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王爷的掌心飞虹》 第1页 [古装迷情] 《暴戾王爷的掌心飞虹》作者:恐恐酱【完结】 文案: 陵王谢云祁暴戾冷傲,嗜血成性,却无人知其自幼患有眼疾,只看得见黑白灰三色还有那嗜血的红,故而他在战场异常兴奋,斩敌无数,是大周有名的战神。 直到那日在他凯旋的庆功宴上,一道绚烂的色彩撞进他眼中,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令他过目难忘。 沈疏嫣被退婚后成了全上京的笑柄,自诩聪明貌美的尚书之女竟被自家表妹捷足先登,简直丢脸丢大发了,自小骄纵长大,脸面比天大的沈疏嫣气得捂脸狂哭,闭门不出。 直到那日庆功宴,她被迫赴宴却一不小心扑进了暴戾阴狠的陵王怀里。那陵王虽生得丰神俊朗,却是众人皆知的不喜女色,其目光凌厉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沈疏嫣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完。 沈疏嫣:姻缘坎坷,要不我收拾收拾去城外尼姑庵削发吧,也不用白白连累了沈家一大家子人。 沈疏嫣打包好行囊连夜就想跑路,却在城门口被堵了个正着,陵王二话不说就亲了上来。 沈疏嫣:??! 谢云祁:既然有用,那便绑回家吧。 成婚前: 谢云祁:往后见到本王,必要穿色彩鲜艳的衣裳,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沈疏嫣狂点头保命。 成婚后: 沈疏嫣:原来夫君只当我是一剂治病之药QAQ 谢云祁:你自是本王的良药,心中的霓虹。 【男主有眼疾,看见女主时能见颜色,后来会慢慢治好】 本文案写于2021.09.06 ?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疏嫣┃配角:完结文《萌系小王妃》┃其它:预收文《替嫁后王爷对我真香了》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哪里有彩虹告诉我 立意:有缘千里来相会 第1章 ◎退婚◎ 金秋九月,秋高气爽。 正是喜气丰收的时节,上京众人也忙着吃最新鲜可口的瓜。 上致京城各大勋贵世家,下至各路街头巷尾,茶肆酒楼,到处都传得不亦乐乎。 永安侯府的嫡女,被人退了婚。 “你说这应国公世子也真是的,放着身份贵重的侯府嫡女不娶,偏要娶个什么野路子表妹,真是脑子进了水。”茶馆中一体态偏胖,满脸横肉的中年女子磕着瓜子说道。 “永安侯嫡女那般跋扈善妒的性子,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同桌一尖嘴吊梢眼的中年妇女接了话茬。 “也是,听说那永安侯嫡女不仅样貌平平,性子还着实泼辣,自古娶妻娶贤,容貌次之,”微胖女子丢了手里的瓜子壳在桌上,转而摸了摸自己的胖脸,“那般骄纵的性子,普通的样貌,哪个男人能喜欢,我看就算是生在侯府也无用啊。” 要说这退婚一事,本也无甚奇怪。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周民风尚算开放,上至勋贵世家,下至平民百姓,若是订婚之后,其中一方有人想要退婚悔婚的,若是原因合理,也不是不能再议,只消两家长辈同意,来个好聚好散也罢。 怪只怪在,这永安侯府的退婚之事,闹得实在太大了些。 应国公府与永安侯府本是世交,两家之间早在永安侯原配林氏在世时,便已定下亲事。 永安侯府嫡女沈疏嫣,自小便是名门淑女的典范,上京贵女圈中的佼佼者,不仅容貌生得秀丽无双,且自小熟读诗书、擅音律,知书达理。应国公府对这位未过门的儿媳妇可算是青眼有加,只待沈家女及笄后便择日成婚。 但几日前,就在应国公府的中秋家宴上,却闹了桩天大的丑事。 彼时正是宾客满座时,应国公府的范世子却在自家的后花园中与女子厮混,还被自己的未婚妻和一众宾客当场撞破,且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沈疏嫣的远房表妹,妥妥的“自家人”。 中秋家宴,热闹非凡,原本在这般场合之下,无人想将事情闹大,却没成想那位被“捉奸在场”的范世子不仅全无悔改之意,还想借由此事逼迫自己的未婚妻同意纳妾。 沈书嫣身为侯府嫡女,自小骄纵长大,最好脸面,她原本已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手撕了这对渣男贱女,然众目睽睽之下,碍于情面,只能硬逼着自己生生将一口恶气压下,想着将这笔烂帐来日再算。却没想,这位自己的未婚夫婿,非但全无愧疚悔改之意,反倒还蹬鼻子上脸,想逼自己松口纳妾。 没门! 这边沈疏嫣咬死不松纳妾的口,那边范世子一副誓死追求真爱的样子,双方僵持不下。 眼看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场面已是闹到不可收拾之地,应国公府后花园可是比外头的戏园子热闹多了。 彼时半个上京的世家权贵齐聚应国公府,大庭广众之下,国公府自觉颜面丢尽,国公夫人李氏往日最是维护自己这泼皮儿子,关键时刻索性一咬牙一跺脚,也顾不得什么昔日交情了,只将脏水往沈家女身上泼,声称沈家女性格跋扈善妒,并非良配,世子觅得良缘,支持他与沈家女退婚。 一场宴会,两家颜面扫地,众宾客满意而归,看了这么一出热闹,可是比吃上十桌山珍海味要来的酒足饭饱的多。 -- 第2页 要不怎么总有人说,看戏莫去花鼓台,勋贵家宴更精彩呢! 流言很快传开,这原是侯府占理之事,但流言蜚语这东西通常是越传越悬乎,且沈疏嫣尚是个未出阁的名门闺秀,被人这般大张旗鼓的退婚,面上总是挂不住的。 且她行事作风向来高调,又重脸面,往日没少笑话旁人,在上京贵女圈中树敌颇多,如今这话题人物成了自己,往日与她结怨之人,都在明里暗里地嘲笑她,沈疏嫣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永安侯沈良辅自小宠爱这个女儿,沈疏嫣幼时笔墨皆是他亲自教授,就连教导嫡子时都无这般用心,一直捧着护着这个幼女长大。三年前,原配林氏病逝后,沈良辅并未续弦,范、沈两家的亲事也是一早定下,谁知临到关头,却又横生变故。 如今碰上这等惊天动地的退婚之事,两家从世交一下子变成了仇敌,沈良辅时任工部尚书一职,向来只知修堤造桥之事,对于此等内宅之事可谓一窍不通,沈家后宅如今无主母坐镇,到底是落了下风,生生让自己女儿吃了个哑巴亏。 这变故倒也罢了,应国公家的混小子他也瞧不上眼,只是范家这般作为,实在有失体统,沈良辅心中不屑,但也不愿用同种手段对付范家,心中还有几分庆幸这桩婚事未成,只是见女儿日日神色恹恹、闭门不出,心中有些愧疚和心疼。 * 城南,永安侯府。 云轩阁中,沈疏嫣身着月白色中衣,未施粉黛,屈膝呆坐在床头,清瘦的下颌抵在膝盖处,一头墨发松散,从肩头滑落至枕边,眼神落寞,神色凄楚,却不失美人风骨。 若是换了旁人,此番打扮再配上惨白的面色,恐怕与女鬼无异,但此时的沈疏嫣,肤色莹白如雪,羽扇般的眼睫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双眸微微泛红,宛若含着秋水,周身没有了往日飞扬跋扈的气势,反倒叫人生出几分怜爱之情。 房门被敲响,贴身侍女兰竹缓步走入,行至榻旁,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姐,可要奴婢为您更衣篦发?” 沈疏嫣只呆坐着,并未应声,兰竹不敢擅自上前,又问了句,“那小姐可要用膳?厨房刚炖的冰糖燕窝粥,甜香顺滑,是您最喜欢的。” 自家小姐这般呆坐已然半日有余,兰竹心里虽急,却也没有办法。府上侯爷虽关心小姐,但这等内宅之事,处理起来终有些不顺手,小姐的娘亲三年前又因病而故,如今府上大小事务均由梅姨娘操持着。那位梅姨娘倒是亲自过来探过几回,但都吃了闭门羹,便也不敢再来触霉头了。 眼下小姐将自己关在房中,兰竹见小姐如今这般心中不是滋味,从前小姐喜欢热闹,最喜赴宴,近来受了打击,直转了性子,只说想要静静,日日坐于院中,鲜少外出走动。 兰竹担心自家小姐,却又不知如何劝说开解,便想着让小姐出门散散心也好,便问道:“明日湖边有场松风诗会,小姐可想出门去看看?” “不去!”沈疏嫣回答地斩钉截铁,上京城流言正满天飞呢,此时赴宴,是怕没人笑话自己吗? “那后日,伯爵府大姑娘的生辰宴,小姐可想去?” “不去!” “还有三日后,宫中琉园的那场陵王庆功宴,是由礼部亲自操办,上京勋贵世家的适龄女子皆在邀请之列。” 沈疏嫣闻言,转头看向兰竹,面露疑色。 上京中宴会虽多,可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若是家宴、雅集等普通宴会,其热闹程度通常依官职爵位高低来分。可若是由礼部操办的宫宴,那定是头等的。不说一年没有几场,便是有,也轮不到世家贵女前去赴宴。 琉园属宫内别院,场地开阔,风景宜人,此地既不失为功臣庆功的庄重体面,又可以恰到好处地让赴宴之人走动相看。 这庆功宴设在琉园,可算妙得很。 “你说,陵王庆功宴?上京贵女皆在邀请之列?”沈疏嫣眉头轻蹙,转头略显疑惑地看向兰竹。 兰竹见小姐起了兴致,连忙点头。 “那我更不去了!”沈疏嫣坚定道。 那位陵王殿下战功赫赫,听闻半个月前大胜北戎敌军,此番凯旋归来,要说办上场庆功宴并不奇怪,只是这庆功一事,不是应该和沙场战士一起吗?凭白邀她们这些女眷作甚? 其中用意,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要是先前,沈疏嫣或许想去凑一凑热闹,但此时,自己正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之人,且眼下她才刚经历退婚一事,渣男的阴影在心中久久挥之不去,此时的沈疏嫣对婚事可算是毫无欲.望了。 “小姐,那可是礼部操办的宴会,各家女眷都是打破头地想去赴会,听闻身份地位稍低些的还去不成呢,这请柬……”兰竹在一旁劝说道。 “谁爱去谁去,反正本小姐不去,说我病着身子不好推了便是。”沈疏嫣说着身子往床后一靠,以她如今的境况,说病了谁会不信?这上京的适龄贵女多得去了,少她一个不少。 兰竹见自家小姐气色好了几分,说话声音也比前几日洪亮了些,心道想开解小姐,果然是要选她感兴趣在意的话题才行。 兰竹想了想,又继续劝道:“小姐好歹出去转转吧,别窝在府内了,不然这上京城的流言都要把小姐编排成跋扈善妒、容貌丑陋之人了!” -- 第3页 果然,此言一出,沈疏嫣瞬时精神了几分,秀脊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谁敢说本小姐容貌丑陋?” 说她性子跋扈也就罢了,容貌丑陋可是万不能忍的! 沈疏嫣转了转眼珠子,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派人去相府传个话,叫程宁申时一刻在天川楼等我,本小姐也该出去转转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撒花撒花撒花~ 预收文《将军难撩》求个收藏~ 一道赐婚圣旨,户部尚书之女沈鸢被迫嫁给手握重兵却出生寒微的镇北大将军卫迟。成婚前日,北疆大乱,卫迟率兵远赴边疆,一走便是两年。 两年后,卫迟大胜而归,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户部尚书却因军饷贪腐一案被牵连入狱。 时移世易,两年前那场未完的婚事,无人再提,世家贵女各个翘首以盼,就等着大将军重新定亲娶妻。 沈鸢从高门贵女一夕跌入深渊,父亲入狱,沈府被抄,若非顶着镇北将军未婚妻的名头,恐怕自身都难保,若想洗刷沈家冤屈,她能求的唯有一人。 于是,沈鸢心一横,打着将军未婚妻的名号,强行住进了将军府,开始对这位夫君百般讨好…… 起初: 卫迟只想挫一挫这位昔日高高在上贵女的锐气,婚事未成,她既愿这般无名无分地住在将军府,便也由她。 她低声下气,他面色冷肃:“既是求人,便要有求人的姿态。” 后来: 沈鸢在外被人议论家世清白,卫迟当即拔剑相向:“我卫迟的妻,岂容旁人非议。” 机智撩人落魄贵女×冷漠腹黑大将军 ◎最新评论: 【看的我好着急呀,剧情拖拖踏踏的,关键是男女主的感情莫名其妙的,女主对男主态度,一会儿好,一会儿差的,里边儿人物描写也可以说很不生动,看的挺艰难】 【撒花】 【这章比较难写,写的不好容易被关小黑屋(捂脸),抱歉抱歉,明天再更!】 【 【深深深……深水鱼雷?!】 【求加更】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99b807e1e72957bd49d0d077d9b5f6b38f697988-1648522495-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击掌赞叹,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非地雷不足以炸出吾等倾慕之心。好看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快更】 【好看,加油更新】 【嗷嗷好看!大大加油啊】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恭喜开文~作者更文辛苦了,来一个地雷提提神吧!】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啊啊啊啊大大开文啦!!太好了有粮吃了文文很有爱,地雷包养!】 -完- 第2章 ◎品茶◎ 安雀街,天川楼。 三楼的雅间内玉珠点缀,桌上滚水沸腾,茶香四溢,临窗而坐的男子手执茶杯,茶香掩不住他身上的淡淡药香。 他一袭白色锦袍,清逸华贵,腰间悬一块碧色青玉,玉体通透无暇,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晏”字。此姓少见,放眼上京,最有权势的当属医药世家晏家,然此玉代代相传,佩玉者定为晏家嫡子,晏修。 “这上京就是好啊,随处可见赏心悦目的女子,”晏修斜靠在窗口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感叹道,“我早说要回来,你非拖着,愣是害我在北疆多吹了一个多月的风沙。” 坐在他对面的玄衣男子面色沉静肃然,并未应声,只执起茶杯,轻啜了口茶。 “要我说啊,这茶有什么好喝的,殿下合该多喝些药汤,上月我从北疆刚寻回一株丹葶草,百年才生得一株,实属罕见,对医治眼疾可有奇效。” 说到眼疾,谢云祁执着茶杯的手倒是一顿,而后面色如常道:“你的医术本王信不过。” “哼,想找我晏修治病之人可是从这儿排到城门口啊,”晏修故作失望状地摇了摇头,“我随你去北疆数月,当了大半年的随行医官。风里来沙里去的,得到的就是陵王殿下一句‘信不过’吗?” 谢云祁将茶水饮尽,放下茶杯,懒得理他,晏修此人惯来如此,他的医术自是信得过,眼疾一事并非他医术不精,而是幼时顽疾,多年医治无果,谢云祁早已习惯。 他的眼疾并非天生,只十岁那年他亲眼目睹生母在冷宫中服毒吐血而亡,年幼的他吓得晕厥倒地之后,再次醒来,眼睛便成了如今这般。 只能看见黑白灰三色,还有嗜血的红。 “我不管啊,丹葶草这般精贵的药材可不能浪费,改天我亲自上王府煎给你喝。”晏修知他或是想起往事,不再继续追问,连忙止住话题。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快敲门声,接着茶楼小厮轻推开门,缓步入内,手里端着几碟精致的茶点,见白衣客人在凭窗远眺,便说道:“客官若是喜欢赏景,那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天川楼不仅菜式点心好,景致也好,这儿紧邻宛江,可将江景尽收眼底,雨天更佳,这上京城的名门贵女最是喜欢。” 小厮所言非虚,天川楼是上京最负盛名的茶楼,茶好,景致更佳。上京稍有些品味的文人雅士都知天川楼赋有“春季赏雨,夏季赏花,秋季赏叶,冬季赏雪”的美誉,一年四季都有截然不同的美景可赏。 当然,这些都是天川楼明面上的招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刚才店小厮津津乐道的“上京贵女最是喜欢”。 -- 第4页 试问美景佳人,谁会不喜? “可不就是冲着你们这儿的风景而来的吗。”晏修挑眉。 上京勋贵众多,这天川楼名满上京自是招待过不少达官显贵,虽不知今日雅间之人的真实身份,但小厮瞧着两人的衣着举止,自知定非凡人,白衣那位看着还好说话,另外身着玄衣那位虽一言未发,然周身气度清冷宁肃,透着几分难以接近,着实令他有几分胆颤。 “这是我们天川楼拿手的芙蓉糕和梅花酥,请二位大人慢用。”小厮将糕点呈上,收了赏钱,说完话后便缓缓退出,将门带好。 “今日是本王想来喝茶,还是你想来看‘景’?”谢云祁淡淡说了一句。 晏修凭窗而立,干笑了两声:“如此美景佳人,岂能辜负。” - 天川楼楼下,永安侯府的马车在天川楼门前缓缓停下。本着低调做人,穿衣朴素的态度,今日沈疏嫣只穿了件淡黄色兰纹香缎罗裙,再无其他点缀,腰间一根青色束带,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腰身,面上只施了薄薄一层妆粉,头发挽了个简洁的单螺髻,连发簪都没戴一根。 与往日的明艳照人不同,今天这番打扮着实有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素雅味道。① 沈疏嫣将帷帽戴好,脚踩矮凳下了马车,直奔天川楼三楼的雅阁而去。 沈疏嫣走得急切,倏然一阵秋风吹过,带起她帷帽上的白纱,惹得她一阵惊惶失措,赶紧伸手将白纱盖下,遮掩住面容,又扶了扶头上的帽檐,生怕帷帽被风吹落,而后低头快步走进了天川楼。 三楼雅阁中,晏修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要我说美景易得,佳人难得啊。” 晏修看得入神,楼下女子虽戴着帷帽不见容颜,但越是简单素净的穿着打扮,越能看出一个女子本来的姿容样貌,单凭这身段打扮,他已然能断定是个绝色女子。 倏然一阵秋风吹过,女子帷帽上的白纱被风吹起,少女的容颜若隐若现,晏修凝神细看,待看清女子面容后,瞬间又没了兴致:“是她啊。” “何人?”头次见晏修对美人失了兴致,谢云祁闻言倒有几分好奇了,顺势朝窗外看了眼。 原本黑白灰的世界里,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疾步而过。 午后阳光充足明媚,一道霞光倾泻在少女莹白如雪的面庞上,拢上一层彩色的光晕,少女的容颜莹白如雪若隐若现,明黄色的罗裙如彩蝶般翩跹飞舞,如梦似幻。 谢云祁将手中茶杯“嘭”声放下,起身向窗外看去,明黄身影一闪而过,他的眼底复又黯淡一片。 “就是前不久刚被退婚的永安侯嫡女,听闻性格跋扈善妒。”晏修的说话声打断了谢云祁的思绪。 “被退婚的,永安侯嫡女……”谢祁对上京这些八卦是非并无兴趣,只是脑海中不由闪过刚才那道明黄的身影。 “殿下今日怎么有兴趣打听起这些女子八卦来了?”晏修勾唇,“要我说,过几日不是还有陛下下旨,礼部特为殿下操办庆功宴吗,这傻子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届时再挑,不迟。”晏修又冲谢云祁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话音刚落,雅阁外便有女子清甜的说话声传来:“本姑娘一早派人订的雅间怎么就没了,你们天川楼仗势欺人也该看看欺的是何人吧?” “这天字一号雅阁确是被旁人先预定的,店里客多事忙,先前弄错了,小的给您赔不是,”店里小厮态度诚恳,歉意十足,“二楼还有间空余的雅阁,装潢景致都和三楼的相差无几,小的这就领姑娘过去,姑娘人美心善,还望多多海涵。” 沈疏嫣原想发难,想着自己近来因退婚之事,在外头已经受了够多闷气了,现如今竟连店小二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但听到“人美心善”四字时,心中火气又顿时消了大半,想着近来还行事低调些为好,沈疏嫣便只颇为不耐地转了转眼珠道:“二楼便二楼吧,要最好的那间。” “好嘞,姑娘放心。”小厮连忙引路下楼。 “再加送两碟你们店最好的芙蓉糕和梅花酥。” “一定一定。” 雅阁外声音渐消,雅阁内两人均看了眼房中挂着的“天子一号间”木牌,看来是店内小厮将原本已有人预定的雅阁擅自挪给他们使用,那么适才雅阁外女子发难也不无道理。 晏修对女子向来体贴,样貌身段出众的更甚,若是刚才那女子执意要回这间雅阁,他定会同意,但眼下人已被小厮劝说安排至二楼,自己也是无意间才占用了她人雅阁,便也将错就错了。 晏修刚执起茶杯,正欲饮茶,却看见对面原本端坐如山的谢云祁此时已然站起了身,看样子似欲朝门外走去。 晏修手上动作一顿,不解地看着眼前之人:“殿下这是何意?” “下楼。” 茶水滚烫,晏修右手一晃,烫了指尖。心中疑窦,难不成这位陵王殿下是因为无意占了他人之雅阁而心生愧疚,想要换一间? 作者有话说: 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摘自李白诗句 放个预收文案《将军难撩》,喜欢的小可爱可点专栏收藏~ 一道赐婚圣旨,户部尚书之女沈鸢被迫嫁给手握重兵却出生寒微的镇北大将军卫迟。成婚前日,北疆大乱,卫迟率兵远赴边疆,一走便是两年。 -- 第5页 两年后,卫迟大胜而归,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户部尚书却因军饷贪腐一案被牵连入狱。 时移世易,两年前那场未完的婚事,无人再提,世家贵女各个翘首以盼,就等着大将军重新定亲娶妻。 沈鸢从高门贵女一夕跌入深渊,父亲入狱,沈府被抄,若非顶着镇北将军未婚妻的名头,恐怕自身都难保,若想洗刷沈家冤屈,她能求的唯有一人。 于是,沈鸢心一横,打着将军未婚妻的名号,强行住进了将军府,开始对这位夫君百般讨好…… 起初: 卫迟只想挫一挫这位昔日高高在上贵女的锐气,婚事未成,她既愿这般无名无分地住在将军府,便也由她。 她低声下气,他面色冷肃:“既是求人,便要有求人的姿态。” 后来: 沈鸢在外被人议论家世清白,卫迟当即拔剑相向:“我卫迟的妻,岂容旁人非议。” 机智撩人落魄贵女×冷漠腹黑大将军 ◎最新评论: 【好看好看!!】 【撒花】 【好看,大大加油更新】 -完- 第3章 ◎相谈◎ 二楼川字二号房中,晏修与谢云祁凭窗而坐。 淡淡的茶香充斥四周,雅阁内陈设虽古朴清雅,却不及刚才那间精致华贵,窗外精致也稍逊色。 这天川楼房间分布讲究,一楼为大堂,二楼为“川”字号雅阁,三楼则是刚才他们所坐的“天”字号雅阁。 越往上,雅阁内装潢布置越好,景致也好,这价钱自然也高。然上京城中,天子脚下,自是不缺一掷千金之人,故而这三楼雅阁除了价钱,便是要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才能坐得的。 茶是新沏的,谢云祁端坐椅上,面色沉静如水,双眸幽深冷淡,一言未发,脑中回忆着适才在三楼时透过门缝而瞥见的一抹明黄色彩。 坐在他对面的晏修则执杯细细把玩,不知这位素来清冷不羁、不喜女色的陵王殿下今日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觉得着实有趣。 晏修也不多问,只静静坐着,沏茶品茶,连窗外美景都顾不上欣赏,全然未留意到适才楼下又有一马车停下,上头挂着写有“程府”二字的古朴木牌。 不多时,雅阁外又响起小厮的说话声:“姑娘里边请。” 接着便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适才在三楼听过的女声响起:“程宁,过来坐。” 声音清澈甜美,比起刚才所听清晰不少。按理说,这天川楼装饰精致,隔音极好,两间雅阁之间的说话声断不可能听得如此清楚。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川”字一、二号房之间,看似分离,实则连通,想必其中有什么旁人不知的暗格机关。 晏修并未发声,只略带疑惑地看向谢云祁,观其神色如常,丝毫不觉诧异。察觉对方投来的疑惑目光,只回看他一眼,还颇为怡然自得地品了口茶,脸上似带着淡淡笑意。 先前还以为他从未来过此地,兴冲冲地邀其前来品茶观景,没成想竟连此等密事都知,还可随意安排雅阁座次,陵王殿下果然还是那个陵王殿下,绝非常人。 晏修无奈地笑了笑,而后摇了摇头,不知是冲自己,还是冲对方。 “阿嫣,你终于肯出门了,你不知我有多担心你。”程宁婉说话声柔柔弱弱,如羽毛拂过人心似的令人舒适。 “本小姐可是想通了,与其同那风流成性、道貌岸然之人置气,还不如自己多出来散散心呢。”沈疏嫣说着拿起了桌上一块芙蓉糕,放人口中,香甜软糯。 “那婚事……” “婚事自是已经退了,害得我爹凭白担心了几日,日日在家唉声叹气,他老人家主要是担心往后名声不好,怕我嫁不出去。”沈疏嫣轻松道,眼神在桌上几碟糕点间来回逡巡。 “我爹那脑子你是知道的,只知修堤筑坝,造桥通路,其余一概不知,”沈疏嫣略顿了顿,又拿了块梅花酥在手中,“就凭本小姐的品貌才德,怎么可能?!” 沈疏嫣说得底气十足,还特加重了“品貌”二字,显然在她心中,品貌比才德更加重要。 “只是现如今外头皆流传着对你名声不利的流言,女子嫁人,身世为首,名节次之,纵然你并无错处,但外人却不知,各个都只顾看热闹听闲话,如今上京的风向可都是向着应国公府的。”程宁说道。 “所以本小姐只得在家暂避风头了,近来上京的那些宫宴聚会,我可是一个都不想去。” “三日后礼部亲办的陵王殿下庆功宴你也不去吗?” 谈及宫宴,坐在隔壁的晏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对面的谢云祁。 “当然不去,”沈疏嫣语气坚定,“陵王一介武夫,本小姐最不喜那等粗人。” “莫非你还想着国公府那位?”程宁问道。 “才不是,”沈疏嫣赶忙否认,“你想想啊,陵王乃武将,他的庆功宴怎会凭白邀些官员家眷,京中贵女前往,且地点还设在琉园这么个地方,这不是换着法子选妃,是什么?” “道理我知,可请柬已送至各府,如何能躲得过。” “随便寻个由头,称病不去便是了,”沈疏嫣脱口道,“我如今这般境况,若说病了,何人会不信?” “相府已然收了请柬,父亲命我当日定要出席,且还需好好打扮一番,”程宁声音听着有几分委屈,“原本我还想着能与你一道,你知我向来不擅应付那种场面……” -- 第6页 程宁性子温婉柔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擅长,唯独不擅与人交往,且不喜各种宴会场合。幼时一次宫宴,程宁便因言语不当而被人嘲笑,是沈疏嫣仗义出手助其摆脱困境,从那之后两人便相交成了好友,直至今日。 两人家世门第也算相当,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人喜静,一人喜动,相处起来却是十分默契和谐。 “怎么连你爹也……”沈疏嫣没继续往下说,如今朝中陵王手握重兵,战功赫赫,试问上京哪位权贵世家不想与之结亲,就连皇后和淑妃都绞尽脑汁地想往陵王府里塞人。 “这位陵王殿下,传闻性子孤傲,不喜女色,是个不好相与之人,若非他重权在握,谁瞧得上?”沈疏嫣顿了顿又继续道,“幸好父亲体恤,没逼迫我赴宴,否则,我非得一头撞死去!” 沈疏嫣说得激动,音调渐高,眼角瞥见程宁逐渐发白的面色才徒然停了下来。 隔壁,晏修眼带戏谑地看看向坐在对面的谢云祁,差点笑出声来。 “无妨,”沈疏嫣见程宁面色不佳,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又转而宽慰道,“我听说庆功宴设在宫内琉园,琉园场地开阔,届时你只需打扮、言语皆低调些,想来无人会注意到你的。” “且那日京中贵女定是各出奇招,争相比美,想在陵王殿下面前一展风姿,特别是姜家那位刚及笄的二姑娘,可不得趁此机会好好表现。” “你是说,姜姝?”程宁问道。 “就是姜姝,她自小钦慕陵王殿下,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若是本小姐在场,那日她定然出不了风头,”沈疏嫣说着将额角的碎发撩至耳后,举手投足间尽显娇媚,而后继续道,“算她运气好,本小姐近来懒得搭理她,便让她得意一回罢。” 沈疏嫣嘴上说着不去,话中却隐约透着股酸劲,毕竟自己才刚被人退婚,现如今名声也不好,可自己的死对头却能得偿所愿,若说内心毫无波澜,是断不可能的。 “今日本应是我宽慰你才对,怎么反倒成了你安慰我来了。”程宁笑道。 “罢了,眼下不是本小姐出风头的时候,我倒是期望这位陵王殿下能速速择妃,最好再闹出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好让上京民众快些将我被退婚的事情抛诸脑后。” “先前姜家大公子不也对你……” “快打住,此人不提也罢,我大概上辈子和姜家犯冲,姜家的人,我可是一个都看不上。” 姜府嫡子姜煜乃姜姝兄长,姜家虽是上京有名的名门望族,姜煜的模样生得也算俊朗,但在沈疏嫣来看,那姜煜和他妹姜姝一样,外表看来是个翩翩如玉的君子,实则一肚子坏水,成日里不知打得什么坏主意,总之她是瞧不上眼的。 “是我失言,不提他了。” 两人闲谈了没一会儿,门外程宁的贴身丫鬟便叩门道:“小姐早些回府吧,相爷已派人来催了。” 程家乃书香世家,清贵名门,规矩众多,程宁每每出府,日落前必须返回,这是家规。 沈疏嫣冲她摆了摆手道:“快回去吧,我再饮几杯茶便也打道回府了,我没事的,你放心罢。” “那,改日我再上沈府寻你。”程宁说完便转身离开,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府才行。 沈疏嫣瞧着天色渐暗,便只坐在房中喝了杯茶,稍事休息。而后将帷帽戴好,便也起身离开,朝楼下走去。 - 隔壁,川字二号房中,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晏修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陵王殿下性子孤傲,不喜女色,是个不好相与之人,若非他重权在握,谁瞧得上?”晏修放声大笑起来,“这位沈姑娘倒是总结得十分到位。” “幸好父亲体贴,没逼迫我赴宴。否则,我非得一头撞死去!”晏修扮着女声又打趣道。 谢云祁对晏修所言全然无动于衷,只目光紧盯窗外,似是在等着什么。 沈疏嫣适才离开,此刻正行至天川楼门外,谢云祁目光灼灼,紧盯窗外,当那抹明黄色身影走入他的视线时,谢云祁不由呼吸一窒,瞳孔骤缩。 雪肤乌发,一身明黄衣裙,裙裾轻摇,犹如一朵盛开的娇花,摇曳生姿,盛放在夕阳之下。 确是他多年未见的颜色。 那道身影跨上马车,车架上挂着的“沈府”木牌轻摇了两下,马车缓缓驶动,那道明黄色身影消失在眼前。 谢云祁则略显落寞,眼底复又是黯淡一片。 “殿下这眼神,怎么如同见鬼一般?”晏修往日常打趣谢云祁,知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也断不会因为姑娘家几句戏言就心生怒气。 但他着实少见谢云祁这般青灰的面色,便下意识伸手在他面前摇晃了几下。 “无事。”谢云祁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淡淡道。 “天色已晚,我要趁早回去帮殿下将那丹葶草熬制入药,过几日再给你送去,听大夫的话,喝药治病。”晏修又苦口婆心地念叨起来。 谢云祁低低应了一声。 今日倒是好说话,往常一提喝药便是开口拒绝,晏修对陵王的反应颇为满意,而后起身离去。 双目与双耳皆重回平静,谢云祁望着窗外灰黑一片,略微失神。 谢云祁正欲收回视线,忽见沈府马车在不远处的安雀街边徒然停下,车上下来一人,身姿窈窕,步履翩跹,眼底一抹亮色袭来,谢云祁一眼便知眼前是何人。 -- 第7页 作者有话说: 放个预收文案《将军难撩》,喜欢的小可爱可点专栏预收~ 一道赐婚圣旨,户部尚书之女沈鸢被迫嫁给手握重兵却出生寒微的镇北大将军卫迟。成婚前日,北疆大乱,卫迟率兵远赴边疆,一走便是两年。 两年后,卫迟大胜而归,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户部尚书却因军饷贪腐一案被牵连入狱。 时移世易,两年前那场未完的婚事,无人再提,世家贵女各个翘首以盼,就等着大将军重新定亲娶妻。 沈鸢从高门贵女一夕跌入深渊,父亲入狱,沈府被抄,若非顶着镇北将军未婚妻的名头,恐怕自身都难保,若想洗刷沈家冤屈,她能求的唯有一人。 于是,沈鸢心一横,打着将军未婚妻的名号,强行住进了将军府,开始对这位夫君百般讨好…… 起初: 卫迟只想挫一挫这位昔日高高在上贵女的锐气,婚事未成,她既愿这般无名无分地住在将军府,便也由她。 她低声下气,他面色冷肃:“既是求人,便要有求人的姿态。” 后来: 沈鸢在外被人议论家世清白,卫迟当即拔剑相向:“我卫迟的妻,岂容旁人非议。” 机智撩人落魄贵女×冷漠腹黑大将军 ◎最新评论: 【哈哈这下男主肯定动心啊!】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0b2028e18ce8bb72fc21a40f3ee353d58b850ebc-1648522497-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埋个地雷,将作者炸出来!】 -完- 第4章 ◎坠江◎ 沈疏嫣与程宁见面后,自觉心情明朗许多,不过一个负心薄幸之人,不值得自己感念伤怀,在未嫁时看清此人面目,总好过成婚之后才发现罢。 自己人美心善,只待这阵风头过去,再择良婿便是。 沈府马车缓缓驶离天川楼,沈疏嫣坐在车内回想此事,可马车刚行驶没多远,不知为何又突然停下,沈疏嫣身子跟着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车内。 沈疏嫣有些许不悦,正欲发声询问,便先听见车外一道男声响起:“疏嫣妹妹,别来无恙。”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即使隔着一道木板,沈疏嫣也能立时知晓车外说话的是何人—— 正是那刚和她退婚没多久,且害得她颜面扫地,连出门都要遮遮掩掩的应国公世子,范时逾。 沈疏嫣不欲搭理此人,只坐在车内径自翻了个白眼,并未应声。 马车对面,范时逾身骑高马,将去路挡住,显然不想轻易放过此次机会,虽无人应声仍自顾自地说道:“前面便是天川楼了,疏嫣妹妹可愿与我一同过去赏景饮茶?” 沈疏嫣与范时逾两人是幼时定的亲,多年前她便知此人是自己的未来夫婿。范时逾生得斯文白净,平日喜欢吟诗作赋,加之家世显赫,从前沈疏嫣对其还是有几分倾心之意的。 但自那日国公府闹剧,两家之间撕扯打闹之后,沈疏嫣对这范时逾乃至范府全家可谓是恨之入骨。这才没过几日,对方竟能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当面邀人赏景饮茶,沈疏嫣自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此时此刻,隔着马车挡板,她当真是一个字都不愿与他多说。 可这范时逾却不依不饶,全然没有让路的意思,只继续说道:“疏嫣妹妹若再不应声,范某就只能继续高声说话,届时再引人围观,败坏了妹妹名声,便不好了。” 范时逾说到后半句“败坏妹妹名声”时,音调明显大了许多,其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 沈疏嫣从前竟不知此人还有如此泼皮无赖的一面,今日她本着低调处事的态度,出门仅带了兰竹一人。眼下天色渐晚,又遇上范时逾这么个无赖,她不想多生事端,只坐在车内勉强耐着性子说道:“范世子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什么?”范时逾假装听不清。 沈疏嫣提高声调,又重复说了一遍。 范时逾无赖道:“隔着挡板,范某听不清妹妹说话。” 这便是要自己下车与他当面交谈的意思了,沈疏嫣自觉和无赖无法讲理,本着少生事端的想法,沈疏嫣将帷帽戴好,极为不愿的下了车。 范时逾见沈疏嫣下了车,勾唇一笑,而后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沈疏嫣见其大步走来,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兰竹立刻挡在二人中间,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 “有话快说,本小姐还赶着回府。”沈疏嫣没好气道。 范时逾见眼前之人身形窈窕,细腰盈盈一握,精致的小脸遮着白纱若隐若现,面色相比从前似乎憔悴了些,却仍不失美人风貌,范时逾见了不由心生好感。不得不承认,沈疏嫣样貌生得极好,就是性子跋扈骄纵了些,不如她那表妹娇软可人。 女子都是要哄的,范时逾深谙此道,便耐心道:“范某今日是来给妹妹赔不是的。” “先前是范某鬼迷心窍,有眼无珠。那日府上喧闹人多,范某身为男子,也该留有几分颜面,众目睽睽之下,才不得已说了些重话,如今想来,当真是后悔不已,还望舒嫣妹妹见谅,给范某一个机会,改过自新。” 见谅?沈疏嫣心中嗤笑,并未应声。 “家父已然责骂过范某了,我还连跪了三日祠堂,你我二人是打小的情分,岂是旁人轻易能够动摇的。”范时逾越说越激动,上前一步就想拉住沈疏嫣的手,幸而她反应及时,才未得逞。 -- 第8页 “范世子说完了吗?”沈疏嫣寒声道,“说完本小姐便要登车回府了。” “疏嫣妹妹难道还没明白范某的意思吗?我心悦妹妹,不愿退婚,先前是你那远房表妹蓄意勾引本世子,范某已派人将她打发了,眼下只要妹妹点头,范沈两家随时可以重修旧好,你仍是我范某的正妻,应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我保证,从此往后,再无旁人!” 沈疏嫣觉得此人简直脑子有病,他范家想退婚便退婚,想重修旧好便重修旧好,简直不把自己和沈家放在眼里。 还有他不提那远房表妹还好,一提沈疏嫣心里更加来气。先前两人情意正浓时,他坚持要纳妾,如今受了些责骂惩处,便又转身随意将人打发了。这般无情无义的男子,简直败类! 沈疏嫣不愿与这种人多费口舌,只轻嗤了一声,而后淡淡道:“天色已晚,本小姐没空与你在这闲扯,世子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欲重回马车。 此话刚一说完,那范时逾非但不让,还倾身挡在她面前。 “烦请世子让路。”沈疏嫣连头都懒起和他说话,只低垂着头,将视线落在自己那对白色绣鞋之上。 范时逾闻言又上前一步,大有种强势逼人之意:“范某是真心悔过,也已诚意致歉,我们各退一步,从此和好如初,下月就完婚,聘礼我国公府可加多一倍!” 沈疏嫣简直快被他气笑了,这是致歉、增加聘礼就能解决的事儿吗? 沈疏嫣低着头,仍未应声,眼下只想着该如何摆脱这位脑子人品都不好的世子,这人疯起来什么样,她先前可是见识过的,若是一不小心把这脑子不好的无赖逼急了,后果不堪设想。 而范时逾则大有死缠到底的打算,见眼前人不应声,便又上前一步道:“疏嫣妹妹今日若是不同意,范某便与你僵持到底。”语气也比先前强横了几分。 天色渐暗,安雀街上热闹如常,来往人流不断,周围商铺酒楼燃着星星点点的烛火,两人立于安雀街上,与宛江近在咫尺。月上枝头,皎洁的月光和阑珊烛火倒影在水面上,忽明忽暗。 沈疏嫣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宛江,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她似乎明白了方才范时逾所说的“僵持到底”是何意了。 这人脑子里的水已经够多了,该不会还想拉着自己一同跳江浸水吧?若是此时她与范时逾一同落水,到时孤男寡女浑身湿透,她便再无清白可言了。到时范家再倒打一耙,说是她蓄意勾引,亦或是因爱殉情什么的,那当真是跳进宛江都洗不清了。 念头刚落,范时逾便一把抓起住她的手腕。 “世子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和这等无赖无理可说,也不敢再激怒他,只能先想法子将他拖着。 怎料眼前之人竟全然不理会,只拽着她大步朝江边走去,手腕间一阵刺痛传来,沈疏嫣挣脱不开。贴身丫鬟兰竹拼死护主自家小姐,但力道根本不及范时逾半分,瞬间就被推到在地,不远处驾车的侯府车夫,也被范府侍卫制住。 看来此次范时逾是有备而来,连人手都带齐了。 先前真是小看了他,这人不仅是个无赖,还是个疯子! 此时若高声呼救,怕是也来不及了,两人距宛江仅几步之遥,届时引来围观人群,两人衣衫湿透,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更加说不清楚了。 九月的宛江,水寒入骨,江水湍急,若真坠入江中,就算不丢了性命,也得被冻得脱一层皮。 横竖都要折腾掉她半条小命。 可恶!自己该不会要栽在这无赖手里两次吧! 沈疏嫣宁死不从,奈何力道远不及范时逾大,挣扎间,似有一重物从眼前快速飞过,未及她反应过来,只先听见“嘭”地一声巨响。 沈疏嫣循声看去,不知何物已是重重砸在范时逾的手臂上,范时逾手臂吃痛放开,沈疏嫣懵了一瞬,不知发生了何事,然而她顾不得多想,赶紧趁此机会跑开。 适才从眼前飞过的重物砸落在脚边,碎片四溅。 接着又是“嘭”地几声,又有东西砸在了范时逾右侧膝盖上,力道大的骇人,甚至能听见他骨节处“咔嚓”一声彻响,范时逾单膝跪地,身子不稳,侧身倒下。 接着只听见“噗通”一声,范时逾身未立稳,竟是直直跌落了水中。 沈疏嫣已然跑远,此时听见有落水声,闻声回头,只看见江面水花四溅,安雀街边闲逛的民众也应声纷纷聚集围观过去。 范时逾的两名随行护卫,见自家主子落水,也无暇顾及其他,接连跳入水中救人。 沈疏嫣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眼角撇见砸碎在地的陶瓷碎片,来不及多想,便逃也似的快速上了马车,未作停留,扬长而去。 耳畔安雀街上喧闹声渐起,似是路人发现有人落水而引起了围观。马车疾驰远去,耳畔的喧嚣声逐渐减弱,最终重回平静…… 马车疾驰过一段路后,沈疏嫣才从惊魂未定中渐渐回过神来,此时除了诧异,更多的还是后怕,若是刚才她真落了水,那还真是比死还叫她难受。 半炷香的功夫,马车缓缓在沈府门前停下,沈疏嫣叮嘱兰竹和车夫回府后不得多言,而后才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此事该从长计议,今日她出府只是临时起意,而那范时逾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是从何得知她行踪的?思及此处,沈疏嫣又觉出几分惧怕。 -- 第9页 此时脚踏实地的站在沈府门前,才觉得稍好些,今日不知何人出手相助,沈疏嫣回想起适才地上砸碎的青色瓷片,颜色和质地都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天川楼所用的茶杯? - 天川楼二楼,红木雕花案几上滚水沸腾,蒸汽袅袅,碧青色的茶壶内充斥着淡淡茶香,唯不见与之相配的茶盏。 谢云祁望着窗外怔怔出神,江风习习,拂在面上,带着丝丝凉意,宛江边上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谢云祁将目光收回,随手熄灭了煮水的火苗,而后打了个响指,门外侍卫疾步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派人去查一查永安侯府沈家嫡女的底细。”他不信巧合、不信姻缘、更不信鬼神之说,此事蹊跷,必需彻查清楚才可。 “属下遵命。” “慢着。” 侍卫离开的脚步一顿,陵王殿下吩咐事情向来简短果决,少有今日这般犹豫不决的时候。 “送张请柬到工部尚书府上,邀沈家嫡女三日后赴庆功宴,”谢云祁语气不急不缓,略微顿了顿后又道,“差徐管家亲自去送。” “是。” ◎最新评论: 【这个男的!好想套麻袋啊淦】 【这男的也太恶心了吧!!!】 【撒花】 -完- 第5章 ◎请柬◎ 陵王府的人办事向来迅速有效率,翌日一早,徐管家便亲自登了沈府的大门,将庆功宴的请柬送上。 工部尚书沈良辅收到请柬时心中一惊,自家女儿才刚被退婚,如今可是避风头的时候。据他所知,阿嫣已是多日未出过门了,这又是何时与陵王殿下这尊大佛扯上关系了? 不说沈良辅,就是沈疏嫣本人都迷糊着,陵王府的管家亲自登门送请柬,这是何意? 昨夜沈疏嫣惊魂不定,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晚才睡着,好不容易才从昨日“坠江”的阴影中缓解过来,怎得一大清早又有麻烦找上门来,且这麻烦看起来比昨日要难缠得多。 当她听到陵王名号时,一时腿软,险些没有站稳,幸而身旁兰竹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失礼丢了脸面。 那位徐管家态度谦和,面上堆着笑意:“还望沈姑娘三日后携请柬赴宴,给陵王殿下一个面子。” 真是一把软刀子捅进心头,虽不见血,却够足疼,让人想拒绝都不行。这话明面上虽说的客气,可暗地里的意思却是:若是沈姑娘不来,便是不给陵王面子。 沈疏嫣心口重重跳了两下,陵王殿下的面子是她一个姑娘家胆敢不给的吗? 别说她了,就是她父亲也不敢啊! 真是流年不利,倒霉事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昨夜没休息好,沈疏嫣此时仍觉得有几分头晕目眩,一大早得了这什么请柬更觉晕眩之感瞬间又加重了几分,她灵机一动,想着不如就此晕倒下去,正好可以躲过这场祸事。 可谁知,她才刚晃了晃身子,徐管家身后那位“侍从”便立马上前为其把脉道:“姑娘脉象略急,许是心情激动所致,这几日只需正常饮食作息即可,并无大碍。” 沈疏嫣懵了一瞬,而后立马清醒了过来,这连大夫都带来了? 徐管家见她疑惑,忙解释道:“这位是宫内李太医,沈姑娘这几日若有身子不适,可随时传唤李太医。” 沈疏嫣凛了凛神,嘴角勉强勾起一弯弧度,面上强撑着侯府嫡女的端庄体面,而后柔声道:“多谢徐管家,小女三日后定准时赴宴。” 沈疏嫣昨晚才稍有平复的心情,因着此时手中这张请柬,复又心惊肉跳起来,这哪是张上京贵女趋之若鹜的请柬,明明是块烫手的山芋。 徐管家走后,沈疏嫣又将自己关回房中,脑中思量着请柬之事,这陵王究竟是何意思?自己和这位陵王殿下素未谋面,怎会引得陵王府管家亲自登门? 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自己生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知书达理,品貌上佳,才引得那位陵王殿下暗中倾慕吧。 这事若是放在过去,她或许会暗自庆幸一番,可今时今日,她真是哪儿也不想去了。先前她还想着卧床装病躲过去,毕竟这种级别的宴会,京中不知多少适龄贵女挤破脑袋想去,她不去可是给了别人出头的机会,她们合该感激自己才是。 可那位莫名其妙的王府管家偏偏亲自登门送柬,身后还跟着一位宫中御医,似是早有防备自己会装病一般,且这王府管家来得突然,先前毫无预兆,当真是想躲都躲不过去了。 * 王府的徐管家刚走,沈府前厅中,沈良辅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站在一旁的梅姨娘柔声安慰道:“侯爷莫急,这陵王府派人送请柬来是好事一桩,侯爷何必焦急?” “你懂什么?”沈良辅素来沉着冷静,今日着实有几分着急了,说话声音也比往日大了些,“那陵王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性子还清冷古怪,眼下京中不知多少人觊觎陵王妃的位子,阿嫣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此时赴宴,如入泥坑。” “只是赴宴而已,侯爷莫急,”梅姨娘察觉今日沈良辅心急,说话声音又轻了几分,“侯爷先喝口茶消消气。” “好了,好了,”沈良辅叹了口气,“也不是怪你。” -- 第10页 陵王谢云祁乃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骁勇善战,战功赫赫,戍守北疆八年,保边境太平无虞,在北疆有战神之称,确是大周不可多得的良将。然其性情孤傲冷肃,杀戮过重,不喜女色,是个不易亲近之人。 这些年来,世家勋贵中不乏有人想将自家女儿嫁入王府,想以此拉拢讨好陵王,亦有人想进献美姬良妾入王府,然都被直接推拒,连情面都不留丝毫。 阿嫣虽生得亭亭玉立,但沈良辅绝不相信这样一位杀神会仅凭姿容样貌就看上自家女儿,最怕是有人刻意从中作梗,想借机挑事,败坏阿嫣和侯府的名声。 阿嫣才刚和应国公府退了婚,眼下实在不宜再生波澜了。 见侯爷叹气,梅姨娘也不敢多言,只立在一旁,默默替沈良辅捏着肩。 梅姨娘全名秦素梅,乃扬州落败的官宦之女。多年前,沈良辅刚入工部时曾远赴扬州修筑堤坝,彼时远离妻儿,某夜因醉酒而一夜风流,后来秦素梅有了身孕,诞下一女,沈良辅便将其带回上京,纳入府中。 侯府正妻林氏三年前因病逝世,沈良辅也未再续弦,但府中事务确需要有人打理,阿嫣在料理内宅之事上确有一手,然她终究是要嫁人的,故而眼下只将府中大小事务均交由梅姨娘打理。 梅姨娘三年来操持侯府家务,也并非得心应手,沈家那位嫡女沈疏嫣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从名分上来说,她只是侯府妾氏,虽有着操持侯府家务之权,但这家务也仅限于各种烦杂琐事,府中大事还是得有这位嫡小姐或是侯爷定夺。 侯爷偏爱嫡女,她虽说是以长辈的身份待在府中,但大事还得听个小丫头的,且自己所生的女儿沈疏瑶与之只相差一岁,始终得顶着庶女的名声,处处低人一等,要说心里没气那是假的。 如今侯爷年纪大了,即便不再续弦,也始终不愿将自己提为正妻,梅姨娘便也只好在人前装的恭顺贤惠,只为博一个好名声,能得侯爷青眼,有朝一日转为正室。 梅姨娘出生不高,在府中也没得多少宠爱,除了诞下一女,便再无其他依托。这么些年来,她能在府中过得安乐顺遂,全凭一颗审时度势的七窍玲珑心,此时侯爷明显不悦,她便是不敢再吱声了。 * 凝芳院中,沈疏瑶正斜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昨夜不止沈疏嫣没睡好,她也一样。 回想昨日傍晚,她刚从外头回府,便在门外遇见了应国公世子范时逾,见其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在门外徘徊不前。先前两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此时范世子又登沈家大门,不敢上前叩门寻人并不奇怪。 沈疏瑶见其徘徊不定,便好意上前询问,才知范世子是特意前来府中寻姐姐沈疏嫣的。 “姐姐去了安雀街的天川楼赏景饮茶。”先前这位范世子令沈疏嫣颜面扫地,瞧着眼下他焦灼的神色,若是今日两人再见,定能再闹出点动静来。沈疏瑶想着,便主动透露了沈疏嫣的动向给他。 “多谢疏瑶妹妹。”范时逾说完便翻身上马,看似十分急切。 天川楼坐落于热闹繁华的安雀街上,又毗邻宛江,傍晚时分最是人多热闹,这位范世子胡搅蛮缠的本事她先前是见识过的,此番又来,说不准能闹出个大动静来。 沈疏瑶嘴角捂着帕子,低笑了下,一脸的春风得意。 “世子慢走。” “范某感激不尽。”范时逾回身道谢,随后打马而去。 沈疏瑶昨日等了半晚,一直派人留心着安雀街上的动静,谁知等了大半晚等到的却是范家世子落水的消息,而她那位姐姐沈疏嫣竟是消息全无,晚些时候毫发无损地回了府,不说身上干净整洁,就连头发丝儿都没少一根。 那位范世子还真是无用,本以为他能掀起些动静来,没想他不仅人堵到,自己还坠了江,深秋水寒,听闻病的不轻,眼下老国公连宫中太医都宣了去,就为给自家儿子看病。 应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嫡子,若是人有个闪失……消息是她刻意透露给范时逾的,沈疏瑶生怕自己受了连累,别说昨晚没睡好,便是眼下就提心吊胆着。 “二小姐,适才有人登门拜访,不知和侯爷说了什么,眼下前厅中侯爷都气,气急跳脚了……”丫鬟碧萝急冲冲地跑进房中,气喘吁吁。 “可知何人?”沈疏瑶闻言瞬间从软塌上坐起,顿时困意全无。 “是陵,陵王府的人。”碧萝又喘了几口气。 沈疏瑶眉头紧锁,更加不知所云。 要说沈疏嫣才被人退婚,眼下在京中何人不知她性子跋扈善妒。世家女子,名声最是重要,本以为此番风波没个半年,定不会消停,怎得她还能这么快又攀附上了陵王殿下?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为了姐姐不惜和相交多年的应国公府撕破脸皮,自己仅比姐姐小了一岁,也是及笄的年纪,却未得父亲挂心。 沈疏瑶心中不服,从前沈疏嫣仗着嫡女的身份处处高她一等,如今她的生母梅姨娘已是掌管侯府后院之人,除了名分,她自认自己的身份与嫡女无异,凭什么各个人都向着她。 “小姐别急,”绿萝这会儿缓过气来,说话终于顺畅了许多,“听说是陵王府的管家亲自过府来送的请柬。” 请柬?听闻那陵王庆功宴的请柬在上京可是炙手可热,能得王府管家亲自登门,可不是天大的荣耀?沈疏瑶一双眼睛瞪得更大。 -- 第11页 “小姐您想啊,如今大小姐可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正所谓树大招风,她这般强出头,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等着她摔下来呢,”绿萝顿了顿又道,“这也是侯爷着急的原因。” 好像是这么个理,沈疏瑶转了转眼珠子,要能有其他人对付她就更好了。 “你仔细留心着应国公府的消息就是。”沈疏瑶说完便又靠回软塌上去,得了这么个消息,她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最新评论: 【女主爹能和官宦之家的女儿一夜风流?这么容易的吗?】 【好看】 -完- 第6章 ◎催婚◎ 因着陵王府管家亲送来的请柬,沈疏嫣才刚刚有所缓和的心情又迅速低落下来。与上次被退婚的颜面扫地不同,近几日她的心情除了低落,还夹杂着忐忑、不安、郁结、惶恐,甚至于胆颤心惊,总之就是很复杂,复杂到她都没有心思去想前几日自己险些坠江的事了。 听闻那位范世子坠江后病的不轻,沈疏嫣想着,他那本就浸了水的脑子,现在怕是更钝了吧。 当日,范时逾虽是及时被范府侍卫救了上来,但听闻当时宛江之畔已是聚集了不少好事的围观民众,毕竟坠江这种事情,在这上京城中除了溺水、受寒,可是还有其他不同意义的。 眼看被捞上来的是位男子,吃瓜群众期望落空,本想一哄而散,然围观群众中有人认出那位是应国公府的范世子,顿时又来了精神,这位可是近来上京城中的热议人物啊! 一个大男人,好端端地坠江不说,还要人救,简直可笑至极。大伙儿正看着热闹,围观人群中不知何人起哄嗤笑,那范时逾又被好生嘲讽了一番,这场闹剧硬是拖到了亥时才草草收场,众人一哄而散。 沈疏嫣听兰竹讲到此处时,心头那口憋闷了许久的恶气,总算是顺畅了些。 秋日水寒,连范时逾这样人高马大又熟识水性的男子坠江后,都因风寒入骨而卧病不起,那日她若是被那疯子一起拽入江中,现在真不知还有没有命站在这里。 可此事无凭无据,且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两人现已退婚,只怕到时范家又会倒打一耙,说是她纠缠着范时逾不肯放手,那就大大不妙了。 思来想去,沈疏嫣也只能将此事压在心底,只字不提。那范世子怕是近来都下不了床,再难兴风作浪了。 沈疏嫣正想着,兰竹又继续道:“奴婢今日去国公府探消息时,还有其他发现。” 沈疏嫣适才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心情甚好,随手拿了桌上的一块果脯放入口中,眉眼仍带着笑意,看向兰竹道:“说吧。” “奴婢今早在应国公府的侧门处看见一人……”兰竹有些犹豫,声音也放低了些。 沈疏嫣将果脯含在口中,递给她一个“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是隔壁凝芳院的,碧萝。” 沈疏嫣闻言,噌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奴婢原本只看到个背影,觉得眼熟,并不确定。后来奴婢又使了银子特问了国公府内的丫鬟,已确认无疑,”兰竹顿了顿,又继续道,“那碧萝问的竟也是关于那日范世子落水的消息。” “先前打听范世子与表小姐的那些腌臜事时,奴婢问得也是那个丫鬟,夫人在世时对这个小丫鬟曾有过恩惠,她一直感念侯府恩情,人可靠,是个信得过的。” 听到此处,沈疏嫣眼睛又瞪大了些。 碧萝是沈疏瑶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没少帮着她那个庶妹干坏事。她派兰竹去应国公府探听消息,是因为范时逾昨日招惹自己,她要听个后续,再寻对策。而沈疏瑶与范时逾素来无甚交集,最多只是见面时互相行礼问好的交情,却偏偏如此关注应国公府的消息,着实可疑。 沈疏瑶和自己关系向来不和,早年时还安分守己些,近三年来,随着梅姨娘在府上地位的提高,她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愈发逾矩不安分了。 昨日她去天川楼,只是临时起意,连父亲都不知晓。而她在安雀街上偶遇范时逾时,他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选了最靠近宛江的街角,还带了身手敏捷的范府侍卫。 若说这一切只是巧合,她定然不信。 今日听了兰竹这般言说,沈疏嫣心里瞬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但空口无凭的,此事需从长计议,她也不好发难,只平静道:“派人继续留意着隔壁凝芳院的动静。” 兰竹点头。 “还有,去打听一下昨日傍晚沈疏瑶的动向,去了哪里,吃了什么,与何人说了话,都报给我听。” “奴婢遵命。” 近来的烦心事可不是一般的多,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层出不穷。那范世子怕是近来都下不了床,再难兴风作浪了,隔壁院的那个向来不是她的对手,顶多暗地里做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明面上不敢有大动静。 眼下她该忧虑的,是过几日的陵王庆功宴才对。 上京中,关于那位陵王殿下的传闻可是不少。性子古怪、阴狠暴戾、不喜女色,听闻早年北戎欲嫁公主前来大周与这位陵王殿下和亲,以求两国邦交太平,都被一口回绝了。 沈疏嫣虽自恃聪明貌美,知书达理,但总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自己虽是侯府嫡女,但放眼上京这样勋贵世家遍地走的地方,也算不得什么,那位陵王殿下,连北戎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真瞧得上她? -- 第12页 且陵王妃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京中世家贵女不知有多少人巴着那个位子,届时侧妃、妾氏、通房还不知要应付多少呢? 她可不愿去招惹那麻烦。 莫非真如她爹所言,是有人从中作梗,想借机挑事,败坏自己和侯府的名声? 离庆功宴还有两日,若是从前,遇上此等规模的盛宴,沈疏嫣定是早早吩咐人替她量身裁衣,再置办些新的钗环首饰,外加每日早睡早起珠粉敷面以养好皮肤,只为在当天容色照人,惊艳登场。 但近来时运不佳,倒霉事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沈疏嫣早没了梳妆打扮的兴致,眼下也不是展露风头的时候,她便只日日待在府中,神色恹恹,只求能顺利渡过此次难关。 * 今日天气阴沉,午后下起了蒙蒙细雨,北风阵阵,大有入冬的感觉。 御书房中,鎏金鼎上淡烟袅袅,浓重的草药气味充斥四周。顺庆帝身着褐色云锦纹常服,倚坐在金丝楠木圈椅上,身形消瘦。 御书房原是议事、批阅奏折之所,然近来皇帝身子不好,御书房中原本摆放奏折书册的架子已然被些摆放丹药的瓶瓶罐罐所替代,书桌上也堆砌着不少未批阅的奏折。 谢云祁今日得皇帝召见,才刚行至御书房外,便先闻见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步入殿中后,那股味道更为浓烈,说是刺鼻也不为过。 谢云祁不喜药味,微皱下眉头,拱手行礼道:“臣弟参见陛下。” “免礼。”顺庆帝放下手中的白色瓷瓶,看向谢云祁,神色如常,“知道朕今日宣你入宫,所谓何事吗?” “臣不知。” “如今竟连你也要同朕兜圈子吗,”顺庆帝轻笑一声,语气略有些感慨,“朕近来因着立储一事,被那帮大臣烦的头疼,不是阿谀奉承,便是曲意讨好。你的性子,朕最是清楚,寻你来,不过是想听几句真话罢了。” “朕近来总觉得身体不适,朝中如今立储呼声也越来越高,大皇子宽厚勤勉,二皇子机智果决,两人年岁相当,”顺庆帝抬头,上下打量着谢云祁,“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谢云祁未应声,只将视线落于长桌上的白色瓷瓶上。 “今日无君臣,只是你我兄弟二人的闲谈对话,但说无妨。” “臣弟素来只知行军打仗,方才回京,对京中境况也不甚了解,”谢云祁顿了顿,又道,“不论未来储君之位落于何人,臣弟都会忠心拥护,保北疆太平。” “你倒是聪明,撇得一干二净。” “这本就是臣的肺腑之言。” 顺庆帝身子往后椅背上一靠,显然也拿这位弟弟没有办法。 “陛下若执意追问,臣不日便返回北疆,不留在上京了。” “你倒威胁起朕来了,”顺庆帝朗笑了几声,袖子往桌上一扫,“不提也罢,那朕与你议一议王妃可行?” “朕年纪大了,近来总感觉身子疲乏,先帝六子,如今仅剩你我兄弟二人,眼看大皇子都快年过十四了,这么些年,你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不急,朕都急了。” 成婚一事,已是老生常谈,谢云祁不以为意,储君人选他不可妄议,若是连王妃也不能议的话,便真有几分说不过去了。 故而谢云祁并未应声,知当作是默认。 “后日是你凯旋的庆功宴,皇后有心,特邀了些官员家眷,上京贵女前来,届时你好仔细相看一番。” “萧家、姜家、还有其他勋贵世家,明日均由女子入宫,你且自己拿主意吧。”顺庆帝语调平缓,但说到“萧家、姜家”时,明显略加重了语气。 皇后背靠萧家,祖上曾出过两任帝师,萧家得朝中不少老臣拥护,颇有威望。淑妃姜氏则是户部尚书姜臣的胞妹,姜臣年轻有为,淑妃如今又得圣宠。皇后和淑妃皆育有皇子,且皇子年龄相仿,两人母族实力也算势均力敌。 若是哪位能得陵王相助,那么便可算十拿九稳了。 皇帝尚在观望,明面上说着“不谈立储”,暗地里却仍是那个意思,到底多了几分试探的意味,只是多给些时间考虑罢了。 “朕也不是催你,眼看朕的皇子们都一个个日益长大,你却连个王妃都无,怎能叫朕安心?” “选妃一事,不仅是家事,也是国事。”皇帝此言意味深长。 “臣遵旨。”谢云祁假装没听懂其中深意,只勉强应下。 只是应声同时,脑中莫名闪过那日宛江畔的一抹翩跹身影。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036160e5fe4ea59ef232f01aa3b40b34aee6dcea-1648522500-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晋江潭水深千尺,不及深水鱼雷砸你情~】 【坐等更新~】 【撒花】 -完- 第7章 ◎宫宴◎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 今日秋风徐徐,天朗气清,正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只是沈疏嫣觉得莫名头痛。 眼下已是十月,天气微寒,沈疏嫣今日穿了身中规中矩的碧色云锦纹长裙,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单螺髻,佩一朵素净的青玉簪花,脸上略施粉黛,将近几日未休息好的憔悴遮掩起来。既不过分明艳、夺人眼球,也不过分随意,有失庄重,一切都装扮得恰到好处。 只求低调得像个路人甲,别叫人想起她来。 沈府的马车行至延平门时,宫门外的马车已然停了整整两列,在红墙青瓦的映衬下,显出几分深宫的威严肃穆,沈疏嫣自小进宫的次数不算少,各种雅集宴会也参加过不少,但今日这阵仗确还是头一次见。 -- 第13页 马车缓缓停下,沈疏嫣踩着矮凳刚下马车,便见到行入宫门的窈窕身影。眼下正值秋末,上京天气已是颇为寒凉,然沈疏嫣放眼望去,各家女眷身着薄纱裙曳地长裙、窄腰露肩裙装的比比皆是,款式别出心裁,颜色亮眼夺目,真可谓是争奇斗艳,百花齐放。 这等阵仗,真有几分可以媲美皇帝选妃了。 沈疏嫣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略显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碧色衣裙,样式不行,衣料平常,颜色黯淡,唯独胜在保暖。 罢了罢了,别人越高调,自己便越安全,今日是本小姐不欲与你们争奇斗艳,且让你们得意一番,沈疏嫣在心中宽慰自己道。 下了马车后刚走没多远,便听见后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疏嫣回头,一眼便看见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程宁,一身降红绣金线广袖长裙,似一朵盛开的向阳花,款款而来,与往常打扮大有不同,不由令人眼前一亮。 沈疏嫣再次低头看自己一身绿,与程宁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 “阿嫣别看了,这都是父亲逼我穿的。”程宁见沈疏嫣直勾勾看着自己,觉得十分不自在。 “今日本小姐不出风头了,你可要给我争口气回来,拿下王妃之位,别让那姜姝得逞。”沈疏嫣冲程宁抛了个眼色道。 “你快别笑我了,要说陵王妃,当属你风头最胜才是。” “……?”沈疏嫣一脸疑惑。 “前几日陵王府管家亲自过沈府送请柬之事,可是传开了。”程宁认真道。 沈疏嫣闻言一愣,脚下不经意踩到一截断枝,“咯吱”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宫道上显得尤为突兀。 “传开了?”沈疏嫣刻意将声调压低,一双美眸圆瞪,明明她已下令沈府众人不得多言,怎得就传开了? 程宁似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那位徐管家在王府虽只担着管家的名头,实乃陵王心腹,即便是沈府中人无人多言,但盯着陵王府的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呢。” 完了完了,如今自己可算是众矢之的了。 正想着,身后一道尖细的女声传来:“这位不是刚被退婚的疏嫣妹妹吗?” 这熟悉的声音,沈疏嫣不用回头也知后边来的是何人,除了她的死对头,户部尚书之女姜姝,还能有谁? 平日两人比比风头倒也算了,今日是宫宴,这个蠢货竟敢如此张扬,当真是个没脑子的。沈疏嫣想着,懒得搭话,也不回头,只和程宁一道继续向前走着。 姜姝倒是少见她这副模样,从前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来退婚一事对她打击不小,姜姝见状瞬间来了兴致,加快脚步上前截住她的去路。 “疏嫣妹妹今日这番打扮真是……”姜姝扫了眼她今日的一身绿,边说边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别出心裁啊。” 沈疏嫣面上不显,心想小人做派果然都是如出一辙的,堵着自己的去路,再一口一个妹妹喊着的都不是好人,心中暗骂了几句,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而后拉上程宁继续往前走。 往常两人有来有往的拌嘴争锋,虽多是姜姝落于下风,但心中不顺之气总是有个出口,然今日沈疏嫣这般一言不发,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好似胜券在握的样子,反倒叫她火气更大。 “别以为有陵王府管家给你送请柬,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姜姝重重跺了下脚,“陵王妃的位子,我要定了。” 原来竟是因为这事?正所谓树大招风,沈疏嫣心跳不由快了几分,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些,这位素未谋面的陵王殿下,平白无故地差人送封请柬来,当真是想害死她吧? 姜姝见沈疏嫣不应声,反而快步离去,一时更气:“你别走啊,平日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被人退了婚便成了哑巴?” 临近宫宴开宴,宫道上往来走动之人渐多,姜姝端着贵女架子不便发难,趁此机会,沈疏嫣已然走远,而后又故意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 看着姜姝气急跳脚,又不得不顾及颜面,不敢当众对她发难的样子,沈疏嫣简直高兴地快要笑出声来,这可是她近几日来最舒心欢喜的时刻了。 - 脚下步子不停,沈疏嫣和程宁很快便到了举办今日宫宴的琉园之中。 琉园分为东西两侧,占地宽广,景色宜人。东面是水波粼粼的琉光湖,湖内锦鲤畅游嬉戏,水波荡漾。琉光湖旁,木制九曲回廊依湖而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西面则是今日举办盛宴的宁安殿。 沈疏嫣和程宁跟在內侍步入殿中,宁安殿内,官员家眷和勋贵世家分席而坐,上首留了几个空位,其余坐着的则是在北疆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之人。 沈疏嫣和程宁坐在一处,身边除了刚才遇到的姜姝,还有许多打扮惹眼艳丽的世家贵女,沈疏嫣从她们看向自己的凌厉眼神猜测,两日前,陵王府管家送柬之事,她们应该都已知晓的。 想到此处,沈疏嫣竟是颇为心虚地低下了头。 幸好自己今日打扮的够低调,其中几名贵女见了她的衣着发饰,眼神立即从原本的锐利如刀,转变成了略带同情,程宁在案几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似在宽慰她要沉住气一般。 宫宴尚未正式开始,沈疏嫣故作乖巧地低头敛眉,四下悄悄张望了几眼,官员家眷中,稳坐上席的,除了姜姝,还有一位,便是萧家嫡女萧玥。 -- 第14页 萧玥乃皇后母家的亲侄女,祖父曾为帝师,父亲在御史台任职,书香世家,世代清流,颇得朝中文臣拥护。这位萧家嫡女,平日倒是甚少露面,沈疏嫣与之接触不多,只大约听说她性子温和柔顺,不喜交际,但自小通读诗文古籍,是位才女。 今日这场庆功宴,从座次便能看出其中关窍,越坐在前排的,家世地位越是显赫,今日胜算也越大。依次往后,或是些后宫嫔妃母家的貌美亲眷,也不乏被家族逼迫前来的贵女。 王妃之位可望而不可及,但陵王这位靠山,谁人不想攀附,故而各大勋贵世家今日皆有女子赴宴,正妃之位够不着,若是能得个侧妃之位也未尝不可。 沈疏嫣今日则规矩老实地端坐在后排,生怕有人想起自己。 殿中众人,各怀心思。 不多时,殿外內侍传来一声“皇上驾到”,打破殿内宁静,殿中众人立即应声行礼,高呼“万岁”。 场面壮观,气势恢弘。 待坐定后,沈疏嫣微微抬头,往上座看去,皇上一声龙袍威严,其左边坐着一身明黄礼服的应是皇后,右手边坐着那位衣着华丽,眉眼间尽是风韵的,应当就是正得圣宠的淑妃娘娘了。 今日殿中人多,宫规森严,加上自己莫名心虚,沈疏嫣不敢随意抬头张望,心中对那位陵王殿下又不免有几分好奇,只略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四下扫动。 眼见身旁贵女的目光皆落在宁安殿的左上角处,沈疏嫣大致便猜到那位陵王殿下的所坐之处了。 她微微抬头,粗略地瞄了一眼,不知为何,竟有种做贼心虚般的不安和惶恐。远远只看见一人头戴金冠,身着玄色长袍,眼中只有一个模糊的玄色侧影,身形挺拔,面容长相皆看不清楚。 那位应当就是今日的主角,陵王殿下了。 沈疏嫣下意识地便又想多看几眼,不由将头又抬高了些,与此同时,那位陵王殿下倒也极为凑巧地,略微侧了侧头和身子。 从沈疏嫣所坐的角度看去,恰好能将他的样貌看得清楚,她屏息凝神,仔细端详。那位陵王殿下倒算生得清俊,不似行军打仗之人那般粗犷,剑眉修目,五官英挺,束金冠,挂宫绦,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冷肃之气。 单从样貌来看,似乎生得不错,就是心思太难捉摸了些。 好端端地非叫人给自己送什么请柬,生生把自己架上了高地,成了众矢之的。 沈疏嫣正捉摸着,然此刻,不远处那位陵王殿下却也倏然抬头转身,而后不偏不斜地,正看向此处。 沈疏嫣正看得出神,根本没料到陵王会忽然有此举动,猝不及防地愣了一瞬,未能及时收回目光。 两人隔着一众贵女,官员将士,在座无虚席的正殿之上,正好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眼神带着五分犀利,五分冷冽,陵王面色冷肃,目光如锋,如寒器飞射般而来,似要将她活剐了一般。 沈疏嫣吓得打了个机灵,赶紧将目光收回,而后把头埋低,一颗心突突跳得极快。她惊慌失措地随手拿了块案几上的果点放入口中,只想掩饰此刻心中的不安和莫名的慌乱惧怕。 全然没注意到,入口的是她自小吃了便会过敏的橙红柿饼。 ◎最新评论: 【吼吼看!!大大加油写呀!】 【好看】 -完- 第8章 ◎她落入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中◎ 庆功宴开席,顺庆帝先是赞扬了不久前大获全胜的北疆将领,接着又是一番论功行赏,在场官员皆应声附和,场面有几分庄严肃穆。 论功行赏之后,皇后娘娘又说了几句,气氛才稍稍有所缓和下来。 之后乐师、舞姬入殿。乐声起,乐师抚琴弹奏,指尖琴弦波动,舞姬身姿曼妙,翩跹起舞,在场之人饮酒交谈,殿内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沈疏嫣这时才留意到,案几上那碟吃了大半的柿饼。她记着,原先摆放在桌上可是芙蓉糕,怎得一转眼,却成了一碟橙红透亮的柿饼? 她扫了眼旁人案几上摆放着的点心食物,眼见皆是满满一碟如意糕和一碟柿饼,而自己面前的案几上,却只有一碟点心,且还所剩无几,看着眼前半空的果碟,沈疏嫣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究竟吃了多少。 她自幼便对柿子一类的食物过敏,八岁时因为误食了几口,只半个时辰的功夫便面色红肿,浑身发痒难耐,足足三日才消退下去,自那以后,她便再也不敢碰一口了,且对其他放有柿子的食物甜品也不碰一下,毕竟这事关系容貌,她怎敢贪嘴。 今日太过惊慌失措,自乱了阵脚,才会误食了柿饼,待此刻回过神来,怕是为时已晚了。 沈疏嫣此时除了懊恼后悔,还是懊恼后悔,若是今日在这宁安殿中她面色红肿如猪头,再目眩晕倒,岂非再次让人笑掉大牙。 不行!绝对不行! 趁着此刻神志尚算清醒,旁人也都顾着与适才封赏的有功将领闲聊奉承,亦有人踱步出殿外赏景赏花,沈疏嫣便也顺势悄悄起身,欲离开殿中,出去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呆着。 程宁见她神色慌张,面色发白,便贴心问道:“阿嫣,你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刚才好像吃了柿饼。” 程宁看了眼她桌上的空盘,也惊了一瞬,阿嫣对柿子过敏,她是知道的,往常阿嫣总是特别留意饮食,这等宫宴场合尤是,今日竟自乱阵脚,误食了柿饼。她这般注重颜面之人,在这等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有个闪失,无异于灭顶之灾。 -- 第15页 “我先去花园走走,找处人少的地方呆着,待宴会之人离场后,我再找个少人的时机离开,你别担心。”沈疏嫣道。 程宁点头。 出了宁安殿,微寒的秋风一吹,沈疏嫣顿觉神志清醒了许多,这柿饼并不会乱脑子,只会令她面色红肿,身体痛痒,刚才在殿中的张皇失措全是被那位陵王殿下投来的锐利目光所吓。那眼神带着五分犀利,五分冷冽,似要将她活剐了一般,沈疏嫣现下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寒而栗,加之夜风一吹,身子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沈疏嫣在琉园中缓步而行,园中景色宜人,宫宴过半,天色黑沉,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只待时间缓缓而过,宫宴结束后趁着夜色遮掩,她再乘车离开,届时不论她脸上肿成什么样子,定是都无人会注意的。 然她的如意算盘才刚打完,便见到宁安殿中众人陆续行出殿中,一路朝花园而来。 沈疏嫣问了立在园中的內侍才知,今晚除了殿内的庆功宴,还特在琉园中备了烟火盛宴,以供观赏庆祝。眼下宴席接近尾声,殿内之人便都踱步出来,静待一会儿的烟火盛宴了。 好吧,这人一旦倒霉起来,还真是喝凉水都能呛着的,她本只想找个清静少人的地方待着,偏偏花园才是最热闹喧腾的地方。 沈疏嫣不敢凑这热闹,眼下只想另寻去处,却不料才走两步,便被人拦了去路,一身扎眼的绯红礼服,头戴金色牡丹步摇,一脸艳丽妆容,正是她的死对头姜姝。 “疏嫣妹妹不是和陵王殿下相交不浅吗,这会儿又躲什么呢?” 一听“疏嫣妹妹”这个称呼,沈疏嫣就觉头大,前几日一口一个妹妹叫着自己的那人,就是心怀不轨,差点把自己拖入宛江中去。今日她本不想惹事,已是退了多步,姜姝却还要步步紧逼,当真烦人。 此时,程宁循着沈疏嫣的身影赶来,看见姜姝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阿嫣一退再退的步子,心中不免气愤,但碍于她胆小怯懦,此时心中虽替阿嫣忿忿不平,却也没有替她强出头的勇气。 沈疏嫣见程宁走来,在暗中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又朝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强出头。 姜姝大致猜到沈疏嫣今日低调不敢多言的原因,心中一阵暗喜,且方才她可是亲眼看见沈疏嫣吃了不少柿饼,倒没枉费她的一番“心意”。往日没少吃她的亏,今日借此机会,刚好可以一次讨回来。姜姝想着,正欲上前再多言几句,身后又有一道女声响起。 “姜姑娘意在陵王妃之位,适才献艺不成,便来此处撒气,气量当真如此小吗?”说话的正是方才与之并排而坐的萧家嫡女,萧玥。 姜姝一听“献艺不成”几字,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今日原是准备了舞蹈,想在庆功宴上一舞惊鸿,吸引陵王目光,可适才在殿中,才提了一嘴,便被陵王驳回,失了颜面,险些无地自容。 故而此时郁结于心,看谁都不顺眼,看她往日的死对头沈疏嫣尤是。 沈疏嫣倒没想到萧玥会替自己解围,她与这位萧家嫡女素无往来,不过此时她见姜姝被怼的哑口无言,心中畅快许多,因误食柿饼而引起的身体痛痒,都瞬间觉得舒缓了许多。 若是往常,她定要在此好好奚落姜姝一番,但今日情况特殊,便就罢了。 见姜姝一张脸憋得通红,原本精致的妆容鬓发也气得有些扭曲了,沈疏嫣顺势推了她一把,回身对萧玥道了声谢,而后拉上程宁直往前走,只留姜姝在原地气急跳脚。 两人一路快步而行,直至琉光湖畔一处凉亭中,才放心停下脚步,亭中风大僻静,少有人来,此时宾客多聚于花园中,或是赏景赏花,或是静待烟火盛放,亦有等着和那位陵王殿下邂逅谈天的,无人会在此时到凉亭中来吹冷风的。 “程宁,你看看我脸上可有红肿?”沈疏嫣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问道。 程宁细细查看,犹豫了片刻,而后略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 “愁死我了,这烟火究竟什么时候才放,放了我好赶紧找机会离开,本小姐这副模样要是被人看见,下半辈子真不指望嫁人了,我倒宁可跳进这琉光湖中,溺死算了。”沈疏嫣抱怨道。 程宁被她逗笑,阿嫣所言并非夸张,她向来注重容貌仪表,她可是真能为了容颜做出跳湖之事的人。 “方才在宁安殿中,姜姝当真献艺不成,被人驳了颜面?”这会静下来了,沈疏嫣想起方才萧玥所言,心中一阵窃喜,忍不住再次求证一遍。 程宁点头:“那位陵王殿下好大的架势,姜姝气得脸都白了,就连淑妃娘娘都不敢帮着打圆场,姜姝也只得默默退下,而后也无人再敢上前献艺。后来皇后娘娘为缓解殿内气氛,提议让众人移步琉园赏景。” 沈疏嫣听了顿觉心中舒畅许多,今日过早离场,错过看姜姝出丑的机会,真是可惜。 “那陵王性子当真古怪,你可别让他欺负去了。”沈疏嫣说道。 “陵王殿下根本没留意到我,”程宁说话声音柔弱,犹豫了片刻,又继续道,“只是方才殿中,好似有一名武将总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发怵。” “无妨,一会我们一块离开便是。” 程宁怯怯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聊着天,忽见远处走来一人,身形高大魁梧,武将打扮,好似是刚才在殿中受了封赏的有功将领。 -- 第16页 走近后,两人看清来者面容,那人面色黝黑,虎目炯炯,端的是实打实的武将风范,正是程宁方才所言之人。 沈疏嫣见到程宁的反应,立时便猜到了大概。 凉亭紧邻琉光湖,前后各有一条回廊相连,眼见前边有人信步走来,两人立于亭中也不好躲,大周民风尚算开放,今日宫宴本也有让在场之人互相相看之意。就算此人对程宁有意,倒也不必害怕,如此这般,只需仪态大方自然些,向来人行礼问安便是。 没想那人还未走近,声音却是先一步传来:“在下北陵军副将杨焕,适才在宁安殿中留意程姑娘已久,姑娘温婉贤良,美丽动人,在下倾慕。” 程宁和沈疏嫣闻言均是一愣,这军中之人竟是如此豪放不羁的吗?两人不过适才殿上一瞥,便可直言倾慕?大周虽民风开放,也不至于此吧? 程宁和沈疏嫣均是长在深闺中的名门秀女,何时见过这等阵仗,程宁本就胆小,吓得不敢应声,立时便拉起沈疏嫣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杨焕见状,有些着急,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迈了几步。 今日是宫宴,此时又是身在皇宫,此人就算有功也不敢做出什么逾矩之事来,思及此处,沈疏嫣便大胆地将程宁护在身后,冷静道:“将军心意,程姑娘已知,若将军真的有心,还望能够以礼相待。” 沈疏嫣与程宁自□□好,知她懦弱胆小,往常有什么事都是她挡在前头的,今日也是一样。 行军打仗之人,对礼数之事不甚讲究,这上京规矩繁多,杨焕早觉得不耐烦了,若是在北疆,哪这么多麻烦,杨焕面露不耐,下意识地又走上前几步,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此人真是不要命了吗?这等粗鲁莽夫当真可怕! 此地偏僻少人,沈疏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呼救,皇宫内院,只要高呼定然有人立刻前来,只是到时众目睽睽,孤男寡女的,还真是说不清楚了。 “在下只是倾慕佳人,想将心意告知,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上京和北疆不同,有些事情不能硬来,故而杨焕只好耐着性子说道。 程宁胆子小,也未定亲,更是从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倾慕”,眼下慌乱害怕的紧,脑袋一片空白,此刻只紧紧攥着沈疏嫣的衣角,一言未发。 杨焕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见人久久不言,更加焦急,方才在琉园中有人告知他这位姑娘姓程,并未婚配,其余家世一概不知。杨焕过几日便要启程返回北疆,行程匆忙,生怕过了今日便再也见不到了,原本就是急性子的他便更加焦躁了。 他只想要一个答复,干脆痛快,不知眼前女子有何为难? “在下真心倾慕,不论如何,还请姑娘给个答复。”杨焕不甘道。 程宁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见这气势凌人的样子,更加害怕,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来。 四下静声一片,不远处人声喧闹,烟火盛宴即将开始。 “在下真心倾慕,请姑娘给个答复。”杨焕见无人应声,又重复了一遍。 此人当真难缠,沈疏嫣刚才误食柿饼,这会恐怕是要病发上头了,她只觉头脑发懵略有些晕眩,脸上和身上的痛痒之感越来越难受,连带呼吸都有几分困难。此刻只想快些将这人打发走,而后找个无人的地缝钻进去,再也别出来。 可眼前之人来势汹汹,凉亭紧邻琉光湖,左右有两条回廊连接着,前路被人堵死,沈疏嫣下意识地便拉起程宁往另一头走去。 谁知才刚迈出一步,那人便反应迅速,一把将程宁的手腕握住。 沈疏嫣脚下步子一顿,回头看去,那人大有不依不饶,死缠到底的态势,沈疏嫣力道自然不及杨焕,却也不愿放手。 程宁立在中间,三人在凉亭中左右拉扯,僵持不下。 争执拉扯间,远处花园中原本赏景游玩,等到烟火盛宴的宾客似乎听到动静,有人往此处走来,沈疏嫣暗道不好,怒斥道:“莽夫,放手!” 杨焕不依不饶道:“不放!”依譁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疏嫣觉得面上一阵烧红发热,已然有些肿胀不堪,只要她松手,便可在人群赶到之前离开,但程宁的处境就堪忧了,看着程宁哆嗦害怕的样子,她怎能弃她于不顾? 双方僵持不下,焦灼间,程宁为解困局终于鼓足勇气,颤颤巍巍地憋出了几个字来:“倾,倾慕。” 杨焕闻言,心中大喜,便依诺松开程宁的手腕。然沈疏嫣并未料到杨焕松手松的如此之快,手上仍紧紧握住程宁的右手手腕。 左边的力道骤减,原本的平衡被瞬间打破,沈疏嫣紧握程宁的右手,瞬时重心不稳,脱力向另一边倒去。 凉亭边上便是波光潋滟的琉光湖,今日琉园中喜庆一片,四处花灯高悬,倒映在湖面上,五光十色。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沈疏嫣倒下的瞬间,只觉周围霞光、喧嚣尽散,只余琉光湖的水光粼粼和波光倒映,近在眼前。 沈疏嫣赶紧松开紧握程宁的右手,以防她被自己拖入湖中,程宁重重摔倒在地,沈疏嫣的身子则不受控制地向琉光湖中倒去。 今日是宫宴,上京的世家勋贵几乎全都在场,这么一跌落进去,她也不想被人捞起来了。 刚才自己所说的“豪言壮语”话犹在耳边,她怕是真要溺死在琉光湖中了。 -- 第17页 四周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凝结,沈疏嫣只觉得这一刻变得漫长而又难熬,身子逐渐倾斜往琉光湖中倒去,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天川楼的芙蓉糕、梅花酥,西市采蝶轩的海棠步摇、鎏金手钏,东市琳琅斋的锦绣衣裙和绫罗绸缎…… 这些美好事物悉数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 耳边响起“砰、砰”几声,不远处几道白光划破黑夜,漆黑的夜空中烟花升腾盛放,绚烂夺目。 沈疏嫣看见漫天烟火在头顶绽放,满天的流光溢彩,分外美丽。 世间如此美好,怎能妄自菲薄,自暴自弃,任凭自己溺死在湖中?沈疏嫣将溺水的念头抛开,转念去想,待一会儿被人从湖里捞起来之后,是先捂着脸好,还是护着身上衣裙好? 还是先捂脸吧,沈疏嫣思考完这个人生难题之后,她又因害怕而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一霎时光转瞬即逝—— 预想的冰冷湖水并未倾身袭来,沈疏嫣听着耳边又传来“砰、砰”几下声响,紧贴面庞,近在耳畔。 不同于适才烟花绽放的剧烈响声,而是喷张有力的,心跳声。 她落入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中。 ◎最新评论: 【好甜!】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c87ba85e30609bdbb2376f879075ad1f432eeb58-1648522504-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啊啊啊!宝藏啊!写得这么好为什么人这么少啊!!小妖精,看我对你好吧,抱着地雷来看你,更新不杀!】 【大大加油更呀!!】 -完- 第9章 ◎那怀抱温暖有力◎ 沈疏嫣睁眼,方才脑中一闪而过的糕点首饰、华美衣裙、绫罗绸缎均被一张冷肃俊朗的面庞所代替。 眼前之人面色清冷,剑眉修目,深邃立体的五官近在眼前,还怪好看的,只是好像有点眼熟? 四下空气安静了一瞬,接着又是“砰、砰”几声烟火盛放的响声,沈疏嫣回过神来,这张脸似乎刚刚才见过,带着些许熟悉之感…… 等等! 好像正是方才在正殿所瞧的那位陵王殿下? 眼前之人略微将头低了下来,沈疏嫣对上他的眼,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那人眼底幽暗而深邃,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那眼底似有万千星河闪亮,沈疏嫣看着竟有一瞬间的沉沦。 又是“砰、砰”几声彻响,白光划破黑夜空升腾至空中,烟花在两人头顶上空绽放,多彩绚烂的光霞忽明忽暗。 眼前之人的眼神逐渐从幽深变得透亮,而后又逐渐变得凌厉如刀,眸中寒光尽现,就这么直直盯着她,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沈疏嫣大脑瞬时炸了一下,只见眼前那双凌厉如刀的眼睛逐渐靠近,眸底她的倒影逐渐放大、再放大、清晰、再清晰。 沈疏嫣吓得不敢动弹,两人目光纠缠时,她在那双幽深凌厉,漆黑幽暗的眸底,看见了—— 自己红肿如猪头的那一张脸。 “啊——”沈疏嫣瞬间惊叫失声。 此时此刻当真是她有生以来最为丢脸的一刻了。 要说方才她因为世间种种美好事物,还想好好活着,那么此时此刻,她便是立时又改了主意,真的想一头栽进那琉光湖中,再也别出来了。 沈疏嫣下意识地便想挣脱怀抱,逃离现场,然陵王双臂紧紧环抱住她,手臂力道极大,她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原本在花园中赏景的世家贵女闻声而至,各个都抱着“今日又有好戏可看”的心态一路快步而来,待见到陵王殿下那张阴郁黑沉的脸和凌厉目光时,皆是吓得禁声无言。 围观人群中,属姜姝走得最快,可以说几乎是一路小跑赶来,尚在远处时,当她看见一身碧色衣裙的沈疏嫣倒在一男子怀抱时,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先因跋扈善妒被范家退婚,再在大庭广众的宫宴之上公然与陌生男子搂搂抱抱,再加之她刚才亲眼所见沈疏嫣吃了好些柿饼……姜姝想到此处一阵窃喜,真不枉她煞费苦心,命人将果点偷换了去。 这次她还不得声名狼藉,永无翻身之日了。 姜姝报着如此雀跃的心态一路小跑而至,远远只觉得那男子身形与陵王殿下竟有几分相似,定是刚才吃醉酒眼花了。姜姝加快脚步,只因今日的衣裙样式太过繁复而延误了脚步,待跑近之后,才逐渐看清与沈疏嫣举止亲密之人—— 好像,似乎,竟是真的陵王殿下?! 姜姝简直气急败坏,说是怒发冲冠也不为过,原本精致的鬓发和妆容都扭曲了几分,当场便高声惊叫道:“沈疏嫣!你,你竟然!我,我和你没完!” 听到自己连名带姓地被人喊出,沈疏嫣觉得自己算是彻底完了。 陵王殿下凌厉如锋的眼神,围观人群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还有最要命的,是她现在顶着一张红肿如猪头的丑陋脸蛋。 她最最在意的容貌、名声,均在此时此刻。 毁于一旦! 偏偏自己还动弹不得,跑都跑不了。 不能跑,那便只能晕了。 一不做,二不休,沈疏嫣深吸口气,闭紧双眼,而后脑袋一偏,脱力往陵王身上倒去。 为了不让围观人群看见她的容貌,她还特将脸往陵王身上侧了侧,紧紧贴住。 陵王:“……” 围观人群:“……” -- 第18页 姜姝只觉肺都快气炸了:“沈疏嫣,我要和你拼了!” “砰、砰”漆黑夜空中又有烟花升腾绽放,多彩绚烂,点亮黑夜。 夜空中,烟火陆续绽放,在天边迸发出夺目绚烂的光彩,犹如万千花树盛放在空中,烟火坠落,灿星如雨①,琉光湖上,倒映出烟火绚丽的烟霞,万紫千红,流光溢彩。 然而此刻,显然所有人都觉得,眼前的这场热闹远比空中的烟火来得精彩得多,这礼部费时费力特为庆功宴准备的烟火盛会,竟是无人欣赏。 今日宫中守卫森严,不出片刻,宫内侍卫侍从便应声赶来,沈疏嫣闭着眼睛,不知周围情况,只听周围喧嚣议论声逐渐远去,她暗自松了口气。 沈疏嫣不敢睁眼,只觉周身的温暖气息未散,围观人群虽有看热闹的心,但眼前这位可是大周战神陵王殿下,谁也不敢大胆到当面妄议。 沈疏嫣闭着眼睛,一时竟觉得有这么块挡箭牌倒是极好,令她有一瞬的心安。 那怀抱温暖有力,双方似都不愿意放手,沈疏嫣依偎在其中,紧绷了大半晚的神经终是有些绷不住了,迷糊间,她感到意识逐渐紊乱,不知不觉地,竟是真的沉沉昏厥了过去。 * 沈疏嫣这一昏,倒不似真的晕厥,而似做了一场梦,半梦半醒间,她只觉一阵温存,自己仿佛掉入了一场梦中。 梦中她身着大红喜服,静坐于红绸幔帐的喜房之中。一身鲜红嫁衣夺目而耀眼,但梦中的她面上却不见喜悦,始终愁眉不展。 须臾后,房中进来一身着喜服的男子,身形颀长偏瘦,却只见背影,看不清面容。 梦境有种少有的真实感,沈疏嫣仿若身处梦中,是从未有过的身临其境之感,她极力想要看清梦中男子的面容,却始终不得窥见。 梦中她自行掀开大红盖头,全然没有成婚的喜悦,而是在房中焦急地来回踱步,房中布置陈设处处精致,榻旁的妆柩上,一块菱形羊脂白玉通透惹眼。 沈疏嫣只觉那玉佩眼熟,想要看清些,梦中画面却忽而一转,回到了永安侯府。 梦中,侯府被禁卫包围查抄,父亲被抓入狱,原本离京的哥哥竟身在侯府,一并被抓。禁卫一声令下,府中顿时火光冲天,哀嚎一片。 沈疏嫣未在梦境中看见自己,但方才那个身着喜服的男子背影,又再次出现,只是换了身玄色衣衫,那背影慢慢靠近…… 沈疏嫣觉得呼吸都快了几分,忽然有种要窒息而亡的感觉。 画面戛然而止。 沈疏嫣从床上惊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往常她虽也做过噩梦,但都与今日的不同,那梦境极其逼真,恍如置身其中。 沈疏嫣不知额头已渗出涔涔冷汗,脑中画面定格在那块羊脂白玉上,她只觉十分眼熟,却又偏记不起在何处见过,她极力回忆着梦中画面,便是一阵头痛欲裂。 “小姐,您可终于醒了!”兰竹熟悉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眼前是她熟悉的烟青色云纹纱幔,身上盖着绵软厚重的锦被,还有屋内燃点的安宁香,皆是熟悉的味道。 沈疏嫣环顾四周,此时此刻,她身处云轩阁中,心中觉得十分踏实。 兰竹见小姐醒了,便立时激动地迎上前来:“小姐,你昏迷了一整晚,可算是醒了!” 沈疏嫣记起自己昨日是进宫赴宴去了,此时头上仍有些晕眩之感,她抬手扶了扶额头,而后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程姑娘将您送上马车的,昨夜奴婢在宫门外等了大半夜,其他府邸的马车都走了也不见您出来,都快急死了。还好后来,宫中当值的宫女将您抬了出来,带上马车。” “抬,抬出来的?”沈疏嫣觉得“抬”这个动词怎么听都不大对劲。 “是啊,”兰竹点头,“小姐晕了,程姑娘一人也抬不动你……” “好了好了,赶紧打住。”沈疏嫣觉得自己才刚清醒的脑子又有点晕眩了,再听下去她恐怕又要晕倒了。 “小姐可觉得饿了,奴婢去传膳来。”兰竹道。 沈疏嫣摇头:“你且先拿面铜镜过来。” 兰竹依声照做。 沈疏嫣对着镜子左右上下照了许久,面上仍是红肿不堪,但相比昨日已是消退许多。挽起衣袖,手臂上有几道斑驳黯淡的红痕,衬着她白皙如雪的肌肤,显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昨夜小姐昏睡时,侯爷已连夜命人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小姐是因为食用了过多的柿饼才会晕厥的,小姐面上的红肿也需两三日才能彻底消退。” “大夫说小姐的病症并无大碍,也已开了药方,这会儿后厨正熬着药,小姐不必担心挂怀。”兰竹知道自己小姐的性子,赶紧将病症解释的清清楚楚。 沈疏嫣微微点头。 “奴婢这就去拿药过来。” “慢着,”沈疏嫣打断兰竹,脸色凝重,顿了半晌才缓声问道,“庆功宴后,京中可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 “流言蜚语……”兰竹语塞,不知该怎么开口。 “罢了罢了,本小姐也不想听。”沈疏嫣看着兰竹一脸慌乱的表情,便知自己的名声又一次跌入泥坑了,眼下头昏脑涨的,她没力气去想那么多,还是先将容貌养好再说。 “奴婢还是去给小姐端粥来吧。”兰竹说完便欲逃离。 -- 第19页 “等等,”沈疏嫣似想起什么般,忽然道,“那,那位陵王殿下怎么样了?” “陵王殿下?”兰竹一脸疑惑,“奴婢一直在宫门外等着,并未见到什么陵王殿下,就是男子都没见着一个。” 沈疏嫣:“……” 没见着也好,那个害人精。 沈疏嫣在房中先用了碗白粥,后又喝了汤药,才觉身子舒服了许多,脑中不时回闪现出昨晚那个逼真的梦境。 沈疏嫣又仔细回想了一番昨晚的梦境,梦境中她竟身着喜服,梦中哥哥沈昀年也身在侯府。 沈昀年乃沈疏嫣嫡嫡亲哥哥,早年便高中进士,但他不愿依仗家中势力,便自请外放凉州为官,凉州在他治下民生、水利皆大有改进,政绩斐然。 依大周朝的规矩,地方官员若有能力出众者,为官三年可得晋升,调入京中任职。普通人尚是如此,何况是沈昀年那般有身世背景的,算着年岁,今年已是第三年了,于情于理,沈昀年都改调任回京了,待年后,哥哥便可返回上京。 大夫说晕厥是因为食用了过量的柿饼,那么梦境或许也是如此,沈疏嫣自我宽慰道,但昨日的梦境过于真实,她往常虽不信梦境鬼神之说,但哥哥即将返京,她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疏嫣想着,方才那碗热腾腾的汤药下肚,不一会儿便觉面上肿痛之感舒缓了许多,那汤药有凝神静气的效果,困意袭来,沈疏嫣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自辛弃疾诗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最新评论: 【这个梦是不是暗示着什么,不会是男主吧……】 【太惨了吧,】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49cfd57d9dc02061a7bfb5b7de4a9252b379f4bc-1648522505-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神仙大大终于开文了!!好爱好爱投一颗地雷,表达对你的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决、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快更快更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第10章 ◎明日便去城外尼姑庵削发◎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陵王府中的回廊上,灯火渐熄。 昨晚被梦境困扰的,除了沈疏嫣,还有一人。 梦中他身处北疆,四下荒凉,风沙漫天。冬日的北疆荒芜一片,偶有几促杂草丛生,草上覆盖着一团团白雪,风沙中夹杂着雪粒,随风四处扑打。 北疆的景致谢云祁再熟悉不过,梦里他身披战甲,孤身一人坐于石上,他的身后是北疆大营,脸上是少有的落寞神情,眼角微湿,手中似握着什么东西,如珍宝般护着,却看不真切。 梦境灰暗,北疆的风沙呼啸声不绝于耳,犹如身临其境般,就那么吹了一夜。谢云祁身在梦中,多次想要看清“自己”手里握的是什么,却始终看不清楚,直到天蒙蒙亮时,才骤然从梦中惊醒。 谢云祁坐于榻上,未留意到额角渗出的涔涔冷汗,脑中莫名回想起昨晚宫宴之事,还有沈家女扑进自己怀里时,他眼前所见的一切,琉园中的花红柳绿、周围众人的明艳衣着、还有那漫天的绚烂烟火,皆是五彩斑斓。 然两人分离之后,他的眼前便立时恢复成了原样,四下皆是灰黑一片。 那位沈家女,当真有几分邪性。 外加昨夜这扰人的梦境,倒是少有的令他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天边晨光破云而出,金色的朝阳洒落下来,给初冬的寒气添了一丝温暖,今日又是个舒朗的好天气。 陵王府的前院中,仆从们正在洒扫落叶,擦拭回廊,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只是未见到陵王练剑的身影,有几分奇怪。 陵王殿下素来勤谨修身,严于律己。往日里不论身处王府或是军中,每日皆于卯时起身,而后在院中练剑,一年四季,风雪无阻,从未间断。 今日不知何故,已到辰时,都未见陵王起身。府中下人虽奇怪,却也无人敢多问,只径自做好自己的差事。 * 陵王府中一切尚且井然有序,然上京城中,可是如同炸了锅一般。 昨夜宫宴闹了那么一出,今早的上京民众,可不又有瓜可吃了。 上京的传言向来是以夸张,虚幻、玄乎其玄著称。原本流传出的消息是“昨夜庆功宴,陵王殿下英勇救了差点失足落水的永安侯府千金”,但是传来传去,不知怎么的,就逐渐演变成了“永安侯府千金为勾引陵王殿下,假装落水,故意往陵王怀里扑去”。 更有甚者,将昨晚庆功宴之事和先前永安侯府千金被退婚一事无故联系在一起,又编出了个“永安侯府千金水性杨花,作风不检点,在京中广撒网,只求能嫁出去”的最新版本。 目前,上京民众皆以为第二版的可信度最高。 说侯府千金水性杨花、蓄意勾引、作风不检,这些都有人信,但为了嫁出去,而蓄意勾引陵王,这就不太可信了。 那陵王殿下什么性子,上京吃瓜民众还是清楚的,多年稳居上京勋贵高岭之花排行榜,榜首!且多年无人可撼动其地位! 这回的热闹一出,大家倒不是想听侯府千金的丑闻了,而是等着看那位陵王殿下会做何反应了。 是会将那侯府千金言语羞辱一番,还是会借机打压永安侯府,亦或是不理不睬直接远走北疆,又或者,真会纳了沈家女,入王府做个侧妃或妾氏…… -- 第20页 一时间流言四起,就差开个赌局,供大家加码下注了。 * 上京城倒是久未如此热闹过了,许是昨日之事闹得太大,今日便是宫中,都已传开了。 各宫嫔妃明面上虽不敢多说,暗地里可没少议论。 昨日庆功宴,各家可是都有女眷入宫的,皇后、淑妃暗地里较劲,各宫嫔妃心思各异,哪个不想往陵王府中塞进自己的人。却没想千算万算,自己的人没塞进去,昨儿倒是闹了那么一出,生生让永安侯府的嫡女占了便宜。 不过遇上陵王殿下,这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单从陵王昨日的眼神来看,多数人都不看好此事。这永安侯府的嫡女论身世样貌,倒也算配得上陵王,但她刚被退婚不久,上京的流言蜚语都未平息,这等名声不佳的女子,怎配作陵王妃?且还有萧家和姜家以及其他群敌环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 吃瓜群众虽热闹开心,但身处流言中心的沈家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 永安侯中,沈良辅正焦急地在前厅中来回踱着步子,梅姨娘安静地立在一旁,不敢发声,她知今日侯爷已是气急败坏。 沈良辅自是恼怒,他早先已是千叮万嘱过阿嫣,叫她在庆功宴当日,必要谨慎低调,小心行事,可这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今阿嫣尚在病中,他也不忍责骂,为今之计,只能急中生智,一起想个对策,好度过难关。 沈良辅今日也无心思上朝,特告了假,静待府中,只等阿嫣醒来,他好将事情的始末询问清楚,父女两人再商议出个对策。 沈良辅未等到女儿睡醒,却先等来了范家人上门。 …… 一炷香后,范家人离去,沈疏嫣缓步走入厅中,身上病痛虽已好了大半,但表面上还是装得弱不禁风,只柔柔弱弱地唤了声:“父亲、姨娘。” 屋内丫鬟侍从皆被遣退,早上尚是晨光明媚的天气,午后却忽然变天刮起了北风,四下静声一片,只余屋外北风瑟瑟。 沈疏嫣有些意外,父亲虽素来对自己宠爱有佳,但父亲做人做事向来讲究正直不阿,最不喜上京的流言蜚语。沈疏嫣虽未派人出去打听,但多少也能猜到,昨日之事,京中流言定是传得不大好听。 往常沈疏嫣若是犯错,父亲虽不忍重重责罚,但高声训斥,定是有的,今日倒有几分反常。 沈疏嫣又觑了眼立在雕花圈椅后的梅姨娘,只见她敛眉低头,神色比往常还要恭敬几分,连看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一眼。 今日的气氛有些古怪,沈疏嫣想着,不过也依言缓缓坐下。 昨日宫宴虽出了岔子,但错不在她,大不了就是多在云轩阁中待上几月,禁足府上,足不出户便是,只待这阵风头过去,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疏嫣正想着,上头沈良辅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早应国公的范大人过府与我详谈,说是已责罚了范世子,也将你那表妹逐出府门去了。” 沈疏嫣一脸疑惑:“……?” 沈良辅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只要你肯嫁入国公府,仍是正妻之位,下月初便可完婚。” “这婚不是早退了吗,怎得还嫁?”沈疏嫣闻言登时站了起来,满脸惊异,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范时逾并非良人,父亲早知他人品,女儿不嫁!” 两家早已撕破脸面,如今再嫁,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且她对范时逾那人,不说好感全无,简直是厌恶至极。 “若是先前,为父定不叫你嫁范家,退婚之后,顶多过个三五月,再议婚事便是,”沈良辅说着,又叹了口气,“可眼下,你得罪的可是那位杀神陵王殿下,为父也是无力回天,难得范家还敢迎你上门,想来世子对你还有几分真心。” “眼下你和沈家,已是无路可走了。” 沈疏嫣一双美目圆瞪,可算明白了父亲今日为何没有高声斥责她,梅姨娘为何看都看不敢看自己一眼,原来是想换着法子哄骗自己嫁人。 “女儿不喜此人,绝不嫁他!”倔强道。 “女儿啊,”沈良辅到底没舍得责骂阿嫣,只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无奈和几分悲戚,“婚姻之事,为父从未想过让你攀附权贵,你性子骄纵,” “往常不管你如何任性、胡闹,为父都由你依你,可这次你竟敢招惹陵王殿下?那陵王性子古怪,惹了他,若是迁怒起来,别说你,便是整个沈家都是招架不住的。” “我没招惹陵王,是他招惹的我才对!”沈疏嫣不服。 “你,你!”沈良辅气得重重地拍了一下木桌,声音彻响,在静声一片的前厅中显得尤为突兀。 沈良辅自小宠爱女儿,鲜少对她发这样大的脾气。沈疏嫣见父亲动怒,知道自己话有些说过了。父亲向来吃软不吃硬,她是知道的,刚才一时情急,才言语不当的。 范家无论如何是不能嫁的,她可不想因为一次意外,就屈就嫁人。 沈疏嫣转了转眼珠子,立时红了眼眶,面上神情瞬间由倔强不服转变为苦楚委屈,眼底逐渐拢上一层水雾,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为显真诚,沈疏嫣愣是“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 “女儿不喜那范时逾,若是娘亲还在世,也定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沈疏嫣说话声音柔弱哀婉,眼底红通通一片,消瘦的肩头因为哭泣而不时抽动几下,整个人如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 第21页 沈疏嫣擦拭泪痕之时,还不忘瞥一眼梅姨娘,往常梅姨娘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总是会帮她说上几句话的,今日是哑了还是故意,竟是一声不吭。 恰逢梅姨娘抬头,两人的视线撞了一下,梅姨娘轻皱了下眉头,而后便在身后一边帮沈良辅顺气,一边柔声道:“侯爷别急,且先喝口茶吧。” 沈良辅将茶杯推开,又叹了口气,单瞧着眼前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适才还坚如磐石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尤其是听到沈疏嫣提及“娘亲”二字的时候,心口堵的慌。 厅中一时无人说话,只听见沈疏嫣哀婉的啜泣声。 “姻缘坎坷,女儿不愿牵连沈家,明日便去城外尼姑庵削发,也不用白白连累了沈家一大家子人。”沈疏嫣抽抽搭搭道。 神情凄楚,语言悲戚,再配上一张尚未消肿的病容和弱柳扶风之姿,无处不惹人怜惜。 父亲向来吃她这套,沈疏嫣自小百试百灵,凡事只要落几滴金豆子,再说几句欲擒故纵的反话,便都好商量了,这招叫作以退为进。 四下静声一片,只听见屋外簌簌一阵急风刮过,似要落雨一般。。 案几上的玉鼎淡烟袅袅,沈良辅沉默半晌,长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开口道:“好,好……你要去便去罢。” 沈疏嫣:“……?” 这是同意了? 父亲这个反应,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她刚才那般说辞,不过是想以退为进,让父亲心软,并非真的想要出城削发啊。 沈疏嫣抬头,满脸诧异,惊得连眼泪都止住不流了。 她平日里为了养护这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每日以珍贵发油滋润养护,又按时服食黑芝麻、何首乌等生发滋养之物,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和银子,可不能白白就削了啊。 “明日一早你便启程吧,冬日天寒,记得多带些衣裳,”沈良辅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而后缓缓从红木圈椅上站起,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梅姨娘上前扶了他一把,才站得稳当。 明日一早启程?沈疏嫣又转头看了眼屋外渐大的雨势,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颗圆碌碌、光秃秃的小脑袋。 “父亲……” “是父亲无用,没法保全你,望此次过后,你能长点记性,去罢,去罢。” 沈良辅说话声音中透着几分自责和悲凉,沈疏嫣跪在地上,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这陵王殿下真有这么令人畏惧吗?父亲从不忍心重罚自己,今日竟因那位陵王,而一口答应她去静心庵削发? 她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沈良辅脸上是少有的落寞失意神情,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疏嫣,而后抬脚决绝离开。 一位父亲无力保全自己的女儿,只能叫她屈就嫁人,亦或是出城暂避,左右皆是为难。沈良辅怎知范家并非良配,不过是别无选择罢了,女儿既不愿嫁,便也只能出城了。 看着父亲这般落寞无助的样子,沈疏嫣心中也有几分难过,或许是刚才自己提起母亲,触及了父亲的伤心事。话既说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一般,无法收回了。 自己挖的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坑里跳了,再顺带闭眼躺平,自己把土盖上。 望着父亲远去的决绝背影,沈疏嫣抬头望天,不就是城外静心庵吗,不过是地方偏僻了些,床褥硬了些,客房简陋了些嘛,沈疏嫣咬牙,去便去吧,眼下看来也是别无他法了。 大不了代发修行,凡事心诚则灵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2 12:00:56~2021-12-24 12:0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仙女呀、弟弟良心狗叼走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这难道是夫妻心有灵犀??】 【艹!这什么爹啊】 【看了十来章完全看不到女主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只看到一个自傲又自卑的女主,被泼脏水被奚落都像个鹌鹑一样,明明是个天之骄女,偏偏活成个小可怜】 【这个爹太恶心,他的教导女儿是跋扈的(?)在什么都不问的情况下就觉得这种跋扈造成惹到权贵。想到的方法是让女儿和出轨没几天的人结婚。有啥毛病啊他,在规避什么风险,结婚了就不会惩罚?提到老婆他伤心,屁话不说同意女儿一时冲动当尼姑。千金小姐当尼姑(?)原来第一次谣言干着急,这次怎么不干着急了?尽想些蠢办法】 【这爹也不是什么好爹焯】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5c8c63824953aec1d873e8742077274d7882df5f-1648522507-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大大摩多摩多我会一直追更下去的!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按爪爪!】 -完- 第11章 ◎这人他得留下◎ 入夜,沈疏嫣便差兰竹收拾出城所需的衣物被褥,因时间紧急,只能简单行事,左右城外静心庵不远,她也没有直接言明要去多久,届时若是有什么缺衣少食的,再差人回来取便是,顺道也可卖个惨,再试探一下父亲的意思,好早日回来。 眼下接近年关,哥哥也快返回上京了,此番一走,父亲虽有责骂之意,但更多的还是让她暂避风头。 -- 第22页 京中流言漫天,应国公府的两次求娶,还有那位心思难测的陵王殿下,左右都是不好惹的,倒不如出城躲躲,避开这一阵的蜚短流长为好。 想通此事之后,沈疏嫣便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只又取了面铜镜来,左右照了几下,确定面上的红肿已然消退不少便好:“兰竹,衣裙被褥可以少带些,你记得多带些消肿散淤的药材,可别叫本小姐脸上留了疤。” “是,”兰竹点头,而后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呈上,“适才相府程姑娘的贴身丫鬟来府上送了这封信笺,说是程姑娘因为那日宫宴之事十分自责,一直耿耿于怀,她本想亲自登门致歉,但相爷将她禁足于府,不让外出,程姑娘别无他法,便亲手写了这封信托丫鬟送来。” 沈疏嫣接过信笺,上边确是程宁隽秀的字迹。那日宫宴之事,她心中从未怪过程宁,且那日宫宴明明倒霉的是自己,相爷凭白禁程宁的足作甚?生生让她在离京之前都见不了程宁一面。 “你可将我要离京之事告知?”沈疏嫣一边拆信一边问道。 “奴婢说了,那相府婢女说定会回去告知自家小姐,只是程小姐不得出府,无法前来相送了。” 沈疏嫣展信,看着信笺上字字恳切,她原本也没有怪程宁之意,她自幼胆小怯懦,虽是相府嫡女,但却远没有外人看着这般风光。 程宁幼时丧母,相爷便早早续弦,后继母又生了一子一女。相爷一心只想攀附权贵,继母是个嘴甜心恶的,程宁明里暗里吃了不少苦头,到底只是虚有个嫡女的名头,说真的,还不如自己那位庶妹过得舒坦。 信纸上似有泪痕,已然风干,沈疏嫣想着程宁写信时的心情,一时也有些不好受。 “那丫鬟除了将信给你,可还说了什么别的?”沈疏嫣将信折好,收回信封之中。 “那丫鬟说话支支吾吾的,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兰竹想了想,又继续道,“但我说了明日小姐就要去城外静心庵后,她便不再多言了,只说还有事情要赶着回相府,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难言之隐?” “城外风大,那静心庵的厢房又小又冷,小姐你看是带这件红色斗篷,还是带这件白狐披风呢?”兰竹禀报完事情,便又忙着收拾起来。 沈疏嫣原本还想着程宁的事情,思绪一下又被打断:“就带那件红色的斗篷吧,若是天气严寒,届时在差人回来取便是。” 可不得叫爹爹以为自己在城外挨饿受冻,才好早日回府呢。 * 半夜微雨,夜风寒凉,永安侯府上下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雨雾中,沈疏嫣躺在床榻上听着雨声浅眠着。 而陵王府中的回廊上,灯火阑珊。 听雪堂中,白灯如昼。 晏修一身清贵白衣,一手提着一捆药草,一手打着纸伞慌忙而至,今早他听了京中传言,万年寒冰陵王殿下竟是一棵铁树开了花,在上京城中也有粉红传言了? 晏修简直太好奇了,故而今日刚忙完手上的事,便不顾风吹雨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这京中流言纷飞,几日一变换,往常晏修只是听个热闹有趣,可今日这出居然与清肃冷傲的陵王殿下有关,且还和女子扯上了关系,简直是闻所未闻。 有关那日宫宴之事,虽是众说纷纭,但不论传言中哪个版本是真,总之就是,陵王昨晚在庆功宴上抱了侯府千金! 旁人只知陵王殿下暴戾冷傲,不喜女色,对他敬而远之。晏修与谢云祁是多年好友,也清楚他的病情,今日听了传言,惊骇程度自是比旁人多出数倍,故而此时便打着送药之名,风雨兼程地赶来王府亲自八卦一番。 “听闻殿下昨日在宫中抱了,啊不是,救了一名女子?”晏修入了房中,只将药材随手一放,便直奔主题。 “自古英雄救美乃是佳话,昨日的庆功宴本不就是皇上想借个由头为你选妃吗,”晏修挑眉,“怎么样?可有中意的?” 谢云并未应声,倒也没嫌他聒噪,仿佛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拿起适才放在桌上的草药,慢条斯理地打量起来。 “这抱都抱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怎么样,可有心动的感觉?”晏修仍旧自说自话,“我一早帮你打听过了,那位是永安侯府嫡女,刚被退婚,有机会。” “不知所谓。”谢云祁瞥了眼晏修。 “也是,殿下乃堂堂陵王,大周战神,自然不缺女子想嫁入王府。”晏修继续道。 眼下朝局不明朗,皇上有立储之意,陵王手握重兵,皇后和淑妃都想借陵王回京之机往王府塞人,若是得了这位战神助益,储君之位自是不愁。 “你都与人姑娘有了肌肤之亲了,若是不就此负责,恐怕不妥,”晏修向来话多,即便没人搭理也能自说自话半天:“只是那位沈姑娘,才刚被应国公府退了婚,昨日又被你这么一抱……” “啧啧啧,往后怕是凶多吉少了。”晏修摇头。 谢云祁神色淡淡,仍不应声。 谢云祁向来惜字如金,不喜多言,晏修早习惯了他这般冷漠的态度,继续自言自语道:“这儿可是上京,不比北疆,女子名声可堪比性命,有人因此断发明志,亦有人因此远嫁他乡,甚至还有为自证清白,悬梁自尽的。” 晏修说得起劲,全然未留意到当他说到“悬梁自尽”时,谢云祁执着草药的手微颤了下。 -- 第23页 “要我说那沈姑娘虽名声不好,但容貌身段都生得极好,若是寻常男子此时定已上门提亲了,但遇上殿下这么个薄情寡性之人,也算她倒霉,昨日这般折腾一番,殿下这边若没有动静,不知沈家会如何应对。”晏修一人自说自话,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要我说,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怪可惜的,殿下若不喜欢,我倒是挺喜欢的……” “送客。”谢云祁瞥了眼晏修,满脸不悦。 “别啊,我这话都还没说完,殿下怎么就赶人走呢”晏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谢云祁,“殿下莫不是急了?” 谢云祁将手中药草放下,转头看了眼屋外的斜风细雨,只平静道:“外头雨势渐大,药草留下。”后面半句“你可以走了”,全写在他淡漠的脸上。 晏修:“……忘恩负义。” - 晏修一走,房中又重回平静,只是适才他聒噪的言论,仍在谢云祁耳边反复回荡,挥之不去。 断发明志、远嫁他乡、以死明志……谢云祁眉心突突跳了两下,不知为何,方才晏修所言竟与昨夜梦境中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谢云祁扶额,拇指按压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房中未安静半晌,又有脚步声传来。 “王爷,”贴身侍卫疾风夤夜冒雨而来,此时正站在房外,打断了谢云祁的思绪。 “进。” 疾风快步入内,身上雨水未干,低声报道:“属下探到,那位沈姑娘准备明日一早离京,前往城外静心庵。” 疾风是谢云祁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办事得力,曾追随陵王多次出生入死,立功无数,今次被殿下派去盯梢一位全然不会功夫的世家贵女,实属有些大材小用了。 “说下去。”谢云祁淡淡道。 “那位沈姑娘说,”疾风略微顿了顿,又道,“说是要去城外静心庵中削发为尼。” 谢云祁:“……” 这就是侯府所谓的应对之法? 据他观察,那位沈姑娘可不是个愿意轻易削发为尼之人。 “何时出发?” “寅时。” “派人继续盯着,”谢云祁声音不急不缓,面上没什么情绪。 “属下遵命。”疾风说完便退出房中。 夜色黑沉,屋外雨势渐大,雨点打在枝叶上沙沙作响。 谢云祁并未将消息放在心上,他派疾风前去盯着沈家,只是为了探一探侯府是否在故弄玄虚。谢云祁被昨日的梦境扰得头疼,屋内重回安静,他顺手熄了烛火,而后往榻上躺去。 谢云祁闭眼,烛光一灭,昨晚的梦境再次袭来,梦中他仍是身处北疆,四下荒芜,风沙漫天,冬日的北疆荒草丛生,杂草上覆盖着一团团白雪,风沙中夹杂着雪粒,随风四处扑打。 谢云祁独自一人坐在沙堆之上,脸上是他鲜少流露过的落寞悲凉之情,手中仍是握着昨日梦中所见之物。 梦境灰暗,北疆的风沙呼啸声不绝于耳,谢云祁犹如身临其中,那风沙一如昨日般又呼呼吹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谢云祁才骤然惊醒,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最后一瞬。 与昨日不同,今日他看清了梦中的“自己”手中所握之物—— 是一朵女子所用的青玉簪花。 梦境灰黑一片,唯那支青玉簪花通透碧绿、明亮入眼。 谢云祁额上甚至渗出了涔涔冷汗,他起身朝窗外看去,天色已然微亮,他忆起昨日疾风所报之事,随手披上外衫,而后慌忙执起桌上长剑,高呼了一声“备马”,便匆匆直奔府门而去。 谢云祁想起,晏修曾言,早年西域有一秘术,是以人血入药解毒,不同的毒当选用不同的人血作药引。此秘术失传已久,且伤天害理,原本他听过之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眼下看来,他或许找到了自己的“药引”。 谢云祁做事向来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不论此女或是永安侯府在故弄什么玄虚。 总之,沈疏嫣这个人,他得留下。 作者有话说: 晏修:殿下想去便去,非甩锅给我干嘛? 谢云祁:就是你说的。 ◎最新评论: 【悬梁自尽??那是不是说明男主有一点在乎女主了?】 【不太喜欢这个程宁】 -完- 第12章 ◎怎么又来一个直言倾慕的?◎ 去城外静心庵一事宜早不宜迟,沈疏嫣昨夜收拾东西耽误了大半时辰,加之心情不佳,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故而五更未到,天色仍是漆黑一片时,她便起身带着兰竹登车离开了。 天色黑沉一片,夜风寒凉刺骨,雨势渐收,侯府外的青石板路上湿漉漉一片。 沈疏嫣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脚跨上马车,心中仍有些忿忿不平,眼下已然入冬,上京城已是寒气逼人,若是到了那渺无人烟的静心庵,还不得冻死。 她这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都怪那什么陵王殿下,好端端地害得她要离京,沈疏嫣心中暗骂了几句,不情不愿地吩咐车夫启程。 马车缓缓驶离永安侯府,昨日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湿滑难行,马车行得极慢,快到城门口时,耳边传来第一声报晓鼓的声响,她知这是城门打开的声音,出发的时辰算得刚好,待午时前应能到达静心庵了。 -- 第24页 此番低调离京,沈疏嫣所带的随行之物不多,两辆马车一路朝北而去。因着上次在宛江畔“偶遇”范时逾一事,她此次长了个心眼,除了兰竹和车夫,还多带了几名侯府侍卫,生怕又有麻烦找上门来。 静心庵那地方,虽说清净少人,但她近来时运不齐,多带些人手总是好的。 沈疏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正想着此次应是万无一失了,却发觉车架行驶速度逐渐放缓,而后停下,沈疏嫣原本跟着车身晃动的身子也逐渐坐稳,而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有找麻烦的人来了? 只听车外有一道男声响起,声音浑厚低沉:“在下尚书府姜煜,刚从城外归来,敢问可是永安侯府的马车?” 对方虽自报家门,但车夫十分警醒,只厉声道:“敢问公子何事?” 沈疏嫣端坐于车内,片刻后,只听外头有人木牌递上的声音,接着车夫左右翻看了一阵,而后车夫恭敬道:“确是永安侯府的马车,车内坐的是我家小姐,敢问公子何事?” “在下早先听闻沈姑娘与应国公府退了亲,一直想着登门拜访,但因公务离京,耽误了几日,今日听闻沈姑娘即将离京,便从城外一路赶来,幸好赶上了。”姜煜言语恳切,继续道,“不知可否耽误沈姑娘片刻时辰,姜某有事想说。” 沈疏嫣听到姜煜这个名字时,脑子又是止不住的一阵疼痛。 瞧瞧姜家人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退亲”、“出城”,他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姜煜乃是她的死对头姜姝的嫡亲哥哥,姜家虽是上京有名的名门望族,姜煜的模样生得也算俊朗,但沈疏嫣对姜家人素来没什么好印象。 在她看来,那姜煜心思比他妹妹姜姝要深沉得多,外表看来是个翩翩如玉的君子,实则一肚子坏水,成日里不知打得什么坏主意,总之她是瞧不上眼的。 “我家小姐近来身子不好,不方便见。”兰竹得了自家主子示意,回话道。 “在下知道沈姑娘此去静心庵,路途遥远,若是此刻不便相见,那姜某便过几日再亲自前往静心庵拜访。” 沈疏嫣:“……” 又是府上哪个奸细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沈疏嫣心中不悦,与其过几日再纠缠不休,倒不如简单快速了事,在上京城里把话数清楚,总好过去了偏僻无人之地再有人纠缠不清,左右今日她带的侍卫够多,倒也不怕他敢惹什么麻烦。 沈疏嫣思忖片刻,便将披风上的兜帽戴好,而后缓缓下了马车。 姜煜翻身下马,身上所披的墨色披风沾染着尘土和雨水,面上被风刮得微微发红,额角还有未干的雨珠,不像扯谎,倒真像是风尘仆仆地赶路而来。 “疏嫣妹妹。”姜煜躬身行礼。 沈疏嫣:“……” 一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没有好事发生。 “姜某近来听了些关于疏嫣妹妹的传闻……” 沈疏嫣本就不悦的脸色瞬间又拉垮了几分。 姜煜见沈疏嫣神色不悦,忙解释道:“姜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静心庵简陋路远,逢冬日更加严寒,疏嫣妹妹此去怕是得吃不少苦头。” 沈疏嫣漠然道:“本姑娘此去乃诚心祈福,并不觉苦。” 姜煜今日本就是风雨兼程而来,眼下也有几分焦急,原本是想文雅婉转些表达爱意,但眼看对方冷脸相待,不接话茬,还一副着急上车离开的样子,便直接道:“在下倾慕疏嫣妹妹已久,先前碍于你与应国公府的婚事,不便言明,伤心欲绝到自请离京办事。后来听说疏嫣妹妹你退婚了,姜某别提有多高兴了,立即马不停蹄地从外地赶回,总算是赶上了。” 沈疏嫣:“……?” 怎么又来一个直言倾慕的? 她知道自己是个品貌俱佳,人美心善,不可多得的倾城绝色女子,但最近的烂桃花,似乎也有些太多了罢。 这些人一个个地莽撞行事,行事作态竟还如此相似,先是当街拦车,再是直言倾慕?非要置她于死地吗? 沈疏嫣再次确认帷帽上的系带已然系好,左右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夜色,心想幸好此处没有江河湖泊,此时天色尚早,路上无人,不然再出什么幺蛾子,自己这头如瀑长发可当真要被削了。 姜煜见眼前之人并未拒绝,以为自己的诚心打动了她,又上前一步,边走边解下腰间一块佩玉,作势便想交到沈疏嫣手中。 沈疏嫣原本只是在想该以何说辞来拒绝姜煜,姜煜上前一步,她便赶忙退后一步,然当她眼角瞥见姜煜递上来的玉佩时,心口却是重重一跳。 那玉佩色泽通透、形状特别,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沈疏嫣止住正欲再退的脚步,转而伸手接过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菱形、白玉,玉佩形状色泽均与那日梦境中的玉佩逐渐重合。 沈疏嫣强压住心中的骇然问道:“这玉佩可是姜家的祖传之物?” 姜煜见其将玉佩收下,还询问来历,心中大喜,忙解释道:“此玉乃姜家嫡传之物,本为一对,另一块在妹妹姜姝手中,世间罕见,我保证全上京都找不出重样的来。” 姜姝的那块玉佩她先前见过,难怪那日梦后她总觉得玉佩眼熟,沈疏嫣吓得一个趔趄,而后赶紧将玉佩交还,一张小脸如同见鬼般煞白,吓得接连退后了几步,只留下一句:“本姑娘还要赶路,但愿与姜公子后会无期”,便逃也似的上了马车。 -- 第25页 姜煜不解,适才疏嫣妹妹还亲手接过了自己的祖传玉佩,怎得才一会儿的功夫,便话锋急转成了“后会无期”? 姜煜自认并无失礼之处,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正欲上前进一步询问,便见侯府侍卫上前阻拦,马车匆忙离去,车轮飞快转动,溅起一阵水渍。 沈疏嫣坐在车内,一颗心跳得极快,那日在安雀街上险些落入宛江时,都未有今日这般惊惶失措。 只是一块玉佩和一段梦境而已,沈疏嫣也不知自己在惧怕什么,只觉一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幸好她早有防备带足了侍卫,又反复叮嘱车夫几次加快速度赶路,楞是谁来都别停下。 马车继续赶路,沈疏嫣看了眼蒙蒙微亮的天色,不远处便是城门,此时她只想着快逃,当真有几分想去静心庵好好休养,静一静心了。 马车继续行驶,眼看快到城门了,沈疏嫣心里安定了几分下来,她抚了抚剧烈跳动的心口,终是长舒了一口气。 马车在沈疏嫣的吩咐下,一路行得极快,突然一阵马嘶长鸣,马车骤停,猝不及防地,沈疏嫣身子跟着踉跄了一下,连头也重重撞在了车板之上。 沈疏嫣气恼:“本小姐都说了别停,你们是把本小姐说的话都当作耳边风吗?” 然她出言询问,外头却无人应声,侯府侍卫都是吃素的吗?区区姜煜都对付不了。 沈疏嫣愠怒道:“本小姐都说了与你后会无期,姜公子还要死缠烂打吗?” 外头仍是无人应声。 片刻后,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车外响起:“下车。” 那声音低沉冷冽,并非适才和自己说话的姜煜,沈疏嫣听着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是何人。 这上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她永安侯府马车竟几次三番被人拦截,当真反了不成,沈疏嫣正想着,还未下车,眼前忽然有道寒光闪过,面前车帘内刺入一截剑尖。 沈疏嫣被那道寒光闪地颤颤一怔。 而后眼前车帘被剑缓缓撩开。 一张眉眼深邃却又冷若冰霜的脸映入眼帘,看着眼前那张俊朗又有些熟悉的面庞,沈疏嫣脑子懵了一瞬,而后颤颤巍巍地唤了声:“殿,殿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4 16:45:43~2021-12-27 12:3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弟弟良心狗叼走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大大太会写了】 【按爪爪】 【撒花~】 -完- 第13章 ◎竟是生生吻了上来◎ “下车。”陵王又寒声说了一遍。 沈疏嫣适才飞扬跋扈的贵女气势瞬间全无,被人当街拦车的气愤也不敢发作,全然被陵王的寒气逼人的威势给震慑住了。 她瞥了不远处眼寒光闪现的长剑,也不知对方有何居心,只晃晃悠悠地下了马车,慌忙之间也不记得带上帷帽了,只将披风上的兜帽往头上随意一兜。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渐亮,城门大开,长街上偶尔有行人走过,还不忘朝此处张望几眼。 眼下已是早冬,上京天气寒凉,早晚寒气更重,倏然一阵北风吹过,将她肩后的墨发吹乱,沈疏嫣下意识地理了理散在肩头的长发,心道这次她的满头乌发当真是保不住了……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原本只想趁着天色未亮、长街无人之时悄无声息地出城,却没想路上接连被截,连遭劫难。眼下这位陵王殿下竟还拔剑相向,沈疏嫣将原本梳理长发的手转而摸了摸后颈,只觉脖颈间一阵凉飕飕的寒风灌进。 她爹那般畏惧陵王殿下,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怪自己天真,跑得太晚,看来今次当真是躲不过去了。 沈疏嫣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侯府的侍卫,各个低头垂首,不敢出声,只兰竹一人壮着胆子想来护主,却又不敢上前,只远远站着,想着若是陵王提剑相向,她必以身护主。 时光缓缓流逝,眼看天色又透亮了几分,面前那位陵王殿下却迟迟未有动作,也未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眼神依旧如先前那般锐利如刀。 沈疏嫣当真觉得此人奇怪的很,她自认从未得罪过这位陵王,可他每次看自己总是这般凌厉的眼神,她壮着胆子回看了眼陵王,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不知殿,殿下寻我何事?” 长街逐渐喧闹起来,早市的商贩陆续出来走动,片刻之后,陵王仍是一言未发,只执剑向前缓缓前走了几步,沈疏嫣则顺势往后退了几步。 这人到底想干嘛?沈疏嫣不解,若非刚才听他说了句“下车”,她还真要以为这位身份显赫的陵王殿下是个哑巴了。 陵王手持长剑,缓步向前,步步紧逼,始终未曾吐露一个字。 沈疏嫣则被逼迫得步步退后,直到身后被城墙抵住,她才知自己已是无路可退了。 沈疏嫣瞥了眼寒光尽显的宝剑,想着若真是要死,也该死个明白,深吸口气,两眼一闭,索性将心中疑惑一股脑地全都问了出来:“小女自认从未得罪过殿下,沈家世代忠良,我父亲为朝廷尽心竭力。那日庆功宴之上,小女虽对殿下有所冒犯,实乃无心之失,为何殿下要屡次刁难小女?刁难沈家?” -- 第26页 “刁难?”陵王留意到她的目光,转手将剑收入鞘中。 沈疏嫣:“……” 这不是刁难是什么? 沈疏嫣瞥了眼已然入鞘的长剑,心中惧怕之感稍稍减退了几分,一颗心还是噗通直跳得厉害,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点了下头。 许是她点头的动作幅度过大,点头瞬间,兜帽也随之滑落,今日赶路着急,沈疏嫣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鬓发间所戴的是她平日最喜欢的那支青玉簪花。 谢云祁的目光触及簪花时,瞳孔骤缩,眼前的青玉簪花与他昨日梦境中的那朵如出一辙,谢云祁抬手,随即拨开沈疏嫣头上的鬓发,触感一片细软柔滑。 触及的一瞬间,眼前灰墙青瓦、湛蓝天空、金色晨光……无一不清晰亮眼,谢云祁抬头,天边朝阳破晓而出,一群白鸽从天边飞翔而过,眼前的一切瞬间都赋有了生机和色彩。 一如那日沈疏嫣扑进他怀里时,眼前所见的绚烂烟火。 谢云祁脑中轰然炸裂,脑中浮现从前晏修的玩笑之言:“以人血入药,当作药引,或可治殿下之眼疾。” 谢云祁低头,又看了眼沈疏嫣鬓发间的那朵青玉簪花,金色的晨光洒落在她白皙如雪的面上,拢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谢云祁的目光逐渐往下,入眼的先是一头墨色长发,而后是挺翘的鼻尖,羽扇般轻轻颤动的眼睫,灵灿清明的一双大眼,还有一点娇艳的红唇。 谢云祁心中有个想法想要得到印证,他目光灼灼,最终缓缓落在面前那一点嫣红的唇瓣之上,如同着了魔一般鬼使神差地将头缓缓低下,而后慢慢靠近过去。 沈疏嫣被陵王的举动吓得当场愣住,看着眼前之人逐渐靠近的脸,脑中早已糊成一团,沈疏嫣吓得肩头一缩,下意识地便想逃脱,却没想刚动了一下,陵王便抬手摁住她的肩头。 力道之大,令她动弹不得。 背后是冰冷坚硬的城墙,面前是比城墙还要冰冷的陵王,沈疏嫣紧张地甚至忘了呼吸,一颗心砰砰直跳,四下阒寂,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天色渐亮,太阳破云而出,一扫昨日雨天的阴霾,日光灼灼从天边洒落下来,城楼上还挂着为北陵军庆功的大红灯笼,此时被风一吹,也随着风摆摇曳生姿起来,城门口为夜晚照明的火把尚未熄灭,火光伴着朝霞忽明忽暗。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陵王灼热的鼻息呼在她脸上。早就听闻陵王性子阴沉古怪,但眼下人就这么站在自己眼前,且行为举止奇怪,沈疏嫣心中惧怕的情绪又瞬间翻涌了几倍。 她不知眼前这位陵王殿下究竟想做什么,但看着逐渐靠近的眼前之人,还有两人此时似乎过于亲密暧昧的姿势,心中不由升起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猜想—— 只见眼前那张俊朗冰冷的面孔慢慢靠近,深邃英挺的五官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再放大,沈疏嫣吓得双眼紧闭。 日头高升,微风吹过,城门口悬挂着为北疆战事庆功的大红灯笼明晃扎眼。 不知过了多久,嘴唇上一股温润的触感传来,沈疏嫣惊得立时又睁开双眼,那位陵王殿下竟是生生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7 12:35:09~2021-12-30 17:4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哎呀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弟弟良心狗叼走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作者在文章强调了女子的名声问题是十分重要的,但此刻强吻的情节让人觉得男主对女主角一丝一毫的尊重,这就是这本书的男主么,我真是醉了】 【啊啊啊这是亲上了吗?使劲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哦豁】 -完- 第14章 ◎娶你过门◎ 四周空气似乎都凝固静止了,只余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两人唇齿短暂相依了几秒,沈疏嫣脑海中空白一片,待她回过神来之后,才恍然明白此刻发生了什么,心头立时一股委屈羞愤之感升腾起来,一时间根本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义,只羞愤地颤抖着双手,而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人往外重重一推。 谢云祁被猝不及防地一推,踉跄地退后了几步,脑中少有的失神了片刻,但眼前却是清明一片。 与上次烟火盛放时不同,此时此刻,即便两人分开,他眼前所见之物均为彩色一片。 沈疏嫣悲愤交加,心头紧绷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原本清澈灵动的双眸覆上一层水雾,眸底泛红,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这位大周人人敬畏的战神陵王殿下方才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的清白、名节、声誉,还有下半辈子的幸福,皆是毁于一旦了。 “我与殿下素无往来,无冤无仇,敢问殿下为何屡次相逼,毁我清白,甚至将我逼上绝路,还请殿下一次说个清楚。”沈疏嫣满脸泪痕,一时情难自抑,便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削肩也因止不住地啜泣而剧烈地颤抖着。 “众人曾言陵王殿下为人正直,行事刚毅果决,为何偏对我有偏见,殿下有何不满大可直言,就算那日宫宴是我失礼,殿下要罚大可用其他法子,何故要毁我清白?小女不服,若是今日殿下不给我个说法,我必以死明志!” -- 第27页 沈疏嫣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决堤般地往外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痛彻心扉。 天色已然透亮,城门大开,长街上往来行人渐多,远处不时有喧闹交谈声传来,城门处负责巡查的官兵心中好奇,却不敢直视此处,只尽心职守地盘查着过往之人。 “你且先回府侯着,不得擅自外出,不得离开上京城,”谢云祁说话声仍是那般冷静且毫无波澜,“三日之内,本王必亲自登门,给你个说法。” 沈疏嫣不服,左右今日已然把话说开,她的清白也被毁于一旦了,她还有何畏惧,不如将心中所想全都说出口来,要杀要剐,反倒来个痛快。 “我想出城便出城,想回府便回府,敢问殿下把我当作何人?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沈疏嫣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义脸面了,大有几分鱼死网破的决心,继续激动道,“敢问我是有案在身的逃犯,还是殿下手下的沙场将士,凭什么要求我不得外出,回府等你!” 陵王少有的愣了一瞬,向来威风四煞的战神,一时竟是被问得哑口无言,当真是多年未遇过如此场景了。 “你且先回府候着,”陵王的说话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冷若冰霜,倒是多了几分柔情,且还有几分诱哄的意味在里边。 谢云祁想起几日前皇帝对他提及的选妃一事,左右他已到了娶妻的年纪,眼前之人既然有用,那便绑回家吧。 谢云祁迟疑片刻之后,认真道:“本王会娶你过门。” 看着眼前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悲恸欲绝,谢云祁多少有些茫然无措,原本他只是想将人拦下,留在上京,却不知为何,方才竟那般鬼使神差地…… 到底是自己言行有失,说完话后,谢云祁竟又于心不忍地温柔道了声:“好了,别哭了。” …… 此言一出,便换成沈疏嫣愣在当场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势瞬间被一句“娶你过门”扑了个全灭,原本决堤的眼泪也立时停了下来,她呆愣着打了个泪嗝,不知如何接话。 长街上行人川流不息,远处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城门口进出行人络绎不绝,周围一片繁茂之景。 沈疏嫣震惊地久久未发一言,幸好脑子还勉强能转,恍惚间还不忘说上一句:“本,本姑娘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女,就算此生不嫁亦或是去城外静心庵削发为尼,也断不会给你做侧室。” 谢云祁眉头轻皱:“本王何时说过要娶侧室?” 沈疏嫣:? “陵王娶你,自是正妃之位,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沈疏嫣倒没想到陵王会回答得如此简单直接,干脆利落,她呆立原地,将先前所发生的种种怪事串联在一起,思绪瞬时豁然开朗,心中也接着得出一个她确认无疑的结论—— 这位陵王殿下,定是一早就对她心生爱慕。 从派人过府上递送请柬开始,到那日庆功宴上的惊天一抱,还有方才……暂且不提的那桩丑事,桩桩件件,均是他爱慕自己的表现,堂堂陵王殿下,竟是蓄谋已久! 这么说来,上京贵女们翘首以盼的郎君,众人争相争抢的陵王正妃之位,就这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落在自己头上了? 还有,自己的清白名声、差不多丢光的脸面、侯府的锦绣前程、还有她养护已久的一头乌黑墨发,算是都保住了? 只要她点头答应,从今往后,她便是上京贵女圈中最顶尖的存在了?别说姜姝那个死丫头定会气个半死,便是从前和她有过争执的安宁郡主、清流县主,都不及她陵王妃的地位崇高了? 沈疏嫣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面前之人,身形挺拔修长,面容丰神俊朗,除却古怪清冷的性子,陵王此人不论样貌还是家世,均是上京一流的。 以她现下的处境来说,陵王正妃之位,无疑是最佳选择。 眼下陵王既开口许了正妃之位,只要她点头答应,既可以成功躲开范家和姜家的纠缠,也可以免去城外静心庵受苦、受寒、削发。还有前几日那古怪的梦境,以及方才所见的那块姜家嫡传羊脂白玉,若是她成了陵王正妃,不论真假,梦中怪事便都可不用担心了罢。 “不知沈姑娘……”谢云祁见对方不应声,又追问了句,“意下如何?” “同意,”沈疏嫣答应得极快,生怕对方反悔,话说出口的瞬间又觉得失了女子的矜持,于是又扭扭捏捏补充了句,“那么本姑娘,就,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 “成婚之前,本王还有一事需要言明。” 沈疏嫣愣了一瞬,一颗刚雀跃起来的心又倏然紧张起来,心想这位陵王殿下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亦或是要立纳妾的规矩,或是旁的什么家规,若要求过分,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为好? 纠结中,陵王淡淡说道:“往后见到本王,必要穿颜色鲜艳的衣裳。” 沈疏嫣:“……” 就这? 沈疏嫣想也没想,便重重地点了几下头,以示同意。 “还有一事。”陵王声音淡然。 沈疏嫣:“……” 还有? “殿下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沈疏嫣抚了抚心口,短短半个时辰内,她的心情可是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小女有些心律不齐。” “能否,将你发上的簪花赠予本王?” -- 第28页 沈疏嫣:“……?” 这陵王殿下果然对自己倾心已久,连她最喜欢的簪花都一早看上了,沈疏嫣心中腹诽,却也依言照做,只缓缓取下发髻上的青玉簪花,而后递上前去。 陵王伸手去接,忽然沈疏嫣又将手收回,偏头略带娇羞地看了眼谢云祁,吞吞吐吐道:“既是定情信物,那么殿下也该赠一物给小女。” 谢云祁:“……” 定情信物? 沈疏嫣见对方半晌不应声,生怕自己唐突了,忙解释道:“不过一朵簪花而已,殿下喜欢拿去便是。”说着便将手中的青玉簪花-径直塞到谢云祁手中,一张小脸也有几分羞红。 谢云祁接过簪花,他今日外出匆忙,身上除了佩剑并无他物。 谢云祁低头,看向腰间那把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玄铁宝剑,而后径直将剑鞘上镶嵌的孔雀石径自取下:“这是早年本王征战时在北疆所得的孔雀石,大周仅此一物。” 那声音清肃冷冽,波澜不惊,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沈疏嫣面上又红了几分,低着头伸手将那颗碧蓝色的孔雀石接过。 “就当是本王赠你的定情信物。” 谢云祁说完便翻身上马,又道:“本王还有军务在身,先行一步,三日内必将登门拜访,决不失言。” 沈疏嫣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而后看着眼前之人,纵马离去。陵王挺拔的身姿在晨辉的照映之下,显得尤为高大挺拔,神姿俊朗。 作者有话说: 沈疏嫣:怎么觉得殿下是在出城处理军务的途中,顺道截了个马车,抢了位王妃? 谢云祁:本王只是害羞了。 ◎最新评论: 【感觉小说男女主感情线三观有问题,你们品品,我是这样觉得的】 【哈哈,女主简直是自我攻略】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f065717a94ae0599f9c2c3b2e965b95bc9b417ac-1648522512-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击掌赞叹,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非深水鱼雷不足以炸出吾等倾慕之心。】 【 【哈哈哈哈作者好幽默】 -完- 第15章 ◎提亲还带碰瓷的吗?◎ 陵王策马出城而去,而后永安侯府的马车也在长街上大摇大摆地来了个急转调头,车头方向也从刚才的直对城门,转成了直奔侯府,而后车夫架马,扬长而去。 沈疏嫣坐在车内,神情还有些恍惚,要不是手里握着那块碧蓝透亮的孔雀石,她还真以为刚才是自己出城路上做的一场怪梦呢。 此时坐在车内,沈疏嫣回忆着方才城门口处发生的种种,想着那位陵王殿下英挺深邃的五官,丰神俊朗的面容,无比尊荣的地位,还有他对自己爱慕已久的心思…… 沈疏嫣抬手理了理自己的乌黑秀发,心中一阵得意。往后莫说姜姝或是萧玥这般原本就与她身份不相上下之人,便是郡主、县主之流,都未必有她这般尊荣,自己往后便是上京贵女圈中屈指可数的存在了。 半柱香的功夫,马车便又回到了永安侯府门前,可是比离府时的速度要快得多了。 沈良辅今日需上早朝,正准备往宫城方向而去,刚好在侯府门外和调头回府的沈疏嫣碰了个正着。 “父亲。”沈疏嫣神色欣喜,声音轻快活泼,气色全然不似离府时的黯然神伤,倒像是春日里的花儿一般娇俏动人。 沈良辅:“……?” “父亲,”沈疏嫣又娇甜地唤了一声,“女儿回来了。” 沈良辅脚步一顿,险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昨日还泫然欲泣,口口声声嚷着要去静心庵削发为尼的女儿,这会儿竟然笑意晏晏地回府了? 这是准备听他所言,嫁入应国公府?还是嫌静心庵偏僻简陋,不愿前去吃苦,所以转头回府求饶了? 其实昨日那顿训斥之后,沈良辅心中早已没了怒气,他何尝不知庆功宴一事,是自家女儿吃了亏,但如今世道,女子举步维艰,似阿嫣这般刚被退了婚的尤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那日她招惹的是人人惧怕的陵王殿下,但凡有女子和他扯上关系的,不论缘由,均是没有好下场的。 沈良辅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故而先发制人,将她逐去城外静心庵,暂避风头。沈家自行将女儿“处置”了,总好过陵王亲自派人出手。否则,若是等到时陵王真的想找阿嫣或是沈家的麻烦,恐怕就是灭顶之灾了。 眼下看着女儿去而复返,沈良辅暗道不好,心中又急又气,只满脸怒色道:“你如今可是连为父的话都听了吗?!” “父亲息怒。”沈疏嫣本想将刚才发生之事向父亲和盘托出,但思虑片刻后,又觉有所不妥。女子定亲,当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可方才在城门口时,陵王殿下轻薄她在先,口头承诺在后,现下两人顶多只能算是私定终身,上不得台面。 若是她将此事告知向来古板的父亲,还不知他会做何反应。沈疏嫣转念一想,只将话头一转,一双杏眼又浮上了一层薄泪,掩面低头,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只抽抽搭搭道:“女儿觉得身子不适,此去静心庵山高路远,昨日才下过雨,出城之路泥泞难行,女儿只想求父亲宽限几日,待三日后再出城。” 沈良辅心疼阿嫣,将她逐去城外静心庵,暂避风头,也是为了她和沈家好,并无真正怪罪的意思。眼下看着女儿如此委屈的模样,心中虽有几分忐忑不安,但到底没忍心说出什么重话来。 -- 第29页 只重重叹了口气,留下句“给我好好待在府上,不得擅自外出”之后,便离府上朝去了。 * 凝香院中,沈疏瑶和梅姨娘因为沈疏嫣的去而复返,焦虑得在房中来回踱步。 这好不容易才将那位麻烦又娇气的嫡女从侯府逐了出去,怎得离府还没半日,又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梅姨娘与沈疏嫣相处多年,对她的性子可算摸得一清二楚,“宽限三日”的说辞,能糊弄住侯爷,却糊弄不住她。自己和这位嫡女较量了多年,对她的心思秉性还算了解,沈疏嫣绝不是那种愿意退而求其次的性子。 就好似先前在应国公府她撞破范世子拈花惹草之时,她宁可将事情闹大,甚至闹到退婚,也绝不同意范世子纳妾。 此次离府,梅姨娘只是略施小计,透了点风声给应国公府。她知范世子仍有意求娶沈疏嫣为妻,也知沈疏嫣不会因为得罪了陵王便愿意屈从下嫁。若是应国公府此时来人求娶,以沈疏嫣那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届时不用旁人逼迫,她自己便会自请离府。 只要这位嫡女不在府上,其他事情都好办,府上中馈本就在她手中,侯爷近来心烦事多自不会过多插手,还有最重要的是,阿瑶的婚事可提上日程。 梅姨娘也是算准了沈疏嫣的性子,此番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赶走,说到底,还是多亏了那位陵王殿下,若非对手足够可怕,侯爷也断不会舍得自己女儿离府受苦的。 但她还没高兴半日,这沈疏嫣怎的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回来,出城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梅姨娘一头雾水。 偏偏今日跟随在沈疏嫣左右的仆从侍卫,均不敢多言,什么都问不出来,这才更叫她忧心。 “娘亲,你说沈疏嫣怎得又回来了?”沈疏瑶也对今日之事十分不解,“她该不会知道了什么事,想回来寻仇吧?” “那日在宛江畔,她险些落水……” “闭嘴,”梅姨娘镇定道,“她说要在府上养病,待上三日,侯爷都同意了,便由她待吧,看看她三日后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 沈疏嫣下了马车,便径自回了云轩阁中。 原本装车打包的行李也都悉数搬回了院中,再拆开整理,重新摆放整齐,全然一副再也不离开的样子。 今日随行的仆从侍卫,她一早交代过不得将今日之事外传,随行之人皆连连点头。一来今日确是自己护主不利,小姐没有怪罪已是恩赐。二来,今日他们见到陵王殿下时,皆是惊得低头垂首跪在地上,只知那位陵王殿下拦下侯府马车,和小姐相谈了许久,当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啊。 沈疏嫣悬吊了数日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位,回到房中倒头便睡,殿下说让她等上三日,那她便等他。反正以殿下对她的心意来说,断没有假,她只需在府中静候三日便可,也好补一补睡眠,养颜安神。 沈疏嫣这一觉睡得极好,睡醒时已是第二日晌午,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柩洒落进来,日头高悬,薄云遮日,确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沈疏嫣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坐在妆台前反复照看,脸上的红肿已尽数消退,肌肤又恢复了从前那般白皙如雪,吹弹可破。 今日心情愉悦,沈疏嫣对着铜镜,此刻正沉浸在自己姣好的容颜中,忽见兰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喘着气道:“小,小姐,外头来人了。” 沈疏嫣正仔细对着铜镜画眉,被兰竹这般毛躁地一喊,险些画歪了,幸而今日心情好,并未出声斥责,只缓缓放下握着眉笔的手,转头道:“来人便来人,这般毛毛躁躁地作甚。” “来,来得可是提亲之人。”兰竹连喘了几下才说道。 “什么?!”沈疏嫣将眉笔往妆台上重重一放,“你怎么不早说?” “快来帮我更衣蓖发。”沈疏嫣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是,”兰竹上前一边替小姐梳着长发,一边宽慰道,“侯爷已将人迎到了正厅,这会儿正相谈着,小姐别急,奴婢一定帮您打扮得漂漂亮亮。” 沈疏嫣平日里梳妆打扮便十分费时,今日因着心情紧张,且想着要艳惊四座,故而花费的时辰又比往常要长些,没等她装扮完毕,前厅中便来人传话。 “小姐,侯爷请您移步前厅,说是有要事相商。”府中婢女恭敬道。 “稍等片刻,”沈疏嫣急切道,“没看见本小姐还没绾好发髻吗?” “侯爷说,今日前来的是贵客,相谈之事也十分紧要,”传话的婢女有些为难,“还请小姐快些。”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回话称本小姐马上就到便是。”沈疏嫣不耐道。 “侯爷说,婚姻之事不得马虎,必得问过小姐意见才行,”传话的婢女有些为难,一边是侯爷一边是嫡小姐,且今日之事事关重要,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生怕出了差错。 沈疏嫣看出她的为难,今日心情极好,她也不欲刁难下人,只低下头来,面带红晕的娇声说道:“你先去前厅回话,称本小姐愿意便是。” “只叫殿下稍等片刻,待我挽了发髻便来。” 婢女得了回话,总算能回去交差了,只恭敬应了声“是”,便着急去往前厅回话。 那日陵王殿下说要出城有要事要办,叫她在府中静待三日,沈疏嫣本以为陵王有要事在身,需得第三日才能得空上门提亲,没想她这才刚回府一日,殿下便亲自前来。 -- 第30页 沈疏嫣心中一阵甜意蔓延开来,原本施了妆粉的面上又染上一层红晕,透着白皙的脸蛋,倒比春日的娇花更加明艳动人。 那日庆功宴误食柿饼时,自己一张脸红肿的如猪头一般。出城赶路时,也是风尘仆仆气色不佳。沈疏嫣想着,今日定要好好打扮一番,让陵王看见自己最楚楚动人的一面。 “兰竹,快些。”沈疏嫣一面怕人久等了,一面又怕自己没梳妆妥当,只得不断催促。 “马上就好,小姐放心。” * 侯府前厅中,沈良辅和姜煜相谈甚欢。 自昨日在城门处他被沈疏嫣断然拒绝之后,姜煜回到府中便郁郁寡欢了半日。自己不论人品、家世、样貌,都算与疏嫣妹妹极为相配,除了府中胞妹稍微难缠了些,其余皆算十分登对。 姜煜始终想不明白,疏嫣妹妹为何那般反感自己,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她全然未放在心上。 姜煜在府上消沉了半日,直到手下有人来报,称永安侯府刚离城的马车,突然又调转回头,沈家嫡女不知为何,忽然又返回侯府了。 姜煜愣了一瞬,而后心头一阵喜悦。 别人不知为何,他可知道。 疏嫣妹妹定然是又想通了,舍不得自己,所以才去而复返,这是对他的考验,只等着他亲自登门提亲呢。 姜煜得了消息,便直奔永安侯府,连向母亲言说的时辰都顾不上,只为早日见到心仪之人,向她表明自己的真心。 眼下在侯府前厅中,他将来意和昨日城门口所发生之事悉数告知永安侯。 姜煜看得出沈良辅神色喜悦,对自己也算青眼有加,但沈大人宠爱嫡女,声称婚姻之事事关重大,故而此番还是差人前去请沈疏嫣出来,说是要问过女儿意见才行。 姜煜眼见前去问话的婢女回到前厅后,在沈良辅耳边一阵低语,沈良辅面色先是从容淡定,而后微微点了几下头,接着脸上浮现一片难以掩盖住的喜色。 这桩婚事定是成了,姜煜心想,忙起身对着永安侯一拜,恭敬道:“姜煜这就回府禀明母亲,待府上准备周全,便上门提亲,将疏嫣妹妹风风光光地迎娶回府。” “好,好。”沈良辅展颜,看这位姜家嫡子也愈发顺眼。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果真是见仁见智的,像姜煜这般明察事理、不胡乱听信流言之人已是少之又少,倒是当得上他沈家的女婿。 得了沈良辅的明示,姜煜总算放心了,转身便欲回府准备接下来提亲之事。今日虽未见到疏嫣妹妹,但来日方长,两人有的是时间相处了解,便也无需急于一时。 “姜某这就回府准备,先行一步。”姜煜恭敬道。 沈良辅点头,越看这位未来女婿越是顺眼,还亲自将人送至侯府大门。 沈疏嫣好不容易梳妆打扮得宜,兴致冲冲地赶到前厅,却未见人影,只余下案几上两杯尚冒着热气的雨前龙井。 陵王殿下军务繁忙,早些离开也不打紧,沈疏嫣自我安慰道。 茶还热着,想来陵王殿下尚未走远,沈疏嫣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追至侯府大门外,临到时只见到父亲满面春风的站在侯府大门外眺望。 “父亲,殿下呢?”沈疏嫣不见陵王身影,焦急问道。 “刚走,”沈良辅看了眼不远处,脸上的笑意未散,脑子却骤然停顿了片刻,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殿下? 沈良辅回头略带疑惑地看着沈疏嫣:“你方才说,殿下?” 沈疏嫣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 “哪位殿下?” “自是陵王殿下?” 沈良辅一脸疑惑地看了眼自家女儿,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刚刚骑马离去的姜煜,差点没有站稳。 这究竟是自己眼睛瘸了,还是耳朵瞎了? 沈疏嫣也满腹疑惑,随即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长街上一人,白衣翻飞,策马而行,虽看着有几分眼熟,但绝不是陵王殿下。 瞧着背影,倒有几分像昨日刚见的那位姜家嫡子,姜煜。 沈疏嫣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脑子,脱口问道:“父亲,刚刚过府提亲的究竟是何人?” “自是姜家嫡子,姜煜。” ……? 沈疏嫣一个没站稳,险些晕倒在地。 这年头,连提亲都带碰瓷的吗?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么么哒~ ◎最新评论: 【女主这几章好倒霉hhhhh】 【大大加油】 【好家伙,提前点个蜡】 -完- 第16章 ◎求旨◎ 沈良辅赶忙派人去追,赶紧将事情在还没发酵之前先解决了,别到时又来一出退婚,那沈家当真是受不起了。 就这么折腾了好半晌,这场提亲的乌龙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你把事情的始末经过都给我说清楚,”沈良辅一肚子怒火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疏嫣低着头,先将那日姜煜拦车两人交谈一事和父亲解释了清楚,再将那日城门口陵王当街拦车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其中越礼的那部分就略去不提了。为了防止父亲不信,沈疏嫣还特拿出了陵王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那颗闪的发亮的孔雀石来,以证清白。 -- 第31页 沈良辅听得心跳一阵快过一阵,特别是目光触及那颗孔雀石后,多年未犯的心疾都险些复发了。 只是,阿嫣口中所说的陵王殿下,怎么和他往常所知的陵王殿下有所不同? 会直言倾慕,会宽慰女子,甚至还会赠送定亲情物? 沈良辅脸上心中皆是难以置信。 “陵王殿下真叫你回府等上三日?”沈良辅问道。 “千真万确,”沈疏嫣重重点头,一双杏眼闪着灼灼亮光,实在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样子,“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叫今日随行的仆从侍卫前来回话。” * 前院中,侯府的侍卫、仆从跪了一地。 沈良辅往常对待下人宽厚,并不严苛,今日这般怒气冲天的样子实属罕见。就连掌管后院的梅姨娘都受了牵连,也匆匆来到了前院中,一脸茫然。 她好不容易筹谋着将沈疏嫣逼离侯府,这不出半日,人便折返回府不说,还要连累她也受罚? 沈良辅在前院中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侯府下人竟无一人前来禀报,若是不严加责罚,往后还不得翻了天了。 “今早在北城门处,究竟何人拦车,发生了何事,都给本侯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沈良辅怒气冲冲道。 两名为首的侍卫跪地相视一眼,自知护主不利定要受罚:“今早陵王殿下在北城门处确是拦下了侯府的马车,还拔剑相向。” “陵王殿下英明神武,论武艺、论身份地位,属下均不是其对手,今日确是属下护主不利,请侯爷降罪,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另外一名丫鬟也吓得不轻,只跪在地上将头埋低,低声啜泣道:“陵王殿下手持长剑,来势汹汹,奴,奴婢……” 小丫鬟今早便被陵王吓得惊慌失措,这会儿又被侯爷责问,丫鬟年纪小,本就胆小怯弱,没说几句,竟是生生吓晕了过去。 沈良辅在前院中来回踱着步子,他原本想问的是,陵王殿下今早究竟对小姐说了什么,是否真心相对,是否含情脉脉。怎得他才问了一句,得到的竟是“拔剑相向”,“来势汹汹”这般回答?且还有惊异过度,吓晕过去的? 沈良辅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沈疏嫣,神情自若,容色照人,实在不像信口胡诌之言。阿嫣平日虽娇蛮跋扈了些,但在大事上向来拿捏得清楚,即便不想离府,也断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婚事开玩笑。 沈良辅抬头望天,脑子如同这院中枯株朽木般错乱,许久之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几名下人可谓言行一致,他听来听去,虽未弄明白那位陵王殿下今早究竟做了何事…… 但总之,和阿嫣所言相去甚远。 看来阿嫣真是被他娇惯坏了,如今将谎话编得这般天马行空,还能面不改色,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不想嫁姜家,又害怕去城外静心庵中吃苦受累,才信口开河的。 到底是他将女儿惯坏了。 罢了,三日便三日吧。沈良辅想着,阿嫣三日后再离府前去静心庵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大可直接言明,无需这般编写天马行空的谎话来骗他。 “往后有什么事,大可和父亲直说,别再,唉……”沈良辅心中百感交集,终究是他护不住自己的女儿,怪不得阿嫣。 “今日随行之人,杖责三十,”沈良辅声音冷淡,顿了顿又看向沈疏嫣道,“你好生在云轩阁中歇着便是,有什么事,三日后再议不迟。” 跪在地上的众人:“多谢侯爷开恩。” “梅姨娘管束下人不利,禁足半月。”沈良辅说罢便抬脚离去。 梅姨娘:“……?” 关我何事? 沈疏嫣:? 父亲这反应?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 城外军营中,谢云祁正在看士兵在校场操练。 练兵一事,本也无需谢云祁亲自盯着,但他向来做事有一个习惯,每每心中有郁结之事时,便会刻意找事,让自己忙碌起来,以淡忘心中所想。 谢云祁此刻眼前虽盯着沙场一众操练的将士,但脑海中仍时不时浮现出那日在城门口时所发生的的一切。 那日他在北城门,拦截下了永安侯府的马车,原本他只出于想将人留下的目的,但见到沈家女后,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鬼使神差地将人摁在墙上,以至于后来发生的种种皆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中。 这当真不像他惯常所做之事,事后他心烦意乱,匆匆出城,直奔军营,一头扎进整顿军营的诸多琐事之中,一转眼便过了两日。 他倒不是不想对那位沈姑娘负责,而是不喜这种有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左右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与其被动地被其他人家当作立储的工具,倒不如自己主动出手为好。 两日时光,于谢云祁而言转眼即逝,但于军中众人来说却有些度日如年。陵王殿下本就对军中事务要求严苛,近两日来更是到了有些令人胆颤的地步。一众将领不敢多言,只更加卖力操练,单瞧着殿下近两日喜怒无常的神情来看,就足以令人畏惧了。 眼看到了第二日午后,校场上,士兵们继续操练,军营外,杨焕春光满面地回了营中。 “参见殿下。”杨焕对着陵王恭敬行礼。 “去了何处?”陵王厉声问道。 -- 第32页 “禀殿下,属下今日去了左相府中提亲,”杨焕满脸喜色,直言不讳道,“已是一早告了假的。” “左相,程家?” “正是。” “可是那日庆功宴上所结实的姑娘?”陵王又问。 杨焕点头。 “结果如何?” 杨焕有些奇怪,陵王向来沉默寡言,今日怎么关心起他的婚事来了? 但殿下既开口询问,杨焕又哪有不答的道理:“要说在上京城娶妻可是比北疆麻烦得多,左相只言要考虑上几日,叫我回去等待。” “不过是成个婚,娶个女人回家,哪那么多麻烦,同意或者不同意,非要人上门连跑几次”杨焕抱怨着,有些不耐,“不过这上京城的女子,确实比北地的貌美……” 陵王眼锋从杨焕面上扫过,杨焕知道殿下向来不喜军中有人谈论这些,方才确是他言行有失,触及陵王锐利目光,赶忙躬身抱拳,说了句“殿下恕罪”。 陵王将手中长鞭扔给杨焕,只寒声道了句“好好练兵”,便径直入了营帐。算着两人约定的时日,今日是第二日,眼下天色渐暗,待明日一早再回城登门拜访不迟。 陵王在帐中坐下,疾风将刚从北疆送来的邸报呈上,正欲退出帐中。 “慢着,”陵王声起,疾风停下脚步,“去探一探永安侯府的消息。” “属下遵命。” 疾风迅速出了营帐,陵王则继续翻看书桌上的邸报和兵书。 转眼到了傍晚,天边霞光消散,天色逐渐暗沉,疾风忽然闪入帐中,速度倒是比陵王预料得快了许多。 “启禀殿下,永安侯府一切如常,只是……”疾风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 “只是昨日户部尚书之子姜煜登了侯府的门,”疾风说到此处微顿了顿,继续道,“提亲。” 谢云祁抬头,手上仍拿着刚才翻看的兵书,眉头一紧,脸色晦暗不明,只将兵书往书桌上重重一拍,而后快步出了帐门,径直去往马厩,随即跨上他的那匹汗血宝马,扬长而去。 谢云祁从城外一路策马奔腾,直绕过了永安侯府,径直入了宫门。入宫时,天色已然黑沉一片。冬夜寒凉,顺庆帝已一早在暖阁歇下,谢云祁便径直而入。 暖阁中,碳火烧得极旺,与屋外的寒风彻骨形成鲜明对比,顺庆帝见陵王夜晚这般风尘仆仆而来,以为有要事相商,便也披了外袍来见。 “臣弟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顺庆帝说话语气中透着几分焦灼,“可是有要事禀报?” 谢云祁颔首。 “可是北疆之事?”顺庆帝原本端坐于圈椅上,看着谢云祁这般郑重点头,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北疆一切太平。”谢云祁解释道。 顺庆帝闻言并未坐下,能让陵王深夜来访的定是大事,即便不是北疆乱了,也绝非什么等闲之事。 “快说。” “臣弟……”谢云祁声音平淡冷冽,稍顿了顿又道,“想求皇兄下旨赐婚。” “赐婚?”顺庆帝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那万年寒冰的弟弟,深夜入宫不是为了禀报军情,竟是为了求旨赐婚? “说吧,是姜家还是萧家?”顺庆帝心中虽难以置信,但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帝王,面上倒也平静如常,只要不是北疆告急便不是什么大事,顺庆帝闻言,又坐回了身后的红木圈椅上。 “回陛下,是永安侯,沈家。” “沈家?” “正是。” 顺庆帝抬头与谢云祁对视一眼,看来陵王是打定主意不站队了,姜家和萧家两棵大树他都不欲与之有瓜葛,倒也符合他一贯特立独行的作风。 也好,陵王不站队,自是不欲娶萧家或是姜家之女,永安侯沈家在上京不论官职还是爵位,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是与陵王极为相配。陵王若想娶沈家女来当挡箭牌,以躲避立储站队一事,倒是刚刚好。 这么一来,这请旨赐婚倒也说得过去,顺庆帝明白,只是这大晚上的风尘仆仆进宫前来,就大可不必了。 顺庆帝思忖片刻,点头道:“朕知道了,天色已晚,此事明日再议,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臣弟今日便宿在宫中,明日一早还请皇上下旨。”陵王平静道。 顺庆帝骇然,谢云祁自成年封王另立府邸之后,便再没有宿在宫内过。谢云祁幼时长在冷宫,宫中尽是些不好的回忆,故而他厌恶宫中生活,顺庆帝也是知晓,从不以此为难他。此番为了一道赐婚圣旨,竟主动要求住下,大有种不死不休的意思。 “好,朕依你便是。” ◎最新评论: 【==所以这男主为啥如此之拖,非要等事到临头】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ef35053ee1c3030b6999c4d2555c3380783d1573-1648522515-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深水鱼雷代表我的心】 【<img data-cfsrc=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参加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参见】 -完- 第17章 ◎赐婚◎ 侯府内的风波尚且刚刚平息,翌日,因着提亲一事闹出的乌龙,沈家又被迫和姜家掰扯起来。 虽说昨日沈良辅已派人将姜煜拦下,又亲自前去和他解释了一番,但这事说起来到底有些尴尬,好在两人原本也只是口头上谈妥,尚未过明面,也不至于闹到姜家长辈面前,惹得两家难堪。 -- 第33页 姜煜倒闻言后虽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但也不至于死缠烂打,多少算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只是沈良辅在朝中与户部尚书姜臣碰面时,两人多少有些尴尬,好在大家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门户,不论心中有多大不满,也不至于大打出手,最多只是在议政殿门口狭路相逢时,互相睨对方一眼,便也作罢。 只不过姜家那位娇贵的嫡女姜姝不巧也知道了此事,自己的嫡亲哥哥被人猴儿一样的耍了一通,且对手还是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沈疏嫣。姜姝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愣是带人上门闹了几回,幸而近来沈疏嫣尚禁足于院中,没法搭理她,否则,上京城恐怕又要多一出人尽皆知的笑话了。 沈良辅嘴上虽说叫她在府中静养,实则是禁足,云轩阁中的丫鬟皆被屏退,四周被护卫看护严实,沈良辅生怕沈疏嫣一个出门又引出什么祸端,如今的阿嫣和沈家,当真是折腾不起了啊。 无端闹了这么一出乌龙,眼下自己也被禁足在府中,沈疏嫣也觉十分无奈。左右不过再多等两日,沈疏嫣想着,倒也没放在心上,只和往常一样,白天看书练字,晚上养发护肤,每日睡个美美的养颜觉,好不惬意。 沈疏嫣这边过得悠然惬意,姜姝却憋了一肚子的火。她和姜煜两兄妹自小感情甚笃,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不知为何,他和哥哥的眼光品味能相差那么多。 沈疏嫣这般刁蛮跋扈的女子,除了一张脸稍能看些,哪里配得上自家哥哥,当得起姜家媳妇,偏偏此人还不识抬举,竟敢拒绝了这桩婚事。 在她看来,这世上除了陵王殿下,无人能比得上自家哥哥,况且沈疏嫣这才刚被范家退了婚,以她现在的人品名声,就该去城外静心庵待着。 姜姝心中百般不服,偏她寻上沈府门前,沈疏嫣还不搭理她,姜姝更是憋得一肚子闷气。 自己总归是个大家闺秀,沈疏嫣不理,她也不能直接在沈府门前叫骂吧,既然当面说不上话,那么便换个路子罢。 在上京城,若想叫人难堪多得是法子,可是多了去了,若此人是女子那便更简单了,若此人还是位高门贵女…… 姜姝深谙此道,上京城中总有些喜欢捕风捉影之人,姜姝暗中使了银子找了些常年潜藏在各大茶楼酒肆的游民,意图将“沈家嫡女意图勾引姜家嫡子”的流言散播出去。这次再不将她赶出上京城,她便不姓姜。 当初应国公府与沈家退婚之时,范家用得便是这招,姜姝此番出了双倍价钱,算着时辰,不需半日,流言便可满天飞了,届时沈疏嫣定是再难立足于上京了。就算她脸皮够厚,胆敢不顾流言继续留在上京,也难以再嫁得高门了。 姜姝再府上静待佳音,可一连过了三日,却全然没听见有关沈疏嫣的只言片语,非但如此,那些收了她钱的人也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跑得干干净净。 姜姝:??? 定是沈家从中作梗! 姜姝简直快要气炸了,算上先前庆功宴上的旧仇,和近来他哥的这桩新恨,还有她多日郁结的心病,定要一并追讨回来!姜姝满肚子怒火,一时也顾不得什么贵女颜面了,只带着两个丫鬟便冲到沈府门前理论。 真是天助她也,在府里躲了几日闭门不出的沈疏嫣,此时正身着绮丽长裙端端正正地站在沈府门前。 姜姝心中怒气更甚,心想她哥尚在府中意志消沉,几日都没心思沐浴冲凉了,可沈疏嫣这个贱人竟还有心思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还是个刚被退过婚的,当真不知廉耻! * 沈疏嫣刚得了宫中內侍的传话,命她在沈府门外等候圣旨,她一听便知这圣旨应是道赐婚圣旨。陵王殿下原本说让她在府中等上三日,这以为殿下会派王府之人上门提亲,没想却是御赐的圣旨,心中更是一阵欣喜。 沈疏嫣今日穿了身粉色蝴蝶纹长裙,发髻梳的是与衣裙相衬的百合髻,气色因着近几日的好心情和充足睡眠而养的白皙透亮,一双杏眼闪着灼灼亮光,整个人此时在日光的照耀下似乎蒙上一层金黄透亮的光,显得光彩照人,熠熠生辉。 沈疏嫣满心满眼地在门前候着赐婚圣旨,却不料,未等到圣旨,却先等来了自己多年的死敌姜姝。 从她满面通红,怒气冲冠的样子,沈疏嫣便已猜到她今日前来的目的了。 沈疏嫣美目微动,知道姜姝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今日便会一会她罢。 姜姝到底还是上京名门姜家之女,天大的怒气也不能直接上去抓花人家的脸吧,虽然她的确挺想,但还是强忍住了。只上前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听闻疏嫣妹妹前几日欲出城削发,怎得还没出发,莫不是想留着在上京过年吗?亏得妹妹脸皮够厚,得罪了陵王殿下,还敢留在上京,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沈家人命长?” 沈疏嫣冲她浅浅一笑:“若非姜公子阻拦,疏嫣此时应是已经到了静心庵吧。” 不提姜昱还好,一提姜姝更是来气。 “沈疏嫣,你活该被人削发,我哥那么好,你竟不识抬举,他在府上消沉多日,你却眉开眼笑,你!” 两人交手多年,沈疏嫣自是知道如何激怒她,她不过只说了一句,姜姝便沉不住气了。眼下见着姜姝气急败坏的样子,沈疏嫣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本小姐若不拒了你姜家的婚事,下次再见时,阿姝便要叫我一声嫂嫂了。” -- 第34页 姜姝觉得自己肺都快气炸了,沈疏嫣竟有脸在拒了她哥的婚事后,还敢当着她面说出这么不要颜面的话来。 虽说这桩婚事不论沈疏嫣答应与否,都能将姜姝气个半死,但人往往就是这么的不理智,这么一桩八字还没一撇的婚事,在姜姝看来,全然不是他哥姜煜的问题,而是沈疏嫣这个贱人的蓄意勾引,玩弄感情。 “罢了,我不和你争,”姜姝一连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眼下站在沈府大门外边,姜姝心中虽气愤难安,但也知占不到好,只撂下一句:“本姑娘谅你也嫁不出去,待到年后再去静心庵削发也不迟。” 此处毕竟是侯府大门,姜姝想着好女不吃眼前亏,便欲转身乘车离开,没成想沈疏嫣却倏然对她温婉一笑,柔声道:“阿姝可要入府饮杯茶,小坐片刻再走?” 喝什么茶,气都气饱了,姜姝扭头就走,今日来沈府这一趟,大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她自觉斗不过沈疏嫣,是因为没她厚颜无耻,沈疏嫣此人,哪有大家闺秀的半点样子。 罢了,待日后她坐上陵王妃的位子再来修理沈疏嫣这个贱人不迟,姜姝这般想着,心里好受了些,谁知刚转身,便见到一身宫服的宫中内事骑马而至,手中捧着明黄的圣旨。 姜姝气得头脑发懵,只呆立在原地,转头看了眼在沈府门前恭敬等候的沈疏嫣,此时竟已是恭敬守礼地跪了下来,姜姝更懵了,若非身旁婢女拉了她一把,她竟险些忘记行礼下跪。 宫中內侍出宫传旨,向来都是趾高气昂的,今日这位却显得十分恭顺有礼。 待众人皆下跪垂首后,內侍展旨,声音高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安侯沈良辅之女沈氏疏嫣,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才德兼备……特将汝许配陵王为陵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沈疏嫣,跪地垂首,郑重一拜,而后双手接过圣旨,一切礼仪规矩都做得极好。 负责传旨的內侍,也十分客气有礼,收了侯府丰厚的赏钱,脸上堆满笑意。 这传旨的差事也是有所分别的,这等赐婚圣旨,自是內侍最愿接的差事,况且还是陵王殿下昨日晚间特进宫亲求的。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陵王妃,得罪不起,內侍又说了些好话,将侯府给的赏钱收好,便回宫复命去了。 沈疏嫣手里握着沉甸甸的圣旨,感受到姜姝投来的目光,还不忘回以她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 今日可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不枉她一早起身精心打扮。母亲逝世,父亲一早入宫上朝,哥哥又远在凉州,就连程宁也几日联系不上人,此刻亲近之人都不在身边,沈疏嫣原本还觉得有些遗憾,此等殊荣无人立时与自己分享,恰逢姜姝找上门来,撞了个正着,看着她怒气冲天的样子,也算一种宽慰罢。 作者有话说: 圣旨参考自网络圣旨模板,请勿考据~ 本轮榜单字数已够,下次更新在周四,本文存稿充足,可放心入坑,么么哒~ 感谢在2021-12-31 13:14:22~2022-01-03 14: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948792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其实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太太快更啊!这么卡这里】 【好浅的坑呜呜呜】 -完- 第18章 ◎流言风向标◎ 圣旨刚到沈家没多久,陵王和沈家嫡女的婚事便在上京的街头巷尾传开了。 真是大瓜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谁能想到前不久才刚被退婚的沈家女,会突然逆风翻盘,真成了陵王正妃呢。 “不是说沈家女性子跋扈、品行不端,刚被应国公府退了婚吗?” “我听闻的版本可是,沈家女勾引户部尚书姜家嫡子,后来不成,原本准备出城削发为尼呢。” “我听说的怎么是,沈家女蓄意勾引陵王殿下,惹了众怒,沈家险些被灭了满门?” “蓄意勾引陵王殿下,不仅人好端端地活着,还真能成为正妃?世间竟有女子有这等本事?我不信!” “这三个沈家女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吃瓜群众们:“……” 一时间众说纷纭,上京的吃瓜群众不过是茶余饭后想图个热闹,也没人真去深究其中深意,近来关于这位“沈家女”的消息太多,吃瓜群众都快被绕晕了。还有最要紧的一点是,这位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突然逆风翻盘的“沈家女”,如今已冠上了“陵王妃”的名头,何人再敢妄议。 不论先前传言的真假,圣旨赐婚定是真的。 大家伙不过是图个热闹,陵王殿下和陵王妃惹不得,那么倒霉便是其他人了。 所以这漫天纷飞的传言,最终演变成的版本是,陵王殿下对沈家女一早心有所属,早年因其戍守边疆,一心为国,不便将心意告知。 然沈家女因容貌出众,故而多次招惹了烂桃花,直至陵王殿下凯旋回京,两位因战火而被迫分离的有情人,才终成眷属。 陵王殿下保家卫国的形象一下高大起来,沈家女苦等郎君从边疆归来的苦情戏码,也深深引起了上京普通女子的共鸣。而另外两位“强抢民女”的男子,自然被人唾骂。 -- 第35页 此版本虽漏洞颇多,陵王十三岁便远赴北疆,那是沈家女尚是个无知孩童,两人尚未相识,更别说什么情爱之事了。 但偏偏眼下最得人热议的便是这个版本,故而也无人在意其中的真假,只要听得高兴便是对的。 自古才子佳人的戏码,最是吸人眼球,上京最出名的戏楼花鼓台,还特以此为范本,改编了一出戏文来,近半个月的门票都早已兜售一空了。 这边花鼓台的老板赚得盆满钵满,那边地下赌坊的老板可是懊恼了许久。 前不久沈家女在宫宴上往陵王殿下怀里的那“惊天一扑”后,上京民众可是热议沸腾,对陵王殿下的反应也是众说纷纭。 当时有人猜测沈家将被灭门,也有人猜测沈家女双臂不保亦或是命不久矣,最好的猜测不过是,沈家女或能嫁入王府,做个侧妃或是妾氏,唯独无人料及她竟真能坐上陵王妃的位子。 赌坊老板懊悔不已,若是当时开个赌局供人下注竞猜,此时定然比那花鼓台的老板赚得多。 对于近来这漫天纷飞的流言,沈疏嫣还算颇为满意。 “上京城的流言近来总算对头了,”沈疏嫣在府中一边敷着珠粉养颜,一边听兰竹给她转述外头的各种传言,“还有,派人去花鼓台送上些珠宝银两,就说是本小姐赏的。” 兰竹点头应好。 “等等,”沈疏嫣用指尖触了触面上快干的珠粉,“要说是陵王妃赏的。” “奴婢知道了。” * 沈府上下一片欢腾喜悦,但城南姜府可就没那么好过了。姜家就这么一对嫡出兄妹,两人期望均是落空。 姜煜一颗真心被人反复揉搓了两次,要说他原本对沈疏嫣的感情也不算太深,但往往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此番历经波折,姜煜不仅没娶到人,还碰上个强大的对手,难免有些意志消沉。 相比姜煜,姜姝的情殇则是重得多了,再加上那日亲眼在沈府门前看着宫中內侍颁旨,姜姝当即便气得急火攻心,已躺在榻上养病多日。 她自小便倾慕陵王殿下,一直以当上陵王妃为人生目标,不论门第、样貌、品德、才学,姜姝都自认与陵王殿下十分相配,无奈多年来陵王殿下一直清心寡欲,不喜女色,也不愿选妃。今次终于有了庆功宴的由头,姑母淑妃娘娘也一直明里暗里地帮她推波助澜,她等待这个机会已久,没想最终还是失望落空。 自己的期望落空也就罢了,可恨的是,凭什么那个刚被退婚的沈疏嫣能嫁给殿下。 她心中不服,一万个不服! 别说姜家两兄妹,姜府中,就连户部尚书姜臣近来也不好过。 如今朝中立储呼声极高,皇上也有意为之,大皇子和二皇子各方实力均不相上下。淑妃乃姜臣胞妹,也是二皇子的生母,若是将来二皇子能登上帝位,他姜家必然荣耀满门。 姜臣原本想将嫡女嫁与陵王,缔结姻亲,那么二皇子的储君之位便是十拿九稳了。可如今期望落空,便也只能另寻他法了。 * 相比姜家,萧家倒是稀松平常,萧玥也在暗中松了口气,她本就对陵王无意,只因姑母请求而不得不赴宴前去。 萧家乃书香世家,父亲不欲攀附权势,他一直不喜姑母的行事作风,当初姑母执意要嫁入皇宫时,萧家便十分反对,此次让萧玥前去赴宴已是最大让步。 眼下陵王已择了正妃,皇后娘娘即便心急,却也别无他法,萧玥和萧家其他人,便也放下心来。 *** 相比外头,陵王府中倒是一切如常。 府中下人只见殿下如往常那般,每日卯时起身练剑,辰时出府,或入宫上朝,或去城外军营查看,风雨无阻,从不间断。陵王殿下的言行举止也一如往日那般冷淡疏离,从未有笑容展露,怎么没看出半点将要成婚的喜悦。 若非上京城中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王府下人还真不知道陵王殿下即将成婚的消息,眼下就算亲耳听了流言,外加有圣旨赐婚,都还是半信半疑的状态。 不管外界传得如何神乎其神,总之不到大婚那日,他们是不敢相信的。 想当初,那位北戎公主,打着两国交好、边境太平的名头想嫁与王爷联姻,不仅有陛下的发话,还有北戎王的首肯,都未能称心如意地真嫁给王爷。 只要不是殿下真心求娶,这婚便成不了,北戎公主尚是如此,更别说是一位区区侯府嫡女了。 听雪堂前院中,谢云祁刚练完剑,初冬如此寒凉的天气,身上仍覆了一层汗,此时衣襟微敞,信步入了房中。谢云祁只随手将剑往桌上一放,眼角无意间瞥见剑鞘上镶嵌孔雀石的空位,倒茶的手微顿了下,转头唤了声“疾风”。 贴身侍卫疾风随即现身:“殿下有何吩咐?” “京中流言是怎么回事?”谢云祁放下茶壶,淡淡问道。 “这流言多是上京民众口口相传,”疾风紧张地握了握别在腰间的佩剑,“但确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何人?”谢云祁看向疾风,神色不明。 “回殿下,是永安侯府的嫡女,沈姑娘。”疾风强压下心中不安答道。 流言可畏,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制止,先前姜家有意借流言抹黑沈姑娘时,便是疾风出手,将那些流言蜚语拦下。 -- 第36页 疾风跟随陵王多年,对他的心思秉性有所了解。从那日在天川楼,陵王命自己传话给徐管家到沈府送请柬开始,到后来陵王殿下连夜出府截人,再到那日殿下从军营中一路策马疾驰入宫请旨赐婚,疾风都看在眼里。 陵王对那位沈姑娘,是动了心思的。 若非如此,以殿下的性子,无人能强迫他做事。 故而在疾风查清近来京中流言是沈姑娘派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之时,他便自作主张,没有再管,只任凭流言四下传播发散。自家主子清心寡欲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动心一回,实属难得,他作为下属怎能不在暗中助力一把。 下属私自揣摩主子心思,乃大罪。知情不报,擅作主张处理,也是大罪。先前殿下没问,疾风以为是默许,此时再度问起,疾风难免有些紧张,只要殿下能顺利成婚,他受罚便受罚罢。 疾风紧张地握了握腰间佩剑,四下安静了一瞬,外头有人来报,称晏修大夫正往听雪堂而来。 陵王沉吟片刻,而后缓缓开口道:“下去罢。” 疾风如蒙大赦,赶紧退出房中。 疾风刚走,谢云祁便见晏修急冲冲地来了。 “这么大的消息,殿下居然不提起告知我一声,”晏修将带来的草药随手往桌上一丢,“枉我还自认与殿下是多年相交的挚友。” “何事?”谢云祁饮了口茶,淡淡道。 “还好意思问我何事?”晏修险些想将桌上的草药往谢云祁脸上丢去,不过没敢,只负气道,“当然是皇上下旨赐婚一事。” “你可是自愿的?”晏修试探问道,以他对谢云祁的了解,殿下不愿之事,自是无人能强迫的,此事过于惊人,不论外界传得如何悬乎,若非亲耳听见谢云祁一句肯定回答,他可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正如你所见,所闻。”谢云祁瞥了眼晏修,神色如常。 晏修惊诧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竟是真的!他连喝了三杯茶水压惊,心情才稍有所缓和。 晏修这人有个习惯,一遇上心情惊异不安的时候,便喜欢一头扎进后厨中煎药。他心中虽对此事早有答案,但无端猜测和亲耳所闻之间,还是有极大差别的。 他全然没料到谢云祁竟这般大方坦荡地承认了,此时因惊异过度,晏修也不知再问什么好,便只拿起自己刚丢在桌上的草药,起身欲往王府后厨而去:“我还是给你煎药去吧,你都是要成婚的人了,不赶紧治病可不行。” 晏修是陵王府后厨的常客,府中后厨无人不认识他,谢云祁并不搭理他,只将桌上长剑执起,准备离府前往军营。 “殿下不喝了药再走?” “本王已找到自己的良药了,”谢云祁抬脚,“不劳晏大夫费心了。” 晏修思虑了半晌这话其中的深意,待回过神来时,只见谢云祁已然走到院外,晏修赶忙追出院中,拦住他的去路。 “此话何意?” 谢云祁见今日时辰尚早,外加心情不错,便又返回房中,将先前所发生之事大致对晏修说了一遍,只有其中在城门截车那段,略过没提。 晏修听得一愣,一愣,又一愣。 古籍记载,早年西域有一秘术,是以人血入药解毒,不同的毒当选用不同的药引,所以陵王这是寻了其他巫医,找到药引,想要以血入药解毒治病了? 晏修将心中疑虑悉数问出,只见谢云祁原本平静如常的脸色逐渐黑沉。 “枉你往日总自称医者仁心,却想用如此伤天害理之法解毒,”谢云祁不悦地瞥了眼晏修,“简直荒谬。” 谢云祁说完,随即转身执剑离去。 晏修:“……?” 作者有话说: 推个基友文《权臣今天忏悔了吗》by苏其狗血火葬场 宋奾是替亡姐出嫁的侯府庶女,嫁的是京城里最年轻有为的小郎君卫凌,人人艳羡。 三年后,一纸和离,满城皆惊。 可只有宋奾自己知道,她终于解脱。 她不再是姐姐的替身,不必再曲意逢迎,衾寒枕凉的日子,寡情薄意的男人,都与她无关了。 -- 宋奾离了从前,人生却突然有了盼头,一手精湛绣艺让她远近闻名。 绣坊里来往贵妇人越来越多,“卫凌”两字频繁被提及,宋奾这才知道她那前夫君如今已位极人臣、掌控天下,是多少京城女子的梦中人。 熟客揶揄:“宋娘子,若是你,你想不想嫁首辅大人?” 宋奾波澜不惊:“我如何配得上,首辅大人当尚公主才对。” “娘子仙姿玉色,无需妄自菲薄,前些日子勇毅候府里的小公子还托我来打探你的婚事呢。” 宋奾浅笑不语。 而伫立墙外的人眸色渐暗,戾气四散,手中扳指碎落一地。 不配? 勇毅候府的小公子? 宋奾,你想都别想! 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签了那张和离书,放她离开。 #狗血火葬,纯纯古代人 #虐女戏份不多,放心可入 #架空,SC,1V1,HE ◎最新评论: 【进度好多,坑好浅】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919f6c00660e6ba688327528ca04d048ed36a298-1648522518-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深水鱼雷在手,偷懒抖三抖,作者大大快去码字!!!(催更版)】 -- 第37页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919f6c00660e6ba688327528ca04d048ed36a298-1648522518-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日更日更不是梦,深水鱼雷来一发!】 【爪】 【太好看了】 -完- 第19章 ◎送信◎ 上京城中的流言近来可是一边倒向了永安侯府,上月侯府嫡女被人退婚的流言,早被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这位沈家女可是上京中无数平民女子心中钦佩仰仗之人。 沈疏嫣端着“陵王妃”的名头,可谓是风头劲胜,又听闻姜姝因那日在侯府门前亲眼所见赐婚一事,眼下气得在床上躺了多日,“大仇”得报,沈疏嫣心中舒畅许多。又有“陵王妃”的名头在身,近来在上京城中若是想横着走,也未尝不可。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般简单浅显的道理沈疏嫣还是懂的,凡事得有个度,张扬显露过头便不好了。 如今上京城中漫天纷飞的流言已有些过头了,前几日沈疏嫣尚且沉浸在自己“陵王妃”的美名之中,近几日闲了下来,总觉着有几分不对劲,她与陵王殿下只见过匆匆两面,自己虽有倾城之姿,当真能让那位杀名在外的陵王殿下倾心至此吗? 细品之下,沈疏嫣到底有几分疑惑和不解。 沈疏嫣思考事情,自小便有一个习惯,对自己喜欢、在意之事,定要刨根问底,将事情原委弄得清楚明白。 例如衣料、脂粉,哪家铺子的脂粉最为上乘好用,她便要连脂粉所用的原料、调制方法都要弄个一清二楚。 但对于自己不甚在意之事,沈疏嫣思考起来,但凡遇上一点儿想不通的地方,便会下意识地饶开问题,随意找个其他理由敷衍盖过,自己麻痹自己。 例如绘画,上乘画作往往讲求意境和深意,沈疏嫣自小便觉绘画是件费时又费力的事情,即便跟随大师学习多年,也只练得个表面功夫。她不愿费心去学的事情,旁人花再多功夫去教,也是徒劳。 眼下这桩婚事,也是如此。 想不通便别想了,反正那是圣旨赐婚,谁人都没有反悔的余地,她已是板上钉钉的陵王妃了,脸面排场都有了,其他旁的细枝末节,又有何重要。 近几日沈疏嫣鲜少外出,逐渐空闲下来,只派人去相府传了几次话,都未得到回复。自那日宫宴闹剧匆匆一别之后,两人已许久未见过面了,眼下总算清闲下来,沈疏嫣自是想邀程宁外出赏景游玩,再将赐婚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 可侯府的下人去了几次,回来均是回复说,未见到程姑娘和她的贴身丫鬟,相府下人只说程姑娘眼下正忙着议亲,不得空出府见人。 议亲?和谁议亲? 沈疏嫣诧异,她是程宁最好的闺蜜,缘何议亲一事,她不知晓?且就算议亲,又为何不能出府见人? 此事蹊跷,沈疏嫣转了转眼珠子:“兰竹,备上拜帖和礼物,随我去程府一趟。” * 侯府的马车缓缓在城南相府门前停下,沈疏嫣踩着矮凳下车,兰竹上前递上拜帖。 相府门前两樽石狮子威严肃穆,除此之外,还比往常多了许多守卫站在门前。 左相乃文臣,并非武将,相府外守着这么多侍卫作甚? 沈疏嫣心里奇怪,只静待原地,等着待会儿一并向程宁问个清楚,可谁知兰竹刚上前递了拜帖,便被退了回来,程府守卫只冷冰冰地说了句“大小姐不便见客”,便再无他言。 沈疏嫣气恼,往常她常在程府走动,府中多数下人可是识得她的,当初她不过是以侯府嫡小姐的身份过府,程府下人都不敢怠慢,如今她贵为陵王妃,这帮人反而对她视而不见。 沈疏嫣一把拿过兰竹手中的拜帖,径直上前,却是被生生拦了下来。 “知道我是谁吗?”沈疏嫣下颌微抬,倒是比往日还显得跋扈几分。 “沈姑娘恕罪,”守卫低头行礼,“属下也是奉相爷之命行事,多有得罪,望沈姑娘海涵。” “别叫沈姑娘,”沈疏嫣闻言并未收敛气势,反倒又向前走了一步,趾高气昂道,“现下合该本姑娘唤一声,陵王妃。” 守卫闻言,执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沈家小姐和自己小姐关系好,程府下人自是知晓,可相爷先前交代过,将小姐禁足于院中,谁人都不能见,但眼下这位沈家小姐已不仅仅是侯府嫡女那么简单了,还是如今上京城中炙手可热的陵王妃,可是万万吃罪不起的。 陵王殿下可是大小姐未来夫婿的顶头上司,得罪了可没好果子吃,故而相府侍从再三思量之下,只得勉强放行。 “陵王妃这边请,”相府门外的侍卫恭敬道,“相爷先前有令,让大小姐好生休养,筹备婚事,不得随意见客。小的今日斗胆放王妃进入,还请王妃见谅,快些出来,别让小的难做,否则到时相爷怪罪下来……” “知道了,”沈疏嫣早觉得不妙,联想起之前宫宴之事,沈疏嫣已是猜到了大概,难怪上次送来的书信上面有泪痕,难怪程宁的贴身丫鬟说话支支吾吾。 她早该想到这些,只怪近来事情太多,才忽略了程府的异常,只怕是宫宴那日遇上的那个杨焕听了程宁的那句“倾慕”后,便上门提亲来了。相爷只拿程宁当作联姻的工具,何尝顾及过她的感受,眼下虽说还在“议亲”的阶段,但瞧着程府这般守卫森严,怕是程宁已是被禁足在府中了。 -- 第38页 眼下也没空和侍卫废话,沈疏嫣抬脚跨进相府大门,而后轻车熟路地朝程宁住的扶风院走去。 从相府大门到程宁所住的扶风院还有段距离,需穿过前院,再经过一道蜿蜒的九曲回廊。往常沈疏嫣还觉得这回廊设计巧妙,颇有意境,今日只觉得弯弯曲曲绕得她头都晕了。 沈疏嫣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到了扶风院门前,相比候府大门口的那几个侍卫,此处可算是守卫森严了。 “让开。”沈疏嫣上前没好气道。 “属下奉大夫人之命守在此处,若非……” “本姑娘可是陵王妃,”沈疏嫣说话趾高气昂,生怕别人不认识她,其中了“陵王妃”三个字,还特加重了语气。 沈疏嫣就知道定是程宁那位继母搞的鬼,相爷虽逼迫她成亲,但禁足这种内宅招数,定是程宁那位继母想出来的。沈疏嫣听着就来气,直接出言打断。 果然此言一出,守在扶风院门前的侍卫脚步就有所松动,眼神犹疑,负责带路的相府丫鬟在守卫耳边低语了几句,守卫便恭敬放行。 “小的失礼,望陵王妃海涵。” 沈疏嫣极为不悦地瞥了守卫一眼,而后径直入了院中,陵王妃的名头确实好用。 沈疏嫣快步进了房中,一推门,便看见程宁病怏怏地躺在床榻上,一脸病容。 “阿嫣?”程宁躺在榻上,茫然看了半晌,险些以为是幻觉,而后才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么两个字来。 “你有事怎么不派人来找我呢?”沈疏嫣上前扶她坐起身来,“我差点被你给急死了。” “我……”程宁说话本就柔弱细声,如今病了,加上近来没吃什么东西,整个人显得奄奄一息。 “你先别说话。”沈疏嫣回头吩咐人去拿白粥过来,一口口喂程宁吃下之后,见她气色稍红润了些,呼吸也平缓顺畅了许多,才放下心来。 程宁性子软弱,她是知道的,沈疏嫣看她这般病弱的样子,想出言斥责她几句也不忍心,只愤愤道:“你将事情的经过始末都和我一五一十说清楚来。” 程宁尚在病中,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大致与沈疏嫣猜想的差不多。 那日庆功宴上,程宁在慌乱之下说的那句“倾慕”已是被杨焕牢牢记住了。翌日,杨焕便亲自上相府提亲。杨焕乃北陵军副将,虽身世不显,但也算军功显赫。 左相只当程宁是他攀权富贵的工具,但若是程宁真嫁与杨焕,往后必要长居北疆苦寒之地,便没有直接应下此事,只说从长计议。 但相府大夫人对这桩婚事可是十分满意,程宁若是远嫁他乡,往后便再也不用在上京碍眼了,几阵耳旁风一吹,相爷便有些动摇了。 程宁不愿远嫁,哭过闹过,也绝食过,而左相却是不闻不问。再加之继母从中挑拨,派人把守在扶风院外,程宁被软禁在院中,便是无力回天了。 “婚事还未定下便有转圜的余地。”沈疏嫣冷静道。 “父亲原本不喜武将之气,并没有一口答应,”程宁咳嗽了几声,继续道,“但不知近来继母和他说了什么,眼下父亲已是动摇了许多,想来若是那杨焕再次登门,恐怕……” “你!”沈疏嫣又急又气,“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派人来找我商量?” “那日庆功宴上,我已是将你害得不轻了,”程宁低头,满脸歉疚,“我,我怎能再给你添麻烦……” 程宁向来是这般替人着想的软性子,有什么委屈苦楚,全都独自往自己肚子里咽。沈疏嫣一边气恼她这般自轻自贱,一边又心疼她即便自己身处绝境,也还想着她。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中意那杨焕,真想嫁给他?” 程宁低头不言,眼底含泪。 “想是不想?” 程宁摇头。 “我来帮你想办法便是。”沈疏嫣仗义道。 “阿嫣,我不可再连累你了……”程宁满脸歉疚。 “打住,别叫我阿嫣了,”沈疏嫣凛然道,“叫我陵王妃。” 程宁一脸错愕:“……?” “要我说你就是在府里被关傻了,相府下人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 “再次登门便要答应,我得快些回去想法子了,”沈疏嫣边说已经边站起身来,“你在府上好好养着,我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沈疏嫣近来顶着“陵王妃”的名头,在上京城可谓风头劲胜,无人能及,可出了相府,坐上马车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陵王妃的名头似乎只在上京贵女圈中颇受人崇敬,程宁的婚事她虽夸下海口,但到底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回到府上,沈疏嫣立即提笔写了封书信,信上她处处以程宁的口吻叙事,大意是将那日宫宴之事解释清楚,称那日只是一个误会,“自己”对他并无好感。 还“自称”与陵王妃相交甚好,只要杨焕肯放弃这门婚事,主动上相府提出退婚,陵王妃必赠予珠宝美人,外加在陵王殿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定会牢记他此次的恩情。 杨焕与程宁不过才结交几日,且是个粗人,对程宁的字迹定是认不出来,沈疏嫣才敢大胆出此计策。 沈疏嫣将信纸放入信封之中,交给兰竹道:“找个府上身手好,信得过的人,将这封信笺送至杨焕手中,定要得了他的亲口答复再回来交差。” -- 第39页 军营重地,外人自是不得随意进入,为显郑重,沈疏嫣特取了那日陵王所赠的那颗孔雀石来,与信笺一并交予兰竹。 夜晚,天色渐黑之时,负责传信的侯府侍卫才匆匆赶回。 “怎么样?那杨焕如何应答?”沈疏嫣焦急问道。 侍卫摇头道:“城外北陵军守卫森严,外人不可轻易进入,小的险些被当成细作抓了起来。” 沈疏嫣扶额:“本小姐给你的那颗孔雀石也无用吗?” “守卫说,这等骗小孩的石头,他们军中随意便可拿出几十上百枚来,小的最终还是拿出侯府的腰牌才有命回来的。” 沈疏嫣:“……” 那孔雀石竟是骗小孩的? 军营进不去,信笺传不到杨焕手上,相府定不愿替程宁出面,程宁对他只有惧怕,且北疆苦寒,程宁若是真嫁给他,到了北疆,还不知能活到几时呢? 偌大一个军营,沈疏嫣想了想,自己似乎只认识一人…… 此事的最佳方案无异于她亲自去寻陵王殿下帮忙,但每每想起陵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沈疏嫣便有几分胆颤。 虽说两人已有婚约在身,但到底尚未成婚,两人也不甚相熟,虽说他对自己“蓄谋已久”,但对于下属成婚这种事,也不知他愿不愿帮这个忙? 罢了,为了程宁的性命,也只能放胆一试了,沈疏嫣把心一横,随手写了张字条,装进锦囊中,交给兰竹,郑重道:“你将这字条亲自送去陵王府,就说我有事相求,时辰地点均写在字条上。” * 夜色深沉,星斗灿烂。 陵王从城外军营刚返回府中,便见管家徐叔站在府门外候着,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何事?” “今日侯府的丫鬟上门,交给老夫一个锦囊,说是有事相求。”徐叔将锦囊恭敬呈上。 陵王瞥了眼徐叔,未将锦囊接过,脸上略显不耐,只信步入了府中。 徐叔紧跟陵王身后,往常若是陵王露出这般神色,他自是不敢上前再有多言,但今日这字条可是未来陵王妃传来的,徐叔不敢怠慢。不论王爷对这桩婚事做何想法,徐叔只觉得殿下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眼下终于有了成婚的苗头,他定然希望府上能多一位女主人。先前王爷曾派他上侯府亲自递送宫宴请柬,以徐叔多年的判断,王爷当是对王妃有几分上心的。 谢云祁继续走着,王府的规矩徐叔自是知晓,徐叔做事向来妥帖,少有差错,今日这般殷勤亲自帮人转交锦囊,倒也少见。 陵王放缓脚步,侧头问了句:“哪个侯府?” “永安侯府。”徐叔赶忙道。 谢云祁闻言果然停下步子,转身瞥了眼徐叔手中之物,是个女子所用的锦囊。谢云祁接过锦囊,展开字条,字条上两行字迹隽秀整洁: 殿下万安,小女有事相求。 明日午时天川楼,不见不散。 谢云祁将字条随手一捏,收回锦囊中,继续大步向听雪堂走去,他重权在握,往常有事求他之人自不在少数,且花样百出,但如此简单潦草的“有事相求”他还是头一次见。 “可有说何事?” “并未言明,”徐叔跟上前去,继续道,“只是老夫瞧着,那递信的丫鬟挺着急的。” “本王看起来十分清闲吗?”陵王觑了眼徐叔,转而将手中锦囊丢至他手中,神色冷淡。 徐叔接过锦囊,不敢多言,往常若有人上门相求,一律回绝。今日得知是王妃传信,他不仅一口应下,还未问清事情缘由,确是他处理不当。 “老夫处事不当,请王爷责罚。”徐叔躬身认错,王爷处事公私分明,即便是王妃有事相求,也断不会偏心徇私的。 “罢了,你下去吧。”陵王淡淡道。 徐叔俯身一拜,正欲退下,却又听见陵王冷冽的声音响起:“你退下,锦囊留下。” 徐叔:“……?” “老夫遵命。” 作者有话说: 徐叔:王爷有话不能直说吗,老夫心好累。 下章男女主准备见面啦~ ◎最新评论: 【好看!!大大加油更新我等着吃粮】 【 【哈哈哈】 【虽然但是,姓杨的我觉得他不见得对闺蜜会好,他见色起意,又他本身就不耐烦为闺蜜遵守一下礼数】 【快,给我更!】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b51220d60a6ba320d125cd29eee301f56341323a-1648522520-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大大加油!】 【这个闺蜜也太弱了吧】 -完- 第20章 ◎夫君,求你了◎ 翌日天气晴好,薄云遮日,眼下虽入了冬,大有冬季的严寒之感,但无风无雪,是个外出的好天气。 云轩阁中,一早便忙碌起来,冬日里沈疏嫣惯爱睡懒觉的,但今日却起来了大早。 与陵王相约的时辰虽是午时,但梳妆打扮,挑选衣裙可是费时费力之事,故而今日沈疏嫣早早起身梳妆准备。 先前两次见面,一次是她刻意低调扮丑,一次是她出城落荒而逃,均不是她日常的美貌水平。今次是她主动相邀,又有事相求,定要明艳动人,给未来夫婿留下个好印象。 “小姐,今日是穿这身湖蓝色的云锦纹长裙,还是穿这身月白色的珍珠罗裙?”兰竹拿着两套精致华美的衣裙问道。 -- 第40页 沈疏嫣扫了眼兰竹手中的浅色衣裙,陵王先前曾言,往后见他,必要穿色彩明艳亮丽的衣裙,她虽不知陵王为何有此偏好,但陵王既然开口说过,也非什么难事,她依言照做便是。 “都不好,颜色太过素净。”沈疏嫣摇头道。 “小姐许是久未出门,上京近来时兴素雅清新之风,近来东市琳琅斋最为畅销的当属这两个款式。”兰竹解释道,想起先前小姐为了与人争买这两身衣裙可是费了一番功夫,这才过了几日便说不好了。 “去拿那身藕粉色的百合曳地花裙来。”沈疏嫣吩咐道,陵王既喜欢明艳亮丽的衣裙颜色,那身藕粉色花裙明亮入眼,华而不妖,恰到好处。 兰竹虽心中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总之自家小姐天人之姿,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沈疏嫣本就白肌如雪,加上近来气色渐好,白皙中透着粉嫩,一袭粉色衣裙上身,少女娉婷袅娜,如冬日的一朵娇花绽放,几分娇艳,几分清纯,当真美得不可方物。 兰竹看得出神,一下将什么上京的素雅清新之风抛到脑后。旁人为了美貌,自要追逐京中所谓的时兴风尚,但自家小姐环姿艳逸,穿什么都是好看,即便是粗衣麻布都可以美得摄人心魄,又何须盲目追求那些所谓的风尚。 午时将近,沈府马车缓缓而行,最终在天川楼门前停下。沈疏嫣下了马车,回想起上次在此处时“偶遇”范时逾所发生之事,尚有几分心有余悸,只提着食盒,快步入了天川楼中。 天川楼的雅阁向来难定,今日与陵王相约乃临时起意,沈疏嫣原以为会预定不到,没想昨日派人问时,居然还有间三楼的天字号雅阁未有人定,沈疏嫣立马重金定下,眼下便直奔三楼而去。 到了三楼,侍卫将门缓缓打开,沈疏嫣步入其中,有淡淡茶香传来,陵王早已到达,等候在此。 两人原本约的是午时见面,沈疏嫣特提早出门,没想陵王还是早到一步。沈疏嫣扫了眼凭窗而坐,岿然不动的陵王殿下,听见开门之声,竟是连头都不转一下吗? 毕竟有求于人,沈疏嫣缓步靠近,而后灿然一笑柔声道:“殿下万安,让殿下久等。” 谢云祁低低应了一声,而后转头看向她,目光一如往日那般凌厉如刀。 陵王每次看她,总是这般眼神,沈疏嫣已然有些习惯了,心中倒不似先前那般害怕了,今日有求于人,沈疏嫣先主动斟茶示好,后将带来的食盒呈上,软软糯糯地说了声:“这是府上厨子做的点心,殿下试试。” 沈疏嫣将食盒放在桌上,在陵王对面缓缓坐下,陵王话少,几乎可以说是一言不发,两人虽有婚约在身,但毕竟先前只见过寥寥几面,交谈不多。沈疏嫣原本是个话多的,但现下见人如此冷淡,不免有几分怵他,原本健谈话多的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求人办事,自当要有求人的态度,沈疏嫣饮了啖茶,略微舒缓了一下心情,正想着该如何开头,好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至程宁的婚事之上,便听见谢云祁先开头道:“今日你寻本王前来,所谓何事?”说话声音一如往常般冷淡而又毫无波澜。 沈疏嫣抬头觑了眼谢云祁,心道既然陵王诚心诚意地先开口发问了,她便也大胆直言道:“小女有一闺中密友,是左相府上的嫡小姐,名唤程宁。” “那日她与我一同赴的庆功宴,却在宫宴之上,被一位名叫杨焕的将军纠缠上,后那名将军又上门相府提亲,两人眼看就要定下亲事。”沈疏嫣言语间透着几分焦急不安。 “那又如何?”谢云祁抬眼,看向沈疏嫣,“难不成你钟情于杨将军?” “当然不是,”沈疏嫣连连摆手,“那杨焕生得虎目黑面,哪及殿下容貌之万分,我怎会瞧得上他?” 先前沈疏嫣所言,均是一早编排好的客套话,只有这句是真情实感,情真意切的。容貌一事她自是极为看重的,幸好陵王只是性子古怪,样貌还是生得极为俊朗的。 “想说什么,大可直言。”谢云祁没留意到自己说话的语调因为方才那句“哪及殿下容貌之万分”而变得温柔了几分。 沈疏嫣听他说话声调轻柔了不少,心中也不似先前那般惧怕了,便放胆继续道:“程宁并不钟情于他,两人之间只是误会,程宁如今尚在病中,不便外出,只亲手写了封信笺,不知殿下能否代为转交?” 沈疏嫣也知此举有些唐突,故而话说到后半段时,声音明显小了许多。见谢云祁未应声,沈疏嫣又继续道:“程宁身子柔弱,若是往后嫁去北疆,还不知能活到几时呢……” 谢云祁眉头一紧,没想到她费尽心思邀自己前来,只是为了替旁人送一封信笺,他看起来当真想如此清闲之人? 杨焕作为他的下属,有时虽言语放浪,行为不检,但在行军打仗一事上,倒算是一名良将。他虽为其上属,但婚约之事乃杨焕的私事,他也不便干预。 谢云祁犹疑着,正欲开口拒绝,沈疏嫣却一把拽住他的袖口,目光灼灼,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而后娇滴滴地说了句:“夫君,求你了……” 谢云祁被这一声猝不及防的“夫君”叫得头皮一阵发麻,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不知为何竟又地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谢云祁转而应了句:“本王姑且帮你转交,但听不听从全凭杨焕的意思。” -- 第41页 得了陵王的答复,沈疏嫣满心雀跃,原本她对此事并没有把握,只是为了程宁才放手一试的,没成想这位看似冰冷无情的陵王殿下却这么好说话。 沈疏嫣拿出一封程宁亲手所书的信笺,放在桌上,继续说道:“殿下只需帮忙转交这封信笺,再稍加提点几句便可,其余之事便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云祁瞥了眼放在桌上的信笺,外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杨焕亲启”几字,与昨日他所见字条的字体如出一辙。 邀自己前来的字条不过寥寥两行,为了好友婚事竟费心写了整整一封信笺,当真感人至深。 沈疏嫣一时欣喜过头,心中对陵王也不似方才那般惧怕了,一时间话也多了起来,便与陵王闲谈道:“殿下觉得小女今日这身衣裙如何?” “先前殿下说过,喜欢色彩鲜艳明亮的衣裙样式,小女今日特挑选了这身藕粉色百合花裙,布料选用的是蜀地特产的蜀锦,乃是用染色的熟丝线织成,色泽明亮透眼①,殿下以为如何?好看吗?” 谢云祁扫了眼沈疏嫣所穿的粉色衣裙,思绪还停留在方才那封信上,神色一如往常般淡漠,只淡淡道了句:“一般。” 沈疏嫣没想到自己花了两个时辰精挑细选的衣裙却只换来陵王一句“一般”。她心中不服,但毕竟今日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只耐着性子问道:“那么敢问殿下,觉得何种颜色才是上佳呢?” 陵王饮了口茶,而后淡淡道:“本王以为,粉色的上衣应当搭配绿色的裙摆,再配一双紫色的绣鞋,方才好看。” 沈疏嫣心中万马奔腾而过:“???” 红衣配绿裙,当她是草丛间的一朵花吗? 还有绿裙配紫鞋?这是什么审美? “红配紫,不如死”,“红配绿,脑有病”②,这两句话曾在上京的贵女圈中广泛流传,此语正是出自她口。想当年她可是以此言笑话了姜姝许久,生生笑得她两月不敢出门。 如今这是报应吗?自己这位未来夫君眼光竟如此异常奇特,可是有什么眼疾?到现在为止,除了他能看上自己这一点以外,其余他分辨事物美丑的眼光,皆是一团乱麻。 若非他方才答应自己帮忙向杨焕转达退婚一事,眼下她定生气得扭头就走。 好好的一场聊天,便被谢云祁的一番“色彩搭配论”给聊死了。沈疏嫣勉强勾了勾嘴角,而后硬着头皮道:“殿下事务繁忙,小女就不多加打搅了,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沈疏嫣说完便转身出了雅阁,刚出了天川楼的门口,正欲往沈府马车而去,便见到马车旁站了一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范时逾。 沈疏嫣脚步一顿,陵王殿下尚坐在楼上的雅阁中,只要往窗外眺望,定能看到楼下的场景。范时逾先前与自己有婚约确是不假,但如今两人早已毫无瓜葛,她可不想陵王因此有什么误会。 沈疏嫣在距离范时逾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步子,立在原地,正犹豫要不要返回三楼雅阁中去,便见范时逾往沈府马车边让了一步,而后躬身行礼道:“疏嫣妹妹。” 沈疏嫣瞥了他一眼,而后道:“世子合该叫我一声‘陵王妃’才是”。 范时逾嘴角尴尬地抽了一抽,未再应声,多少被“陵王妃”三字震慑到了,只往沈府马车旁退让了一步。 沈疏嫣见他还算识趣,便也不想久留,躬身上了马车,而后扬长离去。 范时逾看着沈疏嫣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今日他前来此处,并非偶遇,而是得了沈疏瑶身边丫鬟的传信才赶来。 他自是知道沈疏瑶派人传话的目的,也知道疏嫣妹妹今非昔比,已然是尊贵的陵王妃了,并非他可觊觎之人。眼下真见了沈疏嫣,今日她一身粉色衣裙,妆发精致,光鲜亮眼,比原先还要娇媚许多。 虽说方才“陵王妃”三字,多少有些震慑到他,但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眼下看着逐渐远去的沈府马车,范时逾又翻身上马,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天川楼三楼,陵王凭窗而坐,手中的茶盏未来得及抛出,只转手捏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说: ①蜀锦描写参考自百度 ②根据网络用语胡乱改编的 感谢在2022-01-05 10:57:30~2022-01-10 12:4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utton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妈呀,好甜!】 【撒花~】 -完- 第21章 ◎和应国公府杠上了◎ 沈府的马车延着安雀街一路回府。 沈疏嫣今日心情甚好,程宁之事看来已有转机,范时逾那厮根本不敢靠近自己,陵王妃的身份果真好用。 沈府的车架一路缓行,沈疏嫣嘴里哼着小调,从未想过陵王殿下竟如此好说话,好像除了穿衣搭配的品味差了些,其他都甚好,心情不禁又愉悦了几分。 马车快到侯府之时,沈疏嫣忽然听见远处小巷中传来几声惨叫,她不禁抬手撩起帘角往外张望,却什么都没见着。 “全叔,可有听到什么声音?”沈疏嫣问道架马的车夫。 “许是外边的野狗乱吠吧,小姐不知,近来侯府外的疯狗可多了。”全叔认真答道。 -- 第42页 沈疏嫣:“……?” 侯府之外,竟还有野狗吗? 马车转过街角,便在侯府侧门缓缓停下,沈疏嫣还坐在马车中四处张望,野狗没有看见,只眼尖地看见沈疏瑶的贴身丫鬟碧萝在后门鬼鬼祟祟地张望着。 回想起方才在安雀街上她和范时逾的再次“偶遇”,与上次如出一辙的巧合,加之眼下碧萝的鬼祟行为,此次定然又是她那庶妹所为。 上次她已不与沈疏瑶计较,没成想她竟还敢再次用同样的手段算计自己,上次是因为慌乱事多才放她一马,没成想沈疏瑶这死丫头非但不知悔改,反倒故技重施。 沈疏嫣心中不悦,第一次便罢了,两次若再不敲打,往后沈疏瑶那死丫头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沈疏嫣停下脚步,转了个身子便直奔隔壁凝香院而去。 方才碧萝来报称见着沈疏嫣从侧门回了府,沈疏瑶还有几分不信,她确没想到沈疏嫣回来得这般早,范时逾当真连与沈疏嫣多说几句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眼下见着沈疏嫣气势汹汹而来,沈疏瑶不禁有几分慌乱,但面上还是装得十分淡定,只躬身屈膝唤了声“姐姐”。 沈疏嫣并不理会这声问候,只冷淡地说了句:“身为长姐,我自有教导妹妹的责任在身。” 沈疏瑶装傻:“还请姐姐教导。” 沈疏嫣也不想和她多绕弯子,想来她也不可能会承认自己所做之事,沈疏嫣端起陵王妃的架子,厉声道:“你我本是一家,阿瑶妹妹若是安分守己,往后我和爹爹必然会尽力帮你寻门好人家嫁了,若妹妹有什么非分之想,越礼之处……” 沈疏嫣没再把话说完,其实话中的意思浅显易懂,沈疏瑶不过是装傻充楞而已。若她想懂,自能领会其中之意,又何须她多言,若不想懂,自己再多说,也是徒劳。 沈疏嫣不想再看她故意装傻充愣,说罢便转身回了自己院中,本欲在软塌上小憩一会儿的,才刚躺下,却见兰竹一脸幸灾乐祸地跑了进来。 “小姐,听闻方才那范世子在侯府不远处的小巷中,被人打了。” 沈疏嫣闻言从软塌上坐起:“侯府不远处?” 侯府在南,应国公府在北,两家府邸完全不顺路,她方才才在安雀街上见的人,范时逾又怎会突然在侯府附近被人打呢? “可知是何人动的手?” 兰竹摇头:“听闻是个喝醉了酒鬼,在长街上和范世子起了冲突,一言不合就直接动起手来了。” “眼下那酒鬼竟没抓到,听说是跑了,刑部正在四处搜人呢。”兰竹继续道。 “听闻那范世子的手和腿都被打断了,范家已是去宫里请了太医过府,据说是无力回天,下半辈子只能当个残疾了。”兰竹说得激动,“要奴婢所说,这便是老天有眼,恶人有恶报。” 范时逾那厮人品不端,被人打一点儿也不稀奇,只是她午间才见过他人,这还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怎得就被打了?且这青天白日的,又是京城重地,长街之上哪来的什么醉鬼? 沈疏嫣总觉得此事有几分蹊跷,但正如兰竹所说,这是“恶人有恶报”,范时逾那般无赖作风,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不少人,管他是巧合还是寻仇,总之仇人被打残了,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 沈疏嫣懒得再想,反正对她而言,都是好事一桩,只转身倒头躺在了软塌上,得了这么个好消息,也好美美地睡个午觉了。 * 这边沈疏嫣睡得正香,隔壁凝香院便没有这般太平了。 沈疏瑶才刚被沈疏嫣教训过一顿,心情还未缓和过来,便又听碧萝前来回报了这么一通消息。 范时逾被打残了? 今日的消息也是她派人去国公府传话的,可沈疏嫣每每都能毫发无损地回府,反观那范世子,上次是落水,这次是打残…… 眼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娘亲一早嘱咐过她,别再去招惹沈疏嫣,但她日日看着沈疏嫣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便来气,都是沈家的女儿,凭什么自己就低她一等,沈疏嫣已然是陵王妃的身份了,父亲为她相看夫婿之时,却总是挑些家世平平之人,沈疏瑶心中不服,便又故技重施,在得知沈疏嫣出府之后,又派人去了范府通报。 眼下沈疏瑶越想越后怕,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多做什么,只吩咐碧萝继续留意国公府的消息。 * 城外军营,谢云祁已入了营帐中。 刚坐下便听见疾风入内来报:“启禀王爷,事情已经办妥,那位范世子往后怕是瘸了。” 谢云祁目光落于书桌上的布防图,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属下派去的那人已是逃了,眼下刑部正在四处搜人,应国公亲自去报的官,誓要捉拿真凶,”疾风顿了顿,继续道,“敢问殿下,要不要属下前去与刑部侍郎只会一声?” 谢云祁抬眼,眼底寒光一闪而过:“不必,只要他敢,便让应国公府追查到底。” 疾风:“……属下遵命。” 这意思便是和应国公府杠上了,疾风心中默默替那位范世子点了支白蜡。 王爷在京中向来行事低调,不欲惹事。其实这打人一事,本可以做得不留痕迹,处理起来也许多简单的方法,但王爷今日这般故露马脚,便是想让应国公府查出些端倪来,好让他知晓对手是谁。要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便也由他了,总之陵王府是不怕的。 -- 第43页 陵王做事少有这般高调,这次为了王妃,可是破例了。 “近几日,你便去永安侯府保护王妃安全吧,不得擅自离开,”谢云祁淡淡说着,接着又指了指放在书桌上的信封,“还有,将这封信交给杨焕。” 疾风:“……?” 如今王爷行事愈发古怪了,他不仅干了明卫暗卫的活儿,眼下连送信的差事都要干了? “属下遵命。” 疾风将信笺交到杨焕手中,正准备出发前去永安侯府,开始他短暂的暗卫生涯,却看见杨焕先他一步急冲冲地跨上了马匹。 杨焕走得着急,见疾风过来,便主动解释道:“若是王爷问起,便说我有事要去程府一趟,有些私事要处理,去去就回,驾!” ◎最新评论: -完- 第22章 ◎别叫,是本王◎ 天色渐暗,睡了个午觉,沈疏嫣感觉精神大好,今日该做得事做了,该出的气也出了,全身上下都透着舒坦,闲来无事便兴致勃勃地在院中赏起景来。 灵金色的夕阳从天边洒落下来,透着朦胧的光晕,沈疏嫣想着今日和陵王见面时的场景,看着夕阳微微出神,忽见一黑影从天而降,闪现院中。 是眼花了吗? “属下疾风,有事来报。” 沈疏嫣傻眼,属下?她有这等身手属下吗? 黑衣佩剑,一看就是刺客,沈疏嫣正欲高声呼救,眼前黑衣人却继续说道:“王妃万安,王爷特命属下前来,说杨将军看完信笺,称定要当面与程姑娘言说。” 王王妃?沈疏嫣听了这个称呼,止住呼声,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你是陵王府的人?” “正是。” 沈疏嫣了然,心中也不似刚才那般惧怕了,这陵王府的人果然都似他们主子一般寡言少语的性子,上来不能直接将话说清楚吗,非要这般突然闪现来吓人。 “你既是王府侍卫,来报我有何用,不能阻拦一下吗?”沈疏嫣有些焦急,只一边抱怨,一边想着应对之策,“赶紧将人截下来,千万别让人去了相府。” “王爷有令,命属下在此处保护王妃安全,不得擅自离开,还请王妃见谅。” “本王妃安全的很,你赶紧去程府保护程宁才是。”沈疏嫣焦急道。 疾风伫立不动,对此置若罔闻。 沈疏嫣扶额,这陵王府的侍卫为人果然也如他的主子一般,固执、话少、交流困难,空有一身过人的武艺,脑子还不如她的贴身丫鬟兰竹。 焦急间,沈疏嫣忽然灵光一闪,那日她出城去静心庵时走得是北城门,后来分别之时,殿下说有军务在身,又一路北行出城,杨焕若是从城外军营而来,走得必然也是同一条路。 程府与沈府相距不远,若走此路,杨焕必然会先经过沈府门前。 “兰竹,”沈疏嫣唤了一声,大有种凛然之气在身,“你赶紧去大门外的长街之上堵着,想个办法去把杨焕拦下,总之别让他去程府。” “是!” 沈疏嫣话刚出口,疾风便立时明白了过来,暗道王妃居然还有这等排兵布阵的能力,并非虚有其表,道和王爷有几分相配。 “还不快去帮忙,”沈疏嫣瞥了眼疾风,“就在侯府大门口,不算擅离职守。” “属下遵命。”疾风说完就嗖地一下,消失在渐黑的夜色中。 沈疏嫣在院中来回踱步,焦灼等待,杨焕这等粗鲁莽夫当真可怕,竟这般无礼冒失,大晚上地也敢直闯相府,当真可怕! 那封信笺出自她手,就算她不能帮程宁解除婚约,也不能弄巧成拙害了她呀。 沈疏嫣越想越着急,在院中等得不耐烦了,便匆忙去了后院,想从侯府侧门偷偷出去看一眼境况如何。 沈疏嫣走得着急,原本她院中沈疏瑶安插的眼线,也没来得及探到消息,只匆忙去了隔壁院禀报。 沈疏嫣前脚刚出了府门,后脚沈疏瑶便得了消息,但那小丫鬟又说不清是何事,只说大小姐着急忙慌地出了府,口中似乎念叨着什么“解除婚约”。 与沈疏嫣解除过婚约之人只有范时逾一人而已,眼下范时逾腿都断了,还是在距离侯府不远的小巷中被人打的,难不成她是深夜去找范时逾告状去了? 沈疏瑶想着下午沈疏嫣对自己的那几句“教导之言”,还有先前两次她故意想范时逾透露的行踪,一阵心虚,眼下见着沈疏嫣着急忙慌地出了府,也不知究竟要做何? 沈疏瑶心中慌乱害怕,眼下碧萝也不在院中,娘亲又被禁了足,往常都是她俩给自己出得主意,沈疏瑶想着先跟上去看看情况,再做定夺,便鬼鬼祟祟地一路跟了上去。 沈疏嫣在侧门等得不耐烦了,正准备差人去催,便见到方才那道黑影又奇异般闪现在面前。 “属下疾风,有事来报。” 这速度真如疾风一般,沈疏嫣压下心中惊异道:“快说。” “启禀王妃,杨将军已被兰竹姑娘拦下,正往侯府侧门而来,还请王妃放心。” 沈疏嫣点头,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应对,疾风却一个闪身轻声道:“有人。” 沈疏嫣躲在暗处,照着疾风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影逐渐向此处靠近,鬼鬼祟祟而来,竟是沈疏瑶那死丫头?! -- 第44页 已经够乱了,还来个添乱的! 沈疏嫣这死丫头,先前在暗中害她几次,旧账还未算清,竟还敢出来作怪害人! “你说杨焕已往此处来了?” “正是。”依譁 眼下赶着处理其他事情,沈疏嫣没空收拾她,只着急从侧门出去,想着回来定好好教训她一番, 沈疏瑶见沈疏嫣出了侧门,便循着她的身影,悄悄跟上前去。 沈疏嫣出了侧门,外边是一条寂静狭长的小巷,沈疏嫣先躲在小巷尽头的拐角处,听见马蹄声逐渐靠近,看着不远处疾驰而来的骏马,马上之人身形魁梧,正是杨焕无疑。 杨焕翻身下马,刚好见着侯府侧门有一女子缓缓而出,夜色昏暗,杨焕看不清女子面容,只觉得身形与先前宫宴所见的沈家女有几分相似,便大步上前讨要说法。 沈疏瑶跟着出门,正四下找寻着沈疏嫣的身影,还没寻到她离去的方向,便先见到一身形魁梧之人直奔自己而来。 “在下杨焕,敢问沈姑娘寻我前来,所为何事?” 沈疏瑶懵了,此人是谁,怎知她是“沈姑娘”? 沈疏瑶想走,杨焕却一把堵住她的去路,沈疏瑶心中慌乱害怕,却又因做贼心虚而不敢高声呼叫。 两人僵持不下,杨焕又上前一步,才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并非那日宫宴所见的沈姑娘,但瞧着小娘子身段姣好,面容清秀可人。良辰好景,两人相遇在此便是缘分,杨焕见状,便又上前一步。 沈疏瑶满脑子莫名其妙,这儿是侯府侧门,哪来的登徒子,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高声呼救,那人却又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疏瑶懵了,手腕处被人大力制住,她挣脱不开。她想高声呼救,可方才她是跟踪沈疏嫣出的侧门,眼下若是呼救,该如何解释清楚? 焦灼之间,杨焕竟又上前了一步。 沈疏嫣站在巷角,透着朦胧夜色看见这一幕,也有些傻眼了,杨焕此人还真是见到个女子就能上去抓人手腕的? 沈疏瑶虽可恨,但毕竟是沈家之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遭这种人的咸猪手,沈疏嫣正在犹豫该如何上前帮她解围,忽然听见周围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小巷那头包围过来。 沈疏嫣疑惑,她方才明明听说的是,只有杨焕一人前来,怎得才这么一会儿,却来了如此多人?那个名叫疾风的侍卫到底靠不靠不得住? 沈疏嫣躲在暗处,正在纠结要不要出去一探究竟,此处是侯府侧门,倒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她正欲抬脚,倏然手臂却是被人重重一拉。 ……? 还真有危险! 沈疏嫣重心不稳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脑勺随即撞在一处温暖结实的胸膛上。 她下意识地便要惊叫出声,然那人速度极快地用手掌捂住她的嘴。 鼻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松香味,有热气呼出在她耳畔。 “别叫。” “是本王。”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于周五入V,零点准时万字更新,跪求各位宝宝们订阅支持! 对于有选择困难症的作者只好放两个预收了 预收文一《替嫁后成了王爷心尖宠》 裴茵生得冰肌玉骨,楚楚动人,却只是安阳侯府不得宠的嫡长女,又因早年丧母,自小在熟识医理的外祖母家长大。一道赐婚圣旨,裴茵被召回上京,只为替嫁给弑杀成性的凌王殿下。 凌王贺云年战功赫赫,是大渝有名的战神,却因北地一战,身中奇毒,传闻需靠饮血度日,且毒发之时见人就杀,无人敢近其身。 大婚当夜,凌王毒发,裴茵为其施针克制毒性,凌王:“毒发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个字,安分守己,本王或可饶你一命。” 裴茵大胆自荐:“若小女能替王爷解毒,可否求得一封和离书?” 凌王:“一言为定。” 翌日,凌王洞房花烛夜砍伤王妃的消息不胫而走,王府上下人人自危。 后来,略通医术的裴茵悉心照顾凌王起居,为其解毒,只为早日将其治好,能求封和离书全身而退。再后来,凌王不仅解了奇毒,居然连性子都转好了! 某夜,裴茵在房中为凌王把脉:“王爷体内余毒已清,还望王爷依诺行事,放我离开。” 凌王眸色渐深,反手拉过她的皓腕,将人紧搂在怀:“本王只曾许诺,与你白头到老。” 裴茵QAQ:“堂堂王爷,言而无信。” 凌王:…… 打脸居然比中毒还疼。 预收文二《将军难撩》 一道赐婚圣旨,户部尚书之女沈鸢被迫嫁给手握重兵却出生寒微的镇北大将军卫迟。成婚前日,北疆大乱,卫迟率兵远赴边疆,一走便是两年。 两年后,卫迟大胜而归,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户部尚书却因军饷贪腐一案被牵连入狱。 时移世易,两年前那场未完的婚事,无人再提,世家贵女各个翘首以盼,就等着大将军重新定亲娶妻。 沈鸢从高门贵女一夕跌入深渊,父亲入狱,沈府被抄,若非顶着镇北将军未婚妻的名头,恐怕自身都难保,若想洗刷沈家冤屈,她能求的唯有一人。 于是,沈鸢心一横,打着将军未婚妻的名号,强行住进了将军府,开始对这位夫君百般讨好…… -- 第45页 ◎最新评论: 【大大加油】 【啊啊啊啊啊啊来了来了他来了】 【!!好看】 【好好看!大大摩多摩多】 -完- 第23章 、入v三合一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沈疏嫣背后抵着冰冷的侯府外墙,唇上覆着温热且略带薄茧的宽大手掌,她一双美目圆瞪,心跳加速,胸口因惊异过度而剧烈起伏着。 谢云祁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抵在她绵软温润的唇上,夜色昏暗,不远处的火把透过些许光亮至小巷拐角处,灯火朦胧,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沈疏嫣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脑海中不由闪现出那日两人在城门口时所发生的的事情,脸上不禁泛起红晕,一时心跳又快了几分。 谢云祁眼睑下垂,覆在她唇上的手掌不时感到有热气呼出,掌心处渐渐变得温软湿润,谢云祁低头,目光落在她娇怯朦胧的脸上,又低低说了一声:“别叫。”那声音不似警告,只叫人安心。 沈疏嫣抬头,眼睛迎上谢云祁的目光,他的眼神不复先前所见那般锐利冰冷,倒是多了几分柔情在里面,沈疏嫣看着那双深邃璀璨的双眸,眸底倒映着她的脸庞,心底的慌乱和惧怕逐渐消散,竟还有几分沉醉在其中。 沈疏嫣只定定看着谢云祁的双眼,而后愣愣点了几下头。 就在两人暧昧拉扯的短暂时光,小巷那头,原本安静无人的地方,瞬间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来人身着官服,手持火把,人数众多。 为首之人来势汹汹道:“刑部查案,今日在这附近小巷中,有人遇袭重伤,刑部正在搜捕嫌犯,来人,将这两个可疑之人给我抓了!” “是!” 天色已黑,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小跑而至,将正在拉扯的一对男女围堵个正着,待靠近时,火光照亮之下,才发觉是纠缠在一起的一对男女。 为首之人期望落空,只啐了口唾沫,高声骂道:“本官还以为是那伤人的嫌犯,竟是对偷情的狗男女,晦气!” 沈疏瑶懵了,从方才她被人强拉住手腕开始,到眼下被一众人等围观“偷情”,她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自己明明是跟在沈疏嫣身后出的府门,可现下沈疏嫣去哪了?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又是谁? 杨焕倒是不以为然,私会也好,偷情也罢,那边程府的事情转眼已被他抛诸脑后,左右都是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他倒是十分愿意将眼前这个小娘子带回北疆去。 杨焕在上京待了半个多月,对上京女子婚嫁的风俗也多少有些了解,正如那日宫宴一般,只要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和女子拉扯不清,那么倒霉的多半那小娘子,他只需将错就错,便可坐享其成。 思及此处,杨焕便闭了嘴,什么也不多说,只当默认了围观之人所说之事。 沈疏瑶倒是想解释,但她人微言轻,又受了不小惊吓,她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哪里遇过这般情景,眼下众目睽睽,她手腕处仍被那男子抓着挣脱不开,如此情景,她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两人原本已是有些暧昧不明的姿势,又是在这般幽暗少人的小巷中,眼下被刑部的人这么一围,再加上几句言语挑拨,众目睽睽之下,倒真像是那么回事了。 月黑风高,“偷情的狗男女”几字在原本肃然沉静的气氛中显得尤为突兀刺耳。 * 小巷那头的拐角处,谢云祁将手掌从沈疏嫣的唇上缓缓移开,身子却未移动半分,只转为将手肘抵在了墙上的一角,两人依旧保持着方才的暧昧姿势,静静听着小巷那头的动静。 沈疏嫣的肩头抵在墙上,右手手腕仍被谢云祁紧紧握住,左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只低低垂着。 谢云祁正留意听着小巷那头正在发生的事情,沈疏嫣大脑却是浆糊一样的乱成一团,这都哪儿跟哪儿呢?事情似乎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期,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想起午后兰竹所报之事。今日范时逾在这附近被人打伤,刑部之人出现在此处抓拿案犯倒也正常,但这位陵王殿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她便不得而知了。 沈疏瑶先前多次借范时逾之手,想要加害与她,方才定是因为做贼心虚,偷偷在后头跟踪她,最终反而自己害了自己,这么说来沈疏瑶倒也不算无辜,只是自食其果罢了。 此番这么一闹,沈疏瑶的清白怕是毁了,与她纠缠的男子是杨焕,程宁的婚事自可迎刃而解。 沈疏嫣这般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分析的对不对,但有谢云祁站在身边,不知为何,心中竟也没有多少惧怕之感,人就在眼前,反正天大的事,都往这位殿下身上推便是。 这么好一块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 与此同时,沈府书房中,沈良辅正在翻看公文。 侧门的动静闹得着实有些大了,沈良辅闻声便派人前去查看,得了回报后,只一脸惊异,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阿瑶在侧门与男子私会?!”沈良辅气急,随手将手中所看书册重重一放,大步向侧门走去。 沈良辅气势汹汹地到了侯府侧门,原本昏暗的小巷被火把照得透亮,侧门处围了不少刑部官兵。 刑部之人见侯爷来到,纷纷侧立,让出一条道来,沈良辅逐渐走近,为首之人见到永安侯,躬身一拜:“侯爷万安,刑部正在捉拿逃犯,不巧冲撞了侯府,还望侯爷见谅。” -- 第46页 “今日午后,应国公世子在此地附近被人打伤,闹事之人仍在外逃窜,此案犯凶残狡猾,下官恐其逃窜至侯府,伤及无辜,故听到动静特赶来此处,没想却是误会一场,请侯爷见谅。” 下午的案子,沈良辅自已听说,应国公府先前和侯府有过节,世子被人打残,又是在距离侯府不远的地方,他永安侯府自是嫌疑最大,刑部在此处查案并无不妥。 可闹出如此动静,还撞上侯府二小姐与人偷情,沈良辅自是不悦,甚至有几分动怒。 沈良辅瞥了眼面色羞红、发髻凌乱的沈疏瑶,和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五大三粗的陌生男子,心疾险些又要犯了,沈疏瑶这个死丫头,侯府才刚消停几日,她便又来惹事!沈良辅虽气,但事关侯府声誉,此事不宜闹大。 “刑部之人尽责,此处已查,要查案便去别处,此处没有你们要找的嫌犯。”沈良辅到底是朝中三品大员,对付区区一个刑部小官简直易如反掌。 “侯爷所言极是,今日小的们什么都没看见,侯府附近并无可疑之人,”为首之人态度谦卑恳切,恭敬对着沈良辅一拜,而后转身对手下说道:“撤!” 刑部之人来得快,撤得也快,又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刑部一行人举着火把很快消失在侯府侧门,沈良辅恶狠狠地瞥了眼两个“当事人”,只怒道:“侯府的脸面都给你丢光了!”便拂袖而去。 此事毕竟是家事,沈疏瑶府上下人压着移步内院,杨焕因是外男而被驱赶出府,小巷重回漆黑寂静。 * 方才沈疏嫣的注意力全在那边的闹剧之上,眼下闹剧暂时结束,耳畔重回清净,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谢云祁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过近了。 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满天灿星闪烁。纷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在长街尽头,四下重回安静,火把的亮光消散,只余侯府侧门廊下两盏昏黄的灯笼随风摆动,微弱的光亮若隐若现,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方才那般近在咫尺的距离,空气中透着几分暧昧不明的气息。 “殿下……”沈疏嫣轻轻唤了一声。 谢云祁闻言低头,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沈疏嫣面颊不禁烧红了几分,还好有夜色遮掩看不清楚,她赶紧低头,将视线落在自己仍被握住的右手手腕处,接着软软弱弱地说了声“疼”。 谢云祁闻言却未立即松开手,只稍减了些力度,而后竟还无师自通地用拇指指腹按压在她的手腕处轻轻摩挲了几下,然后才退后一步,缓缓将手松开。 他方才虽已刻意削减了手上力道,但沈疏嫣毕竟是女子,此等力道对她来说还是太重了些。 “殿下怎会出现在此处?”沈疏嫣一边低头转动着右手手腕,一边脱口问道。 “恰巧路过而已。”谢云祁不擅扯谎,往常并无人敢问他这般问题,即便问了,他也可不作回答。但眼下被沈疏嫣猝不及防地这么一问,他便随意胡诌了一句。 沈疏嫣静静听着,而后只“哦”了一声,竟也信了。 月光皎洁,倾泻在地上,四下阒寂,气氛一度又陷入了尴尬。 夜风寒凉,沈疏嫣搓了搓冰凉的双手,谢云祁又退一步,而后缓缓转身,看样子像是要走? 沈疏嫣莫名其妙,陵王此人每次见面总是这般寡言少语,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今日两人明明午时才见过面,方才他又出手相助,两人到底没有原先那般生疏了,可陵王还是如往常那般寡言少语,甚至连要走都不说一言。 今日承了他两次恩惠,沈疏嫣虽觉得陵王太过寡淡无趣了些,但仍是带着感情之情细声道:“殿下留步。” 谢云祁闻言回头。 “多谢殿下今日出手相助。” 谢云祁“嗯”了一声,又抬脚要走。 “慢着,”沈疏嫣又道,“殿下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谢云祁顿下脚步。 沈疏嫣看了眼侯府高耸的外墙,眼下不论侧门还是正门,定是守卫森严,她若此时回府,必会被人发现:“我想偷偷进去,不知殿下有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沈疏嫣便觉腰间被人轻轻一揽,而后双脚离地,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身体悬空,重心忽然不稳,沈疏嫣出于本能地伸手环住了谢云祁的脖颈,而后又因恐高畏怯而将头埋在他肩头,以遮挡忽然天旋地转变幻的周围场景。 只一瞬的功夫,沈疏嫣又觉四周风速变低,脚尖缓缓着地,身子被徐徐放低,谢云祁的动作轻柔连贯,沈疏嫣抬头睁眼,已是稳稳站在地面,周围一草一木皆是云轩阁外的熟悉景象。 沈疏嫣愣着,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松开,她却仍保持着脚尖踮起、双臂缠绕着谢云祁脖颈的姿势。 谢云祁也不出声,只仍由她这般抱着。 “小姐,快,快去前厅,侯爷正在审问二小姐呢!”兰竹一路小跑而来,刚进院中却看到这么一番景象,兰竹惊呆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 妈呀,幸好侯爷没看见,不然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侯府两位小姐都在府中私会外男,侯爷怕是要疯。 听到兰竹的声音,沈疏嫣才恍然回过神来,赶忙松开双臂,一连后退了几步。 兰竹才看清与自家小姐搂搂抱抱之人是那位陵王殿下,两人已有婚约在身,此举也算合情合理,但兰竹并没有因此而镇定下来,反而在看见陵王一张冷肃异常的脸和凌厉目光之时,吓得扭头就走,赶紧转身小跑退出了院中。 -- 第47页 “多谢殿下再次相助,小女不胜感激,眼下前厅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小女需要先行离开,请殿下自便……”沈疏嫣松手,一时有些慌乱紧张,话说出口才发觉有几分不对,此处是她所居的庭院,“请殿下自便”说出口来未免引人遐想,不和礼数。 谢云祁不知为何只觉这处院落颇为眼熟,好似先前来过一般,他远远看了眼门上匾额所书的“云轩阁”三字,神情竟有一瞬的恍惚,谢云祁将目光移开,只淡淡道了声:“本王有事,先行一步。”便转而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疏嫣傻眼,想着幸好陵王未曲解她的意思,只呆立在冬夜的冷风中吹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冷静了下来,渐渐理清思绪。 今日这场闹剧到了现在,沈疏嫣总算看明白了,她虽然只求陵王帮她送一封信,但他远不止做了送信这么简单的事情。哪些是巧合,哪些是有人刻意为之,沈疏嫣一时也分不清楚,事已至此,也不能白费了殿下的一番苦心,此事也该有个了结,沈疏嫣想着,而后快步去了前厅。 * 万家灯火俱寂,唯沈府内外灯火通明。 沈良辅气得不轻,此事毕竟是家丑,不得外扬,不论真相如何,都得入府解决。此事毕竟是家事,沈疏瑶被丫鬟带至前厅,由侯爷亲自询问,杨焕因是外男则被驱赶出府。 杨焕不以为然,如今才知方才那位是永安侯府的二小姐,似乎还是陵王妃的亲妹妹。总之自己不吃亏,程府和沈府两头都有着落,哪家愿意将女儿嫁他,他届时便带哪位回北疆,若是都愿意,那便更好。 杨焕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被这事一耽搁,时辰已晚,他也懒得再去程府追问信笺一事,只翻身上马,策马回了城外军营。 侯府中,梅姨娘原本已经准备睡下,听到下人前来禀报,说阿瑶与外男私会,被堵在了侯府侧门,侯爷怒极,现下已将人移至正厅审问。 梅姨娘闻言,惊得差点从床榻上滚下地,怪不得近几日眼皮总是突突直跳,她预感不好,赶忙穿戴整齐,前去厅中查看。 梅姨娘未进前厅之时,便听见沈疏瑶在里面哭诉道:“女儿与那男子素未相识,更谈不上爱慕,女儿绝不嫁他!” 沈良辅震怒,这“私相授受”一事除了名声难听之外,本也不甚难办,只要一个愿娶、一个愿嫁便是。沈良辅气便气在,沈疏瑶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既不知对方是何人,也对今日之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一味顶嘴说绝不出嫁。 沈良辅怒极:“你既不嫁,为何又要与那男子在侧门外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我……”沈疏瑶自是不敢继续说下去,她是因做贼心虚而跟踪沈疏嫣而出的侧门,只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抽抽搭搭止不住地往下流。 “简直不知羞耻,我沈家的脸面都被你给败光了!”沈良辅正在气头上,随手抓了个放在案几上的茶盏,作势就要砸过去。 梅姨娘来的正是时候,赶紧小跑过去将沈良辅手中的茶盏拿下,她虽未弄清事情缘由,但已知晓了大概,拿下茶盏之后,只二话不说地跪在了沈疏瑶的旁边。 梅姨娘揣度侯爷心思的本事可是在沈疏嫣之上,此事不论缘由真假,先服软认错总是没错的,阿瑶这般蛮横可不得激怒了侯爷。侯爷向来嘴硬心软,她沈疏嫣能因哭哭啼啼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她的阿瑶一样也行。 梅姨娘不明白的是,阿瑶究竟和那男人是什么关系,事发突然,她未来得及问清缘由,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先装得楚楚可怜,说都是自己教女无方的错,然后又自请和沈疏瑶一起去祠堂罚跪七日,想着待将事情经过缘由都弄清楚了,再做下一步打算不迟。 沈良辅看着两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均是哭得梨花带雨,一时也有几分心软,此事虽败坏了阿瑶和沈府的名声,但好在事情发现及时,没有将事情闹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人既已认了错,那么罚跪便罚跪罢。 沈良辅正欲挥手让两人前去祠堂罚跪,沈疏嫣便一脸关切地快步跨入前厅中,看见沈疏瑶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只一脸惊讶地大声道:“阿瑶妹妹,我知你与杨将军情投意合,但孤男寡女的,你们怎么就在侯府侧门私会啊?!” 沈良辅疑惑:“你竟知道?” 沈疏嫣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那男子姓杨名焕,是北陵军的副将。杨将军原本钟情于程宁,都已亲自上门提了亲,只是程府尚未点头答应。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位杨将军又与阿瑶妹妹看对了眼?” “眼下程府的婚事悬而未决,阿瑶妹妹若是与杨将军有情,大可走明面上过,两人何故又要私会啊!” 沈疏嫣这短短几句,可是将事情始末解释明白了,方才沈疏瑶解释不清的事情,现下全都明了。合着这还是沈疏瑶插足了旁人的婚事,所以才支支吾吾不敢直言!沈良辅才刚消退下去的怒火,瞬时又烧了起来。 “你,你个不知羞耻的!”沈良辅怒道,转手便将案几上的茶盏砸了过去,砰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没有!”沈疏瑶辩驳道。 “你还敢嘴硬!那你倒是和我说说,这月黑风高的,你一人从侧门偷偷出去是作甚!” “我……” 沈良辅怒极,反手又摔了个茶盏,梅姨娘心疼沈疏瑶,拿身子去挡,茶盏先砸在她身上,后摔碎在地,碎渣溅了满地。 -- 第48页 在屋外的侯府下人均闻声色变,侯爷向来脾气温和,鲜少发这样大的脾气,今日这般,当真是动怒了。 梅姨娘赶紧重重拉了拉沈疏瑶的小臂,冲她摇头,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侯爷的脾气秉性,吃软不吃硬,她这般顶撞,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最可气的还是沈疏嫣那丫头,三言两语便把侯爷刚刚平息的怒火给点燃了,还有她方才所说的一番话,阿瑶那傻丫头看不出来,梅姨娘心里可是门儿清,阿瑶莫不是被她给算计了。 这骂也骂了,茶盏也摔完了,沈疏瑶不敢再有多言,只是一味地低头啜泣装惨。眼下天色已晚,沈良辅看着眼前二人只觉头疼,不欲再想此事,只说了句“明日再议”之后,便挥了挥手臂命人将她们母女二人带去祠堂罚跪思过,再拂袖离去。 沈疏嫣也没再火上浇油,毕竟她想达到的目的已然达到,沈疏瑶虽暗中害了她两次,但眼下名声已毁,也算受了惩罚。时辰已晚,再不去睡养颜觉,明日起来气色都不好了,沈疏瑶哪里值得她费这般心思,凭白耽误了自己睡觉。 * 夜风渐寒,外头刚敲过三更的梆子,祠堂内,梅姨娘和沈疏瑶跪在了一处。 “我对你叮嘱了多少次,叫你别再去招惹沈疏嫣那丫头,你偏不听!今日之事,明显就是你被她摆了一道,你竟还懵懂不知!” 沈疏瑶双手攥紧衣角,默不作声,心中并不愿承认此事。 梅姨娘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心中也来了怒气,生出这么个蠢笨女儿,无事生非,偏还嘴硬,别说侯爷,便是她都想在此时摔几个茶盏解气了。 早先她也曾费尽心思想要搅乱沈疏嫣和应国公府的婚事,此举是想让阿瑶借机上位取代她世子夫人的位置,却不想阴差阳错被那远房表妹给占了先机,此计失败之后便只能罢了。 后来,庆功宴一事发生之后,她又想借沈疏嫣的傲气将其逼离侯府,眼看事情已成了,谁知半路又杀出个陵王来,沈疏嫣竟还能去而复返。 如今沈疏嫣已是陵王妃的身份,陵王此人,便是连侯爷都忌惮三分,更何况是她一个内宅妇人,她若再想出手加害沈疏嫣,那便是自寻死路。 故而她已嘱咐过阿瑶多次,叫她千万别再去招惹算计沈疏嫣那丫头了。左右沈疏嫣即将出嫁成婚,成婚之后她便会离开侯府,只要她不在府上,府中中馈迟早还是要交到自己手上的。 且成婚之后,沈疏嫣便是尊贵的陵王妃了,她的身份地位一下抬高了几个档次,永安侯府也跟着荣耀,而阿瑶作为陵王妃的妹妹,即便是庶出,在外也会被人高看几眼的,往后不论议亲或是交友,皆会容易许多。 事到如今,沈疏嫣此人,只可拉拢讨好,不可再多算计。 梅姨娘已然叮嘱过多次,然阿瑶这丫头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眼下出了岔子,连她都跟着倒霉。 “你跟为娘说清楚,你既和那个男人没有关系,那今晚你去侧门究竟是做什么?”梅姨娘虽气,但事情总要解决,一味得埋怨生气也不是办法,故而只好压下心头怒火,缓了缓语气问道。 沈疏瑶虽然嘴硬,但心里也是怕的,被母亲这般软硬兼施地骂了一通之后,便将今日之事的始末都说了出来。 梅姨娘听了几度想从中打断,破口骂她愚蠢,只勉强压下心头怒火,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才缓和下来。 自己千叮万嘱的事情她全然没放在心上,阿瑶这个死丫头贼心不死,竟敢再度出手,想要加害沈疏嫣。且害就害了,偏还蠢得被她识破,再反将一军,自食恶果,简直丢人! 梅姨娘吐了一口浊气,事已至此,总之侯爷已责罚了,此时两人罚跪在这祠堂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好在沈疏嫣没有穷追不舍,紧咬不放,若是她再想追究起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今晚那男人不论是谁,总之并非良配,眼下只待时日过去,阿瑶再寻户好人家嫁了便是,此事还是能有转机的。 沈疏嫣回到院中,也并未睡下,只派人将今晚之事传到相府,相爷尚在考虑程宁的婚事,若此时出了这种丑事,定然不会同意的。 今晚这般一闹,沈疏瑶的名声也算毁了,这滋味她也曾感受过,对女子而言,名声何其重要,且沈疏嫣毕竟是沈家之人,败了她的名声,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她虽害了自己两次,但眼下也算有了教训,其余事情,便也不想再追究了。 * 翌日,天朗气清。 沈疏嫣听到兰竹来报,说程府已派人回绝了程宁的婚事。沈疏嫣心中大石落地,原以为这事已有了了断,只消沈疏瑶罚跪几日吃吃苦头便也罢了,却不想她刚起身更衣,前厅却又来了人禀报。 “小姐,侯爷请您移步前厅,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疏嫣心中困惑,昨日之事不是已有了了断,她都不欲再深究下去,难不成沈疏瑶那傻子会蠢到自己招了? 沈疏嫣带着疑虑,只简单吃了几口白粥,便直往前厅去了。 前厅外,往常服侍的丫鬟侍从全被赶到了院外,不仅如此,厅外还站着几名侯府侍卫。此等阵仗少有,昨日都未如此,看来事情不小,沈疏嫣想着,快步入了厅中。 前厅内,沈良辅昨日刚砸了茶盏,还未来得及补全,眼下沈疏嫣入内,又看见几个碎裂在地上的花瓶,前厅中能砸的瓷器都已碎了满地。 -- 第49页 沈良辅立于上首,梅姨娘和沈疏瑶则跪地垂首,两人均是哭得声泪俱下,明显比昨日惨痛许多。 沈疏嫣饶过地上的碎渣,缓缓而入,眼看距离她俩不远处,还跪着一女子,一身青衣墨发,身形纤瘦,只跪在地上将头埋低,背影瞧着有几分眼熟,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沈疏嫣走近,那青衣女子才缓缓抬头,脸上早已哭得满面泪痕,沈疏嫣定睛一看,竟是久未见面的远房表妹林依依。 今早天刚亮时,消失许久的林依依便出现在了侯府正门,嚷着要见大小姐和侯爷。这位可是先前侯府的“红人”,将大小姐害到退婚,府上认识她的人不少,先前怎么也找不到的人,现在竟回来“自投罗网”,侯府下人赶紧将她带进了府中。 林依依见了侯爷之后,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自称对不起沈家已经逝世的姨母,而后将先前所做之事和盘托出。 当初她与范时逾是在沈府的一次家宴上初遇的,彼时范时逾因中了迷香而心神紊乱,梅姨娘想借机将沈疏瑶推上位,将生米煮成熟饭。以此取代沈疏嫣的世子正妻一位。 两位都是沈家姑娘,若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以沈疏嫣骄纵的性子,自是不会再嫁范家,那么沈疏瑶便可顺理成章地坐上世子正妻之位。 梅姨娘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但阴差阳错地,那日范时逾中了迷香之后,林依依恰巧在沈府后院中与之遇上,之后两人便半推半就地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 沈良辅闻言先是惊诧,而后是震怒,随即便命人将跪在祠堂的梅姨娘和沈疏瑶拖到前厅讯问。现下三人均跪于前厅中,便是沈疏嫣眼前见到的这番场景。 梅姨娘一开始咬死不认,但林依依明显有备而来,不仅言辞流畅,将各处细节说得无一错漏,还带来了那日迷香未倒完的残渣,还有后院的丫鬟做人证。 没想这林依依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竟还有此心机手段,沈疏嫣心中微诧,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林依依与范时逾第一次时若说只是意外,那么后来几次便是有意了。此等心机手段与梅姨娘真是旗鼓相当,这几人真是一个箩筐里的烂柿子,挑来挑去都是烂的。 时过境迁,沈疏嫣原本都已淡忘此事,然此时又被人提起,心中仍是震怒。当初那桩害得她颜面尽失的事情,竟里里外外全是出自“自家人”之手?! 要说昨晚之事,沈疏嫣在心中尚还对沈疏瑶母女存有一丝怜悯之心,眼下便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爹爹,可不止这些……”沈疏嫣说着,也作势找了块没有碎渣的空地跪了下去,“半个多月前,就是范时逾坠江那日,我便在安雀街上与之相遇,还险些被他一同拖入江中。” “我当时就奇怪世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事后派人查问才知,是阿瑶妹妹故意泄露我了的行踪,就是想让范时逾来找我麻烦,再将事情闹大,好让我脸面丢尽,让侯府颜面尽失!” 沈疏嫣说得言辞恳切,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沈良辅本就在气头上,如今新仇旧事一并清算,可是把沈疏瑶母女往死里捶了。 梅姨娘闭眼,方才林依依指证她时,她尚还有胆量抵死不认,再与之辩驳。眼下证据也有,证人也有,再加之沈疏嫣这么一闹,她心中知晓大势已去。十几年来她的苦心经营、伏小做低均是付之一炬,她再无可能在侯府继续待下去了。 沈疏瑶被她揭了短,竟想着鱼死网破,一时竟连跪都不跪了,直站起身来,指着沈疏嫣的鼻子骂道:“昨日是你故意引我去侧门,便是为了毁我名声,蓄意报复!” 沈疏嫣正想继续说出昨日之事,没想沈疏瑶竟还有脸先提及此事。沈疏瑶泼辣无礼,她便装弱扮苦,只极力从眼角挤出几滴眼泪继续道:“昨日阿瑶妹妹为何要跟在我身后,又为何做贼心虚,还用我多说吗?妹妹一次害我还不够,昨日竟故技重施,还想利用范时逾在害我一次。” “妹妹可知昨日我出府是去见谁?那范时逾拦我去路,若被陵王殿下知晓,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此事说到这里,连陵王都搬出来了,沈良辅本就震怒,眼下更是到了收尾的阶段,只怒气十足道:“来人,将梅姨娘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扭送到城外的庄子上,无令不得外出,由她自生自灭!” “二小姐先关进祠堂继续罚跪,待昨日那男子上门提亲之后便将她嫁去北疆,往后不必再回上京了。”考虑到沈疏瑶可能要嫁人了,沈良辅心中也不把她当自家人了,只想着早早将人嫁了,别再家中碍眼,便也免了板子。 梅姨娘显然已然放弃挣扎,只歪斜着身子跪坐在地上,任由府中下人将她拖了出去。 沈疏瑶还想辩驳,却被丫鬟一把先塞住了嘴,再钳住了双臂,她只呜呜叫了声,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沈疏嫣,而后便被越拉越远。 至于林依依,自那日沈疏嫣退婚以来,便再未露过面,沈家人早已将她遗忘了,今日她何故会忽然出现在此,沈良辅也无力再去深究,就当是她良心大发,想认错忏悔吧。 眼下应国公府都已将她打发了,便也没有沈家什么事了,她毕竟是林氏娘家的远房亲戚,念及旧情,沈良辅只转手给了她些银两盘缠,再命人将她送回林家在江南旧居。 -- 第50页 事毕,沈良辅一挥手臂,未再多言,只长叹了一口气,看神情仿佛苍老了许多,而后缓缓转身离去。 * 沈府的糟心事从昨晚闹到今晨,沈家上下皆是精疲力尽。 那边陵王府,听雪堂中,谢云祁也寝不安眠。昨夜,他回府之后,便径直入了听雪堂,早早熄灯睡下。 谢云祁躺上床榻,眼睑一阖上,许久未做的怪梦便又侵入夜中…… ◎最新评论: 【冒个泡咕嘟咕嘟】 【恭喜入v!期待期待】 【啊啊啊啊啊大大入v啦!!太好了可以吃粮了!】 -完- 第24章 ◎云祁,谢云祁……◎ 与前几次的梦境不同,今夜的梦境中的“自己”不再身处北疆,而是回了上京。 梦中他身骑战马,从城门策马而入,一身银甲,腰悬佩剑,战甲上有暗红干涸的血迹和灰蒙的尘土,显然是因征战和长途跋涉赶路留下的。 梦中的上京街道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喧闹,长街上商铺大门紧闭,小贩走卒皆不见身影,只余下不时在街上巡逻走动的禁卫军。 谢云祁神情冷肃,纵马疾驰,禁卫军不敢拦他。他延长街一路北行,并未直入宫城,却是先拐进了城南的一座府邸。 府邸已然破败不堪,府门大开,远远可见府内未燃尽的火种和错乱的断垣残壁,高悬的匾额斜半吊在大门上,上面苍劲有力地写着“沈府”二字。 谢云祁翻身下马,信步而入,沈府内四处杂乱,一片萧索,全然没有了往日风光。 谢云祁穿过前厅,径直入了后院,与前院相比,此处稍好些,没有打砸火烧过的痕迹,只是依然不见半个人影,只余一座寂寥荒芜的空荡庭院。院中杂草丛生,房门紧闭,门上匾额蒙着厚厚的一层灰,上面写着“云轩阁”三字。 谢云祁径直走入,推开房门,与先前所见不同,房门之内均是彩色一片。 褐色的楠木雕花床榻、烟青色的云纹纱幔、描金画彩的红木妆柩…… 屋内四处蒙尘,是久未人居的场景,梦中谢云祁缓步而入,四下逡巡,最终将视线落在妆柩上的一朵簪花之上。谢云祁走近,执起妆台上熟悉的青玉簪花。 那簪花明亮入眼,与现实所见完全相同,谢云祁身处梦中,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画面忽然一转,谢云祁眼前出现了昨日沈疏嫣那张娇怯朦胧的脸,梦中她头戴簪花,好似陷入了什么困境中却无法脱身,她眼角含泪,一脸悲戚地望着自己,而后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 “云祁,谢云祁……” 谢云祁想上前捧起她的脸,伸手却只能触及一片虚无,他想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沈府为何会败落,她又为何会一脸哀泣,然张嘴却无法发声。 那声音搅得他头痛欲裂,不得安宁。 “云祁,谢云祁……” …… “云祁,谢云祁……”听雪堂的床榻边,晏修连唤了几声,只见谢云祁眼睑紧闭,面上神色痛苦,头部左右轻晃着,看样子像是梦魇了。 “云祁,谢云祁。”晏修又提高声调唤了他几声,仍不见他睁眼醒来,正准备对着他脸来上一巴掌时,谢云祁却骤然惊醒,直坐起身,反手就是一掌,将晏修打出了几米开外。 “啊——” 晏修的惨叫声伴随着木质房门的断裂倒塌声一道响起,那声音透亮响彻,惊动了大半个陵王府。 原本在外院打扫的下人闻声皆是惊了一瞬,抬头停下了手中的活,但短暂的惊讶过后,下人们又很快镇定下来,听这惨叫,想来是王爷已起身了,转而又低头继续干手中未完成的差事。 徐管家在心中为晏大夫默哀了一瞬,暗道幸好不是自己前去叫醒王爷,否则他这把老骨头,现在怕是已经散架了。 晏修的确是受徐管家之托才入的听雪堂。 陵王本是每日卯时起身,辰时出府,风雨无阻,从不间断。可今日不知为何,已过巳时,却还未见其起身。听雪堂中并无贴身伺候的丫鬟,平日洗漱更衣之事皆是王爷亲自所为。 此时未见王爷起身,疾风又不在府上,旁人也不敢进屋询问,徐管家正焦灼着,犹豫要不要进屋查看一番,却见晏修大夫来了,便赶紧将事情始末告知,托他代为进屋查看。 晏修自是一口应下此事,而后便有了他被打出几丈远的这么一幕。 谢云祁从梦中骤然惊醒,脑海中仍旧来回错落闪现着侯府大门和云轩阁外的场景片段,脑子里乱得厉害。 他全然未在意被他打飞的晏修,而是不急不缓地从枕下拿出沈疏嫣先前所赠的那朵青云簪花,果真与梦中如出一辙。 谢云祁手握簪花,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先前所做的种种决定。 “云祁,谢云祁……”几米之外,晏修有气无力地又唤了两声,与方才的中气十足不同,这两声明显虚弱了许多,“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啊啊……” 徐管家闻声赶紧跑进听雪堂中,将晏修扶起:“多谢晏大夫相助,老夫感激不尽,有劳晏大夫了。” “你当然得多谢我了,”好在伤得不重,只是些皮外伤,未摔断骨头,晏修手肘撑地,在徐管家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你们陵王府也太可怕了吧,这哪是当差干活,是玩命啊!” -- 第51页 “是,是。”徐管家随声应和着,心道晏大夫可是道出了他多年在府的不易啊,“晏大夫辛苦,可要老夫去给您请位大夫回来瞧瞧?” “你这可是骂人?信不过我的医术吗?”晏修为了展示自己过人的医术,当即捡起了刚才一并被打飞掉落的医箱,翻出了一瓶黑色药膏,撸起袖子就往手臂上擦。 谢云祁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两人相交多年,若非他医术过人,自己一条性命早搭进去了,正如方才他自己所说,在陵王身边当差做事,那可是玩命! “我本就是大夫,擅各种疑难杂症,刀剑接骨外伤,你还要去外头给我请什么三脚猫大夫回来?” 徐管家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两下,看见晏大夫四肢百骸这么灵活敏捷,特别是那张嘴,还是原来那般不饶人的样子,他便放心了。能与殿下相交多年的挚友,果然都不是凡人,徐管家只俯身拜了一拜,便退出了院中,转身找人修门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晏修已自己将自己的外伤医治得差不多了,谢云祁也已起身穿戴整齐,只见他执起桌上长剑,看样子是要出去。 “谢云祁,”晏修叫住他,“你就这般无视我的存在,连药费都不赔偿点吗?” 谢云祁停下脚步,他并非拘礼之人,往常晏修也常直呼他的姓名,但是都没有今日这般刺耳难听。 “本王要进宫一趟,药费你自去找徐管家要。”说完便又抬脚离开。 “那我熬的丹葶草,你还喝不喝啊?”晏修在后头喊他,他也没理,只径直往外走去。 谢云祁惯来如此,想来应是有要事需入宫禀报。晏修拍了拍落在他白色锦衣之上的灰,心疼了一瞬他花重金买回的衣料,而后便转头去王府后厨煎药去了。 * 谢云祁策马离府,并未直奔宫门,而是鬼使神差地去了永安侯府,脑海中却还不时浮现出昨夜的梦境。上京的天气愈发冷了,瑟瑟北风扑在在面上也未能令他清醒,反倒令他坚定了自己所做之事。 侯府门前,他翻身下马,并未上前叩门,只如昨晚那般,缓步入了侯府侧门的小巷之中,而后轻轻一跃,站立在了云轩阁中。 昨日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为何他初到侯府,竟能不费力气地直接寻到云轩阁的所在之处,仿佛此地他先前曾来过一般。 昨夜梦境中云轩阁的种种,与此刻眼前的一切慢慢重合。谢云祁藏身在暗处,远远看了眼正在房中安静看书的沈疏嫣,方才还慌乱失措的一颗心,此时竟感到难得的安定。 不远处,沈疏嫣脸上尚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与昨日他梦中所见的一脸悲戚全然不同。谢云祁此刻只觉,希望眼前女子永远都可以保持着这份安逸与欣然。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或许眼疾一事并非中毒,梦境一事也并非虚无,不论事实如何,将沈姑娘娶回王府、留在身边,都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不论往后沈家会遭什么劫难,沈疏嫣会遇何困境,总之,他会尽他所能,护她周全。 谢云祁在云轩阁短暂地停留之后,便转身跃出侯府,而后翻身上马,随即甩动缰绳,又加快了策马的速度,一路直奔宫门而去。 先前的赐婚圣旨是皇上亲自所赐,对于这桩婚事,宫中不服之人颇多。可那是圣旨,无人可抗,但宫中的下作手段多得是,圣旨虽不可抗,但若想将这桩婚事往后拖上一拖,可有的是法子。 皇后已然不想再耍这些小把戏了,萧家本就看不上这等争权夺利之事,陵王正妃之位已定,其余侧妃或是妾氏之位,萧家人自是看不上的,故而皇后也就弃了陵王这条捷径,想着另寻他法。 淑妃却仍不死心。眼下她虽得圣宠,但毕竟只是妃位,在那帮顽固保守的老臣眼中,大皇子乃皇后嫡出,又是长子,自是更具身份优势。若没有十足的保障,二皇子恐是争不过大皇子的。 除此之外,便是她娘家的那位侄女姜姝。姝儿自小便钟情于陵王殿下,听闻她因陵王赐婚一事受的打击不小,现下仍旧病着,日日相思卧床不起,口口声声说着只要能长伴陵王左右,即便是侧妃或妾氏,也心甘情愿。 故而淑妃便使了些小手段,想着改变不了婚事,能拖上一拖,也是好的。 谢云祁入了宫门,便直奔星象殿中,他腰悬长剑,眉峰下压,面色是惯有的清俊冷肃,一副来势汹汹之态。 “老臣参加殿下。”钦天监监正已年过六旬,见着陵王这番杀气腾腾之势,吓得不轻。 “本王今日前来,是想亲自问一问监正大人,本王的大婚之期择的如何了?” 先前陵王对婚期一事也有所耳闻,当时钦天监给的答复是,年尾冬月腊月天寒且太过仓促,不宜成婚。正月“抬红头”,不利子嗣,开春后二三四月阴气重,五月天热,六月雨水过丰,七月…… 总之,按照钦天监的说法,便是没有一个良辰吉日配得上陵王殿下大婚的。 又说陵王殿下身份贵胄,娶妃定要择个举世无双的好日子才配得上陵王大婚。这边婚期未定,礼部那边的许多礼仪流程也不得进行,这赐婚一事转眼便耽搁了一个多月。 “殿下身份贵重,老臣自当谨慎,为殿下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才是,”监正俯身重重一拜,手臂还有些许发颤。 -- 第52页 “本王不知什么良辰吉日,只想告诫监正一声,若是钦天监再推算不出一个良辰吉日出来,那本王便亲手为监正择一个下葬出殡的吉日来。”陵王说话时语调平顺,周身却散发着一阵杀气。 “老臣遵命。”监正闻言险些没有站稳,俯身又是一拜,见着陵王大步离开之后,呼吸才稍顺畅了些。 监正这位子还真不好坐,两头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权衡利弊之下,显然是这位陵王殿下要骇人得多。毕竟得罪淑妃娘娘只是丢了官职,得罪陵王殿下则是迟早要丢脑袋。 经这么一吓,拖延了整月都算不出的吉日,在三日后便很快推算出来了。 二月初八,上上大吉。 作者有话说: “云祁,谢云祁……” 心疼晏大夫三秒钟。 感谢在2022-01-10 17:21:52~2022-01-14 23: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狗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花】 【大大,你写的好好看!!】 【他们前世姻缘未了啊这是】 -完- 第25章 ◎灯会(一)◎ 婚期一定,其他的礼数章程便都有条不紊地走了起来。 聘礼流水一般的送进安远侯府来,负责搬抬聘礼之人便是前后跑了三趟,量体裁衣、金冠首饰等皆有专人上侯府量身定制。 除此之外,宫中还特派了教习嬷嬷前来府中教导礼仪之事。因着先前钦天监一事在宫中传开,教习嬷嬷对眼前这位陵王妃可有些畏惧。毕竟陵王殿下先前亲自到访星象殿一事已然传开了,这位王妃可有些来头,办不好差事,那是要掉脑袋的。 早先宫中就曾有流言称,这位陵王妃手段高明,蓄意勾引陵王殿下,教习嬷嬷原本半信半疑,待到侯府之后,真见了沈疏嫣冰肌玉肤、環姿艳逸的样子时,对流言倒真有几分确信了。 * 程府那头,自是已经一口回绝了程宁的婚事。相爷本就对杨焕印象不佳,程宁到底是相府嫡女身份,京中尚有大把门第相当之人,将程宁留在上京结交京中权贵,总比远嫁北疆要来得有用的多。 程宁不知此事其中的曲折离奇,但也能猜到沈疏嫣定是费了一番气力的。故而她解了禁足之后,亲自登了三次沈府大门,以示感谢,但阿嫣都忙于婚事,不得空与她长谈,两人只约了年前再抽空一道去天川楼饮茶。 杨焕被程府拒了婚事,也全然不觉什么,转头便又登了永安侯府的大门,口口声声说要求娶沈家二小姐。 然沈良辅竟是连侯府大门都没让他踏进。 阿瑶虽做了错事,但毕竟还是沈家的亲生女儿,自小在身边养大的,真要把她嫁到北疆那等苦寒之地,沈良辅还是于心不忍的。且事情始末均已解释清楚,两人素不相识,也并无感情,杨焕此人,在沈良辅看来人品不佳,绝非良婿之选。 沈疏瑶尚被关在祠堂罚跪,沈良辅一面回绝了杨焕的提亲,一面着人留意打听着合适的夫婿人选,最终相中了原州刺史府陈家的二公子。原州离上京不远,可谓是个富庶之地,原州刺史陈大人为官清廉,只是那位二公子乃庶出。 沈良辅和陈大人是旧交,原先也为沈疏瑶留意过他家嫡出的大公子,但那时沈疏瑶心气比天高,看不上远离上京的原州陈家,后来那位大公子便另娶贤妻。没想到,如今她还是嫁的原州陈家,只是换成了府上庶出的二公子。 自己作没的婚事,怪谁也是无用。 沈疏瑶得知这桩婚事的时候,自是不愿,在祠堂里跪着哭也哭过,闹也闹过,总之她能想出的法子都用上了。可如今梅姨娘已不在府上,沈良辅也无闲心管她,她又是戴罪之身,何人会再护她? 祠堂的动静闹得着实有些大了,听守卫说祠堂的门都快被她拍烂了,沈疏嫣心疼祠堂的那扇大门,那可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做成的,沈疏瑶那死丫头真要是日日绝食,滴水不进,哪有劲儿拍烂那两扇大门。 于是,为了那两扇金丝楠木大门,沈疏嫣只好抽空去了一趟祠堂,将远嫁原州的利害关系都和沈疏瑶分析了一遍。沈疏嫣言之凿凿,称原州陈家,北疆杨家,还有城外静心庵,三个地方任其选择。 此言一出,果然将沈疏瑶吓住了,父亲没有一口应下杨焕的婚事,已是对她网开一面,若她再这么闹下去,把原州陈家的婚事耽搁了,她恐怕就真要去北疆了。 还有城外偏僻简陋的静心庵,沈疏嫣有父亲庇护,去哪都回得来,她当然敢孤注一掷。可若是换成她去,恐怕下半辈子真要长居庵中,削发为尼了。 故而沈疏嫣跑了这一趟之后,祠堂那边便静下来了。沈疏瑶罚跪了半个多月,也因婚期将近而被提前放了出来。 沈良辅和陈家商议的婚期在年前,早些把沈疏瑶嫁出去,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沈家本就子嗣不丰,年后两个女儿都要出嫁,嫡子沈昀年尚未回京。经过前几日那么一闹,沈良辅心中凉了大截,鬓上都多了几道白发,好在阿嫣的婚事已提上日程,沈府上下均沉浸在一片喜意之中。 女儿即将出嫁,身为父亲的只能默默感慨。看着阿嫣日日喜上眉梢的样子,沈良辅默默转身进了书房,亲自提笔修书一封,派人送去了凉州,亲自追问沈昀年回京之期。 -- 第53页 沈昀年则回信称,尚有些公务需要交接,年前恐怕不能回京,但在妹妹阿嫣出嫁之前,定会回府。 沈良辅看着手中书信,又看着阿嫣备嫁时喜悦的样子,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 时光悄然而过,陵王府的婚事正有条不紊地筹备着。 临近年关,上京的天气愈发冷了,沈疏嫣本就畏寒怕冷,又要忙着筹备自己的婚事,侯府中馈无人操持,事事都是她亲力亲为,故而也就鲜少出门,只日日在怀里捧个暖炉,尽量待在碳火足、暖意足的房中。 年节转眼过去,眼下最热闹的当属正月十五的上元灯会了。 依大周习俗,上元灯会之夜,可彻夜燃灯,歌舞不停,安雀街上耍杂技、吞钢剑、口吐莲花等各种稀奇活动多不胜数。除此之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周民风开放,上元灯会那日,适龄的未婚男女更随意走动,借机相看,若是有中意的便可互相赠礼留下府邸名讳,以求日后相见。 灯会的主街便设在安雀街上,安雀街乃上京城最为热闹繁华的街道,又比邻宛江,花灯烛火映着波光粼粼的水光,别有一番风情。 届时安雀街不仅左右两旁街道均会挂满花灯,便是连天街之上都有各色花灯高悬,街道中央最繁华的地段更有巨大灯轮,用黄金白银装饰,灯轮之上悬挂花灯数千盏,如同霞光万道的花树一般,真可谓是上京城景致最好的一日。 上元灯夜,安雀街上人头涌动,当真应了那句,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① 这等佳节美景,天川楼无疑是上京最佳的赏灯之地。月上黄昏时分,先在天川楼中一边品茶一边赏景,待茶足饭饱后,天色渐暗时,再移步安雀街上玩耍,当真是一大乐事。 为了凑这个热闹,沈疏嫣可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定到了天川楼的雅阁。她原已提早了一个月,派兰竹打着“陵王妃”的名头上天川楼定的座次,可没想还是晚了一步,小厮说三楼的天字号雅阁早被定完了,但看在陵王妃的面子上,特留了她之前常去的二楼那间川字一号房给她。小厮又陪着说了好些好话,沈疏嫣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上元节当日,天气愈发严寒,沈疏嫣虽然畏寒,但今日可是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她宁可冻着,也非要穿前几日准备好的绝美衣裙。上身一件水蓝色蝶纹短袄,下着青色曳地百褶长裙,外头再披上一件雪白狐裘,衬得她一张脸蛋分外灵动白皙。 日落时分,沈疏嫣便捧着她那鎏金暖手炉踏上马车,不畏严寒地一路去往天川楼而去。 未到安雀街上时,街上的车马便已阻塞了街道,索性离得不远,沈疏嫣便下了马车,自行踱步过去。 二楼川字一号雅阁内,程宁已是一早到了,此时正看着窗外缤纷景致感叹了好一会儿,就差当场吟诗一首以表感慨了。 沈疏嫣知她向来是这般感物伤怀的性子,落花、流水、秋叶、冬雪,无一不能感慨吟诗,今日这般难得美景,她自也有所感悟,倒也不负她上届诗会魁首的盛名。 和程宁不同,沈疏嫣只对天川楼的点心和即将开始上元灯会感兴趣。早两年尚未及笄时,因父亲管教严苛,不让她独自前去,如今年纪已到,再不去凑一凑这样的热闹,岂非太可惜了。 “待一会儿天色黑了,这些灯便更亮了,”沈疏嫣看着窗外美景激动道,“还有你刚好也可借上元灯会借机相看一番,若有中意的男子也好早日成婚。” “你别瞎说,”程宁开不得这等玩笑,满脸羞红,“你再瞎说,我可铁定不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沈疏嫣忙拿起一块茶几上的梅花酥,自己将自己的嘴塞住。 程宁看了眼窗外景致,安雀街上四处挂着彩灯,于天川楼俯瞰出去,灯火与水光交织一色,再配上安雀街上笑意晏晏的妙龄女子和衣着得体的青年男子,构成了一道难得的风景线。 程宁想起沈疏嫣即将成婚,又转头问道:“阿嫣,你既快要成婚,怎得今日还能得空和我一同出来赏灯,陵王殿下难道没有邀你一同赏灯吗?” 这不说还好,一说沈疏嫣就被刚吃到口中的梅花酥噎了一下,连喝了两杯茶才缓过劲儿来:“陵王那么呆愣寡言的性子,又怎会来邀我赏灯,且我每次见他,他说话都不超过三句,和他赏灯,倒不如我自己去好了。” …… “噗——”坐在隔壁川字二号房中的晏修,险些将茶喷了出来。 反观坐在他对面的谢云祁,倒是神色淡然如常。 晏修憋着坏笑,就知道今日谢云祁无端邀自己前来天川楼赏景,还非要选定这间川字二号房,定然没有什么好事,分明是另有所图。 先前陵王亲赴星象殿一事可是早就传到了晏修耳朵里,没想他费尽心思娶回家的王妃,竟是这般评价他的。 晏修又看了眼坐在对面淡淡品茶的谢云祁,心中不由觉得那位沈姑娘对陵王的评价十分中肯准确,明明未婚妻子就坐在隔壁,还偏要拉着自己来这偷听什么墙角,这般作为,不是呆愣寡言,又是什么? 晏修用食指沾了点茶盏内的茶水,不急不缓地在案几上写下“呆愣”二字,再眼神示意谢云祁,以表示自己对此二字的赞同。 谢云祁不以为然,只侧手将手中茶盏内的余茶尽数倒出,很快便将“呆愣”二字转手浇了个全灭。 -- 第54页 …… “你知道的,程府有家规,日落之前定要回府,今日因是上元,又有你这位陵王妃做担保,父亲才勉强同意我能戌时回府的。”程宁有些歉疚道。 “就知道你会这般扫兴,大好的姻缘都没得看了,”沈疏嫣努了努嘴,继续道,“幸好我一早叫了兰竹来陪我,一会儿你买了彩灯便先回去,我和兰竹慢慢再逛便是。” 天色渐暗,一轮圆月高悬枝头,沈疏嫣与程宁二人茶足饭饱之后,望着安雀街上窜动的人头,心中也不由雀跃起来。沈疏嫣在吃下桌上最后一块梅花酥之后,又补了补唇上的口脂,确认妆容衣着均得体大方之后才拉着程宁缓缓下了楼。 听着隔壁一前一后两人离开的脚步声,晏修才敢放声说话:“我说殿下这听人墙角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一次不成,还来两次。” 谢云祁也不应声,只将茶盏执起,抬头又饮了一杯。 “殿下还有闲情在此饮茶?”晏修不解,“你费了这般心思,不就是为了听人一席话嘛,现在人家都说你呆愣了,还不快去。” 谢云祁仍未应声,只看了眼窗外,又收回视线,低头沏了壶新茶。 见谢云祁这般作态,晏修一时又有些拿不准了。晏修知道,谢云祁自十岁患了眼疾之后,最不喜欢的便是年节、上元这几日。旁人眼中五彩斑斓的花灯、彩绸,落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灰暗。此事埋藏在他心底,是禁忌,亦是底线。 方才那位沈姑娘所言虽然中肯,却不知会不会惹恼了陵王。 晏修正愁着,却见方才端坐在对面的谢云祁已缓缓起身,晏修再朝窗外一看,那位沈姑娘并未走远,只是与她同行的程姑娘因天色已晚,只买了两盏花灯,便匆匆乘车离去了。 只见谢云祁罕见地理了理衣摆,而后缓缓步出房门。 晏修:“……” 果然是我多虑了。 方才自己还担心着谢云祁是不是太过直楞了些,可是费了好些口舌,又是劝慰又是传授“锦囊妙计”,眼下他便已无师自通了。 适才的按兵不动只是时机未到,眼下算准了时辰,好一个不期而遇啊! 作者有话说: ①李商隐的《正月十五夜闻京有灯恨不得观》 上元灯会部分描写参考自《唐朝定居指南》 ◎最新评论: 【求爆更!】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等更】 -完- 第26章 ◎灯会(二)◎ 刚送走了程宁,沈疏嫣正想朝街心的巨大灯轮走去,才刚踏出几步,便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陵王? 沈疏嫣正疑惑着,不远处的玄色身影就已缓缓靠近,待看清来人,沈疏嫣不由呆愣了一瞬,陵王此人怎么看也不像有兴致会在上元节出来赏灯闲逛之人。 沈疏嫣虽有些怵他,但两人在此处撞了个正着,她也不能装没看见,出于礼节,沈疏嫣还是上前微微福身一拜,有些不情不愿地道了声:“殿下万安。” 谢云祁低低应了一声,沈疏嫣又十分自然地问道:“殿下今日是出来巡街维护上京治安的吗?” 上元灯夜,热闹非凡,为防有意外发生,朝廷每年都会加派人手巡街维护,有穿公服配官刀例行巡街的,也有穿私服暗中探访的。沈疏嫣看了眼身着常服的谢云祁,觉得他应是暗中探访的那类。 见对方不应声,沈疏嫣又道:“难不成殿下是有什么案犯要抓,有公务在身?”总之在她看来,谢云祁绝不是出来游街赏灯的。 谢云祁原本只想装作二人“偶遇”的样子,却没料到这“偶遇”还需要理由。眼下被沈疏嫣这么猝不及防地一问,便也刚好将错就错,低声应了句“是”。 既是遇上了,这安雀街这般宽阔,倒也不能将人赶走,但有陵王站在身侧,沈疏嫣总觉浑身不自在,手脚都放不开。今日原本就穿得不多,手脚已是冻得有些冰凉发僵,眼下身旁又无端多了块万年寒冰,沈疏嫣只觉手中的鎏金碳炉都快被冻灭了。 陵王既是有公务在身,那么便不会久留,沈疏嫣这般想着,只径直在热闹喧嚣的安雀街上走着,然陵王却也一路随行,丝毫不见要离开的意思。 原本随行的兰竹和侯府侍卫也因陵王殿下的出现一下退后数米,只远远跟在后头,不敢靠近打扰。 两人便就这么一前一后地保持着稳定距离,在安雀街上静静走着。 陵王向来话少,沈疏嫣早已知晓,好在今日是上元,四周多是喧哗走动的行人和各色各样的花灯,不免也能缓解一些两人无言的尴尬。 沈疏嫣才刚庆幸了没一会儿,街道上不时有情意正浓的男女牵手迎面走来,两人或十指相扣,或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彼此互赠礼物,互诉衷肠,好不甜蜜。 沈疏嫣原本看花灯的心思,一下被这些路过的男女给搅乱了。她虽和陵王已有婚约在身,但自己连话都不敢多与他说上几句,陵王又那般呆愣,只远远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沈疏嫣心中腹诽,如今真是民风日下,这些个小娘子真是愈发放肆了,真是不识礼数! “沈姑娘可喜欢花灯?” 谢云祁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沈疏嫣的思绪,她闻声回头,便见到谢云祁驻足在一个卖花灯的小摊边上。 -- 第55页 沈疏嫣本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且今日她本就心情极好,只是忽然见到陵王有些陌生发怵才不敢多言的,眼下见他主动搭话,话匣子便一下打开了,“喜欢,当然喜欢。” 沈疏嫣脸上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掩藏不住的笑意,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荡开,显得愈发娇俏动人。 沈疏嫣看着形状各异,色彩缤纷的各式花灯,反复挑选了半晌,而后指着两盏鱼形花灯看向谢云祁问道:“殿,公子觉得是这盏明红色的花灯好看些,还是那盏橙黄色的花灯好看些?” 谢云祁眼底灰黑一片,对旁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在他这里却答不上来。往常谢云祁自是从未遇过如此场景,旁人向来不敢问他这种问题,即便是问了,他也可不答或是冷言驳斥,均是无人敢继续追问下去。 然此时,他看着眼前一脸欢欣雀跃的女子,谢云祁一时竟不忍冷脸相待,令她失望。 见谢云祁不应声,沈疏嫣为免尴尬,转而又拿起了摆放在小桌上的瓷娃娃,笑道:“不若公子送个瓷娃娃给我也好。” “——抓贼!抓贼啊!” 安雀街的另一头,一妙龄女子尖声呼叫,跟着便见不远处一身形消瘦、贼眉鼠眼的男子沿街道那头快步跑来。 安雀街上行人众多,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男子左推右撞,瞬间造成了不小恐慌。那贼人身形虽瘦,却极其灵活,他一手攥紧钱袋,一手四处推搡,所过之处均是一片狼藉。 巡访的京兆府官员很快包围过来,那男子见到官兵,忽然调转方向,直冲此处跑来,一路推推撞撞,眼看就要撞到沈疏嫣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个憨态可掬的瓷娃娃从眼前快速飞过,接着只听见“嘭”的一声彻响,瓷娃娃碎裂一地,方才偷钱袋的男子也应声倒地。 谢云祁一手掷出瓷娃娃,一手将吓懵的沈疏嫣拉过,跟着长臂一揽,转身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与此同时,眼前立时变得清明一片,红灯绿柳、花灯灿烂,还有眼前少女明眸善睐、脸带羞红,一切均是他多年未见过的上元佳节。 沈疏嫣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拉一护,大脑也如满地碎渣般,乱作一团。 不知是被刚才跑过的贼人吓的,还是被谢云祁这么猝然一抱慌的。 然就在她视线触及碎了一地的瓷娃娃时,脑中又有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 那日在宛江畔碎了一地的青色瓷片,和眼前的一地碎片,竟如此相似。 周身一阵暖意传来,沈疏嫣脸上不禁泛起微微红晕,心跳加快,思绪渐明,她半倚在谢云祁怀中,微微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细声问道:“……那日宛江之畔,殿下是否也曾出手相助?” 谢云祁并未应声。 不远处方才被打伤的贼人摔倒在地,此时已然被巡视的京兆府守卫抓了个正着,那贼人被反钳着双臂,在不远处发出惨烈的叫声。 沈疏嫣被那声音叫得肩头一缩,谢云祁揽在她肩上的手臂力度又暗暗加大了些,不着痕迹地将她往自己身侧又拉近了几分,而后低声道了句“别怕”。 沈疏嫣闻言只觉心底一阵安宁,跟着便低下头乖顺地半倚在他怀里,小手也任由他握着,暗暗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贼人被擒,京兆府的值守官兵将人押下,京兆尹巡视间竟意外看见了陵王殿下怀中揽着一女子在逛灯会,难道是自己的双眼被满街的花灯晃瞎了? 这上元灯会有窃贼出没并不奇怪,但见到陵王殿下与女子同游,实属罕见啊! 京兆尹定睛细看,再三确认眼前之人确是陵王之后,正欲上前叩拜,然陵王见后,方才还柔情似水的眼神瞬间转为了锐利如锋。京兆尹顿步,罢了,还是好好捉贼吧,转身只当没有看见,默默将贼人压回了府衙。 上元灯会短暂的插曲很快结束,人们继续赏灯游街,安雀街上又恢复了热闹平和的灯会盛世。 喧哗散去,闹剧收场,沈疏嫣不知此刻自己是该松手,还是该任由陵王这般护着。今日天寒,她为了衣着靓丽、容色照人本就穿的不多,此时只觉周身一阵温暖,陵王殿下可比她随身带着的那个鎏金碳手炉暖和多了。 沈疏嫣甚至有些不愿松手,脑中不由想起方才她在心底腹诽的那句“民风日下,这些个小娘子愈发放肆,不识礼数”之言。 幸好无人听见! “公子好武艺!”一旁贩卖花灯的小贩出言夸赞道。 沈疏嫣闻声赶忙从陵王怀里退了出来,然怀抱虽已松开,陵王握着她的右手却未松开。掌心处依旧有阵阵暖意传来,手上力度一紧,沈疏嫣低头,脸蛋不禁又烧红了几分。 谢云祁扫了眼她微红的脸蛋,而后抬头,指着她右手边那盏花灯,淡淡道:“橙黄色的那盏花灯,更好看些。” “……?” “那便要这盏橙黄色的花灯吧。”沈疏嫣勉强勾唇一笑,顺着陵王话茬说道。 陵王随即松开她的手,转而掏出钱袋。 小贩接过银钱,见客人出手大方,喜出望外,嘴甜夸赞道:“公子能娶到如此貌美如花的妻子,当真好福气啊!” 沈疏嫣抬眼瞥了一瞬,见陵王面色一如往常般清冷肃然,她正欲开口解释,谢云祁却先她一步,淡淡对小贩说了声“多谢”。 -- 第56页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眼,不知为何,沈疏嫣听了只觉一股暖意萦绕心头,她手里提着鱼形的橙黄花灯,看着花灯闪烁温暖的火光,嘴角竟不受控制地默默上扬。 淡定,淡定! 女子合该矜持,矜持! 沈疏嫣紧抿双唇,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 看着手中橙黄发亮的彩灯,沈疏嫣才赫然想起,陵王先前曾说过,往后见他必要穿色彩鲜艳亮丽的衣裳。今日她并未预料到会在灯会与陵王相遇,故而只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外头还披了件陵王最不喜欢的白色狐裘披风。 方才她尚沉浸在上元灯会的喜悦之中,全然将此事抛诸脑后,眼下想起,便侧头对陵王解释道:“多谢殿下赠我花灯,今日小女不知会在此处偶遇殿下,故而披了件白色披风。” “殿下可否帮我拿一会花灯?”沈疏嫣说着将花灯交到谢云祁手上,转而去解肩上的白狐裘披风。 谢云祁倒没料到他先前所言,她竟记得如此清楚,只淡淡道了句“无妨”。 沈疏嫣闻言并未停手,仍执意解着白狐裘系带,上次见面时被他一番“色彩搭配论”而聊死的天,沈疏嫣至今仍记忆犹新。今日上元灯会,她可不想让那奇怪的“色彩搭配论”再次将两人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变得尴尬。 谢云祁也不多劝,只将花灯往地上一放,转而解下了自己肩上的玄色大氅罩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便无须挂心什么衣着颜色了。” 肩上的玄色大氅尚有陵王身上未退的余温,沈疏嫣一张小脸直红到了耳后根,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总之此刻当真是从头到脚一点儿也不冷了。 沈疏嫣羞怯低头,眼下也不好再多生硬地拒绝,只默默低头自己将披风的系带系好,而后看了眼逐渐走远的陵王背影,默默快步跟上。 夜色深浓,星斗灿烂,天边一轮圆月高悬,穿过了喧嚣热闹的安雀大街,四下愈发安静起来,只不时传来几声青鸟鸣叫的声音。 沈疏嫣尚沉浸在花灯和大氅的喜悦之中没有回过神来,恍然才发觉两人竟是走在了返回侯府的路上。 没有方才的尴尬和寂寥,四下阒寂,两人便这般一前一后地走着,谢云祁刻意放慢了脚步,原本一炷香便可走到的路程,两人竟是一路无言地走了半个多时辰。 天川楼到侯府的距离本就不远,待两人走到侯府门前时,谢云祁停下脚步,沈疏嫣尚未从上元灯会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未留意到前边之人已停下脚步,竟是愣愣直行,撞了在谢云祁的后肩之上。 沈疏嫣吃痛扶额,才恍然发觉侯府已到,还要极力掩饰心底的慌乱和失礼,赶忙退了一步,福身一拜道:“多谢殿下所赠的花灯。” 谢云祁低低应了一声,眼底有笑意荡开,而后转身便欲离开。 “殿下稍等。”沈疏嫣虽撞了头,但脑子尚还清醒。 谢云祁闻声顿步回头。 “殿下的大氅忘记拿了,”沈疏嫣边说边上手解下肩头的玄色大氅,倏然一阵寒凉的北风吹过,沈疏嫣忍不住缩了缩肩头,捂嘴打了个喷嚏。 “夜晚寒凉,沈姑娘大可将大氅披着,不必归还。” 沈疏嫣原本正解着披风上的系带,一个紧张慌乱,竟不小心地打了个死结。 ……这下真不用还了。 沈疏嫣面上不禁又烧红了几分,大氅自是归还不了了,出于礼尚往来的礼仪之交,沈疏嫣转而抬手,覆上了鬓发间的那支青玉簪花。 “这簪子与原先赠予殿下的那支本是一对,殿下既是喜欢,那么小女便将这支簪花也赠予殿下。”沈疏嫣边说边一脸诚挚地晃了晃脑袋,抬手便欲取下戴在她鬓发间的那朵青玉簪花。 谢云祁看着她摇头晃脑的娇憨模样,轻笑道:“不必。” 沈疏嫣闻言并未停手,仍执意将簪花取下。 谢云祁又淡淡道了声:“好好戴着,你的便是本王的。” 沈疏嫣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细品出了话中含义,脸上不禁烧得更红了。 这位陵王殿下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都不知如何接了。 沈疏嫣只低着头,羞怯怯地道了句“殿下再会”,便快步小跑入了府门。 谢云祁站在门外,看着玄色披风下,她娇羞怯怯的样子,还有发鬓间那朵明亮入眼的青云簪花,嘴角竟是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上元灯会部分描写参考自《唐朝定居指南》 ◎最新评论: 【爱了爱了,我等着吃粮】 【救命啊,好甜啊啊啊啊】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70d7ea62eda4eae1ca0f4a410ac5c8b5724676e9-1648522531-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等更等更!】 【不够看啊!求加更!】 【好看!!!!!!】 【大大饿饿,饭饭】 【啊,想看婚后生活了,大大多更点嘛????】 【这就是甜甜的恋爱吗】 -完- 第27章 ◎图册◎ 上元一过,转眼便是立春。 礼部忙完了宫中的除夕宫宴,接下来的重中之重,便是二月初的陵王大婚。 先前钦天监久久推算不出吉日,礼部的流程便也一并耽搁下来,可谁能料到,陵王殿下竟会亲赴星象殿追问婚期,钦天监那头倒好,胡乱推算出个大吉之日,便可甩手完事,婚期时日如此之近,可是忙坏了礼部那帮官员。 -- 第57页 陵王殿下本就是亲王品级,又手握重权,还对婚事如此上心,礼部官员怎敢怠慢婚事。幸而永安侯府那位准王妃极为配合,向来难以沟通的陵王府这回也极好说话,礼部余下的流程推进起来虽仓促却也还算顺利。 眼看正月即将过完,宫中派人送来了成亲当日所穿的喜服和礼冠首饰,沈疏嫣看了更加爱不释手。 喜服嫣红如火,上边用金线绣着样式繁复的龙凤祥纹,袖口和云肩之上细细缝缀着数颗宝石,粗看之下便已十分夺目,然细看后,才发现点缀之物并非单一的红宝石或金珠,而是色彩各异的七色宝石,在阳光下摆动时能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天边雨后飞虹般绚烂罕见。 礼冠上除了常见的龙凤呈祥暗纹,也同样镶嵌着七色宝石,与喜服相互映衬,美得不可方物,除却赏赐的各色首饰金器之外,另还有一对皇后娘娘亲赐的金凤步摇。 上京不乏名门贵女出嫁,亦有郡主远嫁和亲,皆未得如此排场赏赐。沈疏嫣只知皇后娘娘亲赐的步摇珍贵荣耀,却不知赏赐之时,皇后的脸色有多难看。 眼看婚期将近,近几日往来侯府送礼走动的人也越来越多,陵王殿下这尊大神谁不想倚靠,然陵王府向来不喜与人结交,想要攀附的勋贵高官们自是难以下手,可如今永安侯府的嫡女将要将入王府,那么结交侯府便是变相结交了陵王府。 报着这般想法,永安侯府的门槛近来险些被送礼之人踏破。然沈良辅素来为官清廉,只嘱咐府中下人,拜帖收下,礼物一律退回。 * 时光倏然而过,二月初一,侯府嫡子沈昀年终是从凉州赶回上京。 凉州远离上京,近北疆,又是荒茫之地,沈昀年离京三年,此番归来,肤色黑了几层,人也精瘦了不少,三年的外出历练带来的不仅是容貌上的改变,如今的沈昀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沉稳和精干。 沈疏嫣犹记三年前,哥哥离京时还是个白净斯文的书生模样,当时她尚年幼,母亲又刚逝世不久,她可哭得昏天黑地,不舍送别。此番哥哥回京,她已是待嫁的大姑娘了,看着哥哥为了自己昼夜不歇地赶路奔波,沈疏嫣只默默转身,红了眼眶。 转眼距婚期还剩两日,府上又来了一人,是林氏娘家之人,远在苏州的珍姨母。珍姨母乃沈疏嫣已故生母的嫡亲姐姐,林家原在苏州为官,后才调入京中,林家一双姐妹,妹妹嫁给了沈良辅,姐姐则嫁到苏州,久未回京,此番来京也是受了沈良辅之邀。 沈府如今人丁渐少,阿嫣生母已故,沈良辅一个大男人,在嫁女一事上自是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故而沈良辅特派人去请了远在苏州的珍姨母前来,便是为了阿嫣能在出嫁那日如同其他女子一般,有长辈帮其蓖发,帮其更衣,再风风光光地嫁入王府。 珍姨母只在三年前长姐病逝时来过侯府一次,阿嫣是长姐的心头肉,如今即将出嫁,她身为姨母,自当尽力帮衬。 永安侯府自是什么都不缺的,珍姨母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务所在,又因时间紧迫,来府当晚,便在晚饭后迫不及待地入了沈疏嫣所居的云轩阁中,她先是会心一笑,而后便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本小册子来,开门见山道:“这些可是姨母多年珍藏,你好好看看,多加学习。” 沈疏嫣疑惑地看了眼姨母,然后懵懵懂懂地翻开书册,原本透白的小脸倏然从脸颊红到了耳后根,低声嘟囔道:“姨母,这些教习嬷嬷都教过了。” “这宫里的图册和民间的图册怎么一样,”这东西可是她费了一番心思才找回来的,姨母推搡道:“留着看,多学些总是没错的。” 沈疏嫣:“……” “成婚之后,你须谨记,当以子嗣为重,”珍姨母语重心长道,“陵王殿下那等身份之人,往后纳妾之事定不会少,便是你父亲同你母亲感情那般要好,后来也不是……” 珍姨母顿了顿,继续道:“人心易变,陵王那般身居高位之人更是,你只需记着,早日诞下嫡子,坐稳正妃之位便是。” 珍姨母见沈疏嫣低着头,一张小脸直红到了耳垂,便也不再多言了,未嫁的姑娘家总是这样的,她不便多说,总之千言万语都在图册里。 珍姨母拍了拍沈疏嫣的手背,只留下句“记得看”,又露出个标准的姨母笑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疏嫣对着珍姨母尴尬点头,见其走远后,只默默将册子收入了袖中。 * 这边永安侯府忙得不亦乐乎,那边陵王府也没闲着。 王爷老大不小才终于娶上了王妃,徐管家心里那个激动、喜悦、如释重负啊! 王府终于有了女主人,往后他这把老骨头也可歇上一歇了,徐管家对王府向来忠心耿耿,心中只想着,待王妃嫁入府中之后,不求她操劳府中事务,只求她能帮做一些简单分内之事,例如前几日叫王爷起身那类型的。 想到这儿,徐管家张罗婚事的干劲立马又足了几分。 “大门口的灯笼再挂高些。” “回廊上的红绸再多铺几层。” …… 府中事务徐管家向来打点的周到妥帖,谢云祁自是无需挂心,杨焕提前回了北疆,加之成婚后有近十日的休沐之期,故而近来谢云祁尤为忙碌。 临近亥时,谢云祁仍在军中翻看北疆传来的邸报,却见晏修提着个大红礼盒,直入了营帐中。 -- 第58页 晏修将手中之物随手一丢,自行在帐中找块远离谢云祁的空地,确认他伸手一掌打不到自己后,才缓缓开口道:“徐管家差我前来,叫你早些回府,准备婚事。” 谢云祁并未应声,只抬头觑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看着手中邸报。 晏修见他面色平静,神色清明,不像会突然出手打人的样子,又继续道:“成婚之事,虽说礼部和徐管家均为你打点妥当,但此事除了排场礼数之外,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上元那日,我看你费劲心思地与沈家姑娘偶遇,还以为你开窍了,没想你还是木头一块,今日还在军中忙碌,也难怪徐管家操心。” 晏修今日确又是受了徐管家之托才来的城外军营。 午后,他本带着贺礼前去陵王府中,但只见到徐管家前后忙碌,却未见谢云祁身影,交谈后才得知,陵王近来忙于军务,已是三日未归。 徐管家近来一面忙着操持府中事务,一面又挂心着王爷久未回府,偏还不敢派人去军中催促询问,今日恰逢晏大夫来访,徐管家如遇天恩,对着晏修又是深深一拜,道:“晏大夫安好,老夫有一事相求。” 晏修赶紧退后一步,上回徐管家托他入听雪堂,他被打飞的那一掌至今还记忆犹新,眼下又说有事相求,晏修随手撂下贺礼就想跑路。 “晏大夫乃治病救人的神医,府上那株千年山参,王爷先前曾言赠给晏大夫作回礼。” 晏修闻言顿步回头:“再加上月皇上赏赐的西域药材。” 徐管家咬牙:“成交。” 两人谈妥之后,才有了晏修此时苦口婆心劝诫的一幕。 谢云祁虽未有回应,但晏修向来话多,只一味地叭叭说着,谢云祁这边专注地看着北疆邸报,全然没听进半个字。半晌之后,晏修还没说累,谢云祁却看完了手中邸报,只将邸报一阖,赫然站起身来。 晏修正说得起劲,见到谢云祁突然神情冷肃地站起身来,因着前几日被打的那一掌尚伤势未愈,此时竟条件反射地退后了几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谢云祁抬脚往营帐大门走去,只淡淡道了句“营中有批刚从北疆运来的珍稀药草,也归你了”,之后便撩起门帘,大步离开。 晏修追至帐外,看着谢云祁策马离去的背影,想着这厮终是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开窍了,暗道自己劝慰人的能力和医术一样高明啊。 * 夜风微寒,月色浮动,谢云祁从城外军营策马回城。上京的夜市向来十分热闹,上元灯会刚过没多久,长街上尚有四处高悬的花灯。 先前一直忙着军中事务,谢云祁未及多想,眼下松泛下来,看着眼前灰暗一片的花灯烛火,谢云祁莫名想起那日与沈疏嫣同游时的绚烂灯火。 思及此处,也不知为何,他竟转而翻身下马,牵起缰绳,放慢速度,在喧闹的长街上缓步而行,周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烟火之气。 “——公子买个瓷娃娃吧。” 小贩的叫卖声打断了谢云祁的思绪,他停步驻足,低头看见小摊上摆放着一个个憨态可掬、款式各异的瓷塑,倏然想起那日沈疏嫣问他是否在宛江之畔出手相助。 当时他未应声,并非不想回答,而是一心专注于那偷钱袋的小贼,恐其伤了他身侧之人。 “公子买只大雁瓷塑吧,近来卖得可好了,”小贩热情介绍道,“公子有所不知,京中陵王殿下婚期将近,如今京中嫁娶之物可是卖得火热,用来纳彩的大雁都卖脱销了,没有活物,用这瓷塑代替也是一样的。” 礼部送去的聘礼虽价值连城,但大雁这种民间嫁娶之物,定然没有。谢云祁看了眼摆放在摊上的那只瓷塑大雁,茶盏大小,做功却十分精巧。 “不若公子送个瓷娃娃给我也好”那日沈疏嫣所言如犹在耳,谢云祁在小摊上留下碎银之后,便转身将那只大雁瓷塑拿走了。 * 夜色深浓,永安侯府上下已是装点一新,四处皆洋溢着喜气。 云轩阁中,沈疏嫣在床榻上翻了个身,未有睡意,软枕下压着的那本小册子,异常滚烫。 先前宫中的那位教习嬷嬷虽事无巨细地教导过她,但她看得出,嬷嬷教导时有些过分小心翼翼了,在谈及床笫之事时,只草草说了几句,好似害怕自己会动怒斥责她一般。 方才珍姨母说,民间的图册和宫里的不同,还有那个意味深长的姨母笑,沈疏嫣隔着软枕,枕着那本小册子,如枕着一团热火般,辗转反侧,心中愈发好奇。 夜深人静,她偷看几眼,也不会有人知晓,这般想着,沈疏嫣便将一双小手慢慢探到软枕之下,鬼使神差地摸出了那本辟火图册。 沈疏嫣趴在床上,将锦被盖过头顶,手肘抵在榻上,借着月光,悄悄翻了一页。 一眼,只瞧了一眼,便小脸透红,直红到了脖颈。 沈疏嫣赶忙将册子阖上,深吸了两口气缓和了会剧烈跳动的心脏。这图册不看还好,一看便仿佛有股奇异的吸引力一般,引-诱人想要伸手再翻。 看一眼也是看,看一本也是看,总之无人会知晓此事,沈疏嫣这般宽慰着自己,轻咬了咬唇,便又上手翻了几页,越看眼睛越挪移不开,不知不觉间竟一连翻看到了最后。 四下阒寂,只余锦被中不时传出的翻书之声。 -- 第59页 倏然,沈疏嫣听到窗边一声轻微的响动,沈疏嫣掀开锦被循声看去,只见原本紧闭的窗牖半开着,寒凉的夜风吹进房中,窗外似有一道黑影闪过。 沈疏嫣打了个哆嗦,以为是风大将窗牖吹开,她下床走至窗边,还未伸手合上窗牖,便见到窗下的书桌上赫然摆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瓷娃娃,与先前上元灯会所见有几分相似。 沈疏嫣好奇拿起桌上的瓷娃娃,仔细一看,是只大雁的样式,那大雁不过茶盏大小,外形做得栩栩如生,底部空心,沈疏嫣好奇拿在手里左右翻看,竟发现底部空心之处竟塞着一张字条。 沈疏嫣将字条缓缓展开,上面遒劲有力地写着几字“是本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4 16:25:00~2022-01-17 17:4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狗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偷摸摸的糖最甜】 【 【还有半个小时,要不你考虑再更一章?】 【这一天偷鸡摸狗∪?ω?∪】 -完- 第28章 ◎夫君可……◎ 沈疏嫣呆愣了半晌,粗略领会了一下“是本王”这三个字的字面意思与深层含义。深层含义好像没有,字面意思中“本王”二字她自是十分熟悉,能得此称呼的,在她认识的人中,唯有一人。 这大雁瓷塑是方才才出现在桌上的,沈疏嫣回想起上元灯会那日与陵王同游时所砸碎的那个瓷娃娃,加之大雁瓷塑中留着的字条,联想起前因后果,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陵王殿下方才是来过云轩阁了? ……? 完蛋! 那么刚才她在床榻上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落入了陵王的眼中? 要死了要死了,沈疏嫣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连蹬了几下被子,都没有平复下来。 方才自己将头和那册子都埋在锦被中,即便是有人来了,在窗外那么远的地方,也不能一眼看见吧,沈疏嫣试图开解自己。 不对,若是没有看见,陵王为何会无故发出声响,再匆匆离去,甚至连窗都忘记关了? 陵王的身手沈疏嫣先前是见识过的,若他想做到来去无踪简直易如反掌,这般失态反常,难道是因为窥见了她枕下藏着的那本小册子?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微亮的晨光透过窗牖洒进来,那只大雁孤立在窗边,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显得尤为憨态可掬。 他看见了,他没看见。 他看见了,他没看见。 沈疏嫣便是在这样的反复纠结之下,辗转入眠的…… 沈疏嫣这一觉睡得半梦半醒,尤为亘长,待睡醒时已是隔日。 二月初八,上上大吉,天色尚是浓黑一片,兰竹便早早来到房中催促她起身更衣梳妆。 沈疏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中还想着那夜突然离奇出现的大雁瓷塑,和枕下那本滚烫发热的册子。 “兰竹,你记错了吧,大婚应是明日才对。” “这种天大的喜事,奴婢怎会弄错,小姐定是睡糊涂了!” 侯府门外刚燃了爆竹,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外加几声铜锣的彻响,意味着吉时已到。 沈疏嫣被这一通响声彻底弄醒了:“我昨日竟睡了这般久,你怎的不叫醒我?!” “珍姨母说喜娘出嫁前百感交集、思虑过重是常有之事,小姐许是惊喜过度,才会如此的。”兰竹顿了顿,又道,“府上各事均已打点妥帖,侯爷说,让小姐多睡些,休息好就行。” 沈疏嫣:“……” 百感交集、思虑过重确有,但好像不是因为婚事,而是因为枕下那本仍旧滚烫的册子。 因着前日沈疏嫣睡眠深长,眼下倒是异常的清醒和精神。 描妆、更衣、蓖发等事,均由兰竹和珍姨母一道,还有府中几个手巧的丫鬟,或蹲或立,围着沈疏嫣忙碌许久。 依大周礼仪,女子出嫁当日,当是由母亲亲手为其蓖发的,沈疏嫣生母已故,这事便交由珍姨母来做了。 珍姨母手持梳篦,看沈疏嫣唇红齿白,长发如瀑的坐在自己跟前,她的眉眼与已故的妹妹林氏有几分相像,珍姨母一时多少有些百感交集,她轻轻地用木梳一下下地梳过沈疏嫣乌黑光亮的长发,含笑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① 沈疏嫣展颜粲然一笑,眉似盈盈弯月,目似灼灼繁星,眉心一点花钿装饰,唇瓣丰盈嫣红。 最为亮眼的当属那身大红喜服,初看之时已觉十分惊艳,今日穿上身后更觉极为华美,样式繁复华贵,裙身通红似火,上面用金线绣着牡丹鸳鸯等花纹样式,耀眼夺目。 之后便是一顶颇有分量的凤冠带在头顶,凤冠上的七色宝石和喜服袖口、云肩处的七彩宝石相互映衬,显出几分别样的俏丽来。 打扮完后,珍姨母扶着沈疏嫣起身,缓缓步出前厅,本是一番温情喜悦的画面,却被珍姨母悄声问得那句“册子看了吗”扑了个全灭,沈疏嫣努了努红唇,没有应声。 沈疏嫣被搀着到前厅拜别高堂,沈良辅瞧着女儿长大成人,心中百感交集,在喝下拜别茶时,悄悄侧头红了眼眶。 -- 第60页 又是一阵爆竹彻响声,加之一阵敲锣打鼓的热闹喧哗,外头喜婆快步来报:“陵王,陵王殿下来迎亲了!” 喜婆拿着大红的盖头,往沈疏嫣头上一盖,大哥沈昀年已在外院等候,今日一身暗红锦衣,长身玉立,一路扶着妹妹阿嫣缓步出府。 安远侯府外,陵王身骑白马,亲自过府迎亲。 陵王身着大红喜服,头戴礼帽,且脸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欣喜之色。永安侯府外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陵王声名在外,却鲜少露面,加之才从北疆凯旋没多久,上京许多民众对他十分好奇,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红衣白马,英姿勃发,真真是个丰神俊逸的男子,围观之人中,特别是女子,都移不开视线。 迎亲队伍也十分壮观,京中名望颇高的晏家嫡子晏修,不久前刚受封赏的北陵军将领、参将,一众队伍浩浩荡荡而来。估摸着这大概是大周最强军事阵容了,单在气势上就有压倒周围一切的强大气场。 吉时已到,侯府大门外鞭炮声噼里啪响个不停,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按理说,新郎上门迎亲,该分派赏钱利是,再做几首催妆诗,还有一系列热闹玩闹的流程。 然陵王一身喜服从翻身下马,到大步入府,侯府竟是无人敢拦。瞧着这大周最强军事队伍的迎亲阵容,谁人敢拦? 倒是跟在陵王身侧的疾风,手中捧着个大红喜盘,里面摆放着好些银花生、金瓜子做利是,惯来冷脸杀敌的疾风何尝想到自己跟着王爷还有这么一天。 气氛一时松泛活络起来,人群中有人起哄要陵王作诗一首,才能进府。陵王早有准备,催妆诗张开就来,接连作了三首,而后便径直入了侯府接人。 沈昀年扶着妹妹阿嫣缓步出府,谢云祁远远看了眼一身红衣的沈疏嫣,四下灰暗一片,唯她嫣红如火,明亮入心。 谢云祁缓缓牵过她的手,眼前复而清明一片,侯府四处红艳一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侧的新娘,才是最特别的那一抹颜色。 吉时已到,沈疏嫣坐上花轿,陵王翻身上马,道了声:“起轿。”迎亲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往陵王府前去。 一路上鞭炮轰隆,锣鼓喧天,上京城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 陵王府一改往日的肃穆清冷之气,大门口挂了排大红灯笼,门前铺满了鲜红的地毯,就连大门两边平日威严的石狮子都在脖颈上挂上了带花的大红绸带,显出几分憨态可掬来。 徐管家领着众人在大门口相迎,激动得老冷纵横,盼了许久的王妃终于嫁进王府了,今后只需帮扶王妃操持王府事务,他这把老骨头再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 府内人数本就不多,婆母亲眷几乎没有,是以礼仪规矩也少了许多,鞭炮声过,两人手握意欲心连心的大红绸带,就到了拜堂的时辰。 主持婚事的礼官也是礼部特派的,显得庄严而隆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沈疏嫣紧张地拜了三拜,一颗心噗通跳个不停,随时都会从心口处跳出来一般,心中还不时回想起前晚自己躲在被窝里偷看小册子时的场景,幸好头上盖着红盖头,众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否则非出丑不可。 “礼成,送入洞房。” 沈疏嫣思绪回拢,紧张地抓紧了红绸。 谢云祁牵着红绸领她进了听雪堂中,看到沈疏嫣拽紧红绸的手,谢云祁察觉出她有些紧张,索性将红绸拿开,直接牵起她的手。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一前一后地迈入了新房,谢云祁手持玉如意缓缓挑起大红盖头。 红盖头掀开,露出沈疏嫣那张灼若芙蕖的面孔,白肌胜雪,面色微红,鼻梁秀挺,红唇娇艳欲滴,一双杏眼尤为勾人,今日描画的眼尾微挑,比往日多了几分妩媚娇俏,此刻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谢云祁不禁失神了片刻,倏然回忆起梦中场景,不知梦中的她是否也穿过这身红装,自己又有否见过。 “你且先好好休息,饿了就先用些吃食,本王去去就回。” 沈疏嫣乖顺点头。 “替王妃先取下凤冠。”谢云祁行至屋外还不忘交代兰竹入屋伺候。 王府丫鬟很快端来了果腹的糕点,兰竹一面帮她取下沉甸甸的凤冠,一面又帮着捏了捏肩颈。沈疏嫣则吃了几块糕点垫了垫肚子,而后在兰竹的帮扶下换下了那身大红喜服,转而套上了一身嫣红寝衣。 寝衣乃上好丝绸所制,柔软丝滑,又是宫中量身定制的,腰臀的每一分尺寸都裁剪的恰到好处,将沈疏嫣原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王府前厅中,早已是宾朋满座,今日前来的多是军中将领,武人出身,饮酒自是不在话下。 大家看得出王爷今日心情好,便放肆地说了好些打趣的荤话,又接连灌了他好几坛酒,谢云祁也十分配合,特别是敬酒时,一杯杯地饮下不带丝毫犹豫,宾客皆赞好酒量。 酒也饮了,闹也闹了,总得给新婚夫妇洞房花烛的时间,众人起哄将谢云祁推至听雪堂中,满意离去。 晏修作为谢云祁的多年好友,今日不仅早为他准备好了解酒药,待一众人将谢云祁送至听雪堂外时,晏修便拿出一粒来。 “给你的解酒药丸,别喝昏了白白耽误了这良辰好景。” -- 第61页 “本王没醉。”谢云祁站直身子。 “呦,堂堂陵王殿下现如今也学会装醉了。”晏修知道谢云祁酒量颇好,解酒药不过是他随手准备的。 眼看他清醒的很,晏修将解酒药收好,转而又从袖间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包药粉,而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这个要吗?” “何物?” “就是新婚之夜助兴的那种,”晏修挑眉,“别怕面子上挂不住,要的话尽管开口,我这儿多得是。” 虽然谢云祁看着体格强健,但多年来一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甚至有美人送至他身侧都能无动于衷,从大夫的角度来看,晏修觉得这不大正常。 谢云祁冷眼斜他:“你留着自己吃便可,本王好得很。”说完便大步入了房中。 屋内,已换好寝衣的沈疏嫣端坐在榻边,等了半晌,无聊并未觉得,只是这寝衣衣料纤薄,这般单穿着实有些冷。 房门被推开,谢云祁一身绯红喜服,身上带着淡淡酒气,缓步走近。沈疏嫣蹭一下坐直了,只羞怯地将目光垂于铺满了红枣花生的地面上,娇娇唤了声:“夫君……” 谢云祁低低“嗯”了一声,而后牵起她的手,走至桌前。 沈疏嫣原本觉得有些寒凉,被这般温暖的手掌包裹住掌心,还是十分乐意的。 谢云祁拿起摆放在桌上的玉壶,缓缓斟了两杯合卺酒。沈疏嫣接过谢云祁递来的那杯酒,目光与之相交了一瞬,不知为何,脑中先是闪现出辟火图册的种种,而后又快速转成了前夜窗台旁摆放的那只大雁瓷塑。 思绪一下走远,所以前夜陵王到底是不是去过云轩阁?她又要不要开口询问? 一时慌乱心虚,沈疏嫣下颌抬高,将合卺酒一饮而尽,酒水辛辣入喉,竟是呛了一口。 沈疏嫣连咳了几声,谢云祁将手中酒杯放下,贴心上前帮她拍背顺气。 酒水虽辛辣入喉,但沈疏嫣的酒量还未差至如此,三两下地气便顺畅了。 但她身上仅一件薄薄的寝衣,触感又极为顺滑,谢云祁帮她抚了几下背,沈疏嫣的呼吸是顺了,谢云祁的呼吸却愈发急促起来。 “夫君可觉饿了,要不要吃些糕点?”新婚之夜,喝合卺酒被呛,沈疏嫣自认丢不起这个脸,得赶紧做些贴心贤惠之事挽回一下颜面。 “本王不饿。” “那夫君可要喝杯茶解解酒。” “不必。” “夫君可要……” 原本覆在她后背的手倏然移至腰间,沈疏嫣蓦地双脚腾空,身子被打横抱起。 沈疏嫣:!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自百度百科,出阁感谢在2022-01-17 17:42:12~2022-01-18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圈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更新】 【大大,更新】 【要马上就要】 【啊啊啊关键时刻怎么能断!!!】 【啊,停在了关键时刻,日常催更】 【撒花!想看后面的!】 【追平了啊啊啊,好看】 -完- 第29章 ◎洞房◎ 沈疏嫣肩头瑟缩了下,很快将双手环上他的脖颈,乖顺地倚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酒气和熟悉的松木香,看着眼前男子俊朗的侧脸,一颗心砰砰直跳,沈疏嫣不过只出神了片刻,转眼已被轻放在了榻上。 床头那对鸳鸯龙凤红烛火光轻跳了下,但,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沈疏嫣望着头顶的鸳鸯戏水纹纱幔,想着接下来是……? 更衣! 对,更衣! 她早已换上了寝衣,但夫君仍是身着喜服,差点忘了。 沈疏嫣赶忙坐起身来,撑着身子半跪在床榻上,看着站在床榻边一身喜服,长身玉立的谢云祁,一双小手哆哆嗦嗦地探了过去,覆在了他腰间的那条暗红绣金的云纹腰封上。 然,摸索了半天也没解开。 颈侧低垂的发髻倒是一松,原本装饰在发髻间的那根玉簪被人摘落,三千青丝如瀑倾泻肩头。 两人本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沈疏嫣不禁膝头一滑,小脸撞在了谢云祁的胸膛上,耳边传来他喷张有力的心跳声。 谢云祁极为配合地将身体微微前倾,好让沈疏嫣的脸能紧贴在他胸膛上,而后转手覆上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引导她在自己腰间摸索,松开腰封环扣。 腰封松开,谢云祁又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半晌,喜服件件剥落,露出一身大红里衣。 沈疏嫣感到有灼灼目光从头上落下,她下颌轻抬,扬起脖颈,正对上那双狭长的凤眸,映着烛光,那眼神深邃又略带朦胧。 谢云祁垂眼,对上那双波光潋滟,半媚半俏的杏眼,今日的沈疏嫣尤美,艳丽的新娘妆容将她眉眼间的清纯遮掩,媚态尽显。绯红的双颊,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有那一点娇艳欲滴的唇,谢云祁喉头滚动,他不愿在等,倾身便吻了上去。 轻柔细密的吻落下,沈疏嫣大脑无端闪现出不久前两人在城门口时初次亲吻的场景,与那次截然不同,今日的谢云祁尤为温柔,自己竟是有几分甘之如饴。 那吻轻柔而绵长,沈疏嫣被吻得晕晕乎乎,膝盖处微有些发软,她下意识地将下颌抬高了些,双臂不由自主地缠上了他的脖颈。 -- 第62页 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红烛摇曳,轻纱幔帐。 方才只穿着一身单薄寝衣的沈疏嫣,此时当真一点儿也不觉冷了,额角的碎发被汗氤湿,身上的力气也被一点点抽走。 沈疏嫣没想到陵王平日看着那般清冷肃静,却…… 在折腾了大半本辟火图册的动作之后,沈疏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求饶道:“夫君,受不住了”,才逐渐消停了下来。 …… 屋外值守的丫鬟原本忙碌了一天,到夜里有些昏昏欲睡,王府向来没有丫鬟守夜的差事,王爷平日瞧着清心寡欲,还不知今晚有无差事呢。 丫鬟们开着小差,忽而听见屋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嘤咛呜咽之声,那声音原本已是刻意压低,忽而又似忍受不住般抬高音量几声,总之,听得值守丫鬟们一阵面红心跳,困意一扫而光,一下就精神了起来。 丑时一刻,屋里叫了回水。 兰竹领着丫鬟进去,只低头疾行,根本不敢抬眼。然兰竹的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那身略微眼熟的绯红寝衣,正是晚间她亲手帮小姐换上的那身,此刻只静悄悄地滑落在地上,瞧着还有些许破损。 这是有多……激烈啊? 兰竹心头一拧,心疼地往身后榻上瞧了一眼。 隔着纱幔,隐约可见自家小姐缩在锦被中,露出半边白皙削瘦的肩头,肩上似还有斑驳红痕。陵王抬手将锦被往上一扯,把人裹好,再伸手一捞,打横抱起,大步去了净室。 从净室出来,沈疏嫣又比方才虚弱了几分,此时真真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下水时,她身上的疲倦酸疼感稍减退了些,却不想在净室中竟也能……这回差不多快凑齐一整本避火图册了,人也快散架了。 一室幽暗,夜色深浓。 沈疏嫣依偎在陵王怀里,已是沉沉睡去,羽扇般的眼睫处尚挂着两颗晶莹的水珠,谢云祁半倚在她身侧,眼前清明一片,烛火虽暗,四下却是彩色一片。 谢云祁低头,看着怀中之人沉睡时宁静且红晕未褪的脸庞,伸手帮她拭去眼睫上的水珠。 “夫君,不要……”沈疏嫣眼睑紧闭,低声梦呓了一句,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 这是有多畏惧,那夜看她躲在被窝里翻看图册的时候,倒是瞧着十分入迷,还以为她……谢云祁嘴角轻勾,又掖了掖被角,才轻揽着她入睡。 翌日,沈疏嫣睡醒时,已是日上竿头。她慵懒地翻了个身子,看见身侧空着的床榻和凌乱的床单被褥,还有软枕下那条颇为眼熟的暗红绣金云纹腰封,昨夜的画面倏然浮上眼前。 沈疏嫣心头重重一跳,明明房中无人,却是羞得又重新躲回了锦被里,直到兰竹在外敲门询问,她才露了半张脸出来,弱弱道了声“进来”。 兰竹也是看王爷出了房门才敢敲门问声的,进去之后,屋内旎漪的气味还未消散,兰竹莫名又脸红了一阵。 “王爷说让王妃好生休息,别急着起身,还吩咐奴婢给王妃带了些糕点,说不必走动奔劳,”兰竹顿了顿,脸又红了几分,“说您累着了需要好好休息。” “……” 累是真的累,但身为陵王妃,哪有新婚第一日便睡到日上三竿的道理。 沈疏嫣看了眼床外透进的斜阳:“糕点就不必了,帮我更衣吧。” 更衣之后,沈疏嫣便一路到了外间用膳,负责早膳的丫鬟见王妃来了,丫鬟们赶忙将原本要端入房中的点心重新摆上了桌。原以为今日王妃会在房中用膳,毕竟昨晚那一通折腾听着委实有些心惊肉跳,王妃不亏是京中名门淑女的典范,这等毅力,着实令人钦佩。 芙蓉糕、梅花酥、翠玉粥、还有几碟清脆爽口的小菜。沈疏嫣夹了块梅花酥放入口中,竟和天川楼的点心味道一模一样,梅花酥尚是温热,显然是今早刚做的,难不成把厨子都请来了?往常定个雅阁都难的天川楼,倒是给足了陵王府面子。 因这点心颇和胃口,还有昨晚那一通折腾委实耗费体力,沈疏嫣早膳比往常多用了些,一碗翠玉粥转眼也见了底。 陵王府中一无婆母要请安,二无亲眷妯娌要闲话应付,与陵王一道入宫请安谢恩的日子也在三日之后,故而早膳过后,沈疏嫣也就清闲下来了。 听闻王爷在书房看书,沈疏嫣虽有些羞怯,但想了想,两人新婚燕尔,便主动端了碟芙蓉糕,径直去了书房。 行至书房外,隔着窗牖,隐约可见房内长身玉立的男子侧影,沈疏嫣不知为何,倏然就脸红了一下,脑中不时浮现出这道身影昨日的种种,端着糕点的手微顿,竟羞得有些不敢进去。 沈疏嫣正犹豫着,房门却已从里打开。 “夫君,”沈疏嫣抬头,一张粉脸羞红,只将手中的那叠芙蓉糕往上托了托挡住半张脸道,“夫君可是饿了,我特拿了糕点前来。” 谢云祁原本已用过早膳,且他素来不喜甜食,今日府中的糕点是特依着沈疏嫣的口味准备的,然看着眼前人如此殷勤娇憨的模样,本欲开口拒绝的言辞,到嘴边却成了“饿了”二字。 沈疏嫣步入房中,将点心放下,顺手便拿起一块芙蓉糕送到了谢云祁的嘴边。 谢云祁表情微顿,书房重地,他本是从不让人踏入,更遑论在房中用食了。可王妃这般殷勤,他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谢云祁看了眼近在眼前的芙蓉糕,和王妃投来的灼灼目光,居然还真的张嘴咬了口,之后还极为配合地道了句“不错”。 -- 第63页 沈疏嫣展颜,转头看见谢云祁练到一半的字,墨迹未干,纸张铺在书桌之上。 他的字字体流畅,笔锋遒劲有力,沈疏嫣看着看着,脑中便赫然浮现出那日云轩阁中,那只大雁瓷塑中的字条,其中“是本王”三字,与桌上字体如出一辙。 “夫,夫君,”沈疏嫣纠结多日,到底是没忍住,看着今日陵王心情极好,便张口问道,“那日云轩阁中的大雁瓷塑可是夫君送的?” 谢云祁倒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事,毕竟深夜到访女子闺阁有失礼数,不过两人现已成婚,他也利落应答道:“是本王。” 沈疏嫣见他回答得这般干脆,又继续追问道:“那先前我问夫君,那日宛江畔的碎盏……” “也是本王。” 其实那字条的本意就是解释此事的,告诉她那日宛江畔的茶盏是他所掷出,但沈疏嫣似乎没明白过来,脑中思绪直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那夫君前去云轩阁送瓷塑的那晚,可看见什么?” 谢云祁:“……” 四下静了一瞬,此时的沉默便是默认,沈疏嫣一张小脸蹭地红到了耳后根,此事本已过去,无人再会提起,她是为何要自己挖个坑给自己跳啊啊啊! 书房的氛围本是庄重而略显严肃的,倏然被这一问一沉默,生生带出几分暧昧旎漪之感。 沈疏嫣做贼心虚地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谢云祁,求饶似的弱弱道了声“夫君……” 那声音犹如猫爪子挠心,谢云祁看她的眼神瞬时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两人目光交缠在一起,看着眼前那双眼湿漉漉,羞怯怯地望着自己,还有那夜她躲在被窝中窥看的种种,谢云祁长臂一揽,将她勾入怀中,转身放在背后书桌上,欺身就吻了下去,桌上宣纸、笔墨散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是谁说书房重地,不得擅入的? ◎最新评论: 【哦哟】 【卧槽卧槽好刺激大大摩多摩多】 【哎呀哎呀】 【撒花!】 【这家伙没玩了一玩就玩一本书啊】 【哇哦,爱了爱了】 -完- 第30章 ◎你喜欢的,本王便喜欢◎ 沈疏嫣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抱一亲,下意识地就想挣扎,但她和谢云祁之间毕竟实力悬殊,她那胡乱扑腾的几下简直与刻意撩拨无异。且她重心不稳,为了借力,本能地勾上谢云祁的脖颈,这般暧昧的姿势,谢云祁倾身就吻了下去。 那吻比之昨日更加细密绵长,沈疏嫣感到自己正被慢慢吞噬,吻得有些久了,只觉脑袋晕晕乎乎,甚至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地将下颌抬高,喘息了几下,鼻尖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细碎的嘤咛。 昨晚夜色深浓,烛火昏暗,两人彼此间看得并不十分清楚,然现在正值晌午,外头天色透亮,窗牖处还有些许暖意洒进来,谢云祁看着怀中之人面色酡红,双眼迷离的样子,当真是有些失控的。 他托起她的后颈,将她平放在书桌上,沈疏嫣的脑袋正枕在书桌上那本谢云祁常看的《兵策论》之上,整个人被他带动得渐入佳境,醉眼迷离之际,倏然听见一声砚台落地之声,“嘭”地一声彻响,才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沈疏嫣恍然意识到这儿是书房,且还是个青天大白日,怎么就……? 沈疏嫣忙将缠绕在谢云祁脖颈间的双臂收回,转而抵在他胸膛处轻推了几下:“夫君,书房……” 这时外头也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徐管家焦灼的声音在外响起:“殿下,北疆有邸报传来。” 谢云祁停下,转而托着她的后腰将人带起,他原本只是想好好和王妃一起习字看书,但她无意间的言语动作,在他眼里简直与撩拨无异。 人人都道陵王性子清冷肃然,往日他的自律自省,只因他不喜放纵,洁身自好,但面对已然成婚的王妃,便是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先前堆砌起的自律高墙竟崩塌的如此之快。 “放在门外即可。”片刻后,谢云祁回话道。 “老奴退下。”徐管家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接着门口有书简轻放的声音和他渐远的脚步声。 其实这邸报原也可以晚些送入书房,但今早徐管家瞧着王妃一脸欢欣雀跃地端了碟点心前去书房,而后久久未出。 书房重地,王爷向来不许旁人入内,平日也是由徐管家亲自负责整理打扫的,其中机要颇多,徐管家正担心着王妃此举会不会惹恼了王爷,接着便听到东西砸落的声音。 先是轻微的几声,徐管家心疼了王妃一瞬,接着又是重重一声彻响,徐管家心里那个急啊,想着王爷好不容易娶了位王妃回来,可不能这般对人家,将人打跑了啊!情急之下,徐管家便擅作主张,上前叩门去了。 半晌,书房房门打开,只见王妃挽着王爷的手臂,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侧,鬓发微乱,神情娇羞。徐管家疑惑,瞧着王爷和王妃十分恩爱亲昵的样子,似乎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待王爷走后,徐管家又奉命入内打扫,看着散落一地的宣纸笔墨,还有王爷最常翻看的那本兵书竟也掉落在地,徐管家更加疑惑,所以方才书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 翌日,因着昨日北疆传回的邸报,谢云祁一早便去了城外军营。 -- 第64页 沈疏嫣昨晚则睡得极好,原本她以为夫君会因书房一事而意犹未尽,晚上再折腾大半本避火图册,然当她哀声求饶说疼,问能不能过几日时,夫君竟是极为体贴的道了句“好”,而后还真就放过她了。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眼下仍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沈疏嫣最是畏寒,往常在侯府都是捧着汤婆子入睡取暖,如今有了陵王这么个大热暖炉,能手脚全身一道包裹取暖,这一夜竟是睡得极好。 早膳过后,沈疏嫣在府中闲步逛着,陵王府占地虽大,却略显空旷,尤其是前院中种植的那些树木,或是些高耸大树,或是些低矮的灌木,总之全都是单一的绿色,不见一朵颜色鲜艳的花枝,将原本就没什么生气的陵王府装点得更加呆愣死板。 眼下正值春季,万物复苏,正是鸟语花香的好时候,从前在侯府云轩阁,沈疏嫣可是栽种了好些花卉,不仅赏心悦目,花开之时还有彩蝶纷飞,阵阵暗香。 沈疏嫣正想着,便见到王府的徐管家上前来问安:“老奴,参见王妃。” 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徐管家乃陵王亲信之人,先前他可是亲自登过侯府的门,给沈疏嫣送过庆功宴请柬的。上回相见时,沈疏嫣尚对这位徐管家有几分畏惧,今日再见,她却已是陵王妃了,而眼前这位徐管家瞧着也十分和蔼可亲。 “徐管家免礼。”沈疏嫣和煦一笑道。 昨日之事,徐管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做错了,王爷和王妃那叫情调,并非他想得那般,只怪王爷平时太冷峻严肃,徐管家生怕他会伤了王妃,幸好后来王爷和王妃都没再追究。 “老夫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办得不妥,还望王妃见谅。”徐管家意指昨日之事,一脸歉疚道。 “无妨,徐管家可千万别这么说。”沈疏嫣则以为他说的是先前侯府送柬一事。 徐管家一张老脸笑开了花,觉得王妃性子极好,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近来几日,王爷可是都起晚了,府上多了个照顾王爷之人,徐管家满心欣慰。 徐管家和蔼一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道:“这是府中各库房的钥匙,府上的账目、田产、地契均在库房之中,老夫这就带王妃前去查看。” “不急,”沈疏嫣镇定道,“徐管家操持府中事务多年,往后还要得辛苦您了。” “有一事想问问徐管家,”沈疏嫣顿了顿,继续道,“府中庭院的花木是何人负责打理的?” 徐管家倒没想到王妃会问这个,通常正妻入府,第一要务便是想执掌中馈的,可这位王妃却说不急,反倒问起庭院中的花木来。 “正是老夫。”徐管家答道。 “为何这般单调?” 徐管家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他自王爷幼时便在身边服侍,对王爷眼疾一事自是知晓,故而他在打理庭院时,刻意避开了那些颜色鲜艳的花卉,时逢过节,府上也从不张灯结彩,即便是过年,府中都未挂过灯笼或是红纸之物。先前王爷大婚,府中才是第一次张灯结彩。 沈疏嫣察觉到徐管家的异样,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岔开话题道:“不若我同您去库房查看一下账簿?” “好嘞。”徐管家求之不得,赶忙将人领到库房,翻出厚厚一摞账簿。 沈疏嫣在侯府时就曾执掌中馈,对清看账目一事自是不在话下,只是看着眼前堆得小山一样高的账簿,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 ……陵王府的产业竟,如此之多吗? 这不看还好,一看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东市的琳琅斋、西市的采蝶轩竟都是陵王府的产业,枉她从前因买不到采蝶轩的一支步摇而两日没吃下饭,还因错过了琳琅斋最新的蜀锦而伤心了三日。 怪不得那些个掌柜的一个个那么嚣张,说了加钱留货都不愿意,合着背后竟是靠着陵王府这座大山,难怪! “徐管家,往后是否可以吩咐这几家铺子给本王妃留货?”沈疏嫣指着好几家账簿上的店铺名称道。 “何止是留货,老夫明日便叫他们将最新样式送到府上来,任由王妃您挑选。” 沈疏嫣压下心头雀跃的小心思,继续往后翻看账目,越看越是震惊,东市、西市、京郊、北疆…… 竟连天川楼都是?! “这……?”沈疏嫣指着账簿上“天川楼”三字问道。 “正是,近来王府中的点心正是出自天川楼厨子之手,其中芙蓉糕和梅花酥两道最为可口。” 沈疏嫣:“……” 震惊程度不是一点点。 “陵王府是缺银子吗?为何涉及产业如此之多?”沈疏嫣疑惑,为何陵王殿下突然令她觉得像个富商。 “王妃有所不知,这开铺子,赚钱是一回事,收集情报又是一回事,”徐管家见王妃不是外人,便继续解释道,“就拿天川楼来说,能入其中之人非富即贵,其中雅阁更是另有一番讲究,有些雅阁可旁听,有些可窥视,常常可以探听到一些重要消息。” 沈疏嫣:“……” 原来如此,但又觉得哪里似乎不对? * 傍晚时分,谢云祁从城外军营回府,便看见沈疏嫣斜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然见他回来却是神采奕奕,还极为殷勤地上前为他取下外衫。 他已然听徐管家说过王妃翻看账册一事,也是他授意的此事,府中大小一切事物,均不必瞒着王妃。 -- 第65页 谢云祁原以为她会追问天川楼一事,没想竟是只字未提,只拉着他的手说道:“夫君觉不觉得府中前院的植物色彩太过单调了吗,竟是绿油油的一片,毫无生机。” “今日我问过徐管家,见他闪烁其词,便没有追问,”沈疏嫣拉着他的手,左右晃了晃,“夫君,你觉得呢?” 谢云祁言语微顿,他自是知晓徐管家的一片良苦用心,王府多年来一直如此,从未有人敢提及此事,然现下他眼疾已愈,他虽不喜太过花哨的装饰,但既然她喜欢,便也由她。 “确实如此。” “那明日我便差人在前院种些海棠花,听雪堂中便种我最喜欢的山茶花,”沈疏嫣今日见徐管家那般反应,还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想谢云祁竟一口答应,一时高兴便拉着他,往他身上有凑近了几分,“夫君喜欢什么花呢?我明日便吩咐人去种?” 沈疏嫣一下凑上来,一双柔软的小手拽着他来回晃,经不住这般撩拨,谢云祁原本到嘴边的“本王最不喜花卉”,又生生咽会肚里,转而道了句“你喜欢的,本王便喜欢。” ◎最新评论: 【嘿嘿!!!!!口水】 【甜蜜!】 【好看!!大大再来多一点!】 -完- 第31章 ◎入宫请安◎ 沈疏嫣一时欣喜,又软软糯糯道了声“夫君真好”,之后也格外殷勤地一面为他端来宵夜,一面又帮他放热水沐浴。 不过在前院中种些花卉,竟能令她开心至此,谢云祁倒没想到,然见她笑意晏晏的样子,心头似也被感染了一般,往来奔波军营的疲惫一扫而空。 “还疼吗?”谢云祁低声问道,声音中带了几分沙哑。 “嗯?”沈疏嫣不解地看向他,而后从他地城沙哑的嗓音中听出几分不对劲来,她羞怯低头,小手也不敢乱晃了,只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弱弱道:“不,不疼了……” 入夜,听雪堂中又不时传出那娇细的嘤咛之声,此事一回生二回熟,两人今日格外契合,来回折腾了两轮。 事后,沈疏嫣软软乎乎地缩在谢云祁怀里,看着他俊朗无双的侧颜,心头一阵甜意蔓延开来。 原先她总觉得陵王殿下整个人冷冰冰的,她看着他总有几分发怵,下意识便想退缩,洞房之夜也因紧张和痛意四处放不开手脚。 然今日却有所不同,她觉得躺在她身侧的这位夫君不仅样貌生得极好,性子也极为通情达理。 今日她在向徐管家提及种花一事时,已明显看出他的为难,她虽不知缘由,但知府中能令徐管家为难的事情少之又少。她对种花一事本也没想强求,晚间只是试探问了夫君一句,他便一口答应,还说“你喜欢的,本王便喜欢”。 思及此处,沈疏嫣将头埋在谢云祁的颈窝处兀自傻笑了一阵,环着他腰上的手也不由收紧了几分。 “还没累?”谢云祁察觉到她今日兴致颇高。 “啊?唔唔唔!” * 依大周规制,亲王大婚后的第三日,当携王妃入宫请安。 对于他的这桩婚事,宫中之人先前是何反应,谢云祁看得清楚,但入宫请安既是族制,便也不好推托,左不过是入宫走一趟,又有他在旁护着,倒也无妨。 辰时三刻,两人乘马车一路往宫门而去。 沈疏嫣身着端庄繁复的亲王妃礼服坐在谢云祁对面,没敢和他靠近挨着坐。想起昨日她不过傻笑了一阵,谢云祁便能如此反应,今日可是要进宫谢恩的,若是她不小心又令他会错意,一会儿将她费工夫打理的鬓发妆容弄花了,可是不好。 两人并道走着,原本应是陵王去御书房觐见皇上,王妃去凤仪宫拜见皇后,但思及先前赐婚时宫内有意拖延一事,陵王唯恐沈疏嫣此番会受到委屈,竟是一路同行,将她亲送到了凤仪宫前,才转头去了御书房觐见皇上。 临行前还不忘嘱咐道:“若是受了委屈,便立马差人来报,本王不怕麻烦。” “殿下不必挂心,我应付得来。”沈疏嫣轻声道。 寻常的宴会场面,沈疏嫣沈疏嫣自能应对自如,但宫中的就另说了。其实她也知道,以她如今陵王妃的身份,先前在上京城中已然威风了好一阵子,能令她受委屈的便也只剩下宫里的这几位了,若是她们真要为难自己,她又能如何? 女子之间的把戏,左不过是些言语上的诋毁争斗,最多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大可当没听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了,又何故要因此劳烦自己的夫君呢? 但他对自己这般上心,连这些细枝末节都提前想到了,沈疏嫣倏然便觉得心底一阵暖意升腾起来。 负责引路的內侍从未见过陵王殿下如此,原先他亲赴星象殿一事在宫中传开时,他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沈疏嫣立在凤仪宫外理了理鬓发,又拉了拉衣角,觉得一切均已妥帖之后方才跟着引路的嬷嬷步入宫门内。 凤仪宫中,皇后娘娘身着明黄凤袍,端坐在上首。除却皇后娘娘,左右两旁还坐了五、六位嫔妃,各个均是打扮得端庄宜人。 “臣妾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沈疏嫣朝座上之人行礼道。 “起来吧,赐座。”皇后端坐正中柔声道,一颦一笑皆显得端庄娴宜。 -- 第66页 “谢皇后娘娘。” 沈疏嫣落座在右边最后一排的圈椅之上,落座之后,皇后娘娘便开口道:“陵王当真好眼光,王妃生得玉貌仙姿,便是本宫见了也十分喜欢呢。” 皇后娘娘既已开口,其他几位嫔妃虽对这位陵王妃不大喜欢,但仍旧应声附和。 “正是。” “妾身也是如此觉得。” 沈疏嫣正欲起身谢恩,说些自谦之言,便听见一道尖细的女声从第一排传来:“不过样貌平平,有何稀罕。”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几位嫔妃倏然就闭了嘴,或彼此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或拿起帕子低头掩着嘴角,有的还在心中默默为淑妃叫好。 凤仪宫中蓦地安静下来,只余皇后身旁那鼎鎏金香炉飘出袅袅淡烟。 “这样貌一事,自是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喜好,淑妃不喜,本宫却是喜欢的紧。”殿中沉寂片刻,还是皇后娘娘开口缓和了气氛。 沈疏嫣低头不语,淑妃娘娘正得圣宠,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皇后娘娘尚忌惮她几分,更何况是自己。 皇后开口之后,便有其他心思活络的嫔妃帮着岔开话题,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真像是好姐妹一般聊起天来。 “我便觉得与陵王妃颇合眼缘,往后得空定要常来宫中走动。” 凤仪宫中气氛一下松泛下来,然沈疏嫣却未觉放松,反倒有一瞬间的晃神,心头不由生出个念头,皇上嫔妃如此之多,陵王身为皇室众人,往后也当娶这么多人回府吗? 答案不言而喻,其实她心中也一早有数,只因近来新婚燕尔,险些令她将此事淡忘,此刻身处凤仪宫中,令她骤然又想起此事。 皇后端坐上首,自是看见了沈疏嫣面上的神色变化,刚开始时,陵王妃对淑妃的挑拨全然不理,她还以为这位陵王妃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她心中本也不喜这位王妃,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淑妃还是那般跋扈蠢钝,仗着皇上宠爱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知道姜家巴着陵王妃的位子,但事已至此,与其想着将人从陵王妃的位子上拉下来,倒不如直接将这位陵王妃拉拢过来更易。皇上那边,皇后已是毫无办法,只能想着另寻他法了,眼下看来,拉拢眼前这位陵王妃便是个好法子。 “来人,去取本宫的那对翡翠玉镯来。” “哟,先前赐金凤步摇的时候,怎得不见娘娘这般出手大方。”淑妃又开口道。 立在皇后身后的嬷嬷也是愣了一下,没想皇后会忽然有此赏赐,,不过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嬷嬷面上的讶异神色很快遮掩过去,很快便取了个锦盒出来,递到陵王妃手上。 沈疏嫣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只垂首恭敬接过,又上前叩谢恩典。 皇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只当她是授了自己的好意。入宫谢恩本就是走个过场的事,如今礼数已到,便也可散了。 * 御书房中,仍旧充斥着浓浓的药味,谢云祁迈入殿中,拱手行礼道:“臣弟参见陛下。” “免礼,”顺庆帝将堆积在桌上未看的奏折撇到一边,咳嗽了几声道:“云祁啊,难得你无事也肯入宫来见朕,成婚之后,到底不一样了。” 谢云祁颔首,应了声“是”。 顺庆帝倒没想到今日的陵王这般好说话,一时兴致也高了些,话逐渐了起来。 两人刚聊没几句,便有內侍端了碗汤药来,谢云祁与皇上距离不远,闻着那股药味,都觉有几分难耐。 其实他今日入宫,也有面圣的意思,相比上次,御书房中的各色瓷瓶多了,未批的奏折也多了,然顺庆帝却比先前又消瘦了几分,但一碗汤药下肚,气色便明显见好,连方才不时传出的咳嗽声都没有了。 “陛下合该少喝些汤药。”谢云祁劝道。 “这些都是养血益气的良汤,并非苦药,朕近来喝着,觉得身子大好,不枉淑妃一片心意,四处派人替朕寻觅良医啊。” 谢云祁将视线落于桌上的白瓷空碗上,没有应声,內侍很快入内,将空碗取走,再恭敬退下。 “怎么,就许你有王妃关照,朕便不行吗?”顺庆帝调侃道,“淑妃跟了朕那么多年,最得朕心,你若还有中意之人,大可入宫请旨,真瞧着姜家那位嫡女……” “不必,臣弟有王妃一位足矣。”未等顺庆帝说完,陵王便开口打断。 “怎么就急了?”方才还觉得陵王变得平易近人了些,一提及王妃,便立时恢复了他原先那般冷若冰霜的那样子。 “既是如此,朕知道了。”顺庆帝原本只想试探一番陵王的意思,没想他竟抵触至此,便也没再提起,转而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 沈疏嫣从凤仪宫出来,便由內侍引路,一路往宫门而去,途径御花园时,却眼见一道熟悉身影,沈疏嫣未看清那人样貌,来人便先开口道:“疏嫣妹妹,真是好巧。” 听着声音,沈疏嫣便知是何人了,可不是她那死对头姜姝,没想今日居然能在宫中遇到她,方才在凤仪宫中才被淑妃奚落了几句,虽不痛不痒,但同为姜家人,眼下姜姝这蠢货既自己送上门来,不奚落回她几句,可是不爽。 “姜姐姐合该叫我一声,陵王妃才是。” “你!”姜姝今日进宫,是得了姑母淑妃娘娘的传召,想借机让她在宫中与陵王见上一面。 -- 第67页 淑妃原本费尽心思,在皇上耳边连吹了几日的枕边风,便是想将姜姝嫁入陵王府中,任侧妃。在淑妃眼中,正妃、侧妃的她姜家不在意,能攥紧男人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她能力压皇后独得圣宠,姝儿自然也能。 可谁知皇上这边点头答应了,陵王那边却毫不松口,淑妃得了御书房值守內侍递来的消息,便也只好消停下来,转而吩咐姜姝回府。姜姝为此憋了一肚子怒火和委屈,便堵在了御花园中。 “听闻姜姐姐卧床休养了半个多月,如今大病初愈,本王妃劝你还是少出来外头吹风为好。” 言语间沈疏嫣特加重了“本王妃”三字,这三个字在方才的凤仪宫中虽没什么用,但用来对付姜姝已是绰绰有余。 说完这句,沈疏嫣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姜姝气恼,当真想上前撕了沈疏嫣这张嘴,见她说完就走,便快步跟上前去,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沈疏嫣懒得跟她多费口舌,只大步在前走着,然姜姝却快步在后头跟着,还不时拉拽她的手臂。 沈疏嫣又加快了步子,头都未回一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倒地声,接着便响起姜姝那烦人的声音:“陵王妃竟如此无礼待人。” 沈疏嫣顿步回头,斜了眼摔倒在地的姜姝,冷眼道:“你给我起来,这招可是姐姐我玩儿剩的。” 姜姝对此置若罔闻,又提高声调说了遍“陵王妃竟如此无礼待人。”举止之间竟有些无理耍赖的架势。 真不知这姜姝吃了什么傻药,这般一闹对她有何好处?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竟和民间的泼皮无赖无异。 毕竟在宫中,沈疏嫣虽不怕她,但也不想给自己和陵王找麻烦,正欲上前将她扶起之时,手臂上却是力道一紧,有人将她拉至身侧,护在怀里。 “无需理会,我们回家。” 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松木香气,沈疏嫣抬头看着谢云祁俊朗的侧颜,呆愣了一瞬,而后便不由自主地往那怀抱里蹭了几下。 ◎最新评论: 【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 【好男人就是你】 【biubiu】 【好看客官,您点的营养液,本店接受以更新来付款哦。】 -完- 第32章 ◎归宁◎ 他说回家,而非回府。 留意到这般细微的变化,沈疏嫣心里无比满足,冲着谢云祁甜甜一笑:“夫君真好”。 反观不远处跌坐在地的姜姝,一身精致的百合曳地花裙被泥打湿了半边,原本费劲心思绾的发髻也松散开来。姑母淑妃本欲安排自己和陵王殿下今日见面的,没想竟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为何陵王殿下对她视若无睹,为何沈疏嫣那贱人能挽着陵王的手臂叫“夫君”,这些原本都是该属于她的! 不远处,有宫女应声而来,见到姜姝如此狼狈的模样,在心底偷笑了几声,而后才缓缓将她扶起。 看着沈疏嫣依偎在陵王怀中,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姜姝双拳紧握,衣服鞋袜脏了也毫不在意,直到指甲嵌入手心渗出丝丝血迹都未有察觉。 * 宫门外,陵王府的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内,沈疏嫣靠在陵王肩上,两人仍保持着方才那般亲昵的姿势。 “夫君,不是说好了在宫门等候,你怎么会来的?” “路过。” “……” 延平门在西,御花园在东,从御书房出来,绕了大半个皇宫,确实挺顺路的。 犹记上回,陵王忽然出现在侯府外时,说得也是“路过”二字。沈疏嫣偷笑了一下,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可在凤仪宫中受了委屈?”王妃平日虽粘人,但甚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刻意与自己靠近,谢云祁以为她是今日受了委屈,才这般如此的。 “未曾。” 谢云祁:“……” 其实方才在御书房与皇帝交谈过后,已临近午时,谢云祁便自请离开,原是准备去宫门处等候,然他在凤仪宫中的耳目称,王妃去了御花园,也知晓了王妃请安之时淑妃的言语刁难,以及皇后的有意拉拢,故而他出了御书房便也绕道过去。 远远瞧见沈疏嫣的身影,只见她在前边大步走着,后头一女子快步跟着,两人之间不时还有拉扯推拽的动作,忽见沈疏嫣身后女子突然故意摔倒在地,而后大声道:“王妃竟如此无礼待人。” 他自是知晓沈疏嫣那略带骄纵的性子,却没想到她竟会上前将人扶起,还在自己问她是否受了委屈之时,毫不犹豫地答道“未曾”。看来成婚之后,王妃也确实改变了些,还生怕给他惹了麻烦,谢云祁心头略微有些触动,虽然他并不怕这些麻烦。 谢云祁正想着,只听坐在身旁的沈疏嫣得意道“姜姝向来不是我的对手,又何来委屈一说。” 谢云祁:“……” 也是,依他方才所见,王妃并未吃亏。 接着沈疏嫣又了理衣摆:“不过把本王妃身上的王妃宫装拽皱了,宫装难得,回头我只好要叫琳琅斋的掌柜再裁几身新衣才能抚平我心头的伤痛。” 谢云祁:“……好。” * 依大周习俗,新娘外嫁第五日,当回府探亲,此为归宁。 沈疏嫣早早便盼着这日,虽说陵王府与永安侯府距离并不算远,但已然出嫁的女儿,总不好随便往家里跑,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她在王府受了什么委屈可不好。 -- 第68页 陵王虽值休沐之期,但近几日还是时常往城外军营跑,沈疏嫣知他军务繁忙,且以陵王殿下的身份地位和先前她爹对殿下的畏惧程度来说,他们两人不见面也并非什么坏事。 故在归宁前日,沈疏嫣特在睡前与谢云祁交谈了一番,以彰显自己的贤良淑德:“殿下近来军务繁忙,明日归宁,可由妾身一人前往,殿下当以军务为重。” “无妨,明日本就是休沐。” 听陵王这般言说,沈疏嫣也就乖巧地闭了嘴,毕竟能有大名鼎鼎的陵王殿下陪着归宁,她面上可是增光不少。 * 几场和煦的春风一吹,上京的天气近来也暖和了不少。 翌日一早,又是个惠风和畅的好天气,沈疏嫣便带着几车归宁贺礼和她的夫君一道回了永安侯府。 如今侯府上下人丁稀少,因着先前梅姨娘和沈疏瑶两母女那么一闹,沈良辅的心也凉了大半截。如今府上中馈由管家和嫡子沈昀年一并操持着,这人少事儿也少,沈良辅习惯了清净,故而今日沈疏嫣回门也未大肆操办。 然沈良辅却没料到,陵王殿下会亲自陪阿嫣回府归宁。 见着陵王的第一眼,沈良辅确是有些讶异的,但毕竟是为官多年的老臣,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沈良辅眼中的讶异之色很快转为平静,而后又被欣喜而掩盖。 看来陵王对阿嫣确是有几分上心的,身为人父,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良婿,被夫君呵护在心。 谢云祁今日也极为配合,一贯话少的他竟主动和沈良辅在前院的凉亭中下起棋来,凉亭中不时传出“好棋”、“妙哉”等赞叹之言,两人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沈疏嫣抽了抽嘴角,先前父亲是如何言说陵王此人的? 性子古怪、心狠手辣、惹了他便是整个侯府都招架不住的……先前父亲对陵王的一番评价还言犹在耳,原先一口一个“杀神”地叫着,今日不出半个时辰就改口叫“贤婿”了? 枉她昨日还担心父亲不愿见到陵王殿下,看来是她多虑了,沈疏嫣这般想着,便径直回了云轩阁中。 今日除了家中几人,她还一早派人去相府传了话,将程宁也一并请了过来,眼下人正在云轩阁中等着她。 “阿嫣,你可和先前有所不同了。”程宁见到梳着妇人髻,额头整洁光亮的沈疏嫣,感慨道,“气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想来陵王殿下当是待你不薄。” 沈疏嫣兀自红了脸,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略带娇羞地点了点头:“是挺好的。” “知道你过得好,我便放心了。”程宁的声音一贯那么轻柔如水。 “其实成婚一事,并无想象中那般令人畏惧,殿下看着冷肃严峻、性子古怪,实则极好相处。”沈疏嫣不过才成婚几日,便开始现身说法,“要我说,你也该早日成婚才是。” 程宁脸皮薄,性子内向,一听她说“成婚”二字,便倏地红了脸。 “我哥便是个极好的人选!”沈疏嫣的声音明亮响起。 今日邀程宁到侯府,除了想说些体己话之外,沈疏嫣便是想着将程宁介绍给她哥沈昀年。如今侯府人少,府上中馈无人操持,她爹可是盼着沈昀年能早些成婚,为沈家开枝散叶的。 但就她哥那性子,自小由父亲手把手教导,便是性子也像了她父亲五分,是个只知修堤造桥,对男女之情毫不上心的直楞性子。母亲早逝,便也只能有她这个妹妹帮他哥一把了,且以她对程宁的了解,她对自己那木头哥哥沈昀年,可是有几分好感的。 程宁闻言蓦地瞪大了眼睛,从圆凳上站了起来:“我要回府去了……” “别啊,用了午饭再走不迟,只是用饭而已,我保证一个字不多说,”沈疏嫣赶忙去拉她,“过几日不是要办松风诗会了吗,我定陪你一同前去。” “真的?”程宁闻言,又坐回了圆凳上,“新妇过门,不是不得擅自外出的吗?” “去诗会怎叫擅自外出,况且我夫君极好说话,可没什么事是不能的。”沈疏嫣说着面上不禁露出甜甜的笑,见程宁重新坐下,又来了句:“真不考虑下我哥?” “再说我便同你绝交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 这边云轩阁中两人相谈甚欢,那边无端被人议论的沈昀年也回了府。 正值午时,侯府在厅中简单摆了两围宴席,男女分席而坐,沈良辅笑称:“知道殿下喜欢清静,不喜铺张,故而特低调行事。”其实只是压根没料到陵王会亲自前来,一席人便在厅中简单地吃了顿便饭。 席上气氛倒还算轻松,陵王话虽不多脸色却很好,一顿饭下来倒也还好,颇有几分寻常百姓家的闲话家常的感觉。 令沈疏嫣没想到的是,她哥沈昀年和陵王竟是旧交,言谈间她才得知,两人竟是一早相识,她哥沈昀年在凉州为官时,竟还出手相助,帮过彼时正戍守北疆的陵王。 沈疏嫣“……?” 难怪大婚当日,旁人的哥哥都是站在大门口阻挡新郎入府娶亲的,只有她哥沈昀年一边搀着她的手,一边催促她走快点,还不忘夸口称赞陵王几句。 看出沈疏嫣的难以置信,沈昀年大义凛然道:“都是大周子民,又是同朝为官,合该如此。” 沈疏嫣闻言只得连连点头。 -- 第69页 午膳过后,沈疏嫣便悄悄安排程宁和她哥能单独见上一面。依程宁的性子,但凡同她提起婚事,她便是缄口不言的样子,若是她不愿,只怕在刚才自己提起沈昀年时,她就会立马避开,当然自己也不会强求,而程宁方才还愿留在府上用午膳,沈疏嫣便知她对自己哥哥是有几分上心的。 犹记幼时,程宁来侯府玩耍时,也曾哭着鼻子跟在沈昀年后头,同她一样,唤沈昀年一句“哥哥”,故而今日,沈疏嫣才敢壮着胆子给两人牵拉红线。 * 侯府后花园,荷花池畔。 正值春日,池里未有荷花盛开,只是不远处金黄的迎春花开得极好,程宁立在池畔细细观赏,忽而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程宁隐约猜到身后是何人走来,心跳一时快了几分。 “程姑娘,好雅兴。”身后沈昀年寒暄道。 程宁转身,对着沈昀年微微福身行礼:“沈哥哥,安好。” 半晌无言,程宁本是话不多的性子,加之有些紧张,手里紧攥着帕子,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原本等着沈昀年先行开口,然见他久未出声,程宁只好鼓足勇气先行开口道:“不知沈哥哥近来都在读写什么书呢?” 沈昀年正抬头仔细打量着荷花池的四周,听见程宁说话,才回过神来,认真道:“《木经》、《造桥笔谈》均在研习中。” 程宁语塞,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将视线落于不远处荷花池中的片片莲叶之上,又道:“往年侯府中的荷花开得极好,阿嫣素来爱花,今年不在府上,由沈哥哥养护这些荷花,可是辛苦了。” “不辛苦,”沈昀年终于将落在荷花池畔的视线收回,转而看向程宁道,“今年我已计划好,将池中荷花移除,改建水轮在池边,再设计手柄摇之,或设法引入宛江之活水,水轮可源源不断转动……” 沈昀年说得头头是道,程宁只听得有些头晕目眩,但还是报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过几日,上京的松风诗会,沈哥哥可会前往?” 沈昀年看向程宁,一脸诚挚道:“府中尚忙着改建荷花池,我就不去了。” “……” 几年不见,沈哥哥和从前大为不同,从前他可是最喜欢吟诗作赋的,程宁在心中暗自伤怀了会,冲他又是微微一福身,道:“沈哥哥的想法果真不错,程宁有事先行一步。” 沈昀年:“程姑娘慢走。” “阿宁……” 程宁以为沈昀年改变主意所以叫她,连忙顿步回头,只见沈昀年对着荷花池边走过的一名名唤阿宁的侍从说道:“劳烦将我的软尺那来,明日便可动工将池塘重新修葺一番。” 程宁:“……” 我还是走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2 00:41:36~2022-01-23 16:4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锖豆腐10瓶;甜甜圈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今天有点事情,明天更新!】 【给程宁找一个好人家,气死我了。】 【全市直男】 【我真是,他要是没媳妇我也可以理解】 -完- 第33章 ◎明日再绣不迟◎ 看着程宁在荷花池畔没待够半柱香的时辰,便神色恹恹地匆忙离去,沈疏嫣便知他们二人大约是没戏了。 以她对两人的了解,怎么也能勉强聊上一炷香的时辰罢,她哥能将时辰生生折损到一半,倒是她低估了她哥的实力。 沈疏嫣行至荷花池畔,见他哥正着手丈量荷花池的周围尺寸,便大致猜到方才他和程宁说了什么。同样是改造花园,两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沈疏嫣觉得沈昀年这人她也没法劝,能将对他心有好感的程宁都能被气走,她也实在无能为力了。之前听闻珍姨母明日便要动身离京,沈疏嫣便转身去了姨母所住的院子。 过了今日,珍姨母便要南下回苏州了,沈疏嫣此去也刚好算给她送行,姨母久居南方,不习惯上京的气候,此番久留侯府,还特选了她归宁后的第二日离京,便是真的心疼她,想多看她几眼的。 “姨母,”沈疏嫣冲着珍姨母和煦一笑,“听闻姨母明日便要离京,阿嫣特来给您送行,陵王府特备了几箱礼物,姨母明日启程时好一并带回苏州。” “阿嫣有心了。”珍姨母看了眼梳着妇人髻的沈疏嫣,心中愈发觉得百感交集,真真是与她母亲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 珍姨母握着沈疏嫣的手,眼角微湿:“随礼什么的倒是无碍,姨母看得出,那位陵王殿下是真心待你的,姨母看你过得好,便也放心了,若是你母亲泉下有知也……” 珍姨母说着,喉头有些哽咽:“也会替你开心的。” 一听姨母提起已故的母亲,沈疏嫣也有几分伤感,眼底微微泛起了泪痕:“姨母放心吧。” “旁的事情,姨母就不多说了,陵王府自是不会缺衣少食,只是,姨母合该提醒你一句,这男人啊,就没有不喜新厌旧的。” 听到珍姨母谈及此事,沈疏嫣没有接话。 “早年你母亲同你父亲刚成婚之时,两人感情也是十分要好,成日形影不离的,可后来没过几年,你父亲因公务南下,之后便带了个姨娘回府,还是怀了身孕的,可是让你母亲不接受都是不行。” -- 第70页 “那梅姨娘什么德性,你也知道,险些将你害惨了,”珍姨母说到此处有些忿忿不平,“幸好你是个有福的,没让她得逞,否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沈疏嫣并未应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以陵王殿下的身份地位,想来以后你也逃不过了,”珍姨母说到此处顿了顿,略有些遗憾地继续说道,“若是真是到了那一天,你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姨母还是那句话,早些怀上子嗣,保住正妻的位子,旁的都是虚的。” 沈疏嫣越听越觉得浑身无力,脑中不由想起那日在凤仪宫中端坐的那几位皇帝嫔妃,听到最后,也没听进去珍姨母所言,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未在多言。 * 从永安侯府回陵王府的路上,沈疏嫣明显没有去时那么欢欣雀跃了,谢云祁以为她是因为思念家人和已故的母亲才如此的。 在马车上谢云祁将人往怀里揽紧了些,贴心道:“五日休沐期满之后,本王需离京几日,有些公务需本王亲自前去处理,你若想家,便可随时返回侯府,无需顾及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离京?”沈疏嫣脑子莫名闪过珍姨母方才所说的话,当初父亲也是因公务南下,后来就…… “夫君要去多久?”沈疏嫣蓦地坐直了身子,看向谢云祁。 “大约半月便可回京,”谢云祁见她如此紧张,又道,“我会将疾风留在府上,若是外出他会在暗中护卫你,另外王府守卫森严,本王去去就回,你无需挂心。” 本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两人毕竟新婚燕尔,加之今日珍姨母的一番言论,沈疏嫣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只低头不语,转而神色恹恹地靠在谢云祁肩头。 “本王此去离京不远的容城,此行路途虽不远,但春季多雨,沿途泥泞难行,你若不嫌沿途奔波劳累,本王也可带你一同前往。”谢云祁认真道,两人成婚不过几日,他便因公外出,确有些说不过去。 “……什么?”沈疏嫣一下又坐直了身子,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陵王此行乃公务,涉及朝政,然他却与自己解释得如此详尽,还说可带自己一同前往,听到此处,沈疏嫣心头微微有些触动。 然春季多雨,沿途泥泞难行也确是事实,半月有余,于陵王来说算不得太久,但与她而言…… 沈疏嫣正思索着,天边忽然传来轰隆隆几道闷雷响声,沈疏嫣才起的兴致一下焉了,只环紧了贴在谢云祁臂上的双手,将头又靠回他肩上。 “妾身还需着手改造府中花园,还有几日后上京的松风诗会,妾身已一早应下前往,不好爽约,夫君为国事奔波辛苦,早些回来便是。”沈疏嫣娇声道。 “……” 方才还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就这样破碎了。 新婚燕尔,沈疏嫣虽觉辛苦不想和陵王同行离京,但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舍的。 入夜,思及夫君即将离京一事,沈疏嫣便有些睡不安稳,躺在榻上的一双小手便不安分起来,一会探手过去偷偷挠谢云祁的手心,一会使劲往他怀里蹭,还大胆到拿手指在他胸口处来回画圈,直到被人按住不得动弹后,才不得不安分下来。 沈疏嫣狡黠一笑,好似偷鸡的狐狸终于得手一般,四目相对时非但没有丝毫畏惧,还娇娇唤了声“夫君”,而后主动吻了上去。 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夜里,听雪堂中又传出那断断续续地旎漪嘤咛之声,值夜的丫鬟们赶忙为厨房里正烧着的热水,又添了几把柴,王爷同王妃不过成婚五日,几乎每晚都……着实好体力! * 晌午的日头高升,膳房的丫鬟们便知,精心准备的早膳到底是白费了。 负责准备早膳的丫鬟和昨日值夜烧水的丫鬟几人相视一眼,值夜丫鬟满脸羞怯,赶忙低头干活,准备早膳的丫鬟则一脸疑惑,不解道:“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值夜丫鬟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惦着脸道:“王爷王妃新婚燕尔,昨晚……”小丫鬟年纪轻未经人事,说到此处臊得慌,到底没好意思说下去。 倒是府上负责采买的婆子外出归来,口无遮拦道:“你瞧着王爷从前每日早起练剑,近来你可见过王爷早起练武?” 丫鬟摇头。 “春天到了,王府花园里刚植下的花儿都开了,谁还没个春心萌动。”采买的婆子放下手中菜篮,感慨道,“王妃生得那般细皮嫩肉,娇滴滴地似能掐出水来,一双眼睛勾人心魄,便是我这么个老妇看了都春心浮动,何况王爷那么个大男人。” “王爷平日在后院练剑时,假山、粗木均可手刃,王妃那般娇娇软软的美人儿,可有的受了。” 丫鬟们听得心惊肉跳,想起王爷平日练剑时杀气腾腾的样子,还有后院中被剑砍去一半断垣残壁,心道果然陵王府的正妃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也不敢再胡乱妄议,赶忙专注于手里的活儿,低头不语。 听雪堂中,沈疏嫣在榻上翻了个身子,才悠悠转醒。 简单用了些点心后,想起陵王不日便要离京一事,沈疏嫣转了转眼珠子,将修缮花园一事交给了徐管家负责,自己转而在房中绣起了荷包。 兰竹寻来墨色锦缎,彩色丝线,沈疏嫣的绣工平平,幼时母亲虽亲自教导过她刺绣,但沈疏嫣惯来觉得此事繁琐,又极费神费力,故而不太喜欢,便是连成婚时的陪嫁之物,都是交给旁人着手。 -- 第71页 但女红乃上京女子必学之事,故而沈疏嫣还是硬着头皮学了些刺绣技巧,应付起来也算马马虎虎,所绣之物尚能拿得出手。 今日王妃主动提及绣荷包一事,兰竹也未料到,原以为王妃不过一时兴起,待绣到一半便会交给旁人继续完成,却没料到自家主子竟真的仔仔细细地绣了大半日,粗粗可见是鸳鸯戏水的样式。 “王妃可要奴婢帮忙?”兰竹主动问道。 “别,这荷包我要自己亲手来绣,”沈疏嫣转了转脖颈,“你帮我按按,活络下肩颈,这绣荷包一事,着实累人。” 兰竹轻笑,小姐幼时便是绣朵花儿都嚷着叫累,这鸳鸯戏水更是难绣,王妃当真有心了。 日暮时分,谢云祁回府,沈疏嫣仍专注于手中的绣活,便是晚膳都只草草用了几口。 入夜之后,沈疏嫣仍旧忙碌,只为在谢云祁离京之前,将荷包绣好,好让他可随身携带。 谢云祁倒是少见她如此认真,且此物还是送给自己的,便也未打断她。此番心意虽好,但谢云祁仍旧觉得专注绣工的王妃虽娇憨可爱,但到底不如昨夜热情如火的王妃来得勾人心魄。 “夜深了,王妃还不安置吗?” “可是烛火晃眼,扰了殿下?”沈疏嫣转头,看向榻上神色晦暗不明的谢云祁,“打扰殿下安眠,妾身这就移到外间。” 说罢,沈疏嫣拿起桌上丝线,便欲离开。然还未走到门边,便被一双大手捞了回来,耳边响起谢云祁低沉沙哑的嗓音:“明日再绣不迟。” ◎最新评论: 【按爪】 【色样】 -完- 第34章 ◎荷包◎ 入夜,下了场春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打落在廊角树梢,也未能盖过听雪堂中不时传出的嘤咛呜咽之声。 窗外雨声飒飒,春风带着水气吹起床头的绯红纱幔,似乎为这场朦胧春雨增添了几分旎漪之气。 春衫轻薄,沈疏嫣身上的轻薄纱衣被褪至肩头,露出雪白的肩颈,而后纱衣渐渐被薄汗浸湿,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上玲珑有致的线条,腰-臀尽显。 沈疏嫣坐在谢云祁身上,脑中还思虑着桌上那未完成的荷包,以她的绣工,还不知能不能在夫君离京前将荷包赶制出来。 见她出神,谢云祁忽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沈疏嫣跟着颤栗了下,忙将头埋在他肩上,眼底也泛起了水气,呜咽求饶。 窗外雨势渐大,窸窸窣窣地打在窗台上,雨点在窗台上跳跃,雨声交织着房内断断续续的低吟声,当真春意盎然。 完事之后,沈疏嫣无力地趴在谢云祁怀中,原本身上的那件纱衣仍半搭着,只是整个人从头到脚汗涔涔的,轻薄的月白纱衣上有些地方被扯破,此时又黏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本王带你去净室。”谢云祁撩开她额头被汗洇湿的碎发沙哑道。 “不要,好累。”沈疏嫣撒娇道。 “乖,这般睡下去可要着凉的。” “抱抱。”沈疏嫣娇声道,双臂环着谢云祁的脖子不愿松放,根本连走到净室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云祁拿了件外衫披在她身上,将她抱在怀中朝净室走去,看着怀中眼睑半闭,柔弱无骨的少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沈疏嫣实在累得不行,待全身笼罩在浴桶的水气氤氲中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只隐约感觉有人帮她绞干头发,有人帮她穿上寝衣,而后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直到天明。 * 昨夜的一场春雨将庭院洗净,今日天气略有些阴沉,不见强烈的日光,让人愈发困倦,大有些春困的感觉,让人白日里也不愿起身。 沈疏嫣醒时,又是临近午时,她直坐起身:“兰竹,你怎不叫醒我?” 兰竹闻声赶紧端着热水、手巾进房,手中还托着碗热乎的姜汤。 “殿下临出门时,特意嘱咐奴婢,别打扰您休息,还吩咐厨房煮了姜汤,说是怕王妃昨夜受了寒气,”兰竹说着,面上浮起些许红晕,“殿下还说,您……又累着了。” 兰竹言语间无意加重了“又”字,沈疏嫣手捧姜汤正喝着,差点就呛了一口,赶紧将头低下埋在碗口,没再应声。 一碗姜汤很快下肚,暖呼呼的确实舒服不少,沈疏嫣将碗递给兰竹,转头吩咐道:“赶紧拿我刺绣的物件来,晚了恐怕就完不成了。” 兰竹接过瓷碗,依言取来物件,她自小服侍在小姐身边,深知小姐的性子,最不喜做繁琐费神之事,例如煲汤、做饭、刺绣之类,即便有时心血来潮,通常也很快会半途而废。 “小姐可要奴婢帮忙?”兰竹试探问道,私下无人时,兰竹还是习惯叫小姐。 犹记先前小姐初学刺绣之时,总觉得此事麻烦伤神,常常在人前装作是自己认真刺绣,人后便将绣活丢给自己来做。兰竹的绣活在上京也算拿得出手的,故而今日也想着帮小姐分忧。 “奴婢嘴严,王爷绝不会知晓的。” 沈疏嫣抬头,飞了个刀子眼过去:“此物重在心意,怎可假他人之手。” 方才兰竹说到王妃“又累了”之时,王妃没有丝毫责怪,此刻谈及要帮王妃做绣活,却遭了斥责。看着王妃这般劳累,不时扶着细腰,连抬手都有几分费劲,兰竹着实有几分心疼。 -- 第72页 兰竹看着自己小姐成婚不过几日后就翻天覆地的变化,没忍住道:“小姐待殿下真好,便是侯爷和世子都从未收过小姐亲手绣的物件呢。” 沈疏嫣停下手中针线,仔细回忆了一会…… 好像还真是。 “殿下待小姐好,得个荷包也不为过。奴婢还记得上回宫宴过后,小姐哭着嚷着要出城削发,可不是殿下及时赶到,将小姐从城门口给截回来的。”兰竹顿了顿,又道,“光是这份心意,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说到城门口那事,恍如隔世,沈疏嫣微微晃了晃神,一个不小心被针扎破了指尖,还浑然未觉。 对对,陵王可是处心积虑娶的自己,情真意切,便是分别半月又有何可惧。 沈疏嫣对兰竹的一番言论颇为认可,重重点了下头,以示肯定。 荷包终是在陵王离京的前一日绣好了,沈疏嫣拿在手里左右翻看,觉得自己的刺绣功夫还算不错,夫君向来喜欢穿深色衣袍,与她亲手所绣的墨色荷包正好相配。 待黄昏陵王回府后,沈疏嫣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夫君看我绣的荷包,好看吗?” 谢云祁将视线落于那个墨色之上,看着那对戏水的鸳鸯,觉着有几分矫情,但还是勉强道了句:“……好看。” “夫君离京之后,定要记得日日将此荷包挂在腰间,一刻也不得取下,好不好?”沈疏嫣拉着谢云祁的手,说话时羽睫扑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丝毫不见连日刺绣的疲累。 谢云祁出门讲究利落简单,除却那把长剑外,鲜少带其他物件。然看着王妃几日辛劳,还有这般真诚期待的目光,谢云祁到底不忍心,转口应了句“好”。 沈疏嫣展颜,随即帮他挂上荷包。 荷包上鸳鸯戏水的样式一看便知是女子所赠,且她还颇费心机地给荷包浸入了她惯用的山茶花香味,除此之外,荷包反面,沈疏嫣还偷偷给一对鸳鸯分别绣上了“祁”和“嫣”字,寓意着他们夫妻二人心心相印、情投意合。 夫君外出,她虽不能陪在身侧,但希望这个荷包助她,将那些野花野草都抵挡在外。 这些都是沈疏嫣的小心思,因怕被扣上“善妒”的名头,她不敢多言,只将这些小心思全都埋藏于这个小小荷包之内。 * 翌日一早,谢云祁便动身前往容城。 此行虽路途不远,却极为重要,若非如此,谢云祁也不会亲自前去。 先前他在御书房中见着的各色瓷瓶,初次见时,他并未看出端倪,只因那时他眼疾未愈,只能靠瓷瓶的形状来记忆区分。 那日进宫谢恩时,再入御书房,他便一眼看出了那瓷瓶的不同之处,其外观颜色会随温度变化而产生细微的颜色变化。常人若是不细看,断不会发现其中端倪,只不过谢云祁因眼疾初愈,故而对颜色特别敏感。 先前他也曾派人查过这看似普通的瓷瓶,皆是差无所获。以谢云祁多年经验来看,查无所获,便是最大的疑点。 宫中只称这些瓷瓶内装的是益气养血之药,旁的再问不出什么别的来,此事看来得从宫外入手来查。 那日进宫后,他顺手拿了一个瓷瓶出宫,后交给晏修去查,并提醒他着重去查何处的陶土有此遇热会微变颜色的特性。 数日后,晏修查出的结果称,此瓷瓶出自容城。 容城离上京不远,却是上京周边村镇中最为难行、人烟稀少的一地,若是想炼制些成分特殊的丹药,确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故而谢云祁得了消息之后,便立马同晏修一道前去探查情况。 原本晏修念及他新婚不久,提出由自己和疾风一同去查,然谢云祁觉得此事看似事小,却有可能是皇上所服丹药来源的突破口。 还有先前偶尔出现的古怪梦境,如果真如他梦中所见,沈家往后会有劫难,上京城某日会戒严兵变,那么他能做的,便是将这些事情都扼杀在未发生时。 “殿下久等。”晏修策马赶到城门时,远远便见谢云祁一身靛蓝色锦袍,身形笔直地坐于马背上等候。 谢云祁见晏修已到,并未急着赶路,只坐于马背上静静等候。晏修策马靠近,眼尖发现他腰间似悬着一墨色荷包,疑惑道:“殿下怎得也佩戴起荷包来了?” 谢云祁觑了他一眼,并未应声,对他的询问并不反感,好似还等着他继续追问一般。 晏修意味不明地看了谢云祁一眼,往常谢云祁最不喜这些女子之物,总觉繁琐,说是缺乏阳刚之气,还曾嘲笑过晏修佩戴香囊之物:“哟,是谁曾言此物拖沓繁琐,缺乏阳刚之气的?” “你佩得,本王怎就佩不得了?”谢云祁冷言道。 晏修对谢云祁今日这话略有些吃惊,低头瞥了眼那墨色荷包,瞧着是鸳鸯戏水的图样,一看便知是女子所赠之物。 晏修往常可是收过不少女子所赠的类似之物,粗看这荷包的针脚绣纹,不过普普通通,便直言道:“此物绣工寻常,殿下若是喜欢,我那里多得是比这做工精巧的,殿下大可去挑。” 谢云祁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晏修见状不对,结合近来京中传言,便猜这荷包,大约是出自陵王妃之手。 “王妃送的?” 谢云祁并未接话,但脸上神色瞧着却比先前好了许多。 -- 第73页 晏修觉得那位陵王妃样貌虽好,但瞧着有些娇气,不似会花功夫做此物之人。晏修正想伸手去摘挂在谢云祁腰间的墨色荷包,取下细看,然出手却没有谢云祁反应来得快,只被他一鞭子抽在手背上。 “疼啊!”晏修收回手,嚎叫到。 “你那些个香囊、荷包之物,本王不稀罕,”谢云祁说完,随即扬起马鞭,扬长而去,“驾!” 吃了一鼻子灰的晏修:“……” 作者有话说: 晏修:除了灰,我好像还吃了点狗粮? ◎最新评论: 【啊啊啊!好看呀!大大加更可以吗?!】 【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营养液(1/1)成就达成,有一定几率掉落更新,请侠士再接再厉】 【按爪】 -完- 第35章 ◎侍妾◎ 几日前王府花园里栽下的花,已然含苞待放。眼下陵王离京,闲了下来,沈疏嫣便继续着手改造花园一事。 前院已然种了海棠花,听雪堂外种了山茶花,沈疏嫣一面在府中散着步,一面思索着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改造计划。 行至后院时,沈疏嫣所见一池塘,周围杂草丛生,池水浑浊,似荒废许久的样子。 沈疏嫣脑海中一下就想起从前侯府中的那个荷花池,不知在她哥的毒手下,那荷花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思及此处,沈疏嫣便忍不住想将眼前的这个池塘重新修葺一番。 “徐管家,明日差人将这池塘重新翻修一遍可好?”沈疏嫣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起来一贯迅速果决。 “殿下先前交代过,府中的园林、陈设均可由王妃随意改造。”徐管家道。 沈疏嫣和煦一笑,继续道:“荷花池的范围可向外扩大些,再栽些荷花下去,夏日里最是好看。池边的杂草拔了,铺上些石子,再一路延伸至南面的凉亭中。” “后院那些殿下练武时被砍断的树木、假山也该重新修葺了。不若在东边重新开辟一练武场,放上练武之人常用的兵器、物件,往后也不必可怜了后院的那些树木,凭白被人砍了。” 徐管家听了连连点头,王妃这话说得隐晦,什么叫“凭白被人砍了”,可不全都是殿下砍的。开辟练武场,徐管家早有此想法,可就是敢想不敢说啊,王妃当真是陵王府的救星,不仅让府上下人日子越过越轻松,竟连府上的花草树木也能一并拯救! “还有北边的那片荒地,可种些梅花,眼下正值春季,栽些树苗下去,待到冬季,那儿便是一片梅林了,这样陵王府便四季都是生机盎然的。” “还有王府的后厨也该扩建了,那般狭小简陋,便是先前永安侯府的都比这个大。” “还有做早午晚膳的厨房和做甜食点心的厨房得分开,天川楼的厨子也不必天天请来,吃多了也腻,或者叫他们主厨多钻研些新的糖水点心出来,冬日里多谢暖胃的热食才好。” “好好……”徐管家喜上眉梢,王妃的想法当真不错,“老夫去拿纸笔记下来,立马就着手去办。” 徐管家的办事效率向来高,不过几日功夫,陵王府东西南北各个角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凉亭周围缠绕的藤蔓,荷花池畔新铺的石子小径,无处不清新雅致。 府中变化最大的当属后厨,从前殿下哪里讲究过吃食,经常忙碌起来几日都不回府,更别说吃饭了。如今的后厨日日忙碌,真真是比往日多了许多烟火气息,让人有种踏实过日子的感觉。 这日,沈疏嫣正在新开辟的梅林查看进度时,兰竹忽从前院跑来,手里拿着张帖子,急冲冲道:“王妃,宫里送了请柬过来,说是淑妃娘娘邀您午后入宫一叙。” 一听淑妃娘娘几字,沈疏嫣便觉不妙,那日在凤仪宫中,她对自己的敌意显而易见,还有后来御花园中姜姝那重重一摔。淑妃出自姜府,而她占了姜姝渴望多年的陵王妃之位,淑妃和姜家定是对她恨之入骨,又怎会好心邀她品茶。 “可有说是何事?” “说是今年的春茶到了,淑妃娘娘特邀您入宫品茶的。”兰竹说着,呈上手中请柬。 沈疏嫣将请柬展开,看着请柬上端正书写的“品茶”二字,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字意味深长,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这请柬是何人送来的?”沈疏嫣又问。 “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这宫里人办事,素来都是九曲十八弯,通常宴会都是提早几日下帖请人,哪有上午送柬,要人下午便去,如此仓促失礼的。品茶只是个借口,她虽不知淑妃邀她入宫真正所为何事,但猜也能猜到,定不是什么好事。 沈疏嫣杏眼眯起,思忖片刻,而后将手中请柬啪地盖上,道了句“不去”。 “说我病了便是,”沈疏嫣边说边往听雪堂走,“若是她不信,大可叫那送信的宫女进府来看。”沈疏嫣说着还假咳了两声。 陵王府大门外,送信的宫女倒没想到这位陵王妃居然有胆量不赴淑妃娘娘的邀约,要知道在宫中,便是皇后都要给自家娘娘几分薄面的,小宫女吃了闭门羹,只留下句“走着瞧”,便气呼呼地回宫复命去了。 * 永宜宫内,珠帘金织点缀,紫藤萝幽香充斥四周,淑妃斜靠在软榻上半寐着,然得了宫女回报后,直坐起身来,气得连摔了两个茶盏。 -- 第74页 “病了?”淑妃咬牙道。 “好大的架子,居然胆敢不赴本宫的邀约,给她点颜色,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娘娘息怒。”方才去陵王府送信的宫女跪在地上俯首帖耳。 “罢了,本宫倒是小看了丫头,既然她不愿来,那么将人直接送过去也是一样的,”淑妃说着重新靠回软榻之上,“便说本宫知道陵王妃身子不好,特赐侍妾两名,往后长留府上,替王妃分忧。” “奴婢遵命。” * 傍晚时分,沈疏嫣刚从梅林散步出来,便见兰竹又是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成日毛毛躁躁地做什么?”沈疏嫣手中拿着半截树枝,轻敲了下兰竹的脑袋。 “禀王妃,淑妃宫里又来人了。” 沈疏嫣不以为然,低头摆弄手中树枝道:“这天都快黑了,难不成淑妃娘娘还能叫我入宫小住不成?” “不,不是,”兰竹喘了几口气,继续道,“淑妃娘娘赐了两名侍妾给陵王府,说,说是为王妃分忧。” “什么?”沈疏嫣一双美目圆瞪,这哪是分忧,分明是添堵。 “千真万确,眼下人已经在王府前厅中侯着了。” “说本王妃病了,先叫那两人在外头候着。”沈疏嫣没好气道。 沈疏嫣心中不免焦虑,淑妃这招也忒阴狠了罢!想来今日的品茶宴便是淑妃想当着众人之面,强行给陵王府塞人,再借机给自己难堪,幸好她当时没去。 然眼下侍妾都送到府上了,宫中的赏赐,陵王府自是不能不接,淑妃特挑选了殿下不在府上的时候,便是想逼迫她接受,这般处心积虑,当真防不胜防! 没想她费了几日功夫绣出个荷包来,想着帮殿下抵挡一番在外的莺莺燕燕,却不料自己先在府中翻了船,这溺水不是,上岸也不是,当真要憋死她了。 自己和殿下感情甚笃,她有何可惧,左不过在府上多养几个闲人罢了,沈疏嫣这般想着宽慰自己。然脑海中又不禁想起那日珍姨母离京前对自己的句句所言“这男人啊,就没有不喜新厌旧的”。 脑子嗡嗡作响。 冷静,冷静,沈疏嫣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 “兰竹,先替我梳妆更衣,再去前厅看看。” 半个时辰后,沈疏嫣梳妆完毕,摆着陵王妃的谱,款款来到前厅之中。 她端坐正中,打量了眼淑妃送来的那两名侍妾。一个眉眼清秀,细腰盈盈一握,如弱柳扶风。一个妩媚动人,略显丰腴,眉眼间尽是风韵。 还真是处心积虑,各有千秋啊。 沈疏嫣原本想着“不过多养几个闲人”的心,一下就冷了下来,这般姿色,便是她看了都有几分心动,特别是身形略显丰腴的那个,那般波涛汹涌,她都自愧不如。 “奴婢海容,参见王妃。” “奴婢海棠,参见王妃。” 不行,这两人留不得!沈疏嫣当即改变了主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6 18:17:39~2022-01-28 00:3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锖豆腐10瓶;三城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让男主回来自己解决……不要雌竞……】 -完- 第36章 ◎想你◎ “你二人可是永宜宫的宫女?”沈疏嫣问道。 两人相视一眼,其中名叫海棠的那个回答道:“回王妃的话,正是。” 沈疏嫣心中冷叱,试问宫中哪个娘娘会将这等姿色的宫女留在自己寝宫?然她面上不显,继续问道:“在淑妃娘娘身边服侍多久了?” “半年有余。” “可犯过宫规?” “未曾。” 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沈疏嫣便也懒得再和这两人废话,只抬手扶额,跟着咳嗽了几声,假装不适道,“本王妃近来身子不适,晚些时候再命管家安排住处。” 两人相视一眼,来之前永宜宫的嬷嬷特叮嘱过她们,说这位陵王妃不好对付,叫她们小心行事,原以为往后在王府的日子会不大好过,没想这位陵王妃三言两语便说安排住处。 二人喜上眉梢:“多谢王妃。” 沈疏嫣缓步出了前厅,脑子却在飞快转动着,淑妃娘娘是皇帝宠妃,她自是无法与之抗衡,眼下陵王不在京中,思来想去她或许只能求助皇后娘娘了。 眼下天色已晚,宫门快下钥了,且淑妃那边定然正盯着陵王府,沈疏嫣思虑半晌,有些不情愿道:“兰竹,一会你先安排那两人住下。” “王妃三思。”兰竹劝道。 沈疏嫣没接话,只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径直回到听雪堂中,翻出了不久前入宫时皇后赏赐的那对玉镯,又拿出陵王府令牌,交到兰竹手上,郑重道:“明日一早,你便带着两样东西去凤仪宫求见皇后娘娘,将今日之事告知。” 兰竹接过东西,重重点了点头。 “告诉皇后,若是凤仪宫内缺打杂的宫女,大可派人来陵王府挑选。” 兰竹立时明白过来了王妃话里的意思,欣喜道:“奴婢遵命。” “先将那两个安置好了,别到时又让本王妃落个善妒的名声。”沈疏嫣犹记先前与应国公府退婚时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彼时她不在意范世子那草包,如今她的夫君那么好,她可不想因此而惹夫君不快。 -- 第75页 “是!”兰竹拿着东西,转身离去。 沈疏嫣对朝中立储一事虽略有耳闻,但事关朝政,她不敢凭空猜测。 此事单从女子的角度来看,便也能清楚看出,皇后与淑妃在后宫各占一营,互相不对付。从那日在凤仪宫中皇后对自己的种种表现来看,此事求她出手相助,或有五成把握。 若是不行,那便只能等到王爷回京之后再做处置了,沈疏嫣想起方才那侍妾波澜壮阔的身形,一下没了底气。 一夜辗转难眠,待天微微亮时,沈疏嫣才昏昏入眠。她睡得极浅,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房中走动的声音,沈疏嫣徐徐睁眼,便看见兰竹立在床侧。 “王妃,凤仪宫的管事嬷嬷已经在来王府的路上了。” “什么?”沈疏嫣一下醒了。 “皇后娘娘说,凤仪宫正缺两名打扫的宫女,多谢王妃为她分忧。”兰竹欣喜道。 “快扶我起来,帮我更衣。” 待更衣之后,沈疏嫣行至外院,忽见一黑影闪现面前,将她去路挡住:“属下疾风,参见王妃。” 沈疏嫣看了眼面前一身黑衣的疾风,冲他摆了摆手道:“免礼。” 疾风仍伫立原地,未有丝毫让步。 “我正忙着,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这侍卫性子倔的很,沈疏嫣见他不动,便准备绕道而行。 “王爷有信传给王妃。”疾风说着,高举双手呈上一张字条。 ……王爷? 沈疏嫣顿步回头,拿过字条,缓缓展开,上边字迹遒劲有力,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府中闲杂人等任凭王妃处置,万事有本王善后,勿慌。 “这是王爷给我的?”沈疏嫣拿着字条,认真看了两遍。 “正是。” “闲杂人等……这么说王爷是已经知道府上发生的事情了?”沈疏嫣又问。 “正是。” 这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点,沈疏嫣有点不敢相信,又仔细看了两遍字条上所写内容。 “陵王府有负责传信的情报网,属下将昨日之事飞鸽传书告知王爷后,方才收到回信。” “做得好。”沈疏嫣夸赞道,先前她还觉得这个名唤疾风的侍卫脑子有些呆愣,办事不知转弯,今日只觉他聪明利落得很。 沈疏嫣拿着手中字条,抿嘴一笑,而后乐滋滋地去了前厅。 前厅中,凤仪宫的管事嬷嬷将那海容、海棠二人以“皇后娘娘恩典,凤仪宫缺人”为由接入宫中,那二人自是不愿,一会推脱说自己手脚笨拙,一会又说宫规森严,唯恐触犯。 “昨日本王妃问话时,你二人不是说曾在永宜宫服侍过淑妃娘娘半年有余吗?今日又说自己手脚笨拙,是想丢永宜宫的面子,打淑妃娘娘的脸吗?”沈疏嫣怒道。 “奴婢不敢。” 海容、海棠二人心中虽多有不愿,但也别无他法,眼前这位陵王妃昨日问话时便已挖好了坑,等着她们往里跳。且来人是凤仪宫的管事嬷嬷,入宫是凤仪宫的指令,谁人又敢违抗。 “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谢陵王妃恩典。” 临走之前,管事嬷嬷特来向沈疏嫣问安:“陵王妃安好,娘娘说了,往后若再遇上什么麻烦事,尽管派人来凤仪宫禀报。” “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妾身感激不尽。”沈疏嫣面上挂着笑意,而后再将人妥妥帖帖地送走。 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今夜本该睡得香甜,然当沈疏嫣躺上床榻,瞧了眼身边空无一人的被单时,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空落落的。 她从软枕下翻出先前陵王所赠的那只大雁瓷塑,从大雁“肚子”里抽出两张字条来。一张是先前所得,写着“是本王”三字,另一张便是今早疾风送来的那张,反复翻看了几遍,心头仍觉有些失落,索性披上件外衫,坐起身来,也找了张字条在书桌前执笔而书—— 劳夫君挂心,妾身喜不自胜,想你。依譁 * 翌日傍晚,这张字条到了谢云祁手中。晏修看着方才还眉头紧锁的陵王殿下,得了张京中传来的字条后便露出个从未见过的诡秘笑容。 那笑容若是落在旁人脸上,晏修定觉得此人深陷情爱之中,但出现在眼前这位大周战神脸上,便让人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该如何形容呢,便是阎王爷忽地对你展颜一笑,那不是想拖你下地府,便是要将你大卸八块的那种感觉。 “怎么?殿下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了?”晏修到底没忍住,张口问道。 谢云祁收敛笑容,随即恢复了往日清冷肃然的神情,而后将字条塞入袖中,淡淡道:“无事。” 晏修没再追问,转口说道:“昨日我四下辗转,终于打听到在容城往北十里的云台山上,有座道观。” 谢云祁抬眼看他,示意他继续。 “然今早我上了云台山,找到那道观时,却发现观内已经人去楼空。丹炉的火尚温热,似仓皇而逃一般,着实有几分古怪。” “我取了些丹炉内未烧完的药渣来看,与你先前给我查看的那些如出一辙。这丹药中有几味药材源自西域,乃西域进贡大周之物,民间少有,若是要查,该从宫内入手。” 谢云祁心中了然,沉吟片刻之后,便淡定道:“明日启辰回京。” “好嘞,”晏修伸了个懒腰,近几日可把他忙坏了,眼下终于查到了线索,可以回京好好休息一番了。 -- 第76页 从容城返京原本需两日路程,但近来都是雨水天气,道路难行,此番回京,恐需三日。 思及此处,晏修叹了口气:“后日便是上京一年一度的松风诗会了,如此看来当是赶不上了。” “本王从前竟不知,你喜欢吟诗?” “那当然不是为了吟诗,可是为了相看啊,”晏修觑了眼谢云祁,抱怨道,“你是成婚了,府上有个王妃日日惦念着,我可是孤身一人,夜难入眠啊。” 诗会,相看。 谢云祁似想起什么一般,执剑起身道:“即刻启程。” ◎最新评论: 【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我用尽一生一世将你供养,愿营养液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好看!!大大摩多摩多,我等着追更!嘶嘿……嘶嘿】 -完- 第37章 (修) ◎诗会(一)◎ 三月初一,松风诗会。 松风诗会是上京高门贵女便会自发组织的一场文学交流会,取自诗句“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①”,比喻怀才不遇之情,参加诗会的贵女们也希望借此诗会,使自己的文采被世人看到,故而取名松风诗会,在每年春日举办。 早先松风诗会只有女子参加,但随着诗会规模不断扩大,不知从何时开始,诗会上男子的身影也逐渐多了起来。男子赴会本意并不在吟诗作赋,而是打着相看贵女的心思,却美其名曰惜才赏诗而来。 诗会讲求的便是一个“雅”字,地点定在南郊的绮园,园中景色甚好,又逢春季,百花盛开。 眼下已是开春时节,上京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先前上京城下了两日的雨,今日风雨骤停,日头高悬,倒是个在户外吟诗作赋、赏景赏花的好天气。 沈疏嫣和程宁两人早已约好,两府马车前后而至,待到时,绮园外的马车已排起了长龙,马车在园外停下后两人便一起结伴入内。 先前王府上发生的短暂插曲很快烟消云散,沈疏嫣今日心情不错,一身湖蓝色百褶裙清新脱俗,头上绾的是最简单的发髻,一根玉兰发簪斜插入鬓。 诗会嘛,多是些喜爱风雅之人,若是大红大绿得夺目打扮,难免叫人觉得俗气,如此一身色彩淡雅的花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发水嫩白皙。 程宁今日穿一身淡粉色百合曳地花裙,款式颜色均和她的气质相衬。两人装扮清丽雅致,站在一处不失为园中一道美景。 当然程宁今日的心思并不在此,而全在诗会上,想着若是能蝉联两届诗会桂冠,那便好了。 绮园的设计颇为讲究,园中亭台楼阁、古树湖石皆有一番说道,其中最妙的还属贯穿全园的那股清流,是引宛江之活水入园,流水潺潺,终年不断,活水所过之处均是花木茂盛,生机盎然。 除却美景,其余糕点茶水,也是一应俱全,看得出筹办这场诗会颇费了一番心思。 沈疏嫣对那日宫宴的心里阴影还未散去,眼下看见点心,可是一口也不敢多吃。 两人一入绮园,便吸引了园中不少贵女的眼光,一位是上届诗会的头筹,一位是上京炙手可热的陵王妃,上京城多是见风使舵之人,原本和姜姝聊得火热的贵女们,立时转了风向,热情迎上前去。 姜姝在府中养了大半月的病,身子刚痊愈不久,自己几次三番的卧病在床,皆是因为此人。今日两人狭路相逢,也在她的预料之中,程宁是上届诗会的魁首,沈疏嫣与她关系甚好,自是会来。 姜姝斜了她一眼,春日景好,两人既是遇着了,那么今日就不止是散心那么简单了。 沈疏嫣对作诗一事并无多大兴趣,架不住一众贵女的热情相邀,心道你们当真是来此处作诗的吗?放着上届魁首不理,竟追着她一个不喜诗词的王妃作甚! 好在程宁帮着解围,沈疏嫣好不容易才推拒掉这群麻烦,诗会即将开始,沈疏嫣想着不想凑这热闹,正欲默默走开,避开人群,便听园中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 “淑妃娘娘驾到!” 沈疏嫣:“……?” 忽然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名字,头皮都有些发麻。 只见一雍容华贵的身影缓步行至绮园的风亭正中,诗会本是民间自发组织,今日也无人事先置喙此事,园中女眷倏然见到淑妃娘娘,心中虽有些许惊异,毕竟多是出自名门,很快便也平静下,对着淑妃俯身请安。 “各位免礼,”淑妃微微抬手,眉眼间风韵十足,周身带着一股傲气,而后款款落座于风亭中央,“本宫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凑凑热闹,大家不必拘礼,随意即可。” “谢淑妃娘娘。” 淑妃在风亭中央坐下,诗会即将开始,其余诗会的参赛之人,便移步不远处的另一风亭中,做起了准备。 沈疏嫣也想趁人多眼杂时离开,然淑妃身侧宫女的声音却不重不轻地在她耳边响起:“给王妃请安,淑妃娘娘邀您留下一叙。” 沈疏嫣随宫女走至风亭中央,躬身行礼道道:“淑妃娘娘万安。” 淑妃端坐正中,面上神色淡淡道:“陵王妃,好久不见。” 沈疏嫣抬眼,对上一双略带挑衅的眸子。 淑妃拍了拍她身侧的位置,幽幽道:“本宫与陵王妃有缘,来,坐到本宫身边来,我们合该好好聊聊才是。” -- 第77页 沈疏嫣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是,而后缓步走了过去,端坐于淑妃身侧。 “陵王妃可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的?”淑妃挑眉看向沈疏嫣。 “娘娘,这糕点不错。”沈疏嫣拿了块桌上的碧玉翡翠糕递上前去。 旁边风亭中,诗会即将开始,不时传来赞叹、鼓掌之声,然不远处的喧哗热闹,都抵不过眼前的寂静尴尬。 沈疏嫣托着碧玉翡翠糕的手仍举着,然淑妃却没有要接的意思,正当两人焦灼之时,忽有人上前叩拜。 “民女萧玥,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安。” 淑妃瞥了眼半跪在地上之人,脸上神情淡漠,微顿片刻之后,又仿若无人般,将视线移开,继续看向沈疏嫣。 “呵,”淑妃轻笑,缓缓接过那块碧玉翡翠糕,脸上明艳的妆容显出几分妖艳,“别怕,本宫为难你一个小辈做什么。” “陵王殿下疼你,皇后娘娘护你,本宫便是不喜欢你,又能如何?”淑妃在说到“皇后”之时,眼神扫过仍跪在地上的萧玥。 沈疏嫣手上动作一顿,倒没想到这位淑妃娘娘说话竟如此直接了当。 “喝下这杯淡酒,本宫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淑妃看向沈疏嫣,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 说完之后,又看了眼萧玥,不情不愿地道了声“免礼”。 “谢淑妃娘娘。”萧玥抬头,目光与沈疏嫣交汇了一刻,后又很快移开,微微低着头,神色恭敬。 沈疏嫣心中犹疑,这位淑妃娘娘大老远地出宫来到此处,便是为了同自己说上这么几句话,再喝杯淡酒? 她是如何也不相信的。 可这众目睽睽之下,若说淑妃真在这酒里下毒,未免也太蠢了些罢。淑妃是圣眷正浓的宠妃,她若是真想给自己难堪,有得是法子,用这等低劣的招数对付自己,未免有失身份。 思及此处,沈疏嫣对着淑妃娘娘温婉一笑,柔声道:“多谢娘娘赏赐,疏嫣给您赔不是了。” 之后便微微仰头,将杯中酒尽数饮下。 淑妃对她的识趣似乎颇为满意,只冲她勾唇一笑,转而自己也抬手饮了一杯。 “皇后娘娘对陵王妃当真关爱,即便是在宫外,还不忘派个跟班来护着你啊,”淑妃直爽道,而后指了下沈疏嫣身侧之位,继续道,“萧姑娘,不若过来同饮一杯?” “民女遵命。” 萧玥坐在沈疏嫣身旁,两人相视一眼,均是对淑妃今日的言行有几分困惑不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行事。 这诗会上的酒水本是为女子而备,味道寡淡,并不辛辣,沈疏嫣饮完酒后,仍端坐原地。心中总觉那酒有几分异样,静待时光悄然过去。 然而直到不远处诗会开始,她从头到脚,从脑子到皮肤都未感到任何异样。 ……? 难不成真是她多心?沈疏嫣这般想着。 * 不远处,诗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第一轮已过,第二轮的题目是以“春”为主题,作七言诗一首,程宁第一个吟诗,几乎未及多想,可是张口就来。 沈疏嫣循声往那头张望了眼,淑妃也不欲为难她,便开口道:“两位若是喜欢,便过去看看吧。” “多谢娘娘恩典。”沈疏嫣和萧玥起身对着淑妃均是恭敬一拜,而后便朝人群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沈疏嫣停步对萧玥道:“多谢萧姑娘方才出手相助。” “不必谢我,”萧玥脸上是她惯有的清冷之色。 “还有数月前宫宴之上,萧姑娘也曾为我解围,多谢。”沈疏嫣语气诚恳。 萧玥面上仍是淡淡:“我今日之事已然完成,告辞。”说罢便转身离开。 沈疏嫣看着萧玥离开的背影,未再多言,之后只在风亭外隔着人群,远远听了几句诗词,虽未觉任何异样,还是感到心中不安,思来想去,还是低声对兰竹道:“一会我寻个由头,我们便先行回府,别在此处久留了。你去知会程宁一声,就说府中有事,我们先行一步。” “是。”兰竹点头道。 沈疏嫣到底不傻,淑妃今日无端出现在此处,又点名要和自己说话饮酒,眼下她虽未觉异常,但难保一会儿不会出什么纰漏。 就算那酒里没有剧毒,若是有些催-情的迷药之类,对她来说,也足矣致命了。 先返回府上,就算届时真出了什么事,在府中也可方便应对,起码可以免除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的麻烦。 兰竹快步离开,沈疏嫣则在距离诗会不远处的凉亭外徘徊,选在人不多不少的地方吹风赏景。然没一会儿,便见兰竹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面上神色略有些慌张。 “怎么了?”沈疏嫣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兰竹拉着她走到一棵杨柳树下,左右张望了几眼,而后从袖中摸出一张字条,递到自家主子手上。 “风亭人多,奴婢刚靠近没多久,还未见到程姑娘的贴身婢女,就感觉到有人往奴婢手上塞了什么东西,奴婢低头,便发现了手中是张字条。”兰竹边说,边将字条递到沈疏嫣手中,颤颤巍巍道,“奴婢打开字条,才知这是给王妃的。” 沈疏嫣将兰竹捏得皱皱巴巴的一团字条缓缓展开,字条上一行字迹清晰可见—— 疏嫣妹妹安好。 长街一别,日日相思。 -- 第78页 绮园北木屋,不见不散。 “疏嫣妹妹”还真是久未听到,沈疏嫣一看这几次就有种不祥的预感,长街,相思。 沈疏嫣快速往下看去,最后的落款名字既陌生又有几分熟悉—— 姜煜。 沈疏嫣头皮一紧,算是知道“长街”二字是何意了,此字条若是姜煜所写,那长街一别,便指的是那日姜煜在长街上拦下侯府马车时,对自己直言倾慕的那件事了。 “无聊。”沈疏嫣冷叱一声,将手中字条重新揉成一团,捏在手里。 那日他俩不过说了几句废话,根本无事发生,自己全程戴着帷帽,与他保持着正常距离。且这事都已过去多久了,眼下她已是陵王妃了,这人莫名其妙地忽然提起此事是想作甚? 沈疏嫣懒得搭理此人,回想起字条上露骨的字眼:相思,不见不散,便觉一阵反胃。 但她若是对此置之不理,姜煜此人会不会有其他无脑的疯狂举动,便不得而知了。 姜姝、姜煜、还有适才莫名出现的淑妃,姜家这几人当真烦人得很。沈疏嫣思忖片刻,而后前行几步,将手中字条扔进了面前不远处的湖泊里。 “你去知会疾风一声,叫他去绮园北面的木屋看看,看看里面是否真有姜煜此人,木屋中究竟有何古怪。” “是,奴婢遵命。” 今日出门沈疏嫣依陵王所言,将身手敏捷的疾风带在身旁,然疾风是男子,只能在暗中护卫,不方便言语交谈,故而有事还需兰竹去到人少僻静之处才好进一步交代。 兰竹刚走没多久,沈疏嫣便见不远处有一白衣身影,瞧着略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正是姜煜此人。 姜煜不在绮园北木屋,怎会身处此处? 此事并不难想,方才那张字条果真有问题,沈疏嫣垂眸,思索片刻,快步朝姜煜走去,低声叫了他一声。 姜煜闻声转头,见到沈疏嫣时面上略显惊讶,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拱手唤了她一声“疏嫣妹妹”。 沈疏嫣看到他的表情,更加坚定心中所想,上前一步道:“我可不是你妹妹,姜公子有空在此闲逛,倒不如去管管你姜家的那个疯妹妹。” 沈疏嫣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姜煜呆立原地,满脸的莫名其妙。 沈疏嫣刚走没几步,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府为好,然刚朝绮园南面大门走了没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往她身后朝北方向而去。 沈疏嫣顿步回头,便见北面一角处似有滚滚黑烟冒出,不断升腾。 接着便见有丫鬟仆从提着木桶,不断从她身侧跑过,伴着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走水了!走水了!” 作者有话说: ①刘长卿《听弹琴》 过年几天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还是会努力更新的! 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事顺利! 感谢在2022-01-28 15:05:46~2022-01-31 00:2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锖豆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撒花】 -完- 第38章 ◎诗会(二)◎ 北面?走水? 沈疏嫣下意识便想到方才字条上所书的“北面木屋”四字。 身边不断有人提着木桶跑过,方才她叫兰竹给疾风传话,派他前去木屋中查看,怎么才没过多久,木屋便起火了? 沈疏嫣愣怔片刻,今日之事越想越是古怪,不论那张字条出自谁手,也不论今日到底有没有人想害她,这场大火来的蹊跷,兰竹、疾风、甚至是讨人厌的姜姝,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这般想着,沈疏嫣停下离园的脚步,转头向绮园北面燃火的木屋快步跑去。 * 临近午时,薄云遮日。晏修随谢云祁一道快马加鞭,连赶了两日路程,累得不行,终于踏入上京城门。 “我说你这……”晏修看了眼不远处马匹上那道秀挺的玄色身影,抱怨道,“我都不着急回京,你急什么?连赶了两日路程,还是雨天,后头又没有追兵,我说你到底在急个什么?” “别告诉我,你是想赶路回来参加松风诗会的。”晏修看谢云祁策马的方向,似是往绮园方向而去,心中虽不敢相信,但还是将疑问问出了口。 “那又如何?”谢云祁回头道。 晏修倒没想到,谢云祁会这般大方承认。 “成了婚的人果真不一样啊,”晏修揶揄道,既是回来了,去一趟诗会也无不可,然当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连穿了几日都未换过的白袍,上面还带着连日赶路的水气和尘土,便转口说道,“我要回府沐浴更衣之后再去。” “前面带路。”谢云祁说话口吻不容拒绝。 晏修轻嗤一声,而后乖乖在驾马前带路,两人一路纵马疾行,待快到绮园时,远远便见着有滚滚黑烟冒出,谢云祁行军多年,一眼便知,这是大火剧烈燃烧之下的浓烟。 数月前,梦境中沈府被大火焚烧过后的种种场景骤然闪现在脑海中,谢云祁心跳快了几拍,心头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之感袭来,他下意识地勒紧手中缰绳。 “绮园走水了?”晏修疑惑,转头问道谢云祁,然目光看向他的瞬间,却见惯来冷静自持的谢云祁,脸上略显慌乱,甚至连额角都有些许冷汗渗出。 -- 第79页 “怎么了你?”晏修问道。 话音未落,谢云祁已快速甩动了几下手中缰绳:“驾!” * 北面木屋外,已是聚集了不少围观之人,但其中看热闹的人多,救火的人少。今日毕竟是诗会,来人多是身份尊贵的勋贵世家,只是无人想以身犯险。 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上京城连下了三日春雨,直到今早才刚放晴,许多地方还未干透,若说这火是因意外烧起来的,那谁是也不能相信的。 但绮园属于姜府别院,平日少人居住,只因今日诗会姜家将园子借出,绮园才稍热闹了些,园中也无主事之人,故而这场火虽来的蹊跷,但也无人想惹事追问起火原因,且此地偏僻少人,屋内也无呼救之声传出,只须将火扑灭,别再蔓延烧至别处,想来便无事了。 只是绮园突然起火,却不见姜家之人前来查看,今日姜府的嫡子姜煜,嫡女姜姝可都是在场的,眼下均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园子管事之人,带着几名婢女侍从前后奔走救火。 好好的一场诗会,却被这场大火搅黄了,围观众人正远远看着热闹,更多还是觉得扫兴,正七嘴八舌议论着,忽见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木屋之外,那人身形颀长挺拔,只随手夺来一木桶,将桶中凉水尽数浇在身上,作势便要冲入火场。 倒有好心的侍从提醒,道屋内未有呼救声传出,应是无人在内,公子无须以身犯险。 可明明是好心提醒,却被人狠狠剜了一眼,那目光凌厉如锋,侍从被那眼神吓得退后几步,不敢再上前劝说。 有眼尖之人认出这位是陵王殿下,然看陵王面色冷肃神情和周身散发的戾气,看似要冲进火场救人,却又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围观之人看熊熊大火倒未觉惧怕,然此刻看着横眉寒目,周身一股煞气的陵王殿下,倒是有几分发怵,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夫君?”倏然陵王身后一道清甜的女子声音传来。 谢云祁闻声回头,目光在触及沈疏嫣的一瞬,眼中寒光渐散,微愣了一瞬,而后渐渐柔软了下来。 心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顾不上周围众目睽睽的围观之人,谢云祁三并五步,大步走过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孤身多年,便是上阵杀敌都未有这般惧怕过。 头一次感到无力的慌乱惧怕,同样也是头一次感到的心安如故。 皆是因为眼前之人。 “夫君……那么多人看着呢,”沈疏嫣不知谢云祁今日反常之举是为何,只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抬手轻推了推他,然不仅丝毫未推到眼前之人,反倒被抱得更紧了。 “夫君,怎么了?”沈疏嫣察觉出谢云祁今日有些反常,开口问道。 双手触及谢云祁的外衫时,才发现他浑身湿透,方才那一桶水他毫不犹豫地从头浇下,定是想冲入火场中救人的。但人人都道屋内无人,谢云祁却万分坚定,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未带丝毫犹豫,这般冲动行事当真不像陵王平时的作风。 晏修紧随谢云祁而至,见他方才还一脸大义凛然作势要冲入火场的样子,转头却又快色改了主意,与自家王妃抱在一处,也不嫌羞,难怪一路上紧赶慢赶。 “小姐,我家小姐不见了……”正当众人以为无事发生,都在围观陵王殿下与王妃的夫妻情深之时,只听见程府丫鬟在外哭哭啼啼道。 “里面居然有人?”晏修转头看了眼和王妃你侬我侬的谢云祁,两人似乎完全没留意到这个丫鬟所言,只沉浸在彼此的久别重逢中,看那样子也不好过去打扰。 四周围观之人虽多,却无人在意一个丫鬟之言,也无人真敢冲入火海,还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你家小姐,可是程府大姑娘程宁?” “其他地方找过了吗?” “小丫头别乱说话。” 晏修本是医者,一直以救人为己任,与其在这互相推诿,道不如入木屋中一看。 晏修快步行至屋外,拿起地上盛满水的木桶,高举过头顶,将桶中凉水尽数浇在身上,未带丝毫犹豫便大步冲入火场。 木屋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远比屋外所见惨烈得多,晏修用被水打湿的袖口遮面,低头向里走去,果然见到一粉色女子身影,倒在地上。 晏修顾不得多想,上前将人一把抱起,以他多年行医经验来看,此女不似吸入了过多浓烟而导致的昏迷,反而像是中了迷香。 此时,木屋内被浓烟笼罩,闻不出迷烟的味道,晏修无暇多想,只抱着人快步往木屋之外跑去。 浓烟渐散,新鲜的空气吸入鼻中,怀中女子微微睁眼,接连咳嗽了几声,而后微微睁开眼睛,虚弱道:“里,屋里还有人……”。说完之后,女子又虚弱地闭眼。 “什么?居然还有人?” 晏修将人抱出木屋,平放在地上,方才惊慌失措的丫鬟见到自家小姐,赶忙哭着上前查看。 然顾不得多想,晏修将人放下之后,赶忙又冲进了火海之中。 不多时,晏修果然又在屋内寻到一人其救出火海。 不同于上个女子,有丫鬟上前帮忙,此女被救出后,却无人关心。她身上的伤明显比上一个救出之人重许多,面上、臂上均由多处烧伤,即使此刻被人救出,却仍是昏迷不醒。 -- 第80页 沈疏嫣心中疑虑,若她料想的没错,那么这人应是…… 沈疏嫣上前查看,此人面上虽有多处烧伤,但她还是一眼将人认了出来,此人竟然真的是她料想中的姜姝。 ◎最新评论: 【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 -完- 第39章 ◎诗会(三)◎ 一炷香之前,程宁见姜姝带着几名姜府侍从鬼鬼祟祟地往绮园北方向而去,心中便充满疑虑。加之先前淑妃娘娘忽然到来,还指名叫阿嫣留下与她闲聊一会儿,程宁越想越不放心。 阿嫣先前为了她的婚事前后奔走,如今阿嫣有难,她怎么能做到袖手旁观。 思及此处,程宁便在第三轮的诗题中故意失手,主动落败,而后便离开风亭,想去给阿嫣传话报信。 围观之人皆为程宁的落败感到失望和惋惜,只有程宁自己知道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程宁离场后,与丫鬟小寒分开寻找阿嫣身影,想给她通风报信,但却久未寻到人影,程宁情急之下,便悄悄跟在姜姝身后,一直跟到了北面木屋之外。 * 姜姝今日原想先借姑母淑妃之手,先将沈疏嫣迷晕,再将人拖至这木屋之中放火烧死,一了百了。 她自小便心悦陵王殿下,凭白被沈疏嫣抢了陵王妃的位子,怎会不怨。且她后来都愿意自降身份,嫁给陵王殿下做个侧妃,但殿下却自始至终都不看自己一眼。 姜姝早已一肚子怨气,还被沈疏嫣几次三番羞辱,更加妒火中烧,只想着迟早要找机会将自己所受的苦楚,一次都讨回来。 姜姝一直在等待机会,然那日父亲却找到她,对她直言,要将她嫁到西北,做幽王正妃。 那幽王已是年近四十,听闻先前已是死了两任正妃,府上姬-妾无数,是个荒淫无度之人。且西北远离上京,气候恶劣,又是苦寒之地,姜姝嫁去定然凶多吉少,然明知如此,父亲却还执意要她远嫁。 姜姝自是不愿,然她在府中哭过、闹过,均是无用,最后还被禁足于府上,父亲这次明显是铁了心的要她远嫁。 极度的绝望和无助之后,便是极度的冷静和偏执。 姜姝禁足在府的几日,细细想了一番近来所发生之事,再结合她先前在书房外偷听父亲几次与人的谈话内容。她知道,这场婚事,不过是姜家为了幽王手中那点可怜的兵权,而她只是一枚棋子,父亲和姑母是想用她换取二皇子储君之位的筹码,和姜府往后的荣耀地位。 先前姑母多次给她创造机会与陵王殿下见面,并不是真的想帮她,而是为了二皇子的储君之位。如今陵王殿下已然娶妃,姜家知道这条路已走不通,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她远嫁西北。 此事虽是多种原因所致,但在姜姝眼中,今日她的这般处境皆是拜沈疏嫣所赐! 若不是她抢夺了自己陵王妃的位子,她怎会不得殿下亲眼,又怎会被父亲和姜家遗弃! 她咽不下这口恶气,既是已到绝路,那便放手一搏吧! 姜姝为了这个计划,先假意答应婚事,再苦心筹谋多日,求了姑母淑妃前来诗会,还刻意模仿了哥哥姜煜的字迹,只为将沈疏嫣困在这木屋之中,一把大火烧死,一了百了。 她不要做什么狗屁幽王妃,也不要做什么陵王侧妃,她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陵王正妃的位子。 陵王殿下娶妻了又如何,只要沈疏嫣死了,陵王正妃之位便可以空出来,到时她便可补上,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姜姝便是带着这般想法前来今日松风诗会的。 她本在沈疏嫣喝的酒中下了迷药,可未见效果,显然姑母淑妃不愿帮她,暗中将酒调换了。 好在她还有一计,之后便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字条,找机会塞给了沈疏嫣的贴身婢女,之后便在木屋之外埋伏好,就准备将沈疏嫣那贱人活活烧死。 然而她准备了这么久,却被王府侍卫破坏了,姜姝心中愤恨,却寻不到沈疏嫣的人影,却恰巧看见了躲在木屋之外的程宁,她正在怒头上,早已丧失了理智,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将程宁一把拖入木屋之中。 木屋中有她刚点燃的迷香,闻后便会让人四肢无力,姜姝托着程宁进入屋中,两人挣扎之下打翻了烛台,屋中本就泼了油,一点即燃,两人又都吸入了迷烟,很快便四肢无力,昏昏沉沉,根本无力逃脱。 “你和那贱人都一样,都得死!”姜姝的表情近乎疯魔。 “你疯了吗?姜姝!”程宁见四面起火,强撑着精神,想往外跑。 “你以为你走得掉,本小姐便是死,也要拉上一个陪葬的!”见程宁想跑,然姜姝死拖住她,不让她出去。 “沈疏嫣那贱人命大,由你陪本小姐上路也不寂寞。”姜姝眼底赤红,见到熊熊大火已然彻底丧失了理智,“本小姐才不要嫁什么幽王,便是死,也不要嫁!” 周围是熊熊大火,还有房梁被烧断砸下,程宁听得疑惑,却抵不住那迷香的药力,最终昏迷过去。 * 再次醒来时,已是身处室外。 程宁伤得不重,晏修本是大夫,一番查看问诊之后说是并无大碍,身上也未烧伤,只需休养几日便可。 -- 第81页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感激不尽。” 程宁说话时,满眼的诚挚感动。她自小在府上不得宠,除了阿嫣,还是头一次遇上对自己这般好心好意之人。 “本公子一生救人无数,不过举手之劳。”晏修笑道。 晏修虽对此事不甚在意,但程宁却是谨记在心的,她俯身对晏修深深一拜:“不论如何,救命之恩,小女定当涌泉相报。” 说完之后,程宁也未久留,只行至沈疏嫣身旁,对她讲述了方才自己的所见所闻,再三叮嘱她小心姜家之人,而后两人话别了几句,程宁才在婢女的搀扶下,先行回了府。 程宁刚走,之前与姜府侍卫交手的疾风也在此时回了绮园。 方才他追敌至园外,那几人身手虽不如他,轻功却十分了得,疾风在与他们交手了几十招之后,才顺利将人擒下。 方才打斗之时,他虽见到绮园内起了浓烟,但想着王妃方才说要离园回府,便也没有多想。直到他回府后得知王妃未归,才即刻敢回绮园,此时见王妃无恙,疾风才放心下来,但见到王爷的一瞬,他还是惊得不行。 两日前,王爷还从容城飞鸽传书回府,此时便出现在了上京绮园之中,这等速度,真不愧是陵王殿下。 疾风将先前发生之事悉数告知陵王,结合程宁方才所言,已是将今日之事的始末了解清楚了,此时便是姜姝自己一手策划,最终又自食其果的事情。 与程宁相比,姜姝的情况就惨烈许多了,眼下虽出了火场,却仍是昏迷不醒,但从外观来看,面上、臂上已是有多处烧伤的痕迹,容貌算是毁了,还不知有无其他内伤。 沈疏嫣看着眼前被大火烧伤的姜姝,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心中惊魂未定,还带着几分后怕,幸好有谢云祁站在她身旁,让她有着一股莫名的安定。 晏修身为大夫,本想替她先简单查看一番,然人群之外,忽有男子声音传来:“妹妹……” 而后一道白色身影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姜姝扶起,接着几名婢女上前,也不让大夫多看,只七手八脚地,将人扶了下去。 既是姜府来人了,旁人便也不好插手,只见姜煜脸上神情悲伤,却未多看姜姝一眼,只躬身对着晏修深深一拜道:“多谢晏公子舍命相救,我姜家感激不尽。” “姜公子客气。”晏修道。 姜煜说完之后,并未久留,也未再多说什么客套话,只转身离开,临走前,却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疏嫣一眼,然目光在与陵王撞上的一瞬,又赶忙将视线移开,而后大步离开。 沈疏嫣看了眼满身伤痕的姜姝,又看了眼刚离开不久的姜煜,心中疑窦丛生。 “何如?“陵王声音在耳畔响起。 沈疏嫣并不知陵王早已知晓先前姜家提亲一事,只将心中疑虑尽数道出:“方才我已将姜姝去往木屋一事悉数告知姜煜,若按时辰来算,姜煜时间充裕,早该赶到木屋中救人,怎会来的如此之迟,愣是等到晏修将人救出之后,才带着几名婢女迟迟来到。” 若是晏修方才未入火场中救人,又或是晚到了一步,那么姜姝的性命便凶多吉少了。 “还有淑妃娘娘,她身份尊贵,出宫自是有人护驾,以她方才古怪的行为来看,若说她对字条之事一无所知,沈疏嫣是不大相信的。然到此刻,都未见其身影,也未见淑妃身边宫女前来询问。”沈疏嫣继续道。 若是知道,但姜家人不想出手相救,只放任姜姝的生死…… 此事细思之下,只令人感到一股悲凉。 沈疏嫣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幸而谢云祁在旁紧搂着她。 “看来,整个姜府上下,都只将这位嫡女当作二皇子夺嫡的棋子。”谢云祁冷静道。 沈疏嫣对这话听得一知半解,但“夺嫡”、“棋子”几字,她还是明白其中之意的。 她虽与姜姝是打小的死对头,且她刚才的的确确是想加害自己,但想到她在姜府的处境,还有此刻容貌尽毁的样子,还是没感到一丝欢愉,只觉一阵哀婉悲凉。 谢云祁见她这般心神不定的样子,并未多言,只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揽紧了些。 “夫君,你方才说的姜府上下,是何意……” “本王就在眼前,王妃还有闲心关心姜府之人?”沈疏嫣话未说完,谢云祁不悦将其打断,而后索性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绮园之外走去。 沈疏嫣自觉地将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尽管四周浓烟未散,充斥着一股焦糊气味,但她怎么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一股酸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3 17:36:33~2022-02-05 01: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锖豆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40章 ◎柿子◎ 天色渐暗,傍晚时分,上京城又下了一场春雨,陵王府上下笼罩在一层濛濛雨雾之中。听雪堂外种着的山茶花被几场春雨滋润,花苞上挂着雨水,一副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样子。 今日王妃是被王爷一路抱着回府的,这事在绮园时便传开了,王府下人对这种事,如今可是一回生,二回熟,见到王妃娇娇怯怯地窝在王爷怀里,府中下人只识趣地敛眉低头,做着自己手中之事,年纪稍小的,有些羞得面红,年纪稍长的,还有人胆大偷瞧上一眼。 -- 第82页 王爷待王妃好,如今已是王府内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听雪堂内,沈疏嫣已然沐浴更衣,今日之事虽有惊无险,但这么折腾了一日,心情也如今日上京城的天气一般,一会儿放晴,一会儿落雨。这会身心终于都放松下来之后,沈疏嫣便觉有些困倦,此时斜斜倚在榻上,有些昏昏欲睡。 兰竹立在榻边,守着王妃,今日王妃从园外折返,一直挂心着自己的安危,好在今日之事最终只是有惊无险。 王妃眼睑微闭,羽睫纤长,如瀑长发散落肩头,睡着之后有种柔和的美。王妃平日虽嘴上不饶人,但心底却是极好的,兰竹觉得,自己能遇上王妃这般的主子,当真好福气。 沈疏嫣在床榻上小憩了一会儿,睡醒之时,天色已经黑透,兰竹仍寸步不离地守在房中,却未在房中见到谢云祁的身影,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殿下呢?” “殿下回府后便入了书房,至今未出。” 沈疏嫣眉头轻蹙了下,殿下离京办事,如今回到京城,有军务需处理实属正常,只是方才在绮园时,明明还对自己十分紧张的样子,怎么回到府上,却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兰竹见主子未应声,又问道:“王妃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命人传膳过来。” “不必,给我准备碟点心即可。”沈疏嫣想着,陵王此时应是在书房中忙得抽不开身,算着时辰也该饿了,便准备送碟点心过去,先给他果果腹,便道,“替我更衣。” 沈疏嫣端着芙蓉糕走到书房外时,只见屋内烛火透亮,隐约可见陵王被烛光拉长的身影,斜映在窗牖之上。 书房外,徐管家端正而立,似在替陵王守着书房,见到沈疏嫣端着点心前来,只恭敬行礼道“王妃万安”,却未移动半步。 “王爷可在里面?”沈疏嫣柔声问道,然面上神情却明显在说:你怎么还不让开? “王爷正在处理军务,吩咐老夫在此守着。”徐管家有些为难道。 沈疏嫣美目微瞪,她当然知道王爷是在处理军务,但那又如何,书房她又不是没有进过,且她不仅进过,上次她和王爷二人在书房内,还差点……所以她怎么就入不得了? 徐管家看出王妃脸上明显不悦,很快猜到她心中所想,其实不光是王妃,便是连他也疑惑啊! 一开始,徐管家还以为殿下真有要紧军务要处理,在便在书房外仔细守着,可随着天色渐暗,殿下开门问过一次王妃的情况,徐管家自是如实回话,说是王妃已经睡下。之后殿下便面色铁黑地将房门关上,似负气一般,再未踏出半步。 明明王爷和王妃回府时,那般恩爱地抱在一起,怎么转眼王爷入了书房,又吩咐他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徐管家跟随王爷多年,最是清楚他的脾气秉性,王爷今日这般举动着实反常,徐管家站在书房外,仔细琢磨了许久,不由回想起殿下年幼时在宫中与其他皇子争抢糕饼时的场景。 犹记殿下十岁那年,那时太皇太后赏赐了他一盒精致的糕饼,殿下十分喜欢,但却被别的皇子抢走了。彼时的陵王殿下只是宫中不得宠的皇子,自是无法将那盒糕饼抢回来,却又真是十分喜欢,不过十来岁的孩童,当时殿下也是这般生着闷气,将自己关在房里。 反观殿下今日之举,与从前相比,似乎有些类似? 思及此处,徐管家心中不免有个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的大胆猜测,王爷莫不是在和王妃闹情绪? 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寻常夫妻之间,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陵王殿下多年来独身一人,勤谨修身,旁人早已习惯了他肃杀冷漠的样子,忽然出现这样的情绪,难免让徐管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半信半疑间,徐管家低声问道:“老夫有一事想询问王妃,不知……?” “徐管家直言便是。” 徐管家闻言,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问道:“敢问王妃,今日是否同王爷……闹别扭了?” 沈疏嫣眉心微蹙,摇了摇头。 “那王妃可是做了什么事惹王爷不快了?” 沈疏嫣又摇了摇头,倏然想起方才在绮园中时,在她谈及姜府之人时,陵王那明显不悦的神情,以及他说得那几句话,摇到一半的头蓦地顿了一下。 莫非殿下知晓先前姜煜上沈府提亲一事? “那便是了!”徐管家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忽然茅塞顿开,终是想明白了王爷今日种种古怪之举的缘由。恐怕王爷派自己守在书房之外,除了“把守”的意思之外,便是想让自己“开导”一番王妃,当真煞费苦心! 徐管家会心一笑道:“王妃进去和王爷多说几句话便好了,王爷看着性子冷淡,不善言辞,但待王妃终究是不同的。” 沈疏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徐管家只大概猜到他们两夫妻或是闹了些小矛盾,但具体事宜徐管家不知,也不便多问,他思忖片刻,而后接过沈疏嫣手中的那点芙蓉糕,继续道:“殿下不喜吃甜腻之物,王妃不若拿些王爷最爱吃的水果进去。” 最爱吃的水果?沈疏嫣嫁入王府将近一月,从未听说过陵王有什么特别喜爱之物,每日瞧着他那张冷淡如水的脸,她的夫君似乎除了练剑和处理军务之外,并无其他常做之事,对吃食也无讲究,更别说什么喜爱了。 -- 第83页 见王妃面露疑色,徐管家贴心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陵王殿下最喜欢吃的水果,便是柿子。” “……柿子。” 沈疏嫣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柿子乃秋季所有,眼下正是春季,王府中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徐管家似看出沈疏嫣心中疑惑,解释道:“陵王殿下对吃食向来不甚讲究,唯独对柿子特别偏爱,故而王府的冰窖里便常年有新鲜柿子存放。” 沈疏嫣:“……” 我竟无言以对。 “除此之外,每逢秋季柿子丰收的季节,王府还会采买好些回来,制成柿饼存放起来,若是王爷何时想吃了,也可方便食用。”徐管家不愧是王府多年管家,陵王心腹,将柿子的来龙去脉可是解释得十分详尽。 沈疏嫣:“……” 真的无言以对。 听着徐管家在前巴巴地说着,沈疏嫣不禁想起庆功宴之上摆放的柿饼,看来那日庆功宴,当真是按陵王喜好来安排的,她当时便奇怪,宫宴上为何会有柿饼出现,原来竟是为了迎合陵王口味,礼部之人当真费心了! 正当沈疏嫣惊得外焦里嫩之时,徐管家已命人将水果取来,放在托盘中橙红鲜亮,确实……十分新鲜。 “王妃快别愣着了,将这盘柿子送进书房,再和殿下说几句好话,便什么事都没了,”徐管家如同一个操心的老妈子,“两夫妻哪有不拌嘴闹矛盾的,王妃快去吧。” 说完便将手中柿子递到了沈疏嫣手上,沈疏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勉强将果盘托住,心想只是碰一下,当是不会过敏的。架不住徐管家热切期待的神情,还有陵王殿下古怪的行为,沈疏嫣鼓足勇气,托那盘柿子,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中,谢云祁正在翻看兵书,听见开门声后未有反应,也未抬头,只将视线继续留在兵书之上。 “夫君,”沈疏嫣缓步走近,见他看得入神,怕打扰到他,只轻轻唤了一声。 谢云祁置若罔闻,继续看书。 “夫君,”沈疏嫣走近,将手中柿子放在桌上,“夫君可觉饿了,我拿了些柿子过来,夫君可要用些?” 见他不应声,沈疏嫣又娇娇唤了一声:“夫君……” 这声“夫君”与前几声相比大有不同,尾音拖长,声音娇甜,谢云祁听得头皮一紧,视线仍未离开手上那本兵书,只寒声说道:“不饿。” 沈疏嫣并未退却,反倒上前一步,还将那盘柿子往谢云祁面前又推近了些,若非顾及那是柿子,此时她定已帮他剥开一个,喂入他口中了。 “徐管家如今的差事办得可是愈发好了。”谢云祁又冷冷说了一句,仍未抬头。 沈疏嫣从前见谢云祁时,对他总有几分畏惧,他是大周杀敌无数的战神,也是上京人人惧怕的陵王,平日里瞧着清冷肃杀。但自她嫁入王府之后,沈疏嫣渐渐发觉,眼前这位陵王殿下似乎并不可怕,不仅对处处迁就包容,对自己说话时也多是耐心细致,还有新婚夫妻之间的床笫之事……殿下对她也多是温柔宠溺的。 还有此刻,端坐在书桌前的陵王殿下,居然还真会对自己耍起小情绪来,沈疏嫣还以为,只有她这种小女子才会有此情绪,却没想堂堂大周战神也会如此。 看着陵王手中那本一页未翻的兵书,加之方才徐管家的一番详尽解释,沈疏嫣忽觉心中一股甜意蔓延开来,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有何可笑?!”谢云祁眉头紧锁,终是放下了手中兵书,只将兵书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啪”地一声彻响。 沈疏嫣赶忙捂嘴,无辜道:“我没笑。” 一双大眼左右转了转,显得委屈又纯然。 谢云祁看着她那张娇憨纯然的小脸,羽睫冲着他扑闪了几下,那股不悦的情绪瞬间被盖下,心底转而升腾起一股疼爱之意。 他不欲再为难王妃,但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让步,沈疏嫣又捂着嘴,两人一时无言。 四下安静了一瞬,沈疏嫣察觉出几分不对,立时将捂着嘴的双手上移,转而捂住了自己整张脸,而后将头埋低,娇声委屈道:“你凶我。” 谢云祁:“……” “夫君,你居然凶我。”沈疏嫣说着只将头埋得更低,削瘦的薄肩也跟着抽了几下。 谢云祁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这般言说,也算凶吗? 两人隔着一张书桌相对而立,沈疏嫣低着头,看不见谢云祁脸上神情,又见他久未走到自己身边,心中一时有些慌乱。 是不是她做作过头,真惹他不悦了? 思及此处,沈疏嫣微微挪了下捂在眼前的手指,透过指缝看了眼谢云祁面上神情,依旧是往常那般淡淡如水的样子。 沈疏嫣心头砰砰直跳,莫不是自己想错了? 顾不得那么多,沈疏嫣当即放下捂脸双手,踩着碎步饶过书桌,小跑至谢云祁面前,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将脑袋紧贴在他胸前,缠住他的腰身。 方才的装哭也在此时憋出了几滴真的泪水,此时沈疏嫣只想紧紧抱住眼前之人。 “夫君,夫君,夫君……”沈疏嫣趴在谢云祁胸前低声呢喃。 谢云祁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一瞬,而后在沈疏嫣抬头看自己的一瞬时,又立马绷直。 沈疏嫣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抬眼与谢云祁的视线交缠了一瞬,而后又将头继续埋回到他的胸前,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 第84页 谢云祁哪里舍得看她这个样子,只将下颌抵在她发间,也伸手环抱住她,柔声说道:“好了,别哭了。” 沈疏嫣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往谢云祁身上蹭了蹭,缠住他腰身的手却紧了几分。 谢云祁不知如何宽慰她,只将心比心,学着沈疏嫣方才的样子,顺手拿起书桌上摆放的柿子,递上前去:“可是饿了?要不本王帮你剥个柿子可好?” 沈疏嫣贴在他胸前的小脸一僵,才平复不久的情绪,倏然就崩溃了,眼泪如决堤一般往外涌:“夫君是不是再也不爱我了,呜呜呜呜。” 谢云祁:“???” 作者有话说: 沈疏嫣:我麻了…… ◎最新评论: 【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客官,您点的营养液,本店接受以更新来付款哦。】 -完- 第41章 ◎这叫柿子,傻瓜◎ “夫君若是厌恶我了,想找法子对付我,能不能换一个其他的,逼人吃柿子这招实在太过狠毒,我当真受不住!”沈疏嫣在此刻忽然觉得,陵王殿下的战神称号当之无愧,想来若是有敌国细作落到他手中严刑逼供的话,定然死得十分凄惨。 谢云祁不解,张口问道:“何来厌恶一说?” 沈疏嫣抬眼,对上谢云祁的双眸,似乎比往日的平淡中多了些柔情,环绕在她腰上的双臂也未松开半分。 沈疏嫣:“……” 好像是她多虑了。 “我自小便对柿子过敏,别说一个,便是吃下一口都会头晕目眩,得在榻上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若是把桌上这一盘全吃下去,别说病重,恐怕得病死,还是被活活丑死的。” 便是要死,沈疏嫣无法接受这种死法! 沈疏嫣将关于“柿子”的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了,却见谢云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沉吟半晌都无动于衷。 沈疏嫣:“……” 我好像没有多虑,陵王可能真的想毒死我! “你说,你自小对柿子过敏?”谢云祁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正是。”沈疏嫣重重点头,脑中还在不断脑补自己吃下过量柿子之后,顶着一张红肿的猪头脸,被毒死后身披红色大氅,最终跌倒在冰天雪地里的画面场景。 “你幼时可曾去过冷宫?”谢云祁忽然问道。 “……冷宫?”沈疏嫣不知话题怎么能从柿子一下跳到冷宫去,莫名愣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回忆起了幼时她随母亲第一次入宫时窘况,抬头茫然道,“夫君怎知我曾去过冷宫?” 话说出口,谢云祁倏然轻笑了一声,而后整个人眉眼之间都带着笑意,原本覆在她腰间的手也暗暗加重了力度。 沈疏嫣看着谢云祁俊朗的侧颜,略微有些失神,陵王平日极少展颜,面上多是淡漠如水的清冷表情,今日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怀,比往常肃然冷清的样子好看多了,让人有种如沐春风,想要靠近的感觉。 “可能同本王说说,你幼时入宫时的场景?”谢云祁问道,怕她多想,问完之后又主动补充道,“本王绝无害你之意,只是……出于关心。” 谢云祁说到“关心”二字时,音调明显小了许多,这两个字从他口中直言而出,与他而言难度比上阵杀敌还要困难些。 那是沈疏嫣幼时随母亲第一次入宫赴宴,虽说已过去多年,但至今仍记忆深刻。不为别的,只因那次入宫,正是她第一次吃柿子过敏之时。 犹记那年的中秋宫宴,正值丰年,皇上大喜,在宫中设宴邀文武百官及家眷前往,母亲便带着她一道入宫赴宴。 金秋八月,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沈疏嫣初次入宫,在宫宴上跟在母亲身后,处处表现得守礼谨慎,但毕竟只是个年幼孩童,又是初次入宫,即便外表装得再懂事,心底也还是对宫中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好奇。 沈疏嫣早就留意到了摆放在桌案之上的那几个橙黄饱满的柿子,她从未见过这种果子,瞧着颜色鲜艳,圆碌饱满的样子,想来定然十分可口! 宫宴上的吃食虽好看,但多是摆设,无人真敢放开去吃,况且还是柿子这种极易粘手之物,母亲对面前吃食只稍稍用了几口,沈疏嫣虽对眼前的柿子十分好奇,却也不敢贪嘴,后来趁母亲不注意时,偷拿了两个藏在自己袖中,只想着一会儿找个无人的地方偷尝上几口。 宫宴后半场时,各官员家眷间互相走动问候,沈疏嫣便趁此机会悄悄溜到了花园中,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赶紧尝尝这果子的味道。 沈疏嫣顺着花园的林荫小道胡乱走着,七弯八拐之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僻静的冷宫之外。她抬头瞧了眼冷宫的白墙青瓦,还有外头凌乱的杂草野花,看样子觉得这地方应是无人,便大胆进去,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了下来。 初尝之时,确实美味,那果子又软又甜,十分可口,可半个果子下肚,沈疏嫣便觉得有些不对,小臂上渐渐有些红肿,身上也有些痛痒难耐,还有脸上也带着一阵烧疼之感。 沈疏嫣慌了,下意识地便想回去找母亲,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似乎迷了路,根本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冷宫地大无人,杂草丛生,四处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沈疏嫣在冷宫内绕了几圈都没出去,越走越害怕,却倏然看见一个少年郎的身影。 -- 第85页 那少年身着黑衣,眉眼清秀,不知是何人,也不说话,只静静坐在一棵歪脖树下,周身散发着不可靠近的气息。 沈疏嫣大胆上前问道:“这位小哥哥,敢问安庆殿要怎么走?” 那少年斜她一眼,并未应声。 “小哥哥?”沈疏嫣又唤了一声,没想那任非但不应声,还侧头转过身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别人问话你也不答,”沈疏嫣不满道,“真是失礼。” 眼前少年仍旧对她置之不理,沈疏嫣转了转眼珠子,立时换了个法子,她拿出袖中藏着的另一个柿子,递到少年手中,娇声娇气地说道:“小哥哥,我把这个送给你,你告诉我去安庆殿的路要怎么走,可好?” 少年仍不应声,沈疏嫣只觉从未见过如此冷漠又不识趣的人,但她在宫内走得着实有些累了,加之吃下果子后,四肢愈发酸痛无力,便索性在少年郎身侧坐下,而后将手里的柿子硬塞到他手中,心想着:让他不搭理自己,也叫他尝尝这果子的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长得可真好看?” “你饿吗?” 沈疏嫣一贯话多,盯着身侧的少年郎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未得到回答,只觉这人不是聋的便是哑的,但仍旧自说自话地讲了许久,直到她看见坐在身侧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剥开手中的柿子,放入口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别吃!”沈疏嫣赶忙制止道,方才她把果子给他,存有戏弄的心思,想着这人这般无礼,也让他吃下这果子全身痛痒才好,可眼下真见人吃下果子,她又心生悔意,怕他难受。 “这果子吃下之后,会全身红肿痛痒的。”沈疏嫣一本正经道,可眼前少年对她的劝告置若罔闻,不仅不停下手上动作,还将整个果子一口吞进肚里。 “你……”沈疏嫣拦不住他,有些着急。 “这叫柿子,傻瓜。”少年忽然开口道。 “啊?原来你不是哑的啊。” “这里是冷宫,从大门出去,先向北走再往东,穿过御花园,便是安庆殿了。”少年又道。 沈疏嫣愣愣点了点头,见少年起身往里走,在身后连叫了他几声都不搭理,便也不再多想,只转身离开,冲着他方才所说的方向离开。 那日宫宴之后,便是因为她胡乱走动,回府后便遭了父亲一顿责骂,还在祠堂罚跪了三日,若不是因为误食了柿子让她浑身痛痒了多日,恐怕罚得还要重。 母亲告诉她,那地方叫冷宫,里面有冤魂和野鬼,会抓小孩子,那地方是宫中禁忌,无人敢去。沈疏嫣不解,明明她在里面看见了一个模样俊朗的少年郎,怎么就成孤魂野鬼了,但怕母亲责骂,也没敢多言。 也是从那次宫宴之后,沈疏嫣才知道自己对柿子过敏,只要吃下一口,便会全身酸痛红肿,之后她便对柿子一物心存芥蒂,只要看到,便是一口也不敢多吃的。 因为受了责罚,又病了好些天,所以沈疏嫣对入宫之事印象尤为深刻,一直记到今日都没忘却。 沈疏嫣将幼时的窘事悉数告知,却见谢云祁面上表情一阵风云变幻,忽而轻笑,忽而摇头,忽而又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她,当真比春日的天气还要古怪。 当年她吃了柿子,回府后遭了责罚,是人尽皆知之事,可入了冷宫一事,却鲜有人知,她也从未对人提及,可夫君为何会无故问起,她幼时可曾去过冷宫一事? ……莫非? “正是,”沈疏嫣还未将心中疑虑问出,谢云祁却先她一步做了回答,“正是本王。” 沈疏嫣愕然,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谢云祁只淡淡回了这么一句,然他幼时在冷宫所受苦楚,却是用言语难以述说的。 谢云祁的生母出生不高,却生得极美,早年深得圣宠,诞下皇子后也曾风光一时,然在得到皇帝过分宠爱的同时,他的生母自也成了后宫所有嫔妃眼中的一根刺。 深宫之中就没有经久不衰的荣宠,且还是这样一位貌美又育有皇子的嫔妃。先帝有了新欢之后很快便将母妃抛诸脑后,日渐失宠之后,母妃便被人诬陷与男子私会,先帝震怒,将她贬至冷宫,谢云祁也随之入了冷宫,一待便是三年。 可随着先帝身体的日益衰弱,他的日益长大,后宫之人开始对他们母子虎视眈眈,十岁那年,母妃在冷宫中被人逼迫,服毒吐血而亡,临死前只对他说“出冷宫,寻皇后庇护,好好活下去。” 年幼的他看见母妃浑身是血,吓得晕厥倒地之后,再次醒来后,不仅患上了眼疾,性子也愈发阴鹫孤僻,冷宫无人问津,他只呆坐在一棵歪脖树下,一连几日,未说话也未进食。母妃死了,他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曾想过一了百了,随母妃一道离开……直到那日,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递给自己一个柿子。 她聒噪又自傲,却意外地给他死水一般的生活重新点亮了希望,小姑娘自己吃柿子会过敏,便傻傻以为是柿子有毒,明明自己迷了路,却不急着招路离开,反倒同他说了不少废话,还有闲心担心他。 谢云祁身处冷宫多年,见惯了宫中捧高踩低、曲意逢迎的下作手段,小姑娘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已是他多年未感受过的温暖。 小姑娘走后没多久,谢云祁便以母妃之死为由,寻了机会面见父皇,一个十岁的皇子,后宫中多得是想要抚养他的嫔妃,最终他依母妃生前所言,寻了皇后娘娘庇护,养在皇后膝下,至此之后,,他日日勤谨修身,习武练剑,从不懈怠。 -- 第86页 十四岁时,谢云祁远赴北疆,上阵杀敌,保北疆太平,后来先帝病危,他又助皇后之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登上帝位。 因其患有眼疾,只看见黑白灰三色还有嗜血的红,故而在战场上异常兴奋,斩敌无数,最终击退北戎敌军,护北境太平,成了大周当之不让的战神。 多年过去,冷宫中的岁月他不愿去想,但后来每每遇到不顺心时,他便习惯吃一个柿子,久而久之,他身旁亲近之人便都以为他最喜欢吃柿子,除却秋季,便是其他时节,也都有晒干的柿饼存放着。 谢云祁没想到,多年过去,他竟还有幸再遇当年在冷宫时赠给自己柿子的那个小姑娘,更没想到,那个小姑娘今时今日还成了他的王妃。 当年小姑娘的音容样貌他早已记不清了,但她聒噪傲娇的性子,倒真是一点儿也没改变。 当年她的无心之举意外为他照亮了后来的路,那个柿子,犹如一盏明灯,在照明的同时,还温暖了他的心。 谢云祁看了眼自己怀中之人,展颜一笑。 原来自那时起,小姑娘便已在他心里心里悄悄播下了一粒种子,如今那颗种子已然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蔓延生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再也移除不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5 23:45:09~2022-02-06 20:1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放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撒花花~】 -完- 第42章 ◎收拾你◎ “所以夫君为何在先前庆功宴之时没有认出我来呢?”关于柿子的“谜团”已然说开,沈疏嫣忽想起先前在庆功宴上,自己误食柿饼一事。 “……” 谢云祁对女子样貌从不费工夫细看,他原想说“本王以为你本就生得那个样子”,想想此话说出口,依小王妃的脾气,恐怕得立时炸毛,话到嘴边,顿了顿,又咽回去,只低头拿起先前摆放在书桌上的柿子,将皮剥开,咬了一口,转移话题道:“王妃有心了。” 谢云祁往常极少说这种夸赞之言,听到夫君说自己有心,沈疏嫣明媚一笑,转头也不计较先前庆功宴一事了,只又拿起个柿子,递到谢云祁手中:“夫君喜欢,便多吃些。” 看谢云祁心情甚好,沈疏嫣便将先前自己准备离京时,姜煜在长街上当街拦车、还有后来上门提亲之事,都悉数告知。 当然,过程中她下车与姜煜交谈时,始终头戴帷帽,保持固定距离,两人之间一言一行皆合乎礼仪,这些沈疏嫣都重点突出描述了。而其他,诸如姜煜要将家传玉佩赠给她,还有后来他提亲被拒后的伤心失意,沈疏嫣都轻描淡写地带过。 总之就是,姜煜曾对她有意,但她对姜煜无心,一点儿都无。 “姜煜此人并不简单,往后你当对他多加小心。”从松风诗会上,姜煜的种种表现来看,此人心机颇为深沉,便是连自己嫡亲的妹妹都能下手,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纨绔简单。 “我自然知道,姜府之人,就没一个是我能看上的,”沈疏嫣说着,往谢云祁身上靠了靠,“远远不及夫君分毫。” 谢云祁显然有被取悦道,王妃既已主动示好,他又哪有不接的道理,两人分别半月有余,眼下佳人便在眼前,谢云祁看着她灵灿清莹的双眸,和粉雕玉琢的小脸,喉头微动,忽地长臂一揽便将在自己面前蹦蹦跶跶的少女擒住,一把抱入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 沈疏嫣羽睫轻颤了下,未再动弹。 谢云祁低头,俯身慢慢靠近,两人额头相抵,鼻息缠绕。 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沈疏嫣倏然抬手,抵在谢云祁的唇上:“夫君刚吃了柿子,不能亲我。” 谢云祁面色铁黑,强忍住心底的躁动,未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只留下一句“回房再收拾你”后,便负气离开,自行移步去了净室洗漱。 深夜,雨势渐收,天边隐约可见一轮弯月,和煦春风徐徐从听雪堂的窗间吹过。 屋内,沈疏嫣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收拾”。 起先,她还主动相迎,指尖大胆地在谢云祁脖颈间反复游移,后来,双臂忽地被人按过头顶,男人高大健硕的身形将她完全罩住时,她再想求饶,便是为时已晚。 颈边酥酥麻麻的一阵痒,随后这感觉又逐渐蔓延至全身,再钻入心底,沈疏嫣在他怀中呜呜咽咽,又情不自禁地与之紧密相贴。 “往后还敢同夫君说‘不能’吗?”谢云祁的声音低沉沙哑。 “不……再也不敢了……唔唔。”沈疏嫣泪眼婆娑,声音断断续续。 初时,谢云祁还稍有克制,可怀中之人一双美眸波光潋滟地望着自己,平日所见的纯然娇俏渐散,媚态尽显,这般模样,怎能不叫人失控? 丑时三刻,听雪堂外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场春雨。 听雪堂中那呜呜咽咽地破碎嘤咛声,才逐渐被掩盖下来。 翌日一早,风和日丽,云收雨霁。 不出所料地,陵王殿下和王妃两人,又起迟了。 王府下人早已见怪不怪,逐渐习惯了王爷的作息时辰。徐管家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儿,昨日他的一番解释果然没有白费,只要王爷和王妃二人感情能好,他们费点心思又如何呢?更何况,与王妃相比,他们做些分内之事,又怎能算得辛苦! -- 第87页 听雪堂中,沈疏嫣翻了个身子,见身侧之人未醒,不忍打扰,只往他怀里缩了缩,脸上抑制不住地甜甜一笑。与前几次相比,昨日虽激烈许多,但今早醒来后身上的酸疼感似乎比先前好得多。 沈疏嫣眼角余光瞥见放在软枕那头的荷包,正是夫君离京前,她亲手所绣的那一个,她将小手从锦被内探出,想要越过谢云祁的胸膛,伸手去拿放在谢云祁枕边的墨色荷包。 然她的小手犹如一只飞鸟,而夫君的胸膛犹如一座高山,鸟儿飞越高山的途中,不出所料地“迷失”在了山林之间。好在她挣扎了一番之后,顺利从山林间“飞过”,取到了那个墨色荷包。 荷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沈疏嫣好奇夫君会在里面装些什么,正要打开,小手又被按住。 “不许看。”谢云祁的声音沉静不容抗拒。 “……?”沈疏嫣瞪眼,莫不是她的夫君离京期间,真有女子盯上他人,赠他物件,所以才不让看。 沈疏嫣不理,一把将荷包上的锦绳抽开,再反倒下来。 一枚明亮透眼的青玉簪花,掉落手中。 所以,她的夫君是将她所赠的定亲信物一直随身携带着? “夫君……”沈疏嫣惦着脸强贴上去,“夫君方才为何不让我看?” “夫君可是害羞了?” “夫君真好。” 沈疏嫣不停在耳边聒噪,谢云祁倒没嫌她烦人,只任由她在身旁撒娇耍赖了好一阵子,才起身下榻穿鞋更衣。 先前他在容城所查得的线索直至宫内,那一夜之间忽而人去楼空的道观,还有道观丹炉内未烧完的药渣,处处透着古怪,故而他今日势必要进宫一趟。 沈疏嫣忙上前帮手,看着自家夫君英俊挺拔的身姿,不自觉地娇怯一笑,最后还不忘将那个墨色荷包重新挂在他的腰间,狡黠道:“夫君,别忘了荷包。” * 午时一刻,谢云祁在宫门外翻身下马。 晏修早已等候在此,见他姗姗来迟,忍不住责怪道:“陵王殿下好大的架子,草民可是在此等候多时。” “太医院有何线索?”谢云祁对晏修的不满不以为意。 “那两位药材稀有贵重,本是出入均有记录,然我今日入宫查看,那记录的册子却已被烧毁,理由是,昨日宫中內侍煎药之时,不慎将药罐打翻,太医院起了场不大不小的火,将记录的册子烧毁了几本。” “册子在屋内,煎药在外庭,这么离谱的谎话亏他们编得出来。”晏修没好气道。 “那便是无从查起了。”谢云祁淡淡道。 晏修两手一摊。 “欲盖弥彰罢了。”谢云祁心中对此事早有猜想,对方既如此惧怕,反倒露出马脚。 谢云祁说完,便大步往宫门内走去。 * 御书房中,顺庆帝指了指堆在桌上的两摞折子,捏着眉心道:“近来雨水不断,江南一带河道水势上涨,部分农田被淹,民不聊生,这些都是上奏和朕哭穷的。” 谢云祁低头翻看,未作回应,江南一带民风富庶,即便近来连日大雨不断,确有水患的风险,但远不到需要上奏哭穷的地步。 朝廷惯来注重江南一带的民生、水患、农耕之事,往年若逢连月大旱或是大雨,常会从上京派出官员,前去江南一带查看情况,再根据受灾情况拨放银两。 往年,谢云祁均驻守在北境,即便回京,也不过是整兵或述职,通常只待上个把月时间,便又返回。今年,北疆太平,加之谢云祁娶了王妃,故而才会久留上京。 谢云祁放下手中奏折,抬眼与顺庆帝对视一瞬,看顺庆帝的意思,大有派他前去江南一带走访查看之意。 “臣弟愿意走这一趟,为陛下分忧。” “朕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才娶妃,新婚燕尔的,朕哪能这般不近人情,江南一事不急,可先放一放。”顺庆帝语气平易近人,说完后又将话锋一转道,“先前你离京多日,说是在京郊发现了北戎细作的身影,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已然诛杀。”谢云祁淡淡道,他知自己但凡离开京城,比会引人关注,故而便找了个其他缘由为自己遮掩。 “做得好。”顺庆帝夸赞道。 “朕听闻,昨日宫外宛园中,突发大火,你恰巧也在宛园之中?”聊完了正事,顺庆帝又与谢云祁聊起了其他。 “正是。” “你与王妃感情甚好,朕也替你开心啊,”顺庆帝笑道,“昨日淑妃出宫,正是去了宛园,幸好火势控制及时,没人受伤。” “有人受伤”几字,令谢云祁面上神情稍顿,姜家那位被大火烧伤的嫡女……如他料想的一般,看来姜家人确不想深究此事了。 御书房外,淑妃端着安神汤药款款而来,知道近来皇上正为江南之事烦忧,想着替皇上分忧。 然得知御书房中陵王正在和皇上议事,只顿了顿步子,没敢进去,转手将汤药递给守在御书房外的內侍,便转身离去。 內侍端着汤药入内,将方才淑妃娘娘在门外的情况描述得一清二楚,內侍自是受过不少淑妃娘娘恩惠,只将娘娘对皇上的关怀体贴描述得十分详尽。 顺庆帝对此自是十分受用,面露喜色,抬头将汤饮下。 然立在一旁的谢云祁去神色淡漠,昨日才闹开的松风诗会,姜家嫡女被大火烧伤,淑妃身为姜家人,明明昨日也在宛园之中,却对此事不闻不问。 -- 第88页 依这位宠妃的性子,往常若是姜家人受了委屈,她定会帮着出头到底,然今日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反倒“乖巧懂事”地折回了,此举太过反常。 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捷径可走,淑妃断然不会放弃这位姜家嫡女,看来,姜家或已有了其他法子应对。 谢云祁垂眸,看向顺庆帝手中的白色瓷碗。 * 姜府。 姜姝在昨日大火之后,终于转醒。 身上伤势并不算重,只是左脸上有一块被大火灼烧的疤痕。疤痕不大不小,却足矣毁了她的一生。除此之外,左臂上也有一块疤痕,但有衣袖遮挡,日常并不可见。 姜姝自小便十分爱美,脸上和身上的这两块疤,无异于烙在心头一般,永远都磨灭不掉了。 因着这两块疤,远嫁西北的婚事姜家已然推拒掉了,这原本应是值得庆幸的事情,然姜姝听闻之后,却并没有开心起来。 幽王贪恋女色,她如今这般模样,幽王自是不喜,对姜家来说,她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只能沦为弃子。 她万没有想到,在家人眼中,她只是一枚联姻的棋子。昨日大火之时,程宁还曾拉着她往外走,与她素不相识的晏修却救了她一命。反观姜家,她的父亲、兄长、姨母,均对她不闻不问。 姜姝只觉心底一阵寒凉。 与脸上和身上的疤痕相比,心头的那块疤,才是最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43章 ◎夫君去哪,我便去哪◎ 今年春日,上京城的雨水好似比往年多了许多,一连下了半月都未见停,断断续续地下着,春日里,整个上京城几乎日日都笼罩在一阵阴雨绵绵之中。 除却上京之外,今年江南的雨水也格外丰沛,江南本就气候湿润,雨势自比上京要大得多,连日的大雨使得江南一带河道水势渐涨。天气渐热,清明过后,正是汛期,上京城的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未见有要停的意思。 江南一带更甚。 每隔几日便有江南一带的奏折递上京城,朝廷上下近来皆为此事烦扰,顺庆帝的身子也因此气病了几次。 五月初一,上京下了场暴雨。 当夜,听雪堂中,谢云祁将睡之前,疾风递上了苏州城连夜飞鸽传书而来的急报—— 苏州城内的虞山河道,溃堤了。 谢云祁看着手中寥寥数字,又看了眼窗外渐大的雨势,心头一股少有慌乱之感袭来。 连日大雨已让朝廷上下为之烦心,而溃堤,无异于另江南一带的暴雨更加雪上加霜。 修堤筑坝,乃工部分内之事,溃堤一事事关重大,必将牵连到身为工部尚书的沈良辅。 因着先前顺庆帝的传召,他在江南一带提早布下暗卫眼线,故而可以先一步得知此事,苏州知府此时定然已上书朝廷,请派增援,算着时辰,明日一早,奏折便可送达宫内,想来明日早朝苏州溃堤一事必将成为热议。 “疾风,你连夜带些暗卫人马,先行赶赴苏州,一来查看苏州城受灾情况,二来查清溃堤原因,”谢云祁顿了顿,郑重道,“查清楚,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属下遵命。”疾风拱手,转身消失在了雨夜中。 不知为何,谢云祁立即联想到了他从前所做的怪梦,梦中沈良辅以及沈昀年均被抓捕下狱,沈府被抄。谢云祁仔细回忆着曾经的梦境,若只是苏州城一城溃堤,那么沈良辅顶多落得个丢官的下场,断不会落得沈府全府被抄的境地。 除非……在苏州城溃堤之后,其他江南几个重要城镇,也相继在连日的暴雨之下接连溃堤。 那么,身为工部尚书,自是首当其冲。 思及此处,谢云祁的眉心突突跳了两下,转手将手中字条捏碎成了纸片。 沈疏嫣正靠在床头,准备安置,然看见夫君站在窗前,神色凝重,许是朝政之事惹他忧心,沈疏嫣起身下榻,贴心地拿了件外衫过去,披在他肩头,柔声道:“外头风大,夫君莫要着凉了,有什么要事,明日再处理不迟。” 谢云祁回头,倏然紧握住她搭在自己肩头的小手,问道:你哥沈昀年,如今可是入了工部任职? “哥哥回京不久,他自小便跟在父亲身边,喜欢看一些修堤筑坝的书籍,一心想入工部任职,上回我回侯府时,好似听说月尾时才能入职工部,任员外郎一职。”沈疏嫣虽不知谢云祁为何忽然问及此事,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告知。 下月入职,这么说……眼下沈昀年还得空。 如此想着,谢云祁当机立断道:“本王立即书信一封,你随意找个理由连夜将信送到沈府,亲手交到沈昀年手中,他看到信件之后便会明白本王的意思。” 沈淑嫣虽不知夫君所谓何事,但看他神色凝重紧张的样子,立即点了点头,而后命兰竹准备马车,又寻了个回府散心的由头,连夜便回了永安侯府。 * 侯府之中,沈昀年在看了书信之后,面色极为凝重,他将手中信笺一阖,而后道:“我即刻便随疾风启程,立即赶赴苏州。” “……苏州?”沈疏嫣疑惑,但她知道此事事关朝政,又看夫君和哥哥皆神色凝重,自知不便多问,只默默帮着他收拾了东西。 屋外的雨仍在下着,窗台上不断有雨滴砸落下来,打湿廊角,今夜这雨,恐怕不会停了。 -- 第89页 * 翌日一早,天色灰沉,仍旧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早朝之上,皇上收到苏州快马传来的消息,万分震怒,气的当即把折子摔到了地上,原本眼看转好的身子,突然也颓败下来,气得连咳了几声,都停不下来。 修筑河堤乃工部分内之事,江南一带,雨水惯来丰沛,特别是入夏之后,且江南几城,民生富庶,是大周的经济、农业重城,故而朝廷对江南一带的修堤筑坝之事格外用心,每年汛期之前,工部都会派人亲赴江南一带,检验各大河道的堤坝。 犹记五年前,朝廷还曾拨款,重金重修了江南一带的堤坝,仅仅五年,工部定期派人维护验收的河堤便是如此不堪一击吗? 思及此处,顺庆帝怒极,将手中奏折往地大殿上重重一摔。 两仪殿中,四下静声一片,倏然被这一声彻响点燃,朝臣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臣以为,工部侍郎沈良辅检查堤坝失责,当负首要之责,当立即革职查办,即刻下狱。” “臣以为,今年雨势过大,溃堤之事,工部固然有不可推卸之责任,但并非首要责任,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工部不可群龙无首,查办一事,可待水患之后再议。” “臣附议。” 一时间朝臣众说纷纭。 正当朝臣四议之时,谢云祁忽上前一步,沉声说道:“臣以为,溃堤之事虽大,但溃堤原因还需先派人彻查清楚,再做论断。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派人赴苏州查看赈灾,再调拨粮食、银两,先稳住苏州城的局势,安抚城中受灾民众。” 此言一出,朝臣们左右相视一眼,无人敢再提出其他异议,只有几人提出复议。 陵王殿下宠妻的传言,自那日在宛园诗会之后,已然在上京城传开了,眼下陵王与沈家的关系,可是十分亲近,此时他站出来替沈良辅说话,难免不让人觉得他有徇私的嫌疑。 然众人心中虽有各有其想,却无人敢出列直言,毕竟陵王所言在理,且若是因此得罪了这位大周战神,往后怕是没好日子过的。眼下陛下都还未有论断,又何须给自己找麻烦。 顺庆帝气急,又咳嗽了几声,而后扶额道:“此事容朕郑重思虑,先行退朝,明日再议。” 朝臣悉数退下,谢云祁立在原地,久未退去。 顺庆帝抬眼,两人相视一眼,顺庆帝对陵王无奈招手,身旁內侍忙上前道:“请陵王殿下移步御书房。” * 御书房中,顺庆帝斜靠在金丝楠木圈椅中,神情疲惫道:“云祁啊,溃堤一事,你怎么看?” “正如臣弟方才在殿中所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派人赶赴苏州,安抚苏州百姓。溃堤之后,必是水患,水患过后,还有疫病的风险,若是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的苏州城中,百姓流离失所,加之雨势不停,臣以为,除了苏州城,江南其他几城,也有溃堤之风险。” 一言惊醒梦中人,顺庆帝闻言立马坐直了身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工部尚书沈良辅或是工部其他官员,其中是否有失职之处,臣弟以为,此事该放在水患之后再议。” 顺庆帝咳嗽几声,跟着喝了口茶,压下心头巨跳,而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云祁啊,朕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也愈发不好了,储君未立,朝中可用之人也不多,你我兄弟二人自小感情深厚,皇兄信你。” 顺庆帝已然对谢云祁用“你我”二字相称,又提及幼时情谊,可谓用心良苦。 “以你如今沈府的微妙关系,此事朕若派你前去江南查看,朝中定有人不服,你觉得派何人前往,较为合适?” 谢云祁思忖片刻,并未应声。 少倾,顺庆帝继续道:“姜府嫡子姜煜,如今在都水监任职,朕若派他前去,云祁以为如何?” 谢云祁心头重重跳了一下,先前不以为意的梦境此刻又浮现脑中,若真有前世之说,那么上一世他不在京中,当是由姜煜此人亲赴江南彻查此事的,后来沈府被抄,梦中沈疏嫣不知身在何处,所以上一世的沈淑嫣,难道是…… “不可。”谢云祁脱口答道。 “臣弟以为京兆尹刘全,可暂任都水监丞一职,此行除了查明溃堤缘由之外,还需调动大批赈灾银两和粮食。姜煜太过年轻,刘全为官经验丰富,且为人正直,更适合任都水监丞一职。” 有理有据,顺庆帝赞许点头,刘全的确是最佳人选。 思忖片刻之后,顺庆帝缓声道:“那么便依你所言,朕即刻下旨,封刘全为都水监丞,明日启程,出发江南。” 言毕,顺庆帝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朕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吧,此事明面上由刘全亲赴苏州查案,你暗中再亲带一路人马前往苏州,定要将水患一事办得妥妥帖帖。” “江南一带乃大周经济、农业重地,绝不可有半分差池!” 谢云祁就等着顺庆帝这句话,皇帝话音刚落,谢云祁便拱手郑重道:“臣弟遵旨。” * 暗访江南的旨意一下,谢云祁不日便准备动身。 谢云祁身份特殊,暗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此番南下,若真想暗中进行,不被人察觉,实属难事。 回府后,沈疏嫣贴心上前,又是宽衣,又是捏背。苏州溃堤一事,事发突然,沈疏嫣对此并不知晓,只觉能让她的夫君,堂堂大周战神烦心之事,定然十分棘手,而她能做的只有在他回府时,让他轻松顺心些。 -- 第90页 “夫君若是累了,便早些休息吧。”沈疏嫣柔声道。 谢云祁只将她轻揽入怀,他不知苏州溃堤一事最终会对沈良辅和沈家有多大影响,他能做的唯有在公正律法之下,尽力保全沈家。 “不累,让本王抱抱就好。”谢云祁鲜有这种令他感到无力的情绪。 沈疏嫣乖顺地倚在他怀里,细软的发丝蹭了蹭他的下颌。 “本王两日之后,要南下苏州一趟。”谢云祁说得稀松平常。 沈疏嫣靠在他的肩头,心中生出些许不舍,问道:“夫君要去多久?” “视情况而定,最少也需两月。” “……” 苏州,两月。 近来两人日日朝夕相处,沈疏嫣早已习惯了有夫君陪在身边的感觉,倏然听见夫君要因公南下,沈疏嫣心中隐隐有些怅然若失。脑中也莫名想起先前姨母离京回苏州前对自己所言,因公南下,当年她父亲也是如此,后来就…… “此番南下也不全是公务,也有些私事要办,”此番行程需暗中进行,谢云祁见她神色恹恹,忽地话锋一转,问道,“你若不嫌沿途奔波劳累,可随本王一同南下。” “真的吗?”沈疏嫣蓦地抬头看向谢云祁,眼里亮晶晶的全是期待,“不嫌,我去!” “此番南下远比上次去容城路途要奔劳得多,往返时间也长了许多,你确定要去?” “当然确定,”沈疏嫣肯定道,“往后夫君去哪,我便去哪!” 作者有话说: 下章切地图啦~ ◎最新评论: 【加油!!,超喜欢】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a0d84c74ddec26ddb6f7797f92457b5692d6718a-1648522555-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日更日更不是梦,地雷来一发!】 -完- 第44章 ◎南下◎ 犹记上回他去容城的时候,也曾提出可带沈疏嫣一同前去,当时她脸上虽有喜色一闪而过,但更多的还是担忧沿途奔波劳累,只找了重修后院的理由,留在上京。 而今次她却一口应下此事,即便他连问了两遍也未改口,还有那句“夫君去哪,我便去哪”,谢云祁闻言,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一瞬。 此番南下,两人是打着下江南游山玩水的名头离京的,故而出行倒也不必过分拘谨,也不像上回去容城那般奔波辛劳,该带的车马物件可随意安排,行程也不必太赶,一切都安排得像是真的出行游玩那般才好。 沈疏嫣显然对此事十分拿手,一共安排了两辆马车出行。 一辆豪华宽敞些,车身和车轮都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车厢内软枕、靠垫、烹茶器具都一应俱全,便是连解闷用的棋盘都有。 另一辆马车则简练轻便些,用来装放各种物件,听闻南方雨水蚊虫多,她为此做足了准备,驱蚊的膏药、防雨的纸伞、斗篷,皆是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银票。 陵王府产业颇丰,便是在江南一带也有开设有商铺、钱庄,沈疏嫣将印信收好,此番南下刚好也可顺道去查看一番。 此番南下,从那日夫君收了封飞鸽传书开始,到那日她亲赴沈府去给哥哥沈昀年送信,处处都透着古怪,加之外头近来也时常有人议论,说江南一带连日大雨,或有水患之风险。 故而此番南下,沈疏嫣在心里留了个心眼,并未携带太多物品,怕拖累了夫君,只轻装上阵,不过她相信她的夫君,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早有听闻,江南一带的丝绸、刺绣之物甚好,她自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带足了银两,若是遇上喜欢的,到时只需一并采买回来便可。 谢云祁不知这是王妃苦思冥想之下所做的精心安排,眼见出行所带之物不多不少,既可掩人耳目,同时也方便赶路行程,倒是甚合他意。 * 马车自陵王府大门外缓缓驶离,一路往南城门而出,埋伏在王府外的各路探子,便已开始伺机而动了。 陵王殿下离京不是往北走,去北疆之地,而是一路南下,说是要带着王妃散心游玩? 虽说先前宛园起火之后,陵王宠妻的流言早已在上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若说带着王妃出行游玩,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但眼下是非常时期,陵王此等古怪行径,便是找再多的理由遮掩,也是有人不相信的,故而此行暗中定有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谢云祁自然知道,却不畏惧。 此番带着沈疏嫣一同南下,除了掩人耳目之外,更多的还是出于他的不放心。谢云祁隐隐觉得苏州城溃堤一事或许只是个开端,后头或有其他凶险之事滚滚而来。 谢云祁坐在车内,抬眼看了眼天边逐渐压低的暗云,便如同近来雨水不断的天气一般,风雨欲来。 先前他不以为意的古怪梦境,皇上日益衰败的身子,姜府上下的虎视眈眈,还有如今正处于旋涡之中的沈家…… 谢云祁看了眼坐在身旁,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明媚少女,只有将人真真切切地护在身边,才能令他放心。 * 南城门外,晏修在与陵王他们汇合时,觉得自己特别想上元灯会时,安雀街上的那盏巨大的灯轮,看来接下来的时日,他都得不分昼夜地在他们夫妇身旁发光发亮。 “给王爷和王妃请安。”晏修尴尬道。 “晏公子有礼。” “晏修医术了得,此番随行,若是途中遇上什么风寒闹热,也可有人随时照看。”谢云祁对沈疏嫣解释道。 -- 第91页 晏修:“……正是。” 第一次听谢云祁当面夸赞自己医术了得,但是他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驾!”晏修独身一人,沿途或是独自驾马行在前头,或是和车夫一道坐在车厢之外驾马赶路,晏修苦笑,他哪里像是什么随行的大夫,根本就是陵王府的仆从。 马蹄阵阵,空中飘着濛濛细雨,一路断断续续地未有停过。 雨势渐大,行路困难,眼见前方不远处的官道旁有个茶肆,晏修提议一行人先稍作停留,待雨势小些再继续赶路。 雨天赶路的人少,茶肆内安静少人,店家难得见有客人进来,十分客气热情,几人坐下后不过要了壶茶,稍事休息,只坐着静待风雨过去。 官道少人,忽而听见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而后一辆马车缓缓而至,跟着停在路边,车架外挂着的木牌被雨水打湿,随风轻晃,木牌上的字迹依稀可见,是端正古朴的“程府”二字。 “阿嫣?”一道熟悉的女声从马车内传出,程宁踩着矮凳从马车上下来,复又定睛细看,“阿嫣,真的是你?!” “程宁,你怎会来此处?”沈疏嫣闻声回头,两人在此处见面,面上皆是惊喜之色。 “那日宛园大火,虽说有惊无险,但回府后,我一直噩梦连连,有些后怕,故而特得了父亲准许,出城去了趟玉山寺,在寺中祈福诵经多日,还求了平安符回来。”程宁柔声说道,转头恰与晏修正对上,刚才她顾着和阿嫣说话,并未细看,此时才发觉与阿嫣同行之人,居然是晏修和陵王。 “小女见过晏公子,见过陵王殿下。”程宁微微福身道。 “如此大雨,程姑娘还出城上香,诵经祈福,当真诚心。”晏修客套道。 “晏公子见笑了。”程宁低头,面上微微染上一抹红晕。 “相逢便是缘分,程姑娘坐下一道喝杯茶吧。”晏修说着随手拿起桌上倒扣着茶杯,反转过来,而后亲手为她斟了杯茶。 “多谢晏公子,不知你们这是要去……?”程宁双手托茶杯,羞怯怯地看了眼晏修,热气氤氲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柔和沉静。 “不过外出游玩一番。” “……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晏修本就话多,遇上什么人都能闲聊上几句,且他今日一路尽看着谢云祁夫妇二人情意浓浓的样子,一人无话苦闷了许久,眼下终于遇上一个能与他相谈之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废话也比往常多了许多。 可程宁一向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平日与沈疏嫣相处时,常常便是沈疏嫣说了半天,她才答应个几句,更遑论与陌生之人闲谈了,怎么眼下与晏修居然能从诗词聊到戏曲,从牡丹花聊到百合花,从明月楼的菜肴聊到星安居的点心? 然今日这般…… 实属反常! 沈疏嫣并未插话,只静静听他二人聊着,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来回打量着两人,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已全然忽视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存在,便是连茶都已连喝了两壶。 曾几何时,程宁在看向她哥沈昀年时,脸上也曾流露出这般少女怀春的娇羞神情,可惜她哥那块陈年老木,唉……沈疏嫣心底默默为她哥叹了口气。 沈疏嫣心中虽气程宁居然冷落了自己,和晏修相谈甚欢,不过晏修是她的救命恩人,有这层关系在,她对晏修刮目相看,也并不奇怪。沈疏嫣难得看程宁这般大胆主动,便也不想打断他们二人,只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眼看天色渐暗,雨势稍小了些,沉默半晌的谢云祁忽然发话道:“再不赶路,恐怕天黑之前到不了寒叶镇了。” 这才终于打断了程宁与晏修二人的对话。 “是啊。”晏修后知后觉道,转而站起身来,走到茶肆边左右张望起外头的雨势来。 程宁面上表情微微一顿,没有应声。 “我与夫人先行一步,晏修你与程姑娘留下慢聊,今晚我们在寒叶镇汇合即可。”谢云祁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而后转身离开茶肆,上了马车。 沈疏嫣:“……?” 连她夫君这般呆愣之人都看出来这两人有问题了? 唉……沈疏嫣只能又心底默默为她哥叹了口气。虽,随后碎步小跑,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谢云祁:我们夫妇二人尽力了。 感谢在2022-02-08 15:11:59~2022-02-08 22: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锖豆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45章 ◎寻常夫妻◎ 寒叶镇是距离上京最近城镇,虽地方不大,却因紧邻京城,而十分热闹。 马车赶到寒叶镇时,天色仍未黑透,下了一日的雨终于停了。因阴雨连绵而寂寥了多日的寒叶镇上,终于因为天气的转好而比往日稍热闹了些。 华灯初上,街道的青石板路上,雨水未干,却不乏往来走动的行人和出来摆小摊的商贩走卒。 谢云祁找了处客栈落脚后,便带着沈疏嫣出门了。 先前夫君虽再三和自己强调,此番行程沿途必是奔波劳累,但不知是因为今日大雨,马车所行的路途并不算远,还是因为头一次出远门,她兴致太高,总之,沈疏嫣觉得一点儿也不累,反倒出了京城,觉得十分放松。 -- 第92页 两人并肩走在寒叶镇的街道之上,小镇不比上京,处处皆有酒楼饭庄,眼下又已入夜,谢云祁便带着沈疏嫣在街边找了家面摊坐下,两人各要了一碗馄饨和一碗阳春面,当作晚膳。 初时,沈疏嫣面上微露难色,这摊子瞧着简陋破败,所做出来的吃食可口吗?桌上的碗筷勺子就这样随意摆放着,当真干净能用吗? 带着这些疑虑,沈疏嫣看了眼摆在面前热气腾腾的馄饨,迟迟下不去手。 谢云祁先行夹了一筷子阳春面,放入口中,嚼了几口,吞入腹中,而后淡淡道:“本王幼时在冷宫时,常常饿得几日吃不上饭,想求个果腹的馒头都难。后来去了北疆,行军之时,别说吃饭,有时便是连水都喝不上,有一次,一行百余人,险些因找不到水源而渴死在半途之中。” 沈疏嫣:“……” “你若觉得这馄饨难以下咽,本王包裹里还带了柿饼。” 沈疏嫣:“……?!” “我哪里有说不吃!”沈疏嫣拿起勺子,先用衣袖回来擦了擦,而后略有些不情愿地舀起碗里的馄饨,连吹了几下,才缓缓放入口中。 馄饨入口,竟意外的味道不错,沈疏嫣抬头,一脸欣喜地看向谢云祁。 “如何?” “还不错,没想看着不怎么样,吃起来还可以,”沈疏嫣狡黠一笑,而后低头又尝了一个,“夫君,你也尝尝,不比府上厨子做得差。”沈疏嫣说着,从碗里舀起一个馄饨,递到谢云祁嘴边。 谢云祁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倾了倾,显然对这等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行为,不大习惯。 “夫君,啊……”沈疏嫣将手中勺子往他面前又伸了伸,“这儿是寒叶镇,不是上京,没人认识你的。” 谢云祁顿了顿,没再往后躲闪,转而张口将嘴边馄饨吃下口中。 “是不是很好吃?”沈疏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谢云祁低低“嗯”了声。 “夫君,你的阳春面怎么样?”沈疏嫣转而将视线落在谢云祁眼前的那碗面上。 “你尝尝便知。”谢云祁淡淡道。 “夫君喂我。”沈疏嫣甜甜道。 谢云祁置若罔闻。 “这儿不是上京,我们只是民间的一对寻常夫妻,寻常夫妻平日里都是这般相处的,”沈疏嫣娇声道,“夫君,啊……” 谢云祁心头被“寻常夫妻几字”微微触动了下,但对沈疏嫣所言的“日常相处”,还是半信半疑。 架不住她的磋磨,谢云祁心中虽有些不愿,但还是勉强夹了一筷子,而后缓缓递到她嘴边。 “确实挺好吃的。”沈疏嫣粲然一笑。 “方才不知是谁久久不愿下手。” “夫君能不这么揶揄人吗,哼!” * 另一边,官道的茶肆内,晏修和程宁二人依然相谈甚欢。 眼看天色渐暗,晏修虽不以为意,他随谢云祁在北疆多年,常在夜间行路,自是无恙,但这位程府大小姐,想来是鲜少出门的,且京郊之地,孤男寡女,恐有不妥。 思及此处,晏修颇为体贴地说道:“天色已晚,程姑娘该赶紧回城才是,若是因晏某而耽误了行程,恐怕不妥。” 程宁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天色已晚,程府家规森严,即便是因下雨而耽误了赶路,晚回府也是要遭到家规责罚的。 晏修起身,行至茶肆外张望了几眼,雨势已停,此时正是赶路的好时机。 程宁跟着站起身来,心头如廊角滴下的雨珠一般,落在地上溅起极为细小的水花,而后低头从袖中拿出个平安符来,悄悄捏在手中,心头突突直跳。 这是昨日她在玉山寺中所求,本是想求来给自己保平安的,但眼下再遇那日的救命恩人,她心中感激,又知二人即将分别,她也无以为报,唯有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希望恩人往后能一直平平安安。 程宁鼓足勇气,跟着行至茶肆之外,低头细声道:“多谢那日晏公子救命之恩,这个是小女从玉山寺中求得的平安符,若公子不嫌弃……” “自然不嫌弃,”晏修接过平安符,红底黑字,上头端正写着“平安”二字,小巧又精致,“多谢程姑娘一番心意。” 晏修的女人缘一直极好,往日送他香囊、荷包、平安符之物的女子不在少数,然平日他只习惯将这类物件摆放收拾好,并不喜随身佩戴在身上,今日他接过平安符后,看着眼前女子灼灼的期待目光,心头微恸,只转手将那平安符挂在腰间的玉佩之上。 程宁见此不由展颜,嘴角上扬,眉眼弯弯如月,露出甜甜一笑:“晏公子,一路顺风。” “程姑娘告辞。” 两人就此别过,一南一北,各自行路。 * 入夜,晏修快马加鞭,独自赶路到了寒叶镇上,再根据谢云祁沿途所留的标记暗号,找到他落脚的客栈。 客栈之外,晏修刚到,还未下马,便看见有陵王府暗卫从客栈二楼跃出的身影,晏修忙将马匹交给店家带下去喂草,而后要了间客房,上了客栈二楼。 客栈内,谢云祁见沈疏嫣沉沉睡去后,静静在旁看了眼她沉静的睡颜,微弱的烛火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听到两短一长的叩门声,便知是晏修来了。 谢云祁开门,回头看了眼沈疏嫣纤瘦的背影,回身将房门关上,淡淡道了声“到你房中再说。” -- 第93页 隔壁客房中,晏修倒了杯茶,仰头喝下后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谢云祁颔首:“方才收到暗卫从苏州传来的消息,虞山河道溃堤一事确有蹊跷。” “怎么说?”晏修转手又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 谢云祁从袖中将密信拿出,放在桌上淡淡道:“自己看。” 晏修将信展开,细看片刻之后,眉头紧锁。 依密信所书,疾风一行人查到,那位接连往京中上了三道折子的苏州知府陈茂,平行不端,确有问题。陈茂此人贪恋女色,喜欢流连于花街柳巷,苏州城中有一名为花响楼之地,乃是苏州最出名的花楼,而这位苏州知府陈茂便是这花响楼的常客,其中的花魁也与他的关系密切,常常出手阔绰。 除此之外,这陈茂,近来花重金纳了一房小妾,那小妾本是不愿,只因家中落难,知府大人一掷千金,为她哥哥还了赌债,这才点头无奈答应。 一面不断上书哭穷,一面又豪掷重金纳妾,这个苏州知府,确有问题。 晏修抬眼与谢云祁对视一瞬,谢云祁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密信后半段所书,沈昀年与疾风分头行动,带着其他几名暗卫悄然到了虞山河道溃堤之处查看,可堤坝附近竟有众多苏州府衙的侍卫日夜严加看守,不让人靠近。 名义上说是溃堤后堤坝有风险,为防意外在此发生,不让人轻易靠近,然当沈昀年几人亮明身份之后,却仍被拦在外,不仅如此,苏州府还因此在堤坝旁加派两倍了守卫。守卫不去救治城外的流民,却有闲心把守在此? “这明显是做贼心虚啊,”晏修愤愤道。 “刘全两日前已带人赶到苏州了,上京的人都已赶到,陈茂区区一个四品知府,居然还敢如此嚣张,若是背后无人撑腰,你说可能吗?” “自然。” 晏修将杯中茶水仰头饮尽:“那便先去会一会这位知府大人吧。” “陈茂由刘全对付足矣,此行我们便是要揪出这幕后之人,”谢云祁说完话,沉吟片刻后,忽而冷声道:“去泰州。” 晏修一时没反应过了,微愣了片刻,而后才明白过来谢云祁的意思,拍手道了句“妙啊!” 近日雨水不断,又将进入汛期,谢云祁必是怀疑江南一带,除了苏州城,其他几地的堤坝也有溃堤之风险。从苏州知府如此嚣张的行径来看,江南其他几城,必然也是官官相护,苏州城内的堤坝被人严加盯守着,眼下转道先去其他几地先行查看,防范于未然才是上上之策。 “传信给沈昀年,叫他带几名暗卫先行赶到泰州,我们随后便到。” “还是陵王殿下有办法啊。”晏修笑道。 谢云祁看了窗外一夜未停的雨:“看来,我们得加快赶路行程了。” “晏家在江南一带经营的药铺如何?”谢云祁转而问道。 “各种药草皆是充足,放心。” 江南水患,百姓流离失所,自是需要不少医者和药材,晏家百世行医,又是朝廷命官,自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这也是晏修此番主动同谢云祁一道南下的原因之一。 “待此事办完,我也刚好可将家里那刁蛮顽劣的妹妹接回京城咯。”晏修说道此处,眼带戏谑地看向谢云祁,“殿下不介意吧。” 只见谢云祁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瞥了他一眼不悦道:“介意。” * 翌日一早,天上倒是难得的没有下雨,为南下行程增添了不少便利,用过早膳之后,一行人便继续南下行程。 “接下来几日,我们会加快行程,日夜赶路,夜晚或有要睡在马车上的情况。” 沈疏嫣闻言微愣,幸好此行她早有准备,知道不是真的出来游山玩水,出行之物也一应俱全,反正有护着,倒也没什么惧怕的,沈疏嫣思索片刻,想了想还有没有遗漏之物,之后似下定决心般,冲着谢云祁地用力点了点头。 谢云祁见她这被迫听话懂事的小模样逗笑,转头拿了包干粮递给她,便吩咐车夫赶路。 沈疏嫣打开包袱,打开里面竟是热腾腾的豆沙饼,托在手中暖乎乎的。 “这是本王今早特去昨晚那个馄饨摊上买的,路上若是饿了,便可随时拿出来吃。” 沈疏嫣捧着手中余温未褪的豆沙饼,拿了一个放入口中,又抬头看着眼谢云祁宽阔英挺的背影,忽而眉眼弯弯,甜甜一笑,心中好似比口中软软糯糯的豆沙饼还要甜。 夫君一贯都是这样嘴硬心软,怎么舍得真叫她吃柿子饼呢? ◎最新评论: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466793aa6a756fb3c2be215f2668fecc77d38680-1648522557-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有人节操好,有人人品好,有人智商好……但是……我心情好,砸你个地雷,不要潜水了出来码字吧~~~】 -完- 第46章 ◎苏州◎ 离开寒叶镇后,马车一路南下,好在近几日,天公作美,虽偶有下雨,但多是濛濛细雨,飘落一阵便很快停了。 谢云祁原本计划的行程是将天气预估到最差情况,眼下天公作美,马车一路南下行得不急不缓,沿途时间充裕,路过些繁华的小镇,一行人还可停下歇息,也可采买些短缺的物件吃食,倒也算不得劳累。 马车行了十日,终是到了泰州地界,沿途不时可见有流民拖家带口地沿路乞讨,其中多是一些年迈之人,或是妇孺孩童。 -- 第94页 沈疏嫣自小在京城长大,锦衣玉食,从未见过如此惨况,难免心有不忍,想着自己身上带了不少银子银票,便开口问道:“夫君,我想将带来的银票分发给他们,可好?” “你觉得他们拿了银票,能上哪去买吃食?” 沈疏嫣语塞,夫君言之有理,眼见这些流民都快走不动路了,还不知能撑到几时,拿着银票并不能能填饱肚子。 “本王已命车夫将车上带着的柿饼、干粮分派下去了,此事你虽有心,却不宜出面。”谢云祁淡淡道。沿途一直有探子暗中紧跟着他们,眼下到了对方的地盘,他虽不怕,却也不想王妃被人盯上。 沈疏嫣点头,近来接连奔波了多日,一直未休息好,沈疏嫣总感觉头脑晕乎乎的,但她也怕耽误了行程,一直强忍着没说。眼下见了这些流民,心中不是滋味,与流民相比,她赶路的那些不适,又算得了什么呢? 离京前,夫君早已将沿途的辛劳都和她说明了,是她自己点头信誓旦旦地说要来的,思及此处,沈疏嫣抿了抿唇,只恹恹倚在谢云祁肩头。 “入了泰州城便好。”谢云祁看出她的不适和一路隐忍,抚了抚她的额角,出言宽慰道。 午后,马车终是缓缓入了泰州城,一行人找了间客栈歇息落脚,沈疏嫣只觉脚下步子都有些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头也晕晕乎乎的,比吃醉酒还要令人难受,午膳也没吃下,便倒头在客房里歇下了。 入了泰州地界,谢云祁一下便发觉,跟在他们身后的探子多了起来。入夜时分,他将暗卫留在客栈外守着,自己和晏修二人,趁着夜色甩开探子,去了城中的沙江堤坝。 沙江堤坝旁,沈昀年已先他们一步赶到。 “参见殿下。”沈昀年拱手,面上却是愤愤之色。 “查看得如何了?” “简直丧尽天良,居然拿百姓的性命当作儿戏!”沈昀年怒道。 谢云祁未应声,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江南一带的堤坝,多是由石囤、木桩和黏土混筑而成的,其中石囤最多,木桩和黏土次之,这样建造而成的堤坝才牢固,以防河水冲刷,堤坝溃堤。可这沙江堤坝所用的材料,明显偷工减料,若是连日大雨,河水高涨,若不溃堤才怪是怪事。” “依你之言,溃堤一事是因石材偷减所致?”谢云祁问道。 “正是。” 朝廷下拨的驻堤银两自是够采买足够的石囤,眼下堤坝建材被人暗中调换,以次充好,朝廷下拨的银两不知去向,官银层层下发,此事若是追究起来,恐牵连甚广,首当其冲的便是负责铸造堤坝的工部。 “可有补救之法?”谢云祁问道。 “若非汛期,可将堤坝重新加固,可眼下正是雨季,加固一事难上加难,”沈昀年双拳紧握,“只能尽量调些沙袋之物抵在堤坝两旁,减少河水对堤坝的冲击,待雨季过去,再从长计议。” “堤坝是工部负责督造的,依你看来……”谢云祁话中有话。 沈昀年面上神情由愤怒转为茫然,低头思忖片刻后,只低声道:“此事昀年不便插手,望殿下查明,家父为官清廉,我不信他会……” 即便如此,父亲身为工部尚书,也有失察之责,不可推卸,可若是和贪腐官银筑堤官银比起来,孰重孰轻,显而易见。 沈昀年叹了口气,顿了顿而后道:“望殿下能还我沈家清白!若真是……便也只能依律来办。” 谢云祁为再多言,只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堤坝一事便交由你来办,本王信你。”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殿下,”沈昀年张口叫住他,“阿嫣可好?” “她很好,放心。” 谢云祁回到客栈时,沈疏嫣仍旧睡得昏昏沉沉,眼底微微泛青。他的小王妃,平日在府上时如何的养尊处优,他自是见识过的,敷面养发皆有一套讲究,对于吃食也格外讲究,然今次随他一同赶路下来,居然真能耐得住性子,除了第一日在寒叶镇时抱怨过几句,接下来一路便都生生忍着,实属不易。 谢云祁抬手抚了抚她额角的碎发,又往上掖了掖被角,才躺下入睡。 * 翌日一早,他们一行人便转道去了苏州。 辅一入了苏州地界,沈疏嫣便在谢云祁的同意下,派人去姨母家传了口信,说是她已随夫君一道,来了苏州游玩。沈疏嫣的外祖一家原在苏州为官,后来才调入京城,说起来这儿也算她半个故土,然她却是头一次来,而姨母则嫁到苏州,一直居住在此。 城门之外,流离失所的难民随处可见,比先前在泰州城外所见要多得多,苏州城门口守卫森严,将大多流民抵挡在外,出入皆要仔细盘查询问。 谢云祁原本已不想再如此低调暗访,左右尾随他们的探子都快跟踪地贴上他们的马车了,亮不亮明身份,区别也不大。 故而,到了城门口,守卫盘问之时,谢云祁便直接拿出腰牌,亮明了身份。 对于战神陵王,守卫自是听过没见过,从军之人多仰慕这位大周战神,眼下真见着活人了,一时竟不知是恐惧多些,还是崇拜多些。 苏州知府陈茂,原本正在府上和新纳的小妾在府里喝着小酒,正在兴头上,却听外头有人急急忙忙来报,说是陵王殿下亲赴了苏州城。 陈茂惊得差点把手中的酒杯都打翻了,上头的人不是传话说,叫他将刘全应付好便是,其余事情一概不需理会,怎得陵王殿下都找上门来了? -- 第95页 陈茂一时吓得酒都醒了,忙换上官服出城去迎。 陵王殿下的名声整个大周谁人不知,上头也没说清,陵王此行究竟是何目的,真对上人了,即便背后有人撑腰,陈茂也是十分心虚畏惧。 直到他将陵王所乘的马车迎入府邸之外,看见车内有一小娘子款款而下,才茫然想起先前探子回报说,陵王此行说是带王妃外出游玩散心的。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总之招待好这尊大神便是。陈茂一路招待得殷勤周到,将陵王殿下一行人马安置在府上,谢云祁虽面色冷肃,但到底还是承了他的好意,陈茂暗自松了口气。 夜晚,陈茂在府中设宴款待。 凉风徐徐,歌舞正欢。宴席之上,美酒佳肴一应俱全。晏修看了眼桌上摆放着得十余种美味,心道嗤笑,外头如今这情况,这位知府大人居然还能淡然坐于此处,同他们二人喝酒谈天,真不知是说他太傻,还是心太大。 陈茂未看出晏修神色不佳,只几杯酒下肚后,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人也松泛了许多,眼神不时四处飘忽。 尽管陈茂常年流连于风月场上,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然看到坐在陵王身侧的王妃时时,到底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这位王妃当真好姿色啊。 “多谢殿下赏脸,光临寒舍,下官敬殿下和王妃一杯,敬晏公子一杯。”陈茂说罢,仰头连喝了三杯。 陈茂眼尖发现,陵王对他的这位王妃极为体贴,一路下来,不仅时时护在身边,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即便是宴席之上也不时低头交谈,显得情意浓浓。且陵王一路冷脸,只在和身侧的王妃交谈之时,才不时露出些许柔情之色。 陈茂对家中的那位正妻早就厌烦了,见陵王和王妃感情甚笃,乃性情中人,便不由想起自己刚纳的那名小妾,他可是对人喜欢的紧。 “下官见王爷和王妃感情如此之好,下官当真羡慕的很啊。”酒劲上头,陈茂一时胆大起来,话也多了。 “听闻陈大人近来纳了一房小妾?”晏修在一旁试探道。 “正是,”陈茂对此事毫不避讳,见晏修有兴趣,便接着话茬道,“下官新纳的妾氏弹得一手好琴,若几位不嫌弃,下官便将人唤来,弹奏上一曲,喝酒助兴。” “好啊。”晏修一口应下。 “晏公子若有兴趣,明日还可移步城中的花响楼,那地方可妙。”陈茂笑道。 就怕来人什么都不喜欢,无坚不摧,但凡是有些喜好的,他便能有法子将人招待得心满意足。 转眼,府中下人已去传了那妾氏前来,远远看见一身形纤瘦的年轻女子婷婷袅袅而来,怀中抱着一把琵琶,但是瞧着身段便知,确是个美人无疑。 沈疏嫣对这位苏州知府可没个好印象,从入府起,便时不时地偷看自己几眼,此等宴席之上,不仅不见府中正室出来迎客招待,反倒不时提起什么小妾,眼下还明目张胆地说要带自己的夫君去花楼,这会儿已失礼是连小妾都叫上来了,成何体统。 沈疏嫣低头吃着面前点心,强撑着精神坐在椅子上,便是瞧都懒得对这什么抚琴的妾氏瞧上一眼。 “妾身见过几位大人。” 沈疏嫣:“……”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沈疏嫣抬眼看去,只见眼前女子怀抱琵琶,敛眉低头,竟是她许久未见的远房表妹,林依依。 作者有话说: 堤坝建造描写参考自《中国古代灌溉工程的营造法式》 ◎最新评论: 【几天什么时候更?】 【好看!!大大摩多摩多我蹲着看!】 -完- 第47章 ◎不好了,走水了!◎ 琵琶声起,声音婉转悠扬,林依依面上神色羞怯妩媚,看不出一丝错漏。 沈疏嫣虽心中诧异,然面上不显,只装作沉醉于琴声,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林依依先前虽做了许多错事,但沈家却并未为难过她,只是府中上下皆不喜此人。沈疏嫣犹记林依依离京前,沈府给了她不少盘缠,还帮她找了南下的客船,派人将她送回苏州。 没想这林依依死性不改,还是喜欢勾搭有家室之人,以她的样貌和手段,从前国公府世子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想当个知府宠妾确实不难,府中有这样一位妾氏,那位知府夫人可是倒了大霉。 沈疏嫣瞟了眼身侧之人,谢云祁和晏修先前并未见过林依依,谢云祁面上神色仍是一贯的疏离冷漠,晏修瞧着听得十分入神。沈疏嫣心中冷叱,心道离京前还看他和程宁聊得热络,转头见着貌美女子怎么也和那色坯知府一个德行。 既是无人知晓,沈疏嫣自然也不想提起那段退婚的丑事,此番她只是随夫君一道路过此处,再遇不过偶然,只要她这位表妹别再作妖,好好作她的知府宠妾,大家当作互不相识、无事发生最好。 思及此处,沈疏嫣将目光从林依依面上移开,只低头拿了颗桌上的葡萄,放入口中。 曲毕,林依依怀抱琵琶,缓缓起身,冲着众人微微一福身。 晏修拍手叫好:“琴声绕梁,妙哉妙哉!”依譁 陈茂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也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晏公子当真好雅兴。”说罢扬手冲林依依一挥,示意她退下。 林依依抱着琵琶,转身离开之际,眼神恰与沈疏嫣撞在了一处,而后很快收回,退了出去。 -- 第96页 林依依的样貌本就生得不差,一双眼睛最为传神,沈疏嫣看着她临前看自己的那眼神,知道她定是一早已认出自己来,除此之外,那眼神中似乎还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 这是何意?沈疏嫣不解,低头又取了个葡萄捏在手中,暗中留了个心眼,她这位表妹的心思和伎俩,从前自己可是领略过的,今次夫君可是有要事在身,她可不想拖了夫君的后腿,在这位表妹身上连栽两次跟头。 酒席散场后,谢云祁和晏修在陈茂的热情相邀下,又移步府中花园赏景。 沈疏嫣则终于见到了那位知府夫人,这位知府夫人自称身子不好,所以方才才未在酒宴上露脸,而后一路亲自领着她前去府中为陵王几人特意安排的客房。 沈疏嫣自是知晓这位知府夫人的难处,并未多言,只一路缓步走着。知府夫人在府中本就地位不显,面对这么一位身份悬殊的王妃,自是谨小慎微,生怕得罪王妃,又遭大人怪罪。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府宅占地颇大,四处景致却是不错,处处透着江南庭院的诗情画意。穿过回廊之时,只见一窈窕身影迎面走来,回廊狭长,迎面而来的林依依无处可避,只在距离她们几步时堪堪停下,而后屈膝行礼道:“见过夫人,见过王妃。” 知府夫人斜了她一眼,眉头轻皱,方才她去宴上演奏一事,她既已知晓,只是王妃在场不好对这狐媚子发难,只心底暗骂了几句,未作停留,继续往前走着。 林依依则垂首恭顺地立在一旁,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差错来。 沈疏嫣默默看着知府夫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只当不知,缓步走过,然在她经过林依依身旁时,原本端正站立着的林依依忽地脚底一滑,重心不稳地往沈疏嫣身上倒去。 沈疏嫣懵了一瞬,林依依这是作甚? 妾氏和正妻不对付,倒是往人知府夫人身上栽啊,栽在我身上,算个什么事儿啊? 然人都已经倒过来了,沈疏嫣也不好躲,只得抬手扶了她一把,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倒是眼疾手快地赶忙上前,将林依依拉开,知府夫人赔着笑脸,连忙道歉:“王妃见谅,府中丫头不懂事。” 沈疏嫣抿唇一笑,淡淡道了声“无妨”,林依依“滑到”的瞬间,她的手心处无故被人一握,而后不动声色地将刚才林依依塞到她手中的纸条,偷偷藏进了袖中。 * 另一边,谢云祁和晏修随着这位知府大人在花园里赏游,陈茂几次出言,邀二位明晚移步花响楼喝酒。 晏修看了谢云祁一眼,见他神色淡淡,没有推拒之意,便开口将此事应下。 陈茂亲自领着二位贵人前去府中客房,一路殷勤周到,直至安排妥帖之后才转身离去。 晏修房中。 “泰州传回的消息,沈昀年已从城外调来了大量的沙袋、石块等物,刘全已派人前去协助,想来已无大碍。” 晏修说着,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银针、药粉、解毒药丸应有尽有。晏修倒了一颗在手心,而后就水服下,再把手中瓷瓶递给谢云祁:“这是解毒的药丸,有备无患。” 谢云祁接过,也服下一颗,这位苏州知府陈茂,看似是个沉迷酒色之徒,实则心机颇为深沉。 先前刘全也到过知府府上,刘全那时便查出,陈茂府上藏有一账册,上头或记录有筑堤官银账目往来,许是关键证据。然刘全与陈茂周旋多日,皆未查到那账册所在,后听闻陵王来访,才转而将此事告知求助,刘全则先行一步,去安抚城外受灾的百姓。 此事是他们到了苏州城外时,刘全派人传来的消息,也算是陵王此行的关键目的所在,若非如此,他也懒得费力气住在此处,与陈茂周旋。 “没想陈茂还有这份头脑,原先倒是我们小看了他。”晏修笑道。 “陈茂身后虽有人撑腰,但他到底只是一枚棋子,若出了意外,棋子的性命,你觉如何?”谢云祁看向晏修,“将事情往‘棋子’身上一推,再弄个畏罪自尽的假象,一切便可风平浪静。所以这本账册是他用来自保的最后一招,若非万不得已,他断不会将此物拿出。” “若是我们派人假扮刺杀之人,你觉如何……?”晏修眼角轻抬,看向谢云祁,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谋而合。”谢云祁颔首。 * 谢云祁回到房中时,沈疏嫣正靠在床头昏昏欲睡,见他进来,忙坐直身子,唤了声“夫君”,刚想掀开被褥下床,谢云祁已先她一步走至榻边,双手按在她肩头,示意她不必起身。 “还没睡?”谢云祁知道赶路辛苦,先前每到一处客栈,即便床榻和被褥睡起来不大舒服,沈疏嫣都是倒头就睡。今日到了苏州知府府上,一应物件自是比先前所住之处都好得多,然沈疏嫣却强撑着精神没睡。 “可是有事?”谢云祁问道。 沈疏嫣点头,而后拿出方才林依依暗中递给自己的纸条,交到谢云祁手中:“这是我回房前,方才在晚宴上弹琴的侍妾,悄悄塞给我的。” 谢云祁接过字条,展开,纸上字条清晰可见—— 东南角书房,琥珀色花瓶下,机关暗格。 谢云祁抬眼,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你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沈疏嫣懵懵懂懂,她虽隐隐知道此行夫君有要事在身,却也不知详情,眼下夫君得了字条,只说自己帮了他大忙,也不追问缘由,这般大意,与他平日来谨慎行事的作风大相径庭。 -- 第97页 “夫君就不奇怪这字条来历吗?”沈疏嫣忍不住问道。 “那林氏先前被知府欺压,迫于无奈才入了知府府中为妾,她早对知府恨之入骨,”谢云祁将字条收好,淡淡道,“且林氏是你的远房表妹,先前你们沈家护她一程,此番她还恩与你,合情合理。” 谢云祁说得轻描淡写,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解释得十分详尽,还说出了沈疏嫣不知之事。他来苏州,自是做了万全准备,那位知府府上新纳的小妾,他早已提前派人查过。 ……? 欺压,迫于无奈? “夫君早就知道她是我的远房表妹?”沈疏嫣疑惑道。 谢云祁颔首。 “那么,夫君是不是也早知我先前与应国公府退婚一事的前因后果?” 谢云祁又颔首。 沈疏嫣懵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日沈府在讯问梅姨娘时,林依依的“恰巧出现”,当时她便觉蹊跷,林依依原本已离开京城,怎会突然去而复返,还将先前之事交代得一清二楚,这件事难不成也是夫君暗中所为? 沈疏嫣看向谢云祁,从他沉静如水的面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沈疏嫣:“……” 陵王殿下对她确实蓄谋已久,此事又多添了一桩铁证。 枉她刚才还担心着自己先前退婚一事会败露,原来她的夫君不仅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曾出手“相助”过她。 思及此处,沈疏嫣不由为自己方才在晚宴上的那点小心思感到面红羞愧。 两人相视而坐,谢云祁原想等人睡了,再派暗卫在知府府上重新部署,将账册拿到手上,字条上所书之处,应是账册所在,就算不是,也定是旁的紧要之物,派人先拿到手中,才可放心。 然他“早点休息”之言还未说出口,便听见远处院外传来此起彼伏地呼救声“不好了,走水了,书房走水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9 16:40:30~2022-02-11 17:3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狗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48章 ◎若那人真的是你,本王会换◎ 竟有人先他们一步动手,谢云祁起身郑重道:“此处有暗卫守护,最为安全,你待在房中,别踏出半步,我去去就回。” 谢云祁说完后,俯身从角靴中抽出一把匕首交到沈疏嫣手上:“留着防身。”之后便迅速退出房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谢云祁赶到东南角书房时,火势已然烧得极大,还有朝四周蔓延燃烧之势。知府夫人远远站在书房外,早已心慌意乱,府中上下均寻不见大人的身影,她原以为今晚大人又宿在林姨娘房中,特带了人前去寻,却未寻见人影。眼下书房着了火,大人从前常在书房内神神秘秘的,该不会…… 知府夫人正焦灼着,忽见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书房之外,一脚踹开房门,知府夫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迅速闪身进去。 这不是府上贵客,那位身份尊贵的陵王殿下吗,难不成他是要进去救大人性命的?火势这样大,陵王殿下若是有什么闪失,知府府可是赔不起啊!带着这般矛盾焦躁的心情,却什么也做不了,知府夫人只能在书房外干着急跳脚。 谢云祁冲进书房时,房内火势烧得极大,远比屋外看来的严重,书房内多是易燃的书册纸张,一点即燃,四周皆是滚滚弄烟,遮挡视线,不易前行。谢云祁环视四周,并未看见琥珀色花瓶的银子,倒是在书桌前看见知府陈茂的身影,他身穿晚宴饮酒时的那身褐色常服,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谢云祁心头一震,迅速冲了过去,将人身子扶正,却见他双眼紧闭,左胸处插着一把匕首,血迹温热未干,再探鼻息,已是没了气息。 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陈茂已被人灭口。 时间紧迫,陈茂已被灭口,当务之急是迅速将账册找到,想来灭口之人许是已知晓账册之事,才会在杀人灭口之后,又转手放了把火,寻不到账册,将整个书房烧了,账册跟在毁于一旦,便就再也没有了证据。 谢云祁转身去找字条上所书的“琥珀色花瓶”,书房本不算太大,但碍于浓烟滚滚,视线不佳,即便有字条提示,也难一眼找到那琥珀色花瓶的摆放之处。 焦灼之间,谢云祁原本别在腰间的荷包掉落在地,头顶的木制房梁被火烧断,“嘭”地一声砸落在地,谢云祁闪身躲过,却来不及去捡掉在地上的荷包,眼见荷包一角已被火烧着,隐约可见内侧绣着的一个“嫣”字,谢云祁不忍,又回身去捡。 忽然,又是“嘭”地一声,另一处的房梁也砸落下来,谢云祁俯身下来,堪堪躲过,赶忙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个墨色荷包,抬眼时,正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琥珀色花瓶。 那花瓶低放在房中不起眼处,若非他方才执意非去捡荷包,在这种大火浓烟包裹的书房中,很难一眼找到花瓶所在位置。 谢云祁上前,扭转瓶身,“咯吱”一声,陈茂所坐书桌后的书架一隔打开,谢云祁疾步上前,从暗格内取出一锦盒,盒中所装的正是他要找的那本账册。 所寻之物已然到手,谢云祁飞快闪身,朝大门跑去,然书房燃烧多时,眼下已支撑不住了,继两根房梁砸落之后,房中木制圆柱也有倒塌之势。 -- 第98页 谢云祁眼疾手快,趁圆柱到地之前,先一步疾速冲出火海。 下一刻,身后圆柱倾泻砸下,伴随着“咣噔”一声巨响,将书房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晏修赶到时,谢云祁已拿到账册,从火海中冲出。 谢云祁身上虽有几处被碳火抹黑,然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全然不见狼狈之色。 晏修从他脸上神情大致猜到一二,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可是找到了?” 谢云祁低低“嗯”了一声。 “我说你还真是神了,这么短的时间,也能被你找到。”晏修诧异。 “陈茂已被人灭口在书房内,眼下账册是唯一证据,”谢云祁边说,边往外走,“你派人将府邸围住,带人灭火。” “是,”晏修看了眼立在火场之外已然站不稳的知府夫人,又看了眼大步离去的谢云祁,“诶……事都让我做了,那你呢?”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谢云祁说完,快步离去。 * 客房内,沈疏嫣早已把寝衣换下,将外衫穿戴整齐,睡意全无地静坐在房中等候。听着外头人来人往的慌乱脚步声和哭喊声,透着窗牖,还隐约可见东南方向的隐隐火光。她心中虽慌乱紧张,却也不敢踏出半步,手中紧握着谢云祁留给她的那把匕首,谨记夫君离开前所言的“你待在房中,别踏出半步”。 忽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沈疏嫣心头一紧,不是说外头有暗卫把守,十分安全,怎么还有人能进来房中? 夫君所言她自是相信,然此刻顾不得多想,沈疏嫣四下扫了一眼,赶忙躲进了墙边摆放着的衣柜之中,再反手将柜门阖上。 下一刻,房门被人缓缓推开,透着门缝,沈疏嫣隐约可见一女子身影,窈窕纤细。 “表姐,表姐。”来人低声呼喊。 沈疏嫣躲在衣柜中,吃不准她的来意,虽说林依依方才在回廊处偷塞了纸条给自己,帮了夫君的大忙,但从她先前所作所为来看,沈疏嫣还是不敢相信她的为人,眼下外头正乱,她断不能以身犯险,害夫君分心。 沈疏嫣正想着,却又见一人大步而入,黑布遮面,一计刀手眼疾手快地劈在林依依肩上。 沈疏嫣躲在柜内,呼吸一滞,心跳都漏了几拍,紧握刀鞘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林依依应声倒下,来人将她接住,扛在肩上,而后快步离开房中。 眼见人影离去,沈疏嫣仍不敢出声,脑子却飞快转动着,林依依与她的身影样貌确有几分相似,若只看背影,便有七八分相似,从前在沈府,林依依初来之时,也常有下人将两人认错。 这黑衣人莫不是想来抓她,但是阴差阳错地抓错了人? * 客房外,庭院中。 谢云祁赶到时,正和黑衣人对了个正着,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扛在黑衣人肩上的女子,腰身纤细,双腿垂下,已被打晕,正一动不动地被黑衣人扛在肩上。 谢云祁眉头轻蹙了下。 黑衣人捕捉到陵王面上一闪而过的担忧之色,嘴角轻勾,知道自己此番来抓陵王妃做人质,算是赌对了。 “交出账册,换陵王妃一命。”黑衣人冷声说道。 “好。”谢云祁回答地干脆利落,转而将手探入衣襟内,看手势似要将账册取出,转手忽掷出几枚暗器,打在黑衣人膝盖、手腕处。 黑衣人应声倒下,肩上女子也随之摔落。 谢云祁对那女子置之不理,快速上前将黑衣人制住,一掌打落他藏在口里的毒药,寒声道:“本王正愁抓不到活口,多谢送上门来。” “你,你居然不顾王妃死活?”黑衣人难以置信道,陵王宠妻的传言,到底不可信,此等冷血的战神,怎会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他终究是赌错了。 “本王若是连自己的王妃都认不出,该如何做人夫君?”谢云祁难得对一个细作解释那么多话,倒也让黑衣人败得心服口服。 话毕,方才前去追击敌人的王府暗卫意识到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此刻匆忙赶回,见到殿下身影,赶忙上前帮手,制住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将人带下去,仔细盘问,”谢云祁冷声道,“完事之后,自去领罚。” “属下遵命。”暗卫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子,奇怪王爷怎会至王妃于不顾,待将人翻过身来,才发现女子并非王妃,而是知府府上的那位妾氏。 * 谢云祁推门进去时,沈疏嫣仍躲在衣橱中没敢出来。 谢云祁四下看了几眼,未见王妃身影,心头一下拧了起来。 “阿嫣,阿嫣你在哪?”谢云祁出声喊到。 沈疏嫣躲在衣橱后,听见外头熟悉的声音唤她“阿嫣”,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倏然松了下来,她想出声回应一声“夫君”,却不知是惊异过度还是旁的什么,只觉鼻头莫名发酸,眼底酸涩,愣是没能叫出声来。 她用手肘用力撞了下柜门,柜门一侧向外打开,发出“梆梆”响声,谢云祁听见声响,大步向墙角衣柜走去。 透着昏黄微弱的烛火,谢云祁看见缩在衣柜内沈疏嫣瘦弱纤细的身影,手握短刃,眼角发红,显得无助又可怜。 “夫君,”沈疏嫣抬眼看他,一双杏眼中蓄满泪,小脸发白,那模样格外惹人怜惜,可身子却仍旧缩在柜里,没有动弹。 -- 第99页 谢云祁心头那股失而复得地慌乱感又涌了上来,方才自己身在火海时都未有的慌乱惧怕,此刻却又莫名涌现。 谢云祁未作丝毫犹豫,俯身下去,长臂一捞,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沈疏嫣手中匕首“铛”地一声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却也无暇顾及,此刻她只想回身紧抱住自己的夫君。 “夫君,处理完事情了吗?”两人默默相拥了一阵,还是沈疏嫣先出声问道。 “嗯。” 其实方才院外的对话,沈疏嫣在屋内都听得一清二楚,眼下事情终于解决了,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两人静静相拥,半晌之后,沈疏嫣到底没有忍住,开口试探问道:“方才在院中,那黑衣人说用账册换‘王妃’时,夫君是怎么想的?” 话说出口,沈疏嫣又觉有些逾越,自己的夫君是大周战神,若他耽于儿女私情,而弃要事于不顾,又岂是好事。沈疏嫣抬手捂嘴,未等谢云祁回话,便又说道:“我只是胡乱一问,夫君别放在心上。” 话毕,谢云祁却淡淡开口道:“本王若是连自己的王妃都认不得,岂非枉为人夫?” 沈疏嫣点头,其实刚才她躲在衣柜中时,也有一瞬的担忧,既担忧夫君会弃她于不顾,又担忧夫君真会拿紧要之物交换“自己”,毕竟但看林依依的身形和她十分相似,若只看背影,却有些难以分辨二人。 谢云祁看她脸上表情,似猜到她心中所想,又道:“你浑身上下,哪处是本王没见过的,别说半个背影,就算只是一条胳膊或半条腿,本王也能一眼辨出。” 沈疏嫣倏然脸红,将脸埋在他肩头:“……” 怎么好端端的正经话题,聊偏了? “若那人真的是你,本王会换。”四下静默半晌之后,谢云祁倏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最新评论: -完- 第49章 ◎爱她护她的细节和铁证◎ 沈疏嫣抬头,对上谢云祁那双狭长的凤眸,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熟悉自是因为他眼中透露着惯有的清冷疏离,陌生则是因为双眸中除了这些,似乎又比往常多了些柔情和宠溺。 虽说她方才所言只是个假设,做不得真,但听了夫君的回话,试问哪个女子心里会有不喜,什么“政事为先,军务为重”的违心话,沈疏嫣自是不想再说,以免破坏了此刻情谊浓浓的氛围。 沈疏嫣仍沉溺其中,低头时,眼角无意瞥见谢云祁挂在腰间的那个墨色荷包,荷包一角破了个洞,看样子是被火所烧,内衬中她先前所绣的“嫣”字和“祁”字,隐约可见。 昨日见时,这荷包仍是完好无损,眼下被火烧了,莫不是……沈疏嫣伸手过去,将荷包取下,问道:“夫君,这荷包可是方才在火场时被烧的?” 谢云祁并未应声,表示默认。 沈疏嫣心头一凛,荷包是近身之物,眼下却被火烧穿了,可想而知方才谢云祁在火场中的危险境地,沈疏嫣心口揪了一下,愈发心疼起她的夫君来。 “没想你还有这等小心思,”谢云祁倒是不甚在意方才火场中的险境,毕竟他久征沙场,早已见惯危险,战场远比火场要凶险得多,只是看到沈疏嫣心疼自己的小表情,难免心中动容,便想打趣她一番,“本王先前竟不知,这荷包内还有玄机。” 沈疏嫣娇羞低头,但很快又抬起头来,毕竟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这样的荷包,等回京了,我能给夫君做出几十上百个来,夫君何故要犯险留它,夫君真傻,往后若是遇上危险,别再这样了。” 谢云祁干笑一声,敢这样直说他傻的,沈疏嫣还是头一个,但这声“傻”他怎么听着反倒令他几分欢喜:“以本王的武艺,算不得以身犯险,且这荷包今日还算帮了本王一把。” 沈疏嫣无法想象火场内的情景是怎样的,谢云祁自也不想与她详述,免得惹她担心,但看夫君的神情,倒也不像扯谎,沈疏嫣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莫名往他身上又靠近了些。 “天色已晚,今日且在此处歇着,院外的暗卫本王已增加了一倍,你安心即可,本王就在院外,处理完事情就进来,别怕。”谢云祁说话语调仍是淡淡,却总给人一股莫名的心安感。 沈疏嫣愣愣点头,而后被谢云祁抱至塌边,轻放在床榻上,再帮她掖好锦被,才转身离开。 刚经历过这等惊天动地的大场面,即便沈疏嫣一直待在房中,但光是听外头传来的声音,也足以令她难安,眼下事情虽已解决,又有夫君安抚,但真要熟睡,恐怕是睡不着的。 沈疏嫣在榻上翻了个身,睡意全无,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沈疏嫣思考事情,自小便有一个习惯,对于自己不甚在意之事,思索起来若是遇上一点儿想不通的地方,便会下意识地饶开问题,随意找个其他理由敷衍盖过,自己麻痹自己。 相反,对于自己喜欢、在意之事,定要刨根问底,将事情原委弄得清楚明白。 成婚之前,对于这场婚事,她一直是以自我逃避的方式来处理问题的,只一味地告诫自己,陵王殿下对自己有心,至于怎么个有心法,她也不想深究,且这桩婚事是圣旨赐婚,不可违抗,只要自己坐上陵王正妃之位,脸面排场都有了,其他旁的细枝末节,并不重要。 但眼下,重新回忆这桩婚事,细细想来,沈疏嫣开始将她对在意之事刨根问底的本事,发挥地淋漓尽致。 -- 第100页 她的夫君,平日里惯来话少严肃,从不会对她说什么甜言蜜语,但自成婚以来,夫君的一举一动,皆透露出对自己的容忍和关爱。 多年一成不变的王府布景,她说改就改;淑妃刻意给府上塞人,夫君即便不在京中,仍挂念着给她飞鸽传信,为她撑腰;松风诗会上,唯恐她遇险受了委屈,愣是彻夜赶路,提前回到京中;还有此番南下,她知道,夫君既是为了政事,也是为了沈家。 她的青玉簪花,他一直随身携带;她花心思绣的荷包,他视若珍宝;还有成婚前,夫君夜访沈府特意送给她的那个大雁瓷塑…… 成婚以来的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忽然就在眼前回放起来,一桩桩、一件件,处处都是夫君爱她护她的细节和铁证。 思及此处,别说睡觉了,沈疏嫣便是连躺也躺不住了,院外不时传来夫君与旁人交代事情时的说话声,让她即使身处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也仍觉得心安。她知道,夫君身负重任,有不少要事要处理,但因着担忧她的安危,愣是没有离开院中。 沈疏嫣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想开门与夫君说几句话,但又怕打扰他,只行至窗边,透着窗牖缝隙,往外偷偷打量着他,单看着夫君的背影,沈疏嫣的嘴角便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 苏州知府陈茂已死,眼下陈茂生前记录的账册无疑成了此案的关键证据。 谢云祁翻看账册,上头记载着自五年前,朝廷第一次拨款加固苏州堤坝时的官银流向。 整整三千两白银,自户部拨款下来,便只剩两千两了,彼时姜臣已任户部尚书一职,这一千两官银去了何处,不言而喻。 余下的两千两白银,再经由当时监工的工部侍郎、苏州刺史等人之手,层层下拨,最终真正用在筑堤之上的,只余下不到九百两之多。筑堤所用的囤石价格颇高,便只能多用些黏土、木桩之物代替,这样修筑出来的堤坝,又能扛上多少风雨?若非前几年江南风调雨顺,这苏州城的虞山河道,恐怕早就崩了。 谢云祁继续往后翻看,此本账册之上,除了记载有苏州虞山河道的筑堤官银流向,还记有泰州、扬州等地的筑堤官银流向。与苏州类似,也是层层下拨之后,所剩无几,其堤坝质量便也不言而喻了。 五年前,陈茂还未任知府一职,尚只是个知县,便是因为他精于计算,在江南筑堤一事上负责联络各处,外加能暗中将官银处理妥当,故而在筑堤一事后,才被提任为知府一职,这也是他手中留有全部官银流向的原因,也是他会遭人灭口的原因。 谢云祁将账册收好,有了此物,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户部尚书姜臣,果然是他。 先是利用职务之便克扣筑堤官银,再是勾结工部侍郎、江南多地官员,一并贪赃枉法。五年前,淑妃已是圣眷正浓,这样一位官员,外加宫中宠妃,还有一位极有可能继位的皇子,不得不说,面对这样的姜家,无人敢抗拒。 若是顺了姜家之意,坐上这条大船,往后二皇子登基,自是能再分一杯羹,此等诱惑,何人敢拒。若是逆了姜家之意,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的,便将人拉下马,换上自己人便可,正如上一任苏州知府,无端病故,而后陈茂上任一般。 如此一软一硬,两套手段,这官银自是可以任由他姜家来办了。 往后若出了事,何处溃堤,便是何处官员的责任,再闹大些,也有工部尚书担着,只要没有官银的流向的具体证据,又有那么一位宠妃在皇上身边吹着枕风,何人又能说是他姜家之责呢? 事前帮他跑腿办事的地方官,事后帮他背黑锅的人选,无一不算计得精细周到。 这一招,确实算得极妙。 漏就漏在,姜家没算到前来查案之人会是陵王殿下。明明陵王殿下不喜久居上京,多留于北疆,此番决定南下,他姜家便已没有多少胜算了。 谢云祁闭眼,回想起先前的古怪梦境,若说人真有前世,那么上一世的他,当是一直居于北疆,而未回京,更别说南下查案了。而上一世的沈家,最终应是落得个抄家灭门的结果,而沈疏嫣呢…… 谢云祁睁眼,没敢继续往下想,只愿往后别再有怪事入他梦中。 大周储君之位的争夺,一直是朝中热议的话题,随着皇上身子日益衰弱,此议题近来讨论得愈发激烈。 先前姜家和萧家均想借联姻一事拉拢自己,他都清楚,自始至终,他心里都从未对储君人选有过偏私,只要君王处事公正,他身为臣子,自当尽力扶持。 然眼下溃堤一事已水落石出,储君之位的人选,在他心中,便重新有了决断。 ◎最新评论: -完- 第50章 ◎先行一步◎ 拿到了关键证据,翌日一早,谢云祁一行人便欲启程离开。 因此行谢云祁只是暗访,明面上的事,如苏州城的流民安抚一事,皆交由刘全留下处理,江南其余几地的堤坝,沈昀年也带人继续在查。 有了账册在手,哪里的堤坝牢固,哪里的堤坝有问题,便一目了然,也不用费心处处去查,只是沈昀年谨慎,不敢有一丝错漏之处,仍旧坚持亲赴各地查看,此举既是为了沈家,也是为了黎民百姓,毕竟筑堤官银贪腐一事,父亲沈良辅虽未同流合污,但确有失察之责,太过信任工部侍郎,而未事事躬亲。 -- 第101页 得此机会,他能替父亲弥补多少,便尽力弥补多少罢。 说到账册,还有一人功不可没,便是知府府上那位小妾,沈疏嫣的远房表妹,林依依。 她被纳入知府府邸,本就是不愿,当初她借住在上京沈府时,曾因一念之差而勾-引了世子范时逾,初时她确是贪恋国公府的权势地位,范时逾本就生得俊朗,也的确带她不薄,时间长了,她确也对他生出过几分真心,想着哪怕做妾,也愿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 然而,最初的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范时逾对她愈发冷淡刻薄,最终在他娘亲的训斥下,以及旁人的冷脸中,对自己也从冷淡逐渐变得残暴,甚至不惜将自己驱逐出府。 林依依父母早亡,只剩下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在苏州,眼下又被人四处驱逐。孤苦无依时,是陵王的手下找到她,收留她,后来,是沈府的人不计前嫌,给了她银子盘缠,还派人护送她回到苏州。 经此一番折腾,孰是孰非她看得清楚。林依依本想拿着银子,在苏州安稳渡过余生,奈何最后的盘缠都被家中好赌的哥哥输了个精光,知府陈茂看中她的美色,表面上出手相助与她,实则这赌局便有一半是陈茂的主意,只为引她哥哥入局,再借此将她纳入府中。 林依依看得透彻,奈何身不由己,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即便不愿,又能如何?最终只得随波逐流,入了知府府邸。 心冷了,林依依再也信不过男人了,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在府上讨一个安生。她本就生得貌美,也知道如何讨男人的欢心,应付陈茂只是易事。 陈茂不是好人,更不是一个好官,林依依在他身边留着心眼,暗中知晓了不少事情,却没想竟还有再遇表姐和陵王殿下的一日,她知道,离开知府府的机会来了。故而那日献曲之后,她便假装跌倒,在回廊之上给表姐递了字条。 从前她做了许多错事,眼下她能做的唯有此事,以此来弥补自己先前犯下的错误。 这算帮他们,更算是帮了自己。 昨日林依依入客房之中,也是提前感知到了危险,想去提醒表姐,没想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自己落入了敌人之手,倒也有惊无险,最终多卖了个人情给表姐。 眼下事情终是得了解决,昨夜她虽被人打晕,却未受伤,只是摔落在地时,身上有几处擦伤,已是无碍。陈茂已死,她便是自由身,今后只想平静安稳地好好生活下去,旁的事情,都不愿再想了。 “表姐,先前的事情,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临别前,林依依躬身一拜,对沈疏嫣诚恳道。 “本王妃可不吃你这套。”沈疏嫣撇过头去,嘴硬道。 从前她对这位表妹自是厌恶之极,但眼下真说恨她,倒也不至于,若非林依依此人,自己现在应已嫁入国公府内,还不知过得怎么样,更遑论嫁给陵王了。 此刻被她这道歉的软话一说,心里对她仅剩的那点厌恶,也早已烟消云散了,不过嘴硬心软,死要面子罢了。 林依依抿唇轻笑,又对着陵王和晏修俯身一拜,道:“多谢殿下和晏公子出手相助,小女感激不尽。” 陵王对此置若罔闻。 晏修看到美人就心软的毛病又犯了,只笑道:“我从未出手相助过林姑娘,当不起这声谢。听闻姑娘想找个栖身之所,若姑娘不嫌弃,往后可到我晏家在苏州的药铺里某个事做,旁的不敢说,安稳度日总是可以的。” “真的吗?”林依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晏某自然言而有信。” “小女多谢晏公子。” * 苏州事毕,筑堤官银一事也已查清,谢云祁原本想就此和晏修分道扬镳,带着王妃先行返回京城复命,但苏州城中流民尚未安抚完毕,此事虽有刘全负责,但晏家在江南一带的药铺,确能帮上不少忙,眼下既是要将林依依带往晏家在苏州的药铺,谢云祁便想着与之同行,交代些赈灾之事,回京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故而几人便一道启程,去往药铺。 知府府邸距离晏家药铺不算太远,沈疏嫣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便到了。 沈疏嫣将帷帽戴好,踩着矮凳缓缓下车,见夫君和晏修正与药铺掌柜交代事情,便没跟上前去,只远远地立在一旁,静声等候着。 半晌之后,事情交代完毕,林依依与众人拜别,转身同掌柜入了药铺之内。 如此一来,此行也算了了,眼看已准备返回上京,可临行前,晏修忽道:“二位稍待片刻,胞妹马上就到。” “胞妹?”沈疏嫣不解看向谢云祁。 只见谢云祁眉头轻蹙了下,而后很快舒展开来,只转身道:“不必等他们,我们先行一步。” 沈疏嫣隐约觉得晏修的这位妹妹有些不同寻常,但夫君既然说走,她便听从,正欲跨上马车之际,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云祁哥哥,等等我呀。” 谢云祁闻声,没有丝毫迟疑地踏入车内,沈疏嫣却再无力气抬脚,这声“云祁哥哥”当真叫得她心头一凛。 云祁哥哥,这般黏糊亲热的称呼,便是连她这位正妻都从未对夫君这般开口叫过,这晏修什么妹妹,居然如此无礼。 而从她女子特有的敏锐感觉来说,晏修这个妹妹,对自己夫君的态度,定有问题! -- 第102页 沈疏嫣脚下步子稍顿,正犹豫着要不要与这位“妹妹”会上一会,探一探她的话锋,然马车内谢云祁却没给她停留的机会,只伸手拉了她一把,沈疏嫣顺势入了车内,随后谢云祁沉声道了句“启程”,车夫便扬起马鞭,扬长而去。 “云祁哥哥,是晏盈啊,你怎么不理晏盈?” 马车逐渐远去,隔着车板,沈疏嫣隐约听见身后女子不依不饶地叫喊声。 “夫君不和我解释一下,这姑娘是何人吗?”马车缓缓而行,沈疏嫣坐在车内,面色略有不悦地看向谢云祁。 “正如晏修所言,是他的胞妹,名唤晏盈。”谢云祁淡淡道。 沈疏嫣回了他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见谢云祁没想再作近一步解释,只眼带怒气地死死盯着他。 先前晏修确提过一嘴,说此行返程时,会接回他在苏州的胞妹回京,但谢云祁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转头便忘了,才会有今日王妃见到晏盈的一幕发生。 看着王妃此刻气鼓鼓的样子,便继续解释道:“晏修这个妹妹,幼时长在上京,十几岁时因为生了场大病,晏家将其送到苏州养病,之后便一直留在苏州休养身子,此番同晏修回京,想来是已痊愈。” “那她为何叫你‘云祁哥哥’?”沈疏嫣没好气问道,她对这位晏家嫡女的身世毫无兴趣,夫君说了半天,愣是没说到她想听的重点。 “本王晏修相识于幼时,他这个妹妹那时便常跟着晏修偷偷出府,所以有过几面之缘。”谢云祁淡淡道。 沈疏嫣问什么,他便答什么,至于晏盈幼时常跟在他和晏修身后聒噪烦人,口口声声说,长大了要嫁给云祁哥哥的事情,为防沈疏嫣多想,谢云祁自是略过不提。 “……” 这么说来,算是青梅竹马了。 沈疏嫣转了转眼珠子,嘴角不自觉往下。 “那她会与我们一道同行,返回上京吗?”沈疏嫣又问。 “你可想与她同行?” “不想!”沈疏嫣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便分开行路。” 听了此话,沈疏嫣的向下的嘴角,才勉强绷直了些。 这边陵王夫妻二人虽不愿与晏修兄妹同行,但那边,晏盈却死缠烂打着自己哥哥,誓死要和陵王殿下同行回京。 架不住晏盈的磋磨,晏修从药铺出来时,虽晚了一步,但苏州回京城的路就这么一条,谢云祁他们坐得是马车,又是这般阴雨连绵的天气,赶路不易,只要他们速度快些,很快便能赶上。 城郊官道旁,茶肆中,四人终是狭路相逢。 “云祁哥哥。”沈疏嫣和谢云祁正坐在茶肆中喝茶休息,远远便听见女子的呼喊声。 “……” 坐在茶肆内的二人,均未回头,也未应声。 只听一阵脚步从不远处而小跑而来,晏盈毫无顾忌地在方桌旁的空位处坐下:“云祁哥哥,是晏盈啊,晏盈长大了,你可是没认出来?” 谢云祁侧头,扫了她一眼,复而移开,看向站在一旁的晏修,眼里全是不耐。 晏修回以他一个无奈的眼神,示意他好自为之,而后干笑两声,也在桌边寻了个空位坐下,拿起桌上茶壶,主动斟起茶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晏盈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见谢云祁忽地站起身来,拉着沈疏嫣的手道:“本王与王妃先行一步,晏修你且留下协助刘全安抚苏州城中的受灾百姓,待灾情过去之后,再返回上京。” 说完之后,便拉着沈疏嫣大步上了马车。 晏修闷哼一声,心道谢云祁你好狠的心,自己可不是被这位好妹妹连累了,嘴上只能道:“晏修愿为殿下分忧。” 晏盈:“!!!” 她这才刚来,云祁哥哥就拉着其他女子走了? ◎最新评论: -完- 第51章 ◎胖的是你,我才不胖◎ 因防着晏修兄妹二人会再度追上来,谢云祁舍弃了最近的一条官道,嘱咐车夫改道,转而绕行至燕城,走了条稍远些的路返回上京。 一来雨季路途难行,近来天气虽有放晴之际,但偶尔还会落些小雨,途径燕城的官道相对宽阔好走些。二来燕城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往来商贸繁华,虽远不及上京繁盛,却有许多上京没有的小玩意儿,依沈疏嫣的性子,定会喜欢,谢云祁便想着顺道带她前去看上一看。 从前谢云祁最不喜这类繁琐之物,也不喜去热闹人多之地,如今眼疾已愈,知道沈疏嫣喜欢,他倒是愿意陪她四处走走,多看些这世间的斑斓与色彩。 马车从茶肆行出,苏州到燕城的路途并不算远,半日可到,然因着方才在茶肆时,晏盈的意外搅局,这短短半日路程,沈疏嫣始终面色沉沉,一路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沈疏嫣先是嘟着一张小嘴,眼带怒气的盯着谢云祁,看他半晌没有反应,只逐渐转为独自低头发闷。 谢云祁全然没有察觉到沈疏嫣熏了满车的醋意,还以为她是因赶路累的,自以为贴心道:“待到了燕城,我们歇上一夜,再四处转转,可好?” 谢云祁这般言语,倒是让沈疏嫣连生气都不好再生了,但梗在心里的一口气,顺不上来,又压不下去,着实憋闷得很,又不知如何接他的话,最后只负气似的“哼”了一声,而后干脆将两眼阖上,闭目养神。 -- 第103页 谢云祁见其闭目,便不再打扰,转而将视线落在窗外。沈疏嫣虽闭着眼,心里却全然没有平静下来,见谢云祁不出声,忽又将眼睁开,看向他没好气道:“夫君不解释一下,方才你和那位晏姑娘的关系吗?” “自是没有关系,又何来解释一说。”谢云祁淡淡道。 其实沈疏嫣心中也知,当是如此,那晏盈是晏修的胞妹,相比自己认识夫君要早些,顶多不过是晏盈对自己的夫君有几分好感,夫君不以为意。单在夫君眼中,他们二人就是“没有关系”的。 凭沈疏嫣的小脑袋,揣摩这些事情,还是十分在行的,这道理虽简单易懂,但她偏就想听夫君亲口说出,便是只有这么淡淡一句,也足矣。 得了这句解释,沈疏嫣心情瞬间愉悦了不少,原本上车时,因心中憋闷,她故意坐到了距离谢云祁最远的一侧,眼下气顺了,沈疏嫣便不由自主地往靠近他的那侧移了移,顺着竿子往上爬,势必要将这事问清楚。 “我方才听晏姑娘叫你‘云祁哥哥’?”沈疏嫣赌气道,“她为何这般叫你,她凭什么能这般叫你?” “嘴长在别人身上,本王也是无法,”谢云祁略顿了顿,终于从这话中觉出几分醋劲来,转头看向沈疏嫣,眼底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你若喜欢,也可这般称呼。” 沈疏嫣不语,她才不愿学那晏盈说话呢。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谁人都可言说,”谢云祁继续说道,语气仍是淡淡,“但‘夫君’二字,唯能从你口中说出。” 这话简直说到沈疏嫣心坎里去了,她抿唇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高兴,但身子还是下意识地又往靠近谢云祁的那侧挪了挪。 “那夫君往后也别再叫我王妃了,叫我阿嫣可好?”沈疏嫣扬起脖颈,面上全是藏不住的喜色。 她记得,那日在知府府邸,自己藏身在衣柜中时,夫君前来焦急寻她,当时就是这么叫她的,阿嫣。 “好,阿嫣。”谢云祁迟疑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夫君真好。”这会儿,沈疏嫣已经整个人坐到谢云祁身边了,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手臂,脑袋枕在他的肩头,细软的头发蹭在谢云祁颈窝处。 “那,还想去燕城吗?”谢云祁见她神色恢复了,不似疲倦困顿的样子,便开口问了句。 “夫君刚才可不是这么问的,”沈疏嫣坐直身子,纠正道,“方才夫君说的是,‘待到了燕城,我们歇上一夜,再四处转转’。” “我们!”为防谢云祁听不明白,沈疏嫣特又加重了字眼,重复一遍。 谢云祁一贯自称“本王”,少用“你、我”相称,刚才生着闷气,沈疏嫣没提,眼下揪着这点小细节,她怎么也不能放过。 谢云祁:“……” 论胡搅蛮缠,他甘拜下风。 “自是要去的,”沈疏嫣看谢云祁哑口无言的样子,心中还有些小得意,只冲他狡黠一笑,复又侧头,靠回谢云祁肩上,“我们一起去。” * 马车行至燕城时,天色已黑,因近来逐渐转好的天气,加之苏州城的灾民得到有效安置,燕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茂热闹。 找到客栈落脚之后,两人便如先前在寒叶镇时一般,出了客栈去找东西吃。 相比寒叶镇,燕城可是热闹的多,夜色深浓,主街上四处花灯高悬,白灯如昼,并不比上京差上多少。 沈疏嫣逛得欢喜,离京这么些时日,也没有先前那么讲究了,一路上小摊上卖的糕点、果子、糖葫芦,倒是吃了不少,便连晚膳也能省了。 除此之外,街道两旁也有许多精巧物件摆放售卖,形状各异的彩色风车、憨态可掬的陶土泥人,应有尽有。 犹记上回,她与夫君二人这么闲逛,还是在上京的上元灯会时,眼下身处燕城,虽不比上京繁华,但沈疏嫣觉得,只要有夫君陪在她身侧,不论上京还是燕城,又或是先前略显简陋的寒叶镇,她心中都是一样的欢愉。 重要的不是街道、景致,而是身侧之人。 沈疏嫣在泥人小摊前停下,看着摊上摆放着的小泥人,圆圆墩墩、憨态可掬的样子,听到小贩说这泥人可以依客人要求当场现做,便开口道:“小哥,给我做两个泥人。”说罢,还极为大方地在摊上放下一粒碎银。 “好嘞,”小贩将银子收好,这般出手阔绰的客人,他自当热情招呼,“姑娘想做什么样式的泥人?” “就,我和我夫君这样的。”沈疏嫣将头挨到谢云祁旁边,粲然一笑。 “好嘞,二位稍等。” 这塑泥人,可是个手艺活儿,又因要照着客人的模样来做,更比往常要多费些时辰。 那小贩招呼二人在长凳上坐下,不时抬头看一眼两人,再低头捏几下泥人,瞧着十分专注认真的样子。 沈疏嫣期待泥人最终做出的样子,心中满是期待,谢云祁向来不喜这种费时繁琐之事,今次倒也意外地极为配合,愣是陪着沈疏嫣端坐半晌,任由小贩照他们二人的模样,捏了许久。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沈疏嫣都觉腰背坐得有些酸泛,抬手捶了下肩,谢云祁倒还出言提醒她:“别乱动,就快好了。” “不妨事的。”沈疏嫣轻笑。 -- 第104页 这民间小把戏,倒也值得这位大周战神这般较真? 难得看见谢云祁在除军务以外的事情上,这般严谨认真,沈疏嫣便也在他的提醒下,重新在长凳上端坐好。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贩终于完工,将尚未干透的泥人交到二人手中。 沈疏嫣托着那圆墩墩、黑乎乎的泥人,先是被那样子丑得沉下了脸,多看了两眼之后,又被它矮胖的样子气笑了。 她知道泥人并不能做得一模一样,只求个神形相似罢了,但小摊上摆放着的几个成品,明明看着都十分可爱,为何捏成他们二人的样子,竟这般…… 说丑也大不准确,五官还算精细,眉眼口鼻皆与本人有几分相似,就是明明是两个身形高挑纤瘦之人,捏成的样子确是又矮又胖的…… 不大像正值妙龄的少男少女,活像两个暮年的老头老太。 别说沈疏嫣,就连一贯不苟言笑的谢云祁看了,都没忍住嘴角的笑意。 沈疏嫣倒也没有怪罪那小贩的意思,毕竟只是玩乐,且泥人本就是这般圆墩墩的样子,也怪不得小贩。只是泥人未干,托在手上黏糊糊的,样子又不好看,沈疏嫣便不想将这对“丑人”带回上京了。 反正银子已经给了,沈疏嫣正欲将泥人放下,转身离去,却见谢云祁转手将泥人接过:“我倒觉得这对泥人别有一番可爱之处,或许你我二人到了七老八十之时,便是这般模样。” “……?” 沈疏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或许是句情话? 只是待到七老八十之时,她才不许自己变得那么胖,要胖也是夫君一人的事。 “胖的是你,我才不胖!”沈疏嫣撇嘴,说了这么一句。 ◎最新评论: 【大大今天不更吗】 -完- 第52章 ◎信你◎ 余下几日,赶路回京的速度着实加快不少,途中少有停歇,除却夜晚在路过的城镇歇息下榻,其余时间皆在奔波。 谢云祁也正好借着赶路之机,将思路理清。 从苏州溃堤的那一刻起,沈良辅的尚书之位已是不保,但好在南下一趟拿到了账册,这一关键证据,性命算是保住了。 但户部尚书姜臣,已至姜家上下,恐怕是难逃一劫了。姜家一倒,二皇子的靠山也跟着倒了,还不知宫中那位淑妃娘娘,是会孤注一掷,还是干脆舍了姜家,另寻他法,就不得而知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谢云祁倒也无所畏惧,不论姜家之后会做何反应,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可以尽心尽力辅佐任何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身世的皇子,唯不能辅佐一个将百姓生死弃之于不顾的皇子上位。 沈疏嫣回京这一路下来,也未有抱怨。 一来她知此番南下,夫君尽心办事,甚至不惜只身闯入火场,既是为了办差,也是为了沈家,哥哥至今未归,也是如此。她身为女子,能为沈家做的事情太少,唯有少添麻烦才是。 二来则是她的私心,想着快些赶路,免得再在途中的某个茶肆酒馆遇上那讨厌的晏盈才是。沈疏嫣这般考虑着,便不觉难挨了。 …… 转眼回到了上京。犹记离京时,尚时阴雨连绵的春季,如今回京,已是盛夏,马车途径安雀街时,街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还有鲜花盛放,处处透着夏日的繁茂与热情。 谢云祁因拿到重要证据,将沈疏嫣送至陵王府大门外后,便马不停蹄地赶着入宫。 沈疏嫣在王府众人的簇拥下,缓步入内。 兰竹自小服侍在她身边,从未与主子分别如此之久,见到王妃的一瞬,竟莫名激动地热泪盈眶。 徐管家倒是对王爷离府之事是,习以为常,原先王爷在北疆,一去至少半年,若遇上战事,几年不踏足上京也是有的,这回的时日,倒算是短的。 徐管家勤勤恳恳操持王府数月,将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眼下王爷和王妃回府,府上终于又热闹起来,他心里自然跟着高兴,早早候在大门外。 “恭迎王妃回府,先前王妃在后院栽下的荷花,开得正艳,王妃此番回来,正好赏花。”大门外,徐管家躬身道。 “近来几月,辛苦徐管家了。”沈疏嫣脸上笑容温和,语气诚恳。 “不辛苦,都是老夫的分内之事。”徐管家谦逊道。 如徐管家这般沉浮多年的王府老人,看人最是通透。王妃随王爷离京时,他还曾担心过,王妃自小娇生惯养,恐吃不了南下奔波的苦,而如今见王妃回府,脸上气色极佳,面上笑容也比从前多了些沉稳,少了骄纵之气,他便放心了。 沈疏嫣一面回了听雪堂中沐浴更衣,一面嘱咐兰竹去永安侯府传个话,告诉父亲一声,她已回京。可谁知,等她沐浴更衣完毕之后,仍见着兰竹呆立在门外,满面愁容的样子。 “怎么了?”沈疏嫣疑惑道。 “侯,侯府。”兰竹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侯府怎么了?”沈疏嫣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侯府被封了,任何人等不得入内,”兰竹急躁道,“侯爷被停了职,禁足于府上。” 沈疏嫣一双美目圆瞪,半晌没有说话。 她虽知溃堤一事,事关工部,但夫君和哥哥先前都未和她谈及此事,她便下意识地认为沈府当是无事。此刻听到兰竹亲口所言,沈疏嫣整个人便如同被雷击一般,全然傻了眼。 -- 第105页 别急,夫君已然入了宫,会没事的……沈疏嫣只能不断宽慰自己,原本因赶路而积累的疲惫之感瞬间全无,只焦急地房中来回踱步,静待夫君回府。 * 那边谢云祁入了宫门后,便直奔皇上寝殿而去。 他在苏州之时,便已收到飞鸽传信,称皇上近来身子不好,有时病得有些昏昏沉沉,有时又十分清醒。若是姜臣贪污筑堤官银一事败露,宫内淑妃难保不会孤注一掷,谢云祁想起从前御书房中的那些瓷瓶丹药,有几分担忧,这也是他赶着回京的原因之一。 寝殿中,顺庆帝难得清醒着,此刻正倚在床榻上,静静喝着汤药。 “云祁,你来了,”顺庆帝扬手,寝殿内侍从尽数退出,“苏州溃堤之事,查得如何了?” “臣弟先前派人飞鸽传回的密信,皇上没有收到?”谢云祁脸上神色讶异,心中却是淡然。果然如他所料,他派人传回宫中的密信被人截了。 “有这等事?”顺庆帝气急,一下坐直了身子,连着咳嗽了几声,“混账,混账!” “皇上息怒,”谢云祁上前,将账册拿出,交到顺庆帝手中,“这是臣弟在苏州知府陈茂府邸中找到的账册,上面清楚记录了近几年来,京中下拨筑堤官银后,江南各地收到银子的具体情况。” 顺庆帝翻开账册,才刚有所缓和的面色,一下又气得涨红起来:“混账!这些个混账东西!咳咳咳……” “臣弟先前传回宫内的密信,究竟被何人所截,皇上当心中有数,”谢云祁顿了顿,又道,“不过空口无凭,臣弟自会安排人查清此事,给皇上一个交代。” 谢云祁语气淡淡,心中早已有了十足把握。早在往宫中传回密信之前,他便已得知了顺庆帝旧病缠身,昏迷不醒的消息。他早料到,密信多半到不了皇上手中,所以信中并无多少关键消息,对账册也只字未提。 之所以还要派人送信,便是多给对方一个露出马脚的机会,毕竟淑妃得宠多年,深得皇上信任,要让皇上看清真相,还得多费一番心力。 此时,看着顺庆帝翻看账册时的反应,谢云祁便知,这“密信”没有送错。 “云祁啊,”顺庆帝平复情绪之后,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我二人自小兄弟情深,朕自是信你。” “朕近来时常在夜里梦见母后,还不时会想起幼时之事,”顺庆帝说得极慢,言语中尽是感慨,“撇开溃堤一事不提,单看品德才学,朕还是先前那个问题,储君之位,你看好哪位皇子?” 皇帝此刻连“你我”二字都说出口了,还刻意提起“幼时”、“先皇后”等字眼,处处打着感情牌。其实顺庆帝的心中猜到了谢云祁的答案,但立储一事,事关重大,他定然得要一个确切的答复。 谢云祁抬眼,与之对视一瞬,仍是沉默。 但这沉默,便已是最好的答案。 沉吟片刻之后,谢云祁还是开口,坚定道:“大皇子。” 顺庆帝脱力似的,重新靠回到床头,四下安静了一瞬,半晌后,顺庆帝看向谢云祁,眼神坚定沉着:“朕,信你。” 这句“信你”,难免有些意味深长。 确凿证据面前,应信的不该是证据,怎么成了“信你”二字? 谢云祁心中十分清楚,即便有证据在前,以顺庆帝多疑的性子,不免怀疑谢云祁是为了偏袒沈家,而捏造出来的。想来在他回京之前,淑妃应当已在皇上耳边吹了不少枕风,以一番诛心言论将自己此番南下的行为抹黑,以求为姜家开脱。 但皇帝的这句“信你”中,包含的深意远不止这些。顺庆帝知道,以谢云祁的实力,若他真想偏袒谁,亦或是有心扶持哪位皇子上位,别说本就呼声极高的大皇子,便是患有腿疾的三皇子,亦或是年幼的四皇子,都是易事一桩,根本无须多此一举。 所以这句“信你”,除了顺庆帝真的相信账册和他所进言的储君人选之外,也是真的信他对大周的忠臣之心。 谢云祁自是听懂了这短短“信你”二字的其中深意,但他也不愿多说,只淡淡道了声“臣弟告退”,之后便退出寝殿之外。 * 谢云祁回府时,已是深夜。原以为沈疏嫣会因连日赶路而早早歇下,却没想刚入府门,便见着她在前院等候的身影。 沈疏嫣原是想直接了当地询问,但眼下见了人,心中忽然便多了许多顾及,一时竟不敢开口,到底是政事,她不得干涉,也当真怕夫君为难。 再三思量之下,沈疏嫣还是将已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会肚里,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谢云祁,最后只软软糯糯地说了句:“夫君辛苦了。” “本王方才已将证物呈给皇上,沈家不日便可解封,放心。”谢云祁一眼便猜到沈疏嫣的心思,此事即便她不问,他也会直接告诉她。 沈疏嫣闻言,心中又惊又喜。喜自是因为谢云祁方才所言“沈家不日便可解封”,惊则是因为谢云祁竟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且还事无巨细地和她解释清楚。 沈疏嫣后知后觉地发现,夫君默默为她做了许多。此番南下,夫君一路带着她这个“麻烦”,除了查案之外,便是怕她担心,唯恐她独自在上京受了委屈。 “夫君……”沈疏嫣一时无言,只愣愣说了这么两个字。 -- 第106页 谢云祁没有接话,只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别胡思乱想,而后大步朝听雪堂走去。 沈疏嫣碎步跟上,习惯性地环上谢云祁的手臂,从王府大门到听雪堂,尚有一段距离,两人虽一路静默无言,但沈疏嫣看着王府中各处盛放的鲜花,心中美滋滋的。 都是她播下的种子,离京前还是含苞待放的样子,如今都已盛放,怎能不令她开心。 都说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她这便算是种花得花吧。正如她和夫君的感情一般,从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始,每日灌溉浇水,悉心呵护,逐渐破土萌芽,最终开出鲜花,开在心头,再难褪去。 ◎最新评论: 【大大更新】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tyle=display:none> //<![CDATA[ window.__mirage2 = {petok:a42411c243689ac27dcd772887e8c87ded44bfe6-1648522566-43200}; //]]> </script>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https://ajax.cloudflare.com/cdn-cgi/scripts/04b3eb47/cloudflare-static/mirage2.min.js></script> <img data-cfsrc=
?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好看“】 -完- 第53章 ◎那块木头没有福气◎ 三日后,永安侯府解封的圣旨下来,与解封圣旨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道沈良辅被革去工部尚书之职的圣旨。 沈良辅抹了一把辛酸泪,接过圣旨,在沈府大门外,跪谢皇恩。 如此已算是最好的结果了,爵位尚在,只是革去了尚书之职,皇上到底还是给沈家留了几分颜面。 与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相比,他如今这般又算得了什么?最令他庆幸的还是,嫡子沈昀年已然成材,往后只要他勤勤恳恳,必然能在工部有一番作为。 处置沈府的旨意已下,但皇上对于姜府的处置却迟迟未有定论,顺庆帝甚至未在朝堂之上,提及谢云祁从知府府邸中搜出的那本账册。听闻近来二皇子读书格外勤勉,淑妃也收敛锋芒,在后宫谨言慎行,想来皇上还在斟酌对姜家的处置。 谢云祁回京后,顺庆帝的病一下恢复地极好,眼下也无须再卧床,人也精神了许多。 没想自己居然比太医还有管用,谢云祁轻笑,出了宫门后,他低头看了眼方才从御书房顺手带出的白色瓷瓶,皇帝素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没想对淑妃还真有几分真情在,看来此事还需再为姜家再添上一把柴才是。 “疾风,”谢云祁紧握瓷瓶,“想办法将这个瓷瓶转交给皇后,再将先前太医院有西域贡药失窃之事也透露给她。” 皇后是个聪明人,处置姜家的这把柴由皇后来添,最为合适不过。 “是。”疾风得令退下。 * 两道圣旨传到永安侯府后,沈疏嫣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安定下来了。她抽空回了趟侯府,见父亲气色尚佳,便又放心不少。 “父亲年纪大了,识人不清啊。”沈良辅长叹了口气,感慨道。 这话意味深长,除了道自己误信了工部侍郎这一层意思之外,还有为先前梅姨娘的错信,发出些感慨。 除此之外,还有他从前对陵王的偏见。先前那道赐婚圣旨来的蹊跷,沈良辅怎么也没觉得陵王是因为真心喜欢阿嫣才成的婚,只不过当时他看阿嫣十分欢喜,沈家也没有抗旨的实力,这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可如今,苏州溃堤一事,陵王殿下在其中出了多少心思,多少气力,沈良辅自是一清二楚。陵王能为了阿嫣,这般护着沈家,实属不易。 沈疏嫣倒没听出话中深意,只出言宽慰了父亲几句。 “父亲老了,只要你和昀年往后能过得好,为父便放心了啊。” 沈良辅没再多说,毕竟阿嫣的幸福全洋溢在脸上,陵王能为阿嫣做到这一步,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有何好不放心呢? * 沈府的事有了决断,沈疏嫣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翌日便派人去程府给程宁送了请柬,邀她过府一叙。 午后,程宁来府,沈疏嫣带着程宁逛重新修葺过的王府花园,一会儿展示她命人栽种的海棠花,一会儿介绍起花园中她设计的林荫小道,最得意的还是后院的那个荷花池。 正值夏日,两人在后院慢步之后,便在荷花池边的凉亭中坐下谈心,烹一壶茶,再配上好久没吃的天川楼的点心,傍晚不时有凉风吹过,带着荷花的阵阵清香。 沈疏嫣看了眼池中开得正艳的荷花,又看了眼正在低头饮茶的程宁,莫名就想起沈府后院中,被他哥擅自做主拆了重建的那个荷花池,心口堵得慌,便随手拿了个果子放入口中。 此番南下,外人眼中皆以为她是随陵王外出游玩的,回京没有给程宁稍礼物,难免有些说不过去。沈疏嫣也不好向她解释太多,只说在苏州遇上个讨厌之人,为了躲开人,沿途都在奔波赶路,这才没空采买手信回京的。 好在程宁也不是计较这种小事之人,此事也就含糊过去了。 “我不在京中之时,可有什么趣事发生?”沈疏嫣问道。 “趣事倒说不上,只是近来京中常有关于姜家的流言传出,”说到此处,毕竟是近来比较敏感的话题,程宁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有姜姝,听说她在府上,不大好。” 程宁抬手斟了杯茶,继续道:“自诗会那场大火之后,她便毁了半边脸,姜家原本为她定下与幽王的婚事,后来也只能作罢,姜姝也一下变了许多,再未见她出过府门,听闻只日日待在房中,人都有些疯癫了。” 沈疏嫣语塞,程宁口中“关于姜家的流言”,她大致猜到是什么了,只是姜姝……她自小的死对头,原本那样跳脱的性子,如今变成这样,沈疏嫣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觉很不是滋味。 -- 第107页 程宁也不愿多想此事,松风诗会上的那场大火,几人都是身临其境的,若非当时她被人救出火海,此时恐怕也如姜姝一样的下场,又或者,还不如姜姝…… 见沈疏嫣脸色不好,程宁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忽而转了话题道:“阿嫣,不如你和我说说南下之时的趣事见闻吧,我可从未出过京城呢。” 话题一转,气氛松泛许多,几杯淡茶饮下之后,两人越聊越热络。沈疏嫣自是拎得清,苏州知府府上发生的一切,她只字未提,倒是和程宁说起寒叶镇的路边摊,燕城的泥人,还有苏州的晏家药铺…… 程宁听得津津有味。 “你不知道,原来晏家还有位嫡女养在苏州,见到殿下时,便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没完,明明我们都不喜她,可她偏要跟着,当真烦人。” 沈疏嫣说道晏家药铺时,脑海中就条件反射般地闪现出晏盈的模样,脸上尽是不悦:“真没见过这般没脸没皮之人。” 程宁听着阿嫣言语间浓浓的醋味,捂嘴轻笑,犹记上回她们二人在天川楼相坐饮茶之时,沈疏嫣还嫌陵王殿下“呆愣、无趣”来着,转眼两人成婚之后,沈疏嫣说话时字里行间对陵王的爱慕,还有占有欲,均显露无疑。 “有何好笑的?没看到我这正生着气吗?”沈疏嫣嘟嘴抱怨道。 程宁抿唇,收敛起笑意,温声道:“你继续说,我仔细听着,后来呢?” 她知道阿嫣从不是较真的性子,如今说到自己夫君,竟连笑都不让人笑了。 “后来,夫君便带着我另走了一条官道,避开他们……也亏得她是晏修的妹妹,不然我和夫君才不会给她留什么面子。”沈疏嫣巴巴说着,忽地转头紧盯程宁的眼睛,“你今日的问题怎么那么多,莫不是想从我这里套出晏修的行踪来?” 程宁被她这话说得一愣,拿着糕点的手一顿,连着摇了几下头,以示清白。 “真不是?”沈疏嫣差点忘了离京之前,他们几人在京郊茶肆中偶遇时,程宁和晏修二人相谈甚欢的场景,眼下见了程宁,才又回想起此事,“别和我藏着掖着,否则咱们小姐妹便一拍两散!” “真没有。”程宁认真解释道。 沈疏嫣半信半疑地移开视线,低头欲执起茶杯之时,偶然瞥见程宁挂在腰间的一枚平安符,看着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红底黑字,上面端正写着“平安”二字,与日常所见的平安符无甚区别。 程宁感受到沈疏瑶投来的灼灼目光,下意识地拿裙摆遮盖住平安符,程宁自小便是这般性子,心中越是有事越不敢说不来,总是藏着掖着。 此刻这遮挡的姿势,正好将她的心虚显露无疑。 沈疏嫣眼疾手快地握上那平安符,恍然道:“难不成晏修身上挂的那个是你送的?” 程宁低头垂首,并未应声,只是双颊抑制不住地飞快染上一抹红晕。 沈疏嫣:“……!” “你完了完了,今后那个叫晏盈的小丫头便是你的姑子了,她那性子,可太难相处了!” 程宁一脸茫然:“……?” 她不过送了晏修一枚平安符,怎么到了阿嫣口中,连姑嫂都说出来了? “你再胡说,我便回去了。”程宁羞恼道。 “别啊,”沈疏嫣忙伸手去拉她,“你老实说是不是你送的?” 程宁紧抿着唇,低头不语,这模样,答案全写在脸上,谁还看不出来。 “晏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能以平安符聊表心意。” “晏修留在苏州城安置受灾的难民,应当过几日便回京了,”猜透了程宁的心思,沈疏嫣也没再打趣她。 “但具体行程,还需问过我夫君才知,”沈疏嫣看向程宁,眼底带着笑意,戏谑道,“可要我帮你问问?” “总之我说不过你,”程宁轻瞪了沈疏嫣一眼,“天就要黑了,我先告辞回府了。” 程宁仍低着头,说完话后便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凉亭。 沈疏嫣倒也没拦她,程宁这样子怎么看都是落荒而逃,沈疏嫣只脸带笑意,转手拿了块桌上的梅花酥放入口中。 看来如她性子这么好的小姑子,程宁是没法遇上了,往后程宁只能和那晏盈做姑嫂了。沈疏嫣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沈昀年那块木头没有福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9 18:17:20~2022-02-21 23: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锖豆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晏修不是中央空调吗 为什么程宁没有看清〒▽〒】 -完- 第54章 ◎眼疾?◎ 沈府事毕,沈疏嫣的身心也都跟着清闲下来。自从知晓了天川楼是陵王府的产业之后,沈疏嫣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不用预约,随时坐上三楼精致最好的那间雅阁。 这日,沈疏嫣约程宁在天川楼品茶,夏日的天川楼,又是一番别样景致。 三楼雅阁内,二人凭窗而坐,一面品茶赏景,一面闲聊着。沈疏嫣刚尝了天川楼厨子做的最新点心,还没来得及夸赞几句,便听见楼下有女子争吵声传来,听着像是隔壁售卖布匹的琳琅斋传出的。 -- 第108页 听着似乎是为了争抢最新到店的蜀锦而吵起来的,二人本就准备一会儿去隔壁的琳琅斋开口,此时听着吵闹声,着实影响品茶赏景的心情。琳琅斋也属陵王府产业,故而沈疏嫣便提议,下楼过去看上一看。 两人下了楼,远远立在外头听了会儿,很快将事情始末听了清楚,确是有两位姑娘为了争抢最新样式的布匹而争吵了起来。 穿粉衣的那位姑娘一早下了定,付了一半银子,等着买最新款的蜀锦,待店中到了货,她便来取货,顺道将剩下一半的银子付了。可谁知,她刚准备付银子,却不知从哪忽然冒出个白衣女子,硬要和她争抢这匹蜀锦,还说可付三倍银子给店家。 店家做生意,自是要讲诚信的,粉衣女子先预定的料子,到货料子自然是她的,别说三倍银子,便是十倍,店家也不能转卖给别人啊。可谁知这白衣女子不依不饶地,硬要争抢这匹蜀锦,粉衣女子也不愿退让,故而两人便在店中起了争执。 此事明显是白衣女子不占理,可她偏又气焰嚣张,二人争执之间,不知是谁失手将蜀锦扯破了一角,这下粉衣女子也恼了,两人越吵越凶,引来不少围观之人。 这蜀锦确是难得之物,当初自己也为买不到此物而伤心过,但不论如何,此事定是那白衣女子的不对。 沈疏嫣和程宁二人远远围观了一会儿,想来今日这料子是买不成了,也不愿多看这种热闹,二人正准备转身离开,沈疏嫣却见白衣女子回身,瞧着有几分眼熟。 沈疏嫣仔细一看,竟是晏家那小丫头,晏盈。 原来是她,难怪方才觉得声音都有些耳熟,沈疏嫣脚下步子一顿,伸手拉住程宁,低声打趣道:“瞧瞧白衣姑娘那胡搅蛮缠的劲儿,她可就是你那未来小姑子。” 程宁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沈疏嫣话里的意思,脸上一阵羞红,抬手轻打了下沈疏嫣的小臂:“你净瞎说!” 沈疏嫣捂嘴轻笑,没再打趣程宁,但两人一言一语打闹间,却引来了晏盈注意。 琳琅斋虽是王府产业,掌柜的料理多年,自有一套经营办法,倒也不用她操心,眼看围观之人越来越多,沈疏嫣和程宁转身正欲退出人群,却见晏盈目光投向此处,待看清二人之后,便开口叫唤道:“沈姐姐。” 沈疏嫣身子一僵:“……” 这是在叫我吗? 不过犹豫片刻的功夫,晏盈已走至她跟前,接着又唤了她一声“沈姐姐”。 “琳琅斋是陵王府的产业,沈姐姐能否帮我和店家说一说,这匹蜀锦我要了。”晏盈说得理直气壮。 沈疏嫣:“……?” 我们俩有这么熟吗? 沈疏嫣不喜晏盈,自也懒得搭理她,本想转身就走,忽又觉出几分不对,这小丫头竟知琳琅斋是王府产业?! 感觉心口被人闷声打了一拳,没想晏盈这丫头知道的王府事情还真不少,要知道她也是嫁入王府之后才慢慢知晓此事的。 原本只想看个热闹的沈疏嫣,这会儿竟有些不想走了,思虑片刻之后,便抬脚同她一道步入琳琅斋内。 掌柜的先前送锦缎去陵王府时,曾见过王妃,自是识得女主人的,眼下见王妃入了铺子,似是和那位白衣女子相识,难怪白衣女子先前气焰如此嚣张,没想竟是与王妃相识的,那便将事情交由王妃处置,掌柜的一个眼神,铺内小厮将围观之人驱散。 沈疏嫣心口憋闷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然清楚,本是十分简单明了之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只有晏盈一人还在胡搅蛮缠。 晏盈既硬拉着自己进来,那她便好好主持一番公道罢。 “你倒是同我说说,为何非要与人争这蜀锦?”沈疏嫣问道,据她观察,晏盈虽性子跋扈,但对穿衣打扮之事并不十分上心,做何非要与人争抢这匹蜀锦,她一时还真是没想明白。 “这匹蜀锦乃上好的白丝所制,云祁哥哥最喜白色,我当然要买下。”晏盈言回答地极快,丝毫未觉不妥。 沈疏嫣一哂,倒是理直气壮,连“云祁哥哥”都说出口了,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还有这小丫头居然还知道自己不知之事?她从来不知,夫君竟还有喜欢的颜色,这一说法! 沈疏嫣气恼,忽地想起成婚前谢云祁曾对自己所言的“往后见本王必要穿色彩鲜艳的衣裳”,一时觉出几分古怪来。 可眼见晏盈振振有词的样子,不像是在胡诌,她强压下心口剧跳,心中愈发疑惑起来,本想出言驳斥,却又强忍了下来。 沈疏嫣深吸了口气,想着今日必要将此事弄个清楚,她勉强在脸上挤出个笑容,对晏盈道:“晏姑娘稍等,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便可。” 说完之后,沈疏嫣又清了清嗓子转身对那粉衣女子道:“姑娘见谅,小妹顽劣,我府上尚有两匹蜀锦,一匹粉色,一匹淡绿色,回头我派人送至姑娘府上,分文不收,这匹白色的蜀锦,就让给这位妹妹,可好?” 粉衣女子虽不知沈疏嫣的身份,但看掌柜的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有她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处处均透着大家闺秀的样子,想来身份不低,也不敢多有得罪。 左右她不过是想买匹蜀锦做衣料,眼前之人说白送两匹蜀锦给她,目的既已达到,她便也不想再继续搅弄下去,故而便点了点头,转手将府邸名称写下,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 第109页 见人走远了,沈疏嫣继续和晏盈的话题,柔声问道:“晏姑娘方才说,陵王殿下最喜白色?” “正是。”晏盈点头。 “晏姑娘何出此言?”沈疏嫣试探道。 “那自是因为……”晏盈话说到一半,倏然又闭了嘴,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位陵王妃似乎在套她的话,看来她并不知晓云祁哥哥患有眼疾一事。 云祁哥哥的眼疾,本就是保密之事,鲜有人知,若非她幼时无意间偷听到哥哥和云祁哥哥的对话,也不知晓此事。后来哥哥再三叮嘱她要保密,否则恐为云祁哥哥和晏家招来祸端,她便缄口不言,从未对旁人提起过。 她知道哥哥一直在帮云祁哥哥找寻医治眼疾的药方,她在苏州时,也刻意留心过,此番回京还带了不少珍贵药材回来,还没来得及交给云祁哥哥呢。 看来云祁哥哥对他的王妃也算不得上心,竟连眼疾一事都未告知。 晏盈脸上转而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其实我也不知,方才不过胡乱言说而已。”晏盈转口道,说罢又寻了个天色已晚的理由,先行离开了。 晏盈一走,方才吵闹的琳琅斋瞬时变得安静起来,还带着几分诡异的气氛,程宁不知她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却也隐约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阿嫣,你怎么了?”程宁问道。 “无事,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沈疏嫣勉强勾唇一笑道,“天色已晚,你也赶紧回府去吧,不让你爹可要怪罪的。” “……那我先回去了,”程宁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又看了眼阿嫣略有些发白的脸色,有些不放心地对王府随行丫鬟道,“照顾好你家小姐。” “是。” ◎最新评论: 【大大更新了吗】 【蚌。埠。住。了。就是说感觉女主好难啊程宁也是被一个中央空调迷了眼】 -完- 第55章 ◎最喜欢什么颜色?◎ 天色渐暗,晏盈匆忙赶回府中,迫不及待地想找晏修求证心中猜测。 晏盈一头栽进房中,将自己从苏州带回来的珍贵药材全翻了出来,而后背着个大包袱去了晏修房中。 “哥,我带了好些医治眼疾的草药回来,你抽空带我去一趟陵王府,我要亲自将这些草药交给云祁哥哥。”晏盈边说边将包袱打开,摊平放在桌上。 “我说到底谁才是你亲哥,从苏州回京的路上就问个没完,回府之后你对兄长一句关心没有,全在追问谢云祁的事情,还为他搜罗了这么多罕见药材。”晏修揶揄道。 晏修本还想继续埋汰晏盈几句,然转头看见铺了满桌的珍稀药草之后,眼睛都看直了,也没那心思继续数落晏盈了,只揽手将铺在桌上的草药收起包好,“谢云祁用不上这些了,送给你哥我留着治病救人倒还可以。” 晏盈赶忙上前制止:“这些可不是给你的!” “谢云祁用不上,他的眼疾早好了,现在需要这些的只有我一人而已。”晏修脱口道。 “好了?”晏盈疑惑,手上动作不由顿住,趁她发愣的这么一瞬,晏修已将原本铺在桌上的草药全部揽到自己面前,仔细包裹起来。 “好了?是你治好的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先前没听哥哥你提过。”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趁其不备,晏修赶忙手上给包袱打了个死结,而后转头看向晏盈,一脸神秘道,“不药而愈。” “不,不药而愈?”晏盈不解,“哥你说清楚点。”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药而愈。”草药已经到手,晏修不想久留,离开前还不忘再次提醒晏盈道,“我再警告你一次,谢云祁是已有家室之人,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往后别再胡思乱想,胡作非为。” 说罢,晏修便揣着一大包草药,准备去往府中库房。 留下晏盈一人立在原地发愣:“……好了?” 晏盈震惊之余还未回过神来,转头瞥见挂在晏修腰间的那枚平安符,先前便从苏州挂了一路回京,晏盈本不以为意,直到今日在琳琅斋见到与沈疏嫣站在一处的女子腰上也挂了枚一模一样的,当时她便觉眼熟,此时见了晏修的这个,才发觉竟是一对。 “哥,你等等!”晏盈张口叫住晏修,“你这枚平安符,我今日怎么见到与王妃一道的那女子也有,好似叫什么宁……程宁!” 晏修本已踏出门外,听到程宁名号,又背着包袱返回房中:“你今日见过程宁?还有陵王妃?” 晏盈点头。 “都被禁足了还敢乱跑,阿兄再和你说最后一次,别对陵王殿下抱有幻想,也别在陵王妃面前胡言乱语,特别是关于眼疾的事情。”晏修苦口婆心道,先前他虽多次对晏盈提及此事,但都不如这次来的郑重其事。 晏盈被他眼底的寒光吓得一哆嗦,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而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出了房门,晏修刚将晏盈带回的珍贵药草收好,转头就被晏家二老叫去了前厅问话。 前厅中,晏家二老正在翻看手中几张庚帖,二人脸色皆不大好,见晏修来了,晏大人只对他招了招手,无奈道:“你也过来一道帮着看看,拿个主意。” 见到庚帖,晏修很快明白过来二老的用意,这是要给晏盈找门婚事,将人早些嫁出去的意思。 -- 第110页 晏修并未多言,此举也是无奈,只走过去随手翻看起来。 晏盈年纪还小,婚事原本倒也不急,但自她从苏州回京后,晏盈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蛊,日日挂心着陵王殿下,人前人后,张口闭口都是“云祁哥哥”,爱慕之心溢于言表,就差将心思白纸黑字写在脸上挂着了。 这可愁坏了晏家二老,陵王一个已然娶妻之人,自家女儿日日想着人家算是怎么个事?她不要脸,他们晏家可还要脸! 可这丫头愣是油盐不进,怎么劝都不听,晏大人一怒之下将禁足在房中几日,没想她还是死心不改,今日竟还趁着守卫不备偷偷溜了出去。 晏大人无法,转头又怪罪起晏修来,说他没照看好自己妹妹,净让她生出些歹念来。 晏修语塞,先前在苏州,他想着带晏盈看看人家两夫妻情深意笃的样子,好让晏盈死心,没想这小丫头贼心不死,反倒还激起她的斗志来了,如今便是他也有几分头疼。 这死丫头,真是越来越倔了! 谢云祁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先前他常驻北疆,脑中只有军务、战事、百姓,根本没有丝毫要娶亲的意思。当然,还有外人不得而知的眼疾,晏修知道,谢云祁真是打算在北疆孤独终老的意思。 若非他愿意,无人能往他府上塞人。如今陵王的这桩婚事可是他亲去皇上面前求来的,直到皇上给陵王的赐婚圣旨颁布下来,还有谢云祁亲口所言的“眼疾已愈”一事,晏修才在震惊之余,逐渐接受了陵王成婚之事。 晏盈如此任性,若是真因此事惹毛了谢云祁,便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说不定还会给晏家招来祸端。 劝劝不听,关关不住,如此说来,真也只有给她找户人家,早些将人嫁出去,这一个法子了。 思及此处,晏修翻看庚帖的速度又加快了些,勇毅候府嫡子、忠勤伯爵府次子…… 前厅外,晏盈本想来寻晏修讨回她的草药,然行至厅外时,徒然听见了里面父亲和哥哥的对话,于是她便躲在墙角,静声偷听了半晌。 待明白过来之后,晏盈终是没能忍住,只赤红着双眼,满脸不忿,走进前厅中,大声道:“谁要嫁人,除了云祁哥哥,我谁也不嫁!不嫁!” “姑娘家家,休得胡言!”晏夫人捂着心口道。 “你!你看看你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晏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晏大人怒极,抬手摔了个茶盏在地,砰地一声响彻前厅,“给我去祠堂罚跪思过,没我准许,不得出来!” * 陵王府中,沈疏嫣自从琳琅斋回来后,便一直心事重重,总觉得今日晏盈的话里隐藏了什么。 晏盈此人,虽不讨人喜欢,但心思简单直白,对人对事都是直接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今日这般遮遮掩掩,欲言又止的样子,着实不像她平日所为。 “王妃安好。”徐管家见到王妃回府,主动行礼问安。 “徐管家免礼,我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您。”徐管家是王爷心腹,又是王府老人,沈疏嫣本就想找他探听一二,此时遇着人,倒是正好。 “王妃请问。” “徐管家对晏家嫡女晏盈,可熟悉?”沈疏嫣问道。 “晏姑娘是晏公子胞妹,老夫自是识得,早年见过几次,但算不得熟悉。”徐管家对晏盈印象不深,似认真回想了一会,才缓缓答道。 “那她幼时同王爷关系如何?” “老夫只记得,她从前跟着晏公子来过王府几次,王爷不喜吵闹,有一次晏姑娘偷来府上,惹了王爷震怒,之后,老夫便再没来见她过府上了。”徐管家仔细回忆着,他对晏盈的印象虽不深,但那次王爷发怒,他印象极深,所以一直记到了现在。 听徐管家如此说来,二人便是连青梅竹马也算不上了,顶多算是晏盈的单相思罢了。 沈疏嫣听完,心情稍缓了些,想了想,又继续问道:“徐管家可知……夫君最喜欢什么颜色?” 方才还对答如流的徐管家立时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从前,王爷因患有眼疾,只能见到黑白灰三色,还有嗜血的红。那时候,王爷最喜欢的当是白色。 可如今,王爷眼疾已愈,便是连王府花园都种上五颜六色的花儿了,这时候再问他王爷最喜欢的颜色,他恐怕答不上来。 徐管家沉吟片刻,很快调整好脸色:“这种问题王妃当亲自去问王爷才是,老夫怎会知道。” 言毕,徐管家心虚地侧过头去,道了声:“老夫还要出府办些事情,先行一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沈疏嫣立在原地,定定站了一会儿,脸色却是一点点黯淡下去。她问及晏盈时,徐管家虽印象不深,尚且仔细回忆,认真作答。但当她问及夫君最喜欢的颜色时,徐管家便登时转了话题,推说自己有事再匆忙离开。 徐管家方才脸上慌张的神色虽只有一瞬,但还是被沈疏嫣看在眼里。那神情,和傍晚时晏盈谈及此事的神情,竟如出一辙。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若是晏盈一人失态,倒也说得过去。徐管家向来办事沉稳有度,怎会在如此小事之上露出张惶之色。 * 入夜,谢云祁回到府中。 沈疏嫣意外穿了身粉色的短襦上衣,搭配翠绿色百褶裙,再配上一双紫色绣鞋。 -- 第111页 这身衣裳穿得沈疏嫣极为不适,但她记得清楚,成婚之前,她在天川楼与夫君见过一面,当时夫君对她一身打扮甚是不满,当时就是这般言说的。 因那番“色彩搭配论”太过惊人,故而沈疏嫣至今记忆犹新,幸好后来夫君没再要求她这般穿衣打扮。 可今日,在天川楼见过晏盈后,不知为何,她总觉着有几分古怪,故而回府便自行换上了这么一身打扮,想等着看一看夫君会做何反应。 谢云祁辅一踏入房中,便看着端坐在圆桌旁边五颜六色的沈疏嫣,他眉头轻蹙,问道:“你今日这是……?” “夫君,好看吗?”沈疏嫣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个圈。 “倒有几分想后宫中,淑妃豢养的那只鹦鹉。”谢云祁笑道。 “从前夫君不是说这般打扮最是好看吗?”沈疏嫣驳斥道。 “……” 谢云祁无言以为。 “那我问夫君,你最喜欢什么颜色?”沈疏嫣又问道。 谢云祁并未多想,只脱口道:“白色。” 竟还真是?! 沈疏嫣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便镇定下来。她心中笃定,夫君定有什么秘密隐瞒着她,但这秘密究竟是何,她一时还真是猜不出来。 她只知道,若他想说,早就同她说了。 今日她百般试探,他都无动于衷…… 能令晏盈这种直肠子登时闭了嘴,又能令徐管家这般向来沉稳行事之人心生慌乱,还有夫君的缄口不言…… 沈疏嫣心中忽地生出几分胆怯,有种被人分隔在外的感觉,想问又不敢开口去问。 究竟有何缘由,偏要瞒着她一人? 沈疏嫣将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收拢好,如此说来,还是从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晏盈那里下手最好。 ◎最新评论: -完- 第56章 ◎你自是本王的良药◎ 晏盈在晏家祠堂里罚跪了一宿,虽浑身酸痛,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心中也愈发坚定了信念,别说是罚跪祠堂了,便是真到了有人三书六礼上门提亲之时,她也能有法子把婚事搅黄。 总之,除了云祁哥哥,她谁也不嫁! 晏夫人挂心着她身上旧疾,恐再复发,不忍心罚她在祠堂跪得太久,趁着晏大人离府之际,便派人偷偷将晏盈从祠堂放了出来,转而将她禁足在先前她所住的揽月阁内。 跪了一整晚,苦头也算吃够了,晏夫人心疼女儿,想着她得了教训便可,只愿她回到揽月阁中,再静思己过也是一样,房中起码有床榻有桌椅,别真的把人给跪坏了。 晏盈知道母亲最是心疼她,一会装着头晕,一会装着心悸,柔柔弱弱地在榻上躺下,哭着嚷着说要留在房中休息。 晏夫人怕她旧疾复发,便也依她,见她躺在床榻上没过多久便呼吸平顺地睡着了,以为她只是累了,怕打扰她休息,便转身出去,没再房中久留。 晏夫人前脚刚走,晏盈立时便睁开眼睛。 家中上下如今都想着把她给嫁出去,她若不快些嫁给云祁哥哥,可怎么行。 想到这,晏盈猛地坐起身来,禁足算得了什么,她先前有法子偷跑出府一次,便能用同样的法子跑出去第二次,晏盈很快偷溜出府,转而奔向陵王府。 她得快些见到云祁哥哥才是。 就算见不到云祁哥哥,见到陵王妃也是一样,晏盈想着,脸上再次露出一个诡谲笑容。 昨晚她跪了一夜,人也愈发清醒了,她似乎自己已然知晓云祁哥哥眼疾“不药而愈”的秘密了。 晏家乃医药世家,晏盈虽对医术无甚兴趣,但生在这样的家族,自小耳濡目染,对医术草药自是也有一番了解。 她记得,先前有本古籍记载,早年西域有一秘术,是以人血入药解毒,一人之血只能解一人之毒,不同的毒当选用不同的药引。 云祁哥哥的眼疾本就生得古怪,多年来早已寻遍名医,均是无果,若想医好,自是不能用寻常的法子。先前她翻阅古籍,看到过一种治疗之法,上面写着,只要找到合适药引,再以人血入药,便可解毒治病了。 所以那位陵王妃,很可能就是云祁哥哥的药引。 所以她才能够嫁给云祁哥哥,云祁哥哥因心生愧疚才会对她爱护有佳,且一直将她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晏盈觉得自己算是彻底将思路理清了。 家里既一心想着把她给嫁出去,她何不孤注一掷,为自己博一个嫁入陵王府的机会? 晏盈一路小跑,没多久便到了陵王府外,她大步上前叩门,自报了家门姓名。 沈疏嫣在府中听到来者名字,心头一跳,来得可巧,正好她也想和这位晏家嫡女聊上一聊,想到这,沈疏嫣当即点头命人将她请入府中。 徐管家引着晏盈入内,晏盈四处张望,这还是她回京后,第一次到陵王府中做客,上一次来还是她离京之前的事情。 她倒不急着将事情和盘托出,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毫不客气地在王府前院中四处走动观赏起来。 “陵王府和从前真是大不相同了,”晏盈在院中缓步而行,“我记得王府从前是不种花的,云祁哥哥最不喜这些花哨艳丽之物。” “还有彩绸和灯笼,也是云祁哥哥不喜欢的……” 沈疏嫣倒也不急不恼,两人并排在前院走着,听着晏盈口中振振有词,全然一副主人家的样子,便试探道:“不知从前晏姑娘所见的王府是怎样的?” -- 第112页 “只有清一色的绿树和灌木,没有一朵鲜花。”晏盈脱口答道。 “噢……”沈疏嫣装作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那敢问晏姑娘,这是为何呢?” 晏盈顿步,转身,看向沈疏嫣,今日她来府目的明确,不想再和她兜圈子,索性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你或许不知,云祁哥哥自幼患有眼疾,只能看见黑白灰三色,还有嗜血的红。” 沈疏嫣听到“眼疾”二字,蓦地抬头,眼底全是惊异之色。 晏盈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她果然不知晓此事。 “所以云祁哥哥当然最不喜欢色彩鲜艳之物,例如鲜花、彩灯、烟火之物。” 沈疏嫣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晏盈所言确实极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鲜花、彩灯、烟火……沈疏嫣觉得自己好像全踩中了。 此事徐管家也知晓,所以王府花园中多年未有鲜花栽种。晏修也知,所以他才会时常跟随在他身边,并且不遗余力地为他找寻药材。还有谢云祁,所以先前他才会在见她时说出那番“惊为天人”的色彩搭配论。 这么一来,原本觉得古怪的地方,便都说得通了。 沈疏嫣原以为自己已做足了准备,然当她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心中的惊异还是蔓延过了所有其他情绪。 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沈疏嫣定了定神,倏然回忆起先前与谢云祁相处的种种瞬间,宫宴盛放的烟火、上元灯会的花灯、园中盛开的各色鲜花、还有昨晚夫君嘲笑她像只鹦鹉…… 谢云祁他,明明是可以见色的。 晏盈见沈疏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便知这话她是听进去了,她勾唇一笑,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沈疏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看向晏盈,淡淡道了句:“晏姑娘今日前来,不光是为了说这些吧,还想说些什么,大可直言。” 晏盈显然是有备而来,眼角上扬,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册,是她特意在晏家的藏书楼里翻出来的,上面详细记载了西域秘术的前后始末,以及治病方法。 晏盈将书册递给沈疏嫣,下颌抬高,一脸轻慢道:“王妃自己看吧,看完之后,便能清楚知道云祁哥哥娶你的作用了。” 沈疏嫣接过书册,一页页仔细翻看。若说方才听闻晏盈所言的“眼疾”一事,已令她足够震惊,那么此刻看着手中书册记载的“解毒之法”,则惊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对,这不对…… 如果真如晏盈所言,谢云祁娶她是为了医治眼疾,那么先前淑妃强行往府中塞人时,他给她的飞鸽传信是为何?松风诗会时,他千里迢迢赶来寻她是为何?还有不久前二人一同南下,他对沈家的出手相助是为何? 她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得到夫君对她的情意。 她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何至于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什么取人血做药引,当她是三岁孩童来骗吗?简直可笑! 以谢云祁的身份地位来说,别说取血了,便是想要哪个人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何故要来骗她? 不说她身上从未有过伤口,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有此事,她也心甘情愿。 沈疏嫣“啪”地一声,将书册重重阖上,脸上神色已从刚才的慌乱无措转为平静如水,她将书册塞回到晏盈手中,冷冷瞥了她一眼,而后寒声道:“我信你个鬼。” “你!沈疏嫣!你不识好歹!”晏盈怒道。 “兰竹,送客。”沈疏嫣见晏盈的目的已然达到,此时此刻,她不想再见到此人。说罢,沈疏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盈不肯善罢甘休,气急之下想扑上去将人推到,幸而一旁的兰竹眼疾手快,将人拦下,接着府中侍卫纷纷上前,将人制住。 晏盈动弹不得,但一张嘴还不饶人,只高声道:“云祁哥哥根本不喜欢你,你只不过是药引而已!药引!” 沈疏嫣闻言顿步回头,一双眼睛看向晏盈,眼底没有丝毫慌乱和惧怕,反倒多了几分喜色,接着还冲她和煦一笑,柔声说道:“多谢晏姑娘告知此事,本王妃感激不尽。” “你!”晏盈人都快气炸了。 “将人送回晏府,亲自交到晏修手中,晏家人自知如何处置她,告诉晏修,晏家若处置不当,便由陵王府来处置。”说罢,沈疏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盈还想再骂,可她被王府侍卫死死按住,又被捂住嘴,无法言说,只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从晏盈刚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徐管家便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早已派人将王府四周把守好,又派人去城外军营给王爷传了话。 眼见晏姑娘被扭送回府,王妃脸上神色也无甚异常,徐管家才放心下来,这些都是自家事情,只待殿下回府诡异和王妃解释一番便可,算着时辰,王爷也该回府了。 晏盈一走,方才吵闹的王府立时静了下来,沈疏嫣看着眼周围色彩缤纷的花朵,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原来当初谢云祁求娶自己的原因竟是这个,根本不是她以为的爱慕已久…… 倒也没有晏盈所设想的那般歇斯底里,只是心头不免有一点,只是一点点的怅然若失。 沈疏嫣不想被人看见她的失落,只装作坦然地回了听雪堂中,屈膝坐在床榻之上,将头枕在双膝之上。 -- 第113页 其实,就这么些小事,夫君完全可是告知与她的,何必不说,何必隐瞒呢?还要她从旁人口中才得知此事,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此时此刻,她失落的其实不是这场婚事的开始,而是夫君对她的隐瞒。 沈疏嫣试着将情绪消化,却感到眼底一片湿热,视线越来越模糊。 恍然间,房门被人推开,透着水雾,沈疏嫣模糊看见谢云祁高大的身影快步朝自己走来,不知为何,方才还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倏然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砸落在膝头。 夫君这般着急赶回来,明显在意她的感受,她应当欣慰才是,见了夫君,沈疏嫣心中明明是欢喜的,但不知为何,她倏然又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情绪复杂到难以言说,最后就只剩下泣不成声了。 谢云祁原本在城外军营,得了府中侍卫传话,知道晏盈去了陵王府找阿嫣叙话。他便立时策马从城外赶了回来,待到府门之外,徐管家已等候在外,将事情的始末大致和他说了清楚。 眼下,看见沈疏嫣如此委屈地缩成一团,他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只觉自己的心也如她小小的身子一般,拧成一团了。 他知道,沈疏嫣不是能憋闷住自己的性子,心头但凡有气,都要找机会撒出来。如今日这般,不言不语,独自一人躲在房中的样子,反倒让人担心。 沈疏嫣抬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看着他,像只迷失在困境的小鹿。 谢云祁抬手,用指腹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他向来不善言辞,此次确是他的错,但他却不知如何言说,只将身子靠近过去,将人揽进怀里,手掌一下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哭了,是我不好。” 听到这句,沈疏嫣哭得更凶了,原本只是低声啜泣转为大声呜咽。 谢云祁见她哭出声了,心头终是松泛了些,能哭出来便好,双手只将她环抱地更紧,双唇抵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该早些和你说的。” “呜呜呜,夫君好坏……”沈疏嫣憋闷半晌,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上手捶在他胸前,一下重一下轻,似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谢云祁只任由她打着,那点力气对他来说和挠痒无异,唯独有些担心她会伤着她自己。 沈疏嫣兀自捶了半晌,气出了,人也有些哭累了,只乖顺倚在他肩头。 谢云祁身上带着未干的雨水,显然是着急赶路留下的,沈疏嫣这时才发觉外头不知何时竟下了雨。 “夫君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吧,别着凉了。” “不生气了吗?”谢云祁柔声道。 “气自然是气的,只是等你换好衣裳再气也不迟,”沈疏嫣被人当场揭了短,有些下不了台面,“别一会病了,还要我照顾。” 谢云祁轻笑,不再拆她的台,只道了声好,便起身去拿干净的衣裳,他不敢走远,只在房中宽衣解带,沈疏嫣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目光投向自己,赶紧侧头移开,将头埋在膝间。 谢云祁换好衣裳,又坐回床榻边,开始和沈疏嫣慢慢解释他的眼疾。从十岁生母在冷宫病逝说起,到后来他走出冷宫,养在先皇后膝下,再到他十四岁从军,上阵杀敌,十六岁封王,都事无巨细地和她讲述清楚。 “说来眼疾一事,倒算是我因祸得福了,”谢云祁淡淡道,“因患有眼疾,故而我在战场上异常兴奋,才能斩敌无数。” 谢云祁说得轻描淡写,但沈疏嫣知道,上阵杀敌,刀剑无眼,谁人不是拼个你死我活,单从她在夫君身上看见的那几道伤痕来说,便知沙场之上,有多凶险。 “那……那书册上所记载的医治之法,是真的吗?”沈疏嫣终是开口问道。 谢云祁摇头表示不知:“这种邪术本就不值一信,即便是真的,如此伤天害理之法,我也不会尝试。” “那夫君的眼疾,究竟是怎么好的?” “我若说,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便能见色,你……信吗?”谢云祁看向沈疏嫣,眼里满是真诚。 沈疏嫣轻摇了摇头,并未明白他所言何意,待愣怔片刻之后,又重重点了点头,表示相信。 “别说你不信,便是我都难以置信。”谢云祁轻笑,又将之后发生的种种怪事一一道出,一直说到二人圆房之后,他眼疾痊愈为止。 沈疏嫣听得一愣一愣,又一愣。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邪性之事? 半晌之后,沈疏嫣才缓缓开口道:“夫君这算‘见色起意’吗?” 谢云祁轻笑:“算是吧。” 沈疏嫣撇过头去,娇声道:“原来夫君只当我是一剂治病之药。” 谢云祁揉了揉她的脑袋,将人轻揽在怀里:“你自是本王的良药,心中的霓虹。” ◎最新评论: -完- 第57章 ◎饿吗?◎ 屋外雨势渐大,房中隐约可听见外头传来的沙沙雨声。 两人便这般腻腻歪歪地抱了半晌,静静听那雨声,好似真能如此听上一整夜似的。 “夫君说,自那成婚那日……之后,你的眼疾便自己好了?”二人静默半晌,沈疏嫣先开口问道。 谢云祁颔首。 “那么这眼疾,好了之后,当是不会再复发的吧?”沈疏嫣又问。 -- 第114页 “……或许吧。” 这个他当真不知。 屋外的雨继续下着,伴着清凉微风吹进房中,床头的纱幔被风吹起,带着几分旎漪。 两人相视而坐,只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沈疏嫣小脸倏地一下红到了耳后根,而后赶忙将视线收回移开,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谢云祁却并不想给她躲闪的机会,只将大手托在她的后颈上,沈疏嫣被迫转头,不得不对与之对视,两人额头相抵,鼻尖轻触,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屋内纱幔轻拂,烛火摇曳。 一触即燃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王爷、王妃可要用晚膳了?”隔着木门,兰竹立在门外壮着胆子问道。 沈疏嫣被这阵敲门声打断,下意识便想撇头躲开,然谢云祁却没有放开她意思,因力量悬殊,无法挣脱桎梏,两人间仍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饿吗?”谢云祁说话时的灼热气息,喷洒在沈疏嫣脸上。 沈疏嫣点头。 “把晚膳拿进来。”谢云祁这才将人松开,身子往后退了少许,对门外说道。 门外,兰竹得了吩咐,终是长舒了口气。 不远处,徐管家对她挤眉弄眼,心底比她还紧张上几分,此时听到王爷语调平静,才放心下来。 “老夫就说,适当的时候,帮着调剂一下王爷和王妃的情绪才是。”徐管家对正要去厨房吩咐上菜的兰竹说道。 这王爷和王妃二人已在房中待了许久,半晌也没个动静,不知二人到底谈得怎么样了? 依王爷的口才,到底能不能将事情解释清楚……徐管家有些担心,这才同兰竹商量着,派她前去叩门,想着若实在不行,自己也可帮着解释一二。 兰竹:“……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徐管家你真不是来坑我的吧?” “怎么可能,老夫在王府服侍了这么多年,最是熟知王爷心思,只求尽心竭力为主子办事。”徐管家认真道。 兰竹:“……” 你熟悉的大概只是平日的王爷,而非恋爱中的王爷吧,兰竹腹诽,却没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来,只意味不明地看了徐管家一眼:“一会儿,还请徐管家亲去里屋送菜”。说罢便转身去了厨房吩咐晚膳。 不一会儿,徐管家带人将晚膳呈上,王妃面上带着笑,显然是饿了。反观王爷略显不悦的神情,与不久前,他自作主张前去书房叩门时的神情如出一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有做错事了? 徐管家心中一凛,将饭菜布好,赶忙退出了房中。 * 晚膳满满当当摆了一整桌,翡翠虾仁、杏仁豆腐、松仁马蹄粥,还有两碟开胃的爽口小菜。 沈疏嫣自午后晏盈来府后,一直提心吊胆、思绪杂乱,也没心思在意自己是不是饿了。眼下误会解开,人也跟着松泛下来了,看着眼前可口的饭菜,才发觉自己确有些饿了。 沈疏嫣晚间因怕积食,向来吃得不多,通常只需半碗粥就够了,今日不知是因为饿的,还是心情太过愉悦放松,一整晚粥下肚之后,竟还多添了半碗,故而这用膳时间也比往常要长些。 谢云祁坐在一旁,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也不催促,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多吃些,别一会又饿了。” “……?”沈疏嫣只当他是体恤自己,心里还暗自感动了番。 “夫君也多用些。”沈疏嫣说着夹了块虾仁放进谢云祁碗里。 “好。”谢云祁脸上笑意更甚。 晚膳过后,沈疏嫣嚷嚷着太饱,要去花园散步:“夫君为何总给我添菜,害得我好饱,得去外头走走,不然积了食不消化,明日要胖的。” 谢云祁看了眼外头不仅没停,还越下越大的雨势,递给沈疏嫣一个“你确定要散步?”的眼神,没有说话。 “那就,就在回廊那走走,那儿淋不着雨。” “……好。” 今日雨大,王府外值守的丫鬟仆从比往常少了些,多立于廊下躲雨,见到王爷和王妃雨天漫步,想着王爷何时这么有风雅有情致过?不过也无人敢多言,见到二人走过,均是福身恭敬行礼。 夏日的雨下起来,通常又大又急,大雨伴着大风,斜吹进回廊内,地被打湿,谢云祁走在前头,脚步稍快,沈疏嫣跟在后边,稍不留神,脚底滑了一下,幸而谢云祁眼疾手快,拦住腰肢,将人接住。 沈疏嫣站稳身子,却觉扶在腰间的手臂全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倒越收越紧,沈疏嫣眼神躲闪,一张小脸也逐渐变得绯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 谢云祁不想再等,索性将人打横抱起,眼中似有火苗在窜,看着怀中之人羞怯不说话的样子,故意揶揄道:“还散步吗?” 沈疏嫣将头埋得更低,嘟哝道:“若不是夫君走得太快,我跟不上,一个不小心……才滑倒的。” “消食的法子多得是,不知你非要散步干嘛。”谢云祁淡淡道了这么一句,只抱着怀中之人,大步朝听雪堂走去。 院外值守的丫鬟仆从方才才见王爷和王妃二人携手雨中漫步来着,怎么没一会儿的功夫,成了……这般? 情趣,这都是情趣。 丫鬟仆从们见状,只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躲过,装没看到。 -- 第115页 * 听雪堂的房门,是被撞开的,外头值守的丫鬟颇有眼力劲儿,见王妃被王爷抱入房中,赶忙上前把房门关上,接着再去准备热水。 房中,沈疏嫣被吻得意乱情迷,当她衣衫半褪,泪眼婆娑地缩在谢云祁怀中抽抽搭搭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什么叫“消食的法子多得是”。 晚膳一个劲地给她投食是作甚,原来此人早有预谋! 见怀中之人心中藏有小情绪,谢云祁不由加大了些力度。 沈疏嫣忍不住呜咽了几声,赶紧娇声求饶,谢云祁才勉强放过她。 直到外头响起三更的梆子,屋外下了大半夜的雨也停了,屋内才消停下来。 沈疏嫣这会儿全身已软得一丝力气都用不上了,什么晚膳,什么积食,也早已抛诸脑后,转身看见谢云祁似笑非笑的神情,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弱弱打了一拳过去。 谢云祁将她的小手捂在心口,笑意更甚。 她当然打不过他,沈疏嫣故意背过身去不看他,却觉腰间一紧,后背紧贴着一片灼热,接着谢云祁在她耳边低语:“阿嫣还饿吗?” 沈疏嫣捂住耳朵,故意不听。 哼!这人好坏! * 晏府,晏家祠堂中,晏盈自傍晚被陵王府的人扭送回来后,已是跪了大半个晚上。 祠堂大门敞开,一来为了让人看好晏盈,以防她再偷溜出府,亦或是有旁人将她偷放出府。二来,便是为了让府中众人都看看,让她长个记性。 晏盈跪在祠堂正中,回府之后,她哭也哭过,闹也闹了,可父亲都置若罔闻,毫不心软。 母亲试着劝了几句,不仅无用,还被父亲高声呵斥:“你闭嘴!若非你把她偷放回房,她能有机会去陵王府闹事?” “经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晏大人气得不行,“来人,去把祠堂里外大门通通打开,不得让小姐离开祠堂半步!” “还有,阿盈的亲事,三日之内就要定下来。” “这……”晏夫人有些为难。 “再让这死丫头这般搅和下去,我们晏家,迟早要完!”晏大人怒道。 “是。”晏夫人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哥哥,哥哥……”晏盈试图向晏修求救,听到要把自己嫁出去,晏盈着实有些慌了。 晏修扭过头去,不看她。 夜里,趁着府上人都已入睡,晏修才偷着来到祠堂,给晏盈带了些糕点果腹。 “哥,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爹爹,我不想嫁人,真的不想,我再不去陵王府了,我就待在府上,别赶我走,别……”晏盈手里拿着糕点,也忘了吃,只啜泣着,这会她是真有些害怕了。 晏修长叹口气道:“我早叫你别去招惹陵王和陵王妃,你偏不听,事到如今,阿兄也是无法,唉……” 晏盈在祠堂静跪了几个时辰,外头风雨大作,祠堂内的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晏盈越想越怕,自她懂事以来,没见父亲如此动怒过,这次是不是真要把她嫁出去,她才刚回到京城,刚在晏府住了没几日,她不想离开,她不想嫁人。 她知道,这回父亲是动了真格的,若是她就此出嫁,往后恐怕连回府的机会都寥寥无几了。 “哥,求你了。”晏盈可怜巴巴道。 “那你同我说说,你可还想嫁给谢云祁?” 晏盈愣了一瞬,没想晏修会问这个,她先是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而后看见晏修逐渐黑沉的脸色,又赶紧摇了摇头。 “跪!继续跪着!”晏修没好气道,“跪到你自己想清楚为止!” * 翌日,云开雨霁,天气晴好。 晏修趁早,亲自去了一趟陵王府请请罪。后院中,谢云祁刚练完剑,听到侍从传话说晏公子来了,他便知他所为何事。 前厅中,晏修刚好和谢云祁一道用了顿早膳。 谢云祁向来话少,原本都是晏修一人说个没完,今日晏修自知理亏,不知如何开口,便知一味低头吃着馒头,一顿早膳下来,厅中异常安静,只有勺子和碗的瓷器碰撞声偶尔发出。 直到早膳结束,谢云祁起身要走,晏修才开口叫住他:“小妹不懂事,给府上添麻烦了。” 晏修在椅子上也坐不住了,兀自起身,对着谢云祁深深一拜:“这一拜,就算我这个作兄长的,替她赔罪。” 晏修说完,又准备俯身再拜,却被谢云祁拉住:“罢了,也算不得麻烦,只要往后别再让她在本王和王妃眼前晃荡,其他任凭你晏家自行处置。” “多谢,过几日我将她打发回苏州去就是。”晏修知道谢云祁睚眦必报的性子,能得谢云祁一句“罢了”,实属不易。 晏修堵在胸口的气还没松泛下来,谢云祁又道:“不过此事还需问过王妃的意见,毕竟晏盈冒犯得可是王妃。” 晏修有些犯难,他确与谢云祁交情颇深,但依王妃的性子……晏修觉得晏盈恐怕凶多吉少。 “不知方不方便,让我跟王妃当面道个歉?”晏修问道。 “王妃尚未起身。”谢云祁淡淡道。 “……?” 晏修稍感迷惑,这个时辰,王妃尚未起身,不应该啊,难不成是为了躲他? 谢云祁回他一个“小人之心”的眼神。 “那我在这等着,”晏修诚恳说道,正准备找张椅子坐下慢慢来等,倏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偷瞄了谢云祁一眼,忽地就轻笑了声,又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 第116页 “我这就回府命人准备些绫罗绸缎、钗環首饰,送到府中给王妃赔罪。” ◎最新评论: 【撒花~】 -完- 第58章 ◎飞虹◎ 午后,沈疏嫣起身用过午膳,就看见几个侍从抬着三大箱东西入了王府,整齐摆放在前厅中,瞧着侍从的衣着打扮,不是陵王府的人。 沈疏嫣还没明白过来,徐管家已命人将箱子打开,满满当当三大箱子,一箱是夺目耀眼的珠宝首饰,一箱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一箱则是些奇形怪状的药草。 能派人送珍稀药草来的,想来只有晏府了,沈疏嫣并未多言,晏府这个时候派人送礼的原因……想也不想都知道,只能是为了府上那个不省心的嫡女晏盈了。 沈疏嫣摸了摸整齐摆放好的丝绸料子,晏家道歉的诚意还算不错。 其实,沈疏嫣原也没想为难晏盈,她虽性子跋扈又口无遮拦,但自己也借她之口,了解到了夫君的过往,勉强算是功过相抵吧。 对晏盈的厌恶之情,自是有的,但却没到怨恨的地步,更不至于会为难于她,她是晏修胞妹,以晏修和夫君的交情,这个面子,沈疏嫣怎么也是会给的。 “晏家可有什么话传来?”沈疏嫣问道徐管家,而后随手拿起箱中的一支珠钗,左右翻看,款式花样均是上乘。 不得不说晏修挑选这些女子喜欢之物,颇有一番心得,不论布料还是珠钗,都甚合她意。 “晏公子说,他代晏姑娘替您赔不是了,若是王妃无异议的话,晏家打算将人打发回苏州去,”徐管家站直身子,学着晏修的样子,继续道,“若是王妃有异,但凭王妃处置,晏家绝无二话。” “将东西收到库房去吧,”沈疏嫣放下手中珠钗,晏盈惹的祸,反倒要整个晏家上下替她赔罪,她若是为难晏修,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就说,本王妃并无异议。” “是。”徐管家得话退下,脸上挂着和蔼的笑。 他原以为这个和事佬不好当,依王妃的性子,此事恐怕难以善罢甘休。 陵王府和晏府,两府关系本是不错,徐管家自是希望以和为贵,也怪晏姑娘太没规矩,做出这种事情来,若是王妃说一个“不”字,他定是站在王妃这边,绝不会帮晏公子说好话的,可没成想,王妃竟会不带丝毫犹豫地就说出“无异议”三字。 徐管家一辈子待在王府,为府上尽心竭力,对情爱之事自是不懂,但早年,他也是看过几本风靡上京的话本子的。 话本上写,好的情爱关系,会让两人双方都越变越好。 从前王爷性子沉闷,寡言少语,心中除了军务和国事,似乎什么也装不进去。如今,王爷有了牵挂,有了羁绊,也多了许多烟火之气,甚至偶尔能见到王爷脸上带着笑意。 从前王妃做事全凭心情,如今为了自己在意之人,愿意让步,愿意改变,愿意宽容,这些不都是好的转变吗? 徐管家低头一笑,他想,或许王爷和王妃,如今就是如话本上所写的这般如此吧。 * 徐管家退下后,沈疏嫣便命人备车,赶着回了趟沈府。她对晏盈自是有厌恶之心,但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才懒得费力气和她置气。 人人都只知道陵王殿下是威风凛凛的大周战神,而不知其中心酸。从前她不知夫君曾患眼疾一事,如今夫君的眼疾虽已痊愈,不过她既已知晓,便总想着自己能为夫君做些什么? 沈疏嫣记得,幼时她曾在沈府看过一本趣闻杂谈,上头对雨后飞虹有着详尽的介绍。当时她觉得甚是奇妙,对那本书册反复看了两遍,所以印象极深,如今回府,她便想着将那本书册再翻出来看看。 思及此处,沈疏嫣嘴角轻勾,又命车夫加快些速度。 * 翌日一早,沈昀年在沈疏嫣的强烈要求下,特带着工具,去了趟陵王府。 他这个妹妹,昨日忽然回府,而后便一头栽进府中书库,在里头翻箱倒柜半晌。沈昀年原还奇怪,沈疏嫣怎得突然性情大变,对书库中众多修堤筑桥的书籍感兴趣起来,待临走前,才知她是另有目的。 罢了,妹妹许久没有求他办过事情了,这么桩小事,他不帮忙,也说不过去啊。 故而,沈昀年今日特向工部告了假,带着一箱子工具,稍后还有他在几月前特意命人订做的大型水轮,都会有人一并送到陵王府来。 沈昀年待在陵王府后花园的那个荷花池旁,忙碌了大半天,临近黄昏,终是顺利完工了。 沈疏嫣幼时曾在沈府看过一本趣闻杂谈,上头记载着,大雨过后,若是立即有强烈阳光照射,或许可见天边飞虹。 当时她觉得甚是奇妙,还特意问过哥哥,书上所写是不是真的?只记得哥哥频频点头,而后笑着同她说,其实天边飞虹不必非要等到雨后才能看见,人为同样可以造出。若是用水轮循环转动洒水,在天气晴好,阳光普照之时,便可以看见。 幼时的沈疏嫣,只是觉得飞虹绚烂美丽,哪里想听沈昀年说什么水轮循环转动。但如今回想起来,若真有此事,往后只要在府中装上水轮,便时常可见飞虹了? 所以她昨日匆忙回府,便是为了此时,好在天时地利人和,便是连沈昀年原先特为侯府花园订制的水轮都刚好制作完成,这才有了一日之内,便可完工的“奇迹”。 -- 第117页 “好了,这下满意了吧?”完工之后,沈昀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问道沈疏嫣。 “满意,相当满意,哥哥真好。”沈疏嫣看着眼前的水轮,好半晌都移不开目光,全然忘了当初沈昀年拔除池中荷花,计划在沈府建造水轮时,自己从脸上到心上的不屑和鄙夷。 今日,她竟然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且还如此沾沾自喜。 “哥哥快教我这该怎么用?”沈疏嫣雀跃道。 沈昀年为她一一演示,沈疏嫣看得认真,眼里全是欣喜的光芒。 “看不出来,你在这方面竟还有些天赋。”沈昀年揶揄道。 “那是自然,若非我是女子,沈家的大任或许落不到你头上呢。”沈疏嫣那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你若想学,现在也不迟。”沈昀年认真道。 沈疏嫣斜他一眼:“……” 当我没说。 两人正聊着,兰竹忽小跑而至,说陵王殿下已到了大门外。 “照我的吩咐办。”沈疏嫣冲她会心一笑,站在水轮边静待,今日天气晴好,此时虽是黄昏,但光照充足,定能成事。 谢云祁未回府前,便听说王妃在府中后花园忙碌了大半日,他心中好奇,加快脚下步子。 不一会儿,便行至荷花池畔。 沈疏嫣站在水轮边,一手握着摇杆,一手冲着谢云祁挥舞:“夫君,夫君快看!” 说罢,她便使上全身力气,大力转动着水轮上的摇杆,水轮转动,带起池中的池水,荷花池上空,逐渐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着,透着阳光照射,隐约可见一道七彩飞虹,悬浮于半空中。 沈疏嫣加大摇杆力度,水轮又比原先转动得更快些,荷花池上的水雾更浓,七彩飞虹清晰可见。 谢云祁立于池畔,看着眼前场景,心中情绪翻涌。 这确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七彩飞虹,确实很美,很别致。 谢云祁将目光从飞虹上移开,转头去看水轮旁不停摇动摇杆的沈疏嫣,金色的夕阳洒在她莹白如雪的脸上,摇杆的力度显然不是她力所能及的,她的额头覆上一层薄汗,样子略显狼狈,但整个人却显得神采奕奕,是他见过最美的样子。 “我看见了,是飞虹。”谢云祁并未察觉,因心绪澎湃,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微颤抖,“可以了,阿嫣别摇了。” 沈疏嫣对着他粲然一笑,眼里亮晶晶的全是笑意,手臂虽然很酸很累,但却没有丝毫想要停下的意思。 “可以了,阿嫣别摇了。”谢云祁大步走过去,将她手臂按住,声音却格外温柔,“别累着了。” “原本这水轮若能引宛江之活水入园,便可源源不断地转动,也可省去手摇的麻烦,但时间匆忙,来不及另挖渠道,引水入园了,我便想着做个摇杆,手摇也是一样的。”沈疏嫣解释道。 谢云祁第一次听她说这些事,他知道,她向来对这些建造之术没有兴趣,此番为了他,可谓绞尽脑汁。 “夫君喜欢吗?”沈疏嫣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平日连个空水桶提着都嫌累的人,眼下竟丝毫不觉疲惫。 “喜欢,当然喜欢。”谢云祁帮她拭去额角的汗,目光灼灼。 “夫君喜欢就好,你不知我为了这个水轮,昨日可是偷翻了一整夜的书,就是想给夫君一个惊喜。” “自是惊喜,”谢云祁看向她,眼底全是爱意,“这水轮是惊喜,你更是惊喜。” 他患眼疾多年,本以为会这样终其一生,没想上天待他不薄,非但让他的眼疾痊愈,还让他遇到她。 从此,他被治愈的便不止是眼疾了,还有心。 谢云祁不知如何言说,倏然将人紧搂紧怀,如获至宝。 沈疏嫣小脸通红,忙将脸埋在他肩头,府上丫鬟、哥哥沈昀年都还在不远处看着呢,这大庭广众的…… 羞死了,羞死了。 作者有话说: 彩虹形成的原理,参考自百度,以剧情需要为主,请勿考究。 ◎最新评论: 【打卡,呜呜大大快更】 -完- 第59章 ◎亲事◎ “夫君,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半晌之后,沈疏嫣察觉谢云祁全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才出言小声提醒道。 谢云祁闻言,并没有松手的意思。院中值守的丫鬟,见此情景,自是低头不敢多言,直到不远处站立许久的沈昀年,故意发出几声轻咳,谢云祁才不舍地松开双臂。 “多谢兄长,”谢云祁退后一步,看向沈昀年,“天色已晚,兄长不如留在府中,一道用晚膳?” 沈昀年对这声“兄长”听着有些不惯,总觉带着几分寒气,他也不想打算小两口卿卿我我啊,若非他在旁边站得腿都有些麻了,断不会出声打断他们,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还是先行回府吧。” 沈昀年拱手告辞,心中总觉得,虽然今日自己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的吃,但看了方才那一幕,就感觉好像已经很饱了。 * 沈疏嫣对自己给后院荷花池的改造,感到十分骄傲,巴不得给所有人都展示一番。翌日,她又派人去相府邀程宁前来,想给她展示一番自己的成果。 “你看,这水轮如何?”程宁一到王府,沈疏嫣就拉着她兴冲冲地往后院荷花池走去。 -- 第118页 “……?” “水轮”二字从沈疏嫣口中说出,着实有些怪异。 这和当初她在沈府时,沈昀年所言之物,竟然十分相似? 程宁一脸疑惑地看了眼面前的水轮,又看了眼满脸兴奋沈疏嫣,当初她是如何同自己抱怨她哥趁她出嫁,在府上胡作非为的,怎么如今? “不瞒你说,这水轮便是从我哥那儿‘抢’来的,”沈疏嫣冲着程宁狡黠一笑,“这水轮制作工艺复杂繁琐,得花费数月时间才能制作完成。” 程宁眉头轻蹙,这还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只对钗環首饰、衣裳裙摆感兴趣的阿嫣吗?她怎么觉得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那日在沈府后花园和自己谈话的沈昀年? 沈疏嫣似看透她心中所想,反正水轮已介绍完了,沈疏嫣便转移话题道:“罢了罢了,知道你不喜这些东西,我们去凉亭坐会儿。”说罢便拉着程宁往旁边凉亭走去。 程宁眼尖,看见她鬓发间插着一支紫玉镂金簪,款式别致、做工精细,便开口问道:“阿嫣,你头上的这支簪子真好看,不知是在哪买的?” “有眼光,”沈疏嫣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宁一眼,继续道,“不是买的,是人送的,你若喜欢,库房里还有好些,一会去挑几支带回去。” 沈疏嫣说罢,转了脚下步子,不朝凉亭走去,转而拉着程宁去了库房。 陵王殿下身居高位,想往陵王府送礼之人不在少数,阿嫣能得如此金簪,实属正常。程宁闻言,并未多问,只跟在阿嫣身后,同她一道去了库房。 “珠钗首饰有,锦缎衣料也有,你喜欢哪样便挑哪样吧。”库房中,沈疏嫣将箱盖打开,大方说道。 程宁犹豫,她虽知陵王府势大,但上京城中,难往陵王府送礼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凭白拿了这些东西,恐怕不妥。 “我还是不要了吧,阿嫣你留着自己用便好。” “你同我客气什么?”沈疏嫣看程宁脸上担忧的神情,很快明白过来她的顾虑,解释道,“这些可不是受贿之物,放心,你尽管挑选便是。” “那是……?” “你先挑,挑完我便告诉你。”沈疏嫣挑眉。 程宁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虽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她知道,阿嫣可不会害她,最要紧的是,这些珠钗玉镯当真精美,她看了之后,半晌都挪移不开眼睛。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程宁只挑选了一支珠钗,一副耳铛,便算完事了。 “就要这两样吧,”程宁甜甜道,“这会儿可以同我说说这些东西的来历了吧。” 沈疏嫣故意卖着关子,慢条斯理地上手帮程宁把珠钗佩上,耳铛戴好,而后清了清嗓子道:“这几箱子都是昨日晏府派人送来的。” 晏府?程宁听到这两个字,倏然就红了脸,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阿嫣为何一早不肯直说了,已经佩戴上的珠钗和耳铛,这会儿是戴着也不是,拿下也不是。 程宁站在原地,生着闷气:“我真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我认识的阿嫣了。” 知道程宁脸皮薄,沈疏嫣没再打趣她,只将前几日发生之事详尽告知,当然关于夫君从前患有眼疾一事,自是略过不提,只将晏盈的恶行悉数道出,说到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所以你说,晏家这东西我该不该拿?” 程宁点头。 “这些东西现下可都是我的,你尽管拿去,可都算是我送你的,关晏修何事?” 程宁又点头。 沈疏嫣说完了近来发生的几桩大事,又恰巧提到晏府,便轮到程宁愁眉不展了,这也是她今日前来想找阿嫣闲聊的原因之一。 “阿嫣,不瞒你说,近来我也有桩烦心事。”程宁手里搅着丝帕,低声道。 见程宁细眉紧蹙,沈疏嫣便知她颇为烦忧,程宁向来是什么事情都憋闷在心的性子,今次主动开口同她说了,她自当好好听着。 小姐妹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收不住了,库房杂乱,两人便又原路返回,去了凉亭。 夏末时分,还是凉亭中最为凉爽舒适,亭中有一早备好的糕点、果子,两人在藤椅上坐下,相视而坐。 “我爹,我爹他准备给我议亲了。”程宁先开口道。 沈疏嫣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相爷给你议的何人?” “明安伯爵府的嫡次子。”程宁低声道。 伯爵府的嫡次子……沈疏嫣努力回忆着此人,思虑半晌,愣是没想起这是何人? 明安伯爵府她自是知道的,早年府上曾出过一任帝师,风光一时,只是如今,府上好似再未出过什么能人,府上嫡子好似在户部任着闲职,只是这嫡次子是何人,她当真不知。 程宁看着沈疏嫣一副低头思虑的样子,知道她同自己初闻此事一样,不知是何人,便开口解释道:“那伯爵府上的嫡次子,自小体弱,常年卧病在床,鲜少外出走动露面,也未有官职在身,你不知他,也是正常。” “卧病在床?莫不是叫你嫁过去冲喜的?你爹怎会要你嫁这么个人?”沈疏嫣一时嘴快,将心中所想直接道出。 相爷从小就待程宁不好,她自是清楚,只是相爷一直把程宁当作联姻的工具,给她说亲应当是往高门去说,怎会寻个无权无势的病秧子呢? 程宁低头,并不怪阿嫣心直口快,初时她也疑惑过此事,在一次偷听了父亲与人谈话之后,才明白过来。 -- 第119页 这明安伯爵府,原本只是中规中矩的勋贵世家,然为了府中嫡次子娶妻,此次出手尤为大方。寻常世家子弟娶妻,通常乃四十八台聘礼,可明安伯爵府却生生出到一百二十八抬,生生高出了两倍之多。父亲便是看中了这丰厚的嫁妆,才想把程宁嫁到伯爵府去的。 堂堂相府,嫁女竟是图对方的嫁妆?听着未免让人唏嘘,这是究竟是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何物? “……”沈疏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将手覆在程宁手背上,轻拍了拍。 程宁年岁和自己相当,她既已成婚,程家着急程宁的婚事,也并不奇怪。她知道,程宁对自己的婚事,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如今忧愁,不外是程府给她相看的人选不和她意吧。 沈疏嫣扫了眼程宁挂在腰间的那枚平安符,自是清楚她心系何人,但晏家不表态,程宁女子之身,又是这般腼腆害羞的性子,真是急死人了。 程宁原就伤心,方才沈疏嫣直言不讳之时,她上不感到伤心,此刻静默下来,这般贴心安慰她的样子,反倒令她伤怀,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我……你说我可怎么办是好?” “别急,容我想想。”沈疏嫣一时不知怎么安慰程宁,只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声啜泣着。 * 不远处,曲径通幽的林荫小道上,晏修和谢云祁站立已久。 今日,谢云祁不知抽哪门子的风,竟邀主动晏修至王府过府一叙,两人特意从城外军营提早赶来,据说是陵王府的后院荷花池中,新做了个水轮,能引水、能转动,总之说得神乎其神。 晏修对水轮本是没什么兴趣,但对谢云祁的态度却十分好奇。水轮不过寻常之物,他一个千军万马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何时对水轮起了兴趣? 带着疑虑,晏修便随谢云祁一道入了王府。 而后,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偷听,素来不是君子所为。王妃的声音,他自是熟悉,另外一位是程府嫡女,他也识得,谢云祁听着两人交谈之声,怎么觉得眼前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谢云祁犹记,当初在天川楼时,晏修是如何言说自己的,谢云祁转身往反方向走了几步,却见晏修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犹如石像一般,挪不开脚步。 谢云祁看了眼晏修逐渐黑沉的脸色,晏修向来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此时这般神情,实属罕见。 谢云祁转眼扫了一眼挂在晏修腰间的平安符,火红的颜色颇为扎眼,与他一身青衣极为不配。 谢云祁不是多言的性子,只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给他,再抬手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下,想着人是他带来的,他便奉陪到底吧。 “看什么水轮,水轮有何好看,走了!”晏修没好气道,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4 00:49:24~2022-03-04 15:1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轻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60章 ◎看病◎ “什么声音?”程宁听到那便小树林发出的响声,抬头看过去。 沈疏嫣顺着她的目光张望了几眼,什么都没看见,“许是有麻雀飞过,扑到树枝了吧。” 两人为了方便叙话,早已将府上丫鬟仆从都支开了,便是为了确保四下阒寂无人,谈话内容不会被旁人听见。 哭了会儿,程宁的情绪终于逐渐冷静平复下来。 其实,聪慧如她,她自小便清楚自己在程府的地位,对自己的婚事也早有预料。她也早就做好了任父亲摆布,出嫁从夫,平平淡淡过完一生的打算。 明安伯爵府的嫡次子,其实也算不得差,听闻性子温雅和善,不过身子差了些而已。她嫁过去,想来不会吃什么亏的,左不过辛苦些,需多费些气力照料那位未来夫君,伯爵府就在上京,出嫁之后,她可回府,也可经常同阿嫣见面,这样便足够了,她还有何可嫌弃。 从前她奢望的不过就是一桩普普通通的婚事罢了,眼下这桩婚事,其实远比她预料的要好,总比远嫁北疆,亦或是做人继室,要来得好吧。 可她就是觉得心中一阵酸涩,从前她心中空无一人,对婚事毫无期待,自是嫁给何人都好说,但如今…… 程宁低头,看了眼挂着腰间的那枚平安符。 到底是她贪心了。 程宁虽未直言,但心中情绪都已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沈疏嫣知道她心中所想,特别是她看向腰间平安符的那一眼,全然将她的心事,显露无疑。 “别急,你容我想想法子。”沈疏嫣宽慰她道。 “要不,我找我哥出面,叫他上程府提亲?不论你爹答不答应,起码可以先拖上一断时日。”沈疏嫣灵机一动道。 程宁先是一怔,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麻烦事,怎么能再劳烦旁人,何苦又将沈哥哥牵扯进来,”程宁脸上泪痕未干,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其实,我知道逃不过的,能这么默默地心动一程,与我而言,足矣。” “你别说这些丧气话啊,”沈疏嫣出言打断她,程宁既已把话说开,她便也直言不讳了,“要不,你干脆向晏修坦白了,你不敢说,我去帮你说就是!” -- 第120页 “别,千万别!”程宁急地站了起来,心中才刚平复的情绪,被她这么一说,又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沈疏嫣忙抬手将嘴捂住,这法子若是换成她,或许可放胆一试,可依程宁的性子,此举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些。 “要不,你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为由,胁迫晏修娶你,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虽然这是个馊主意,但沈疏嫣还是说了出来。 程宁闻言,忽而“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了,跟着断断续续道:“阿嫣,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但我只要……只要能远远看上他一眼便好,若他知晓了此事,往后……往后我恐怕再也不敢见他了。” 沈疏嫣上前轻揽着她,帮她拍背顺气:“对不起啊。” 程宁的性子和自己截然不同,她不能以自己的想法来帮她做决断。 “其实我知道,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挽回的了,能将心事同你说这么一趟,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谢谢你,阿嫣。” “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愿意听我说话,就足够了,往后我还在上京,我们还是可以时常见面的,”程宁说着,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泪,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回府去了。” 沈疏嫣点头,心里满是酸涩。 “谢谢你送我的珠钗和耳铛,我会好好收着的。”程宁说罢转身离去。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长,略显落寞和凄凉,沈疏嫣呆坐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 晏修回到府上,只觉胸口莫名憋闷。 “去煲壶凉茶过来。”晏修踏进里屋,不耐地吩咐下人道。 “是。” 晏修刚吩咐完事情,转身便被父亲叫去了前厅,说是有事相商。 晏修不耐,怎么又是“有事相商”?这成天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多事儿? 晏修眉头紧锁,只好抬脚去了前厅。 “修儿,你明日抽空去一趟明安伯爵府,”晏大人端坐在上首,旁边案几上放着几株百年山参,“给伯爵府的二公子好好瞧瞧,顺道将这山参带去。” “明安伯爵府?”晏修听到这名只觉胸口更加憋闷,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方才在陵王府听到的话“我爹他准备给我议亲了,明安伯爵府的嫡次子”,震地他脑子嗡嗡作响。 “正是。” “给府上二公子瞧病?”晏修又问。 “正是。”晏大人不知今日晏修怎得如此多疑问,难道他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晏修只觉愈发烦躁,但他在父亲面前向来恭敬,且医者行医原是分内之事,晏修勉强耐着性子道:“为何寻我看病?上京多得是大夫。” “你这孩子,”晏大人不知晏修今日如何来得火气,只继续解释道,“他家二公子自小身子不好,如今准备成婚,爵爷自然着急抱孙子,这才着急着四处寻医,想把身子调理好。” 晏修一听“抱孙子”三字,倏然就来了火,大手一挥,似赌气一般,硬生生回道:“不!去!” “你,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晏修自小性子豁达开朗,平日最是好说话的一个人,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不得空。”晏修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若明日不得空,后日也行。” “后日也不得空,”晏修出言打断道,“我这个月整月都不得空。” “你!”晏大人站起身来,“你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今日爵爷亲自过府拜访,两府相交多年,你这什么态度!” “要去你去,”晏修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态度,转身就往外走,“总之我没空,不去!” 行至门口时,刚巧遇上煲好凉茶送来的府中下人,下人见前厅中气氛不对,一时不敢上前,只恭敬立在一旁。 “凉茶吗?”晏修问道,“送我房里去。” 下人恭顺点头。 “凉茶!我看你是得多喝些凉茶了!”晏大人在厅中气急跳脚,如今这是怎么了,晏家两个孩子,各个不让人省心。 “去给我也煲一壶凉茶来!” 晏修在房中烦闷了一夜,三壶凉茶下肚也不见好转,脑中反反复复地就想起那什么明安伯爵府,越想越烦,越烦又忍不住要想,愣是搅得他一整夜都没睡好。 卯时三刻,天刚擦亮,晏修倏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在房中一阵翻箱倒柜,将自己行医看病的家当翻找出来,而后直奔大门。 晏大人昨夜也被气得一晚上没睡好,今晨起得早,两人恰好在大门外不期而遇。 “做什么去?”晏大人没好气道。 “看病不是,”晏修阴阳怪气道,“明安伯爵府,给他们家的二公子,看病!”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府门。 晏大人虽对他的态度仍是不满,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生怕自己说多后,晏修又反悔了。待晏修出了府门,晏大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给人看病,有这么早去的吗? * 晏修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马车外,驾车的车夫有几分为难,大公子上车前只说了一句“去明安伯爵府”,天色刚亮,便是连长街上都没几个人影,这个时辰就去人家府上拜访,是不是早了些? 车夫壮着胆子提醒道:“敢问大公子,这个时辰就去伯爵府拜访,恐怕?” -- 第121页 ……好像还真是。 晏修睁眼,忽然开口道:“去相府。” 相府?车夫疑惑,公子今日究竟是怎么了?相府和伯爵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全然不顺路啊。 车夫大胆直言道:“相府这时辰去,恐怕也还是早些。” “又没叫你进去,从相府门前的月阳街走,兜上一圈,别停就是。”晏修淡淡道,说话语气倒是比方才好了许多。 “是。” 车夫驾车一路向东而去,虽不知大公子今日是怎么了,但他是车夫,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 天色渐亮,晏府马车从月阳街上缓缓而过,晏修撩开车帘,朝外看去,朱漆大门的匾额之上,端正写着“程府”二字。 “慢些。”晏修出声对车夫道。 车夫嘴上应“是”,心道,就这速度,已经和路上的行人差不多了,还能怎么慢? “程府”二字,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晏修撇了撇嘴角,“再兜一圈”。 车夫:“???是!” …… 待到巳时一刻,不知晏府马车在月阳街上兜了多少圈后,车夫才在晏修的吩咐下,缓缓朝明安伯爵府驶去。 伯爵府大门外,晏府和程府的马车,不期而遇。 晏修正准备下车之际,见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上头明晃晃地写着“程府”二字,心中一凛,忽然有些不敢迈开步子。 他何时这般胆小怕事过? 晏修想了想,还是认怂地收回了脚,只觉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转而撩起车帘一角,偷偷向外看了一眼,不知在期待什么。 不一会儿,挂有“程府”木牌的马车门缓缓打开。 晏修屏息凝神,心中有几分期待,但更多的确是惧怕,原本撩起帘角的手倏然放下,只觉心口跳得更快。 他居然怕了? 他何时这般怂过! 晏修还在进行思想挣扎,倏然车门被人扣响,车外一道女声传来—— 晏修心口一紧。 “启禀晏公子,今日府上右相程大人到访,烦请晏公子稍待片刻。”说话的是伯爵府的丫鬟。 “程大人?”晏修推开车门,果然看见右相那略微肥胖的身影,一时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只长舒了口气出来。 晏修苦笑一声,无奈道:“回府吧,我明日再来。”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 -完- 第61章 (微修) ◎亲自求来的◎ 马车缓缓驶回晏府,大清早的折腾了这么几回,别说车夫,便是马也累了。 晏修无精打采地回了房中,晏大人见人回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愈发疑惑。 晏修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性子爽朗之人,又聪敏好学,仗义直言,鲜少让人操心,近来这是怎么了? 想起晏修昨晚那副吃错药的样子,晏大人没再上去触霉头,转而找了今早驾车的车夫前来问话。 ……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晏大人心中已是了然。 原本当他听到车夫说,“到了明安伯爵府外,公子还没进去便回来了”之时,晏大人气地怒发冲冠。 但当车夫说到“在程府门外的月阳街转了十几圈”时,晏大人的满腔怒火又逐渐被层层疑虑所取代。 “月阳街程府?”晏大人抬眼,“右相的府邸?” “回大人的话,是的。”车夫恭敬答道,不知近来晏府上下是怎么了,他只是个车夫,为何近来频频被人问话。 “就在门口转悠,没进去?” 车夫点头。 晏府与程府素无往来,且依晏修直来直去的性子,但凡有事也是先想解决之法,就算是与人结了仇怨,依晏修的性子,也是会想法子让对方不痛快,怎么折磨起自己来了?还在人府邸外头瞎转悠,是怎么个回事? 晏大人心中更加迷惑,程府府上,一对嫡出的儿女尚年幼,何人能与晏修结怨?好似还有位原配所出的嫡女,那嫡女好似就是许了明安伯爵府二公子的那一位,晏大人皱眉,回想起昨晚晏修的种种古怪表现…… 晏大人一拍大腿,原来如此! 晏家发愁了几年的婚事,终于有望了! 晏大人赶忙摆手让马夫退下,转而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了炷香。 晏修年纪不算小了,平日瞧着也挺招女子喜欢,京中与他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大多都已成婚。先前因去了北疆而拖延了婚事,回京之后,家里也同他提过几次,但每次他都推三阻四的,如今终于开了窍。 真是感谢列祖列宗保佑啊! 在祠堂烧完高香之后,晏大人赶忙去同夫人商量,一会叫她去打听人的容貌品行,一会又叫她去问人的生辰八字,两人在房里瞎激动了许久,全然忘记那程姑娘已和伯爵府有了婚约。 待到傍晚,两人终是商议好了,晏夫人去了后厨找着了正在煎药的晏修。 这孩子就是这样,每每心中有事,便是这般,什么话也不说,只一头扎进草药堆里,和一堆药草处在一起。 知道晏修的性子,晏夫人便开门见山道:“修儿,你若对程姑娘有意,我和你爹定然会想办法帮你上门提亲,娘打听过了,程府和伯爵府还未正式议亲,我们大可抢在他们前,此举算不得逾矩。” -- 第122页 晏修置若罔闻,继续埋头煎药。 “就是不知人姑娘愿不愿意,娘就是想来问你一句,若你俩情投意合,自是好说,若是人心有所属,那我们也不可强人所难……” 晏修原本坐在炉子旁煎药,闻言嗖地一下站起身来,将手中蒲扇往旁边一丢,仍是一言不发,跟着负气似地就往外走。 晏夫人心中着急,看这样子,难不成儿子是单相思?晏夫人一时情急,只跟在晏修身后疾步走着。 晏修眼看躲不过去,便只好大步回了房间,跟着“啪”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晏夫人被拒在门外,没敢再上前。 晏修一直在房中待到深夜,便是连晚膳都没出来用,明日是晏盈南下苏州的日子,原本说好一家人吃顿团圆饭的,没想弄成这般。晏家二老忧心,却也不知如何劝慰,更不敢轻举妄动,如此看来,还真是晏修单相思了…… 入夜,晏盈收拾好行李,特意去了晏修房中与他道别。 晏修破例开了门,没什么情绪地同她说了句“路上小心”,就准备关门,晏盈气急,伸手抵在门上,强行进了屋内。 “晏修,我从来不知你是个这么怂的人!”晏盈晚膳时听说了晏修的事情,这会又气又急,便是连“哥哥”也不叫了,上来就直呼其名。 见晏修不应声,晏盈又继续道:“我知晓云祁哥哥不喜欢我,尚敢大胆去追寻他,你一个大男人,胆量竟还不如我?!” “那女子分明就对你有意,我看见过她腰间别着的平安符,也看见过你那枚,分明就是一对。你究竟有何好怕?难道你要看着心仪的女子嫁给旁人才开心吗?” 说到此处,晏修终是抬头,看了晏盈一眼,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晏修,你个胆小鬼!” “我若是程宁,定然也不想嫁你!” 言至此处,晏修终是有了反应:“赶紧回你的苏州去,别再让我见到你!”晏修没好气道。 “回就回,你以为我乐意见你啊,胆小鬼!”晏盈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晏盈一走,房中重回寂静,晏修脱力坐在凳上,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方才所说的话。 晏盈先前虽做过许多错事,说过许多胡话,但不得不说,她方才所言,句句在理。 是啊,他究竟在……怕什么? 远赴北疆他不怕,冲入火场救人他也不怕,怎么这回遇上个姑娘,偏偏他就怕了? 晏修看了眼系在腰间的那枚平安符,当初他冲入火场救人,的确是报着“人命关天”的心思去的,他是医者,救人本就是他分内之事。 至于旁的心思,他又是什么时候起得呢? 是她眼含泪光和他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时;还是她笑意晏晏送他平安符时;还是那日大雨,两人在简陋的京郊茶肆畅谈时;亦或是,当他远远听见她说,家里要给她议亲之时? 晏修苦笑,这些重要吗? 如今重要难道不是,她就要嫁人了,而议亲之人,并不是他吗? 晏修颇为烦闷地捶了下桌子,坐以待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与旁人。 * 两日之后,皇上颁了道赐婚圣旨,将程府嫡女程宁赐婚给晏家嫡子晏修,一时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圣旨一出,给所有人都来了个猝不及防。 晏府、明安伯爵府、便是连收到圣旨的相府都惊得不行。 接旨时,程宁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 右相倒是颇为得意,毕竟这门亲事远比明安伯爵府的那桩要好得多。 程宁的继母皮笑肉不笑,从前倒没看出这丫头有这能耐,还真是小瞧她了。 明安伯爵府气得不行,原本两家婚事已是谈得差不多了,就差明面上的流程,可这圣旨一颁,是怎么回事?偏偏又无人敢抗旨,只得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 晏府上下倒是一片欢腾喜悦,晏大人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晏修这小子终于出息了,晏家总算了了桩心愿。 晏家二老对程宁这位儿媳妇可谓十分喜欢,性子温柔恬静、知书达理,巴不得早些叫晏修将人娶到府上。 但礼不可废,三书六礼自不能少,一切还是得按规矩来,总之得让人风风光光地嫁到府中来。 沈疏嫣在陵王府中听闻此事之后也极为诧异,不过心中真是替程宁感到高兴,为弄清缘由,愣是在王府干等着谢云祁回府,就是想将事情的始末问个清楚。 谢云祁辅一进门,便已猜到沈疏嫣想问什么,于是直接道:“这门婚事,是晏修亲入宫向圣上求来的。” 沈疏嫣:“……?” 亲自去求的? “先前北陵军大胜,皇上大喜,晏修作为随行医官,皇上曾许诺给他一个恩典,晏修一直留着没用。他本想留着等西域或其他小国有珍稀药草进贡的时候再求取恩典,没想却在此时派上用场。”谢云祁解释道。 “那程宁原本和明安伯爵府的婚事呢?”信息量有点大,沈疏嫣有点反应不过来。 “此为圣上赐婚,其他婚约,自是不作数的。” “对对,”沈疏嫣喜出望外,“三书六礼可是一个都还没过呢,什么婚约不婚约的。” 沈疏嫣赶忙点头。 晏府和程府的婚事已尘埃落定,婚期定在明年开春后的三月,晏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溢。 -- 第123页 * 沈疏嫣和程宁抽空见了个面,看程宁满面春光的样子,便知她心中欢喜。 “可是便宜了晏修那厮,娶了这么好的夫人,”沈疏嫣打趣道,“没想晏修这人,平日里瞧着不着调,关键时刻,还算拎得清楚。” 程宁羞怯点头,低低“嗯”了一声:“其实,他后来私下邀我见了一面。” 沈疏嫣瞪眼,以一种“还有这事?”的眼神看着程宁。 “你们居然都私下见过面了?和晏修这种人待久了,你都被他带坏了。” “哪有,别这么说他,”程宁低头,双颊绯红,“他就是,拿了个镯子给我,叫我好好收着。” “你这都帮他说上话了,还说没被他带坏?”沈疏嫣揶揄道。 “你再这样,我不同你说了。”程宁向来脸皮薄,这会儿一张小脸已是红到了耳后根。 沈疏嫣没再打趣她:“镯子呢?快给我看看,我看看他诚意如何。” 程宁撩起袖口,露出皓腕上戴着的那个翡翠手镯,质地通透,颜色上乘,一看就不是俗物。 沈疏嫣看得目不转睛:“晏府的好东西可真多啊,这镯子可比上回送到王府的那一整箱都贵吧。” “他说,说是……晏家的祖传之物。”程宁羞道。 “算他有诚意。” *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到了立秋,天气渐凉,朝中发生了件大事。 顺庆帝下旨,抄了户部尚书姜臣的府邸,得宠多年的淑妃娘娘被褫夺封号,贬至冷宫。 除此之外,还有朝臣争议许久的太子之位,自是落到了大皇子身上。 随着禁卫包围姜府,立储的圣旨颁下,一切可谓是尘埃落定。 姜府被抄,除了明面上的宅子、地契、银两之外,禁卫更是发现一处暗室,室内藏有大量现银,还有大量弓-弩、箭矢等物。 私藏兵器乃重罪,且姜府内的兵器数量众多,若说没有不臣之心,恐怕无人会信。 顺庆帝收到禁军统领的回复,勃然大怒,盛怒之下急火攻心,差点晕倒在两仪殿上。 寝殿内,整个太医院来回折腾了两日,才见皇帝睁眼,气色稍微缓和了些。 “去,去宣陵王进宫来。”没想顺庆帝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见陵王,而非太子。 陵王奉旨入宫,寝殿内,顺庆帝屏退众人,与陵王单独叙话。 “云祁啊,此番多亏你了。”顺庆帝身子尚未痊愈,却坚持支身坐起。 “为大周效力,本是臣分内之事。”谢云祁淡淡道。 “好个姜臣!银子兵器他府上全有!朕看他不是真想扶持二皇子做太子,倒是他自己野心勃勃!” “皇上息怒。” 顺庆帝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沉吟片刻后,又语重心长道:“有空多进宫走走,也多教导教导太子。” 谢云祁颔首,接着道:“还有一事,需报给皇兄知晓。” 顺庆帝抬眼与之对视一瞬,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姜家上下四十六口均已收押至牢狱中,”谢云祁顿了顿,继续道,“唯姜府嫡子姜煜,不知所踪。” 顺庆帝神情一恍,跟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臣弟已派人封锁城门,全城搜捕,不过依臣推测,姜煜应是早有预谋,眼下或已出城。臣弟已往北疆传了密信,派人留意西北一带的动静。” “西北?”顺庆帝稍感迷惑,但很快明白过来。 西北乃幽王封地,幽王此人空有野心却荒淫无度、愚昧蠢钝,虽有些兵权在手,但根本不足为惧。只是姜煜和幽王素无交集,姜煜为了逃命,定然无所不用其极,但幽王为何甘愿为他冒这个险呢? “姜家原打算将嫡女嫁给幽王,后因大火毁了容貌,这才不得不作罢。”谢云祁猜到顺庆帝心中所想,补充道。 顺庆帝了然,如此一来,便都能说得通了,原来姜家早有拉拢幽王的打算,亏他还一直信任姜臣,信任淑妃。 “如今两家联姻不成,姜煜若想取得幽王信任,必然还有别的办法……”谢云祁欲言又止,毕竟这些目前还只是他的猜测,尚无直接证据。 “但说无妨。” “北戎觊觎北地已久,北疆一带,有北陵军防守,他们自不敢来犯,但西北幽王封地遥州一带,也与北戎接壤。北戎军若想进入大周,从北疆束州而过,可长驱直入中原腹地,自是最近最快的一路,但若是他们反其道而行,从遥州绕行……”谢云祁说罢看向顺庆帝,其中深意已不言而喻。 “皇兄了解你的性子,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必是察觉有异,说下去。” “据臣弟安插在北戎的探子回报,北戎军近来确有异动,但北疆沿线却均无异常,这边姜煜出逃,臣弟才会有此大胆推测。” “防患于未然,才是最好的办法,”顺庆帝轻咳了声,稍顿一会,抬眼看向谢云祁,接着道,“总之,朕信你。” 作者有话说: 其实,晏修先前只是有点点恐婚。 ◎最新评论: -完- 第62章 ◎征战◎ 五日后,北疆有密信传回。 城郊军营中,谢云祁收到北疆传回的密信,轻旋机关,从匣子内取出一块白色绢帛,而后放入碱水中浸泡,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原本光洁透白的绢帛上渐渐有字迹显出。 -- 第124页 信上称北戎已集结五千精兵,正往北戎的西南方向而去,直奔北戎边境之地松城。 密信读完,又有暗卫来报,称在遥州之外,发现了姜煜的踪迹,但姜煜狡诈,身边又有高手护卫,虽发现其行踪,但还是被他给逃了,如今人已入城。 谢云祁转手将信放在烛火上烧烬,而后将目光落在桌案的边境图上,北戎的西南方向,即大周的西北方向,而北戎边境松城,正与大周的遥州相接壤。 幽王的封地,遥州。 谢云祁眼睑轻闭,他所料不错,竟还真是幽王那草包。 如顺庆帝所言,幽王此人空有野心却愚昧蠢钝,他尚有兵权在手,遥州的泉城紧邻北戎松城,两城之间有天然屏障相隔,泉城易守难攻,用来抵御北戎军入侵,已是足矣。 而姜煜此人,却城府颇深,又心狠手辣,从先前诗会纵火一事,便能看出,姜煜为达目的,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利用算计在内,更遑论旁人。 如今姜家被抄,本是贪污银两的罪名,但府中搜出的弓-弩、兵器等物,皆足矣证明姜府的野心。姜臣私藏此物时,也行是出于自保,但姜煜野心勃勃,绝不甘于自保这么简单,倒是比他爹还来得狠辣。 姜煜出逃幽州,看似是被逼到绝路后的孤注一掷,实则,是早有预谋。 从出逃路线,到他身边护卫的人手安排,一切都是筹谋已久,姜煜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若是皇上自愿立二皇子为储君,自是最好,若皇上不愿,他姜家也有法子逼迫皇上下旨。 然姜家并未料到,顺庆帝没有饮下淑妃日日送去的汤药,苏州溃堤一事非但没给朝廷制造出混乱,反倒牵连出贪腐一案,引火烧身,将姜家自己推入了火坑。 当谢云祁回到上京时,圣上虽未下旨查抄姜府,但姜家已有所防备,彼时谢云祁已派暗卫将姜府层层包围,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没想姜煜竟还有法子躲过暗卫耳目,偷逃出府。此人确有几分手段,不可小觑,姜煜或还留有后手。 姜煜已入了遥州地界,北戎已有五千精兵先行,眼下到达遥州境内,幽王与姜煜二人通敌叛国已成事实。 好在谢云祁先前已有所察觉,他虽不在北地,但已提早传令回去,命其他副将率三千精兵前往泉城接应。 他与北戎军多次交手,北戎的实力他一清二楚,若是正面交锋,他定然不怕,但此番北戎与幽王里应外合,还有诡计多端的姜煜从中作梗。 此番恐怕没有从前那么简单。 谢云祁起身,大步走至营外,翻身上马,扬鞭回城。 通敌叛国之事,决不能容忍,那是多少北疆将士拼死保卫的国土,岂容姜煜、亦或是幽王那等利欲熏心的小人践踏。 * 回城路上,策马之时,谢云祁眼前再次闪现许久之前出现过的古怪梦境。梦中的上京街道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喧闹,长街上商铺大门紧闭,小贩走卒皆不见身影,只余下不时在街上巡逻走动的禁卫军…… 若此番真顺了姜家的意,恐怕上京城,不日便是他梦中的场景,谢云祁心中一凛,没再往下想,转念梳理了一番思绪,如今朝中储君已立,民心安定,皇上身子尚且康健,否则内忧外患,恐怕对大周更是不利。 思及此处,谢云祁扬起马鞭,又加快了策马速度,先是径直入了宫门,将如今情况悉数告知皇上,后又去了趟晏府,将详情告知晏修,疾风已在他的安排下,带着他的手信,先行赶赴北疆。 驻扎在京郊的士兵将领,已整装待发,两日之内便可启程。 此事要的便是一个“快”字。 幽王等人,尚以为京中无人察觉此事,此时杀他个措手不及,可事半功倍。 部署完外头的事情,还有家事也需交待清楚。夜色深浓,天边一轮弯月高悬,谢云祁调转方向,策马回了陵王府。 * 外头刚敲过三更的梆子,沈疏嫣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仍未入睡。依她平日的习惯,这个时辰定然早已熟睡,否则翌日恐怕要顶着两个黑眼圈,可不好看了。 近来夫君忙于公务,常常早出晚归,姜府被抄之后,夫君便时常忙碌,但也不好多问,夫君也嘱咐过自己不必等他,早些入睡。 但最近,沈疏嫣心中总是隐隐感到不安,近来这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总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入秋之后,上京天气渐凉,沈疏嫣翻了个身,掖了掖被角,听见谢云祁推门而入的声音。 “夫君。”沈疏嫣倏然坐起,掀开被角就要下床。桌上留了盏烛灯,透着烛光,谢云祁的身影显得更加英挺高大。 夜里寒凉,谢云祁怕她下地着凉,先一步走至榻边:“还没睡?” “嗯,想等夫君回来。”沈疏嫣坐在床头,双臂环抱着谢云祁的腰身,小脸贴在他胸前蹭了蹭,如瀑长发散在肩头。 谢云祁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不高不低:“北戎军异动频频,北地不太平,两日后,我将领兵启程北上。” 沈疏嫣愣了一瞬,环着谢云祁腰身的手臂未松,只抬眼看向他,两日对视一瞬,她虽预感到近日有大事发生,却没料到是此等大事。 “幽王与姜煜通敌叛国,与北戎串联一气,两军交战,再所难免。” “幽王?就是姜姝原本要嫁的那个幽王?”沈疏嫣闻言自是震惊。 -- 第125页 “正是。” “姜煜和幽王?如此说来,姜家在为姜姝定下亲事之时,就早有预谋?” 谢云祁颔首。 其实姜家布局早在定亲之前,甚至连沈家和沈疏嫣也是姜家图谋中的一环。姜煜此人的城府,确实深不可测,从前是他小看了此人。 谢云祁自然没提及此事,只是出言问道:“你对姜煜此人了解多少?” 沈疏嫣没料到谢云祁会问这个,她自知征战一事自己无力帮忙,眼下夫君既开口问她,她必然知无不言。 沈疏嫣与姜煜算不得熟识,见面次数也不多,她努力回忆着过往种种,只缓缓开口道:“幼时与他见过几面,算不得熟悉,只是每每与他见面时,我总觉他心思深沉,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简单。” 沈疏嫣想了想,又继续道:“先前,我预备出城之时,也是他突然将马车拦下的,与我无关。”虽然此时与征战无关,但沈疏嫣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次同夫君交代清楚。 谢云祁轻笑,近来他一直忙于军务,心绪也一直紧绷着,然此刻不过听阿嫣随意说了几句话,看她紧张解释的样子,这般娇憨的模样,谢云祁只觉心中阴霾尽散,心绪也一下从紧张变幻的边境局势中抽离出来。 谢云祁抬手抚了抚她额角的碎发:“知道了。” 沈疏嫣乖顺地倚在他怀里,知道分别在即,更显出几分依依不舍来。转眼瞥见谢云祁系在腰间的那个荷包,都烂成那样了,亏他还一直随身带着。 “夫君,明日我再给你做个新的吧,”沈疏嫣伸手将荷包取下,“我不在你身边,有个荷包陪着你也好。” “好。”谢云祁眼底尽是柔和之色。 “夫君,我忽然想起一事,或许对你有用,”说起荷包,沈疏嫣转念想起先前姜煜随身携带的那枚玉佩,“我记得,姜家有一对祖传玉佩,白色、菱形,款式颇为别致,姜煜和姜姝兄妹各有一块。玉佩是姜家的紧要之物,我想,或许会不会有些其他用处。” “玉佩?”谢云祁眼前一亮,“如此说来,还有一块玉佩在姜姝身上?” “应是如此,”沈疏嫣点头,心中有些自责“帮不上夫君的忙,我知道的就只知道这些了。” “怎会无用,行军打仗除了排兵布阵,其他细节情报同样不可错漏。”谢云祁认真道。 沈疏嫣展颜,扬起脖颈抬眼看他,谢云祁下颌处蓄了些胡渣,是近来忙碌所致,沈疏嫣忽然感到一阵心疼,抬手覆上他的下颌,反复摩挲了几下:“夫君辛苦了。” 他是陛下亲封的陵王,亦是北陵军将领,自有保家卫国的重担在身,他手底下,还有万千沙场将士的性命,何人不是以命护国,他根本谈不上“辛苦”二字。 谢云祁心中如是想,若是从前,他必会将此直言不讳,然此刻看着沈疏嫣关切的目光,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不辛苦,让夫人担心了。” 她不过是担心自己,他赴沙场征战的次数不少,然这还是第一次,临走前有人倚在他怀中心疼他,有人抱着他依依不舍。 谢云祁心中情绪涌动,从前他为大周而战,为百姓而战,如今,他心中多了牵绊,此战是卫国,亦是护家。 *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因早有防备,时间虽匆忙却井然有序,军晌、粮草齐全,北疆及西北遥州的布防以及上京的军队调度皆在计划中,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相较于谢云祁的有条不絮,沈疏嫣在府中则显得略为忙乱。两日之内,若是想重新缝制个新的荷包出来,定是来不及的,沈疏嫣看了眼手中那个残破的荷包,心中懊悔从前自己为何不勤学苦练女红,如此看来,只能将眼前这个荷包重新缝补装饰一下了。 沈疏嫣回想去后院荷花池旁的水轮,灵机一动,用七色彩线,在破损处绣了道七彩飞虹,不大不小,将荷包上的破洞缝补的恰到好处。荷包本为黑色,七彩飞虹绣在面上颇为显眼,不过毫无违和感,还挺好看的。 临行前日,谢云祁安排好军中大小事务,特意早早回了王府。 “夫君,来不及缝制新的荷包了,原先这个你别嫌弃,” 沈疏嫣说着,将刚刚缝制好的荷包取出,交到谢云祁手中,“里面放了我的一朵青玉簪花,夫君说过,此物会带来好运,夫君离京后定要贴身日日带着。” “还有一朵,在我头上。”沈疏嫣说着,晃了晃脑袋。 “怎会嫌弃。”谢云祁接过平荷包,眼见眼沈疏嫣指尖细密的红痕,她的女红他心中有数,此番定是绣工太差又硬赶时间,而不小心被针扎的,心中生出几分心疼。 再看荷包上边所绣的七彩飞虹,样式简单,但心意却远胜其他任何繁复花样:“我很喜欢。” “夫君用过晚膳了吗?饿吗?要不要我吩咐厨房送些宵夜过来?”沈疏嫣问道。 “别忙了,”谢云祁拉过沈疏嫣的手,将她往身上一带,“陪我坐会就好。” 沈疏嫣顺势坐到他的腿上,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心中原有千言万语想说,临到此时,夫君就在眼前,可所有想说的话倏然在这一瞬,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谢云祁将下颌抵在沈疏嫣细软的头发上,初秋的夜风吹进屋来,带着些许凉意和草木香气,沈疏嫣倚在谢云祁怀里,沉吟半晌,最终只说了句:“夫君答应我,此次定要平安归来。” -- 第126页 谢云祁点头默认,薄唇在沈疏嫣的眉心落下一吻:“府中守卫我已安排妥当,你若出府,也会有人暗中护卫,照顾好自己。” 战场虽在北地,但京中恐有姜家同党,万事小心为上。 沈疏嫣点头。 见沈疏嫣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谢云祁又道:“此战若我大胜而归,回京后,定然完成你的心愿。” 沈疏嫣:“……?” 什么心愿? “你偷偷求子的心愿。”谢云祁覆在她耳边,低声道。 沈疏嫣:“……” 都要外出征战了还没个正经! * 翌日,卯时未到,夜色尚浓。谢云祁已起身欲前往城外军营。沈疏嫣一夜没睡,眼下却异常精神,她起身帮谢云祁穿上战甲,再送他至府门外。 “夫君答应我的事,要记得。” 谢云祁点头,淡淡道了声“珍重”,而后翻身上马,策马扬鞭,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沈疏嫣眼底含泪,一夜没睡,又加上今早强忍着情绪,沈疏嫣此刻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此时只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熟悉而又远去的背影,眼泪突然就像决堤一般地往外涌。 “夫君,我好舍不得你。”沈疏嫣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 马蹄声远,四下归寂,耳边只余风声。 ◎最新评论: 【大大加油!】 -完- 第63章 ◎平安符◎ 时光缓缓而过,转眼已是深秋,上京的天气愈发寒凉起来,谢云祁离京后的半个多月,沈疏嫣都睡得不太好,有时辗转反侧,有时噩梦缠身。 夜里休息得不好,白日里,人也没什么精神,有时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发呆,有时给花卉树木浇点水,整个人如秋叶般憔悴了不少。 陵王府上下,也都感觉到了王爷离京后王妃的情绪变化,原本王妃性子开朗活跃,府中总是笑语欢声的,如今王妃的性子一下沉静下来,王爷又不在府邸,陵王府确实有些过分冷清了。 徐管家为了让王妃开心些,特将王府名下诸多产业的账目转交给王妃过目,天川楼新做的点心,采蝶轩新制的步摇,还有琳琅斋新到料子,统统都是最先送到王府给王妃过目的。 沈疏嫣有条不絮地处理着府上的大小事务,人逐渐忙碌起来,心情也就逐渐平缓下来了。总算见到丝绸、步摇等物,脸上还能勉强露出些笑容来。 程宁近来也时常到府上做客,两人倒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了。 陵王出征,晏修作为随行医官,出征自是不在话下,两人的婚期原本定在三月,如今看来,是赶不及了。无妨,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婚期什么的,都是小事,程宁如是想。 “阿嫣,这处的针脚应当往上,你绣错了。”后院中,程宁正在教沈疏嫣刺绣。 程宁的女红在上京可是数一数二的,由她亲自教导,绣出来的成品定是上品。 沈疏嫣原本最不喜欢学此事,耗时、繁琐又费工夫,但别人家夫君能有之物,她怎能让自家夫君吃亏,故而下定决心要勤学苦练一番。 “前几日,琳琅斋到了一批新料子,颜色艳丽,质地上乘,我命人给你留着,给你裁身嫁衣可好?”沈疏嫣改了针脚,转头又与程宁聊起了婚事。 “好。”程宁娇羞点头。 “夫君离京前,曾与我说过一事。”沈疏嫣绣着手中之物,忽想起什么道。 “夫君说,他念在晏修成婚在即,曾言此番北行,不必由他同行,毕竟他只是医官,少了他换成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沈疏嫣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对程宁说道,“但,你猜晏修是怎么回答的?” 程宁抬眼,看向沈疏嫣:“如何回答?” “晏修说,亏得上回他有圣上的赏赐在身,才能求得一道赐婚圣旨,今次他必要再立大功,留着成婚之时,再给你讨些赏赐。” “……”程宁低头,脸颊上的红晕比手中红色锦缎还鲜艳些。 * 西北,遥州境内。 五日前,杨焕已带领一支精锐悄悄潜入了遥州幽王府内。原以为幽王府内或是守卫森严,没想府内非但防守松懈,幽王那厮竟搂着歌姬在饮酒作乐。 “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遥州都乱成什么样了,幽王这老家伙还有心思喝酒!”杨焕啐了一口,怒骂道,“抓活口!” 幽王府守卫松懈,确是意外惊喜,幽王很快被制住,杨焕又命手下在府中四处搜寻,姜煜的画像在场之人均已过目过了,杨焕下令:“仔细搜,特别留意画像上的人,若是发现,全力追捕,留活口!” “是!”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精锐已将幽王府搜了个底朝天,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幽王府内几乎搜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好似有人预料到府中会被查抄,所以先一步撤离的感觉。 “禀杨副将,没搜到。” “禀杨副将,没搜到。” 各路精锐搜遍府中各处,皆无所获。 “没搜到?”杨焕正疑惑,来时他已命人将幽王府外团团围住,定是无人能够往外逃脱,别说一个大活人了,便是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若是没搜到人,那只能是此人先他一步出逃。 杨焕正想着,四周高墙之上,忽然闪现数道黑影,能躲过北陵军精锐的眼睛,这些人的身手绝非那么简单。 -- 第127页 待杨焕反应过来,手持弓-弩的数道黑影已齐齐放箭,利箭破空而出,发出刺耳的“嗖嗖”声。 “不好,中埋伏了。”杨焕忽高声喊道。 “撤!” * “姜煜竟以幽王为饵,诱敌深入?还被乱箭射死了?”城外北陵军驻扎地,营帐内,晏修诧异道。 “本王早说姜煜此人不简单,幽王致死都不知,自己竟被姜煜利用了,”坐在一旁的谢云祁淡淡道,“他自以为自己是执子下棋之人,却不知自己才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 “啧”晏修摇头。 “杨焕伤得如何?”谢云祁问道。 “瞧过了,皮外伤而已,杨焕皮糙肉厚的不碍事,休养几日便好。”晏修说得毫不走心。 “此番确是他大意了,杨焕此人,有勇无谋,行事鲁莽,这次权当给他个教训。” 晏修点头,表示同意。 谢云祁掀了掀眼皮,见晏修脸上似乎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神情,冷声道:“杨焕受了箭伤,你身为医官,有何可笑?” 疾风从外头刚赶回来,刚入帐内准备禀报,听到陵王殿下和晏修二人的对话,几步走到陵王身边,低声道:“殿下难道忘了,杨焕将军从前求娶过程姑娘一事?” 谢云祁:“……” 小人之心。 疾风禀报完事情后,退出帐中。谢云祁见晏修说完话后,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在帐中找了处空位坐了下来,一脸悠闲的样子,也没有赶他,只是转而翻看起疾风送来的各处情报。 “京中送来的信笺看过了吗?”坐在一旁的晏修出言问道。 谢云祁颔首。 晏修说着,从腰间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枚平安符来,颜色绯红,针脚细腻,一看就是费了番心思的。晏修手执平安符,在谢云祁面前摇晃了几下,脸上全是得意的神情:“好看吗?” 谢云祁冷冷扫了一眼,接着寒声道:“本王竟不知,家书之内竟还可以夹带似物?看来传信士兵那里,需得下去领罚了。” 晏修:“……” 小人之心! “不是从信笺那里夹带过来的,是夹杂在京中送来的止血药草里的。”晏修解释道。 谢云祁面上神色平淡,而后也从腰间拿出一枚平安符来,与晏修那枚款式相似,只是图样相去甚远,外头是用七色彩线刺绣装饰的,针脚虽不及晏修的那枚精细,但胜在图案别致。 谢云祁看向晏修,全然一副“谁还没有?”的表情。 “你还说我,你这难道不是夹在信笺里带过来的?”晏修不满道。 “本王手下的暗卫遍布大周,区区一枚平安符,要送还不容易?” 晏修觑他一眼:“……” 你赢了! 谢云祁说完,转而又拿出一块玉佩来,玉佩由上好的羊脂白玉所致,菱形的形状十分别致。 晏修上前一步,一眼便知此物不俗:“王妃从上京给你捎块玉佩来是何意?” 晏修将玉佩反转过来,背面赫然刻着一个“姜”字,晏修抬眼,疑惑道:“这是……姜家之物?” “确是姜家祖传之物,”谢云祁颔首:“潜藏在北戎的暗探来报,姜家早就在北戎私养了一队暗卫,身手了得,忠心耿耿,且擅用弓-弩。” “你的意思是说,在幽王府偷袭杨焕的那队人马,就是姜家私养的那些弓-弩手?” “正是,”谢云祁点头,“因暗卫身份特殊,潜藏在暗处,所以他们通常是以玉佩为信物交接见面的。” 晏修看向手中玉佩:“不会就是这块菱形玉佩吧?” “正是。” “那怎会在你手中?难不成是姜煜送你的?” “此物是离开上京前,本王派人寻来的。姜臣早有预谋,将姜家一对祖传玉佩一分为二,一块在姜煜手中,一块在姜姝手中,就是等着调动这支暗卫。” “先前姜臣一心想让姜姝嫁到遥州来,除了有拉拢幽王之意以外,便是想着可让姜姝带着玉佩,必要时,可调动这支暗卫,姜家早就野心勃勃,就算皇上真立二皇子为储君,也难保日后姜家不会生出其他异心来。” “所以,如今你有何打算?”晏修知道,谢云祁不会凭白说这么些废话,必是已有决断。 “以玉佩为引,派人潜入北戎松城,而后里应外合,借机拿下松城。” 北戎松城紧邻遥州泉城,多年来因为地形,两城易守难攻,无人胆敢进犯,如今北戎既对大周虎视眈眈,还取信于姜煜那个通敌叛国之人,他索性将计就计,杀北戎个措手不及,借机夺下松城。 “妙啊!”晏修赞道,“何时行动?” “今夜。”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两个幼稚鬼,互相攀比起媳妇送的平安符的故事。 ◎最新评论: -完- 第64章 ◎回家了◎ 夜色深浓,一队大约十人左右的人马,从泉城缓缓而出。 因地势原因,大周泉城比邻北戎松城,两城之间有山脉阻隔,是道天然屏障,不似北疆地势开阔难守,两城之间往来道路狭长,皆是易守难攻,是以两国互不敢轻易进犯。 此番北戎军弃北疆转遥州而入,也是因为有幽王指令,才让人偷放了北戎敌军入城。 眼下,先前入了遥州境内的北戎精锐,已被北陵军全部制服。幽王已死,两城消息闭塞,正好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第128页 十人的队伍,排成一列,为首的是北陵军另一副将王漠,余下几人,皆是军中身手敏捷之人。 近来局势紧张,松城作为北戎的边境之城,盘查自是比原先更严。 为首的王漠一身青色布衣,打马上前,只高举白色菱形玉佩:“我等任务已成,特回来复命。” 城门守卫见到玉佩,立时清楚来者何人,北戎皇子早已交代过此事。 城头抬手示意,城门大开,守卫放行。 王漠为首,一行十人打马缓缓而入,待最后一人入了城门,城门即将关上之时,王漠忽地拔出短匕,寒光闪现,一刀划破守卫咽喉,手起刀落,动作极快。 其余几人纷纷动手,城下几名守卫皆在一瞬被削喉夺命。城头上,其余守卫听见动静,正准备下来查探,然未及发现,已被人一刀封喉。 短短一刻,松城守卫已被全数剿灭,且未发出一丝响动。 “传令回去!” 王漠话音刚落,一道白光升腾而上,划破夜空,这是北陵军特有的信号弹。 不远处,大周泉城,谢云祁身着战甲,腰悬长剑,坐于马上。 他身后,是千千万万静待已久的北陵军将士,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责任,更是他们的使命! 白光升腾,在夜空中炸裂,散成团团烟雾。 谢云祁拔剑,直至前方,随后策马而出。早已在边境集结好的北陵军兵马紧随其后,一致向前,马蹄声踏破长夜,奔涌向前。 * 松城内,正在等待暗卫回城的姜煜,看见划破夜空的白色信号弹,心头紧跳,他知道,那是北陵军独有的传信标志。 “不好!”姜煜立时拿上佩剑,欲逃离住所,不料却被先来一步的北戎皇子桑揭,带人前来,堵住去路。 “枉本王信你一趟!”桑揭手持弯刀,带人将姜煜团团围住。 “我既孤注一掷,投奔你北戎,便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又怎会叛变!” “那你倒是同本王解释一番,为何松城守卫会在一刻内被人全数剿灭,敌军来袭,松城岗哨又为何没有示警信号发出?”桑揭质问,面上满是阴寒之色。 “这……”姜煜语塞。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叛国之人怎有信用可言,我北戎最恨叛徒!”桑揭眼神阴翳。 “上!”北戎兵蜂拥而上,姜煜拔剑反抗,隐藏在暗处的姜家暗卫手持□□悉数而出。两方缠斗在一起,姜家暗卫占领高地,显然在争斗中占据上风。 可毕竟他们身处北戎,姜家暗卫虽拼死护送姜煜逃脱,却抵挡不住接踵而至的北戎兵。 两相缠斗之时,谢云祁率兵赶到。 松城的守卫已被北陵军尽数剿灭,桑揭知道城门已破,却没料到北陵军会来得如此之快,一时北戎兵腹背受敌。 在自家国土之上,还能遇此险境,只怪自己当初轻信小人谗言,桑揭懊恼。正是焦灼之时,稍不留神,一支羽箭飞来,桑揭胸口中箭,就地倒下。 姜煜知道自己已无退路,此刻唯有保命要紧,他熟悉此处地形,知道北面有一处暗道,想趁乱逃脱。 谢云祁坐于马背之上,目光扫视着夜幕下混战的人群,神情冷肃地看着桑揭中箭而亡,还有准备伺机逃脱的姜煜。 姜煜在暗卫掩护之下,一路往北退去,就在距离暗道几步之遥的地方,被谢云祁生生拦下。 身旁暗卫被谢云祁几剑斩下,姜煜拔剑,做最后顽抗,终是无力抵挡。 “谢云祁,又是你坏我好事!” “通敌叛国,你还有脸自称好事。”谢云祁一剑斩在姜煜膝盖上,姜煜吃痛,单膝跪下。 “苏州溃堤,也是你!”姜煜咬牙道。 “比起苏州流离失所的百姓,和北地浴血杀敌的将士,你算个什么东西。”谢云祁再挥剑,斩在姜煜另一处的膝盖上。 姜煜哀嚎一声,身子歪曲,双膝跪地,只能以剑抵地。 “还有阿嫣,也是被你夺去的!”姜煜清楚自己死到临头,反而无所畏惧。 “阿嫣也是你叫的?”谢云祁抑制住想一剑刺穿他心口的冲动,,“把人带下去,严加拷问!” “是!” …… 天微微亮时,素来以“易守难攻”而闻名的松城,破了。 几十里外的北戎都城,北戎王被宫殿外的吵闹声惊起:“怎么回事?!” “回王上的话,大周北陵军,破了松城。”仆从慌慌张张道。 “放你的狗屁!”北戎王起身,随手拿起身侧弯刀。 “父……父王,”宫殿外,北戎三皇子快步跑入殿中,“噗通”一声跪下,“北陵军已占领松城,大哥被乱箭射死,眼下正集结兵马,往桐城而去。” 北戎王身子踉跄了一下,怒道:“没用的狗东西!” 他与大周陵王多次交手,知道他的厉害,但万万没有料到,北陵军竟会从最难攻的松城下手,且在一夜之间,就将城池攻下。 北戎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宜开战,他早劝过桑揭按兵不动,没想他还是被那姓姜的大周叛徒挑唆,最后赔上性命,赔上松城。 * 冬日,上京下了第一场雪,陵王一夜之间攻占松城的消息,传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北陵军士气大涨,又接连拿下两座城池,京城上下一片热闹欢腾。 -- 第129页 向来高傲的北戎王抵挡不住,派人前来求和,两国达成协议,北戎以从前攻占的四座大周城池为交换,换取北陵军近来攻下的三座城池,往后北戎每年向大周朝贡战马千匹、黄金万两,北戎王皆咬牙应下。 北陵军大获全胜的消息虽已传遍整个大周,但战毕之后,边境布防仍不可松懈,还有些战后重建、安抚难民等其他繁杂琐事皆要处理。 好在此次战乱,陵王早有防备,又擅用计谋,打得对方出其不意,战果是历来最好,士兵将领的伤亡却是历来最低。此战对遥州的百姓以及遥州城损伤并不太大,故而陵王只留在遥州处理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安排妥当后,便启程班师回朝。 * 腊月初二,陵王率军回到上京。 上京已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却阻挡不住上京民众迎接大周将士凯旋而归的热情。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从北城门开始,就围堵的水泄不通。主街两旁视野较高的茶楼酒肆,早在半个月前就已被订满,价钱更是翻了数倍,皆是想一睹北陵军将领风姿之人。 “来了来了,我看见战旗了!” “我听见马蹄声了!” 马蹄声近,先入眼的是两面巨大的玄色龙纹战旗,一面绣着“大周”二字,一面绣着“北陵”二字,战旗迎风飘扬,大气磅礴。 陵王身披银色战甲,腰佩重剑,背脊挺秀,身骑战马而来,面上是一贯的冷峻肃杀之色。除了重剑,有眼尖的民众还看见陵王腰间似挂着个玄色荷包?荷包上似乎还绣着道七彩飞虹?那荷包虽与这一身战甲极不相衬,但还是难掩陵王龙章凤姿的俊朗气质。 陵王身后,跟着王漠等副将,晏修紧随其后,皆是身披铠甲,英姿勃发,队伍中皆是在这场战事中为大周立下军功之人。 队伍浩浩荡荡而来,上京民众围观于街道两旁,欢呼声不绝于耳,上京许久未见如此热闹欢腾的场景了。 天川楼三楼,沈疏嫣和程宁坐立难安,均是等候已久。 沈疏嫣今日原想叫掌柜的闭门谢客,自己一人将天川楼全包了,但抵挡不住上京民众想一睹北陵军将领风采的热情,想到夫君如此受人喜欢,却只属于她一人,心中那种美滋滋的感觉倒也不错。 故而沈疏嫣只拉着程宁,要了三楼的这间雅阁,静待北陵军凯旋。 “程宁,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程宁,你看我头上的发髻歪了吗?” “程宁,你看我脸上的胭脂花了吗?” 从早上刚来到现在,沈疏嫣就一直问个没完。 “好看着呢,没花,放心。”程宁嘴上不停安慰着沈疏嫣,实则心里比她还要紧张。 阿嫣尚且不断往窗外张望着,程宁已是紧张地连窗外都不敢多看一眼,只一个劲儿地灌自己喝茶。 凯旋队伍路过安雀街的天川楼时,谢云祁似有所感般,抬眼看向三楼,果然见到一抹俏丽身影,鹅黄短袄,云鬓乌发,发间佩一支简单清丽的青玉发簪,瞳眸澈亮,眉眼含笑。 一如那日,他在天川楼初见她时的样子。 谢云祁骑于战马之上,微微抬头,对着沈疏嫣轻扬嘴角。 沈疏嫣自是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随即拿出块她一早绣好的帕子,展开,拿在手里对着窗外晃了几下,帕上是她亲手所绣的飞虹样式,便是远远瞧着,也能看清。 帕子上的飞虹图样与谢云祁腰间的荷包,正好遥相呼应。 北陵军将领中有眼尖之人,发现了王爷与王妃二人之间的遥遥对望,虽看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早知王爷和王妃感情极好,但亲眼瞧着,还是羡煞了不少军中之人。 程宁本是极害羞内敛的性子,此刻虽已身处天川楼,也听见外头锣鼓喧天的热闹声,但就是没有往窗外看上一眼的胆量。 “程宁,别愣着啊,快来!”沈疏嫣催促道,“再不过来,晏修都走远了!” 程宁忸怩着走至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看见了她几个月来期待已久的身影。 晏修身骑战马,紧跟王爷身后,一路四处张望,眼神搜寻着心中所想的那抹身影,果不其然,在天川楼见到了他念想已久的那道身影,两人隔着万千民众,隔着喧嚣吵闹,晏修和程宁,正好来了个四目相对。 程宁惊得身子一颤,赶紧收回目光,晏修向来脸皮厚,径直解下腰间挂着的一串平安符,冲着程宁晃了晃,这些都是他身处北疆时,程宁亲手做了送给他的。 程宁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赶紧退后到桌边,再没敢往窗外望去。 * 宫城外,顺庆帝亲自出宫门相迎。 陵王等一众将领下马参拜,此次回京,陵王不仅换回了三座大周曾经失守的城池,还带回了北戎王的降书。 今日只是依礼进宫面圣,犒赏将士的庆功宴则设在三日后。天色尚未黑透,进宫面圣禀明情况之后,谢云祁便快速行至宫门,翻身上马,而后扬长而去,倒是比上阵追敌时的速度还要快些。 陵王府内,府门大开,沈疏嫣早已等候多时,一会整衣,一会补妆,想让夫君见到自己最美的样子,焦急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紧张来。 不多时,听见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沈疏嫣下意识地小跑至大门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翻身下马,银衣战甲,英姿勃发,腰间还别着离京时她送的荷包。 -- 第130页 沈疏嫣从前几日开始,就在脑海中不停幻想着与夫君久别重逢时的场景,一定如话本上写的那样,她裙摆翻飞小跑着扑进夫君怀里,夫君抱着她转圈圈,两人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羡煞旁人。 然此刻真见到人了,沈疏嫣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些挪不动脚步了,眼眶逐渐湿润,模糊了视线,只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谢云祁,直到谢云祁走至她面前,沈疏嫣不仅没回过神来,反倒还哭得更凶了。 “哭什么,回家了。”谢云祁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疏嫣被这么一问,哭得更凶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砸,想停又停不下来,原本特意化的精致妆容,被泪水弄花,身上的精心挑选的衣裙也被眼泪打湿一片。 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形象,被这么一哭,瞬间瓦解,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别看了,丑。”沈疏嫣捂脸,抽抽搭搭道。 谢云祁被她的样子逗笑。 “你还笑。”沈疏嫣垫脚,抬手去捂谢云祁的眼睛,不让他看。 “不丑,王妃何时丑过?”谢云祁刚好将她一双小手捏在掌心,触及她冰凉的双手,谢云祁知道,她定是吹着冷风在外头等候已久,索性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府内走去。 “回家了。” ◎最新评论: -完- 第65章 ◎结局(上)◎ 转眼到了年末,上京的天气愈发寒冷刺骨,但陵王府却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与北戎一战,可保大周北境二十余年太平,远离战乱,顺庆帝又下旨减免北地三年赋税,百姓安居乐业。 腊月初五,宫中办了场庆功宴,犒赏有功将领,沈疏嫣作为家眷随谢云祁一同赴宴。 陵王府的马车行至延平门时,宫门外的马车已然停了整整两列,红墙青瓦,窈窕佳人,皆令人眼花缭乱。 沈疏嫣下车时,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略微晃了晃神。 谢云祁将沈疏嫣抱下马车:“怎么了?” 沈疏嫣尴尬一笑,犹记上回入宫赴庆功宴时……沈疏嫣转头看了眼身侧之人,娇声道:“三年前,夫君设计逼迫我前来赴宴,这笔账我差点忘了同你算。” “好,”谢云祁轻笑,转头在她耳边低语,“晚上回府后,我同王妃慢慢算。” 沈疏嫣瞪他一眼,这人怎么没个正经。 宫中的把戏惯来就是那么几样,除了论功行赏,便是借机让人相看一番。 今年的庆功宴,不知又会撮合出几对新人来? 今日的宫宴仍旧设在琉园,园中的一花一木都似曾相识。宁安殿中,仍是熟悉的装饰和摆设,只是今日的点心换成了桂花糕和蝴蝶酥,并未看见沈疏嫣的“天敌”柿饼。 周围的一切都没变,变的只是身侧之人。今次沈疏嫣换了座席,不是上回来时缩在角落默默无闻的位次,而是与陵王一道,端坐在最前排的位次之上。 还有心情也是全然不同的,上次来此心中紧张、忐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有夫君在身侧,今日她可是无所畏惧的。 沈疏嫣扫了眼面前端正摆放着的几样糕点,不以为然,今日就算有柿饼她都敢吃上几口。 谢云祁似看穿她的心思,覆在她耳边低声道:“本王确有带柿饼前来,你要不要尝尝?” 沈疏嫣身子后倾,赶忙摇头。 这人简直丧心病狂! 宫宴照例是论功行赏,歌舞助兴,晚宴过后,又是花园散步外加燃放烟花的戏码,沈疏嫣拉着谢云祁的手,二人在御花园缓缓而行。 沈疏嫣今日心情极好,方才高兴喝了些果酒,此时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模样相比往常更显娇憨,脚下步子也有些虚浮,整个人倚在谢云祁怀里,显得尤为乖顺。谢云祁揽着她的腰肢,两人避开人群,一路往凉亭而去,想散散酒气,静待一会的烟火盛宴。 “夫君,三年前宫宴,你第一次见我时,是何感想?”沈疏嫣看向谢云祁,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是不是美得惊为天人?” “一身绿衣,就……挺别致的。”谢云祁当年只觉得她绿得像根草,稍加思虑过后,到底没敢将实话没说出口。 沈疏嫣喝了酒,脑子比往常钝些,也没听出话里深意,还挺高兴,只乖顺倚在谢云祁怀里,眼神迷蒙地看着他,继续柔声问道:“夫君,三年前的那场宫宴,真是你第一次看见彩色烟火吗?” “嗯。” “夫君若是喜欢,我吩咐人去置办些,往后我们每年都在府中放烟火可好?”沈疏嫣说着,又往谢云祁怀里蹭了蹭。 “不必,不过寻常之物,看与不看又有何差别,”谢云祁稍顿了顿,回看住她,“烟火易得,难得是人。” 沈疏嫣愣了愣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夫君这是在夸我吗?” 谢云祁又低低“嗯”了一声。 沈疏嫣展颜,看向谢云祁,傻笑几声:“夫君真有眼光。” 此处僻静,只有盈盈月光洒落下来,似乎为夜色增添了几分暧昧之色。 二人不知不觉已行至琉光湖畔的凉亭中,正是上回宫宴时,她险些落水的那个凉亭,沈疏嫣对此处印象极深。 实在是因为心理阴影太大,沈疏嫣有些不敢上前。 “谢谢夫君上回救了我,否则我可能就溺死在湖中了。” -- 第131页 “这是皇宫,就算本王不救你,也会有其他守卫救你,何来溺死一说?” “就算不溺死,那也丑死了,我可不想被人笑话。”沈疏嫣至今仍旧心有余悸。 “所以你就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蹭?想借此遮挡住自己的容貌?”谢云祁当时并不知她真实意图,如今总算解惑了。 沈疏嫣:“……” 怎么还记着呢?! “你若要报恩,也不是不行。”夜色静谧,谢云祁忽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都以身相许了,还不算报恩吗?”沈疏嫣不满道。 “不够诚恳。” “那如何才算诚恳?” “今夜看你表现。” 沈疏嫣:“……?” 没个正经! 凉亭僻静少人,烟火盛宴尚未开始,两人凭栏而坐,沈疏嫣借着酒意,乖顺倚在谢云祁怀里,眼神迷蒙地看着他。 谢云祁感受到她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转头回看住她,两人四目相对,咫尺之间似有暗流涌动,谢云祁紧了紧揽在她腰间的双臂,将人往身上一带,沈疏嫣没躲,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电光火石间,天边忽有亮光划破夜空,接着有烟火绽放,发出“砰砰”响声。 沈疏嫣吓得肩头一缩,谢云祁抚了抚她的后背,没再继续。 “嘘,有人来了。”谢云祁轻声道。 “啊?”沈疏嫣脑子还懵着,不过听说有人来了也不敢出声,只默默地倚在谢云祁怀中。 凉亭紧邻琉光湖,地势略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隐约可见远处花园有一男一女的身影走过,接着便听见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听不真切,似是情侣间的互诉衷肠。 沈疏嫣对着谢云祁狡黠一笑,忽然觉得今日这索然无味的宫宴忽有了些趣味,还有些刺激,不过他们这般偷听人家说话,是不是有些不好,沈疏嫣冲谢云祁眨眨眼睛,接着对着他做了个“夫君好坏”的口型。 “听闻沈公子府上有不少书册孤本,不知可否借给小女看上一看?” “自是可以,明日沈某便命人送到萧姑娘府上。” “小女不可亲自过府挑选吗?” “当然可以,明日在下叫府里下人引萧姑娘去书阁挑选便是。” “沈公子不在府中?” “工部事忙,明日我并不在府。” “那后日呢?” “后日也不在。” 姓沈、工部、呆子一个,沈疏嫣想也不用想,便知是何人了,她哥这呆板直楞的性子与从前相比非但没有丝毫转变,反而越来越呆了。若非场合有些不对,她都想当即跳出去替她哥答应下此事了。 不知今次又是哪家姑娘看上她哥那呆子了? 姓萧的姑娘,若非……? “那沈公子哪日在府,我便哪日过去取书!”萧玥有些急了。 “这……”沈昀年看了眼身侧女子,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今晚的月色真美的。”萧玥道。 “嗯。” “今晚的烟火也挺美的。” “嗯。” “你除了会‘嗯’还能说点别的吗?”萧玥气急。 “萧姑娘若是喜欢,以后可来沈府看,我给你放。”沈昀年与萧玥并非初次相识,先前他外出采买书册时,便在书斋与萧玥见过几面,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喜欢看些建造、机阔类的书籍,旁人觉得枯燥无味之术,萧玥不仅不觉乏味,反倒还十分喜欢,两人可谓一见如故。 “真的?”萧玥弯唇,聊了一晚上,沈昀年终于有一句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真的,”沈昀年郑重点头,“我会做,这烟火啊,乃用硫粉、火石等物混合……” “那你下次给我做一个烟火。”萧玥眼底满是期待。 “一言为定。” 二人脚步声渐远,天边不断有烟火绽放,火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琉光湖上,斑斓绚烂,沈疏嫣缩在谢云祁怀里笑了笑:“和我哥一比,夫君怎么显得那么机灵呢?” “……” 这算是夸奖吗? 谢云祁略有些不耐地看了沈疏嫣一眼。 “看来我哥这呆子,下半生不必孤独终老了。” 原本花前月下的良辰好景被人无端打断,到底是谁不解风情?谢云祁不想再听沈疏嫣继续说下去,只将人往怀里一托,两人又重回方才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亲昵姿势。 “夫君……”沈疏嫣这下酒意有些散了,脑子清醒了不少,忽然想起她先前准备之物,娇声说道,“夫君是大周的英雄,今日圣上给了你赏赐,我也有东西想送给你。” “何物?”谢云祁确有几分好奇。 沈疏嫣说着,先是在谢云祁唇上轻啄了下,而后松开了环在谢云祁脖颈上的双臂,转而在衣兜里翻找了一会儿,而后才神秘兮兮地将东西拿了出来。 “夫君你看,仙女棒!”沈疏嫣兴奋道。 “……”谢云祁当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雍容繁复的宫装内,私藏起这种东西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仙女棒,这是我特从我哥那里学来,亲手做的!” 沈疏嫣后退一步,燃起火折子将手中的仙女棒点燃,仙女发出闪闪亮光,沈疏嫣挥着仙女棒,又递了一支到谢云祁手中,脸上全是笑意:“夫君,你可喜欢?” -- 第132页 谢云祁透着亮光,看见沈疏嫣笑意晏晏的面庞,不自觉地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喜欢。” “夫君,转啊。” 谢云祁僵硬地挥了挥手臂。 “夫君,许个愿吧!” “就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吧。” “嗯,”沈疏嫣点头,粲然一笑,“我永远都是夫君雨过天晴后的那道飞虹。” 作者有话说: 再次强推我的预收文《替嫁后王爷对我真香了》,先婚后爱小甜饼,求个收藏! 裴茵生得冰肌玉骨,楚楚动人,却只是安阳侯府不得宠的嫡长女,又因早年丧母,自小在百世行医的外祖家长大。 一道赐婚圣旨,裴茵被召回上京,只为替嫁给弑杀成性的凌王殿下。 凌王贺云年战功赫赫,是大渝有名的战神,却因北地一战,身中奇毒,传闻需靠饮血度日,且毒发之时见人就杀,无人敢近身。 人人都说,那小姑娘嫁给凌王,恐怕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大婚当夜,凌王毒发,却不想这娇娇怯怯的小姑娘竟能抑制他体内的剧毒。 凌王手握利刃,一双赤红双眸盯紧她:“毒发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个字,否则……” 话音未落,裴茵赶忙摆手:“若小女能替王爷解毒,可否求得一封和离书?” “一言为定。” 裴茵每日勤勤恳恳照顾凌王起居,只为早日将其治好,能求封和离书全身而退。 眼见凌王身体日日康健,裴茵却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太对劲。 后来,凌王体内余毒尽褪,某日把脉之后,裴茵寻了个机会,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身子已经痊愈,答应我的事情……” 凌王眸色渐浓,反手扣住她皓腕,将人箍在怀中,声音低哑:“茵茵这就想走?” 裴茵QAQ:“堂堂王爷,言而无信。” 凌王:……打脸居然比中毒还疼。 【小剧场】 王府众人皆知,凌王有三事不喜: 不喜问医、不喜喝药、更不喜女子近身。 可后来,府中下人发现王爷不仅每日都主动找王妃询问病情,还日日变着法的找王妃开药喝。 王府众人:??? 某日雪天风寒,王妃不过轻咳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惯来清心冷傲的凌王,不动声色地将王妃双手揣进自己衣裳:“还冷吗?” 王府众人:!!! ◎最新评论: -完- 第66章 ◎结局(下)◎ 年节一过,几场和煦的春风一吹,上京的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柳枝抽了新芽,桃花初绽,上京城迎来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婚事,晏府和程府的婚事。 从前晏公子的名讳在上京可是响当当的,上京乃至北疆,暗中倾慕他的女子皆不在少数,可这位表面风流的晏公子,看似对何人都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实则却又刻意与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也不是没有家世显赫的贵女壮着胆子吐露芳心的,奈何都被晏修一一推拒,晏公子自己不愿娶妻,旁人也只好作罢,没想如今却忽然为一个默默无闻的程府嫡女收了心。 初闻这桩婚事是晏修亲自去圣上那里求来之时,京中尚有人以为他是一时脑热。没想晏修此次随军去了趟北疆,立功返京之后,竟用功勋再次替他那未过门的夫人求了赏赐,可是羡煞了多少旁人。 先前仍抱有一丝期盼之心的上京贵女闻言之后,只好彻底死了心。 罢了罢了,世间好儿郎多得是,再另寻良配便是。 晏修因不喜宫中的繁文缛节,从前并无官职在身。晏家乃医药世家,晏修师从祖父,学成之后,虽一身本领,但多数时日都身处北疆,同陵王一道做个名不见经传的随行医官而已。 如今成婚在即,北疆也安定下来,再这么吊着也不是回事,故而晏修终于听了父亲的话,在太医院领了职,从此收心,立志在京中做出一番建树来。 晏家二老对程宁这位儿媳妇可是喜欢的紧,成家立业,晏家二老愁了多年的苦恼,程宁一人就轻轻松松全解决了,怎能叫人不喜? * 大婚当日,晏府往来宾客络绎不绝,京中权贵可谓给足了面子,纷纷到场祝贺,谢云祁和沈疏嫣分别作为对方好友,自是亲自到场祝贺。 两人不仅算是双方好友,或许还算媒人? “晏家上下都很喜欢程宁这个少夫人,往后她在晏府,不会吃亏。”宴席上,谢云祁帮沈疏嫣夹了一筷子菜道。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闺蜜,当然讨人喜欢,”沈疏嫣得意道。 “我哥到了没?”沈疏嫣边说边四处张望了几眼。 “方才好似见他在门外等人。” 沈疏嫣一脸“我知道他在等谁”的表情,笑道:“前几日我回府时,父亲同我说,准备派人去萧府提亲了。” 谢云祁低低“嗯”了一声,而后抬手给沈疏嫣斟了杯酒。 “夫君,我想喝水。”沈疏嫣将酒杯往外推了推,低头娇声道。 “今日开心,浅酌几杯,无妨。”沈疏嫣那点小酒量,谢云祁清楚,故而平日不允她在外独自饮酒,今日他与她在一处,又是这般喜庆的日子,便许她多饮几杯。 “不是,”沈疏嫣说话声忽然轻了几分,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是……” -- 第133页 谢云祁闻言,先是看了眼沈疏嫣娇羞的神情,接着又看向她平坦的小腹,少有地愣了几瞬,而后才恍然明白过来她所言之意,平日里肃杀冷静的大周战神,头次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是说,有喜了?” 沈疏嫣点头:“前几日就发觉信期晚了些,方才在府门外,晏夫人亲自替我把的脉,错不了的。” 晏家是医药世家,府上说是人人精通于医术也不为过,晏夫人年轻时可是京中有名的女大夫。 谢云祁闻言,激动地双手都有几分颤抖,就是攻下松城之时,都未有这般激动之情。 晏府的喜宴仍在继续,府上一片热闹欢腾,却不知今日最欢喜的并非一对新人,而是一贯肃静冷清的陵王殿下。 谢云祁生于皇家,成长于战场,一颗心早已磨炼得坚若磐石,但不知何时起,他的开始心重新变得柔软,心中有了羁绊,有了牵挂,他清冷的面上也逐渐有了笑容。 她像一束阳光,照进了他阴雨连绵的人生里。从此往后,他的人生雨过天晴,她是一束光,也是一道雨后飞虹,为他单调的人生,平添无数色彩。 从幼时她送给他的一个柿子开始,到后来宛江畔的惊鸿一瞥,再到后来的宫宴,城门口的惊天一吻…… 一切似乎毫无逻辑关联,一切又似乎都是冥冥中的注定。 他的小王妃,不仅治好了他的眼疾,一点一滴地温暖了他的心,甚至改变了他的一生。 喜宴散场,已是入夜时分,沈疏嫣挽着谢云祁的手走在回府的路上。 月色静谧,星斗灿烂,长街上空荡少人,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时光似乎都在此刻慢了下来。 “夫君,你说……若是那日你没在长街之上,将我出城的马车拦下,我们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沈疏嫣偏头,倚在谢云祁肩上。 这条长街似曾相识,正是当初沈疏嫣计划逃离京城时,沈府马车所行的那条长街,再往北走,不远处便是北城门,故而让沈疏嫣一下回想起先前离京时的窘况。 “本王从不做无用的假设。” “哼,”沈疏嫣嗔了他一眼,“夫君,不瞒你说,先前有段时日,我总梦见你。” 沈疏嫣看向谢云祁,脸上带着甜甜笑意,“所以我总觉得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就认识,而你是来找我报恩的。” “有孕之人,切忌胡思乱想。” “哼,没点情趣!” “累吗?我背你。” “有孕之人不能背的,得抱着!” “好,那抱着。”谢云祁转身,脸上全是宠溺。 “夫君,抱抱!”沈疏嫣垫脚,对着谢云祁张开双臂。 谢云祁轻笑,长臂一揽,将人抱在怀里。 “夫君,前边是不是就是北城门了,我想过去看看。”沈疏嫣双臂环着谢云祁的脖颈,娇声道。 故地重游,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好,”谢云祁掂了掂怀中之人,向前走去,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门,倏然开口道:“或许我们上辈子真认识吧……” 语气带着几分认命的意味。 “啊?”沈疏嫣抬头,看向谢云祁略明亮的双眸。 “要是还有下辈子,我还来截你,你记得在长街上等我。” “一言为定。”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