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地图与只此一个的你》 第1页 《世界地图与只此一个的你》作者:麻酱烧饼【完结】 文案 佟一心是个不称职的空少,只想飞到严徊怀里 佟一心是个空少,地图上有两百来个国家,他飞过几十个。后来他遇见了在美国留学的严徊,又爱上了他,思前想后,连人带心一起打包过去安营扎寨了。 再后来,佟一心又回了国,想要改名叫佟一。 “闲的没事儿改什么名?”朋友都说。 佟一心笑了笑没答话。 其实这名儿真不错。 只是有心太疼了。 * 我爱这个世界,也想爱你。 * 一点点撒娇精的学生/社畜攻 x 一点点需要浪漫的空少受 1v1,he,稍微年下,破镜重圆,主基调轻松,关于爱情、距离与躲不掉的生长痛。 插叙,双时间线,标题标了(p)的是过去。 第1章 北京-那姓严的傻x怎么还回来了 “你知道吗,严徊回来了。” 埋头在ipad上填写飞行报告的佟一心恍若未闻,微蹙着眉,思考怎么总结刚刚入职没多久的空乘搞出来的烂摊子。直到魏小羽又说了一遍,佟一心才回过神,抬头看了她一眼。 魏小羽说:“前几天回来的,公务舱,刚好在我那个区。” “啊……”佟一心一段时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有点恍惚,不知该拿出怎样的态度回应,只干巴巴地吐出个单音节。 “他不是不打算回国么,我记得你们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分手的。”魏小羽随手整理了一下放在机舱厨房台面上的塑料杯,把它们整齐地摞在一起,“现在又回来干什么?” “他啊……”佟一心又低下头看ipad,手飞快地在上面打字,随口道,“出差吧,律师应该就是要飞来飞去的。” 魏小羽看着佟一心面上无波无澜的,忽然贱兮兮地来了句:“采访一下,你什么心情?” 佟一心避开她的视线,心中哀叹魏小羽真的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随便搪塞了句俏皮话:“挺好的,那他混的不错,公务舱呢。” 魏小羽这厮极没眼力见儿,抓耳挠腮地还想再八卦几句,就听“叮咚——”一声,有乘客按了呼叫铃。魏小羽条件反射似的一激灵,赶紧刷地拉开厨房的窗帘,快步走了出去。 佟一心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再睁眼一看,刚刚打的字,asdfghjkl,狗屁不通的一排乱码。他面无表情地按着删除键,仿若要摆脱一个阴魂不散的名字,和一段油烟机上的腻子那般顽固的回忆。 夜晚的机舱有种近乎诡谲的安静,钢铁构造出一个漂浮在空中气泡。机舱一片漆黑,乘客都歪七扭八地睡着了,只一两个座椅后的小屏幕上发出幽蓝的光。佟一心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望着小窗户外那一小块夜空,发了会儿呆。 这是他和严徊分手后的第一年零三个月零十五天,佟一心为自己运行良好、兢兢业业的记忆力感到沮丧。 飞机落地后已是一个灿烂的清晨,走出航站楼,北京初秋那样干净利落的热气儿扑面而来。刚刚熬了一个大夜班,机组这群漂亮的“搬砖工”都恨不得下一秒就粘在床上,平躺成一条根正苗红的咸鱼。 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这些究极的哲学命题在此刻统统都不重要,准咸鱼们只在乎“北京是否会堵车”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而北京绝不会让广大人民群众失望。 华航的班车卡在京承高速上,混在顺义到市区通勤的一帮正宗社畜里,吭哧吭哧地往前磨蹭着。佟一心困得头脑发昏,在网易云里随便点开个歌单,戴上了耳机。 手机忽然来了条微信。 佟一心眯着眼解锁,困倦的双眼努力地聚焦。 陈帆:“你知道吗,严徊回来了。” 佟一心:“……” 好脾气的佟一心简直想摔手机,他有时不是很理解这帮朋友的脑回路,怎么一个一个都拿着“严徊”这两个字死命地往他眼前拍。佟一心决定装死,锁了屏幕继续闭目养神。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歌声撕心裂肺地从耳机里传出来。 佟一心面无表情地切歌。 “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何来亏欠,我敢给就敢——” 佟一心一脸麻木地更换。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我也可畅游异国。” 佟一心险些要被这个歌单捅穿了心窝,他微微睁眼,冷酷地解锁,狠狠地关掉了播放器。 佟一心到家的时候,对门正有几个人往里搬箱子。之前对门的户主是个在西二旗那边上班的码农,听说好像是出国了,房子空了这么久,终于租了出去。佟一心也懒得好奇,进门把行李箱随手靠墙一放,直冲浴室打算洗洗睡了。 窗帘拉的死紧,透不出一丝光来。佟一心再一睁眼的时候,看了眼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他懒懒地挪动着下了床,走进浴室洗了把脸,抬头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刚刚梦里那些黄色的东西。 就在这面镜子前,严徊站在他背后,一手从后面握着他的胯,一手扣住他的臂弯,一边用力又一边撒着娇:“哥,看镜子好不好。” 梦里的自己侧着头向后索吻,想用嘴堵住他的话。 严徊却躲开他的唇,轻轻地含着他的耳垂,粘糊道:“哥,乖,你看我是怎么干.你的……” -- 第2页 佟一心往脸上泼了把凉水,低头小声骂了句脏话。 简直是流年不利,分手都这么久了,还做这种没出息的梦。 被这个梦搞的,佟一心做什么也没有心情,随便找了点东西吃,想着把这次去阿姆斯特丹的照片修一修发个微博,写个攻略,也根本静不下心。索性放弃了,打算去公园跑个步。 傍晚的北京依然闷热,佟一心刚出门就有些后悔,但本着“来都来了”和“算了算了”的人生哲学,还是戴着耳机跑了起来。 佟一心在这一片儿住了好多年了,公园也来过无数次,不过今儿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你都快跟了我一圈儿了,宝贝儿。”佟一心看着脚边上的一只柯基,用脚尖儿轻轻地蹭了下它的屁股。 小柯基嘴里叼着牵引绳,摇着它的小翘臀又往前颠了两步,见佟一心不动了,又扭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迈着小短腿走回来了。 佟一心被萌到了,蹲下去,摸了摸柯基的头:“你就跟着我跑了,你主人呢?” 小柯基扬着头,往他手心儿里蹭,“呜呜”得撒了个娇。 佟一心每次跑步都不愿走人多的那条路,他嫌超来超去的麻烦,总是挑那条人少的小路跑。这时候,他前后看了看,都没什么人,这公园又大,估计它主人根本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佟一心挂了下它湿漉漉的鼻尖,温柔地怪罪道:“你这个小麻烦。” “我跟你说,我也养过一只柯基的,”佟一心牵着这只小跟踪狂,往大门口走,想着碰碰运气,“它叫小乖,特别乖,一点都不像你,跟着陌生人乱跑。不过它当时才几个月大……” “汪汪!” 佟一心乐了:“说你两句还生气啦?”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也没看到找狗的,佟一心有点郁闷。这小家伙也走累了,蹲在地上表演起自闭,死活也不愿意往前挪窝。 佟一心又蹲下去,用手摸它的脸,小声哄它:“懒宝宝,走啦。” 小柯基幽怨地“嘤”了一声,得着软柿子捏,也是知道佟一心是个好脾气的。 佟一心正无奈着,一只白色的泰迪突然歇斯底里“汪汪汪”地冲过来,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一下子就往柯基身上撞,开始扒拉人家。谁知这刚刚还瘫着的柯基也不是好欺负的,伸着爪子狠狠地往泰迪身上拍,没两下就把泰迪按倒在地。 佟一心简直看愣了。 “别打!嘿!泰山你又和人打架!”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帅哥边跑边喊,挺着急地样子。 “这泰迪叫泰山?”佟一心心里觉得这名挺逗的。 此刻泰山被“柯山”压在身下,不住挣扎,张嘴要咬,柯基发威了“嗷”的一声喊。 两厢……两狗对峙。 泰迪:昂昂昂! 柯基:汪汪汪! 佟一心不再看热闹,赶紧捡起来绳子把柯基拉开,泰山同学也不敢追,却还不认输地嚎叫。 “小乖!小乖别打架!”一个男生在他身后喊。 佟一心握着牵引绳的手顿了顿,手一滑,绳子掉到了地上,小柯基没再搭理泰山,朝佟一心身后跑去。 “小乖,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圈。”那男生说,“就不能乖一点?” 佟一心愣住了。 林荫道两侧的树木高耸,风穿过繁密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傍晚散步的人三三两两,轻声交谈着。 佟一心希望自己听错了声音。 他不打算看这个小乖的主人是谁,想要溜走,却被泰山的主人给拦住了。 帅哥:“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哈,我这只傻狗,最近真的是吃错药了。” 佟一心摆摆手示意没事儿:“不是我的狗。” 帅哥笑了:“那它还和你挺亲。” 佟一心一低头,行吧,小乖同学又跑到他脚边了,“昂昂”地撒起娇。 佟一心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冤家。 “不好意思真是麻烦您了,小乖!得了,你怎么还赖上人家了。”来人笑道,低着头,无奈地看着小乖。 佟一心清了清嗓子,稍稍退后一步,抬头,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那人嘴角还带着点混不吝的笑意,转眼看向佟一心,正对上他的目光,登时一愣。 时间有了阻塞感,在这一秒凝结。 佟一心只觉得不自在,还有种过于巧合的荒谬。 严徊还真是回来了。 北京这么多个公园,怎么就挑着他家旁边的这个遛狗? 两人分开的时间不长不短,没有长到恍如隔世,也没有短到刀剑相向,因此没有什么尖锐的爱恨好回首,也无琐事可寒暄。 他不觉得心痛,只是有点恍惚。 还是那个帅哥打破了沉默:“我……我能加你个微信吗?”那帅哥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机摆着二维码,伸到佟一心面前,“交个朋友吧。” 佟一心有点懵:“什么?” 帅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唉我不知道怎么说……” 佟一心:“?” “我就觉得……就是那个,”帅哥业务不太熟练的样子,自暴自弃道,“诶不是,我在搭讪你啊!你长这么好看没被搭讪过吗?” 严徊在旁边撇着嘴,整个人就是185大写的不高兴,心道他当然被搭讪过,当初我就是这么把人追来的。 -- 第3页 佟一心随意搪塞了几句拒绝了。他一脸无语,暗道今天是不是诸事不宜啊。 那路过的帅哥走了以后,就剩下个一米八五的严徊跟个木桩子一样立在眼前,还有个“孽子”在地上嘤嘤嘤。当然了,平心而论,这木桩子还是相当赏心悦目的,宽肩细腰长腿,一身儿最普通的白T恤加运动裤都穿得像是要街拍——如果他脑门儿上没贴着个“前男友”的标签的话。 佟一心踩着个石子儿,拿脚尖碾了碾:“那个……挺久没见了哈……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 “一起吃个饭吧。”严徊说。 “嗯?”佟一心又是一愣,他感觉自己今天肯定是睡醒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听什么都觉得不像人话呢。 佟一心不想答应,却也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佟一心心里暗喜,面上还抱歉地笑笑:“我接个电话。” 严徊有些乖地点点头。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个大嗓门,听着像是二人转专业的:“我和你说!” 佟一心被震得耳朵发麻,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严徊在一旁绷着脸,耳朵却抻起来偷听。 那边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怎的,中气格外十足:“你知道吗!” 佟一心今天第三次听到这四个字儿,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知道吗!” “严徊回来了!!” 佟一心:“啊……”他估摸着这音量,别说严徊了,对面湖中间的鸭子都能听见。 佟一心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那边厢还没完,那语气好像恨不得顺着信号爬过来,扽着佟一心的耳朵往里灌:“你说嘿,那姓严的傻.逼怎么还回来了!” 佟一心:“……” 佟一心此刻真得后悔来跑这个劳什子步了,这破天气在家里吃西瓜不香吗? 他尴尬地看了眼严徊。 而那个姓严的傻.逼结结实实地愣住了,感觉从天而降一口好大的锅,竖起来的耳朵也蔫了下去,正一脸委屈的看着他,好像无言在控诉:“你的朋友说我坏话”。 这么些年了,还像个小孩儿似的。 朋友还在那边表演单口相声,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有没有人捧哏。而佟一心在叽叽喳喳的背景音中看着严徊,感觉有点恍惚。 好像真的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风暖天蓝,时间是一捧温柔的尘土,饱满又踏实,夏天永远是晴朗的,被爱着的人像是永远不会离开,一心一意的人永远不会受伤害。 直到他们开始离开。 直到他们又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熟悉的id点亮我的心!不熟的id也点亮我的心!2020520! 第2章 北京-“这是你送给我的” 也难怪佟一心的朋友都一个两个的来撩拨他,实在是当年他和严徊的这段感情,也是飞机上绝佳的佐餐八卦。北京基地就这么多人,飞个几年,谁还不认识谁? 再者说,佟一心在公司里绝对算是有名的。 一个是学历,法语系的研究生,北京那所老牌语言高校毕业的。虽然现在华航录用新乘,非航天院校都基本本科起跳了,但研究生还是凤毛麟角。 飞行生活高压且枯燥,稍微上了些年纪的乘务长,聊起天来,和人民广场的大爷大妈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离不开那灵魂三问:“哪儿的人啊?什么学历啊?哪儿毕业的?” 一听完佟一心老老实实的回答,又都整齐划一地一瞪眼:“那学校不是挺好的?!你不当翻译来这儿做什么?”说罢又一脸了然,忽闪着纤长的睫毛,硬拗出点过来人的沧桑:“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吃不了苦。飞不了多久,满世界玩一圈儿就腻了。” 但佟一心并没觉得自己在吃苦,自得其乐地在世界环游,一飞就飞了五年,还升了区域乘务长。 同事中男生本来就少,而佟一心更像是异类。每飞到一个国家,他不急着吃吃喝喝,也不急着去景点打卡,就喜欢往博物馆跑。要是光和名画单纯合个影也就罢了,他还特别踏实地写攻略。偶尔还写几个飞行过程中遇到的奇闻逸事发到微博。机缘巧合,也获得了几万粉丝——当然了,多半还是因为人长得帅。 他的生活像是一袭华美的袍子,内里也没有虱子【注】。 直到他遇见了严徊。 可别误会,严徊当然不是什么虱子——就算是也是品相俱佳的那种——但他却实打实地让佟一心千疮百孔起来。 那是个晚秋,还不太寒冷。当时的佟一心飞完辞职前的最后一班,和机组合了张影纪念,便轻快地笑了,与大家告别。有几个相熟的,就问:“怎么不飞了?” 佟一心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是笑着的,好看的一双桃花眼泛起了涟漪,像是想起了什么温柔的事儿。“我要去恋爱了!”他说。 “去美国找你那个小男朋友?”有人知道点内情,打趣道。 “对啊,”佟一心只是笑,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朗朗道,“去找严徊!” 那时的佟一心是多么幸福啊,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据小道消息称,佟一心和那个小男朋友,谈了几年异地,终于要修成正果,可能是奔着结婚去的!美国同性恋不是能领证么? -- 第4页 大家时不时在微博看到佟一心和他的小男朋友秀个恩爱,这小道消息算是坐实了。 只是后来,至于为什么佟一心又自己回了北京,为什么又进了华航,为什么再也没人见过那个偶尔跟机的小男友。 没人去问,他也没有说。 不过眼下,倒真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你怎么又和严徊搞一块儿去了?!”董非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佟一心。他刚刚在ktv楼下抽烟,想着顺便等等佟一心。就看到一辆暗蓝色的沃尔沃停在门口,怎么都觉得这车有点眼熟。 正思索着,就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形孽畜从驾驶座那边出来,长腿款款,走到副驾,略略欠身,绅士地帮着开门。 “还真是阴魂不散,这姓严的又是演的哪出?”董非缓缓吐出口烟,嗤了一声,暗自琢磨,“别再来纠缠佟一心就好。” 结果,等副驾的人出来,董非登时睁大了眼,险些被一口烟呛死——可不就是佟一心! 好在佟一心没摆出副你侬我侬、依依惜别的样子来,继续考验他的心脏,只是跟严徊简单地告了个别。一回头,就撞见了董非。 佟一心:“……” 董非视线里的怀疑太明显,佟一心被他看得莫名就有些心虚。 “那个……没联系,偶遇,真是偶遇。”佟一心惴惴道。他也没料到被当场抓住,刚分手那阵,佟一心没少找这个要好的朋友说严徊。按理说,一个成熟的人应该云淡风轻,不说前任一句不好的,但佟一心自认只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普通人,快三十了也活不明白,因此磕磕绊绊,靠念着对方的错处,才走的出来。但哪有什么错处,其实翻来覆去也不过只有一件事儿——严徊不够爱他。 “北京这么大,我怎么偶遇不着前男友呢?”董非冷笑一声,“你可别再上赶着了。” 佟一心冲董非笑了笑:“那本来也不是我上赶着啊,当初也是他追的我好不好。” 董非不耐地摆摆手,懒得和他掰扯这事儿,感情的事儿外人也掰扯不清,他又吸了口烟,忽然觉得哪儿不太对:“诶不是,那我刚刚给你打电话?” 佟一心抿嘴乐了,点点头道:“是的,没有错,真聪明,他全听见了。” 董非一下没绷住,也乐了,把烟摁灭在垃圾桶上,很是愉悦:“成,那朕就放心了,骂人骂不到他耳朵边算怎么回事儿呢。” 这家ktv佟一心没来过,内里的装饰金碧辉煌的,又不够贵,搞得不伦不类,堪堪凑了一个“欧式乡土风”。走廊上还嵌着镶着金边的镜子,路过的时候,佟一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挺好,看起来挺平静的。 佟一心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其实刚刚在车里,佟一心都觉得尴尬。但严徊非要送他,一时半会儿连个拒绝的借口都想不出来。 能说点什么呢? 佟一心连严徊回来做什么,回来多久,都没有问。 毕竟,知道这些又怎么样呢? 好在路程不算长,尴尬也不是不能忍。他便看着夜幕之中,此起彼伏的、明明灭灭的车灯,安静地发了会儿呆,视线一点也不想——也不敢——往严徊那边偏。 说来挺有意思的,佟一心靠着车窗玻璃想,他们在这车里,亲过,摸过,比那更过分的亲密又混账的事儿都做过,现在却连句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直到看见后视镜上挂着的小小的平安符,一晃一晃的,让佟一心的心感受到一阵熟悉的钝痛。他似是被惊动,又带着些困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严徊。 正撞上严徊偷看他的目光。 严徊刹那间脸有些红,受惊似地偏过头去,露出个粉嫩的耳尖。佟一心被他这小兔子似的反应弄得一愣,默默叹了口气,忽然就有些不忍心再让他尴尬下去了。 “你还把这个带回来了?”佟一心忽然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那个小小的平安符,小声说。 “对呀,”严徊飞快地答道,像是生怕接不住他的话茬,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这是你送给我的。” “这是我还给你的。”佟一心更正。 “都差不多嘛……”严徊的声音透着股可怜巴巴的劲儿。 佟一心皱了下眉,无意再继续这样的谈话。 “分手都分手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佟一心心道。以前就是这样,严徊只喜欢对他撒娇,一撒娇他就不忍心,一次又一次的不忍心,也没结出什么好果子。 佟一心不再吭声,严徊偷偷拿余光看他,看他格外漂亮的侧脸,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里真是安静地尴尬,连小乖都在后面老老实实地趴着,大气儿不喘。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严徊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什么。 佟一心没太听清:“什么?” 严徊干巴巴道:“没什么。”说罢嗖的一下解安全带,下了车,给他开车门。佟一心心里真叫个无语,面上一片茫然。 他茫然地糊弄过董非,又心不在焉地唱了会儿歌,喝了点没往心里去的酒。 回到家洗了个澡,打开这次旅行的照片,开始对着电脑发愣。 他来回来去把照片看了几遍,都没选出个一二三,终于自我放弃,关掉这个文件夹,翻看起老照片。 佟一心很喜欢拍照,拍那些让他感觉到幸福的时刻。他顺着时间往下翻,最初,他的镜头下是山川、是田野、是江河湖海,是壮丽的教堂,是窄巷里的阳光。有时也是偶然遇到的白色的萨摩耶,漂亮眼睛的布偶猫,是博物馆里的名画,是咖啡馆里的曼妙午后。 -- 第5页 再然后,他的镜头里是站在路灯旁,随意回头,笑着的严徊。 是闭着眼亲吻他的严徊。 是严徊。 还是严徊。 董非今天说,让他别再上赶着,佟一心整个人向后仰,窝在椅子里,闭上眼睛。其实他们之间不存在谁上赶着当舔狗这样的问题,毕竟舔狗不得house,而佟一心已经早就交了首付,在还房贷,属于万恶的有产阶级。 而这位有产阶级,已经删了前男友的微信,取消了ins和微博的关注,也想过要不要去认识些新的人,即使都不了了之。 那严徊呢? 严徊下车前嘀咕的那句话,他其实是听见了,只是摸不清严徊的意思。 严徊说的是:“你送的我都有好好留着。” 有什么用呢?佟一心想说,都好好留着,单单把人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支持昂!竟然还都记得我,愉快! 【注】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张爱玲 第3章 北京飞往旧金山--“你,没事儿吧?” 五年前,一架波音777-300ER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跑道上静静等待着,那时的严徊还是个在美国留学,大学没毕业的男生,前天刚搞定研究生的申请,如获大赦,而佟一心则有点轻微的感冒,正为这超长的航班有些头疼。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和感谢您乘坐中国华航ZH618号航班前往旧金山,飞行时间为11小时55分钟。本次航班的机长李先生,主任孙女士及同全体机组成员,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客舱乘务员即将进行起飞前的安全确认。请您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 严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脖子上套了一个卡通长颈鹿的飞机枕,正百无聊赖地歪着头,看着窗外等待起飞的一排飞机。他这次点背,没买上公务舱的票,一双长腿缩在经济舱那窄窄的一格儿座位里,不舒服极了,搞得他心情有些烦躁。 “女士,您这个包不能放在这里,我帮您放到行李架上吧?”过道处传来年轻的男声。 “好,好,谢谢啊,”一个阿姨乐呵呵地说,“小伙子你长得真俊啊。” 坐飞机就是这样,因为太过无聊,一点小动静就能吸引人的目光。严徊循着声音微微偏过头,内心有点稍微有点好奇这个“好俊”的小伙子。 佟一心从那位阿姨那儿接过手包,抿嘴一笑:“谢谢您。”边说边抬头看了下座位上方的行李架,微微倾身,抬高手臂把包放了进去。这个动作让使他的身型十分舒展,白衬衫与西装马甲勾勒出腰身纤细的轮廓。严徊一侧头就看到这样一幕,稍微愣了愣神。 佟一心放好行李,对那位阿姨彬彬有礼地一笑:“您下飞机的时候别忘了。” 阿姨说:“好嘞,小伙子,咱能一起拍张照吗?” 佟一心眼睛微弯,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现在起飞前有点忙,一会儿吧!” 北京的阿姨语气里都带着那种整齐划一的爽快,摆摆手说:“行勒,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吧。” 严徊看着脚步匆匆的佟一心,心想,也怨不得那大妈要找这个空乘拍照,他人长得是真不错,直接出道都够格了。严徊的父母开着家颇具规模的私立医院,从小到大也见过几个明星,坦白说,明星的好看和普通人的好看就是隔着道天堑,但这个空少显然是应该归到天堑的另一头。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些令人感到舒服的气质,好看地并不尖锐。 严徊莫名就心生了一些好感。 飞机开始滑行,在跑道上“轰隆隆”地咆哮,一阵轻微的失重感之后,便升上了天空。 严徊头脑放空,将目光放在地面上那些被道路分割的、一片片干枯的树林间,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他近来要推荐信,准备考试,写个人陈述,每天精神都有点紧张,梦里也都是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梦到LSAT才考了160【注】,一会儿又是教授鸽了他的推荐信,一个梦都做得他很生气。 他正在梦里和教授扯皮,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是昏迷了吗?” “快!去拿氧气瓶!!” “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昏过去了?” 一群人焦急地交谈声将严徊从睡梦中唤醒,他略带困惑地睁开眼,前排的乘客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个空乘。飞机上的乘客都伸长了脖子,像一只只发育良好的大鹅,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氧气瓶来了,人还昏着?”佟一心抱着氧气瓶三两步跑过来,扒开围着的人,将氧气瓶交给乘务长。 乘务长点点头,说:“你去广播,问问机上有没有医生,联系机长。” 佟一心匆匆跑开。 一个女人被众人围着,倒在地上,她脸色发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看起来十分病态,一动不动地昏迷着。 在那个昏迷的女人旁边,一个男人半跪着,死死抓着乘务长的手,声音剧烈地发抖:“救救我老婆!一定要救救她!” 乘务长熟练地打开氧气瓶,虽是紧张,但尽量抚平他的心绪:“您别急,心跳和呼吸都在,先吸一下氧,我们马上找医生,您先别急。” 乘务长给那人带上氧气面罩,那男子惊慌失措,攥着乘务长的手更加用力:“找不到怎么办,这飞机能不能停啊?!” -- 第6页 “已经联系机长了。” 正这时,机上响起了广播,语速很快,但镇定:“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机上有一位重病旅客,我们急需医务人员的协助,如您是医生或护士,请马上与我们乘务员联系,对您的帮助我们深表谢意! 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 attention please. A passenger requires urgent medical assistance ……” “来,小吴,搭把手,这儿宽敞点,你拿着氧气瓶。”乘务长往前面紧急出口的空地上铺了一个毯子,示意同事把她搬过来。 “侧身,侧身放!” “对,好,先生您别动她!您别急!” 那男人梗着脖子:“我怎么能不急!怎么能不急?!” 严徊大概明白了这是发生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来,心想这事儿可不好办。周围的乘客也都议论着:“要迫降吗?” “这人会不会……” “呸呸呸,瞎说什么!” 飞机依然在空中稳稳前行,发动机轰鸣的噪音被慌乱的人声给生生压下,气氛一片焦灼。 商务舱和经济舱之间的帘子“唰——”的一下被掀开,佟一心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过来。 “就是这位乘客。” 那中年女子先亮明了自己医生的身份,边测了下昏倒乘客的呼吸和脉搏,随后淡定地说:“应该不是什么急症,她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以前昏没昏过?” “最近成宿成宿地睡不着,以前,以前都没有。”那男子的声音仍在发抖,但见到医生,还是冷静了一些。 医生:“吸会儿氧,稍微把她腿抬高一点。” “您太太是不是有低血压低血糖?”乘务长继续安抚着那男子的情绪。 “稍微有点低血压,以前都没什么事儿,最近……哎……最近受了刺激吧。”他叹了口气,一片黯然的神色。 “低血压是容易昏的,突然站起来都可能昏厥,最近休息地不够吧,你看这脸色,坐长途飞机也累人。”医生添了两句。 男人如丧考妣,没再说什么。 “诶,她好像睁眼了。”乘务长忽然道,大家的视线都嗖的一下集中在那女人身上。 只见她慢慢睁开双眼,一脸迷茫,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医生轻轻按下她的肩膀,“再稍微躺一会儿。” “呜呜呜……”那位女士带着氧气面罩,一说话嗡嗡直响。 男人可算放下心来。 虽然索性没有大碍,但众人都一阵后怕。乘务长急忙联系机长说明情况,飞机倒是不用迫降了。乘务长怕再出什么纰漏,便将这两位客人移到紧急出口旁边的座位,并及时广播通报了情况,消散机舱内恐慌的情绪。而佟一心则隔一段时间就去查看一下他们的情况,嘱咐那位女士长途飞行多走动一下,带她去后舱厨房宽敞地方溜达一下,与她聊天,安抚她。 严徊之前有个同学也是低血糖,不吃早饭偶尔就会晕一下,倒是没把这当个什么事儿,没一会儿又睡着了。再醒的时候感觉有点口渴,又不好意思按铃麻烦空乘,就打算自己去厨房要一点喝的。 飞机不知在哪个时区穿行,外面一片漆黑,他的夜视力不是特别好,小心翼翼地在过道里走着,走向厨房透出来的暖黄色的光。 “不好意思,我能拿杯水么?”严徊走进厨房。 厨房里只有佟一心一个人,他正低头在纸上写着些什么,闻言便抬头,露出个微笑:“当然。” 严徊却看到他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打转,睫毛上还沾着水渍,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谢谢,”严徊从佟一心手中接过了水,随口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嗯?”佟一心微微一愣。 严徊礼貌地侧头笑了笑,指了指他的眼睛。 “不好意思。”佟一心反应过来,急忙扯了张纸擦了擦,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流出了眼泪。 佟一心的眼泪跟碰瓷儿的似的,都让严徊手足无措了起来:“真没事儿吧?” 佟一心摆摆手,遮着眼睛:“没事儿,谢谢,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严徊怕再说一句佟一心哭得更凶,赶紧走了。心道撞见陌生人的伤心果然是最尴尬的,给不了一个拥抱,语言又最是苍白虚伪。 十二个小时说慢也慢,说快也不过是两三顿饭的时间。飞机降落在旧金山国际机场的时候,外面正是一个艳阳天。加州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穿过,映出整整齐齐一排光柱。 乘客纷纷起身拿行李,严徊没那么着急,坐着没动。他看到佟一心帮那个出了状况的夫妻拿行李,又站在送客下机的位置上,微笑着告别,递给那位女士一张卡片。好像就是他刚刚哭着写的东西。严徊默不作声地一挑眉,心里有一些好奇。 出了廊桥,严徊站到一边,给帮忙来接机的朋友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已经到了。正欲随波逐流游荡到海关,一抬头又看到那对夫妻。妻子正在读那封信。 “到底哭着写了些什么?”严徊心中像是有个猫在挠他。 手机一响:“啊……睡过头了,你再等等。”那头不靠谱的朋友发。 严徊一阵无语,不再看那对夫妻,向海关走去。 严徊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开始拥抱自己大学的最后一学期。临近毕业,他还是有一些焦虑,在一点忐忑中,等待研究生的录取。 -- 第7页 又过了一个星期,因为忽上忽下的气温他有点感冒,又被教授低沉的嗓音弄得昏昏欲睡,打死也提不起精神,索性放弃,开始打开微博摸鱼。首页上刷了刷也没见到什么有意思的,就点开了热门,面无表情地往下滑,有明星出轨,有小鲜肉发自拍,他都快速掠过,却忽然看到一条@了华航官网的微博冲上热门,他坐在教室后排,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一片归来的云:我的女儿在几天前去世,因为滑雪时的意外。她在美国留学,今年只有21岁,滑雪前还开开心心给我们发来了消息。 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恨自己没有阻止她,恨自己让她离家这么远,恨自己无力拦下死神的镰刀,也无力见她最后一面。我们没有过一场像样的告别,此生再没有了缘分再见,唯愿来生相见时,能再听她叫我一声妈妈,听她和我抱怨学校的作业,和她那些未完成的暗恋。 从那时起,我没有一夜安眠,甚至在北京飞往美国ZH618 1月15号,给女儿办理身后事的航班上,还突然昏了过去。 由衷的感谢空乘人员和一位医生的专业素养,使我的状态快速地稳定下来。 我特别想感谢一名叫佟一心的空乘,全程细心地照顾我,还给我写了这样一封信。我也想对他说,或许人生本来就是带着一些猝不及防的悲伤,但就像你写的一样,我们为彼此加油。】 严徊看完了,才知道原来那天的夫妻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带着些唏嘘与哀叹,点开了附着的图片,那里面是一张手写的信,字迹隽秀工整: 【女士,我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立刻让您从悲痛中走出来,但我还是想耽误您两分钟,和您说几句心里话。 七岁那年,我失去了父亲,但坦白来说,当时的我还太小了,还不懂这个世界,不懂什么是悲伤,只知道爸爸再也不会回家了,而妈妈也走了,去给我找了个新的爸爸,将我留给奶奶照顾。 奶奶带着我长大,小时候,刮风下雨了,她就给我罩上雨衣,自己打个伞还嫌不够似的,把伞往我这边倾。后来也是一个下雨天,她也走了,就在前两年。那时的我长大了,懂了什么是悲伤,但或许那和您所承受的相比,还是不够深沉。 我们在路上走,与一个又一个人告别。而悲伤意味着爱,可能猝不及防,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被时间剪碎、磨平。 那又怎样呢?既然无法改变,就放任它吧,人为什么要拼命逃避爱呢?去和您的丈夫一起,认真地生活,去做想做的事。您的女儿拥有过您最完整的母爱,那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她也爱着您,不希望看到您悲伤。 我知道我说这么多,可能有些唐突,有些无理。 您说起您的女儿,让我想起我的奶奶——我偶尔还是会梦到她,会因为梦而开心、而失落。 不如我们为彼此加油吧,也许我们还会再见面,到时候您要告诉我身边的趣事,我也会分享我的旅行故事。 祝好! 佟一心】 严徊看完,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他旁边的同学戳了戳他。 离开教室,走在加州傍晚的阳光下,他忽然想起佟一心眸中的泪光,像是星光洒在沙漠的风中,又像月亮在他心尖轻轻一点,留下温柔的涟漪。 作者有话说: 注:lsat是美国法学院入学考试 第4章 北京-“帅哥,真的不加一下吗?” 地球距离太阳,有1.5亿公里的距离,在宇宙中,它只是一颗年轻的沙砾。然而对于人类来说,它又是起伏而辽阔的,是一生也走不出的浩瀚。 5.1亿平方公里的表面积缓缓铺开,山川田野,江河湖海,无数生命在此起源,又在此消亡。 那么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两个跨越着太平洋的陌生人,要如何相爱呢? 大概是从一封感谢信开始。 佟一心今天休息,最近他的粉丝数一阵暴涨,曾经发的那些照片都被挖坟挖了出来,迎来抽奖微博那般的待遇,被疯狂转发。 因为前两个星期的航班上那位乘客发的微博,他本人的微博也被顺藤摸瓜扒了出来。也怪他的微博名太简单,就叫做@佟一一一一心。一瞬间的关注倒是没让他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倒是突然多了些小姑娘叫他老公,让他这个天然弯有些不习惯。 今天有两个之前机上试飞的空乘正式从培训班毕业,因为先前试飞的第一班是和他在一起,受到了他的悉心帮助,两个小姑娘特别感谢他,邀请他去参加她们的“毕业典礼”。 “哥,你就来吧,帮我们拍拍照啊。” “不邀请父母吗?”佟一心当时还问。 两个小姑娘笑:“他们才不会跑这么远过来呢。” 佟一心想着她们年纪轻轻一个人跑到北京来,背景离乡也挺不容易,就答应了,还给她们准备了两个漂亮的小便签本当作礼物。 那天的北京下起了雪,细绒绒的,铺了满地,天地间是洁白的温柔。佟一心一点都没有年轻人那种多冷都要穿风衣的执着,拿黑色及膝的羽绒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又把围巾在脖子上缠了好几圈,可算是出门了。 华航空乘的毕业典礼在机场附近的总部举行,所有空乘和飞行员的培训都在这里,人事行政等部门也在此办公。 -- 第8页 而进入到总部里,有诸多在外人看来很是繁杂的要求。首先,出入必须是正装,来培训的学员则必须身着制服。佟一心在羽绒服里穿了衬衫西裤,也算勉强蒙混过关。 再一点,则是要向所有人微笑问好,这一点对于正在培训的学员来说尤其苛刻。每一个学员胸前都必须佩戴姓名牌,写好班级,如果没有对过路人问好,又刚好遇到不好惹又小心眼的上级,极有可能被打小报告,在考核分数上被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看空乘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太高的工作,每批空乘的培训,还能刷下一些人。每次佟一心回到总部,都想把存在感消减到最低,恨不得在鼻梁上贴个大写的“隐形”,生怕给自己找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佟一心到早了点,还没到典礼开始的时间,他打算去楼下的咖啡厅坐一会儿,结果排队买咖啡的间隙,就碰到了他的组长。 “佟一心,今天来总部了?”冯组长刚好排到他后面,隔了几个人,跟他打招呼。 佟一心心里咯噔一声,回头笑着打招呼:“冯哥,今天有两个朋友结业,来看看她们。” 冯组长点点头。 华航北京基地有上千名空乘,为了方便管理,又分为若干小组,由较为资深的空乘分管,起到高效管理的目的。佟一心自己这么多年,还没收到过投诉,因此冯组长对他都还算和颜悦色,但佟一心还清楚的记得这个冯组长把魏小羽骂的涕泗横流的样子,因此每次能绕着走都还是尽量绕着走。 不过既然遇到了,就还是要狗腿,哦不,还要服务意识强一点。 “您好,喝点什么?”收银小哥问。 佟一心:“给我一杯美式,一杯拿铁。大杯。” 佟一心付了帐,又往队伍后走了几步,对冯组长说:“冯哥,您现在还是喜欢喝拿铁的对吧?” 冯组长笑道:“咱就飞过一次,还记得哈?” 佟一心:“那我就没白买,您别排队了,给您买好了。” 冯组长很是舒心地笑了,又假客气地和他掰扯了两句,还是欣然接受了这点小恩小惠。 其实人有时候真的是很有意思的,明明什么也不缺,却恰恰喜欢从最细枝末节的地方找存在感,得到被人重视的感觉。佟一心在刚入行的时候,总觉得这样做很是狗腿虚伪,但后来慢慢体悟,所谓的情商,就是浸泡在这样的细节里,如果能花费一丁点心思,就换来所有人的开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自己也会很开心。 或许是与他喜欢照顾别人的天性有点关系,他也有朋友受不了这样狗腿,早早就辞职,或是考飞行员,或是换份工作,也都混得不错。 “对了,刚好碰上你了,和我去趟办公室,给你个东西。”冯组长拿上拿铁,侧了侧头对佟一心说。 “我没被投诉吧?”佟一心说笑。 去到办公室,就看到隔壁工位有个组长在教训后辈,那个小姑娘贴着墙站着,低着头,长长的假睫毛恨不得扎进地板里。 佟一心觉得公司这样跟军训一样的风气很不好,因此每次飞行,他对后辈都是能帮就帮,尽力让大家对飞行旅程愉快一些。 “最近飞得还顺利?”冯组长走进格子间,在办公桌上的文件盒里翻了翻。 佟一心:“都挺好的,前两天还抢上了公司的品酒课,打算要是有机会的话把侍酒师二级考了。” “哈哈哈好,你最不让我操心,别的组长也总和我夸你,表扬信上个季度你拿的最多。”冯组长笑的和煦,从文件盒里拿出一封手写的信,“看,还有乘客给你手写信。” 佟一心好奇是谁写的。 闲聊了两句时间差不多了,又有别的同事找冯组长说事儿,佟一心就先行告别,去了总部的礼堂观礼,坐到位置上听领导讲话很是无聊,又拿出了信看了看封面。 封面上写着航班号,和乘客的姓名,叫严徊。 佟一心想不起这是哪号人。 “经历了三个月的培训,我们班第三十五期的学员们都成为了合格的空乘,今天,我的致辞有三个关键词:感恩,回首,祝福!”空乘培训的班主任在礼堂舞台上,抑扬顿挫地讲话。旁边一排小姑娘,画着精致的妆,眼神里都是对想象中环游世界生活的向往,而男生都穿着整整齐齐的制服,一个个都很挺拔帅气。 佟一心帮那两个新乘拍了两张照,又开始走神。收到手写信寄到公司是非常少见的,一般的乘客会直接在机上,拿评价表写些简短的表扬,或者最多写封邮件。而收到手写信,则是最加绩效的。 佟一心还是想不起严徊是谁,有些好奇的拆开了这封信。 这是一封非常简短的信,只是简单的写了座位号与航班号,又说了佟一心那天对晕倒的阿姨的悉心照顾,让他觉得很感动。 原来是那趟航班上的人,佟一心努力回忆。 严徊说:“那天不小心撞见你在哭,感觉很不好意思。” “是他啊……”佟一心心想,他好像对这件事有些印象,隐约记得那是一个很高的大男生,穿着身简单的卫衣,是很阳光的帅气。 他挠挠头,继续看信,却还是有些不明白,实在没觉得这些小事没有必要这么费事,专门寄了封信过来。 而真相终于揭晓。 -- 第9页 写信的人最后说,他是在旧金山读书,如果他还有机会再去,或许有缘再见,末尾还写上了自己的微信号。 佟一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哪是什么感谢信,明明就是花样搭讪! 微信号的旁边,甚至还有打印的二维码,又画了个箭头,写道:“轻轻一扫,没有烦恼。扫一扫,收获旧金山景点指南,美食资讯,以及一个驾龄3年的司机向导。” 佟一心总是在飞机上遇到搭讪的,男生女生都有,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别致的,但加个陌生人的微信实在是没有必要,便把信折好,要放回去。 信封一翻转,有张卡片掉了出来。 “下面请念到名字的学员,上台领取结业证书,请我们空乘管理部的文耀华经理,为学员颁奖!”台上班主任朗朗地讲。 佟一心没有灵魂地鼓了鼓掌,然后弯下腰去捡掉的卡片。 卡片上画了一个超级可爱的小人,眼睛大大的,显得可怜兮兮,手里还抱着一个二维码,对话框里写:“帅哥,真的不加一下吗?” 佟一心实在没办法把那天见到的看起来很沉稳的男生,与这个卡通小人联系在一起,他无奈地笑笑。 “赵颜——!”台上叫道邀请他来的女孩的名字。 佟一心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女孩自信的笑着,接过结业证,站到台前,又走了下去。 佟一心百无聊赖地看着一个个人登台,想了想,低头扫了下那个二维码,加了严徊的微信。 严徊大概是睡了,并没有立刻通过。 佟一心本以为,这个好友就算加了,也只是沉底通讯录而已。他倒是也没想错,两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又能有多少话题呢? 只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一场旅行的意外,卷着太平洋海面的暖风,将佟一心又带到严徊的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北京-最好住在你家里 佟一心从梦中醒来时还有些恍惚,大概是因为昨天又遇见了严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从床上慢悠悠地坐起,他的思绪还浸泡在梦境那般的甜蜜里,没有醒来。他面带笑意,抓了下睡得毫无章法的头发,又微眯着眼,像枕边看去,空无一人,这才身体装着灵魂陡然惊醒,回到了五年后的今天。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梦到初恋简直就是吃了口混着刀片的糖,扎心扎的毫无防备。 佟一心晃晃悠悠地飘到洗手间,拿出牙刷挤好牙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愣了愣神,忽然想到一句感慨:每段爱情故事的开头总是美轮美奂,结局却往往不慎如人意,也倒是很正常的事。 董非:我今天飞云南,你要是心里不舒服,等我回来再陪你喝。 佟一心扫了眼手机,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倒不是不能理解好友们对他感情状况的忧虑,但未免也太过操心。 董非:之前说要介绍给你的飞行员,下次一块儿见见。 佟一心:……我也倒没沦落到相亲的地步。 董非发过来长长一串话:赶紧找个人拴住你,再说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 董非:破镜没有重圆的,只有粘上完了再破一次。严徊这人怎么样我先中立,但你俩分过一次,那就是不合适。 佟一心:大哥,你脑补的比我还多…… 董非:还多?那你是脑补的也不少呗? 佟一心实在无语,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佟一心刚结束了从阿姆斯特丹回来的长航班,有两天休息。他今天有点忙,之前临时有一个法语翻译的活儿找他,明天就是截止日期,好在佟一心并没有当代新青年的拖延症,只剩下个校对和收尾的工作。饶是如此,完成后也已经早过了午饭时间。 保存,发送,收到回复。佟一心长出一口,将电脑扣上。拿起手机,缩在椅子里,开始点外卖。 他在附近的餐厅里纠结,最后决定简单点吃个庆丰包子,点好了二两梅干菜馅儿的,又点了碗馄炖,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严徊最喜欢吃这里的炒肝。 佟一心虽然在北京上大学,又读研工作,但口味上,还是个最喜欢小米辣的湖南人,十分不理解北京人对于各类肝脏的执着。 而严徊则很喜欢这类食物,还威逼利诱着佟一心去试试,没有一次得逞。 “吃一口,吃一口就会获得最帅男朋友的一个亲亲!”记忆里的严徊耍着赖。 “一边儿去,”佟一心手抵着他的肩,嫌弃地把他推开,“还亲亲,你快去刷牙,这里面都是蒜你知不知道!” 严徊嘻嘻哈哈的,像只偷奸耍滑的猫,趁他不注意在他脸上偷亲一口,又在他发威之前跑去刷牙。 按下确认订单,佟一心一愣,他又打开订单详情,炒肝x1几个字明明白白的列在上面,佟一心一手扶额,无语地笑了出声。 等外卖的间隙,他随便选了两张照片,发了微博。写攻略的心情,那肯定是没有的,佟一心对着文本框想了一下,写道:“一个人的阿姆斯特丹也很美。” 不一会儿,评论就来了。 【一心哥哥果然是坠帅的!】 【啊啊啊啊啊啊美!什么设备?】 【好美啊!】 佟一心挑了两个最早的评论回复了下,一刷新,又看到一个新评论: 【呜呜呜,我还是喜欢一心和小哥哥两个人的阿姆斯特丹TAT】 -- 第10页 佟一心一愣,就看到那条评论里面还聊了起来。 【啊啊啊好可惜,当时他们两个好幸福,可惜没有he】 【害,我磕过的cp都be了,佛了!】 【真的是素人里最帅的cp,我哭辽】 佟一心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他曾经发过许多和严徊在一起的照片,分手后,因为关注他的人的缘故,也还没有删掉。 只是粉丝的爱是最无所顾忌的,毫不在意会不会扎伤你。评论里总有对分手理由的猜忌,对当事双方的怀疑,或是宣泄自己情绪的感慨,仿佛他们的分手就可以让陌生人再也不相信爱情。 手机铃声响,佟一心接了电话。外卖小哥估计是新上岗没多久,对着公寓楼下的门禁系统抓瞎,佟一心只好穿着家居服,又因为发型随手带了个帽子,下楼拿外卖。 开了门禁,从门口涌进来一阵温热的风,与大厅里的空调冰镇活人的温度两相作用,激起佟一心一身鸡皮疙瘩。他拿了外卖,往电梯走,就听到有人敲门。 “天天都有人不拿门禁卡。”佟一心认命地回过头去给人开门。 他没带眼镜,也没想关心这又是哪个马虎的邻居,因此拍了一下门禁的开关,低着头,职业习惯使然,顺手帮来人拉开了门。 “谢谢。”那人说。 “没事儿不客气。”佟一心说。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只熟悉的小肥仔仔从玻璃门摇摇摆摆走了进来。 佟一心猛地抬头,就又看到了严徊。 “怎么又是你?”佟一心脱口而出。 严徊本来看到他露出个璀璨的笑脸,闻言又跟个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小乖倒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眼力见儿,仰着脖子,小短腿发力一蹦一蹦的,去够佟一心手里提着的包子。 佟一心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刺儿,赶紧铺了个台阶:“来找朋友?” 严徊仍是蔫着摇摇头:“我刚搬过来,在这住。”说着一手牵着小乖,一手自然地接过佟一心手里的外卖,要帮他拿着。 佟一心感觉有点尴尬:“哦,这样,你给我自己拿就行。” 严徊没说话,往电梯走。 两人一起站到电梯前面,佟一心按了上行。 这小区哪里都挺好的,就是电梯真的异常缓慢,佟一心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上行的按键看,想要忽略严徊映在金属门上的倒影。 而严徊则正大光明地盯着佟一心看,看到佟一心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不禁有些胸闷。电梯还没来,他讷讷地来了句:“我回国工作了。” “啊是吗……”佟一心偷偷攥了手,没回头,“那挺好的,之前不是说不打算回国的么?” “公司外派回来的,之前那个律所的北京办公室。”严徊鼓起勇气,稍微往前站了一步,试图离佟一心再近一些。 正在此时电梯到了,佟一心一秒没迟疑,迈着大步进去,按了个20层,又站到了最里面的角落。 严徊:“……” 小乖一个箭步冲进电梯,在佟一心脚边蹭,拿他湿漉漉的鼻尖蹭佟一心的脚踝,似乎还不满足,伸出湿热的小舌头舔了舔。 佟一心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了,弯下腰摸了摸小乖的毛,小声说:“调皮。” 严徊盯着小乖,忽然就有些郁闷,一瞬间想要魂穿一条狗,还能正大光明地占佟一心便宜。 “你住几层?不摁电梯么?”佟一心摸了摸小乖的毛,抬头一瞥,随口问严徊。 “我也住20层。”严徊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带着点骄矜,“我应该,就住在你对面。” 佟一心摸着小乖点手一顿,一时间失语。 “还记得清我住哪里?” “为什么搬到我对面?故意的么?” “你……回国,难道是为了我么……” 这些问题都显得太不合适,没有成年人留有余地的体面,又十分自作多情。 佟一心心中,有一些荒唐又天真的念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却被他狠狠地悬崖勒马,勒在嘴边。最后不疼不痒来了句:“那还挺巧的哈。” “也不是太巧吧,之前本来要租给别人了,还好还没签合同,加了钱才租给我的。”严徊知道不该期待佟一心有什么反应,但是还是不禁有些落寞,“昨天碰到你,还没来得及说。” “怎么不回家住?”佟一心被他搅乱了心神,在帽檐下低垂着眼。 严徊沉默了一小会儿,可能只有一秒钟。 佟一心又道:“顺义那边是太远了,你在亚运村工作?”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佟一心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也觉得这问题是有些唐突,毕竟,严徊爱住哪儿住哪儿,又关自己什么事儿?他目不斜视地走出电梯。 严徊跟着出去,冷不丁地道:“想住得离你近一些。” 佟一心脚步顿住,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他心里对严徊突然起了些怒意,怎么一点社交礼仪都不讲,平白无故来扰乱他心绪,还净说些让人想太多的话。 严徊被他看得有点紧张,又禁不住地升起点模模糊糊的期待,赶紧趁热打铁:“想再住的近一点。” 最好住在你家里,他暗戳戳地想。 “再?!”佟一心却会错意,微微皱眉,开口的话带了点火气:“那这次你又要住多久呢,一年?两年?” -- 第11页 边说边往严徊那边走了两步,步步逼近:“然后呢?是不是又要走了?” 严徊被佟一心的气势弄得有点慌张,心疼极了,不想让他生气。佟一心漂亮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身子微微前倾,严徊被弄得有点懵,身体先于大脑,执行着记忆里的动作,下意识地揽上他的腰。 皮肤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灼人的温度。严徊感觉到,自己那样剧烈的心跳,像是一些空隙与怅惘乍然被填满,血液快乐得有些消化不良。 “这是占的哪门子便宜?”佟一心想着,浑身僵住,啪地一下把他的手打开,狠狠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把自己的外卖拽了过来,转身踢踏着鞋走了。 严徊呆愣在原地,嘴皮抽.动几下,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又见佟一心猛地回来,从纸袋包装里拿出一盒炒肝愤然塞到他手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爱住几天住几天,谁管你!”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严徊:“……” 严徊觉得自己简直精神分裂了,左边的小人一脸委屈,因为没被待见默默假装流眼泪。右边的小人则十分开心,因为很明显佟一心是在在乎他的,没有完全放下和别人开始些什么。 左右两边的小人又一起看向他刚刚揽过佟一心腰间的手,严徊脸色微红,沉默地将手握紧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海星,还有留言的大家,谢谢2333 以及,难以想象抽.动竟然是个屏蔽词 第6章 北京飞往悉尼-我真的好想亲亲你 佟一心今天干了件想想就尴尬地要把头埋进枕头里的蠢事儿。 今天直飞悉尼,整个航班倒也没出什么波折,除了澳洲乘客不停地点酒,把整个酒水车给喝空了以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问题主要出在自己突然抽搐的脑回路上。 长航线上,经济舱的厨房也会备一些小零食和水果,作为餐间点心。 彼时正值空乘倒休,后舱就剩下佟一心这个区域乘务长,还有一个飞了没一年的小姑娘,工号排在机组名单最底下。乘客都安安静静的,十分省心。 平时像这种时候,两个空乘也就是闲聊几句,一边整理之后要用的东西,一边交换一下班表,和落地后的打算。 不过这个叫温文的小姑娘,倒是格外活泼。 “一心哥,我是您的粉丝!”温文笑着说。 “嗯?”佟一心端着杯柠檬红茶,微一愣神,“什么?” 温文道:“微博啊!我关注你好久好久了,我来当空乘就是因为你!” 佟一心倒是有点惊讶了:“真的么?” “对的呀!我关注你很久了,然后看到你发去各个地方旅行的照片,觉得自己也想过这样的生活,”温文畅往道,“真的好棒,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其实不是佟一心第一次听人这样讲,之前在微博的评论和私信里,也总有人来问他——多半是快毕业的学生——关于航空公司的面试,还有飞行的感想。他总会很中肯的回答,环游世界是真的,工作时长也很合理,但背后的时差和辛苦也实实在在的存在,需要自己去权衡。 佟一心关心了下温文现在的状态:“那真的开始飞了,有什么感想?” “果然很喜欢!”温文笑着说,又做了个鬼脸,“但真的很难找对象,怨不得看您微博上也是说和对象分手了!我之前有个前男友,嫌我总不在,变着花样找茬儿,天天吵架……”说罢她忽然嘴巴急踩刹车,噤了声,又偷觑了眼佟一心的脸色。 佟一心好像没听见似的,低头默默抿了口茶。 安静如鸡的温文心里恨不得给佟一心跪下了,暗道自己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就在领导面前聊起了人家的隐私。她蹑手蹑脚地拿起一个橘子,一点一点地拨开,然后递给佟一心,小声试探道:“哥,吃不吃橘子。” 佟一心面上笑笑:“不用,没事儿,你自己吃。” 后舱的厨房离发动机很近,安静的时候空气里尽是嗡嗡的噪音。按理说佟一心不至于如此尴尬,只是最近严徊这厮频繁出现,弄得他一想起这号人物就心神涣散。 正在这时,进来了一个乘客,金发碧眼的,礼貌地冲他们打招呼:“hi!” “您好。” 佟一心立刻露出个职业地微笑,同时松了口气。 “我有点饿了,”那女士说着看到了台面上放着的零食筐,她指了指里面的苹果,“能拿个苹果么?” “当然,” 佟一心看那人拿了苹果,忽然就想多说几句冲淡下尴尬的气氛,“多吃水果好,人们之前常说,an apple a day, keep doctors away.” “这样嘛……” 那女人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轻咬了一口苹果,慢条斯理道:“但是,我就是个医生啊。” 旁边的温文噗嗤笑了出声。 佟一心:“……” 这可真是最尴尬的搭讪失败了。 佟一心脸皮薄,这件小事他挂记了一路。下午发餐时,又看到那个医生,冲他友善地笑,整个人都觉得很羞耻。 等飞机落地,晃悠到市中心的酒店,已经夜幕低垂。 佟一心靠着车窗,虚虚看着窗外掠过的灯光,脑海浮现的画面仿佛蒙太奇,飘来飘去,一会儿想到今天飞机上乘客那句“我就是医生”,一会儿又想到严徊。 -- 第12页 这几天,严徊一直找个借口在他面前晃悠,时不时地借个东西,带份早餐,又或是问佟一心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强行要和他聊天。 “其实你可以打开大众点评。”佟一心想说,但最终也没忍下心。 他大概对于严徊总是忍不下心。 扪心自问,他完全不知道严徊想做什么吗? 那也不是,快三十的人了,不会连这样明显的殷勤也看不出。严徊这路数,恨不得把司马昭之心掏出来,再拿个大喇叭在路边喊。 他想泡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自作多情的错觉。 “我这两天新分到第一个项目,可能会很忙,不一定有时间过来。”带了份煎饼果子和豆腐脑儿的严徊,成功“登堂入室”,霸占了餐厅的一角。 “忙就忙呗,谁还稀罕你这点吃的。”佟一心腹诽,面无表情看着对面这个厚脸皮,咬了口“不稀罕”的煎饼。 “你下一班什么时候飞?”严徊倒是不在意,对他讨好地笑,像只温驯的牧羊犬。 “明天,”佟一心说,话音刚落顿觉有些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还在飞的?” 佟一心微眯着眼,漂亮的眼睛目光流转,怀疑地看着严徊。 严徊被看的有些心虚,稍微避开视线:“唔……就……看你微博啊。” 晨光顺着窗户流淌进来,初秋已经不再需要空调,但此刻,还是有点融融的热气儿,被阳光烘烤出一点烫人心口的温度。 佟一心喝了口水,顿了顿,说:“不是都取关了么。” “那是我取关的么,是你把我弄取关了!”严徊小声争辩了两句,嘟囔的抱怨,“搞得我还弄了个小号才可以。” 佟一心感到一阵意乱,明明严徊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对面,隔着绝不算近的距离,却让他有些紧张。 但他们已经分了,分了一年快半,不是赌气,没有误会。 因着严徊,佟一心罕见的失眠了,另一天飞早班却怎么也睡不着。 结果,闹钟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了个乌龙,一睁眼就快五点了,晚起了半个小时,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早航班公司派的班车。 这么早的时间,车很不好打,整个北京城在路灯的映衬下熹微地亮着,不急不徐。然而佟一心却很着急,现在要是去机场,还来得及,要是再过个十分钟,可就不一定了。他站在硕大的旅行箱旁,盯着滴滴的界面看,还选了优享,就这样也愣是没人接单。 一辆车在他旁边滴了两下,佟一心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辆暗蓝色的沃尔沃。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严徊的脸:“等班车?” 睡眠不足令佟一心有些困倦,也没精力去想严徊怎么这么早就在外面,他有些气馁地摇头,晃了晃手机:“错过了,在打车。” “不好打吧这个点儿,还是去机场。”严徊边说边下了车,拉着佟一心的行李走到后备箱前面,把箱子放了进去,“走吧,我送你过去。”又回到佟一心身边,拽着他的手腕,走到副驾,开开车门把人塞了进去。 严徊回到驾驶座,系上了安全带,微侧过头,对佟一心嘱咐道:“要把安全带系好。”他的声音有一点疲倦的温柔,暖黄色的路灯将他的瞳孔映得发亮。 属于地球外的光线在地平线上翘起了一个浅色的边,天地间一片醺醺然。 佟一心看到严徊的眼下带着淡青色,眼里有血丝。 “你怎么这么早出门?”佟一心忍不住关心。 严徊揉了揉鼻尖,打了个哈切:“没,刚回来。” “这么晚?” 严徊等着红灯,有点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昨儿有个和美国客户的会,唉,时差可真是太烦人了。” 将明未明的天色让心也变得朦胧,佟一心看着严徊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身体像是有记忆,一瞬间有种覆上去的冲动。人就算身体再好,也禁不住这样折腾的,佟一心不想再为他心疼,但真的控制不住。 “你把我放路边吧还是,赶紧早点回去休息。”佟一心随手往边上一指,“这条路上出租车多。” 严徊:“我送你。” 佟一心:“没事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严徊没停车也没吭声,只是在下一个红灯时停下,转过头,很认真地注视着佟一心,语气平静,有些严肃:“宝贝儿,就让我照顾照顾你行吗?” 佟一心微微一怔。 严徊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移开视线直视路面,岔开了话:“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不会迟到吧?” 佟一心摇摇头,又意识到严徊看不见,轻声说:“不会的。” 到了机场,离行前会开始还有十分钟,佟一心拿了行李要往里赶,严徊站在车边,拽住了他。 佟一心略带疑惑地回头,等着严徊开口。 严徊的目光落在佟一心微张的唇上,他的唇生的漂亮极了,柔软红润的像是带着早春露水的花瓣,或许轻轻一碰,就碾出水来。 严徊愣神地看了一会儿,忘了自己想说的话,松开手,干巴巴道:“一路顺利。” 佟一心点点头,转身离开。 行前会,上客前的准备,一顿忙碌后迎来了几分钟的空闲。佟一心站在后舱,拿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朋友圈。前两年发的朋友圈,都有严徊的评论,是一个小猪的头像。 -- 第13页 佟一心点开,想了想,加了好友。 没有验证的过程,对话的界面直接显示添加成功。严徊从来都没删掉他。 佟一心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样想。 “乘务员准备,乘客即将开始登机。”乘务长在广播通知道。 佟一心索性放弃,不再想自己这些百转千回也道不明白的情绪。正要把手机关飞行,屏幕上沿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严徊:【宝贝儿,你坐在我旁边,我真的好想亲亲你。】 “!”佟一心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点开信息提示框,画面闪到他和严徊的对话界面。 默认的米白色背景上,只有一个浅灰色的框,里面嵌着一排白色的小字: 【“严徊”撤回了一条消息。】 佟一心:“……” 而另一头,刚熬了个大夜的严徊则彻底醒了,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梗着脖子像是被薅了毛的鸡。 “怎么这条就发出去了呢?”他震惊。 严徊掉在床上的手机上,显示着一列整齐的红色小圆点与惊叹号,末尾的那一行【你撤回了一条消息】十分破坏格式。 却生出来点颇具况味的旖旎。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各位小天使,生理期加上工作,明天可能要暂时停一天昂orz 第7章 旧金山碎片-“爱你的起点” 机组车抵达酒店的时候已是深夜,悉尼冬日的夜晚,温度不像北京一样刺骨,只是同样妖风阵阵。公司统一的制服大衣,为了美观而诞生,根本扛不住这等不科学的大自然造物。 一行人下了机组车,去酒店前台排队签字拿房卡。佟一心又困又累,感觉自己头重脚轻,进了房间,只想一头扎进被子里,长眠不复醒算了。 但等到他真的洗完澡,吹好头发,换上一套纯棉的睡衣,端端正正躺在床上的时候,又一点都睡不着了。 佟一心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开始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大概对于空乘来说,饿了就能吃,困了就能睡,都不是客观条件问题,一跃升级,成为了个人能力的考量,别的工作要求学历、经验、熟练操作Microsoft Office,空乘的招聘要求得大写加粗的写上:身体健康。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毛主席他老人家可真是真知灼见。 反正也才十二点,睡不着就算了,没什么好强求的,佟一心认命地拉开了窗帘,借着窗外零零碎碎的灯光,玩了会儿手机。 酒店对面的维多利亚女王大厦——其实就是个购物中心——默默伫立,从屋顶上打下一排暖黄色的灯,映在两百年前罗马风格的建筑上,在零点的夜晚显得有些诡谲。 佟一心侧躺着,打开微博,走马观花地看了遍榜单和热搜,看完一圈基本什么也没记住,只对一只睡着的小奶猫印象深刻,小爪子肉嘟嘟的,在睡梦中和主人击了个掌。佟一心又点开那个博主,安静地吸了会儿猫,心情舒畅了许多,但仍然没有睡意。 眼睛有点酸,他放下手机,静静看向窗外,朝着对面大厦顶端青绿色的玻璃圆顶,发了一小会儿呆。 然后又拿起手机,刷了会儿知乎,再关上。 打开微信,逛了下朋友圈,看见有配图的都胡乱点了波赞。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仿佛做了许多事情,又实在是什么也没做。 终于,他对着刷干净的朋友圈看了一会儿, 换到了聊天的界面,打开了严徊的对话框。 手机幽幽的光映在佟一心的脸上。 【“严徊”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这一排小字。 佟一心其实有些庆幸严徊选择了撤回,不然他就真的没有办法装作没看见。只是这样摆着,不上不下的,也太别扭—— 是的了,佟一心根本无法对严徊做到彻底的视而不见。 “发个表情好了。”佟一心这样想着,在自己的表情包里找,都不太满意,没看到什么既沙雕又不失礼貌的。 佟一心退出微信,去百度图片搜了搜,保存了一张图,又返回微信,再次打开和严徊的对话框,把图片制作成表情。点击,发送。 佟一心:【你又撤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jpg】 发完这个表情,他终于轻松了下来,仿佛一整天的恍惚都有了了结。但在心底的一些角落,又有一些带着忧怖的期待,晃晃悠悠,如同蜡烛上的一缕青烟,冒了出来。 “不该再和他联系的,”佟一心开始后悔,“不然我也撤回算了。” 他刚这么想,严徊就回复了。 他先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说:【没什么呀】,又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嘤,都回家了,还要加班】 佟一心看到这个“嘤”字,就十分无语,严徊和他发消息时是个嘤嘤怪,这点倒是真没变。 严徊又发:【你到啦?】 佟一心先打了一个“嗯”,想了想感觉好像不太礼貌,怎么说严徊早上也帮了他一个大忙,又打了一个“嗯”。 佟一心:【嗯嗯】 严徊:【饿不饿?】 佟一心:【在飞机上吃很多。】 严徊:【嘤,我好饿】 严徊:【弱小可怜无助.jpg】 佟一心:【别卖萌】 严徊:【佟一心先生您好,我的胃里空落落的,感觉有些不适。】 -- 第14页 佟一心:【……】 严徊:【开玩笑的,你快去睡,早上那么早就飞了,晚安哦】 他们就又这样自然的聊起了天,仿佛之前严徊手机里,那一个个红色圆圈和惊叹号都只是一阵短暂的错觉。 没有人愿意去戳穿错觉,避而不谈是最为得体的,而得体是佟一心最需要的。 佟一心看着“晚安哦”这三个字,蓦地想起了从前那成百上千个日日夜夜。 那时候,不管他飞到那个城市,不论严徊所在的城市是不是光天白日,都会有这样一句“晚安哦”。 不过这个嗲里嗲气的“哦”字,并不是一直都在的。偶尔严徊也会有小脾气,或者有时候太忙了,便只发来“晚安”两个字,显得冷冰冰的。 其实可能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异地就是这样,容易从一两个字里瞎想。 佟一心想了想,打开备忘录,发给严徊一个附近好吃的外卖清单。他平时执飞经常半夜才到家,因此积累了很多深夜还在营业的好餐厅。 然后他发过去一个“晚安”的表情,严徊回了个小乖做的表情包,旁边配了字——“要梦到我哦”。 也不知道是让梦到人,还是要梦到狗。 佟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真的很吃严徊卖萌的这一套,哪怕时过境迁,嘴角还会莫名的想要往上翘,心也变得柔软。 他点进严徊的主页,朋友圈的更新还停留在去年的六月,正是他们分手那一天。而他当时已经将严徊的名片删除,因此从未看见。 照片是在旧金山的九曲花街拍的。严徊可能是站在俄罗斯山上,向下眺望整个街区,鲜花、洋房、起起落落的道路,远处安静的太平洋,载着游客的有轨电车露出一角。那天天色晴好,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严徊却不再搞怪,很认真地写道: 【我和小乖还在这里,而你来去自由,像一片云。世界有多小呢?它让我遇到你,爱上你,想要永远爱着。 你说不如我们从此告别,但我只会把它当作爱你的起点,永远永远。】 佟一心呼吸一滞,他当然记得他们那天是怎样在九曲花街告别,每一帧画面。一瞬间记忆将他裹挟,仿佛又回到了去年那个夏天。 那时他们刚刚同意了和平分手,不再彼此拉扯。 严徊结束在芝加哥的出差,于凌晨回到了在旧金山的家。而佟一心正在收拾箱子。 严徊进门就是一愣,他好像有些手足无措,就那么站着,看着佟一心坐在地毯上,一件一件将衣服卷起来,塞到箱子里。 佟一心抬头:“回来了?” “嗯。”严徊点点头。 佟一心继续收拾行李,轻声说:“我今天中午12点的飞机回国。” 屋子里开着两盏地灯,光线柔和,不太刺眼。 严徊往前迈了两小步,被地上的一个小摆件绊得一趔趄,仍是怔愣:“你这……你这太突然了……” “不是说清楚了?哪里突然。”佟一心没看他,只是笑笑。 严徊走到他身边,跪坐到米白色的地毯上,握住他的手腕:“不,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的。不行的,你不能这样……” 佟一心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严徊两秒,然后稍微倾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说:“乖。”他的语气带着些纵容的无奈。 “不是说好了的吗?”佟一心又笑笑。 严徊看着佟一心的眼睛,笑起来弯弯地向下,眼尾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弧度。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留不住他。 “那能不能,在走之前,再陪我逛一逛。”严徊的手顺着佟一心的手腕,微微下滑,握住了他的手。 佟一心没有躲开,他点点头,说“好”。 严徊实在是太累的,佟一心要收拾东西,让严徊回床上去睡,严徊就是不肯,非要赖在他旁边,不一会儿在地毯上睡着,还要让佟一心把他搬到沙发上,找个毯子给他盖上。 他们在清晨出门,去Blue Bottle吃早餐,小乖当时刚三个月大,还不能带着出去溜,只能在家给它备好了吃的。小乖对人类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只是轻轻舔了下佟一心的手。 叫不出名字的树在路边深深浅浅地茂盛着,两只小鸟飞过来,落在枝头,衔掉了一片叶子。咖啡的香气从街角飘来。 之前他们异地的时候,每次佟一心来看严徊,都喜欢来这家咖啡店,只是真住到了一起,严徊已经开始工作,时间又总划不开。 没想到分手了,反而达成了愿望。 “我们第一次在旧金山约会,你就说想尝尝这家店的咖啡,那时候这家店刚火起来。”严徊和佟一心坐在咖啡厅窗边,看着窗外说。 佟一心却失笑:“你瞎说什么,人家火了十几年了好不好。” 严徊愣住。 佟一心:“最开始你说,旧金山好吃的在哪儿都知道,结果还不如我一个人刷刷ins懂的多。” 严徊也笑了,心道那不是为了追你么。 自最早两人加了微信后,严徊隔三差五会来骚扰一下佟一心,但两人的生活实在没有交集,总是显得有点尴尬刻意。 所以佟一心再一次飞旧金山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严徊。 佟一心租了个车,想要一个人趁着这两天把旧金山好好玩玩,拍些照片,做个旧金山攻略,但没想到在九曲花街附近,只是离开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车就被砸了,相机和包都不见了,歹徒倒是还挺“人道”,留下了他的证件。 -- 第15页 佟一心当时就慌了,报了警之后就在那儿等,也不知道要联系谁。可是他只能在旧金山呆两天,护照没丢,所以该飞还得飞,那后续还有事要处理怎么办? 身上没有钱,租来的车也被砸了,佟一心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严徊。 严徊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其实那时候佟一心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毕竟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严徊本人非常能说会道,真见了面,并没有佟一心预料中的尴尬。他不仅把这些糟心事儿帮佟一心处理的井井有条,还在两天之内带着佟一心把旧金山完了个遍。 似乎更关键的是,严徊比佟一心印象里还帅。 行程中,参观了b大,佟一心才知道严徊本科就在这里读,研究生还要继续在b大读法律,听起来还挺高级。由此,两人才算真正地认识了。 “我可能九点半就得去机场了,万一堵了就来不及了。”佟一心喝光了手里的美式,对严徊说。 严徊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去花街转转?” 佟一心没有拒绝。 他们离开了Blue Bottle, 驱车前往九曲花街。 但天不遂人愿,路上有些堵,不停地有车按喇叭,弄的人心生烦躁。 “真的得去机场了,今天太堵了。”佟一心说。 严徊握紧方向盘,似乎有些不甘心:“那就晚点再走。” “你别这样。”佟一心摇摇头,又轻轻摸了摸严徊的头,小声地说,哄他似的。 严徊抿紧了嘴,面皮绷得死紧,眉心浅浅地皱起,像是要哭了。 佟一心不忍心,转头看向了窗外。 他轻声说:“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仿佛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车慢慢地前移,不经意间,路过当初佟一心车被砸的地方。 那年,丢了相机的佟一心很是惊慌,等着那个年少的骑士,在陌生的国度将他解救。而如今,骑士长大了,有了自己要追逐的天和地,王子留不住他,爱情留不住他,时间也留不住他。 他会一直成长下去,拥有他所想拥有的一切,世界是属于他这种人的。 在他足够成熟的时候,会知道,爱情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太重要的东西。 只是,佟一心没想到,在一年以后的今天,他会看见那个男生说: “我只会把它当作爱你的起点,永远永远。” 作者有话说: 啊,年轻真好 第8章 北京-“我又要开始追你了” 严徊回国以后是真真正正地忙到原地起飞——虽然每一天他也只是开会、吵架、改文件,无限循环,并没有什么国际时间起飞一下。 这两周他被派来山东出差,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从办公桌旁溜开歇口气,结果就发现外地驻场的凶残之处。 出差之于律师来说确实是家常便饭,他之前在美国也经常出差,但是在国内出差感觉真的完全不一样,不说别的,单说这些中年客户的无差别酒水攻击,就让他想起来就肝颤。 偏偏你还不好拒绝,拒绝就是不给面子,严徊借口酒精过敏,也好说歹说被惯了几口,硬是装模作样开始装手抖和喘不上气,才被放过一马。 客户喝得满脸通红,看着他手抖反而还乐呵呵地说:“嘿,够意思,有前途。” 严徊简直无语,开始深深怀疑人生。 开会吵架倒还好,在哪儿工作都一样,只是这样的酒水文化,大概是令他回国最水土不服的地方。 出差忙碌的间隙,他也有给佟一心发消息,有时候是朋友圈看到的段子,有的时候是小乖的照片——他出差前拜托他妈妈照顾小乖,严妈妈简直把小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不仅买了可可爱爱的衣服,还天天摆拍。 发微信终于不会收到惊叹号了,严徊像是发现了一片美妙新大陆,每天早晚都要去溜一圈。 严徊:【嘤,这两天真的喝了好多酒】 严徊:【我的腹肌都快没了咋么办】 佟一心:【……再练?】 严徊:【会被你嫌弃吗?】 佟一心:【?】 严徊发了几个搞笑的表情包,打着哈哈把这一篇翻过去了。 严徊打开佟一心的微博,漫无目的地刷了刷。佟一心现在已经不叫@佟一一一一心,去掉了一个心字儿,改成了@佟一一一一,对此,佟一心自己在微博上的解释是:“想了想,网名还是要和真名有区别才好。” 然而,评论里仍然有一些机智的盲生发现了华点:“和小哥哥分手之后没多久,一心就改名了,他的心碎了,我的心更碎了呜呜呜。” 这个评论一下被顶到了热评,严徊当时看见了,十分难过,悲伤地去佟一心的微信那里接收了十个小叹号,然后把头埋在枕头里,悄悄地哭了一场,继而打起精神,投入到更加汹涌的加班之中。 相比之前,现在的生活简直是天堂,佟一心就住在他隔壁,发出去的微信都有人回,严徊对现状不能再满意,更加坚定了要把人追回来的心愿。 次日,北京。 严徊终于结束了“山东白酒鉴赏与酒精过敏表演艺术之旅”,回到了北京,合伙人大发慈悲,给了他半天假。严妈妈听说他回来了,不情不愿地带着小乖,开车去了严徊家。 -- 第16页 “你说说你,也不找家政阿姨来打扫一下。”严妈妈抱着小乖,站在玄关处,嫌弃地看着地板,“两个星期没人住,一层灰!” 严徊累得像僵尸一样,两只胳膊没骨头似的往下垂,飘飘荡荡地瘫在了沙发上,懒懒道:“母后大人,儿臣一会儿就给家政阿姨打电话。先容我喘口气哈。” 严妈妈翻了个白眼,放下小乖,去厨房倒水,唠叨声从厨房传来:“让你在家住还偏不!家里哪儿不比这儿舒服?!” “你说你就算租房吧,在国贸上班你租在亚运村这儿干嘛?特想体验一下北京通勤的感觉是吧?”严妈妈没好气儿地端着杯水出来,“当”的一声把杯子杵在了茶几上。 “谢谢母后大人,”严徊嬉皮笑脸地拿起杯子,道,“那我也住不起国贸不是?” “哟?哭穷?不是号称年薪一百多万么?”严妈妈说。 严徊喝了口水,辩白:“交税!要交税的!比不了您老公能挣钱,我这小门小户的,那不吃不喝也得十年才能买套房。” 严妈妈被他气笑了:“懒得跟你瞎贫,给你这小可怜做顿饭吧。”说着她打开冰箱的门,但见里面空空如也,一贫如洗。 “底下,底下有速冻饺子。”严徊说。 严妈妈有点生气了,眉头一皱,声音一下就尖了起来:“你这么大人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你天天就吃速冻饺子?!” “那倒不是,”严徊小声解释,“叫外卖的,我偶尔也吃吃速冻馄饨……”然后就觑见了严妈妈的脸色,不吭声了。 严妈妈实在看不过去严徊这幅死样——虽然这只是当代青年社畜的日常,遂决定出门买菜。严徊这么大人了,没有脸皮厚到心安理得当巨婴,还客气了几句,被严妈妈嫌弃道:“省省吧,别装了,躺着去吧。” 严徊心花怒放:“好嘞,遵命。” 严妈妈拿着个环保袋儿出了门,等电梯的时候还在感慨现在的孩子是真不容易,加班加的这样狠,挣这么多钱,连公司旁边的房都租不起。 正思索着,电梯门开了,里面走出一拉着箱子的年轻人,白色的制服衬衫,下摆收在西装裤里,衬得整个人帅气挺拔。 严妈妈微微一愣,心道这也太巧了,怎么又是一个空少,她一抬头,看清来人的脸,整个人愣住了——这可不就是佟一心! 佟一心显然也认出了严妈妈,他出了电梯,朝严妈妈点点头:“阿姨好,您来了哈?” “啊对……”严妈妈有点懵,疑惑地看着佟一心,“我来看看严徊……” 佟一心感觉很是尴尬,明明也没和严徊又怎么的,但之前见过了家长,现在再看见前男友的妈妈,真是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还是严妈妈直截了当,挑眉问:“你们这是又?” “不不不,没有!”佟一心摆摆手,连忙解释,“我住他对面,他最近才搬过来的。” “哦,”严妈妈一个“哦”字说得百转千回,带着有点八卦气息的了悟,笑了笑,“我说他好好的,干嘛跑这边来住了。” 这小子,还骗人说国贸的房租不起,感情是搞这出。 佟一心尴尬地笑笑,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是哈。” 严妈妈一时之间也没什么旧好和佟一心叙,两人之前也只是见过几面,没有太熟,严妈妈看了眼电梯门笑笑说:“刚下班?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我出门买点菜。” 佟一心忙点头:“好的好的,那您慢走。” 严妈妈进了电梯,等着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怨不得他非要回国。” 佟一心还没走远,这话轻飘飘落在他耳边,炸得他一阵意乱。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往后一瞥,看了眼严徊家紧闭的房门。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回来的?”佟一心暗自想,“真的是因为我么?” 之前和严徊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特地了解过,留在美国的h1b工作签证是要抽签的,就算找到了工作很可能也抽不到签,虽然几率比北京摇号要高个一百八十万倍,但是也有可能因为抽签失败,被公司外派到其他国家的办公室。先前他一直以为,严徊是没抽中工签,才被外派回的北京,但现在看……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严徊敲了敲佟一心的门。 佟一心开了门,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妈妈走了?” 严徊点点头。 严妈妈买了菜回来,没少拿佟一心挤兑严徊,严徊吃人的嘴短,低头狂吃,对于唠叨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你是怎么打算的?当时不是被人家甩了?”严妈妈问。 严徊包着一只大虾:“不是他的错,还是我的问题。” 严妈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然呢?你没问题人家还甩你?” 严徊:“……” 严妈妈:“不过呢,当时就觉得你们,也不是太合适的。小佟人是不错,可你们……不知道怎么讲,总觉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严徊犟了一句:“怎么就不是了,大家不都在地球上呢么。” 严妈妈还想再说几句,严徊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只虾:“妈你快尝尝,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 严妈妈也知道他不想聊这个话题,摇摇头,不再说了。 -- 第17页 吃完饭,洗好碗,严徊好说歹说把人送走了,他把严妈妈炖好了的汤关了火,想着给佟一心尝一尝,就去敲佟一心的门。 佟一心一听说他妈已经走了,明显松了一口气。 严徊知道佟一心有点怕自己的妈妈,但是至今也没搞明白原因,只得把这归结于“婆媳”之间天然的抵触心,虽然佟一心离成为他媳妇儿,大概还有艰苦卓绝的一段路,但这也不妨碍严徊的意淫。 “这个汤炖了好几个小时,我刚刚就尝了一小口,真的特别鲜,”严徊盛了满满一碗,小心翼翼地端过来,讨好道,“你小心烫。” 佟一心说:“谢谢。” 严徊一下就不高兴了,嘟囔道:“还搞得这么客气。” 佟一心一怔,低头舀了勺汤,吹了吹,没说什么。 严徊期待地问:“好喝不?” 佟一心:“很好喝。” 严徊用小暧昧织了张网,佟一心感觉自己像只小飞虫,误打误撞地粘了上去,都不知道怎么挣扎。但是这样不明不白的,令他很不舒服,他们之间明明没有光明磊落到可以做朋友的。 严徊倒是永远不会让气氛尴尬,总有话题,他吐槽了一番出差遇到的奇葩客户,还把自己装酒精过敏的过程描述的绘声绘色。抛开一切不谈,佟一心很喜欢和严徊聊天,整体来说总是很有趣的过程。 转眼时针已经指向了十这个数字,晚归的人们也都回到了家中,窗外的楼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佟一心打算回家了。 “那个,你先别走,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严徊坐在对面,挠了挠头。 佟一心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严徊起身,走到卧室里,拿出来一个心形的盒子,递给佟一心,有点害羞。 佟一心接过来,看着这个形状,道:“我还以为你从山东出差,会给我带青岛啤酒。” 严徊笑了:“那不太可能。”他又催促:“你打开看看。” 佟一心打开,里面是盛开的一朵朵玫瑰花,在礼盒中摆出颗心的形状。他有些别扭,抬头望向严徊。 严徊往前走了一步,把手贴在佟一心捧着礼盒的手上,偷偷占着便宜,他的目光灼灼,注视着佟一心的眼睛。 “一心。”严徊轻声叫他的名字。 佟一心“嗯”了一声。 严徊说:“我先预告一下,我又要开始追你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昂! 第9章 北京-晚安啦,我的玫瑰 “你要开始追我?”佟一心捧着那盒心形的玫瑰花,仿佛没听懂似的重复了一遍严徊的话,内心一片茫然,又有些震惊。 他的灵魂分成好几个西装革履的小纸人,围着圆桌召开了紧急会议。 蓝领带的愁眉不展:“和前男友纠缠这些做什么,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是已经尽力试过了吗?重蹈覆辙太愚蠢了。” 粉领带双眼冒着星星:“可是还喜欢啊,一直没办法喜欢别的人,他也还喜欢我嘛。” 蓝领带:“互相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吗?那当初怎么分手的?” 粉领带委屈地扁扁嘴:“我是恋爱脑啊,我怎么知道你们理智脑在矫情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穿着一身亮片西服的红领带踩在椅子上蹦蹦跳跳,捧着脸发出鸡叫:“朋友们,而且他还是很帅啊啊啊啊啊!你们都忘了吗!他的鸡.鸡又大活又好啊!!每次都可以把我弄得喷出水来,还可以抱着那样,天啊啊啊啊啊啊!” 佟一心脸蓦地一红,所有人怒目而视瞪着红领带,红领带又叫了两秒,忽觉不对,清了清嗓子,潇洒地拨了下刘海,端庄地坐下了。 大家一片叽叽喳喳,吵了半天也没有个所以然,还是银灰色领带最有领导干部的风范,他敲了敲手里的小木槌,最终模棱两可地做出结论:“算了算了,还是再看看吧。” 严徊等了半天,只等到这样的一句反问,他霎时间忐忑起来,可怜兮兮地避开视线,看着玫瑰花瓣的尖儿,小声道:“对呀,要追你……不、不行吗?”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不情不愿地征求起了佟一心的意见。 佟一心没说话,追求这件事儿本身就不是能批准或者拒绝的事情,允许追求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严徊也是这样想的,他脑内完整的逻辑给了他底气,语气一下子“蛮横”了起来:“不行也得行!”说完偷偷又在佟一心手上摸了两把,心满意足地放下手,“哼哼”了两声:“由不得你了。” 佟一心持续茫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严徊也知道见好就收,他忽然勾了勾唇角,蔫坏地笑了下,低下头,在玫瑰花上印上一记轻吻。 严徊身后的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他在温情的烟火气中,看着佟一心,语调软软地呢喃:“那么,就先说晚安啦,我的玫瑰。” 到底应该怎样去追人呢? 如果你打开知乎,提出这个问题,刚下飞机的大佬会占用他们宝贵的两分钟时间,给你敲一串“后果自负”的答案。 有说主动的,从细枝末节让对方对你产生好感;有人让你多提升一下自我价值,提高自身的吸引力。有人告诉你舔狗的下场是不得好死;也有人认真的建议,先换张脸,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 第18页 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不过,在这个领域,严徊可是有经验的,在他们的最初,就是因着他的死缠烂打,才生出了一段故事。 那时候严徊刚刚大学毕业,手里拿着b大法学博士的offer,开始开心自在地享受起假期的快乐。 他与佟一心继那次在旧金山之后的一个月里,没有再见过面,但是微信的联系倒是没断过,彼此之间没有了陌生感,算是知根知底的网友。严徊当时早就起了一些“歹意”,说不上是见色起意还是因为觉得佟一心好温柔。 他也没有费心剖析过自己,毕竟,喜欢上佟一心这样一个人,任谁看,也只会是意料之中。 唯一可能有些阻碍的,也只是性向问题,但就是出于直觉,他觉得佟一心也会喜欢男生。 严徊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约佟一心吃饭,在他看来,追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不停地在对方面前刷存在感,一点一点占领对方的时间和目光。 然而佟一心却没有那么好约,他总有很多事情,要在全世界飞来飞去,还要翻译稿件,也有不少朋友,这样下来,能让严徊见缝插针的时间就剩下很少的一点。 但山不就我,我便去见山。严徊同学十分有思想觉悟。 “那你这个月要飞哪里呢?”严徊捧着手机,逐字输入。 不一会儿,佟一心发给他一张班表的截图:“这些地方。” 严徊打开图片看,里面全都是时间和三个字母的简称,严徊有几个猜不出来是哪,也没有问佟一心,挨个去网上查了查。 “有马尔代夫!”严徊说。 “对的,”佟一心回复的时候,想到马尔代夫就觉得有点头疼,“还是雨季的马尔代夫。” 严徊想了想马尔代夫就觉得很浪漫, 内心悄悄琢磨着和佟一心一起去的可能,他顺着佟一心的话往下说:“雨季不好吗?” 佟一心刚完成一个境内的往返,疲惫地坐在班车后排,很耐心地和他解释:“海会没有那么漂亮,而且去马尔代夫要坐船到酒店,我会晕船的。” 于是乎,隔天两人终于约上饭的时候,佟一心就收到了严徊买的各种牌子的晕船晕车药,还有一个消息:“我决定了,闲着也是闲着,我也要去趟马尔代夫!”严徊同学开心地宣布。 佟一心当时不是完全体会不到严徊的意思,只是仍然有些震惊:“你自己去吗?” “这块烤好了,”严徊给他夹了块烤肉,然后回答,“当然不是啊。” 佟一心:“哦哦,和同学?” 严徊很奇怪地看着他,无语道:“蜜月圣地我和啥同学去……” 佟一心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但没多想自己是怎么回事,语气硬邦邦的:“那和你女朋友。” 严徊闻言睁大了眼睛,感到荒唐地笑道:“你可别瞎冤枉我。”他把烧烤架上的烤肉翻了一个个儿,飞快地看了一眼佟一心,嘟囔道:“我倒是想有个男朋友。” 佟一心:“嗯?你说什么?” 严徊觉得佟一心百分之八十是在装傻,但也没拆穿,只是又给他夹了块烤肉,说:“没什么没什么。” 严徊本想着在飞机上再给佟一心一个惊喜,让佟一心在心中给自己加点印象分。只可惜天公不做美,北京五六月份的天气最是变化无常,一场暴雨持续两天,航班纷纷取消,佟一心和严徊都没有飞成。 惊喜就这样泡汤了?那不可能。 严徊可不是那种默默付出的性格,他就像是个争宠的小孩儿,三分委屈为了博得一点儿宠爱,恨不得掰扯成十分。 他发给佟一心看他本来订好的双人行程,可怜巴巴地卖惨:“嘤,我查了好多攻略才做的这份计划,本来想和你好好玩一下的,华航怎么说不飞就不飞了。” “那怎么办,”佟一心又开始为了不属于自己的锅而内疚,“那你改签一下,过两天雨就停了。” “自己去有什么意思,”严徊腹诽道,“还不是想看你只穿条泳裤。” 他趁火打劫:“算了算了,反正你这两天也不用飞,我朋友刚刚组了个局,不如我们去玩密室逃脱吧?” 他撒娇地发了个猫咪的表情:“求求你.jpg” 又发了一个:“好不好.jpg” 佟一心看着表情包里那两只小奶猫眼巴巴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严徊本人,磨不过他便答应了下来。 严徊一见佟一心答应了,便赶紧开始疯狂地在好友群里发消息:“同志们,玩不玩密室逃脱!!!!” 又连着发了好几个大众点评的链接。 这群里都是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初高中都在一块儿,就算上了大学,天南海北的,每年也一定会聚聚。 没等几秒,一个叫冯晨的就回:“叫谁同志呢?这群里除了你还有谁是同志?” 另一朋友捧哏:“还是理论上的同志,连个小男生的手都没牵过。” 严徊是不认的:“我怎么记得,上次去鬼屋,某些小男生可是紧紧抓着我的手呢?” 冯晨骂道:“滚!那能一样么!你说谁是小男生,老子小么!” 群里开始就小不小的问题进行了友好和激烈的谈话,眼看着话题开始要偏,严徊力挽狂澜:“你们这次请一定要正经一点。” 严徊又发了一条:“我要再带个人来。” -- 第19页 群里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暂时放下了男人的尊严之争,安静了两秒。 冯晨问:“你有对象了????” 严徊得意洋洋:“我估摸着,我这一出手,八.九不离十吧。” 朋友们不知道严徊这小处男是哪里来的这般自信,但也没好意思打击他,纷纷八卦起来,答应他再找些朋友,组个大的密室局。 两边都协调好了,严徊赶紧拉了个群,一刻都不耽误,就像他迫不及待、风风火火地要拉着佟一心走进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红领带说的内容,将一一实现(坚定脸 感谢大家支持昂,评论给予我动力! 第10章 北京-我牵着你吧 北京那几个有点名气的密室逃脱,都开在了东四环,也就意味着,他们离亚运村如同跨省那样遥远,不开车去很不方便。如果恰好遇到了堵车,那么预约好又不能迟到的密室逃脱,就会变成“祖国道路基础建设参观一日游”,也十分精彩。 严徊手把在方向盘上,二十分钟只往前走了一个拐弯,四环路上的车头尾相连,像是多米诺骨牌,一串连到了视野之外。六点来钟天还没黑,刹车灯却是竞相绽放。严徊看了眼表,烦躁地叹了口气。 他又转头,看着坐在副驾驶的佟一心,露出一个苦笑:“大概可能应该……还来得及。” 佟一心无所谓地耸耸肩,安慰道:“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差不多开得到。” 严徊太久没见识过北京晚高峰的威力,但也没有盲目乐观到这个地步,他有些丧气:“早知道就听你的,坐地铁去了。” 佟一心笑笑:“没关系的。” 这几次见面,严徊总是很执拗地要接送佟一心,立志绝不让人打车坐地铁。甚至有一次,那家餐厅明明就离佟一心家走路十分钟,严徊不仅从顺义开了半天过来,还一定要去佟一心家门口接他再过去。 佟一心不是体会不到严徊的热情和信心,不过,最让他好感倍增还是另一件事情…… 严徊仍然烦躁地堵着车,总觉得佟一心的视线时常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他还没有自恋到认为佟一心也这么快地看上了自己,因此心底十分忐忑,暗道难道是发胶擦了太多,太丑了? “你好厉害啊。”佟一心突然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 严徊:“?”突然被夸赞,严徊怔愣了一瞬。 佟一心又道:“怎么能这么会开车!” 严徊:“???” 这话来得太猝不及防,平心而论,严徊认为所有出租车司机都比他担得起这个表扬。 “刚刚那个缝那么窄,你竟然还能并过去!”佟一心真情实意地感慨,“实在是太厉害了。” 严徊虽然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的,但毕竟来自喜欢的人,因此心底美滋滋的,十分受用。他谦虚道:“还好还好,开了这么多年了。” 佟一心夸完了严徊,又有些小郁闷:“为什么我就不行呢,科二考了3次才过,拿了本到现在也不敢在北京开车。”他看着龟速前行车流,皱眉道:“北京这地儿怎么练车啊。” 严徊简直要尾巴露出来开屏了,他又暗戳戳地秀了一把,车技高超又很没素质地并了下道。 后面的车狠狠地按了一下喇叭,严徊暗道大兄弟对不住了,追老婆更重要,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背:“我可以教你啊,老司机带你飞,包教包会。” 练车这件事儿,佟一心从几年前拿了本就一直惦记着,每次飞到外站租车,车少的地方他倒是敢开,但是车一多,他就开始头疼,有时候停车就能停十来分钟。在北京就别提了,这种路他真没自信能不撞车。 所以佟一心很开心严徊愿意陪他练,他惊喜地笑起来:“真的吗?” 严徊看着佟一心亮晶晶的眼睛,整颗心都酥了,被心上人看一眼都恨不得硬起来,他慌忙地避开视线,胡乱点点头:“当然当然。” 等到真开到了地方,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不过大家都堵车,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匆忙介绍了一下人,换好一身特工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怎么寒暄,就进入到游戏。 严徊看着佟一心从更衣间出来,简直眼神发愣。佟一心穿着一身黑,工装裤显得腿笔直修长,扎在及膝的高筒靴里,有些禁欲的味道。金属腰带将细腰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修身的体恤下,隐约是薄薄的胸肌轮廓。 严徊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视线不受控制地粘在佟一心身上,就看佟一心神色一凛,十分焦急地朝他走来。 严徊:“……” 好好看,快不能呼吸了。 然而他是真的不能呼吸了,两流鼻血蜿蜿蜒蜒地流了下来。 佟一心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堵在严徊鼻子下面,微微皱眉:“没事吧?”他的脸离严徊很近,睫毛轻轻地煽动,烧起一片心火燎原。 严徊整个人都不好了,总感觉鼻血又要流出来,脸也臊得通红。 冯晨他们也被这突发状况弄得一愣,然后互相对视,露出心照不宣的揶揄笑容。 工作人员开始宣布游戏规则和注意事项:“各位特工,情报局的董局长被捕,据可靠消息称,他将一封至关重要的信藏在了……” 严徊捂着鼻子,心绪还没平复下来,什么也听不进去。 -- 第20页 等到一行人被关进一个黑洞洞的房间,他才后知后觉:“咱们这是找什么?” 佟一心站在他旁边,低声说:“是一环套一环的房间,先看看怎么出去。” 房间里几乎是黑暗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加工厂,只有墙上有一盏将灭未灭的灯,阴森而诡谲。 严徊夜视力很不好,他从没玩过这个主题,没想到光线这么暗,他一皱眉,感觉在佟一心面前展现智商的机会要白白溜走了。 大家开始寻找开门的钥匙,严徊也想参与,结果他刚往前走两步,就被脚底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得一踉跄。 冯晨正在一个破旧的机床旁边研究,听到动静,瞥了一眼严徊,嫌弃道:“你别瞎走,又看不见。” 佟一心在严徊旁边,扶了他胳膊一把,关心道:“你没事吧,是头晕吗?” 严徊被佟一心一摸,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往胳膊上窜,他深呼吸,说:“没事的,光线暗的话,稍微有点看不清,一会儿就好了。” “他夜盲。”冯晨解释说。 同行一共九人,大家都常玩密室,逮着可疑物品就可劲儿研究,没一会儿就在装配台底下发现了钥匙,打开了第一个房间。 佟一心其实对密室逃脱兴致缺缺,严徊又暂时被封印成一个“小半瞎”,两人索性开始看着大部队表演,跟着蹭通关了。 没想到,第二关更昏暗。一个长长的走廊深幽,墙上有一小排幽蓝色的灯管。 “墙上有几扇小门。”一女生说。 “打不开!”另一个男生站在一扇门前试了试,扭动把手,又换了扇门,摇了摇头,“这门都打不开,是密码锁。” 有人突然惊呼:“墙上!墙上有幅画!” 大家纷纷围了上去。 广播里传来阴森森的音乐声,严徊看着眼前黑茫茫一片,简直无语了,别说画了,他连门在哪儿看起来都费劲儿。 “我这儿什么也看不见,你去跟冯晨他们玩会儿吧,”他挠挠头,很抱歉地对佟一心说,“我也没想到这个主题是这样的,对不起啊,有点扫兴了。”严徊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很不漂亮,佟一心是他的朋友,这里面的人谁也不认识,结果他还不能带着人玩儿起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想着想着,他真情实感地懊恼起来:“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你不会觉得无聊吧。” “我牵着你吧?可以吗?”佟一心忽然开口道。 严徊:“咦?” “看不见的话太危险了,我牵着你走吧。”佟一心以为严徊没听清,很温柔地重复了一遍。 黑暗中,严徊的眼睛嗖地睁大了,心脏又是一阵狂跳,他这短短一晚上,心跳恨不得以每分钟一百八的频率恒定下去。他在一秒中之内,思考了很多,甚至用伦理道德来衡量了一下——牵手是佟一心主动提的,这应该不算趁人之危吧? 朋友们还在围着那幅画叽叽喳喳,冯晨试错了几次密码,咬牙切齿地恨不得直接把门给踹开。 明明身处同一个空间,严徊却感觉有一层薄薄的玻璃罩将他们隔绝开来,他和佟一心像是在一个透明的泡泡里,心跳的回声在这个小空间被放到最大。 严徊伸出手,先试探地摸到了佟一心的小臂,被凉凉的、光滑的触感激得他心头荡漾,而后他的手向下移动,扣住佟一心纤细的手腕。他还记得那一截小臂像是白嫩的藕节,细细滑滑,手再往下,终于双手交握。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尾椎骨蔓延,像是炸开一小簇电流一般。 佟一心对他笑了笑,牵着他要往前走:“我们也去找一下密码吧。” 严徊听着佟一心带着笑意的声音,顿了顿脚步。 严徊:“……” 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工装裤,发现自己可耻地硬.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北京-“谁像你,这么狠心”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坦白来说,严徊已经记不清楚了。 佟一心牵着他的手,带他穿过昏暗的走廊,走出一间间密室。哪怕空调十分不环保地开得像个冰窖,但相握的手心温热,有着心跳的夯实。 以至于后面他们是怎样找到藏匿的信,怎样通关了任务,严徊都毫不关心、毫不在乎。他全心全意地浸泡在粉红色的泡泡里,恨不得浑身上下都是幸福的草莓味,就想要一直牵着佟一心的手,或者再过分一点,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在他脸上亲亲蹭蹭,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后来佟一心执意要和他AA密室逃脱的入场费,还是把他的粉红泡泡扎了小.洞,令他有些泄气。 “我在追你呀。”严徊想说,但是他又怕直说出来将佟一心吓跑,再也不和他出来玩,因此只好怂怂地收了转账,闷闷不乐起来。 从密室逃脱出来,大家都还带着股兴奋劲儿,冯晨就提议说续个摊儿,去簋街吃个麻小儿。 三杯两盏之间,大家熟不熟地也都能聊几句,一个男生看了眼手机,就开始抱怨,烦躁地皱着眉:“我女朋友真的,好烦啊,三天两头找我吵架,我刚刚开车没接她电话,得了这又开始了。” 另一个男生打趣:“查岗啊。” 男生“嗤”了一声:“真要有心骗,查岗有什么用。” “之前在三里屯那个……你懂的,”男生挑了挑眉,露出个猥琐的笑,“她给我视频,我接了,小姐就藏在茶几下面呢。” -- 第21页 有三两个男生坏笑了起来。 有女生不高兴地插嘴道:“你们男生怎么这样啊。” 严徊偷偷点点头,也很听不惯这些话,他看了眼佟一心,佟一心低头专心致志地剥着小龙虾,没参与这种谈话。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渣男。”女孩儿气鼓鼓地又说。 “得了得了,宝贝儿,那我这也太冤枉了,”冯晨是这女生的男朋友,此时赶紧叫停,给他朋友打了个颜色,一个是不想得罪兄弟,另一个他也确实有些冤枉,“我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我多好的东西!”冯晨脸皮厚,丝毫不惯这话听起来是不是别扭,又指了指严徊,笑嘻嘻地说:“小严更冤,二十来年守身如玉的,还被你骂渣男。” 严徊的性向只有要好的几个朋友知道,他和这个局里的那一批人压根儿不怎么熟悉,大家都只当他从没谈过恋爱,也没多往什么方面想。 严徊十分配合冯晨,严肃又认真地点了点头,朝他女朋友说:“我很冤,我多乖。”然后他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佟一心,见佟一心还在低头和小龙虾斗智斗勇,赶紧把干净盘子里刚刚剥好的小龙虾肉放到佟一心面前,悄悄说:“我真的可乖了。” 佟一心侧过头,看他好玩,带着塑料手套,把剥好的虾轻轻放到严徊嘴边,像哄小孩儿似的:“张嘴。” 严徊没反应过来,张嘴叼住了小龙虾,囫囵吃了进去。 佟一心看他那副愣样,笑得眼睛一弯,说:“乖。” 严徊从这一个字儿里辗转听出一丝宠爱,耳朵里“呜呜”得喷出蒸汽,脸红得快要和虾壳一争高下了。 “嘤!”冯晨的女朋友被他们这个互动激发了不知道什么魂,激动地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冯晨。 冯晨也知道自己女朋友平日里都是什么爱好,故作深沉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女生又激动地“嘤”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看着严徊和佟一心,完全不记得想和某几个渣男吵架的事儿了。 人都是贪心的,牵手了就想要更多,再更多。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佟一心时常一飞走就是好几个秋天,这时候,严徊就像是一棵生长在北温带的落叶植物,总有一些想念在片片凋落。 所以严徊总是跑到机场去接佟一心,甚至愿意陪佟一心在顺义相对来说车少的路上,用自己的车给他当陪练。佟一心在练车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平时游刃有余的样子,总是紧张兮兮的,看着特别可爱。 情窦初开在二十二岁,说早也早,说晚也晚。身边的朋友大部分都早已脱单,甚至可以说是战绩丰富,显得严徊世事不谙。只是,恋爱这回事情,到底是经验多算成功,还是少而精最为幸福?大概是千人千面,各有答案。 但严徊很开心能喜欢上佟一心这样一个人。他曾经试图找过男朋友,但是不知为何,认识的人中没有让他心动的。 但佟一心是不一样的,他生得那么好看,却没有傲气,只是温柔,还有过分的礼貌。严徊有的时候真希望佟一心能不要那么礼貌了,显得多么生分似的。 虽然他似乎是忘记了,他们本来也没有认识多长时间,只是他觉得一眼万年。 严徊开始变身成一个侦探,在佟一心不在的时候,试图从他的朋友圈和微博里寻找蛛丝马迹,讨他的欢心。 昨天佟一心应该是和朋友出去吃饭了,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是发了几张很好看的照片。某一张照片里,佟一心穿着款式简单的白体恤和休闲短裤,在路上走着,脖子上挂着一个复古造型的相机,好像是偶然回头,对着镜头笑起来。可能是个傍晚,暖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连快乐都好像有了温度。 严徊同学很猥琐地看着照片,偷偷红了红脸。 朋友圈的文案写得倒是一点都不文艺:【绑架了韦枫的相机,壕无人性,什么时候我也能买得起一个呢= =】 严徊脑袋上弹出一个惊叹号,福灵心至,放大了那张相机的照片,看清了牌子。他其实这方面是一窍不通的,但是善用百度总归没错。他搜了品牌名,又对着照片的样式,一张一张比对了过去,终于确定了型号。 五六万,买个相机,好像是挺贵的,严徊稍微琢磨了一下,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怎么说也算0.1个富二代呢,他研究生的offer还带点奖学金,买就买了。 于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严徊冲动消费了一把,想一出是一出地付款了。 “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严徊那天和佟一心约在了五道营胡同,里面开了玲琅满目的小店,还有家很好吃的粉店,等上菜的时候,严徊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佟一心说:“对呀。”他有点没懂严徊要说什么。 严徊挠挠头,眨了眨眼:“我送你个礼物吧。” 佟一心没想到端午节还能送礼物,他失笑道:“送什么,粽子么?我要先声明,我喜欢吃鲜肉的,北方的不适合我。” 严徊狡黠地勾了勾嘴角,摇头说:“那必须不是。” 佟一心有些好奇:“什么呀?”他开玩笑道:“难道还能是龙舟?” 正午的阳光从干净透明的玻璃幕顶穿过,盈盈地落在两人身上,桌边摆了一株高高的绿植,在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下,稍稍晃动了下。 -- 第22页 严徊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到桌上。 佟一心没料到是份这么正式的礼物,看着这个盒子,真的愣住了。 “你拆开看看嘛。”严徊揉了揉鼻尖,小声催促道。 佟一心拆开了包装纸,看到盒子上的logo,心里当下明镜似的,他微微皱眉,掀开盖子,可不就是之前朋友圈发的那个相机。 一瞬间他的心绪非常复杂,他知道这个东西多少钱,或许严徊的家境不错,但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可说不感动吗?似乎也不可能的。 严徊等了半天,没等到佟一心说句话,稍稍低下头,抬眼观察佟一心的表情,又骄矜地摇了摇尾巴,问:“喜欢吗?” 佟一心知道严徊只是在问这份礼物,但是又凭生品出了些别的意思。 他没说喜不喜欢,只是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严徊一下子尾巴耷拉下来,整个人都蔫了,可怜道:“你能的。” 佟一心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这又不像是一顿饭一场电影,回请一下便可以了,这么贵的东西,他能回送什么呢?再说这超出了他的经济能力范围,也回送不起。 他好言好语地劝:“你的心意我接受到了呀,但是这个真的太贵了。” 可是身边的朋友,送对象的东西都是这么贵的啊,两个包的钱嘛。严徊没觉得这是两人消费观的差距,只当佟一心在排斥自己的心意,闷闷不乐起来。 “还可以退的吧。”佟一心怕严徊不开心,语气小心翼翼的。 严徊胡乱地点点头。 他还想劝佟一心收下,但佟一心很坚决,严徊感觉佟一心真的太见外了,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就是个外人吧。 “他果然一点都不喜欢我。”严徊丧气地想,他抱着盒子,心里酸酸的,委屈极了,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忧伤,“他肯定是看透我了,和我保持距离呢。” 最后,他把相机又收好,放到包里,拉上拉链,一言不发地吃起饭来。 肉眼可见的低气压让佟一心有些不自在,让严徊不开心绝对不是他的本意。吃过饭后,他提议去附近的国子监那边走走。严徊虽然不高兴,但也不可能拂了心上人的面子,顶着一朵小乌云,跟着佟一心往国子监走去。 穿过一个牌坊,就进入了国子监前的一条小路。道路两旁槐树茵茵,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晃动的光斑。三五成群的行人晃晃悠悠,街边还有老大爷们摇着蒲扇,穿着白色的大汗衫儿,有坐有站地围着一个象棋盘。 严徊一直闷着头走,也不说话,佟一心也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你来过这儿吗?” 严徊点头,闷葫芦似的。 佟一心也很无奈,又说:“之前这边还有个咖啡店,里面的胡萝卜蛋糕特别好吃,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严徊不是故意撒脾气,他没这么讨人厌,只是开开心心地给佟一心献宝,却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实在提不起劲儿,但他也附和了下:“不在了,关了。” 佟一心见他说话了,心里松了口气,又惊讶:“你也知道我说的那家店吗?” 严徊“嗯”了一声,他逐渐缓过来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太冷淡了,又添了一句:“之前来过的。” 可是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哪怕他知道是他约佟一心出来玩的,不该扫兴,又是他突然要送人家礼物,被拒绝了也很正常。 但是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佟一心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一会儿也没了话题,安静了下来。两人并肩向前走着,逐渐将游客甩在后面。 严徊抬头看了看,视线又顺着细碎的阳光,看向地面,地上隔几步就有个井盖,他不想冷场,忽然想到什么,小声说:“之前有一个朋友告诉我,踩井盖会倒霉三天,所以我见着井盖都绕着走。” 佟一心没想到他主动找话,很开心地说:“是吗?你信这个啊?” “对的,所以我每次不小心踩到,就会打自己几下,”严徊老老实实地说,“是星期几就打几下。” 佟一心觉得有趣:“所以就不会倒霉了?” 严徊愣愣地:“反正我朋友是那么说的。” 蝉鸣声阵阵,一阵温热的风穿过街道,远处有个小卖铺,铺子前插着一排纸糊的风车,就在这风中旋转起来。 佟一心忽然想逗严徊一下,他趁着严徊不注意,抱着严徊的腰,往上用力抬,想把他放到井盖上,结果别看严徊不显壮,但衣服底下也是一身肌肉,根本抬不动。 佟一心:“……”他真没想到自己这么弱。 严徊看了他一眼,这眼神幽怨极了。 佟一心讪笑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严徊环抱住了腰,一用力,他就被抱起来了。佟一心惊呼一声,差点往后仰,急忙把手放在严徊的肩膀上。 “刚刚是不是想把我放井盖上?”严徊微微仰头,看着佟一心。 “这不是失败了嘛,”佟一心没撒谎,笑着逗他,“严徊同学,你怎么这么沉啊。” 严徊抿着嘴巴,感觉还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往前走了两步,作势要把佟一心往井盖上放。佟一心笑着挣扎了一下,也就想着由他去了。 结果快落地了,严徊又不放下他了,抱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掂了下,两个人紧紧地贴着,也没嫌热。 -- 第23页 “怎么啦?”佟一心低下头,与严徊对视。 “我又不想让你倒霉,”严徊嘟囔着,“谁像你,这么狠心。” 佟一心被萌得没脾气了,摸了摸他的头,哄他:“不生我的气了?” “我没生气,我是委屈。”严徊很严谨地要定义自己的情绪。 “你不喜欢我的礼物,”严徊吸了吸鼻子,嘴巴一秃噜什么话都往外蹦,“估计也不喜欢我,我真太难过了。” 佟一心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又一时半会和他说不清。这小傻子就算表白了?这么简陋又这么快,佟一心也挺无奈的。严徊抱着他不撒手,他也不挣扎,反而揽着严徊的肩膀。 严徊眉心浅浅地皱着,是真的不高兴了。 佟一心想了想,低下头,在他眉心轻轻亲了一下。 “怎么这么委屈呀,”佟一心笑着说,“那亲一下能好吗?” 严徊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像一万只尖叫鸡放在他耳边,立正站好,吸气蓄力,整齐划一地叫了起来。他震惊,手一滑,佟一心被他“咚”的一声撂到了井盖上。 “诶,怎么办,踩到井盖了。”佟一心憋着笑,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往旁边让了一步。 严徊回过神来,修正表情,一本正经地说:“今天周二。” 佟一心点点头:“对呀。” 严徊“嗖”地一把揽住佟一心的腰,在他耳边,忐忑地撒娇地说:“那就……那能不能,再亲两下啊?” 作者有话说: 嘤!发出冯晨女朋友同款嘤嘤 第12章 北京-被变态盯上了? 学生时代,无论再怎么因为要交的论文卖萌哭惨,说到底也不会有进入社会,开始工作的人忙碌。于是乎,留给严徊追人的时间真的不多。 最近的这个项目格外忙,在连续加班的一个月里,严徊时常抽出一点脑细胞,思考起工作之于人生的意义,他趁着晚饭时间在网上搜: “律师辞职可以做什么?” “律师再就业” 又突发奇想,顺手在百度上搜:“律师转投行” 发现这条路走的人还挺多以后,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严肃地输入:“投行 猝死” 【90后投行新员工猝死:唏嘘!高薪都要拿命换?!】 【在投行工作如何避免猝死—知乎】 【xx银行22岁实习生加班猝死,人生下半场拼的是身体!】 “下半场?”严徊看着电脑屏幕上个色新闻标题,眨了眨眼,心中默默感叹,“22岁就下半场了?合着社畜平均寿命是40岁呗。” 严徊手欠得很,又在搜索框输入:“律师 猝死” 【9天猝死3名律师,愿生者珍重!】 严徊:“……” 他默默点了浏览器左上角的小红叉,喝了口杯子里的枸杞茶,默默叹了口气,感受到了一些“人生下半场”的无奈。 还能怎么着呢,且活且珍惜吧! 他打开邮箱,兢兢业业地回复起邮件。 月亮悄悄地升上了天空,北京的白天和黑夜,却在24小时不停歇的车流和人海中,变得愈发模糊。国贸的一栋栋写字楼灯火通明,西装革履的人们,在有着明亮玻璃窗的办公室里工作,一层摞着一层。 电脑屏幕右上角,时间显示九点,但他们组人还是满满当当的,没什么人走。严徊又按亮了放在桌上的手机,锁屏是佟一心这个月的班表,他看了一下,估摸着佟一心应该落地有一阵儿了。 严徊现在可没有立场要求佟一心每次落地都给他发消息,确认他平安,事实上,就连这份班表都是他软磨硬泡,送了好多天的早餐要来的。他也没有时间像当年那样,天天跑去首都机场接机,客观条件变得愈发艰难苛刻起来。 他发了个消息:【到了吗?可以接电话吗?】 佟一心秒回:【好】 严徊接收到许可,走到茶水间,才打过去,语音一接通,佟一心好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怎么啦?” 严徊心中关于加班和猝死的阴霾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枸杞茶都香甜了起来:“没怎么呀,就是……”严徊抿了抿嘴,“就是有些想你。” “这样啊。”佟一心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他的直球,敷衍了一句。 严徊不出所料,没有听到一句“我也想你”,他拿起不知道谁放在桌上的一支笔,随手往张便签上戳出几个洞,继续说:“不想上班了,想见你。” 佟一心“嗯”了一声,严徊也不管,兀自在脑海里搜索为数不多的俏皮话,说:“今天的月亮很漂亮。”他并没有抬头看窗外,仍然拿笔戳着纸。 佟一心笑了笑,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很柔软,他说:“你是想说,今晚月色真美吗?” “是,”严徊恍然大悟,点头道,“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佟一心还是笑着,他坐在回家的车上,转头看向窗外,说:“我知道了。” 高速路上的夜晚仿佛不属于北京,他有着不受灯光影响的、纯粹的黑,月亮很清晰地嵌在上面。进入市区,回家的某一条路旁,栽满了银杏树,在秋天,他们不可避免地变成金黄色。 严徊回去加班,佟一心挂了电话,看着从车窗外掠过的银杏树,忽然想到,这应该是他和严徊第一次在北京过秋天。 他们曾经恋爱四年,但是四季轮回,只有夏天是那样快乐,严徊会趁着假期回国,他们在太阳下玩遍北京,在空调房里寻欢作乐。他们在夏天亲吻,抚摸,探索。然后秋天的前奏还没响起,严徊就要走了。 -- 第24页 他们的爱情是夏天的颜色,炽热又幸福,交织的呼吸与汗水,也会有些被太阳灼伤的痛。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秋天,可他们已经没有在一起了,这是多么可惜呀。 佟一心忽然感到一种十分矛盾的特别,左心室心软,右心室理智,动脉血带着不舍与眷恋流变他全身,但静脉血流进肺部,和他的呼吸一起,又强迫他冷静下来。 “所以,你的顾虑是什么?”韦枫很直白地问佟一心。 佟一心搅了下手里看不出成色的鸡尾酒,一手托腮,轻轻摇了摇头。 “我还想再点一杯,他家的酒真的蛮好喝的。”韦枫招手,从侍应生那里拿来了酒水单。 佟一心和韦枫约在了三里屯的一家清吧,工作日的夜晚,没有太多人在。酒吧布置的挺有情调,灯光开得极暗,木质的桌子上放着个玻璃杯,里面有枚蜡烛。 韦枫将齐肩的长发别到了耳后,问佟一心还想不想喝点什么,佟一心又要了杯相同的。 韦枫哈哈一笑:“咱们真的太不一样了,你总要一样的,我是什么都想尝尝。”他好像真觉得挺逗的,又说:“挺有意思的。” 韦枫是佟一心在大学的好朋友,毕业以后机缘巧合,成为了一名法语主持人。他长了一双多情的眼睛,留着长发,本人也是生性浪漫的人,经历过一段又一段的感情,甩过无数男友,偏偏对方还都对他念念不忘,每每提起都是遗憾和赞不绝口。 “你们现在怎么回事儿啊?”韦枫好奇地问。 佟一心:“他说要再追我。” 韦枫做了个夸张的摊手,完全不懂佟一心他们这是玩的那一出。 他一向不是很理解佟一心和严徊的感情:“之前我就不明白,异地怎么可能谈下去,但是你们谈了这么多年。” 佟一心盯着那一点点蜡烛上的火苗,小声说:“因为之前真的很喜欢。” 韦枫更加困惑:“那为什么他回来了,不能复合?” 佟一心也不知道怎么说,喝了一口。 韦枫思考了两秒,突然说:“你就是做得太少想得太多。” 佟一心一边喝酒,一边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韦枫:“和他做次爱,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佟一心一口酒呛住了,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韦枫还在继续劝说:“你空窗多久了,诶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就和他一个人做过。” 佟一心呛得满脸通红,不想和他继续说这个话题。 韦枫给他递了张纸,道:“你要是不想和他再复合,也挺好,我前一阵认识了一个人,也是高高帅帅的,你没准儿喜欢。” 佟一心摆摆手:“不用不用。” 韦枫无所谓道:“那就当认识个朋友。” 佟一心满脸抗拒:“你还记得吗?你之前给我介绍过一个人和咱们一起吃饭,三十来岁,黄海旭,记得么?” 韦枫:“记得啊,自己开公司的那个,长得也挺周正的。他还和我说很喜欢你,你不是没看上他么。” 佟一心喝得脸有点红,无语道:“都不是看没看上他的问题,那次见面没过多久吧,我就邮箱里收到了他和一个女生的照片。” 韦枫完全没听佟一心说过这事儿,皱眉道:“怎么回事儿?” 佟一心喝得稍微有点上头,本来之前都没打算跟韦枫说这事儿,现在一股脑全吐槽出来:“就是,那个女生揽着他的胳膊,超级亲密的样子,”佟一心非常夸张地说,“超级超级,就差亲到他脸上。” 韦枫懵了:“什么情况?” “然后还有别的照片,”佟一心无语得摇摇头,“他和那个女生一起进酒店。” 韦枫:“他是双啊?” 佟一心笑了:“那我就不知道,反正挺无厘头的。你可不要再给我介绍了,我本来也不想找对象。” 韦枫也不知道这情况,他认识的人各行各业、三教九流都有,长得顺眼聊得还行都可以交朋友,真没想到有这出。但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眯着眼困惑道:“谁给你发的邮件啊?” 佟一心也不知道:“我问了,但是那人没回我邮件,邮箱地址我也没见过。” “这么奇怪,”韦枫蹙眉,“你要小心一点。” 佟一心吃了个下酒的小薯条,说:“没事吧,那都好几个月之前了,也没发生什么。” 韦枫不放心道:“不是被什么变态盯上了吧,你这么皮滑肉嫩的。” 佟一心:“?”皮滑肉嫩是个什么形容词? “阿啾——!”正在加班的严徊打了个喷嚏,抓了抓头发,默默披上了件衣服。 作者有话说: 严徊:“有人骂我?” 谢谢大家支持哟! 注:新闻标题来源网络 第13章 北京-“你怎么不动?” 佟一心酒量其实并不好,但是动不动就喜欢喝两杯,弄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大脑和心脏都酥酥麻麻,会有一种无限接近真实幸福的感觉。 韦枫还在那里和他宣扬那套理论:“做爱专治矫情。” 佟一心喝醉了的样子有点呆,他乖乖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酒吧里还放着浅浅的音乐做背景,蜡烛的光在摇曳着,将灭未灭。佟一心发怔的眼神让韦枫想起某种小动物,小小的一只又很执拗,明明浑身上下都是柔软的毛,还要硬生生地摆出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来,弄得人更想要逗弄他。 -- 第25页 “逞什么强呢。”韦枫观察着佟一心,悄悄把他面前的酒杯往后撤了撤,换上了一杯苏打水,还放了片柠檬,佟一心无知无觉,继续喝了一口。 这人看起来,不像是能自己回家的样子。韦枫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手机,查了查从三里屯到亚运村的距离,再从亚运村回通州,他面无表情地关上手机。 这路线简直远的令他要窒息了。 佟一心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他反应慢半拍似的,摸了两下摸到了手机,举到眼前,眯着眼盯着手机屏幕看,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还偷偷抿嘴笑了一下,露出了两个酒窝来。 韦枫看他这副模样,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打过来的。 佟一心点了一下接听,不知是手抖了还是怎的,一不小心点到了挂断上。 他冲着手机喂了两声,那边并没有声音,他还觉得奇怪,小声嘟囔着:“怎么不说话了。” 韦枫憋着笑看他一个人在那表演,结果演着演着佟一心还委屈上了,他看着对话框的界面,愣了一小会儿,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又不理我了。” “果然说什么追我,都是骗人的。”他难过地侧趴在桌子上,用手戳了戳装着蜡烛的小玻璃杯。 韦枫就着蜡烛的光,注意到佟一心微微蹙着眉,嘴巴抿紧了,眼神里盛着真情实意的伤心,像一只被驯养又被丢下的小狐狸。 他和佟一心认识十来年了,不能说多么了解他,人们过着自己的人生,做着自认为对的事,谁也难以理解谁。但就算这样,他也能确认一件事——佟一心一直爱着严徊。 可是,人爱上另一个人,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外貌、谈吐、正确的环境、时间、以及皮肤的温度。如果不再有缘份,就换一个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非你不可的存在吗?韦枫是不信的。 然而佟一心一直在为同一个开心又难过。 “那就再试试吧。”之前韦枫向他建议。 佟一心喝的晕晕乎乎,冲他傻笑,也没说话。 那边电话没有再打过来,估计是被无情又利落地挂断,那边的人也有点懵。韦枫看着佟一心这只有醉酒才能见到的傻样儿,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抽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是和严徊的对话框。他想都没想,又回拨了过去。 “喂?一心你在哪?刚刚怎么不接电话?”严徊一上来就急匆匆地问。 韦枫自觉有些尴尬,他顿了顿,说:“那个……我是韦枫。” “哦,你好,”那边也是一愣,严徊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站起来,在办公桌前收拾电脑包,一遍焦急地问,“佟一心没事吧?” 韦枫:“他没事,就是喝多了。” 严徊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东西,拿起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办公室外走,按了好几下电梯下行的键:“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们是在三里屯对吧?” “嗯是的,在那里花园,你能来接他一下吗?”韦枫说。 三里屯太难停车,两人约定了一会儿见面的具体位置,就挂了电话。韦枫总觉得哪里不对,挂了电话才想明白,严徊是怎么知道佟一心在三里屯的?这两个人,现在是会互相报备行程的关系了? 他也懒得深究,先去结账了。 天气已经凉了下来,韦枫扶着佟一心下了楼,站在小路边等严徊,顺便拼了个车,三里屯果然永远不会让人失望,滴滴在他前面排队的有小两百个。 佟一心半倚着韦枫,像是快要睡着了。 大概是严徊工作的地方离这边不算太远,或是开得太急,没有等太久,韦枫就看到一辆暗蓝色的车停到他跟前,打起了双闪。 严徊下车,眼神先是黏在佟一心身上,没来得及打招呼,先揽着佟一心的肩,往自己怀里带,趁着人家喝醉偷偷占便宜,然后才冲韦枫点点头:“实在是太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他总是喝两口就多。” 韦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说我认识他可比你这小子久多了,用得着你在这解释么。但他也懒得和这一对儿别扭的人计较,摆摆手:“没事儿, 那你先送他回去吧。” 佟一心抬头,迷迷糊糊看到是严徊在搂着他,也没挣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严徊握住他的手指头,直想放到嘴边咬一口。 但他也知道要讨好佟一心的朋友,还礼貌地问:“我也把你送回去吧,你家在哪儿?” 韦枫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只觉得肉麻,吐出两个字儿全当婉拒:“通州。” 严徊:“……” 严徊尴尬地笑笑,他一下子不知道这话怎么接,这要真送回去,那一晚上就光开车了。 一阵冷风吹过,韦枫裹紧了大衣,对严徊说:“没事儿,你就别管我了,把他送回去就行。”说着没等严徊在说什么,就转头走了。 一路上佟一心都很安静。等红灯的间隙,严徊借着窗外碎星般的灯光,看着佟一心漂亮的侧脸,心中一阵很平静的温柔。 他把人搂搂抱抱地带回了自己家,在门口找钥匙。他看了眼怀里的人,只见佟一心仰着头看他,眼睛稍微眯起来,不知道是在审视还是怎样。严徊知道现在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了,佟一心又喝多了,好像不太合适,但手上就像是黏了什么强力胶,只想贴在佟一心腰上。 -- 第26页 “我想要喝水。”佟一心双手也环抱住严徊的腰,声音轻轻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严徊也没工夫想别的了,忙低头,小声哄他:“渴了?” 佟一心:“嗯” 严徊:“那以后不许喝太多酒了好不好。” 佟一心不回答他,又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轻轻蹭了蹭。 严徊跟拖着个树袋熊一样,把人拖进家里,让他坐到沙发上,想要去厨房拿水,但佟一心忽然发难,抱着他的腰不松手。 严徊一直知道,佟一心双子座,一喝多了就像变了个人,特别粘人可爱。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佟一心,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想念,鼻子不禁微微发酸。 是不是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能窥探到佟一心的心?这样的佟一心并不常见,他可要抓紧机会。 “怎么啦?”严徊诱哄似的,想要再多挖掘一点,“这么粘我啊。” 佟一心扁扁嘴,幽怨地看着他:“你又要去哪?要去加班吗?” 严徊一愣,忙说:“不是,我给你拿水。” 佟一心继续控诉,很委屈似的:“刚刚为什么挂电话?” 严徊索性蹲下来,平视着佟一心的眼睛,与他对视,没有觉得佟一心无理取闹,很认真地哄醉鬼:“没有挂电话,可能手机坏了吧。” 佟一心一下子表情严肃了起来,鼻子皱成一团,霸气地说:“那要换一个,我给你买!” “好呀。”严徊点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佟一心忽然露出个狡黠的笑,但因为酒醉,显得特别懵懂。 “怎么?”严徊顺着他说。他看着佟一心的脸,因为酒精度缘故,泛着一阵潮红,嘴唇的颜色格外格外红艳,眼神湿漉漉的,睫毛一闪,像是在他全身带过了一阵电流。身体和思想,也不是哪个更想念这个人了。 “你往前一点,”佟一心摆了摆手示意他凑近,像是要说什么秘密似的,“再往前一点。” 严徊听话地往前挪了挪。 佟一心忽然往前一够,双手圈住严徊的脖子,整个人后仰,把他往沙发上带。严徊一个不防,扑倒在佟一心身上,他忙用手肘撑在沙发上,怕压到佟一心。 佟一心微微仰头,亲了下严徊的下巴,柔软的唇往下游走,又去够他的喉结。严徊整个人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听从理智还是冲动,也不知道要是顺从自己的心做下去,明天佟一心醒了,会不会彻底不理他了。 “你怎么不动。”佟一心似乎是有些不满于严徊的被动,轻轻在严徊喉结上咬了一口。 还没等严徊说些什么,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些变化,蹭了蹭,说:“你的立起来了。” 严徊已经硬.得发痛,心爱的人就在身下,又旷了太久,实在忍得艰难。 佟一心又蹭了蹭,像是被按下什么暂停键,他也不再动,只是略带无辜地看着严徊,阐述一个事实:“我的也立起来了呢。”他握着严徊的手,带着他往下走,有些委屈了:“嗯……你怎么还不动……” 作者有话说: 摆在严徊面前的选择题时间,以及真诚发问:现在大家都怎么停车? 第14章 北京-想要你 外面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窗户没有关,有属于秋天的风轻柔地吹进来,带着寒意。 北京还没开始供暖,昼夜温差极大,这样一阵风,屋子里陡然冷了下来。小乖缩在窝里睡着,完全没有搭理人的意思。 严徊仍然撑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佟一心,两人的风衣还没有脱,严徊甚至还穿着上班时的一身西装,一条腿点着地支撑,另一边跨在佟一心身侧,裤子绷得紧紧的。佟一心的手一点也不老实,来来回回地抚摸他。 严徊僵硬地挪开了些许,他低头亲了下佟一心的发顶,说:“想做什么……” 佟一心不理他,手顺着摸进西装外套里,将他的衬衫从西裤中抽出来,沿着腰线摸上去。一边仰起头,要去够严徊的嘴唇。 似乎是这样有些费力,佟一心试了两下还没碰到,他有些丧气,又躺回沙发上,右手放在严徊的脑后,因为知道自己喝醉了怕会没轻没重,所以动作格外的轻。像是一只没什么脾气的布偶猫,他哀哀地叫:“你怎么不吻我呢?” 严徊不知道佟一心到底有多醉,不知道这些动作与呢喃是属于什么时候。是几年的爱情留下的惯性,还是他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这算是什么呢? 自从再次见面开始,也有两个月了,除去一开始的尴尬,陌生感褪去之后,两人的相处就像回到了一开始严徊追佟一心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觉得是自己在一头热,但佟一心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严徊很清楚,佟一心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他们也没有能力做到心平气和地去谈论这个。 可是现在,佟一心湿漉漉地看着他,动作软绵绵的。他的呼吸里带着一点淡淡的酒精味道,严徊莫名其妙地微醺起来,意动得不得了。 佟一心的左手贴在他的背上,没有得到严徊的吻,他似乎有点要生气了,举着爪子,在严徊背上抓了下,低声说:“亲我……”像是命令,又像是乞求。 严徊不再扭捏地与理智对抗,他低下头,认真地吻住了佟一心。这是他亲吻过千百次的唇,但又隔了太久太久。佟一心的口腔里有薄荷的味道,不知道刚刚喝了什么酒。 -- 第27页 不符合任何事先的预设,这个吻一点也不像严徊的心绪一样激烈,它是温柔和平和的。严徊小心地含住佟一心的嘴唇,用舌头轻轻舔了一圈,才慢慢探了进去。佟一心虽然仗着酒醉很是流氓的样子,在床上却一向是很乖。他与严徊湿吻着,不时发出细碎的呢喃。两人的气息彼此缠绕在一起。 雨下大了,雨水砸在窗户上,没有人有空关窗户。严徊不再撑着沙发,他稍稍侧躺着,一半压在佟一心身上,双手像铁箍一样紧紧搂着他的腰,与他专心致志地接吻,舌头扫过彼此口腔的每一寸,呼吸不断加重。 “嗯……”佟一心被吻得大脑一片空白,双颊嫣红一片。严徊自始至终没有闭上眼睛,这是他留恋并期待已久的事情,他不敢错过每一个细节。佟一心的睫毛在轻轻地颤抖,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似乎允许严徊对他做任何过分的事情。他更紧地抱着佟一心,像是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温柔又霸道地进攻姿态,坦诚地展示着自己的反应。 但严徊还没有失去理智,他一边纠结,一边吸吮着佟一心的舌头,最后还是停了下来,稍稍让后让了一下。 佟一心睁开眼,失神地望着他,很困惑又很委屈的模样,就那样看着他。 严徊深呼吸,闭了闭眼睛,他跪坐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了,从里面拿出手机。佟一心看着他的动作,被他慢吞吞地行径弄得很是不满,拽着他的领带,迫使他低下头,想要继续和他接吻。 严徊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下,偏过头,打开手机的录音机,佟一心十分不乐意看他这时候还在玩手机,皱了下眉,把手机抢了过去。 “你不能这样……”佟一心控诉,声音还带着些毛茸茸的尾音。 严徊哪里是玩手机,他是出于律师的本能,要留下证据,怕佟一心第二天不认账了。 严徊没有再去拿手机,反正只要录得到声音,在哪里放着都是一样。他拉着佟一心的手,让他坐起来,凭着默契,佟一心顺着力道跨坐在他身上。 严徊扶着他的腰,问他:“想要我做什么呢?” 佟一心凑到他脸上,“啵”的亲了一口,坦诚地说:“想和你做。” 严徊忍耐着,一边脱下佟一心的外套,一边呼吸有些重地问:“认得我是谁吗?” 佟一心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拽他衬衫的纽扣:“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但是酒喝的多了有点使不上劲儿,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两颗扣子,他有些烦躁地去拽严徊衬衫的下摆。严徊扣住他的手。佟一心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挫败地,又避开视线。 “不想做就算了,”他说,“就知道你不爱我了。” 严徊被这无缘无故的指责劈头盖脸得罩住,根本来不及思考佟一心为什么这样想,赶快把人抱住,亲了一口。“很爱很爱你,”他说,然后又忍不住再亲了一下,“特别爱你。”他握着佟一心往下,“你看我有多想你。”“最喜欢你。” “那和我做。” 严徊把手机拿过来,十分心机地保存了录音,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此处省略3355字(是的,好像是有点长了)-- 他把人擦干净,又吹干了头发,才抱到床上去。佟一心本就喝多了酒,又折腾了这么多次,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严徊兴奋地睡不着,他不甘寂寞地钻进被子里,搂着佟一心,一点一点啄着佟一心的嘴唇。佟一心爽过之后就开始不耐烦,哼哼着推开他,转过身去。严徊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用了就丢的按摩.棒,很不甘心还要凑过去。佟一心不满地哼哼两声,严徊才作罢。 他后知后觉地有些羞怯,亲了下佟一心的耳朵,说:“明天可不许反悔。” 他心满意足地从身后抱住佟一心,闭上了眼睛,开玩笑,他可是有录音的。 作者有话说: 完整版见微博@正经麻酱烧饼,没省略的部分也有删减,唉。另外,今天感觉写了6000字,明天可能要休息一下哦(//▽//) 第15章 北京-“我可以解释” 这天晚上严徊睡得非常好,好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香甜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与佟一心抱着纠缠在一起,腿互相叠着,佟一心枕着他的胳膊,被他搂在怀里,额头抵着他的下巴,严徊轻轻低头,就能亲吻上去。 严徊稍微动了一下,看着佟一心的睡颜。他的皮肤白皙,嘴唇也长得漂亮,红润饱满,睫毛很长,完美得像是画里走出的美少年。严徊简直又要忍不住了。晨.勃的反应避无可避,底下本来就抵着佟一心的大腿,他轻轻蹭了蹭,很是舒服,就这样都有一股释放的冲动。 “都做过了,应该可以再亲一下吧……”严徊抱着佟一心,实在太喜欢了,根本控制不住,低头吻住佟一心的唇。 佟一心还没睡够,迷迷糊糊地推了下扰人清梦的人,想翻个身,唇分开了。他微微睁开眼,余光瞥见是严徊,很自然地一边转着身,一边又侧过头去与严徊接吻。 严徊心花怒放,没有想到睡了一晚陡然间就有了这等待遇,他想让佟一心再睡一会儿,从背后搂着佟一心的腰,亲得格外小心又温柔。亲完了,又撒娇似的把头埋在佟一心的颈窝,轻轻地蹭来蹭去。 底下硬邦邦的,就那样顶着佟一心身后,佟一心别扭地动了动,忽然觉得不对,猛地睁眼,向后一让,挣脱了严徊的怀抱。 -- 第28页 窗外的阳光无遮无拦地照了进来,一场雨过后,天空湛蓝湛蓝,更加澄澈高远。佟一心的眼睛被光刺的有点睁不开,微微眯着,看着严徊。 “早安。”严徊笑着看佟一心,声音还带着昨夜留下的缠绵。 佟一心整个人发懵,像是只被人藏起了玩具逗弄的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一红,又看严徊。身后那别扭的感觉虽然很久没有经历,但也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下,盖住赤.裸的白皙胸膛,和上面被吮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痕迹。 “早、早……” 怎、么、就、睡了呢!这怎么可能呢!佟一心脑海里山崩海啸,表面上只是没睡醒似的眨了眨眼睛。 这明显不是自己家,肯定是被严徊拐过来的,什么情况! “睡得好吗?”严徊见佟一心没有翻脸,内心已经开始撒花庆祝。 他倾身上前想要再搂着佟一心,却被佟一心伸手抵住了肩膀推开:“那个……你先穿件衣服。” “哦好。”严徊笑了下,掀开被子,只穿着内裤,光着下了床,大大咧咧地打开衣柜。他身材特别好,像是专门练过的内衣广告里的模特般,宽肩长腿,肌肉不夸张但充满力量感。佟一心看了两秒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赶紧转开视线,侧过头看向窗外数起了云。 严徊其实是故意的,他回头见佟一心没在看他,登时开屏的尾巴就耷拉下来。他拿着一件白羊绒衫,故意不穿上,晃悠到床边问佟一心:“你先穿这件吧,昨天的衣服都扔到地上了。” 佟一心的目光落在衣服上,又看到严徊健硕的胸肌腹肌,心中一片哀嚎遍野,只有红领带在上面挥着胜利的旗帜跳起了舞,他伸出手“嗖”地把衣服扯过来,不看严徊了。 穿好了衣服,佟一心本来想回家洗漱,但是严徊就是不让,给他找出了新的牙刷。佟一心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回忆。要说完全断片了,那也是没有的,现在对着这面镜子,他已经能想起来昨天严徊是怎么从后面进来的了。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和韦枫在喝酒吗?怎么跑到严徊家里来了。诶不是,这是我自愿的吗?可是……脑海里自己那浪荡的片段不像是不情愿的样子…… 佟一心羞愤地拍了下水池,又疼得甩了甩手。不管!就算是自愿,也一定是严徊这人用男色勾引他的! 佟一心想到这儿,不仅羞恼,还有些气愤,严徊这人怎么能这样?!不是说要追么,这算什么! “那个……昨天咱把那瓶面霜用完了,我给你拿个新的。”严徊走进浴室,翻了下镜子旁边的储物柜,拿出瓶新的面霜。一侧头,就看到佟一心一脸恨恨地看着他。“怎、怎么……”严徊开始觉得不妙,手滑进了兜里。 佟一心的眼睛是深棕色的,睫毛又密,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有些深邃犀利,他一手拿着牙刷刷牙,含糊不清地问:“我怎么在你家。” 他其实想问我们怎么就上床了,但是实在没好意思。 按理说快三十岁的人是该成熟点,睡一觉而已,在很多人看来不值得介怀。但是在严徊面前,时间就好像停留在了五年前一般,全然没有社会对某个年龄刻板的期待。 严徊抓了下睡得有些乱的头发,一手攥着兜里的手机,局促不安地小声说:“你昨天喝多了……” 佟一心:“……” 他看着镜子里严徊的倒影,一脸木然。 严徊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半晌嗫嚅道:“关于……我可以解释。” 佟一心心道你要怎么解释,我喝多了,你就可以趁我酒醉就这样那样?这样真的好吗? “但是你,你不许生我气。”严徊欲盖弥彰地想要讨要个保证,见佟一心点点头,也不管了,心一横拿出手机,调出音频来。 佟一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微皱眉,继续刷牙。就听见手机里传来一股子黏腻的声音,腻得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不能这样……” “这是我吗?!!!”佟一心心道,他震惊了,这恶心死人的声音是我吗! 严徊也似觉得有些羞耻,伸手举着手机,盯着水池旁的洗手液看。 手机里的声音娇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想和你做。” 佟一心:“!!!” 他一不留神呛到了,开始咳嗽,牙膏的薄荷味太重了,熏的他眼泪要流出来。严徊赶紧去给他拍背,拿自己的牙杯接水给他漱口。 “认得我是谁吗?”严徊的声音低沉,自手机传来,像是什么电影里霸道总裁的声音。 佟一心已经不想再听,他三两下漱好口,推开严徊要往洗手间外走,又听到他自己撒娇地说:“不想做就算了,就知道你不爱我了。” 他的脸刷得红了,血液一瞬间冲涌上双颊,赶紧拿出了赛跑的架势,加快脚步冲了出去。 严徊一个人站在原地,真像是一根被丢掉的按摩.棒,他拿着手机,还在继续放:“很爱很爱你,特别爱你……最喜欢你。” 严·按摩.棒·徊嗡嗡地说:“怎么就跑了……”他拿起自己的牙刷,挤好牙膏,自言自语,“最重要的还没听到呢。”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北京-别扭 严徊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收拾好自己,想了想,还擦了一点发蜡,露出额头,将头发往后抓了抓。想着昨夜他与佟一心在这里发生的种种,和佟一心刚刚的反应,真觉得他可爱到不行。 -- 第29页 佟一心现在心里一定很乱,严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早日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佟一心的班表,下午的飞机。现在已经十点了,再过几个小时差不多该去机场了,刚好今天周六,一定要车接车送把人哄到位了才行。 严徊穿了件与佟一心身上同款的藏青色的羊绒衫,和一条灰色的运动长裤,暗戳戳地配成了情侣装。他走出卧室,看到客厅里,佟一心正卧坐在沙发上抱着小乖玩,盘着腿,没穿裤子,小乖就趴在佟一心腿上,用小鼻子拱着佟一心的手掌,时不时还伸出舌头舔一下。 严徊有点不高兴,吃了些莫须有的醋,他坐到佟一心旁边要去把小乖抱开,一边问佟一心:“一会儿想吃什么?” 佟一心昨天累得很了,本来身体就没有二十来岁那么软,这会儿四肢都酸软无力,他恹恹道:“随便,叫外卖吧,不想出去了。” 小乖一点都不想让严徊抱,摇着尾巴赖在佟一心怀里,踩他光着的腿,“呜呜”地叫。 “小乖!”严徊有点凶地板着脸叫它,“过来。” 小乖见人下菜碟,冲着佟一心委屈地“嘤”了一声。佟一心赶忙顺了顺它背上的毛,又亲了亲,转而皱着眉对严徊说:“你为什么这么凶?” 严徊一下就软了下来,很讨好地笑:“我没有,它该吃饭了。”他偷偷瞪了小乖一眼,这个小玩意儿倒是会,还抢上人了。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做过了绝育,怎么也算不上小男生了,顶多是个小生罢了。 严徊老老实实地给小乖倒好了狗粮,准备好水,那小祖宗终于放过了佟一心,专心致志投身于食物的怀抱。 严徊又坐回到沙发上,胳膊贴着佟一心的胳膊。佟一心穿着他的衣服,稍微有点偏大,领口滑开,隐隐约约露出锁骨上严徊留下的痕迹。一双长腿盘在一起,白皙得晃眼,严徊其实应该给佟一心拿条裤子的,但是色欲熏心,他还想再占两眼便宜,索性不提。 “冷不冷?”他怀着些许小龌龊的心思,抓住了佟一心的小腿,微微用力,往自己怀里带了下,作势要掀开衣服,裹在怀里,谄媚道,“我给你暖暖好不好?” 肌肤相亲过后,不管前尘旧事,人会有十足的亲密感。佟一心真的有种美人春困的架势,后面也不是很舒服,懒得管太多,他掀开眼皮看了严徊一眼,就由着严徊了。脚贴在硬邦邦的腹肌上,既暖和又舒服,他打了个哈切。 “饿了吧?我找点清淡的吃。”严徊一手顺着脚踝往上摸,在佟一心腿上划来划去,一手打开美团叫外卖,看了半天又征求佟一心的意见,最后叫了粥来。 “下午我送你去机场吧,咱几点走?”吃饭的时候,严徊提议道,他又做小伏低地问,“你……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佟一心就算有,也不是很想和严徊讨论这个,他有点理不清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严徊,便低着头,喝了口粥,模糊地说了声:“一点走吧。” 严徊实在是想和他多亲近一下,冲动之下,他粘人地踢开拖鞋,用脚蹭了蹭坐在餐桌对面的佟一心的小腿。 佟一心瞥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冷又带着点无所适从的羞怯,却没躲开。 两人之前的气氛实在暧昧得很,就像是昨天的那阵情.欲还没散尽,悠悠飘进了彼此的心里。 严徊被他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我这应该不算性骚扰吧……”他扪心自问,开始在脑海里检索,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变态,不是很好,又“嗖——”地收回了脚,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说什么,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这声音尖锐地打破了暧昧的情丝。 他一看屏幕,甲方爸爸打来的,就知要坏事,不情不愿地接起来。 客户根本没有寒暄,直切要点:“严律师啊,你昨天发给我的那个文件,我刚刚看了一下。” 严徊在心中叹了口气,看了佟一心一眼。 佟一心:“?” 严徊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示意自己要离开一会儿,对着电话说:“嗯好的,魏总,您说。” 佟一心看着严徊走开,知道他这是又要加班了。 他低头三两下把饭吃完,又看到严徊拿着笔记本出来,放到客厅的工作台上,开始一边听电话,一边翻找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放在电脑边上。“对,没错,”严徊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忽然又顿住,皱眉道,“不,我是和冯律师对接的,我查一下邮件记录,他说的是……” 佟一心看了一会儿严徊,他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的状态,眼里只有电脑和手机。佟一心撇撇嘴,感觉之前自己还因为他想东想西,满脑子儿女情长,挺没意思的。你看严徊,说工作就能完全不理自己了。他一个人吃完了饭,又找小乖玩了一会儿。严徊还在打电话,他光着脚,走到严徊面前。 严徊抬头看他。 佟一心不想打扰他工作了,在书桌上的便签上写:【我先回家了。】 严徊还在打电话:“deadline今天吗?”他握住佟一心的手,看着他,眼神和语气很不一致,竟然有点可怜。“我一会儿送你。”严徊捂住电话,用气声说。 佟一心点点头,然后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佟一心回到家,开始收拾去纽约的箱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他习惯性的把必需品的旅行装和备用的制服一直放在箱子里,只需要再按季节装两件衣服就好。 -- 第30页 腰间泛着酸,很不舒服,想着还要飞个四段航线,就觉得很累。 “精虫上脑。”佟一心这样评价自己,恨自己不争气。 严徊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可是,哪怕已经睡过了,还要被随时随地晾在一边,这简直如噩梦重现一般。 佟一心换好了制服,开始打理头发,华航对空乘的妆发要求很严格,男空乘还好,只需要在意发型,女孩子更惨,要从头发开始,一股气武装到脚指甲,连指甲油的颜色都规定的很仔细,必须是玫红色系,还要和口红颜色配套。佟一心之前真的见过很变态的乘务长,要求新乘把手放到嘴边对比颜色,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都收拾好,也十二点半了,要是坐班车的话现在就该走了。佟一心看了下手机,并没有收到严徊的消息。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很难具体地讲,只能笼统地概述为“别扭”。 凭着这股别扭劲儿,他过去敲开了严徊的门。 作者有话说: 小乖:你才小生!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7章 北京-香港 “我们已经分手了” 门没锁,佟一心直接走进了严徊的家。 客厅有一扇非常明亮的大落地窗,阳光热烈,佟一心能看到空气中细细小小的灰尘,和工作台边,严徊英俊的侧脸。 严徊仍然保持着一两个小时之前的姿势,仿佛个思考者的雕塑一般,眉头微锁,没有移动过分毫,手却不停,在键盘上上下翻飞地敲打。 小乖也是寂寞了,见到佟一心过来,摆着小短腿,十分亲昵地扭哒过来,“呜呜”地在佟一心脚上蹭。 严徊听到声音,向这边看,看到佟一心已经穿好了一身制服,一个怔愣,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看了下表,说:“啊,要到时间了?” 果然是忘了…… 佟一心没什么表情,点点头,说:“对啊,快一点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你不是说要送我吗……”他想这样质问,但也只是在心底把这句话哀哀地想了想,又将这几个字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地咽了下去。 严徊挠了挠头,看了下佟一心,扭头看电脑屏幕上今天就要修改好交上去的文件,很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可能只是顿了一两秒钟这样短,但不知为何,佟一心却觉得时间拉成了一条线,粘连着,不限延长,他的心情也像这复杂渐变矢量线条,生出了奇怪的色彩。三两点失落暂且不提,那些许的委屈就让他觉得难受,他并不想与工作站在天平的两端,兢兢战战。 “有必要叹气吗,我又没有想给你添什么麻烦。”佟一心这样想。 一场性.爱让人产生了亲密的错觉,像是观看一部波澜曲折的电影,却盲目地拖拽进度条,一下子拽到了结局。但其间种种阴差阳错,种种因缘际会,从何方来到何处去,都潦潦草草无人知晓。 “不是要追我吗?”在轻盈澄澈的一室冬日暖阳中,佟一心寥落地想。 他咬了下唇,正要转身,严徊却急忙点了保存文件,说:“宝贝儿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 佟一心: “!!!” 严徊站起来往卧室走,路过他的时候,还轻轻揽了下他的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看佟一心没什么抗拒,美滋滋地溜进了卧室。 佟一心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偷偷在脸颊上摸了摸。 矢量线条又一瞬间变成了淡粉色,像在春风中一般摇曳起来。 iPhone默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佟一心走到工作台边,把手机拿起来,走到卧室递给严徊:“你又有电话。” ”谢谢,”严徊对佟一心笑笑,一手把皮带扣好,一手接了电话:“喂,冯律师?” “嗯,对,我和魏总上午的时候聊过,已经敲定了,晚上吧,晚上九点前一定发过去。” “什么?”严徊动作一顿,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拉平,表情很烦躁,“你们又要添材料是吗?稍等,我记一下。” 他匆匆地走出卧室,拿纸笔记。 佟一心看着严徊的背影,大概也知道今天会是什么样子的了。他跟着走出去,听严徊和对面两厢博弈拉锯的交谈,也插不上话。他这样忙,算了还是别添麻烦了,也不是多大点事。看了看时间实在不能再晚,严徊一直和那边的人说话没有分给佟一心一个眼神。佟一心没找到机会和严徊说一声,就又离开了。 “追我,也就是这样了。”佟一心拉着硕大的行李箱,站在电梯里,看着闪闪烁烁的楼层指示灯,发着呆。走出楼门口的时候,他还抱着些不知什么侥幸的小心思,朝身后看,空空如也,没有人追出来。他上了班车,早早地把手机开飞行,这样也就不知道是没收到消息,还是根本没有人想要联系自己。 * “佟一心,b1” “好的,谢谢!” “温晨,c1” “谢谢!” “范悠悠,今天在头等舱吧。” “好的,谢谢老板!” 总乘务长在起飞前的例会上安排每个人做工的位置,这次北京飞纽约要在香港转一次机,短暂地停留一天,然后机组再出发前往纽约,往返加在一起要飞四段,共计飞行七天。值飞的波音777-300ER配了15名空乘,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位和任务,各司其职又相互协作。 -- 第31页 华航采用的是随机排班,每次航班值飞的空乘都是任意的,不过,多飞个几年,也能认识个七七八八。然而这一行流动性太高,许多最开始一起入职的朋友,早已经不在华航工作了。就连佟一心自己,也是半路又回来的。 “最近香港不是很太平,想必大家看新闻已经听说了,大家在外站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是最最重要的,”收看完机上操作注意事项等视频,又分配完工位,乘务长许美华开始叮嘱大家停外站的事宜,“香港最近的安全风险等级已经调整到较危险了,大家能不出去就先不要出去了,游行的热闹也不要去凑。” 佟一心听着老板的叮嘱,不小心就走神了,他后面有点不舒服,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微妙的别扭感怎么也无法忽视,腰也酸酸的,想着一会儿要在b1的工位做后舱乘务长,肯定要帮做厨房的人搬东西,就担心能不能做得动。 “纽约的话,没什么好说的,大家要注意填写入关申报表格,不准入境的东西不要带就可以了。”乘务长继续说。 佟一心的思绪飘到很远,所以昨天到底为什么要和严徊做呢,真的是太不合适了。而且……怎么做了之后反而觉得两人离得更远。 又有纸片小人集合起来,在他心中开始辩论,蓝领带认为:“严徊就是这样的人啊,做事情很认真的,工作永远最重要。” 粉领带要辩解:“但是这是工作啊!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周末加班,他也很无奈的。” 蓝领带列出陈词:“那他为什么要主动提出来要送,他要不提本来也没什么,做不到干嘛随便承诺?还说追,睡过了就不认人了。” 红领带清清嗓子,打断了蓝领带有理有据的辩论,说:“那个……可是你不也爽到了吗?” 蓝领带:“……” “佟一心?”乘务长叫他的名字,“有没有什么想分享的?” 佟一心猛地回神,知道这是到了例会最后,每人说一个小贴士的环节,他张口就来:“要注意肉类、蛋制品这类食物都不要带到美国,海关有明令禁止的。” “温晨?”乘务长继续点名,佟一心松了口气,他不再想严徊,开始专心听讲。 行前会结束,一行人达成t3航站楼的列车去登机口,走机组通道,过了海关安检,上了飞机就开始兵荒马乱的地面准备工作。检查氧气瓶等安全设备完好、清点地面装载上的餐食、检查清洁用品、加热毛巾、清点菜单报纸…… 今天做b2厨房位置的是个新来的男生,叫赵睿,很年轻,估计是刚毕业的样子。他动作还不是很熟练利索,整个人也战战兢兢,和地勤小哥清点餐食的时候都很小声,生怕出错挨骂似的。佟一心知道是有些同事比较凶,但是自己怎么也应该算“慈眉善目”的那种。 “我来帮你,”佟一心对赵睿笑笑,帮赵睿收拾起台面上乱七八糟的饮料和零食包装,“这些果汁要放在这两个格子,这是冰箱,你第一次飞这个机型?” 赵睿像是只刚出壳的小鸟,对善意也不知所措,傻愣愣地说:“谢谢您,我第三次,还不是很熟……” 佟一心了然点头,很温柔地笑:“正常,别太紧张。那你有什么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就问我吧,没关系,还有,不需要用 ‘您’称呼我吧,你叫我名字就行。” 赵睿点头,遇到这么好说话的前辈,他眼神里很是感激。 三个人负责经济舱的前半部分,佟一心也帮另一个叫冯月的姑娘整理了一下菜单,地面的准备工作就差不多做完了。 机内广播响起乘务长许美华的声音:“飞行员到驾驶舱了,请各位去打个招呼,谢谢!” 佟一心朝赵睿和冯月说:“你们先去吧,我在这守着就行。”他打开烤箱,摸了一下毛巾的锡纸包装,告诉冯月:“毛巾加热了,没问题。” 两人一走,佟一心扶着台面,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有点晕,他用手背试了下额头,试不出来是不是发烧了。 等到赵睿和冯月回来,佟一心才穿过长长的过道,去驾驶舱打招呼,结果就看到副驾坐的是董非。 飞行员并没有空乘的名单,董非也没想到这么巧,笑着问好:“hello,一心。” 董非之前是和佟一心同期培训的空乘,没飞一两年就面试通过了华航的飞行员。他之前还怂恿过佟一心去考飞行员,可佟一心连车都不怎么会开,对开飞机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们认识啊?”机长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性格很随和,和董非也飞过几次都比较熟悉,他笑着和佟一心握手,“你好,费远。” “机长好,我是佟一心。” 董非还想和佟一心再聊两句,驾驶座旁的呼叫机响起嘈杂的指令声,只得作罢。 这一路飞行的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难缠的旅客。 落地香港,是个阴天,佟一心坐在机组车上靠窗的位置,感觉不太舒服地皱着眉,董非坐到他旁边,和他聊天。 佟一心没有和董非聊严徊,董非也没主动提,而是很忧虑地说着:“这游行也不知道多严重,不知道咱们之前去的那家早茶还开不开了。” 佟一心:“……”他有点懒得理董非关于早茶店这种鸡零狗碎的忧虑,一直看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关飞行。他怕看到消息不知道怎么回,更怕空空如也没有消息。这样的矛盾把他架起来,头脑昏昏沉沉,一团浆糊。 -- 第32页 董非看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佟一心“嗯”了一声,小声说:“你摸一下我额头,我感觉好像发烧了。” 董非用手背碰了下,皱眉道:“好像是有点热,一会儿去酒店量一下。怎么回事儿?最近降温了,你多穿点。” 佟一心不可能好意思和董非说昨天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只得胡乱点头。 到了酒店,佟一心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又对着手机发呆,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关掉了飞行。 ”嗡嗡嗡嗡——”手机开始一个劲儿地震动。 佟一心点开看,都是严徊。 【宝贝儿,你去哪儿了?】 【你走了吗?】 严徊或许还打来了几个电话,但是佟一心也没有接到。 【对不起,我刚刚太忙了。】 【一心,一心哥,不要不理我嘛……】 【你不回我消息我好害怕,对不起对不起。】 【跪.jpg】 【回一下我好不好呀】 【你到了吗?我刚刚查你落地了。】 【哥,别不理我,求求你。可怜.jpg】 应该是因为生病了,佟一心觉得自己的神经十分脆弱,眼睛莫名地有点酸,心口也是。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看。 【等你回来,我们去小汤山泡温泉好不好,你之前在微博上说想去来着。】 【我陪你去。】 【我肯定不加班了,肯定不让你等,再这样我把手机吃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刺着了佟一心的神经——或许是因为这样空洞的承诺总被打破——他突然就有些生气,回了严徊,说:【我到了】 又发:【可我不想去了。】 严徊秒回:【别啊!】 他说:【我这个项目下个星期肯定结束了,我们去吧,我一定陪你。】 佟一心较上了真,怎么看都觉得严徊字里行间都好像施舍,仿佛一切都是自己在别扭在不知好歹。他眼睛发热,生气地打字:【严徊,我说我不想去了。】 严徊:【今天是我不对,下周肯定有时间的!】 佟一心笑了下,发:【严徊】 他收敛了笑意,一边念一边发送:【我不想再顺着你了。】 【都分手了,凭什么还要我顺着你?】 发送完,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有人敲门,他去开,董非提着外卖来探病了。 董非把打包的粥放在桌子上,一边拆包装一边说:“对面那家粥铺买的,生病了就吃清淡点吧。” 佟一心的手机一直在床上“嗡嗡”响,董非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接电话?” 佟一心叹了口气,按了接听,严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很大声。 “对不起,今天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要你顺着我,都是我的不对,我搞砸了,宝贝儿,我爱你。” “我昨天说了,我怕你没听见,我特别特别爱你。”严徊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最喜欢你,我……” “嗤”,一声嗤笑打断了他,只需这几句,董非也听明白对面是谁了,因的过往的偏见,他都不需要前情提要,似笑非笑地在一旁说,“诶不是,我说严徊,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严徊整个人顿住了,说:“你是谁?” 佟一心很疲惫地叹了口气,没想把这水搅得更浑,他坐在床上解释道:“是董非。” 没有等严徊松了口气,佟一心又说:“严徊,我知道了,可是……” “我不想要你追我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董非是第一章 出现过的朋友,如果大家忘记了的话。 第18章 北京-“爱只是一个字而已” 严徊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了这个失魂落魄的夜晚,他在死线以前交上了报告,却一点也没有那种轻松的感觉。 人的满足感来自于很多方面,工作、情感、爱好,不胜繁多,但或许它们并不能相互弥补,一方的伤痛难以用另一方的纱布包裹到愈合。 北京又开始下雨,这个秋天似乎雨水格外多。严徊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头脑发胀,眼睛酸痛,身上还穿着打算去送佟一心换上的衣裤,他怔怔地看着玻璃窗,干净的镜面倒映着自己疲惫不堪的面容。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但他有些想哭。 为什么这样努力,却还是什么都做不好? 为什么想让佟一心开心,却只是讨好了自己,对方接不接受都还不说,好像还很难过。 严徊一直觉得自己算是学习好的,打小都能被亲戚们夸一句聪明机灵,在b大gpa也能打个4.0的选手,现在却对着这样一道题,无从下手。为什么这样一道究极大难题,要出现在两人刚刚有和好气氛的时刻,他困惑、矛盾,一时不知该怪自己,还是该怪命运了。 他低头看手机,不敢再打过去,只是发消息:【一心,我不是那样的意思,我没有要你顺着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别讨厌我好吗?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或者你不想我陪那我就不烦你,但你不要不理我。】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矛盾,只是带着情绪在倾诉。 【我太害怕了。】他说。 佟一心没有再回复,但无论如何,还是应该知足,和以前相比,至少他已经回国了,没有隔着一个太平洋和十五个小时的时差,事情总还是有无限转机的。严徊这样安慰自己。但想着佟一心又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却只能干等着,无可奈何,就鼻子一酸,哭了出来,窗外的灯光被泪水晕开,荡成一片。 -- 第33页 次日上午,严徊给冯晨打了个电话,想要约人吃饭。 冯晨吊儿郎当地嘲讽他:“咦,神了,鸽了我这么多次,您还能想起我?” 严徊自认理亏,做小伏低:“哥,冯老板,我错了,您得理解社畜的苦!” 冯晨笑笑:“我和小范在三里屯逛街呢,你来么?” 严徊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刮了下晚上长出来的小胡茬,不管哭肿了的眼睛,出发去三里屯了。 “你们在哪儿?”三里屯那边周末人巨多,实在太堵了,严徊早两个路口在农展馆下了出租车,发微信问冯晨。 冯晨:“喜茶站着排队呢,你来吧,一起排半个小时的。” 严徊往那边走,路边金黄色的银杏叶撒了满地,一抬头,树杈将湛蓝的天空割碎成一格一格的画,每朵云都不同。 严徊到了喜茶,门口像是机场安检时的,拐着弯儿站了两三排人在排队,冯晨和他女朋友小范——哦不对,现在已经是老婆了——站在队伍的尾巴那儿,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严徊看到他们,朝那边招了招手。 “严徊。”小范笑着和他打招呼。 严徊其实很羡慕发小的,从高中谈得恋爱,一起出国留学,又一起回国工作,这其中也不是没有曲折,竟然真的能修成正果,实在令人佩服。小范又是一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女孩子,从最开始知道他的性向,知道他和佟一心的事儿,就很包容,没有猎奇的成分在。 严徊:“hello小范,你们就在这排着?网上订不行吗?” 小范笑了:“没有真的排,在这等你呢,这不是好找么。” 三人找了个咖啡店坐,一人一杯美式,又要了些点心,冯晨这才看着严徊的脸,问他:“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严徊有些窘,喝了口咖啡:“啊有吗?没睡好吧,昨天又加班儿来着。” “豁,”冯晨装模作样地惊奇,“没睡好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双眼皮来,你这个技术得告诉着旁边的整容医院啊。” 严徊拿手机屏幕的反光照了下,确实是双眼皮整个肿大了一圈。冯晨一向嘴损,还没完了:“你还记得吴晓苹吗?她之前刚割完双眼皮我还见过她,就长你现在这样来着。” 严徊:“……” 小范拿手肘怼了下冯晨,示意他少说两句,这一看就是哭过,也就是这样的铁直男看不出来。 冯晨一脸莫名其妙。 小范担心地问严徊:“你没事儿吧?怎么了吗?” 小范很温柔地问,好像什么都懂都能体谅一般,是如水的温柔。严徊揉了揉眼睛,思忖片刻,说:“我回国之后,就搬到佟一心家对面了。” “啊……”小范低声惊呼,她转头问冯晨,“你怎么没告诉我?” 冯晨十分茫然,他往嘴里塞了块小饼干,问:“诶……不是……严徊住哪儿,我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老婆啊……” 小范一脸恨铁不成钢,懒得和他说了,问严徊:“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啊?” 严徊气馁道:“我之前说要重新追他,但是好像又把人给气跑了。” 他把这一阵子的事情都说了说,尤其是这两天发生的,小范一会儿给严徊的厚脸皮点赞,一会儿感慨他们进度真快,最后又垂下嘴角,和严徊一起难过起来。冯晨则只是安静地听着,不知道能给出什么意见。 严徊说:“我怕他就不理我了,本来就是我……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冯晨:“上赶着?” 严徊摇摇头,道:“不是……我之前上知乎还有微博查,看到的一个说法。” 小范:“追妻火葬场?” 严徊点头:“对对,就是这么说。” 小范撩了下头发,轻笑道:“你这哪里算追妻火葬场了,你……我说的直白点可以吗?”她询问地抬眼看着严徊。 严徊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或许小范能知道佟一心到底是怎么想。他急忙点头,点得太快头都有点晕。 小范转了转手里的咖啡杯,想了想道:“你好像,怎么说呢……你一直说爱他,喜欢他,但也没真的做什么。” 严徊一愣。 “你这一两个月,送早餐送夜宵能送多少次呢,你又工作忙,和冯晨都一次饭也没吃成,肯定也没什么时间和他在一起相处约会,”小范伸出手指,例举一二三,“然后你每天给他发微信,可是这个,他肯定能感觉到你是喜欢他的,但是这个能给他带来什么呢?就是,他还在回复你,其实都是态度很好了,对你还有感情的。” 可能是看到严徊备受打击的神情,她又补了句:“不过女生和男生可能想法也不一样,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啦。” 严徊吸了下鼻子,嘴唇有点抖:“可是我怎么办……我因为他回国了,工作忙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尽力。” 冯晨倒是觉得没那么复杂,抢白道:“他一看就没放下你啊,多约约会,睡一睡,什么事儿都没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干脆搬到一起得了。” 小范翻了个白眼,往严徊那边凑了凑,说:“你别理他。”冯晨被嫌弃的不行,起身去外面抽烟了。 小范想了下,安慰严徊:“我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他,但是我总觉得,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好对吧,之前有看到他微博,活得很精彩的。你说的这个事儿,说起来是挺小的一件事情,也就是没送他去机场。可是肯定不止是这个原因,他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你还要想他之前为什么要分手。” -- 第34页 严徊若有所思地点头,感觉明白了很多,症结所在根本就不是这一件事,而是一个累积的过程。他心里来回来去地想,恨不得把佟一心的名字就干脆刻在上面。 “关键还是怎么做。”严徊坚定地说。 “对,”小范抿着嘴,“爱只是一个字而已,谁都可以说,当然也不是说要做多隆重的事情,但你要让他感觉到的。” 严徊当真是受教了,一脸感激地看着小范,又小声说了好几个方案,甚至抽出包里的电脑开始敲打。小范和他密谋,讨论起各种可行性和效果,严徊顿时觉得前途光明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昨天看了大家的评论,发现大家对“工作与感情的平衡到底是不是件难事”,想法也不全然相同,欢迎并感谢大家的讨论!然而麻酱烧饼此人是只标准咸鱼,都不要说工作、爱好、生活了,我连晚上玩手机和睡觉的时间都平衡不好呢 (/= _ =)/~┴┴ 第19章 纽约-北京 比较喜欢冰雪奇缘 佟一心这次飞纽约,因为和董非一起,哪怕飞了好几次了,还是照了很多相片,发了几条朋友圈。而严徊则变身一台人形点赞机,无差别点赞。就连之前一年里的朋友圈也被严徊挨个赞了一串,朋友圈消息提醒里满满都是他的头像。 此情此景令佟一心有点无语。仿佛前两天那场他自以为“泼冷水”的对话,其实是一桶汽油,这么兜头盖脸浇下去,熊熊野火竟连了天,森林烧红了海岸线。 微信上有严徊发来的一条条消息,他又不可控制的在字里行间中逐渐心软。 佟一心发了条微博,是他站在布鲁克林大桥前面,他的文案中写道:【人总要走重复的路吗?】 这样打哑谜似的文案,微博里的盲生竟然都懂了华点,不过就是“重蹈覆辙”四个字尔尔,还说的如此文艺,佟一心似的风格。 有网友机智地考古,发现很久以前,佟一心和小哥哥也来过纽约,在布鲁克林大桥下留下了一张照片,他们还去了大都会,去了现代艺术博物馆,去看了百老汇的音乐剧。于是此网友贴心回复:【是和同样的人吗?】 这条评论佟一心看到了,他当时刚在酒店健身房跑完步,企图以毒攻毒,以出汗解决退烧后带来的头痛感。有时候他真的觉得网友都会读心,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就是留恋的,所以发的微博都暧昧不明,故意留下些许踪迹,想要藕断丝连。 出乎意料的是,热评第一是一个无比眼熟的id,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关注的他,这个id的评论收获了上千个赞。 HUAI说:【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这条评论楼里面的回复就简直没眼看了,大家嗷嗷待哺,期望正主们能再多发点糖。 【复合了????!复合了!!】有人问。 【我又相信爱情了!!!!!】有人这样说。 佟一心打了个激灵,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喝出了倒拔垂杨柳的气势,“咚”的一声把水瓶儿礅在地上,以思考者的姿态顿了两秒,决定装死,不删评论不回复了。 回程是个满舱,简直令人窒息,不过佟一心很幸运的被安排在了头等舱,乘客还都很能睡,因此有大把的时间发呆。 严徊这几天,像是完全没受到之前的影响,还是天天给他发微信,内容什么都有,换着花样的撩拨他。 早上,严徊还发了张小乖穿着蜘蛛侠衣服的照片,旁边配着他自己以前万圣节cosplay蜘蛛侠的样子,说:【是不是有父子相?】 佟一心过了那个劲儿,已经懒得和他生气,但也不想理他。 没过一会儿,小乖又被折腾着换上了冰雪奇缘艾莎的衣服,那狗子还贼开心抓着小裙摆,严徊说:【我妈这真是啥衣服都买了,会性别认知障碍的,虽然他也早就被咔嚓了吧。】 显然他也不期望佟一心会回复他的冷笑话,紧接着就问:【那个……你想让小乖穿着哪身衣服去接机呢?】 这一条过去,严徊安静了一会儿,等待着佟一心的回复了。 其实爱情有多矫情呢?无非是你追我赶,两方自然而然的,又或者一方紧紧拽着不撒手的,刚刚好凑在一次。你冷淡一分,我便再热情两分;你热情两分,我要再热情三分——因为我爱你,而你值得更多的爱。 只是严徊曾经没有懂得这个道理,他只是闷着头乱撞,不知道感情其实也像数字一样,可以用123来量化,政策宽松收紧,按需定制。哪怕相爱的人,心头也有架天平,委屈的砝码一点点叠加,终是有人仰马翻的那一天。 那就让他再把天平扶起来吧,过去的砝码都不要了,会有新的回忆的。他这样想。 这周完成了这两个月来忙的项目,收尾的工作十分琐碎,但所幸不再需要拿出007的架势【注】,他有许多时间去思考问题的所在。 只是等待回复的过程还是很扰人,工作群里的消息时不时就@所有人,手机诈尸一样的响,让他像个摆锤一般,在期待与失望的两极间来回摇摆,心情仿佛磁场,都属于不可抗力。 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他不抱什么希望的拿起来看。 佟一心:【我比较喜欢冰雪奇缘那一件。】 严徊觉得他看到了一头驯鹿,载着他的爱情,驶向夏天的王国。 下了飞机,佟一心跟随机组,从首都机场t3航站楼到达的出口走出来,看到接机的人在铁栏杆外里三层外三层站了几圈,有人手里拿着写着名字的白卡片。久别的旅客与家人拥抱着,爸爸给女儿提着行李。 -- 第35页 “严徊真的会来接我吗?”飞机落地时,坐在起降位,他盯着窗外的云发了会儿呆,辗转反侧都是这样一个问题。于是现在也止不住地往人群中看,一眼并没有看见什么,心头又很没骨气的开始失落。 董非走在他旁边,毫无所觉地问他:“一会儿要不要去喝一杯啊?” “嗯?”佟一心附和。 董非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跟前说:“我觉得费机长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佟一心:“?” 他无语地看了董非一眼,说:“你这种直男,是不是看谁都是同啊……” 他一边和董非聊天,一边又不甘心,故作镇定地往接机的人群里瞥,就看到严徊,他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穿着从头武装到脚的羽绒服,提溜着一个宠物安全笼,朝他招手,显得很是滑稽。 佟一心没忍住笑了出来,也朝严徊那边招了下手。董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佟一心很是恨铁不成钢:“你这真的是……”他也发现自己之前就是劝了个寂寞,摇摇头,“我算服了,我以后一句话也不会再说了。” 在熙熙攘攘的机场,有人来接自己回家,说是一件普通的事儿,但也带着些浪漫。佟一心和董非打了个招呼,走向严徊,他看着小乖在笼子里啃着自己的小裙子,看着严徊这个傻大个儿笑得正开心,要过来给他拉箱子,脱口就问:“你真的来了呀。” 严徊一乐,殷勤地说:“那是当然了,给你看咱儿子,我找了半天才把这个小笼子翻出来。” 他要把小乖给佟一心看,佟一心被“咱”这个字儿激了一下,霎那间心头有千百种滋味,他穿着制服不能抱狗,忙说:“一会儿吧,被领导看到不太好。”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对“咱”这个立场予以反驳。 严徊显然也是立刻捕捉到这个“普天同庆”的细节,一手提着小乖,一手拉着佟一心的箱子往停车场走。 佟一心看着严徊这开心的样子,一瞬间也想不起来自己之前是在生什么气,不想因为这事儿再计较,不然就让它过去吧。 他看到小乖这幅滑稽的小打扮就想起那句洗脑的歌词:“let it go, let it go!” 难不成这是严徊在暗示什么?佟一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应该不会吧,严徊这厮大概没有这么错综复杂的情商…… 佟一心跟着严徊绕了两圈才找到车停在哪儿,二人上了车,把小乖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小乖被关得有点委屈,腻在佟一心怀里舔他的手指。严徊坐在驾驶座上,欲言又止地看着佟一心。 “不走吗?”佟一心摸着小乖顺滑的毛,问严徊。 严徊还有很多话想和佟一心说,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况且,他想干的事实在是有点中二。 他一言不发,尴尬地笑笑,佟一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严徊清了清嗓子,从羽绒服的内衬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说:“我……我打了个稿……” 佟一心一愣,撸狗的手也顿住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什么啊?” “检、检…”严徊面不改色地开始读,谁料嘴打了个磕绊,第一个词儿结巴了。 他脸一红,抿了下嘴,捋顺了,继续道:“检讨书。” 作者有话说: 【注】007:零点到零点,一周工作七天。 方案1出现了。话说,绝对没有说女装性别认知障碍的意思!!! 第20章 北京-“因为不能随意对待” “亲爱的佟一心先生,首先本人需要严正声明,此检讨书仅针对 ‘11月16日严徊所做的不当之举’ 进行深度反思,不可引申至其他历史遗留问题中严徊的错误行为,那样当真是罄竹难书。”严徊心中也拿不准写检讨声明这种行为有没有正向作用,不踏实地、飞快地看了佟一心一眼,没品出个所以然。 佟一心抱着小乖,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他继续惴惴道:“近日,严徊在与佟一心先生发生……”他有些羞涩地读不下去,从没觉得说话是件这么难的事儿,磕磕巴巴地继续:“在与佟一心先生发生、发生性关系之后,罔顾口头承诺,没有对佟一心先生做到最基本的关怀——” “你等等,”佟一心被“性关系”三个大字儿弄得激灵一下,急忙打断了他,“你这……” 严徊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傻缺了,写在纸上没觉得有什么,和个函告也差不多,怎么读出来就这么不对劲儿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像是个倒带失灵的录放机,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不知该不该继续。 他问:“怎么了……” “那个……你先别读了。”佟一心尴尬道。 “哦好。”严徊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灵魂在角落缩成一小团。如同一个忽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孩子,忐忑着扭捏着,琢磨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事。 但紧接着,他又听到佟一心说:“你给我自己看吧,行么?” 严徊:“!!!” “当、当然!!”他双手拿着那张纸,恭敬地递给佟一心,但还是有些害羞,不好意思看佟一心的眼睛。 佟一心也很不自在,刚想拿着看,就被怀里的小乖同学“嗷呜”一巴掌打断,险些把纸给拍碎了。 “嘿!”严徊赶紧去拽小乖的爪子,但人家小祖宗根本不在乎,很挑衅地舔了下他的手。 -- 第36页 “我先收起来,一会儿回家再看。”佟一心只得将检讨对折,放到制服内衬里。 “好的!”严徊终于松了口气,系安全带,打火,倒档,把车开了出去,一边问佟一心,“晚上想吃什么?咱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佟一心还惦记着那封检讨,只想赶紧回家,说:“不想在外面吃,太油了。”他有点想说自己前两天发烧了,不吃油腻的,但这话卖惨的嫌疑太重,忽然就觉得这样说很没意思。 严徊还在为“检讨成功上交”这件事而沾沾自喜,打算实行下一个计划,眉毛一挑带着些得瑟的神色:“那回家,我来做。” 佟一心不禁露出个微笑,点头说“好”。 严徊其实是真的会做饭的,留学的时候不像国内,外卖那么方便,时不时免个配送费,还能凑个满减优惠。国外叫外卖贵就不提了,严徊作为一个加州居民,不免也沾染上一些健身的习性,太油太咸的东西本能就排斥。 不过现在工作一忙,也没那么多人嫌狗厌的讲究,外卖叫起来比谁都熟练,顶多太油的东西旁边放一碗水涮一涮。 俗话说得好,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上次他已经从他妈妈那儿讨教了一系列煲汤配方,家里的电炖锅估计已经快搞好了。 到小区出了电梯,佟一心想先回自己家洗澡换个衣服,严徊只好放人,还恋恋不舍地嘱咐:“你一会儿要过来。”他把自己家钥匙塞到佟一心的手心儿里,看了眼佟一心家的密码锁,又说:“不然我过来也行,你得告诉我你家密码。” 佟一心摇头。 严徊扁了扁嘴,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本来就没什么立场,撒不起娇,只得不情不愿地回家当煮夫了。 佟一心回过头,对着密码锁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输入6位数字密码。 他一进家门,先洗了手,并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严徊的检讨。 检讨书不是手写的,一点也不像是上学时写的那种,就连内容也不像,一本正经得仿佛是一封公函,也不知道修修改改几次写成这样。 不过是下午五点,光线已经开始泛着淡淡的粉橘色,窗外,一幢幢浅棕色的公寓沐浴在柔和的夕阳下,气氛很是温柔。 佟一心低头,只见手里的纸张也沾上了阳光的颜色,他从标题开始读。 “亲爱的佟一心先生,首先本人需要严正声明,此检讨书仅针对 ‘11月16日严徊所做的不当之举’ 进行深度反思,不可引申至其他历史遗留问题中严徊的错误行为,那样当真是罄竹难书。” 佟一心不禁想到严徊刚刚读这一段话时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可爱。 “近日,严徊在与佟一心先生发生性关系之后,罔顾口头承诺,没有对佟一心先生做到最基本的关怀,表明了错误的立场,并未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上述内容皆属实,严徊已对该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检讨,对相应证据【注】进行了收集保全,并且认同佟一心先生保留随时追究相应责任的权利。” 佟一心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段,好奇地想这个进行了注解的证据是什么,他看到最下面一排小字:“注:证据仅限于手机通信内容,不包含物料(例如避孕套等)采集。” 佟一心:“……”这确实也不能采集。 他站起来去接了杯水,一边走一边继续看:“严徊本人对矛盾的症结进行了如下梳理:1.工作时间与私人时间有冲突,暂时无法进行合理安排;2.行为中隐含的“将工作与伴侣(希望可以这样定义)分主次”这一潜台词,伤害了伴侣的感情;3.不够细心,过于冒进,没有在双方关系取得重大进展之后,对此进行沟通。” 佟一心盯着“伴侣”两个字看了两秒,眨了眨眼,叹了口气。 “针对上述矛盾1,严徊本人目前无法想出解决办法,但一定保证会在私人时间里,陪伴佟一心先生做他想做的事,并且努力升职加薪,成为拥有支配权的合伙人。” “针对矛盾2,严徊本人必须严正声明,11月16日的行为绝对没有分主次的含义,只是形式所迫,回国工作后节奏上有些不适应,第一个项目绝不可以不认真对待,佟一心先生请务必不要怀疑,你一定是严徊人生中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 佟一心吸了下鼻子,心中有酸酸软软的情绪在发酵。他把水放到茶几上,抬头向窗外看去,橘粉色的云漂浮在天边,缓缓移动着,似乎起风了。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吗?佟一心将这几个字又看了一遍。 “针对矛盾3,严徊认为这是双方感情仍然存在的证明,并且非常愿意在佟一心先生允许的前提下,对此事进行积极踊跃的沟通!” 佟一心从最后这个小叹号里,读出了严徊蹬鼻子上脸得得瑟瑟的小情绪,他拳抵着鼻尖,笑了下。 最后严徊一改风格,开始说人话:“佟一心先生,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说:“让我继续追你吧。” 他问:“你还喜欢我吗?” 佟一心来回来去把这封检讨又看了两遍,仍然不知如何作答。倒也没必要虚伪地骗自己,喜欢不喜欢这还不明白?严徊是全体人类中最特别的一个,从外表到脑回路都时刻吸引着自己。可是,那些曾经的怅惘也不是假的,隔得时间有些久,一时间都想不起是为什么了。 -- 第37页 这时,敲门声响。 佟一心去开门,就看到严徊围着个围裙站在门口。他见佟一心还是一身制服,愣了下,嘀咕道:“你还没洗澡吗?” 佟一心晃了晃手里的信,很温柔地笑,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在看这个。” 严徊的视线躲闪,立在门口柱子似的站着,问:“那……你还生气吗?” 佟一心摇摇头,没等严徊冒出星星眼,又点点头,道:“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但马上就不了。” “哦,”严徊蔫巴巴地说,“没事,你先说你今天想吃辣吗?我要做菜了。” 佟一心往前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门里拉,问他:“你的信上还有一个问题呢?” “这是什么意思!”严徊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他当然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后写的是什么,那可是他删了又打,来回来去好几次才有勇气留在上面的。他有点词穷,问不出口:“那……那你……” 佟一心拉着他的手腕,又轻轻地向下,握住他的手。夕阳的光是和煦的,北京已经开始供暖,空气是干燥的,而掌心温热。佟一心看着严徊避开的目光,像是委屈的孩子,虽然一句话不说,又暗自期待着大人的原谅。 佟一心没有等严徊顺利问出最后的问题,仰头吻上了他的唇。他们在粉金色的夕阳下接吻,浅浅的一个吻。唇分后,他问:“我可以等等再回答吗?” 严徊看着佟一心红红的嘴唇,翕张着,还想再吻上去,但是理智让他问出:“为什么?”他对佟一心的态度感到迷惑。 “因为不能随意对待重要的人和事。”佟一心说。 “我……”严徊忽地攥紧了佟一心的手,问,“我是重要的人吗?” “对呀。”佟一心说。 “你是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21章 北京- “une billet” 不能随意地对待重要的人和事。 佟一心一直是这样的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严徊不禁想到两人的最初,佟一心也是这样,哪怕对于同样的事情,佟一心所顾虑的也总是更多。 当初在国子监,严徊问佟一心“能不能再亲两下”,佟一心并没有答应。 “不亲脸,那亲额头也行呀!”严徊对佟一心这种只准州官放火的行径表示不满,想再仗着“踩井盖儿倒霉三天”这套歪理邪说,碰瓷儿两个亲亲。 “打两下不就行了,还非得亲?”佟一心拉起来严徊的手,在自己手上轻轻打了两下,要糊弄过去,严徊却从善如流,牵住了佟一心。 只是还没等他偷着乐,佟一心就把手抽出来了。 严徊眉头一皱,脑门儿上贴了个大写的“嘤”,尾巴也摇不动了。 佟一心看他这幅模样觉得好笑,捏了下他的脸,说:“热都热死了,咱换个地儿行不行。” 那时夏天的风很热,醺醺然像是心动,阳光炽热耀眼,而严徊想,佟一心是在整个夏天里,比冰西瓜和空调房更加美好的存在。 但佟一心这世界第一的品种并不具备让人“清凉一夏”的功效,只会加热严徊的沸血,使他对初恋的畅往都一并鲜活起来。 严徊知道佟一心怕热,在他休息日的时候,便约他去水上乐园玩,水立方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水上游乐设施,从水上滑梯上冲下来,很是刺激。而严徊同学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佟一心穿泳裤的样子,但眼神很不老实,走在后面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佟一心腰臀上瞟,面对面又不小心扫到他胸前,小小的,粉褐色。 他暗自后悔,蹲着,把下.半身浸在浅浅的泳池里,不想让佟一心看到本能的起立。 “这不是作茧自缚么,”他暗道,“要是让人家看见了,得怎么想我,太变态了。” “人家”倒是不慎所谓,和他一起泡在泳池里,一面指着最高的那个水上滑梯,很感兴趣地说:“一会儿我们去试试那个吧。” 严徊尴尬道:“行……但是……先在这歇会儿。” 佟一心不明白为什么刚来就要歇,他挑眉露出个询问的神色,而后眼神不知道扫到了哪里,又慌慌张张地别开头,脸慢腾腾地红了。 严徊看着更加心痒,恶性循环。 水上乐园那么多人,来来往往,衣着清凉,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一个个都穿着款式新奇的比基尼,在不违法乱纪的范围内展示着自己的身材,也有男孩子,三三两两地打闹,但严徊是一点都没有看的欲望,眼神只围着佟一心一个人打转。 其实两个人谁也没有明说过这是什么关系,严徊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佟一心也似乎是对自己有好感。但饶是严徊神经再粗,也知道,自己还是要出国读研,一个暑假过去,见一面都不简单。 但还是喜欢。 年纪轻轻的男孩都不会想太多,初生牛犊不怕虎。站在某些岔路口,总有一腔孤勇,觉得只要自己足够想要,没有什么是不能实现的。 地球不过这么大,哪有那么多山和海会将一对爱人拆散呢? 那天从水立方出来以后,他们去了佟一心的家,刚好就都在亚运村附近。当然了,不是要做什么逾矩的事儿,严徊想去看电影,但佟一心明天要值飞,不想在外面玩得太累,索性叫他到自己家里来。 -- 第38页 佟一心有一套家庭影院的投影,严徊首次去他家,看什么都很新鲜。 他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地问:“怎么不住在顺义,不是离机场更近么?”其实他私心里是想,顺义离他家更近,两人见面就能方便得多。 佟一心从冰箱里拿出冰镇好的柠檬水,给严徊倒了一杯,说:“大学时候就买了。” 严徊没想到这房是佟一心自己买的,很诧异:“你买的,这得多少钱?”要知道,北京的房价可不是谣传,严徊同学有学业做挡箭牌,没有这种压力,但也知道房价的可怖之处。 “之前还便宜些,我家里人出的首付,房贷再还个几十年吧。”佟一心不想和严徊解释太多,这还要涉及到他稍微有点复杂的家庭。严徊也没问,又去选电影去了。他一个劲儿地想找个爱情片,渲染下暧昧的气氛,没准还能骗一个亲亲过来。只是让一个平时只看漫威和dc的人找爱情文艺片,还是太难为他了。 严徊翻着手机,说:“豆瓣给我推荐了一个《爱在午夜降临前》,新出的,评分还挺高。”他把手机屏幕给佟一心看。 “哦,我看过这个前面两部,”佟一心点头,他打开电脑,说,“可以啊,我都不知道又出新的了。” “诶?是系列电影啊?”严徊点开豆瓣底下的推荐链接看了下,发现另外两部排名更高,挠挠头,“那我之前的没看过行吗?” 佟一心直接打开播放器,在里面输入“爱在黎明破晓前”,朝他笑着说:“我也快忘了,那我们从第一部 开始吧。” 伴随着弦乐,火车缓缓驶过田野,火车包厢里有一对结婚多年的中年夫妻,在用德语激烈争吵,完全无视其他乘客的存在。 严徊从来没见过夫妻这么吵架的,觉得很新鲜,坐在沙发上,侧过头问佟一心:“飞机上会有人这么没素质吗?” 佟一心笑着点点头:“有,但少,而且,你永远不知道那些喝多了酒的乘客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来自法国的女主和来自美国的男主就在这样一段火车之旅中相遇,他们为了逃避那对夫妻扰人的争吵,一起去了餐车,并且愉快地交谈了起来。男主惊讶于女主会说几种语言,而女主则调笑了下美国人,只会说英语,天生带着些莫名的粗鲁和傲慢。 男主开始尴尬地辩白:“I tried, I took French for four years.”他讲述自己第一次去巴黎玩的故事,站在售票厅前,心中默念:“Une billet,une billet,s’il vous plait……” 女主忍不住哈哈笑了,纠正:“Un billet.” 佟一心看到这轻笑出声。 严徊则完全没有看懂这个梗,好奇地问:“怎么了?” 佟一心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法语里面的名词是有阴阳性的,就是任何东西都有性别,相对应需要用的冠词也要分une或者un,类似于英语里的a,a ticket.” “那这个男的岂不是想装一把还失败了?”严徊也觉得挺好笑的。又看了一会儿,他才觉得不对劲,问佟一心:“诶?你还会说法语吗?” “对呀,我法语专业的,”佟一心往后仰靠在沙发上,想了想,说,“哦对,之前没和你说过。” 严徊这才知道关于佟一心的更多细节,知道他平时也会接翻译的工作,会做许多厉害的事情。他怎么能这么棒呢,严徊暗自想。 屋子里拉上了窗帘,电影画面不断变化的色彩,映在佟一心漂亮的脸上,严徊不想看电影了,只想盯着佟一心的侧脸看。 作者有话说: 喵喵 法语使人头秃,但一心的头发会始终茂密的! 第22章 北京-“能把你打包带走吗?” 在昏暗的房间里,严徊仿佛跟随着男女主角在维也纳展开了段为时一夜的情缘。 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情节,他们在维也纳漫无目的的游走,交谈,彼此的良善与浪漫在压缩的时间里被无限放大,他们那进入哥特式的沃蒂芙教堂,塔尖高耸、笔直地刺破云霄,看起来那样神秘。或许爱情的起初就是这样,朦朦胧胧,吸引人,又让人心存敬畏。 那么,地球上任意两个人的相遇是神的安排吗?严徊知道,如果是信徒,一定会这样想。但他是不信教的。 他曾经受到朋友的邀请,去过一次基督教徒在感恩节时的聚会,人们微笑着分享生命中的神迹,并虔诚地相信着,生命中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一定是上帝的旨意。 “那个人一定是是被派到凡间的天使。”有人在教堂的台上,这样说道。 严徊当时很认真地倾听,但内心却“大不敬”地不以为然,人类当然也有良善的,如果好事是因为天使,那坏事呢?是上帝给个体注定好的磨难吗? 他不禁想到与佟一心的相遇,嘴角扬起,轻轻笑了下,心道如果把这归咎于神的安排,那倒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浪漫的情景层层推进。这是维也纳,陌生的街道都显得如此浪漫。严徊看着他们不停地交流着内心的想法,去到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景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和他与佟一心有些相似。 而最令严徊惊讶地是,男女主角竟然是在草地里过的夜! 怎么就突然野、战、了! 严徊惊悚地转头看向佟一心,诧异得眼睛都睁圆了,指着投影画面,一脸诡异。 -- 第39页 “怎么了?”佟一心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这、这也太……”严徊一向只有理论支持,对这真枪实干的画面还是有些消化不良。 “不是挺浪漫的?”佟一心一手抱着腿缩在沙发里,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看起来有些无辜。 这实在是太开放了,严徊觉得自己接受不了。佟一心是这样的人吗,不像啊……严徊惴惴的看着佟一心,一方面不希望他是这样的,一方面又很想……很想试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虚伪,好像什么都想要。 这是一种成分很杂的虚伪。既想扼取佟一心的清纯,又想享受他的浪荡——如果佟一心真的有这样一面的话。他甚至龌龊地想到那些坊间关于空乘的“奇闻逸事”,一瞬间心头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自责与繁杂的欲望混作一团。 “空姐给钱都能随便玩。”他还记得有次饭局,有人这样说。 “我阿姨和他老公离婚了,对方包了个空姐,”有朋友议论过,“这些人都太不要脸了。” “哈哈,你们不记得了么,空姐和机长睡,被人家老婆直接搞到公司去送了面锦旗。” 有人接茬问道:“锦旗?写的什么啊?” 那人卖了个关子,才道:“感谢为我老公提供生理服务!” 众人哄笑做一团。甚至还有人说:“这还算正常,不还有空少和男人睡,弄得人尽皆知的?” 人们或猎奇或尖酸地议论着,把这些下三路的事儿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严徊当时觉得聊这种东西挺脏的,也挺没意思。可现在这些话又在脑海中发酵,不是虚伪又是什么呢? “你、你……你不会……”严徊结结巴巴的,没说出个所以然。 佟一心却懂了,乐道:“你想什么呢?” 严徊暗自舒了一口气,可那些小心思却摆脱不掉,在他脑海里四处奔走。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着佟一心放在身侧的手,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肌肤之间的碰触像一道电流,顺着血液和神经直烧心脏。严徊慢慢地倾身,一点一点接近佟一心,亲吻他的念头竟是如此猖獗,真正是肮脏龌龊了。可他又是那样喜欢佟一心,那么,这样的欲望还可耻吗? 距离逐渐拉近。佟一心的睫毛很长,很密,在眼下留出一道柔和的阴影。他的嘴唇红润,像是初夏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而湿热的气息有些缠绵的意味。 接吻,要怎样做呢?严徊在几秒内想了很多,是要将舌头伸进去,还是轻轻舔一圈。 只是还没等他想清楚,佟一心就稍微转开脸,避开了。 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在街头亲密地接吻,男人的手用力地抚摸着女人的背,莹白的肌肤上留下浅粉的印。 “不行么……”严徊认真注视着佟一心,很小声地问。他没觉得尴尬,只是头脑清醒了很多,也知道自己逾矩了。 佟一心没有回答他,而是低垂着眉眼,抛出另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严徊怔了下,说:“再过两周。” 佟一心:“那很快了。” 严徊:“是啊。” 佟一心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那……你要我怎么办呢?”他抬眼看向严徊,目光中有些很复杂的情绪,像是宠溺,又像是无可奈何。 严徊起初没有明白佟一心在问什么,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佟一心扯了下嘴角,摸了摸严徊的头,对他说:“继续看电影吧。” 严徊不明所以,直到他看到男女主角在火车站分别,两人的欲言又止,两人的惶急与不舍,才明白:一天的爱情走到最后,是要走向离别的。 “我们应该五年后再在这里见面。”女人提议说。 男人皱着眉,紧迫道:“不,那样太长了。” “六个月怎么样?” “你乘火车来,我飞到这里。我会来的。” “我也一定会来。” “再见。” “再见。” 电影竟然就这样结束了,这样不知所云。更可怕的是,严徊觉得自己竟然看懂了。 那天佟一心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严徊头脑很乱,害怕多说多错,也没有再久留。他忽然觉得这部电影很吊诡,竟然生生地映射出他与佟一心至今所经历的过程,便按捺不住好奇,坐在车里查了下后面一部的剧透。 可没想到的是,原来他们半年后并没有相见,阴差阳错又是十年蹉跎。 严徊开始琢磨,他其实不明白,既然这样喜欢,为什么不留个地址写信呢?再说这都21世纪了,佟一心如果因为异地有顾虑,也很奇怪,微信,视频,现在的科技是这样的方便,一张机票就能连接两个点。 他直觉自己得做点什么,得说点什么,在车里磨蹭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又小跑着按了电梯上楼,急促地敲门。 佟一心已经换上了一身睡衣,在收拾明天的箱子,他给严徊开了门,就看到严徊柱子似的在门口站着,挠了挠头讪笑着。他很惊讶严徊去而又返,问:“怎么,你落什么东西了吗?” 严徊摇头,然后又飞快地点头。 佟一心给他让开门,一边往自己箱子那边走,一边说:“你自己找一下吧。” 谁知道严徊就是一只一米八五的大型粘人精,也跟着他屁股后面走,蹲在旁边看他收拾行李,眼神直勾勾的。 -- 第40页 佟一心放进一件衣服,见他不动觉得很奇怪,看着他等着他说点什么。 严徊犹豫了下,眼神躲躲闪闪,最后下定决心,飞快地说:“我能亲你一下吗?就亲脸……” 佟一心实在没觉得这个气氛适合说这个,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严徊自己也怂了回去,没真敢亲。 佟一心又转移话题:“你落了什么,不找一下吗?” 严徊蹲在地上,委屈地画了会儿圈圈,他脑海里的话令自己都感到羞耻。他觑了眼佟一心,一咬牙,终于大胆地说:“那个……我能把你打包带走吗?” 作者有话说: 所以到底是能不能打包呢! 大家好,本文将于周三6.24日入v,因为麻酱烧饼没有突变成码字超人饼orz,所以明天需要缓一下存存稿,周三当天更6000字+,感谢大家的支持(≧▽≦)/ 之后还是周一至周五更新!看看下个月有没有日更的可能嘤 第23章 北京-我是他男朋友 于是,严徊成功抱得美人归,将佟一心拐回了家,开启了没羞没臊的夫夫幸福生活—— 那是不可能的。 那天佟一心没有和他说很多,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真的要在一起,摆在他们面前的障碍会是什么。 严徊仍旧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他甚至回家之后就问他妈妈:“妈,你和我爸之前是不是结婚前谈过一阵儿异地来着?” 严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贴着一张黑色的面膜,嘴巴不敢张特别大,嗡嗡地说:“对呀,当时大学毕业分配工作都是给分配到户籍所在地,就天南地北地分开了呗。”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啊,”严徊突然对父母辈的感情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坐在他妈旁边虚心求教,腿不自觉地架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当时怎么联系的?” “你能不能好好坐着!”严妈妈一巴掌把他的腿打下来,扽了下面膜,继续说:“写信,就靠写信,但是后来你爸又去学校找人求人,最后把我也调到一块儿去了。” 严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总共也没异地太久。” “我们是没有的,但是你姥姥姥爷,那可是太久了,”严妈妈回忆起往事,“当时你姥爷抗美援朝,你姥姥还是个学生,学校组织给抗美援朝的军人写信。” 她想起父母辈的爱情有些激动,也不管面膜是不是歪了:“结果你姥爷就刚好拿到的是你姥姥的信!你说巧不巧?那之后可真是,一直就靠写信联系着,之后你姥姥又上大学,你姥爷转业,两个孩子都生出来了,两个人还异地呢!”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严徊第一次八卦这个,感觉自从姥姥姥爷去世后,逝者如斯,他妈妈也很少提起来这些事儿来。 “可不是,”她妈妈笑了下,索性把面膜撕下来,“那时候的事儿说起来真是浪漫。” 严徊觉得现在的人确实是没有以前的那股劲儿,其实,如果真正地认定一个人,一封信也可以定情。纵使他再不文艺,也被微博刷屏过那句话——“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注】”那么现在,一切都是那样方便,为什么就不行了呢? 严妈妈一边拍精华,一边回答他:“虽然沟通更方便了,但认识的人多了,换一个人爱也很方便。” 严徊抱着手肘叹了口气。 严妈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恍然大悟:“诶哟,儿子,你终于谈恋爱了?!” 还没等严徊回答,严妈妈就拉着他的胳膊查起了户口:“哪儿的人啊,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严徊犯起了中二综合症,完全不想和他妈妈聊这个,迎着穿堂风,抱着胳膊跑回自己屋了。 门被风带得砰地一声关上,严徊惶然地想:“换一个人爱也很方便?”他可不想让这种事儿发生。 严徊虽然不能把佟一心打包带走,但是他可以变成行李,追着佟一心的脚步。那时候,严徊成功打探到了佟一心的班表,也是老天帮他,刚好有一班旧金山,他便将自己回程的机票改签到了同一班。 起飞前,明明知道会与佟一心在飞机上相遇,他却平白生出了离别的情绪,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想着这次去了旧金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佟一心,竟是有点想哭的感觉。 他不喜欢迟到,每次坐飞机都习惯到的很早,坐在候机厅,看着窗外起起落落的一架架飞机,严徊仿佛真正懂了佟一心的顾虑,人需要有多坚强,才能坦然面对离别呢?这还没有真的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旁边突然坐下来一个姑娘,穿着短款上衣,高腰的阔腿裤,打扮得很潮很漂亮,对严徊说:“那个……不好意思帅哥,我问一下你有充电宝吗?” “嗯?”严徊先愣了一下,然后翻了下包,“有的。” 女生笑笑,说:“太谢谢了,我用一会儿就还你。” 严徊:“哦没事儿,你用吧。” 这么一打岔,严徊也沉浸不回自己那伤春悲秋的小情绪,打开手机想随便刷会儿微博。 “你是要去美国上学吗?还是工作了?”那女生似乎是想和严徊聊几句。 严徊也等得挺无聊,便和那个姑娘闲聊:“读研,你呢?” -- 第41页 女生:“诶,我也是,你哪个学校的?” 严徊报了一个名字,发现大家竟然是一个学校。 女生又问:“你学什么专业的,没准可以抱个团呢!” 严徊:“我学法律。” 女生当即星星眼:“哇,学霸!” 三言两语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但是那叫赵晓蕾的女孩子却非常热情,严徊在b大呆了几年已经对这学校没有太多新鲜感,赵晓蕾却是从别的学校考过去的,拉着他问东问西。严徊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被搭讪了吧。 他揉揉鼻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但对方聊的内容也很正常,就这么聊着聊着,严徊已经知道了对方之前是美国南方一个学校的,高中就出了国,学的是文学,但这专业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反而十分不好找工作。业余爱好是旅行,已经去了欧洲各个地方,甚至连南美洲都去过了。到后来严徊都不怎么答话了,就一直在点头。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打交道,虽然完全不可能来电,但觉得对方这样健谈也挺可爱。 远远的,机组的人走了过来,一行人整齐地穿着制服,很吸引候机乘客的目光。严徊一眼就看到了佟一心,他拉着箱子走在中间,侧头和旁边的一个女生低声交谈着进了登机口,并没有往这边看。 严徊这次跟机并没告诉佟一心,他沾沾自喜,想着一会儿一定能给佟一心个惊喜。 旁边的赵晓蕾看他盯着机组看,开玩笑说:“怎么?你看空姐好看啊?” 严徊脑一抽,脱口而出:“我觉得空少好看。” “嗯?”赵晓蕾愣了下,不知道怎么接,“是、是还挺帅的。” 严徊特认真地指着佟一心的背影,说:“那个是最帅的。” 赵晓蕾没想着有一天会和一个男生讨论帅哥,懵懵地点头:“好像是吧,我刚刚没看清。” 严徊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出和佟一心的自拍合照给赵晓蕾看:“这个就是他,是不是超级帅。” 赵晓蕾终于回过味来,露出个询问的神色。 严徊收起手机,如同交流情报将手放在嘴边:“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他男朋友。” 赵晓蕾:“……” 严徊不露声色地出了个柜,深藏功与名地礼貌微笑。赵晓蕾反应了一会儿,半晌才讷讷地说:“那你们还挺般配的。”她看了下手机的电量,把充电宝拔了还给严徊。 严徊谢过了她的好眼光,收回了自己的充电宝,骄矜地放回背包里。 作者有话说: 【注】木心先生的诗 感谢支持昂!还有两更! 第24章 北京-辣眼睛的亲亲 坐在严徊对面的人“噗嗤”笑了下。严徊和旁边的女生同时被这笑声吸引了目光,看过去。只见对面坐了两个男人,穿着普通的休闲T恤和短裤,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其中一个人戴着黑色的墨镜。 严徊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刚要玩手机,就听到赵晓蕾激动地低声惊呼:“天啊!!”她倾身向前,压着嗓子问对面的两人:“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是宋辰冬和袁夏吗?” 严徊:“?!”他当然听说过这两个名字,赶紧又抬头仔细地看了下,越看越觉得像,虽然其实只能看见个嘴和下巴。 宋辰冬这三个字,在中国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严徊的妈妈就是宋辰冬的粉丝。他相貌英俊,为人谦和,年少成名,影帝的奖杯都不知道拿过几座。近几年他几乎是半隐退的状态,没有太多作品问世,但一个旅行综艺又让他在青少年一代人中间火了起来。而在节目中,他的搭档,正是旁边的这位袁夏。 尽管中国对同性恋情侣的态度不算很明朗,但网上都在传宋辰冬与袁夏是一对儿,严徊之前闲着无聊的时候也看过几期那个节目,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确实不像单纯的朋友。严徊在心里感慨,这实在是太巧了,坐飞机还能偶遇个明星。 袁夏稍微掀起一点帽檐,看向赵晓蕾,笑得很是阳光可爱,他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然后很小声地嘟囔道:“这也能被你认出来。” “大概是因为你可爱得太明显了。”旁边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微笑道,还轻轻捏了下袁夏的手。 赵晓蕾:“……” 严徊:“……” 这个恩爱秀的,还能再猖獗一点吗!严徊心里有一万斤槽想吐。 大概赵晓蕾也被这浓郁的虐狗气息闪瞎了眼,一时间接不上话。还是袁夏先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刚刚稍微听见了几句你们的对话,不是故意偷听的。”袁夏很抱歉地笑笑,还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严徊总算知道他刚刚在笑什么了,忙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袁夏抿了下唇,八卦兮兮地说:“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刚刚说你男朋友是个超帅的空少,是哪一个啊?” 宋辰冬很无奈地看袁夏,似乎是在想自家这个小男朋友怎么这么八卦。 严徊一下被问懵了,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说。 袁夏仿佛情报贩子接头,从包里飞快地拿出两张宋辰冬的签名照,递给严徊和赵晓蕾,压低声音,严肃道:“我可以用辰冬哥的签名照来换的!” 严徊有点被他可爱到了,接过了签名照,点开相册给袁夏看佟一心的照片。 -- 第42页 “哇,是真的很帅。”袁夏感叹道,把照片给宋辰冬看。 宋辰冬笑笑没说话,而是用手指轻轻刮了下袁夏的鼻子。严徊觉得自己从中看到了些许宠溺的意味。 严徊拿回来自己的手机,机场广播响起,提示旅客登机。几个人便站起来,各提各的行李,走向登机口,他们都订的是商务舱,脱离了大部队,优先登了机。 大约是袁夏给人很好接近的感觉,赵晓蕾又对明星充满了好奇,进了登机口便问他:“我以为明星都坐头等舱的。” 袁夏耸了耸肩,笑嘻嘻道:“宋老师这种咖位的肯定是头等舱啦,但是我比较穷,所以他只好过来陪我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的宋老师左右手都提着包,笑着看袁夏得瑟,也不吭声。 夏天的光穿过玻璃幕墙,均匀地洒在每个角落。走过廊桥,严徊便看到有两名空乘站在登机口,他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佟一心的影子,不禁有些失望。 “您好,欢迎登机!”妆容精致的空姐微笑地看了下他的登机牌,伸出手掌指向右边的过道。 严徊道了句“谢谢”,就拉着登机箱找座位去了。 “15A.”他一边念叨着自己的座位号,一边看着座椅上的编号找,把登机箱抬手放到行李架上,整了整衣服坐好。 “咦,真的好巧!”袁夏站在他边上,指了下15排隔着过道的座位,“我就坐这儿!” 严徊随便和袁夏闲聊了两句,一边收拾包,他把可能要用的ipad和电脑拿出来,再把缠在一起的充电器整理好。 “咦!你那个超帅的男朋友来了!”袁夏隔着过道向他汇报。严徊忙抬头,就看到佟一心从机上厨房里款款走出,左手端着放着果汁的托盘,西装马甲将劲瘦的腰身勾勒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严徊的心又怦怦狂跳,简直像吃了一头小鹿,在胸腔无法无天地乱撞。 佟一心给乘客递上玻璃杯装的果汁,还时不时与他们短暂交谈,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在严徊眼中都极具魅力。 终于,佟一心走到他们这排。 “先生您好,请问,”他看清了严徊的脸,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请问您想要喝点什么?” 严徊咧开嘴傻笑,问他:“惊喜吗?” 佟一心仍然很职业地微笑,拿了一杯橙汁放到他座位扶手的凹槽,说:“好的,橙汁给您。”说罢就要侧过身去问袁夏。 严徊急忙抓住他的手腕,佟一心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严徊意识到自己欠考虑了,这可是佟一心的工作场合,他飞快地松开手。人又不能碰,怎么才能显得亲昵一点呢,电光火石之间,严徊想出个自以为的小妙招! 他仰着头,眨了眨眼,冲着佟一心撅起嘴,比了个及其辣眼睛的亲亲。 佟一心:“……” 佟一心终于破功,再也维持不住完美的微笑表情。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昂! 第25章 北京-旧金山 看过的小*片 飞机进入平流层。 伴随着安全信号灯的熄灭,空乘们开始进入忙碌的工作。 严徊看着佟一心一刻不停地忙进忙出,根本没有时间坐下来休息,更不要提和他聊几句。严徊有些后悔跟着过来了,搁北京再呆几天多好,没准还能再约次会呢! 商务舱的发餐就要好几轮,酒水、主菜、甜点,忙得停不下来。等到大部分的乘客都拿出电脑开始工作,或是戴上眼罩进入睡眠,整个机舱才终于安静下来了。 飞行时长要十几个小时,严徊小算盘打得响亮,心道怎么也该轮到他霸占佟一心的一点时间了吧?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商务舱的机上厨房,结果,那里得有五六个空乘挤在一起,根本不是他预料的那样。 “先生,您需要什么?”一名空姐先看到了他,微笑着问。 “嗯……”严徊其实除了那个叫佟一心的空少以外,什么也不想要,他讪讪胡诌道,“麻烦你……给我一杯苏打水好吗?” 佟一心听到是严徊的声音,打开冰箱,将苏打水倒进放着冰块的玻璃杯里,侧头问严徊:“要柠檬吗?” 严徊点头。 佟一心往里面加了一片柠檬,走到严徊身边说:“先生,机上气流颠簸,我帮您拿到座位上吧。” 严徊:“好,谢谢。” 走出厨房的时候,严徊隐约地听到有空姐说:“嗯?现在哪来的气流啊。” 不管气流是真是假,严徊总算与佟一心搭上了话。飞机外已经将暗未暗地进入黑夜的前奏,偶尔有座位上方读书灯亮着,机舱呈现着深蓝的暗色。 佟一心将柠檬苏打放到严徊的座位上,在他旁边说:“所以你就要回美国了吗?怎么之前没和我说。” 严徊道:“我想给你个惊喜。” “这样吗?”佟一心笑了笑,但并不像是特别开心的样子,“可是我也有给你准备礼物,还在家里放着。” 机舱的光线十分昏暗,严徊往周围扫了一眼,没有人往这边看,他握住佟一心的手,问:“是什么礼物。” 佟一心喃喃地说:“可是你也看不到了。” “怎么会?”严徊神色无辜,“又不是不会再见面,我还会回国的!你也会飞美国呀!” -- 第43页 可能是因为多工作了几年,佟一心总比严徊要悲观许多,他正在想要怎么回应,机舱里传来轻轻的“叮咚”一声,他抬头看走廊尽头的提示信号灯,呈现淡蓝色,有人按了呼叫铃。 “有人叫我,我先过去一下,”佟一心指了指后面。严徊只好恋恋不舍地放手。 严徊看着手边的苏打水,细密的气泡冒了出来,又相继破裂,冰冷的杯壁外侧附了一层白霜。 “那个……你们是异地恋吗?”袁夏隔着过道倾身过来,小声地问。 “对的,”严徊抿唇道,想了下,又抓耳挠腮一番,补充说,“唉,其实他还没有答应我。” “啊,表白被拒了?可是他看起来也挺喜欢你的,不然早就躲得远远的了。”热心肠的袁夏同学开始分析。 按理说,陌生人不应该聊的这么多,但是严徊确实没觉得袁夏逾矩,反而从这只言片语里反应过来一件事——他还没有表白过! 两人虽然约会了这么多次,但都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什么,这样可不行,必须给自己安个光明正大的“男朋友”职称! 袁夏还继续跟严徊分析着,坐他旁边的宋辰冬不乐意了,拽着他的手,把他封印回座位上。小男朋友在那儿跟小帅哥聊个没完算怎么回事儿呢?“人老珠黄”的宋老师很吃醋,亲了下袁夏才算完。 严徊没在意他们奇奇怪怪的互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表白。前排又有人按了呼叫铃,他看到佟一心步履款款走到那人旁边。那是个穿着一身商务西装的男人,严徊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5.1的视力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人递给佟一心一张名片。 严徊:“……” 骚包!还名片!严徊感觉之前在心口乱撞的小鹿变成了一头愤怒的水牛,生生要闯出一条血路,把那张名片顶掉。 他深知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佟一心这样好,谁知道会被哪些“见色起意”之辈截胡呢? 严徊气鼓鼓地环顾整个机舱,没有找到能安安静静说话的地方。正当他殚精竭虑之时,某部不知某年某月看过的小黄片忽然为他打开了新的思路。他暗自“嘿嘿”一笑,怎么能把飞机洗手间这等宝地忘记了呢! 机智的严徊按下了呼叫铃,面上还有奇怪的笑容未消。谁知过来的人并不是佟一心,而是一个美女空姐。 空姐:“先生您好?” “……”严徊拿起玻璃杯,支支吾吾道,“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再要一杯苏打水?” 空姐:“当然,您稍等。” 两分钟后,严徊看着桌上又一杯苏打水,欲哭无泪。 严徊不好真的去机上厨房找佟一心,害怕给他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坐立不安,索性溜达到洗手间门口.活动一下。终于,胜利的曙光即将点亮,他看到佟一心出现在过道。 他连忙招手,佟一心快步走过来,问他:“怎么啦?” 严徊没说话,做贼一样往边上看了两眼,迅速打开洗手间的门,搂着佟一心的腰,闪进门内。 佟一心:“?!” 严徊关上门,咔嗒一声锁上了。 作者有话说: 三更完毕!鞠躬! 第26章 北京-旧金山 “渣男!” 佟一心毫无防备的被严徊拐进飞机洗手间,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还没等到他审问严徊到底要做什么,就被人按到了墙上,两人面对面,严徊一手撑着墙面,因为身高差的缘故,自上而下地看着佟一心。 佟一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吗? 商务舱的洗手间很宽敞,站两个人绰绰有余,但是这未免也太容易让人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联想。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佟一心还要工作,倾身要去开洗手间的门出去。 严徊连忙抓住佟一心的手,慌不择路地抱住了他,着急地小声喊:“你等等!” 佟一心不动了,奇怪地问他:“你想要干什么……” 他在心里展开了一些不是很好的联想,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难道这才是严徊一直以来的真正目的?他难以置信地叹了口气,但严徊的人品他相信自己是清楚的,不会有这么颠三倒四的想法。 严徊把人拽回来,不加思索地又圈回怀里,小声蹭着他的耳朵说:“我就说几分钟,很快的……” 随后他又委屈又茫然地说:“我也没想到飞机上这么忙,连个能和你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佟一心前后一想,顿时不觉得严徊这一出有多么不可理喻了,他又笑了,说:“那给你五分钟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消失这么久。” 严徊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摇着尾巴,佟一心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他支吾了一会儿,突然问:“这里面用得什么香水啊,还挺好闻的。” 佟一心无语道:“你确定你就要问这个?” “当然不是!”严徊有点紧张,他一手攥着T恤的下摆,终于发现自己办了件蠢事儿,越想越觉得在洗手间里表白是个精神失常的坏主意。虽然这左右也不过是一句话,但天时地利人和,都相当的重要。 他随手拨楞了下镜子旁边摆放的一朵白色兰花,手心出了点薄汗,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有人给你名片,我都看到了。” 佟一心拿不准严徊这是唱的那一出,说:“是啊。” -- 第44页 严徊小小声地哼了一声,强装淡定地责怪道:“渣男!” 佟一心是真情实意地愣住了,张了张嘴,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说我吗?” “那当然不是,我是说,你看他那个样子,搭讪还在那儿装模作样,还递名片,”严徊嘴拙上了,才不承认自己是吃醋,一股脑儿地往外蹦四字词语,“西装革履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佟一心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无奈地摇摇头,说:“有你那么说人家的吗?” 严徊又哼哼了两声,不情不愿地停止了栽赃,轻轻蹭了下佟一心的手心儿,转而可怜巴巴地求:“不管,那你把名片给我看看好不好?” 佟一心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 严徊赶紧抢过来,还没待佟一心反应,倾尽毕生的敏捷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张名片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佟一心:“诶呀,不小心掉进去了。” “你……”佟一心简直无语,他也不是要加这个人,但严徊这行为还是有些不尊重人。坦白来说,这样的搭讪他真的收过不少,一般最稳妥的就是不给对方联系方式,收下对方的名片,而后不再联系,这样彼此都不会下不来台。 “我错了!”严徊认错认得倒是快,垂眉搭眼地装可怜,“可是……可是……你不可以再答应别人的搭讪了。” 佟一心本来也没要答应,但还是问:“为什么?” 严徊哼哼唧唧半天才说:“因为你得对我负责。” 狭小的洗手间里有一扇巨大的镜子,led灯瓦数很高,几番反射竟有些晃眼。佟一心看着严徊在那儿卖萌卖惨的样子,心头说不出的好笑又心软。他不像严徊,有什么话都无遮无拦地讲出口,有什么想法就肆无忌惮地传达。他时常想的很多,说得很少。 就像现在,他又忽而想起自己给严徊准备的礼物,那个还没有送出手的礼物还摆放在家里的书桌上。 严徊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但是佟一心半天没有说话,随着时间的延长,羞耻就慢慢发酵出了别的滋味,弄得他像是吃了瓶蝴蝶,心绪忐忑。 他咬咬牙,继续蛮不讲理道:“你都亲过我了,我额头的初吻都没了。” “额头还有初吻这么一说?”佟一心乐了,问他,“你确定要在洗手间说这些吗?” “额头怎么不能有初吻了!”严徊一手搂着佟一心,一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为它正名,“你怎么能搞身体部位的歧视呢?” 为额头争取完社会平等地位之后,严徊继续条理清晰地回答第二个问题:“不在洗手间说,万一一下飞机你跑了,我都没地儿找人去。” 都说完了,他低头仔细观察起佟一心的表情。佟一心的表情很难形容,严徊一时之间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觉得那个眼神不像是责怪,倒像是嗔了他一眼,又听到佟一心说:“我不会跑的,但是现在,我真的得回去了。” 严徊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人家的工作,不大乐意地松开佟一心,又想起一出:“你保证?” 佟一心:“保证。” “为了合同生效,”严徊一个坏笑,飞快地低头在佟一心额头亲了下,“那我就先盖个戳吧。” 之后,他风度翩翩地开了锁,向佟一心摆了一个“请”的手势。佟一心没顾得上被他占便宜,赶紧开门出去继续做工,没想到外面竟然有个人排队!他啪的一下把门拍上,对外面的乘客微笑道:“女士,不好意思,这个洗手间有点问题,您介不介意到对面的那间?” 那位乘客走了,严徊才从洗手间内走出来,揉着刚刚被门撞疼了的鼻子,要向佟一心卖个惨。一抬头,又看到袁夏站在不远的过道上,向这边看。佟一心走去后面的机舱拿东西,袁夏则过来,拍了拍严徊的肩,对后浪们赞叹不已。 “哇,你们真的……好会玩哦。”他扫了眼佟一心的背影,又了然地看着严徊,感慨道。 严徊:“……” 袁夏看了眼这个洗手间的门,想了下,踟蹰道:“我不是嫌弃你们……唉算了,我还是换个洗手间吧。” 严徊:“…………”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脑门儿上多了两个莫须有的大字——淫.魔。 作者有话说: 烧饼:严徊同学请尽快落实一下这个称呼,谢谢。 感谢大家的支持昂!!看到评论心欢喜,是否可以求海星?~ o(* ̄▽ ̄*)ブ 第27章 旧金山-非洲菊 那天飞机落地旧金山的时候,是个晴好的上午,佟一心要先跟着机组回酒店,严徊则拜托自己的室友来接机。 严徊这一路上没干别的,竟琢磨着怎么表白才合适。心照不宣的暧昧固然很美,严徊这个白羊座却不享受,只想尽快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坐车回家的路上,他问朋友封巍辰:“你说……怎么告白才合适啊?” 封巍辰刚起床就被薅过来抓壮丁,打了个哈切,嗡嗡地说:“啥?啥告白?” 严徊边在知乎上查,边和他聊:“我想跟我对象表个白。” “什么玩意儿?你啥时候有对象了?!”封巍辰一下就来了精神,人也不困了,蹭的一下子扭过头,问他:“诶不对,都是你对象了,还告什么白!” “大哥!大哥!你能不能看路,”严徊可不想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忙推着封巍辰让他看路,坦诚道,“准对象,我总觉得,八九不离十吧。” -- 第45页 封巍辰乐了:“成,您自我感觉挺良好。”他又问:“咱学校的?” 严徊摇摇头:“不是,他这两天来旧金山。” 他知道封巍辰谈过几个女朋友,是个有经验的,遂虚心求教:“咱这边有没有什么浪漫的地方。” “要是就来两天,那渔人码头,金门大桥,九曲花街,这些旅游的地方不都行么?”封巍辰一手扶着方向盘,一边向严徊提议道。 严徊说:“都去过了,他之前也来过旧金山几次。” 封巍辰没细打听严徊这“对象”是从哪个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盯着路况,认真琢磨着有什么适合搞浪漫的地儿,末了,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个词儿儿:“Napa?” “咦!可以!”严徊头顶竖起了个锃亮的小灯泡。 封巍辰一个坏笑:“那你要是成了,可不得请我吃饭啊?其实你还可以这样……” 两人专心致志地密谋起来,回家前还买了些东西填满了后备箱。 到了家把行李推回房间,严徊简单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头发都没吹,赶着看手机上有没有收到佟一心的消息。 空空如也。 严徊主动发:【到酒店了吗?】 没过几秒就收到佟一心的回复:【刚到,还在等房卡。】 严徊试探着问:【你一般飞国外,是按照国内的时间走,还是不管时差?】 佟一心:【有点没看懂?】 严徊拿毛巾胡噜了下头发,立刻解释:【你现在是要回酒店睡觉还是想出去玩?】 又发:【你喝红酒吗?一会儿想不想去Napa玩?】 佟一心回复道:【Napa valley?会不会太远了?】 严徊直接一个语音打过去,一接通就忙解释说:“不是很远,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你是后天飞回去对不对?” 佟一心温润的声音响起:“后天一早。” “那正合适了!”严徊开心地说,“我们现在过去,住一天,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佟一心说好。 严徊其实并没有去过纳帕谷,他只是听人说过那一片儿盛产红酒,有各种各样的酒庄和度假村。但一来他根本不懂酒,每次都只是看着标价喝个乐呵,二来……和一群都带着女朋友的直男去品酒度假算是怎么个意思呢? 要去酒庄,是不是该穿得稍微正式点?严徊少男怀春,抓紧时间为悦己者容一把,翻箱倒柜,穿上之前参加峰会演讲时的西装。再一瞅外面似火的骄阳,扁扁嘴,脱掉换了纯灰色的潮牌T恤,骚气地抹上了点发胶,收拾两件衣服,哼着小曲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车驶入纳帕谷,绵延不绝的丘陵地貌在眼前缓缓铺开,灿烂的阳光将绿色的植被晕染出一层淡淡的、模糊的金边。一座座风格迥异的酒庄如四散的星辰般点缀其间,溪水如飘带,潺潺涓涓。 严徊提前在网上订了一家有温泉的度假酒店,将车停在酒店前,趁着佟一心拿包的空隙,非常绅士地给他打开了车门。佟一心抿嘴笑了下,严徊只觉得心动得说不出话。 下午,他们为了避免酒驾的麻烦,沿着青草香馥郁的小路,步行去了酒店附近一家颇富盛名的酒庄。 在洒满金色阳光的露台上,佟一心微眯着眼睛,和侍者点酒。不一会儿,侍者端上来几个高脚杯,里面倒着浅浅的一层红白葡萄酒,每个杯子旁边都放着一张浅黄色的卡片,应该是关于葡萄酒的介绍说明。 严徊是一点也不懂这个,也不想装什么,直接问:“为什么点了这么多?” 佟一心耐心地与他讲:“点了一个品鉴套餐,这样就都可以尝一点。” “真的味道会有区别吗?”严徊拿起一张卡片看。 佟一心没有立刻回答,他笑了下,是很温柔的那种,眼睛弯弯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金色。他右手捻起一支高脚杯的柄,轻轻晃了下,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然后说:“Napa valley merlot,2012?你看一下是不是?” 严徊低头看手里的卡片,确实是这样,他简直震惊了:“天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你还会盲品?!”严徊真情实意地佩服起佟一心,“你这技能也太多了吧。” 佟一心说:“厉害吧。” 严徊又挖空心思夸了一波,像是小学时候凑400字作文,绞尽脑汁把见过的好词好句一股脑儿全用上。 “诶呀,不忍心骗你了,你怎么这么好骗。”佟一心很开心地笑弯了眼睛。 严徊停止“好词好句大赏”,冒出一个茫然的小问号。 “我们就在Napa,产区肯定猜不错,这最难的一分是送我的,这个酒口感很柔顺,肯定是merlot。至于年份嘛……”佟一心晃了下手中的高脚杯,狡黠地笑了下,继续道,“这是我随便猜的,我只是觉得,50刀的套餐,应该不是什么太贵的酒。” 佟一心打趣地笑严徊:“竟然真的把你唬住了,说什么都信,我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风漫过无垠的葡萄林吹向露台,带着夏季清爽干燥的质感,抚过佟一心的额发。 或许是因为佟一心之前从未在严徊面前流露过这样生动的表情,严徊丝毫没有羞恼的情绪,只是在心里冒出个回答—— 因为是你,所以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呀。 回酒店的路上,严徊还在想,其实佟一心就是很厉害,自己喝葡萄酒只能肉眼“品鉴”出白红葡萄酒的区别,更别提merlot是什么了。他是直到今天,才经由佟一心的科普,知道香槟并不是一种酒,而是法国一个叫香槟的葡萄酒产区。 -- 第46页 “只有香槟这个区产的起泡酒才叫香槟,其他地方的按理来说只能叫起泡酒而已。”佟一心如是说。 虽然学习了一肚子葡萄酒小知识,严徊仍未忘记自己这次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晚上回到酒店,他伙同礼宾人员推销,一起忽悠着佟一心去泡温泉做按摩,自己却借口时差,躺在标间中的一张床上,装睡留在了房间里。 “你真不去吗?”佟一心坐在自己的床上,问严徊。 “嗯……”严徊假模假势地翻了个身,小声嘟囔着,“我太困了……” 佟一心想到他这么折腾了一番,几十个小时也没有睡好,是该好好休息,就自己收拾了件换洗的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门。 听到关门声响起,严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踩着人字拖,一路小跑着下了电梯,闪到停车场,把后备箱打开。他将里面的东西抱了个满怀,艰难地挪到酒店房间。 佟一心在露天温泉里泡了半个小时,被热气熏的有些困意。他靠着池边,抬头向夜空看,钴蓝色的幕布上有月亮和星星做点缀,晚风吹过棕榈树宽大的叶子,不远处有小孩子在水里玩马可波罗【注】的游戏,嬉闹的声音悠悠传来。 佟一心以往很习惯于一个人旅行,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只想回房间和严徊呆在一起。他从温泉里出来,裹上浴袍,往回走。 佟一心刷了下房卡,打开门,往里走了两步,看清楚的一瞬间顿住了。严徊正跪在床上,一动不动,与他面面相觑。 “你这是……”佟一心怔怔地问。 严徊赶忙从床上滚下来,站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佟一心说:“我就泡了会儿温泉。” 佟一心环顾整个房间,屋子里到处都是花瓣儿,地毯上,沙发上,桌子上还有被揪得光秃秃的茎,严徊的床上撒了很多花瓣,仔细看还不是无规则的。 他走到床边,想去看清。 “我……我这还没摆完呢,”严徊拽了下他浴袍的袖子,道,“你待会儿再看行不行。” 佟一心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是在摆什么图样,但实在看不出来,特别是—— “你这是朵什么?这又是做什么的?”佟一心疑惑地拿起一朵黄色的非洲菊,又拿起一朵白粉的康乃馨。如果全是是玫瑰花瓣,他觉得自己可以100%理解严徊的意思,可是菊花…… 严徊简直要哭了,从他手里夺过去那朵菊花,慌乱地解释:“那店里玫瑰花不够了,我就看着都拿了一些。” 佟一心看着那朵菊花,哭笑不得,心道菊花不是扫墓用的吗,虽然不是非洲菊这个品种吧。他问严徊:“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严徊乖乖摇头。 佟一心简直想哈哈大笑,但看着严徊这慌乱的样子,又不忍心,错开话题,问:“你在摆什么?” 半个小时,只够严徊把花们薅秃,还没来得及搞些别的,他很是挫败地咬了咬牙,下颌线绷得死紧,嘟囔道:“你再去按个摩吧,行不行?” 佟一心哪里顾得上那个,他仔细看床上的花瓣,侧头问严徊:“I,第一个字母是I对不对?” 严徊不说话了。 “it, ice, igloo,itinerary,全是i开头诶。”佟一心逗他,眼看着严徊的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来。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氤氲出浅浅的暧昧前调,清凉的晚风将纱质的窗帘掀起一角,花瓣铺满了洁白的床单,两个人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对视着。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让我先说吧。”佟一心摸了下严徊的头,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严徊,I like you.” “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你想对我说的也是这个吗?” 严徊听到佟一心的告白,当下一脸忍不住的笑意,嘴角强压都压不住,但他摇了摇头:“不是。” 佟一心心里“咯噔”一下:“啊……这样啊。”佟一心自己表白的话已经泼出去了,没料到遇到这样的回应,真是尴尬了,再说点什么,得再说点什么才行,他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严徊说—— “是I love you.” 严徊说:“只说喜欢可不够。” “爱才可以。” 作者有话说: 【注】马可波罗游戏:是小孩子玩的一种抓人的水上游戏。 烧饼:严徊,开创用菊花表白第一人(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严徊:是非洲菊! 第28章 北京-旧金山 人生若只如初见 自那天在纳帕谷互通心意之后,佟一心与严徊正式加入了异地恋的大军,成为“情侣去死去死团”所鄙视的一员。 佟一心的微博里开始出现严徊的身影,虽然因为见面频率的原因,并不是很频繁。佟一心没有公布性向,但关注他微博的粉丝都不是村里不通网的类型,当然知道两个帅哥彼此微笑对视是什么意思,佟一心因此失去了一小部分的粉丝,却迎来了更大的一批,热情程度颇让他始料未及。 有网友在合照的自拍下哀嚎:【真的好般配!怎么能这么配!】 也有网友伤春悲秋:【帅哥果然都是帅哥的,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嘴贱的回复上面那个网友:【亲亲,这边建议你做梦呢,梦里啥都有。】 佟一心的微博比之前更热闹起来,热度甚至有种小网红的架势,私信里也开始有找他推广的广告。粉丝还三不五时地嚷嚷着想看小哥哥,期望他们开秀恩爱的日常直播。 -- 第47页 但无论是合作推广,还是直播的建议,佟一心都没太理会,在北京凌晨时,起床准备值飞的间隙,他在与严徊视频。 “昨天睡得好吗?”严徊那边正值午后,他坐在书桌旁看教授发下来的阅读材料,将视屏通话中的手机摆放在电脑旁,顺手把看书时带的眼镜摘掉。 佟一心正在整理头发,他看着屏幕里的严徊,很温柔地笑着摇摇头,说:“不是很好。”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刚刚醒来的沙哑,属于北京凌晨的困倦和加州午后闪闪发亮的阳光不是十分搭调。严徊有些心疼地问:“失眠了吗?” “嗯,”佟一心整理头发的手顿了下,他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转而认真看着严徊,缓缓道,“睡不着。”但还没等严徊问为什么,他又仓促地避开了视线,羞怯又诚实地说:“因为在想你。” 严徊在手机的另一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只布偶猫抓了一下,甜蜜但疼痛,需要佟一心的吻做疫苗才可以。 其实异地恋到底有没有可持续性,谁都说不清楚。佟一心暂时不去想那样深远的未来,将爱情交给心灵,用感觉和荷尔蒙支配身体,在无限压缩的时间里,用力地相爱。 异地恋到底是什么?或者,爱情到底是什么?是朝夕相处的陪伴,是春风得意时的赞许,是如临深渊之日拯救你的一只手,是关怀,是体谅,或许还是家庭与责任?用好感将这些串联起来,像是一桩大案只有一个略显单薄的证据,而假使护送这些证据的媒介是若干张机票,那缺乏耐心的、浮躁的人类,大概是很难给这桩事审判一个美好的结局。 不过,佟一心不缺乏耐心,也并不浮躁,他的异地恋甚至不需要机票,只需要积分就行。 “你怎么又要飞旧金山?”董非在华航的行前会议大厅碰到了佟一心,凑到旁边,在他check-in的电脑屏幕上瞟了一眼,惊讶道。 佟一心退出登陆,说:“换班换的。” 华航有个针对员工换班的制度,虽然每个月的班表都是专门的部门安排好的,但公司很人性化的给了每人每年一定的换班额度和积分,可以与同事交换航班,也可以去换同事的假期。当然了,也有人私下稍微垫一些钱,交换自己想要的航班。 董非啧啧称奇:“你也真不嫌累,天天飞大长线,钱也一般,没人喜欢的班你还抢上了。” “没办法啊,为了部落!”佟一心开了个小玩笑,站起来握住箱子的把手,“我先去开会啦。” 虽然才凌晨五点半,华航行前会议中心已经十分忙碌,墙上有四块大屏幕播报着实时航班讯息,三个字母的机场代号与五颜六色的小国旗轮番出现,佟一心穿过长长的走廊,与过路顶着熟悉或陌生面孔的同事互道早安。 他边走边想,其实自己已经是地球上的人类中十分幸运的那一种,他有既喜欢又能从中获取幸福感的工作,拥有了爱情,固然上帝在下手时出现一点小小的误差,将他的小天使派到了旧金山,但总的来说,运气还不算太差—— 他还有不花钱的航班,可以用积分去兑换。 所以,即使飞机上有很多印度乘客,有三十多个特殊餐,有40个meet and assist交付【注】,即使感觉自己是靠双腿生生走到了旧金山,他依然心情很不错。 落地旧金山,不过早上七点多,天泛着模糊的白蓝色,晨光隐约却清亮,San Francisco字样的logo印在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之上。 佟一心乘坐机组车去往酒店,路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穿过铁锈红色的金门大桥。他打开手机,给严徊发送了安全到达的消息。之后,他打开一个群聊,上百个同事在里面“秘密”进行着航班交易。佟一心从备忘录里复制了一段发过很多次的话: 【J-class trained, B777, A330,A350,A380 trained, 随时换旧金山航线,可补差价。[感恩.jpg]】 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他又将这条信息发到了公司的一个内部论坛里。 车流在金门大桥上飞快前行,红色的残影从车窗外掠过,像是时间,一往无前。金门海峡的粼粼波光中映现出清晨的气息,佟一心靠在椅背上,略微疲惫地闭上眼睛。 从夏末到冬初,他放弃了米兰,巴黎,伦敦,频繁地来到这个城市,被十五个小时的时差放在手心里,颠来倒去。严徊不仅改变了他的地理位置,还改变了他的心,他甚至开始不习惯一个人的旅行,在陌生城市的博物馆里,感到十分突兀的不适应。 就仿佛大千世界中无论怎样美丽的江河湖海,都在推波助澜,将他带到严徊身边。而之前热爱的生活方式,比不上他的一语一言。 这真是种令人感到战栗又甜蜜的幸福。 远方的城市错落有致,机组巴士在摩天大楼间穿梭,佟一心微微睁开眼,估算着还有两个街区。周末早晨的街道上空空如也,整座城市还没有醒来。 佟一心看了下手机,并没有收到严徊的消息。 “大概还没有起床吧。”他这样想。 机场巴士停靠在路边,人陆陆续续地下来。佟一心帮司机一起将大家的行李从巴士底下拿出来,又将装着小费的信封双手递给司机,跟着机组成员进了酒店。 前台在根据机组名单整理房卡,让他们等待一下,佟一心将前台附近的小沙发谦让给了女士,他有些困倦,便靠边站着稍微眯起了眼睛。 -- 第48页 手机轻轻震动了下,佟一心将手机罩在外套里,打开看。 严徊:【宝贝,看左边。】 佟一心飞快地转过头,脖子甚至发出轻轻的“咔哒”声。 严徊站在酒店的玻璃墙外,朝他挥手,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穿着一件深色牛仔外套,脖子上系着条两人一起买的黑色情侣围巾,头发好像没来得及好好打理,乱糟糟的,还没摘下开车时戴的眼镜。 佟一心看到严徊在笑,是那种无遮无拦毫无保留的开心。严徊伸出手指,在玻璃门上轻轻画了两笔。 佟一心不方便过去,用微信问他:【你画的是什么?】 严徊边走进门,边回复:【我画的是你啊。】 佟一心:【?】 严徊:【一颗小心心。】 【哦不对,不小,大心心。】他补充。 他还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佟一心也轻笑起来,一抬头,严徊便站在离他一两米的距离。冬日的阳光最是可爱,将严徊年轻英俊的脸庞照得纤毫毕现。 都在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但倘若真的有初见一百次的机会,会有一百次的心动发生吗? 对此,严徊和佟一心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们认为,一定会的。 哪怕后来发生了小小的意外。 而在五年后的今天,当佟一心飞完令人筋疲力竭的澳洲班,回到家,看到严徊抱着小乖守在家门口时,忽然就觉得,他还是会对那个问题给出肯定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那个,印度乘客人都很好的,很友善,就是确实相对来讲部分乘客要求会多一些,空乘会累一些。meet and assist是地勤那边的轮椅服务,如果有这个服务,上下机对接有些麻烦。特殊餐可以在起飞前预定哦!有需要的朋友可以试试。 第29章 北京-可有可无的小猫咪 夜已经降临,楼道里的亮着惨白的灯,佟一心刚从电梯里出来,冷不防地看到门口有个人,还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严徊,才舒了口气,他抱着小乖,穿着一身家居服,靠着墙站着,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佟一心提着箱子走过来,手轻轻放到小乖头上,又顺着锃亮的、柔软的毛往下摸。小乖舒服地扭了扭,伸出舌头舔了下佟一心的手腕。 “等你回家呀。”严徊对佟一心先撸狗子不理自己的行径有一点点不满——虽然只有草履虫那么小的一点点,他默默盯着佟一心白白瘦瘦的手,在心里撇了撇嘴。 佟一心不是很理解,明明就住在对门,为什么等在外面,他问严徊:“你等了多久?” 严徊说:“没有很久,我也刚出来。” 佟一心歪了歪头:“那还挺巧。”他错过身,要去按密码锁,没有看到严徊略显心虚的表情,只听到严徊说:“对呀……大概是老天也想让我赶紧……赶紧追求成功吧。” 佟一心笑了下没说话,一手挡着,快速地按了六位密码。 自那天严徊给他写了检讨书以后,两人的关系呈现出一种不明不白的状态,有时候佟一心觉得他们其实是在谈恋爱,严徊对他撒娇,下班回家出差结束也要来报道。有时候又很清醒地知道,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清楚没有解决,草率地决定,究竟是皆大欢喜,还是重蹈覆辙,无论如何都显得太不庄重。 “你这种行为,总的来说,用一个词概括就是——又当又立。”好友韦枫将及肩的卷发往耳后别了下,如是评价道,“吊着小狼狗的胃口,也不给人家吃块肉。” 佟一心实在不能苟同这个评价,但他不如韦枫伶牙俐齿,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反驳。 可他有种盲目的信心,觉得严徊会懂得,毕竟,过去这三四年的时光是他们一起度过,不应由任何其他人去评说。 但此刻,在家门口,这位或许很懂事的严徊先生明目张胆地“哼”了一声,抱怨道:“你的密码到底是什么。” 佟一心将门打开,开了灯,让严徊进来,一边换拖鞋一边说:“这是隐私。”他抬起头来看严徊,还开了个玩笑:“侵犯隐私权是不是犯法的呀?严律师?” 严徊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搪塞,将小乖放到地上撒欢,闷闷道:“那你早就犯法了。” 佟一心不明所以:“什么?我也没有进你家啊?” 严徊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本正经道:“你是我心的squatter【注】,知不知道你已经在里面赖多久了?” “你……”佟一心简直无言以对,严徊这是哪里找来的土味情话,严徊看佟一心无法反驳,还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沙发上。小乖早就在窗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在小毛毯上睡了。 严徊今天来其实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之前的温泉之旅因为两人之间的小矛盾没有成行,严徊却还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他甚至提前办好了两张次卡,想要趁着下一个项目开始前,和佟一心多去几次。 “明天吧,明天行不行?”严徊满眼小星星地和佟一心商量,还卖了个惨,“之后又有一个外资并购的项目,可能又要开始忙了。” 平心而论,佟一心也是想去的,可是明天确实不行,他坐到严徊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说:“我明天要回公司总部,得去拉一遍门。” -- 第49页 严徊:“?”拉门,拉什么门。 佟一心给他看公司邮箱里发来的通知:“我有个机型的安全证要过期,需要复训考核,至少也得一下午了。” “好吧……”严徊肉眼可见地低靡下去,想了想又说,“那我们可以晚上去,住一天。”他的脑内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小画面,不禁脸红心跳地看了佟一心一眼。 佟一心正在扯松制服的领带,说:“我说不好,明天董非、魏小羽他们也要回去复训,我估计要一起吃个饭。” 严徊不说话了,低垂着尾巴,默默低头玩起了手机。 “这难道就生气了?”佟一心有些无语地想,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放的鸽子多一些。他正纠结要说点什么,就收到条微信,点开,看到严徊发来一个写着“猛虎狂哭”的猫咪表情包。他莫名其妙地指了指手机屏幕,询问的看向严徊。 严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讪道:“这个表情比较萌,看看能不能替我打动你的心。”然后他又低头发了个表情。 佟一心看手机,是又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猫表情,旁边配着白色的字:【我懂了,我就是可有可无的小猫咪。】 又收到一个:【你冷漠的语气,好像我从没让你开心过一样。】 佟一心:“……” 无论严徊怎样卖萌,根据公司的章程,佟一心还是一定要去公司进行一年一度的安全复训。 安全培训中心位于华航总部,分两个房间,一个房间非常大,纵高有两三层楼,波音777整架模拟机高悬,还有各类机型的安全门分布在各个角落;另一间房则有个大游泳池,一架略显老旧的空客330模拟机架在上方。 考核的内容也并不复杂,空乘需要模拟紧急事故的状态,开舱门,背疏散口令及流程,再根据考题中的事故地貌决定要不要放滑梯。 一群人围在空客350的模拟舱门旁,回旋的警报声十分刺耳,将空气渲染的十分紧张。 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舱门旁的弹椅上,后脑紧贴椅背,手臂伸直手紧紧抓着座椅,保持着机上防撞击姿势,声嘶力竭地大喊:“防撞姿势!!brace!brace!”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口令,直到考官的声音从模拟舱门的广播处传来:“全体空乘,准备疏散。” 这名空乘飞快地解开安全带,干净利落地关掉这段机舱中刺耳的警报,透过窗户观察假想中的障碍物与地貌,一边喊着口令一边开舱门。 但是,滑梯似乎出现了故障,并没有自动弹出,她一手紧抓着安全门旁的把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门,防止有过于激动的乘客直接突破往下跳,一手拉了下手动放出滑梯的把手。伴随着“轰隆隆”的音效,滑梯放出,考核结束。 “我真的都快把口令忘记了。”魏小羽在旁边避开考官,特别小声地对佟一心说。 “再复习一下。”佟一心递给她看手里的安全手册。 魏小羽被这警报声弄得精神过敏,紧张道:“一会儿要是忘记就太丢人了。” 佟一心笑了笑,一句一句地和她顺口令,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自己,动作利落干净地顺利通过了考核。 空乘们一个接一个地完成了在这一区域的项目,移步到泳池那边进行跳水和救生的考核。 很巧的是,在他们之前正有一组人完成考试,一行人身上都湿漉漉的,上次那个一起飞过洛杉矶的机长也在其中。佟一心只是觉得脸熟,其实并没有将他的名字记住,还是他主动打得招呼。 正在这时董非从泳池里爬出来,朝佟一心咧嘴一笑:“一心,还记得费机长不?” “当然。”佟一心昧着良心地说了个谎,想起来了这人叫费远。 “你们也快结束了吧?晚上一起喝一杯?”董非邀约道。 佟一心早就料到董非会有这么一句话,还没回答就被魏小羽抢白:“董非,上次你可还欠我一顿饭呢!” “那一起啊,我请客,”董非挑了下眉,转头对费远说,“费机长一起去呀?” “三组,都去那边拿救生衣,跟我到模拟机上去,准备跳水。”考官看上一组结束的差不多了,下达指令。 佟一心和魏小羽都要去准备,董非和他们约好一会儿楼下的咖啡厅见,匆匆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晚上6点,严徊还抱着一丝丝能和佟一心去小汤山开温泉套房这样美好又淫.荡的期望,佟一心不在家,又不用加班,他终于抽空打了一把游戏,被别人血虐一拨喷了个狗血淋漓。 完事儿后,他正要去给小乖弄点狗粮,就收到了佟一心的微信:【我晚上和董非他们去吃饭,肯定去不了泡温泉了。】 严徊:【好吧,那你几点回来呀?】 佟一心:【不知道,他们还说要去蹦迪,可能挺晚的。】 严徊嘴上脱口而出:“不许去!”但是手上却怂得很,打字道:【能不能不去呀……你又不喜欢蹦迪。】 佟一心回复:【好久没去了,和他们聚一聚也挺好的。】 严徊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他闷闷不乐地锁上屏幕,低头和小乖眼对眼看了两秒,又赶紧解锁手机,右滑两下。 他打开了一个叫做“查找朋友”的app。 作者有话说: squatter:非法占据他人房屋的人。brace就是一种防撞姿势,遇到紧急情况应该使用的。其实我觉得写文还是尽量不用英文夹杂比较好,但是我仔细想了想这几个词,一是严徊之前留学那么多年,二来确实我们平时生活日常中,很多词大家会选择直接说英文,比较贴切,没有翻译过来的拗口。 这样写感觉比较真实,介意的小伙伴们请见谅啦 °( ˉε ˉ ) -- 第50页 第30章 北京-真的巧 培训考核结束后,佟一心和董非他们一行人坐着费远的车,去了一家火锅店。 北京的十二月份很干燥,还未降雪,冷得干干脆脆明明白白,没有南方那样粘腻的湿气。佟一心很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吃顿火锅,但是董非义正言辞地拒绝:“你带着一身火锅味去蹦迪?您可饶了我吧,万一碰见喜欢的妹子呢。” 佟一心耸了耸肩,对董非的需求不予置评。 他忽然想起之前与严徊的约会是多么不讲究,不要说牛油火锅算不算重口味,每一次的小料还必须要用油碟,不然一顿饭都显得不完整。 但或许猎艳与恋爱就是不一样的,一个一定要时刻保持着孔雀开屏的状态,将羽毛梳得整齐鲜亮,另一个则追求心灵的舒适愉悦,不需要有太多形式化的讲究,甚至还会为了两人在“重口味”上的合拍而感到惊喜。 最终,董非寡不敌众,输给了火锅大军。 在去往餐厅的路上,佟一心发现魏小羽似乎对这位开车的费机长有一些兴趣,她坐在副驾驶,收敛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气质,一路与费远攀谈。 但不知道是不是佟一心的错觉,总觉得费远不是特别热情,回答并不敷衍,却不主动开启话题。 言谈之中,得知这位费机长是西安人,三十五岁,但魏小羽最好奇的问题有些超出社交礼仪,她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而是给董非发了条微信:【你们熟吗?】 董非朝前座觑了一眼,笑着回:【还行,怎么?】 魏小羽:【那他有没有女朋友?结婚了吗?】 董非坏笑着:【女朋友估计是没有的。】 魏小羽:【那太好了。】 董非接着发:【男朋友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魏小羽:【……】 即使董非提前二个小时在公众号的领号服务那拿了个号,到了火锅店,四人还是稍微等了二十分钟才进去。 四人座的方桌,费远坐到了佟一心的旁边,时不时用公筷给佟一心夹点菜。佟一心其实非常不习惯别人夹菜这个举动,不知道如何阻止,只好任由着,不停地说谢谢。最后他只得庆幸,还好对方用的是公筷,如果是自己的筷子,实在难以下咽。 魏小羽感觉自己摸出了些门道,了然地眨了眨眼,不再觊觎费远,专心开始玩起抢虾滑大作战的游戏来。 都是一家公司的,就算是聊些八卦都能聊个天昏地暗,更何况男人总喜欢聊些实事的内容,饭桌上倒是不缺话题。 “我听说,武汉开始有个非典的病例。”董非夹了块土豆到碗里,随口说。 “真的假的?”魏小羽惊讶道。 董非说:“我是听我医院的一个朋友说的,微博上也有人传啊。” 董非是武汉人,从小在武汉读书长大,从前认识的朋友也大都在武汉。不过他朋友也没把话说死,董非也解释道:“不一定是非典,他和我说的反正挺吓人,不过现在什么都没确定,一点官方消息也没有。”他朝佟一心问:“你爸妈是不是在武汉?” 佟一心点点头,微微皱着眉,他随即发了条微信给他妈妈,问最近有没有听过什么消息,他妈妈十分茫然。 “我爸妈也没听说,身边朋友也没有,”董非说,“估计不严重吧。” 魏小羽随手打开微博,输入关键词:“好像真的有人讨论这事儿,不过不是非典啊。” 费远随手给佟一心的杯子里乘满了酸梅汤,道:“没事,也许是谣言?” “谢谢谢谢。”佟一心一不留神又被照顾了一把,赶忙道谢。 “别这么客气,”费远对佟一心笑笑,又对董非说,“还是等官方消息吧。” 不一会儿,桌上的话题又是一转,开始讨论起2003年的非典,其他人都没什么感觉,唯独北京长大的魏小羽感受很深,她被关在学校两三个月没回家的阴影仍然挥之不去,时隔十多年还能诉起苦来。 吃的差不多了,大家又耗了一会儿,打算转场先去工体。一行人纷纷起身,佟一心想去抢单,谁知道费远已经借由去洗手间的由头结过了。 “我这订的是个卡座,咱人也太少了,”董非和微信里elements那家夜店的销售联系了下,确认了过去的时间,嚎叫道,“不行,太亏了,赶紧再叫点人吧朋友们,有没有妹子啊!” 魏小羽从座位上拿起包,整了整毛衣裙,问他:“是不是你请客啊土豪。” 董非说:“对啊,美女,行行好快把你的小姐妹们叫来吧,不然开卡亏死了。” 魏小羽也觉得人太少没什么意思,打开闺蜜群凑人去了。 出了火锅店的门,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车停得有点远,费远让他们先在这边等,自己去停车场取车,再开回来接他们。三人又被寒冷暴击的缩回店里,旁边坐着一排又一排等位的人。屋里的暖气还得很足,新进来的食客掀开帘子,站在门口便感受到一阵寒气。火锅店里十分热闹,声音嘈杂地混作一团。 “我把韦枫也叫过来吧,是去elements?他之前就一直嚷嚷着想蹦迪,”佟一心征求董非的意见,“咱们之前一起去唱过k,你还记得么?”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董非当然无所谓:“来来来,记得啊,那个花美男嘛。” 董非说完就开始八卦:“对了,我上次说费机长对你有意思,你还不信,怎样?” -- 第51页 佟一心简直头都要大了,无奈道:“我真的对他没什么想法。” “哦?”董非双手揣在兜里,冻得缩了下脖子,“你就对前男友有想法呗。” 佟一心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真的服了,以后你有啥感情问题别来和我说,别问,问就是劝分!” 董非撇了撇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之前从美国回来,都要抑郁症了吧,还和他搞到一起干嘛?!” “也不都是他的错,可能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佟一心没有否认,想了想这样说。 “你有什么问题……”董非嘟嘟囔囔道,还是想卖安利,“费机长真的人很好,对后辈也特别耐心,而且他可厉害,好像业余还参加散打比赛。” 魏小羽插了句话:“董非,我说句良心话,你管的真的有点多,赶紧自己找个女朋友吧。” “嘿!”董非看着魏小羽,“还想不想我请客了!还想不想让我给你介绍飞行员了!” 魏小羽怂得非常快,大喝一声:“爸爸!” 佟一心好笑地看着他们。 “那个……其实……我也有参加跆拳道比赛的……”三人身后突然传来弱弱的声音,见没人回头理他,这声音继续道,“我还拿过第一呢……” 三人一起回头,看到严徊就站在他们后面,佟一心还看到冯晨和他女朋友小范坐在不远处等位的椅子上,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佟一心:“……” “好巧啊!”严徊和佟一心的朋友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董非嘴角抽搐,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对话被这厮听进去多少。 “你们是要去elements吗?小范他们说也想去呢,”严徊笑得人畜无害,纯良地看着佟一心,眨了眨眼,“不然一起吧?” 冯晨和小范也走过来和佟一心打招呼,寒暄了几句。 “好巧啊,你们也来这家吃饭?”佟一心忍不住问。 “真的巧,”冯晨看了眼严徊,又对佟一心很礼貌地说,“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不知道为什么,佟一心总觉得冯晨看严徊的眼神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持续鞠躬(≧▽≦)/ 第31章 北京-阴魂不散 晚上十一点,夜店的气氛渐入佳境,人头攒动,一个梳着雷鬼头的非裔DJ在台上打碟,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在巨大的暗室巡回,音乐声开得很大,紧密的鼓点振得人耳膜发痛。 “Put your hands up——!” DJ倒举着麦,膝盖随着节奏弯曲,仰着头大喊。 底下各形各色的男男女女高举双手,蹦蹦跳跳地舞动起来。 “哇,你们终于来了!”董非站在夜店入口处,紫白色的光如同幕布在他身后展开,他朝佟一心招招手,“魏小羽的朋友们都到好久了。” 佟一心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严徊等人这一串跟屁虫:“他们没吃饭,刚刚先找了地儿垫了下。” 韦枫也向董非打招呼:“hello,好久不见了。” 董非朝他摆摆手:“hello帅哥,一会儿敞开了喝哈。” 佟一心之前磨不过严徊,抛弃了董非,和严徊冯晨小范他们一辆车过来,陪他们换了个地儿吃了点东西,还在地铁站顺路接了韦枫,来来回回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满打满算也才十一点,对于派对动物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 但严徊对此适应不良,他隶属哺乳纲灵长目,离“派对动物”八杆子远也打不到,他看着路过的大冬天里穿着吊带包臀短裙的漂亮妹子,偷偷打了个寒颤。小范则跟冯晨抱怨,早知道要蹦迪妆还得画得再好看点。 董非带着他们在手上印了个入场章,穿过发光的玻璃通道,边走边和佟一心说:“刚刚笑死我了真的,就我和费远在,旁边都是魏小羽的朋友,一圈美女。你猜我听到旁边那卡座的哥们说什么?”他偏过头看佟一心,等着人捧哏。 佟一心给面子:“说什么?” “他说,那个男的有那么多妹子,要不然他……”董非指了指自己,忍不住哧哧笑了下,接着道,“要不然就倍儿有钱,要不然啊,就得是gay。开玩笑,我像gay么?” 佟一心:“……” 韦枫:“……” 董非自己觉得贼好笑,一脸憋不住的笑意:“小爷这么man才不是gay呢,也可能是航空公司的呀,没想到吧。”他看佟一心他们没有笑的意思,疑问道:“不好笑吗?” 佟一心奇怪地看着他。 严徊隔着衣服按了按自己的胸肌,嘀咕道:“我也挺man的啊……”还拉过佟一心的手往自己胸肌上放,碰瓷儿似的让人家占他的便宜,又说:“你摸摸,是不是很man?” “……”佟一心简直无语,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抽回自己被碰瓷儿的手。 严徊美滋滋地回味了一下。 还是韦枫用开玩笑的语气冲董非说:“谨言慎行啊这位朋友,gay怎么你了?你赶紧数一数,你现在周围有几个gay,小心点说话啊。” 董非真是个缺心眼儿的,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歧义有多大,可惜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不能撤回,赶紧道歉,并且说要自罚三杯。 冯晨作为唯一的直男伙伴,安慰地拍了拍董非的肩。 进到迪厅,震耳欲聋的电音排江倒海扑面而来,每个卡座周围都里三圈外三圈站着好多人,衣着清凉的女生奔放地踩在卡座的茶几上,三五个一起直接在桌子上开蹦。人口密集程度堪比春运,他们不停地大声喊着“借过一下”,才终于变身沙丁鱼,杀出重围,到了舞台旁边的卡座。 -- 第52页 小范对董非赞叹道:“你订的这个位置好棒啊!” 董非洋洋自得:“那必须的。” 小范和他喝了一杯,就拉着冯晨的手,登上台阶去到中心的舞台,与人群一起蹦了起来。董非则看着魏小羽和她的小姐妹在茶几上蹦的正欢。韦枫经由佟一心的介绍,和费远打了招呼,拿着两杯酒,颇具兴味,坐到费远旁边。 内场音乐声巨大,音响就在卡座边上,交流基本靠在耳边吼。严徊实在受不了,坐在沙发的角落,偷偷捂住了耳朵。 佟一心知道严徊几乎从不去夜店,看到他有些适应不良的样子,站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喊道:“你没事吧?” 严徊:“?”他什么都没听见,只有嘈杂的电音声,光线时暗时亮,眼睛也适应得不是很好,视线模糊。 佟一心只好弯腰,凑到他耳边说:“你还好吗?”呼吸带出的热气熏得严徊的耳朵酥酥麻麻,过电似的流遍全身。 他红着脸,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佟一心拿起一杯侍应生调好的酒,蹲在严徊面前,笑着捏了下他的脸。余光瞥到费远正在往这边看,便大大方方地朝他一笑,举了举杯,将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佟一心知道费远或许想与他发展些什么,但他并无此意,相信对方也能读懂他的意思。见过一两次面,保持着朋友的距离就最好。 “你喜欢佟一心吗?”韦枫忽然凑近,在费远耳边问道。 费远一愣,稍微往后让了下,询问地看他:“您说什么?” 韦枫被他“您”这个称呼逗笑了,撩了下鬓边的碎发,笑意盈盈地递给费远一杯酒。费远却摆摆手拒绝,他不想再喊来喊去,索性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一会儿要开车。” 韦枫也没有强求,他顺水推舟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亮出自己的二维码。 费远挑了下眉,疑问地注视着他。 韦枫又倾身,唇险些贴到他耳廓上,轻快地说:“那加个微信吧?” 佟一心默默将韦枫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趣,仔细一想,费远是很符合韦枫一贯以来的口味,高大端正,透露出成熟稳重的气息。他有些好奇这两个人会不会发展出一段故事,就是不知道韦枫这个天性浪漫的人能分出几分真心。 临近午夜,夜店里的气氛趋近白热化,一男一女两个DJ出现在中央的舞台,也就在他们卡座的正前方。漂亮的女DJ一边打碟一边甜笑着蹦跳,炒热气氛。于是乎衣香鬓影、穿红着绿的人们像是一群群被磁场吸引的海鱼,以舞台为中心扩散。 旁边卡座上有个跳high了的姑娘不顾还穿着超短裙,叉着腿挂在旁边的男人身上,男人熊抱着女孩,上下舞动起来。 严徊有点不适应,也毫无猎奇的心态,拉着佟一心的手说:“我想去下洗手间,能不能陪我去呀。” 佟一心也没来过这家店,他问了下董非大致的方向,牵着有点夜盲的严徊去找洗手间。 卫生间光线充足,他在门口等严徊,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头晕乎乎的。 “诶?是佟一心吗?这么巧!”突然有人叫他。 佟一心闻声看去,是个穿着一身潮牌的男人,脸并不年轻,长得很周正,头发梳得倒是整齐,但是发胶用的过多,看起来有点油腻。他想起来这人是谁,说:“黄……黄海旭?” 这人就是之前韦枫突然说要给他介绍的对象,因为后来收到的那封匿名邮件,佟一心始终对他记忆犹新。这到底是个骗婚gay还是海王双性恋,他也懒得深究,只想离这种人远一点。 黄海旭却偏要挑明:“本来还想约你再出去,可你都不回我消息了。” 佟一心:“……” 黄海旭没觉得尴尬,继续道:“你和朋友出来玩?” 佟一心点点头,他往洗手间瞥了一眼,心道严徊怎么还不赶紧出来。他随口应付:“对,和韦枫他们。” “韦枫也在?”黄海旭似乎没有感受到佟一心并不想同他说话,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脸皮厚,说,“那我一会儿找你们去喝一杯。” 佟一心简直无语,不知道话要说到多明白,正这时,严徊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黄海旭就是脸色一变。 佟一心以为他要吃醋,拉着他的手想带他回去。却忽然听到严徊脱口而出:“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黄海旭:“啊?我认识你吗?” 佟一心:“?” 什么叫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北京-“我真是病得不轻” 洗手间还算安静,间或有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闪过,节奏鲜明的电音和尖叫像是被结界隔开,隐隐听不真切。 严徊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对,恨不得赶紧抽自己一下,在佟一心略带疑惑和审视的目光之下,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从“严天霸”缩成了一只小棕熊,在堆满雪的山洞里瑟瑟发抖。 “你谁啊?”黄海旭才是心里冤枉,话里话外夹枪带棒。 “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无论心里怎样翻江倒海,严徊面上故作镇定,凭借多年在模拟庭和谈判桌上东拉西扯的经验,嘴上说着抱歉,语气里却一点也拼凑不出抱歉的意思。 还没等黄海旭作何反应,他又字字珠玑:“这也没办法,你和我一个巨烦人的甲方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 第53页 佟一心:“……” “你!”黄海旭想打人,佟一心也不知道严徊是吃错什么药了,充当起和事佬,忙道,“对不起对不起,他刚刚喝多了点。” 为了开车滴酒不沾的严徊眨了眨眼,想赶紧摆脱这个油腻男,默许了佟一心的小谎话。 “我们朋友该等急了,咱之后再聊哈。”佟一心拽着严徊迅速地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反正这地儿这么多人,一会儿谁能找着谁呢? 穿过人山人海,佟一心面色酡红,思绪却清晰,严徊刚刚的表现很反常,这二愣子虽然偶尔很虎,但这针对陌生人的敌意还是来的莫名其妙。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佟一心怎么也想不出这“妖”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刚刚干嘛那样说人家?”佟一心问严徊,在这个小闯祸精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太尴尬了。” 严徊装听不清楚,一脸没有信号的无辜表情:“什么?” 佟一心懒得大声嚷嚷,摆摆手示意算了。 舞动的人们还在继续,他们身体里仿佛装了个永动机,用音乐和酒精做机芯,在一个又一个夜里持续做功。佟一心好久没跳过舞,心里也很痒痒,想要拉着严徊去,然而没一会儿他就放弃了—— 严徊非常勉强地摆了摆手扭了扭胯,手脚不协调地像是在上什么搞笑的综艺节目,拙劣地模仿着女团舞。 佟一心:“……” 佟一心一脸奇怪地看着严徊,偏偏严徊无察无觉,挑了挑眉自以为酷炫地邪媚一笑,佟一心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 冯晨走过来拍了拍严徊的肩膀,在他耳边喊:“哥,快别跳了,求你了。” 严徊:“?”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在脖子下,学新疆人扭脖子,但是脖子纹丝不动,手左右狂摆,不容许冯晨挑战他舞王的尊严。 “哈哈哈哈哈哈哈,”冯晨爆发出一阵狂笑,缓了半天,断断续续地说,“你……哈哈哈哈……你别跳了,陪我出去抽个烟。” 冯晨指向严徊,对佟一心说:“我把他借走一下。” 佟一心比了个OK的手势。 严徊被冯晨拽着胳膊带了出去,一出elements的门,世界一下子清静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噪音侵害得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听人说话都像隔着层什么。 严徊一边揉耳朵一边侧头问冯晨:“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我不抽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冯晨懒得绕圈子,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你是不是跟踪成瘾了啊?现在还在定位人家。” 严徊心虚,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狡辩道:“没有啊,我才没有。” 冯晨嘲讽道:“哦呵呵,我信你的邪。那么多火锅店,你就挑他们去的那个?”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严徊一拍手,小声抗议这项罪名,“这你就不懂了吧,有缘千里来相会。” 冯晨环抱着手臂于胸前,冷冷地看着他。 严徊继续胡诌:“相爱的人之间是有磁场的,都会莫名其妙走到一起。” 冯晨挑眉道:“编,接着编。” “怎么,你不信世界上有偶遇这回事吗?”严徊弱弱道。 冯晨说:“我不是不相信偶遇,但你这偶遇的也太频繁了吧?”他伸出手一个个掰手指头数:“你们认识就是偶遇,然后分手之后,你就回那么一趟国,还能 ‘偶然’碰到他和另一个男的约会——” “那才不是约会!!”严徊打断冯晨,目露凶光,他才不愿意听到佟一心和别的男生约会这种字眼,争辩道,“那只是吃顿饭!” “行行行,好的,偶遇他们吃顿饭,”冯晨继续道,“然后你溜个狗还能碰到佟一心!现在吃顿火锅也碰到了。”冯晨摇摇头,又说:“反正我是不信有这么巧的事儿。” 严徊:“……” “这个嘛……”严徊越说越没底气,他在年末的寒风中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不是在偷偷定位他,他刚开始允许了,可能后来忘了……我也没用过几次……” 冬天冰凉的空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严徊裹紧了羽绒服,沉默片刻,在冯晨审视的目光下开始解释:“iPhone不是有个查找朋友app吗,就是通过认证绑定他的手机和apple id就可以随时定位位置,我们之前一起换过手机,我就把两个人的手机绑定了,我和他说过……他应该是忘记了。” 冯晨确实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他一直以为严徊是用了什么偷鸡摸狗的法子,此时求知好学:“诶不是,那他就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也太恐怖了吧。”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禁怀疑地问:“我的天,那小范会不会也一直定位我啊……你这也太吓人了!” “其实还是能看出来的……会有一个小的gps的图标在上面,但要是平时不注意这些,就很容易忽视掉,”严徊底气不是很足,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事儿一点都不光明磊落,他脖子往羽绒服里一缩,怂怂地小声争辩道,“但是我之前真的经过他同意了!我就是太想他了才会拿出来看一看……” 冯晨服气了,也不知话要从哪里说起,拿着手机凑到严徊身边:“你给我演示一下是怎么搞的。” “你背着小范做什么坏事了?”严徊怀疑地觑他,一边在他的手机上操作,绑定自己的手机。 -- 第54页 冯晨叫冤:“我做没做坏事都不想被人一天到晚盯着啊,我要是佟一心,都要被你气死了。” 严徊不自觉地“嘤”了一声,如同特务接头,战战兢兢地嘱咐道:“不要告诉他,我真的再也不用了,你说我之前人也见不到,实在想他,我能怎么办?” “管你怎么办,你这侵犯人家隐私!”冯晨无语道,他看着严徊来回来去点了好几个键,还登陆了下自己的邮箱,“这样就好了?那我现在点查找你的位置?” “对,诶?你还没按吧?”严徊问。 冯晨:“没有呢啊,不会玩这个。” “那我这怎么有个GPS的标亮起来了?”严徊来来回回研究了一下,奇道,“这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 “不应该啊……” “你手机坏了?” “不可能的。” 下一秒,就有人回答了他:“原来这个app是这么用的啊……” 严徊:“!!!” 严徊和冯晨两个人同时像是被人施了咒,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里捧着两部手机,寒风一吹,像是两具石雕。 那人接着悠悠道,听不出喜怒:“我之前还真没注意过呢。” 严徊大气不敢出,隐隐觉得自己听到了“小白菜啊,地里黄啊”的配乐,还有人拉二胡奏哀乐。他心道:“这次自己是真要凉透了。” “别说,这位置定得还挺准,”佟一心从严徊和冯晨背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把自己的手机拿到“严石雕”面前,虚心求教地微笑道,“那麻烦您告诉我,这个要怎么取消呢?” 严徊艰难地侧头,画面像是慢动作一帧帧地定格,他看到佟一心微笑的表情,总觉得阴惨惨的,汗毛登时炸了起来。 冯晨反应倒是快:“那个……这外面真挺冷的哈,我……我烟抽完了,我先进去了。”说罢不等严徊反应,拿着自己的手机飞奔而去,留下一溜烟尘。 严徊:“……”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不太“阳间”。 佟一心没吭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个……”他缓慢地吞咽口水,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给自己争取一个死缓的契机,“这个……嗯……我可以解释。” 佟一心一扬下巴,等着他继续。 “就是……啊……唉……对吧,”严徊无意义地拿语气助词企图蒙混过关,只是这三两分胆怯和犹豫最终化作十分的勉强,他崩溃了,假模假式地偷抹起眼泪,“嘤嘤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佟一心似笑非笑道:“你哪儿错了?” 严徊偷觑了眼佟一心的神情,呜呜地假装哽咽:“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买iPhone,如果我不买iPhone也就不会用这个功能,不用这个功能我也就只能偷偷想你,胡乱猜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然后孤独终老嘤嘤嘤……” 佟一心撩起眼皮,道:“你还委屈上了?” “嘤……”不知道为什么,严徊忽然觉得佟一心没有真生气,他大着胆子,一点点伸出罪恶的小爪子,攀上了佟一心的腰,嗫嚅道,“我不敢委屈,明天我就把iPhone换了,我换华为好不好。” 他把手放在佟一心腰间,忽然惊觉佟一心穿着件卫衣就出来了,赶紧敞开羽绒服,把人抱着包裹在里面。 “你可别说了,”佟一心的声音中满是忍不住的笑意,他没拍开严徊的手,而是伸手用力搓圆揉扁严徊的脸,语气中满是纵容的无奈,“这是人家手机的问题吗?” “不……不是,都是我的错。”严徊自知理亏的不是一星半点,遂疯狂认错。 佟一心觉得冷,往严徊怀里贴得更紧,叹道:“你也知道啊。” “我……唉……”严徊是内疚,但是……他其实不是特别后悔,尤其在搞黄佟一心潜在相亲对象这些事上,他明知是错,还是想要这么做。眼下,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只道:“你穿的太少了,咱先进去再说吧。” 佟一心点头说“好”,两个人交谈时呼出的白色哈气慢悠悠地缠在一起,风一吹,便融进了深深的夜色。 “严徊,我觉得我可能有病。”刚进门,佟一心忽然说。 “啊?怎么会!”严徊微微低头,十分不解地注视着佟一心。这节奏转换得太快,他摸不着头脑。 “我本来应该生气的,不是吗?”佟一心自己也很困惑。 严徊心一揪,不知道这是什么新式陷阱,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生怕自己栽进去。但他没纠结太久,就听见佟一心又说—— “可是为什么,我还有点开心呢?” 远处的鼓点越来越激昂,过路的酒醉的人在同伴的搀扶下踉踉跄跄,严徊和佟一心靠在紫白色的玻璃幕墙旁,迷离的光线将他们与世界隔开。 “你……一直在想我吗?”佟一心眉头轻蹙,哀哀地看着他,严徊认为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恍惚间,他看到佟一心眼里带着泪光,脸颊上的绯色染红了眼角。 “是。”他诚实地答道,没有一丝犹豫。 “我一直在想你。” “我一直在爱你。”他说。 佟一心停下了脚步,不再往五光十色和人潮涌动处前行,他忽然把头埋进严徊的颈窝,双手揽住严徊的脖颈。衣服布料轻轻摩擦,激起细小的静电,他像是叹息一般喃喃:“大概,我真是病得不轻吧。” -- 第55页 “我好开心。”他说,然后用唇轻轻碰了下严徊的颈窝。在干燥寒冷的冬日里,带着夏季玫瑰的柔软和甜蜜。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感谢评论区人美心善的读者朋友们,请继续赐予我力量吧皮卡! ps:严徊行为,三观不正,请勿模仿。软件改版也不管,改了我就架空,平行世界的iphone,嘿嘿(* ω ) ヾ 第33章 北京-“小严它哭了” 那天夜里,佟一心和严徊回到家时已经临近两点,二人却都没有睡意。佟一心家的落地窗前铺着一块乳白色的、茸茸的地毯,他们一人拿着一杯柠檬水,盘腿坐在地毯上,没有开灯,在月色和星光下,对着聊天谈心。 他们说了很多,谈不上有多少很具象的内容。只是将同样的心情,用语言翻来覆去地模塑,试图让对方理解。两个人曾经在一起这么久,有的是默契,词不达意的话都能被好好地理解。 严徊见佟一心当真不计较自己定位他的举动,整个人都飘飘欲仙,状态闲适无比,他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心情也像棉质的布料那样自在安然。 佟一心一边与严徊漫无边际地闲扯,一边在默默审阅自己的心:“为什么我不生气呢?” 这当真是很奇怪。 此时那些经常在他心头开圆桌会议的纸片小人都消失不见,似乎对于那个“风口浪尖”的议题早已达成共识,心间弥漫的,是旖旎的一抹粉。 他问严徊:“那封邮件也是你发的吗?就是,有很多照片的一封匿名邮件。” 严徊眨了眨眼,迅速地点了下头,扭捏地承认道:“我……我找了个……调查员。” 他美化了一下“私家侦探”这个说法,又赶紧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撇清一些:“只是查他,我绝对没有找过人跟你,我发誓。” “你都自己跟了。”佟一心嘴角挂着抹轻松的笑意。 “我倒是想一直跟……”严徊小声嘟囔。 佟一心一点点地发现了一些事实,分手以后,严徊偶尔会用那个软件看看自己又飞到了哪个城市,去了什么地方。但他还算有点良知,知道这样不好,太卑鄙了,慢慢就停用了软件。 但是,有一次出差回北京,他实在是很想看佟一心一眼,这个念头无需任何引线,一个火星,就点燃了荒原。当时的他是忐忑的,他怕佟一心知道,又怕佟一心不知道,他甚至在脑海里构建了一场如偶像剧般那样的重逢,他幻想着佟一心还爱他,他们会相视一笑,然后亲吻。 只是站在餐厅外,看到佟一心和另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有说有笑的吃饭,听到韦枫和另一个人在外面边抽烟边讨论这次介绍的相亲对象还可以,严徊忽然发觉,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他曾经以为自己想要佟一心幸福,有没有他都可以,但当下才察觉,完全不是这样。 如果佟一心对着另一个人笑,那蜜糖就会淬炼成一把锋利的刀,将严徊自己最丑恶的一面剖出来,那用遗憾包裹的深爱会变成一团黑气,挟着嫉妒、质疑、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慨。 但也只能接受,毕竟,在这个狗咬狗的世界中,在自己变得更厉害以前,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严徊不是想要破坏佟一心什么,只是想要确认这个人是真正值得佟一心喜欢的对象。 没想到就查出了些不对的地方。 “那个调查员很厉害的,她不仅查出来黄海旭已婚,甚至还查出来,他曾经参加过一些……那样的派对,”严徊如是说,“就是,那种乱乱的。” 佟一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眼角微微向下一弯,像牙新月:“韦枫他也不知道,他认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了解的不够深也很正常。” 两人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佟一心其实很想知道严徊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做这些事,但想来不会是开心。如果用对方不好的回忆,去印证自己的安全感和小小的虚荣心,实在自私。 月色柔柔地铺开,笼罩着万家灯火。暖气的热度熏的人身体里也直有股热劲儿,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 气氛正好,严徊回家拿了把吉他进来,坐在佟一心身边,弹着简单的和弦,唱起来最近正流行着的曲子。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他眼角眉梢挂着浅笑,从手机上的乐谱上抬起头,望进佟一心的眼眸。 和弦与夜色中的心绪接上,发出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共鸣。 “温柔懒懒的海风,吹过高高的山峰。”严徊右手打弦点出节奏,闲适地哼唱。 在歌声中,佟一心仿佛真的穿过这个寒冷的冬夜,看到了从前的那些夏天,太平洋的海,大西洋的海,加勒比的海,风从各个角度吹来,带着模糊不清的炽热。他和严徊曾经手牵着手,走在灿烂的阳光下,脚下踩着或金黄,或细白的沙滩。 最后,严徊悠悠地唱:“ 为什么你不在,问山风你会回来。” “为什么你不在。”他又唱了一遍这句话。 然后,他轻轻扫弦,停下了手。眼睛还在深深地注视着佟一心,这句歌词似乎像他抛出的一个问题。不过,还没等佟一心回答,严徊又自己怂了,开玩笑说:“我觉得你可以把刚刚那段录一下发微博。” 佟一心还沉浸在那样暧昧的气氛里,没抽出来:“嗯?” -- 第56页 严徊挠挠头:“就是,像范冰冰他们之前发的 ‘我们’,我不得先把你微博再占上?” 佟一心乐了,轻声说:“我又不是明星。” 严徊换了个套路,装作可怜巴巴地看着佟一心:“发一下,发一下吧。” 佟一心好笑地嗔了他一眼,月色太美太亮,严徊看到佟一心的纤长的睫毛上下一扫,眼波一漾,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儿了。 他放下吉他,往佟一心身边蹭了蹭,挨着他坐下。心里头那股热劲儿亢奋得不像话,人家都是小鹿乱撞,他感觉自己大概是猛犸象乱撞,还一路冲着小腹狂奔而去。 他的胆子被这头猛犸象撑了起来,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看着佟一心玉一样细腻莹白的脸,看着他眸子里钻石般的碎光,颤动的蝴蝶翅膀似的睫毛。严徊控制不住自己,还礼貌起来了,轻声恳求:“亲一下可以么?” 佟一心面色酡红,不知是被酒精还是暖气蒸的,低垂着眼帘,却轻扬起脸。 两人接吻,唇贴着唇,严徊没敢吻的太久,这样饮鸠止渴好像起了反作用,宽松的运动裤被撑起来个轮廓。他用舌尖在佟一心柔软的唇瓣上舔了一圈,分开唇,得了便宜还委屈:“你不和我官宣,我要哭了。” 佟一心跟不上他的脑回路,索性不说话。 “不对我负责,我真的哭了。你得哄我。”严徊接着耍赖道。 佟一心无语,却认真地摸了下严徊的眼角,一丝水痕也没有。 谁知严徊这厮真的赖皮,他抓着佟一心的手,往下走,钻进衣服,肉贴着肉,假正经道:“你摸摸看,小严它是不是哭了。” “不对我负责就算了,”严徊绷着脸说,“你哄哄它,它又因为你哭。” 佟一心:“……” 他觉得自己方才的那番感动还是应该拿去喂狗。 作者有话说: 嗷呜! 第34章 北京机场-金色翅膀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地过,转眼,2019年翻过了最后一页,进入了新的一年。 2020年北京的初雪来得早,一月五号当晚,莹润洁白的雪花飘飘扬扬从天而降,在摩天大楼的间隙中,在城市灯火的照耀下,析出彩虹色的梦。 朋友圈一下子被刷屏了,大家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记录下这场初雪。 “瑞雪兆丰年!”还有人这样感慨,城市的居民求不了丰收,但求风调雨顺,吉祥如意的一年。 严徊又开始忙了个新项目,周日自觉去公司开会,和国外的客户对接,因为时差的关系,结束时已经很晚。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向二十六楼的窗外望去,细碎在空中的雪粒自在挥洒,闪着曜石般的光。 结束后,他和同组的一个女同事一起进了电梯,同事随口提了一嘴:“严徊,最近看新闻了吗?” 严徊问:“哪个新闻啊?” 电梯里没有别的人,同事仍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用文件夹掩了下嘴:“之前有人发,武汉肺炎是非典又出现了,结果被警局官方辟谣。” 严徊没太关注这个,问:“所以到底是真的假的?我那天好像看到了一个 ‘武汉肺炎’的消息,但是一直没空细看。” “假不了,官方的说辞都特矛盾,”同事扯了下嘴角,不咸不淡道,“在微博上辟谣,其实那个海鲜市场,已经被下令关停几天了。” “真的是非典吗?!有确诊病例了?”严徊不太相信,他还记得自己小学时候非典的状况,停学了好几个月,家门都不怎么出,怎么能又卷土重来了? “是不是非典不知道,现在都说是 ‘不明肺炎’,不过倒是没几例,传染性不强吧可能。”同事只是觉得电梯里的沉默太尴尬,无所谓地说了个新闻,电梯门开了,地下车库那种不见阳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对严徊笑笑,“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要赶的东西挺多。” 严徊拿出车钥匙和同事挥挥手:“拜拜,开车小心点啊。” 他转了几个弯找到自己的车,坐进驾驶座内,没急着打火,先查了下佟一心今晚的航班动态有没有受下雪的影响,果不其然,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还在延误,软件上的起飞时间仍是“待定”。 他发了条微信过去:【今天还能飞吗?】 他以为佟一心在忙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复,结果刚系上安全带,手机就响了下:【我不知道诶,还在等机场安排除冰车过来除冰,乘客都已经在飞机上等两个小时了。】 严徊有一阵社会新闻看得多,担心道:【没有闹事儿的吧?】 佟一心坐在后舱的起降位上,快速回:【没,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不过,要是等两个小时再不飞,我们就要step down了。】 佟一心又发:【不和你聊了,我得再推一轮饮料。】 根据国际民航公约,CCAR民航局制定了《客舱乘务人员飞行时间、值勤时间和休息时间的规定》【注1】,对于机组人员的最长值勤时间下达了明确界限,防止由于短暂性疲劳与累积性疲劳而危机飞行安全。而飞行人员的休息时间规定的更加严格。 佟一心这一次值飞的飞行时间本就较长,如果继续延误下去,值勤时间肯定会超,需要更换机组。佟一心往窗户外看了一眼,飞机一动不动停在原地,已经有薄薄的雪落在机翼上。 -- 第57页 这只是积雪,如果有霜冻,就更加危险,霜冻会严重影响飞机的升力,过去这些年,由除冰不当造成的大大小小的飞行事故屡见不鲜。事实上,全美航空405号航班事故就是由此发生,最终导致27人遇难。据121FS-R2规定,当有霜、雪或者冰附着在飞机机翼、操纵面、螺旋浆、发动机、进气口或者其他重要表面上,任何人不得使飞机起飞。 观察机翼虽然不是乘务人员的义务,但负责认真的也会对周围情形进行足够的观察。环环相扣,太多的事故都是由一系列人的粗心大意造成的,但凡其中有一环不糊弄,都可以避免。 “除冰再不来,大概率是飞不了了。”佟一心想,叫了下旁边坐着休息的空乘,又推着饮料车发了一次饮料。 又过了一阵儿,乘客明显不耐烦了,一个两个地拦住他问什么时候能起飞,还有人直接拽着他制服的袖子。 其实一切都得听机场的安排和空管指挥,佟一心作为一个空乘,知道得并没比乘客多多少,但也只好一遍一遍地用话术安抚乘客,而机长广播却迟迟不响,料想是一直没有从空管那边得到有用的消息。 “飞不了干嘛安排乘客上飞机!”一名靠窗的乘客实在是坐不住了,开始呛声,“我坐海航的朋友都已经起飞了!!” “就是,飞不了也得给个准话啊,你们华航也太不负责任了!”旁边的乘客应声。 这么长时间的延误,还是红眼航班,谁心里都不舒服,憋着一肚子气,靠涵养忍着。一有人挑明了,点了这根引线,抱怨的人就更多了。 “不能就这么坐在飞机上耗着啊!” “你早点说,在登机口改个签不行吗!!” 机组人员不停地说着车轱辘话,面上带着微笑,内心也是煎熬。说句实在的,飞机不起飞,在地面值勤的时间根本不计入小时费,如果最后没飞成,这一晚上当真是白忙活做义务劳动。 地勤想把人往飞机上赶,机组希望乘客在地面上等,同是华航人,不同岗位上的人也是各怀心思,谁也不想面对一群愤怒的乘客。 佟一心正安抚着一名乘客,忽然听到轻轻的“叮咚”一声,他看向过道尽头安全出口上方的粉色亮灯,知道是有人给他D4L 【注】的位置打电话了。 后舱的另一个姑娘见他走不开,帮他接起来,听了两句,急匆匆地过来,和佟一心小声说了两句话:“是乘务长,飞行员要超时了,通知准备step down。” 佟一心:“……” 那名空乘:“她让我们先把东西都收起来。” 乘客看到他们交谈,赶紧问:“怎么了?是快起飞了吗?” 佟一心在心里迅速地组织语言,试图美化这个大家都得下飞机的结果,机长广播在下一秒解救了他:“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接到通知,由于天气恶劣,本次航班已取消,我们将在这里过夜,请拿好随身物品准备下飞机。We have just been informed that this flight……” 乘客:“……” 整理后舱厨房、送客、等待公司安排,一番波折后,佟一心到家已经近六点,熬了一个十分特殊的大夜,他竟然一点也不困,只是被之前机舱压抑的氛围弄得头脑发胀。 冬天的早晨,寒冷的风卷着细细的雪丝,吹得脸隐隐发痛。小区前的路上没有一辆车,在铺天盖地的寂静中,门口的早点铺子亮起了一盏灯。 佟一心是真的饿了,他提着行李箱,穿着制服大衣进去,要了一碗馄饨和一屉包子,往馄饨里放了满满一勺的辣椒。 这家早餐店是一对儿夫妻开的,两个人在厨房叮铃桄榔地忙活。时间太早,店里只有佟一心一个人,他脱下了大衣,放到椅背上,盯着馄饨蒸腾的白气儿发了会儿呆,忽然感到了一种从心底往外钻的寂寞。 这孤独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只是一种情绪,在比夜色浓郁的黎明中,像潮汐一般一次次翻涌上岸。 嘴里的馄饨忽然就没了滋味,他拿出手机打开视频app想找部剧看看,用热热闹闹的笑声去冲淡这感觉。 手机收到一个消息:【我看你航班取消了,你回家了咩?】严徊卖了个萌。 佟一心惊讶地睁大了眼,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才六点:【我在楼下吃早饭,你醒了?】 严徊:【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被这傻狗给舔醒了,气死我了,他今天都要失去我的宠爱了!】 严徊:【慢点吃昂,我给他穿个衣服。】 佟一心笑了笑,手指轻轻一滑将视频软件关掉,放下手机。很神奇,那浅浅的孤独感消失了。 没过几分钟,严徊裹着个大羽绒服,牵着穿着红色毛衣的小乖出现在早点铺前,睡眼惺忪地朝佟一心招招手:“早安。”路灯在他身后留下一个光环,像是金色的翅膀。 他拉开椅子坐到佟一心对面,顺手拿筷子吃了口包子,嚼了两下,突然“哎呀”一声。佟一心忙问:“怎么了?” 严徊一脸没睡醒地眨了眨眼,懵懵地看着佟一心,说:“啊……我忘刷牙了。” “那个……”佟一心指了指他的眼角,欲言又止,还是说,“你也没洗脸。” 严徊又咬了口包子,一脸生无可恋。 作者有话说: 【注1】那个值勤时间是肯定有规定的,但是ccar出台的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我不确定,反正都是根据国际民航公约走滴。step down叫让位和下机都很奇怪,就还是叫step down吧呜呜呜 -- 第58页 【注2】D4L:DOOR 4 LEFT. 第四排左边的紧急出口,每个紧急出口都有个对讲机。 那个……“武汉肺炎”当然是不能这么叫的了,但是最开始大家确实这么称呼。我是要写疫情下乘务人员生存现状的,可能会有点点写实,希望大家会喜欢吧!另外,延误也尽量不要发脾气哦,大家都管不了这事都很无奈,还是安全第一,安全最重要!! 第35章 北京-没说人传人 深冬已至,一场雪过后,北京又降了层温度。三九天往河边那么威威风风地一站,绕着城市脉络缓缓流淌的河水都不敢动了,利落肃杀的风吹个不停,严徊太久没在北京过过冬天,时常怀疑自己如果没有买车,能不能抗住这种气候。每天通勤、加班、开会、吃饭,单一的事件在冬季漫天的灰色中不断循环,难免觉得无聊。 如果不是有“追求佟一心”这件事儿存在,严徊有时候真得想不明白生活的幸福感来自哪里。他感觉自己像是面前吊着一个苹果的驴,靠着这个小念想一圈圈地拉磨。 严徊被堵在京承高速的入口,挤在远郊通勤的人们之中,看着面前此起彼伏的刹车灯,默默算了个帐: 算上十来万刀的税前年薪又能怎样,税后还剩多少?要真说不靠父母,买房得买在哪个郊区?再说了,这样的工作强度能撑几年?在外所混上partner更是难上加难,过两年还是得另寻出路,不然转去做诉讼?可是在国外转行或许容易些,他并没有国内的律师证…… 后面有人用力鸣笛,严徊踩下油门,往前挪了两米。高速入口就在眼前,然而望山跑死马,就是到不了。 他时常思考,人生的幸福感究竟来自哪里?事业、地位、金钱,还是爱情、亲情、友情? 有一个哈佛学者做的研究,结论是,人最大的幸福感来自于和谐的亲密关系。但倘若真是如此,又有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 最矛盾的地方在于,在现在这个社会,需要很多钱才能不“百事哀”,为了赚钱,又没有时间去维持和谐的亲密关系。 如果不是如此,他的“苹果”当初是怎么离开他的?在真正把一切理清楚前,严徊不想轻易将“复合”两字说出口,对待某些人和事,需要格外郑重。 “我跟你说话你在听吗?”严妈妈坐在副驾驶,忽然开口。严徊这一趟是送他妈回顺义,顺便和家人一起吃顿饭。 “啊?什么?”严徊承认自己走神。 严妈妈无语地又重复一遍:“我刚刚问你,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今年过年一起去海南。” 严徊敲了敲键盘,说:“我们24号放假,坚持到年前最后一天。” “我们20号走,你不然请两天假?不行的话,那我和你爸就先去,你再来找我们。”严妈妈提议道。 严徊联想到这一阵子铺天盖地关于“武汉不明肺炎”的新闻,总觉得这不是个特别好的主意。 他不赞同道:“您最近还要瞎跑啊?看到那个肺炎的新闻了么,春运这个人流量……” “哪儿那么严重,都说不人传人啊……”严妈妈嘀咕道,“我反正票都订好了,租了个小别墅,你爷爷他们也去。” 严徊说不上话,只能赞同母上大人的意见。但他私心真不想去,尤其是佟一心过年肯定不回家,还要值飞,他商量着说:“您看,这时候了,我票肯定买不着啊,对吧?” 严妈妈丝毫不在意,摆摆手:“这你就不用管了,票务嘛,你文玉阿姨就是干这个的。” 严徊的借口没用上,只好实话实说:“主要是……佟一心他肯定没法回家过年……” 严妈妈一翻眼皮,双手环抱于胸前,上下打量他,啧啧道:“不合适吧你,你多久没和我们过年了?” 严徊也觉得这样“重色轻妈”确实不合适,可是一想到佟一心大年三十自己一个人在北京,实在不忍心。佟一心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改嫁到湖北又生了个弟弟,他一直是和奶奶长大,和继父那边关系很一般。 “我初二去海南吧,行不?”严徊商量着。 严妈妈不置可否,心里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怅然。 严徊总还是觉得不放心,忍不住又说了一次:“不然还是别去了,这病例数,说句不好听的,湖北还在开人大会议,真不一定有没有水分。” 严妈妈觉得他危言耸听:“真那么严重,不用你说,国家就不让去了。” 人只认准自己相信的,严徊只好彻底放弃劝说了。 这几天,他的劝说屡屡失败,和佟一心也是,前两天,随着病例数一点点增多,他总想劝佟一心去飞的时候带上口罩。 佟一心却一边整理着制服领带,一边摇摇头说:“这怎么可以呢?倒是有人提了意见,但公司也不允许呀。” “你们公司真的是……”严徊叹了口气。 “都这样,你看谁现在戴口罩?”佟一心侧过头,对严徊说:“我妈跟我说,其实武汉现在还好,和平时差别不大,出门上班买东西都正常。那些我关注的科普公众号也说,没有人传人的证据。” 严徊窝在沙发上,摸小乖的毛:“你还是劝阿姨小心点,出门也戴个口罩,咱防患于未然也好啊。” 佟一心应下了,晚上的航班有公司派车出来接,临出门的时候,佟一心还被严徊强行抱住,仔仔细细叮嘱了半天。 -- 第59页 谁知道,佟一心这趟国际航班还没飞回来,严妈妈他们刚刚落地海南时,央视新闻就发布了一则消息:【钟南山:根据目前的资料,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是肯定的人传人。】 一瞬间,消息开始在微博,在微信群在朋友圈狂轰滥炸,武汉的百步亭万家宴被人翻来覆去地骂,阴谋论一时间全都掀起来。 “爸妈,你们能不出门就先别出了,谁知道周围有没有武汉来的,”严徊赶紧打电话,催道,“去药店买点口罩备着。” 严徊又联系佟一心,但是华航的态度很明显,没有接到消息,就是不让员工戴口罩。 “不会那么严重吧。”“肯定不会像非典那样的。”“这病例数还好吧。”大家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一月二十三日,佟一心落地北京,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武汉封城了。 他往机舱里看,不知道这几百人中,有多少来自武汉的乘客。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英国-北京 别瞎想 佟一心并没带口罩,事实上,整个机组都没有。 但万幸的是,机上的乘客们全部都关注着国内的消息,面对这个未知的肺炎,不敢掉以轻心,大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将近十个小时的航班,大家只在吃饭的时候摘下一小会儿口罩,耳朵都勒得红彤彤的。 飞机降落在跑道上,安全带指示灯亮着,开始漫长的滑行。 佟一心不禁想起起飞前的一件小事儿,当时他正在后舱厨房里做准备,一位乘客突然小跑进来,跟他说:“刚刚上登机口的时候,有个人擤鼻涕,还总咳嗽,这是有症状啊!” 佟一心也很紧张,立刻报告乘务长,找到这名乘客,量了体温,结果是个乌龙,这名乘客是鼻炎加慢性咽炎,已经这样好多年。 飞机上,还有乘客问:“你们怎么还不戴口罩啊!” 佟一心很无奈:“暂时还不允许。” 虽然朋友圈里都是转发的请愿,微博上也有不少人发声,但出于种种考量,公司还没有做出动作。乘务长说自己联系过公司,但是公司说:“我们的口罩要拿去支援武汉。” 孰重孰轻,无从评说。在突然的灾难面前,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的大家,都应该受到尊重。只是有限的资源,又该如何分配呢? 这乘客眉头一皱,很操心地说:“你们是不是口罩不够啊?” 她从座位底下的小背包里拿出一包口罩,递给佟一心:“我一看到新闻,就在英国买了好几包,给你拿着吧,我也不怎么用得上,你们来回来去的跑,比我更需要这个。” 佟一心瞬间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谢过了这位乘客,没有收。 一趟四段的长航线飞回来,国内简直像是变了天。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开始要求对湖北的航班进行全员体温检测,政策一天一个变化,佟一心很是迷茫,不知道要怎么跟进。乘务长通知大家,这趟飞机上有一个旅行团,但并不是来自湖北的,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佟一心一下飞机就给他妈妈打了电话,得知一切都好,放下了心。 一切如常,只是上机组车的时候开始有人检测并记录体温。他还是有些害怕,不知道这病到底有多严重,他坐在后面的位置,打开微博,封城的消息像是一颗炸弹,刹那间激起磅礴的水花,有人觉得这样不人道,有人质疑为什么早不这样做,还有人从各个角度分析利弊,合理化国家所做的选择。 佟一心只是想知道,这会死人吗?会像非典一样严重吗? 但是北京还没有几例,佟一心觉得自己不该杞人忧天。休息两天之后还有航班,他应该以更成熟的心态工作。 回到家之后,佟一心赶紧把衣服全都丢进洗衣机里,放了好多滴露杀菌液,洗了个澡。一刷手机,都是要求大家过年返乡主动隔离的消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业要怎么算,还是放不下心,主动给居委会打了个电话。 “小伙子,你就先别到处跑,在家好好呆着就行了!”居委会的大妈在电话里大声说。 佟一心说:“可是我后天还要去上班。” “那我给你问问,”大妈说,“我们这现在还没消息,你等我明天联系你啊。” 佟一心道了谢,挂掉电话,继续刷起微博,感受到大家焦虑的情绪。 晚上,严徊下班回来,没回自己家,而是敲开了佟一心的房门,佟一心不是很想让他进来,总觉得自己飞一趟又没带口罩,说不好有事儿没事儿。 严徊觉得真不至于这么紧张:“北京总共都没几例,你又不是飞的武汉,怕什么呀?” 佟一心还是推三阻四的,严徊说:“你机上也没有湖北乘客呀,你们公司让你隔离了吗?”他还卖惨:“我留下来陪你过年,你还不要见我!” 佟一心说不过他,最后还是放严徊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严徊和佟一心商量着明天的年怎么过,严徊提议包饺子,再买点东西回来,吃顿火锅。严徊还想带佟一心去市郊放烟花,他心里有些念头,新年新气象,该是时候提提复合,实在不行,也得有点性生活。这心上人天天就在眼前晃,实在是快要忍不住。 结果,隔天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收拾下自己,去找佟一心,就收到了好几条微信:【我昨天航班上,有人疑似了。】 -- 第60页 【公司,居委会,派出所都给我打电话,让我居家隔离观察。】 【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吃的,放到门口就行。】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要咳嗽似的。】 【怎么会这样,昨天你就不该来找我,万一……】 严徊一看,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了,他赶紧踩着拖鞋,穿着睡衣,急匆匆地去找佟一心。 他边敲门边喊:“开门,宝贝儿,你没事儿吧!” 佟一心站在玄关,隔着一扇门,对严徊说:“我没事,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好不好?” 严徊手握在门把手上,安慰他:“肯定没事的,你别多想,乖,把门开开。” 佟一心没办法不焦虑不害怕,他还很怕昨天和严徊的接触,会把危险带给对方,他不开门,嘱咐严徊:“我要自觉居家隔离十四天,你也要小心些……” 严徊又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但佟一心就是铁了心不给他开门,他急得发疯,既担心又烦躁,忍不住带着火气,大喊:“你要是中了,我昨天也传染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开门?!” 佟一心平时虽然温温柔柔的样子,一旦拧起来,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严徊真的生气了,他冲回自己家,重重甩上了门。 佟一心听到门外传来“嘭”的一声,他吸了吸鼻子,转过身背贴着门,缓缓往下滑,蹲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间,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房间里太安静了,墙上的挂钟指针移动,发出轻轻的“哒哒”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严徊的电话,他接了,严徊说:“到窗户这来。”严徊好像还在生气,声音听起来凶凶的。 佟一心没问要做什么,只是小声“嗯”了一下,抹了把脸,走到窗边。 “往下面看,”严徊说,“看见我了吗?” 小区里没什么人,佟一心一眼就看到了严徊,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向他摆手。 “看到了。”他嗫嚅道。 严徊“哼”地冷笑了声,捏了下口罩的鼻扣,说:“很好,那你看着吧,你不给我开门,我就站在这不走了,看咱俩谁耗得过谁。” “我就真的想不明白你,我也得和你一块隔离啊宝宝,”严徊越说越委屈,“我昨天都见你了,咱俩都得隔离,你不给我开门算怎么回事?” 佟一心不知道该说什么,严徊一个人话唠:“你别说,今天天儿还挺冷,我要是再因为这个发烧了——”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佟一心立刻打断他。 严徊拿着手机,抬头看佟一心,隔着这么远,他只能看到太阳在玻璃上的反光。他就望着那个方向,说:”宝贝儿,我一会儿手机可能冻关机了,所以有些话我得赶紧说。” 佟一心:“什么。”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生病了,”严徊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说,“就算会死,我们也是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不会病的,他们后来也不会去新发地,我保证。 另外,机上和戴口罩的的事情有身边朋友的,也有参考新闻,各个航空都不太一样,那段时间政策真的很乱,这部分如果不合适会删掉。希望大家都能坚强、善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现在看致死率还不算特别高,但是当时,是真的很慌张。还是要感慨我们国家实在是太厉害了!人民也团结配合!厉害! 第37章 隔离-我比较大 佟一心这个人的灵魂中断然存在着一定的矫情成分。 他从不否认这一点。 他的内心时常是矛盾而割裂的,眼下,这种割裂感体现在,他既是真心地不想要严徊和他待在一块儿,增加感染的风险,又是实意地为那句“死在一起”而震撼,恨不得把自己打包寄上丝带,拿酒精消一遍毒,再自个儿骨碌碌地滚进严徊怀里。 他的眼泪在这没出息的矫情劲儿中,化成了一缕雾,毫无主心骨地往电话那头钻。 严徊站在摧枯拉朽的冬日里,沉默着,拿着手机,像是一尊高大的蜡像。 他静静聆听着佟一心小声的啜泣声,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一盒五颜六色的橡皮泥,百转千回的思绪正被个小孩子搓圆捏扁,攥得发疼。偏生对面这位“小孩子”因为害怕得有理有据有倚有仗,因此下手格外狠,哭声虽然隐忍,却带着残忍又天真的发泄意味。 佟一心最后还是给他开了门,然后茕茕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从严徊的角度看去,他的眼睛红得像只悲伤的兔子,睫毛被泪水沾湿,一簇簇粘在一起。 严徊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带上门,低下头很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唇。 阳光明煦煦地照亮整个房间,严徊的羽绒服摩擦着佟一心身上的毛衣,发出细微的声响。 佟一心伸手抵在严徊肩膀上想要推开他,严徊却双臂用力,结结实实地箍着他细瘦的腰。一个吻弄得像打仗,严徊的唇舌不管不顾地攻城掠池,他转身将佟一心压在门板上,像是要把佟一心按进去那般凶神恶煞。 相叠的影子映在白墙上,纠缠着、颤抖着。佟一心被他吻得有点透不过气,嘴唇发麻,手臂不再无力地推拒,而是顺势扶着严徊的肩膀,“嗯嗯啊啊”胡乱地哼哼。 这两声叫得太好听,严徊自觉要失控,赶紧先暂停下来,将头埋进佟一心的颈窝,气喘吁吁地哑声说:“再叫,再叫就把你办了!” -- 第61页 佟一心红着脸,微仰着头,双目茫然地向斜上方看,他呼吸发颤:“你、你……”他结巴了似的,将一个“你”字说了好几遍,最后放弃了,静静地喘。 锁骨上一阵刺痛,严徊开始不老实地在他脖颈间行凶,一口嘬出一个淡淡的印子,动作珍视极了,嘴上却不着调起来:“我怎么啦?怎么,还没被亲够是吧?那再哼两声听听。” “不要脸……”佟一心羞耻地红着脸。 严徊笑了下,沿着他修长莹白的脖子往上亲,嘴唇缓慢地滑过皮肤,仿佛能触碰到血管,他的唇点过佟一心的下巴、嘴角、鼻尖,最后印在了佟一心泛红的眼角。舌尖一舔,还有点咸。 严徊真心不觉得这事儿严重到要哭一鼻子,要是别人这样他一定觉得太夸张,可是佟一心的泪让他觉得心疼又可爱。 他的吻像是春天的细雨,温柔又缱绻,两个人安静地抱着,像是融在一起。 忽然,佟一心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一声。 佟一心:“……” 他顿时窘地推开严徊,低下头。严徊愣了片刻,明白过来直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佟一心的肚子又响,他终于没忍住哈哈哈乐了。佟一心哭得发懵,所有的精神气儿都含在眼波之中,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严徊一眼。 “乖,”严徊大尾巴狼一般哄着佟一心,“再亲一口,就给你做饭。” 佟一心吸吸鼻子,拿出手机,点开了美团外卖。 严徊一奚:“想的挺美,大年三十谁还给你送外卖?” 佟一心迟钝了三秒,用暂时短路的大脑分析了下,默默把手机塞回兜里。 严徊打定主意要和佟一心一起隔离,简单地吃了顿饭,严徊洗好了碗,两人开始坐在沙发上,商量接下来这十来天要怎么办。 严徊问:“就只说让你自己在家隔离?他们也没点措施。” 佟一心说:“能有什么措施,这刚开始没几天。” 严徊不置可否,心想过几天肯定得出台更细致的政策。两个人在家窝这么多天倒是也没什么,只是他们还有个呆不住的娃,他惦记着:“小乖怎么办?” 佟一心揉了揉胀痛的眼睛,犯愁:“他可关不住。” 两人商量了半天,挨个想哪个朋友能帮个忙,最后这工作光荣地落到了冯晨头上。冯晨大年三十下午,不情不愿地跑到严徊家来取狗,严徊自觉隔离,窝在佟一心家不见他,打着电话土皇帝似的远程指挥:“客厅那些球你都拿走,还有那个灰色的大象玩偶,哦对了,你看我屋里还有个菠萝造型的小狗屋,能拿也拿走哈。” 冯晨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您看我长了几只手?” 小乖绕着冯晨来回转,又怂又凶地“汪汪”叫。 严徊也听见了,命令“小冯子”:“你能不能把电话放他耳边,我哄哄他。” 冯晨简直服了,英勇就义一般伸出手。 折腾了一通,冯晨满载而归,带着只半生不熟没见过几次的狗,一起回家过年。临挂电话前,他终于忍不住问严徊:“我能问一下,是什么让您把这个神圣的任务派给我么?” 严徊神秘地咳了声,庄重地道:“组织信任你。” 冯晨咬碎了牙,问:“我何德何能。” “你优秀。” “不,我不。” 严徊三两回合后,说了句实话:“在北京能有个小院子的同志,不多了。要是大家都隔离不能出门,麻烦带我儿子多去院子里溜溜。” 冯晨:“……” 严徊淡淡道:“不然,我儿子会在哪里留下他的气味,就不好说了。” 也亏得是语音聊天,不然冯晨真想打死他。 冯晨是位值得组织信任的好同志,他不仅答应照顾小乖,还给严徊和佟一心留下了好几袋子的口粮。 严徊有条不紊地按照昨天的计划,拌馅,和面,打算包够吃几顿的饺子,有韭菜馅的,还有胡萝卜鸡蛋馅的。 佟一心不是很理解胡萝馅的存在,坐在餐桌旁,边包边愣愣地问:“这能吃吗?” “那必须的,一会儿你先尝一个,特别好吃,”严徊打包票,又补充道,“我得多吃点胡萝卜,吃什么补什么。” “?”佟一心只听说过吃腰子补肾,吃核桃脑子聪明,吃木瓜丰……所谓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以形补形,他看着厨房地上一根根又粗.又长的胡萝卜,思索片刻,受到惊吓似的,猛不丁地一抬眼,惊诧地看严徊:“你还要补啊?不用了吧,你比这个还大……” 严徊没抬头,专心致志地捏着饺子,漫不经心说:“什么大?维生素A对眼睛好呀,我夜盲虽然不严重,但还是防着点好。” 佟一心知道自己想歪了,在一室坦荡的阳光中,十分心虚地红了脸,噤若寒蝉。 严徊见他没声了,趁着拿饺子皮的空档看了他一眼,见他脸红得要滴出血来,突然回过点味儿来。 严徊噗嗤一下笑出声,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却不打算放过佟一心:“你在说这个啊……看来宝贝儿对我还算满意。” 佟一心低着头不理他,舀了勺馅放到自己的面皮儿上。 严徊三两下捏好一个饺子,忍不住坏笑:“可是,好久没被验收过了,到底用不用补也不好下结论。” 佟一心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头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 -- 第62页 严徊惯会撒娇,无耻起来也可会蹬鼻子上脸:“择日不如撞日,不然今天验收下?” 佟一心捏饺子的手一个颤抖,耳朵热得发烫。他从早上起就让严徊占了上风,以至于严徊这货撕下来撒娇示弱的面具,明明白白地无赖起来。 严徊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那些胡萝卜,倾身到佟一心耳畔,低声说:“宝贝儿刚刚是说我比较大?” 一簇火苗烧在佟一心的耳廓,他被烫的别过头去。 “是不是啊?”严徊叼着他的耳垂,吮了下。 佟一心乱了心跳,微醺一样。 作者有话说: 一心脑补了些什么呢嘤? 第38章 隔离-为什么会分开? 佟一心对于胡萝卜的感情变得十分复杂,他逃避似的一声不吭,任由严徊像是饿狼衔兔一般叼着他的耳垂。 然而逃避有些时候不仅是可耻的,还毫无作用,就像现在——佟一心微微拱着腰,不想让身体起的反应太过明显,可缄口不言也抵不住身体的诚实。 严徊的唇慢慢在他光滑的脸颊上游移,最后贴到他唇上,两人的呼吸交错。佟一心的睫毛颤了颤,脚趾偷偷抓着地面,就在他以为严徊会继续再吻得深入些,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顺其自然发生点什么时,严徊从他的唇上移开。 佟一心:“?”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略带疑惑看向严徊,就见严徊摊开双手,很实际地惋惜道:“一手面粉,这时机选的不好。” “啊……”佟一心大脑仍然有些眩晕,觉得自己刚才一番心理准备简直都白做了,颇为羞恼地起身走进厨房,丢下一句:“你自己包饺子!我……我去洗菜。” 短短几米,他走得跌跌撞撞,逃难似的。他站在厨房里,扶着流理台平复了下,才弯腰去挑晚上吃火锅要涮的食材。 餐桌旁,后知后觉的严徊低头看着自己白花花覆着一层面粉的手,愤然地拿右手打了左手一下,他悔恨地想:“刚刚就应该上,衣服可以再洗,饺子可以再包,性生活还能再有吗?!” 他在“无尽”的悔恨中,包完了两案板的饺子,头顶上一直散发着幽幽的怨气。直到脑子里突然接对了一根弦,灵机一动,想到:“可以搞个浪漫!开个酒,搞个烛光晚餐,就不信还不能行了!” 严徊是个行动派的,特长除了“胡萝卜”外,还有想一出是一出。他将包好的饺子留出一部分晚上煮的,把剩下的摆好放进冰箱,又将桌面收拾干净,做完了这些工作,他蹭到佟一心身边,清了清嗓子,扭捏地问:“家里有没有蜡烛呀?” 佟一心将洗好的白菜切了几段,放到沥水娄里,偏过头去看严徊,问道:“你要蜡烛干嘛?停电了?不会吧。” 严徊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镇着的起泡酒,左右晃了晃,咧嘴一笑:“烛光晚餐啊亲爱的。” “谁是你亲爱的,”佟一心拿出个土豆,轻轻推了下严徊,去拿抽屉里的削皮器,“别在这挡着。” 他还因为刚刚自己被调戏未果而羞愤,看到严徊就有一点气。其实这气根本不针对严徊,而是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出息。 严徊看着佟一心挥着莹白细瘦的腕子,不知怎的又想手欠一下,飞快地伸手摸了一把。 佟一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你烦不烦?” 严徊还上瘾了,他滑稽且做作地又摸了一把,一只手还从后面揽上了佟一心的腰,故作文艺深沉道:“我们这样很像一部电影。” “什么电影?”佟一心一手拿着土豆一手拿着削皮器,满头问号,实在想不出谁家电影能拍得如此乡村爱情【注】。 “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严徊蹭着佟一心的脖子,深情款款吐出两个字,“肉丝儿。”不仅恶搞人家《泰坦尼克号》女主的名字,还加了个儿化音。 佟一心被他逗乐了,侧过头觑他:“杰克,快放开我。”他手腕一转,摇了摇手里的削皮器:“你小心我削你。” 严徊不玩了,感觉胯下一紧,赶紧放开佟一心。佟一心笑着说:“蜡烛我也不记得在哪儿了,太久没用过,你不然去电视柜找找,那几个抽屉里应该有吧。” 严徊走出厨房,去翻客厅的电视柜,佟一心的电视底下储物空间很大,有五六个抽屉,严徊一个个地拉开看。里面存的东西五花八门的,文具、纸、电池、充电器、款式陈旧的耳机…… 天色暗了,阳光偷跑得很快。严徊开了灯,继续翻找,他看到了有个抽屉里放着那种彩色小生日蜡烛,实在和烛光晚餐有质的差距。 严徊发现佟一心可能是有点收集癖,什么样的小东西都留着,哪怕明知很难派上用场。他又为自己才意识到这点而感到震惊,两人明明曾经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因为距离种种问题,其实很多生活细小的方面并没有多么了解。 “宝贝儿,你家有那种大蜡烛吗?我只看到小的。”他跑到厨房问,他需要看到佟一心,去消减心中淡淡的歉疚和不安。 佟一心切好了菜,用毛巾擦干手,带着严徊往电视柜走,说:“我买过,但是很久以前了,应该在呀。” “这边三个我都看过了。”严徊一指。 佟一心蹲下,拉开又一个抽屉,里面明明白白摆着好几根蜡烛,他一脸无语地侧头看严徊,十分认真地思考起严徊的智商几何,他说:“严徊同学你觉得这是什么,我仔细一品,很像蜡烛,你说呢?” -- 第63页 严徊大窘,点头:“我觉得也像。” 严徊现在的心思半点也不在蜡烛上,刚刚那样突然又微妙的认知令他心下忐忑不安,他知道自己喜欢佟一心,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他好像做的了解的都不够多。他想起很久以前,董非和佟一心说:“怎么都是你迁就他。”他那次是无意间听到的,还很不服气,可细细想来,他说的话真的全无道理吗? “你确定要用蜡烛和香槟配火锅吗?”佟一心没有感觉严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对这迷之搭配提出质疑。 严徊支支吾吾地敷衍道:“多好,潮流混搭。” 佟一心好笑地摸了把严徊的头,站起身。严徊随手拉开了旁边又一个抽屉,佟一心自上而下地看了一眼,忽然下唇抿紧,脚尖一伸踢上了抽屉。 “怎么了?”严徊狐疑道。 佟一心顾左右而言他:“你快来厨房搭把手,我有点累了。” “哦……”严徊嘴上答应了,催促道,“你先去,我马上。” 佟一心要拉他一起,严徊被拽出去半米远,突然手上不听话地把抽屉再次拉开。他看清了里面的零零总总,呼吸一滞,胸口闷闷地透不上气:“这是什么……” 他看见了一朵被玻璃罩子封存的非洲菊,花瓣干瘪,早已经是一朵干花,玻璃罩的底部铺着些玫瑰花瓣,他看到一摞明信片,是异地的时候佟一心飞到世界各地寄给他的,他不记得放在哪里,原来是分手后被佟一心带回了北京。有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本子,上面写着“to:严徊”。 佟一心站在一旁,垂眸沉默不语。 严徊拿出那个本子,翻开第一页,清秀隽丽的笔迹写道:“这是写给你的情诗。” 严徊确认自己从来没有看过,他深深吸了口气,手指发抖,翻开下一页,一首诗跌入他眼帘: “爱与你虚度的时光 你是那样的美梦 在世界穿行 为一个冥冥之中的初遇 星空或许是幻影 但你的温柔真情实意 奔赴一场蹊跷华丽的冒险 因为我爱你 2014/08/16” 严徊指尖轻轻划过这个日期,这是他们快在一起之前,严徊一直以为是自己穷追不舍地表白,从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幕后。 他眨了眨眼,思绪同灵魂一起冻结,他往后翻,是一首一首诗: “我想愣愣地看着你,从赤道到北极。” “江河湖海,高山原野,我的眼中有你和世界的倒影。” “用世界地图交换我们的爱情,你会相信吗,我有一千一万个愿意。” 严徊看着日期,那是佟一心辞职去美国找他的时候,那“一千一万个愿意”令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惊骇和恸然。佟一心的爱情是那样美,他会用一百种美去爱一个人。 一页页,一月月,一年年……直到分手前。 2018年6月,佟一心这样写道: “夏天 连影子都是疲惫 城市是牢笼 你我是困兽 心给自己上了枷锁 如果爱情是攥紧的最后一根稻草 深渊又如何可怖?” 严徊合上本子抱在怀里,脱力地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仰头看着佟一心,他感觉下巴有些痒,一滴泪洇进衣服里,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泪流满面。 “哭什么?”佟一心的秘密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他牵强笑道。 严徊一眨眼,又哭了,他恍惚地问:“我这么爱你,你这么爱我。” “所以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他哭得很丑,毫无形象,像个摔倒在地的孩子,字字泣血。 作者有话说: 【注】没有diss乡村爱情的意思…… 不好意思来晚了昂,写诗有点难,大约又要回忆了呢! 第39章 隔离-为什么分开 为什么分开? 佟一心一时间无法回答这样复杂的问题,他看着严徊哭得死里哗啦的脸,无缘无故觉得很可爱,开玩笑道:“怎么突然哭成这样,看来我写得还不错嘛。” 严徊哭得更加凶残,满脸泪水地说:“我想不明白。” 佟一心像哄小乖一样,摸他的脑袋哄他:“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再哭眼睛就没法看了。” 严徊抽噎得停不下来:“哭丑了你就不要我了?” 佟一心无奈,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哭成这样,撂狠话:“不要了。” 严徊一愣,这回答偏离了剧本,他反应了片刻,眼泪又哗地涌出来:“你只是爱我的脸!” 佟一心说:“对啊,要不是因为颜控,谁要爱你。” 然后严徊又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佟一心摸不清他又开始瞎想什么,也盘腿坐在一旁的地毯上,轻轻地温柔地摸他的头。过了一会儿,严徊说:“你说你爱我。”他太久没听过这个字,乍一见快乐得消化不良,“你爱我!” 他努力不哭:“万一我不帅了怎么办?” “老了,丑了。” “万一……你遇到比我长得好看的,过去这一两年,有没有……” 严徊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 他定位佟一心的位置,又劝说自己不要这样做,反反复复。他无数次在最深的梦里,想到佟一心,想到他和另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人,特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醒来以后不知身在何处,刹那间不懂应该为对方的幸福感到快乐,还是为这快乐与自己丝毫无关而难过。 -- 第64页 比爱情重要的事其实有很多,自我、理想……但午夜梦回,令人魂牵梦绕的,只有那一个“他”或“她”罢了。 “没有,”佟一心知道他想问什么,拽了把他的耳朵,笑得和暖温柔,说,“怎么办,还没遇到比你更好看的。” “你最可爱。”他笑着说,笑着笑着,也有点想哭了。 佟一心握着严徊的手,看着他哭花的脸,忽然想,为什么自己非要爱严徊呢? 大抵爱情就是一场兵荒马乱吧,天时、地利、人和,竟是缺一不可。又像是一次精确的实验,丝毫不浪漫,连催化剂都必须添加的恰到好处。 感情若真是一杯水,对于一些人来说,一生中经历一次就足以喝干饮尽,如果错过,那么极有可能在这样漫长的一生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爱恨好生发。 但若仔细思考,他有好到“非你不可”、“无与伦比”的地步吗?难道当初的矛盾和隔阂,都只是因为无头无尾的因果? 大概也不是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能是他,不过是这样罢了。 “我一直做得不好。”严徊一抽一抽的,眼睛哭得发痛,他攥紧了佟一心的手。 “一直都是你来找我。” “你来旧金山三十九次,只等我回来找你最后一次。” “我也没有回来,我没有做到。” “我是不是真得很对不起你。” “我不会这样了,我真的不会了……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严徊的不安与歉疚混着爱意浓烈地掺在一起,在白炽灯笼罩的空间,在柔软的白色的地毯上,佟一心明明白白地告诉严徊:“你没有很差劲。” 他说:“我等来这一次,最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了。” 他拥抱严徊,安慰他的焦躁忐忑,在他耳边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一切都很好,他们还在彼此身边。 严徊哭到最后也没了力气,电视里春晚已经上演。佟一心饿得受不了,逼迫着严徊不许再唧唧歪歪,赶紧准备火锅。严徊不敢磨磨蹭蹭,三下五除二把火锅摊儿支棱起来。电视里的春晚小品闹哄哄,严徊呆滞地看着火锅上扬起的蒸腾热气儿,哭太狠了,后遗症就是反应慢半拍。 佟一心觉得这或许是个好时机将过去聊一聊,他试探着开口:“你还数过我飞旧金山多少次吗?” “嗯?”严徊缓不过来劲儿,呆愣愣地点头,低落地说,“你差不多每个月都换班来找我。” 佟一心想到过去那段时光,感慨道:“是啊,好像真的去了好多次啊……” 那时候,他每个月一出班表,就立刻去发布讯息,尝试和同事换班。到旧金山之后,严徊会来酒店找他,或者他去严徊家,展开为期两三天的约会。他们的爱情就是由这样的碎片拼起来,再由无数个视频电话串联。那些“想你”、“爱你”、“晚安”都隔着一层屏幕,显得不太真切。 不过,他们也有见面长一些的时候,严徊放两个星期的圣诞假时会回国,暑假在开始实习前也会去找佟一心。他们后来真的一起去了马尔代夫,去过加拿大看班夫绿松石一般的湖泊,去过泰国,去了云南、成都,一直还没有机会去趟欧洲。 其实每一次见面都特别特别开心,像是烟花一样,激烈地绽放。但最初似乎没人想过——又或许被刻意回避了——烟花尽头,是如灰烬一般苍茫的擎空。 “其实你也来找过我很多次啊,”佟一心用大勺给严徊舀了一勺鱼丸,放到他碗里,安抚他哭累了的小心灵,“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严徊又想要嘤嘤嘤了,他吹了下鱼丸,嗫嚅道:“只有6次……比你少33次。” 怎么还都数得这么清楚?佟一心隔着蒸腾的雾气笑了笑,没说话,他不想让气氛再变得沉重,还是等严徊缓过劲儿再说吧。 吃过饭,严徊拖着云里雾里的灵魂去刷碗,走出厨房,看到佟一心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示意他坐下。严徊更加得寸进尺,他直接枕到佟一心大腿上,扭头抱着佟一心的腰,撒娇似的。 佟一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他的头,像是撩一只小猫,春晚里又在放一个小品,佟一心只觉得不知所云,半个笑点都没看见。忽然,严徊似乎是声如蚊蝇地说了句什么,佟一心腿上感觉有细小的震动。 “嗯?你说什么?”佟一心用遥控器把音量调小了些。 严徊闷闷地嘟囔了一句:“我想好好聊聊。” “好啊,”佟一心真心觉得严徊今天好萌,他轻轻挠了下严徊的脖子,“从哪聊起呀?” 严徊不抬头看他,攥住他的手刮了刮他的手心,说:“从……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想和我分开?”他想要将过去的隐患一个个消灭掉,但是前提是他要知道过去的坑到底都在哪里。 佟一心抿下唇,问:“真的要知道啊?” “嗯……”严徊不敢听,但不破不立。他在佟一心看不到的地方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佟一心想了片刻,低声说:“大概应该是……” “确定你毕业也不回国的那天吧。” 作者有话说: 把自己虐了一把w( Д )w……我要开始回忆杀了昂,不会太长 第40章 异地切片-都给他 (p) 佟一心决定和严徊在一起的时候,身边的朋友都不太看好。 -- 第65页 几岁的年龄差倒是其次,别人都因为异地恋分手,就你佟一心生生往异国恋的火坑里跳是有多想不开?再者说,两个人的背景太不一样,倒不是说谁配不上谁,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生生往一块儿挤能有什么好结果? 可是佟一心还是一门心思陷进去了,爱得深,不夸张地说,有一段时间,他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还有多久能去旧金山找严徊。那个念头似乎超越了一切日常的繁琐,一度成为他生活中最大的期待和最美的远方。他甚至异常矫情的在手机里设置了日历倒计时,一想起来会拿出看看。 当时的他,用韦枫文艺的话评价一句就是:“你活得没有自己了。” 但佟一心不是特别在乎,因为他前所未有的快乐。 或许有得必有失吧,每一次见到严徊有多开心,转头登机的时候就有多失落。他是个细腻的人,重感情,他其实有在一些黑色的长夜里哭过,因为难以言说的思念,和幸福。 该如何去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呢?佟一心心里有一个很确切的画面,他和严徊去洛杉矶的时候在格里菲斯天文台打过卡,那个地方的大堂里有一个傅科摆【注】,随着地球的自转摆动,就如同他的心情,总是徘徊在乍然相逢的喜悦与离别之间,是和日夜规律一样的自然而然。 严徊法学院的学业异常忙碌,每个假期都为了能找到更好的实习而焦头烂额。在美国留学,他又丝毫没有可以动用的人脉关系,唯有gpa是项可以靠努力拼得的硬性指标。他本来也不是绝顶聪明的那类人,在b大法学院,他很吃力地维持着中上的gpa,就这样,作为没有身份的外国人,才堪堪入的了hr的眼。 佟一心不会不懂事地去要求严徊多抽些时间回国看他,把感恩节、春假等等也全部用上,更何况,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旺季一来一回的国际机票钱其实并不是个小数。经济舱那么难受都要一两万,是他扣掉五险一金一个月的工资数目,要求严徊天天跑,没这个道理。 这时候,佟一心就格外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仿佛简直是为了他的爱情量身定做的一样,他们的感情就这样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佟一心的微博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一张张合影上传,一条条祝福的评论,都令他觉得幸福。 他开始在微博和知乎上关注起异地恋的话题,以成功的案例鼓励自己。他更加用心地去经营微博,接一些推广广告,更加多的接翻译稿,为未来挣一些底气。 只是……那些长夜里的眼泪,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每一次重新见面时,佟一心都会有恍惚的陌生感,这种感觉需要好几个拥抱和亲吻才能消除。 怎样能结束异地呢?佟一心想过无数次,但是严徊从来没有提过。他想要和严徊讨论这件事情,又怕讨论不出所以然,徒增烦恼。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一个学生又能怎么做? “这次考试真的太难了。” “昨天在clinic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case,导师说我做得还不错!” “我又被拒了……big law怎么这么难进啊嘤。” “我真的不擅长networking,reception都没话和大佬们说。”【注】 严徊有什么话都想和佟一心讲,但他自己可能没发现,因为他们从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佟一心没办法给他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能安抚他的情绪。佟一心开始有一些对于未来的担忧,时常因为不安全感低落。 终于到了严徊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在一次视频电话时,佟一心问了这个问题:“你毕业之后,打算回国工作吗?” 而严徊说:“不”。 佟一心一下子就愣住了,仿佛在数九寒天被浇了一头滚烫的水,哪都跟着一起疼。他看着视频电话里严徊稍显疲惫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个“不”字冷冰冰的,似乎没有一丝转换的余地,似乎严徊从没把“结束异地”放进他的未来过。 严徊又接着说了很多理由,带着学生气的烦恼:“我没有国内的律师证,学的也不是那一套,回国太难了。” “就算是红圈所,工资第一年也才二三十万,如果能进美国的大所,一年最少十六万美金,一年涨一万。” “宝宝,我要是回国的话,学费得十年才赚得回来啊……” “最好的当然是外派回国,可是哪那么容易,公司又不傻,外资所招本地律师多便宜啊。” 佟一心觉得严徊说得特别好、特别对,逻辑严密有理有据,他想挤出个微笑,但真的笑不出,只得干巴巴地说:“好的,也对,我知道了。” 他其实特别想问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就靠换班这样撑着吗?二三十万的年薪算是“也才”吗?但是仔细一想,严徊只是做了真正正确的选择,如果让大家在这十六万美金的年薪和男朋友女朋友之中做出选择,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选前者。只有他自己,年纪不小了还这么天真。 佟一心不想把这解读成自己不够重要,但又还能怎样解释呢?谁都知道不要去将爱情与工作两厢权衡,但异地所带来的痛苦仍然实实在在,如果生活要逼你做出选择呢? 佟一心那个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但他装聋作哑,逃避不看,拖着拖着。他想:“我希望他的未来一片光明,却又不希望在这个未来中陪伴着他的,不是我。” -- 第66页 佟一心的生活先前没有太不顺的地方,他总会选择得心应手轻而易举的事情去做,因此没有大志气,却有游刃有余的快乐。 因为爱上一个人,他仿佛是在二十七岁这年,第一次撞到这个世界残忍的规则,突如其来的头破血流。 他真的很累了,看着自己在微信群里刚刚发布的换班信息,想了下,撤回发送。 就这样拖了一个月,两人没有见面,还是会聊天,只是佟一心时常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刻意和尴尬藏都藏不住。 北京的春天,天气像是会抽风,夹着沙尘暴,忽冷忽热。佟一心那天休息,却在凌晨醒来,他感觉很冷,浑身酸痛,眼睛烫烫的,视野里充满了橘色。他挣扎着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八。他晕头转向地吃了退烧药,接满了一大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裹着被子,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喉咙痒痒的扰人清梦,半梦半醒的疼痛中,他拨通了严徊的视频通话。 严徊穿得很正式,西服加领带。佟一心略带迟钝地回忆,严徊可能是刚刚结束一个面试。 “宝宝,怎么这么晚打过来,睡不着吗?”严徊拿着手机,松了下领带。 佟一心在黑暗中点头,随后意识到自己并没开灯,严徊应该是看不见的。他想要起来开床头灯,但是身体的酸楚阻止了他。 “对。”佟一心迟钝地说。 严徊对着摄像头笑笑:“那我陪你聊天。” 佟一心:“好呀。” 严徊没有觉察出佟一心有什么不对,和他讲自己的一天:“今天是去谈合同,应该马上签了。” 佟一心努力控制自己的难过:“是吗?这很好啊……” 严徊:“也是在旧金山,我不想去纽约,那里太冷了。” “嗯。”佟一心终于决定挣扎着去够床头柜上的水喝,他模糊的视野让他的手判断失误,一大杯水刷啦一下撒了一床,烫到了他的手。佟一心小声叫了一下,彻底愣住了,手很痛,可是他不想动。 严徊那边听到了,很急:“怎么了?!” 佟一心举着手机不说话,他摸了下湿漉漉的床,忽然特别想哭。或许生病的人就是很脆弱,因为一件这么小的事,他的情绪要崩溃了。 那边太安静了,严徊又问:“怎么了?” 佟一心发着高烧,坐在湿透了的床上,发了会呆儿。 严徊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佟一心突然哭出来,不是那种默默流泪,是宣泄似的,他捂住眼睛,把手机扔在床上,跪坐着哭了起来,呻吟着说:“我好难受啊……” 严徊一下就慌了:“宝贝儿,你怎么了?开灯!” 佟一心说:“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啊……” 严徊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 “嗯……”佟一心哭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让他干着急,哆哆嗦嗦地开了灯。 灯光将他的狼狈暴露无遗,他看着严徊焦急的眉眼,胸中涌上一股哀哀的念头,自暴自弃般地说:“我觉得可能没办法和你走到永远了……严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好难受。” 严徊也红了眼眶,气息不稳地看着佟一心。 佟一心躺到床上干燥的角落,缩成一团,说:“我们会分开吗?为什么你永远不能陪在我身边。” 他不想抱怨,可是他生病了,他是很想严徊陪着他爱着他的,凭什么一直都要自己忍着不说呢? “我陪着你,我陪着你,”严徊从没见过佟一心这样脆弱的样子,心疼得要滴出血来,“我在这。” “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你又不会来……”佟一心蜷缩着,他嘟囔了几句,就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严徊又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终于任性了一把,不管不顾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佟一心睡了整整十多个小时,当下神清气爽,头也不怎么疼了。三十七度五,还是烧,但不太严重。 他给自己叫了外卖的粥,喝到了一半,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急忙打开微信,果然看到了凌晨和严徊的通话记录,两个小时那么久。 “我聊什么能聊这么半天?”佟一心摸摸头,努力回想,忽然想起来自己歇斯底里朝严徊发泄的片段,非常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虽然是真心话,但是……严徊也很无辜。 佟一心其实知道,这也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也可以去美国学习工作,是不是问题就能顺利解决了呢?他考虑过要不要去读个研究生,可是出于种种考量,没有勇气这样破釜沉舟。 佟一心又吃了点药,打开电脑认真查看之前收藏的几个招生页面,一条条匹配自己的条件。读mba实在是太贵了,绝对读不起,如果读个人文类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他研究招生要求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佟一心走神地回忆自己有没有订快递,一边往门边走。 敲门声越来越急 。 “有什么好急的……”佟一心正无语着,就听到门外的人着急地喊:“佟一心,开门!”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猫眼。 严徊站在门外,他的背后是下午灿烂的阳光,斜斜地从走廊的窗户透进来,他头发上的发胶都没洗掉,一缕一缕地乱糟糟的,双眼发红,好像也没睡好的样子。 -- 第67页 佟一心赶紧开门,惊喜又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来?” 严徊没说话,一个箭步走过来,揽着他的腰,用手背碰他的额头。感觉好像不是那么烫,才舒了一口气,说:“走,先去医院。” 佟一心的心被巨大的狂喜淹没,像是坐过山车,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严徊:“我没事了,我刚刚量了,三十七度多。” “不行,走,听我的,”严徊抓着佟一心的手,进卧室,说,“你快点换衣服。” “哦。”佟一心好开心,“哦”字也说得百转千回的旖旎。 他慢悠悠地用手指解开睡衣的扣子,盯着严徊的眼睛,勾了勾唇角。衣服落在地上。 “有点冷。”他一步步走近严徊,攀上了严徊的脖子,轻轻说,“要抱。” 严徊着急他的身体,想让他快点去医院,却无论如何不可能拒绝他的拥抱,条件反射似的搂住他的腰。 “亲。”佟一心仰起头,轻轻蹭了下严徊的下巴,一路奔波,严徊的下巴上冒出些小胡茬,扎人的很。佟一心微眯着眼睛,像是只偷腥的猫。他手臂微微用力让严徊低下头,去吻他的嘴唇。严徊乖乖地回吻。 鎏金的阳光慷慨地撒了一室,在一个吻的时间里,佟一心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解决办法——辞职去美国。 他想:为什么要让严徊选呢?我应该把他想要的都给他。 作者有话说: 注1:傅科摆:一个证明地球自转的装置。 注2: legal clinic:法学院会有给学生练习实操的机会;big law:大律所,综合性法律事务所,员工贼多;reception:联谊活动,给学生扩大关系网的机会。 唉……又回到这个很难抉择的抉择。 第41章 异地切片- 坐上来自己动(p) 人们常说,只要你足够想要,只要你足够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是最美好的愿景,现实却不尽然。 佟一心认真地将出国留学放进了自己的计划里,按照时间线,四五月份开始准备,应该赶得上下一年春季入学的申请。他对严徊说了自己的打算,严徊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他们一起挑选了几所在美国西海岸的学校,首选还是位于旧金山的大学。 佟一心先前的在校成绩其实并不差,但是离开学校太久,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与学术又丝毫不沾边,除却参与翻译的一些工作外,毫无拿得出手的项目,只能尽力去申请相对好一些的大学。出于费用的考量,还要尽量有奖学金或者助教机会。 过去的成绩单、语言成绩、推荐信、个人简历、陈述……离开学校太久,面对种种需要提交的材料和证明,他丝毫摸不着头绪,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门前,他有种心惶惶落不到实处的茫然。 “我……我有的努力了……”佟一心看着严徊制定的待办事项,头疼地摸了把脸。 其实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段时光,生活仿佛给人设了一个门槛,一定要跨过去,或早或晚。有些人上学的时候分外努力,后面就会轻松些,有的人则反过来。 早几年的顺风顺水轻轻松松,并没有使那道门槛消失,它一直都在等着佟一心,等着他努力一把,等着他面对更困难的挑战。 第一关,就是考托福和gre。 佟一心的语言底子并不差,但是脱离了环境太久,飞机上用的那些基本的英语根本不够看。他做了一套模考,阅读和听力倒是没问题,说和写根本冲不上高分。gre的话倒是还行,他其实早就一点点准备了不少,就是为了出国找严徊的这个可能。 “所以我们,要开始赶紧练习了!”严徊在视频里朝佟一心说,“不然报个托福课?” 佟一心看着模考的成绩单,不开心地皱了皱鼻子:“你知道北京现在的托福课有多贵吗?” “嘤,”严徊还真的不清楚,他当时没管过这些费用,完全不知道他爸妈在他身上有多么挥金如土,他问,“那怎么办好呢?” 隔着屏幕,佟一心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严徊浑身一哆嗦,就听到佟一心说:“严老师好。” 严徊疑惑道:“这是什么新奇的play?”他说完有点羞涩了,期待地看着佟一心,说:“这个……同学,你想要老师做什么呢?” 佟一心知道他想歪了,也没澄清,咬了下唇,微敛着目光,说:“老师,想要你帮帮我。” 严徊看着佟一心的神情,整个人激动起来,故作镇定:“怎、怎么帮。” 佟一心请求,漂亮的眼睛里波光艳艳:“要严老师教我。” 这谁扛得住啊!严徊心中呻吟一声,某些地方已经本能起立了,猴急道:“教!”他一边盯着屏幕里的佟一心,一边飞快地琢磨着视频play要怎么搞,要脱衣服吗,要…… 佟一心恢复了正经的神色,说:“那老师,你先告诉我这题应该怎么答,Do you agree or disagree with the following statement? Eighteen-year-olds are not mature enough to vote.” 严徊懵了:“什么东西?” 佟一心:“这道题怎么答,我觉得我答得还可以,这个自动评分就是上不去。” 严徊想象中的师生激情play完全没有实现,还没来得及失望,就被拉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答完好几题之后,佟一心又提议:“我们以后视频聊天用英文吧。” -- 第68页 严徊惊恐地看着他:“Are you serious?” 佟一心认真点头:“Yes, say something please.” “……”严徊没想到还带这样突然出题的,一时无言,蹦出一句,“I love you.” 佟一心不会让他蒙混过关:“Say something more complicated.” 严徊耍赖:“ No, all I wanna say is I love you.” 佟一心是真心想练习口语的,说:“Please, something different.” “OK then…”严徊的坏心眼咕嘟咕嘟冒了泡泡,他微微一笑,“fuck me?” 佟一心:“……” 严徊礼貌地补充道:“哥哥日我?你就坐在这个上面就好。”他屏幕向下压,手圈上去,“坐上来自己动?” 佟一心飞快地按了挂断,屏幕黑掉了。 但无论怎样插科打诨,该有的压力一点也不小。一切的努力都为了爱情的话,难免显得太过孤注一掷,佟一心尝试说服自己去热爱学术,去期待一下留学生活,但现实就是,真的很难。 如果那个画面里没有严徊,他清晰地知道自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换言之,他押上了一个极度依赖他人的赌注,需要百分百的信任,也需要这些信任不被辜负。 董非十分不赞同他这个决定,但身为朋友,并不能左右他的选择。只是提出了许多实际的质疑:“你的钱够吗?你读什么专业呢?读完了之后呢?” 还有,最重要的是:“万一你读到一半,你们分手了呢?” 种种顾虑不一而足,事实上,在这些问题上佟一心也挣扎过,只是他太想和严徊生活在一起了,所以他只是这样回答董非:“没事儿,我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呢? 人的所有烦恼都来自于“不够富有”,这话佟一心之前不信,现在是信了。他仔细计算了自己手里可以动用的全部财产,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如果单单读书的话问题还不算特别大,可要是再加上每个月需要还的房贷数额,五险一金没了工作还要断缴,这零零总总的事情简直令人头疼。 佟一心那段时间特别认真地看微博私信,希望不落下推广合作的信息。有粉丝在评论里抱怨,怎么最近开始发广告了,佟一心看了心里很不好受。他其实也不想把一个当作爱好经营的账号搞得这么功利,可是万一能做成一个大号呢?去美国、结束异地……这些事情是不是就不用发愁了? 他在刷题之余,研究那些知名博主是怎么写软文的,怎么能做到既输出有意思的内容,又能吸引金主。他发现很多同性情侣的网红都做起了网店生意,赚粉丝的钱,心中甚至升起了个开网店的念头。 可他真的不喜欢,不想要利用这么多年像朋友一样陪伴他的粉丝。他越去钻研推广软文的事儿,就越发觉得自己不行,很是气馁。 韦枫笑他:“哪儿那么容易?” 佟一心自己也知道没那么容易,但做不到还是很难过——特别是在他感觉格外缺钱的时候。 人人都做过一跃登顶,踏稳塔尖的梦。甚至在真正开始之前,就幻想着怎么套现,赚了个“小目标”要去干什么。殊不知,比之强之又强的人也如菜田里的绿韭菜,一茬接一茬地被收割。 现实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谁还不是盘菜来着? 严徊并不清楚佟一心的这些顾虑,他刚刚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现在的收入还不错,之前爸妈给的生活费还剩很多,负担两个人的生活没什么问题。 而佟一心并不是很依赖别人的性格,他想要两个人的感情永远是纯粹的,谈钱就变味儿了,他不想在任何意义上成为严徊的附属。因此,这些关于金钱的苦恼他都暗自消化了,没有对严徊提过。 严徊帮佟一心改申请文书,完善个人简历,俨然一个留学中介,他还拜托在新东方工作的同学分享点内部考试机经,一门心思想让佟一心赶紧过来,申请个好点的学校。 佟一心觉得自己空乘的这个职业并不加分,严徊不同意:“我真的认识一个斯坦福读研的姐姐,她之前就是空姐来着。” 严徊又举例子:“我们公司hr的头儿,我那次看到她的linkedin,之前也是哪个航空公司的,但我记不太清了。” 就这样,两个人有商有量的,为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着。严徊工作后的时间并不充裕,经常是佟一心在这边刷着题,严徊在那边写文件,两人时不时地说几句话。 所幸,十月份,佟一心成功拿到了心仪学校的offer,离严徊工作的地方也近,还有一点奖学金。 申签证、辞职、出国,佟一心走的干干脆脆。 只是,那些忐忑、那些孤注一掷的隐忧,应当属于人之常情吧?佟一心努力想要忽略掉这些情绪,但摆脱不掉,只好带着它们,与即将见到严徊的期待与兴奋一起,打包上路。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我不是鸽子,我是累鸟……大家或许有人逐渐get破镜的理由咩?其实真的没有误会狗血啥的呢 第42章 旧金山-真的值得吗? (p) 佟一心从来不怕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语言通或不通,皮肤什么颜色,其实都不会构成交流的屏障。如果想聊,光聊天气就能说上半天。 真正的屏障是人心。 有的时候你和一个人拥有相同的背景,相同的经历,同一段过去,你们说着同样的语言,甚至拥有对彼此的爱意,但说起话来就是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怎样交流都不对劲儿。 -- 第69页 想说正确的话,想做正确的事,但是好像所有力气都白费了,怎样都别扭,怎样都不是纯粹的开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佟一心感觉自己和严徊就变成了这样。 应该从何时说起呢? 其实刚到旧金山的时候,佟一心是真的非常开心的。 每天早上在严徊的怀里醒来,稍微动一下,严徊就会像个占有欲超强的小狗狗,迷迷糊糊地将他搂的更紧,在他脸上胡乱地亲一下。 如果外面是个晴天,严徊会被阳光晒醒,不情不愿地眯着睁开眼,如果是雨天,他会在床上赖得久一点,黏着佟一心亲亲抱抱,很可能还会错过早饭,匆匆忙忙地去上班。 仅仅是起床时的这个片段,都能带给佟一心巨大的幸福感。那感觉就仿佛是在无边无垠的加勒比海上,他的心是一个小小的漂流瓶,在七彩琉璃般的晨曦中飘飘荡荡。 他想象中的一切都变成了真实,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周末去看场电影,或者去周边玩一下。牵手、亲吻、做.爱,在阳光下恋爱。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该有多好啊? 严徊度过了新入职的半年,工作上越来越得心应手,随之而来的,则是越来越繁重的任务。他开始独立负责项目,时不时地要出差。 佟一心看着他眉眼间逐渐成熟的气质,心中不仅有被吸引的悸动,还有说不上来的害怕与恐慌。 他的青涩少年成长了,应该是一件好事啊……佟一心只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太正确,但实在想不清楚个所以然。 学校的课业不算难也不算简单,但坦白来讲,佟一心并不感兴趣,他之前综合考量过后选择的是教育专业,每天面对提不起兴趣的课程,只觉得味同嚼蜡,但该写的论文,该读的reading一个字也不会少,都需要好好的完成,不喜欢的课业压得他透不过气。 “The development of critical thinking as the primary goal of the educational process.……”佟一心一个人在学校的图书馆,烦躁地看着这个选题,不禁怀疑自己,“我到底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这有什么用呢?” 他总觉得自己学这些仿佛是在浪费生命浪费金钱,他又不想当老师,又不想搞学术,毕业以后又要做什么? 佟一心一直都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很不喜欢麻烦别人,哪怕知道自己在做着不喜欢的事情,哪怕知道做出这个选择是因为严徊,他也尽量把自己的迷茫与烦躁感压在心底自己消解。但人非圣贤,他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不小心露出一点火气。 严徊上班回家总是很累,对佟一心的关注免不了会少一些,很难知道他不曾说出口的情绪。但是这么多年在一起了,对于佟一心在闹别扭,他是感觉的到的。 “今天过得怎么样呀?”严徊一回家就脱了西装外套,松了下领带,想要和佟一心聊一聊。 佟一心坐在床上靠着墙,电脑支在腿上看论文,他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个欧洲的客户,刚刚一起连线开会。”严徊挨着佟一心在床边坐下。 周六也要这样……佟一心今天自己闷着看了一天论文,也没有定下来自己想写的选题,情绪仿佛是陷进了一个怪圈,走不出来,他不太高兴地找茬:“你裤子都没换,不要直接往床上坐!” “我错了我错了,”严徊知道佟一心是个爱干净的,赶紧起来,“我先去洗个澡。” 佟一心不是故意想要和严徊吵架,也知道严徊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但是他有点压不住自己的火气:“床单都脏了,刚换完的!又要洗。” “不至于吧……”严徊在心里想,对佟一心这样的状态无可奈何,感觉力不从心,嘴上赶紧说:“我错了!我来换我来洗。”他凑到佟一心面前弯下腰装可爱,眨了眨眼,想要缓解下有些尴尬的气氛,在佟一心嘴上亲了下,小声说:“你擦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佟一心没说话,严徊继续哄,在他脖颈间嗅了下:“怎么这么香,嗯?”他看了眼佟一心的屏幕,说:“是要写paper了吗?” 佟一心冷淡地“嗯”了一声。 严徊因为衣服还“脏”着,整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躬着身和佟一心聊天:“有什么有意思的题目吗?” 佟一心心想:“能有什么有意思的,整个专业就很没意思,每天都很没意思!”他合上电脑,默不作声地掀开床单要换,严徊被无视地彻彻底底,有些尴尬有些惶然。 “你不要去洗澡吗?”佟一心抱着床单对他说,终于分给了他一个眼神。严徊皱了下眉,只好拿衣服进了浴室,热水兜头盖脸地浇下来,他心中被呛声的憋闷情绪却悬在心中不上不下。 门外,佟一心抱着床单坐在床垫上,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把头闷在床单里,哭了。 想来,都只是再小不过的事情罢了,谁来洗碗,今天吃什么,周末又不能出去玩了,下雨了没有伞没人接衣服湿透了,为什么和同事聚餐要喝酒到这么晚……明明都只是这么细小又琐碎的事情啊,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严徊真的想不明白。 这就是传说中的“作”吧!恋爱三四年,一起去了那么多地方,严徊从来没有发现过佟一心有“作精”的潜质,一朝同居,全都暴露出来。 -- 第70页 他实在觉得佟一心有时候生气生的莫名其妙,可是他可爱的地方有那么多,严徊没有办法不爱他。但就像被细小的针绵绵地戳着,他也不好受,他开始没有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了,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佟一心生气,有的时候只是不必要的聚餐,不必要的活动,他也会去参加。 他不知道的是,佟一心并不是这样“作”的人,佟一心也不想这样,他的情绪出现了些问题,自己也管控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发疯”。 环境的骤然改变,没有收入却还要还的房贷,不喜欢的学业,大洋彼岸见不到面的朋友,那些严徊出差时自己要面对的黑洞洞的夜晚,严徊一个几不可察的不耐烦的眼神……是值得的吗?自己来到美国,是为了这些吗? 是否一段感情最美的样子就是在远方的时候?是否就应该让它留在远方? 严徊那个皱眉的表情,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在佟一心摇摇欲坠的心间捅了一下。他忽然发觉,自己可以不在乎学不喜欢的东西,可以独自承受一个成年人金钱上的压力,可是他承受不了严徊对他的不耐烦。他没办法接受自己逐渐变得不像自己,没法接受严徊“不那么爱他了”的这个可能。 人的情绪也是会生病的,他们不知道,只把这当作莫名的隔阂,认为自己束手无策,只好置之不理,企图用逃避和时间来解决问题。 佟一心是直到后来回国,才在韦枫的建议下去看了心理医生,知道自己原来是得了不算太严重的情绪病。 可当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无助极了。 他问自己: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作者有话说: 哇,昨天各位读者大大的评论简直精彩极了!希望大家都一切顺利哦! 第43章 旧金山-挣扎的美梦(p) “其实,严徊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在一次聊天时,佟一心对董非这样说。 这一天,佟一心刚考完一门期末,知道肯定考砸了,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他一个人实在无力招架自己心中负面的情绪,只好求助于好友。 “他是没做错什么,”董非在视频中撇撇嘴,说,“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佟一心登时沉默了,董非接着道:“你把什么都给他了,说句不好听的,千里送那啥都送多少年了,来得容易的东西都很难被珍惜,这个道理还不懂?” 董非一直企图把佟一心从严徊这个坑里拉出来,要知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找起来还不简单?佟一心又长得这么好看性格这么好,他当真是不明白这么多年佟一心在执着什么。 可是佟一心自己知道严徊有多好,他的可爱他的幽默他的学识,他的眉眼他的笑容,纪念日时各种各样别出心裁的礼物,一次次计划详实的旅行,担心自己发烧生病二话不说就飞回国……严徊是很好的,佟一心不想否认这一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可是,感情与人性相通,都经不起太多考验,你可以给些小风小浪,但不能太过分。沧海桑田,水滴石穿,再牢固的东西也禁不住日积月累的打磨,宇宙每秒都在变化,经典理论不断被演算修正,物理定律都不会宣布自己永恒正确,何况区区爱情。 他们相爱又怎样呢?相爱的人多了,都适合在一起吗?如果爱就够了,那些深刻隽永的爱情故事就不会都是悲剧了。 所以,佟一心和严徊最后走到了分手这一步。 任何事物的成因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件,而是一系列诱因的叠加——就好比第一次世界大战不能全部归咎于萨拉热窝事件——但他一定有一个导火索。 有些黑色幽默的是,他们分手的导火索是一个叫做h1b的签证政策,佟一心是个天真的小傻瓜,他来到美国,才知道有这个东西。 那天,严徊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开心极了,哼着歌换鞋,还给佟一心带回家一束鲜花。 佟一心正在给他们买了没多久的小狗倒水喝,他抬起头接过花,冲严徊笑了下:“这么开心?” “超开心,今天得到了个好消息!”严徊看到佟一心就想亲,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商量道,“我们出去吃饭吧,吃顿好的庆祝下。” 佟一心看他这么开心,也禁不住地想笑,他好奇道:“什么消息呀?你中彩票了?powerball的奖池已经攒到好几亿了吧。” 严徊嬉皮笑脸,摇了摇头:“那不能够,要是中了Powerball吃顿饭庆祝可太寒酸了,怎么也得买个私人飞机吧。” 佟一心还想问,严徊却催着他换衣服出门,还叮嘱:“要稍微正式一点哦,我们去那家米其林。” 餐厅的氛围很高级,有乐手在露台边拉小提琴。前菜一道道的上,食材精致的摆放在漂亮的餐盘里。严徊还开了瓶年份不错的红酒,与佟一心碰杯。 “猜这是什么酒?”严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佟一心。 佟一心对他这种眼神简直无力抵抗,嘴角含笑:“怎么,要考我啊?我最近考试可是要考疯了。” 严徊摸了摸他放在桌上的手,握住说:“辛苦了,考完就放假了,想去哪里玩吗?” “看你有没有时间,”佟一心无所谓地笑笑,他抿了一口酒,接着说,“朗格多克,赤霞珠,我猜对了吗?” -- 第71页 严徊去看瓶子上的标签,他眼冒星星,夸张地拍手:“太厉害了。” 佟一心被严徊的情绪感染,心情也不错,他放下手中的红酒杯,问严徊:“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快点告诉我。” 严徊眨了眨眼睛,不再卖关子,高兴地分享道:“我抽中h1b啦!” “h1b?”佟一心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还以为是什么彩票的名字,他问,“那是什么?” 严徊说:“h1b是工作签证,我今年一次就抽签中了。” 佟一心完全无法分享严徊的喜悦,不解地皱眉道:“工作签证还要抽签?你现在拿的不就是工签吗?” “我拿的是opt,算是毕业后的实习签证?我不是stem专业,opt今年就过期了,要抽到h1b才行。”严徊解释道。 严徊的语气里满是兴奋,佟一心却捕捉到一个令他忧怖的重点:“你的意思是,还有可能抽不中是吗?” 严徊完全没体会到佟一心的情绪,大剌剌地说:“对啊,不过抽中几率还是挺高的,研究生的话能抽两次,可能得有70%吧,我也没算过。” 佟一心不可思议地和严徊确认:“所以,也有可能……”他尝试着镇定地说接下来的话:“也有可能,我来这边读书,但是你根本留不下来?” 他说着说着觉得这个可能太过荒谬,严徊怎么会这样做呢? 严徊急忙解释:“不会的,一般给sponsor的都能抽到,我没有那么点背。这不就抽到了吗?” 佟一心不可能这样轻易地被糊弄过去,他质问:“也有可能抽不到对吧?” 严徊这才转过弯来,他觑了眼佟一心愈发难看的脸色,不明白好好的一顿饭怎么就吃成了这样,搞得这么心烦,为什么凡事都要往最差的那一面想呢?他笑着哄佟一心:“这不是抽到了嘛……实在不行还可以去ngo,那就百分百能办下来,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我学长学姐基本上都搞定了。” 佟一心不想和他说话了,他打开手机仔细地查h1b的政策,梳理清了前因后果,愈发觉得严徊不负责任。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可能,他付出的这么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因为他这次运气好,那个危险的可能就能烟消云散了吗? 他越想越生气,之前累积的情绪就像是岌岌可危的旧楼,只消一阵风就能榱栋崩折。他的悲观拉成了一张满弓,心太过敏感,禁不起这样的可能。 侍者又上了一道菜,佟一心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餐桌上是可怕的沉默。 严徊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了,就算没抽中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我保证。而且我很早以前就办投资移民了,只是排队的人太多,不知道多久能办下来。” 严徊不想和佟一心说一句重话,可是最近频发的小摩擦当真将他折磨得不好受,他特别害怕佟一心现在这个不高兴的表情,让他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连呼吸都是错。 佟一心仍旧没有看他,一直在手机上查来查去,过了一会儿,他才红着眼眶,心不在焉地说:“严徊,我想先回家了。” 严徊看着餐桌上摆满了的佳肴,只喝了三分之一的红酒,顿了顿,脸色也不太好:“非要这样吗?” 他也委屈起来,讷讷道:“早知道我不告诉你了,我只是想和你分享个好消息啊……这也不行吗……” “哦,恭喜你……挺好的,真挺好的。”佟一心勉强搪塞了句,他脑袋里嗡嗡的,无法冷静地思考,只想避开这个环境。悠扬的小提琴,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都让他想逃避,他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安静地一个人静静。 严徊想把话说开,孩子气地抱怨:“你为什么总生气?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本来不都是好好的吗?” “轰”的一声,佟一心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无数思绪纷纷扰扰,最后只化作一个——他果然烦我了。 “这也是正常的,”佟一心低着头想,“我也觉得自己这样讨厌极了。” 严徊快压抑死了,感到特别无力,佟一心生气他也不可能好过,胸口闷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不想你生气,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佟一心始终低着头,他不敢看严徊,这份感情让他变得不像自己了,可是他不舍得不要。 那天,佟一心自己先走了,他没回家,而是打车去了一家酒店,想要一个人想想清楚。 严徊也没有找他。 醒来时,手机上没有严徊的信息,佟一心又是庆幸又是失落。他嘲讽地笑了下,心道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指望严徊给他答案让他满意呢? 佟一心在酒店呆到了中午,思前想后还是回了家,和严徊好好聊一聊,严徊那么聪明,或许他会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当他打开门,才发现严徊不在家。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我去芝加哥出差一个星期,照顾好自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佟一心抿着唇,感到一阵失落,忽然, 他看到茶几旁的地上有一个攒在一起的小纸团,他捡起来展开看。 皱皱巴巴的纸上是和刚刚那张字条里同样的话,只是末了多了一句:“看不见我你是不是会开心一点?”这句话被重重地划掉了。 那天没有阳光,也没有下雨,天地间是阴翳的颜色。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佟一心攥着那张字条,心痛地喘不上气。他喘息着,瞪大双眼,想要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他最近总是哭,可他真的不想哭。 -- 第72页 小乖“昂昂”叫着,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伤心。 佟一心脱力地跪坐在地上,求助一只小狗:“我该怎么办呀。” 小乖瞪着双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好像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呢。”佟一心抱起小乖,轻声说道。小乖的毛摸起来很舒服,仿佛天边绵软温顺的云。 “我是不是很没用呀。”他又说,眼前氤氲成一团雾。他微微闭目,将头埋进小乖的背上,蹭着毛,声音那样轻,像是悬在睫毛上的一滴泪。 “你会想我的对不对?还是你要跟我走呀。” “还是陪着他吧,那个大傻子,一下我们都走了,他得多寂寞呀。” “小乖要乖,替我照顾好他。” “我可能…”佟一心的声音发抖,几句话断断续续地说不下去,竭力掩饰着抽泣。 “我可能……” “没办法陪你长大啦。” 抱着小乖,佟一心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会让他很难过的决定。 他做好决定后,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件很喜欢的衣服,然后拨通了严徊的视频电话。 他跟严徊说了分手,严徊一下子就慌了,他当然不同意,急忙说:“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我们最近是有很多问题……” 佟一心只是看着他,不露一丝缝隙,将分手变成一场固若金汤的防守。 严徊说了很多很多,可佟一心只是用那种让他心碎的眼神,微笑着听他说。他无可奈何,最后问:“宝贝,你还爱我吗?” 佟一心没有迟疑:“爱。” 严徊张了张嘴,想要问那为什么分手,就听到佟一心似是叹息道:“我只是不再爱这样的自己了。” “就这样分开吧,趁着我还没变得面目可憎。” 严徊无论再说些什么也无法左右佟一心的决定。佟一心不再想计算彼此付出的是否对等,不再想衡量这场爱是否值得,就这样吧,他很爱很爱过一个很好的男孩,这样已经很好了,应当知足。 至此,他们相恋四年,彼此相爱,还是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就像做了一场充满挣扎的美梦。 作者有话说: 嘤,回忆结束 第44章 隔离- 宝贝儿要做什么? 除夕夜总是意味着热闹与团圆,千家万户伴随着《难忘今宵》的婉转歌声辞旧迎新,无论好或不好,过去的一年已经被写进日历里,总有充满希望的明天在前方。 严徊就躺在佟一心的腿上,抱着他的腰,哭累了,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电视上春晚里的人们载歌载舞,窗外却安安静静,因为烟花爆竹禁放令,年味只能存在于童年的记忆里。 “我们好像是第一次一起过年……”严徊搂紧佟一心的腰,仰起脸看他,露出一双哭红了的眼睛。 “难忘吧,还是一起隔离,哪都不能去了,”佟一心摸他的脸,声音很轻很温柔地哄他,“没准儿……还能一起过元宵。” 他们先前说起过去的事情,两人都有一阵恍惚。谈到分手的原因,佟一心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越想越困惑,只知道当时的不开心不是假的,但若要硬生生地摆事实讲道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你那时候真挺讨厌的,”在严徊同学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求真精神下,佟一心实事求是地说,“我一回家,想要和你聊聊,结果你人直接不见了,一出差就是一星期,唉……”他嘴角噙笑,很轻地叹了口气。 严徊哼哼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佟一心笑他:“勇敢地承认错误,就是坚决不改是吧?” 严徊为自己抱屈,他猛地坐起来,争辩道:“怎么会坚决不改呢!我这不是……这不是……”他不好意思地组织语言,抬眼偷偷瞅了眼佟一心,嗫嚅道:“我这不是,千里追妻来了嘛……” “追妻?”佟一心扫了他一眼。 严徊立刻改口:“追夫!千里追夫!”他狗腿地给佟一心捶腿,露出个憨憨的笑容,心中百转千回。 严徊自己门儿清,他现在还不是正式拥有“男友证”安家落户的人,充其量只算有了张“暂住证”,没有身份会让人心里不踏实,七上八下的。 好想有个正式户口啊!严徊在心中哀嚎,他每天看着佟一心在眼前晃,亲不到,睡不到,还不能听到甜甜的表白,什么时候才能再亲亲摸摸,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啊!他真恨不得在自己脑门儿上贴个“佟一心所有物”的标签,顶着这个头衔出去逛一圈。 “那个……”他计划主动出击,试探地问佟一心,“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佟一心似乎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考虑什么呀?” “就是那个……”严徊挤眉弄眼地提示,还用两根食指比划了个方框。 佟一心疑惑地扬了下眉。 “你之前说……我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要多考虑一会儿,”严徊想到这句甜丝丝的话,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啊……” 佟一心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这个茬,当下一愣神。其实,就复合吧,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这就是之前的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两个人住在一起,彼此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有自己熟悉的圈子和朋友,未来的发展也可以向同一个方向,而不是将两条铁轨生搬硬凑并在一起。 -- 第73页 可是,又有点不甘心。心头还有个小小的声音觉得不解气,理智分析得再好,也扛不过情绪的噪音。他嘴角勾着一抹笑,对严徊说:“我还没想好。” “啊……”严徊瞬间眼帘耷拉下来,撒娇似的嘀咕,“一定是因为,我长得没有小时候帅了,嘤。” 佟一心不想接他的话茬,换了个话题:“你还看春晚吗?我有点困想先睡了。” 严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不看了,那我睡哪?”他拽着佟一心的手晃了晃,大尾巴狼装成小白兔,无辜地说:“我想和你睡一起,好不好?”他还保证:“我绝对不会动手动脚的。” 佟一心家就一间卧室,他本来也没打算让严徊睡客厅,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严徊越这么说佟一心越想逗他,弄得严徊化身人形牛皮糖,佟一心刷牙也跟,去厨房喝水也跟着,终于得逞,躺到了佟一心的床上。 夜已经深了,整座城市开始沉睡。 佟一心背对着严徊侧躺着,严徊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他一个轮廓,他小心翼翼掀开自己的被子盖到了佟一心的被子上,又一点点钻进佟一心的被窝,摒着呼吸,手轻轻搭上佟一心的腰。 “你在干嘛?”佟一心突然出声。 严徊被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他像是一只正在偷小鱼干却被主人逮个正着的猫,毛都要炸起来。他急中生智,讪讪道:“你还没睡着啊,晚上还挺冷的哈?” 佟一心不买账,声音含笑:“有人说他绝对不会动手动脚?” 严徊:“真是挺冷的,我们盖两层被子正合适,是不是?” 佟一心:“不是吧。” 严徊无法“萌混过关”,索性破罐子破摔,理直气壮地搂紧佟一心,赤裸的前胸贴着佟一心的后背,小声说:“我就抱抱,让我抱抱……”他的呼吸温温热热的,喷在佟一心耳后,激起一阵细小的颤栗。 佟一心感到身后有一个热源抵着他的腿根,他不再抗拒严徊的拥抱,安静地看着窗外细碎的灯光。 好像也没过很久,严徊的呼吸平稳下来,似乎是进入了梦乡。严徊紧贴着佟一心,胳膊揽着他的腰,手还不老实地探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 佟一心悄悄侧过头,借着窗外的光打量严徊的睡颜,慢慢地在严徊唇上亲了一下。他回过头去,闭上眼,却迟迟无法入睡,背后那种滚烫的触感无论如何也忽视不掉。 睡不着就不睡了,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与严徊的关系。其实他不是不害怕的,要知道,很久以前严徊刚开始追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攻势很足,可是后来,随着进入社会开始工作,许多事情太难平衡。佟一心不再质疑严徊对他的感情,只是不想再次在两厢权衡中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他的思绪飘飘荡荡,渐渐的也有了睡意,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宝贝儿……宝贝儿……一心……”朦胧中,佟一心听到严徊喘息着叫他。 佟一心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严徊却还只是唤他:“唔……一心……” 佟一心微眯着睁开眼,回过头小声问:“怎么了?”就看到严徊根本没醒,他仍是闭着眼叫他的名字,动作却是耸.动着,在他腿间磨蹭。 佟一心:“……” 他直接看懵了,分不清严徊是真的做梦还是在装傻充愣。 佟一心惊讶地眨了眨眼,冷静旁观着严徊在梦中一边喘着一边像只泰迪一样磨蹭,没过太久,严徊就消停了,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还把腿架到佟一心身上,将人搂的更紧。 佟一心不能直视严徊了,他没忍住笑了出来,还怕把严徊吵醒,咬着自己的手笑了半天。 笑归笑,严徊湿湿的肯定不好受,佟一心决定做一次好人,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他把严徊缠着他的腿拿开,将他整个人翻成平躺的姿势,轻手轻脚地把衣服往下拽。严徊腿上太多肌肉还挺沉,佟一心拽到一半就觉得累了,跪坐在床上,想先歇会,一抬眼,不小心撞见严徊诧异的目光。 佟一心:“……” 严徊:“?” 佟一心尴尬道:“你、你醒了?” 严徊很是迷茫,他低头向下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将目光转向佟一心,眼神中的茫然逐渐满溢着亢奋和惊喜。 “宝贝儿,”他激动地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他双手交叠,舒舒服服地躺在手臂上,大剌剌地道:“想做什么都可以哦,我不会反抗的!” 佟一心瞬间红了脸,简直骑虎难下。 作者有话说: 嘻嘻,我又快乐了 第45章 隔离-需要我装睡吗? 夜色浓得化不开,严徊其实什么都没看清,只感觉底下凉飕飕的,以及佟一心似乎坐在他两腿之间。 他立刻荡漾起来,坦然又放松地露出精壮并发育良好的身材,内心满是遐思。 “一心是要趁我睡着偷偷对我酱酱酿酿吗?他会自己主动坐上来吗?”严徊像只揣着松果的松鼠,偷偷抱着这些小念头,笑得蔫坏。 佟一心整个人化身一座并定住的蜡像,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严徊抬腿蹭了下佟一心,期待地说:“那个……需要我装睡吗?” 佟一心仍然一动不动,他实在后悔自己刚刚突如其来的好心,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见严徊乖巧地闭上眼睛,说悄悄话似的:“好啦,我现在睡着了。” -- 第74页 佟一心:“……” 严徊闭上眼,世界陷入一片漆黑,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很强烈的不安全感,他满心期待着佟一心搞点什么不一样的play,想着想着身体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可是左等右等,佟一心还是没有动弹,严徊悄悄掀开眼帘,眯缝着眼睛,轻声催促:“我真的睡着了!” 佟一心看着严徊颤抖的眼睫,腹诽:“严徊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谁家睡着还能这样?” 严徊等不来心上人的投怀送抱,心痒难耐,刚刚梦里滋味太好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感受一下美好的现实。不然就主动出击吧,他坐起身,三下五除二把腿上的衣服扔到床下,揽住佟一心的腰,微微用力,两人的位置掉了个儿,一起跌在床上。 “诶,你要干什么……”佟一心盯着严徊,神情相当复杂,羞恼中参杂着笑意,又带着一丝戏谑和同情。 “做你刚刚没做完的事。”严徊可读不出这么多情绪,一门心思只想叼着佟一心的嘴唇肆意亲吻。 佟一心转过头躲避,严徊的吻就落在他耳后。不过是皮肤与皮肤的简单相触,严徊却品出了绝妙的美味,带着些不满足的痴狂,恨不得就永远和佟一心被圈在这一方天地里。 他听到佟一心唇间溢出细碎的声音,猫叫似的,那样好听。这现实与梦境重叠,他还想多听听佟一心的声音,便吻得更加卖力。 佟一心果然声音扬了上去,只是……怎么听来这么不对劲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佟一心忍不住越笑越大声。 严徊被他笑懵了,停下来稍微错开脸,手肘撑在床上,脑门上冒出一个无辜的问号。 佟一心掩着嘴笑,斜觑着严徊,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哈哈……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 严徊都快被他笑萎了,心急火燎地怕他不认账,说:“你不就是想那个我?” “哈哈哈哈……哪个你啊?”佟一心笑着推开他。 严徊委屈了:“那个……就是那个啊!你非要我说不能播的词儿吗?” 佟一心和他并排躺着,乐了,侧过脸看他:“那你说来听听?” 严徊体内的小火苗被佟一心的笑声一把浇熄,就算他身心再健康功能再健全,也禁不住喜欢的人在床上嘲笑他。他的耳朵一下子耷拉下来,精神萎靡道:“你对我欲行不轨,还不认。” “我要申诉,”佟一心不再笑他,说,“是你刚刚……刚刚做那种梦了吧?我想帮你换一件弄湿的衣服,你不要多想。” 佟一心话说得婉转,严徊却瞬间听懂了。他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佟一心说:“你说梦话了。” 那应该没什么出格的,严徊放下心来,他正想要翻身下床找条新的穿上,就听到佟一心接着道:“还梦游了……” 严徊凝固了。 佟一心存心想要逗严徊,继续绘声绘色连比带划地形容:“你就那样动来动去,貌似还很陶醉,我都不忍心打断你。” 严徊裂开了。 佟一心还礼貌又好奇地问:“你……之前也会这样吗?” 严徊一脸麻木地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丢了大人,不想理佟一心了。 “梦游好像挺危险的,如果总这样,是不是得去看看?”佟一心说。 严徊翻了个身背对着佟一心,委屈地抱着小被子,开始嘤嘤嘤:“不知道,我又没有和别人睡过,问你自己。”那语气可怜极了,就仿佛佟一心是什么辜负了他的绝世渣男。 佟一心不忍心调侃他了,轻轻顺了顺他的背,安抚道:“生气啦?” 严徊默不作声,嘴唇抿成一条缝,攥紧了小被子。 佟一心温声细语地道:“怎么了嘛?我不逗你了行不行?” 严徊心中流过宽面条泪,怂了吧唧地小声控诉:“我都被你笑……笑软掉了,万一留下心灵阴影,再也不行了怎么办?” “那应该不会吧,”佟一心对他很有信心,“你转过来。” 严徊在心里豪横地说:“我偏不!”面上却老老实实地翻过身来,正对着佟一心。 佟一心看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住没笑,仰起头,扶着他的肩膀,和他湿吻起来。严徊在这忘情的一吻中逐渐撇掉了脑海中丢人的画面,专心致志地感受着唇舌相交的美好。 一吻结束,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佟一心,考虑着下一步应该如何动作,忽然感受到佟一心飞快地碰了他一下。 验收完毕的佟一心愉快地拍了下手,诊断道:“你看,你这不是很精神吗?不用怕自己不行哦。” 严徊:“……” 佟一心扳回一城,愉快地翻过身,说:“太晚了该睡了,晚安!” 严徊低头看了看,又生无可恋地盖上被子。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大概是要睁眼到天明了。 作者有话说: 审核的帅哥美女,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嘤!(手动保命 第46章 隔离-色诱计划 春节假期原本只有七天,因为疫情,被无限延长。还没出元宵节,一些必要的岗位已经复工,人们带着口罩扎入人流里,于各个交通枢纽鱼贯而出。 网上不停有人呼吁,延长假期时间,不要复工不要开学,还有网友做出了数据模型模拟,系统地论证开学所带来极高风险。 -- 第75页 很快,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事无巨细。电子测温器日夜不停地工作着,进出超市、车站都需要测量体温。 社区承担了很大的责任,对外出返京的人挨家挨户地登记,隔离十四天期满后才能获批一张出入证。 街上的餐馆和商场迎来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新年,零星的人在路上走着,全副武装,诺大的城市像被上帝之手骤然按下了暂停键。 隔离在家,佟一心整天无所事事,除了要按时记录体温向上汇报外,时间大部分都上供给了微博。 “喝双黄连能有用?”佟一心仰在沙发上,看到微博热搜里人们在药店门口排队的景象,不禁啧啧称奇,“不是不能人群聚集么,聚在药店门口就安全了?” 严徊从卧室里捧着笔记本电脑出来,凑过去看了一眼,耸耸肩:“智商税吧,要是喝个双黄连就能管用,这病还能搞得这样人心惶惶的?” 佟一心把手机放到一边,对严徊说:“我们不能再吃火锅了,连吃好几顿,我今天早上起来,嗓子有点疼,把我吓得。” 严徊:“现在没事儿吧?” “没事儿,喝两杯水就好了,”佟一心很是后怕,“现在可真不能生病,看个病麻烦死了。” 严徊听见了,抱着电脑若有所思,然后他忙把电脑放到桌上,颠哒着去了厨房,灌了满满一大玻璃瓶的水,切了一整颗柠檬放进去,又跑回来气势如虹地把玻璃瓶往茶几上一墩,一本正经地命令道:“快!通通喝掉!” 佟一心摸了摸肚子,心道严徊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个水缸成精了? 严徊倒完了水,就坐在书桌旁,对着电脑心无旁骛地开始开会。他们律所其实复工了,只是审核没过,也没有一定要实体上班的必要,全线改成了在家办公。 虽说是在家办公,工作量却半点没少,反而变本加厉,开会真正变成了随时随地,文件提交的死线简直像是信口开河提出来的,完全不考虑员工也是人类,而人类是需要睡觉的。 严徊老僧入定似的对着电脑,佟一心刷微博刷累了,放下手机,盯着严徊的背影看了会儿,感觉一阵无聊。 他还没有出隔离期,航班全被取消了。之前微信群里公司还在号召大家主动报名去飞驰援武汉的航班或是海外撤侨的航班,佟一心想去,但是客观条件并不允许。 不知道出了隔离期会不会好……佟一心预感航班应该会大幅度减少,但事态具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也预料不到。 韦枫闲的无聊,给佟一心发来个视频请求,佟一心百无聊赖地接通。 韦枫这阵子很是清闲,台里的节目突然没法去录了,导演组都在紧急整改,看看能不能创新出个远程视频连线的方法,韦枫一个人呆在北京的家里,也不敢出门不敢叫外卖,每天除了做饭吃饭,还没什么新鲜事。 “好无聊啊!”韦枫拖长了声音,看着视频里的佟一心,“怎么办,陪我玩点什么吧。” 佟一心瘫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举着手机:“真的好无聊啊……翻译的活也弄完了,我好闲好闲。”他看了眼严徊,觉得这样打扰他工作不太好,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往床上平躺成一条正经咸鱼,翻身都懒得动。 “斗地主吗?欢乐斗地主,打局双人的。”韦枫目光呆滞地提议道。 佟一心心虚地说:“我上午无聊地把欢乐豆输光了。”韦枫没料到佟一心已经闲到了这个地步,赞叹地小幅度鼓掌:“那还是你赢了。” 佟一心努力翻了个身,趴着看手机:“你还能去趟超市放放风,我连家门都出不去,真的要疯了。” 韦枫想到什么,露出了个颇有深意的笑容:“你可以,和严徊,一起运动一下嘛。” 说到这,佟一心有点黯然:“唉,他这几天有点避着我。” “不会吧, 你们同一个屋檐下,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么?”韦枫很是惊讶,“你们还挺有意思,就这样也不提复合的事儿啊?” 佟一心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说起。那天晚上逗了下严徊之后,这厮好像一下子有了小脾气,明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着两人之间的身体接触,也不偷偷要亲亲要抱抱了。就连从浴室出来,也不再明里暗里地赤裸上身显摆自己的身材,每次都穿得严严实实。 佟一心不得不承认,从心底来说,人都有点贱兮兮的成分。严徊天天凑过来,他还能说仗着有心结,傲娇一下。等到严徊开始保持距离了,他又觉得没着没落,害怕对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矫情是种病,不知从何治起。 和韦枫聊了一会儿,佟一心看了下时间,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了。以前从来没觉得人吃饭睡觉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可当时间被纯粹的生活填满,才发现光是做饭吃饭洗碗都算是挺繁重的事情。 “晚上想吃什么?”佟一心路过严徊的书桌,问道。 严徊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瞟了眼时间,伸了个懒腰:“我不知道,好难想,我想不出来。” 佟一心一下午什么都没做,根本不饿,严徊也是,对着电脑头昏脑胀的,没什么食欲。 “我们健个身吧,总这样可不行。”严徊摘下了看电脑时戴的防辐射眼镜,揉了把头发。 佟一心双手赞成,他从角落里拽过来两个瑜伽垫,摆在客厅中间:“你找个hiit的视频?我先去换个衣服。” -- 第76页 严徊点点头,打开b站的收藏夹。在家健身和去健身房不一样,家里什么力量训练的设备都没有,只能拿有氧先凑活凑活。 严徊头脑昏沉,在瑜伽垫上先做了几十个俯卧撑热热身,身上的毛衣碍事儿的很,他随手扯掉扔在沙发上。 卧室内,佟一心打开衣柜,来回翻着,纠结要穿哪件。他有两件侧面开得很低的背心,之前流行这种款式,但是他很少穿出去。 佟一心对于严徊这几天的“冷淡”很是惴惴不安,虽然他一点也不想承认。 不然,就穿这件吧,会不会显得太骚了?他拿起一件灰紫色的背心,又放了回去,纠结了半天,又拿出来换上。 他侧身照了下镜子,侧边的开衩一直到腰间,往前微微倾身,胸前一览无余。其实人家真正专业健身的壮汉也总穿这种款式,但是他们有一身大块肌肉,能把这衣服撑起来。佟一心自己的肌肉只有匀称纤薄的一层,穿出来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脸通红,早已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是真心想和严徊做爱,直到此刻,看着故意穿得很性感的自己,才不得不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可严徊是怎么想的呢,除夕夜过后就总是保持距离。难道自己没有魅力了?佟一心左右照了照,掀起衣服摸了下小腹肌,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里,严徊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组俯卧撑。他紧实漂亮的背肌随着身体发力,线条流畅鲜明,肱二头肌鼓鼓的,充满着力量感,荷尔蒙简直爆表。他打着赤膊,汗珠顺着皮肤往瑜伽垫上滴,不经意的一抬眼,眉头微蹙,嘴唇微张,无比的性感。 佟一心握着卧室的门把手,屏住呼吸,不敢往客厅迈出一步。 他眨了眨眼,生怕自己呼吸太重,喷出鼻血来。 他不知道的是,严徊看了他一眼之后,快速低下头,偷偷在心里攥了下小拳头,比了个耶。 他更加卖力地做了两个俯卧撑,还表演了下隔空拍手,心里想着:电脑里的色诱计划1.0,可以正式拉开帷幕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隔离-不是吧不是吧? Round 1:胸肌之战 严徊拿毛巾擦了下额头冒出来的汗珠,目光飞速从佟一心身上移开,装作不经意地在电脑上点了两下,说:“今天我们练上肢力量吧,先别做HIIT了,力量和有氧要结合着来。” 心底,偷偷将刚刚看到的佟一心穿背心的模样翻来覆去回味了几遍,还想:是不是露点了?好像是能看到一点点凸起的轮廓哦,真是害羞,可不能让他以后穿这个去健身房呀! 殊不知,他自己打着赤膊,真正是“袒胸露乳,矫首昂视”。双标的严徊又往人家胸前悄咪咪地瞄了两眼,而后佯装淡定地扩胸,明里是在热身,暗里其实在展示刚刚做俯卧撑充血鼓胀的胸肌。 佟一心:“……” 佟一心看得心慌脸热,垂眸看着瑜伽垫,小声说:“行、行……怎么练,你说……” 严徊成功捕捉到佟一心慌乱的神色,勾起嘴角,“邪媚”一笑:“家里没有器械,我们就做俯卧撑吧。” 佟一心声若蚊蝇:“好、好的。” 严徊整个人像是一台行走的荷尔蒙加湿器,佟一心看着他闲庭信步走到厨房拿了两杯水出来,又像个男模走秀般回到电脑前,只觉得透不过气,想要亲他。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灰紫色的背心,艰难地抿了下唇,顿觉自己这一身实在不够看,不然……也脱掉吧,可是他又没有像严徊那样漂亮的肌肉,脱掉了是不是也没有吸引力啊? “我们跟着这个视频来,这里面有各种俯卧撑,”严徊趴在瑜伽垫上,侧头对佟一心说,“如果觉得单手俯卧撑之类的有难度,就还是做正常的就好。” 佟一心机械地点头。 果不其然,做到一半,佟一心就有点跟不上了,他感觉胸肌酸酸胀胀却半点也使不出力气。 “我怎么这么弱啊……”他不甘心地想,咬紧牙,又跟着做了个单手俯卧撑,手没撑住,不小心栽倒在瑜伽垫上。 “没事吧?”严徊赶紧过来扶他,“摔到哪里没?” 佟一心摇摇头,严徊出了不少汗,手臂扶起来凉凉的,他整个人摔的有点蒙,看见严徊的胸肌,特别想上手摸一下,遂即刻眼观鼻鼻观心,快速松开扶着严徊的手,道:“我先去洗把脸,你自己练会儿。”说罢快步冲向卫生间。 望着佟一心扬长而去的背影,严徊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肌,摸了把腹肌,给自己鼓励:“今天爸爸我能不能过上性生活,就靠你们了!” 这一局,严徊选手以绝对优势领先! Round 2:腹肌比拼 佟一心洗了把脸,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他打起精神,再次走到客厅。 严徊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热情得仿佛是健身房拉业绩的私教:“胸练的差不多了,我们开始练腹吧!胸腹不分家嘛。”佟一心并不是很懂,由着严徊摆布,愣愣说好。 “做腹肌八分钟还是腹肌撕裂者呢?”严徊假装纠结在b站翻找视频,事实上他早就决定要做腹肌撕裂者,因为腹肌八分钟二级太简单,显不出来他的身材优势,三级又太难,他自己也做不下来…… 《腹肌撕裂者》前几个动作还算中规中矩,没什么太大难度,佟一心觉得自己做出来虽然没有严徊那样标准,但跟得也还算顺畅。 -- 第77页 可是后面一个练上腹的动作,他总是脖子借力,怎么都觉得练的不是腹肌。 “我脖子酸是怎么回事?”佟一心微微侧头问严徊。他暗戳戳地掀起一点背心,露出细瘦的腰和清晰的马甲线,说:“我腹肌用不上力。” “嘤!”严徊瞟了一眼,在心底默念清心咒,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他秉持着职业精神,将手放到佟一心的小腹肌上,克制道:“你再做一个?” 佟一心做了个往上起的动作,微微皱眉,又将衣服往上卷起了些,摸着自己的脖颈,微喘着说:“脖子在借力。”汗珠从他额发间滑出,运动后的皮肤更显得白皙有光泽,嘴唇红嫣嫣的。 落在严徊眼中,他只恨不得一口咬上去,扯掉这碍事儿的背心。他琢磨着:脖子借力?没关系,只要乖乖躺着把腿打开就好了压根儿不用你出一点力……不行不行……公正、法治,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他甩了下头,克己复礼,专业地指导说:“你、你可以把手搭在耳朵后面,对、对……这样手可以稍微托一下脖子,不要受伤了。” 佟一心略感失望地点头。 严徊撤开自己的手,不自在地低头看了下,那里已经撑起来一个轮廓,他尴尬地说:“我这条裤子太热了,那什么……我先去换条裤子。” 佟一心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转而双目迷朦地看着严徊:“好,那你去吧。” 严徊飞奔而去,佟一心长舒一口气,他忍得也好辛苦。 这一局,佟一心选手以微弱优势扳回一城! Round 3 拉伸美化肌肉线条 磕磕绊绊地练完了上肢和腹肌,佟一心提议做套全身的拉伸,他挑出一个平时经常做的,说:“这一套吧,拉伸完可舒服了。” 严徊扯了下宽松的运动短裤,别扭地被动起来:“行,我在你后面跟着做。” 佟一心开始跟着视频拉伸,这是一套动态拉伸的练习,运动和拉筋结合在一起。佟一心做了个深蹲,再呼气缓缓站立起身,重复下去。 他穿了条轻薄修身的运动短裤,蹲下去时,饱满的臀型轮廓分明。 严徊站在后面,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两瓣臀的手感他都快忘了,好想摸一下啊…… 佟一心换了个动作,双脚与肩同宽,双臂抱紧弯腰朝向地板,拉伸大腿后侧的腘绳肌。 严徊看着他修长笔直的双腿,欲哭无泪,风中凌乱。不行!严徊你要坚持住!他默默给自己打气,上赶着不是买卖,要想一举拿下佟一心,定要欲擒故纵,方得其法。 佟一心换了个姿势,跪趴在垫子上,双臂前伸,腹部尽量去贴垫子,拉伸肩背,腰臀之间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严徊看都不敢再看了,低头看着瑜伽垫,目不斜视。 “这样也不行嘛……”佟一心很是失落,他往下压腰,高高翘着屁股,暗自思忖,“难道自己的身体对严徊来说,真的没有一点吸引力了?” 严徊这几天的冷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然……就自己主动吧?可是……可是明明是严徊说要追他的啊!他可不想再主动送上门了。 心里的纸片小人这次一字排开,以那个系着红领带的为首,叽叽喳喳:“不是吧不是吧,都二十一世纪了,真的还有人觉得小受不能主动吗?” 蓝领带一本正经拽了下衬衫,食指托了下眼镜:“这是原则问题,之前就是一心主动去旧金山,这次一定要严徊主动回来才可以。” 银领带:“就是就是,来得容易的都不被珍惜。” “不是吧不是吧,”红领带嗤笑,嘲讽道,“真的有人睡天菜还要这么精打细算?就是你们害的我三十岁还没有性生活哦。” 蓝领带:“说话就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 红领带牙尖嘴利:“不是吧不是吧……” 佟一心纠结的要死,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用余光扫严徊。严徊仍是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佟一心低落极了,他跟着视频撑起上身,轻声提醒严徊:“换动作了。” “啊……哦……”严徊终于向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彻底忍不住了。 只见佟一心跪在地上,大开口的背心往地下坠,露出大片白嫩的皮肤,粉嫩嫩的点缀在上面,落日的光从窗外斜照进来,看得格外清晰。佟一心仰着头,侧脸漂亮的惊人。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跪着移动到佟一心身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佟一心看。 “怎么了?”佟一心跪趴着抬头看严徊,汗水滚过严徊精壮的上身,分外性感。 他的语气带了点伤心的意味:“你身材真好……不像我。” 严徊:“?”他没听明白。 佟一心起身,坐在垫子上,垂眸看着地面,睫毛轻颤:“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种身材啊……我也知道,我没有多少肌肉,不像网上那些人,胸肌那么大……” “哪些人啊?”严徊没顾得上佟一心毫无来头的自怜,先喝了一盆醋,急道,“你成天都在网上看什么,看我还不够吗?”他拽着佟一心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肌上,火急火燎地诘问:“我的还不够壮吗?” “我说了你身材很好啊!”佟一心为自己的细瘦的身材感到自卑,莫名迁怒于严徊,“所以你就不喜欢我这种的了,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摸都不摸我一下!” -- 第78页 严徊冤枉死了,脱口而出心里话:“天啊,你知道我多想摸你吗,你知道我多想亲你吗?你翘着屁股在这趴着……还说自己身材不好,疯了吗?” 佟一心:“那你摸啊!那你亲啊!”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安静了,面面相觑。 佟一心:“……” 严徊:“……” 佟一心囧的想一头撞死在瑜伽垫上,他慌乱地想要站起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来。严徊怎么可能放过他! 严徊得偿所愿,“嗷”的一声儿化身为狼,将佟一心猛地扑倒在垫子上,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忙不迭地哄:“最喜欢你了,怎么可能不想摸你……快让我亲亲。” “不行……先去洗澡……”佟一心推了下他。 严徊急不可耐地在他唇上重重碾了几下,占够了便宜,才把人公主抱起来,往浴室走:“好的好的,我们一起洗昂!” 作者有话说: 审核的帅哥美女们!他们在合理探讨运动健身(手动保命 至此,比赛完美落幕!恭喜严徊选手与佟一心选手迎来双赢的结局! 明天的更新可能就要微博见了昂,这边我不确定能放出来多少字,明天确定了我再来通知大家! 第48章 隔离-这么漂亮 严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忍饥挨饿了这么久,要吃就得吃顿有滋有味的。所谓慢工出细活,“美食”需要时间一点点品才可以。 严徊把佟一心抱到浴室,让他坐在浴缸的边缘,一面放水,一面半搂着佟一心,有意无意地亲他的耳朵。 热水氤氲的雾气充满整个浴室,严徊如饥似渴的念头稍稍压下,他也挨着坐在佟一心旁边,腿贴着腿,格外纯情地牵起佟一心的手,如同骑士一般,亲吻他的手指。 佟一心对严徊的举动感到意外,方才那一番话臊得他现在还缓不过来,耳根通红。他略微往后收了下手,严徊却握的更紧,还吮了下他的指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佟一心与他对视,只觉严徊的目光无比深邃,又被蒸腾的热气儿析得迷离。他害羞了,小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 严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情不自禁地感慨:“你怎么能这么漂亮啊?” “手指都这么好看,”严徊又小心翼翼地低头吻了下,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佟一心,吻沿着手臂一点一点落下,最终印在唇上,另一只手捧着佟一心的脸摩挲,轻声喃喃,“眼睛也漂亮,嘴唇也漂亮,怎么会说自己不好看呢?” 他越说佟一心就越害羞,羞涩之中是浓到化不开的甜蜜。佟一心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怕就这样溺毙在他的眼神里。 …… 作者有话说: 后面大概还有两千多字,我本来想用wps微博分享但是这回怎么都搞不出去,所以现在只能搞了个爱发电……链接在微博昂@正经麻酱烧饼 大家酌情叭,反正其实就是那啥那啥嘤嘤嘤,不会影响剧情衔接滴 第49章 隔离-有点尴尬 洗完澡之后,佟一心和严徊两人腻在床上,搂着说话,时不时交换一个吻。聊天也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严徊兴奋得如一只脱缰的野狗,脑内还都是成吨的黄色废料,把人圈在怀里不断地回味着方才的滋味。 “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严徊沾沾自喜,凭着佟一心的反应,给自己打了个五星好评。 佟一心没什么力气,恹恹地亲了下他的下巴,企图敷衍过去。 严徊却像个网店里为了冲业绩锲而不舍的客服,不停地往聊天框里发评价链接:“嗯?感觉怎么样啊?”他给佟一心揉腰,小声诱哄着:“是不是挺爽的?是不是啊?” 佟一心怕这人聊着聊着又来了感觉,不敢再落入陷阱,半闭着眼睛枕着严徊的胳膊,脸颊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说:“我有点饿了。” 谁知严徊这次学机灵了,轻易不会被转移注意力,半压着他亲起来,嘀咕道:“你就夸夸我不行嘛……你不能打击人积极性呀……” 佟一心感受到严徊身体的一些变化,像被烫了一下有些慌:“你这还算不积极?” “夸夸我夸夸我,还是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严徊不管佟一心怎么说,誓要听一个反馈,像只餍足的大猫,滚来滚去撒娇。 佟一心没办法,被他蹭的有点痒,哭笑不得道:“是很厉害,特别厉害,一百分,好评。” 严徊这才满意,心满意足地套上件睡衣,昂首挺胸,乖乖做饭去了。 居家隔离能做什么? 如果去微博上搜,憋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人们能玩出千百种花样:唱歌、蹦迪、自制冰壶、餐桌乒乓、视频联谊……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而对于身强力壮终于再次开荤天雷勾动地火的两位正当年男子,居家隔离能做的大概就是—— 爱。 早上起来,佟一心睡醒的时候,严徊正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佟一心被看得发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严徊就直接亲上去,口腔里是薄荷的清香,原来还偷偷刷好了牙。严徊仿佛是要把这两年欠下的爱都攒着做完,厨房、沙发,甚至办公桌……无时无刻不在发情,想要亲亲抱抱磨下枪。 在家办公是这么说,可是开完会,交上报告,谁还管你其他时间在做什么。 -- 第79页 佟一心也纵容他,确切地说,佟一心也很想要,成天在家和严徊一起解锁新鲜play。他一方面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堕落了,另一面又十分享受,那幸福感不只来自于身体,更有种心理上深深被需要被喜欢着的充实。 两个人就像春日里发情的动物,动不动就纠缠在一起。就这么过了好几天,佟一心的身体有点无法承受,后腰泛酸,狠下心来,拒绝了严徊的求欢。 严徊可怜兮兮:“你是不是腻了。” 佟一心不吃他这一套了,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去居委会办出入证,一句话堵住严徊的软磨硬泡:“那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的身体?” 严徊:“……” 他慌张地抓紧床单,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争辩的话,坐在床上呆若木鸡。 佟一心憋着笑,放了件毛衣到他身边:“穿衣服,走了,该出门了。” 严徊听话地套上毛衣,看着佟一心忙东忙西找证件,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都喜欢!” 佟一心找出来房产证,没懂严徊的脑回路,随口附和:“喜欢什么?” 喜欢你的身体,也喜欢你的性格,喜欢你的笑,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全部……严徊觉得这话说出来太羞耻了,不是精虫上脑一般说不出口。他只是讷讷地说:“喜欢你。” 佟一心抱着户口本房产证,路过严徊的时候亲了下他的额头,说:“乖,去找你的租房合同,带上身份证,出门去办出入证啦。” 严徊摸了下额头,憨憨地笑着回家找证件去了。 有了出入证,也不意味着可以随意出门。主流媒体和权威专家每天都在各类平台倡导,这次疫情是所有人都要参与的战争,少出门,就是减轻国家的负担,就是一种战斗。 这听起来非常热血,落实起来,就是努力保证在家宅着不疯。 微博上还有人开玩笑:“终于到了在家躺着就是给社会做贡献的时候了!” 冯晨终于解放,把小乖送回给严徊——就连送狗这件事,也只能在小区门口*接完成。 于是,严徊和佟一心正式开始了两人一狗的神仙生活,每天借着遛狗出门呼吸一小会儿新鲜空气,回来拿酒精一顿消毒。 佟一心为了彼此能拥有健康长寿的肾,不再允许严徊经常性的发情,规定了隔天一次。虽然屡屡破戒,但所幸不至于行动不便磨得发肿。 佟一心二月份的班全部被取消,公司开始将大家的年假强制填补到被取消的航班时段,并号召大家进行无薪休假。没有班飞,收入就是停滞的,还好佟一心有攒钱的习惯,房贷还勉强供得上。他只觉得世事无常,看新闻里,大把的人停工被拖欠工资,没有办法正常的生活。 二月这样过去,三月也是如此。 一开始,大家看着国内逐渐向好的数据,还有信心,觉得疫情很快就会过去了。哪知道国内的防控得力,但国外又有大批的国家沦陷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们所下周要复工了,”吃着饭,严徊向佟一心汇报消息,“不过,据说桌子都隔的挺远,一周就去三天。” 佟一心夹了勺菜,问:“那你想去吗?” 严徊:“先去看看,还是在公司效率高。” 佟一心赞同地点头,又想起什么,说:“一会儿直播的时候,能弹个吉他吗?” “当然冇问题啊。”严徊比了两个大拇指。 在家宅着这段时间,佟一心认真搞起了自己的社交平台,他对短视频挺感兴趣,零零散散地拍了一些,虽然不说能收获多少赞,但也算找个事情做。 微博上的粉丝更是嚷嚷着要看他和严徊直播。自从严徊某一次意外露脸之后,从前的cp粉又活了过来,敲锣打鼓欢天喜地。这段时间大家都闲,有送上门的cp干嘛不磕? “你说……要不要试试这种……”佟一心那天看到了一个土味卖腐短视频,有特别多的转赞,有点心动,拿着手机给严徊看。 严徊认真看完,感叹:“这好土啊。” 佟一心不得不承认,又说:“虽土,但火。” “我是不懂MCN传播吸粉这些套路的,但你要真心想做的话,我们也可以试一试?”严徊迟疑道。 佟一心也有些拉不下脸搞这些,他还是有说不上来的别扭,似乎是潜意识里,仍旧认为做直播做搞怪是不太好的行当,可是时代早就发生了翻来覆去的变化,新兴行业的崛起带来千百种机会,造就了大量的财富,既然想要参与进去,就需要找到一个被大众接受的角度。 佟一心翻着手机占用了办公桌,还在旁边拿了个本子做笔记,对严徊说:“我还是再想想吧。”说罢他就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他总想做些带着点小高级感的视频,但是能力确实有限,只靠自己很难成型。 也不知道对着手机看了多久,严徊想来刷存在感:“宝贝儿,该洗澡了。” 佟一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续刷手机。 “喝杯水吧。”严徊体贴地放了杯水在桌上。 佟一心应付似的抿了一口。 严徊不能再放纵佟一心沉迷手机无视自己,拽开椅子,横跨在佟一心腿上,一脸霸气地扳起佟一心的下巴。 佟一心愣了下,眼尾微弯笑了,说:“你好重。” 严徊闻言立刻大腿发力,仿佛在佟一心腿上扎马步,手还是不放开佟一心的下巴。 -- 第80页 佟一心看着严徊,突然灵光蹦现,想到以前,他看到一些有意思的视频或者微博,都会给严徊转发一下。那些视频他想找都找不到了,手机的聊天记录也在之前分手时一并删除。可如果严徊一直没删过他的话,那些记录应该都留着…… “给我看一下你的手机行吗?”佟一心忽然开口征求。 严徊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乖乖交出手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还挺开心:“你是要查我的岗吗?这么在乎我呀……”他语气里的傲娇劲儿藏都藏不住。 佟一心打开严徊微信里的置顶,想要按照日期查找聊天记录。应该是18年左右吧……他估计着之前的时间。严徊则没管他在干什么,往佟一心颈窝里边亲边蹭。 佟一心逐月向上翻,有聊天记录的日期呈现黑色,没有记录的日期则是灰色的。最近他们天天在一起,没怎么用微信,日历都是灰色。翻着翻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他们分手删好友的时候,还会有这么多日期是黑色的? 这实在太不科学了,闹鬼了吗?佟一心疑惑地微蹙眉头,随便挑了天点开,入目就是一个小惊叹号。 他不禁睁大了眼,手指飞速滑动,上下翻看,一排一排,都是他未曾收到的消息: “今天路过xx酒店,看到了华航的机组了,不知道你在不在呢?” “小乖好像恋爱了,总是缠着隔壁的吉娃娃,可是他不是早被阉了嘛。” “开始自己带项目了,给我加个油吧?” …… 最多的还是:“宝贝,我想你了。” “真的好想你呀。” “小乖好像想你了。” “昨天又梦到你了。” …… 佟一心眼睛一热,有点想哭,更多的却是茫然。他只想要一杯水,却拥有了一片海,面对超过他预期的真相,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小乖看到他们俩抱在一起,也想过来捣乱,绕着严徊的脚昂昂叫唤。 “一边去,不要影响家长谈恋爱,听到没?”严徊拿脚跟拱小乖。 “严徊。”佟一心叫他的名字。 “怎么啦?”严徊立刻不逗小乖了,转头看他。 佟一心拿起手机,在严徊面前晃了下屏幕,压下翻滚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一直收不到回复,不会很难过吗?” “啊……被发现了呀。”严徊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他一手搭着佟一心的肩膀,扎着马步,讪讪地挠了挠头,说:“这就有点尴尬了。” 作者有话说: 诶嘿 第50章 北京-复合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有的张牙舞爪,有的默默沉淀,有人做一分恨不得吵吵嚷嚷着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却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羞耻于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交付,哪怕是件挺好的事儿,也不想主动告知,弄得好像做这件事情时都是别有目的,为了让对方感动才故意为之似的。 所以严徊从来没想过要告诉佟一心,自己一直在默默发微信。 一来,这似乎与佟一心毫不相干,佟一心从中又得不到丝毫好处;二来,当时两人已经分手了,自己这样,除了增加对方的心理负担,没什么意义。 佟一心是没必要知道这件事的,严徊如此认为。 不过,显然佟一心不是这样想的。 “这是怎么回事……”佟一心略带不安地皱着眉,有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你……你可以给我的微博、短信发呀,又没把你拉黑。” 严徊露出一丝苦笑:“你不想理我的话,有什么意思呢?” 也是,当时两人已经分手,虽说佟一心不是没做过破镜重圆的美梦,但是更多的却是想要尽快调节心态,忘记严徊。 “忘记严徊”这项任务的成果是显然易见的失败了,但当时两个人的想法确实是背道而驰。佟一心又倏然想起严徊那条朋友圈—— “你说不如我们从此告别,但我只会把它当作爱你的起点,永远永远。” 严徊扎不动马步了,从佟一心腿上跨下来,像个犯错误被盘问的小朋友似的站在一边,低着头,对手指。 几乎是直觉,佟一心觉得严徊还做过很多他不知道的事,除了偷偷给他发微信,定位他之外,还有什么呢?他想通通知道。 “没有了 ……”严徊面对佟一心的“拷问”,继续低着头,嘀咕道,“你当我是痴汉吗?还能做什么。” 佟一心不信,冲严徊伸出两只手,握住他的,抬头偷觑着严徊的神色:“真的没有啦?” 严鸵鸟乖乖被他牵着手,头埋得更深,闷闷一哼:“没。” 佟一心莫名其妙被戳到了萌点,笑得眉眼一弯,循循善诱:“严徊,你知道我工作这么多年,学到最重要的事儿是什么吗?” 严徊心头警铃大作,面对这强硬的话题转移,直觉不妙,仍是配合道:“什么啊?” “一定不要做好事不留名,做了任何一项工作,要汇报给别人知道,”佟一心晃了晃严徊的手,像逗小朋友,说话都拖长了音,软软的语气,“比如说在飞机上,如果去巡视客舱,发餐水,或者帮乘客解决了什么问题,做这些事情,都要向小头汇报下。” 严徊认真地听着,佟一心继续道:“只有这样即时地共衬消息,大家才能知道有什么工作完成了,什么工作可能在处理的过程中有隐患,彼此协同合作,更高效地工作。如果你做什么事都不说当活雷锋,乘务长不仅不会感激你,可能还会觉得你一直在偷懒。” -- 第81页 “我才没有在偷懒呢,”严徊小小声说,“谈恋爱又不是工作……” 他不满地哼哼:“那你要我汇报一下,每天都很爱你吗?” 佟一心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噎住了,又甜蜜又无奈,思前醒后,决定先坦白一件事情。他牵着严徊的手,往门口走,一边说:“我说的不是那种汇报,我给你示范一下。” 他带着严徊走出门,将门关上,然后手搭在密码锁的位置,对严徊说:“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门的密码,要不要猜一下。” 严徊一下子激动了,小警铃变成了圣诞铃铛,欢快地叮铃响,还有小鹿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地在心口乱撞。他小心翼翼地猜:“难道是我的生日吗?” 他之前一直有这种猜测,但出于对佟一心的尊重,还没有试验过。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荡漾,佟一心却直接否认:“不是诶。” 严徊:“……” 自作多情的代价是尴尬,严徊难为情地不吭声了。 “是0824。”佟一心温柔地刮了下他的鼻尖,边说边按下密码。门锁轻轻“滴滴”两声开了。 0824!严徊又开心了,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呀!咻咻咻砰砰砰——!千万朵粉色小烟花炸开了,撒下糖粒儿一样的金粉。 佟老师以身作则的汇报没换来严同学的效仿,严徊半抱着他又进了屋内,刚关上门,便迅速地把佟一心压在墙上吻了起来。他越吻越动情,手调皮地掀开佟一心身上的毛衣,在腰间滑来滑去 “你真是的……”唇分开时,佟一心推了下他,不满地嘟囔。他的唇被蹂躏得红通通的泛着水光,眼波荡漾着氤氲的水色。严徊没忍住又扑了上去补了几口,底下硬硬地抵着佟一心。 “真没有事瞒着我了?”佟一心双手环抱着严徊的脖子,注视着他的眼睛。 严徊不安地目光躲闪。 佟一心:“?” 严徊嗫嚅道:“那个……我还给你写过两首歌?” 佟一心:“咦?我想听。” “不行,”严徊同学硬气了一回,斩钉截铁地拒绝说,“写得太难听了,你得等我美化一下。” “哦,好吧……”佟一心偏着头想了下,说,“还有,我总是梦到你,然后会忍不住去你微博看看,但是你没怎么更新了。” 严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往佟一心耳朵上亲了一下,抱住他左晃右晃撒娇,粘人得很。 佟一心誓要将坦白局玩到底,被严徊弄得直乐,仍是说:“别闹,还有没有要说的?” “嗯,”严徊拽着佟一心的毛衣下摆,扭扭捏捏,“我其实…我还…我出差坐了几次华航的飞机,但是碰不到你。” 佟一心:“我的信用卡密码还是你的生日。” 严徊:“我……咱们在奥森偶遇,其实我开定位了。我是故意的,哪能那么巧,还不是我精心策划的。”严徊不小心流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小表情,被佟一心的眼风扫了下去。 佟一心:“我没有把关于你的朋友圈和微博删掉,只是转成自己可见了。” 严徊激动了,梗着脖子问:“那能转回来吗?” 佟一心笑,揉了把严徊的头发:“你再说一个,看心情。” 严徊踟蹰半晌,才开口放了个大招:“我之前不想告诉你……我换工作来着。” 佟一心没懂:“什么意思?” “之前那个公司没有外派回国的机会,所以我跳了个槽,”严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的学长说他们公司在招一个回国的位置,给我内推了下。” 佟一心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虽然不懂具体的操作,但这其中严徊做出了多少牺牲和努力也不难猜想。 严徊等了半天没见佟一心说话,自己害羞又烦躁:“本来不想讲的,现在搞得我好做作,绿茶一样。” 佟一心还是沉默,星星和月亮已经出来了,静悄悄的。 “怎么啦,更爱我啦?”严徊亲亲他的脸颊。 佟一心忽然开口叫严徊的名字,又道:“好像还没有正式开口说。” 严徊:“什么呀?” 佟一心说:我们复合吧。” 作者有话说: 诶嘿 第51章 北京-天津 铂金小圈儿 “不行!”严徊毫不犹豫地说。 佟一心一怔,怀疑严徊是不是听错了他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复合吧。” “我说不。”严徊肯定地道。 佟一心:“……” 他从来没想过严徊有可能会拒绝,毕竟……他一直以为两个人是在心照不宣地暧昧着。佟一心尴尬地松开抱着严徊的手,轻轻挣了下,往客厅里走,坐到沙发上。他转头看着窗外盈盈清亮的月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严徊边解释着边跟屁虫一样地踱步过去,有样学样地贴着佟一心坐下。小乖也来凑热闹,嗖地一下跳到沙发上,挤在两人中间。 严徊自然地揽着佟一心的肩,察觉到佟一心脸色不好,貌似是有些别扭了,遂做小伏低地说:“我的意思是,这话怎么也该我来说,我来表白。” 佟一心面色舒展开来,心道那你倒是快一点呀,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但严徊在某些事上是真的磨叽,他说:“但是得有点仪式感吧,这么随口一说感觉太不正式了。” -- 第82页 “我也不是随口一说!”佟一心绷不住急道。 严徊暗道一声大事不妙,将人搂得更紧,急忙找补:“你当然不是……我、我是说,你不要管这事儿了,都交给我来安排。”他还拍了拍胸脯,又竖了个大拇指,仿佛某个地产中介销售似的神秘微笑道:“我办事儿,你放心!” 佟一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人又要搞出什么小花样。 转眼间,又在家呆了十来天。国外的疫情发展得相当严重,每日攀升的最新确诊数字鲜红,触目惊心。 国家为了更好的管控境外输入病例,出台了“五个一”政策,每个航空公司一个国家的航线一周只能飞一班,因此国际航班数量骤减,大量的国家和地区不再允许外国人入境,许多转机的可能亦被彻底掐断。困在海外想要回国的华人为了一张机票焦头烂额,动辄小十万一张经济舱的机票还有可能被取消,滞留的人比比皆是。 佟一心还没有等来严徊的仪式感,就等来了一个久违的、飞往加拿大的航班。 终于可以开始工作,佟一心非常开心,但是,飞完回国之后需要落地天津,并在当地集中隔离点待上十四天。这样一来一回,大半个月就给出去了。 “你一定要小心一点,能不摘口罩就不要摘口罩。”严徊送佟一心去机场,手握着方向盘,像个老母亲提醒孩子穿秋裤一般不停地叮嘱,“你们穿防护服吧?反正尽量别脱了!” 佟一心坐在副驾,看他好玩儿:“那十几个小时不能不吃不喝呀。” 严徊焦虑地手指在方向盘上一顿狂点:“去倒是没事儿,主要就是回来,谁知道那边的人有没有问题。” “都会不停测体温的,没事儿,别担心了。”佟一心安慰严徊,他自己感觉不怎么慌,因为公司现在有很成体系的流程,去应对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严徊担心受怕地都掉了两根头发,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偷吃退烧药,之前那个新闻你不记得了?” 佟一心是怎样都要去飞的,他打开矿泉水瓶,递给严徊让他喝水,企图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严徊乖乖咽了一口,又继续唠叨:“你看,你喝水的时候,就一次多喝一点,多撑一会儿——” “知道了知道了。”佟一心第一次见严徊念经似的这样唠叨,有点承受不住。 无论严徊多么依依不舍,佟一心还是欢欢喜喜地飞了一班。 加拿大政府也出台了相应的入境限制,只有部分持相应签证或永久居住证的外国人可以入境。大家都怕国外的疫情发展,也不敢去,去程的飞机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回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满满当当一个座位都没留下,乘客看样子都很年轻,大多数都是那边的留学生。 落地天津后,做完一系列的检测筛查,一行人被运到了集中隔离的酒店。酒店条件看起来不错,大双人床、书桌、小沙发,一应俱全,但在这样一间屋子里要待上十四天,不免还是觉得压抑。 佟一心每天会和严徊视频聊天。不过,严徊现在要去办公室工作,业务量也基本恢复正常,只有晚上可以聊一会儿。白天的时候,他就做点翻译的兼职,在床上做些简单的拉伸运动。 这么过了十来天,他的精气神逐渐消耗,整个人呈现出低电量待机模式。再有两天就能熬出头了!一定要吃海底捞!凭着这个念想,佟一心努力积极着。 “今天周六,你要做什么?”佟一心侧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和严徊聊天,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外面的阳光无遮无拦地照进来,属于春天的气息笼罩着世界。 严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他扶着方向盘,英俊的眉眼在视频画面中显得格外深邃,笑着说:“出趟门,见个人。是不是无聊了?” “佟一心知道严徊在北京朋友多,没有问是谁,但是他好奇些别的事情:“怎么穿得这么帅呀?” 画面中,严徊穿着灰蓝色的休闲西装,内搭一件黑色圆领T恤,头发也好好打理过,吹出了个小造型。他灿烂一笑,露出六颗白牙:“见个重要的人。” “肯定又是见客户。”佟一心心想,他说了两句又有点困了,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小声嘀咕:“那你也别忘了带口罩。” “好嘞宝贝儿,”严徊看着佟一心又歪着头睡着了,像个过冬的小动物,可爱极了,严徊嘟嘴偷偷隔空亲了下,轻声说,“一会儿见。” 他挂掉视频,开了导航,又笑着拍了下胸口。 西装左胸前的口袋里,有一个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有个铂金的小圈儿,在黑色的丝绒间嵌着,熠熠闪着光。 作者有话说: 有一定的完结气息惹…… 第52章 尾声-我们回家 “里面的人听着,请0216号房的佟一心先生速速到窗边!外面有一个宇宙无敌帅又贤惠的美男子在等着你!”严徊眉头一扬,凶神恶煞地说。 他单手撩了下头发, 扁扁嘴,摇了下头,又道:“你看窗外边桃花开得超级好!”他略一停顿,嘟囔着说:“不对,他住的那地方有桃花吗?就算有,我怎么能知道呢?” “你有没有想我呀!”严徊又换了副笑眯眯的模样,“快看楼下,给你变个魔术啦!” 严徊开着车,京剧变脸一般自言自语,排练一会儿见到佟一心的说辞,活脱脱像个精神分裂。纵使只能隔着窗户遥远地见一面,也要惊喜!要给人一个惊喜! -- 第83页 暗蓝色的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车窗外,整个春天在茕茕茂盛着,大片大片的柏树泛起新绿,昨夜的一场雨涤荡一切,天蓝得缥缈无垠。 北京到天津要大概两个多小时,佟一心隔离的酒店位置偏僻,还要再多打出一些预算。 一路上,严徊嘀嘀咕咕的,到头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到了酒店门口,严徊把车停在路边,只看到几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守在那里,门口拦了根绳,示意外人不可进出。 严徊像根旗杆一样杵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酒店窗户那边看,不知道佟一心的房间是不是面对这边。 必须得确认一下,他找了棵隐蔽的树下站着,拨通了佟一心的语音电话。门口的工作人员瞅了他一眼,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喂?”佟一心似乎是又睡着了,声音柔柔的。 严徊透过树叶的罅隙看二层的一排排窗户,说:“宝贝,北京的桃花都开了,天津的开没开呀?” 佟一心:“?” 他没弄懂为什么要突然打电话来说花的事儿,呆呆地确认:“桃花?” “对呀,”严徊说,“你去看一眼。” 佟一心揉了揉眼睛,奇怪道:“我没办法出门呀。” 严徊:“可以去窗户边看嘛,没准路边上就是桃花。” 他攥紧手机,盯紧窗户。 一秒、两秒……靠最右侧的窗帘刷的一下被拉开,佟一心的身影在床边晃了下,又走开了。与此同时,严徊听到听筒里传出声音:“根本就没有桃花。” 严徊微微一笑:“那没事儿,明天我来接你,咱去平谷看桃花。” 确定了佟一心的位置,严徊找地方吃了个午饭后,在酒店对面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 工作人员操着一口天津口音,看着严徊忙忙活活地安东西,在马路那侧好奇地喊:“小伙子,你在干嘛呢?” “师傅——!我求婚!”马路挺窄,严徊喊过去,又突然想起来,怕佟一心听见,冲那边摆摆手,兀自忙活起来。 晚7点。 “这个是不是不好拍呀?”严徊指了指佟一心窗帘紧闭的窗户,对找来的两位摄像师傅说,“他就住在那儿,具体怎么弄我也不懂,就麻烦了哈,最好是能把我们俩都记录下来。” 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调机器。严徊则打开电脑放在车顶上,点了一个ppt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严徊给佟一心打过去视频邀请。 “今天忙完了?还顺利吗?”佟一心本来正坐在桌边吃饭,他放下筷子,专心和严徊聊天。 严徊带着无线耳机:“顺不顺利,要看接下来了。” 佟一心:“还要见客户?” “唔……”严徊挤眉弄眼,笑得鸡贼,“要见个帅哥。” “到窗户这边来。”没等佟一心再问,他又说。 夜幕早已降临,郊区的光污染程度很低,隐隐还能看见几颗星星。佟一心一头雾水地拉开窗帘,一眼就看到严徊站在楼下,冲他大幅度摆手,身后是一个很大的投影幕布,再一看,幕布上放着一个幻灯片,写着:“论佟一心和严徊为什么应该结婚。” 佟一心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他看看屏幕里的严徊,又看向楼下的严徊,眼睛弯弯地说:“你跑天津来做报告呀?” 严徊得意洋洋:“论证翔实,保你看完立刻想和我结婚。” 佟一心笑意吟吟地注视着他。 “一、恋爱进程。”严徊照着ppt逐页宣讲,将他们每个阶段的合影放了进来,挨个细数,“佟一心与严徊二位有深厚的感情基础。”他朗朗说出,又觉得隐隐有点羞耻,不好意思地瞥了眼窗户。 在马尔代夫潜水,在圣地亚哥跳伞,青海湖前,两个人一起倒立又跌到湖中……一张张,一幕幕,佟一心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条飘带般的星河,闪闪发亮的都是一起走过的回忆。 “二、严徊的优点,”进行到夸自己的步骤,严徊厚着脸皮,面不改色讲了下去,“首先,这是严徊从小到大获得过的重要证书。” “cfa考过了三级,有美国的律师资格,正在筹备国内的司考。托福之前是115分……”他停都不带停的,说了一串,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奖状,说,“小时候还拿过春蕾杯作文大赛三等奖。” 佟一心:“……” 严徊越说越顺,翻了一页,屏幕上是体检报告和体脂率检测的照片:“严徊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一般打球胜率70%,体脂率10%,肌肉含量……” 佟一心捂着嘴笑,险些就要听不下去了,不带这么夸自己的。 严徊做报告的样子很是精英范,说出来的话却四六不着:“三、朋友评价,由于时间问题,我将评价这一部分整理成表。” “100%的朋友认为严徊是个帅哥,100%认为他性格好,认真负责,100%认为他作息健康,100%认为他会是个专一的男朋友。” “以上内容客观真实,严徊的朋友们愿用签名保证。”ppt往后一翻,密密麻麻好多张图,佟一心本来看不清楚,看手机里才知道,是十来个身份证复印件和签名。 佟一心真不知道严徊是不是来搞笑的,但奇异的是,在这样的另类表白中,他心里有甜丝丝的滋味涌动。 严徊不停地说,轮过好几个板块。 -- 第84页 四月的晚上有点凉,他拽了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终于说到了最后一个。 “八、结婚的可实施性,”严徊说到这严肃了起来,认真地列举方案,“目前,国内还不具备让我们领结婚证的土壤,但是,我想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心是坚定的,如果除此之外,婚姻更多的是对财产的保护,那我们有很多很多的解决办法。” 严徊调出来一张房子的照片:“我最近在看房子,会偏一点,不在城里,你不要嫌弃。这个要写我们俩个人的名字。” “车的话,也不是很贵,我有时间的话肯定接送你。其他也没什么很值钱的。” 佟一心:“……” 严徊又翻一页,是一段文字:“关于做手术签字这个问题,现在考虑还有点早,不过,有一个政策刚开始,叫意定监护人,通过委托,或许是可以操作的。” “那个……”ppt定在最后一页,是一段烟花的视频,严徊紧张地抿嘴,“市内禁燃烟花爆竹,只能这样了。” “挺好的……”佟一心脸发烧,还好这条路偏得很,这么半天也没过路的人围观。 严徊从西装兜里哆哆嗦嗦地拿出一个小盒,打开是一枚戒指,佟一心隔着远,根本看不真切。 “一心。”严徊要举着戒指盒跪下。 “别……”佟一心阻拦他,说,“我现在也戴不到啊,明天你来接我再说。” 严徊不听,还是执拗地单膝跪地,一脸郑重道:“一心,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钴蓝色的天像个穹顶,罩住这个世界,树叶在清风的拥抱中沙沙作响,幕布上,是一束束璀璨夺目的烟花。严徊认真地拿着戒指,等待着佟一心的一个回答。 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似乎都能听到投影仪“嘶嘶”的声音。 佟一心那边还是沉默,严徊的心被吊起,在胸腔重重地撞。 “一心?”严徊忍不住询问。 那边还是没声音。 “不!是!吧!”严徊内心都要炸了,在心底发出阵阵哀嚎。 “一心?!”他又叫了下佟一心的名字,窗边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严徊焦急地拿出手机看,通话挂断了。 严徊:“……” 犹如被一道渡劫的闪电劈中,严徊整个人都要石化了。摄影师怼着严徊的脸拍,他艰难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在没一会儿,佟一心给他打了过来。 “我手机刚刚没电关机了。”佟一心急忙解释道。 “好、好的……”严徊都被吓懵了,磕磕巴巴又问了次,“一心,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佟一心微笑着说:“我愿意。” 都说被浪漫的求婚时人会哭出来,但佟一心却没有半点想哭的情绪。他只觉得甜,像是吃一口厚实的抹茶团子,软软糯糯,绵绵的甜。 “做人就要一心一意,”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这样说,“一心一意的人,一定会幸福。” 这话不一定是真的,可严徊让它成了真。 隔天,佟一心又做了一次检测,结束十来天的隔离,带着口罩,提着行李出了酒店的门。 严徊站在一抹春天的新绿前,笑容傻嘻嘻的,目不转睛、灼灼地盯着他。 两人视线交错,火热。佟一心难为情地转开视线,又一想,两个人再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现在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严徊没有他这样弯弯绕绕的想法,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佟一心。 他们在阳光下隔着口罩接吻,树叶静悄悄捂住了自己的眼,青草的气味悠悠芳香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一吻结束后,佟一心偏头看着严徊。 严徊还想再吻下,愣道:“嗯?” 佟一心伸出自己的左手:“戒指呢?” “哦哦哦!”严徊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来,两人给彼此戴上。 两人笑眯眯地对视,严徊一时间紧张地说不出话,想叫老婆,又怂怂地不敢开口。 佟一心伸手对着阳光看了看戒指,牵过严徊的手,说:“走。” “去哪?”严徊问。 佟一心:“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耶嘿,暂时就到这里啦,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呜呜,感谢大家的陪伴,江湖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