她们的办公楼是从18层开始的，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 所有的工作，都和之前一样在正常进行中。 和以往有了区别的是。 今天，格外忙碌。 她一个上午跟了三个棚。 一组婚纱照，还有两组全家福。 全是临时加塞的。 中午和张静吃饭的时候，聊到这个事。 听她说是因为公司这次捐款数目过大的原因。 很多客户都是慕名而来。 她饶有兴致地把新闻找出来，拿给温离看。 上面挂着环球影像的捐款回执单，还有物资援助图。 “离离，我觉得我们公司还挺好的。”张静感叹道，“至少取之于众，用之于众。而且吧，基底也硬，不会轻易破产。” “所以-”她拖长了声音，“我决定了，以后要做个不摸鱼的打工人！” 温离附和着笑：“觉悟不错。” “唉，活着真的太难了。”张静倏然敛了眉眼，感叹道，“我听林雨说他们公司可能都要撑不下去了，虽然办公的地方没受影响，但是乡下的那个农场全淹了，如今连渣渣都不剩。” 温离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他们很缺钱吗？” “毕竟创业型公司，前期投资和回报根本不成正比的，他们老大最近都在忙着拉投资。” 张静还在说话，但她有些听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要倒闭了。 她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个宣传片上，少年们清朗有力的声音。 谈吐里都是理想、初心、坚韧，和对未来莫大的憧憬和希望。 …… 只是世事难料。 她看了新闻。 很多个倒闭的公司和解散的企业。 很多张绝望和无可奈何的脸。 温离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温穆发了条消息。 * 温离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没有磨蹭，放下背包后，就直接去隔壁敲了门。 但里面迟迟没有开门的动静。 无奈之下，她只得转身回去。 -- 第41页 她是真的有些丧气。 一厢情愿，还冲动上头。 只是，在她丧气到把头垂到地面之前，电梯响了一声。 里面有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走了出来。 温离抬眸看去，是她要找的人。 “找我？”那人开了口，语气轻轻的，但是难掩倦色。 温离“嗯”了一声，“有点事。” 辛一低垂着眼，把指尖的香烟掐断：“那去我家说吧。” “好。” * 温离还是第一次到1222。 一进门就发现，屋子被他收拾的很干净。 客厅里除了一台沙发和一张桌子，几乎毫无它物。 所以，即使干净，但难掩空荡。 温离没有乱看，也没有再往里走。 她顺着客厅最外侧的沙发坐了下来。 面前，是一张桌子。 桌面上摆着一堆书。 还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放满了一小截一小截的烟头。 辛一倒了杯温水给她，“有什么事吗？” 他坐在她的旁边，虽是对着她说话，但是却没有看她。 温离也没有介意，清清嗓子，开始表明来意。 “辛一，你知道现在有什么好的项目可以投资吗？” 辛一：“嗯？” “我之前还攒了挺多钱的，最近有理财的计划，就想着咨询一下，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 她边讲话，便整理自己的逻辑，“以后要是项目赚钱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辛一转眸看了她一眼。 身侧的女孩正垂着头在认真的看地面。 她声音温和，但是话题突兀。 廊顶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于是他每一根汗毛都看的很清楚。 她长的很白，睫毛很长，眸光很亮。 不像狐狸，但也有些像。 他轻笑了一声，似乎没信：“怎么就觉得我能给你好的建议的？” 温离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心虚的“嗯”了一声。 “毕竟你成绩好，好学生应该做什么都好。” “温离”，那人叫了她一声，有些听不出语气。 “你是怎么知道我成绩好的？” 第19章 温离更心虚了。 她轻咳一声：“一般当老板的，应该学习成绩都挺好的吧。” 几乎在她把话说出的同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很多当老板的……学习成绩也没有很好。 好在他没有深究，选择放过她。 “现在的市场，最好不要投资房产。股票和基金可以适当入一些，但最好找专业一些的人给你建议，现在像环保、科技、医疗……” 他声音低沉，慢条斯理，是在很认真的给她提建议。 但是温离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开口打断。 “你觉得农业电商有前景吗？” 辛一，你觉得有吗？ 有的话，我可以投资吗？ 我没有骗你，我还算有钱，晚上的时候，哥哥把银行卡给我送过来了。 里面是我从到大所有的积蓄，很多钱。 所以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是带着钱来的。 我觉得你很厉害。 从读书的时候就很厉害。 困境只是暂时的，而且不是你的原因。 所以不要抽烟了，也不要忙到每天凌晨才回来。 我是认真的，认真的问问你。 辛一，我可以为我喜欢的少年助把力吗？ 即使他眼里没我，我也想问。 因为我不是带着目的来的。 即使有目的，我也是单纯的希望，他能发光而已。 因为……他本来就该光芒万丈的。 …… 辛一伸手，从面前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根烟。 他没有点燃，也没有说话。 温离怔愣着抬头。 之后，便对上他清隽黝黑的眸子。 她看见他眼底映着自己的身影。 如深渊巨井，把她吸附在里面。 半晌后，他移开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前景。” 温离“啊”了一声。 “可是我觉得还挺有的啊，毕竟网络兴民应该也是大趋势，我一直觉着自己眼光还挺长远的。” 辛一：“你是想问，能不能投资我们吗？” 温离压着怯意，望向窗外，“是想这么问来着……” 她不自在地抿抿唇。 到底为什么，她一个有钱人，气场这么弱呢！ 温离又跑神了一会儿，把视线收回来。 余光中，看到他勾了勾唇角。 有着短暂的一秒轻笑。 “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会找你投资的。” 他没有委婉，直接打的直球。 似乎这根本不算什么事。 本来，也不算什么事。 温离：“那你别忘了。” 辛一：“嗯？” “别忘了你说的话。”温离认真的看他，“毕竟我还真的挺有钱的，也花不完。” 辛一：“……” 温离办完自己的“正事”，直接和他说了声“再见”就起身走了。 没有让他站起来送。 只是走到玄关处的温离，停留了一瞬。 -- 第42页 因为她发现，门是敞开着的。 在这个寒冷静谧的夜晚，安静又坦荡的敞开着。 * 之后的好几天，温离都没有见到辛一。 只知道，他每日早出晚归，甚至有几天根本就没回来。 她偶尔会陪着张静去趟30楼，逐渐便和大家混熟了。 得到了很多信息。 比如他们之前都在一个互联网公司工作。 但是后来公司倒闭了，辛一就重新把他们组织起来单干。 比如他是个很大方的老板，不仅是物质上，同时在技能上，也给了他们很大的发挥空间，因此大家都服他。 比如他虽然很冷漠，但是追他的人很多，但是大部分都难以近身，除了徐冰能离得近一些。 …… 很多细节温离都还记得。 关于他们口中的他。 是和自己认识的他，能对上的。 也有对不上的地方。 比如他以前其实很爱笑。 就算性格冷淡、沉闷，但也很爱笑。 她见过，好几次。 * 再见到辛一，是在一个晚上。 她因为白天外拍的缘故，下班的有些晚。 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温离转了个弯，思考着要不要去小吃街吃个饭。 她看了一眼日期，11月20号。 那今天的餐馆，就要数到第20。 温·万事随缘·离，一家家数着往前走去。 只是在她真正找到那家店之前，率先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人。 也不能说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跟着另一个人。 她看着眼前的情况，总有种直觉，走在前面的辛一大概率是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的。 而她向来直觉很准。 温离捏了捏自己斜挎在身上的书包肩带，放轻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小吃街的尽头有个拐角，再往里面拐是条黝黑的小巷。 第20家餐馆到了，是最后一家。 但温离没有进去。 她跟着进到了巷子里。 跟在辛一身后的是个年龄有些大的老人。 他虽略微佝偻着腰，但脚步并不算慢。 这条巷子里人不多。 道路两侧的灯光三三两两的亮着一盏。 有些昏暗。 走到巷子的尽头，还有个岔路口，两人几乎同时在那个路口停了下来。 温离没有再往前，而是选择了躲在道路一旁的一棵树下。 因为她看见走在前面的辛一，回头了。 她借着灯光偷偷打量他们。 其实有点后悔跟过来。 因为他身强力壮，看起来不会轻易受伤。 几乎在她陷入沉思的同一个时间，前面便倏然传来了动静。 老人抬手，给了辛一一巴掌，但他垂着眸，没有还。 附近的几个小店都关着，仿佛这世间的喧嚣都被关了起来。 一阵凛冽的风吹过，一片泛黄的残叶，也慢悠悠地掉落下来，掉落在温离的脚边。 她强忍着手心的湿意。 继续向前看去。 目光所及，老人嘴里大声嚷嚷着含糊不清的话，甚至在说话的同一个时刻，他抬起手，是要落下第二个巴掌的意思。 温离丢下包，跑上前去，速度很快。 是她八百米体测都没有跑出的速度。 她抓住老人高举的胳臂往后扯，用全身的力气阻挡住他的动作。 被她扯住的人还在不停挣扎，反手就要挣脱。 温离其实有些怕，但是她咬着牙。 就算，她其实是个绣花枕头，没有经验，也没有练过。 …… 那人一使力，就轻松把温离反推到了地上。 辛一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他抬起眼眸，快步往前，把温离扶了起来，但没有转身看她。 可她却能看到他的视线。 他猩红着眼睛，大口喘着气。 抬起拳头，就有了往前抡去的动作。 温离猛然拽住他，冲他摇摇头。 “辛一，我没事。” 他依旧没有看她，甚至甩开了她的手。 身上的外套被他脱下，扔到一边。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贴近他。 空间逼仄。 他盯着老人的眼睛：“如果你不碰她，本来是没有事的。” 他眸光极深，像只猛兽，是即将爆发的意思。 温离见阻拦不住他的动作，就直接跑到了他的面前。 “辛一，不要打。” 她声音很轻，带着些颤抖的湿意。 “我有点怕。” 老人冷笑了一声，“我是你爷爷，你他妈随我姓！” 辛一的视线穿过挡在自己面前的温离，往前看去。 眼底写满了嘲弄：“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爷爷。” 老人气极，喘着粗气，语无伦次的开始控诉。 “你以为你不认我们，就可以自己逍遥自在了吗？你爸他马上就出来了，他养你那么多年，现在正是你回报的时候，今天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当年让你去求情，你死要面子不去求也就算了，现在你爸就要出来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不用承担责任的孩子呢……” 辛一没有说话，敛着冷峻的眉眼，似乎都懒得反驳。 -- 第43页 温离紧紧拽住她的衣袖，难过到一时眼泪全在眼眶里塞着。 她其实也很愤怒，想把那一巴掌还回去，可她不能这么做。 他也不能这么做。 “我饿了，去吃饭可以吗？” 她倏然开口，不分场合。 把她们关系还没有到这种地步的事情抛掷脑后，甚至不怕他觉得自己怪异，会察觉到那些隐秘的不愿外露的心思。 这个瞬间，她只想带他远离这个巷子。 到她想去的第20家餐馆去。 辛一认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之后继续面无表情的朝前方开口：“如果有下次，我会直接报警。” 老人还骂骂咧咧的站在那里，温离却没有丝毫的耐心继续听，她捡起他扔在地上的外套，扯着他的衣袖往前走。 等他也有了抬脚的动作，她把手松开。 辛一看了她一眼，语气比方才柔和了一些。 “你怎么跑到这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些寒意。 温离转眸看他，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有些泛红。 心不在焉地应付：“来拍风景”。 他“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温离没有再开口，两人静默着走了几步。 等路过大树的位置，她把自己的书包从地上捡了起来。 拂去上面的尘灰，没有打开去看。 即使，里面放着一只她最贵的镜头。 辛一把外套穿上，把她手里的书包接过来，“走吧，去吃饭。” 他没有提刚才的事情，她也没有提。 仿佛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也仿佛他没有挨那个巴掌，没有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温离带他进了那家餐馆。 门牌上写着几个大字：“深夜的面”。 客人不多，但老板很热情。 特意给两人碗里多加了一个煎蛋。 温离看他坐在对面，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看起来像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她思考了一下，和他说要去洗手间，便起了身。 在后厨温离找到了老板娘，问有没有煮好的热鸡蛋。 “有，我给你拿。” 老板娘笑眯眯的把东西递给她，很是和善。 温离回来的时候，他的面已经下去一半了。 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出声询问：“是真的很爱吃鸡蛋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包住那颗圆滚的蛋递给他。 “热敷一下吧，”她说，“以前我哥很爱和别人打架，每次他受伤回来，我都是这么给他处理的，他还挺享受的，我觉得应该有用。” 辛一有着短暂的呆愣，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 他动作很轻，从她手里缓慢接过来，贴到自己的脸上。 高中毕业以后，他经常受伤，但是没有在意过。 自己不会在意，别人也不会在意。 他早已经习惯了。 可现在有人，在一点点打破他的习惯。 等温离把自己的面吃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辛一从前台结账回来，手里提着块蛋糕递给她。 “老板送的。” 他解释了一句。 温离笑笑，没有提这个店她之前来过，从来不会有赠品的事。 她说了声谢谢，收下他这片刻的温柔。 街头很冷，路灯也很暗。 温离依旧走在里侧，而他走在外面。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心里又安静又乱。 等找到第三家店的时候，她开口：“林雨说你们拉来投资了，那个人是比我有钱吗？” 辛一脚步稍稍停顿，冲她勾了勾唇角，“应该没你有钱。” 温离“额”了一声，又不知道要找什么话题聊了。 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好像在他面前，她除了炫富，什么都不会说。 好在这家店离他们的小区不远，十五分钟就能走到。 在这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们终于进了电梯，又同时走出来。 辛一照常把她送到了1221的门口，看着她走到玄关打开廊灯，才有了转身趋势。 在他转身之前，两个人几乎同时抬眸。 在空气里对上视线。 温离轻咳了一声，说了句“再见。” 辛一没有回应。 而是长久的看了她一眼。 半晌后，他低哑着开口：“以后，不要这样了。” -------------------- 作者有话要说：离离：你以后会后悔自己说的话的。 毕竟我善良还有钱。 第20章 温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把门关上。 也把他关在了门外。 辛一不由勾了勾唇角。 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关门声还挺大，每次都能震得他心脏轻颤。 他又停留了一会儿，也转身进了屋。 屋子很安静，很空荡，也很冷清。 好像这几年，他就是这么无所谓着敷衍的过的。 过一天，就算一天。 * 等他收拾好出来，已经是凌晨12点了。 打开手机，发现上面有很多未接来电。 最近的一通显示时间是在11：55分，老太太打来的。 -- 第44页 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拨了回去。 那端大概是在守着手机，接的很快。 “我们一一下班了吗？”老人的话在这静谧的夜晚轻轻响起，“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辛一清清嗓子，从不远处的方桌上拿起一根烟，夹在手里：“还没休息，姥姥，刚收拾完。” 老太太了然笑笑，又同他简单的寒暄两句，才进入正题。 “一一，你妈妈最近状态不好，你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吧。” “但是，她看到我，不是会状态更差一些吗？”辛一掐断指尖的香烟，自嘲了一句，很淡的笑了一声。 窗外有隐约的灯光照射起来。 他转眸望去，万家灯火，热闹阑珊。 都和他无关。 须臾之后，他又喊了一声“姥姥。” 沙哑的声音飘向对面。 “您觉得我和他像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电话那端的人却是瞬间就懂了。 “他们那家人又去找你了是吗？” “一一，当年的事，你做的很好，千万不要听他们说什么。” “……” “姥姥，”他又叫了一声。 低垂着眼睛，还在等上个问题的答案。 “我和他，像吗？” “不像，一点都不像。” “我们一一永远都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 接连不断的否定，似是沙漠汪洋里的长钩，朝他递了过来。 寒夜沉寂。 电话那端的人还在认认真真安慰他。 辛一却有些走神。 他拿起桌上已经没有温度的圆滚滚的鸡蛋，放在长着一道疤痕的颧骨边。 是真的不像吗？ …… * 第二天一到公司，温离便在茶水间撞见了正在冲泡咖啡的林京。 自从上次她不小心忽略了他发来的微信之后。总觉得心里有股别扭劲。 唯一好的是近期的工作都是通过屏幕沟通的，不用当面去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到了今天，温离也终于明白。 逃避不仅可耻，并且无用。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率先打招呼：“林老师。” 林京拿着陶瓷杯的手闻声一顿，停留了两秒，转身向她回应：“早上好。” 语气十分自然，让独自心虚的温离不禁长长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林京终于回想起今天的正事。 “今天有个临时的外拍，需要下乡一趟，我当主摄影，你做助理，有时间吗？” 温离“嗯”了一声，“是现在去吗？” “十点左右出发，路途远一些。” …… 两个人商量好时间之后，温离就回到了工位上收拾东西。 等她把包里的器材整理出来，才发现由于昨天扔书包太暴力的原因，她用了两年的镜头已经坏了。 “也罢。”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这个镜片有些渣碎的短焦放进了抽屉里。 就算她再念旧。 破碎了的东西，还是破碎了的。 * 两个小时的车程，不近也不算远。 以至于昨天没休息好的温离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目的地已经到了。 她看了一眼现在所处的位置。 是所有农作物都泡在泥水里的一个小村庄。 林京带她下了车，又陆陆续续把后备箱里的器材提出来。 “这次主要也是公益片拍摄。”他解释道，“暴雨之后，除了城市受到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这下面的很多个村庄也是，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记录、写实、和传递……” 温离明白他的意思。 由于现在的农村都是中老年居多。 信息不发达，上网不便利，消息也滞后，更不懂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寻求帮助。 大多数庄稼人遇到这种天灾，只得无可奈何的静默承受…… 这里的损失看起来比城镇好更为严重。 因为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的。 暴雨的突如其来，简直是夺走了他们唯一的生存来源。 温离把支架安装好。 除了拍摄照片，她准备再录一些原生态的视频。 虽然不知道做些是不是有用，但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两个人的工作进展的还算顺利。 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就拍完了这附近的所有素材。 林京从后备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她，“一会儿，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之后再回公司。” 温离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了，的确是有些饿。 她点头同意。 只是又回忆起什么，便开口问，“林老师，我们现在具体是在哪儿？” “兴南村。”林京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就稀里糊涂的跟我来了？” “胆子还真大。” 温离有些窘迫：“从小就迷方向。” 她是真的不记路。 高中刚学地理那一年，她以为成绩太差是自己在这个学科不够用心，想看看是不是勤能补拙。 结果不管她在上面下了多大功夫，都没考及格过。 所以她从那个时候，也开始明白。 -- 第45页 很多东西是天生的，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 …… 两个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往车上搬运器材，准备先去镇上吃点东西。 因为泥水尚未退去，这一条乡间小道上几乎都是荒无人烟。 温离安闲地坐在后座上看风景，时不时和林京讨论两句。 这才知道原来林京竟然和自己也是高中校友，不过是高了两届的学长。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和辛一就是同一届的学生。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对其他事几乎都是置身事外的。 好在他对这个问题也没有深究，只是偶尔提及了一句，“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了。” 温离尴尬笑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当时，她为了有机会离辛一近一点，报名参加了很多学校的团体活动。 比如当了能到高三检查卫生的卫生委员。 还成为了能在每次大型活动负责拍照的记者站小记者。 连校运动会的志愿者，她都报名参加了。 …… 好像那个时候，虽然也怯懦，但总归比现在是要勇敢一些。 …… 车子一路往前开去。 因为道路狭窄，加上泥水尚在，林京的车速就控制的格外慢。 在离目的地最后一个拐弯处，温离坐在后座，通过车窗，远远就看到路边站着一个人。 一个衣着有些凌乱的中年妇女。 女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车子，甚至在离车头还有将近10米左右的时候，她直接跨到马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林京也发现了这个状况。 他缓缓减速，把车子停了下来。 “这个阿姨是走丢了吗？”温离觉得很奇怪。 她看起来状态有些差，眼神无光。 但是整个人气质却是格外好，也不像是到处流浪的拾荒人。 林京摇了摇头：“我下去看看。” 车门被打开，温离也跟着下了车。 女人的眼神从车门打开之时就一直牢牢放在温离身上，口中一直不停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林京率先走上前去，喊了一声。 “阿姨，需要帮忙联系一下您的家人吗？” 她愣了愣，摇摇头：“我没有家人。” 两个人闻声对视了一眼。 她回应的话铿锵有力，眼神也恢复了一些生气。 这样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和正常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温离边用眼神示意他，边拿出手机朝他晃晃。 那意思是要不要报警。 林京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两人尚未开展自己的计划，原地站着的女人便又出了声。 “不要报警，我很正常，我只是不想见到家里的客人，出来透口气。” 温离见状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稍稍弯下一点腰，让自己的视线和她出现在同一水平面上。 “阿姨，那等客人回去了，您能自己找到家吗？” 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温离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 她虽脸上有一些污泥，但是难掩其彩。 眼睛很大，瞳孔有一点点黑棕，看起来很深邃。 特别是生了一张极薄的嘴唇，唇角边点着一颗小痣。 因为这颗痣的位置，温离心里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我想先吃点东西。” 她略带怯意的话拉回了温离的思绪。 于是她冲女人点点头，又和声旁的林京眨眨眼。 林京摸了摸自己略微僵硬的手指，点头应允。 “阿姨，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温离站在旁边也跟着补充：“等吃完饭，客人走了，我们再送您回去。” 女人脸上难得带了些笑意，表示同意。 林京带着她率先上了车。 温离留在原地。 她把刚才看到的在女人衣服上绣着的一行数字输在自己的屏幕上，看了眼车子的方向。 之后，往远处走了两步，按下了拨通。 电话短暂的响了两声，便有人接了起来。 “您好。” 温离率先出声，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问才合适。 “你好，请问你是？” 电话那段一道苍老而焦灼的声音响起，温离也理好了自己的思路。 “请问，您有家人走丢吗？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是个气质很好的阿姨……”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出来。 “有，我女儿走丢了，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大衣，里面是件裙子，头发有些卷翘，你是见过她吗，姑娘？” 温离说了声“是。” 之后翻了眼地图，把她们所在的位置大致描述了一遍。 老人很快表示让自己的外孙来接她。 只是电话挂断之前，温离又想了什么，便又叫了她一声。 “这个阿姨说不想见到你们家里的客人，所以可能……” 她欲言又止，总觉得这样掺和别人的家事是不对的。 电话那端的老人停顿了几秒。 之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姑娘。” …… 温离打完电话才上车。 只是坐到后座之后，她始终觉得怪怪的。 -- 第46页 这个地方有些莫名熟悉，好像之前来过。 而且，电话里慈祥轻柔但苍老的女声，她似乎也听到过。 * 三个人就近找了一家餐馆坐下来。 温离悄悄地把定位通过短信发送了出去，之后又在微信上和林京说了一声。 【我刚才联系过阿姨的家人了，她们说一个小时左右能赶到这里。我们到时候在路口等就行。】林京回了句【好】。 温离见状，便按灭了手机。 她抬眼去望桌子上的女人，只是于此同时，那人也往她的方向看来。 她觉得有些心虚，不知道贸然帮忙联系家人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温离轻咳一声，抛开了这些思绪。 “阿姨，您好，我叫温离。”她思考了一下，还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指指旁侧的男人，“他叫林京。” 女人点点头，有些和气。 “你们好，我叫周晴，叫我周姨就好。” 温离对她十分自然的回应虽感到诧异，但还是笑着喊了声“周姨。” 桌子上的餐都是周晴点的，她说自己在这里生活六年了，能从老板写的餐单看出来这里的特色菜。 饭桌上的她很是健谈，和之前在路边见到的时候大有不同。 就像是一个设置好的电子程序，只要不触碰到特定的按钮，她便不会有机能失控。 …… 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 因为有林京时不时抛出的新话题，饭桌上便很少有冷场的时候。 结束之际，温离看了眼时间，四点过半，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她思考了一下，率先站起来，“阿姨，不然我们去外边透口气吧，说不定待会就遇上您的家人来接你。” 周晴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因为离约定的地点不算远，三个人是走路去的。 林京走在温离的左侧，温离便自然的被迫走到中间。 旁边的两个人还在隔空交谈，她却不由有些紧张。 还没有告诉这个阿姨，会有家人来接她，也不知道，她待会见到，会不会有排斥的情绪。 就这么思虑复杂的一路往前。 倏然。 林京叫了她一声，身体凑得有些近。 “那个是她的家人吗？” 温离不自在的把身子挪远了一些，这才缓缓抬头往前看。 只见在不远处，一个污泥遍布的拐角间，站着一个身姿挺立的男人。 他逆光而站，半个身体被笼罩在枯树下的阴影里。 模样虽不清晰，但能看到隐约的侧脸。 他下鄂线锋利，高挺的鼻梁露出半边。 在这个有些严寒的初冬，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 指骨修长的两只手掌随意垂落着。 一只手搭着件深灰色的素布西装，另一只，夹着根忽明忽暗的香烟。 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廖远呢。 温离叹口了气。 她不想他这样，很不想。 第21章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辛一转过头来。 他虽心里诧异，但脸上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把尚未燃尽的香烟按灭，之后把灰烬清理到身旁的垃圾桶里，他才缓缓地走了过来。 初冬的乡下比城市更冷一些。 树叶凋零，百草尽枯。 倏然飘荡的风拂过每一个路人的心间。 温离摸了摸自己冰冷的手臂，把外套裹紧一些。 为什么是他呢？ 她虽总期待遇见他，但从没希望过是这样的场合。 没过两分钟，那人便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 “辛一。” 身旁的林京率先出了声，惹的温离疑惑的视线向他扫来。 “高中同学。”他笑着解释道，“也是我们30楼的顾客，你总不至于忘了吧？” 他的声音略带调侃。 温离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还是没有多言。 “这是温离。” 他只当两人不相熟，又一一帮他们做了自我介绍。 这时，身旁的阿姨有了些动静。 她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抗拒：“我不想跟他回去。” “能不能不跟他回去？” 这两句话说的莫名所以，但在场的三人却全都听懂了。 林京最先反应过来：“这是你的家人？” 他看向面前神色疏淡的男人，露出一点友好的笑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的很有缘分。” 辛一点点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平静的看向对面，之后回应：“姥姥在家等你，我只是个司机。” 他的话很短，但温离却很明白。 我只是个司机，送你回去，之后就离开。 温离对自己的敏感第一次感到无奈。 所以，刚才电话里的女声她觉得熟悉，是因为那是他的姥姥。 所以，这个地方，她觉得有印象，是因为不久前来过。 所以，除了那双极其相似的眼睛，阿姨嘴角的那颗痣也和那人长在同一个位置。 所以，大概率他明明是她的家人，却被她当作是不喜欢甚至极度抗拒的客人。 …… 也正是她突然就懂了前因后果，才变得格外难过。 周晴依旧很抗拒：“他们会送我回去，我不想和你一起。” -- 第47页 林京也顿住了。 对她的排斥不名所以。 只能尴尬笑笑：“辛一，要不，让阿姨坐我们的车？你在前面带路。” 辛一“嗯”了声，之后便转身朝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去。 看到这一幕，温离觉得很心酸。 她和林京把周晴送到车的后座上，思考了一下，还是和她道了个歉。 “阿姨，关于贸然联系您家人的事实在不好意思。” 周晴冲她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 温离一顿。 为什么对她这个陌生人就能没关系，对自己的亲人却不行呢。 她坐在车椅上不由叹了口气。 车门关上，有了启动的趋势。 温离却倏然打断。 她身子往前座探了一些，开口询问：“林老师，我能不能坐前面那辆车？” 她语气很坚定，不是询问的意思。 林京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侧身把车锁解开。 “去吧。” 温离说了声“谢谢”，便急匆匆的走了下去。 在目光可及的不远处，安静停着一辆深灰色的车。 司机静默的靠在那里，似乎在等一个有缘的乘客。 也似乎，他根本不需要乘客。 温离鼓起勇气，走上前，敲了两下车窗。 车子很快传来解锁的声音。 她神色自然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 “那辆车的音乐我不喜欢，想坐这辆。” 这个理由是温离突然想到的。 虽然有破绽，但不至于因为这个破绽被赶下车。 好在司机没有质问的兴致。 轻轻“嗯”了一声后，便启动了车子。 车窗半开着，隐约有些疏淡的烟味混着清冷的檀香传来，她偏了些头。 有种闯入他人领地的不自在感。 车子安静的向前开去。 好一会儿，温离才想到话题。 于是，她开口：“我们今天是到这里来拍外景的，就是拍一些暴雨后的农村田地。” 辛一握着方向盘的手短暂停顿了一下。 “我今天到这里来是看望一个家人，刚才你也见到了，就是这个家人。” 他一副有来有往的礼貌模样，语气淡然，似乎就像在平静的做一个天气预报。 温离摸了摸自己湿润的手心，有些藏不住心思：“那你会觉得今天的探亲旅程很糟糕吗？” 辛一抬眸，在后视镜里和她对上视线，之后又快速移开。 他摇摇头：“还好，习惯了。” 温离努力忽略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轻声回应：“我也觉得还好，这个地方之前我来过一次，也习惯了。” 这话说的自然，看不出一丝安慰和同情的痕迹。 本身也不带有同情的痕迹。 她拿出手机，开始找自己手机里的音乐软件。 虽然是个上车的借口，但是也要好好圆。 “你有喜欢听的歌吗？”温离身体稍微往前探了一些，“还是，你开车的时候，没有听音乐的习惯。” 刚好走到十字路口，红灯，60秒。 辛一转过头来，随意道：“选你喜欢的就行。” 温离：“那我选个安静一点的吧，放松一下。” 辛一“嗯”了一声。 不多时，车里有音乐响起。 是毛不易的《平凡的一天》。 歌词里写“这是最平凡的一天……” 所以，辛一，可以不难过吗？ 因为，这只是最平凡的一天。 * 车子到底目的地时，已经接近下午六点了。 温离远远就看到门口有个翘首以盼的老人的身影。 她率先下了车，上前打招呼。 思考了一下，还是顺着辛一的身份，叫了声“姥姥。” 按照最近的相处，他们应该也算得上是朋友。 温离安慰自己。 老人大概是认出她来了，开口问：“你是我们一一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吗？” 温离一时梗住，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跟在身后的辛一轻咳一声，解救她：“这是上次和林雨一起来拍宣传片的温离，您见过。” 之后，他又补充，“也是下午跟您打电话说见到她的女孩。” 老人了然笑笑，伸手抹掉自己的眼泪。 “今天多亏你们了，姑娘。” 温离讷讷的摇摇头，认真解释：“阿姨说她想到外边透透气，不小心就走远了，没有大事。” 老人摸摸她皙白的手，和善的语气里全是感谢。 不多时，走在后面的车子也开了进来。 温离不自觉的转过身去，想先看旁边的辛一。 只是骤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把身体挪远了一些。 挪到屋檐下的角落里，阴影掩盖，如果不注意，似乎就能忽略掉他的存在。 她移开视线，却没有跟着老人走上前去迎接。 趁着不远处的人正在交谈寒暄，温离走到辛一身边，把声音放轻了一些：“我们回去吧，天已经晚了，之后开车不安全。” 不能让他看出来其实她是怕他再在这里待着会更不开心。 温离只能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再晚的话，我们领导今天回去肯定要不高兴了，因为他超级讨厌加班。” -- 第48页 辛一：“……” 刚刚走到她身后的林京：“……” 礼貌的告别之后，温离便跟着林京走了出去。 只是照顾到身后还跟着一个老人的原因，她脚步放缓了一些。 稍微落后他几步。 走到门口，老人叫住她。 声音有些低：“姑娘，我们一一是个好孩子。” 温离虽觉得这话有些突兀，但也能理解。 毕竟这才是她印象中的家长的样子。 像她的爸爸妈妈平日里对待她的方式那样。 “我的女儿很好，是最好的孩子。” …… 她点头肯定：“我知道，他很好。” 虽然满身冷意，但他很好。 …… 温离站在两辆车前踌躇了一些，还是选了前面那辆。 只是，在上车前，她率先去和后面的司机打了招呼。 “我要跟着领导回趟公司，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 辛一一只手臂正随意地搭着窗户。 闻声看了她一眼。 他眼眸依旧很深，只是此刻多了些回甘的亮意。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转暗，气氛便和煦起来的缘故。 他点点头，声音清哑：“那我直接回家。” …… 一路上，灯光闪烁，满城喧闹。 温离坐在后座，却不是很有欣赏的兴致。 从昨天到今天，她亲眼看到他被自己的家人用语言伤害了两次，而且，每一次，都毫无反击之意。 仿佛，他觉得，他们那样的对待都是正常的，是无所谓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几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和他的家人有关。 明明，高中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温离也已然回忆起来了。 她在高三的成人礼上见过这个阿姨。 延陵一高历年的毕业生成年礼，都会办的很隆重。 不仅体现在形式上。 会有满校园的彩旗、横幅、圆拱门…… 就连准毕业生的家长也是被要求必须到场的。 所以当年，陪着辛一参加成人礼的就是这个阿姨。 只是那个时候，她气质和现在截然不同。 眉眼间都是和煦的笑，加上是作为年纪第一的家长出席，按照惯例是要上台讲话的。 她落落大方站在主席台上，和大家分享着那个她口里的温柔乖巧的她们不了解的辛一。 甚至当时，有很多女孩子私下都以“未来婆婆”的称呼代指她。 至于今天。 她气质大变，神态大变，连容貌都跟着改变，她才没有认出来。 …… 林京通过后视镜远远的看了她一眼。 后排的女孩安静坐在那里，神色怅然，目光滞怯。 是他很多年前在天台上就见过的样子。 当时也是这样一个初冬的夜晚。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捧着本地理书。 边难过，边看。 嘴里时不时还会吐槽两句。 “为什么地理这么难呢……” …… 温离，我也想问。 为什么地理这么难。 为什么你从不记得我。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没有变。 要知道，我宁愿你变…… 温离回到公司之后，把器材归置好，整理好自己的日报，才匆匆忙忙的背着电脑回了家。 等她收拾好一切，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摸摸自己饥饿的肚子。 简单停顿两秒，还是向自己的胃妥协。 减肥什么的，在挨饿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踢踏的跑到厨房。 在柜子里翻出一包意面，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青菜、鸡蛋和其它的食材。 按照固有顺序，一一下锅。 虽然家里从小就有做饭的阿姨，但是温离很多时候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她口味比正常人奇怪一些，那就是……她是个嗜糖怪。 就算是煮面，她也是要放糖的。 大约十五分钟左右，面就已经出锅了。 温离把饭盛出来，又给自己热了杯牛奶。 准备安慰一下自己这两天动荡的心。 她边吃饭，便在电脑上工作。 把自己今天拍摄的素材全部导到剪辑软件里，准备把今天的视频给整理出来。 因为不是工作范围以内的事，她觉得还是下班时间做比较好。 只是素材整理到一半时，玄关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温离瞬时一愣。 这个小区，安保……应该还好吧。 她拿出柜子里的防狼喷雾安慰自己。 脑子里不停闪现出温穆近期发给他的那些短视频和文章。 “关于独居，那你需要注意的那些事。” “独居女性危险系数自查指南。” “独居女性遇害全过程：她本有10次求生机会。” “……” 温离静默。 她的狗哥，惯会传播焦虑。 思绪浮沉之时，她的电话也跟着响了起来。 温离急忙拿起，看了一眼。 语音通话，竟然是辛一。 她慌乱着接通。 那端很快传来一道清旭的声音。 “睡了吗？” -- 第49页 温离木讷回答：“还没。” 辛一：“那开个门。” 温离“嗯”了一声，点击挂断，才发现对话框里有他之前发来的消息。 辛一：【到家了吗？方便的话给你送个东西。】她之前的注意力都在电脑上，手机里的信息都自然被忽略了。 温离没有再磨蹭，抒了口气，踩着双歪扭的拖鞋，上前去开门。 辛一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袋子。 温离轻咳了一声，率先开口解释：“刚才我以为是陌生人敲的门。” 男人点头表示理解：“是我考虑不周，毕竟已经很晚了。” 温离摇头，“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你。” 他把手里的黑色帆布袋递了过来，温离随着动作伸手接过。 “不知道你习惯用什么样的镜头，就按照朋友的推荐买了一款。” 她眼神专注的放在密封严实的相机包里。 透过外面的一行字母判断出了这款相机的型号。 不知是不是巧合。 和她昨天碎裂今天又怅然着锁进抽屉里的那台，一模一样。 温离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镜头坏了？” “你是个摄影师，温离。” 你是个摄影师，你背的包总是很重，之前的每一次，你都习惯把包小心翼翼护在怀里。 可是昨天，你把它丢掉了，是因为我丢掉的。 …… 温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空气里有着短暂的静谧。 “早点回去休息。” 须臾过后，他摆摆手，是告别的意思。 只是温离没有回应。 反而叫住了他。 “你吃晚饭了吗？” 辛一摇摇头。 “我煮的面，还有一碗多余的，要不要分担一下？” 这话说完的瞬间，温离便已经有些后悔了。 她，到底，为什么，大半夜，邀请一个男人，到家里。 就算是喜欢的人，也不行。 就算只是吃碗面，也不行。 辛一：“会打扰吗？” 温离：“？” 收回。 行。 他怎样都行。 …… 辛一还是第一次进她的屋子。 迎面而来的感受就是，这就应该是她的家。 绵软的地毯，木制的沙发。 洁白的墙壁上三三两两挂着一副风景画。 和煦而温馨。 是她的风格。 他没有多看。 在温离的引导下，走到客厅坐了下来。 “你等我，我把面盛出来。” 她娇俏的背影又风风火火地钻进了厨房。 不多时，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 温离把白色的陶瓷碗放到他面前，又把餐盘里剩余的一块煎蛋放进他碗中。 “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惯。” 辛一拿起面前的筷子，垂眸看了一眼。 金黄色的面条错落有致的铺在最下层。 其中包裹着浓郁的番茄酱和细碎的胡椒粉。 上面点缀着几粒红色的火腿肠和鸡胸肉。 最外围放着一圈青菜，还有一颗完整的煎蛋。 看着他眼神专注，但是没动，温离想起了什么，又开口。 “除了海鲜，还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摇摇头，用细长的银筷挑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 “很好吃。” 语气很真诚，不是客套，也没有敷衍。 温离坐在他对面，冲他笑笑。 “那就行。” “我还怕你不喜欢呢。之前我哥老是说谁之后要是觉得我做的饭好吃，一点是瞎眼看上我了，为了我的钱，睁着眼说瞎话的糊弄我……” 她说着说着就察觉到不对劲。 捂住自己的嘴，慌乱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因为我做饭有时候很黑暗料理，他就喜欢调侃我。” “我知道。” 他抬眸笑笑，似乎也没觉得这话有歧义。 其实辛一对“吃”这件事一直没有讲究，只要没有触及生理雷区，他都惯能接受。 所以大多时候，吃饭对他来讲就是一件公事。 除了今晚。 今晚，他是真的觉得这碗面合他的口味。 温离见状，松了一口气。 干巴巴转移话题：“我这个人吃饭口味偏甜，所以有时候就会显得奇怪。” “之前有一次，我们聚餐……” 辛一一边认真吃饭，一边听她讲话。 接触之后，她话会比之前多一些。 不像刚遇到的时候。 她好像总喜欢躲着他。 其实也不尽然。 辛一觉得，哪有人天生就有聊不完的话题呢。 最大的概率是，她在照顾别人的情绪。 不动声色的照顾别人的情绪。 好让他这个别人，从本来糟糕不已的境况中脱离出来。 …… 十分钟过后，温离骤然收声。 怔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廊顶的灯光零落的打在他脸上。 也照亮了他的一部分轮廓。 他皮肤很白，所以颧骨处的疤痕很明显。 -- 第50页 从帮他拍照的第一天，她就知道。 直到今天，她又明白一些。 这应该不是无所不能的辛一的英勇勋章。 是让他痛过也无谓的锋利兵器。 它刻在这张脸上。 张牙舞爪的无所不在。 “辛一。” 她听见自己叫了他一声。 声音怅然。 “嗯？” 男人闻声抬起头来，语调很轻。 似是旭日初升，挥洒人间。 “你很优秀的，你应该知道吧？” 温离故作随意地问。 第22章 朦胧间，她仿佛看见那人冲她笑笑。 不知是不是一时幻影。 因为等她再次捕捉时，他已经又恢复淡然了。 “谁说的我很优秀？” 他开口，是虚心请教的意思。 “好多人。最早的时候总听林雨他们夸你。还有你在我们公司拍照那次，同事们都夸你长得帅。连楼下食堂的阿姨都私下议论，遇到个叫辛一的小伙子，要多盛一点菜，你要知道他们手都很抖的。” “还有今天在车上，听林京说你从高中开始，成绩就很优秀，还是他们那一届的高考状元。” 还有。 一个女孩。 她也觉得你很优秀。 辛一，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你不认识，也不记得她的情况下。 她一个人，偷偷惦记了你好多年。 …… “那我要谢谢他们。” 他把盘子里最后的一口面吃完。 眉眼舒展，姿态惬松，看上去心情比之前好了一些。 “谢谢他们眼光独特。” * 辛一秉承着一个蹭饭人的自觉，把厨房收拾干净才走。 温离送他出门时，看到玄关处依旧坦荡的敞开着那扇门。 不由心中微动。 这是二十五岁的辛一。 和十八岁时的辛一一样。 他永远都有着最珍贵的教养和细心。 * 给工作收完尾，回到房间。 温离把自己剪辑好的视频加上话题，上传到微博。 很快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放下，试图让自己入睡。 只是盯着窗外隐约的昏黄灯光，思绪不自觉有些飘忽。 又回忆起刚才的场景。 他安静地坐在她对面，认认真真在吃她煮的面。 原来，也是可以心平气和的和他相处的。 只要她心思藏得足够深。 温离有些感慨。 这似乎是和他重逢之后，她第一次不再做贼心虚的隐匿和逃避。 而他，也愿意真诚的回温一些。 像是朋友。 普通但坦诚的朋友。 这种自然的相处，让她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仿佛回到他高三散伙饭的那个夜晚。 当时温离作为校记者团的一名成员，被老师委派到高三的聚会上拍一些他们高中时代的最后的照片。 温离当时就被分到了高三（1）班，是辛一所在的班。 那天的饭吃到很晚。 由于是散伙饭，气氛伤感，他们班很多人都喝了很多酒，包括辛一。 墙上的钟表走到十一点钟的时候，温穆给她打了今天的第五个电话。 “最好不要让我亲自进去接你。” “知道了，马上。” 温离整理好自己的器材，背上书包，匆忙的往外跑去。 她的狗哥，向来说一不二，她一个普普通通女高中生，万万不敢得罪。 只是在跑到走廊的拐角时，她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不远处，看风景的辛一。 他穿着件黑色的短袖，头发理得很短。 眉眼稀松，有种妖孽坠入人间的不真实。 温离鬼迷心窍的走了过去，想和他告个别。 毕竟此次一见，就不知下次是何时了。 而且，也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按照他的成绩，大概会去很远的城市，读一个很好的大学。 她之前听人说过。 他好像要报考军校。 那也很好。 他做什么都很好。 等走近了，温离才发现，他好像有些醉了。 皙白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眼神也有些倦懒。 见她走过去，就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有人来接吗？” 他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些少年气。 温离点点头。 只当他喝醉了，认错人了，才能这么心平气和又熟络的和自己讲话。 辛一：“那早点回去吧，别让接你的人等太久。” 她“嗯”了一声。 只是脚下尚未行动。 眼神依然专注的放在他身上。 “你有想过去哪读大学吗？” 温离听见自己问。 他敛眸，看了她一眼，有些晃神：“不出意外的话，会去上京。” 温离轻吸一口气。 上京是首都，有很多重点大学。 以她现在的成绩，大概率是考不上的。 温离愣了愣神，不再讲话。 而是开始打量走廊外的风景。 这是个夏天，但不算炎热。 空荡的过道里，偶尔飘来一阵料峭的风。 天空很亮，但是没有星星，连残月都没有看到。 -- 第51页 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讲话了。 温离思虑飘忽的伤感的想。 之后，他们不再有交集。 就安静的做两条普通的、符合规律的、平行的直线。 因为本来，那些偶尔的交集，都是她主动安排的。 她又沉默了几秒，转头看他。 他大概是酒意又上来了一些，如今已经惺忪的闭上双眼。 似乎还觉得不舒服，他又动了动，把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冷的栏杆上，埋藏起来。 于是，温离只能看到他唯一裸l露在外的泛红的耳垂。 这一抹猩红，瞬间便灼伤了她丧气的心。 着魔似的，她凑他近了一些。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温离，温柔面对别离的意思。” 她声音很轻，更像是气音，也更像是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也一厢情愿的给自己的青春收个尾。 她好难过啊。 暗恋不见天日，但已然凶猛的结束了。 …… 再然后，就是温穆耐心丧失的连环call。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走掉了。 她叫温离，温柔的别离。 可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是不对的。 因为对她来讲。 别离从不温柔。 …… * 接下来的几天。 温离照常上班。 偶尔也会在走廊上遇到他。 两个人就像逐渐熟络起来的朋友那样，每到这个时刻，都会自然的相互打个招呼。 他的状态好了一些，听张静说公司度过了难关，现在进展还算顺利。 只是也因为这个，他们一行人比之前还要更忙碌一些。 很快到了12月1号。 环球影像历来的员工大会。 温穆照常出席，只是和之前的每次一样，看都没看她一眼。 可就算因为这个，她还是被人摆在了刀刃上议论。 有人写了匿名举报信，发到了温穆邮箱。 说她一个没有资历的实习生，靠着走后门，在公司一路绿灯发展。 不仅从进入公司的第一天就开始直接做了主摄影，就连很多明星大单都交给了她这个初入职场的菜鸟。 她何德何能，直系老师直接是有着总经理之衔的林京。 要知道，林京从入公司的第一天起，都从来不带学生。 …… 匿名信很长，下面还有理有据的附着她和林京的照片。 温穆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气笑了。 先不说她到底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就单单说这个后台，没找准，她都敢这么大言不惭的举报。 温穆把这封信同时抄送到了温离和林京的邮箱，并在标题上附上一行字。 “周末回南郊”。 温离诧异，几乎第一时间就读懂了她狗哥的怒气。 当时进公司是她要求隐瞒身份的，没想到，还是给别人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她一个员工这么私下被人议论，她哥会不会觉得是自己给公司抹黑了形象。 温离坐在回家的车上，一路都在止不住的叹气。 倒是驾驶座的林京很是淡然。 “清者自清，温离，对别人片面的看法不用太在意。” 她敷衍地笑笑。 她也不想在意。 可是她天生的敏感和共情力不允许。 好像就是这样的。 别人一丁点的看法，她都会很在意，会在心里思虑好几天，直到有下一件更糟糕的事发生才算为止。 这是她的弱点，可总改不掉。 …… 车子到南郊之后，温离一下车就被温穆拽回了书房，连最无辜的受害者林京也一并被拖了进去。 “你俩觉得这事要怎么处理？” 他语气带着些凌厉，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温离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哥，要不我辞职吧。反正摄影公司还挺多的，我换一家也可以，再不行就去规模小一些的工作室，要么影楼也行……” “温离。” 温穆打断了她，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愤怒一些，“你能不能不要再像个小孩子，遇到屁大的事就逃避。” 温离没有应声，只是头垂的更低了。 他说的对。 她就是喜欢逃避。 就算逃避可耻，并且无用。 林京收回视线，喊了声“穆哥。” “这不是温离的问题。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她，是因为她能力足够匹配。” 温穆冷哼一声，“这话用不着你说。” ……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门口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 之后便是随颜帆进门的身影。 她在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在温离脸上停留。 “我把离离带走，怎么解决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事。” 这话虽是对温穆说的，眼神却根本没放在他身上。 “老婆，我-” “谁是你老婆？反正我没有一个只会凶自己妹妹的老公。” 温穆：“……” 眼睁睁看着他的仙女带着他妹妹走了出去，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留下一个。 他收回视线，轻咳一声，对着屋内的男人说：“今天让你也来，不只是单纯为了这事。” -- 第52页 …… * 温离垂头丧气的跟着随颜帆走了出去。 “嫂子。”她往书房的方向看了眼，“我哥不会迁怒于林老师吧，毕竟人家才是最无辜的。” 随颜帆叹了口气：“你哥应该不至于这么庸腐？” 她牵着温离的手自然下了楼，时不时出声安慰她几句：“你哥要真敢，那他以后就只有睡客厅的份儿了。” 温离了然笑笑。 果然能治她狗哥的，就只有她嫂子。 这样……真好。 半小时后。 所有人都坐在了餐桌上。 温父温母只当林京是温穆的学弟和朋友，对他很是客气。 饭吃到一半时，不知是谁挑起了同样的话题。 温穆懒洋洋替当事人回答道：“我这个学弟，现在还真没有女朋友。” “我们离离也没有。”周静初赶忙笑嘻嘻接道，“而且你们还在同一家公司，岂不是很有缘分。” “妈。”温离有些无语，“我还小，算命先生说24岁之前我不能结婚。” “说的是你不能结婚，也不是不能谈恋爱。” 周静初瞪了她一眼，“10块钱就能算出你人生走向的街头艺人，你也信？” 温离：“……” 反正，我就是信。 她没有再接话，对坐在不远处的林京笑笑，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 他也顺应着点点头，不知是听懂了没有。 温离没有再管饭桌上这些大人的事，因为她已经被身旁的小鬼抓住了手。 “姑姑，我告诉你个秘密。” 温以喃神秘兮兮的把嘴凑在她的耳边。 温离觉得有些好笑，也用气音回她。 “什么秘密啊，公主？” “你不喜欢这个叔叔。” “嗯？” “因为你喜欢之前送我们回家的那个，就是比我爸帅、还比他年轻的那个美景叔叔。” 温离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有种被一个小鬼看透内心的恍惚感。 第23章 都说小朋友的心是最通透的。 她以前不信，现在有些信。 “为什么这么说？”温离稳了稳自己的思绪，出声询问。 小鬼慢吞吞地夹了只金黄色的虾仁，放进她碗里，敷衍她。 “姑姑，这是秘密。等你有好消息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温离：“……” 其女必若父。 * 从南郊的别墅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因为温离想要回家安静思考人生的缘故，就没有留下来住。 她在一众不容反抗的复杂眼光下，不得不选择蹭林京的车回去。 车子开到大路上时，她轻声开口。 “林老师，你可以把我放在地铁口，我搭地铁回去。” 反正时间还早，车辆也在运行。 再者说他们应该也不顺路，还是不麻烦别人比较好。 林京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答应了穆哥，把你安全送到家。” 温离无奈点头，说了声“谢谢。” 虽然，她并不相信。 只当这是林老师的绅士礼仪。 车子一路往前开去。 温离没有再开口讲话。 她其实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是在很多个过于尴尬的场合下，才会逼迫自己拿出该有的社交礼仪。 两个小时后，林京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选择把她送到单元楼下。 温离更是过意不去了：“林老师，我们安保很好，本来今天就不该麻烦你。” 林京笑了一下：“该有的礼仪总要让我做全的。” 温离“嗯”了一声，之后补充，“今晚饭桌上，我爸妈就是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林京格外坦然，“你也说了，你还不到24。” 温离：“……” 这话虽是她说的，怎么在现在这个氛围下被复述出来，始终感觉怪怪的。 好在很快到了她家楼下，温离也自然地收起了自己的思绪。 林京停下脚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上去吧。” 温离抬起头来和他认真对视，郑重的再次说了声：“谢谢。” 林京走后，温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才转身往门口走去。 她脑海里都是今天发生的事。 先是那封匿名举报信，接着是温穆的声音。 连带着她家小公主脱口而出的童言无忌的话都被她回忆了起来。 …… 逃避不是办法。 可她很不想面对。 很早之前，她都听到过公司同事的议论。 有些话是不堪入耳的，她只也安静听着，没有回击的勇气和心思。 仿佛，只要装作没听到，没看见，那些嘈杂的声音就不存在。 而且，她也不觉得她们说的没有道理。 温离低着头，踢踢踏踏的踩着脚下的台阶，就是不想上去。 倏忽之间，听到身后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凑近她。 她下意识回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叫住了名字。 “温离？” “啊？” “你在修仙吗？” “……” 温离默了默。 -- 第53页 长叹一口气。 “我倒是想，但是王母娘娘说我还有七情六欲，不够资格。” 辛一：“……” 他也自然地走到她身边站着。 同她的方向一起，盯着上空的星星看。 今晚的天气很难得。 月亮高悬，群星闪烁，加上有路灯照耀，就使得视野特别好。 他也便因此大老远就看到了她被人送回家的场景。 辛一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温离转过头来。 温离：“外面有点凉，我们还是上去吧。” “嗯。” 他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回应。 温离今晚兴致不高，便没有找闲聊的话题。 一路安静。 没多久，电梯就到了12楼。 她率先走到自己的门口，转身和他打招呼。 “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辛一“嗯”了一声。 眼眸漆黑，却是没有转身的趋势。 深邃如墨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几秒之后，他轻描淡写道，“今天不开心，是因为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 温离：“……” 还真火眼金睛。 空气里有着短暂的安静。 狭窄又空旷的过道，随时有可能推门而出的邻居。 头顶细碎的昏黄的光，将两个人的眉眼都染出一种悠远之感。 “是林京，你的高中同学。” 温离垂下眼，很自然地和他解释，“一起去了趟我家，顺路送我回来。” 本来也是这样，更多的话，不想解释给他听，反正她难得任性。 也或许，人家也没有要听她解释的意思。 闻言，辛一也收回视线，平静说了声“再见。” 往1222的方向走去。 * 温离回到家之后，翻出自己的手机。 发现上面信息很多，有其中几条是雷萌然发的。 然然：【呼叫离离，今天看到一个摄影大赛，风格很适合你。】【不是毕业作品也要交照片吗？你可以试试这个，好像奖品还挺丰厚的。】下面附着一条链接。 1.“人间烟火”2018人物摄影大赛2.投稿截止日期：2018年12月30日3.主办单位：…… 温离仔细看了一眼，的确和她平日擅长的拍摄风格吻合，因为相对于风景来讲，她更喜欢拍摄人像。 她回了条微信过去。 【可是我不知道拍谁啊？】【而且我最近觉得，自己真的水平有限，一点都不适合做摄影。】后面跟着一堆“怀疑猫生”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一阵震动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按了接通，里面很快传来雷萌然的声音：“谁说我们离离拍照不好了？” 温离叹了口气。 “我自己。” 雷萌然：“宝儿，你怀疑自己可以，不能怀疑你几十万的微博粉丝，还有之前比赛拿的那些奖，难道评委是看你叫‘温离’才颁发给你的？” 温离更丧气了：“可能还真的是，毕竟我哥叫温穆。” “你又不是用真名参加的……”雷萌然继续劝她，“反正你就再试一次，拿出你的自信来，谁怀疑你，就把这奖甩到谁的脸上。” 温离轻笑：“万一是她们甩我脸上呢？” “她们？”雷萌然很是敏锐，“她们是谁，还敢欺负我们公主，我明天帮你还回去。” 温离轻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又十分突兀的转移话题。 “马上要考试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本来感觉还可以，越临近考试越觉得自己大脑空白。”雷萌然有些苦恼，“你说，我能不能借你邻居的脑子用用，毕竟那水平，那智商，可是十年难遇……” 温离：“……” “我要是能当家，我肯定让他借给你。” 雷萌然：“咦，‘八’字划到哪种地步了，我们离离现在连以后谁当家的事都考虑到了？” 温离：“吃瓜网友都没有你能脑补。” “……”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 温离把电话挂断。 她下床把电脑搬了上来，开始翻自己之前的一些照片。 一张张翻开下去。 她发现，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拍的东西更纯粹一些，而她的状态，也比现在更好一些。 到底是为什么，之前的东西全丢了呢？ 温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 只是临闭眼之前，脑海里又回荡起雷萌然今晚的话。 “离离，如果知道结果是好的，你会愿意尝试着去追他吗？” “不愿意。” 温离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连对伤害自己的舆论的反抗能力都没有。 哪还有什么勇气去愿意呢。 …… * 很快到了周一。 温离刚到公司就看见路过的同事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她之前也遇到过，能很自然地忽视。 只是这次，好像更甚一些。 她垂着头回到自己的工位。 才将将坐下，就被张静拉到了茶水间。 张静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才凑近她讲话。 “离离，昨天公司有小群发了一封匿名举报信，说你是走后门进来的，你知道吗？” -- 第54页 温离递了杯咖啡给她，听不出语气：“知道一半吧。” 张静失笑：“那你怎么不知道当面反击呢？难道你不知道吗？职场上最难站住脚的就是新人。特别是性格温善，什么要求都能答应的你这种新人。” 她碰了碰她的肩颈，继续补充。 “她们才不会管你几斤几两，技术怎样，反正只要你不反抗，就使劲欺负你，再说了法不责众，欺负人又不需要成本……” 温离抬了下眼：“我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对的。” 张静：“？” “你真是走后门进来的？还是林总监的后门？” “不是。”温离摇摇头，“和林老师没有关系。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是走别人的后门进来的，但是最近有人告诉我不是。” “那就不是。”张静拍了拍她的手臂，“最早的时候我也不服气，你一进公司就有很好的机会，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们每个刚进公司的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大家是完全平等的。”“只是当机遇出现，有人抓住了，有人没有，你的那些作品很好。” 她顿了顿。 “而且，就算真的是，那又怎么样，离离，你有足够的实力。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太温吞了，还不自信，你想想，平日里是不是哪个老师都能使唤你。连比你来的晚的实习生都可以，你越这样，她们就越拿捏你，而且，现在你也看到了，变本加厉。” 张静苦口婆心的劝告了她一番。 最早的时候其实她也看不惯温离，但和她接触之后，她便知道。 她是真的和脸上表现的那样，性格温煦，无欲无求，还不爱显山露水。 她一向看人很准。 所以从去30楼的那天开始，她就把她规划到自己的阵营。 …… 出了学校就是这样的。 除了把该做的工作做好，你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要处理。 不得不面对和处理。 半晌后，温离“嗯”了一声。 向她作出保证，“我会改变的。” * 势必要脱胎换骨的温离在那天并没有什么行动。 她依旧老老实实坐在工位上修了一整天的图。 甚至于，为了躲避那些目光，她连去厕所和茶水间的次数都缩短了。 只因那条路有些长，要遇到很多人，要被迫接受那些目光的洗礼。 下班之后，温离没有立刻走。 她磨蹭到公司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才开始收拾东西。 12月的延陵已然入冬。 街头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依偎在一起。 温离没有开车，而是漫无目的的开始扫街。 她需要静静脑子，再好好思考一下，什么叫作“人间烟火。” 离公司2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个广场。 取名叫“白鸽。” 因为不论每个季节，都会有成群结队的白鸽在其中飘荡。 有的扑腾着翅膀，有的安静站立。 辛一找到她的时候。 她正蹲在广场的中央喂鸽子。 四周都是洁白的鸟，把她也包裹在里面，像个天使。 不是狐狸。 只是，今晚的天使，明显不开心。 辛一往前走了两步，短暂思索一下，还是叫了她一声。 “温离。” 温离闻声转过头来，眼神有着一秒钟的诧异，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也在这里？” 语气很轻，有些像没有力气。 辛一：“林雨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在家，说他女朋友找你。”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脑子有些迟钝，只能靠着直觉去理解他的话。 温离：“你帮我和她们说一声吧，就说我在家，睡着了。” “嗯。”他拿出手机，很快执行了她的命令。 温离看他做完这一切，便顺势走到不远处的石阶旁，坐了下来。 辛一坐在她旁边。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讲话。 重逢之后，和他相处的次数开始变多，这是温离之前没有想过的事。 头顶的天空已然剥去最后一丝亮光，昏暗的夜色开始从天边无限蔓延。 “今晚没有月亮。” 温离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高处，倏然出声感叹。 “竟然没有月亮。” 她语气难得在这个时刻带着些情绪，像是少女的执拗。 辛一看了她一眼，顺手指了指身侧的方向。 “但是有路灯。” 温离转眸，茫然道：“嗯？” 他短暂地停顿了两秒，接着开口：“没有月亮的时候，路灯就是黑夜的守护者。” 温离怔然失笑：“以前不知道，你还是挺会安慰人的。” “哪个以前？” 温离：“……” 能不这么敏锐吗？ “刚认识你的时候。” 辛一“嗯”了一声，没有追问下去。 几分钟后，在西北角的方向，有闪烁的烟花开始在夜空绽放。 光芒四射，投映在两人皙白|精致的脸上。 温离眼睛跟着亮了亮，拿出相机，起身，开始不停的按快门。 果然好的景物能治愈人心，她只觉自己心情好了一些。 寒风扑面。 -- 第55页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一直蔓延到他的脚间。 辛一勾了勾唇角，眼尾微扬。 好像也还是只小狐狸。 心情好的时候，会表现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温离。” “嗯？”她雀跃又迷茫的转头，等待他的下文。 辛一：“你拍照很好。” 温离：“可是你还没有看到。” 辛一：“我看到了，以前的时候。” 温离：“额。” 烟花停落。 她关上相机，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只要他愿意，能把一个普通人，捧到天上。 寂静的寒夜里，白鸽在广场上飞荡。 很久过去。 温离的胳膊垂落，头也放的有些低。她看着路灯下二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须臾过后，她听见身旁的人开口：“温离。” “嗯？” “你觉得我像是个喜欢夸人的人吗？” “有点不太像。” “嗯。”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坐在台阶上的少女却是顿悟了。 他不是个很喜欢夸人的人。 但他夸过她，好几次。 所以那些话不是敷衍和客套。 每一句都是赤诚和真心的。 微风骤然停止。 温离生出一种恍惚感。 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心脏里的小鬼又复苏了。 比如，它叫嚣着：“温离，快看，他好像对你有些特别。” “想的真多，只是作为朋友，看你可怜，安慰两句。” …… 对，应该是这样的。 作为朋友，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慰藉。 就是这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今天不开心，是因为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 离离：“……” 第24章 今晚的温离有些愁苦。 从小广场出来后，她也没有丝毫回家的兴致。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晚会儿打车。” 她声音放的有些低。 明显是不想回去的意思，连理由都不屑于找。 辛一看了她一眼，两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目光辽远。 “我没有开车，等会一起回去。” 温离只得讷讷地“额”了一声。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大街上行人还是很多，冷风簌簌。 她裹紧自己的大衣，思绪有着长久的空白。 辛一看了她一眼，从口袋的烟盒里翻出一根香烟，递到她面前。 温离“啊”了一声，摆摆手拒绝。 “我不抽。” “让你拿着的。” “额。” 她迟钝的接过来，学着他的模样，卡在两指间。 本来空白的手心因为这个物品，突然有了着落感。 温离心中微动，回忆起她之前地铁站送给小女孩的娃娃。 那是温穆很多年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至于是多少年，她已经记不清了。 能记起的就是她后来养成一个小习惯。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娃娃捏在指尖。 不停的碰它的小肚子。 如今娃娃有了低配版的替代品。 竟然是根香烟。 ……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讲话。 只是在一个不知名的拐角处，身旁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晚上还没吃饭。”他平静开口，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找个小店吃些东西吧。” 温离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在地图上搜了一下位置，按照导航的方向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巷走去。 巷子里亮着几盏昏黄的路灯，将路过的行人的影子长长的拉到地上。 温离忽略自己那些复杂的心思，专心致志的跟着他走路。 作为一个顶级路痴，不主动、不拒绝，是她最好的素质。 大约走了十分钟，两个人在一家小店门口停了下来。 她抬眸看去，上面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 【吃点甜的。】温离疑惑的望向他：“这里好像不卖饭。” 看上去是家甜品店，是不符合他的喜好的。 “随便吃点，换换口味。” 辛一已经率先推开门，等她一起进去。 等两个人找到位置坐下，温离才发现，这家店的菜品绝对是根据店名起的。 因为菜单上只有一行字。 【只有甜的，只卖甜的，只卖老板爱吃的甜的。另：捆绑销售套餐，概不单点。】温离：“……” 这么任性，真的会有生意吗？ 服务员很快端着餐盘过来。 把食物一一摆放到狭小的方桌上。 提拉米苏、红糖糍粑、双皮奶、糯米糍…… 其中还夹杂着各式各样的糖水。 温离率先捧起一杯，决定帮面前的男人试试“毒”。 温热的液体流进她的喉间，她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 “好喝，但是好甜……” 因为嘴里还有糖水的原因，她讲话有些含糊，尾音拉的格外绵延。 “你还是不要吃了，待会换家店。” -- 第56页 辛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把自己面前的食物都推到对面。 “不要浪费。” 温离：“……” 她是喜欢吃甜的，但是没到这么能吃的程度，以这个量下去，她早晚会因为糖尿病进医院。 她是喜欢吃甜的。 她喜欢吃甜的。 喜欢吃甜的。 甜的。 …… 这几句话来来回回在自己心里重复切换，温离挣扎了一会儿。 小心翼翼抬眸，观察他的神色。 依旧很安静。 他清隽的视线放在不远处的黑白电视机上。 没有丝毫异常。 那就是巧合。 她轻叹了口气。 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在她最需要治愈的时候，有很好的“药品”出现。 …… 从店里出去之后，辛一拒绝了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吃夜宵的提议。 “不是很饿。” 温离：“？” 那就是我记忆错乱。 …… 两个人选择直接打车回家。 路途很近，微风轻拂，夜光洒落。 温离心情好了一些。 她站在门口和他轻声告别。 之后是两道错落有致的关门声陆续传来。 很快，走廊又恢复了安静。 仿佛，这只是一个平淡的夜晚。 本来，这也只是一个平淡的夜晚。 *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 温离进屋后，给自己近期的遭遇做了个整合。 她先是把那些不重要的私事抛掷脑后，准备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大家觉得她能力不够，但是资源多，是有后台才进公司的。 那她就要先解决这些问题。 等墙上的钟表走向凌晨1点，温离才慢吞吞的上了床。 只是临睡之前。 她又回忆起辛一在她进门前说的那句话。 他说：“温离，虽然你不记得我，但是我记得你。” …… 她眨了眨眼睛，把整张脸埋藏进自己绵软的被子里。 她怎么会不记得你。 她明明记了你好多年。 …… * 第二天上班后，她起了个大早。 带上自己的U盘和资料。 率先走进了林京办公室。 把所有的材料放到他办公桌上。 “这是我的简历、之前获奖的作品、还有近期在公司拍摄的客片。如果需要自证，那这些就算是证据。” 温离对他轻笑了一下，和之前的状态大有不同。 “林老师，既然你说我是靠自己的实力进来的，那我就信了。之后在必要的时候也会用这句话保护自己。” “当然。”林京翻了翻桌上的资料，鼓励她，“公司到时候也会出声明。” 温离摇头拒绝。 她看了眼办公大厅的场景。 此刻有很多张脸朝着这个办公室的方向看来，眼神里写满了嘲讽和不屑。 但也不乏观望和同情。 她能理解他们的心态。 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想再这样了。 “我想自己处理这件事。” 她说完这句话，就摆手走出了办公室，像只刚加满气的白色气球。 勇敢的朝着不知名的远方飘去。 林京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穆哥，我们之前准备的方案应该是用不上了。” 他简单复述了一下方才温离的话。 片刻之后，只听电话那端的男人笑了一声。 “就让她自己处理吧。” 总得学着自己处理的。 …… 依旧是繁忙且普通的一天，如果刻意忽略掉那些眼神的话。 温离坐在工位上长叹了一口气，她好不容易才鼓足的勇气，在今天竟然没有丝毫发挥的余地。 只是临近下班时，一个新来的实习生跑到了她面前。 “离离姐，你能帮我把这些照片修了吗？我看你还挺闲的。” 温离没有应声。 只是轻轻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也是刚来的实习生，她们算同期，只是分到了不同老师的手下。 平常打招呼的次数不多，关系也并不相熟，但是在短短一周之内，她已经用同样的借口来找她三次了。 她明明不想，觉得很麻烦。 那些照片本来也不该是交给她修的，她也不了解顾客的情况和想要的风格。 而且每次成片交出去，好的结果就是她们组来认领。 不符合要求就会得到一句，“这是离离姐帮忙修的。” 为什么老是这样，她不喜欢。 其实，她和张静说的也有区别。 她不是一个老好人。 因为老好人会心甘情愿地帮别人做事，但是她不是。 她不纯粹，她有怨言，她只是习惯把那些情绪压着，避免更多的麻烦。 只是，很多东西，不是忍气吞声就可以的。 因为忍气吞声，换来的就是变本加厉。 像初三那年一样。 她的朋友去完她家里做客之后，回到班级传了很多不符合实际的谣言。 比如温离和她哥一点都不像，好像是被收养的。 -- 第57页 比如她家里人对她根本就不好，因为她从小就性格怪异，异于常人。 比如，作为一个假公主，却还总爱自视清高，不拿正眼瞧人。 比如她成绩这么差，大概是智商有些问题。 …… 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家里人对她很好，爸妈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她哥尽管不对她说好听的话，时不时欺负她一下，可是遇到事情，永远会第一个站在她面前。 她只是不爱讲话，怕哪句话讲错会惹别人不开心，时间久了性格就显得沉闷，但她从没想过、也没去伤害过她人。 她只是不喜欢学数学，因为数学老师看她的眼神过于嘲讽，让她在很多时候都觉得灰心丧气。 …… 明明不是这样的，可她却没有勇气辩驳。 于是，那一年她过的很糟糕。 比如被涂抹到看不清原本字迹的笔记，比如在头发上粘了一天的口香糖，比如书桌上保温杯里散发着异味的液体，比如…… 那是很不好的记忆，却一点一滴的刻在温离的记忆里。 以至于在后来的很多个时刻，都影响着她的行为、思想、语言、动作。 可是凭什么呢…… * “这不是我的工作。”温离对她笑笑，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什么温度，“而且，要下班了，你如果不想做，可以去找你们领导，但是很明显，我并不是你的领导。” 面前的女孩似乎是被她的话惊到了：“但是，以前你不都帮我做了吗……” 温离抿了抿唇：“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周围的环境忽然就静滞了。 好像对她的反抗猝不及防。 便只能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温离没有在意这些眼神。 她今天的力气，只够对抗这一小部分恶意。 可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 在隔了很多年之后，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温离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打了下班卡，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没有再在意身后的眼神和议论声。 张静见状也追了出去。 “离离。”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她气喘吁吁的到达。 “你刚才好棒，虽然还差那么一大截，但是已经很棒了。” 她伸出手掌，用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手势，是在同她丈量长度的意思。 温离笑笑，从包里拿出瓶牛奶夹到她的两指间：“我以后会更棒的。” 张静：“？” 原来被夸了之后，还能这样做吗？ 电梯一路下行。 张静搭着她的肩，问她的下一步计划。 “见招拆招吧。”温离冲她勾勾唇角，“而且，我都想通了，就算走后门进来的又怎么样，至少我有后台，可以利用。” “但是，”思及至此，温离又想起了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我真的有后台，为什么大家不巴结我，还这样那样……” “你觉得你表现出来的像是有人撑腰的样子吗？”张静向她解惑，“这只是一个借口，见你软弱温驯便看不惯你就想挤兑你、欺负你的借口。” “也是”。 温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果然人心难测，她以后还是硬气一点比较好。 “对了，离离。”张静凑她更近了一些，神秘兮兮地开口，“昨天晚上，你是和大佬在一起吗？要不怎么还能让人家帮你报平安呢？” 温离：“……” 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把昨晚的情况长话短说，特意忽略了一些她还没有想通的部分。 张静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更神秘了：“你觉不觉得，其实是因为他说他记得你，你今天才有勇气做这些的。” …… 温离回家之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会是像她说的那样吗？ 她因为别人的一句不经意的话，多了一些勇气。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温离都照常去公司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周围的异样眼光少了一些。 而且，也很少再遇到那些刻意为难，交给她额外工作的问题。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也好了。 这就是很好的发展。 很快到了周五。 12月20号。 辛一的生日。 一大早她就看到了群里接连不断的消息。 还是一个除了辛一之外的新建的小群。 温离数了一下，7个人。 5个30楼的员工，再加上她和张静。 群名简单粗暴：“一哥庆生群。” 林雨在里面最为活跃。 【今天是老大的生日，我提议去他家帮他庆生，同意的扣1，不同意的摇头。】【1111……】【没人摇头，我就当大家全票通过。】【……】 温离想了想，回了个“听组织安排的”表情包。 * 很快到了六点，张静提着礼物来找她一起下班。 温离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这才想起来，她忘了给寿星准备贺礼。 张静调侃：“我们离离去参加就是他最好的礼物。” 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离：“……” -- 第58页 出了公司，温离拉着她在楼下的蛋糕坊定了一个无糖蛋糕。 虽然觉得送什么都不太合适，那至少也不能让自己空手而去。 两个人买完东西就从公司直接回了家，其余的几人则提早翘了班去商场采购食材。 等他们汇合到一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林雨提着一大堆东西走在前面，以身士卒。 “今天一哥出去见客户没在公司，我刚发消息咨询过了，他已经回来了。” 张静跟在身后戳他的士气：“回来是回来了，但你确定他是喜欢这个惊喜的吗？” 林雨闻声，也愣了一下，之后安慰自己：“没想那么多，但是……来都来了。” 跟在身后的几人：“……” 来都来了。 果然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他应该不会生气。”温离站在身后补充，“可能不会惊喜，但至少也不会比现在的情绪糟糕。” 也许不会有多余的情绪，但是至少至少，他不会冷着脸扫了大家的兴，这是他的素养，她知道。 “温老师，”林雨停下脚步，不怀好意的喊了她一声，“不然，你来敲门？” “毕竟这里面的女生，你和老大最熟，他应该不会凶你。” 金明附和道：“有道理，至少不会罚温老师在公司加班写代码。” 温离无奈地笑笑，为什么他们送个惊喜，还能送的这么胆战心惊呢。 她思考了一下，正准备上前去敲门。这时，“滋呀”一声，门锁已经从里面被解开了。 一个身着灰色棉质睡衣，单手夹烟，下鄂线锋棱利落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眸光漆黑，在众人脸上轮流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在温离身上定住。 “群口相声说的不错。”他语气清冽，难得带些寒冬里的和煦。 所以，真的不会生气。 温离冲他笑笑，自然地把自己手里的蛋糕递过去，“生日快乐，辛一。” 生日快乐。 我希望你快乐。 希望你是真的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真的很爱夸离离。 第25章 男人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正准备说话，倏尔被身后应接不暇的吵闹的祝福堵住了嘴。 大家破门而入，一窝蜂涌进了屋里。 一时之间，气氛诡异，徒留站在门口的两人面面相觑。 …… 因为是生日的缘故，除了蛋糕，林雨还特意提了几瓶酒。 各式各样的瓶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 其中有人感慨了一句：“阿雨一看就是不怀好意，明知道一哥酒量差，一沾就醉。” “还故意带了这么多过来，不知道的以为你要把人灌醉，做什么坏事。” “……” 看似调侃的话并没有影响到坐在沙发上的大佬，他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冷清模样。 倒是站在客厅里的温离顿了顿。 原来，他是真的酒量不好，那之前的那几次，都应该是喝醉了吧。 喝醉了就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毕业那天的散伙饭那次，应该也是不记得的。 这样看来，他酒品还挺好，不吵不闹。 每次都能像个清醒的人一样，和她对话。 冬日里的聚会照常老一套。 热气腾腾的火锅，配林林总总的啤酒和花花绿绿的饮料。 温离把他们买来的食材拿进了厨房，几个女生一起承担了清洗的任务。 淅淅沥沥的水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寒暄声，在这初冬的夜里显得好不热闹。 林雨瘫坐在沙发上，召唤着空余的几人开了局游戏。 不时，身高腿长的男人换了套正式一些的家居服从卧室的方向走出来。 他细碎的短发随意垂落着，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银色的框架眼镜。 锋利的下鄂线，狭长的眼睛，薄唇。 金明趁着游戏缓冲的间隙，随意扫视了不远处的男人一眼，视线瞬间定格。 他大大咧咧又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衣冠禽兽啊，老大。” 辛一轻嗤一声，不予理会。 但是脚下却有了动作。 他走上前，大幅度的挨个踢了踢几人的鞋子。 “游戏关了，厨房帮忙。” “这局刚开。”林雨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小声抗议。 “再等10分钟把，哥。” “毕竟再被举报，我就要被限制游戏了。” “……” “5分钟，速战速决。” 辛一不再理会身后的抗议声，撂下这句简单的短语，便熟门熟路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木制的推拉门被打开，水池边上撸着袖子的三人统一往门口的方向看来。 张静率先给了反应。 她轻咳一声，笑着抵了抵旁边金玲的胳臂，问：“妹妹，你说你们老板家厨房的水是不是太冰了？” 金玲虽然对她突如其来的话题疑虑，但还是乖巧回答：“是有点。” 张静：“那我们就得有点做客人的自觉，不要再在这里摸冰水了吧。” 金玲：“？” 瞬间看破了她意图的温离：“……” 金玲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被突然盖过来的纸巾擦干，又愣愣地不容反抗地被拽出了厨房。 -- 第59页 接着便是木门推动，齿轮划过，开阔的空间被瞬间被闭合的声音。 温离冲不远处“隔岸观火”的男人扯了扯唇角，接着便转过身子，继续洗菜。 须臾之间，她便注意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和不断靠近的浓烈而清冷的气息。 辛一虚虚地跨了几步，便走到了她的身后。 沉默片刻，他从一旁的玻璃台上抽了几张干燥的纸巾，轻咳一声，等到她的回应后，放进她湿润的掌心。 “我来洗。” 温离呼吸一顿，移开视线。 “我来就行，水温还好，不算特别冷。” 她把纸巾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轻轻抿了抿唇角。 是因为心思不纯，做不到毫无杂念，所以才在每次单独相处的时刻都觉得别扭、忐忑，毫不自然吗。 明明……之前，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些像朋友了的。 可在这狭小的密闭空间，她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脏。 特别是他戴着副眼镜。 对，就是这副眼镜。 没事为什么要戴眼镜。 斯文……败类…… 辛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不着痕迹的移开了。 没有再出声劝她，而是自然地跟着捋起袖子，拿过旁边玻璃台上的食材放到水管下清洗起来。 他指骨修长，手掌宽大，泛白的指甲在清水的氤氲下显得整洁而圆润。 如果说有什么不够完美的地方，那就是他凸起的腕骨。 骨头坚硬而突兀。 余光可见的还有，在他腕骨处，印着一道月牙型的老旧伤疤。 之前拍照的时候，她没有留意。 如今发现，应该是和颧骨处的那处是相邻的时间出现的。 怎么就这么容易受伤了啊…… 温离轻叹了口气。 之后便不自觉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夹杂着包装盒被接连撕开的声音。 断断续续，应接不暇。 …… 听起来两个人更像是在抢菜洗。 辛一不动声色的勾唇，笑了笑：“温老师不用着急，这不是竞技比赛。” 温离有些晕头转向，愣愣地“额”了一声。 “主要我好胜心强，凡事都喜欢争个第一。” “……” 辛一扬了扬唇角，对她随意又郑重的话语不置可否。 …… 因为食材都是半成品，整理起来也不算麻烦。 等二人端着餐盘出去，客厅里的位置也相应归置好了。 …… 白色的烟雾在上空飘腾着，把几张年轻而热烈的脸庞包裹笼罩在里面。 大家随意的依地而坐。 开阔的房间里随处蔓延着浓郁的饭菜香。 温离不经意地抬眸，看了不远处的男人一眼。 余光可见。 他穿着件灰蓝色的针织毛衣，平阔的衣袖规整地挽了两圈。 整个人随意地倚着沙发，看起来比平日里要放松很多。 只是。 他藏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略微猩红，不知是不是有些微醉的征兆。 林雨咧嘴笑了笑，抬手又捞了瓶酒，翘了瓶盖：“老大，我要再敬你一杯。” 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讲出口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当初要不是你揍了我一顿，我现在说不定……” “说不定就……误入歧途了……” 被点到的男人也跟着勾了勾唇角：“我怎么听起来，你这更像控诉。” “控诉我当初揍了你一顿。” 林雨愣了下，又笑：“老大，我是真的感谢你。” 他捧起手里的酒瓶，一股脑全灌了进去。 “不仅我要感谢你，大家都要感谢你……还有温老师，温老师也要感谢你……” 温离捧着杯牛奶的手掌微僵，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问：“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林雨拖腔带调地“嗯”了一声。 “林雨。” 辛一把杯子放置到面前的木桌上，试图厉声制止他。 然而，徒劳。 醉意浓厚的林雨对周围的目光置之不理，自顾自回答：“老大前几天黑了你们公司的网站和论坛，把那些说你不好的帖子……全删掉了……” “他还给你整理了新的百科资料……现在没有人再敢说你德不配位了……” “温老师，你说，你说，我们老大是不是最好的……” “……” 温离没有回答，而是拿起身旁的手机，打开了公司的论坛。 她之前也发现了一些异样，只是不明显。 当时以为是温穆或者林京的手笔，帮她这个懦弱的小职员“正名”。 毕竟那些履历和资料，只有他们知道。 可原来，是他的功劳。 …… 温离鼓起勇气，缓缓抬眸，后知后觉地轻轻“嗯”了一声。 他很好。 她一直都知道。 比任何人都知道。 “你喝醉了。” 辛一起身，往前移动了几步，把一身酒气的林雨往旁边的沙发上带了带。 也因为这个背部朝后的动作，他不经意忽略掉了对面飘来的澄澈而赤诚的目光。 林雨视线在他身上转了转，幽幽道：“老大，我没醉。” -- 第60页 他笑嘻嘻的龇着牙。 “你这么好，所以……我想帮你找个女朋友。” “让你尝尝爱情的……甜美……” 屋内的众人一时埂住。 哭笑不得。 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张静推了推他不断朝自己靠近的身体，眼睛里夹杂着一些莫名的鼓励的笑意：“说说看，我们阿雨准备给一哥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啊？” 话音将将落下，她明亮的眸光在旁侧的温离身上不经意滑过。 这房间里的人闻声统一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等着他的答案。 林雨倒也是不负众望，他大力地扯了把自己的灰发，扯着唇，神秘兮兮：“冰姐那样的……” 张静：“？” 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 门口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开锁的声音。 接着，玄关处便出现了一个踩着红色高跟鞋的俏丽身影。 她一只手提着一个某知名手表的包装袋，另一只手，提着个精美的蛋糕。 温离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大衣的颜色。 灰蓝色。 和辛一今晚穿的那件，很像情侣装。 或许不是像。 就是情侣装。 “辛一，生日快乐。” 不远处的女人勾了勾唇角，接着便自然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出来。 “你送的这双高跟鞋，真的不是很合脚。” 她语气轻轻的，很像撒娇。 屋内一片寂静。 于是林雨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便格外引人注目。 他笑眯眯的看了眼辛一。 “哥，钥匙都有了，原来不用我……多此一举。”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恢复日更啦。 如果有在追文的要谢谢大家。 下章发送之前，评论的宝子给大家发红包，补一个新年快乐。 第26章 温离的眼神有些黯淡。 她认认真真的再次看了一眼玄关处的身影。 有些预料之外，也有些，情理之中。 最近这几日是她有些越界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坚固、执拗、拧巴、没有章法的界限一次又一次的为他缩短。 明明，她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为了任何人，曲改自己的原则。 不知道别人的暗恋是什么样的。 在她的世界里。 暗恋这件事。 总是会带给自己反复闪回的错觉。 在很多个对方单纯的礼貌绅士的行为里，她都在暗搓搓、鬼祟祟的寻找证据。 一些，是不是，有可能，他也有些喜欢我的证据。 就比如十分钟前。 她盯着冰冷的公司论坛和自己的百科资料，心里想的是，假如他有一点喜欢我的可能，我是不是都可以尝试着勇敢一次。 毕竟勇敢一次，也不会得到更糟糕的结果了。 大不了，他躲着我。 躲着也没关系。 因为当曾经的幻影变成近在咫尺的距离时。 她早已不满足了。 她明明不想做他的朋友。 也不想故作自然的和他相处，制造出一种友好的假象。 …… 只是如今回归现实。 她十分钟前的想法，全然尽消。 这样看来，也很好。 她需要把自己脆弱不堪一击的外壳再往里收一收。 不探掌，不索要，不受伤。 * 辛一随意敛了下上衣领口，穿过周围的几个人，绕到玄关处的方向。 他神色寡淡，食指轻扣了下立式鞋柜上的摆件，指尖朝着不远处的女人方向：“钥匙给我。” 徐冰唇角的弧度瞬间停滞。 她下意识的把无名指上挂着的钥匙送还到他手里。 空气里一阵诡异的寂静。 正当大家都在思考如何打破这份尴尬之时，门口再次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辛一把收回的钥匙随手塞进卫裤口袋。 之后，神色疏淡的往前迈了两步，把门打开。 一阵礼花绽放的声音瞬时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漫天飞舞的金色碎片。 “弟弟，生日快乐。” 周之航迷着眼睛，手里举着个一米长的礼花炮，笑嘻嘻地说：“喜欢哥哥的惊喜吗？” 辛一凭着直觉把掉落在自己头发上的细碎亮片一一择掉，就着廊顶昏暗的灯光，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下次。” 周之航：“……” 周之航看着他转身就走的背影，竟有一种畏怯感。 这小子，今天怎么看起来有点像真生气。 至于吗…… 而且为什么还觉得，此时一见，他话里有话，一语双关…… 周之航晃晃脑袋，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随后，他大大咧咧的换了鞋子，一一和客厅里的众人打招呼。 徐冰见状也敛了神情，她把手里提着的蛋糕和礼物摆放到餐桌上空余的地方。 席地而坐。 温离收回思绪，端起面前的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 一阵辛辣在她口腔瞬间蔓延，她强忍住这股不适，把杯子放回原位。 “离离，别着急买醉。”坐在一旁的张静笑着扯了扯她的衣袖，把红唇凑她近了一些，“我看今晚，还有回旋的余地。” -- 第61页 温离收神，冲她摇了摇头。 回旋的余地。 她不想要了。 * 辛一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温离。 她端端正正地倚在那里，手里捧着个透明的玻璃杯，自顾自地在喝水。 眉眼微敛，神情静谧，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异样。 几个人已经自然地移了位置。 现在的状况是。 有人创造出了一个简易版的家庭KTV。 林雨瘫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话筒，时不时跟着电视上的原唱哼哼两句。 “鬼哭狼嚎”的歌声接连不断在这不算宽阔的客厅响起。 辛一无意识地捏捏眉骨，找了个临近阳台的位置，随意倚靠着。 金明趁着点歌的空隙扫了他一眼。 瞬时发出了今晚的第二次感叹。 “我去，老大，今晚莫非是你的时装秀吗？” 金明的这句话瞬间成功提醒了在场的一群人。 于是大家十分统一的把目光放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只见在昏黄的灯光笼罩下，他换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 大概是气质使然，最简单平凡的罩衫硬是被他穿出了一种禁欲的时尚感。 他长腿随意地踩在地上，右手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 在光影的氤氲下，卓然的五官锋棱可见，侧脸的线条角角分明。 “唱你的歌吧。” 他随口敷衍的声音带着些冷淡的性感。 可张静分明注意到。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似有若无的目光在不远处垂着头的女孩身上扫过。 辛一推了推镜框，凭空生出几分烦闷。 从他推门而出的那个瞬间，到现在。 她没有转眸，也没有看他一眼。 …… “离离，你的歌。” 张静推了推旁侧放空的少女，不由分说的把话筒塞到她的手里。 温离愣愣地“啊”了一声。 秀眉微蹙：“可是，我没有点歌。” 而且。 最重要的是，她有些五音不全，不是很适应这种场合。 甚至不能说不适应。 是有些生理性排斥这种场合。 她可以安静的做个听众。 却无法从容地做灯光下的主角。 “屏幕上写着这首离离唱。” 张静给她指了指电视上晃悠着飘过的弹幕。 “下首歌，离妹妹唱。” “大家鼓掌欢迎：）” “……” “我点的，妹妹别紧张。”周之航往她坐的方向移了两步，笑眯眯道，“我们可以合唱。” “一首歌而已，总不至于这个面子都不愿意给。”徐冰娇俏的声音同时响起，“你说是吧，温老师？” “毕竟，你看起来，可不像不合群的人。” “……” 温离硬生生的忍住心中升起的不适，想要出声再次拒绝。 她不喜欢唱歌。 更不喜欢当众唱歌。 而且，不唱歌就是不合群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定义。 只是尽管思绪万千。 可话音再次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不想唱。 可她也不会拒绝。 “话筒给我。” 有个黑影往前迈了几步，把她和身后的几人隔开。 温离呼吸一滞，不自觉的往他的方向看去。 他一袭黑衣，却再次带来了光明。 温离把话筒抵到他手里。 冰冷的指尖无意识的擦过他的腕骨。 她不自然抿抿唇角，小声说了句“谢谢。” 辛一无所谓地坐了下来，冲着她的方向摇摇头。 与此同时，他稍稍定睛，便瞬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少女眸子里思绪万千，布满真诚。 她道谢的样子有些呆，却在他僵硬糟糕的心底的角落僻出一了丝柔软。 “没有关系。”辛一看着她，郑重其事。 温离轻抒一口气，率先挪离了视线。 不多时，有道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吵闹的背景下缓缓响起。 偌大的客厅里，悠悠回荡着的歌声舒缓而澄清。 空气瞬时安静。 大家都默契的把施展空间给了今天的主角。 辛一握着话筒，眉眼舒松。 他没有刻意的转换音调。 但尽管如此。 他唱歌的声音却和平时讲话，有着巨大的不同。 好像，此刻的他，更温柔一些。 温离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 看见有一行行的字幕在其中展开、变幻。 前奏过去。 是首中文歌。 《大雾》。 张一乔。 “我喜欢你却不想让你知道，一个人偷偷盖了一座城堡。” “……” “大雾四起，偷偷藏匿，我在无人处爱你。” “……” “穿过风雨，小心翼翼，害怕惊扰你。” …… 他窝在沙发里，眼眸微敛，神情淡然。 黝黑的眸子写满了漫不经心的味道。 一首网络热歌唱完，在场的几人先是吸了一口气。 接着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和欢呼声接连响起。 -- 第62页 金明最先反应过来：“老大，你别说，这声音，这故事感，我要是个女的，我都要嫁给你。” “可以啊一哥，你这禁欲系竟然能把这小众情歌都唱出深情的味道，了不起。” “服气……” “弟弟，你哥我造了什么孽，好好的表现机会，硬是给你做了嫁衣。” “……” “唱歌还堵不上你的嘴。”辛一把话筒递给周之航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转移话题，“我家的钥匙没收了。” 周之航：“？” 我的大佬弟弟。 你是怎么做到把这两个话题如此自然的关联起来的。 辛一刻意忽略了他疑惑不满的眼神。 抬手开了瓶酒，无所谓的抵到唇间，抿了一口。 温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气混着酒气。 心里悄悄感慨。 看来今晚，他心情不是很好。 醉醺醺的林雨也有些缓过了劲来。 他慢悠悠的起身，朝着餐桌的方向走了两步。 抵达目的地后，晕头撞向的大声笑：“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给我们一哥……切蛋糕。” 张静见状也走上前去，撑住他摇摆着的身体。 “离离买了蛋糕，让她来拆吧。” 林雨愣了下，呼着酒气，说话也没了谱：“可是，冰姐也买了蛋糕。” “以前……一哥吃的都是冰姐买的蛋糕。” 张静倒也不气，她冷飕飕的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之后，状作无意的把自己支撑着他的身子移开。 笑里藏刀。 “林雨，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给穆哥开了个预收。 换了个新封面。 另外，希望我明天可以更个大肥章！ 第27章 林雨“啊”了一声。 一脸痛苦的赖在地上，动也不动。 “猪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是静静，你再不扶我，你就会知道你男朋友是怎么死了的。” 面无表情的张静：“……” 男朋友死了没关系。 只要我嗑的CP大团圆就好。 温离飘忽的思绪已然回笼，她俯身把手里捧着的玻璃杯搁置到面前的方桌上，下意识地小声开口：“静静，就拆冰姐的吧，我带来的那个蛋糕，好像已经变形了。” 张静直接原地走回来，对身后鬼哭狼嚎的男人置之不理。 她重新坐到温离身边：“都行，我没意见。” 辛一立在桌边，他稍稍挑眉，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我不吃蛋糕。” 温离看着他纤长的食指不停在旁侧的椅栏上轻敲着，不由干巴巴的叹了口气。 至少也要吃一点吧。 即使不吃我买的，也没关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动静，辛一停止自己的动作，微微俯身，凑她近了一些。 “你想吃？” 他声音很低，搅的当事人心头一颤。 温离分明觉得，此刻的情境更像是在这宽广招摇的世界里，有人短暂的为她开辟出一小块私密的天地。 她下意识的点点头，讷讷回答：“有点想吃。” 只是还没有等到辛一的下一步动作，旁边的徐冰就用柔和的声音先一步回答。 “破个例吧，辛一，我也想吃。” “就是啊老大，生日一年就这一次，好歹也要意思一下。” “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拆拆拆，两个蛋糕都拆了 ，给我弟弟过大寿！” “……” 辛一轻扯了下唇角，弯腰灌了口面前的冰水，无所谓地妥协：“拆了吧。” 温离看着大家很快都围上前去帮忙把蛋糕移过来。 两个包装盒同时被拆开，蜡烛象征性的在上面插了几根。 霎时，顶灯关闭，主角被推到蛋糕前，戴上生日帽，强行许愿。 温离看着在昏暗房间里的男人的侧脸，轻扬了下唇角。 这是她第一次陪他过生日。 尽管是借着朋友的名义。 也尽管这一整个晚上。 她思绪万千，心情也不停在跌宕起伏。 可她实实在在的在陪她过生日。 “离离，你过来一下。” 张静站在阳台的方向，冲着她小幅度的招了下手，“我和你说点事。” 温离点点头，捧着自己的蛋糕，好奇地走上前去。 “怎么啦？”她低声问。 张静神秘兮兮地看了她一眼：“要表白吗？这大好的时机，我们很有胜率。” 温离凝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是，短暂的思考过后，她还是应激反应式的摇了摇头。 “不了。” 张静：“还挺抢手的，真的不吗？” 温离：“还是先不了，我还没想明白。” “……” 张静也没有再劝她，只是惋惜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顶：“行吧，反正不管怎么样，姐都支持你。” …… 两个人又站在阳台闲聊了一会儿，温离电话响起。 她和一旁示意自己先进屋的张静打了个招呼，按下接通。 “姑姑，我在你家楼下！” 温以喃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瞬时传了出来。 “我好想你。” -- 第63页 温离歪着头笑笑，安抚她：“姑姑马上就忙完下去。” 明天是周末，也是之前约定好了要回老宅的日子。 只是今天要忙到很晚，温穆不放心她开车，就拖家带口的来接自己。 “离离不着急，我们在车里等你。”随颜帆把手机从温以喃手里接了过去，又认真的叮嘱了两句。 “等会让你哥上楼，帮你提行李。” 突然被cue到的温穆：“？” “又不是搬家，提什么行李……” “要你提你就提。” “额，知道了。” “爸爸，你好怂啊，哈哈哈……” 温离：“……” 她幸灾乐祸的跟着笑了一下。 之后回忆起自己前两天给她家小鬼买的巨型玩偶，“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辛苦我狗哥啦。” “……” 挂完电话，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11点整。 距离今天过完，还有一个小时。 也该走了。 她收拾好身旁的垃圾，转身，拉开阳台的透明玻璃门。 不只是不是玻璃太厚的缘故，刚才门关着的时候，隔音效果很好，她在阳台上站着的半个小时，对于屋里的热烈和喧闹，一个字都不曾听到。 如今“遮光罩”去除，她迈入现实，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温离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问了下离她最近的金明：“发生什么事了吗？” “冰姐表白啦！”他兴奋的回她。 似乎觉得自己的答案不够具体，他又补充了两句。 “为爱背井离乡，为爱过海飘洋。” “当着大伙的面，坦坦荡荡的表达自己的爱意，任谁不说一句佳偶天成呢……” 温离呼吸一顿，她大致扫视了下此刻室内的场景，他话题里的两个主人公都不在。 “他们去卧室了……” 金玲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睛，帮她解惑。 “温老师，我好惨啊……我的男神被别人表白了，我的亲哥还坐在那里笑，你说他眼里是不是根本没有我这个妹妹……” 温离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个字安慰起。 倒是一旁的金明终于良心回笼，手忙脚乱的递了张纸巾给她：“你也别太伤心了妹儿，毕竟你这一身休闲运动装，实在是不符合我们老大的喜好。” “那……那我也可以踩高跟鞋……穿连衣裙……烫卷发啊……” 金明无奈：“这不是来不及了吗？” 金玲：“呜呜呜，温老师，你说他们两个现在在卧室干什么啊？”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 温离把她垂落在额角的头发撩至耳后，轻声开口：“肯定不是在睡觉。” 金玲：“？” 她挂在脸上的泪珠瞬间停止移动，“温老师，你好幽默啊……” “……” 温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若无其事地笑笑：“幽默的温老师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大家玩的开心。” 才反应过来的张静往门口迈了几步，她扯扯她的衣袖，忐忑的叫了声“离离。” “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温离收住往外的步伐，平静地冲她勾了勾唇角，“玩的开心，静姐。” * 谈话结束，辛一递了张纸巾给卧室阳台上的徐冰。 他倚在门框上，指尖夹着根烟，给出了今晚最长的一句话。 “之前是我没有把握好界限，才给了你不好的误解，今天话说清楚了，我只能用抱歉来总结。” “是我不行，还是所有人都不行？”徐冰没看他，将干燥完整的纸巾撕成一粒粒完整的碎屑。 “辛一，我问你，温离行吗？” 似乎是对她问出口的话没有防备，辛一捏在手里的香烟瞬间被折断。 他轻咳一声，正准备回答。 霎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声。 “弟弟，谈完了吗？” 周之航探了半个头进来，冲着阳台的方向笑眯眯道：“虽然我现在的行为不太礼貌，但是我必须打断一下。老太太找，电话都快给我打爆了。” 辛一“嗯”了一声，往门口走。 本来他是和姥姥约好了今晚视频的，但是事情发生的突然，还没来得及提前支会她一声。 客厅里依旧很热闹。 唱歌的唱歌，游戏的游戏。 辛一走到门口，接过手机，才发现上面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你确定电话给你打爆了？” 周之航拽过他的衣服，笑嘻嘻把他拉到门口的方向，“老太太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的小狐狸在20分钟前，跑了。” 辛一下意识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挂着的眼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跑了是什么意思？” “走了。” “周之航。”他敛了神情，语气严肃，“你今晚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是把钥匙给了徐冰，又在她表白的时候带头起哄，现在这个时候，又马后炮地来提醒他温离走了。 走了…… 想到这里，辛一睨了他一眼。 “待会我再和你算账。” * 温离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恰巧碰到温穆从电梯里出来。 -- 第64页 见状，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眼，走廊里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也没有任何异样。 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她原地抒了一口气。 温穆走上前，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去哪了？” “邻居家。”温离看着自己手里的包，没有瞒他，“有人过生日，就去热闹热闹。” “那还挺巧。” 温穆不太在意地笑笑，随着她开门的动作进了屋。 客厅里的窗户没有关，细细簌簌的冷风将窗帘吹的蜿蜒摇动。 温穆走上前去，关上敞开的百叶窗。 “多收拾几件衣服。”他转过身来，朝着卧室里的身影道，“陪爸妈在老宅多住几天。” “好。”温离很快应了声。 她手下动作未停，把自己需要随身携带的物品归置到行李箱里，又走到空余的另外一个房间把代购来的玩偶搬出来。 “喃喃的礼物，辛苦你啦哥。”温离冲他笑笑。 只是，除了刻意勾起的弧度，温穆从她脸上找不到其他多余的表情。 “你失恋啦？”温穆没头没尾地问。 “啊？嗯？……”温离瞪他一眼。 “我单身！” “单身就好，不然明天爸妈给你组织的酒会，看起来就会像骗婚。”温穆一手接过她身旁的行李箱，又用空余的另一只胳臂挂起玩偶身上的透明挂绳，调侃道，“这次二老可是花了大心思的。” “听你嫂子说，圈子里的优质单身男青年最近都陆陆续续接到了他们的邀请。” 温离：“……” 她真的不是很需要。 * “哥，我能拒绝吗？” 温离趁着等电梯的空隙和身旁的男人打着商量，“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明天我们就一家人简单的吃个饭，不行吗？” 温穆转眸，懒散地应她：“可能不太行。” “毕竟你已经要毕业了，有些场合，终究需要学着去面对的。” “那我觉得我还挺小的。” “嗯，奔三了，的确挺小。” “……” “知道了。”温离有气无力地回复。 “不逗你了，”温穆看着自家妹妹越垂越低的头颅，好笑地踢了踢她的脚尖，“宾客名单是你嫂子帮忙定的，听她说上面都是一些你比较熟悉的朋友，没有外人。” “真的吗？”温·社恐·离瞬间雨过天晴，“那到时候嫂子能不能陪着我啊哥？” “不能。”温穆毫不含蓄的拒绝。 温离：“……” 温穆：“但是有个你特别熟悉的人会去，可以让他陪着你。” 温离：“谁啊？” 温穆轻笑着，瞥了眼不远处楼梯间的点点猩红。 漫不经心又格外响亮的补充，“林京。” 温离顿了下，一时无语。 我怀疑你想让我相亲，但是我没有证据。 温穆看她没有反应，继续提醒道，“不行吗？你的高中学长，连我们爸妈都见过了。” “……” 温离：“行。” --------------------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是短小的一天。 哭了：（ 第28章 说了“行”的温离在上车之后，还是觉得有点不行。 她抱着喃宝倚在后座，随颜帆则坐在副驾驶陪温穆开车。 温离心不在焉的思考着明天的事。 她和林京并不算特别熟，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个时刻，她却鬼迷心窍的答了“行”。 行的意思就是默认，是可以。 明明她不是这么想的。 温离晃晃脑袋。 思绪恍惚之中，回忆起。 大概是。 刚刚，她瞥到了楼梯间的那个黑影。 安静也冷漠。 …… 随颜帆侧过身子看了后排抱在一起的两人一眼，之后，她冲一脸笑意的小鬼眨了眨眼睛，按照原计划不动神色的和温离搭话。 “离离今晚要不要和我睡啊？” 温以喃兴奋的抢先回答：“要要要，我，姑姑，妈妈一起睡，你们都睡我的房间吧。” “公主房，就是要睡公主的。” 驾驶员温穆：“？” 温离没有多想，很快答应了。 她并不是第一次和小鬼睡在一起，况且今晚，她的确也不是很想一个人待着。 温以喃见状更开心了，她抱着一旁的温离亲了一口，声音很大，“姑姑，你喜欢我吗？” 温离对她天马行空的问题虽疑惑，但还是好笑道：“喜欢，最喜欢。” “喜欢你就要大声说出来，”小鬼神秘地眨眨眼睛，又瞬间变了脸色，委屈兮兮地控诉，“你不说出来，我就会以为你不喜欢我的，因为你都好久没回家了。” “我每个周六都在院子里的池塘边等你，但都等不到，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我了，才不回家。” 温离瞬间变得愧疚起来，她上道的回亲了一口小鬼的脸，真诚道歉，“姑姑以后会经常回家的，也会经常告诉公主，姑姑喜欢她。” 温以喃：“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记得要经常哟，要勇敢表达。” “……” 看穿了一切的随颜帆一时无语。 虽然是为了转移你姑姑的注意力。 -- 第65页 但，戏还是有点过了，我的公主。 …… 深夜的延陵市中心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温穆按照导航把车子开到郊区的一片空地。 温离在小鬼的拖拽下疑惑地下了车。 她认真的打量了一眼之后才发觉，现在不是在回老宅的路上。 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有一条曲折漫长同时也陌生的的大道，大道将郊区里的整片树林切割成两个部分。 其中一个部分直向一条辽远狭长的河流伸进。 温离愣了一瞬有些反应过来了，今晚，难道这“安热”河畔上，是有烟火表演吗？ 正当她想要向身旁的狗哥求证时，空中闪现出一朵金黄色的花朵。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 不多时，有不断的烟火绽放的声音接连响起。 此起彼伏，交响呼应。 随之。 花朵含苞、盛放、蔓延……变幻出很多种形状和颜色。 铺满天空。 温以喃：“姑姑生日快乐！” 随颜帆：“离离生日快乐！” 温穆：“生日快乐。” “……” 温离心头一紧，亲眼见证着整齐排列着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聚拢。 河面上开始升腾起五彩斑斓的矩形火光。 刹那间，火光炸裂。 形状变幻，颜色交织。 幻化成她的名字。 “离离生日快乐。” 今天既不是元旦，也不是新年。 但在这平凡的一天里，在这寒冷的冬夜，却绽放着独属于她的大片的明亮的绚烂的烟火。 温离从小就喜欢这种场景，但很少见证。 加上延陵市有政策，放烟花是需要提前备案的。 她觉得没有必要，就没有提过。 可如今。 还是有人热烈的爱她。 给她无比坦荡的惊喜和勇气。 “姑姑，我好爱你。” “我也是。” “……” * 温离躺在床上，和随颜帆随意的聊着天。 庭院里的微风一阵阵拂过，摇晃起窗帘。 她盯着此刻的场景，觉得就很像她今天的心情。 过山车似的。 动荡飘摇。 随颜帆侧身，离她近了一些，“离离，你准备放弃他了吗？” 温离移开视线，转过头，说了句“我不知道。” 她没有争取过，好像就也谈不上放弃。 隔了会儿，随颜帆说：“其实你住的房子是你哥废了心思帮你找的，他说近水楼台，我们离离就应该什么想要的东西都得到。” 温离呼吸一滞，觉得有些眼热：“但他都不和我说，我还以为只是巧合，还以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很喜欢我。” “他很爱你。”随颜帆挪近一点，轻拍她的肩，“我们都很爱你，离离。所以，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论是什么，我们都会做你的后盾，给你兜底。” 很多年前，她就听温穆说过，他的妹妹有个很喜欢的男孩子。 为了他好好学习，为了他去陌生的城市。 只是小姑娘长大了，把这当秘密，不倾诉，不求助，也不争取。 他心疼，却只能看着。 ……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温离说，“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可同时也有很多拧巴的原则。我很矛盾，有时候理智大于情感，有时候，情感战胜理智。” 所以很多个瞬间，她不知道对错，也不知道怎么做选择。 假如她表白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在一起。 可是在一起之后呢？ 她的心太拧巴了。 在一起之后，应该也总想着。 此刻的幸福，是不是他施舍给我的。 随颜帆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的自己。 于是她伸手，把衣袖撩开，把胳臂上的墨绿色的印记展示给温离看。 “高中毕业那年，我去纹了你哥的名字。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是思考着我有点想做这件事，想把他刻在身上。” “于是，在当下的时刻，我想做就做了。” “所以离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先对自己好一些，跟着心走。至于，事后会不会后悔，那就是之后再去考虑的事。” “那我试一试吧。”温离说，“先简单的试一试。” 随颜帆欣慰地嗯了一声，开启了今晚的最后一个话题。 “离离，你笑一笑。” 温离乖乖照做。 随颜帆：“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有酒窝，酒窝里有颗小痣。” 温离“啊”了一声，满脸疑惑。 “这颗痣是不好的意思吗？” 好像她哥也有。 随颜帆：“不是，算命的人说，酒窝里长痣的人，这一生都能顺遂平安，万事胜意。” 所以离离。 不要怕。 这世间万物，你皆能得偿所愿。 * 同一时间，繁华里1222。 待墙上的钟表走到凌晨2点的时候，聚会结束，大家意犹未尽的回了家。 辛一把人送走后，便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他从水汽氤氲的浴室走出来，之后便一脸倦意地躺在床上。 他床头窝着只米努特矮脚猫，12点整的时候，猫舍老板闪送过来的。 -- 第66页 纯白色的皮毛，墨绿色的眼睛，腿短，下巴圆。 浑身上下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在它扁而润的右脸，长着一小粒斑点。 但就是这不起眼的斑点，却能够让他挑剔的视线在惹人眼花缭乱的猫舍里瞬间定格。 这小家伙并不认生。 仅仅相处了两个小时便已经能在他硬挺的胸膛上胡乱的蹭。 似乎看他没有反应，小猫又加大了动作，瞬时，他上衣衣襟的领扣就已经被它咬掉了半边，白色的丝线刹那间断裂，随之裸露在空气里的便是他还沾着水珠的肌肉。 视线再往下，在他紧l致的腰腹处，印着一小块老旧的伤疤。 辛一轻叹一声，抬手提起小猫的后颈移到跟前。 奶白色的小短腿弱弱哀叫一声，表示认怂。 他眼皮轻垂，放缓了动作。 “乖一点。” 辛一又轻碰了两下它的头顶。 须臾过后，他翻出手机。 修长的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敲打。 【生日快乐。】一一删除。 【明天回来吗？】删除。 【今晚的事，其实……】删除。 【我想送你个礼物。】删除。 【温离，你，】删除。 …… 周之航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一脸颓丧的站在卧室阳台上抽烟的场景。 “见到人了吗？”他俯身抱起地毯上窝着的小奶猫，吊儿郎当的朝不远处的身影问，“弟弟，这猫，难道是要送给离妹妹的求爱礼物？” 辛一掐灭指尖的香烟，睨他一眼，答非所问：“今晚的账，也是时候算一下了。” 周之航：“……” 他放下怀里的宝贝，走到辛一的身边，也大大咧咧的跟着点了根烟。 “顺路去接的，停车的时候，她不想等，问我有没有你家的钥匙，有的话她就先自己上来，我摸了下兜，刚好有，就给了。” 周之航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神情，“君子成人之美，中华传统美德。” “呵”，辛一轻笑了声，倚着阳台栏杆，没有再应答。 “……” “见到了吗？”周之航不死心，继续追问，“难道是把你拒之门外了？” “这么一看，近水楼台也不能先得月啊……” “竟然，还有我们一一失手的时候。” 辛一依旧没有理他。 脑子里乱糟糟的在过电影。 只是这个瞬间，他必须承认。 他也说对了一些。 虽然不是求爱。 但，这只小奶猫是在他计划内的。 是要在凌晨12点。 送给温离的生日礼物。 -------------------- 作者有话要说：小奶猫，大些加粗的重点。 第29章 辛一想起一周前的事。 那天晚上他在小区楼下碰到花坛边的温离。 夜色氤氲，他站在暗处，看到温离背着个相机安静地蹲在那里。 不远处是一对小情侣在亲密依偎着的场景。 当时，女孩的身侧跟着一只奶白色的小猫，时不时转着圆滚滚的眼睛兴奋地叫一声。 它每叫一声，温离就小幅度地抖下肩膀，看起来有些欣喜。 是喜欢吗？想要？ 毕竟已经过了很久，她还是没有移离位置。 辛一就是在那个瞬间突然意识到，最近他放在温离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想离她近一点。 想贪心。 想试试。 尤其是在知道了她生日和自己只差一天的时候，他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对于这样普遍的毫无规律的巧合，他竟然想当成冥冥之中的旨意。 次日走进猫舍前，他特意在朋友圈找了张温离为数不多的自拍，他认认真真的看了眼她的脸，准备挑选一只和她神态最像的猫咪。 他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也没有起过这样的心思。 只是那个时刻，他跟着直觉走了一次。 刚才冲动的追出去，是第二次。 只跟着直觉走，把理性和利弊置之不顾的第二次。 只是出门之后，他就陷入了长久的迷茫。 敲开她的门之后要说什么呢？ 解释？ 解释什么？ 为什么要解释？ 他有资格和身份解释吗？ 踌躇了很久，他还是没有敲开那散门。 往黑暗的楼梯间走了几步，他燃了一根烟。 最近这几年，烟瘾越来越大。 云雾吞吐的时刻，他才能短暂的做一会儿自己。 香烟慢慢燃尽，理智逐渐恢复。 他在一阵静谧中，听到了“林京”的名字。 他和林京不算熟，却也记得那年高考他们的名字上下陈列在一起。 而如今。 众人皆能生活在云端里，他却不能。 要不，还是，算了吧。 虽相处不久，但他知道她家境优渥，为人善煦，犹如璞玉浑金一样。 碧空、星辰、清海，柔月…… 和她匹配一起的物象都该是空谷白驹。 而他呢？ 泥潭挣扎，难以自暇。 …… 回到现实中。 十分钟前看到的东西也还印在脑海里。 彩色照片上，烟花绚烂中，是她潋滟精湛的脸。 -- 第67页 朋友圈动态上显示。 温离。 30分钟前。 “今晚的星空都在祝我生日快乐，开心，兴奋，许愿国泰民安。” …… 他掐了掐指尖。 只觉难以平静。 * 次日十点。 温离在周静初的督促下换上了适合宴会的礼服，她化了点淡妆，和随颜帆一起去了给她办生日宴会的酒店。 车上，她低着头给张静回信息。 【谢谢静静，今天家里人在“凯悦”给我过生日，你有时间来玩吗？：）】张静那边回的很快。 说她今天有事，礼物下周给她补，祝她玩的开心。 温离笑笑，回了个OK的表情包，对面礼尚往来，也回了她一个表情包。只是她好像点错了，有些文不对题。 因为张静回的是一只原地转圈的兔子，兔子上面还飘着一行字。 “掐指一算，少女今日有桃花呦。” 温离笑笑，没有在意。恰巧这时，酒店到了，她把手机随手塞进包包里。 门口来来往往很多人，碰到几张不太熟悉的面孔，她在随颜帆的指引下扯着唇角和人寒暄几句。 除了她们两个，家里其余的人都已经提前到了目的地，在招待宾客。温离今天的状态还算自然，因为她提前看了邀请名单，除了一些亲戚，都是她的发小、朋友。 陌生人不多，她这个社恐还能勉强应付。 “只是简单的吃个饭，没有发言环节，也不用社交。”随颜帆拉着她的胳膊一路给她宽心，“之前也想着不办，但是考虑到你马上毕业了，也要慢慢适应这些场合。” 温离小声回应，“我知道的嫂子，反正我就躲在你身后，要是你忙，我就躲在喃喃身后。” 随颜帆顿觉好笑，捏了捏她的手指。 温离一向不喜欢太热闹，尤其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把她当主角的时候，她浑身都会僵硬。 对于她的这隐秘的心理，家里人都知道。 知道也理解。 因此从小到大，她的信息都会被保护的很严密。 * 生日会是在凯悦酒店的49楼宴会厅举行的。 空间很大，一条长长的走廊把整个一层一分为二。 临近电梯左侧的是一个用实木板单独隔离起来的矩形包厢，顺着包厢往里走，就是今天的生日厅。 全景落地玻璃窗，水晶吊灯，鲜花台，甜品区……华丽又不失典雅大气。 “你哥设计的。” 随颜帆边带着她往里走，边给她介绍现场的布局，“不到40个宾客，6桌，空间还很宽裕。” 温离“嗯”了一声，是她喜欢的风格。 话音落下，温离眼睛瞬间眯起。 因为不远处的主桌坐着的除了她的爸妈，还有冯以寒，她的摄影启蒙老师。 她唇角动了动，实在是有些惊喜。 有多久没见过了？ 好像是3年？4年？ 自从她高中毕业，老师选择世界周游，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注意到她的动静，大家目光统一停滞，温离暂时收起心思，眼睫微动，强忍着不适和大家淡然的打招呼。 温穆起身，走过来，挡住身后打量的目光，在两人面前站定。 “去玩儿吧，今天就做你觉得舒服的事。” 他目光难得有着外露的温柔，让温离有了些底气。 温离：“谢谢狗哥。” 温穆：“？” * “寒哥，你真的不走了吗？”温离拽着冯以寒的衣袖，兴奋地问来问去，“你要是不走的话，能不能去我们公司，我护着你。” 冯以寒实在好笑：“你先护好你自己。” “……” 温离有些心虚。 她只是单纯的想让他留下来而已。 “年前不走，但是明年3月，我会去银托里尼。”冯以寒翻出手机里的资料给她看，“届时，我和尤征会把这几年遇到的有意思的摄影师都集合在那里，到时候我们会全世界免费招生，为热爱摄影的小朋友们做一个为期两年的理论加实践的课程培训。” “那肯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温离真诚夸奖，“毕竟你的技术再加上尤哥的技术，天下无双，无人能及。” “就你会说。”冯以寒不接她的茬儿，反而聊起了别的话题，“这次的活动最大的赞助商是你哥，所以作为我们赞助商的妹妹，这次回国，除了要给你过生日，我还想问问你，离离有计划出国吗？跟着寒哥学拍摄人像，教你点新东西。” 温离对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有些没有防备。 她启唇，一时无语。 有些想同意，也有些想拒绝。 两年，出国，学人像。 这些词组织到一起，她承认，有些诱惑力。 冯以寒见她为难，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说3月之前，给他个答案就行。 ……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冯以寒把礼物给她，提前退场。 他走后，温离没有再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在宴会开始之前，她被身旁高椅凳上坐着的小奶娃拖了出去。 “姑姑，你就站在外边等我吧，我自己去上洗手间就可以。” 温离点点头，把包里的纸巾放到她的手心。 -- 第68页 洗手间的不远处是单独隔出来的休息室，她往前走了几步，计划着脱掉高跟鞋，舒缓一下。 走到门口时，忽然从里面传出来一阵交谈的声音。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容易，为了拉投资，得在金主面前点头哈腰的，刚才你看到了吗，’竹林间’的那个，当着大家伙的面，一杯接一杯的酒往嘴里灌，跟喝水似的。” “刚送菜的时候，我也见了，小伙子长的跟明星一样，结果还不是一样的待遇。当时我还听那个大老板嘲讽他，说什么农业电商没有一点前景，他们这小公司竟然还敢想着以后上市，做白日梦呢……” “哎，说话真是太难听了。” “……” 两个人一起感叹起来。 温离停下脚步，没有推门进去。 她不知道她们话题里的对象是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但是她必须承认，听到这些话的瞬间，她有着巨大的不适。 这世上从不缺有钱人，也不缺投资商，但有钱的投资商也分三六九等。 有些投资商有眼光，有魄力，惜才，真诚，为人和善。 即使项目不符合预期，也能做到礼貌适度的回绝。 而还有一类，披着智者的外衣。虚伪，善妒，喜欢把别人的梦想踩在脚下，捏碎在手里。 这类人，不仅见不得别人好过，还喜欢看人卑微乞怜的样子。 好像每到那个时候。 他都在心里生出一种高人一筹的隐秘的舒l爽感。 温离正思考着要不要找温穆要一份“竹林间”的顾客名单，忽然就被身旁的温以喃扯住了衣角。 “姑姑，我们回去吧。” 温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之后眼神一动，有了主意。 * “嘭，嘭”两声之后，竹林间的门被打开。 温离牵着温以喃的手缓慢镇定的走了进去。 她潋滟的目光在饭桌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最角落的位置。 在包厢昏暗的灯光下，立着一个安静的男人。 他坐姿笔挺，面色冷峻，一身深灰色西装利落有致。 透明的酒杯被他攥在手里，与之相呼应的的是他额角间，两颊处的几片通红。 满屋子的酒气让温离回神。 “姑姑，我们好像走错房间了。”温以喃奶声奶气的适时开口，“爸爸说是在49楼最大的宴会厅给你过生日，这里太小了。” “两位是？”主座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讪笑着开口问。 据他所知，今天在49楼宴会厅过生日的只有那一家人。 而传闻中的那家人低调、神秘，但不容小觑。 “爷爷你好，我爸爸叫温穆，我们走错房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温以喃小大人似的，有礼貌的解答他的疑惑。 只是，被迫接受道歉的投资商方立并没有开心起来。 他虽然已经秃顶，但今年才刚满三十。 和她爸爸差不多的年纪。 “没，没关系。”方立斟酌了一下，继续笑着开口，“我和你爸爸认识。” “额：）”。 温以喃冲他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 适时，温离拉着她的手给众人点头，示意她们先出去。 温以喃却突然兴奋，松开她的衣袖，朝角落的方向跑去，“小叔，你怎么坐在这里，你是不是也走错房间了啊？” 坐在角落里的辛一唇角动了动，他虽疑惑，却还是配合她演戏，“没有走错。” 温以喃不太在意地说了声“好吧”，之后，她话锋一转，语气严肃，“那你怎么满身酒气？爸爸说你胃不好，不能喝酒！你忘了，上次灌你酒的那个坏爷爷，都被爸爸搞破产了。” 温离：“……” 投资商：“？” 温离硬顶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往前迈了几步，她毫无歉意的冲着饭桌上的众人笑，“小叔是在谈生意，没人敢灌他酒的。” “是是是，我们和你小叔谈点生意，马上就谈完了。”方立心里一惊，迅速附和。 之后，他擦擦鬓角间的汗，冲着温以喃和气的问，“小朋友，这是你亲小叔吗？之前好像没有听他提过。” 温以喃丝毫不心虚：“亲的！但我小叔一向低调，还希望你们保守秘密。” “没问题，小朋友放心。” “叔叔嘴严的很，绝对不会有第3，4……7个人知道。” “这是叔叔的名片，可以转交给你爸爸吗？” “……” * 从包厢出来后回到座位上的温离一身冷汗。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点不适应，但好像……也有点爽。 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也不知道他出来了没有。 回忆起他刚才的神情，温离有些心虚。 但是，心虚只有短暂的2秒。 2秒之后，她回忆起温穆今天交代给她的话。 今天，她最大。 可以做任何她觉得舒服的事。 “我们喃宝刚才好棒，”温离盛了勺蛋羹给身旁的温以喃，真诚夸奖她，“竟然一眼就认出我们要找的对象了。” 进包厢前，她给温以喃看了辛一的照片，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破釜沉舟的带她走了进去。 没想到，赌对了。 -- 第69页 里面被灌酒的就是辛一。 “叔叔长的帅，”温以喃眯着眼睛用气声回她。 小朋友嘴里咬着蛋羹，继续开口说出的话就有些含糊，“我会帮你保密哟，姑姑，因为你今天也很棒。” 温离：“……” 宴会结束后，温离和爸妈一起站在门口礼送宾客。 到了最后一桌时，林京站了起来。 他手里捧着个盒子走到温离面前，“生日礼物。” 是个黑色的方形盒子，上面印着某一知名品牌相机的logo，温离觉得他们的关系没到送这么贵重礼物的程度，迟疑道：“您留着自己用吧，林老师。” 林京笑道，“穆哥开的工资还算可以，所以，林老师家里有用不完的相机。” “……” 温离没再推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只是心里思考着，改天要送个礼物还回去。 林京摇摇头，“又大一岁了，温离，新的一年，一切顺利。” 他的语气很真诚，温离也不敷衍，“您也是，一切顺利。” 他没继续找话题，和温父温母打过招呼后和她告别走了出去。 * 因为生日宴会的事忙了一整天，坐在回程车上的温离只想赶快回去躺尸。 车子开到别墅门口时，已经是下午6点了。 12月的延陵白昼很短。 将圆未圆的明月，此刻已然升到高空。 瞬时，一片透明的灰云笼罩在远处的半山腰，清明澄澈。 云雾朦胧，如同坠入梦境。 温离刹时清醒，疲惫尽消。 她拆开身侧林京新送的相机，想要记录下这些时刻。 没有管身后唤她回家的温穆的身影，下了车之后，捧着相机的温离跟着一轮移动的残月，越走越远。 * 周之航下车的时候，辛一正端坐在石阶上闭眼冥想，见他神态恍惚而冷倦，周之航好笑地伸腿踢了踢他的脚。 “弟弟，你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辛一懒散地睁眼，把鞋子挪的远了一些，不吱声，继续沉思。 见他不说，周之航接着开口。 “离妹妹家的别墅离这5公里远，要是你坐这都能见到她，我跟你姓。” 今天，周之航本来好好的在家休息，结果这小子一个电话把他叫到了自己应酬的酒店，说喝醉了，找司机。 只是，他这个随叫随到的司机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他就如同一个人型机器，按照醉酒了的乘客的胡乱指示把车开到了这里。 到目的地后，周之航清醒了，倚在车边，好整以暇地盯着辛一。 这方圆十公里，只有一幢别墅，独立而栖。 他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心思，但弯弯唇角，不打算再追问。 辛一敛眸，见他一脸笑意的盯着自己，不由生出几分烦闷。 他继续闭眼，没有出声。 心里却在想今天包厢里的场景。 温离走后，桌上的一众人瞬时改了态度，点头哈腰的要给他敬酒，说之前是有眼不识泰山。 回归现实。 他倦惫地翻翻西服口袋里塞满了的名片，一时恍惚。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感谢？ 解释？ 说祝福语？ …… “我艹，”周之航冷不丁出声，打断了辛一的思绪。 “我好像真的要跟你姓了。” 他拖着长音，不可思议的语气成功让垂眸的男人抬了头。 他睁眼，随着周之航的视线，往不远处看去。 在昏黄的黯淡的暮色之中，辛一一眼认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的温离，她一身浅绿的长款大衣，杏色的高跟鞋，在细白的脚踝处隐约可见一小截飘逸的礼服裙摆。 杏眼红唇，长卷发，边缓慢走路，边摆弄相机。 “离妹妹，这里。”身旁的人兴奋出声，再次扰乱了他的思绪。 温离留意到山脚石阶上的动静，投来视线。 她有些震惊。 没有听错，真的有人叫她，还是她认识的人，在这荒山野岭。 她收起思绪，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你们怎么在这儿？” 周之航指了指石阶上蹲坐着的男人，“陪我弟弟来旅游。” “……” 温离只当他们是在户外探险，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我家离这里不远，你们旅游累的话，可以过去歇歇。” 周之航：“醉鬼也能去吗？你爸妈会不会给他赶出去。” “不会。”温离垂眸，自然地扫视了一眼因为坐着难得矮她半截的男人，语气真诚：“只不过，喝醉了的话应该早点回家休息。” 这里归属南郊，最早的时候是一片空地，他们搬过来之后，温穆做主，在保留原有的苍凉感的基础上，对这宽阔的空地进行了简单的休砌。 山、水、池塘、花园、丛林……再往深处走，都能寻到。 因此这几年，闻声而来的探险旅游的人并不算少。 …… 周之航一时无语。 他强忍住心中叫嚣着的想要留下来看戏的欲望，指了指远处的三角凉亭。 “温老师陪这醉鬼聊会吧，我去抽根烟。” 周之航走后，温离卷起衣襟，也原地坐了下来。 -- 第70页 她刻意忽略这两天跌宕起伏的心情，自然和身旁的人搭话。 “今天，合作的事，顺利吗？” 辛一点点头，神色舒柔。 “还算顺利。” 温离“额”了一声，不知道该继续找什么话题。 她摸了摸脖颈上悬挂着的相机，又拢了拢衣袖。 夜色很美，天气微凉。 河流不息，山野荡漾。 她安静的坐在这里，回忆起，自己曾在沸腾人海中为一轮明月辟出一片空地。 …… “温离。” 须臾过后，身侧的男人撑着身体，轻轻喊了她一句。 而后，声音暗哑的补充：“我没醉。” 温离收住动作，拉回思绪，转头看他。 昏暗中，她勉强能看清他的五官，可饶是如此，她却能清晰一点点在心里刻画出他此刻的样子。 她，好像，还是喜欢这轮明月。 喜欢这张清隽的脸。 山回路转中。 她看到了自己心虚，拧巴，渺小的爱。 可。 又怎样呢？ 这个瞬间。 对着他。 她难过的情绪更多。 她必须承认。 温离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之后，轻“嗯”了一声，移开视线。 “我们能试试吗？” 寂静无声的野岭之中，他清浅的声音倏然回荡。 12月21号，晚上7点整。 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的第三次冲动。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日6000啦。 我们一哥也要出击。 这章很多重点的，之后会用：） 另:如果大家不喜欢小朋友的戏份可以告诉我，之后会适当减少的。 虽然，我真的很爱小朋友的助攻。 第30章 所以。 温离。 我没醉。 我们能试试吗？ 本以为借着黑暗的夜色，借着微弱的酒意，他能平静一点，平静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至于表达完之后的问题，不管温离是点头还是拒绝，他都把选择权全数交到她手里。 毕竟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突兀。 他们相识不久，接触不多，了解也都停留在表面的意思。 可他不想管了，他跟自己说。 他虽身处泥潭，却也在泥潭中挣扎，没有完全放弃。 在今天，她离开包厢的那个瞬间，他窥见了自己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心思。 究其根本，他也是个自私的人。 想和星辰共沉沦。 …… “为什么？” 温离没有转头看他，似乎把他无意识呢喃的话当成醉酒后的不清醒的文字产物。 她，好像是，不信的意思。 辛一继续偏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这个时刻，他理智有些回笼。 辛一：“之前不是说过，选老板吗？” 温离轻咳一声，捏着相机宽带的手指倏然变红。 饭后茶余的消遣游戏里，她的真心话，原来应该在这个场景下被重复。 她消化了一会儿，转头和他对视。 眼前的这个人。 她认识了多久，便喜欢了多久。 她自认为在一些原则性方面，她了解他。 所以她从不会用最卑劣的思想去猜测他。 她可以确定，他绝不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而有了这样的选择。 这个氛围下。 既然他说出了这种话，那就意味着昨晚徐冰的告白没有成功，他是个优质的单身男性。 在又大了一岁的年纪里，他想要找个也许会合适的人，试一下。 所以，在这个环境中，他说的是“试试吗？” 要试试吗，温离。 第7年。 没见过几面，却一直一直喜欢的第7年，要试试吗？ 该兴奋的，该试试的。 这是她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 可为什么真正出现的时候，她却有点接不住。 她好难过，比刚才的那个瞬间多了很多倍的难过。 朦胧中，她看见他伸手，想要用拇指擦拭掉她强忍着却依然滴下的泪珠，似乎考虑到不妥，又把手掌收了回去。 温离僵硬地勾了勾唇角，用衣袖抹掉自己的眼泪。 她觉得这个当下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汹涌的情绪来回反复地在胸膛中翻滚。但起伏踌躇半天，终究放弃。 “眼中进虫子了。”她说。 是解释刚才眼泪的意思。 辛一“嗯”了一声，一时无措。 好像，吓到她了。 他大脑宕机，思索着要不要还是说句算了。 他的第三次冲动，终究是不应该的。 “好。” 只是，在他启唇前，他听见身侧的女孩率先给了他答案。 上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你明天醒来，还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们就试试吧。”温离抿了抿唇，再次强调了一遍她此刻的心思。 还有，对他理智的怀疑。 周围有微风拂过，吹起她零落的裙摆，又把裙摆覆盖在他的脚上。 月色下，辛一不自在地屏了一口气。 倏尔。 他伸手，把她的手掌移过来，握在自己手心里。 -- 第71页 “没醉。” “……” 温离感受着他粗硬的指腹在自己手背上来回摩挲，心中倏然发颤。 她小幅度的缩了一下，有一些落地了的真实感。 享受当下吧，温离。 毕竟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你知道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约莫一刻钟后。 弯月移动，月色洒落，温离的手机也开始在口袋里不停的震动。 她用空余的左手把手机从口袋里翻出来，不太熟练的用指尖在上面点击了接通。 温穆的声音快速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声音极大。 “要报警吗？” 温离：“……” 她强忍着身侧男人凛冽的视线，小声说了句“不用。” 之后，似乎真的觉得这是她哥能做出来的事，迅速补充了一句：“照片拍完了，我马上回去。” “……” 挂完电话后，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很晚了，让周先生送你回去吧？”她指了指远处正在看风景的男人的身影，“我去叫他一声？” 辛一：“嗯。” 她刚要起身，辛一又牵住她的手：“再坐5分钟。” “……” 温离没有拒绝。 她不太安分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思考着，要不要趁着这个间隙给他拍张照片。 毕竟，这个瞬间，是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很重要的时刻。 大概是察觉出了她的心思，身旁的男人先开了口：“要合照吗？” 温离“啊”了一声，合照也行。 她把镜头调整到自拍模式，不动声色的把光调暗了一些。 两个人离得很近，辛一牵着她的右手，但不算很紧。 就这样在各自复杂僵硬的状态下，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影。 温离还算满意，她弯了弯唇角。 “晚上，我把照片发你微信上？” 辛一摇头拒绝：“不能把相机送给我吗？” 温离：“？” 她以为他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耐心解释：“照片导到手机之后，是不会失真的，我手机像素很高，清晰度和相机是一样的。” 辛一“嗯”了一声，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两人目光对视，温离不太确定他的意思，小心翼翼问：“你想要这个相机？” “……” 辛一：“嗯，挺好看的。” 温离觉得他大概真的是喝醉了，不禁有些烦闷。 “我把照片导出来，你把相机带走吧。” 辛一：“好。” “……” 温离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 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 当着周之航的面，温离把他送到车上。 “妹妹，真不用我把你捎回去？”他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得有些荡漾，“反正顺路。” 温离摇摇头。 据她了解，温穆此刻大概就在某条小道上，等她自投罗网。 辛一敛着黑眸，捏了捏她的手指。 “温离，我送你个礼物。” 温离虽有预感，但她还是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什么礼物？” 当装着奶白色小猫的太空舱递到温离面前时，她难以克制的抖动了一下身体。 她的直觉是对的。 刚才静坐在这的一个小时，她听到了几次猫叫，叫声不远，车上传来的。 辛一看她迟迟没有接过去的动作，疑惑道：“是不喜欢吗？” 温离摇摇头，不是不喜欢。 但…… 她对上他的目光后，还是把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试试吧，温离。 不是想好了吗？ 你试试。 “你能先帮我养着吗？”温离思考了一下，强忍着此刻的不适，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先放在你那，帮我养着，可以吗？” 辛一说了句“好”。 他把背包接过去，放在身侧。 温离看着他左手提着相机，右手扶着背包的一副任人割宰的清冷表情，觉得他有些矛盾的可爱。 他不是故意的。 她安慰自己。 因为这个自我安慰，她感到自己紧绷的心情舒缓了一些。 恰逢这时，温穆的车子在不远处鸣笛，温离刹那间回神，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我先走了，再见。” 她与车里的两个男人匆忙告别。 * 温离上车后，周之航没忍住笑了声。 “在一起了？” 辛一：“嗯。” 周之航继续笑，“可以啊，弟弟，你这礼物没送出去，还理直气壮顺走人家一个相机？” 辛一：“……” 他扫了一眼相机带上刻着的大写字母，自嘲一声。 好像，是有些卑劣了。 * 温离敷衍完家人的盘问，就匆忙地洗漱上了楼。 她躺在床上，有些翻来覆去的难受。 太不真实了。 她翻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先是找出雷萌然的对话框。 【然然，我好像恋爱了。】删除。 【有些高兴，也有些不高兴。】删除。 【你说，我会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吗？】删除。 -- 第72页 【……】 还是算了。 她叹了口气。 先不说了。 毕竟刚才在楼下，她也没有说。 温离又迟疑了一会儿，躺着放空。 已经是十点了，不知道他到家没有。 她找出置顶的对话框，发现和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 那个时候，好像是她心情不好，去了白鸽广场，他发了条微信给她。 【温离，你在哪儿？】她手机当时关机了，没有回复，可他还是找到了她。 他是能找到她的，她得试着相信。 *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当月色摇移洒落在房间的飘窗上时。 她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温离有预感似的，快速翻出手机。 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气，在按键上选择了接通。 “我到家了。” 辛一的声音瞬时从听筒里传出来。 有些辽远，可也有些咫尺近在。 温离：“好。” 她不自觉地摸摸被角，把半张脸藏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端轻笑了一声。 低沉暗哑，难得放松的语气。 “我没有醉，明天会再次向你证明的。” 他的再一次强调神奇的扯回了温离动荡的心。 她的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轻声回复：“好。” 短暂的停顿之后。 辛一喊了一声，“离离。” 被点到名字的少女强忍住心动：“在。” 辛一：“生日快乐。” 得偿所愿。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怀着汹涌而复杂的心思入睡的温离做了个久远的梦。 她梦到大一那年在枫城工大外语楼天台的场景。 她当时无意中知道了自己和辛一的生日是挨着的，当时的感受就是：说不出的隐秘的矛盾的幸福感喷涌而至。 也许是缘分呢？是上天的指引？是莫大的空降的礼物。 于是，她在12月20号那天，写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11111个字。 给辛一的11111个字。 她跨越了一整个陌生的城市。 去了他的学校。 她打听到了他此刻所在的地址。 外语楼楼顶的天台。 她怀着忐忑真诚也凌乱的少女心，走了上去。 然后。 她看到了他和一个女孩站在一起切蛋糕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辛一了。 从他高中毕业，到她高中毕业。 923天。 这漫长的时间里，她忙着长成一个大人，忙着缩短和他的距离。 却忘了他也会往前。 他也会成长。 她是追不上的。 当时。 她看不清她们的正脸。 但她知道，是他喜欢的女孩子。 高一的时候她听见他说过，他喜欢长卷发，穿连衣裙，涂红唇的女生。 身旁的这个就是。 她不是。 她还知道。 他是为了一个女同学去枫城的。 当时，温离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盒子，把准备送他的生日礼物拿了出来。 是本书。 《答案之书》。 她撕开封皮，心里想着我再试一次。 “他有可能回头看我吗？” 手指颤抖着翻开。 答案显示。 “不如放弃。” 温离苦笑了一声，想忍住眼泪。 但终究没忍住。 900公里，1288天。 无穷尽在她内心深处每日每夜叫嚣着的自卑因子。 她都努力跨过。 但有些东西，不是跨过就可以。 她抹掉眼泪，心里想着，这件事，没有人有错。 可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格外难过。 给石雨颖拍照的时候，她问。 “你暗恋过人吗？温老师。暗恋很苦。” 当时没有回答。 因为她心里觉得，暗恋本身不苦。 是因为想得到。 想要被公平的对待，才会苦。 很苦。 所以，也不是没有想过表白的。 她这么拧巴的人也想过。 那天的最后一件事。 她把书里提前藏后的信，翻找出来。 具体的内容她现在已经忘了。 却还记得那天，薄暮初降，她蹲坐在一个陌生的大学的教学楼台阶上，在信的末尾，用钢笔补充了一行字。 “辛一，我可以喜欢你，但不可以追你。” 不可以。 再追着你。 漫无目的，四处漂移。 * 翌日，温离在开了暖气的房间睡到自然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总觉得昨日宛若梦境。 她洗漱好下楼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在了。 厨房的保温箱里还放着保姆阿姨做好的早饭，她把餐盘端到餐桌上，坐下吃饭的时候发现温以喃在她平日里爱坐的高脚凳上留了纸条。 “姑姑，我们出去玩了呦，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对啦，还有一个秘密告诉你，那就是-喃宝永远爱你。” 纸条是全拼音组成的，她勉强通过歪歪扭扭的字母翻译出小朋友的意思。 -- 第73页 纸条的最下方画着一个大大的人偶头像，后面跟着一个小太阳。 还真是她的宝贝，温离勾唇。 每次都能在她每一个忐忑不安的时刻，让她知道，自己是被坚定爱着的。 把纸条存放到口袋之后，温离想起，全家都出去玩的意思是这次集体活动她因为起晚而被抛弃了。 温离：“……” 还真的是，先打她一巴掌，再让小公主递来个糖吃。 问题是这块糖，她还兴高采烈地塞进嘴里了。 失笑之后，温离打开手机，最先涌入屏幕的是雷萌然的信息。 然然：【离宝儿，礼物下周末补你，马上考试了，我还在家临时抱拂脚：（】她弯弯眉毛，给对面回复。 【你昨天说过啦。】【下周末，“醉仙楼”顶楼包厢，我让狗哥提前定位置，犒劳你。】对面回的很快。 【好的！】过了一会儿又回。 【张毅航问，他能去蹭饭吗？】张毅航是雷萌然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她之前也见过，对雷萌然很好。 温离回了一个“当然可以”的兔子点头的表情包。 信息发出之后，她突然想起，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她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家属也带去。 还是算了，温离叹了口气。 说不定人家酒醒了，理智恢复，就后悔了，不然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温离在心里胡乱吐槽了一句，然后心不在焉地随手刷了下他的朋友圈。 只是，下一秒，朋友圈主人的微信头像就闪现在了屏幕正中央。 她心虚地咳了一声，咽下嘴里的煎蛋，按下接听。 “温离。” 对面叫了她一声，声音涣散，却意有所指，“我没醉。” 温离：“……” 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信的。 她不知该怎么应声，索性沉默。 没得到她的回应，对面有些不满意。 辛一：“你昨天喝酒了吗？” 他咬字很重，于是被质问的人迅速乖巧否认：“没有。” 滴酒未沾。 辛一“嗯”了一声，之后漫不经心地补充，“那就行。” “……” 温离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都没有喝酒。 所以。 昨天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要试试。 想通了他们现在的关系后，温离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她攥着手机，微微偏头，不经意看了眼大门的方向。 轻叹一声。 虽然不自在，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思是。 有点想回去住了。 明天周一，回去住，上班会更方便。 “你今天有事吗？”沉默了一会儿，温离胡乱找了个话题聊。 辛一：“有事。” 有事…… 温离重复了一下他的答案，斟酌道：“那，你先去忙？” 对面轻咳一句，带着哑意：“一个人忙不了。” 温离：“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温离。”他又喊了一声，开口道，“我能不能接你回去住？” 她有些反应过来了。 刚才听筒里，她听到了一阵不太清晰的风声，所以他应该是在外面的。 总不能是她想的那样。 犹豫片刻，她问了句，“你在哪？” 良久。 低低的一声，“你家，门口。” “……” 挂完电话，温离迅速跑到楼上收拾东西。 她把前天带回来的行李原封不动地塞到了箱子里。当时收拾的时候其实在心里做了个要离他远一些的决定，但没想到，才隔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的决定就全盘覆灭了。 好像……她就是拒绝不了他的。 温离在衣柜前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选了条藕粉色的纱裙当里衣。 做完这些，她提着箱子下了楼。 只是迈到最后一个台阶前，她率先看到了餐厅里的男人的身影。 “去哪儿？” 温穆咬着一片吐司，抬眼，冷淡看她，“畏罪潜逃？” 温离沉默。 真是见了鬼了。 她讪笑一声，答非所问：“喃喃不是说全家都出去玩了吗，哥？你没去？” 温穆：“？” 温离：“看着你也不像起晚了的样子，莫不是这个全家不包括你？” 温穆：“？” “不包括你也没关系，哥。”温离先虚假安慰，接着持续出击：“我主要是想问，公主给你留纸条了吗？就是说‘永远爱你’的那种纸条。” 温·没收到纸条·穆冷哼一声，“哪凉快，你去哪儿。” “好的。”温离迅速点头答应。 “……” 过了大约30秒。 行李箱的车轮声在地板上吱呀响起，温离走到玄关处换鞋子。 正当她在两双鞋子中间犹豫不决时，身后的人凉凉出声。 “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温离：“……” 成年人的默契，不该有吗，哥。 温穆：“你谈恋爱了？” 温离：“……” 温穆：“那人在门口接你？” 温离：“……” “呵，”一声轻嗤，“谈恋爱没关系，我倒是要看看哪个狗，这么大的胆子。” -- 第74页 “……” 温离转头看他。 不再着急出去。 她往里屋走了两步，喊了声“哥。” 温穆被她突然转换的情绪吓到了，敛了些情绪：“怎么？” “我谈恋爱了。”温离没有否认。 只是，须臾之后，她又补充，“但我还不确定他的心意，所以，能再等等吗？” 她声音太轻了。 温穆不得不因为她的服软陷入沉默。 他顿了一下，干咳一声，点头。 得到答案后的温离笑着转眸，正当她决定要穿昨天的那双杏色高跟时，身后的人缓缓出声。 “温离。” “昨天的话永远有效。” * 温离拖着行李箱走到庭院门口时，发现辛一的车停在一个很远的不起眼的空地上。 空地上长着一颗古老的参天大树。 树叶已然脱落，但树枝粗壮。 粗壮的树枝有着庞大的覆盖面，因此牢牢的把他的车，还有他这个人，一并挡在身后。 如果不是特意留意，根本不会看到。 她有点后悔了。 刚才应该让温穆出来的。 温离朝着他的方向虚虚小跑了几步，对面的人似乎留意到她的动静，眼神一顿，把指尖的烟掐灭，把垃圾收好，也朝着她的方向迈步走来。 轻风飘拂，温离看到有一片残叶落在他黑色的风衣外套上。 他没有留意，依旧在认真走路。 见状，她有些莫名感触。 好多年了，终于不是她一步步的，艰难的，沉默的，每日自我拉扯的，单方面的走向他。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情人节。 要努力更一章巨甜的。 第32章 温离故作自然地放缓了步伐。 等他走到她面前时，她冲他勾了勾唇角。 “等很久了吗？” 辛一摇头，接过她的行李箱。 他脸上情绪不算丰富，但自然伸出的手却让温离有些心安。 她看着自己被勾起的拇指，思考着要不要找个什么话题。 只是，在她开口前，身侧的男人率先开了口：“你箱子有点重，本来是准备在这里过冬吗？” 温离心虚：“……” 不是也没有提起来吗……是怎么知道它很重的…… 她讪笑着否认。 奈何身旁人似乎根本没信，他自顾自温柔一击：“这里是郊区，不适合过冬。” “……” 温离小声地“嗯”了一句，附和他的话。 “是有些不适合。” “……” 两个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停车的位置。 她看着辛一把手里拉着的行李放进敞开的后备箱里。 之后，又十分自然地从车尾绕到副驾驶门的旁侧，把车门拉开。 见他行为直接，温离也没有再客气推脱。 她上车，坐在宽敞的副驾驶座上，小幅度地抿了抿唇，忽然有些真实感。 虽然只是试试，但，还是会有女朋友的待遇。 * 从南郊回她们住的地方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温离虽然不认路，却还是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约莫一个小时后。 她看着他把车子开进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 停泊，熄火，车灯昏黄的亮着。 温离无意识地攥了攥系在身上的安全带，轻声开口，“不回家吗？” 辛一看了她一眼，从两人座位中间的储物柜里拿了盒牛奶递给她，“想带你去约会的，想了一下，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温离接过，但没听懂他的话，“什么意思？” “1楼是商超，3楼是室内电玩城，顶楼是餐厅，”他翻出手机，指着屏幕上的图文，一板一眼地和她介绍，“有想去的地方吗？或者我们也可以换个目的地。” 他声音很轻，时刻带着绅士的理智和逻辑。 温离没有立刻应声。 她吸了一口牛奶，跟着他手指的动作往屏幕上多看了几眼。 如果没有看错，这是一个知名本地博主攥写的游玩攻略。 很详细，但也很冗长。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声音有些含糊，“我们去3楼吧，然后，回家，做饭吃。” 话音刚落，温离就被自己的描述吓了一跳。 她咬了下吸管，故作若无其事。 她为什么会说回家。 应该说各回各家。 好在听者无意。 他点头之后，就带着温离下了车。 因为是周日，电玩城的人并不算少。 两个人一进去，就被熙攘吵闹的声音震慑到了。 这层的人群分布很复杂。 家长带着孩子，黏在一起的小情侣，还有成群结队的不同年龄层的青少年…… 温离看他一进门，便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侧的位置，在人工台换了一堆的游戏币。 不由惊奇。 “你之前来过吗？” 辛一摇头，随意道，“有指示牌。” “……” 温离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被内涵了。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之后选择在一个投篮机处停下来。 温离：“玩一局？” -- 第75页 “要来一局吗，小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离转眸，疑惑地看了一眼和自己同时发声的人。 只见一个个头很高的男孩站在她身后，声音含笑，“我请你。” 温离疏离地弯眉，看了一眼辛一的方向，是征求意见的意思。 辛一：“可以。” “……” 二十分钟后，看着自己一局未胜却已经用空的币，林飞有些烦闷。 他竟然连一个女生都比不过，实在有些丢人…… 他不太服气的转头，一眼就撞上捧着个牛奶在喝的男人的冰冷视线。 “也要请我？”他凉凉道。 “……” 两人走后，林飞转了个位置，他走到商场东侧的拐角处，把手机里拍到的照片抵到男人的面前。 “哥，虽然不太确定，但应该是恋爱关系。” 毕竟他亲眼看到，刚才那盒牛奶是在那个小姐姐手里拿着喝的。 都同喝一盒牛奶了。 就算不是情侣，也应该是暧昧期？ 好端端的，他哥为什么让他去吃狗粮。 男人“嗯”了一声，率先转身离场。 …… 同一时间，温离已经带着辛一折而复返。 两个人各投两个币，在机器上开启了连线。 大屏幕显示游戏倒计时的时候，温离心不在焉地瞥了右边一眼。 32：37。 她输了5个球，不服气。 她还没有在这里输过呢。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辛一慢条斯理地开口：“需要我停下来吗？” 温离：“……” “不要，”温离阻止他，“你尽全力。” 尽全力的辛一果然赢了，于是，他得到了一个不太开心的女朋友。 “要不，再来一局？”辛一斟酌，提议。 “有点累了。”温离摇头，拒绝。 两个人又绕着场子走了一圈，身侧的男人倏然开口。 “你玩的很好。” 温离觉得他夸人的样子有些可爱，“我知道。” 辛一：“是因为比赛之前，你玩了很多局，体力被消耗了。” 温离：“我知道。” 辛一：“你知道什么了？” 温离不太确定：“因为我比赛之前，玩了很多局？” 辛一：“嗯。” “……” 我怀疑我又被内涵了，但是我没有证据。 等把电玩城的各个游戏都解锁了一遍后，温离手里的游戏币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看了眼面前的抓娃娃机，又看了眼右手边的男人。 试图提议。 “最后试一次？” 毕竟，在这个机器前，他们已经用掉了100个币了。 但现在的战况却是，这100个币白白打了水漂。 温离看了一眼她空空如也，一无所获的口袋，轻叹口气，郑重的把仅剩的两个币搁置到辛一手心里。 “虽然是地主家仅剩的存粮，但你也要放轻松，别有压力。” 辛一：“……” 辛一不太自在的活动了下手指，又环绕四周，观察了一下娃娃的位置。 温离偏头瞅他来来回回的动作，也不着急，“谨慎一点好，你做的很对。” “想要哪个？”辛一扭头看她，问的真诚。 温离这才把视线移到方形的透明娃娃机里。 最里侧有一只蓝色的鲸鱼，她一眼就被吸引了。 但是考虑到难度，她还是指了指临近出口出的一只橘黄色的小熊。 “这个吧，挺好看的。” “嗯。” 温离拿出手机，准备记录一下这神圣的时刻。 她打开摄像模式。 看着视频里先是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出现。 接着。 她的视线跟着这只手来回转移。 投币，按钮，操控机器…… 余光中。 银白色的钢爪往最里侧的位置直直探去。 倒计时后，钢爪垂直坠落，温离的心也瞬时被抓起。 被抓起的还有现实中的自己。 因为，恍惚之时，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把她空余的手，握进手心里。 钢爪坠落又升空。 出口处依旧空空如也。 温离有些难以回神。 她刚才看的很仔细，钢爪是朝着最里侧的位置去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确实是朝着那个方向。 等她回神时，自己的手已经被松开了。 温离抿抿唇角，关掉录像，心里想着又失败了，要不要安慰他两句。 只是还没酝酿好词，辛一就往她的位置又移动了一步。 两个人如今是面对面站着的。 温离愣了下，看着自己被遮挡住的视线。 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要装作没有看见你在这投了102个游戏币？” 辛一：“……” 他伸手，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摸索了一圈，之后动作定住，把一个手掌大的玩偶钩出来，递到她面前，“我想做个弊。” “……” 温离停顿了一下，从他手里把玩偶接过来。 她仔细看了一眼，是只抱拳的狐狸，藕粉色，右脸上有块不明显的污渍。 和温穆很多年送的那只很像。 她内心微动，轻声回他。 -- 第76页 “监考老师同意了。” “……” * 两个人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1点了。 温离看着他提着行李十分自然地跟自己进了屋。 她指指厨房的方向，示意自己先去做饭。 辛一没同意。 “我们待会出去吃。” 他把箱子放到玄关处，指指鞋柜的位置，“顺便带双拖鞋回来。” 温离：“……” 看了眼他洁白的运动鞋，温离有些好笑。 “我不介意你穿鞋进来。” 辛一：“我想带双女士拖鞋，放隔壁。” “……” 两个人下楼之后，先选了个餐馆吃饭。 等到地方的时候，温离才发现是个很熟悉的湘菜馆。 上次她来，撞上他和林雨，三个人拼了桌。 不知不觉，很久都过去了。 而现在，她也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他面前。 温离跟着推门进去，看到前台还是那个熟悉的老板。 “二楼，贵宾两位。” 他嗓门很大，热情更甚。 温离：“……” 大概是辛一长了张辨识度极高的脸，老板竟然把他认了出来。 见他身后跟着个小姑娘，老板叫住他，“小伙子，要不改一楼吃？” 本来就没准备上楼的辛一：“嗯。” 老板：“还是你懂，毕竟二楼，脱单位，得给有需要的人。” 辛一：“嗯。” 老板：“这次来，想吃什么菜？” 辛一：“不吃菜，还愿。” 温离：“？” 老板：“……”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愿”这个梗和第11章对应的，给大家圈个重点。 另：祝今天过不过节的宝子都要快乐，每天快乐。：） 第33章 要来还愿的辛一带着温离坐到了一楼大厅的角落里。 趁着等菜的空隙，温离屡次看他，又始终欲言又止。 “怎么？” 男人把用热水烫好的餐具推到她面前，开口问。 思考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又自顾自补了一个“了”字。 “怎么？” “怎么-了？” 温离在心里咀嚼了一下他的意思，轻勾唇角。 “没怎么。” 辛一：“……” 两个人都不是话特别多的人，特别是在如今刚刚转换了身份后，更是有着一种诡异的不适应。 为了打破这份僵硬，温离率先开口。 “要不要，玩个游戏？” 辛一看了她一眼，吐出一个“好”字。 他拿出手机，把屏幕挪到她的视线面前。 “找一个你想玩的。” 温离：“……” 本来是想问要不要玩一个猜拳游戏。 他理解错了。 但尽管他理解错了，温离还是从他的坦荡里体会到一种心虚的快乐。 她没有推脱，认认真真地翻阅了一下他的屏幕。 软件不多，但是有几款热门游戏都存在一个文件夹里。 “如果没有你喜欢的，可以下载一个。” 他又替她倒了杯温水，开口道，“你想玩什么？” 温离抿唇，鼓起一些勇气，试探道，“开心消消乐。” 辛一微顿，有一瞬间的讶异。 转瞬即逝。 “你喜欢玩这个？” 温离：“嗯。” 很喜欢。 为了你。 但是。 你好像不喜欢了。 “那你下载一下，我手机上没有。”辛一没有多问，只当这是他们之间冥冥之中的默契。 毕竟，在很早以前，他也沉迷于此。 温离摇摇头，看到他不在意的神态，突然就不是很有兴趣了。 她随意打开他手机上的一个射击游戏，递给他，“你玩这个吧。” 辛一：“你呢？” 温离：“我斗地主。” “……” 辛一：“我们各玩各的？” 温离：“嗯，我觉得挺好的。” “……” 两个人还未达成共识，餐厅老板就亲自带着服务员给他们上菜了。 “这道甜品提前上。”老板笑眯眯道，“我送你们的。” 温离有些不好意思：“老板，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没有活动，但是你男朋友为人虔诚，还知道来还愿，我就临时办了一个活动。” “……” 热情老板留下这句话就风火地走掉了，徒留二人再次陷入诡异的气氛中。 温离也不欲言又止了，好奇道，“还愿是什么意思？” 辛一用公筷把餐桌上唯一一块剁椒鱼头夹进她的餐盘里，答非所问，“字面上的意思。你要是好奇，可以现在在心里许个愿望，如果实现了，我们下次来这里的理由，就是还愿。” 温离一时无语。 原来他竟然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两人商量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选择步行去他们家附近的一个超市。 一进门，温离就带着他直奔生活用品区。 “你穿多大码的拖鞋？”她小幅度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衣袖，示意他往拖鞋展示架的方向看去。 -- 第77页 辛一轻咳一声，不动神色地挪开正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43。” 温离：“哦。” 她很快松开他的衣袖，伸手去翻鞋子背面的号码。 只是刚刚找到43，就被人撰住了手。 温离看着他阻拦的动作，试探问：“你是不喜欢这个颜色？” “不是。”他摇头，给她指了指不远处正方形的展架，“那边好像在搞活动。” 温离一怔，突然想起他现在是创业阶段，的确需要从生活中的每一个点滴去节约。 刚才吃饭就是他付的钱，这次在超市其实她想付，但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她又不想在这种公共场合和他抢单，那不如下次还是在家做饭吃吧，也尽量减少外出约会，最好也不要一起逛超市。 …… 胡思乱想一番之后，温离乖巧地不再挣扎。 她小幅度地挠了挠他的掌心，表示同意，“我其实也觉得那边的更好看。” “……” 两个人刚走到货架前，就被热情的导购阿姨叫住了。 “小姑娘快来选选，趁着现在号码齐全，”她大大咧咧的指着货架上的红色促销牌给她看，“15.9两双，情侣拖鞋，亏本甩卖，仅此一天。” “……” 温离不太自在地抿唇。 促销就促销，为什么还要捆绑销售。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辛一捏了捏她细软的手指，“要不就在这里选，尺码很全。” 他一板一眼的声音在温离耳畔响起，依旧是那种清冷的调子，她却有些心热。 “嗯，来都来了。” 导购阿姨很快在货架上翻找出了捆绑在一起的适合他们的鞋码。 “43配37，刚刚好。”她依旧很热情，虽然温离不知道她刚刚好的结论是在哪个地方得出来的。 把鞋子放进推车里，两个人又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 温离走到冷冻区选了一些新鲜的食材，之后，在盛满了牛奶的冷柜前陷入纠结。 她喜欢的牛奶牌子又出了新的口味，有点想尝试，但考虑到待会付账的情景，觉得还是算了。 毕竟，这个牛奶价格很贵。 几乎是在她转身的同时，辛一略过她的身体，把手伸进了冷柜里，“有特别喜欢的口味吗？”他问道。 温离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但是看到他把每个口味都放进推车时，又点点头。 她把摆放好的牛奶们原地归位，只留下了一瓶原味的。 她轻轻一笑，“我只喜欢这一个味道。” 所以虽然也想过尝试其它口味，但始终做不到。 辛一“嗯”了一声，停住动作，盯着她认真看。 他的眼睛不算特别大，但瞳孔极深，凑近的时候，双眼皮处的褶皱线清晰可见。 就是这个距离，很近的距离，以前没有过，现在有了。 于是温离在他眼睛中看到了那个安定又不安的自己。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回神后率先若无其事的别开脸。 冷冻区温度不算高，加上时不时有冷气从出口的缝隙飘出来。 她本来觉得有些冷的，但这个瞬间，极热。 * 两个人从超市出来，就直接回了家。 出电梯时，温离突然收到了张静的消息。 是几张微信截图。 她依次点开。 “温老师庆生群。” 林雨：【我提议今晚给温老师补过生日。】金明：【可以。】金玲：【地址选在哪？】吴起：【温老师家？】【去女孩子家是不是不太好？】大BOSS：【是。】【……】 一屏幕的省略号。 屏幕安静5分钟后。 林雨：【我定好位置了，到时候静静负责找借口把人带去。】【没问题。】尤源：【今天周末，能不能带家属去？】林雨：【我觉得可以。】【都谁带家属，带的扣1。】林雨：【1】尤源：【1】大BOSS：【1】。 接着，又是满屏的问号。 温离：“……” 她看了眼安静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拉拉他的衣袖，把屏幕递到他面前。 “这个大BOSS是你吗？” 辛一偏头看了一眼，了然。 停顿两秒后，他不太自在地“嗯”了一句。 温离：“这个家属，是指我？” 辛一：“是。” “……” 温离正思考着下一句要说什么时，辛一率先开口。 他淡声道：“不是要给你惊喜吗？” 温离：“啊？” 他这是觉得张静没有保守秘密？ 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温离没有替他解惑。 她快速收起手机，生怕屏幕上再出现其他的消息，吓到他。 她抿抿唇，对他难得不满的眼神置之不理。 总不能告诉他，张静大概率是怕她不喜欢这个惊喜。 他带家属去给她过生日的惊喜。 * 各自进门后，温离把购物袋里的男士拖鞋翻出来放到玄关处，又把食材一一摆放进冰箱里。 忙完之后，她窝在沙发上，按亮屏幕，发现果然有很多未读短信。 张静：【离离，本来是惊喜，但我实在怕有人会把它变成惊吓，所以还是提前和你说一声。】【你说这人狗不狗，要给你过生日，他带家属凑什么热闹！】【气死我了！】【要不，你别喜欢他了，姐给你介绍更好的。】…… -- 第78页 【离离，你在吗？不会伤心过度了吧？】【你不想去的话，我就说你没空，咱不去受这个气。】温离觉得有些温暖。 她先是回了个【没关系。】之后思考了一下，又把她之前发来的兔子转圈的表情包转发过去。 “少女今日有桃花呦。” 她两天前发来的。 现在看，这表情包上的那行字，好像也没有说错。 少女的桃花好像真的来了。 尽管摇摇欲坠，忐忑不安，也几经飘落。 可它实实在在的到来了。 为了给张静个惊喜，温离特意没有再回消息过去。 她看了眼手机上发来的聚会时间和地点，大概估算了一下，换身衣服，化个妆，也还来得及。 温离打开衣柜，准备在里面翻一件正式点的衣服。 翻箱倒柜之时，她在最里侧看到了一件灰蓝色的男士卫衣。 其实，也不是没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的。 明明，提前了好久，选了好几个样式，但却又在买回来之后，压在柜子里。 让它难以窥见天日。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大概还有一更。 第34章 夜色静谧，穿堂而过的风吹过走廊之时，起了些浓重的涟漪。 温离收到消息后就直接提起包出了门，她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不得不承认正安静站在走廊吸烟的辛一是沉默而晦涩的。 她不懂他此刻的心思。 不懂他第一天和她约会的心思。 也不太懂他这个人。 “我们走吧。”辛一掐灭烟，扫了一眼她特意装扮后的俏丽的样子，低淡夸赞，“很好看。” 温离说了声“谢谢。” 低头也打量了一眼自己。 不太舒服的高跟鞋，长卷发，不安分贴在脚腕处的裙摆。 是他觉得好看的装扮。 也是她不适应，不太喜欢的装扮。 短暂的两句后，谁都没有再说话，两道轻浅的呼吸音不着痕迹的交错，在这空荡的走廊里，倏然晕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氤氲暧昧。 他们不单纯是邻居了，温离忽然有了这个意识。 辛一往前走了两步，接过她手里的包，又在她即将收手时攥住她的手腕。 温离感受到他掌心的湿意，不太安分的动了动。 恍惚之时，她好像感受到他空余的那只手环了一下她的腰，又很快松开。 是错觉吗？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牵着她的手进了电梯。 温离抿了抿唇角。 就当是错觉吧。 * 约莫30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车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家餐厅门口。 副驾驶的玻璃半开着，辛一按照指示牌把车子停好，转头看她正迷糊地坐在座位上发呆。 “到了吗？”温离看车子熄火，便开口问。 辛一没有应答，却开口叫了她一声。 “温离。” 他微微侧身，解开她安全带的卡扣，隔着一指的距离轻抱了一下她。 “我努力对你好。” 她听见他说。 被点到名字的人呼吸一滞。 目光缓缓扫过他近在咫尺的脸。 她其实突然很想也回抱他一下，但又有些不敢。 其实，也不能说是突然。 因为在今天的很多时候，她都想抱他。 都忍住了。 这次也忍住。 “我也会对你好。”半晌后，忍住了的温离小声道。 * 两个人进包厢时，屋里的圆桌前已经零落的坐了几个人了。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进来，大家都笑着打招呼。 先是祝温老师生日快乐，之后一一介绍自己带来的家属。 最后一个环节，是逮着还在门口挂衣服的辛一一通询问。 “老大，你家属呢？” “嫂子怎么没来?” “是临时有事吗？” “以后不能叫冰姐了，要改口叫嫂子。” “……” 在辛一出声前，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张静率先开口，“你们老大有说他的家属是哪位吗？” 温离冲她笑笑，强忍住心中此刻的不舒服和不自在。 看吧，温离，没有人觉得你们应该站在一起。 须臾过后。 身侧的人把她的外套挂在架子上，又牵过她的手。 坚定而又淡然介绍：“温离，我的家属。” 包厢瞬时安静。 众人的目光在温离和辛一之间来回扫荡。 最终目光停滞，统一放在两个握在一起的手掌上。 “我艹，”金明最先反应过来，打破安静，“老大，你还是人吗？人温老师大学还没毕业呢，你就下手。” “就是啊老大，你这平常也看不出来啊，还起了这份歹心呢。” “什么时候的事，你这也瞒得够深。” “……” 七言八语，四处飘散，温离屏了一口气，有点想张唇替他解释。 他没有歹心，他很真诚，他只是想找个人试一试。 在她酝酿好词汇前，辛一已经拉开了木桌前的椅凳，示意她坐进去。 见他不是很在意，温离叹声，索性作罢。 “温老师，那晚的事不好意思。”金玲走过来，把礼物递给她，又冲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 第79页 温离随着她的话也回忆起那晚的场景。 徐冰表白完，两个人进了卧室，小姑娘坐在客厅里哭。 她当时还安慰她，结果转眼又和这人在一起。 “是我不好意思。”温离摇摇头，想解释，又有点不知从何下口。 “不用不用，我已经消化了。”金玲把礼物塞进她怀里，就匆忙跑掉了。 “……” 等她走后，辛一倒了杯热水给她。 饭桌上重新充满了热闹。 而沉默的除了两个当事人，还有一个嗑错了CP的林雨。 饭局过半，温离已经在手机上三言两语的和张静交代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她话语简短，只说两个人决定一起试试。 嗑到了的张静十分兴奋。 【试试就试试，试完就跑到一个户口本上去。】温离：【……】她思考了一下，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林雨好像不开心，他是不是觉得我……】对面很快给她回复。 【不用理他，我估摸着他就是一个恋哥狂魔，觉得谁都配不上他们一哥。】温离没有来得及再回，因为她被好奇心依然旺盛的张静拽进了洗手间。 “离离生日快乐，恭喜你得偿所愿。”张静抱了抱她，由衷地替她开心。 温离忽略自己心中的异样 ，也真诚地回了句“谢谢”。 “……” 看着张静进了洗手间，在门口等待的温离决定先去前台买单。 她们在的包厢是二楼，收银台需要走步梯到一楼去。 温离初初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步梯旁侧拐角处的露台。 露台上，有两个站在一起吞云吐雾的男人。 温离无意偷听他们讲话，只是，在她走下台阶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齐筱。” 她不得不顿住。 林雨口中的齐筱。 也是那个传说中让辛一跟去枫城的齐筱。 她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但还是没有控制自己的步伐，她想再听一句，就一句。 “一哥，我听人说齐筱姐要回来了，你确定这样做，她不会伤心吗？” 长久的停顿。 之后还是那句“我试试。” 清冷、克制、理智、疏淡。 “我试试。” …… * 温离重新回到包厢时，座位上原本离开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 她扫了眼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林雨，思考着是不是索性坐到他位置上去。 尚未行动，辛一便已经看见了她。 余光中。 他踢踢身边的凳子，示意占了她座位人的人起身，让位。 温离避无可避，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 林雨站起，把位置让出来。 继而，他端起杯酒，朝她晃了晃，“温老师，我想跟你道个歉。” 温离“啊”了一声，也倒了一小杯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说了一句“不用。” 林雨不知是有些喝醉了，还是没听懂。 他自顾自地一饮而尽，解释道，“温老师，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本来还想追你。” 话音刚落，身旁的男人就踢了他一脚。 林雨不满的挪远了一些，醉意惺忪，继续道，“主要冰姐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了，为了我们老大，异地他乡。我就思考着看能不能成人之美……没想到到头来，牵错了红线，办了错事……静静已经批评过我了，温老师，我以后不会了，您别介意啊……” 他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接一句话的说，温离只能从他的口中大致还原他的本意。 看着他被人强制捂上的嘴，她还是笑着说了句“没关系。” 怕他觉得自己不够真诚，温离甚至端起酒杯，递到自己唇边。 只是，酒杯尚未扬起，就率先被一只手掌阻拦。 “不用喝，别惯着他。” 辛一拿下她的杯子，又把她湿热的掌心握紧手里，“累了吗？要不要先回去。” 他声音很轻，难得温柔。 温离瞬间被蛊惑了，乖巧的点点头。 反正饭局已经接近尾声，他们也不算提前离场。 …… 车子一路开到家。 停车，按电梯，上楼，开锁，进门。 温离看见他跟在自己身后，自然地进了屋。 她把玄关处的拖鞋放到他面前，刚直起身子，就被人一把抱住。 这次，没有一指距离，只有严实合缝。 “怎么了？” 温离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 呼吸里带着微弱的酒气。 她小声开口问：“是喝醉了吗？” 只知道他喝了酒，所以回来的时候是她开的车，但具体醉了没有，她不是很清楚。 把她环绕进怀里的男人小幅度地摇摇头，是没醉的意思。 她“嗯”了一声。 停顿了几秒，他松开她。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 辛一定定地看着她，深色瞳孔里含着些清浅的旖旎。 “温离，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有。”被点到名字的人回复的很快。 但对上他期待的眼神时，又陷入犹豫。 三秒钟后，她小心翼翼开口：“今晚的账单，是你提前去楼下结的吗？” -- 第80页 辛一：“……” 他无奈地轻笑，说了句“是。” 温离：“难怪，老板说有人提前结过了，我问他是谁，他说是个颜值很高的帅哥。” “下次你别去了吧，这顿该我请的。” “温离，我是你男朋友。” “那行……吧。” “……”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温离送辛一出门。 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经意叹了口气。 正当她收回视线，准备关门时，刚刚迈步离开的男人突然折而复返。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低声道：“今晚的事，我想解释。” 温离不着痕迹的捏住衣角，试探着开口，“什么事啊？” 辛一：“那晚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徐冰喜欢我。” 听到这句话，温离本来有些紧张的目光黯淡了一些。 她抛开情绪，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我知道。” 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 直到墙上的钟表走到11点钟，温离才收拾好躺在床上。 她翻出手机，把白天里录的抓娃娃的视频找出来，从里面截了一帧。 把照片粗略的调成冷色调，上传微博。 回忆起白天的场景，她编辑了一条文案。 【狐狸的新衣】：有点不想做他的退而求次。但心里又在说，温离，你再试试。 将分享范围设置成仅自己可见，才点击发送。 她回到主页，翻了一下自己的动态。 1280条。 280条仅自己可见。 最近的一条在一天前。 【狐狸的新衣】：他叫我离离的时候，我有种荒唐的错觉。我错觉道，或许，他也喜欢了我好多年。而这个好多年，是我心思不再拧巴的唯一解。 …… 退出主页面之后，温离又看了眼私信。 发现有一条在1个小时前，她打开，认真读了一遍。 【@是小北啊】：狐狸老师您好，我是关注了您很多年的粉丝。今天无意中看到了您上传的“洪水后的延陵乡村”这条视频，我发现拍摄地是在兴南村…… 温离认真研读了一下。 这条的大概意思是小姑娘在兴南村有个多年未见的奶奶，老人家没拍过照，也不会视频。因为常年留守在家，生活很封闭，问她下次再去拍风景的时候，能不能顺路去她家帮忙留张照片。 她的语气很诚恳，温离有些感动。 她思考了一下，给对方回复。 【小北你好，我下周末有时间，你可以把地址发给我。】【@是小北啊】：谢谢狐狸老师！没想到您会回复！超级感谢！我把具体的联系信息附在下面，您有空了再去就行，不着急！ 【……】 【狐狸的新衣】：好的，收到，保持联系。 【……】 退出微博后，温离把这条拍照计划加进自己的行程表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回想起一件还没来得及思考的事。 那就是3月份的银托里尼培训，她是不是要去。 毫无疑问，她很爱拍人像。 而她见过人像拍摄最棒的老师之一就是她的专业启蒙老师冯以寒。 寒哥给她递来了邀请函。 她很喜欢，也需要，所以大概率，她会去。 两年。730天。 不长也不短。 她去，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 --------------------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真的很矛盾，其实只想让她们一路甜甜甜。 第35章 这一宿的温离睡得并不是太舒服。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乱七八糟的梦境，梦里恍恍惚惚的出现很多张脸，每一张都凑到她眼前，说，“你们看，这两个人真的不合适。” 她其实很想否认，但屡次张唇，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 什么是合适呢，直到曦光直照，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还是算了，顺其自然。 她叹口气，起床，洗漱，做早饭。 准备三明治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人份的餐，试试运气，说不定她陪张静去30楼的时候会偶遇。 她很快收拾好东西，拿起包，出了门。 到停车场的时候，在自己的车位前，看到了正安静倚着墙柱的辛一。 看到她过来，他直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给你买了早饭。” 温离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们不是9点上班吗？” 她出门的时候已经快九点过半。 辛一轻咳一声：“当老板的话，大概有偶尔迟到的权利？” 温离：“……” 她没有再推脱，从他手里接过来，走到驾驶座侧准备开车门的时候，发现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们一起去公司？”温离试探着问，“你来当司机？” 辛一：“嗯。” 听到这话，温离终于正式起两个人的关系，谈恋爱，一起上下班，很正常的交往模式。 上车之后，她老实地窝在副驾驶，时不时看一眼手里的早餐袋，有些好奇。 辛一趁着等绿灯的空隙回头看她，顿了几秒而后出声：“车上可以吃东西，挑你喜欢的。” 他身子不动神色地侧了一些，抬手屈指，食指敲了两下方向盘，盯着她看的黑眸有几分烟火气。 -- 第81页 温离哦了一声，打开袋子，各式各样的早餐香气互相交融，扑面而来。 她拿起一小块三明治，塞进嘴里，胡乱咀嚼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吃。” 辛一听见了，唇角不经意扬起一丝弧度，“好吃的话，明天还买这个。” 临近公司大楼前，温离忽然回忆起一个问题，今天周一，有员工会，温穆大概率会过来。 她认真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过来就过来吧，撞上也没有关系。 下车前，她把自己手里的便当盒也递到了他面前，对上他疑惑的视线，严肃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没有吃早饭？” 辛一“嗯”了一声，淡淡解释，“没有这个习惯。” 温离抿唇，三步两步不由分说地把早餐塞进他手里：“如果是女朋友做早饭的话，能试着改掉这个习惯吗？” 辛一愣了几秒。 在他印象里，她很少说这样提要求的话。 他轻笑，看了眼周围安静的环境，把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放在半屈的腿窝处，“可以。” * 直到上楼后，温离都有些难以消化他刚才的动作。 现在的进展，抱过，牵过，还隔着西裤感受过他腿部的肌肉。 虽然只是无意识的正常触碰，也还会觉得今天有个好的开始。 同一时间。 回到30楼的辛一连喝了几口水才平复了刚才的心情。 他刚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被她的那句女朋友感触到了，就莽撞的再次牵了她的手，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怀疑自己的下一步动作是要亲她的。 女朋友。 现在是这样的身份。 他打开餐盒，刚把里面的三明治拿出来，就撞上林雨闯进了办公室。 看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辛一漫不经心地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 声音冷淡，“有事？” 林雨：“……” 他依然睁大眼睛盯着辛一看，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一向不吃早饭的老大，刚刚那是护食的意思？ “没事就出去。” 林雨也不纠结了，直接走到他面前，试探着问：“温老师做的？” 辛一：“嗯。” 林雨：“好吃？” 辛一：“嗯。” 思考了一下又补充，“没有多余的。” “……” 林雨一时无语。 他把手里的资料放到桌子上，继续道：“你刚刚是回去接温老师上班？” “你有意见？”辛一睨他一眼，开始翻看桌上的资料。 在核对工作内容之前，他淡淡开口，“齐筱那边的事，你帮我再打听一下。” 林雨闻声也敛起神色，说了句“好。” 顿了几秒，他还是开口：“老大，这件事，你有想过告诉温老师吗？” 辛一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先不告诉。” * 在手机上和辛一约好下班的时间后，温离就开始坐在工位上收拾东西。 周围时不时有同事过来和她打个招呼，她都淡然应对。 虽面上如此，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慨。 今天一大早的员工会结束，温穆当着大家的面叫住了她，问她什么时候回老宅吃饭。 吃饭，吃什么饭，她不是很想吃饭。 但温离明白他的意思，本身这事也遮掩不住，而且现在看来，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她早应该学会面对周围复杂的目光，再在这样的目光下保护自己。 经历了一整天客套的寒暄，还真的有些累。 她翻了手机，看到林京在一分钟前发了条信息给她。 温离没有磨蹭，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 两个人简单聊了下近期的工作计划，林京告诉她月底在枫城有个外拍，她要不要跟着去。 温离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正常的外派内容，没有推脱的必要。 聊完工作，温离正要回自己的工位。 却被林京再次叫住了。 她回过头，表情疑惑，“怎么了，林老师？” 林京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最近空闲的时候，要不要学学企业管理？” 温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道，“我对管理完全没有兴趣。” 似乎觉得自己表达不够清楚，她又补充了几句。 “林老师，我进公司实习，只是想学点东西，至于毕业之后，我大概率是不会留在环球影像的，您是我哥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很放心您，我们也是。” 林京笑了笑：“当着你上司的面，直接提以后辞职？” 温离知道这是他了然了的意思，跟着附和，“没关系，我们上司深明大义。” “……” 温离走后，林京把桌子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拿出来，叫了声“穆哥。” 温穆的声音很快在电话另一侧传出来：“当时发展摄影这块项目的确是为了我妹妹，既然她意不在此，你们就走正规的晋升流程。” 林京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之后，他不禁回忆起自己当时里这里的目的。 如今他留下来，目的却无意停留于此。 人生多的是数不清的憾事，他一个成年人，早该习惯。 …… -- 第82页 回到家后，辛一跟着温离进了1221的门。 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他发觉，谈恋爱以来，她似乎根本无意要去他家做客的意思。 辛一坐在沙发上，偶尔看她一眼，见她神色正常。 先是进了卧室换家居服，如今换好衣服又戴上围裙准备去厨房做饭。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指不着痕迹的将她的裙带扯远了一些，又缓慢解开。 温离因为他突然的动作有些耳热，她调整下呼吸，转头看他，开口问：“是想出去吃吗？” 辛一摇头，把围裙放进她手里，定定看着她：“你去休息，我来做。” 温离有些心动，这句话，这个人，都是她之前没有幻想过的场景。 她知道他很好，会信守诺言。 会在说“我会努力对你好”之后，就真的好好去做。 可她已经贪心了。 她不要他只是对她好，她想要他的爱。 温离深吸一口气，抛开杂念，克制而温柔：“下次吧，下次去买一条你能穿的围裙。” “不用穿围裙。” 辛一没有在意她的拒绝，他拉着她的手带到厨房的方向，把冰箱打开，“吃面还是吃炒菜？” 温离平静了一下，用空余的那只手，拿出冰箱里的蔬菜：“吃面吧。” “嗯。”辛一从她手里接过，自然地从贴着标签的储物柜里拿了包意面出来。 很熟悉的场景，只不过如今做饭的人是反过来的。 看他洗菜、切菜、调料汁……一连串十分熟练的动作，温离不由惊奇，“你经常做饭吗？” “上学的时候经常做。”辛一扯了扯唇角，轻笑了一声，“以前她喜欢吃我做的饭，就特意学了几样。” 温离低眸，不打算再追问下句，却又听不远处的人继续补充。 “你见过的，我妈-”他顿了顿，“那个阿姨。” 对他的这句补充猝不及防，温离跟着回忆起之前的场景。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的事，但她依然心疼。 她走上前离他近了几步，轻捏住他的衣角，喊了声“辛一。” “嗯？”他偏头，看她的手。 温离：“我会好好对你的。” 很好很好的对你。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视线骤然在空气中对上。 辛一叹了口气，随着她扯他衣袖的动作，用曲弯着的胳臂将她一把带到大理石台前。 他个头很高，如今俯下身体的时候，视线勉强能和她在同一平面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辛一的目光落在她明亮的眼睛。 之后，视线缓慢下移。 鼻梁，唇珠，唇。 温离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心跳很快。 正当他要贴上目标时，旁边石锅内的水开始沸腾。 辛一一顿，节奏被打乱。 看着趁空隙钻出去的少女，他不满意地皱眉。 烦躁的走到料理台前，把火势调小。 之后，一鼓作气，折而复返。 他把身后的温离压到冰凉的推拉门上，一只手护在她身后，另一手把她圈进怀里。 垂眸，俯身，轻咬了一下她的唇。 温离脑子一片空白，但没有躲开。 怔愣之时，听见他声音沙哑的问：“会觉得节奏快吗？” 她的手有些抖，但小幅度摇头。 之后，他再次贴了上来。 温离捏着他衣袖的手被人抬起，握住，十指相扣在门上。 他唇上的力道逐渐变凶，温离感受到他在摩挲几下之后，低哑开口，“嘴张开，我不用力。” 温离已经不会思考了，只能执行他的动作。 他的舌l根细密温柔的在她口腔里搅l弄了一番。 在来回几圈之后，才平静下来，缓缓退出。 他实在忍了很久。 刚才，没忍住。 她的眼睛带着几分湿意，脸也有些红。 在这情动的厨房里，辛一只当她紧张，不适。 他不由自责的把她搂紧怀里，手臂收紧。 “刚才，-” “没关系。”温离轻柔地打断他尝试解释的话，“我理解。” 亲吻。 也在他们试一试的范畴里。 她理解。 …… 晚饭过后，辛一回了趟1222。 在整理好电脑准备去对面办公之前，他率先看到了窝在沙发上假寐的小奶猫。 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如今还寄存在他这里。 思考了一下，他从沙发上把它抱起，去敲了温离的门。 “密码，我发到你微-”温离边开门，边讲话。 只是话音未落就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眸子。 “喵，喵……” 因为它的叫声，和它的脸，温离生理性抵触的退后了两步。 辛一见状，把怀里的小猫抱远了一些，“吓到你了？” 温离摇摇头，强忍住心里的不适。 “没事，进来吧。” 她把门敞开了一些，但，完全没有要迎接“礼物”的意思。 辛一进了屋，把猫放在空地上，去牵她的手，“还是放在我那里养？东西齐全。” “好。” 温离缩了一下自己湿热的手心，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看着小猫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她带着辛一进了书房。 -- 第83页 “你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辛一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着跟进来又跳到自己怀里躺着的小奶猫，淡声开口问。 温离轻“嗯”了一声，“还是你来起吧。” “……” 回忆起这是他送自己的礼物，觉得有些不妥，她继续开口，“或者就叫它十一？” 辛一点头，表示同意。 十一。 猫的名字。 …… 隔天开始，辛一成了1221的常客。 他的作息不算规律，加班的时候会很晚回来，但每次路过温离的屋子，他都习惯了开锁进来，和她说句晚安。 两个人都在很用心的践行彼此的诺言。 一起很努力的在试一试。 * 很快到了周六，在和小北确定了拍摄时间和地址之后，温离开车到了兴南村。 她在村东头的一间老房子里见到了小北的奶奶。 是个很开朗健康的老人家。 温离把提着的礼品搬到屋里，之后又把器材从后备箱挪到宽敞的庭院中。 庭院四周没有围栏，是开阔式的古朴设计风格。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简单的布了一下景。 拿出相机调参数的时候，屡次对上老人家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蹲下身体，和老人平视，笑着开口：“怎么了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人看了她一眼，不太好意思的问：“小温啊，我们村子还有几个和我一样的老人，你看你没有空……” 温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如果不用妆发，天黑之前，多拍几组，来得及。 大致做好计划之后，她点头同意：“奶奶，您可以现在联系一下她们，我今天一天都会待在这里。” 老人家激动的说了句谢谢，之后就拿着手机开始去翻名字，打电话。 温离见状便不再着急的试光。 她打开手机，给温穆回了条消息，说自己这周有事，不回老宅。 退出对话框之后，她在置顶的联系上短暂停顿了两秒。 是不是要跟他报备一下行程？ 【我这周外拍。】【回去了联系你。】【明天有空吗？有个聚会要不要一起去。】【……】 来来回回的打字，最后又全部点了删除。 他好像挺忙的，还是不打扰了。 恰好这时，老人家已经搬着把椅子回来了。 温离急忙上前接过，把它放在了原先设计好的位置上。 “您坐在这里，光线好。” 温离在镜头里帮老人调整姿势，两个人边拍照，边闲聊。 说到待会来的朋友时，老人有些激动。 “我有一个老姐妹啊，命苦。如今一个人住在村里，还有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儿要照顾，她女婿犯事进去了，从那之后，她女儿就跟疯了一样，眼里最容不得就是自己十月怀胎的唯一的儿子。这娃娃天生乖巧，但也是命苦，碰上这样的爸妈，如今都不敢回来，只能趁着他妈不在家的空隙，来看看我这个老姐妹，对了，小温，说不定你也认识，这娃娃现在也在市里工作，好像自己开的公司。” “……” 温离停住动作，缓缓抬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您知道他的名字吗？” “知道，以前啊经常跟着我那老姐妹来这里玩，我们都叫他一一。” “……” 第36章 温离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老人家口中的那个一一，就是辛一。 是当初清朗自信的少年，也是如今沉默深邃的外体冰冷的“机器。” …… 她又故作自然地陪老人闲聊了几句。 约莫半个小时后，被通知到的几个老人都陆陆续续进了院子。 能看出大家的兴奋和重视，有两个性格格外开朗的奶奶都吵着要把自己的孙子介绍给温离。 “我那孙子今年刚毕业，在城里的银行工作，和小温站在一起肯定是郎才女貌。” “我外孙更优秀，如今城里买了三套房子，只要小温张口，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 “三套房子算什么，我们家的存折一会儿就能交到小温手上。” “……” 因为这些善意的调侃的话，温离心情回缓了一些。 她笑着开口，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打断，“奶奶们好，我有男朋友了，实在不好意思。” “……” 几个人遗憾地叹了口气，之后又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研究拍照的姿势。 温离帮她们简单做了造型，又一一拍了单人照，等做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她中午的时候在小北奶奶家吃了饭，这个时候不算很饿，因此老人再次留她的时候，她委婉地拒绝掉了。 她把照片导到带来的打印机里，冲洗了几张分发给大家。 “还有一些我回去会做个精修，装订成相册，最晚下个月会送到大家手里。” 小北奶奶慈祥地看着她，说了句“谢谢。” “姑娘啊，你不知道，这人老了，有时候也会想着是不是要留点什么东西在这世上，现在觉得啊，拍张照片也好。” “拍张照片呢，就当给活着的人呢，留个念想。”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苍老的叹息，温离不由生出几分感触。 -- 第84页 她握握老人的手，轻声说道，“奶奶，我以后会多来给你们拍照。” “……” 辛一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夕阳正绕着庭院的正上方来回环绕。 一弯眉痕的新月已然升起，金色的光洒在她皙白的脸上，平添几分和煦和温柔。 她好像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 不管几年过去，都是这个样子。 单纯、澄澈、清明…… 永远怀有一颗晶莹的心。 他扶着身旁的姥姥，迈过石砌的门槛，克制住自己的步伐，缓缓往里走了几步。 须臾之后，轻喊了声“温离。” 温离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清冷疏朗的眉眼。 她有些惊喜，不由快速往前走了几步，“你怎么来了？” 辛一尚未回答，她又转过头去和自己身侧的老人打招呼，“姥姥您好，我叫温离。” “我记得你，姑娘。” 辛一姥姥慈祥地笑笑，“知道是你来拍照之后，我就给一一打了电话，这小子非让我在家里等他回来之后再一起过来。” 温离左右看了看，忽然就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因为她在这里。 身后的好奇声，在此刻，终于滞后地陆陆续续响起，“赵姐，你和小温认识啊？” “认识，这是我们一一的女朋友。” “什么，温老师就是被你们一一拐走了？我本来还想着等她分手了，就介绍给我孙子。” “我还想给我外孙排个队呢。” “……” 辛一不满地消化了一下她们的话，走过来牵起温离的手，他牵的很紧，温离不得不轻微反抗。 奈何无用。 他把深邃的视线放在她身上，对着院子的老人们说了句“抱歉。” “我女朋友。” 温离：“……” 小北奶奶赶紧出来主持大局，说这就是她那好姐妹，问温离能不能给她们留张合影。 温离长长呼出一口气，偏过头和一旁的辛一打商量：“我先去工作，一会再牵可以吗？” 辛一轻皱着眉松开了她的手。 赵凛见状有些感慨，她偏过头，轻抹了下自己眼角的泪。 她的一一，终于也愿意为了自己往前跨一步。 * 六点的黄昏，光线很柔和。 温离再次在镜头里记录了一个老人面带微笑的场景。 按完快门之后，她看了眼身侧的男人。 “怎么了？”辛一出声询问。 “我能帮你和姥姥拍张照吗？”温离和他打商量，“拍出来，留个纪念。” “好。”他应的很快，似乎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应。 温离调整了一下他们的位置。 姥姥坐着，他蹲着，两个人此刻的高度勉强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画面里，他指骨分明的手握在一只皱纹遍布的手上。 两人视线交融的瞬间，温离看到了老人略微浑浊的眼泪。 与其说他长的像妈妈，不如说他长的像姥姥。 同样疏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唇角处不明显的黑色小痣。 是一眼就能镌刻在她心脏上的长相。 明明是很温馨的场景，大家却都从中看出了几分感触。 温离按下快门的瞬间，看到不远处有几缕白色的炊烟卷入上空。 金色苍穹的氤氲下，是她要找的人间烟火气。 * 等所有照片拍完，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在赵凛的极力挽留下，温离决定和辛一一起回去吃顿晚饭。 她走在他身侧，和他小声低语，“你要是不想，我们就回去吃，我给你做饭。” 辛一捏了下她的手指，想起她大概也察觉出了自己家里复杂的关系，冲她无所谓地摇头，“没事，我护着你。” 温离：“……” 她不是那个意思。 走到巷口的商店时，温离拽着他的衣袖，不肯再往前，“我要进去买礼物，你帮我参考一下。” “不用。” “用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却依然坚决，“肯定用。” “……” 辛一拗不过她，索性带她进去。 在货架上拿了几样姥姥平日里的吃食。 “阿姨喜欢什么？”温离斟酌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开口，“或者，我就看着随便买？” 辛一表情有些疏冷，“她喜欢的东西，这里都不卖。” 温离“啊”了一声，“那我先随便选几样，下次遇到合适的，你告诉我。” “温离。” “嗯？” “你是紧张？” “啊？不是。” “不怕，我护着你。” “好。” 我也护着你。 在两个不同牌子的牛奶前纠结时，辛一还是给了她主意。 “她牛奶过敏。” 温离果断放弃。 * 两个人提着礼物回到院子里，饭桌上已经陆陆续续摆满了菜。 见她们回来，赵凛蹒跚走出来迎接，“好不容易给你们创造点私人时间，你们怎么跑去买礼物了？” “离离啊，下次回姥姥这，不要买。” 温离乖巧的应了一声，跟着进去。 饭桌上只坐了一人。 -- 第85页 银灰色的大衣把她瘦弱的背脊衬得很是单薄，长发垂落，看见他们走过来，她喊了声“温离。” “阿姨您好，谢谢您还记得我。”温离有些局促，但还是努力维持自己的礼貌。 辛一牵着她的手，拉了几张凳子出来。 他把姥姥和温离依次扶到桌椅前坐下，自己最后一个落座。 四方形的木桌中间，摆着一个白色的蛋糕，见她奇怪，辛一解释了一句，“要给我过生日，所以今天才没有赶我出去。” 他无所谓的语气让温离莫名难过，她难得摒弃自己的礼仪，在餐桌下，偷偷探手，在碰到一个冰冷的手掌时，勇敢握住。 辛一因为她的动作，眼神舒缓了几分，他回握住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赵凛轻咳一声，笑着招呼大家吃菜。 温离看着自己越摞越高的餐盘，一时有些忧郁。 辛一见状从她盘子里夹走了一些。 注意到他的动作，周晴难得讲话，“一一，你要是想吃，妈妈给你夹。” 桌上剩余的三人一致因为这句话停滞住动作。 温离冲辛一递去一个安抚期待的笑容，下一秒，她就看到周晴把一只金黄色的虾仁放进了辛一餐盘里。 辛一无所谓地继续挑温离盘中的菜，他眉眼收敛，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她分明还是看到了他眼眸中转瞬即逝的变化。 明明，他不能吃海鲜，温离记得他说过。 可他妈妈夹进去的却偏偏是海鲜。 他记得妈妈牛奶过敏，记得她爱的东西都不在这里。 可他惦记的人，对他的喜恶却什么都不记得。 温离有些消极的情绪。 她怒力消化掉。 消化之后，她把他餐盘里的虾仁夹出来，迎上他疑惑的视线时，轻笑着说，“我喜欢吃这个。” 饭桌上的气氛在赵凛和温离的维持下还算平静。 匆忙的吃过饭，辛一就带着温离走了出去。 告别时，温离屡次对上老人家欲言又止的眼神。 趁着辛一去开车的空隙，温离凑在她耳边说。 “姥姥，您说过，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都记得。” 我记得。 所以，也会努力对他很好。 * 上车之后，辛一从后备箱找了张毯子给她。 对上她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说道，“你的车，我明天找人帮你开回去。” 温离：“……” 她不是想说这个。 她调整了下呼吸，喊他的名字。 “辛一。” “嗯？” “你不吃海鲜，不是你的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不吃海鲜这个梗在12章。 大家有时间真的可以多陪陪家人，和老人们拍个照片。 不留遗憾。 第37章 辛一微微抬睫，表情有着短暂的微愣。 他不能吃海鲜这件事是从小便开始的。 在偶然吃了一次之后，他在医院输了一整晚的液。 那个时候的周晴很爱他，会在他高烧不止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哭着道歉。 她说，“一一，是妈妈的问题，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好像是从辛置林进去之后，她就开始变了。 刚开始那一段时间，表现不明显，到了后来，她的改变几乎接近病态。 她每日都会把辛置林爱吃的海鲜端到饭桌上，要亲眼看着他吃下去。 “一一，你爸爸最爱吃这个，你怎么能不爱吃呢？” “你连海鲜都不爱吃，真的是有很大的问题。” “快吃吧，妈妈看着你吃下去。” “一一，你为什么不吃，妈妈忙碌了一天，给你做的，你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懂事。” “你真的很不懂事，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爸爸被抓进去受苦，你一点行动都没有，我恨你，你给我滚。” “我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孩子，你走，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 “一一，你吃吧，妈妈求你，妈妈想看着你吃下去。” “……” 他在那个时刻无比厌恶自己。 在那样乞求的眼神下，有一个瞬间，他在想，为什么我不能让她开心一点。 就算强忍着身体的各种叫嚣、抗议、和极度的不舒适，也努力让她开心一点吧。 就算她恨我，我也努力体会她的不容易。 可为什么呢？ 他明明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在他们眼里，他不去求情，甚至推波助澜，就是错。 不可饶恕的错。 …… 安静须臾。 辛一深深看了副驾驶的女孩一眼，他去牵她的手，低哑地说了句谢谢。 * 车子一路往城市的方向开去，温离迷迷糊糊地窝在座椅上，很快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 车子安静停在小区楼下，路侧三三两两的路灯温柔地洒落进来，不至于让她一睁眼就陷入黑暗。 幸好没有开进地下车库。 温离感慨了一句，拿掉身旁的毯子。 她下车的时候，辛一正倚在一个高耸的石柱前抽烟。 -- 第86页 看她从车里出来，他按灭烟灰，收拾到旁侧的垃圾桶，又脱掉上衣，抖抖衣袖，才缓慢地走了过来。 温离大脑有些宕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牵起她的手塞进自己衣兜里了。 “外面凉，我们上去。” “哦。” 温离在他口袋里胡乱摸了一下，摸到一个长方形的打火机。 感受到她的动作，辛一问了句：“需要我戒烟吗？” 温离想了想，摇摇头：“在不影响健康的情况下，我不介意。” 辛一：“以后，会慢慢改的。” 温离：“真的，没关系。” 沉默片刻。 “温离。” “嗯？” “你可以对我提要求。” 温离消化了一下他的话，这个意思是不是在说，今天回乡下的事应该叫他。 她掌心润湿的手在他口袋里动了动。 “今天，我怕你忙。” “可以抽出时间。” 温离想了想，点点头。 在电梯到达12楼之前，她把身体往他的方向侧了两步。 因为这个动作，两个人贴的有点近。 “明天晚上，和我朋友吃饭，你有没有时间去？”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探寻意味。 辛一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摸摸她细软的发丝，“有时间。” 温离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一些，“那我等你。” “好。” “……” 虽然就住在隔壁，但辛一还是看温离进了自己的房门才离开。 * 时间：00：00。 【狐狸的新衣】：他的试一试，礼貌周全。除了没有爱。 分享状态：仅自己可见。 * 洗漱完之后，温离有些睡不着。 她随手打开手机，准备再和夜猫子雷萌然聊一下明天见面的事。 温离：【嘀嘀嘀，呼叫仙女。】然然：【离宝儿！我在。】温离：【醉仙楼，狗哥帮我们订好位置啦。3001包厢，晚上7点，到时候你和张毅航直接报狗哥的名字。】然然：【谢谢资本家！谢谢我们离离！感天动地，多多发财，兔子转圈。】过了一会儿又回。 然然：【明天我们去接你吧？】温离：【不用，辛一也去。】思考了一下，还是删除。 温离：【不用，我开车过去就行，咱们也不顺路。】【……】 确定完消息，温离轻轻抿起唇，还是先不告诉她了，明天给她个惊喜。 * 翌日，温离窝在家里修了一整天的图。 她把昨天的照片做了简单的调整，在不失真不大幅度做精修的前提下，保留了它最原本的质朴感。 她把小北奶奶的照片通过私信发送过去。 其余的都发送给了冯以寒。 【寒哥，帮我洗一些照片吧，用你最好的纸卡，能留存时间最长的那种纸卡。】对面回复的很快。 【小问题，你发我邮箱，最迟下个月给你。】温离说了声谢谢。 她想把这次的照片留存好，但，世面上的一些胶纸时间长了都是会轻微褪色的，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索性，就把这件事拜托给在这个领域颇有研究的冯以寒。 等把照片发送到他的邮箱后，那边又回了消息过来。 【已查收。】【对了，离离，去银托里尼培训的事，你尽快考虑，时间有可能会提前。】温离愣了一下，随即给他回复。 【好，我知道了。】…… 放空片刻。 她打开电脑，重新翻了一下刚刚简修过的照片。 在看到辛一和姥姥坐在一起的那张时，她思考了一下，重新拖进修图软件里。 虚化、模糊，调参数，把人脸最大程度的掩盖住，只留下个基本的轮廓。 她翻出之前雷萌然发给她的“人家烟火”摄影大赛信息，填了报名表，又把这张照片上传上去。 在拟标题和配图片解说词时，温离认认真真敲了很长一行文字。 关上电脑的时候，她在想。 我也赌一把。 *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 温离化好妆换好衣服，坐在桌前开始等辛一。 时针走向六点半的时候，她才终于收到了他的回复。 【你先去可以吗离离？我晚会到。】她冰冷的指尖在上面敲敲打打，还是回复了一个【好】字。 思考了一下又补充。 【你忙的话没关系，不是很重要的聚会。】温离往上翻了翻两个人的对话框。 聊天信息并不长，偶尔例行公事的问候一句。 但尽管如此，她也能看出他的礼貌。 【温离，我临时有事，下午回来接你。】【6点前回去。】…… 然后就是现在这条。 她补了下口红，拿上给雷萌然的礼物，匆匆忙忙跑到玄关处换鞋。 拿车钥匙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的车还停留在乡下。 算了，打车去。 温离抿了抿唇角。 她开车又有点路痴。 还是打车好。 * 温离到包厢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她一个从来不迟到的人，竟然迟到了半个小时。 雷萌然见她进来，迅速从男朋友怀里钻出来，跑到她面前，来来回回盯着她看。 -- 第87页 “我们宝儿，仙女下凡。” 温离：“……” 温离悄声牵起她的手，说了句“对不起”，之后又绕过她的视线，和也起身了的张毅航打招呼。 “我迟到了，等会自罚一杯？” 雷萌然拍了一下她的手臂，“仙女有迟到的权利。” “……” 三个人都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的上菜。 这个包厢的视野很好。 透明的全景玻璃窗，富丽堂皇的欧式古建筑风格的装修。 不远处有个拱形的室内露台，能站在露台上看到整个延陵最繁华地段的夜景。 饭局过半，温离被雷萌然拽到了露台上看风景。 看她醉醺醺红着脸的样子，温离轻笑一声：“干嘛要喝那么多酒？” 雷萌然扯着她的衣袖，迷迷糊糊说道：“服务员说这酒6位数，我不多喝几口，总觉得亏了。” 温离：“……” “下次直接来，报狗哥的名字，不用结帐单。” 雷萌然：“真的吗宝儿，餐厅老板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温离：“不会，狗哥在这里入了股。” “为什么入股？” “我嫂子喜欢吃这里的菜。” “……” “真好，离离，爱情真好，有钱真好，风景真好，你长的真好看，可你今晚不开心。” 温离脸上正舒展着的笑容有着三秒钟的停滞，随后恢复自然，“没有不开心。” 过了一会儿，她又试探着问：“你是因为我不开心，所以想陪我喝酒？” 雷萌然没有否认，拽着她的衣袖，突然开始呜呜的哭起来，“谁知道，我酒量这么差，才喝了1，2，3 ……杯就开始醉。” 温离：“……” 她看着身后闻声赶过来的张毅航，把她送到他怀里，“然然喝醉了，不然你们先回去？” 张毅航没和她客气，担忧地点点头，“喝醉了就会不舒服，我得赶紧回去给她煮解酒汤。” 温离说了句好，想要伸手帮忙一起扶，却看到张毅航一把把她抱起，“这样她会舒服一点。” “……” 等两人走后，温离站在餐厅楼下开始等网约车。 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排队数字，不由叹了口气。 前面还有230名顾客，到她估计是后半夜去了。 她蹲坐在石阶上，漫无目的的开始欣赏风景。 欣赏风景的时候，回忆起好像上次在“醉仙楼”吃饭还是在枫城，这家全国连锁的店在枫城也很火。 当时宿舍的一个室友谈了恋爱，她男朋友就请了全宿舍的人在那里吃饭，顶楼餐厅，满城灯火，笑容满面的室友说，“谈恋爱之后，男朋友都要带出来给大家见见，趁着让他请吃饭的空隙，让大家把把关。” 把把关，她其实一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这句话其实在说。 谈了恋爱，要把重要的人带给重要的人看看。 …… 等到手机上的数字变化到187的时候，温离低着头，开始无聊的数蚂蚁。 短暂的沉思过后。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抬起头。 一抬头，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光景。 一轮缺边的月亮高悬在空中。 朦胧微弱的月光四散又交融，投掷在广平的地面上，晕成阴影。 在这墨色的阴影中，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带着些仆仆风尘，趁着等绿灯的空隙，盯着她看。 第38章 周围的路灯三三两两亮着几盏，打在他愈走越近的黑影里。 温离睁着眼睛，坐在原地，冲他勾了勾唇角。 思考片刻。 还是起身，走上前去。 两人在一个还算静谧的十字路口相撞。 辛一接过她手里提着的包，又用空余的另一只温热的手掌搭在她直挺的肩颈上。 “还是牵着吧。”温离不太舒服的偏了下头，也因为这个动作，她远离了他的触碰。 她把他僵在半空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轻笑道，“牵着舒服一些。” 辛一眸中的变化转瞬即逝。 他难得乖顺，任由她牵着自己。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绕着马路转了一圈，温离踩着高跟鞋的脚有些累，她不太好意思的开口：“喝酒了，所以没开车吗？” 辛一轻咳一声，不太自然的说了句“是。” 温离：“我们找个地方坐着等网约车吧，不过还要好久，前面排了好长的队。” 辛一看了她一眼，摁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指，“找个商场坐着等？我背你？” “不用。” 没说上句不用，还是下句不用。 她着急开口的语气带着些疏离的拒绝，话音落下，温离调整了下呼吸，又轻笑着补充，“我不累，还能走。” 辛一：“嗯。” 两个人还是没有选择去商场。 她们就近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随意坐着。 温离坐在高脚凳上，手里捧着杯温热的咖啡无聊的盯着窗外的月亮看。 辛一有些不安，他把自己身侧的白色高脚凳挪的离她的近了一些。 短暂的思考几秒之后，试图解释。 “温离。” “嗯？在。” -- 第88页 “今晚我有事……” 他难得吞吐，温离冲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发了信息给我。” 很多条。 很有礼貌。 “改天请你朋友吃饭，可以吗？”他斟酌道。 温离把实在喝不惯的咖啡放到桌子上，含糊的说了句“可以。” 凌晨的便利店偶尔会走进来一个顾客。 每路过一次，门口的感应器就会响起一阵声响。 辛一看了眼趴在木桌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温离，把身上的大衣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 她半眯着眼睛，眼睫很亮，偶有声音响起时，都会不安的挣扎一下。 辛一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慢伸出自己宽大的手掌，贴在她温热的耳朵上。 试图为她挡住那些喧嚣。 “睡一会儿吧，”温离听见他说。 手心里攥着的屏幕开始震动时，温离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她按下接通，把身上盖着的大衣抵还过去，开始在电话里和司机沟通她所处的位置。 在说到具体是哪条路的交叉口时，她把手机递给了身侧的男人。 看着他清冷理智的在和对面的司机沟通，温离忽然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打车。 因为她迷方向，不记路，每次在电话里和司机沟通彼此的距离和位置时，都会处于迷茫和无措。 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是周末，网约车要排队，市中心会堵车，她们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两个人站在门口开始告别。 温离看他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轻笑着问了句：“是想睡在我这里吗？” 辛一：“可以？” 温离：“……” 她顿了顿，说道，“可以，但是要睡沙发。” “没关系。”他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让温离回神了几分。 他在哄她。 尽管她并没有生气。 * 辛一回隔壁洗完澡换了套家居服，拿上办公电脑，准备出门。 站在玄关处看到依依不舍的小奶猫时，还是选择把它抱回了它自己的窝里。 他进门时，温离已经在沙发上给他铺好了一个厚厚的垫子。 在绵软的床垫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个枕头，和一条太空被。 “家里开了地暖，大概率不会把你冻醒，”温离穿着条粉色的睡裙，边整理被单上的褶皱，边和他轻声搭话。 “要是冻醒的话，你多加床被子，被子在书房的衣柜里。” 大概是刚洗完澡的原因，她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茉莉香气。 并不刺鼻。 是他对她过于敏感，才会觉得格外燥l热。 辛一不动声色的转移视线，低哑的说了声“好”。 温离察觉出一些异样，她直起身子，不太自在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干咳一声后，矜持抿唇：“那我去卧室了。” “好。” “你也早点休息，”温离看了眼他随身带着的电脑，语重心长地劝告，“明天再工作吧。” “好。” 温离：“……” * 温离进了卧室后，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无聊地看了眼朋友圈，之后，又戴上耳机试图给自己助眠。 奈何，一集时长40分钟的广播剧完整的播放完，她还是没有成功入睡。 温离烦闷的叹了口气，准备去厨房给自己热杯牛奶。 只是去厨房，势必会经过客厅。 但他应该已经睡着了，毕竟已经很晚。 …… 给自己做好心理工作，温离便赤着脚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小心翼翼的开门，走到客厅，穿过客厅，从保温箱里取出一罐牛奶，轻轻抿了几口。 把瓶罐轻放进垃圾桶，拿着开了手电模式的手机，小心翼翼再次穿过客厅，然后，被人一把扯进客厅的沙发里。 “……？”温离。 她差点尖叫出声，但对上那双清俊的眼眸时，她还是忍住了。 “怎么不穿鞋？”辛一灼热的视线扫过她白皙的脚掌，脚踝，遮的不算严实的身体，锁骨，最后是沾着奶l渍的唇。 温离被他压在身下，通过这个由下至上角度盯着他的眼睛看。 手电的光打在他脸上，带着几分氤氲的不真实感。 她强忍住心跳，说了句：“怕吵醒你。” 辛一：“没睡。” 温离：“为什么没睡？” 辛一：“睡不着。” 温离：“为什么睡不着？” 辛一：“……” 两个人短暂的对视了几秒。 温离刚想松口气，偏移视线。 突然，他温热的舌l尖便舔l了下她的唇角。 温离：“？” “有牛奶。”他解释的声音很是低哑，温离红着脸哦了一声。 男人的呼吸很热，在温离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细密的吻已经再一次袭来。 温离：“？” 辛一低垂着的眼眸深了几分，他先是安抚似的轻吻了下她的眼角，接着去咬她的唇。 牙根微动的间隙，温离听见他哑着嗓子说了句“离离放松。” 大概是被他的声音蛊惑了，温离空白着脑子，任由他撬开自己的牙关。 她不舒服的平躺在沙发上，接受他不太温柔舔l咬自己的一遍遍辗转的动作。 -- 第89页 …… 良久过后。 辛一嘴唇下移。 他一只手垫着温离的脑袋，空余的另一只宽大的手掌从衣裙下摆探l进去，轻抚过温离腰间的软肉。 这个瞬间，她终究是没忍住。 呜咽着说了句：“疼……”。 客厅没有开灯，昏黄的室外光零散的洒落到地面上。 辛一收住动作，薄唇从她锁骨处退出来，粗l重地喘了口气。 而后。 他把她从沙发上抱进怀里，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开始缓慢地调整呼吸。 “……” 他粗粝的指腹掠过她的眼角。 温离坐在他腿上，回神了一些。 她不太自在的感受着他身体滚烫的温度，和身下的硬挺。 停顿两秒，轻声说，“我想回卧室了。” “……” 夜色静谧，温度颇高，在这氤氲的客厅里。 安抚似的，辛一摸了摸她的发丝，声音黯哑。 “离离，再坐5分钟。” 温离：“……” 两个人都不太舒服，视线胡乱的在空中转移着。 只是，互相偏头时，两道光芒还是骤然相交织。 在这个瞬间，温离捕捉到了他眼眸里柔化了的温柔。 她眼睫微垂，遮盖住自己复杂的情绪。 安静须臾。 辛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修长的手臂穿过温离的腿弯，一把把她抱起。 温离窝在他怀里，长发散落。 她任由他踢开房门，任由他把自己轻放到床上，盖上薄被，又任由他捋了下她湿热的发丝。 “晚安，离离。” 温离的眼睛因为害羞是紧闭着的，因此她也忽略掉了这个瞬间，专属于辛一的隐忍而克制的温柔目光。 * 浴室细密的水声陆续传来时，温离从绵软的被子里探出头来。 她按亮手机，打开浏览器的搜索框，在屏幕上凌乱的打了一行字。 借着晨曦的光亮，她按下确定搜索键，屏幕上很快有了答案显示。 问题：“男生会对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起l生l理反应吗？” 答案：“会。” * 天光微亮，黎明的曙色辉映着朝霞开始晕染大地。 这个瞬间，温离想起了自己两个小时前看到的那条朋友圈。 林雨的最新动态，发表于凌晨一点钟。 他坐在一辆温离最为熟悉的车子上，单手比“耶”。 他的身后，是不容易被注意到的一双眸中含笑的眼睛。 视线可见。 这双眼睛的主人，头发卷翘，气质温柔。 动态配文：“临时加班内容：送筱姐回家。” 照片上的笑意反复在温离心间回荡，就连他吻她的那个瞬间，她都沉浸在回想中。 她从不怀疑辛一。 可她开始怀疑自己。 也怀疑，也讨厌。 -------------------- 作者有话要说：辛一：“某搜索软件，你礼貌吗？还我清白。” 下次我还是少写这种细份，头秃：（(还有啊，我下本真的全文存稿了再发叭朋友们 每天盯着收藏和评论这种数据 真的很影响俺写文的状态~) 第39章 只短暂的睡了两个小时，温离便被闹钟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下床去洗漱，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沙发上的被单已经被整整齐齐折叠起来，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饭香。 餐桌上摆放着焦糖色的土司，煎蛋，三明治，旁边的牛奶是温热的。 她拿起旁侧的便签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行矫若游龙的小字，“离离我先去公司了，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温离反应了一会儿，去洗漱。 收拾好自己，随意的喝了两口牛奶，带上三明治，便去挤地铁上班。 虽然是周一，但是这天的工作并不算繁忙。 处理好日常之后，张静把她拉进了休息室。 温离看着休息室被关上的门，不由好笑。 张静没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离离，你明天是不是要跟林总去出差？” 温离看了眼时间表，说了句“是。” 张静：“那你最近小心一点，我听说上次匿名举报的事就是朱振干的，他好像那啥林总，这次你们又一起去出差，指不定私下会给你使绊子。” 朱振是旅拍组的主摄影师，在公司已经待了两年里，平日里为人和善低调，倒没想过是他写的匿名信。 把身份和人脸对上的温离这才想起问了一句：“那啥是那啥？” 张静：“就是喜欢啊，他一直喜欢儒雅男士你不知道吗？” “……” 温.·有点震惊·离消化了一会儿，他喜欢林京她能理解，就像冯以寒和尤征在她眼里也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眷侣，但是，他喜欢林京，和她有什么关系。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张静持续开口：“你是不是完全不觉得林总对你特别？” 温离：“有点特别，但是是因为我哥的缘故，我哥是他的学长。” 张静：“……” 张静没有再试图给这个感情小白解释，她又交代了她几句，两个人就又回了办公区。 温离趁着导图的空隙刷了一下自己的微信界面，发现辛一一个小时前给自己留了条信息。 -- 第90页 【你的车开回来了，在车库。我今晚晚点回去，勿等。】温离生出几分怅意。 昨晚的事在她心里还没有完全消化，以至于她一整天都有些坐立难安。 加上明天就是跨年夜，她要去枫城出差。 她也没来及和辛一说这件事。 她觉得自己并不像在谈恋爱。 谈恋爱应该像雷萌然那样，会质问，会吵架，会撒娇，也会和好。 可她一样都不会。 温离思考了一下，还是给他发了张自己的行程表，把明天的工作计划圈了出来。 对面回的很快。 【明天去送你。】收到消息的温离把那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枫城一趟”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掉，说了句“好。” * 回到家之后，她没有心思做晚饭，索性点了个外卖便进了卧室收拾行李。 工作表上写着这次的行程计划是三天，不出意外这三天的元旦假，她都会被工作包围掉。 也好，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 玄关处的门铃声响起时，温离从沙发上起身去拿外卖。 把门打开，才发现一身凉意的男人站在外面。 目光隽朗。 他清冽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传来，“给你做饭吃行吗？” 温离回过神，看到他手里除了提着自己的外卖盒，还有一个透明的商超购物袋，里面大概是装着晚饭需要的食材。 温离冲他笑了笑，把门敞开，说了句“好。” 进门之后，她又想起他不是输密码进来的，不由疑惑问，“为什么没有直接进来？” 辛一刚在玄关处换完拖鞋，闻声走过来环了一下她的腰，“离离，我会给你自己的私人空间。” “……” 温离：“嗯，我也会给你。”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她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辛一正准备开口解释，又被她的下一句话转走了话题：“我有点饿了。” “那我去做饭。” “好，我帮你。” “……” 两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饭，便进了书房。 辛一这才发现她已经整理了出差要带的行李。 他走过来，两手绕过温离的后背把她环抱进怀里，轻声开口问，“要去几天？” “不出意外三天。” 辛一：“明天跨年。” 温离：“是，明天跨年，你-” 辛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枫城。 “你什么？嗯？” “你们放假吗？” “放，可能会去出差。” 温离点点头，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思。 这晚，辛一并没有留下来住，他在1221待到十点就回了隔壁。 因为，隔壁有只叫十一的猫等着他喂饭和陪l睡。 * 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 辛一把提前做好的早餐拿进餐厅，看着她慢吞吞吃完，才带着她出了门。 启车后，辛一将车子开出小区，在一条途径机场的小径上停了车。 他稍稍后仰，从后座的位置拿了个礼品袋过来：“跨年礼物，提前给你。” 温离看着他从袋子里拿着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又看着他把盒子打开拿出一条银白色的项链，问道，“现在戴上吗？” 温离“嗯”了一声，任由他冰凉的手指穿过她的脖颈，卡扣响起时她忽然伸手穿过他的臂弯去环他的腰，辛一有些诧异。 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向自己伸出过手。 “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在家里。”她声音闷闷的，惹得正摩挲她单薄背脊的辛一生出几分莫名心疼。 辛一眼睫微敛，轻声安抚道：“那我等你回来拿给我。” “我觉得你很好，辛一。”温离缩在他怀里，像是突然生出的感慨，“你很绅士。” “你也很好，”辛一摸摸她细软的发丝，开口安抚道，“等你回来，我们回趟乡下吧，有个地方风景很美，不是喜欢拍照吗？我们坐绿皮车去。” 温离很少听他一次性讲很多的话，这是第二次。 她记在心里。 温离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从他怀里钻出来后，若无其事地看了眼时间，轻声开口催促，“好像快迟到了。” “……” 辛一难得郁闷。 她情绪转换太快，他好像有些跟不上。 * 车子到机场后，林京已经在航站楼外等着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同事，是个比温离年纪大一些的女摄影师。 见温离跟着一个俊朗的男人手牵手走过来，不由惊奇，“离离，这位是？” “我男朋友。”温离有些害羞，但还是轻笑着帮他们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介绍到林京时，温离才想起他们是高中同学，很熟悉。 她几经张口，总觉得有些莫名心虚。 上次三人相遇，林京还当他们不认识，结果，短短几天，两人就暗度陈仓的成了男女朋友。 …… “好久不见。”还是林京出声，客套的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辛一语气依然淡定：“不算久，38天。” 温离：“……” 旁边的女摄影师也终于看出了一些名堂，她自然的掠过两人，朝‘还没想明白这莫名火药味’的温离开口道，“不错啊离离，有眼光，你男朋友一表人才，这下次有样片研习，你都有现成的模特了。” -- 第91页 样片研习，俗称找模特拍宣传照。 温离很快被转移了视线。 她思考了一下，似乎觉得她的提议很有参考价值。于是小心翼翼转头看像辛一，是询问的意思。 男模，你可以吗？ 辛一：“……” 被问到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捏捏她的指尖，“可以。” 停顿两秒，又慢条斯理地补充，“是我有眼光。” “……” 女摄影师一时哽噎。 不想再找话题。 恰好不远处有广播响起，温离便匆忙地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和他告别。 * 看她跟在队伍里安检、过站、背影消失，辛一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上车之后，从车前的储物柜里摸出半包烟，在点燃之际，又闻到了车里残留的香气。 温离身上的，不算浓郁，但足够特别。 思考了半晌，他还是没有点燃。 算了，戒烟。 就算她不提。 * 这次去枫城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帮一个剧组拍宣传照。 三人下车后，就被剧组的司机接了过去。 “温离负责女主角那边，其余的我和玲姐分。”林京大致分配了一下任务，又把器材存放到了影棚里，方便三人随时取用。 温离没有意见，她跟着助理直接去了女主演的化妆间。 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这部戏的主演凌醒她却很熟悉，进圈不久，拿了影后。 如今一见，不仅长相甜美，还有一副好脾气。 “温老师，如果待会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你可以直接找我助理。” 凌醒态度很好，就算温离刚刚在影棚“折磨”了她两个小时。 温离一边翻出相机里的即时影片给她看，一边随口说了句“你多吃点饭就是最大的配合了。” 她实在太瘦了，比银幕上肉眼可见的还要瘦掉一圈。 因为这句话，温离被留在休息室整整陪聊了两个小时。 “温老师你性格真好，之前他们都嫌我脸上肉多，搞得我都不敢多吃。” “在大家都关心我飞的高不高的时候，你竟然关心我飞的累不累，好感人。” “果然颖姐就是有眼光，她推荐的人，好符合我的心意。” “……” 温离正在思考着如何一句一句回应她的话，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一时顿住。 “凌老师，您说的颖姐是？” “石雨颖啊，她跟我推荐的你，说你的拍摄风格很特别，会符合我的口味。” 温离点点头。 忽然想起她和石雨颖因为不在一个圈子，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在得偿所愿又美梦破裂之后，会不会有个温暖一些的结局。 而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 从剧组出来后，她们就被送回了市中心的酒店。 因为剧组明天全天封闭，三个人就莫名其妙多了天假期。 温离在微信上约了一个家在枫城本地的室友逛街，做完这一切，开始给辛一发消息。 【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或者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打包回去。】那边没有当即回复，却在五分钟后打了个视频进来。 温离站在阳台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衣，又跑到镜子前补了个口红，才滞缓地按下了接听键。 画面刚刚加载出来，辛一就开口问：“你网络是不是延迟？” 温离“啊”了一声，便听见他又说，“我等了一整天你的消息。” “……” 温离抿了抿唇，微笑着应他，“有点延迟，但是我已经修好了。” “……” 停顿片刻。 “离离。” “嗯？” “枫城的月亮好看吗？” 温离跑到阳台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来，“有点好看，我等会拍照片发你。” “好。”辛一盯着屏幕里的人，缓缓说，“延陵的月亮也好看。” 温离弯了弯唇角，这才发觉他好像在户外。 今天是跨年夜，他那边的场景很热闹。 温离看到画面里，他穿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矜贵清冷的立在一道围栏前。 她叹了口气，就很想回去和他跨年。 安静须臾。 辛一开口问，“新的一年有愿望吗？” 温离停顿，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回他，“有。” “我也有。” “可以问吗？” “可以，温离，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那我想问，我们会有未来吗？ --------------------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星星出来客串一下。 第40章 翌日，温离跟着大学室友魏莱逛了一整天的街。 两人回了趟学校，又去了周边的小店吃了夜市。 枫城的夜景很美。 湘江横穿市中心，一路向北流去。 坐在长椅上聊天的时候，魏莱开口问温离，是不是她毕业了就会留在延陵。 将这个城市逐渐忘记。 温离看了她一眼，摸摸她飘在自己肩颈上的发丝，说了句不会。 “不会忘记大家，也不会忘记在这个城市的所有记忆。” -- 第92页 她虽然来这里的目的不纯粹，对这个城市也有着很多的不适应，但朝夕相处的陪伴早已在心中为这些记忆开辟出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 只存放这四年的真诚。 白驹过隙，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她从未后悔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 魏莱有些伤感，她们的毕业流程即将接近尾声，除了远程交作品，连毕业答辩都可以线上进行。所以有很大的可能，她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温离。 “离离。” “嗯？” “你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以前觉得是喜欢的，现在会觉得，是喜欢且热烈的爱我的。” “你这个姑娘，是不是有点不知足。” “是，莱莱，我有点不知足。” 魏莱俯身从地上的购物袋里拿了瓶灌装酒拆开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罐，“盒子里那条手链是给喜欢的人编的吗？” 温离闻声扭头看向魏莱，才发现这个姑娘竟然在这样伤感的氛围下套她的话。 温离思考了一下，没有否认。 “是，给喜欢的人编的。” 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事实上。 今天所谓的逛街就是在一个手作店待了一整天。 她手不巧，跟着店长学了很多遍，编织绳却依然歪歪扭扭。 但贵在心诚。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魏莱抿了口酒，忽然开口问，“一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被我们离离喜欢。” 温离很认真地想了一下。 停顿须臾。 她说，“是个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美好事物都奉上的人。” 是个要被热烈爱着的人。 魏莱一时怔住，她喉头梗着，冰冷的液体在在嘴里滚了一圈，开口说，“评价很高啊。” 湘江边的风拂过衣袖，也带乱了两人的头发。 晃神之时。 魏莱看见温离听到自己的答案后笑了一下，右脸上有个明显的酒窝。 温离：“毕竟，我有点护短，爱给喜欢的人加滤镜。” 两个人又碰了下酒瓶，各饮一口。 “离离。” “嗯？” “会有未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 温离忽然笑出了声。 昨天没勇气问出口，今天又写在留言墙上的话，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有了答案。 那就姑且相信吧。 相信，会有未来的。 尽管可能会晚一些。 * 从枫城回来的温离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辛一。 因为他去了上京出差，为期一周。 两个人在机场几乎是插肩而过的。 好在她们都有自己的事做，二十多岁的时候并不会因为得不到某样东西，见不到某个人而停止向前生活。 很快到了1月10号。 冯以寒到了温离家去送相册。 上楼的时候，他发现从温离家的电梯里走进来一个古怪的人。 虽然和自己去的不是同一层，但以多年的直觉来看，他好像在看到自己按的楼层后眼神有着转瞬即逝又不容忽略的变化。 温离把他迎进来，又去了厨房给他泡茶，冯以寒摆手示意她不用。 今天也是恰巧路过她家楼下，本来约在小区门口，但天色太晚，不安全，就上来送一下。 他斟酌了半天还是开口：“离离，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温离想了一下，摇摇头。 应该是没有。 她这个人胆小，连吵架都不太会。 冯以寒把电梯里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又告诉她，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特意装作打电话喊了一声温离的名字，那人明显有些情绪激动。 “寒哥，你记不记得他的大致长相？”温离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想要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之前没留意，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想起自己入职以来陆陆续续收到过的垃圾短信。 没有汉字，都是编码。 她拖进免打扰之后就没有注意过，直到上次张静说起匿名信的事，她把那个号码近期的信息拉出来，才发现他持续不断一直在发。 “一米七左右，比我瘦一点，额头上有道疤。” 温离一怔，她打开工作微信，在公司大群里找出朱振的微信头像，试探着问，“是这个人吗？” 冯以寒也面色凝重的看了她一眼，说是。 “离离，你自己住这不安全，我送你回南郊，或者让你哥过来接你。”冯以寒有些担忧。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的事，但是竟然她已经确定到了某个人身上，那就不容忽视。 温离看了一眼手机，置顶的微信聊天时间停留在一个小时前。 停顿片刻，她摇摇头。 “寒哥，我男朋友住在隔壁，他今晚出差回来陪我住，没关系。” 冯以寒见她态度坚决，便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她反锁好门，不确定是谁千万不要开门。 温离一一答应。 送他出门的时候，又听见他说，最迟这周末他就会走，银托里尼的课程需要提前筹备，他要去和尤征会合。 为了表示对温离的重视，他还特地写了封邀请信。 “未来的人像摄影大师温离，诚邀你前往银托里尼，开启漫长人生中的新征程。” -- 第93页 …… * 送走冯以寒的那晚，温离睡得很不踏实。 她锁好门窗，又把所有房间的灯打开，让整个屋子灯火通明。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做梦，惊醒，入睡，又做梦…… 屏幕上的那条聊天停留在晚上十一点半。 【离离，临时有工作处理，明晚回去。】温离：【好。】* 翌日八点，房间的门传来声响，温离走上前去打开。 看见来人，开口喊了声“哥。” 温穆没有应声，只面色凝重地让她跟自己回去。 温离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说了句，“再等一天可以吗？” 她说这话时有点不敢看温穆，充盈着血丝的眼睛只能随意地扫视着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大，东西却很多。 特别是和辛一约好要试一试之后。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又多了很多的东西。 他的牙刷、拖鞋、外衣、办公电脑，连阳台上养着的绿萝都搬了进来。 他话不多，工作也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屈指可数。 尽管如此。 痕迹很重，不好消除。 温穆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今天还想不想去公司。 “去吧，我想去办离职。”温离说，“办完离职，晚上回来睡一觉，明天就搬走。” 温穆尽量克制住自己躁怒的情绪，说他同意，但她不能单独行动。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上刚刚收到的资料给她看。 说朱振是林京的大学同学，的确对林京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温离进公司之后，朱振查到了她的身份，怕她以后会直接接替林京的职位，毁掉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便想法设法想要逼走温离。 温离觉得有些好笑。 当时匿名信那件事温穆说要去查，是她在阻止，觉得人家只是反馈意见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不必深究。 但没想到，当初的不深究，换来今天的变本加厉。 “哥，我早上发给你的和他有关的威胁短信，能判刑吗？”温离问。 “证据充分的情况下也只能罚款和拘留，”温穆走到厨房给她热了杯牛奶，又递到她手心里，安抚道，“离离，我会找其他的方式让他进去。” 温穆想起资料上的另一条信息。 朱振通过不同的ID网购了一些恐吓类的东西寄到这个小区，因为之前出差的原因，温离一直忘了去快递站取。 温穆有点不敢再往下想，他的妹妹从小到大，胆子都很小。 今天早上收到她短信的时候，他几乎有些情绪崩溃。 即使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昨晚，也是她难熬的八个小时。 他不敢想，她是怎么过的。 …… “哥，”温离想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林老师知道这事吗？” 她和林京不熟，但把他当前辈，不想因为这件事给彼此加上隔阂。 “林京不知道，朱振的事也是通过他自己的博客日记查到的。” 温离没有再说话。 她竟然一时难辨对错。 世上痴情人无数，难免会有些入魔走火。 * 温离在人事处办完离职，却还是选择在工位上待最后一天。 因为手里的任务都交接出去，她索性把座位挪到了张静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办公。 张静红着眼睛，就是不朝她看。 她一来公司就听说了朱振被抓，温离离职的事。 她能理解，毕竟任谁碰到这样的事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但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静静。”温离扯了扯她的衣袖，还是出声安抚，“我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什么是有空？”张静和她对视，但看到她血丝密布的眼睛时，还是没忍心再置气。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红着眼眶，第一次叫了温离的全名。 “温离，你以后能拿出大小姐的气质吗？你能飞扬跋扈一些吗？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任何人欺负你。” 温离轻轻吸了下鼻子，轻声应她，“会的，我会努力。” 贴着证件照的工牌还挂在她的脖子里，高马尾，杏眼，笑起来的时候会有酒窝，张静突然就回忆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谦卑、和善、温柔。 轻言细语地对大家说，“各位老师好，我叫温离。” 张静又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样子记在心里。 “经常和我联系，以后开了工作室，我辞职去帮你。” “好。” “照顾好自己，离离。” “好，你也是。” “……” 虽然都没有开口告别，但她们都知道，她在这里的时光结束了。 日子很短，记忆很长。 * 和部门的人吃完散伙饭，林京送她回去。 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温离不忍心，还是率先开了口，“林老师，这事和你没关系。” 林京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问道，“介意吗？” 温离摇摇头。 “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件事，穆哥让我照顾你，但我没做到。”林京吸了口烟，吞吐云雾时想起，温离好像最爱说的话就是没关系。 -- 第94页 温离又简单安抚了他几句，上楼时听见身后的人开口问，“如果他不行，我可以吗？” 忽略心中的震惊和讶异，她转过头笑着摇了摇头。 “对不起，林老师。” “好，上去吧。” * 电梯上行这一路，温离都在想，万事没有绝对。 就像她和林京不熟，但他也会对自己起不一样的心思。 就像这个小区安保很好，但还是能进心思不轨的人。 就像她从小在呵护下长大，却还是难掩自卑。 就像他说了晚上10点回来，却能在八点不到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和一个她认识又不认识的女孩子出现在这里。 第41章 辛一看见她从电梯里走出来，有着几秒钟的慌乱，他把怀里的猫递给玄关处的林雨，匆忙走过来，牵她的手。 温离乖巧地任他握着，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挠下他的掌心。 她跟着辛一走到1222的房门口，听他一一为她们做了自我介绍。 “高中同学齐筱。” “我女朋友温离。” 温离轻笑着和她打了招呼，看到屋内的林雨时，还勾了勾唇角。 很有礼貌的寒暄。 寒暄过后，两个人就进了1221的门。 辛一把她压在玄关处的鞋柜旁侧，辗转研磨。 多久没见了，好像是11天。 他啃l咬她的时候，她一直在心里算数。 在一起21天，分离11天。 这个吻有些凶猛，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温离咬了下他的舌尖，看他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吃痛一声，温离竟然还轻笑了出来。 “学会咬人了。”半晌后，辛一才缓过一些劲。 他和她拉开一些距离，吻着她的眼角问，“想好哪天去乡下了吗？” 温离摇摇头，把身子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她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沙发上，又走到书房的储物柜拿了一个药箱。 温离把棉签涂上药膏，贴上他青黑的眼角，“怎么又受伤了？” 辛一难得乖巧，说，“和人打架了，之前你见过的那个老人。” “是单方面被打吗？”温离看他，又想起其实他身上有很多处不明显的老旧伤疤。 “还了一拳。”辛一逗她。 温离讷讷地“嗯”了一声，又说，“以后也要这样，可以吗？” 要学会还手，要避免受伤。 “可以。” “……” 温离给他涂完药膏，又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递给他让他去洗澡。 看他进了浴室，温离不动声色地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 简单的调整好情绪。 她转身进了卧室。 用卧室里的卫生间卸妆、洗脸，又快速地洗了个澡。 换睡衣的时候，她拿出衣柜里那条魏莱送的黑纱裙。 夜色氤氲流动。 辛一进房间的时候，温离已经躺在大床最里侧的位置，敛着一双杏眼盯着他看。 床头开着一盏小灯，床外留着很大一片空地。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明亮的眼睛上，特别是这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辛一难掩冲动。 “要我陪你睡吗？”他走上前去，轻声开口。 “要。” 然后就是两个人紧密相拥的身影。 男人宽大的手掌遮盖住温离的眼睛，接着就是他滚烫的唇带来的密密麻麻的吻，从鼻梁到唇角到锁骨。 仅此而已，不再往下。 温离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感到身下硬挺时搂上他的脖子，舔l过他的舌尖。 用行动给他一个“今晚可以”的答案。 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出于什么原因，辛一停了下来。 他额头的汗留在温离的锁骨处。 窗外有月光照射进来，也照到了那滴晶莹。 看着他进浴室的背影，温离没有阻拦。 她整理好褪了一半的睡裙，赤着脚下床，在衣柜的最里端拿出一个盒子。 约莫半小时后，辛一裹着浴巾带着湿气从浴室走出来。 他刚迈进房间，就看见温离正眯着眼睛坐在床头介绍自己的礼物。 “相册是送给姥姥的，里面有一些照片可以相应分发给其他的老人。 “卫衣是生日礼物。” “手编绳是跨年礼物。” 她把编织绳系在他的手腕上，试探着问了句，“你会嫌弃吗？” 辛一把她搂进怀里，吻了下她右脸上的酒窝，说了句“不会。” 安静须臾，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平缓。 他们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看窗外偶而洒落的月光。 静谧的房间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这个瞬间。 温离鼓起勇气，小声开口。 “辛一。” “嗯？” “天是不是快亮了。” 他看了眼床侧的手机，轻声道，“还有三个小时。” 温离：“我们聊聊天吧。” 她的话很轻，辛一却莫名的想要逃避。 从今晚见到她的那个瞬间，他就有很强的预感。 但他克制着，尽量克制。 “可以先不聊吗？” 温离：“我想聊。” 辛一顿了一下，还是回应，“好，你说。” -- 第95页 温离偏过头，努力不去看他。 她把目光放在窗外的月光上，试图转移注意力。 “我这个人有点奇怪，我胆子很小，怕狗，怕猫，怕黑，连一只很小的老鼠都怕。” 辛一攥着她手指的动作不自觉重了一些，看她不舒服的动了动，他又缓缓放开。 “离离，”他出声，想解释。 “我想先说完，行吗？” 辛一喉结滚动，只觉自己眼角刚涂的药膏开始间接性发作，蛰的他心脏疼。 停顿片刻，他依然说，“好。” 温离说，“我胆子小，声音小，不会发脾气，每次生气的时候，连吵架都不是很喜欢。不喜欢，也不会。” “我不爱烫卷发，不喜欢穿连衣裙，踩高跟鞋的时候会觉得很累。” “最近常穿，是因为觉得你喜欢。” “温离。”他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干涩。 想要解释说不是，但又想起答应了她，要听她说完。 温离抿了抿唇角，转过头看他，甚至趁着这个空隙，冲他笑了一下，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辛一，你表白的时候送猫给我，夸最不像自己的我很好看，那天，你喝了酒，只说了‘试一试’，我还是同意了。” “上周日我说不是很重要的聚会，但其实是我约了最好的朋友想带你去给她看看，那天你和齐筱在一起。” “离离。”他无法再克制，不安的吻她的唇，却被她偏头躲开。 “还有跨年，跨年那天我好想你去枫城啊，但我不敢说，你问我愿望的时候，我听到齐筱叫了你的名字。其实我知道，你一定有原因，你们不是单独在一起。但是辛一，我开始不喜欢我自己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 温离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尽管平日里，他是个很内敛的人。 她凑上前去，吻了吻他的眼角，开口道。 “辛一，你别受伤了。” 停顿须臾，男人声音嘶哑。 “答应你。” “工作再忙，要注意休息。” “好，我尽力。” “……” 辛一把她身上的被子裹得严实了一些，又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他从没说过。 这个试一试，是他纠结了7年的语言产物。 温离摩挲了一下他短硬的发丝，发现他好像剪头发了。 剪头发了，但是没刮胡子。 刚才亲吻的时候，有扎到她。 她努力调整好呼吸。 依然是温柔的语气。 “辛一。” “嗯？” “我能说新年愿望吗？” “好。” “新年愿望，我不想，再试一试。” “……” * 那天的晨曦来的比往常早了一些。 八点的时候，温离起床收拾东西。 她有些平静。除了一些必须的证件，其余的都被她留在了这里。 房子是温穆买的，她有永久使用权。 辛一已经走了，好像是在她昏沉入睡的时候才离开，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朦胧中，她记得，那人只是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温离，你可以和我提任何要求。” * 温穆9点的时候，来了这里接她。 他开着车带她去了一个河边。 延陵没有海，低配的河流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温离还是很喜欢。 她拿着相机拍了好多照片，上传相册的时候，发现相册里面还有一张她和辛一的合照。 两个人牵手坐在一起，中间隔着一个拇指的距离。 当时没注意，现在注意了。 他在笑，很少见他笑。 可自己呢？ 温离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那个时候，她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但总比现在要开心一些。 温穆陪她在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 发呆的时候，温离听见他说，他最近见了李染。 李染。 她的初中同学，她曾经带回去做客的朋友。 “离离，我听她说了很多事，说你初中的时候被数学老师留堂，他把你关在小黑屋里，用各种难听的语言指责你。她还说……说那个畜生老是爱拿你和我作比较，在课堂上带着同学一起对你嘲讽。” “……” 温穆有些说不下去。 他难掩愤怒，不仅对那些人，还有对自己。 他是个很不称职的哥哥。 很不称职。 “所以你去打架了吗哥？”温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创可贴，贴在他的唇角，开口道，“哥，你都这么大了，不要学打架哎。” “何况他不是被停职了吗？坏人自有天收，我不想你脏手。” 初中的事已经很久远了，却又像冥冥之中的一个开始。 她被数学老师留在办公室，说，“温离，你做的什么卷子，人家一只狗踩在上面画两笔都比你写的强。” 好多难听的话，她都选择忘记了，却又在这个瞬间回忆起来，觉得那是个开端。 她自卑、拧巴，胆怯，从不敢说爱，也不敢被爱的开端。 所以，也不是仪表堂堂，就配为人师。 温穆调整了一下情绪，说，“离离，李染说要给你道歉。” -- 第96页 温离想了一下，问可以不原谅吗？ 温穆说可以。 两个人挨着坐了很久，就像很小的时候那样。 他们彼此保护，紧密相依。 不远处的河流偶有碧波漂浮，夕阳露出一丝红光。 温穆看了她一眼，摸摸她的头发，“离离，你可以哭。” 温离转头看他，像是受到了鼓励。 在那个瞬间。 在夕阳坠落到河面的时候。 她终于哭了出来。 “哥。” “嗯？” “我可以出国吗？” “可以。” “这个除夕，我不在家过，爸妈那边你能帮我顶着吗？” “你放心去。” “以后我开工作室，你会投资吗？” “投资。” “能偶尔带喃喃嫂子爸妈来看我吗？” “能。” “哥。” “嗯？” “他家里的事，需要的时候可以帮一把吗？” “……” “可以吗，哥，我的元旦愿望，想你帮我实现。” “可以。” “我能长成个厉害的大人吗？” “能，但是不需要。” “哥。” “嗯？” “有未来吗？” “离离，有。” 有未来吗？ 温离不知道。 但她知道。 她从没跟他说过自己喜欢他。 一次也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分离是为了更好的团聚。 第42章 【狐狸的新衣：】你一定要被人热烈的爱着，我也是。 分享状态：仅自己可见* 温离走的那天，延陵市下了第一场雪。 她拉着行李箱在温以喃的眼泪中下了车。 “哥，别送了。” 温离把哭到声音沙哑的小奶娃放进温穆的怀里，又摸摸温以喃的脸对她说，“公主是不能掉眼泪的。” 被点到名字的公主因为这句话止住了哭泣的动作，她开始不停的冒鼻涕泡儿。 因为小鬼突然的行为，大家的心情都舒缓了一些。 那个瞬间，温离忽然想起去枫城读大学那年，也是这样分离的场景。 只是，那个时候，她为了一个人背井离乡。 这次，她是为了自己。 “温离”。 她开始喜欢这个名字。 离别难以避免，但祈愿它足够温柔。 机场大厅不算热闹，临近新年，归家的人多，离家的人少。 在广播响起的前十分钟，她还是见到了辛一。 他穿黑色的风衣，戴棒球帽，配白色运动鞋。 时光好像会穿越，穿越到他站在高三领奖台上那年。 只是这次，她看到他向自己走过来。 “温离。” “嗯？” “可以抱一下吗？” 她没听过他用那样的语气说话。 像濒临绝境中的最后一丝乞求。 她冲他笑笑，说不抱了。 她是个性别观念很强的人，对于血缘以外的男性，是不会有肢体接触的。 辛一没有再纠缠。 他递了条编织绳给她，说是补的生日礼物。 温离突然想起自己生日那天，他送的是“十一”，她因为怕，最终还是没有真正收下过它。 她把绳子接过去，塞进口袋里，说了句谢谢。 停顿了几秒，还是问：“十一呢？” “放林雨家养。”辛一回她，“那个晚上，林雨是去接猫的，我不知道他会带着齐筱一起去。我虽然迟钝，但还是发觉你害怕了。温离，送你‘十一’，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我会给你拍它的照片，这样会怕吗？” “不会。” “那不要删微信。” “不删。” “温离。” “嗯？” “可以做朋友吗？” “我会试试。” “……” 机场的广播响起。 温离涌进人群里。 他开始看不到她的影子。 辛一随处找了个台阶坐着，他没有再随身带烟的习惯，如今情绪汹涌的时候，他会用右手食指去摩挲左手手腕上的绳子。 黑色的编织绳，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辛一，去热爱这个世界吧。” 是什么时候决定不再和自己试一试了呢？ 辛一没有答案。 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的自己是没有资格挽留她的。 他生性沉默，运势坎坷，在高中毕业那年就已然决定，尽孝道，由天命，敷衍活着。 在影棚见到温离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情绪起伏了。 但遇上她，他开始想要挣扎。 他没有谈过恋爱，却依然知道自己足够糟糕。 才短短几天，却缺失了她很多个重要的时刻。 他送的礼物恰好踩到她的雷区。 她胆子那么小的人却在一个被人跟踪了的夜晚独自等了他8个小时。 可即使这样，她都不忍心责怪他。 连和他分别时。 都要给他最好的温柔和体面。 …… 上午十点。 飞往银托里尼的航班启航。 -- 第97页 辛一走出了机场。 他还不能和她一起远赴他乡，就暂且以这样的方式送她。 车子停在机场对面的马路上。 辛一上了车，让周之航上了驾驶座。 周之航难得没有和他呛声，只问，“没有挽留吗？” 辛一摇摇头，顿觉身心疲惫。 这几天做的事不多。 去见了温穆。 又在送朱振彻底住进监狱之前，找他打了一架，自己也因此在派出所待了两天。 回了趟乡下送相册，村里的奶奶都问温老师呢，他说工作忙，下次带她回去看他们。 还找了家手作店，也为她编了一条手绳。 店长说，“小伙子，现在这么用心的人不多了啊，一针一脚，缝上的都是千金难买的心意。” 他说，是，这世上，对他用心的人本就不多了。 还有。 辛置林出狱了。 一周前的事。 他只能又去了趟他家，处理那堆没完没了的破事。 又安静坐了一会儿。 他忽然想起那个那个晚上。 温离说不再那个试试的那个晚上，那个万籁俱寂的瞬间。 他看到了自己心中的暴戾因子。 他不想同意，甚至想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留下她。 其实，在进卧室前，他看到了那封手写的邀请信。 “给温离，未来的人像摄影大师。” 是啊。 他的离离，是皎月，是璞玉，本就不该为谁停留在这里。 所以。 想到这句话时。 他用了此生最大的克制力，去强压自己心中消极的情绪。 为了不吓到她，他只能走开。 那晚。 温离睡着后，他选择走出去。 没有回隔壁，也没有去公司。 他回了趟乡下。 那个本来约定好要坐绿皮车去带她拍风景的乡下。 分别的最后，他也没有回答她。 但他说过，温离可以和他提任何要求。 她说不再试。 那就不试，不用再试。 本身他的答案就是确定的。 他这个人执拗，倔脾气，认死理。 如果确定自己的心意，就不再更改，就努力。 努力朝着她的方向迈去。 * 到银托里尼是晚上十点钟，冯以寒带着尤征来接温离。 车子一路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 学校在老城区，附近居民楼很多，虽说不上特别热闹，但也不算冷清。 宿舍楼和教室是分开的，一幢3层的小别墅就是她们这批学生的栖息地。 “你哥大手笔，”冯以寒摸出2楼房间的钥匙，打开门，“为了给你个好的住宿环境，连夜找人通了暖气，你住201，隔壁是个女孩子，上京人，说不定会有共同话题。” 温离弯了弯眉毛，说道，“谢谢资本家，也谢谢两位大神老师。” 尤征把行李箱放进她的房间，嗤她调皮。 三个人又寒暄了一番，尤征带他们去隔壁幢的食堂吃完饭把她送回了房间。 再收拾完躺下，温离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这里的冬天不算冷，温离只简单的搭了一床薄被。 月光皎洁，通过不远处椭圆形的窗户照射进来。 她把头缩进被子的时候，看到手腕上的绳子是发光的。 这微弱的光亮和不远处的月光相互交融，短暂地驱走了她此刻的恐惧。 温离怔愣地看着那条手绳，忽然就有些失神。 她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夜晚，辛一在她说了不试之后，把头埋进她的脖颈里。 他轻声低语，说：“温离，对不起，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面临黑暗了。” 思绪浮沉之时，旁侧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温离点亮屏幕，看到是温穆的消息。 哥哥：【小鬼哭了一个晚上，不肯睡。】下面附着一张温以喃的照片，眼中含泪。 她算了下时间，时差4个小时，那国内就是晚上8点。 温离打了个视频过去，和公主聊完天说了句晚安，看着她沉沉睡去，才点了挂断。 关掉屏幕之前，还是点了沉在下面的对话框，滞后地回了条消息过去。 辛一：【到了报个平安。】【“十一”今天没有好好吃饭。】【我教训它了。】【温离，以后我们养乌龟吧，会不会怕。】温离：【平安。】她忽略了下面的信息，也忽略了那条我们。 这次，她想走的慢一点，不能像之前那样，他才递来一个尚未装钩的饵，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浮出水面。 * 翌日。 在隔壁楼的教室，她见到了冯以寒口中的华人邻居。 是个叫裴茵的女孩，上京人，年龄和她差不多大。 聊起天的时候，温离才发现她竟然认识自己。 “你是不是给星星拍过照？《会飞的花》剧组，好像上个月吧？”裴茵有些激动，翻出凌醒的照片给她看，说这是她最好的朋友。 “星星说你拍照很好看，还说有机会希望能继续和你合作。” 温离说了句是。 她也跟着翻了翻照片，只觉世界很大，又很小。 有缘分的人好像总会绕个圈来和你相见。 前后忙碌了一个月左右，上理论课，偶尔遇上好天气会到户外做实践课程，遇上研习的时候，她会和裴茵互相给对方当模特，每次这个时候，她也会想起辛一，想起他在送她去枫城出差时，在机场留下的那句“可以。” -- 第98页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临近农历新年。 因为团队里也有一些华人，冯以寒特地装扮了教室，说要提前营造出过年的氛围感。 15号的下午，温离被裴茵拽着去了6号影棚，说尤老师进了一批新男模，要做研习课。 闻声而来的人很多，影棚陆陆续续就被人挤满了，温离站在影棚外的窗户边朝室内看，想要和旁边的裴茵讨论一个摄影细节时，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就安静了。 温离扯扯她的衣袖，问怎么了。 裴茵动了动唇角，指着里面一个身高腿长的男孩说：“这是星星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他来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动静，男孩也朝着这个方向看来，他个头很高，丹凤眼，仔细去看，的确长得有点像凌醒。 朝她们看来得那个瞬间，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温离注意到了。 等走到她们面前，他开口打招呼，对着温离喊了声“老师好。” 下一句，委委屈屈，“茵茵，你别拍他们，我来了，我想给你当男模。” “……” 裴茵瞪了他一眼，又给他认真介绍了一下温离，最后和温离招呼一声，就拽着他的衣袖，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等他们走后，温离勾了下唇角，继续盯着教室的方向看。 正对着相机调焦段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温离。” 温离转过头来，着实有些讶异。 -------------------- 作者有话要说：不分开两年啦，追妻要趁早。 第43章 她懵懵地喊了声，“林老师。” 林京冲她笑笑，说自己辞掉了工作，如今和她一样只是这里的学生，就不必那么客气的叫老师。 “能带我逛逛校园吗？”没等温离反应过来，林京又继续开口。 温离点点头，一边在心里消化这件事，一边给她介绍学校的布局。 思考了半天，温离还是在一处花坛前朝他道：“林老师，之前的事都过去了，真的不是你的原因，所以不用辞职的。” 林京垂眼看她，笑着说：“我这几年都忙于工作，也想趁着这段时间出来学习学习，调整下心情，过段时间心情好了，又回去了也不一定。” 温离见他答的坦荡，就没有多说什么。 去留对错都是个人选择。 两人并肩继续向前走去，温离时不时会开口给他介绍一下学校的特殊风景和建筑，林京都绅士的一一应答，两个人在客套的寒暄下，氛围难得不再尴尬和疏离。 简单的在食堂一起吃了个午饭，林京去了影棚练习，温离被冯以寒叫进了办公室。 冯以寒看她是一个人过来的，便调笑道：“你学长呢？” 明明他发短信让温离带着自己的朋友一起过来。 温离走到办公室的最东侧给自己拿了瓶牛奶，称插吸管的空隙说，“学长有自己的事做，也不是要围着我转的。” “……” 冯以寒看她态度认真，是真的不觉得别人对她用了很大的心思，便想热心肠的引导下。 “我看他一表人才，长相家世都不错，不考虑考虑？” “离离，你年龄可不小了呦。” 温离：“……” “林老师很好，但我的心太小了。”温离没有再转移话题，“就和您一样，寒哥，您教我摄影的时候说过，人这辈子认准一件事会吃很多苦，但既然都决定了，便不能轻易改变。” 对人也一样，她这样的性格，注定只认准一个。 冯以寒有些讶异，温离好像变了一些，但具体是哪里，他还真的说不上来。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摄影上的事，冯以寒把办公桌上的礼物递给她，“后天就是新年了，你哥给你寄来的。” 温离有些兴奋，她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又抱着盒子坐到了沙发上，“寒哥，我在这里拆，可以吗？” 冯以寒递了把剪刀给她，“当然。” 盒子打开的瞬间，温离发现这礼物应该是她家小鬼寄的，除了一些她平日里爱吃的糕点，剩下的还有玩偶、童话书，和一堆折好的便签。 她迫不及待地把便签一一拆开。 “姑姑走的第一天，想她。” “今天我哭了一整晚，爸爸说你再哭姑姑就不回来了，我赶紧就不哭了，但我的眼泪不听我的话。” “幼儿园有个小哥哥好帅，他今天送了我糖吃，我想分姑姑一块。” “这是爸爸帮我抓的娃娃，姑姑，你把它当成我，想家的时候，就搂着睡吧。” “……” “家里的月亮好圆，不知道姑姑那里的圆不圆。” “我最喜欢的童话书，奶奶送了我两本，一本我自己读，一本给姑姑。这样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在一起读书啦。” “姑姑，你想喃喃吗？反正喃喃想你。” “……” 冯以寒坐在温离身边和她一起读这些用拼音组合起来的歪歪扭扭的便签，一时竟然也有些感慨。 “离离，我们都得向小朋友学习。” 温离顿了一下，点点头。 是啊，他们这群自以为爱是克制的成年人，有时候，也要学着像小朋友学习。 * 很快到了除夕当晚，学校放假，尤征特地给他们这群华人学生定了餐厅。 -- 第99页 餐厅在塞尔湖畔附近，一座装修很古朴的小院。 “老板是个华裔，只做中餐。”尤征把他们引领进院子里，还趁着当导游的空隙，让他们拿自己的相机拍风景。 “这庭院里的灯笼也是老板挂的，国风元素很足，你们可以记录下来，明天做个竞赛，主题就叫‘我的家乡梦影’。” 人群里有几道声音陆续反抗起来。 “尤老师，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个饭？” “就是，还是寒哥好，寒哥临走前特地不让我们带相机，就是怕你临时给我们派任务。” “果然知尤老师者，寒哥也。” “……” 冯以寒走在前面，拽了拽尤征的衣袖，笑道，“过节呢，给孩子们放个假。” 尤征闻声轻咳，停下脚步给冯以寒整理了下凌乱的衣领，“听你的，放假。” 身后又是一阵起哄声。 温离跟在后面，也勾了勾唇角。 她觉得情感就是一件很难形容的事，没有性别、年龄、形式、国界、章法。 而且，好像，再厉害的人都难以免疫对它。 她们订的包厢在二楼，环境干净简洁，洁白的墙壁上偶尔挂了几幅风景画。 一行人在朱红色的圆桌前坐下，温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裴茵坐在她右侧，再往右，是凌朗，来陪裴茵过春节的她的专属男模。 饭桌上很是热闹，从摄影聊到诗词书画，从上京聊到枫城。从汉语拼音聊到高数。 说到各自的家乡时，大家才意识到林京和温离都是延陵人。 大概是都带了些酒意的缘故，大家都有些兴致颇高，看着位置隔了不远的两人，调笑道，“京哥要不要努力一下，毕竟我们离妹妹才华横溢，貌美如花，你这近水楼台的，不得把月亮抱回家。” “就是啊，你要是不努力，我就想试试了。” “我能也排个号吗？” “……” 温离轻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地轻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只喜欢比我大三岁的，多两天都不行。” “……” 饭桌瞬时安静。 他们刚刚玩游戏时，都报了各自的年龄，这饭桌上比她大了三岁的还真没有。 好在大家也只是开开玩笑，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九点的时候，饭局过半，大家都开始各自围成小堆，各自玩了起来。 温离看了眼手机，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月光透过透明玻璃窗散落进来，繁星点点，夜色迷人，她停住进包厢的脚步，去了二楼最北侧的小露台。 露台是被木色栅栏围起来的，石砌的矮墙上放了几盆不知名小花。 温离拿出手机，漫无目的的拍了几张，整理相册的空隙看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新年快乐。”林京走到温离的旁侧，冲她笑了笑，说出的祝福也十分真诚。 温离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听到祝福的林京顿了一下，很想问她真的会心想事成吗。 但思虑过后，还是没说出口，刚才饭桌上的事她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他知道，温离就是这样的人，爱憎分明，亲疏有度。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林京就被冯以寒叫进去喝酒了。 他们走后，温离依然倚在露台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时候在想。 不知道这里的月亮和延陵的是同一轮吗。 还没想出答案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温离有些不想转头。 因为她真的，很不想，被叫进包厢喝酒。 “离离。” 身后的人说话了，很轻的叫了她一声。 没说让她喝酒。 温离手指微僵，拢拢自己的外套，转过身看他。 多久没见了，不知道，只知道时间过得太慢了。 “新年快乐。”辛一又朝她走了两步，把手里提着袋子递给她，“来送新年礼物。” 温离克制礼貌的从他手里接过来，只说：“其实，寄快递也行。” “……” 辛一一愣，轻笑出声。 “快递费太贵了，我现在在创业阶段，得开源节流。”他也学温离刚才的姿势，依着栏杆，盯着月亮看，问她，“今晚想家吗？” 温离说有点想。 虽然读大学的时候不在延陵，但每次过新年，她都会回去的。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聊了一番，温离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是个很健谈的人。 说到盒子里的礼物时，温离想起自己是没有给他准备的。 她不太好意思地问：“要不，我还把这个还给你？” “……” “不用。”辛一伸手想去揉她的头，思考了一下又停在半空中，“下次补给我就行。” “……” 温离看着他收回的手，“额”了一声。 辛一：“还有一些东西在楼下前台，等会路过的时候我陪你取一下。” 温离拒绝：“我不缺东西，这里什么都能买到，我不会苦着自己。” “温离。” “嗯？” “我不能经常来看你，偶尔一次，不想太寒酸。” “额。” “……” 又聊了一会儿，裴茵走过来叫温离回去，看到她身旁站了个身高腿长的俊朗男人时，不由停滞住脚步。 -- 第100页 她鬼祟地凑到温离耳朵边，小声问，“离离，这是比你大了三岁一天的那个男人？” 温离：“……” 她没想到裴茵这么敏锐。 温离只能点头承认，但在给他们做自我介绍时，还是很若无其事地说，“这是我国内的邻居，也是我的朋友。” “……” 裴茵额了一声，说，“离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这位新朋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北郊看烟火？” “什么时候决定的要去看烟火？”温离问道。 “刚刚啊，”裴茵给她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寒哥他们都已经先回去了，我和凌朗要去看烟火，想带你一起去。” 思考了一下又补充，“再带上我的这位新朋友。” 温离：“……” 温离在两人的目光下不得不和辛一对视，“要去吗？要是你不想去-” 辛一：“想去。” “……” 温离其实想说，要是你不想去，我就带你去市中心逛逛。 但看他好像真的很感兴趣，温离就把剩余的话吞了进去。 进包厢取完包，辛一又带着她回楼下拿了剩余的新年礼物，站在一旁的三人看到的时候着实惊呆了，一个很大的泡沫箱，托运费估计都要花费不少。 辛一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目光，只对温离说：“看完烟火，我会帮你搬到住的地方，不要嫌重。” 也不要不收。 “……” 温离觉得他真的有些夸张，但还是温和的点了点头。 * 四个人开了一辆车，温离和裴茵坐在后排。 趁着前面两人看导航的空隙，裴茵扯扯温离的衣角，示意她看手机。 茵茵：【离离，这个帅哥，现在是火葬场环节吗？】【我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演“霸总错失真爱，悔悟后千里追妻”的深情戏码。】【要是真的火葬场，你得对他再无情一点，虽然，他真的长的很帅……】【那你也不能心软！】温离觉得有些好笑，回她【……】思考了一下，又回【你是不是剧本看多了？】裴茵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想，继续和她聊。 【离宝儿，他手上那条手绳是不是你送的？我都没见过哪个人，在0度以下的室外，还卷着衣袖的。】温离：【……】温离不着痕迹的往副驾驶看了一眼，恰好遇到那人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给她。 “温离，你能帮我的手拍张照吗？” “……” -------------------- 作者有话要说：茵茵：我又来助攻啦。 (周末双更，平时日更吧，大家应该都开学了，好好学习第一~) 第44章 温离一顿，很想说不能。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辛一便接着说，“林雨说公司要更新宣传照，让我拍张照片给他。” “……” 坐在一旁的裴茵笑着劝道，“你就给辛总拍一张吧离离，千里迢迢的，人家也不容易。” 温离：“……” 硬着头皮点头的温离忽然想起她是没有带相机的，如果用手机拍又拍不出细节和质感，但辛一听完她的理由，只是淡然地指了指他放在后座的书包，说道，“我给你带了一台相机。” “……” 温离一时无语。 她觉得现在的这个人很不像他。 可他分明就又坐在不远处，和自己隔着一个座椅背靠的距离。 用真实的身影告诉她，他就是他。 是啊。 他就是他。 他来了，跨越了一个国家。 来到有她的城市。 * 虽然是郊区，原本人不多，但因为是烟火秀的缘故，一下车，四个人便转眼被迫消失在人群里。 裴茵在手机上和温离打了个招呼，说他们结束的时候老地方集合，现在自由活动，可以随意发挥。 温离看着她一连串的调笑表情包，不由脸热。 辛一走在她左手边，提着她的包，修长的脖颈里还挂了一台相机，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拉了拉她的衣袖。 “离离。” 温离转头看他，问怎么了。 “你能不能拉着我的衣袖走？” “为什么？” “我怕走丢。” 温离：“……” 温离在不远处的花坛里截了一小段树枝塞到辛一手里，“一人一边可以吗？这样不会走丢。” “……” 辛一思考了一下，回了句，“可以。” 两个人绕着广场走了一圈，之后朝人少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烟火开始逐渐在天空中绽放，绚烂的色彩把两个人的脸都点亮了一些。 辛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方巾铺到石阶上，邀请温离坐了下来。 她没拒绝，相比较去挤热闹的人群，温离更喜欢安静的和他待着。 烟火最绚烂的时候，辛一把相机递给了她。 “拍吧，拍你想拍的。” 温离觉得其实他是个很敏感的人，对于周遭的事他总有着很快的反应和措施，像延陵暴雨那个地铁站的晚上一样，他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看着镜头里一缕缕烟花升起、绽放、又陨落，温离生出几分勇敢的情绪。 “辛一。” “嗯？” “不用陪姥姥过除夕夜吗？” -- 第101页 “姥姥说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 温离看他，说自己在这过的挺好的。 想了想，又迅速转移话题，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凌晨4点的飞机。”辛一朝她的位置移了两步，突然提起相机的事。 “这是那天晚上我要走的那台，”辛一指了指相机宽带上的字母，说道，“应该是林京送你的，上面刻了他名字的缩写。” 温离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不由惊讶。 之前拆礼物的时候没发现，原来还真的刻了字。 她把宽带往暗处挪了挪，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又还给我了？” 辛一想了想，“因为我不想限制你的选择。” 他的离离是很耀眼的人，可以和任何的光芒匹配。 而他在走到她身边之前，不愿再用不明朗的手段去蒙蔽她的双眼。 温离调整了一下表情，突然说：“如果我知道上面刻字，是不会收的。” 辛一正准备说话，又听见她说，“我准备了还礼给他，也是一台相机。” 辛一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咳一声，问：“我还能带走吗？” 温离：“……” 温离：“你要是不觉得重，那随你。” 辛一：“挺轻的。” “……”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温离履行承诺，开始对着他指骨分明的手拍照片。 拍到一半时，温离停了下来。 “辛一。” “嗯？” “你觉不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手绳代言？” 辛一：“……” 他把绳子往上推了推，说简单拍两张就行，反正不一定会用。 温离：“……” 温离思考了一下，把镜头移在他脸上。 画面里，瞬时出现一张俊朗的脸庞。 他真的长了张上天追着赏饭吃的脸，长睫浓眉，优秀的下鄂线。刚短短一个小时，已经有好几个女生来要联系方式。 而如今这张脸，只盯着她的方向看。 “要笑一下吗？”辛一问，“我可以配合你。” 温离摇摇头，“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很自然，很心动。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温穆打了个视频过来。 温离看着画面里的家人，一一打了招呼，说到最后，温以喃忽然抱着手机到了一个角落里。 她好像长高了一些，穿着身红色的拜年服，甜甜地叫姑姑。 “姑姑，你把手机往左边转一些。” 温离：“……” 温离听话的调了下镜头，画面里瞬时就出现了两张脸。 “叔叔新年快乐，”小鬼很是热情，“我刚才都看到你啦，但是我谁都没说。” “……” 辛一笑着说了句谢谢，之后又补充，“明天叔叔去给你送新年礼物，你下午六点的时候去门口的大树下拿可以吗？” 温离：“……” 到底什么时候关系这么熟的，而且是不是太像特l工接头。 温以喃思考了一下，回复，“叔叔是想贿赂我吗？” 辛一：“可以？” 温以喃：“暂时不可以，等你不是我叔叔了才可以。” 温离：“……” 温离把手机接过来，又说自己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直接寄到家里。 视频挂断之前，温离又被温以喃叫住。 “姑姑。” “在。” “帮我和旁边的叔叔说谢谢。” 温离顿觉好笑，问为什么。 温以喃通过视频亲了她一口，回答道，“谢谢他陪你过新年。” 直到画面切断，温离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好像的确是要谢谢他的。 * 十二点过后，四个人才坐上了返程车。 银托里尼的大街还算热闹，熙攘的车辆川流而过，车子到学校时已经是凌晨1点半了。 辛一把他带来的箱子搬到了二楼，才说自己得去机场了。 “真的不用我送吗？”温离看他，生出几分不舍。 她声音低低的，辛一的情绪也不是很高涨，他摇摇头说自己提前叫好了网约车。 “那我送你下楼。”温离从衣架上拿起自己刚脱掉的大衣，想要和他一起下去。 辛一止住她的动作：“离离，送人离开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温离觉得自己的眼睛突然就有些干涩，她强忍住不适，说道：“下次别来了，你工作忙，有空的时候就多休息。” 辛一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走进房间重新检查了一遍门窗，又拿出口袋里刚才用过的一小截短树枝，把光滑的一面递给她。 温离疑惑看他。 辛一：“临走前，我想再牵下手，隔着这个树枝，可以吗？” 温离停顿了几秒，把树枝接过去，放回他的口袋。 接着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把身体凑他近了一些。 温离纤细的胳膊环过他劲瘦的腰。 辛一看着埋进自己怀中的脑袋，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他摸摸温离细软的发丝，又把她环的紧了一些。 两人短暂的亲密相依。 走廊的感应灯第三次亮起时，温离突然说：“入乡随俗，这个拥抱是西方礼仪。” -- 第102页 辛一一顿，声音沙哑的回她：“以后尽量少用这种礼仪。” 温离不应声，他又改成反问句，“可以吗？” 温离：“……” 停顿一瞬。 “可以。” 约莫十分钟后，温离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她一抬头，看见辛一正盯着自己，目光深邃。 恰逢这时，辛一的手机震动了两声，他按下接通键，电话另一侧是网约车司机。 等挂完电话，温离送他出门。 房门关上前，她听见辛一说，“离离，你很好看。” 温离走到镜子前，看了眼此刻的自己。 长直发，短卫衣，牛仔裤。 * 辛一走后，温离把他带来的箱子一一打开。 里面装的东西很多，种类也很齐全。 各种真空包装的甜品、零食、速食。 都一一标了食用说明。 再往下翻。 有一台拆了封的相机。 温离打开相机开关，看见里面储存着一些照片。 市中心的高楼、绿皮火车能到的乡村、十一、林雨，张静，30楼的同事，也有姥姥…… 相机的最后一页，竟然有一行悬浮的小字。 应该是他提前设置过的程序编码。 在启动按钮后，小字显示了出来。 “本来最后一张照片应该是我，但是想了一下，与其看照片，不如亲自去看你。” “……” 温离调整了下情绪。 打开最后一件礼物。 礼物在他护了一路的手提袋子里。 拆开塑封，发现这是一件灰蓝色的卫衣，和之前自己送给他的应该是同款。 卫衣上贴着一个便签，便签上也有一行小字，手写的。 “温离，是因为你，才好看。” 温离屏着呼吸抿抿唇，觉得自己很多年前的心结突然就被他结开一个。 以往的很多年，她都很羡慕那些留卷发、穿长裙、踩高跟鞋，气质出众的女孩子。 她也曾一度为自己无法成为那样的人感到遗憾。 但其实本就不该这样的。 世间万物，变化万千，没有规定，没有程序，新时代的女性，都可以勇敢的做真实的自己。 可以穿西服，留短发，追寻自己的事业。 如果愿意，大家也可以喜欢女孩子。 反正，在喜欢你的人面前。 你永远都可以做自己。 第45章 温离不由一惊，她竟然用了喜欢这个词。 是什么时候改变这个观念了呢。 大概是在他的真诚和细心里，她也潜移默化的觉得自己是没想象中那么糟糕的。 可以喜欢，也可以被喜欢。 把礼物一件件收拾好放进储物柜里，温离才终于在床上躺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发现辛一半个小时前留了条微信给她。 【离离，我到机场了。】温离回了个【一路平安】。 之后，又翻了翻之前的信息。 辛一：【温离，我买了乌龟养，等你回国的时候，送给你。】【今天去练习抓娃娃，技术有了提升。下次不用作弊，也能让你高兴了。】…… 【温离，我以后会主动。】温离翻了个身，又把绵软的被子往头上遮盖了一些，这个忽明忽暗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之前的很多年自己单方面发送过的祝福短信。 把喜欢藏在节日里的小心翼翼，是她在当时已经做的很勇敢的事。 把身子翻转过来的时候，温离又在想，也许辛一的试一试，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 到了机场的辛一，没有直接回延陵。 林雨给他订了飞往上京的航班，7个小时，到机场时已经是中午了。 “老大，和孟总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林雨把资料递到辛一手里，趁着他翻阅的空隙给他递了杯咖啡过去，“你提下神，时间来得及。” 辛一接过去抿了一口，之后便和他讨论起这次合作的具体事宜。 如今他们研发的电商APP正式上线，采购商和各大商户也开始正式入驻，只是前期广告宣传力度太小，使用人数有限，仅仅靠地推是无法快速完成线上资源的快速置换，他们尚且能等，但是农产品储存期过于短暂，是无法陷入漫长的等待期的。 如今他们要做的事就是找有能力的大型采购商入驻平台，直接消耗这批应季产品。 而孟霖作为全国连锁商超的负责人之一，对农产品等有着固定化且多量化的采购需求。 惠民能提供给他们的是商超直接对接产地，省去中间环节和繁琐的程序，拿到最直接的一手货源。 孟霖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露出几分欣赏：“辛一，上次你来上京我就说过，期待真正合作的一天。” 辛一也明白了此次合作是完美达成的意思，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和坐在对面的孟霖碰了一下，说了句“谢谢。” 工作谈完后，两人没有再约到一起吃饭，因为孟霖的妻子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回去陪孩子过新年。 大年初一，中国人传统意义上要团圆的节日。 “小辛，你们真不跟我回去吃饭？”孟霖笑着开口道，“我家还有几瓶好酒，时刻候着你们来。” -- 第103页 “下次吧。”辛一婉拒，连轴转了整一个月，他有些力不从心的意思。 孟霖也没有再勉强，只说下次来上京可以把女朋友一起带过来，让他妻子陪着在这里转转。 辛一思考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我们没在一起了。” 孟霖疑惑：“上次你昼夜不分的约我谈项目，不是为了挤出一天回去见她？” 辛一：“是。” 停顿了几秒，他又补充，“但那天我没来得及赶回去，失了她的约。” 孟霖顿了一下，先是惋惜的安慰了几句，而后试探道，“这样的话，我家那个对你一见钟情的妹妹是不是能有个机会？” 辛一：“……” “虽然不在一起了，但是我在努力走向她。”辛一勾了下唇，难得露出一丝少年的青涩。 “……” 孟霖还是有些好奇，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辛一没有立刻应声。 安静须臾。 在车门关上前，孟霖听见他答非所问道，“高中毕业那年，我是想报考这座城市的军校的，当时这个决定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只除了她。” 除了温离。 也除了那个散伙饭的夜晚，他一瞬间的鬼使神差。 上京飞往延陵后，辛一没有立刻回家。 他开车去了趟南郊别墅，把给温以喃准备的新年礼物，放到了门口不远处的大树下。 礼物不多，除了一些玩具，几套绘本，还有他洗出来的温离在除夕烟火下的几张照片。 最近这段时间，他也在尝试学习摄影，尝试用温离的习惯去记录这个世界。 真正从取景器里看风景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明白独属于温离心中的那份情感。 是柔软。 温离是他见过内心最柔软的人。 因为什么样的眼睛，就会看到什么样的世界。 车子开上主路前，辛一瞥见了自己心底写的那句话。 尝试和自己和解吧，辛一，总不能带着一身凛冽去拥抱她。 * 温离收到辛一微信的时候，正在大学宿舍的微信群里给大家拜年。 宿舍四个人，四个城市，半年不见，聚在一起的话题怎么都聊不完。 除了讲述各自的生活，也不得不聊了一下即将面临的毕业答辩。 她们毕业作品的雏形都已经交到了指导老师的手里，接下来就是复改，再改，改到老师满意为止。 徐敏在视频里戳了下温离的脸，感叹道，“离离，你到底拍的什么作品啊，方老师说你视频太优秀，一稿过，让我们这些敷衍了事的都学着点。” 温离愣了一下，也象征性的戳了戳她的脸，解释道，“一个创业公司的记录宣传片，内容是有关农业电商的。” 当时帮惠民拍的广告片，在征得30楼同事的同意后，被她改了几笔直接拿来当毕业作品交了，指导老师很满意，直接给她过了稿。 徐敏：“好吧，农业电商，听起来就很高级的样子。” 魏莱：“视频保密吗？我们能不能看看。” 梁青茹：“就是离离，你快远程传递点好运给我，方老师昨天还问我这几年学的专业知识是不是都全数还回去了。” 温离：“……” 她把之前发送给指导老师的邮件抄送到三个室友邮箱里。 “单机位拍的，有些画面不好看。”温离发了张发送成功的截图到群里，“不过，你们以后应该有机会看到更好的视频。” 魏莱：“为什么？你还要重新拍吗宝儿？” “不是。”温离摇摇头，“以后他们会走到万众瞩目的位置，到那个时候，就会有很多人要给他们做宣传。” 梁青茹调侃道：“少女你确定不会被打脸吗？万一人家创业失败，中道崩殂了呢？” 温·十分自信·离一脸正色：“没关系啊，反正会东山再起。” 三人：“……” 几个人又聊了一段时间，就被各自的家长叫走拜年了。 温离退出群聊，走到房间的冰柜前给自己拿了块蛋糕吃。 再次拿起手机，她才发现辛一刚才发给她的微信忘了看。 辛一：【告诉喃喃，让她去树下拿新年礼物。】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生硬，还在后面补了个【吧】字。 温离：【小鬼说她拒绝贿赂。】辛一：【不是贿赂，是感谢。】温离：【？】辛一：【感谢她之前的保护。】温离也想起之前宴会厅小奶娃间接帮她挡酒的事，就没有再拒绝。 半个小时后，她又给对面的人传递信息。 【喃喃说她很喜欢，让我谢谢你。】辛一：【如果是让你谢，要怎么谢？】温离：【……】【给你发个红包吧。】辛一：【？】【让我当一次男模？】温离：【……】【可以，但要等下次见面。】辛一：【好。】【不着急。】…… 正当温离觉得这场对话已经礼貌性接近尾声时，对面又回了消息过来。 【离离，你有可能提前学成归来吗？】温离：“……” 不是说好不着急吗。 温离沉默下来，虽然话题转的很快，但她竟然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简单的思虑过后，她还是回了个【没有可能。】辛一：【行。】【没关系。】温离斟酌着自己是不是还应该补充一些什么，恰好这时，雷萌然播了个视频过来。 -- 第104页 温离按下接听键。 裹着个白色羽绒服的雷萌然正言笑晏晏的看着她。 “过年好，我们离离宝贝。” 温离笑了一下，看她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春晚重播的声音时不时从冰冷的屏幕里传出来，平添了几分暖意。 “新年好，然然。心想事成。” 雷萌然先是给她吐槽了一下自己近期的宅家生活，要每天叠被子，吃早饭，锻炼身体，还要应付各式各样亲戚的盘问，“什么时候找对象啊？”“考试考的好不好？”“下一步什么打算”…… “离离我都快疯了，明明才二十出头，为什么就那么多要考虑的问题呢？”雷萌然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又举起杯子和温离碰了一下，含糊道，“我觉得我还挺迷茫的，当时选择考研也就是为了逃避工作，现在考试过去了，更是迷茫。” “你要不要出来散散心？”温离安抚道，“散散心，顺便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想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我赚了钱可以养你。” 雷萌然瞬间兴奋：“宝儿，我心动了。” 温离：“那你来找我？” 雷萌然：“我说的是你养我那句。” 温离：“……” “其实没问题，最近我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还挺多的。” 雷萌然:“多到哪种地步？” 温离:“养几个帅弟弟没有问题？” 雷萌然：“……” “离离我咨询你个事。”雷萌然突然放下手里的杯子，跑到自己的房间，还关上门，“你觉得辛一算不算帅弟弟？” 温离“啊”了一声，严肃道，“不算，他比我们都大。” 雷萌然：“重点不是在弟弟上，重点是你愿不愿意包养他？” 温离：“……？” “好吧，我老实交待。”雷萌然见她不回答，也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其实你去银托里尼的第三天，他来找我了。”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我的联系方式，总之我在我家楼下见到他的时候，都吓傻了。他拿了一套海贼王的手办给我道歉，说之前有一次要和你一起请我吃饭，但是他由于临时有事就失约了，还说以后有机会和你一起把这顿饭补回来。” “离离，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离：“……”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医院，顺利的话会照常更新，不顺的话可能断更一天。 和大家打个招呼~ 祝都身体健康啊 第46章 大修 温离有些心虚。 之前顶楼餐厅的事是她自己的预想，对于两位重要的当事人她谁都没有提过，只是自然地把这件事当成个预料之外的惊喜。 当天惊喜没有，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温离没有想过辛一是怎么打听到雷萌然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私下去弥补了这件事。 但她必须承认这个瞬间，她真的又心软了几分。 一番思虑过后，温离还是把这件事复述给了雷萌然，对面的人听完竟然直接把视频挂断了。 【离离我要消化一会儿。】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又回了一串“啊”。 【宝儿，他找我的时候特意让我不要告诉你，大概就是怕干预你现在的想法和决定。】【以前的事你们都没有错，你从来不提要求他也不够主动，所以不评判对错的情况下，我有个很合理的猜想，他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合适，是因为喜欢^ ^】雷萌然很难形容这段关系。 她了解温离，了解她心中给自己打下的一个个死结。 所以她完全理解温离的想法和决定，如今的结果雷萌然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辛一的做法，干脆的同意分手，却又在利落的帮温离解结。 【离离，也许有一些细节被你忽略掉了。】雷萌然见对面一直没有回复，持续的输出。 【他的试一试可能就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喜欢。】【不，是很喜欢。】【……】 温离把雷萌然刷屏了的信息看了很多遍,一时也陷入了沉思。 正出着神，门被敲醒了，她只得收起思绪，和对面匆匆告别，把门打开。 “离宝儿，刚凌朗说在车上发现了一个钱夹。”裴茵走进房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说道，“你问问辛总是不是他掉的。” 温离接过来打量了一眼，一个黑色的皮质钱包，看起来由于使用时间过长边缘处有些磨损的痕迹。 “我问下他。”温离拍了张照片直接发了条信息过去。 对面回的很快。 【是我的，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先放在你那吧。】温离回了个【好】字。 亲眼见证了两人对话内容的裴茵不由一脸兴致，“离离，你要不要问问他这钱包能不能打开，说不定里面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风花雪月。” “还是不了。”温离态度很坚决，“万一他钱丢了，我就是第一责任人，毕竟，这钱包还挺重的。” 裴茵：“……” 裴茵见她神情复杂，也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思。 她摸摸温离的脑袋，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直到裴茵从自己房间离开的第三个小时，温离都没能成功入睡。 因为在她重新置顶了的对话框里，凌乱的不容忽视的飘着一行小字。 -- 第105页 辛一：【可以打开看。】* 延陵，繁华里1222。 辛一坐在客厅的餐桌前吃面。 旁侧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温离半个小时前的对话框上。 见对面一直没有回复，他又认真地敲了行字发送。 【晚安，温离。】恰好这时周之航从厨房走出来，瞥到了他屏幕上的消息，随口道，“你那钱包里藏了离妹妹的照片？” 辛一：“……” “我猜对了？”周之航不由震惊，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什么时候的照片？大学？高中？总不能是初中吧？” 辛一瞥他一眼，淡然吐出两个字：“高中。” “我说怎么这么不对劲呢，你这凡心二十多年不动，一动就动的这么轰烈，原来是预谋已久啊。”周之航踢了踢他的脚尖，“这事和离妹妹说过没？” 辛一沉默片刻，摇头。 “如果没有重新遇上她，这张照片是要在书房的角落里积灰的。”他声音很低，“之前的那几年，我没想过要找她。” 周之航也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从口袋里随手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把剩余的扔在餐桌上，“那人的事，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我当他真心悔过。” 辛一也抽了根烟出来，拿到半空时，又重新放了回去，继续道，“从此，永无交集。” * 农历新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4月。 银托里尼的海棠花开的时候，冯以寒放了两天假让大家自由写生。 正值初夏，天气还不算特别炎热。 温离和裴茵选择出了学校，跑到了3公里以外的一家咖啡馆前，给彼此做研习模特。 咖啡馆是全透明玻璃窗的设计，从外面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风景。 温离装好相机，开始给裴茵指导动作。 约莫一个小时后，两个人都有些疲累，索性停了下来。 “进去歇会儿。”裴茵拉了拉温离的衣袖，筋疲力竭道，“本公主今天的血槽已经空了。” 温离好笑的拉过她的手，两个人互相偎着走到门口，推开了咖啡馆的玻璃门。 温离是在角落的位置看到林京的，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和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孩偏头交谈着。 茵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风静，她凑到温离耳边小声嘀咕，“林师兄这是异国遇故交？” 温离摇头说了句不知道。 即使看不到脸，但能看出来是个中国女孩，而且背影莫名熟悉。 虽然觉得不礼貌，温离还是再次打量了两眼。 只见不远处坐着的女孩一袭红裙，肩颈单薄，气质柔婉。 她不自觉的往前侧了两步，在看到林京也突然往这个方向投来视线时，一时怔住。 温离：“……” 不该好奇的。 好奇心害死温离。 “走吧，去打个招呼。” 裴茵收起刚点完单的手机，拉着温离走上前去。 “这是我高中同学齐筱。” “我的两个师妹，温离，裴茵。” 林京起身笑着为三人做了自我介绍。 空气里霎时传来一道清柔的女声。 “温离，好久不见。” 温离尽量自然，笑着回应，“好久不见。” 裴茵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下眼前的三人，被这股莫名的诡异氛围卷了进去，她开口试探着问，“离离，我们去其它地方坐？” 在温离开口前，林京率先开了口，他十分礼貌，问裴茵愿不愿意当一会儿她的模特。 裴茵：“……” “可以拒绝吗，林师兄？” 林京：“……” “去吧。”温离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自己没关系。 * 等两人走后，温离也坐了下来。 她把手里提着的相机随手放到桌子上，把服务员新端上来的温水倒了两杯出来，一杯推到对面，一杯移到自己面前。 齐筱没有客气，她笑着拿起来抿了一口，说了句“谢谢。” “会觉得我唐突吗？”杯子放下的同一时间，齐筱开口，“毕竟，理论上我们并不熟悉。” 温离摇摇头，有些答非所问，“这里的落地窗设计的有些不太合理，在外面能清晰看到里面风景。所以，你刚才一直在看我，是因为其实你不是来找林师兄的，是找我？” 齐筱没有否认：“温离，你很聪明。” “是因为辛一？”温离也抿了口水，温和问道。 毕竟除了辛一，她找不到她们之间应该有交集的其它理由。 齐筱沉吟片刻，点头。 “我要结婚了。” “结婚之前，打听到你在这座城市，突然就很想把一些东西交给你。” “温离，我很羡慕你。” 温离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点的那杯牛奶推到齐筱面前，声音带着些安抚，“也许能让你放松一些。” 齐筱意外于她的敏锐，但思忖之后，觉得似乎就该如此。 她把放在脚下的盒子拿出来，递到对面，“遇上你也好，就不用让林京帮忙转交了。” 温离从她手里接过，轻轻说谢谢。 停顿两秒，又补充。 “我没有准备礼物，回头让林师兄帮忙转送可以吗？” 齐筱顿了一下，笑道，“或许你看完礼物，就不会这么好脾气的和我说话了。” -- 第106页 温离摇头，“齐筱姐，我说谢谢是因为，你本来可以不做这些的。 你本来可以只过自己的生活。 齐筱瞬时一怔。 …… 两个人本来就不算熟悉，如今面对面坐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礼物转交之后，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便都有了起身告别的意思。 只是在温离出门前，她再次听到了身后细弱的声音。 很轻，也很悠远。 “温离，或许陪在他身边的就应该是你。” * 温离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10点了。 她把窗侧台灯的亮度调到最暗，才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本有些泛黄的笔记。 能看出来翻阅次数多的缘故，边缘处已经缺了几角。 温离秉着呼吸翻开了第一页。 6月11日，天气阴。 即使衣衫褴褛的回来，我却依然有心情坐在这里写日记。 第一次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警察叔叔问我愿意回忆一下今晚的场景吗？我看了眼不远处陪着我的遍体鳞伤的男孩，小声说了愿意。 既然愿意，那我就再回忆一次。 我今晚是要去告白的，给暗恋了三年的人告白。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暗恋，是明恋。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明确拒绝过我很多次，他很礼貌，绅士，有条理。 他说：“齐筱，你很好，可我对你没有这个心思。” 但我这个人挺倔的，偏不信邪。 今天是高考完的第三天，我想再试一次。 我是8点的时候出的门。 出门的时候，故意穿的很少，吊带衫，短裤。 红唇。 月黑风高，我选择直接去了他家里。 虽然，我也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心思。 我鼓起勇气敲开门，进屋的时候发现他不在。 是那个开门的男人，直接把我带到了他的房间。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姑娘，我儿子等会就回来，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拒绝，明知道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不怀好意。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那个男人端了杯温水进来，他身上有酒气，戴金丝框眼睛，把手放到我腿l上的时候，我浑身颤l栗了一下。他说：“喜欢我儿子是吧，你让我摸l一下，我帮你。” 他说会帮我，我信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信了。 来之前，我特地喝了酒，想壮胆。 但我知道我没醉。 我没醉可我没有反抗，甚至在他想要更进一步动作的时候，都忘了挣扎。 那个男人，好像因为我的不挣扎受到了鼓励，他的手在我身上更为放肆，粗粝的指l腹一点点在我肌肤上揉l搓。 直到，直到他把手放在我腰间时，我突然就清醒了。 我想跑，可我的力气好小。 我为了今晚的孤注一掷，甚至故意没带手机，所以我报不了警。 无奈之下，我开始放大自己哭喊的声音，可我哭的越大声，他就越兴奋。 他说：“穿这么少，不就是来勾引的吗，反正结果都一样，勾引老子和勾引儿子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我突然就不想叫了，因为我觉得他说对了，我索性闭上眼睛，任由他在我身上胡作非为。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我的最后一件衣衫被脱掉时，他赶回来了。 他真的很好，是个很好的人。 他把那个男人从我身上拽下去，把床单盖在我身上，然后一拳一拳的打下去。 我整理好衣服下床攥住了他的手。我看到那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躺在地上，有些喘不上气，我很害怕他把自己的父亲打死，就把他拽到了门外。他问我报警可以吗，会不会怕，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猩红着眼睛看我，第一次那样和我说话，他说：“报警吧齐筱，这件事我来处理。” 嗯，报警吧。 虽然我有些羞耻，可他眼神落在我身上，告诉我“受害者无罪”的时候，我想报警了。 -------------------- 作者有话要说：麻烦审核老师联系下上下文，谢谢辛苦。 第47章 6月20日天气阴他妈妈今天来找了我。 说能不能不起诉，私下调解，要什么赔偿都可以。 我没同意。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又听见她说：“你知道他写在笔记上的第一志愿是军校吗？有个坐牢的父亲他这辈子都完成不了自己的梦想。”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她为自己丈夫开脱的一个借口，但我还是犹豫了。 我有些想撤案。 6月21日天气阴他没有答应。 6月29日天气阴第一批高考志愿开始填报了。 我听到爸爸去找了他，让他陪我去枫城。 明明他成绩很好，全市第一，可以去最好的学校和城市。 但他还是答应了我爸的要求。 8月3日天气阴那人判刑了，6年。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妈妈打了他一巴掌。 她说没见过这样的儿子，帮着一个外人找证据，做笔录，一步步把自己的亲身父亲送进监狱。 看他眼角猩红的样子。 我突然就有些恍惚。 -- 第107页 一时不知道，他又有些什么错呢。 9月10日天气阴新生开学，到了枫城。 送我回宿舍的时候他说：“齐筱，你开始新生活吧。” 我问他：“那你呢？” 他很沉默。 沉默的时候，我想起来。 好久没见过他笑了。 10月20日天气阴宿舍熄灯的时候，徐冰突然问我，“他是你男朋友吗？” 我摇头说不是。 她说她知道了。 12月11日天气阴陪我看完心理医生，他去了校外的咖啡店工作。 我说我不缺钱，不要再打工了。 他勾了下唇，说没关系。 临睡前查了下余额，他还是又往我的银行卡里打钱了。 12月20日天气阴今天他生日。 我买了蛋糕过去。 许愿的时候我问他：“你可以娶我吗？” 他说对不起。 我想了一下又问：“那你可以谁都不娶吗？” 他答应了。 …… 6月9日天气阴毕业了。 他来找我，说姥姥生病了，他想回延陵，问我可以吗？ 我说了可以。 但可以的前提是让徐冰跟着回去。 让她跟着回去，帮我监督他有没有履行承诺。 6月10日天气阴徐冰和我说谢谢。 我笑着应了。 其实我没有说。 我只是想看她跟在他身后却不敢表白，因为一旦表白就会被拒绝的可怜样子。 像我一样的可怜样子。 所以，你看，我好卑鄙。 我这么卑鄙。 他还在这里还债，多不值呢。 …… 12月20日天气阴他生日。 今晚第一次给我打了电话。 他问我自己能不能自私一次，他想试一试。 我说可以。 12月29日天气阴我虽然在电话里说了可以，但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我回了延陵，说自己心理问题严重了，问他能不能陪陪我。 他虽然没有直接拒绝。 但今晚来赴约的时候还是叫上了林雨，他那个小学弟。 灯光很暗。 他坐在我的对面看我。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说对不起齐筱，归根结底自己也是个自私的人，没能履行承诺是他的问题。 他跟我道歉的时候，我在想，他又有什么错呢。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错。 可明知他没有错，但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把错误归结在了他的身上。 12月31日天气阴跨年夜，在他工作的附近找到了他。 外滩的烟花盛放之前，那个让他试一试的女孩给她打电话了。 我看见他笑了。 好久好久没见他笑。 明明我心里想的要不就这样吧。 他笑的样子让我觉得就这样，算了。 放了彼此。 可那个瞬间，我在鬼使神差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卑鄙的故意的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头看我。 可我却知道自己的计谋成功了。 1月11日天气阴那人出狱了，我准备回枫城。 临走之前来找他告别。 在门口看到了那个女孩子。 他说，“我女朋友温离”。 温离。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用那样的神情说一个名字。 1月20日天气阴林雨说他们分手了。 我大概也能猜得到原因。 猜到原因的时候，我突然在想。 我们这群人，用了这么多年，不仅把他从神坛拉进泥泞。 还要在他在泥泞里好不容易为自己挣扎一次时，用各种偏执的借口再踩他两脚。 …… 3月20日天气晴这章日记给温离。 温离，你好，我叫齐筱。 你不认识我，可我却知道你。 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本日记拿给你。 因为我知道。 如果这些事我不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他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而他不告诉你的原因不是不爱，只是因为他想保护我不光彩的过去。 可他的沉默和保护在你这里就会成为你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突然，就不想这样了。 不想为他制造沟壑。 不想让他在泥泞里继续自己孤单的待着。 所以，温离。 我恳求你保护他的勇气。 让他为自己活上一次。 而我，也会开始新的生活。 毕竟，以往的很多年。 我真的累了。 过的太累了，抱着永远过不去的过去太累了。 不如，到此为止。 齐筱留。 …… 温离翻完了所有被折叠起来的关于辛一的日记。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而混沌。 所以最近的这段时间，他找雷萌然道歉，送走十一，临别时赠上一条晚上发光的手链，说少女不是因为穿裙子才好看…… 那么多的行为，都是为了弥补了分别那个晚上温离所有藏在平静下的控诉。 但即使这样，即使知道只差一步，他却只字不提齐筱的事。 又安静坐了一会儿。 -- 第108页 温离把床头微弱的光熄灭。 她通红的手指抹掉眼角汹涌不尽的水渍，然后整理好笔记本，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 腕上的手绳依然在漆黑的夜里闪光。 用了很大的力气，温离才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 延陵的初夏温度颇高。 辛一刚从公司出来，就被林雨拽到了楼下聚会的餐厅。 “就等你了老大。”林雨攥着他的衣袖，不由分说把他带了进去。 二楼的包厢很是热闹，都是30楼的员工。 最近这几个月，公司走向正轨，人员也进行了扩招。 辛一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示意大家玩的尽兴。 众人见状便又投入了各自的活动中。 金明随手拿了几罐酒过来，给辛一递上一瓶，“老大，温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辛一看他一眼，随口道：“634天。” 金明：“？” 他一时被噎住，狼狈的咳嗽了两声，“哥，以前还真想不到你谈恋爱是这样的。” 辛一：“哪样？” 金明斟酌道，“像只温顺可怜等待主人归家的……小汪？” 辛一瞥他一眼，“说错了。” 金明终于找回了一些求生欲：“嗯？……嗯，是错了，我们老大怎么能像小汪呢。” 辛一：“不是这句，是她还没有答应要和我谈恋爱。” 金明：“……” “难怪。”金明感叹了一句，翻出手机里的朋友圈给辛一看，“难怪温老师现在都开始拍别的男人了。” 辛一顺着他的屏幕扫了一眼。 林京的朋友圈，一组高清写真照。 配文：感谢温老师。 辛一：“？” “你怎么有他的朋友圈。”他把屏幕推回去，灌了口酒，“什么时候加上的？” 金明一时无语，“哥，你觉得这是重点？” “不然呢？”一口气灌了一瓶酒的男人悠悠感叹道，“我现在没有资格找其它的重点。” “……” * 从餐厅出来，辛一直接打车回了家。 站在1221的门口犹豫了一瞬，他还是进了1222的门。 以前不觉得改掉一个习惯有多难，可最近，每次走到隔壁，他都能顺手把密码输上去。 输密码的时候，他才能滞缓的回忆起来，温离不在。 进了房门，辛一关掉了房间所有的灯。 他窝在沙发上，恍惚中觉得自己有几分酒意上头。 夜晚很是静谧，偶尔传来一声虫鸣。 一阵后知后觉的刺痛感突然就侵袭了他的心脏。 明明也畏怯。 畏怯她不愿意再走回自己的身边。 他癔症了一会儿，还是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滴滴的震动一阵阵敲打在他的心脏上。 等待的间隙，他回忆起了好多事。 高三毕业那年，他给温离留了字条，却没有送出去。 还有重逢后的影棚，他压抑着情绪，故作陌生的问她认不认识自己的学妹，也叫温离。 …… 还有更多的回忆将要被掀起之时，手机的震动声倏然消失。 听筒里霎时传来一阵静谧，伴随着对面少女清浅的呼吸。 飘到他的耳畔。 “离离。” 他喉结滚动，带着一丝醉意。 “辛一？” 温和的嗓音轻轻响起，在这安静的夏夜，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你刚到家吗？” 对面“嗯”了一声。 之后，不再说话。 静默许久，温离试探着再次开口，“还在吗？” “在。”辛一极轻的应了一声。 “我以为又是做梦。”温离揉了揉眼睛，但没有睁开，“不想再做梦了。” “为什么？”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清冽，“是因为我吗？” “嗯。”温离没有否认，“总梦到你。” 梦到你结婚、生子。 梦到你牵着她的手，说，谁是温离。 还梦到我从16岁就开始的暗恋，无疾而终。 “以后都努力让你做好梦。”辛一顿了一下，安抚道，“把我的好梦，也全分给你。” “不要。”听到这话的温离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扫了一眼窗外的灯光，有些回神。 须臾之后，她再次轻柔开口：“我想让你自己留着。” 那些好梦，自己留着。 也不仅仅是好梦。 所有美好的事，都应该留在你那里。 所以。 不要再为了任何一个人，委屈自己。 就算是我，也不行。 第48章 次日晚上八点，飞机落地银托里尼。 车从机场离开，缓慢安静地穿过月夜，到了市中心的老城区。 把车子停放在巷口的树下，辛一安静坐在驾驶座上。 他随手捏了根烟，清冽的视线落在二楼的位置。 粉色的窗帘严实的拉着，却依然能看到屋内的一丝亮光。 也许睡了。 他叹口气，思考着自己一时的冲动是否合理。 静默了一会儿，辛一拿出置物柜里的手机，他打开软件，准备先找个附近的酒店去休息。 只是在车子驶离之前，他率先在不远处看到一道靓丽的身影。 -- 第109页 她手里提着一袋垃圾。 穿白色的睡裙，踩粉色的拖鞋。 细软的头发被随意盘起。 边缓慢走路，边低着头数地板上的格子。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内心微动。 辛一调整好呼吸，立即开门，下车。 初初迈了几步，便走到她面前。 他眉眼微敛，声音干涩，在和她抬眸的视线在空中对上时，轻声喊了句“离离。” 温离抬起头来，顿觉惊愕。 她揉揉眼睛，安静地看了他几秒。 之后不自觉的把手搭在他的衣袖上，“你，是人吗？” 辛一：“……” 他勾了下唇角，把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隔着衣袖轻揉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是。” “……” 回神后的温离有些羞怯。 她听着自己毫无章法的心跳声，不着痕迹的开始调整呼吸。 须臾之后。 她额了一声，说，“我也是。” 两个人因为这诡异的对话同时笑出了声。 长久不见的疏离也因此被一点点打破。 停顿片刻。 温离扯了下他的衣袖，给他指指身后车子的方向，随口问道，“你总不至于还劫了一辆车吧？” “租的。”辛一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自然地披在温离身上，“这次准备在这里待久一点，有车的话会方便。” 一阵清浅的檀香瞬间闯入鼻息。 温离故作自然地顺着他的动作拢拢衣衫。 但转眸打量他时，却又看到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 她见状急忙换了动作，想把外套还回去，只是在伸手时被他拦住。 辛一：“我火气旺，你穿着。” “……” 温离低低应了声好，突然就回忆起辛一的上一句。 于是她开口问：“久一点是多久？” “也许能有一个星期。”辛一隔着衣袖牵她的手指，斟酌道，“要去车里说会儿话吗？” 温离摇摇头，借着院子里氤氲的灯光看他一眼。 “辛一，如果你不介意今晚睡沙发的话，要不要跟我上去？”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喉结滚动。 但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还是摇摇头，“订好酒店了，离这不远。” 温离没看他，低着眸说了句“也行。” 她们站的位置靠树，在这样的夏夜，不时有飞舞的蚊蝇发出“嗡嗡”声。 在简单的思虑之后，温离还是捏起他的衬衣底料，带他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我们聊20分钟，然后再各回各家。” 辛一点头应她。 * 车子开了空调，但温度不算低。 温离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随意搭在椅背上，然后和他面对面坐着。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 封闭的空气便只剩下细密的喘气声。 温离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突然说，“还有17分钟。” “……” 辛一转眸注视温离，低声试探，“离离，能牵手吗？” 温离一时梗住。 “什么样的身份？” 辛一：“前男友？” 说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虽然，我当时也没同意分手。” 温离：“……” 她不经意地抿了下唇，把手递给他，“那你给我暖暖手。” 辛一把她皙白的手指攥进手心里，说了声“好。”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以前温离就有察觉到，当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现在她却大概知道。 他一个人打了很多份工，吃了很多苦，用了很大的努力才往前迈了一步。 明明他可以不用这样。 刚才脑子有些迟缓，这个瞬间温离想起昨天的日记。 温离不自觉捏了下他温热的手心。 “怎么了？”辛一开口问，“牵的不舒服？” 温离摇头，声音放柔了一些，“为什么突然来了？” 辛一把身体凑她近了一些，“怕你再做不好的梦。” “不会了。”温离没有抗拒他继续靠近的身体，“其实很久之前就不会了。” 她侧头，把头贴在他胸腔的位置，双手把他的腰环住，突然就涌出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 “辛一。” “嗯？” “你的试一试是因为觉得合适吗？” 被问到的男人心跳快了几分，轻微的调整呼吸之后又逐渐趋于平缓。 他手掌搭在她单薄的背部，摩挲了几下，无奈道，“离离，你不能总不记得我说的话。” 温离在他怀里探出一个头来，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虚心请教：“哪一句？” 辛一：“和林雨吃饭那次，我说了不会。” 不会将就，不会退而求次，也不会和不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 温离有些反应过来了，把头重新缩进他怀里。 “可明明你也说过，如果你的前任结婚了，你会去抢亲的。” 辛一轻咳一声，没有否认，“如果你要结婚，可新郎对你不好，我的确会去抢亲的。” 温离一时梗住，声音闷闷的：“没有其她前任吗？” 辛一：“没有，只有你。” 他声音依旧低沉清冽。 温离却也因为这句不假思索的话坚定了几分。 -- 第110页 在此之前的很多个时刻，她都在想，自己是他退而求次的对象。 她明明不愿意将就，她只想要平等的爱。 但她难以抗拒他的任何要求。 所以她矛盾、挣扎，开始讨厌自己。 可原来，她刻板保守的爱情观，在他这里也能得到妥帖的答案。 …… 两个人的心跳都有些热烈。 辛一盯着缩在她怀里的少女，突然低声开口。 “离离。” “嗯？” “刚刚是你主动抱我的，是不是？” “……” “你是想和我搞暧昧吗？” “……” “虽然如果你想，我会同意。但我还是觉得，如果咱俩是在暧昧期，你不要对别的男人再用这种社交礼仪。” “……” 直到闹钟在静谧的车厢里响起，两个人都还没有对彼此的关系进行一个准确的定位。 温离把定时器关掉，告诉他只剩一分钟。 虽然还没有待够，但辛一已经为今晚的进展感到很知足了。 他用了59秒的时间抱她，又用剩余的1秒打开车门。 下车之后，辛一走到车尾处，把后备厢的袋子提上，然后送温离上楼。 “明天能去蹭课吗？” 房门关上前，温离听见他开口。 温离晃晃手里的袋子，说看在他准备了礼物的份上，会把课表发他一份。 辛一笑着说了句好，之后又补充，“还有给你当男模。” 温离：“嗯？” “上次你说过的。”辛一翻出手机，把微信的聊天界面给她看，“说要谢我。” 【让我当一次男模？】【可以，但要等下次见面。】温离：“……” 温离把手机推回去，然后说了句“等一下”，就进了屋。 等再出来的时候，辛一看到她手里拿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回去先贴面膜，再按照步骤好好护肤。”温离把东西递到他手上，又一一的给他介绍起了使用方法。 辛一听的很认真，甚至拿出了手机录音。 只是，在温离最后一个字落地时，他又倏然开口。 “温离。” “啊？” “你也这么给他介绍的吗？” “谁？” 辛一再次拿出手机，把他存的林京的写真图找出来给温离看。 温离：“……” 她摇摇头，说这组图是临时作业，她只负责掌镜，没有售前和售后。 得到答案的男人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突然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皮肤不好？” 温离：“……” 以前倒也没觉得你有偶像包袱。 温离停顿刹那，迅速摇头，对他的颜值进行了肯定。 十分钟过去了。 两个人终于在一番无聊的拉扯中说了明天见。 等辛一找好附近的酒店，办理好入住，收拾完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温离十分钟前给他留了条信息。 他点亮屏幕，打开。 离离：【我给你讲护肤，是因为想多和你待一会儿。】辛一微顿，他无意识的摩挲了下自己的腕绳。 磨砂的触感，终于也让他在这盛夏的夜晚找到一丝归宿。 只有温离能给他的归宿。 * 翌日，温离起了个大早。 她先是给冯以寒在微信上说了句要带人蹭课的事，接着就给辛一发微信问他在哪住，如果远的话可以下午再过来。 对面直接拨了个语音进来。 温离按下接听键。 “离离。” 一大早就被低哑男声暴击的温离有些缓不过劲，她懵懵地啊了一句。 辛一：“我在你宿舍楼下。” 温离拿着手机，不自觉快步走到窗前，往下探去。 只见在宿舍楼门口的香樟树下，倚着一个身高腿长的俊朗男人。 大概是注意到她投去的视线，他也同时抬眸，在对着自己挥手的同时，不自觉勾了下唇。 温离轻咳一声，正色道，“等我10分钟。” “……” 挂完电话，温离走到卫生间快速洗漱，因为怕楼下人等久的缘故，她只简单涂了个口红。 走到衣柜前选衣服时，她突然就回忆起刚才看到的辛一的穿着。 白灰相间的卫衣，黑色休闲裤，和上衣同色的运动鞋。 温离的手在衣柜里踌躇了一下，还是拿了套类似的修身衬衣和黑色牛仔。 * 温离下楼时，辛一正在电话里和林雨沟通近期的工作计划，见她从楼道里走出来，辛一的眼神有着瞬间的定格。 “老大，你确定我能自己拿主意吗？” “冯总说她想和你聊。” “哥，一哥，还在线吗？” “……” 林雨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辛一终于回神。 他轻咳一声，说道，“你就当我不存在。” 电话那端十分无奈，“哥，你是老板，你怎么不存在？” 辛一：“你也知道我是老板？” 林雨：“……” “知道了。”十分上道的林雨快速妥协，“你放心休假。” 辛一嗯了一声，听到对面继续问，“你休假准备干吗？” 辛一：“给你追嫂子。” -- 第111页 林雨：“……” 温离走过来，看他挂完电话，就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他。 辛一接过去看了一眼，便投来疑惑的视线。 “还礼？” 温离点头，自然地伸手拽他的衣袖，“也不算还礼，选了很久，但你一直没来，都快有些过期了。” 辛一把她放在袖口的手握进手心，迟疑解释，“怕来的次数太多，会打扰你的生活，也怕给你压力。” 温离回望他，很小声的说，“我喜欢你来。” 辛一因为温离的话霎时顿住。 恍惚之中，他发现。 现在的温离好像真的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这一丝不同，辛一直到两个人走到餐厅都不肯松她的手。 温离小幅度挣了一下，和他好脾气地打商量，“吃完饭再牵？” 辛一尚未回答，就看见温离已经用力把自己的手拿了出来。 “……” “茵茵早。” 温离若无其事地伸手和端着餐盘走过来的裴茵打招呼。 裴茵着实惊了一下，她眨眨眼睛，回了个“早”字。 之后又转过头和辛一打招呼。 “辛总早？打飞的来我们学校蹭饭？” “……” 辛一冲她点头，还很有礼貌地笑了一下。 温离把客气的二人拽到旁侧的空位上，“茵茵，帮我们留个座，带他去买饭。” 说完便又拽着辛一的袖口走远了。 温离在绕了一圈后，选择在一个中餐的餐口停下来。 “喝粥行吗？味道不算甜。” 辛一点头，看她又转过头去给打饭阿姨交代，“有一份不放糖，谢谢阿姨。” …… 等两个人打好饭在位置上坐下时，餐厅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大家每每从这里经过，都若有似无的打量两眼。 温离微窘，垂眼，“茵茵，我们今天像不像动物园里不收费供人参观的大熊猫？” “……” 裴茵给了她一个“原来你知道”的眼神，“主要辛总气场太强，你没发现有好几个女孩都在这里路过好几遍了吗？” 低头正慢吞吞吃饭的当事人只得抬起头来，“我下次会戴口罩的。” “……” 温离勾勾唇角，看了眼他喝半天才喝了一半的粥，安抚他，“气场强不是你的问题，吃饭太慢才是你的问题。” 裴茵突然就笑出了声，“我们离离果然是个直女。” 温离：“……” -------------------- 作者有话要说：（辛·你猜我为什么吃饭这么慢·一） 第49章 教学楼离食堂不远，只隔了一条幽长的小径。 温离牵着裴茵的手走在前面，辛一跟在身后给两人拎包。 三个人十分和谐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逐渐热烈起来的阳光投掷在温离的脖颈，裴茵随眼一扫，便看到了她那条在锁骨处反光的项链。 裴茵若无其事的凑温离近了一些，和她低语，“项链是辛总送的？” “……”温离点头，摸摸垂在自己锁骨处的狐狸吊坠，“送很久了，之前一直没戴。” 裴茵反应过来：“所以现在是霸总成功跨越追妻火葬场环节，抱得美人归了？” 温离：“……” 温离思考了一下，还是纠正道：“他之前就对我很好，所以没有火葬场环节。” “……”这次裴茵不说话了，沉默着递给她一个“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女朋友”的艳羡眼神。 “茵茵，我最近有点想通了。”温离不知回忆起什么，沉默一下，又继续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所以不想让他再在我这里吃苦了。” 毕竟，他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温离在心中悄悄补充。 裴茵叹了口气，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摸摸温离的头，以示抚慰。只是，她动作才刚做了一半，就被身后的咳嗽声打断。 “……” 迫于身后不太和善的目光，裴茵把手放下来，重新改为拉温离的衣袖。 又往前走了几步，裴茵思量再三还是转过头来，真诚请教。 “辛总，你是不是怕我把离离的头发摸油？” 辛一：“……” 裴茵：“你放心吧，她是干枯发质，不怕摸。” 说完还若有其事地眨了眨眼睛。 温离：“……” * 三人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座位上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见她们走进来，议论声不断响起。 “真的帅啊！” “不枉费本来请假了的我从床上爬起来。” “可惜有主了，你没看他手里拿着温离的宝贝呢。” “……” “……？”当事人突然就很想装聋。 三个人选了个后排的位置落座，辛一因为个子太高的缘故，十分自觉的选了最后一排，温离坐在他前面。 因为是理论课，算集中培训，人数会比实践课多一点。 一阵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传来，温离没有在意，继续倒持自己的笔记。 倒是旁边的裴茵睁大了眼睛。 “林师兄坐辛总旁边了啊！”裴茵一把拉过温离，小声着急道，“我好怕他俩打起来，会殃及我们这两条美人鱼。” -- 第112页 “……” 温离往后看了一眼，对两人尴尬笑笑，重新转过头。 停顿片刻。 温离凑近裴茵压低声音安抚，“他们是高中同学，关系应该……还好。” 不会……打起来。 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 毕竟她帮林京拍了两张照片，就被身后那人记在心上了。 “你们三个的缘分是从高中就开始的？”裴茵更为震惊了。 身后两位大佬是高中同学，林京又是温离的高中学长，四舍五入，辛一也是温离的高中学长。 算完帐的裴茵继续震惊：“离离，你不会是从高中就喜欢辛总吧，喜欢1，2，3，……7年？” 温离点头默认。 “他知道吗？” “不知道。” “悄悄喜欢？” “是。” “……” 裴茵终于在这份不可思议的长情中安静下来。 …… 过了大约十分钟。 冯以寒走进了教室。 他大眼扫了一下温离坐的位置，又漫不经心看了眼坐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会意的笑笑。 “不错，今天可是我上课以来人到的最齐的一次。”冯以寒打开电脑，调侃道，“为了保持这种良好的现状，建议这位同学家属在这多留几天。” “……” 温离耳根倏然通红。 好在大家只是捧场的笑笑，之后，都没有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投影仪上的PPT还在一页页播放，冯以寒的声音也在讲台上时不时响起，温离却有些跑神。她忽然回忆起大一那年的光景。 那个时候魏莱谈了恋爱，于是全宿舍的人都跟着享福。 那个男生很好，会帮她们宿舍的人打饭，占座，买水，也会每天陪魏莱上课。 温离昔时就在想，其实她也想谈一场校园恋爱。 可这个恋爱对象在她的幻想里，变来变去，都只有那一张脸。 而那个时候，在她的意识里，那张脸的主人身边已经有了同行的人。 是齐筱。 不是她。 所以她其实哭过，很多次。 蒙着被子掉眼泪的时候在想，她真的很不幸运。 她这么认人的人，这辈子只想认一个人的人，不仅不会有校园恋爱，可能连中年恋爱，黄昏恋都没有了。 …… 沉思良久后，温离还是慢吞吞的往后扫了一眼。 只是这谨慎的一眼恰好撞进一汪深邃中。 男人漆黑的眸子正锁在她身上，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情绪。 温离迅速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开始记笔记。 只是，第一行字还没来得及写到本子上，就感到身后有人踢了踢她的凳子。 温离轻叹口气，不着痕迹的向后扫了一眼，看到在她的凳腿边缘，躺着一张被折叠起来的小纸条。 温离沉默几秒，借着冯以寒转身写板书的间隙，把纸条捡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 是很熟悉的笔记。 【他在这能陪你好久，我却不能。】温离：“……” 她倏然一怔，以前没发现他是个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 停顿须臾，温离也在纸条上开始写字。 【那，我也不是，谁陪我，我都愿意的。】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不妥。 继续写字，一笔一画。 【林师兄是来进修的，我们这样讨论他不好。】收到字条后的辛一：“……” 他身子微顿，把便签折叠好，妥帖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安静须臾，拿出手机，解锁后开始给对面发消息。 【好，知道了。】温离在听到震动后低头，点亮手机屏幕。 一脸迷茫。 【为什么又改发消息了？】辛一：【那个字条，我想留着。】“……” 温离：【同意啦。】辛一：【离离，刚老师好像看你了。】温·十分心虚·离：【那你别理我了。】辛一：【这是这节课的最后一条，你别回了。】温离：【？】辛一：【以后的每次对话，都让我来收尾。】温离：【好。】辛一：【好。】温·被细节打败·离：“……” 温离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耳根。 刚才，她真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巨响声。 ^ ^ 她来迟了的校园恋爱，和想象中一模一样。 * 一节课终于在温离的心不在焉中过去。 因为是理论课，为了更好的让大家消化这节课的内容，冯以寒排课表时特意把第二节排成实践课。 下课铃声响起，大家都拿着相机陆陆续续走出了教室。 温离也带着辛一走了出去。 裴茵跟在身后，轻咳一声，“离离。” 温离：“怎么了？” “我准备去3号影棚，和你不顺路。”裴茵指指站在自己身旁的林京，“和林师兄顺路，我们先走？” 温离点点头，看向林京。 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温离没再多说什么，倒是旁边的辛一开口，“你要是也想去那里，我陪你。” 温离柔声说了声“我没想”，就扯着他的衣袖离开了。 等两个人走远，裴茵才试探着开口，“林师兄，刚刚……” “没关系。”林京冲她笑笑，“反正她不去，对我来讲，去哪里都一样。” -- 第113页 “……” * 温离带着辛一一路绕过长廊，穿过步梯，把他带到了顶楼的影棚。 因为这间影棚需要提前预约，所以这方空地这两个小时只供温离使用。 “和寒哥打过招呼了，等会给你拍照的时候，不会来人。”温离顺手关上门，又走到他身前略微踮脚，试图从他的脖颈里把自己的宝贝相机取下来。 只是，试图和现实终究有差距。 “你低一点。”温离因为够不到站直了身体的辛一，表情十分吃力。 男人眼睫微敛，看着她一副专注的样子，眼尾处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离离。” “嗯？” “真的不会有人来吗？” “放心吧，绝对……” “……？”突然被腾空抱起的温离表情一怔。 怎么还犯规呢？ “这样就能够到了。”辛一修长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等她的视线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时才收住动作。 温离侧了一下头，只觉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几分。 “还够不到吗？”辛一看她没有反应，继续道，“还要再高一点？” “不用—”温离下意识摇头，皙白的手指倏然拽过他脖颈上的相机宽带。 也因为这个动作，两个人凑的更近了一些。 辛一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艰难地调整下呼吸，看她，“离离。” “啊？” “暧昧期能接吻吗？” “……” 温离终于回过神来，不自在地狂摇头，松手，说，“还不能。” 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嗯了一声。 “……” 温离突然就有些莫名心软。 她把刚才因为紧张攥起的手松开，手臂缓缓往上，来到他锁骨上方的位置，轻碰了一下他带着胡茬的下巴。 之后。 停顿两秒。 等看到他脸上凸起的青筋时，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在下巴上摩挲。 辛一：“？” “摄影师要检查下她的模特有没有敷面膜。”温离故作严肃道，“要是皮肤状态不好，上镜会不好看的。” 辛一了然勾唇，把脸凑她柔软的手掌更近了一些，虚心请教，“还合格吗，温老师？” 温老师被男人灼热的呼吸迅速染红了脸。 她点点头，把手松开，之后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跳下来。 声音极小地说了句“合格。” 只是说完之后，温老师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忘了干。 她，刚才，好像，是，要，取相机，的。 相机呢？ 辛一伸手摸了把她细软的头发，选择不再为难她。 他伸手把相机取下来，递给还在跑神的少女。 “温老师。” “嗯？” “既然不是油性发质，以后是不是能多摸几次？” 温离：“……？” 两个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温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预约的房间在一点一点倒计时。 她收起之前的插科打诨，一脸正色地把模特带到幕布前的位置。 “你坐在沙发上，我抓拍。”温离看他坐下来，又伸手给他调整了下姿势。 等所有场景满意了，温离才走到不远处准备开始拍摄。 辛一坐在欧式的复古沙发上，挑着眉梢看她，似乎想在她认真的脸上看出一些其它情绪。 但进入工作状态的温离十分专注，根本不朝他看。 温老师拿着相机不停在辛一身上扫荡，按快门的间隙，时不时还会出声指导一句。 “身子往左边侧一些。” “下巴往里收。” “保持这个姿势。” “……” 辛一轻笑，乖巧的听她一一指挥。 只是，抱着相机的温离总觉得有些不满意。 她停下来，思考了一瞬，骤然出声。 “辛一。” “嗯？” “那个……你能把上衣脱了吗？” “……？”辛一。 看她一双杏眸里藏着期待的样子，辛一神情不自然了一些，“你认真的？” 温离点点头，“可以吗？” 她很多年前的隐秘愿望。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 她终于有了的身份。 难道要被拒绝吗？ 辛一不自觉严肃了几分，“平常也这么给人拍照吗？” 温离迅速摇头否认，“第一次。” 他这才满意勾唇，低声说了句“可以。” 得到答案后的温离专注的盯着他。 随着他伸手脱衣服的动作，温离视线不自觉往下移，有胸肌，有腹肌，有人鱼线，还有……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听指挥的心跳，只得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辛一随手把衣服扔到沙发上，双手懒散的撑在身侧，无辜看她。 “离离。” “啊？” “拍吧。” 温离这才把视线转回来，只是才刚有动作，便一眼撞进了一双黝黑似墨的漆黑瞳孔里。 男人安静坐在那，漫不经心地低声道，“照片可以不外传吗？” “绝对不传。”温老师乖巧点头。 又停顿了几秒。 温离调整好呼吸，她把相机参数调到合适的位置，然后才把眼睛凑到取景器跟前。 -- 第114页 画面中，辛一的脸有着很完美的弧度，锋棱的曲线顺着修长的脖颈，喉结，一路蔓延到腹部的位置。 目睹了他身体的温离还是有些脸热，她不自觉抿唇，故作自然地往后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她一下就瞥到了男人后腰处的疤痕。 痕迹很深，面积也很大。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温离就是有些心疼。 很心疼。 她忍着突如其来的难过，又随意的拍了几张，就关掉了相机。 本来是想完成一个多年前的心愿，但现在突然就没有心情。 思考须臾。 温离拿着机器走到沙发前，把相机随手搁置在旁侧的方桌上。 之后，她俯下腰，坐在辛一身边，把身体缩进他怀里。 她绵软的衣衫贴着他冷硬的肌肤。 辛一喉结滚动，他声音不自然地干涩道，“不拍了吗？” 被问到的人小幅度地摇摇头。 “拍好了。” 辛一嗯了一声，想要安抚她不知为什么就低落了的情绪。 只是还没等他把手掌放上她的后背，少女就已经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视线已经恢复清明的温离稍稍偏头，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 之后又慢吞吞地把食指放在男人的后腰处。 柔声道：“疼吗？” 辛一随着她抚摸的动作，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那道疤。 灰黑色的印记和她皙白的手指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他调整好呼吸，说了句“不疼。” “当时肯定很疼。”温离不信他的话，又继续在上面抚摸了两下。 只是还没有摸第三下，就被人拦住了动作。 “离离。”辛一声音黯哑，带着些莫名的克制。 温离疑惑的看向他。 “真不疼。” “但是。” “现在挺……难受的。” 温离：“？……” 第50章 温离对自己的秒懂感到羞愧。 她迅速收回自己还放在男人后腰上的手掌，有几分后知后觉的不知所措。 辛一见状轻笑了一声，把她重新搂进怀里。 男人灼热的呼吸还在少女耳垂边冒着氤氲。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彼此消化着情绪，任谁都不忍心打破这份似是而非的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校园里传来一阵年代久远的广播声。 方才还易燃易爆l炸的男人才低哑开口。 “真的不疼了，很久远的疤痕，如果不是偶然看见，我都快忘了。” 温离缩在他怀里的头贴的更紧了一些。 她继续认真地听他不太规律的心跳声。 知道辛一不愿多提，她也不愿多问。 她最近开始渐渐明白了男人和女人之间本质上的差异。 不，也不仅仅是性别，就算是同性也会有着的天性上的差异。 就像这个世上有人天生炽热活泼，就会有人生性沉稳克制。 她不再寻找热烈的爱。 因为对她来讲，他本身就是热烈。 思虑过后，温离还是柔声回应，“以后都不让你疼了，也不让你受伤。” 辛一闭眼缓了一会儿，而后克制地摸了摸她的酒窝，轻声说以后自己也有人保护了，要谢谢公主。 …… 影棚很是空旷，气氛也格外安静，哪怕只是静默的坐着，两个人也不会觉得别扭。 温离在这样安全的氛围里调整好了情绪，之后，她直起身子，把沙发旁侧扔着的上衣递到辛一手里，让他穿上。 辛一一边听话的动作，一边欣赏她捂着眼睛一幅要避嫌的样子。 停顿几秒，不由唇角轻勾。 “温老师。” “啊？” “现在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 “……” 温离不理会他的调侃，等他把衣服板正的穿好，才又拿着相机走上前来。 她把储物柜里的三脚架挪放到距离沙发一米远的位置，然后把相机调好参数，架在上面。 等设置好定时和连拍模式，又迅速拉着辛一的手端坐在沙发上。 温离皙白的手指完整贴合在男人宽大的手掌里。 两个人坐的很近，几乎贴在一起，便自然就也没有了以往要刻意保持的的一指距离。 “辛总，快笑。” “好。” 就这样在一阵仓促中，他们留下了龇牙咧嘴的第二张合照。 等看到照片时，辛一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们穿的衣服颜色是相近的，应该是……情侣装。 他不动声色的拿出手机，拍摄了一张屏幕上的照片，存入私人相册。温离也没有拦他，只说自己之后会给他传一份原图。 温离简单的翻了一下今天的成果，避无可避的翻到了中间那几张上身裸l着的美男照。她做贼心虚似的迅速关上相机。 似乎觉得还不够，把相机包也拉了个严实。 * 等走出影棚已经是中午12点了。 温离很自觉地领走了要做导游的任务。 她在地图上圈了几个著名的景点出来，之后便说要打车带辛一去。 “我们自己开车。”辛一提着她的书包，淡声道，“不是不喜欢打车吗？” 温离眯了眯眼睛，问他怎么知道。 -- 第115页 “最近找人打听了一些你的习惯。”辛一把她细软的手牵起自己的手里，柔声道，“离离，我不想因为你性格好，就理所当然的忽略自己之前的过错。” 也不想在这错过的几年之后，继续做一个对她一无所知的人。 至少至少，不能连她怕猫狗，迷方向，不喜欢打车这种小事都不知道。 温离抿了抿唇角，很想说不用。 但看他眼神真诚，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都在试探着去爱人，她很享受自己对他好时的幸福，那她也不能剥夺他的。 “我也不是很认路。”温离放在他手心里的细指动了动，“所以可能不会是个合格的导游。” 辛一说没关系，他认路，会看导航，即使走丢了，也能遵从“地球是个圆的”物理现象把她安全送回原地。 温离有些开心。 毕竟不带脑子出门真的会很爽。 两个人终于在这腻歪的拉扯下等来了来学校门口送车子的工作人员。 等酒店的服务生把车钥匙交到辛一手里，温离便跟着上了车。 “去天宁街？”辛一拿着手机和温离确定了一下今天要去的景点，“走风桥去？” 温离点头说走风桥会避免堵车，想了一下又补充，“我其实也没去过这个地方，但看攻略说挺好玩的。” 辛一嗯了一声，确定好路线把手机卡在支架上，然后伸长手臂把放在后座的零食拿到前面递给她。 “路上先垫下肚子，怕你会饿。” 温离笑着把袋子接过来，从里面翻找出一盒水果，和一盒面包。 “什么时候买的？”她趁着拆面包包装袋的间隙问，“我们今天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辛一见她嘴巴塞满食物之后，跟小仓鼠似的，没忍住轻揉了把她的头发，“交代酒店的服务生买的，都是一些大众口味的零食，简单吃点。” 温离弯了弯唇。 等车子开上主路时，她才轻笑着开口。 “辛总。” “嗯？” “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感觉你好会。” “……” 辛一怔了一下，嘴唇微抿，老实交待，“和林雨取了经，他说准备零食这些都是男友必备素质。” 温离正准备应他，又他继续小心翼翼道，“虽然还不是男友，但这个行为应该不减分吧？” “……” 听到答案后的温离转头看了眼驾驶座的男人。 之后，她停顿几秒，趁着等绿灯的空隙，撕了一口面包塞进他嘴里，若有其事的鼓励道，“加分。” 就算他已经有了100分，却还是会给他加分。 …… 因为特意避开拥堵的路线，走了风桥。 所以大概只用了40分钟，车子便一路平稳的开到了目的地。 他们要去的景点后面有一条小吃街，两个人便也没有特意找地方去吃午饭。 “我们等会可以去巷尾买茶油鸭。”温离看着眼前排成长龙的餐馆，和身旁的男人低语道，“网友说前面这些有门面房的餐厅会容易踩雷。” 虽然温离没有来过这里，但功课却提前做了一大堆。 攻略上写后巷里卖茶油鸭的大伯是枫城人，做的小吃很有当地味道。 顺着巷子再往后走，还有一个卖糖油粑粑的阿姨，和大伯是夫妻。 辛一点头应她。 思考了几秒，突然问，“离离，你为什么会去枫城读大学？” 茶油鸭是枫城特色小吃，温离似乎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之前的几次他也在湘菜馆遇上她，可他打听到的信息好像是温离并不喜欢吃湘菜。 温离顿了一下，把手机屏幕上的壁纸指给他看。 “我就是为了这句诗。” 辛一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在洁白的屏幕上，印着一句诗：“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是那首《沁园春》，里面写的就是枫城，这个隶属三湘的省会城市。 辛一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他只当这是温离学摄影的艺术通感，像那些会因为一次极光拍摄就驻守南极一个月的艺术家一样。 她也会因为一句话去一个城市。 是很随性但也正常的事，不足为怪。 温离看他没有再追问，也松了一口气。 她硬生生把那句“因为你”吞进肚子里。 也想过要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但不是现在。 两个人一路从街头走到巷尾。 即使不是周末，但仍然有着络绎不绝的游客。 和银托里尼的其他景点不同的是，他们来的这里算华人街，是华侨同胞建造的一所“只有中国”的历史幻城。 里面除了各式各样的中式餐馆，还有国内一些城市的古迹展览。 因此会到来这里游玩和参观的大部分也是中国人。 他们绕到巷尾买了茶油鸭，趁着老板制作的间隙，辛一又到旁边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 两个人找了空地把食物分掉，又继续跟着大部队游览起来。 熟悉的乡音和随处可见的中式展品让温离有种舒服的落地感。 虽然出了国，但她在国外找旅游景点时竟然还是会觉得有中国特色的比较亲近。 “国内很多城市我都还没有去过。”温离吸了口奶茶，对他含糊道，“没想到倒是在这里了解了一些城市的风景和历史。” -- 第116页 辛一自然地把她唇角边的奶l渍擦掉，轻声道，“等你回了国，我们可以每个月都选择一个城市去旅游。” “但你很忙的。”温离虽然有被他的计划诱惑到，但还是会思考到现实。“我不能影响你工作。” 辛一没有应声，而是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停顿两秒。 他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深灰色的盒子，递到温离手里。 温离疑惑看他，“这是什么？什么时候买的？” 发出疑问的同时，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了一个很小的册子。 册子扉页印了几个字。 《答案之书》。 温离眉眼微敛。 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么小的《答案之书》，但体积大的，书封不同的，语言各异的，她却拥有一整个书架。 她曾依赖过这个，却没有得到过好的答案。 --------------------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对不起大家，明天努力多更。 先发上来一些。 第51章 辛一指尖轻按上眉心，说这是刚才买奶茶时店员推荐给他的，店员还说心里想一个问题就能在书里面找到相应的答案。 “离离，本来我应该循序渐进，遵从章法，但是刚才在店里的时候，我随手翻了一下手册，手册里的答案告诉我要跟从自己的内心，要学着把握当下。” 温离说不能影响他工作的时候，他突然就回忆起了一些事。 懂事的人会在雨天给自己撑伞，可不能因为她会给自己撑伞就不去接雨中的她回家。 所以，是他做的远远不够，才让她不提要求。 他不想再藏匿心思。 也不想再等待时机。 他想有个仪式感，就今天，就现在。 而且还有。 还有他其实听说温离学生时代有个喜欢的人。 当年她为喜欢的人准备了《答案之书》去表白，却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他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为自己庆幸，可庆幸的同时也为她遗憾。 因此方才店员把这本书推销给他时，他没有拒绝。 他只当这是冥冥之中的契机和指引。 他思考过很多次，别人留给温离的遗憾，他都会尝试着用那些让她遗憾的方式慢慢补偿给她。 温离往他的位置走了两步，一双杏眼认真盯着他，问他遵从内心的下一步是什么？ 辛一：“下一步是……” 就当辛一即将把酝酿了很多遍的表白的话说出口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景区响起。 两个人都惊了一跳。 辛一本来是要挂断的，可心脏此刻的跳动频率却突然如同坠入深井一般的不规律。 在温离的示意下，他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通话很短，是通知。 只需表示自己听到就可以，不用给对方反馈的通知。 挂完电话，辛一有着一瞬间的空白。 空白之后，他眸间晃过忽明忽灭的光。 温离本来想听他接完电话再告诉他这本《答案之书》对自己有着很重要的意义的，可是看他一时怔住的样子，她突然就有些心慌。 她跟着停顿了几秒，才率先反应过来，去攥他的手臂。 辛一捏了捏她的细指，嗓音低哑：“离离，不能履行承诺陪你了，我现在得回国。” 温离什么都没有问，只说了句好。 她拉着他走出景区，在路边随手拦了辆车，说要去机场。 去机场的路不算远，但温离却觉得车程很长。 两个人在后排安静的坐着。 温离把他的手掌握在自己手心里，柔声交代。 车子她会还回去，酒店里的东西也会帮他收拾好，房间会帮忙退掉。 不必挂念她，她在这里过得很好。 辛一“嗯”了声，揉揉她的后脑勺。 “离离，我有点怕。” 他的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可沙哑的声音让温离鼻尖一下子就酸了。 “我会陪着你。”她摸摸他狭长的眉眼，轻声安抚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辛一垂着眼将温离搂进怀里，他宽大的手掌扣紧她单薄的肩颈。 似是深渊中的低l吟求救。 明明，在接电话之前，他离他的光只差一步。 但这一步，还是没能坚定的迈出去。 * 辛一走后，温离给温穆打了个电话。 “哥，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帮一下。” 温穆说了声好。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听出了温离情绪的不对劲。 于是想了一下又补充。 “离离，你想回国吗？”他开口，“如果不放心，就自己回来陪着。” 温穆见电话那端迟迟没有说话，就给助理比了个手势让他现在去查。 “或者你现在回去休息，等有消息，再随时回来。” 温离眼眶有些通红。 她抬起头来看了眼机场的方向。 送别的人来来往往。 大家都有着截然不同却又几近相似的情绪。 或是重逢的喜悦，或是分离的不舍…… 可纵是情绪再多，也抵不过有可能即将阴阳相隔的悲伤。 她其实隐约听到了电话里的话。 -- 第117页 所以，她心疼他。 很心疼。 “哥。”温离喊了一声，说自己先回去请假，然后收拾东西，订明天的机票回国。 …… 挂完电话，温离打车回了市区。 她先去了辛一入住的酒店，把他落在房间里的东西收进包里。 前台退房的时候，她又发现自己没有证件，便索性多订了几天。 联系了租赁公司，把车还回去。 又找冯以寒请了个长假。 温穆打电话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 “离离，回来吧，给你订了凌晨的机票，待会有人去学校门口接你。” 温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揉揉眼眶，把辛一还落在自己这里的钱包也扔进箱子，咬唇说“好”。 * 辛一出机场已经是晚上9点了。 周之航来接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 “温差大，把衣服穿上。”他从后座拽了件外套扔到脸色苍白的男人身上。 只是被点到名字的男人始终没有动作，也没有应声，就安静的瘫坐在那里。 周之航见状也没有再多言。 他轻叹了口气，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才启动车子。 从机场到市医院的路不算远，加上是夜间的缘故，车子不多，一路很是顺畅。 大概只用了40分钟，车子就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 两个人沉默着按电梯直接去了急诊病房。 急诊科在一楼。 走廊里很是吵闹。 四处弥漫着的哭声和呼喊声让辛一有种窒息的坠落感。 他明明记着自己走的时候还是个艳阳天，但才几十个小时的功夫，艳阳便幻化成寒气，渗透骨髓。 从急诊科穿过走廊，是抢救室。 亮着红灯的抢救室门口，零落的坐着几个人。 姥姥，舅舅，舅妈。 这便是她所有的家人。 辛一站在手术室等候区的10米之外，突然就有些迈不动脚。 他下颚崩的很紧，压抑着情绪硬生生定在那里。 周之航随着他的动作停下，抬眼，然后碰了碰他僵硬的手臂。 “也许，会有转机。”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信。 但也因为周之航出声的动静，坐在长凳上的三人一致往这个方向看来。 “一一。”赵凛喊了一声，声音苍老而无力。 看她踉跄着要起身，辛一才有了动作。 他机械似的往前走了几步，在长椅的位置停下，把老人重新扶着坐下去。 “我没事。”男人嗓音沙哑，冷峻的眉眼里藏匿着不易察觉的脆弱。 “也怪我发现的不及时。”赵凛抹了把眼泪，大喘了几口气后颤声说，“她昨晚临睡前跟我撒娇，说自己好久没睡懒觉，让我不要喊她早起，我没当回事。” “没想到，她是准备一直睡过去。” “……” 辛一蹲在地上，紧拧眉头。 虚汗无意中从额头上渗出，他只觉多余而累赘。 “姥姥，不怪你。”他克制着情绪给身旁的老人顺气，旁边的舅妈冯云也跟着抹泪。 周至舜走过来，把辛一蹲着的身体拉起来扶到长凳上。 “辛一，你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当年，辛置林醉酒后对他这外甥的女同学强l奸未遂入了狱，他的妹妹从此就和疯了一样，把过错全推到一个刚刚成年的儿子身上。 除了神志不清下的辱骂，那段时间甚至用了各种暴力对他进行殴打。 他不还手，她就变本加厉。 后来，周至舜把周晴接回了老家，带她到处治疗。 精神状态虽说有了一些好转，但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依旧有着生理性的抵抗。 不见他，也不能听到他的消息。 辛一想念姥姥，却只敢挑她不在家的时候去。 即使是逢年过节，他都从不回去，自己就一个人孤零零藏在租的房子里。 明明也是个孩子。 却又在朝夕之前，被人扯进地狱。 …… “我知道。”辛一扯了扯唇，勉力维持挺直的身体。 他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 连想要开口安抚家人时，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和他今天刚接到电话时的情绪一样。 他生理学的妈妈吞了一整盒的安眠药，试图让自己永久睡过去。 他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却只觉得难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良久后，手术室的门才终于打开。 几人迅速起身，看到医生弓着腰说了句“抱歉。” 之后便是一阵啜泣声和姥姥被扶到病房时的凌乱的呼叫。 辛一嗓间如同被塞了坠石般的干涩，他握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 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没有时间供自己发泄情绪。 而且，他好似没有情绪。 在病床推出来后，他冷静的走上前去掀开白布，看了一眼。 她睡得很熟，没有吃苦。 一天抢救三次，最后的结果也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葬礼定在三日后。 在此之前，他还有很多程序要走。 先是按照医院的流程去开了死亡证明。 -- 第118页 开完证明，要办理出院。 办完出院，要再拿着死亡证明去派出所申报死亡。 最后才能联系殡仪馆把人接过去。 …… 原来离开人世也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至少，对活着的人是。 --------------------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20万完结，但现在觉得会超出一些。 最后一个剧情我真的卡文，这章明天可能会修，大致内容不变。 第52章 翌日十点，温离出现在殡仪馆门口。 她手里握着珍藏了很多年的平安符，一路沉默地下了车。 温穆给她披了件外套，揉了把她的头。 “去吧，哥哥在这里等你。” 温离摸了摸眼睛，说好。 殡仪馆的地形不算复杂，往东走有条长长的走廊，穿过走廊是火化间。 火化室门口站着等候的人很多，有的小声啜泣，有的克制沉默。 周之航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温离，他快步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告诉她还在排队没有轮到他们，辛一现在不在。 温离点头，顺着周之航指引的方向去了长廊尽头的露台。 露台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吸烟处的辛一。 他藏在一片昏暗的阴影里，一个人，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半曲着腿，盯着地上的纸屑发呆。 向来整齐的外衫松垮的搭在肩上，修长的指尖夹着根已经燃到末端的香烟。 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温离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还是捕捉到了他泛白的唇。 疲惫而麻木。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男人抬起头来。 这个瞬间，他略显慌乱的把手中的烟灰按灭，两人目光相撞。 于是。 温离清晰的看到了他此刻潦草的眉眼，和眉眼中深色瞳孔边缘处笼罩着的红色血丝。 她实在是太难过了，顾不得他慢了一拍的反应，就迅速的往前跑了几步，咬着唇把头缩进他怀里。 他身上有着若有似无的烟草味，久远而弥清。 辛一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狼狈的把自己的手掌放在温离单薄的背上，没有章法的摩挲了几下。 温离从昨晚开始就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在缩进他怀里的这一刻，全然爆发。 她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小声啜泣。 “我会陪着你。” 她呜咽着开口，来来回回却只能想到这几个单薄的字。 辛一心口生疼。 他双臂收拢，紧抱着她。 不同于之前呵护似的拥抱，这次，他将脸深埋在温离的锁骨处，哑声问，“离离，我可以不哭吗？” 温离怔住，有着短暂的沉默。 回神之后，她闭着眼睛拼命点头，柔声说可以。 可以哭，可以不哭。 反正，她都永远陪他。 辛一缓了一瞬，调整好情绪。 他的脆弱很短暂，转瞬即逝。 安静须臾。 他从她温热的肌肤上把头抬起来。 用粗粝的指腹给她温柔的擦了把眼泪。 再开口时，男人声音干涩而破碎。 “怕不怕？” 温离明白他的意思。 这里环境阴冷，气氛廖寂，人人都带着告别之际的绝望。 加上她胆子小，会不适。 可他在，她不怕。 她吸吸鼻子，摇头，小声回他，坚定地说，“不怕。” 温离拉着他的手，把口袋里已经沾染上体温的平安符，放进他手心里。 她温柔的动作中藏满珍视。 “我不能陪你的时候，它会陪着你。” 辛一任由她握着自己，低沉的说了句好。 许久。 远处的脚步声细簌的传来，温离知道是他家人来催促的意思。 她踮起脚尖，轻摸了下男人细软的发丝，“辛一，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所以，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 辛一唇角微动，原本想说什么，又看到周之航站在不远处和他示意。 他只能把原本放在唇边的话收回去。 “我先送你出去。” 辛一握着温离的手，一路穿过长廊，把她送到了阳光洒落的室外。 温穆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见两人出来，他往前走了几步，从辛一手里接过温离。 “节哀。” 温离觉得艺术来源于生活是对的。 在当事人情绪处于悲伤边缘时，她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辛一点点头，看着他们上车才转身回去。 他有记忆以来，送别的亲人不算多。 除了送姥爷走，第二个就是周晴。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对她的感情。 她十月怀胎生下他，抚养他，却又在18岁那年毅然决然的抛弃她。 说不怨恨是假的，可说不难过就更是假。 辛置林入l狱之后，陆续的有一些女人找上他和周晴。 说她们是辛置林养在外边的情人，如今他进去了，她们就没有钱花。 周晴也知道这件事，或者在很早之前她就都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宁愿为那人蒙蔽双眼，自我麻痹，却也要抱着自己一生都在追求的爱情堕落而终。 高中毕业那年，辛一过的很不好。 -- 第119页 除了应对辛置林那些恶心的情债，他还要应付自己亲缘上的所谓家人。 周晴恨他不去求情，恨他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进监狱。 除她之外。 曾经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那家人也是同样的态度对他。 他们说：“辛一，我们真是瞎了眼把你这个白眼狼养大。” 太多难听的话，他都快忘了。 却也记得那段时间身上的很多伤疤都是家里人留下的。 后来。 辛置林出狱，他们找上了门。 不仅要钱，还用要不给钱就去找温离要的理由威胁他。 “谈了个小女朋友是吧，女朋友这么有钱，怎么不给你爸爸花。” 他迫不得已，回了趟辛家。 继续处理这堆没完没了恶心的事。 为了让他离自己身边的人远点，他用了辛置林出轨的证据威胁他们。 但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周晴主动找上门。 周晴找到辛置林的时候，那人正在和他之前的一个情人约会。 她见到那一幕时，情绪瞬间就崩溃了。 昨天回家整理遗物的时候，辛一看到了周晴留在柜子里的信。 她是高才生，写一手漂亮的小字。 信上回忆了她大学时代轰烈的爱情。 白富美和穷小子，虽不门当户对，但仍正果修成。 她说她这一生都在追求爱情，却没想到爱情如同浮萍般轻贱。 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她没办法。 “我生病了，怎么都看不好。 我明明也恨那个人，但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时，我依旧控制不了自己偏激而糜烂的情绪。 我恨他也爱他。 即使他恶心而卑鄙，做尽坏事。 却还是爱他。 …… 我不求任何人理解我。” 是，他知道。 她从来没要求别人理解她。 所以再次不被理解时，她索性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信的末尾，她写，“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是我的母亲和我的儿子。如果人真的有来生，我希望他们不要再遇到我这样自私的人。” 辛一觉得这是她后半生唯一做对了的一件事。 如果人有来世，他不想再遇到她。 …… 葬礼那天，延陵下了雨。 周晴被安葬在乡下墓园里的一片绿地上。 赵凛自从知道女儿去世那天就病了，躺在医院里，冯云守在身边。 周至舜和周之航陪着辛一走完所有流程，三个人来来回回忙碌了好几天。 辛一状态很是正常，不哭不笑，也不失态。 这天气温很低，葬礼零零散散的只来了几个人，看上去很是寂寥。 温离跟在温穆身后，来的很早。 几个人都穿了一身黑衣，温以喃也牵着温离的手走在她旁边。 行完礼之后，温穆去了旁边和周至舜说话。 温离站在黑色幕布旁侧的角落里，看不远处安静站着的男人眼底一片青灰。 她出神地看着。 看他礼貌斯文的还礼，看他和宾客答谢。 他明明心思比任何人都要杂乱，却又要镇定的处理周遭一切的事。 温以喃看辛一身前不再有来往的人时，便牵着温离的手往中间走了几步，之后她用微小的力度去拽辛一黑色的衣袖。 “小叔，你能蹲下吗？”她奶声奶气的开口，话语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辛一蹲下身体，摸了下她的头，他声音嘶哑，“叔叔能拜托喃喃先陪着姑姑吗？” 温离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角，说她没事，他才要照顾好自己。 “小叔，爸爸说等雨过天晴了，让我邀请你回家。”温以喃指了指温穆的方向，又指了指温离，“我照顾好姑姑，和她一起等你回家，好吗？” 辛一只觉心底的湿气瞬间移到眼眶里，他颤着声音说了句好。 温离也牵了下他的手，又很快松开。 她很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在这个场景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到了下午四点，葬礼结束，人员尽散。 温离没有跟着温穆回去，而是在墓园旁侧的凉亭里坐着等她想等的人。 辛一走出墓园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 阴沉的天气还笼罩在上空，但因为是夏夜，难得有昏暗的天光散落。 温离很远就看到了他修长挺拔的身影，她提着手里的袋子，往辛一的方向跑了几步。 两个人在最后一个台阶上相遇。 “怎么还没走？”辛一开口，发现嗓子更加干涩了一些，连讲话都有些艰难。 “我想等你。”温离把袋子里的水杯拿出来递给他，让他润唇，“今晚，我们回家住吗？” 辛一敛眸看她，克制着点了点头。 只是在回家之前，辛一带她先去了一个地方。 一个夜景很好的乡下庄园。 有楼阁，有灯光，有秋千，也有望远镜。 温离跟着他上了顶楼，问他这是不是之前他说口的坐绿皮车能到的乡下，辛一说是。 温离出国后，他从老板手里租下了这块空地，做了简单的布置，思考着以后有机会随时能方便她来拍风景。 两个人找了块石砌的台阶相拥而坐。 -- 第120页 温离缩在他怀里，很想很想安慰他。 但她词汇匮乏。 大概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辛一在轻咳一声后，率先开口，“离离，我没有哭。” 他的手掌无意识的捏着温离柔软的指腹，让她有了几分痛觉。 温离直起身子，强行使力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用紧密的呵护的方式安抚他。 “我们一一受苦了。” 零落的月光洒落到地面。 辛一的半个身体藏在温离怀里，沉默许久后，他终于出声，声音低沉清冽，却带着些压抑的颤抖，“我以为再艰难的日子，我护着她，都会过去的，可她不要。” 她不要他的保护。 刚出事那年，除了齐筱，他最害怕面对的就是周晴。 怕她难以接受事实，怕她走不出压抑的情绪。 那段时间，他小心翼翼地安抚她，以为只要她想通了，他就能努力给她新的生活。 可她不要。 她只要自己的爱情。 甚至为了她的爱情，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温离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背，柔声低语：“我要，还有很多人要。” 要你沉默而浓烈的爱。 要你的真诚。 更要你好好的为自己活着。 听着她的话，辛一清明的视线忽而混沌了一些。 他垂下眼睫，喉头滚动，似有若无的低吟在空荡的天台响起，“离离。” “嗯。” “我还是，没有妈妈了。” 温离紧抿着唇，眼眶微红，她停顿片刻，忍着心中的汹涌，坚定的，一字一顿的说，“你还有我。” “……” 辛一埋在她怀里缓了很久。 直到残缺的月亮悄然地多出半边，他才抬起头来。 他看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忽然就觉得他不算个运气很差的人。 至少至少，在让他经历了久远而沉重的没落之后，又送了颗耀眼的太阳给他。 这颗太阳。 让他知道。 天色昏暗，可光明终究会来。 第53章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辛一带着温离去了趟医院。 赵凛还躺在病房里，但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 医生刚给她挂上点滴，见两人牵着手进来，便笑着调侃了一句，“老太太，我看您这福气啊，还在后面呢。” 赵凛闻声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姿态亲密的两个人，她抬起未扎针的手抹了把眼睛，颤声地说，“是。” 辛一把手里提着的礼物放到病房空余的方桌上，牵着温离走了过去。 温离跟在身后乖巧地喊了句“姥姥”。 老太太应了一声，又瞅了眼面前终于有了几分生气的外孙，她扬起抹虚弱的笑容，对面前安静礼貌的女孩感慨，“丫头，辛苦你了。” 老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莫名的悠长和空荡。 温离不禁眼睫微动。 她轻轻摇头，说不辛苦。 安静了几秒，温离往病房中央走了几步，她走到桌前把带来的保温桶里盛放着的药粥舀了一碗出来，“我妈妈熬的粥，补身体的，姥姥您尝尝味道。” “我来端，你去歇着。”站在旁边的辛一随着她的动作终于反映过来了，他摸摸温离的头发，把瓷碗从她手里接了过去，“在我们家，女孩子是不用忙碌的。” “……” 温离顶着老太太微笑的目光红了红耳朵。 而去了医生办公室的冯云和周至舜这时也赶回了病房，三个人在辛一的介绍下礼貌地彼此打了个招呼。 一番寒暄之后，辛一被周至舜叫了出去。 临走前温离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才把脚迈出病房。 老太太侧坐在病床上，就着碗里的粥虚虚喝了几口，祥和的夸味道很好。 “离丫头，”赵凛注视着床边乖巧的女孩，把勺子放回原处，还是斟酌道，“我们一一命苦，但不是个坏孩子。最近家里发生的事你大致也清楚，有你陪着他，这是他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 温离抿了下唇，很是郑重，“姥姥，我知道，我会努力对他好的。” 这十分正式的承诺让病房里剩余的两人都湿了眼眶。 “傻孩子，得让他对你好。”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又示意自己的媳妇去柜子里拿东西。 “他爸爸不是什么好人，做了孽l障事，如今我们和他家也彻底断了联系，他妈妈这几年因为他爸爸的事跟入魔了一样，对他也不好。” “可怜了这孩子，他本来不该背负这些。” “离离。”老太太压着嗓子，语气里带了几分祈求，“姥姥知道你家境好，本不应该找我们这样的人家，但姥姥今天。”她顿了一瞬，“姥姥今天还是想腆着老脸求你，希望你们给他一个机会，不要因为他家里的事，就对他有偏见。” “这孩子生性沉默，但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 温离捏紧了自己的指尖，认真点头，“我知道。” 他是他。 他只是他。 不会成为他道德泯灭了的父亲。 也不会在委弃泥涂的环境下做一个不再温良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她会努力，保护好他。 -- 第121页 …… 同一时间，周至舜把辛一叫到了医院的露台上，又扔了根烟给他。 辛一接过来，随手塞进口袋里。 周至舜见状轻笑了一下，“那丫头不喜欢烟味？” “不是。”辛一摇头，“是我怕她不喜欢。” 她虽然不说，但还是会怕她不喜欢。 周至舜沉默了一瞬，勾勾唇，突然就觉得他家这小子最近真的多了几分人气。 两个人安静的站了一会儿。 周至舜才娓娓开口，“昨天的葬礼上，我和她哥聊了几句。一一，你应该知道，她那样的家庭，很看重门当户对。” “舅舅。”辛一喊了一声，带着几分辽远，“这几年，说实话，我过的挺无趣的。没有什么非要得到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非得做成的事。但再次遇上她之后，我是真的是想要重新看看世界。” 看看这个曾经他向往后而觉得无趣了的世界。 “所以即使我知道自己一身泥泞，却还是想向着阳光走一遭。我不想因为这个就放弃。” 他的声音很轻，周至舜一时怔住。 他不禁回忆起辛一十八岁以前的样子。 一身傲骨，戎马少年。 如今虽然褪去几分坚定，但难得见他重新闪光。 停顿须臾，周至舜把指尖的烟掐灭，走过来碰碰辛一的肩。 “听你哥说你公司走到A轮融资了，策划书做好之后，让舅舅入个股？” 对上他疑惑的视线，周至舜继续补充，“舅舅也在努力让你门当户对，你这小子要是再拒绝，可真是没有良心了。” “……” * 辛一回病房的时候，温离正局促的站在老太太床边和她推脱。 “姥姥，您这东西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要。” “就是给你准备的，你不要，姥姥实在没地放。” “拿着吧，离离，你姥姥的一片心意。”冯云也站在旁侧补充，甚至趁她不注意，还塞了个红包在她口袋里，“这是舅妈的心意，你也得收着。” 温离：“……” 辛一弯了下唇，走到几人面前，把烫手的“山芋”接过来，放到温离口袋里，“就当帮我们先存着？”他带着几分笑意，“实在不行，我给你出保管费？” “……” 温离睨了他一眼。 她真的不是要保管费的。 周至舜也笑着走过来，把口袋里的红包拿出来，“丫头，舅舅私房钱少，你可别介意。” 温离看着眼前一扎厚的红包，一时埂住。 他们是不是对少这个字有什么偏见…… 辛一替她收下红包，又揉了把她的头，“我们等会用这钱给离离买相机。” “……”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温离就在三个家长含笑的目光下被辛一牵着手走了出去。 两个人上车后，温离把口袋里的红包和放着一个玉镯的丝绒盒子全部拿出来放在两个座椅中间的置物板上，“我还是觉得不能要。” 辛一喉结动了动，哑声道，“离离，他们好几天都没有笑了，今天是因为你去，姥姥才心情缓和的，你说我要是再把这东西退回去……” 他欲言又止，甚至还低低地叹了口气。 温离顶着他深邃的目光不得不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收回自己的口袋，“那……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吧。” 总不能扰了大家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 辛一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乖巧地说“好”。 温离：“……” 她怀疑自己被套路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等车子出了医院停车场的时候，温离也弯了下眉。 套路就套路吧。 毕竟。 他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些笑容的。 * 因为和冯以寒请了一周假，温离难得还有几天假期。 她的行李都放在南郊，这几日也不得不住回了老宅。 车子开上主路后，辛一开口问有门禁吗。 温离思考了一瞬，眨眨眼，“十一点到家应该就不会挨骂。” 辛一眉心一跳，试探道，“那先回我那？晚上再送你回去。” 温离点头，“我要提前订好闹钟，如果像昨天一样再迟到，我哥肯定不会放过我-”她顿住又开口，“不会放过你的。” 辛一：“……” * 温离在跟着辛一进门之前，先回了趟1221。 房间由于长时间没住人的缘故，带着几分闷闷的潮气，辛一也自然地进了门，把窗户打开通风。 温离走到卧室，把衣柜里最深处的置物盒翻出来。 盒子里有一些零碎的东西，在这堆东西下面还放了一本《答案之书》，是当年她要送但是没送出的那本。 她把书籍拿出来，放在随身的包里，之后便跟着辛一回了1222。 两个人简单的吃了个晚餐，便一起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不知是不是好久没来的原因，温离一进门就发现他屋子里添置了很多东西。 书房里多了个粉色的办公桌，客厅里添了电视，储物柜，甚至还有一台娃娃机。 温离盯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广告，突然开口，“你不会每天都在家里练习抓娃娃吧？” 辛一一怔。 他牵着温离的手走到透明的机器前，“这些娃娃都是我从商场里抓回来的。” -- 第122页 “……” 温离：“抓的太多，老板就送了你一台机子？” 辛一：“机子是自己买的，因为不知道你是喜欢娃娃还是享受抓娃娃的乐趣。” “如果是喜欢娃娃呢？”温离看他。 “喜欢娃娃，我就帮你把喜欢的都抓出来，只要结果。” “如果是享受抓娃娃的乐趣，放一台机子在家，就能让你随时都能触摸到快乐。”辛一顿了顿，突然沉声道，“离离，我喜欢你。” “……” 温离眼眶倏地泛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突然，很，感触。 “你这也太突然了。”温离揉揉眼睛，“我还没做好准备。” 辛一薄唇微动，正色道，“离离，我其实很后悔，在之前表白的时候和你说试一试。即使在我这里试一试和喜欢是同等的意思，但如果让你难过，我还是要收回。” “我是个有些糟糕的人，家里也有一堆烂事，但是我给你个承诺，如果……”他声音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如果你愿意走向我，我承诺会永远护着你。” 温离能感受到眼角的晶莹落在自己的唇边，她伸手抹掉，往前走了几步，把头缩进他怀里。 “我很愿意。” 不仅很愿意。 也甘之如饴。 辛一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一些。 从知道周晴去世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如此踏实的着落感，如今她的愿意，让漂浮的心沉到地面。他低头吻她的发顶，“总觉得你太便宜我了。” 温离在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很小：“可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才愿意便宜你的。” 辛一喉结滚动，哑声道，“能再说一遍吗？” “辛一，我喜欢你。”温离从他怀里钻出来，一双晶莹的眸子放在他清俊的眼睛上。 很喜欢。 比你想象中的喜欢还要多了很多很多倍的喜欢。 辛一看了她一会儿，忽地走过去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住她。 温离闭上眼睛，唇瓣轻启。 静谧的客厅也随之响起一阵缠绵而清浅的啄吻声。 …… 到了8点钟的时候，温离订的第一个闹钟开始震动。 她把时间往后调了半个小时，然后走到玄关处从自己的包里取了一个小盒子过来。 盒子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她送给辛一的香薰蜡烛，那天他突然回国，忘了带走。 还有一样是在景区辛一送给她的《答案之书》。 温离把香薰点燃，放到他的卧室，才走出来，“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个味道是我之前特意找老师调的，能助眠。” 辛一把她扯到怀里，丰棱的下巴在她发丝上摩挲了几下，“谢谢离离。” 温离不太自在的动了动，而后她伸长手臂把盒子里的小册子拿出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送我这个。” 辛一直起腰，把册子重新放回她手里，态度认真，“你想一个问题，翻个答案出来。” “万一是不好的答案呢。”温离有些忐忑。 辛一：“即使是不好的答案，我也能帮你变成好的。” 听他笃定安稳的语气，温离也生出了几分勇气。 没关系，温离。 试一试。 毕竟。 和大一那年的天台不同。 这次，你可以有勇气面对任何答案。 自我鼓励好之后，温离秉着呼吸翻了一页。 只见白色的素纸上印了一行小字。 “我会永远爱你。” —“我们会有个好结局吗？” —“我会永远爱你。” 温离顿住。 她颤着指尖，又往前翻了几页。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在原地等你。” “离离，你可以和我提任何要求。” “不怕，我会护着你。” “……” 少女今晚第二次被惹红了眼睛。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她讷讷开口，“那天去奶茶店，你去了好久，是因为要做这个吗？” 辛一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说“是”。 那天店员给他推销书的时候，说店里还有一款私人定制的，可以在空白的页面把自己的答案写上去。 他写的句子很短，但也写满了所有空白的纸张。 “做这个不是让你哭的。”他把她抱到腿上，安抚道，“是告诉你，温离，在我这，你的《答案之书》永远都只会有正向答案。” 不会再有忐忑不安。 也努力不让你有遗憾。 -------------------- 作者有话要说：给穆哥改预收文案了又，在专栏。 喜欢的宝贝可以收藏一下呀~ 下本真的不想0收藏开啦一路没榜很难受:( 第54章 温离感受着他粗粝的指腹掠过自己的眼角，迷蒙着眼睛开口，“可是你喜欢我，我就已经没有遗憾了。” 辛一长叹了口气，又揉了下她的头，“以后不能这么好脾气，容易吃亏的。” 温离“哦”了一声，突然又小声开口，“那你会让我吃亏吗？” “……” 对上她信任的眼神，辛一一阵心热。 “不会。”他薄唇附在她的耳畔，声音低哑而郑重，“温离，我永远让你在我这里占上风。” -- 第123页 延陵的夏夜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燥热，在这细密而摇曳的空气里，有人将承诺说的又轻又重。 * 在11点的闹钟响起前，温离还是被准时送回了南郊。 两个人又坐在车上温存了一会儿，温穆便走出院子淡然地到车前敲了两下窗户。 “……” 温·十分心虚·离手忙脚乱的下了车。 停顿两秒，她满脸忐忑的对着正站在车前面无表情的温穆撒娇，“哥，还有两分钟，我没迟到。” “……” 温穆看着她小猫似的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冷哼一声。 “我以为我又要去派出所报失物招领。” 温离讨好看他：“这种小事，警察叔叔不管的。” “……” 恰逢这时驾驶座的男人也已经绕了个圈来到二人面前，他表情还算镇定，一脸温和的看着神色各异的兄妹，之后淡然的喊了声“哥”。 温穆：“？” 温离：“……” 温穆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就被旁边的温离扯了扯衣袖。 “哥，哥哥，……” 对上她讨好的视线，温穆无奈的把之前的话噎了回去。 “我和你，”温穆硬生生止住，转为冰冷的疑问句，“男朋友？” 温离点头。 又警觉的看了他一眼，“哥，月黑风高，你要和我男朋友干吗？” 温穆：“……” 他揉了把温离的头，把自己一直没有说囫囵的话，友好的补充完整，“我和你男朋友聊两句。” 停顿一秒，又说，“放心，我对我妹妹的—男朋友，没，兴，趣。” “……” 在辛一安抚的眼神下，温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率先进了院子。 走了两步，她又不放心的转过头，对着温穆温柔道，“哥，你应该知道我还挺爱告状的吧。” “……” “而且，我特别喜欢找我嫂子告状。” 说完便不等二人的回应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 辛一率先反应过来，礼貌的喊了声“穆哥。” 温穆瞥了他一眼，不太自在的应了一声。 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随意的依靠在车身上，视线不约而同地往二楼的方向看去。 二楼的灯光熄了又亮，带来一阵暖意。 安静须臾。 温穆从口袋里捏了两颗薄荷糖出来，扔给辛一一颗，“家里人都不是很爱闻烟味，索性就戒了。” 辛一接过来，剥掉袋子，把圆润的糖体放进嘴里，“我也戒。” 温穆：“？……” 夏日的蝉鸣声在孤寂的郊区尤为响亮。 一阵阵焦着的声音反而让气氛缓和了一些。 “辛一”，在蝉鸣中断的间隙，温穆低低的喊了一声，直切正题，“在我这里没有门当户对，但有一些东西是必须平等才能过关的。” 对上他疑惑的视线，温穆又继续补充，“你有想过她为什么去枫城读大学吗？还有繁华里的房子，为什么就刚好和你租在一起。” “之前你为了保护她让朱振进去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但还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你家里的事，只要你处理好了，我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情感的这座天秤上，我不会把她交给一个让她输的人。” “一丁点都不行。” “……” 回到家的辛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温穆的话。 “她为什么去枫城。” 总不能因为自己。 不是不记得他了吗。 …… 他没来由的心慌，生出一种后知后觉的畏惧。 从今晚和温穆谈话时便开始了的不安逐渐在他心底蔓延。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 停顿片刻，索性从卧室走了出去，到冰箱起取了灌冒着冷气的酒。 液体进喉的瞬间，他闭着眼睛，第一次十分没有礼貌的拨了个电话出去。 雷萌然接到辛一电话时正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男人清冽又带着些歉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辛总？” 辛一“嗯”了一声，“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雷萌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拼命摇头，之后又想起对方是看不到的，“没关系，我一向睡得晚。” 思考了一下，继续补充，“是有什么事吗？” 辛一：“之前你说过让她用《答案之书》表白，结果却失败了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雷萌然顿了顿，也回忆起不久前他十分真诚的和自己打听温离喜好的事。 “我能先知道，你现在对她的喜欢在哪个程度吗？”雷萌然开口，“至少我要确定你的情感不是转瞬即逝的。” “离离和我们都不一样，她很傻，她也很……很认人。” “我也认人。” 笃定又厚重的话让雷萌然惊了一跳。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对方继续开口，“我只认她一个人。” 雷萌然舒了口气，转念一想，又总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离离就应该是这样被人毫不犹豫的爱着的。 “是你。”雷萌然思考了几秒，还是缓缓道，“从她16岁，到她23岁，都只有你。” -- 第124页 辛一垂着头，一双清隽的眼睛藏在黑暗里，光芒全收。 原来就算是做了心理预设，却还是会为她心疼。 长久的沉默开始吞噬夏夜。 就当雷萌然以为这通电话已经收尾时，又听听筒里传来一阵带着疼惜的低语：“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很难过？” 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带着些后怕，他声线微哑，“以为我根本不记得她的那些时刻，她是不是很难过？” 雷萌然本来还带着的一丝睡意全然尽消，她拿起桌上摆放着的高中毕业照看了一眼，“辛总，暗恋这件事本来就很难过，特别是对离离来说。” 她敏感，真诚，又有着不易察觉却深入骨髓的自卑。 对她来讲，暗恋会是件特别难过的事。 但好在，正果修成时，会有人帮她补上这些遗憾和难过。 这样就够了。 * 辛一整夜未眠。 他握着手机在沙发上侧卧了一夜。 温热的屏幕还停留在和温离的对话界面上。 离离：【我哥有没有凶你啊：（ 】【他就是刀子嘴，如果有说不好听的话你别在意。】【他很疼我的，疼我就也会疼你。】【辛总，不怕，离离护着你。】【……】 辛一：【好。谢谢我们离离。】…… 窗外有晨光洒落时，辛一走到窗户前，给温离拨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对方缓缓接起。 “要起床了吗？”温离无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带着些懵懵的睡意，“我还想睡个懒觉呢。” “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很是干涩，还带着些疲惫的沙哑，“等电话挂了，你就再睡会儿。” 温离侧卧着坐起，清醒了一些，“没关系，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她带着些着急，“香薰也不能助眠吗？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医生吧。” “离离。”正当她还要继续说些什么时，一道温柔的男低音打乱了她的思路。 温离：“……” 她叹了口气，有些怒己不争。 男色。 不。 男低音也误人啊。 再开口时，男人依旧声音幽沉，“我的钱包是不是还在你那？” 温离很轻易地被他转走了话题。 她在“嗯”了一声后说，“我带回国了，着急用吗？今天我给你送过去？” “下午见面的时候，我去拿。”辛一干涩的嗓子缓和了一些。 他停顿几秒，和她说上午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下午回南郊接她。 温离握着自己有些发烫的手机，说了句好。 …… 等挂完电话，温离进了浴室洗漱。 她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因为赶到周末，全家人难得聚的很齐。 温以喃见她下来，小跑着飞奔到她怀里，“姑姑，你睡好了吗？” 温离把她抱到半空中，说睡好了。 “睡好了就行”，小鬼冲她眨眨眼，又凑到她耳边低语，“睡好了，才有精力应对爷爷奶奶的审讯。” 温离：“……” 审讯？ 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已经学了这么多词汇吗？ 坐在客厅吃饭的温斯臣和周静初闻声统一朝凑在一起的两个小鬼看去。 “宝宝，你现在和你小姑通风报信是不是有点晚了？”周静初好笑的看了两人一眼，“毕竟，事到临头，佛脚可不好抱。” “……” 心虚的温离抱着小鬼走到餐桌前落座。 “爸，妈……” 拖着长音的撒娇没有回应。 “爸爸，妈妈……” “……” 正隔岸观火的温穆被她叫的脑子疼，“好好说话。” 十分识趣的温离迅速转了求助对象：“哥哥，嫂嫂……” “……” 随颜帆盛了碗粥放到温离面前，安抚道，“别怕，喃喃吓你的，爸妈就是再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温斯臣轻咳一声，抿了口茶，正色道，“之前听你哥大致说过他家里的事，离离，你应该知道—” 温父的欲言又止让温离莫名心慌。 “爸，妈。”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他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是很糟糕，可我也不是要和他家里人在一起生活的。” “他是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他努力，上进，有能力，只要他想做的事，肯定都能做好，我就希望你们能只认识他这个人，给他个平等的机会，不可以吗？” 周静初叹了口气，声音还算和蔼，“离离，他爸爸坐过牢，出过轨，做过的都是泯灭人性的事，其他的我们都可以不在意，但是都说其子必若父，万一将来他……” “妈。”温离喊了一声，声音很轻，“其实我也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向您保证，可是就算是我嫁给一个家世清白的人，你们就能保证他永远都爱我，对我忠诚吗？” “而且，我也不只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的。” “我是因为他也喜欢我，对我很好，好到我有足够的勇气去克服自己心底的拧巴和自卑。”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吗？” “我就是想让你们公平的看待他而已。” “……” 餐桌上的几人一时顿住。 不仅仅因为她的这一番话，还因为她不经意的袒露。 -- 第125页 从小，他们就知道，温离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喜欢的东西不主动要，也从来不爱给家里提要求，难得有一次，她袒露心声，愿意开口。 温斯臣放下手里的杯子，虽然心里很酸，但还是沉声道，“有机会带回来见见吧。” 对上温离云过天晴的视线，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离离，爸爸松口，是因为就算将来他做了什么孽障事，我和你哥都有能力护着你。” “所以，什么顾虑都不要有。” 温离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的。” “我也会护着你们。” 温穆见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子，递了张纸巾过来，“还真以为我们是什么封建大家长吗？毕竟昨天，你可是把妈熬的粥都送去医院了。” “……” 温离擦了擦鼻涕，又看向周静初，讨好的喊了声“妈。” 周静初把缩在自己怀里一直帮姑姑说好话的小鬼放在地上，“我煮的粥都偷摸着送去了，我现在还能拦着你吗？”她笑了笑，“听你哥说去年你过生日那天他就给你哥打了电话，问我们会不会介意他家里的事。” “离离，说不介意那都是假的，但既然他有这个心，万事都能想的周全，我们也不会再把不属于他的过错压在他身上。” 温离有着几秒钟的安静。 她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在说试一试之前，他是去找了温穆的。 所以，他应该也会很在意自己家里的事吧。 看她没有反应，温穆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脚，“但是他必须要再多对你好一点，才能过关。” 温离点头。 他会的。 虽然已经很好很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准备完结啦。 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辛总见家长，想的话我再多写一个情节。 第55章 原本约好的下午会面并没有能成功。 因为温离在中午的时候收到了齐筱的微信。 【温离，听说你回国了，我明天要在枫城办婚礼，有时间来吗？】【可以带他一起。】温离停顿了几秒，往上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那天晚上她看完日记后，按照最后一页的指引加了齐筱的联系方式，两个人断断续续的也有了一些联系。 绿色长框里都是一些不算热络但还算温馨的对话。 齐筱说她和现在的未婚夫是相亲认识的，门当户对，感情很好，还让她们不必太挂念她的生活。 【离离，让过去的成为过去吧。】温离有些感慨。 她的坦荡让她觉得或许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辛一的。 辛一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回南郊的路上。 见温离打了电话进来，他便把车子停在了路边，按下接通键。 “辛一……我有个事想说。” 见她难得吞吐，辛一勾了勾唇，“我也有事想说。” 温离“啊”了一声，又听他继续开口，“公主先说。” 温离顿了顿，有些耳热。 短暂的斟酌后，她还是开口，提了齐筱要结婚的事。 “你想去吗？”温离略微忐忑，“要是想去，我们就一起回趟枫城，要是不想去，我们就准备一份礼物寄过去。” 辛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有几分僵硬，缓了一会儿，他还是低哑开口，“齐筱的事一直没告诉你，会觉得不开心吗？” “不会，”温离很快应她，说了她的那本日记，又说她知道他的用意。 “我要是你，我也不会开口的，毕竟这是有些私l密的事,”温离顿了顿，“辛一，以前的事，虽然都过去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那些，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 辛一喉结滚动，只觉本来就被她温柔撞击过的心更是软了几分。 “离离，我们回趟枫城吧。” 不仅是去参加婚礼，也有一些其他的事想做。 * 时间赶的很急，当天的机票也因为是旅游旺季的原因全部售空。 两个人在商量过后索性定了次日凌晨的航班飞枫城。 等飞机落地已经是上午10点了，辛一直接带温离去了办婚礼的酒店。 婚礼上来了许多宾客，温离认识的不多，但好在坐在他们那桌的都是一些同龄人，大家都很健谈，气氛还算热络。 仪式快开始时，林京也赶了过来，他冲温离打了个招呼，顺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辛一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和温离换了个位置。 对上众人疑惑的视线，他不太有诚意的解释，“和林老师回忆下高中生活。” “……” 温离略显歉意的冲林京笑了笑，细白的手在桌子下挠了下男人的掌心。 从上飞机到现在一直牵着手，难道不会热吗？ 而且总觉得今天他的情绪是有些不对劲的。 好在这时典礼开始了，温离的注意力很快被舞台吸引走，便也没有再纠结他情绪的事。 因为身边的同学都才刚刚迈入社会，温离很少参加同龄人的婚礼，不由新奇。 主持人的声音正在整个大厅回荡，洪亮的音调介绍着新郎新娘从相识到相爱的心路历程。 接着。 拖尾婚纱和西式礼服展上舞台，给这场仪式增添了一些神圣感。 -- 第126页 到了新娘新郎致辞的环节时，温离更是感慨。 她看着舞台上气质清越的女生，由衷为她高兴。 齐筱好像真的走出来了，用很澄澈的心在认真迎接新的生活。 是真的很好。 温离觉得自己眼眶湿湿的，为大家崭新的开始，也为她们艰难的过去。 辛一牵着她的手更为使力了一些，声音低哑而郑重，“离离，终于变好了。” 温离回握住他的手，明白他的意思。 她看着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明亮的眼睛，总觉得十八岁的少年带着他的意气风发回来了。 还好。 他愿意回来。 舞台仪式结束后，便到了敬酒环节。 齐筱是远嫁，来的朋友不多，她们在的这桌算是娘家人。 温离把护了一路的礼物放到新娘身后的托盘里，接着她迎着眼眶中尚存的湿意，柔声开口，“齐筱姐，新婚快乐。” 齐筱温柔的抱了她一下，薄唇凑在温离耳畔，冲她低语，“离离，祝你幸福。” 因为，你幸福，他也会幸福。 落在温离脖颈间的一滴热泪转瞬即逝，温离回神后掐了掐自己的指尖，郑重道，“会的。” 齐筱冲她勾了勾唇，便转身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大概是场合正式的缘故，他穿了身笔挺的西装，但没有打领带。 锁骨边缘的衬衫衣扣松了两颗。 西装颜色是深绿，和身边少女的衣裙同色。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少女身上，带着些浓厚的温柔。 见自己举起酒杯，他才把目光收回，从桌上端了杯酒。 礼貌斯文。 “新婚快乐。” 她轻咬唇瓣，柔声回他，“谢谢。” 谢谢。 谢谢你，辛一。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 也谢谢你一如既往的少年意气。 这份少年气，让我明白。 星辰朗月即使在泥泞里走过一遭，也能浴火重生，再放光芒。 …… 新郎新娘去了下一桌后，辛一捏了捏温离的手指，对上她疑惑的视线，他笑着开口，“去下卫生间。” 温离点头，又听见他说，“要陪我去吗？” “……” 并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只得自己走了出去。 卫生间不算远，在走廊尽头。 辛一出来时，在尽头的露台上看到了一个沉闷抽烟的男人，见他出来，男人冲他招了招手。 辛一收起手机，向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有时候，默契是件很玄学的事，就像这个时刻彼此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林京轻咳一声，率先开口，“我准备留在枫城了。” 辛一顿了两秒，“考虑清楚了吗？” “嗯。” 安静须臾。 林京自嘲道：“我喜欢了她7年，却也谈过几个女朋友。” “所以，辛一，我既然做不到她那样澄净，就不会再有什么过多的奢求。” 他还记得在银托里尼的那个夜晚，他醉酒后的表白。 少女干净的眼睛放在他身上，温柔开口，“林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他一时顿住，思考了几秒后还是坦荡承认了，他谈过。 温离:“可是我没有。” 似乎是怕他误会，她又继续补充。 “我不是介意你谈过恋爱，是我这个人太认死理了，认死理又刻板。我认准一个人的时候，只会认他一个，如果他不行，我就想自己一个人生活了。我是做好了这个准备的，而且我一点也不怕寂寞。” 她的一双眼眸里全是认真。 所以那个时刻，他就知道，自己是匹配不上这份认真和笃定的。 不是关于情感问题的贵贱。 而是在这个染缸似的浮华的社会里，他几度厌恶却又几度沉溺。 再者说。 他大概率是做不到独善其身的只守着一个人的。 …… 辛一看了他一眼，明白他只是想找个人告别过去，便索性没有打扰他。 沉默良久。 林京看了眼宴会厅的方向，掐灭指尖的香烟，“她的求职简历里有张你高中时期的背影照。” 不等他又反应，又继续补充，“剩余的事，只能你去慢慢发现了。” 话音落下，林京抖抖烟灰，便转身从露台离开。 只是在他迈出最后一道门槛前，听到身后的男人低哑出声。 “我不比你少。” “虽然觉得这样的比较没有意义，但还是想多说一句，我对她的爱不会比任何人少，因为她值得。” …… 等二人都走后。 站在拐角处的徐冰捧着酒杯苦笑了一声。 为了可能会有的一丝转机，她请假跑来枫城参加自己大学室友的婚礼。 可原来…… 或者不能说原来。 应该说。 她其实早就知道。 爱情这个东西，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 如果对方爱你，你的飘海过海是锦上添花般的热忱的付出。 可若对方不爱你。 它便是一场早该落寞的独角戏。 * 婚礼结束已经是下午3点了。 两个人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索性就近找了家酒店办理住宿。 -- 第127页 “我们后天再回延陵。”辛一牵着她的手边按电梯，边和她打商量。 温离点点头，还是问他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男人没有应声，攥着她的手掌却是更用力了一些，带着几分莫名的缠绵意味。 空气里霎时凝结出一阵诡异的沉默。 等玄关处的插卡声响起时，沉默被打碎，因为身姿笔挺的男人，一个打转便把她抱到了鞋柜上。 温离克制住自己的害羞。 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任由他突如其来的猛烈的细密的吻在自己唇间没有章法的扫荡。 “离离，张嘴。”他声音暗哑，带着些诱哄的意思，“你闭的太紧了。” “……” 温离一时羞红了耳朵。 她伸手掐了下他的腹部，两只腿也自然的攀上了他的腰。 少女身上最柔软的部分贴在他的胸膛上，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热烈的纠缠在开了空调的室内格外凸显。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接吻声越来越响亮时，温离明显的察觉到了贴在她身上的男人身体的变化。 她小巧的l舌腼腆的从他的唇间退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挺难受的。”少女声音小小的，和虫鸣一样。 辛一喘了口气，帮她把唇角的晶莹擦掉，又帮她把衣领整好。 “是挺难受的。” 话音将落，他就又贴到她耳边加了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温离红着脸把头转向一侧，低低呢喃道，“也不是不行。” 辛一闻声看向她，只觉自己身上的温度更是滚烫了。 他艰难的调整了下呼吸，“离离，虽然挺难受的，但是不想让你在这里……” 温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略微仰身，吻了下他的鼻梁，“那……你快去洗澡。” “……” 辛一压着嗓子嗯了一句，帮她换好酒店的拖鞋，又把她抱到沙发上坐着。 等浴室的水声响起时，温离脸上的红晕才渐消。 她打开外卖软件，从上面简单的选了家服装店，订购了两套衣服，选到男人的里衣时，她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刚才无意瞥见的场景。 应该选大点的尺码吧…… 她红着脸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还是选择多加购了几条。 万一不合适呢。 毕竟，她还没有亲眼见过。 …… 少女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找补。 辛一裹着浴巾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温离窝在沙发上自我催眠的场景。 他好笑的把她抱在腿上，灼热的呼吸喷付在她的耳畔，“还在害羞？” “……” “我可什么都还没做呢。” “……” 温离伸长手臂，用细白的两个手指强行闭上了他的嘴。 奈何她没想到，那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拇指。 温离：“？……” 她故作自然的把湿糯的液体擦到他的浴巾上，娇嫃道，“你不准欺负我。” 辛一：“……” “言语也不行。” 辛一：“……” 两个人达成共识后，又安静的坐了一会儿。 等门口的铃声响起，温离从他腿上下来，去玄关处取了她的“外卖”。 她把给自己买的衣服拿出来，把剩余的烫手“山芋”扔给辛一，便急匆匆的进了浴室。 辛一把密封着的袋子打开，一眼就瞥到了藏在白色短袖下的一大堆内裤。 他不由弯了弯唇。 他的离离还真是个宝藏。 * 很快到了晚上七点。 天色渐暗，霓虹亮起。 睡了个回笼觉的温离迷蒙的走出了卧室。 酒店的客厅很大，但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温离只能隐约的辨别出坐在沙发上沉思的男人的侧影。 她揉揉眼睛，依旧看不清他的神情。 索性不再难为自己的温离选择开了盏灯。 随着廊顶的白炽灯亮起的还有男人朗润的眼眸。 他走过来，把站在原地的少女抱在怀里。 温离闻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回抱住他，柔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总感觉他情绪是有些不对劲的，就连刚才亲她的时候也是。 明明前天送她回南郊的时候还好好的。 南郊……？ 思及至此，温离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是我哥那天和你说了什么？”她有些着急，“你别怕，我都和爸妈探过口风了，他们还说让我带你回去。” “离离。”辛一轻声开口，“怕吗？” 温离虽然疑惑，但还是摇摇头。 “肯定怕的。”他自顾自开口，俯下身把她以公主抱的形式抱在沙发上，轻柔放下。 她不喜欢枫城，他早就应该知道。 她怕黑，怕虫子，怕老鼠。 怕阴雨季节时连绵不绝的潮湿。 可这里到处都是。 辛一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微博。 少女的照片里配着一行小字。 【狐狸的新衣】：“有点不喜欢这里，可他在这，就又觉得喜欢了。” 读大学那4年，他真的不知道温离是到了枫城的。 他以为她那样耀眼的人该去个很好的城市。 可以是延陵，也可以是上京，就算出国也行，就是不该是这里。 -- 第128页 …… 温离坐在沙发上，摸了摸他的耳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是我哥告诉你的吗？” 辛一吻了一下她的手指，从沙发角落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离离，我们玩一局游戏，行吗？” “好。” 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温离还是按亮了自己的手机，“你想玩什么游戏？” “开心消消乐。”辛一点开软件，选择暂时忽略她眼中的探寻。 温离看着正在加载中的页面，心跳不自觉加速了几分。 很快。 跨越了整个屏幕的绿藤树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最先跳跃到屏幕上的是一个黄色的邮箱图标。 温离点开邮箱，发现里面有很多封系统信息。 “你的好友辛一帮你解锁了第57关。” “89关。” “793关。” …… “1037关。” 1037。 这是她最近没有过去的一关，卡了很久了，一直没过去，但还是被他解开了。 她还以为他早就不玩了。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抱着这款几乎已经被淘汰了的游戏站在原地。 温离吸了吸鼻子，明白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喜欢他很久的事了：“我以前给你发了好多求助信，你从来都没有理过我。”她有些委屈，“真的发了很多，而且，你站的太高了，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你。每次有新的关卡出来，你都能快速解锁。可是，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就不玩了，我在宿舍难过了好久。” 辛一用拇指抹掉她的眼泪，“离离，不哭了，行吗？” 他心尖颤抖，为她，也为自己。 “可我还是想哭，你都不记得我，而且……”她呜咽着继续控诉，“而且你连我删了你的微信都不知道，我给你发过好多祝福……” “我知道。”辛一吻掉她眼角的泪，颤声开口，“我知道，我以为你是群发的，所以没回。后来有一次，我突然很想你，就克制着给你发了条新年快乐，你记得吗？那个凌晨的祝福，我是给你发的，离离，我只发给了你一个人。” 温离抽噎着止住了眼泪，她红着眼眶看他，忐忑道，“只给我一个人发吗？” 辛一点头，吻了一下她右脸酒窝处的小痣，“离离。” “嗯？” “我的钱包，你带了吗？” “带了。”温离应她，“在我卧室的包里。” “我抱你去拿？” “好。” 辛一把她抱到了卧室的床上，又把方桌上的包递给她。 温离取出黑色的钱夹之后朝他伸手。 “你直接打开。”辛一没接。 温离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翻开了这个有些掉皮的钱包。 短暂的停顿后。 她眼眶再次泛红，从眼角拉到眼尾，布满了晶莹的水珠。 因为在这个有些年代久远的钱包里，放着她高一时期的证件照。 唯一一次上了红榜，贴在公告栏里的那张。 高马尾，整齐的校服，眼里全是稚气。 “离离。”辛一摸了摸她散落的发丝，“我必须承认，高中毕业后的那几年，我没有找过你，也不敢打听你的消息，因为齐筱的事发生后，我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再站到你面前的。” 那个时候，难听的话他听了很多。 印象很深刻的还有那句“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他很想反驳，可又觉得没有必要。 所以他抱着过一日少一日的心态敷衍自己，更别提去找他的那颗太阳了。 他总觉得他的太阳是该光芒四射的。 他不愿她坠落人间。 …… “那你是也喜欢我吗？”温离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是高中的时候？” “是。”辛一坦荡的说，“我说不出是具体的哪个时刻，只知道当我有了意识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心里了。所以毕业那天，我告诉你我会去上京，离离，我是想着在上京等你的。” 他没有骗她，是真的说不上在哪个时刻。 只知道。 她走夜路，他找了班主任送她回家的那次，他其实也跟在后面，是看她安全进去了他才离开的。 后来，她来帮优秀毕业生拍照，他找了好几个同学换位置，才能成功分到她手里。 高中时期的温离温柔乖巧，话也不多，但她和自己沟通的每一次，他都记在心里。 所以，大三那年，齐筱问能不能娶她那时。 他本来为了赎罪想答应的，可开口的那个瞬间，他还是回忆起了温离的脸。 记忆里的那个女孩说，“我叫温离，温柔面对别离的意思。” 也就是在那短暂的几秒，他突然意识到。 他虽然生活在泥泞里，却还是想回头找一找他的太阳。 即使，远远的看上一眼。 也可以。 …… 温离看着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汹涌的流，“可是去枫城也很好，就算你没见到我，我还是一直陪着你的，辛一，我是自愿的，我是为了自己才做这些事。” 见他依旧沉默，温离扑上去咬了一下他的唇，“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本来以为你是和我重逢后才喜欢我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可原来，你的喜欢也开始的很早，辛一，我真的很开心，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了很多很多倍的开心。” -- 第129页 她有些语无伦次，“你能也开心吗？” 开心吧。 不要觉得欠我什么。 即使你没有回头找我，也不欠我什么的。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少年在泥泞里挣扎，他是好不容易才走出漩涡的。 我不忍心他有一丁点的不开心。 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 辛一也颤着身体咬了下她的唇。 之后，他灼热的手掌从她衣摆下钻了进去。 温离看着头顶不断摇晃的廊灯，突然就明白，好像只有这种紧密相依的方式才能在此刻带给他着落感。 她回抱住他。 最后一阵衣衫褪去时，温离听到了他的呢喃。 “离离，我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开心消消乐”这个梗是一直很想写的。 游戏过不去时可以给你的好友发求助信让他帮忙解锁。 我们离离的求助信有回应啦。 真好。 大家晚安，明天还有很甜的内容呢。 第56章 两个人折腾了几番重新躺回床上已经是晚上11点了。 辛一把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在摩挲她的手，给她做按摩。 温离的头埋得很低，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场景。 虽然还没做到最后一步，但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和他融为一体了。 而且…… 她想了一下男人情深意动时埋在自己锁骨处低喃的那句话。 “内裤尺寸买小了。” 他的汗水和喘息声在整个房间回荡之时，他竟然还有心思调侃自己，让她亲自测量一下。 啊啊啊…… 好像真的买小了…… #%$8^…… 她，真的，要，疯了。 辛一看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由心热。 “手还疼吗？” 温离：“……” 沉默须臾，低低的说了句“不疼。” 他轻笑着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再害羞就爆炸了，公主。” “……” 温离回望他，有些嘴硬，“我没害羞，而且，明明是你……快爆炸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声音很轻，男人却听的清晰，他舔了下唇，坦荡承认，“是我。” 停顿两秒，又温声道，“回延陵了能夜不归宿吗？解决下我的爆炸。” “……” “应该……可以。”听懂了他暗示并成功被转走了话题的温离掐了下他的指尖，“不过你得先回去见见我爸妈。” “我的荣幸”，辛一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不仅觉得是自己的荣幸，而且其实已经准备很久了。 很早之前就在做准备，奈于没有合适的身份，便只是和温穆打了个招呼。 现在看来，真的是不够礼貌的。 想到温穆时，他问繁华里的房子是他帮忙找的吗。 温离点头，“我们都要谢谢我哥的。” 二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在这幽静的夜晚，在这缭绕的氛围里，同时生出些后知后觉的畏怯。 也许没有温穆，他们还要用很长的时光才有勇气走近彼此。 可生命太短，时光也很宝贵。 经不起浪费的。 “不如我们送他个媒人礼吧，”温离灵光一现，有些兴奋，“送他一头小猪怎么样，延陵的习俗好像就是送这个的。” “……” “温老师，”辛一笑着喊了她一声，“你确定不是想我被赶出家门吗？” 温离：“……” 她想象了一下她狗哥看到礼物时的场景。 估计是会挺吓人的，说不定连自己都赶出去。 那还是算了。 夏天的夜晚长了一些，他们躺在床上都有些难以入睡。 窗外的灯光照射到室内的地板上时，温离伸手摸了下他的眉骨，“辛一。” “嗯？” “你心情好些了吗？” 他轻抚她的背，忽略心间尚存的酸涩，“好些了。” “那就好。”温离的手指从眉骨划到他的唇峰时，听见他低哑开口，“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对上温离疑惑的视线，他指尖绕住她的一缕发丝，“关于过去那几年，觉得我不记得你便独自难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温离缩在被子里，小小的动了一下，“那个时候，他们都说你喜欢长卷发，穿长裙的女孩。” “因为她是那样的。”辛一压低身子，对她低语，“没出事之前，她是个很合格的家长，所以别人问我喜欢的类型时，因为没有参考物，就说了那样的话。” 温离抱住他，觉得又有些为他难过了。 良久后，窗外突然响起淅淅沥沥的一阵雨声。 辛一侧身把窗侧的小灯熄灭，温热的手掌搭在她背上。 “离离。” “嗯？” “一个人在家等我的那八个小时，害怕吗？” “怕的。”温离贴在他怀里，也回忆起了朱振跟踪自己的那个夜晚，“我开了一夜的灯，脑海里都是之前看过的鬼故事，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想，我不要和你试一试了。” “以后都不会了。”辛一说。 “我知道。”温离往他的脖颈间缩了一些，“下次，我也会主动让你回来陪我的。” -- 第130页 “好。” 闭上眼睛时，温离在想。 他们都没有错，可也都有错。 初尝爱情时，他们没有章法，也丧失勇气。 在以为爱是克制的很多个瞬间，他们都少了一些表达欲。 但以后不会了。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让她如此坚定。 她是被一个生性沉默的人，热烈的爱着的。 * 翌日的行程计划是空白的。 所以当温离在一片恍惚中睁眼又看到身侧的男人穿的一模整齐时，不由怔住。 “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辛一轻柔地帮她理了下翘起的发丝，“约会。” “……” 得到指令的温离快速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 两个人去酒店的餐厅吃完早饭，辛一便带着她上了车。 “朋友早上开过来的。”他从车前的置物柜里拿了瓶牛奶拧开塑盖递给温离，“上午去我的学校，下午去你的学校，行吗？” 温离趁着喝牛奶的间隙点头说好。 车子开上主路时。 她突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那些他们曾经彼此错过的时光，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他都会一步步找回来的。 枫城工大在郊区，离他们住的酒店有些远。 两个人到底目的地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辛一把车停在外面，牵着温离走进了一条幽长的小巷，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后，二人在一家招牌复古的面馆前停了下来。 “刚来枫城时，吃不惯米饭，索性就找了间面店打工。”他牵着温离的手进去，把曾经的艰苦说的轻描淡写。 温离回握住他的手，说自己也吃不惯米饭。 “姑娘，那你今天来对了，我们刚好只做面。”老板听见他们的低语，热情的笑笑。 等对上辛一的目光时，她嗓门不由更大了一些，“小辛？” 辛一点头，把提前买好的礼物放到前台，“张姨，给我们做两碗拉面？” “好好好。”老板有些兴奋，把视线转向到他身边的女孩，“这是女朋友？” “是。” 温离也跟着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被人推到了里屋的餐桌前落座，“你们不算客人，就在这吃。” 老板走后，她扫视了眼餐馆的布局，店内陈设简单，空间不大，却很是干净，“阿姨好像很喜欢你。” 辛一拆了两双筷子，放进热水里烫了一下，推到她面前，“当时在这打工时间挺长的。” 对上她疼惜的视线，他弯了下唇，“不辛苦。” “那个时候打了很多份工，也是想让自己忙碌一些。” 温离点点头，说她大学的时候也做了很多兼职。 “有一次，我还来帮你们学校的一个学姐拍过写真，你们学校太大了，我找她的时候差点走丢。” “不怕，等会我牵着你逛，就不会走丢了。” “……” 两个人好像突然就能很自然的聊起彼此错过的那些时光。 原来。 尝试和自己和解也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 …… 承诺了会牵着温离的辛一果然没再松开她的手。 等两个人逛完工大的鹤鸣湖和仙桥时，温离动了动手指，“你不热吗？” 额角渗出了汗液的男人淡然地摇了摇头，“还挺冷的，要再凑近一点取取暖吗？” 温离：“？……” 少女没有接他的话，却把身体凑他近了一些，她不动声色酸溜溜地转移话题，“大学里追你的人多吗？刚才好几个小学妹都来要你的微信。” “没人追我。”辛一看了眼她的发顶，“倒是追你的人挺多的。” “……” “林京？” “……” “还有你的冯老师？” “……” 温离停下脚步，冲他招手，让他离自己近一些。 等男人把耳朵凑到她唇边时，听见她开口，“冯老师追你的机率比追我的大多了。” 辛一：“？……” 温离：“而且，他和征哥感情超级好，也不会追你。”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 尚在消化中的辛一还没来得及撤回身体，就感到耳垂边缘一阵糯湿。 偷亲得逞了的少女把身子移远了一些。 她语气轻快，眼眉间都是藏不住的得意：“辛总，以前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呢，原来，自己偷偷吃了这么多人的醋。” “……” 辛一看她笑意盈盈一副怡悦的样子，喉结滚动。 他眯着眼睛趁人不备，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离离。”他俯下腰盯着她红润的唇，声音干涩，“你知道我们现在在的这个树林叫什么名字吗？” 温离心虚：“不知道。” “叫，亲死人不偿命。” “？……”温离。 确定不是你瞎编的吗。 是不是瞎编不瞎编的，温离不知道。 只知道她走出树林时是被人搀着手臂的。 毕竟，腿软。 * 按照原计划到师大时，是下午3点。 温离因为还没有正式毕业的缘故，学校里的一些证件都还在。 她带着辛一去了趟图书馆，告诉他自己最常坐的就是二楼靠窗的位置，临近期末考时，她们全宿舍的人都会起个大早来占座。 -- 第131页 图书馆的人很多，有坐在一起的朋友，也有很多小情侣。 学习累的间隙会抬眸彼此一笑。 温离站在图书楼的露台上扯了扯辛一的衣袖，“以前我经常幻想你和我一起去图书馆，去自习室。到期末考时，我就让你给我划重点，帮我补习。” 辛一目光顿了顿，把她圈进怀里，“好像这个东西没法补偿你了。” “不用补偿，”温离说，“因为虽然你没有给我划重点，可在之前的很多年你就是我的重点，高中上红榜那一次，我是为了你才好好学习的。” “辛一，我想让你知道，你影响了我，很正向，很深刻，也很美好。”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我们的情话小公主温离老师。 第57章全文完 辛一唇角微扬，吻了下她的下颚。 “离离，我们在这拍张照吧。” 虽然无法还她一个大学生活，但拍张照，也算少了些遗憾。 温离拿出手机，找了个路过的学妹，拜托她帮他们拍了张合影。 彩色照片里，两个人都是白衣黑裤。 二人紧密相依着的模样让这齐整的画面更多了一丝和谐。 “很像情侣装。”温离眨了眨眼睛有些满意。 “嗯。”辛一把她发送过来的照片存到手机里，很自然的说，“因为是情侣。” “……” 过了一会儿。 已经收起了手机的温离把视线放到他的屏幕上，看他在更换壁纸。 只是在他成功更换之前，她电光火石间回忆起了什么，“你现在的风景壁纸是秦锦路吗？” 秦锦路是她高中住的房子前的那条大路。 “是。”他给她指了指屏幕上的路灯，“那晚李老师送你回家，我还是不放心，就跟在后面。” 难怪她之前觉得很熟悉。 温离牵他的手，有些感慨，“我觉得你有点像一个我喜欢的男明星。” “你有喜欢的男明星？” 温离郑重点头，“他演了部电影，《少年的你》。” “他演的很好，他还说了句台词，他说‘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 辛一轻咳一声，“台词挺好的，但是那个男明星……是有多喜欢？” “……？”温离。 趁他不注意，温离凑在他耳边，“挺喜欢的，但比对你的喜欢还差了一丁点。” “……” * 那天的枫城天气很好。 从图书馆出来，她们去了温离最爱的3号食堂，食堂里的排骨饭她想了很久，两个人索性就把晚餐定在了那里。 晚饭后的师大已经亮起了路灯。 昏黄的灯光下是两个走走停停但始终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温离很喜欢散步，喜欢和喜欢的人一起漫无目的的逛操场。 走路的时候，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只要跟在他身边就会幸福。 学校门前的街上已然热闹，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洋溢着青春气息。 临近毕业前，她有很多害怕的东西。 怕和室友分别，怕走出学校，怕面对社会，更怕自己变成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可现在的这个瞬间，他的手紧握着她的，她突然就没那么怕了。 …… 晚上8点的时候，他们去了湘江边。 赶上灯火闪烁，烟花绚烂的那个时刻，辛一吻了她的侧脸。 他声音很轻，很是温柔。 满天星火下。 温离听见他说，“以后再回忆起这座城市，我只有好的记忆了。” 她也是。 * 从枫城回来的那天，辛一直接跟着温离回了南郊。 她看着后备箱塞满了的礼物，回忆起他那句“准备了好久”的话。 原来，还真是准备了很久。 车子一路开进了院子里。 下车前，温离摸了摸他不知什么时候被汗液浸湿了的手，安抚道，“不怕，我保护你。” 辛一点头，隔着一些距离虚抱了她一下，“好久没有这么紧张。” 他难得示弱，成功勾起了温离的保护欲。 于是从下车到进屋，温离都紧紧把他护在身后。 站在客厅的温穆瞥了她一眼，“你要是实在想当家长，就让小鬼跟着你。” “……” 温以喃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踢踢踏踏的跑出来，一路跑到辛一面前，“小叔，我跟着你行吗？” 温穆：“……” 他看着自己被男色l迷惑了的小公主，轻叹了一口气。 恰逢这时，有事外出的温父温母也赶了回来。 在温离的介绍下，辛一温声向他们问好。 温斯臣点点头，并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场面。 “小辛，你先坐。”周静初冲他笑笑，“知道你要来，阿姨一早都把汤炖上了。” 她看着站在自己女儿身边不骄不躁也并不虚浮讨好的男人，十分满意。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辛一便被温穆带到了温斯臣的书房。 三人各自落座，偌大的书房里一阵诡异的寂静。 温穆了解自己的爸爸，面上严肃，心里却慈软的很。 他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意，“爸，人都带来了，有什么要问的，您可得抓住机会赶紧问。” -- 第132页 温斯臣瞪了他一眼，转看向辛一，“听我家这小子说，你现在是自己在创业？” 辛一点头，大致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 他语气淡然，逻辑清晰，能看出来有着超出年龄的沉稳。 “我听离离大致说过她和你的事，前两天你舅舅也找过我。”。 温斯臣抿了口茶，选择直入正题，“我们家的根基还算稳定，也从来没想过借自己的女儿去为家族创造什么利益，感情上这种事，我们做家长的不会强行参和，但是—” 他话锋一转，多了几分正色，“离离从小是我们家的公主，以前有我护着，以后有她哥。虽然她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我还是之前的原则，谁要是想从我们身边带走她，没有一些本事是不行的。” “叔叔。”辛一见他停下来，思考了几秒开口，带着几分郑重，“南郊最西面的楼盘在开发，我前段时间选了套房子，离这里很近，开车20分钟。她很爱自己的家人，所以我没想过要把她带出这个家。” “关于有什么本事的这个问题，我现在没办法给你拿出一套完备的方案，但是我可以很认真的说，从小到大，我想做的事一定会努力做成，她如今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以后也会是。我不让她吃苦，万事站在她前面。” “她想做的事，想去的城市，如果她愿意，我陪她一起。” “如果她不愿意，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还有关于我家里的事。”他略微停顿，有着几分犹噎，但对上温斯臣温和的眼神，他还是继续开口，“那些东西我无法改变，但我可以承诺哪怕今后我有一丁点伤害了她的可能性，都会主动净身出户。” 他把随身带着的文件夹拿出来，放到温斯臣面前。 “我这个人做事有点执拗，很认理，尤其认人，所以接下来这个问题我想回答穆哥，情感的这座天秤上，我永远会做压低了的那一方。” “因为和她在一起，从来不是临时起意，是从我18岁就开始了的情感的延续。” 温穆神色一滞。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看了几眼，除了写着温离名字的购房合同，一些不动产，协议书，下面压着温离高中时候的照片。 “你不会是从高中喜欢这丫头吧？”温穆顿了一下开口。 辛一点头：“可以这样说。” 温穆：“……” 因为突然转到了情感问题上，温斯臣有几分不自在。 他把桌上的证件推回去，缓声道，“叔叔信你有这个能力，辛一，今天坐在这里的即使不是你，我也是要问这些问题的。” “你家里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们从此都不再提。”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听他们兄妹俩说，你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既然有缘分成为家人，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经常回来看看，”温穆漫不经心地附和，“省得我家小鬼整天吵着要见你。” 辛一忍住心中的波动，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早就应该知道，能培养出离离那样性格的家，是永远亮着灯盏的很温柔的家。 * 谈话结束后，三人都到了餐厅落座，温离看他们脸上都带着些笑容，大概也知道这是过关了的意思。 温以喃冲着下楼的三个男人各自撒了个娇，然后扑到辛一怀里。 “小叔，”她眨了下眼睛，声音不大却又不小的问，“我要改称呼了吗？” “……” 从厨房走出了的周静初和自己丈夫对视了一眼，笑着开口，“改吧，以后就喊姑父。” “……” 温离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垂，又没有防备的被温以喃拉到了辛一身边，听她兴奋的开口，“喃喃有姑父咯。” “以后可以正大光明的收姑父的礼物，不用跑到树下偷偷—”对上温穆的眼神，小鬼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什么都没说，爸爸什么都没听到。” 温穆：“……” 我脸上写了个“傻”字吗。 …… * 吃完饭，温离在周静初的吩咐下，带辛一参观了一下房子。 因为布局还算简单，她敷衍的介绍了几句后，就带辛一去了二楼。 “这是我的房间。”她把门拧开，带他进去。 坦荡的让他走进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房间明亮整洁，很浓重的公主风。 辛一认真的打量了一眼，看她墙上挂了很多风景画。 温离看他好奇，便开口，“这都是我自己拍的照片。” “好看。”辛一牵着她的手，很快给出了评价，“你拍照很有灵气。” 温离勾了下唇，眼里亮晶晶的，“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她拉着他的手，走到里侧转台处的书架前，从最上面取出一个相册。 辛一随着她示意的动作，翻开了相册，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自己。 不同时期，不同角度，尽管数量不多，但每一张都能看出摄影师的用心。 “什么时候拍的？”辛一把她圈进怀里，声音很轻，“我都不知道。” 温离吻了下他的下巴，“很心动的时候。” 每一个看到他都会心脏跳动不规律的……心动的时候。 辛一缓了一瞬，把她抱到飘窗前，又放进自己的怀里。 -- 第133页 两人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飘窗很大，温柔的月光通过透明的玻璃洒落到二人的身上。 窗外的蝉鸣声响起时，温离听见他开口。 “离离。” “嗯？” “我是不是也有家了。” “是，姥姥的家，爸妈的家，还有以后我们的家，别人有的东西，我们一一都会有的。” 他微微敛眸，清隽的视线和温离平视。 他吻她的额头，眉骨，鼻梁，唇峰，唇。 唇齿相依之时，他回忆起了自己刚才在书房的最后一句话。 “遇见她，是我命好。” 好到以往的苦难，我都不再在意了。 因为只想爱她。 安静的，热烈的，永不消溺的去爱她。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写一章番外，把文案里的小剧场写了，就全部没啦。 已经开始不舍了：（ 第58章 番外 温离是在从银托里尼回来的第二年和辛一领证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重新回到了全球影像工作，和张静依然是同事。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有了自己的团队，可以随意的接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单子。 于是那段时间，她们的服务对象就成了敬老院里的老人，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马路上的环卫工人…… 用镜头记录世界的同时，她更愿意去记录一些容易被忽略的、一生可能很难留下几张照片的特别的群体。 家里人都很支持她的工作，尤其是辛一。 两个人在她刚回国时就从繁华里搬到了慕容居。 慕容居在南郊，离老宅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因此很多辛一为了工作不得不全国各地跑不在延陵的时候，她都住在老宅。 12月20号那天是周三，两个人把领证的日子也定在了这天。 雷萌然知道的时候问她为什么不是12月21，她的生日。 “因为辛总说如果在我生日那天领证，我就要两个纪念日一起过了，他想把这两个对他很重要的日子分开。” “……” 雷萌然酸溜溜的挂掉了电话。 这天温离起了个大早，在爸妈的催促下下了楼。 走下台阶时，才发现辛一也在，好像是来了很久了，因为他已经陪着温以喃画完了一副人像画。 “先吃早饭吗？”他起身，走过来，自然地牵起了温离的手。 温离拉着他一起在餐桌下坐下，试探道，“能不吃吗？” “不能。”周静初从厨房走出来，“一一一大早来给你做的，你吃完再走。” 温离：“……” 果然还是女婿重要一些。 她默默的吃着早饭，趁着喝牛奶的间隙递了个盘子里的水煮蛋过去，小声开口，“生日快乐辛总，你吃个鸡蛋，给自己嚼灾。” 他接过去，拉了一下她的手指。 “姑父吃过了。”温以喃跳到温离怀里，“我们都吃了，替姑父把那些灾难都嚼走。” 温离摸了摸小鬼的头，有些感动。 嚼灾是她们延陵的习俗，生日当天早上，身边的亲人都吃一个鸡蛋帮寿星把苦难驱除掉。 原来，他们都是记着的。 * 吃完早饭后。 辛一带着温离和温以喃出了门。 因为延陵小学和民政局顺路，昨天晚上小鬼就要求今天坐姑父的车去上学。 温离陪温以喃坐在驾驶座，小朋友牵着她的手一路都很兴奋。 “姑姑。” “嗯？” “你知道为什么很早我就知道你喜欢辛姑父吗？” “为什么啊？” “你凑我近一点。” 温离听话的俯下身，把耳朵凑到她唇边。 温以喃：“因为你看姑父的眼神和我妈妈看爸爸的一样，眼里有光。” 温离顿了几秒，又听她继续开口，“姑父看你的眼睛里也有光。” 她无意识的往前排的后视镜扫了一眼，瞬间和辛一在镜子里对上视线。 他清隽的眼眸温柔的正放在自己身上。 那个时刻，温离突然就懂了小朋友口中的光芒。 爱是藏不住的。 因为他看你时，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闪烁着的偏心。 * 从民政局出来，两个人直接开车回了慕容居。 在此之前的三天，辛一都在外地出差，两个人几天没见，一进门便干柴l烈火似的抱到了一起。 “我想先洗澡。”温离最后的一件衣衫被褪去前，她颤声道。 空气里到处都是燥热的因子。 辛一轻咬了下她的耳垂，说，“一起洗。” “……” 再收拾好躺在床上已经临近中午了。 温离窝在他怀里，看了眼地板上湿漉的痕迹，禁不住耳热。 这还是白天，他都已经有了使不完的兴致。 “离离，”辛一吻了下她的眉骨低哑开口，“你是不是要改称呼了？” “……” 温离凑过去捏了一把他的下巴，“可你……也没改。” “老婆。” 温离：“？……” 她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湿气的一个词给惊到了。 缓了一会儿，她稍稍调整了下呼吸。 -- 第134页 把唇凑在他的耳边，“老公。” “生日快乐。” 她声音很小，带着些胆怯，又带着些郑重。 辛一眸色渐暗，他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呼出一丝热气。 他说：“有点像做梦。” 顿了几秒，他又说，“如果是梦，你能不叫醒我吗？” 温离心脏发麻，她把双臂圈在他劲瘦的腰，“不是梦，就算是，我也会陪你一直不醒的。” 辛一说了声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聊今晚爸妈要在老宅给他过生日，聊他们明天决定去乡下看姥姥。 聊到婚礼时，辛一开口问定在明年5月可以吗。 温离认真点头，“我们就小规模宴请一下身边的朋友，然后按照原计划去上京蜜月旅行。” 辛一说可以，他今晚和爸妈商量一下具体的事宜。 “现在还早呢，”温离看他，“你先忙公司上市的事。” 惠民这几年发展的很迅速，业务线已经遍布了全国，他们最初定下的“5年之内上市”的计划也已经提前提上了日程。 “下个月，在C国，能不能请温老师陪同出席？”辛一摸了摸她的眼睛，郑重道，“我给酬劳。” “什么酬劳？” 话音刚落，温离就觉得自己掉入了他的圈套。 不出所料，他俯身向下时，她就明白了他的特殊“酬劳”。 * 到了1月中旬，温离陪着辛一去了C国。 公司上市的所有流程都在按部就班的顺利进行。 等仪式结束已经是下午了。 温离站在礼堂门口等辛一时，被林雨重新叫了回去。 “嫂子，有个交流峰会，老大需要一个临时的简短发言，我们还要再等他一会儿。”他提着温离的相机，问，“你怎么出来这么早？” “怕耽误你们工作。”温离笑道，“刚才看到有一些公司的负责人找你们谈合作，我帮不上忙。” 林雨：“你来就已经帮我们很大忙了。” 他说温离最近这几年帮他们拍的宣传照，得到了很多好评，一些合作商都因为这些照片找上门的。 温离：“那是你们初心很好，做的也很好。” 在大部分人都投身于城市建设时，他们还有一颗向下去发展农业的心。 两个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礼堂。 林雨把她带到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 “下一个就是老大，我要录视频记录下这辉煌的时刻。”林雨有些兴奋，“说不定待会他的感言里还会提到我。” “……” 没想到一语成谶。 过了不到5分钟。 台下便发出了一阵尖叫。 等喊声停歇时。 大幕拉开，廊顶的灯光打到演讲台上。 只见。 出现在礼堂中央的男人一袭黑衣，身高腿长，五官锋利。 他气质卓然的站在那里。 耀眼、自信、沉稳、低调。 润朗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上空。 在一系列关于“农业和互联网”的论述后，他开启了他的感谢。 感谢他的团队，感谢遇到的投资者，感谢家人的支持。 “最后—” 他稍稍停顿，眼神在转了一圈后，在第一排角落的位置定住。 众人只见这个瞬间，在这张生人勿进的冷脸上，倏然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在调整呼吸后郑重的把之前的话接上：“最后，感谢台下坐着的—我的专属摄影师，我的妻子，我的学妹，我的温离。” “……” 周遭的呼喊声温离都听不到了，她明亮的眼睛里只剩台上的那一个男人。 她的爱人，她的家人。 她漫长人生中，最闪烁的一道光。 他好像永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在最后，他说了“我的学妹。” 学妹。 她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切起始的身份。 这个瞬间。 时光穿越，仿佛再次回到了高一那年。 也是同样的位置。 他站在台上，她在台下。 人声鼎沸、众物喧嚣时。 她单独僻处了一片空地，用来仰望星辰。 可仰望星辰的那个时刻。 她从没想过，星辰向她坠落。 “离离，我们回家吗？” 他走过来，把她拥在怀里。 彼此贴合的那个瞬间。 温离知道。 星辰已然坠落。 可没关系。 反正。 她会陪他在人间种下一片月河。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