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女虾游江湖》 第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一只 我叫马蓝,家住马兰山马兰坡马家村。 我爹是刀客,我娘是棍客,我是武林高手的女儿。我在家除了和父亲学刀,就是和母亲练棍,我的业余爱好也非常多,主要分为以下几种:去学堂偷听夫子讲课;去茶馆偷听说书先生说书;去集上偷看人打架;去离我家几里地的县城偷看武人耍大刀等等。 我做梦都盼着有一日我能成为一名女侠,就是话本里写的那种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武功盖世的、专门惩恶锄奸的、女武林高手。 平日里,我并不喜欢和村子里的同龄人玩,他们大多年少无知。在我已经学会爬树的时候,他们才只会往牛粪里鞭,溅得路人一身的牛便。 “哪个王八蛋!敢不敢出来跟我单挑!”我其实常常中他们的招,我倒不是厌烦他们玩这种把戏,只是每次我被溅了一身,娘都会用她炉火纯青的棍法直接往我身上招呼,我其实是怕我娘打我。 没人站出来,只有人躲在暗地里笑:“猪荣的女儿!猪荣的女儿!” 我最不喜欢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但我还是忍不住骂:“敢做不敢当,王八蛋!胆小鬼!臭虫!蟑螂!” 我赌咒发誓,只要那个暗算我的小人敢站出来,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我没想到在牛粪里鞭的人会是村东头的二虎。二虎身长七尺多,身上的多得能给我爹现宰现卖,坦白说,我一个弱质女流,碰着他,还是有些微的畏惧,于是我只得堆起友好的笑容,朝他道:“我不是骂你,我骂的其实是牛粪……” 二虎是个人,和他讲道理本行不通,我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他一掌推倒在墙角。后脑勺先撞着墙,我只觉得“嗡”的一声,脑子里好像有个和尚在念经。 我大概流了鼻血,因为人中凉凉的,伸手一,才发现是鼻水。 定睛看到二虎已经带着他的手下走远了,我却仍然不敢开口骂他。不只因为他长得膘肥身健,还因为,他是村长的儿子。我爹卖猪多少年,一柄杀猪刀在手,不怕任何人,就怕村长。 回家时想刻意躲开我娘,我却低估了她,也低估了那头随地大便的牛。娘鼻子灵,循着味儿发现了我身上的不同,瞪着眼睛朝我大步走来。 她的巴掌落在我脸上,却打进了我脆弱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个好不容易闭嘴的和尚又开始念经。我再一人中,没有鼻水,脸上倒是淌下泪来。 “赔钱货,天天往外头给老娘惹祸,为什么不干脆死在外边!”我娘的声音其实在唱歌的时候是挺美的,可她每回骂我,我总觉得她像年画里的厉鬼。 我不敢大声哭,就站在那里任她一面骂我,一面用手指头戳我。 可是,她还是骂不过瘾,转身去寻擀面的长棍,上了手就要朝我劈来。 我不傻,不会站在原地任我娘抽。所以我抹干了泪,抬腿就朝家门外跑。我没命的跑啊没命的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口涩得难受,于是又没命的哭。 没命的跑,加上没命的哭,我终于没命的摔倒在村东的田里。秋收刚过,田里还荒着,只是被割得剩下一个草垛子的麦秆刺得我疼。 我却不想起来。 月亮爬上大黑天的时候,地里起了风,不远处有几只野**不停的叫唤着,我便也觉得没那么凄凉。抬手枕了脑袋,也不管手被刺得多么血模糊,架起脚,悠然的欣赏着月色。 我常常想,要是我会武功,我就不怕任何人了,村里没有坏人,我不会用武艺教训他们,但我可以用轻功避开他们。说书先生说过,一个大侠,就要懂得虚怀天下,不要与人为恶,不要随便伤人。 我一直在思想上让自己率先成为一个侠之大者。 渐渐地,眼皮有些发沉。我穿着厚厚的袄子,也不畏冷,就这么躺在野地里,想着,明天回去跪在娘面前好好认个错就可以了,大不了再被她抽一顿。 “娃娃!娃娃!”迷蒙中有个公鸭一样的声音一直在吵我。 我睁开眼睛,原来月亮还是大大的摆在天上。我认真打量那个正弯着腰看我的人,他长了几撮短小的胡子,月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特别小。 “您是谁啊?” 小胡子没有回答,反而友好的提问:“娃娃,怎么这么晚不回家?” 我眨了眨眼睛,友好的回答:“天亮我就回去的。” 小胡子笑了:“是被爹娘揍了不敢回家吧?” “很明显吗?”我常常和生人打交道,从来不惧生人。我一直觉得,熟人比生人可怕。 小胡子听我说完,朗声大笑,那一刻,月亮都被他这声儿吓得晃悠了一下。 “快些回去吧,小娃娃,这边山头最近有土匪滋事,专门拐卖小孩的。” “你唬小孩吧!”我揭穿他,“这边的山上都是坟,住死人都不够,哪里住得下土匪!” 小胡子又笑了,腰都直不起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我没有说假话。我爷爷死的时候没地儿埋,就因为这座屁大的山上已经堆满了坟包包。 终于笑完,那小胡子又问:“你这娃……今年多大了?” “过完年就十一了。” “十一?”小胡子大声重复,又摇了摇头道,“我可不信,你站起来给我瞧瞧!” 我听话的站了起来。 小胡子拉着我的手腕在田里转了一圈,捋了捋胡子,说:“长得挺好!就是瘦了些!” 我不太懂所谓“长得挺好”是指我长得沉鱼落雁还是指我长得闭月羞花,我心里挺高兴,仰头随口一答:“我从来就不胖。” 小胡子似乎怔了一下,很认真的看我,道:“马家村好像挺富裕的,难道你爹娘虐待你?” 我低下头,没吭声。 我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说我爹娘的坏话,即便,那也许是实话。 小胡子大叔“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觉得别扭,又抬头笑嘻嘻地和他说:“大叔叔,你这是要去往哪里呀?” 小胡子大叔听了我的问话,转首看了看我身后,那是马家村的位置。 他说:“我是马家村人,离家多年了,趁着年前,来家省个亲。” 我见他身上背着包袱,点头道:“那大叔叔您可得快赶路,快到家了呢!” 大叔也点点头,抬手了我的后脑勺,正巧到伤处,我痛得“咝”了一声。 大叔大概发现我受伤了,伸手轻轻的在我后脑刮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好大的一个包呢!” 说完又从包袱里掏出了个晶亮的瓶子递到我手上:“拿好,这药直接搽在伤口,哪儿疼擦哪儿,很见效的!” 我友好地将药接了过来:“谢谢。” “唔,既然你现在不回去,那大叔我就先走了,好在今天夜里不算太凉,明早一定要回去啊!” 我用力地点头,目送大叔离去。 等他走后,我寻了处堆了杂草的垛子,直接躺了上去。 早上被金光醒,揉着快散架的胳膊,我一边往家走,一边思忖着要怎么应付我娘。爹每日早晨都要赶去杀猪,所以,一时半会儿他的杀猪刀还威胁不到我。可我娘,却着实是个难对付的人。 一路想着,终于到了家门口,推了门进了屋,没在天井看见娘,心下松了口气,赶紧足下生风朝西面奔去。 回房照了镜子才发现脑门儿上还有一个挺大的伤口,淤了血,看着怪吓人的。从兜里出小胡子大叔送的好药,倒出来直接往脑门上涂。 “你这天杀的野丫头!知道回来啊!你还敢回来啊!怎么不跑远点!跑远点啊!”药还没涂完,身后就响起我娘打雷似的喊骂声,我捏紧手里的瓷瓶,想哆嗦着站起来认错,未想,还没起身,手里的瓷瓶先被我娘抢了去。 “又是哪里偷来的东西!”娘的嗓门儿更大了,我浑身湿冷,觉得汗像下雨似的从我身上滚落下去。 果然,下一刻,娘的手上就多了条长棍,她边骂着:“叫你个野丫头不争气!你这是要气死我!平日里你出去疯天野地我也就不管了!如今,你还把偷的东西往家里带!你是觉得我打不死你吧!能生你我就能打死你!”说话间,一阵阵带风的棍法就落在了我的脑袋上,背上,臂上,腿上…… 娘嫌房间太小,她没办法施展棍法,就把我扯了出门。 我哭着说:“我没偷东西,没偷!娘!娘!” 娘不听这些,就顾着打我。 夫子是骗人的,他总说,孩子是娘的心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如果夫子没骗人,那结果只有一种,我不是我娘的女儿。 我不敢哭出声来,娘讨厌爱哭的孩子。于是我咬着牙,任眼泪像涨水似的往脸上灌。身上倒是不疼了,就觉得口疼,疼得喘不过气。 视线朦胧间,好像有邻居来劝我娘,一直把她往远处拖,我看不清楚。 “娃娃!”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我抬头,正对上一双笑得慈爱的小眼睛,他穿着蓝色的长袍,头发梳成了个鬏,他小心地了我的脑袋,又说,“娃娃,想跟叔叔走吗?”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点点头。 小胡子叔叔没再说话,笑着牵过我的手,我坚定的跟着他踏出了门槛。 没再回头看我娘一眼。 第一只在线阅读 第一只 肉文屋 / 第一只 第一只 第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二只 乐山是座大山,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还是块豆腐状的平地,住了位有名的乐仙,这位乐仙唯一的爱好就是没命的弹琵琶,后来,天上仙君都被他吵得不耐烦,扔了几块砖头下来……这便有了乐山群峰:琵琶峰、月光山、小象山…… 爱弹琵琶的乐仙被悲剧的压在了山下。 这个故事流传了很多很多代,附近村民都说,乐山是灵山,最高的琵琶峰连着天界。我来乐山的那天正值半夜,琵琶峰有没有连着天我不记得,但我记得,那日我除了看见山,本看不见天。 三师伯说乐山是道武集大成之地,天下道武弟子做梦都想着上山习武。对了,三师伯就是当日的小胡子大叔,来这里之后,他一直让我喊他三师伯,他是这山头上的舵把子…… “舵把子是称呼土匪头子的,我是武林门派的掌门!” “哦,是传说中的掌门吗?”问完我才发觉自己问的问题十分的,没有水准。 三师伯捋着小胡子,闪着亮晶晶的眼道:“正是。” 重新思考出一个有水准的问题:“掌门一般从事何种工作?”一直听说书先生提掌门,我却从来不知道掌门为何要叫掌门,是个什么身份。 三师伯斜觑我一眼,将我引向一处风景独好的悬崖边,道:“其实,具体也无甚可做。当今太平盛世,武林人士就是最闲的无业游民。而我这掌门……也就是个管理无业游民的人。” 我其实很不赞同他将我短暂一生中最崇拜的武者身份贬为无业游民。但我并没有把我的想法吐露出来,只简单的传递给三师伯一个反对的眼神。 他“哈哈”一笑:“你别不信,世人都觉得来乐山习武是人生幸事,乐山一派挑选弟子也是格外严格,武人最痴,喜欢挑战不易之事,也便堆就了乐山道武大派的名声。其实,我们五个身在高位的人,反而觉得无聊。” “五个身在高位的人?”三师伯的话,我大部分听不明白,但我选择了我最关心的一个概念。 “就是你的大师伯、二师伯、四师姑、五师叔以及我,组成的组合。”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三师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并不轻松。 “好了马蓝,乐山简介到此结束,下面的话,你要认真听师伯说。”说完,他转过身去。 “嗯,我听着。” 半山腰的小悬崖吹来刺骨的风,吹得三师伯青袍飘飘,他背对着我,面朝着更巍峨的大山道:“自此以后,你就是乐山门人,我的四师妹就将是你的师傅,你切记,要好生习武。” 我兴奋地点头,他老人家总算摆脱愤世嫉俗之气,扯回了正题。想着点头他看不到,我又大声的“嗯”了一句。 三师伯负手而站良久,起先我以为他是在酝酿一种超凡脱俗的谪仙气质,所以一直不忍打扰。正认真而又自我的看着不远处天边的一只大飞鸟时,三师伯却突然“嗷嗷”的转过身来,猛扑过来抱住我:“我的蓝儿啊!!” 我吓了好一大跳,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那只大飞鸟也被惊飞了。 三师伯的脑袋一直在我肩膀上拱来拱去,他的声音也模糊入耳:“蓝儿啊……你叫师伯……舍不得啊……没人……说书唱戏……以后……多枯燥啊……嗷……” 我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三师伯的背,安抚地说:“蓝儿会经常来看你的。” “说话可当真?!” 在他闪闪的目光下,我这回放心的,用力的,点头。 落凤嵌在小象山上一块突出的悬崖上,正门前种着许多苍翠的柏树,快入冬的季节,这柏树仍旧绿得发亮。 我在入冬之前到这里,和一位新进的小师姐同住一屋。新进小师姐姓穆,我叫她穆师姐,后来她纠正我,说门里有位更年长的大师姐也姓穆,这样叫容易混淆。穆师姐为了方便我区分,让我随便的叫她木木师姐。 我于是真随便的叫她木木师姐。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在马家村,木等于蠢。 那位三师伯的师妹——我素未谋面的师傅外出游历至今未归,门里只有几位管事的师姐主持着大小事务,叮嘱门中弟子勤习武艺。 每日卯时还差半刻之际,就会有师姐来敲门,安排早间的晨跑,练习脚力。木木师姐说,脚力是武艺的基础,乐山一派光膝盖以下的脚法就有三十二种,全靠脚力的训练。一般而言,新进数月的弟子只需每日在崎岖的山道上完成一个来回,年龄越长,路程就越多,腿上重量也会逐年增加。 晨跑对于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想当年在马家村,我时常被爹娘追着打,被以二虎为首的痞子少年欺负,早就已经习惯了奔跑的感觉。 于是,我从上山之始,就觉得这里格外亲切。 “蓝师妹!”下山的时候正好碰上正往回跑的方师姐,她一把拉住我道,“师妹,待会儿下了山,千万别逗留,也别去看新鲜,直接往山上跑,知道吗?” “发生什么事了,师姐?” 方师姐是五年前进的乐山,已经算是落凤的老姑娘了,不过,老也就意味着武艺纯熟,我可亲眼看见过她用单掌击倒过一棵壮的大树。 “别问这么多,你只要记得我说过的话就好。”方师姐说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快下去吧。” 我听话的点了点头。内心底却燃起强烈的好奇,因着这个念头的耸动,足下竟也像生了风一样,没多久我便到了山脚。 其实,隔得老远我就看到了那点黑色的影子,跑近了,才发现那是个跪着的人,看身板和身高,大约年纪也不大。头发蓬乱,衣衫尽破。初冬的早晨,他冷得瑟瑟发抖。 我正想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却先被一个突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蓝师妹!” 转头,一个人影正朝我飞奔而来,这时的天还未全亮,她近前来我才看清楚,原来是满脸忧色的木木师姐。 “就知道你肯定会管不住手脚和眼睛!”边说着,木木师姐边从我的肩膀处往后看,只一眼,她就回转视线,拉过我的胳膊,道,“快和我走!别管闲事!” “师姐不想去看一下……” 木木师姐并没给我说完这句话的机会,大力地扯过我:“快过年了,师傅就快回来!虽然你有三师伯照应,可是师傅向来我行我素,你若犯了门规,三师伯是救不了你的!” 我回头再看那个小黑人,他仍旧垂首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这场景,我的口又有些涩,所幸听了师姐的话,不再看他。 可是,接下来三日,那人都没离开一步,活生生地跪成了石像。 第三日夜间,乐山下了一夜的雪,早晨起来的时候,整座山都已是白茫茫一片。在马家村活了十一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雪,裹着天盖着地,人都显得特别黑特别小。 然而,即便下雪,晨跑还是得继续。 我却没想到,这一场雪,还捎带着把那小黑人变成了小雪人。 这一趟下山,我没再理会木木师姐的拉扯,主要是,师姐自己都被那人震惊了,本无暇来拉扯我。 我缓步朝他走去,经过的雪地里凹下一个一个的脚印。 “蓝师妹,他……他,不会被冻死了吧?”木木师姐扶着我的胳膊,不知是冷得发抖还是被吓得,我的胳膊快被她摇散了。 我看了看他,正色道:“要死,也是先被饿死的,如果没死,那他就一定藏了吃的。”毕竟,这人已经跪在这里四天了。 地上那人却突然抬起头来。 “啊!!”我拉着师姐朝后猛跳了几步,熟练地喊,“诈尸啊!!” 木木师姐直接钻进了我的怀里。 我却视死如归的睁着眼睛,看向那具“诈”过的尸体。 他头顶着一捧白雪,现在那雪看起来像是一顶帽子,帽子下是一张脏兮兮的脸,一双晶亮的眼睛紧盯着我,面露凶光,是的,凶光。 我估计,如果他手上有把刀,他会带着那眼神用刀捅死我。 我有些心惊,隔得很远对他说:“喂,你再跪下去会冻死的。” 那人看着我,眼睛本没眨过,他的嘴巴已经由红转紫,脸被黑色的污垢盖着,本看不出原色。 他却没有搭理我。 师姐突然从我身上爬开,边瑟瑟地望着东面,边对我说:“快走快走!我好像听见二师伯的声音了!” 我大惊,来乐山有些时日,“乐山五侠”五人组我只见过三师伯,听三师伯说他的这位二师兄格外严厉,最喜欢研究怪异的罚人法,他门下的弟子几乎没人敢犯门规。 我对这位传说中的二师伯可是好奇得紧,评书段子里也老爱提他,说他善以树枝为剑,什么长的,短的,软的,硬的,只要是树枝,到他手里都能变剑,置人死地。 不过,我终究是拗不过木木师姐,她毕竟是个有半身武艺的人,加上她坚持要带走我,所以,没两三下我就被她完全控制住,拉扯着往回跑。 奔跑途中,山下突然传来厉声,回头相望,正看见几个穿青衫的男子,辨不清年纪,只隐约听见有个声线稍的男人大声道:“即便你跪死在这里,乐山也绝不会收你!” 第二只在线阅读 第二只 肉文屋 / 第二只 第二只 第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三只 腊月二十,师傅回来了。 所有弟子都在大练功房集合,我和木木师姐低调地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认真地听着几位管事大师姐轮流汇报着这几月里门内大小事务。 “……师傅,诸事已毕,另外,徒儿已叮嘱过各位想要回家过年的师姐妹们来我这里报备,个别家乡远一些的,已经在半月前先回去了。”方师姐干练的合上簿子,远远就能看到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小鬏。 我的站位不好,之所以能看到方师姐,是因为她高近七尺,又站在显眼处。我却看不见师傅,因为她坐着。我很想踮起脚去看,又觉得这样太过轻浮,只得捏着袖子酝酿着一个又一个的偷窥计划。 “……好了,诸位师妹都先散去吧,蓝师妹,你且留下。”偌大的练功房,方师姐吐字清晰,声音洪亮,我愣是半天没听出来她是喊我。 木木师姐走时拉了拉我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大概是师傅要问话吧,你记住,想好了再答,莫要乱说话。” 我朝她感激地点头,心下却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看传说中的师傅了。据我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她是五大掌门中唯一的女人,她的落凤也是乐山一派唯一收女弟子的地方。最令我羡慕的是,乐山五侠中排行第四的梅四凤素以美貌、智慧、武艺闻名,外界传说中,她基本是一个零缺点的女侠。 我所潜心追求的,就是成为这样一个女侠。 垂首站在原地,待所有师姐们都离去之后,我听见方师姐的声音远远传来:“蓝师妹,过来吧。” 我听话的走过去。 “欲晴,你也先下去吧。”还未到得近前,先听到一个陌生的,清丽的声音。 原来师傅的声音这么年轻。 方师姐道了声“是”,也缓步退了下去。我眼前渐渐清晰出一双青色的长靴,青色的裤脚,青色的袍子…… “你是马三愈的什么人?”清丽的声音中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诚实地答:“回师傅,弟子不认识这个人。” “哦?”停了半刻,师傅又说,“你抬起头来。”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我听话而又激动地抬起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容貌昳丽之外,气质脱俗之外,眼神犀利之外……眼神犀利?我愣了愣,不确定地问:“师傅,马三愈……可是三师伯?” 师傅莞尔一笑,笑容都是犀利的。 我心下一惊,赶紧补充:“三师伯是弟子的老乡!我们住同一个村子,姓同一个姓氏!” “哦。”听了我的解释,师傅了然的点头,又自言自语似的嗫嚅了一句:“……这老小子竟然还有老乡……” 师傅声音虽小,我却想着,她说这话肯定是给我听的,怕我刚才没说明白,我又恭敬地解释:“是这样的,师傅!几个月前,三师伯回马家村省亲,半道上遇见我,觉得我天生奇骨,是练武之才,费了好一番心思,终于说动我父母带我上山,大概经过便是如此。” 师傅一杯茶端在唇边,听我说完,皱了皱眉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有股子说书先生的味道?” 我:“……” “唔,我知道了。” 搁下茶杯,师傅突然起身,对比了一下,我才只到她下。察觉隔得太近,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没退得成,师傅就一手按住我的肩,另一手飞快地在我左,右,左肋,右肋,左腰,右腰等地方了一遍。 完之后,师傅把我端正放好,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先回去吧,以后好生练武。” 师傅回来之后,中师姐妹反倒开始大规模离开了,连木木师姐也边收拾东西边依依不舍的对我说:“蓝师妹……呜……我……呜……正月十五前我会回来的……呜……我家离此地不远……呜……” 她和我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哭声占了一半。 腊月二十三,落凤弟子走了将近一半,师傅去月光山见她的掌门师兄去了,师姐说乐山五侠会在那里一起过年。于是,司事之责,又落到方师姐头上。她仍旧每日按时来敲门,中剩下的弟子们也按规按时勤练着武艺。 少了木木师姐,我孤独了许多。不是和其他师姐们不熟,只是她们各有各的玩伴,三五成群,我不进去。 其实这主要是因为我格比较孤僻慢热。 早间晨跑,早餐过后是习文时间,由专门负责此项的大师姐教我们读书识字,当然,读的都是些武学方面的理论书籍。包括《儒武史》《道武史》《禅宗武学史》等等。 下午是一些简易的技巧练习,以腿部为主,包括弹、踢、铲、钩等等脚法,新生一组,老生不必练这些。 夜间有一个时辰的参禅时间,打坐入定,修养心顺便学习吐纳以练内功。 腊月二十九,落凤暂停了课业,弟子们收拾屋子过新年。 除夕之夜,中师姐们忙碌的包着韭菜饺子,晚上,大家凑了三个大圆桌吃饺子,热气腾腾,好不热闹。 我终究还是落寞了。我想娘,虽然她动辄就棍招呼我,可是过年这段时间,她会非常温柔,她对我说:“过年如果你还挨打,那接下来的一年都要挨打。”因着这个缘由,我从腊月二十四小年夜到正月十五,都会有一段自由而轻松的日子,我可以躲在暗处放鞭吓大人小孩,我可以去各家拜年领红包吃好吃的,我可以承欢在爹娘膝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完饺子在偌大的场子里散步,迷茫地等着夜幕来临。 琵琶峰是乐山群峰中最高的一座,传说这座峰下压着当年那位乐仙,一到刮大风的日子,山脚下就会传来怪异的琵琶声,哀怨动人,成为乐山奇景之一。我立在落凤后门靠悬崖的地方仰望那座峰,一下就心潮澎湃。 自从练就一身好脚力之后,我跑步的速度就快了许多许多。然而,那琵琶峰看着挺近,跑起来却几乎要了我的命。 总之,我上到琵琶峰顶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柏树头,被厚袄子裹着的我的身体也已经是大汗淋漓。 不过,琵琶峰上的夜景,倒是让我瞬间觉得,值了。 这里有个亭子,月亮大喇喇的挂在亭子上,照得亭子上的匾额骤亮,我也顺便知道了,这亭子叫邀月亭,果真应景。 年三十的晚上很冷,山顶更冷,幸好前一段时间天气一直晴好,山顶虽高,一路上却也无甚积雪。亭内有石桌石椅,我怕坐着凉,于是干脆坐在栏杆上。山间的风袭面而来,我却变态的觉得刺激。 就这样摇晃着短短的腿,哼着马家村年节必唱曲目:“正月里来万佳乐……乐呵呵……六畜兴旺过大年……嘿哟哟……” “嗙!砰!” 这突兀的,刺耳的,惊人的,巨大的仗声吓得我直接从栏杆上掉了下去。所幸穿得多,又摔得巧,并不很疼。转头怒视,正看见一个着青色袄子的男孩手里握着一株比柏树还的红色鞭,安放在地上,点燃引线,见着此景,我受惊地大步朝后退去,躲到一处圆柱后,看着那引线跐溜溜的燃气,带起黄色火光。 没忽略仗后面那张恶作剧的脸。 “啾!” “嘭!” 是焰火,一朵接着一朵在最高的天幕里绽放。我起初还是愤怒的,一看那绚烂的光彩,顿时忘了一切其他的心理活动,只剩下欣赏。 焰火燃尽时,周围也暗淡下来,好在月亮没跑,我便借机瞪视那个吓人的男孩。 “你是谁?”这话不是我问的。 “你是谁?”这才是我问的。 那人一笑,走近我,骄傲地道:“我是栖霞的。” 栖霞是大师伯顾伯平的门,他这样一说,我也暂时放下戒心:“我是落凤的。” “我知道你是落凤的。”那人自信一笑,我转念一想,我自己也穿着青衫,又是个女的,除了来自落凤自然不再有第二种可能。 然后,我觉得我在智力的比拼下,败了第一场。 “我是问你的名字。” “穆小如。”我面不改色的问,“你的?” “不告诉你。” 我:“……” 幸好我留有一手,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欣赏夜景去吧。静了半刻,再去看他,发现他又从青衫里掏出几个花花绿绿的小爆竹,然后,我的立场马上动摇了:“你在哪里买的鞭?” 那人离我近,分明的嘴角一挑:“不是买的。”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是非常的震惊:“你……你从哪儿偷的?” 那人皱起了眉,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复杂,看来,是被我说中了。然而我这个人却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包容的说:“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被大师伯发现,你大概……” “谁说我是偷的?!”那人嗓门很大,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他瞪着我说:“一点硫磺粉,一丝线,做个鞭又不是什么难事。” 做……做的?“那……那支焰火?” “那个自然复杂一些,”说到这里,他又看我一眼,轻蔑地道,“说了你也不懂。”说完蹲下去摆弄他的鞭。 我随着他蹲了下去,拿起一鞭:“就这么干玩,多无趣。” 他手里的动作不停,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第三只在线阅读 第三只 肉文屋 / 第三只 第三只 第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四只 此时琵琶峰顶已是一片漆黑,那人举着火折子,我则利索的将鞭横□树洞里,留着引线在外,朝他招了招手,兴奋道:“你来点还是我来点?” 那人眼睛晶晶亮:“我来!” 我退到他身后,推了他一把:“快点!” 火折子上的火苗一下子蹿到引线上,微弱的火光一截一截燃向那截鞭。我见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把他拉过来,道:“你这鞭的威力大不?” “挺大……” 我没想到他所谓的“挺大”是能把一棵高大威猛的树给放倒,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肘,树倒之后,他“嘿嘿”一笑:“这个好玩!再去找棵树来!” 拽着他手肘的力度更大了一些,我为难地说:“算了吧,那些树……挺无辜的。”如果这一整座山上的树都长着洞,他的鞭数量又足够,明日早晨,这山岂不是要成大秃子。 他挣开我的手,皱眉道:“无辜?” 我点头:“你看,人家长到这个年纪这个高度这个体积,也着实不是容易的事,你这鞭这么厉害,一支就要人家命,还是……” 他又哈哈大笑,瞬间恢复正常:“那我在你身上放好了!” 我当下跳开几步,想当年在马家村,二虎就常常点着了鞭朝我身上扔,我一点也不怀疑眼前这个连棵树都不放过的人会说到做到。 我甚至大声恐吓他:“你敢!”又不易察觉的退了几步。 那人白我一眼,转身,举着火折子朝山下走去。 我认为尊严很重要,所以,在他下山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即跟上去。不过,当巍峨的琵琶峰霎时间清冷得只剩我一个人时,我还是觉得,尊严这种东西太过飘渺,逃命要紧呐! 于是,我赶紧在峰顶高喊了一声:“师兄!等我!” 因着下山的小道很狭窄,所以,回程很漫长。山道是黑土质地,两旁是高大得可以遮盖天幕的大树,火折子微弱的光叫人看着就温暖。我把手塞进大而厚的青色袄子里,偏头去看那个被我叫成师兄的人。 他正在看我已经武装好的手,见我看他,他努了努嘴,皱眉道:“你来举火折子!” “为什么要我举?” “我手很冷。”他一点也不客气,“你暖够了就赶紧接住吧。” “师兄!”我娇声喊他,戏文里的少年郎都很吃女子撒娇这一套。 “去!”他毫不吃这套,“不许喊我师兄!” “师弟!”我的反应向来很快。 他瞪我的目光愈加凌厉,走了几步,又突然轻松一笑:“也好,这条路我闭着眼睛也能走,既然你我都不愿意举火折子,那便……不用这个了吧。” 在火折子被他收起来的最后一刻,我想我的神情还是十分倔强的,我那暂时搁置的尊严又被我取了出来。 夜一下子就黑了下来。黑暗中有不知名动物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叫声、吵闹声……好在今晚的月亮够大,即便大树再遮天闭月,路,却还是可以辨识的。 师兄学了我的样子把手抻进袖口,突然加快了步子。 我紧紧地跟上。走了许久,山道依旧看不到头,寒气逼人,我渐渐觉得无聊,又勾搭起师兄:“你经常来这里吗?” “在你出现之前,这里一直都只有我来!”他的语气不太友好,似乎,一整晚都不太友好。 “过年你不回家的吗?”我喜欢以德报怨,他虽然对我不友好,我还是打算对他友好一些,毕竟也是同门子弟。 他听了我的问话,步子略缓下来,突然转回头,我跟他跟得紧,一不小心就磕上了他硬邦邦的口,哎,男孩的部要是也能长得软绵绵就好了。 我小心地退后几步,抬头抱歉地说:“对,对不起。” 在我的目光直视下,他很用力地剜了我一眼,道:“你们女人话都这么多吗?” “师兄,其实我不是女人。”我纠正他,他犯了一个概念的错误。 师兄的表情瞬间由反感变为惊悚,漂亮的眼睛瞠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我朝他朗声一笑,拍拍脯说:“我还是女孩!”夫子说了,及笄之前,叫女子要叫“姑娘”或者“女孩”,不能叫“夫人”或者“女人”。 他睁大的眼睛瞬间缩小,眯了一眯,他抽出藏在袖子里的手,曲了三指,直接一个脑瓜嘣儿敲在我头顶,那“咚”的一声比野**野鸭的叫声都响。 很痛。 “不许和我说话!”师兄重新转回头,又大步大步地朝前走去。 我艰难地从发热的袖子里抽出手,揉上发痛的头顶,一刻也不敢耽搁,大步跟了上去。 这个仇,我是记上了。进落凤之前,三师伯曾叮嘱我,习武时若有人欺负我,我必须三倍还之,这样才能让对手害怕。 刚才师兄弹了我一下,于是,师兄已经欠了我三下,我要记得追回来。 我们在半山腰上的分岔路口分了手,临走时师兄喊住我:“穆小如!” 我已经走出去十几步了,才想起来他是在叫我,站住回头时,师兄还站在那里,我远远地问:“什么事?” “过来!”他的声音仍旧是不友好。 明明被弹的是我,为什么他一副被我欺负的样子?撇开这些恩怨情仇,我大步朝他走去。 这才发现他比我高许多,我抬头看他,他正怒气汹汹的望着我,道:“其实你不叫穆小如吧?” “呃,我怎么会不叫穆小如呢?我爹姓穆,我娘姓萧……” 没等我给出一个完整解释,他又打断我,语气已经正常:“接好!”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朝我扔来,正好落在我拱起的衣袖上。我把脑袋低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低度,看清楚这黄色的东西原来是火折子,心下霎时涨起一片暖意,我猛地抬头打算说谢谢。 哪里还有师兄的身影? 回落凤赶在宵禁之前。从门通往正厅有一段不短的路,西面有块宽阔的练武场,一走下台阶就听到练武场传来阵阵欢呼声。 听出是师姐们在玩着有趣的游戏,我也转了个身,打算加入到游戏队伍中去,还没走几步,一股温暖的风就突然朝我刮来,我转头朝风源处望去,却只看见一只大手朝我的胳膊伸来,接着,我被凌空一带,几个兔跃翻出了落凤的大门。 头顶的空气里传来酒香,因为劫我的人身上很温暖,所以即便是破空而飞,我也不至于太冷。 “蓝儿!是师伯,你可别乱动!”熟悉的声音侵入耳朵。 我“嗯”了一声,那颗悬起的心也一下子松了下去,闭了眼睛任师伯带着我。 落在上次分别的那个悬崖边,师伯轻轻放下我,对我说:“明日一早师伯就要下山去,因有重任在身,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想着许久见不着你,我很是忧伤。” “师伯又不是不再回来,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见面的。”虽然师伯不说,但我知道,他对我很大一部分感情都是源自乡愁。 三师伯长叹了口气:“这可说不准。” “什么说不准?” 三师伯忧愁地看着我,一手从青袄里出一本书,示范地翻了几页,道:“这是一本内功心法,你且拿去练着吧。” 我伸手欲接,师伯反倒不舍起来。我于是收回手,大方地说:“师伯还是带在身上吧,想必……” 师伯急忙打断我:“你以为我是不舍得?”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还真是舍不得。”他了封面,“这不是什么武林秘籍,我不舍只是因为……它陪我了有近三十年了。乐山弟子学武讲究循序渐进,刚入门的弟子须得苦练体力耐力和一些浅显的外家功,打好了一定基础,才让练内功。可是,这并不是最完美的练武之法,这样的规矩也练不出武林高手。” 说到这里,三师伯又看向我,另一只手盖上我的头顶,继续说:“你这孩子有悟,有灵气,是真心想练武之人。” 为了表示对这句的赞同,我狠命地点头。 三师伯“哈哈”一笑:“所以,此书暂赠于你,如若师伯有幸能完命回来,”说到这里,三师伯又突然停住,转而对我微笑,“不说这些了,我来和你说说内功要诀和练功时的注意事项。” 因着三师伯淡淡的伤情,我晚上听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很认真,从三师伯赞许的目光里,我渐渐看到一些渺茫的希望。 回落凤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问:“三师伯,我真是武学奇才吗?” 三师伯诧异地低头看我,朗声道:“当然是,三师伯怎会骗你?”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若你不是习武的材料,我也不会带你来这里,你天生奇骨,这样的好身板举世难寻,好生习武,将来必是惊世之才。” 三师伯说的逸兴遄飞,我也听得慷慨激昂,漆黑的夜色下,我却仿佛看见自己练得盖世神功后,立在琵琶峰顶衣袂飘飘的样子。 第四只在线阅读 第四只 肉文屋 / 第四只 第四只 第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五只 三师伯走了,木木师姐回来了。 木木师姐归来,一方面我告别了我长时间的寂寞,却也顺便告别了舒适惬意的个人世界。往更远一点想,我那见不得光的内功是不能继续修炼了。而这二十多天以来,我却连这本书的边角都没能参透,光像背口诀一样默记下了那二十几页的内容。 练下去或者放弃,这是个问题。 在被这个复杂的问题困扰了一整夜之后,我的晨跑发挥得不是很好,以至于一直落后在体型微胖的黄师姐和莫师姐身后,木木师姐为了不让我落单,一直陪伴在我身侧。 在山脚转了个弯,我已经呵欠连天,忽然听到前头黄师姐犷的声音:“你可还记得乐山第一场雪时那个跪在这里的人?” 莫师姐摇摇头,唏嘘道:“怎么不记得?那天可够冷的!” 黄师姐神秘的说:“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莫师姐:“似乎是被二师伯赶下山了。” 黄师姐骄傲地说:“我告诉你,没有!” 莫师姐果然来了兴趣:“哦?那他在哪里?” 黄师姐:“被三师伯收留了!” 莫师姐:“怎么可能?” 黄师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为了这件事,二师伯还和三师伯吵过,三师伯素来以耍赖闻名,连大师伯也拗不过他,所以……” 莫师姐:“三师伯为什么要收留他?” 黄师姐:“我听说啊,当时那人在地上埋了好些地瓜,做好了跪十天半月的准备,所以才三天三夜也没给饿死,三师伯大概觉得他孺子可教,就违例收下了他,为了这事,三师伯才被派了棘手的任务的。” 莫师姐:“原来如此。” 木木师姐满脸惊恐的看向我,我回她一个了然的神情。我就说呢,那只小雪人怎么可能接连跪那么久都没有饿死呢?原来是储备了吃食。 往回跑的时候,脑子里一直萦绕着那人跪在地上挖地瓜吃的样子,场景应该是很好笑,我却觉得心底慎得慌。 刚回,方师姐就来房里喊我,揉着咕叽咕叽乱叫的肚子,我跟上了她的步子,问:“师姐找我有事?” 方师姐转头对我和煦一笑:“不是我找你,是师傅找你。” “师傅?找我?” 方师姐点了点头道:“快些走吧。” 我完全没有想过师傅会找我的可能。她的寝居在落凤北面的小院子里,这片地方一直都是弟子们的禁地,我从未来过。所以,乍眼看见满院子的山竹时,我顿时陷入一阵又一阵的惊异里,这竹子大多长得低矮,被高高的院墙围在里面,外头本看不到这里一丝绿色。 方师姐在门前立住,恭敬地说:“师傅,蓝师妹到了。” 里面很安静,师傅清丽的声音传出:“让她进来。” “是。”话毕,方师姐转头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朝她友好一笑,目送她离开。 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进来”后,我又轻轻推开门,抬步走进。 窗户开在正北面,原来里头光线甚好,我不敢四处张望,只得赶紧低下头:“见过师傅。” “这小丫头见着我是拘谨了么?” “弟子……” “别弟子长弟子短的,你和马三愈怎么相处就和我怎么相处吧。”师傅的语气里透着豪爽,我就喜欢这样豪爽的人,所以,下一刻我便毫不客气地抬头。 师傅正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朝我微微一笑,眼神指了指她对面那张蒲团,道:“你三师伯临走前给了留了信,让我好生照顾你。” 我心一酸,对三师伯的想念深了一丝,听话地走向师傅目光所指的地方,安静的坐了下来。 “你三师伯无子无女,看来是把你当女儿看待了,他连宝贝心经都能给你,看样子……是十分中意你了。”师傅淡淡地说,从左侧的矮桌上拿了杯茶,送入嘴里,又说,“穆小如回来后,你大概没地方静心练习吧?这院子两面都有厢房,东面那间你且用着,以后有甚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我心下一喜,心头一直暗悬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感激地看着师傅,我决定不再说那样俗套的“多谢”之类的话,转而大声道:“师傅您真好!” 师傅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愣了一愣,又朗声一笑,问:“吃过早饭了吗?” 我老实的摇了摇头。 师傅就地起身,牵起我的手:“可愿尝尝师傅的手艺?” 被师傅温暖的大手包着,我心里忽的一股酸酸的感动涌过,涨满了我整颗的心。 傍晚吃过晚饭,我在方师姐的默许下,直接走去师傅寝居东面的那间厢房,当时夜已经黑透了,我提着一盏灯笼,半生半熟地踏在通往厢房的道路上。 行至半道,恍惚觉得身后有人一直在紧紧跟着我,凭耳力,我明显感觉到那人步子不快不慢,不轻不重,也没有任何怕被我发现的迹象。可是,我却不敢回头去看。师傅这院子不偏僻,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敢靠近,最关键的是,如果我身后那人是落凤的弟子的话,那凭着我在里的名气,怎么着,也该会和我打个简单的招呼什么的。 而尾随在我身后这个人,却一直沉默着。 我决定装作整理鞋子,于是缓慢而又优雅地放好灯笼,走到回廊的栏杆处,抬起一脚,小心地抚着鞋面。 身后那人并没有停住,我也借此机会假装很巧的发现了她,于是大声道:“哎哟,这位师姐……” 那人头也不歪,完完全全地无视了我,径直走向前去。 我赶紧拿起灯笼对着他的背影猛地一照……这个背影,我并不认得,而且,他所着的青衫下摆绘着青龙,青龙绘是游龙的统一服装,也就是说……那个人不是我的师姐,而是……我的师兄。 我的师兄? “喂!前面那位师兄!麻烦请等一等!”我提着灯笼飞奔而上,好不容易追上那人的步伐,我友好的告诫:“师兄,这是师傅的寝居,你不能进!” 这位师兄终于转过脸来,灯笼里散发的红红黄黄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张顶秀气的脸,瞧了半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比落凤最美的师姐还美。想到这里,我不禁疑惑起来,这个人……会不会其实是位师姐? 思及至此,我再次把灯笼摆到师兄青衫下摆的位置,确定他身上穿的确实是游龙的衣服而不是落凤的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三师伯的弟子?” 他打量我的眼神很淡漠,语气都是没有暖度的:“是。”说完,他又提步向前,步速不快不慢,步子不轻不重。 “这位师兄!前面是禁地!你会被师傅……” 我的警告还没有说完,那位师兄已经提步迈进了院子。 我却没有再往前走,木木师姐告诉过我,曾经有人未经允许擅自进过师傅的院子,很快被师傅一脚踹了出来,而那个人,就是我的三师伯。从那以后,师傅昭告了所有乐山弟子,非她同意之下,任何人不得迈进她的院子,她甚至一度有不许任何其他乐山弟子踏入落凤的打算,好在被大师伯劝住。 我等待着那位不怎么说话师兄被师傅踹出来。 站了许久,连灯笼里的烛火都开始喘气了,我才下定决心朝里面走去。难道惨案发生得无声无息?或者,师傅直接将他丢下了她院子后的山崖? 我打了个冷颤。 院子里果然安静得诡异,连一旁的风竹都不安分地摇摆着,我低下头,闭上眼睛,打算快步走完这段路。哪想到,还未走完半路,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马蓝,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立定,抬头,睁眼,师傅正站在正室门口,夜太黑,灯笼散发的光线太弱,我看不清师傅的表情,本想解释,却听她厉声道:“酉时已经过了,你向来这般不守规矩么?” “师傅……” “无须解释,练武是你个人的事情,但是,莫要辜负你三师伯的厚望,今后再迟到,你便不必来此了。”师傅突然变凶,我一时还未接受,我却知道师傅这确实是为我好。 “是,师傅。”行了个礼,我迈步直接朝厢房走去,这才猛地想起,“啊!师傅!” 师傅原本打算收脚回屋,我的声音似乎又惊住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轻声说:“师傅,方才有位游龙的师兄……” “这个,你莫要多管,练你的武去吧,若有不懂的,直接来问我。”师傅再度打断我,话毕,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莫非那师兄……也有后门? 第五只在线阅读 第五只 肉文屋 / 第五只 第五只 第六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六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六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六只 黄师姐真真儿是个名人。在我听说乐山去年秋赛冠军常岳云师兄之前,我就先听说了黄师姐的名字。并且,我是在认识了黄师姐以后才知道了轰动一时的常岳云师兄以及乐山近十年秋赛的冠军。 坦白说,我觉得黄师姐也着实是个八卦的人。 木木告诉我,黄师姐之所以那样八卦是因为她爹是有名的江湖万事知黄石虎,他拥有全天下最强最广的情报机构,整个中原乃至西域甚至南疆都有这位万事知的情报点,所以,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最快的将武林大事小情辑录成册,而后广发市井。 辑录人这种身份有高有低,黄石虎虽然情报广,但因着他常常打听一些并不厚道的消息,一度被人唾弃。据说,黄师姐上乐山拜师的时候,二师伯还曾坚决反对留下她,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二师伯的坚决并没坚持下去。 “画一尘,就是画一尘!”黄师姐眼里扑闪着一种桃花色的泡泡,好不兴奋。捎带着,连围在她身旁听她唾沫横飞的师姐们也是兴奋无比。 我扒着米饭,忍不住问:“画一尘……究竟是何人?” 黄师姐忧愁的看了我一眼:“蓝师妹,你终日只知倾心练武,却一点也不知窗外之事……殊不知,能知天下事之人,才能拥天下啊……” “不如告诉我画一尘是谁吧,师姐。”我很有先见的打断黄师姐,她的消息向来很准,我就喜欢听她讲秋赛历届得胜的师兄师姐,这位画一尘,想必也是一位武艺高强曾经在秋赛里大放光彩的师兄吧。 “就是当初乐山下雪时跪在山下求师的那个。”有人代答。 “啊?”是那只小雪人? 黄师姐一的指头伸到了我眼前:“师妹,你听好,画一尘……不止是那个跪着求师的人……他还是,三师伯破例收下、跪在乐山脚下冰天雪地里三天三夜、打动了全体师伯的神秘人!” 黄师姐说的慷慨激昂,我一口饭却差点喷出来。 木木师姐同情地替我顺了顺气,夹起一片瘦送到我碗里,用低到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蓝师妹,这些事情听听也就罢了,乐山门规里,最忌讳女弟子和男弟子来往,即便这位传闻中的神秘人再神秘,哪怕练就了绝世神功,也是断然不该和我们有甚联系的。” “师姐,你想太多了。”且不说我和小雪人完全不认识,就算认识,也完全没有这样肥沃的土壤能让我和那个人产生什么长远的联系。 乐山群山,五个门各个都分布在不同的山上,除了一年一度的秋赛之外,守规矩的男弟子和女弟子之间,几乎不会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不过,我似乎并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弟子。 夜间打坐之时,仍旧苦无效果,三师伯临走之前教我的方法就是将那二十一页的心法背至熟透,我花了十天就能将之倒背如流。然而,打坐修炼过去了三个多月,冬天都已走远,我却连经脉都没打通。 师傅让我去问她,我一直没敢问。这天晚上,我终于下定决心迈向师傅,在她房间门口敲了半刻门,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我打算放弃。 转身离开之际,突然一道开门声传来,我下意识地转头,正看见西厢房门口一个青色身影。借着屋子里的烛光,我看清楚这人的样子。 可不就是那天那个……那个神秘的师兄么?可是,他怎会在这里? “梅师姑下山去了。”那人清清淡淡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 我友好的回答:“哦。” 那人听完我的回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子,轻声关上了门。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那间厢房一直都有人。 下一刻,我便分明感到背上一阵虚冷,隔壁的隔壁住了个人,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照我这样的警惕,如果将来闯荡江湖,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要被人…… 我决定回去面壁思过。 第四天夜间,师傅终于回来。 她把我和西厢房那位师兄都喊到了她房里,让我俩双双坐在蒲团上。我抬头看师傅,她闭着眼睛,神情很疲倦,眼圈都是黑色的,然而,她美丽的样子倒是丝毫没因此受影响,黑黑的头发,漂亮干净的额头,细细的眉,弯弯的眼角…… 嘢!眼角的主人突然张开了眼,我被抓了个现行。 “怎么,我好看吗?”师傅掠开一缕头发,突然从蒲团上站起来,一袭青衫从我身边划过,师傅继续说:“你们都是你三师伯托付给我照顾的人,在这乐山,也大约只有你三师伯会收你们这样的弟子。我敬佩他的为人,你们可要记得,将来定要好生报答他,如果……” 不知是师傅声音突然变小还是我耳神变差,她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得太清楚。 “蓝儿,一尘,你们记住,无论将来马三愈变成什么样子,做出什么事情,都……莫要怪他。”师傅这番话说得很忧伤,我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她,她开了门,门外有风吹进来,吹得她宽大的袖口不停地摆动,她整个人被黑暗包着,我觉得心疼。 “一尘谨遵师姑教导!”旁边的人也转了个身,跪在蒲团上,安静的磕了个头。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沉声道:“蓝儿也一定谨记师傅的话。”磕头。 这一个晚上,我隐隐有一些失落,修完晚课回房间的时候,怎么都提不起兴致来。走着走着就突然很想念三师伯,想念他的小胡子,想念他笑嘻嘻地喊我“娃娃”,想着他带着马家村口音的声音,想着他总喜欢听我说段子给他听的样子…… 脸上凉凉的,伸手一,原来我哭了。 那日晚上和我们谈话之后,师傅又走了,只是这一走,时间更长。在千篇一律却也充实多彩的习武生活里,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落凤后门就是山崖,崖边空旷处长着许多苦楝树,太阳刚辣起来,这里的知了就开始没完没了没日没夜的鸣叫,师傅的寝居又正好在落凤最北的位置,蝉声就愈发清晰烦人了,傍晚在厢房打坐,总也不顺,总也不着道,干脆挽起青衫下摆,拉起袖子,大步踱到院子里,打了盆水,将脸埋进盆里。 我对西厢房那位师兄十分好奇,我很想问他如何在这样炎热而又吵闹的晚上静心打坐,可惜,自从师傅走后,我还没和他说上一句话。 不过,今晚,我打算去好好请教请教他。 放下青衫,放下袖子,我抬手敲门。 里面毫无反应。 再敲。 “若是觉得热,可以在屋里放两盆水。”厢房里传出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吓了我好一大跳。 “那……敢问师兄,那恼人的蝉鸣呢?”我虚心地继续求教。 里面一时没有声音,过了片刻,门一动,又被打开,我怔在原地,抬眼看见师兄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看了我晌久,他才开口:“方才我看你的这段时间,你可有听见蝉鸣?” 我反应极快:“没有。” “那便是了,所谓恼人,也无非是你不专心而已。” 这话一说,我霎时明白自己被鄙视了。于是我强力挽回面子:“师兄,难道你最近这些时候就不曾听见蝉鸣?” 师兄面无波澜:“不曾。” “……”我的下文统统被堵回去了。 师兄眉角微抬:“还有事吗?” 我:“师兄贵姓?” 师兄似乎被我的问题惊住,不过须臾,他又无波地回:“画。” “哦,画什么?”隐约记得师傅似乎叫他什么“城”来着,什么“城”? 师兄无视了我的好奇,直言道:“没其他的事就回去练武吧。”说毕,又打算转身关门放我走。 我脑中突然灵光乍现,来不及多想,问题已出口:“画玉城?是画玉城对不对?” 那一刻我紧紧盯着师兄,不曾遗落他任何的表情,所以,我很明显的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我欢喜地听着他用再也不平静的语气纠正我:“画一尘,‘本来无一物’的一,‘何处惹尘埃’的尘。” 简洁的解释过后是毫不客气的关门声。 坦白说,如果师兄再给我多一刻的思考时间,我绝对能想起他。不,应该说,我绝对能将黄师姐口中念念叨叨的名字和眼前这位不爱搭理人的师兄联系起来,可惜,他并没给我这个机会。我一直都知道,记错别人姓名是十分不友好的事情,所以,从道德上来说,我应该对画师兄感到抱歉,然后说声“对不起”。 然而,这份抱歉却被一种怪异的惊讶暂时遮掩过去。 小雪人,原来是你啊。 第六只在线阅读 第六只 肉文屋 / 第六只 第六只 第七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七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七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七只 琵琶峰顶的山泉水甘甜解渴,因着水源有限,乐山门规规定,不是特别热的日子不得上山采水,而一般采来的水都是当天采当天用,所以,负责担水的弟子先于所有弟子先起。这日清早,轮着我担水。 一个人扛着两只水桶走出门时,天还黑溜溜的,伸出一个巴掌看不到五完整的手指。循道上山,山间湿气很重,偶尔还有一股一股的晨风吹来,倒也凉快。听着水声,我找到一处干净的小溪,将水桶压进水里,瞬时间,那一阵透骨的凉意侵入心坎,我不规矩的想,若是此时我脱了衣服进去洗个澡,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喂!”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脱了鞋,没站稳,擦着青苔直接滑到了水里。 “噗通”的水花过后,便是“哈哈”一阵大笑声,转头,可以模糊的看见一个身影,我伸脚够住溪底的石头,抹了把脸,友好的问:“谁?” 那人收住笑声,身影渐渐清晰,却仍看不十分清楚,只瞧见他轻轻放下了肩上的水桶,朝我走来,最后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蹲了下来,又从衣衫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举在自己下巴上,就在我快要看清楚他的样子时,他突然伸出舌头,还加上了一句“哇啊”的鬼叫声。 我被吓得不轻,猛地伸手拍了一下水。当然,我这水是往那个举火折子的人脸上拍。 此时,山间飞过几只大鸟,“嘎嘎”的叫着,我又被吓了一跳,拍水拍得更欢了,一刻也不想停下。 那人的火折子被我扑腾出来的水花淋湿了,他猛地起身,朝后大跳了几步,怒道:“你胡乱拍些什么?” “你没事吓人做什么?”我回击他。 “你总是私自来我的地盘。” 他这话说得自然无比,仿佛这处山泉真是他一个人的。然而,不过片刻,我突然想起一事:“你……说谁总是侵占你的地盘?我何时侵占过你的地盘?” “上回在琵琶峰,不是你这臭丫头么?” 哦,原来是那个鞭小子,我怎么觉得这恶作剧的手法十分雷同呢,看来,一个人做不出两种风格的事,思及至此,我也反讽道:“哦,你就是琵琶峰顶那个臭小子啊!” 那人冷哼一声:“牙倒尖利!” “承让承让,不敢不敢!”是你先叫我臭丫头的,还间接把我送进了水里。 水里?呆在水里片刻,我这才突然想起两桶水还未打,从小溪里爬出来,我朝那个仍旧站在原地的师兄道:“你也是来打水的?” “唔,”顿了顿,他又突然恶声恶气道,“可是,这泉水已经被你弄脏了。” 我拧干袍摆,友好地问:“师兄你还知道其他地方有干净泉水可打吗?” “自然知道……不过,我可不愿带你去。”说完,他又飞快地提起水桶,几个兔跃蹭上了树顶,我再想寻找他的身影时,他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这人的轻功似乎很好,我立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来无影去无踪的样子,心里不禁涌过一阵又一阵的激动之情。 可是,师傅何时才会教我轻功呢?轻功要诀是什么呢?思及至此,我又联想到我那一无进展的内功心法…… “哎。”不自觉地就长长叹出一口气。 “你走是不走?”就在我兀自神伤的时候,那无名师兄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又再度突来,我其实很想假装自己没被吓得太过分,然而,我颤抖了一下的肩膀和大腿却出卖我的内心。 我着实被吓得不轻。 背上我的两只大水桶,我委婉地问:“师兄,你属什么的?” “为何要告诉你?”师兄肩上的水桶已经不见了,但他还是走得很缓慢,我随着他的步子走,倒也没被夹道的杂草伤着。 “我知道您属什么。” “哦?” “您属鬼。” “……” 不知道是否是经常打水,师兄很熟悉这片地方,即便没有火折子,他也能轻易的找到密林中的小道。 夏日的日出来得很早,刚走出密林时我就隐约看到了一缕霞光,等我们走到断崖口时,那缕霞光已经在山间渐渐拉长,像说书先生每次出场时拉幕一样,只不过这张幕布是彩霞织就,会发光,会发热…… 胳膊被人顶了一下:“喂,你傻了?!” 我随着这美景而远去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转头相望,无名师兄正皱着眉看我,他的眉角染着金色的光芒,看我的心惊跳的。 “打水!”师兄终于带着他金光闪闪的脸转回了头,扛着两只水桶走向断崖口。 我也矮了身子,重新把扁担搁上肩膀,跟着他的步子而去。身上的青袍已经湿透,被崖边的山风一吹,也不觉得热,看着那枚初升的太阳,听着水流清脆的响声,全身上下都觉得舒爽。 就在这时,我忽然记起那本武功秘籍中的一句话:“无杂无旁无有万象,有有气有是二龙,气自中起,游走三道四门,冲发任督二脉,即是天成。” 那一刹,我确实感觉中有股涩涩的气流在体内游走,轻轻放下扁担,盘腿而坐,按师傅教的调息打坐练功,须臾,便能明显感觉到那股气息在身内游走,最终汇于脐下丹田…… 一个小周天过后,日头已升到天上,溪水“叮咚哗啦”声也一并传入耳际,额头微微发痒,伸手一触,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以后练功切忌在风口打坐。”无名师兄这次开口声音却很轻,循着声音望去,他正抱臂倚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下,正挡住了阳光。 “我……我练了很久?”下意识的伸展双臂,竟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撑地起身,四肢百骸俱是爽气。 无名师兄在不远处冷哼一声:“你方才全身冒烟,我还以为你在自焚。” 我友好地朝他干笑了一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的湿衫已干,抬起头看向日头,惊疑道:“我坐了多久?” “不久,半个多时辰而已。” 半个多时辰? 啊!我的水还没打! 这一处泉水在断崖口,山泉水从山顶流下,在断崖接口处停住湍急的流势,形成一片小小的瀑布,也为我和师兄接水提供了便利。 师兄放下水桶,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表情映着晨光,我一时被晃花了眼,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回神时,他已低下身脱起鞋来,下巴抬了抬,指着那汪碧绿的小潭,他道:“怎么样?这里很美吧?” 我顺着他下巴所指的方向看去,山涧很窄,水落的地方正好形成一个不算宽敞的小水潭,这水潭虽小,却因为下面是断崖,流出去的水也很急。 “嗯,很美。”我发自内心的认为这里确实很漂亮。 “我叫孟潭。” 梦潭? 孟潭!我原本还沉浸在对美景的欣赏中,猛地听到师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顿觉惊异,再去看他时,他已光着脚,卷起了裤腿,挽起了袍摆,背对着我走下了水潭。 “呃,我叫马蓝。”我下意识地说,觉得应该礼尚往来。 师兄停住在石子上索前进的步子,立在水里回头看我,对上我的表情时,他朝我微微一笑,闪闪发亮,我也回他一笑,不知道是不是也发了亮。 “你方才是内功破门吧。”把一桶满满的水递给我,他又提起另一只桶继续接水,虽然水声很大,他的声音很轻,我却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直觉是不想把这秘密告诉他,我匆忙想了个应对之策,学着他的样子挽起袍子和裤子,脱了鞋站到浅浅的潭水里,伸手接了一泓泉水,送入口中,啧啧叹道:“果真是好甜的水!” 师兄和我隔着水帘,又一直认真的接着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到他是否发现我有意避开他的问题。下一刻见他已经像没事人一样接好一桶水给我,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直到打完两担水,师兄都再也没和我说过话。 下山的时候,师兄走得很快,即便他走得快,他的平衡度依旧很好,肩上两桶满水几乎一滴未曾洒落。反观我自己,两桶满满的水,山道还没走完一半,水便已经洒了一半。我懊恼地看向师兄下山的步法,看着看着,我就惊异了。 师兄每一步都迈得很轻,落地却是稳稳当当的,看似像平常人走路,我却知道其中定有许多功力在里头。下意识地模仿着他的步法,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试图让自己也看起来迈得轻,实际迈得重。 然而,效果甚微。 而且,等我再抬头去观察师兄步法的时候,却哪里还有师兄的影子? 第七只在线阅读 第七只 肉文屋 / 第七只 第七只 第八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八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八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八只 八月十一是整个乐山的大日子。木木师姐忙了一整晚,净顾着说“好激动啊好激动,好紧张啊好紧张”诸如此类的话。她是去年秋天来的乐山,那时秋赛正巧已经结束,她没赶上亲眼目睹常岳云师兄英姿飒爽的样子。 我知道她很崇拜常师兄,有一回我趁她不在,想看看她枕头下藏了什么的时候,不巧看到了常师兄的画像,我认出来那是黄师姐的手笔。 黄师姐说:“女子到了木木师姐这样的年纪都会怀春想男人,我们江湖儿女,虽然刀枪在手,也不过是平常人,所以,爱慕男人是正常的。”我和木木师姐都觉得黄师姐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却与木木师姐不同,她几乎是一眼就看上了常师兄,常常私底下收集常师兄的各类画像。我却实在不喜欢常师兄那样胖乎乎的馒头似的脸。 直到我们在方师姐的带领下去到大风坡比武场的时候,木木师姐仍旧没有从这种兴奋感中脱离出来。 我着实为她这种没见过大世面的幼稚样子感到悲哀。像我,听多了武林腥风血雨的故事,对这种点到即止的比武早就已经见惯不怪了。 不过,其实我一上大风坡,嘴巴从第一下张开口就没再闭上过。 大风坡之所以叫大风坡,原因有二,一是此地宽广,面积大,我瞅着,觉得这坡可比我们马家坡大多了,又宽敞又平坦,几百担谷子晒在这里绝对不成问题;二是此地处在山谷中,风大,普通的五岁小儿若站在此处,我丝毫不怀疑他会被这里的风刮到别处去。 乐山是天下道武大派,每年八月十五之前定会举行众门弟子的比武大赛,为的是各门弟子交流武艺,同时也算作是对武术学习的考核。来乐山习武的弟子大多出自名门之后,据黄师姐的准确情报,大师伯门下的弟子身份最低的都是江湖武人排行榜上排得上号的武林人士之子。而最出名的,大到武林盟主萧贺硕之子,兵器谱排名第一的万重山之子,江湖人称“奇鬼道士”的莫厉行之子……都是乐山弟子。 所以说,我马蓝能来这里,着实是在压力与挑战中生存着。每每自卑之时,我就会想起三师伯对我的说的“你是天生奇骨,几百年才出一个。”如此反复,我便不知自卑是何物了。 后来方师姐对黄师姐的这些情报作了个补充,方师姐指出,乐山收弟子,从不计较弟子出身,即便真是名门之后,进得此地,也是和其他弟子平等相处的,在乐山,没有什么贫贱富贵之分,只有武艺强弱之别。如果卖油郎的儿子是练武的好材料,乐山也会收下。方师姐最后还强调,乐山向来以传播侠道为旨,现今江湖上许多出名的侠者年少时都曾在乐山拜过师学过艺…… 怔愣中,有人在拉我的衣角,转头看去,木木师姐正歪眉竖眼的朝我传达着什么,我一时没能领会她的意思,下意识地开口问:“怎么了?” 这句话是原本是一句十分正常的话,可如果在一个谁都不敢说话的环境下,这句话、这个声音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在我看见木木师姐那张瞬间变为苦瓜的脸的同时,余光瞥见前方正走过一个天青色的身影。那人背手前行,听见我说话,竟停下步子,我缓缓地将视线移向那个身影。 那身影也朝我走了过来,大风坡巨大的风吹得他长髯乱飞,差点遮住他的眼睛,我看见他运气沉入丹田,旋即喷出,那胡子就规矩地在下巴下方飘荡着。走近了些,我看清这人矮矮胖胖的身子,圆鼓鼓的脸上嵌着一双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行至我身前,他声开口:“你方才大呼小叫是做什么?上坡之前无人告诉你到得此地不得大声喧哗吗?” 这个声音我记得,分明就是那位“四”和“事”不分又声气的二师伯。二师伯?我隐约看见天上正缓缓飘来一朵乌黑色的云。 心中思量万千,须臾过后,我谦恭地垂下脑袋,使出最可怜的语气:“回二师伯,弟子家乡偏僻闭塞,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长到十一岁,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壮观的地方,心中难抑激昂之情,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跃上那擂台,一时不能自控,咋呼出声。其实早在月前,门中掌事师姐就已交代弟子要谨守门规,不得在秋赛上犯错,可如今弟子知错仍犯,还请掌门师伯责罚!” 一番话说得奇溜无比,我心中很是安慰,看来,那几十个说书段子完全没有白练。 我一直低着头,见不到师伯的表情。这段躬身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我原本加诸在这番流利解释中的希望渐渐流失。 妈呀,这小胖子该不会真把我就地正法吧?或者更要人命的是,让我收拾收拾独自下坡去面壁思过?不!我还要看常岳云师兄的潇洒模样,我还要看黄师姐口中气质卓然的中年美大叔顾伯平顾大师伯,我还要看今年秋赛的第一名会花落谁家,我还要看方师姐今年挑擂…… “哼!胡言乱语的丫头!” 二师伯突然扔下这句话,接着,那双青色布鞋转了个方向,再接着,那双脚渐渐前去。我无比恭敬地小声说:“谢二师伯不罚之恩。” 抬头挺身,转头见木木师姐的脸色正由白转红,眼睛里盛着还未散去的惊恐,我朝她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由于此次落凤掌门梅四凤缺席,落凤又是女弟子众多的一门,所以,落凤弟子被安排在整个观赛队伍的最前头,放下怀抱中的蒲团,我们在方师姐一声命令下就地坐下。我年纪最小,身量也短小,所以自排队上山就一直被安在第一排的位置,到得大风坡这敞亮的地方,我就直接坐在了距离擂台最近的地方。相对于我,木木师姐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棍子一样的她被木木师姐派去了很后的位置。我回头在人群中寻觅了很久才勉强看到她那只梳得一丝不苟的小鬏,察觉到我的目光后,木木师姐远远朝我一笑。 我终于安下心来。 不多时,人群中突然有了一丝骚动。我却不敢明目张胆的转头去看那缕骚动的来源。不一会儿,那缕骚动渐渐传到落凤女弟子这边,我艰难地移了移眼角,目光里是一片赛雪的白衣,青色腰带被大风坡巨大的风吹得像在耍大刀一样,白袍下摆上画着青色的山竹,那种白色和青色相间的感觉让人觉得这衣裳是天上仙子的仙服。不着痕迹的视线上移,那个白色的仙人正一步一步朝擂台走去,他的手负在身后,身影挺拔。 紧随其后的是个青色身影,方方的下巴,侧脸刚毅,怎么瞧怎么都是武人气质。将黄师姐给的人物特征与这二人对照,无疑,那位白衣翩翩的就是大师伯,后面那个就是五师叔。 难怪黄师姐说大师伯的“美名”远播,近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却像三十岁,黄师姐有秘闻说大师伯是皇族后裔,有着尊贵的血统,举止得体,为人优雅,一张秀脸,不知迷惨了江湖多少中年大婶大妈。 我是真的很想看一看大师伯的正脸来着。 三位掌门列好席后,一位身量八尺有余的虎背师兄站上了擂台,他声如洪钟,我却没听得太清楚他在说什么,尽眯着眼睛看大师伯去了。 虎背师兄话音落下,大师伯便从长椅上缓缓起身,拂袖而过,他对着台下众人微微笑过,紧接着,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大师伯已经幽幽走上擂台,我实在他的衣裳是什么料子做的,这样大的风竟然没给它裹上一些灰尘。 “乐山一派,旧以‘习武出世’为道,承百年前开山祖训,不忘度人,不忘荣祉……” 大师伯虽然气质有如仙人,说话却像个学究。以前偷偷溜去镇上玩的时候曾经看过大城里来的官戏团,他们穿的衣裳,画的妆,都分外讲究,说个话对个词能把人绕死。我虽然跟着马家村的劳夫子学过些文化,却只是识字写字而已。说到底,我只是听不懂而已。 大师伯在擂台上“之乎者也”了许久许久,就在我快要闭上眼睛睡下去的时候,一阵急急的鼓声及时将我从周公他老人家那里拉了回来,我受惊的朝台上望去,左侧系了红绸子的大鼓正被另一位熊腰师兄敲得震天响。 我这才算真正感受到了一种比武的气氛,心潮起伏,浑身发痒,只觉得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正喷薄而出。 这种兴奋直到常岳云师兄像踩着两团白云飘上擂台时升到了至高点。他一袭栖霞的山竹衫装扮,举手投足间很有气质,有那种侠者风范。我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看常师兄,越看越为木木师姐感到高兴。 在场上站了片刻,也学着大师伯的样子说了一大番天地君亲师之类的官话,常师兄突然一甩衣袍,对着台下大喝一声:“谁要上来?” 第八只在线阅读 第八只 肉文屋 / 第八只 第八只 第九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九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九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九只 秋赛的规则很复杂,即便方师姐唾沫横飞的和我说了半天我也不能完全参透其中的奥秘。但我眼见着常岳云师兄守着擂台一方,上来一个师兄就下去一个,再上来一个又下去一个。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常师兄的武功套路,最后得出结论,我所知道的所谓武功套路都是些初级脚法掌法和身法,可是常师兄所使的任何一招一式,都不是我所熟悉的。我基本只看得出来他轻功很好。 那轻功可真是好啊,用来逃命甚好。 比武的时候因为要有一定的气氛,所以这段时间说话谈天还是自由的,只是我左右两边坐着的都是我不认识的师姐,我向来就不是个怕生的人,加上看着这惊心动魄的比武,我有满腔的话想要与人分享,最终是忍不住,对着我左边那位看起来比较兴奋却又十分害羞的师姐说:“师姐可知道这位常师兄的来头?” 那位师姐一直目光粼粼的紧盯着常师兄,我这么突兀的说了一句话,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亏我还兴致勃勃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我很不厚道的将手抻进衣袖里,手肘用力地顶了顶她,听到她“呃”了一声,我又笑着说:“常师兄可真是厉害啊。” 那位师姐眉毛细细的,眼睛像小月牙一样弯着,轻轻点点头说:“去年我也看了师兄的比赛。” “啊?” 月牙眼师姐又是一笑,眼角更弯了:“去年这个时候,常师兄也是像现在这样,乐山满门,各位师伯座下,够资格登上擂台的,都输给了师兄。算一算,师兄已经连做了两年秋赛冠军了。” 这些,黄师姐和我说过,我原本就想和旁边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师姐分享的,怎奈她竟全都知道。我一时没有了优越感,失去了谈话的兴趣,决定老老实实观看师兄的比赛。 “乐山收徒对生辰有标准,我爹娘希望我早些上山习武,所以,刚满了十三那日我就被送上了山。刚来的时候在众师姐妹中还算是小的……”我没了谈话兴趣,月牙眼师姐倒是聊上了道,“……谁料到三年都过去了,我的师妹都有了许多许多,我却还是坐在第一排。” 听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震惊,是我太世故还是月牙眼师姐太不谙世故?她怎么,怎么一开始就和我谈这么内心的话题。一时间,一种强烈被人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即便是在大风坡这样豪迈的地方,我的心还是倏地柔软下去,开口就问:“师姐,你还好吧?”我准备好接下来说一些诸如“没事,咱们还小,还有的长”或者“长得高有何用,长得矮小才聪明”之类的话来安慰她。 月牙眼师姐却“嘻嘻”一笑道:“我说这些没有其他伤感的用意,师妹不必那样的表情,虽然我一直坐在第一排,可是你知道吗?正是因为我坐在第一排,我才能这样近这样清楚的看常师兄。” “……”原来她和木木师姐是知己人。 接下来,月牙眼师姐再开口便像是一条长长的江水一般,滔滔不绝的朝我泄洪。我听着她从大风坡的大风谈到常师兄练的绵延掌,他单掌带出的风绝不比这坡上的风小。常师兄出身名门,常家在关北向来是以常家掌法称世的,百年的名声让常家在关北很有威望。常师兄自己也很争气,投师大师伯门下后,谦恭有礼,为人正直。所以,几乎所有败在他手上的乐山弟子都对之心服口服。 习武之人,人品向来先于武品。 坦白说,我觉得木木师姐会更愿意和这位月牙眼师姐讨论这些,我实在是兴趣乏乏啊。 就在月牙眼师姐谈得天地变色之时,擂台上的比武之势却突然紧张起来。我细细观察了一下,服饰来看,挑擂者是五师叔门下的弟子,常师兄的轻功和掌法是武艺中尤为突出的两项,算得是巧武之人。而这位挑擂的师兄却是大腿壮,臂长如猿,力大如牛,原本这样的身体优势占不到常师兄的任何便宜。但按比赛规则,施展轻功可以,却不得离开长不及二十尺的擂台,即是说,面对这样的对手,常师兄的轻功几乎无用。 长臂师兄腿法扎实,定住一点可以许久不动,马步扎得又漂亮又结实。我不禁遥想,若是和这位师兄玩叠罗汉,最底下那层凭他一人之力就可。长臂师兄不止定力好,拳法也好,且出拳快而狠,常师兄常常连掌都来不及出就不得不迫于其压力而一直处于守势。 乐山比武十分人道,虽然各门都有武器课业,秋赛却不允许使用任何材料的武器。所以,比武多为空手搏。 眼看着常师兄几度被逼至台子边缘,若不是身体弹好,几乎就要败下阵去。我才刚找到一些看武的乐趣和兴致,就被月牙眼师姐的手掐得痛不欲生。最惨的是,我却不能叫。 月牙眼师姐紧咬嘴唇,自言自语道:“常师兄,你千万要赢,千万要赢!” 我正打算悄悄抽回自己被她紧拽着的手,谁知她拽我的手又突然更紧一些,同时还伴随着一声低声惊呼“师兄!小心!”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常师兄正被长臂师兄扛在手上,那师兄还炫耀似的扛着他在台上旋转,眼看着常师兄就要被他甩下来。然后,我忘记了手上被掐着的疼痛,不自觉的也替常师兄担忧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全场师兄们闭息师姐们闭目等着常岳云被扔下来之时,常师兄就在那长臂师兄忘我之时紧出一掌朝他面门击去,那长臂师兄下意识抬手护脸,扛着师兄的双手不自觉露出破绽,就是这个破绽,常师兄在他掌中猛翻了个身,轻松跃至他身后,运足掌力,巧劲施出,有风乍起,任是长臂师兄站得再稳,也对这含着浑厚内力的一掌躲避不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被推送至台下。 月牙眼师姐终于放开了我。与此同时,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全是喝彩和称赞。我也兴奋的鼓掌,像茶馆里听戏的茶客一样大喊:“好!好!” 一年一度的秋赛和四年一度的大赛不同,这次比赛规模较小,也只举行半日。常师兄打败那位实力强劲的长臂师兄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上场挑擂。 方师姐就是在这个最无聊的等待时间里上场的,她来乐山五年多,也韬光养晦了五年多,上一年她原本可以参加四年大赛,之后学成下山的,却不巧错过那场比赛,还要等下一届的四年大赛才会再有下山的机会。 我想为方师姐的上场而欢呼,可是,我却不能欢呼,因为早在我欢呼之前,方师姐凌厉的眉眼就先杀了过来,及时的制止了我。 直到方师姐被常师兄温柔的打下台,我仍旧没敢叫出声来。 只不过,当那位孟潭师兄缓步走上台时,我却实在憋不住了。我猜想我当时的声音还是很大的,要不然,坐在掌门席上那几位师叔伯也不会齐齐看向我。事实上,我也没想到我会这样惊讶。 其实孟师兄一上场,我的心就开始“噗噗”狂跳,跳得厉害。然后我忍不住想骂,孟师兄啊孟师兄,你来凑什么热闹。无聊就做个焰火点个鞭不是很有趣吗? 抱着这么个想法,换我掐着月牙眼师姐不放了。 孟潭师兄和常师兄看起来似乎认识,两人相互看着,笑得很奇怪。他俩站在台上,带着那抹奇怪的笑容发了许久的呆。我眼拙,真没看出这发呆的过程中有多少武术成分的较量。就连月牙眼师姐都有些不耐烦地说:“常师兄怎么还不出手?” 她这话还没说完,我就见孟师兄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伸出,然后是一掌接着一掌的攻击,那些个掌出得快,快到我坐在第一排竟然觉得孟师兄长了起码几十只手来。他的掌法迅速,却并不单纯是掌,出掌之后,在两人相隔的短暂距离里,或单掌变为拳,或双掌变为拳,或只是维持着掌势,以更快的速度袭向常师兄。 常师兄的眉头皱得死紧,他的绵延掌本还来不及酝酿就不得不用来应付孟师兄的乱拳。几十回合下来,单是手臂与手臂之间,手掌与手掌之间的较量就已经让两人脸上都沁出汗水。 这不留片刻空隙的对峙让台下众人看得是目不暇接,连方才那伙叫好的人都消声了。此时此刻,我已分不清究竟是月牙眼师姐在掐我还是我在掐她还是我俩在互掐。 掌法对完,难分上下。两人开始高空对搏,我早看过孟师兄的轻功,却不知他的轻功竟然比常师兄还好。常师兄太过稳重,以至于对孟师兄忽快忽慢忽远忽近的出现措手不及,事实上,这才算是第二个回合,可是,孟师兄似乎没费多大神,一个兔跃升至丈高,众人随之仰头,常师兄也紧跟上去,两人在高空又是一阵对掌,不知是否是气力不足,孟师兄渐渐不支,有下降趋势,常师兄猛追直下,一路力道运到最足。 谁知,据擂台还有几尺距离之时,孟师兄突然身影一转,稳稳落在台上。而常师兄却因为出势太猛一时收不回而直直落在了台下。 直到胜负之势显现良久,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我非常荣幸的再次做了这个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我甚至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带头鼓掌。金秋的阳光下,孟师兄的笑如秋风一般,淡淡的,却又绚烂,直刺得我眼酸。 第九只在线阅读 第九只 肉文屋 / 第九只 第九只 第十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十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十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第十只 自从秋赛过后,黄师姐的注意点瞬间转移到了孟潭身上。凭借她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我得知了孟师兄的身份。 如果说常岳云是名门之后,那么,孟潭就是超级名门之后。武林这种地方,人才就好比牛毛那么多,而且,高手换代比牛毛的长势还快,所以,这个牛毛一般的武林世界几乎没有一个统一的高手评断标准。牛毛一样多的武林人士因为无聊,喜欢以地域加上姓氏来命名高手之称,比如一位姓毕的北方大侠,大家为了方便会直接称他“北毕”,或者一位姓郭的南疆大侠,又可以叫做“南郭”。总之,这个命名方法简单又方便,一直通用于武林。也因为这样大而化之的命名方式,经常会有重名的人士,大部分人对这个倒并不在意。只是偶尔大家谈起的时候会纠结一下“你说的那位‘北毕’大侠,是那位善使柔之术的还是那位通狮吼功的?”其他的时候,大家倒也习惯这样。 然而,多年前江湖有位人称“潇阳孟”的大侠,“潇阳孟”,顾名思义,就是一位潇阳的孟大侠。潇阳此地,姓孟者众多,也有不少扬名武林的,只不过,世人提到“潇阳孟”,却绝对只是特指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孟潭的父亲孟溪。 “孟大侠自然是位人物,却已经无甚关注价值了,他已经死了许多年了。你说啊,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孟潭这个人物呢?”黄师姐每次说这种消息的时候脸上都是逸兴遄飞的神色。 木木师姐近来却不喜欢她,因为自从有了孟潭师兄,黄师姐就完完全全的忘了常师兄。只是,黄师姐忘了他,木木师姐却一日也没忘。她常拉着我的手说:“蓝师妹,当时你们都没有看见,只有我看见了,孟师兄那么耀眼,常师兄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哪里,落寞极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是非常难受的。” 我只得安慰她:“胜败实乃武林常事。” 我不由联想,在木木师姐看着常师兄的时候,月牙眼师姐是不是也一直在盯着常师兄?这是多么奇妙的一种关系啊? 然后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确实不记得看常师兄当时的表情,我几乎只记得自己和孟师兄对视良久,我甚至看见他对我眨了眨眼睛,迅即又恢复成胜者骄傲的笑。后来我想,他怎么可能看到我呢?当时台下所有人都穿着同一个颜色的衣服,都梳同一种鬏,他或许只是被阳光刺花了眼才不得已眨眼的。 然而,这个想法倒是很快得到了验证。八月十五中秋节,我再度撇开木木师姐,独自一人上了琵琶峰。老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在邀月亭赏月,十五十六在我眼里本没有什么差别。 孟潭师兄再次出现,我并没有特别意外,到现在,我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神出鬼没的出现方式。 “哟,又是一个人?” 他轻轻跃至我身边,和我一同坐在栏杆上,一同吹着股股的风,如果他安安静静的和我一起赏月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很惬意,只是,只要他开口,说出来的话总是能让我瞬间萌生出无穷的战斗力想要逞口舌之快:“你不也是一个人吗,师兄?” “你来乐山不久吧?” 嗬!这话题转的可够快的。见他正经起来,我也友好的回:“嗯,也快一年了。” “多大?” “十二。” “我猜的差不离啊,放眼望去,整个落凤,就你长得最矮。” “……”如果我可以,我想把他推下山崖。转念一想,又突然想到一件事,随口问:“师兄,那日你在比武时……看到我了?” “唔,”师兄沉应,紧接着又问,“你未到十三,怎么上的山?” “不告诉你。”我飞快的答,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师兄低声笑了出来,然后就没再说过话。 他不说话,我倒是有话想问:“师兄上山几年了?” “一年。” 一年?和木木师姐同上的山?一年他就将乐山的各大小山道得一清二楚?一年他就能站到秋赛的冠军席上?一年他的轻功和掌法和其他的我不知道的武艺就能到达这样的境界?我受惊了,转头去看他,他的侧脸被大大的月亮映得清晰夺目,他原来是单眼皮,眼角有个很漂亮的上弯的弧度,眉毛下隐约有一点小小的疤痕,那疤不但没给师兄的脸增加任何负担,反而让他的眉毛显得更突出更好看。只是,那是疤痕吗?还是月光投下的影子?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竟没管住自己的手,一指头伸到他眉毛下,指尖点上那块东西之前,师兄明显一怔,转头看我,我的指头没来及收回,就点在他的眉心。 他的眼里有月光,皎洁的盯着我,我一时发愣,呆呆的收回手,眼看着他的嘴角升起笑容。 “小时候打架留下的。”他轻声说,紧接着,他极快地抓住我的手指,将它抬到他的眉角我刚刚错过的地方。 那是我第一次碰到男人的脸。 “眉心骨的位置,当时流了很多血,想来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四岁,却记得很清楚,不过,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让别人打赢过我,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有上山……”说到这里,师兄突然止了声,我的手也被他从眉角处直接放下。 他刚才还满是轻松的脸陡然沉重。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没良心的笑容,偏头对我说:“你师兄我长得太好看,你看傻了?” “我看惊天动地的东西才会看傻。”我还击他,心里隐隐有一些触动,这也许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师兄愿意和我讲这并不轻松的小事,想必是充分信任我的。反观我自己,好像一直以来我对他都不怎么坦诚,还总变着法儿的想蒙他骗他。 思及至此,我也忍不住想要在这个倍思亲的佳节里和师兄说一些藏在心里很久的话,遂道:“我小时候也经常被人欺负。” “你长得就挺让人有欺负的欲望。”师兄毫不客气的说。 忽视他的玩笑,我继续进入感情喷发的情绪里,接着说:“除了被村子里的大孩子,小孩子,不大不小的孩子会欺负外,我还被爹娘欺负。我家里的亲戚都说我娘生不了儿子是我的错,我爹讨厌我,我娘也讨厌我。我不喜欢呆在家里,所以我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我每天都做一些不该是女孩子做的事,所以,我爹娘就更讨厌我了。” “其实我常常觉得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或者……用村子里活神仙的话说就是我的命太硬,克尽所有的亲戚,可是我爹娘明明知道,那个臭屁神仙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就是巴望着别人去他那求仙,他们明明知道,却还是不要我。” 稍稍转头,师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里光华流转。 有一个聆听者,我又来了劲,继续说:“我很会逃跑的,我不喜欢和别人打架,我很怕很怕疼,所以,别人打我的时候,我只想跑。你大概不知道,乐山所有武功里,我最想学的就是轻功。学好了轻功,谁要欺负我,我就能躲得远远的。” 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眼里涩得难过,喉咙里也涩得难过,总想哭。那些像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在我脑子里一场一场的上演,拿着长棍我的娘,挥着杀猪刀我的爹,他们先是凶巴巴的跳到我面前,又突然化成灰烟,一缕一缕的散开。 想着想着,我就真的再也不说话了,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总觉得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能像这眼泪一样从心里流出来,从脸上流下去,再被风吹干,或者直接流到地底。 等我哭得差不多了,师兄才再度开口:“你不止是个软骨头,还是个哭鼻子。” 哭完神清气爽,骂人也有劲了,我毫不客气的回击:“你除了是个烂嘴巴,还是个烂嘴巴!” “我教你轻功吧。” 我再次被师兄转移话题的能力拜倒,同时也为他的话震惊,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他却双目笔直的看向黑暗的前方,完全无视我的惊讶。我快忘了,孟潭孟师兄除了神出鬼没,嘴巴毒辣,格别扭之外,其实,人还很好。 知道和他相处不宜太过恶心麻,于是我也不咸不淡的说:“我觉得你轻功还是可以的,既然你愿意教我,那我就学吧。” “啪”的一声,梳得光光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猛地拍了一掌,若不是我抓栏杆抓得紧,这会儿就该直接被拍下亭子了。 “说得好像我教你你多勉强似的,既如此,那我便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师兄的语气听起来闷闷的,双手撑住栏杆,他一跃跳下了亭子,在下面对我挥手道,“既然不稀罕,那我走了。” 我及时的冲过去拉住了他的胳膊,示弱道:“好师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师兄反手挣开我,换作一手搭过我的肩膀,他比我高许多,搭着我就像我搭着马家村里那个常常挂着两行鼻涕的五岁小妹妹一样。 “下山去吧,好师妹!” “好的,好师兄!” “听着,以后每三日你抽出一个时间上琵琶峰,我会将我所知的都教给你。这样,也许你以后被人欺负的时候,能跑得稍微快点。” 我把脑袋仰靠在师兄横在我肩膀上的那条胳膊上,舒服的一边欣赏月色一边在他胳膊上点头答应。 看过十一年中秋的月亮,今年的特别圆。 第十只在线阅读 第十只 肉文屋 / 第十只 第十只 十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一只 秋去冬来,最冷的冬天,我和孟师兄在白雪皑皑的琵琶峰顶苦练武艺。师兄人虽不差,教我的时候却格外严厉,我稍不留意就会被他毫不客气的猛拍后脑勺,久而久之,我原本凹凸有致的后脑勺被他拍得又扁又平。只是与此同时,我的轻功却也逐渐好了起来。 起码,日行一练的晨跑我能轻松完成,而且,以往下山轻松,如今上山也已是举步若飞了。 我脚踏飞雪,一跃,上了邀月亭顶,就立在积雪上,指着远处山道上那点不断移动的黑色身影对师兄道:“师兄,你看那个上山的黑影。” 师兄穿着厚重的袄子,抱臂在亭下看着我,轻轻松松飘至我身侧,顺着我指头所指的方向,皱眉道:“是个人。” 我瞪他:“不是人还是什么?就算有野猪野狗野狼什么的,这大冬天都该冬眠去了。” 师兄抬手,我以为他要打我,知道躲不过,只能闭着眼睛干等着,心里却咒他从亭顶摔下去。等了许久,那股熟悉的痛觉都没传来,睁眼,师兄正皱眉好奇的看着我,半晌才说:“你鼻子下面那两行水是雪水还是鼻水?” 我飞快的抬手去擦,听见师兄嫌恶的“啧啧”了两声。少顷,他扯过我的领口,低头在我脖子下看了看,我羞涩的伸手挡住前。夫子说过,女子上下有两个地方不能给男人看,我才不要白白被师兄这样看了去。 “你挡什么?”师兄讽道。 “你看什么?”我反讽。 师兄放开我青袄的领子,肃颜道:“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练功练傻了?”趁我不备,他又是一掌直击我后脑勺,劈得我眼冒金星。 原来师兄是打探我穿多少衣裳,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挠头:“我又不冷。” 师兄瞪我:“过几日若还是这样冷,练武就先暂搁。反正天气也晴得快。”师兄边说边看着那点已经越来越接近山顶的身影,眼神一暗,沉吟道:“动作可够快的!”话毕,扯了我的胳膊拽着我跳下了亭子。 师兄拉着我躲进一棵杉树后,山风吹过,不时有积雪直接落入我方才被师兄扯开的衣领里,我扭了几下,那冰团不但没有被我扭出去,反而滚到后背我照应不到的地方,冷得我瑟瑟发抖。知道师兄是想看上山那人是谁,我便咬牙硬生生的人忍住。 大概是我抖得太厉害,师兄终于注意到我的异常,他转头看我,脸就快挨着我的脸,我听见他压低声音说:“很冷?” 我牙齿打颤,颤着声说:“师兄,我……我脖子后面……有雪。”其实在之前我已经试图自己去拿掉那几坨雪,怎奈穿着袄子的手臂不太利索,想要够到后颈,必须得有大动作。可是,要有大动作,我和师兄必然会暴露。我可不愿冒这个险。 颤抖间,师兄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脖子里,脖子虽冷,抵不过他的手冷,那触感一挨到我的皮,我就忍不住想要四下逃窜。直到师兄恶声恶气的压着嗓子和我说:“到底在哪儿?” 我不敢再动了,支支吾吾的说:“左边点儿,对对对……”师兄的手指终于触到了那坨雪水,大掌在我背上一擦,雪水霎时被他擦干。紧接着,师兄把我往前一按,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先被一双手从背后抱了个严实。 坦白说,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毕竟也是个十二岁的人了,我马家村的堂姐马燕可是十二岁就已经去了王财主家做童养媳,十四岁就生了孩子。按理说,我也该顾及顾及男女有别。 不过,被师兄抱着挺暖,我一时又把那什么男女有别赶紧齐齐的从脑子里扔了出去,开始认真地听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那人走到我和师兄不远处,先是青袄入眼,再是一个长长的背影,我略微觉得有些熟悉。谁知下一刻他竟转过头来,视线直指我和师兄藏身的地方。 我这才看清楚,那人不是画一尘是谁?即便我和他在师傅的寝居并没见过多少次面,但他秀气得不似凡人的样子只叫人看一眼就再也难以忘记。我正打算提醒师兄再往后躲一点,师兄却突然放开我,语气不明:“不用躲了,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我着实吓了好一大跳。 师兄走出来,挡在我身前,我看着对面的画一尘,他目光粼粼的在我和师兄身上来回扫,少顷,一丝不屑近乎不耻的意味从他眼里流露出来。我嘴快,已经问出口:“你那是什么眼神?” 他本没看我,直直的盯着孟师兄,冷冷讽道:“既已看到,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原想反驳,却见师兄转头看我,突然皱眉把手伸向我的脖子,飞快扯好我的衣领后,他满不在意的语气说:“你死心吧,我不会和你比武。” 我面前的画一尘神情稍微波动,少顷,他开口:“理由?” 孟师兄头一偏:“不愿就是不愿,要什么理由。”说完,他转头对我说,“走,下山去吧。” 我跟着孟师兄从画一尘身边走过。他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等我们走下了亭子不远,他才继续用那副清冷的嗓子说:“你我早晚会有一战,在那之前,我会等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我觉得身上更冷了。 那日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师兄都没再来教我轻功,我常常独自一人快步登上琵琶峰,在峰顶修炼许久,又独自下山。循环往复,眨眼又到年关。 “蓝师妹,方师姐说可以的,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呗!”木木师姐这几日都在盛邀我去她家过年。我想着,别人一家团聚的,我一个外人去那儿挺奇怪的,身份也不对,便一直坚持拒绝。 我说:“师姐,你这样只请我一个人会被别人误会的。你不知道师傅最讨厌弟子分帮划派吗?” 木木师姐最怕师傅,一听我提,她立马正神,旋即叹了口气:“要是师傅在,还能向她老人家请个旨意。可是,偏偏她不在。” “师傅自然是有事耽搁才回不来。”自从那日晚上对我和画一尘作了那一番交代后,师傅是真的再也没出现过。我在乐山最亲的三师伯也一同消失在我这一年的生活里。幸而乐山的习武生活丰富充实,我才没有过多陷于这份思念里。 木木师姐最终是一个人走了,走的时候她和我说她会带许多礼物给我。我又是一个人过年。 除夕的晚上,吃完饺子我照旧没去和师姐们玩,而是一个人踱到师傅寝居后的山崖口消食,这里的景致很美,却因为危险,这里一直是禁地。不过,自从我的轻功有了巨大进步后,所谓禁地,对我来说,也便不是禁地了。 我的胆子随着武艺的进步而进步。 裹着厚厚的袄子坐在崖边吹风是件格外刺激的事情,这还是孟师兄教我的。那时正是秋末,他坐在琵琶峰顶的一处悬崖边,山顶不知名的大树都落下黄黄的叶子,那时琵琶峰顶那片窄窄的地方充斥着漫天的黄叶,都扎了堆往崖边飘。师兄一脚悬在崖下,一脚曲在崖边,转头引诱我和他一起,我那时还不敢。 师兄就说:“你是怕掉下去?” 我当时很怕师兄硬拉着我去,只得老实说:“我不是怕,是非常怕。” 师兄微微一笑说:“掉下去我会救你上来。” 我狠命地摇头,扒着邀月亭的柱子不动。 我以为师兄会冲过来硬把我拖过去,谁知他却突然低下头去,我看着他的手在满地的落叶里挑出一片,他捏住那片叶子,然后,那叶子便在他手指间旋转,他说:“你看这叶子,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 尽管我和他隔着一段距离,那叶子上巨大的虫洞还是很明显的,我不明所以的回看他。 师兄嘴角一挑,手一扬,那片有巨大虫洞的树叶便从崖边飘了下去。我鄙夷的看他,这人可真是够幼稚无聊的。正打算开口挤兑他,却见那个青衫人影突然就从崖边跳了下去。 我的嘴巴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不过片刻,师兄一个鲤跃又出现在我身前,伸手合上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着那片叶子,炫耀似的在我眼前转着。他的声音也紧随而来:“我说了,你掉下去我自会救你上来。” 那日,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师兄所说的危险而刺激的美。在崖边看整座峰绝对和在其他地方看不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的,我得时刻担心自己掉下去。 今天,我突然萌生出想跳崖的冲动。 事实上,我也是那么做的。念头一出,我已经重重落了下去。 十一只在线阅读 十一只 肉文屋 / 十一只 十一只 十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二只 勉力在半空中倒翻了身,猛提一口气,蹬上崖边嶙峋怪石,不断借力跃回崖边,缓缓将气息吐出,呼匀。 几度换气之后,那股心都掉了的感觉还未除尽,我却已是满头大汗。看来我还是太自信,当初眼见师兄跳得那么轻松,还以为这一冒险算不得多难的事,可是方才在半空中,我却分明有种差点收不住自己的感觉。 那可真是种作死的感觉。 摘了棵崖边小草,叼在嘴角,不自觉的开始想很多事情,嗅到陌生气息的时候,我已经将自己从记事起的每一年过年的快乐都回忆了个遍,那人似乎没有隐藏步子的意思,不多时,我身旁已经坐了个人。 “从西厢房可以看到这里。”旁边那人幽幽的说,自打认识此人以来,他给我的感觉就一直和雪一样,像雪一样美得像天上的东西,像雪一样看着美实际却冷得要死,不过,雪会化,这人似乎不会。 我:“哦,你看到我跳崖了?” “你的轻功是他教的?” 画一尘单刀直入,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来打听师兄的,兴起,我决定装糊涂:“他是谁?” “孟潭。” “对,是他教的。”我骄傲地回答。 余光见他又转头来看我:“他在何处?” “我不知道。”想了想,我还是补了一句,“我也想知道。”没有孟师兄的日子着实乏味得很。他说过开春要带我去山上刨野猪的,有一次琵琶峰顶雪下得很大,早晨起来就是一片白茫茫,我在上山的时候遇见师兄,他带我走了一条极偏僻的小道,说是想寻只野猪烤来吃。我们一路找野猪的脚印,始终没啥收获。就那时,师兄和我有个春天的约定。 师兄还说过要带我去打鸟,抓知了,钓龙虾,摘板栗……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在哪儿。 “我记得你。”那个声音突然说。 我偷偷瞪了他一眼,讽道:“我真荣幸。”他这样强调记得我,就好像我是个多么容易被人忘记的人似的。 “你和孟潭是什么关系?” 听了这话,嘴里的草被我喷了出去,飘下了崖。我转头光明正大的瞪他:“他是我师兄,我是他师妹,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画师兄?!” 他眉眼不抬:“你代我转告他,我并没有恶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却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我:“你记得和他说就好。”话毕转身要离去。 “我偏不说!”他那是什么语气,要我说我就说?我又不是贱婢!猛拔了几棵小草,狠狠地扔下崖去。 身后没有传来离去的脚步声,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停了许久,那个声音终于再度响起:“随你。” 那人终是离开。 我撑着下巴吹着崖底上来的风,有几丝头发一直在额上作乱,挠得我鼻头痒痒的,却怎么也拂不到那细小的东西。斗争中生出几缕烦躁,再也坐不下去,干脆也离开。 再听到孟师兄的消息已经是春末,乐山头一次开全门大会,却是为了处置一个传说中的“孽徒”。 我在晨跑的时候知道此事,那时脚上绑着十斤重的沙袋,肩上扛着二十斤的水桶,相较于我,木木师姐的难度算小的,可她仍旧跑得不快,也因为她跑得不快,我从黄师姐那里知道了这件大事。 “原来那位孟师兄本就不是孟溪孟大侠的儿子。” 此次陪在黄师姐身边的人已经换了另一位高个子的师姐,她讶道:“啊?” “要不是孟大侠的挚交亲自把真孟潭送来这里,我想,这个秘密大概要一直被淹没到那个假冒师兄下山了。”喘匀了气,她继续说,“他私自冒充大侠之子,其实他本人就是个市井小混混……啧,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不敬罪过!” 后面黄师姐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只觉得步子陡然变重,越跑越慢,越跑越慢。 全门大会在乐山并不常见,有时几年都不开一次。只是,一开却是天大的事。木木师姐并不知道我和师兄的关系,还一直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腔调和我说:“我就知道,常师兄绝不会输给别人,肯定是那个姓孟的师兄使了计,他这么会骗人,真叫人不耻。” 见我没有理她,木木师姐更加卖力的说:“师妹你不要那副不相信的样子,你听我说,比武当日,常师兄已经先后应付了太多师兄弟们的挑战,原本就已经很累了,那个孟潭……孟师兄,他就这样趁着师兄体力不济的时候,他这样的人,就该被逐出师门,昭告武林,让他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我无奈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想着,如果师兄真要被逐出师门,那就没有人带我去抓野猪了,那可真是件令人沮丧的事。 乐山大会在栖霞举行,偌大的练武场排排站着众多的弟子,没有一丝杂乱的声音。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噗噗噗噗”的一直跳个没完。 顾师伯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掷地有声,虽然仍旧是通篇拽文,我倒也挺清楚了他的意思。 “……即日起,逐孽徒楚濯下山,废其在乐山所习一切武艺。” 听完这句,我那颗“噗噗”乱跳的东西突然不跳了,转为一阵又一阵不规律的抽痛,痛得我整个口都紧紧的,自从离开马家村以后,那种紧紧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我抬头想去找师兄的身影,人太多,我本看不到他。 我想站起来,先被木木师姐一把拉了下去,迷茫的转头去看她,她正满脸严肃的望着我,我再看她,想从她表情里读出些意味,读出些证明我其实是在做梦的意味。可是我知道,我没有做梦。 这一切都真实可感。 我最终没有见到他。 很久很久以后都没有见到他。 琵琶峰顶的绿树又换了一道颜色,这个冬天因为没有师兄的陪伴,便成了单纯的冷,我上山的时候雪就没断过,铺天盖地落下来,像是马家村的人在晒谷场用铲子铲起谷子铲得漫天飞扬。 我的武艺进步了许多许多,可是,我还是十分想念孟师兄。 雪下得太大,所以画一尘上山时我并没有看到,直到他行至邀月亭下,我才看清那个疏淡的身影,他的头发整齐,和孟师兄太不一样,虽然我很想在他们身上找到一丝的相似的地方聊以慰藉。 人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把其他人都当成那个人,这种话搁我身上没用,因为我的眼神特别好。 他抬头看着我,说:“雪下大了,下山去吧。”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他临走前和我比过一场。”很快,他又补充一句,“就在他的武功被废之前。” 我当时的心情先是惊讶,再是质疑,看着他坚定的表情,我又突然嫉妒起来。师兄有时间和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比武,却没时间来和我告别。想到这里,我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直言道:“要下山你自己一个人下去吧。”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平静无波的道:“他让我照看你。” 当时我就坐在亭顶,为了证实我没听错,我从上面一跃而下,站在画一尘面前,他比我高,我却狠力地按住他的肩膀,用我自己都觉得咬牙切齿的声音问:“你说什么?!” 画一尘缓缓移过视线,看了看我按着他肩膀的两只手,道:“我输给了他,自然要履行承诺。”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是我师兄这么说的?是他交代你的?!他还对你说了什么?!”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师兄没有忘记我,他没有抛弃我,他只是…… 松开画一尘的肩膀,我抬手狠狠地擦脸:“我师兄离开的时候……很伤心吗?” 他却许久没有回答我,等我再看他时,他竟直直地盯着我,说:“他让我督促你习武,还有,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伤心。” 我禁不住沉浸到一种伤感里,对师兄离去的伤感,对他关心着我的伤感,被这种伤感影响,我忍不住伤感的说:“谢谢你。” “不必,我没有帮你什么。” “那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呆呆。”我转身重新跃上亭顶,打算在此凭吊一日我与师兄年少无知的时光。 坐在亭顶,雪花仍在下落,我看见画一尘步履未动,成片的雪花往他身上飞去,盘旋而下,绕着他青色的身影飞舞,他却像要羽化登仙一般,片雪未沾衣。 我职业的怀疑这小子的武艺,盯他半晌,道:“你会雪舞?” 雪舞是乐山独门绝学,是门极其漂亮的内功,如果不是用来攻击敌人,这就是门纯观赏的武功,因为需要厚实的内力,却也是极难修炼的。起码,像我这样只在乐山习武两年的初级弟子,就没办法练到片雪不沾衣的境界。 可是,画一尘分明比我晚入门,怎么会? 十二只在线阅读 十二只 肉文屋 / 十二只 十二只 十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三只 我把下巴撑在手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在他注视的目光下等待着他的答案,按我对他不深的了解,我猜画一尘的反应无非两种,一种是拿别的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另一种则是闭口不答。而且,闭口不答的可能大许多许多。 “师傅走时留了一本心经给我。”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就那样盯着我说出这么看让我差点从亭顶滑下来的答案,我听见自己不可置信的声音道:“是……三师伯留给你的?” 画一尘没有回答我,径自提出自己的问题:“你可知道雪舞的威力?” “当然知道。”雪舞的威力就是用最美丽的方式残忍的致人死地。 “那你可知道,师傅留给你的那本心经……就是雪舞最大的克星,风舞?” 我想我的嘴里可以吞下一个鹅蛋。 “师傅对你期望甚高。”他的声音幽幽的,说出去的话虽然淡淡的,却让人听着觉得意味深长。 三师伯原来将风舞给了我,那是绝顶的轻功。如能有幸练至第九重,便能无踪无形,饶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难觅其踪迹。只是,千百年来,除了师祖大仙,几乎无人练至九重,别说九重,就连八重者,都屈指可数。 三师伯将如此重要的心经交付于我一年多以来,我却连第一重都未突破,简直愧对他带我来乐山的恩情。想到这里,屁股下便如同垫了针毡一般难受,又觉得就这么下去倒好象是听了画一尘的话,遂打算假意滑倒。说做就做,抬手打了一个喷嚏,脚下一滑,极逼真地喊了声“啊!救命!”,画一尘却仍旧衣袂飘飘站在原地,他甚至潇洒的将手负于身后,眼睁睁看着我从亭顶落下。 我只得在即将着地的时候翻了个跟头,站定后直直看着他,确定他能收到我的目光后,我长长久久的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我开始了疯狂修炼心经的生活。 乐山的树又开始绿的时候,我的掌风震破了东厢房的两扇窗户,一口满满的鲜血喷在墙上。 我从蒲团上倒下去之前见到的是画一尘的脸。 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厢房,背上有一双手正密密缓缓的朝我体内灌着真气,盘着的腿有些酸,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低低传来:“可好些了?” 我说:“我想站起来,我的腿实在麻得难受。” 画一尘没再说话,背后那股暖暖的真气却渐渐收了起来。他的手离开我背后的时候,我刚想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住肩膀,很轻的触感,很结实的压力。他说:“等真气畅通再起来。” 我点了点头,觉得嘴里发干,于是极其自然的说:“我很渴。” 坦白说我此刻意识还是有些不清醒,否则我绝不会抱着下一刻就有水喝的想法说出这句话,虽然我也确实如愿喝到了画一尘递过来的水。 每当我清醒的时候琢磨着这事,总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风舞刚刚应该是破了第三重。”画一尘端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让我惊喜交加的话。 他短暂的扫了一眼我的脸,很小弧度的皱眉:“你连第一重都没破直接练到了第三重,这并不是好事。” 我那颗刚刚扑腾起来的小心肝又急速的掉了回去,我极其露怯的问:“我……我走火入魔了?” 他把目光移向我,这回是长长的直视,他的眼珠子特别黑特别亮,眉尾飞起,一双眼睛好看得让我觉得自己在他眼睛里也是好看的,他就这么用看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对我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我会死吗?”我还是觉得命比较重要,“这个,你还是不知道吗?” 画一尘别开了脸,没有说话。 “我听说书先生讲,走火入魔的人多半会疯,剩下那半会死。”不转眼的看着画一尘,我总觉得眼睛湿湿的,转了注意力去看别的地方,正看见被我掌风劈过的那两扇窗户,窗外漆黑的夜入眼,我还是忍不住怕死,继而又伤感起来,转回视线后我真诚的开口,“我觉得活着挺美好的,还不想死,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不死啊?” 画一尘的眉头皱紧了一些,紧接着,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对我说:“去找大师伯。” 我两条腿酸涩的程度到我真正想站起来时我才完全知道,因为我本没能站起来。 哀怨地看着画一尘,我友好的问:“你能背我吗?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我想,那时我肯定是太怕死,我肯定太怕画一尘扔下我离开,以至于我轻轻易易就那样开口说一辈子。 画一尘不是没有犹豫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一定会介意诸如“男女授受不亲”“师兄妹之间要保持距离”之类的教条,不过,他最终还是颇有人的背起了我。 他的背并不宽阔,有些瘦,我扒拉着他的肩膀,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又觉得这个人也没有雪那么凉薄,他背我背得挺轻松,我想着人家好心背我,我总得说些漂亮话:“其实我很轻,背起来不会太累。” 他并没有答话,我认为他这是默认我说的话。 一路无话,他步子很轻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到了栖霞。落地的时候,为了表示感谢,我说:“你看,我真的不重吧,你爬这一座山都没喘一喘,所以,我其实是想说,尽管我没什么重量,我还是要谢谢你。” 背着我的人停住步子,我以为他会继续和刚才一样什么都不说,谁知他突然疑问语气的说一句:“你背过你自己?” 我一时语塞。想了一阵子,确定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会自取其辱之后最终放弃。 栖霞的晚课还没有结束,我听黄师姐说,顾大师伯最喜欢言传身教,栖霞弟子的晚课他如果没有大事一定会亲自指导。画一尘似乎对此地也十分熟悉,背着我七拐八绕到了一间练功房外,屋内烛火通明,画一尘在不远的石椅前把我放了下来,道:“我很快回来。” 他并没有很快回来。不过他回来的时候顾师伯也在他身边,画一尘提着一只灯笼,映着顾师伯满面的肃容。我想着那日就是眼前这个人丝毫没有犹豫把孟师兄赶下了山,还亲手废了师兄的武功,瞬时觉得来找他是件让人郁闷的事情,又一直在心里做着自我斗争,直到顾师伯走到我身前,极沉稳的声音问:“马蓝?” 我抬头。 “你可是三愈带来的那个小老乡?”语气很随和,样子也很亲切。 想着还是先保命要紧,我暂时将个人恩怨放到了一边,朝他点了点头。 大师伯也点了点头,视线在画一尘身上转了转,道:“方才一尘已经和我说了你的情况,此地风大,你们都随我进屋吧。” 画一尘在大师伯转身之后走到我面前,将灯笼递到我手中,身子一低,示意我到他背上。 我提着灯笼从石椅上站起身,一个大步迈到他前面,弯腰将脸凑到他面前朝他做了个鬼脸,眼见着他脸变黑,我忍住巨大的笑意,直起身跟上大师伯的步子。 “不像是走火入魔……”顾师伯一手搭着我的脉,又扯了我的胳膊,拉直,二指在我手臂间游走,不一会儿,他的表情变得复杂了些,我那颗忐忑的心也更加不安起来。 “风舞是你三师伯的独门武艺,历数武林能人,他是仅有几位能练此功至第八重的人,可是,即便是他,也不曾第一重未破就直接突破第三重,而且……经脉畅通,没有丝毫走火入魔迹象。”顾师伯说话慢悠悠的,我也慢悠悠的理解了他的话。 很显然,他的意思是,我比三师伯的悟还高。 “那,大师伯,我……我正常吗?” 听了我的话,大师伯展颜一笑,那样子更美了。我坐在习武床上,错眼看见站在床边的画一尘也狠狠抽了抽眉角。 “你很正常。”大师伯拍了拍我的脑袋,慈爱的说,“你师傅和三师伯现在都不在山上,照应不了你,以后若有什么事,就来找大师伯吧。” 我却仍然对大师伯提不起好感来,我多想拉着他的手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孟师兄赶下山,为什么要废了他的武功,他明明是你亲手□出来的弟子,为什么要这么不相信他,为什么把他否定得这样轻易…… 我明明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却还是没办法接受。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大师伯便留了我和画一尘在栖霞过夜。大师伯离开我房间的时候带走了画一尘,我吹熄了蜡烛,抽手运了运气,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练至第三重的感觉,下床走了会儿路,步子倒是轻了些。本想着趁着夜色出外飞上几圈,因着歇晚的地方陌生,我最终是按捺住了这股欲望,重新回到习武床,调了调息,沉沉睡去。 十三只在线阅读 十三只 肉文屋 / 十三只 十三只 十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四只 秋天到来时,乐山多了桩新鲜事。 落凤新进了几位女弟子,有一位据说是二师伯亲自举荐的人,得到“乐山五侠”举荐的弟子并没有多稀奇,关键是,这位女弟子得到的是要求极高的二师伯的举荐,不过,得到严师二师伯的举荐仍旧不足以让这位女弟子成为乐山弟子茶余饭后的大新闻,真正让她出名的是她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她还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以至于我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深深记住了,她叫易水相。其实落凤原本不是个注重长相美丑的地方,不过自从易水相上山后,里的师姐们却开始不同程度的关注起自己的容貌来。 木木师姐常常揽镜自照,时而问我:“蓝师妹,若你是常师兄,你会喜欢漂亮的女孩还是像我这样……” 我第两百五十次打断她:“我不是常师兄。” “哎。”木木师姐长长叹了口气,“你难道当真不介意自己的长相?” 我飞快的答:“不介意。” 我当时是真的不介意,虽然我马蓝长得不美,我却也从不觉得美丑能有多影响一个人,就比如说我马家村的表姐,她长得那可是真的美,曾经一直是马家村的村花,可她还是做了童养媳,还是那么早就生了孩子,生了孩子之后像每一位妇人一样,脸上再也没有年轻的色彩,身材还滚圆滚圆的。 我记得夫子说过,女子不当以色为本,否则,色衰而本竭,本都竭了,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 不过,这只是我没见过那位易水相易师妹的想法。那日在练武场练棍法的时候,我眼见着那位师妹从我眼前的回廊走过,耳听着一众师姐们的窃窃私语声,明显感觉到自己那颗镇定的心砰砰的跳着。 弯弯细细的眉,天成的弧度,对称着她恰到好处的笑容,她的眼睛很大,像能滴出水般灵气,一个小巧致的鼻子,一双樱桃一样的唇,没有一处长得不完美。连我这样的女子都不禁要为她的美貌而心动。当然,最卓然的是她的气质,她的步履并不羸弱,显然也是名门之后,举手投足间也有武者气魄。可是,这样的气魄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反倒给她增添了一丝英气。 那日夜间我拉着木木师姐问:“名字应该也和容貌有关系的吧?” 木木师姐不解的反问:“有什么关系?” “我叫马蓝,这名字听着就不像一个沉鱼落雁的美女该有的名字,如果我叫马水相或者其他更好听的名字,气质会不会更好一些?”我始终觉得易师妹的名字和她的人很配,配到骨子里。 木木师姐捏了我一把,强行把我按回床上,替我拉好被子,嗔道:“睡你的觉吧,前几日还说不在乎,这会儿倒是罗嗦。” 我有些不甘心。不过,我爹娘都是人,自然也不会有那样的学识去给我取个气质的名字,他们本没时间替我琢磨名字。想着想着,我又觉得释然,一直纠缠于容貌,未免太无聊了些。 第二日傍晚,乐山突然下了场大雨,我去师傅的东厢房做晚课的时候并没看见西厢房的灯亮着,画一尘每日都比我早到,秋日天黑得早,他的西厢房原本日日点着灯,我撑着伞在廊檐下站了半晌,最终决定去找找他。 在落凤那堵画一尘时常经过的围墙处等了他许久都没见他的影子,想到他可能今晚不来,我也渐渐宽心,又走回师傅的寝居。怎奈这次回去西厢房竟然亮着灯。 这小子害我白白在雨中等他那么久,今日居然改道了?一时来了整他的心思,我屏息隐去脚步声,到了他的厢房门口,猛地用力推开他的门打算吓他一吓。 屋里画一尘的表情,确实是被我吓得不轻的样子,我呆呆的看着上半身赤条条的他,视线由上到下,由下到上在他身上扫,眼见着他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又见他飞速的从一旁的衣架上扯下他的外衣,一个快得让人觉得漂亮的转身过后,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再回头时,我看见的是他在烛光照耀下的愤怒的脸:“你怎如此不知羞耻?” 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我怎么不知羞耻了?” 眉头皱起,画一尘怒不可遏:“男子更衣,你不知回避,不知闭目,不是不知羞耻是什么?” 我回过神,下意识的反驳:“你方才又不是在更衣,你本没穿衣服,也没有丝毫是在穿衣服的迹象!是你自己不穿衣服羞羞脸!” 画一尘的怒气更甚:“胡言乱语,我是外衫湿尽才不得已脱衣服,况且,我一直在屋里,你未经允许擅自推门而入,却还在这里指责我?!” “我又不知道你是因为外衫湿尽才脱衣服,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干嘛这么恼羞成怒开口就骂我?!” 画一尘闭了闭眼,语气沉了下去:“好,先不说这个,你进我房间为何不敲门?” 他眼中寒星闪闪,我直觉知道自己大概真的惹他生气了,只得友好的说:“我这不是想吓吓你吗……刚才我来的时候见你不在,雨又下得这么大,我还去你围墙那里等了你很久打算接你呢!”为了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我朝他举了举手中滴水的雨伞,又提起脚对他说,“你看,我鞋都湿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很真诚,总之,画一尘刚才还紧绷的表情在我的解释过后慢慢松了下去,我哀怨地看着他,扮出委屈的样子:“不然,你过几天也不敲门直接进我屋子吓我一次?” 听我这样说,他竟别过脸去:“时候不早了,练武去吧。”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画一尘究竟什么意思,琢磨了半刻,我才算明白他这大概算是原谅我了,遂赶紧接话,“好的。”一刻也不愿再留,转身就走。 临出门前替他带上门,听见他说:“鞋子最好干了再穿。” 忽然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坏。只是他方才那副生气的样子怪吓人的,好像我怎么轻薄了他似的。转念一想,从他的行为举止和说话谈吐里不难看出他的出身,这种人跟我和孟师兄太不一样。耸了耸肩,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和孟师兄那般玩在一起的。 我就觉得孟师兄和我有很相似的地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什么要命的武林高手的儿子。 我似乎该改口叫他楚师兄了。 乐山的雨一下就是十几天,常常是好不容易放了个晴,山顶那边又突然飘来一朵乌云,接着又是遮天蔽日的雨。乐山的晨跑向来风雨无阻,这次却也因为山道泥泞,这项惯例暂停。 方师姐下山后,管事的就是一位姓李的师姐,也是身量斗长,武功尚好的一位,不过比起方师姐,李师姐稍微有些严厉。一项喜欢在饭间谈论轶事的黄师姐都不得不收敛许多,我也因此少了许多乐趣。我甚至无聊到在早饭时间里玩起饭来,先把包子里的挖出来拌在白粥里,再把配粥喝的小菜填进包子里,把包子做成菜包,再吧啦吧啦吃得很香。 木木师姐很快学会了我吃包子的方法,并骄傲的在落凤中推广,于是,在这下雨不用晨跑早间时间不知如何打发的日子里,我吃包子的方法很快风靡起来。 然后,我马蓝的名字便不断的在人们吃包子的时候被提起。 我也是在下雨天才发现自己非常有创造力。 这几日常在雨里走,两双换洗的鞋湿来湿去让我很是烦恼,于是我就非常无聊的开始琢磨怎么让那鞋不再湿。这一琢磨,我也就上了心,早间不去晨跑的时候,我就打着伞在雨里走,原本是想着是否有那样深厚的内力在出脚之前就把雨水汇集处的水打开。试了小片刻我就发现,我目前还没那么厉害。而且就算有那么厉害,把内力用在这上也挺浪费的。 几天后,乐山放晴,师姐们在积水深的地方摆上大石头,踩着大石头过路不会湿鞋让我灵感顿生。 如果在雨地里行走能够脚不沾地,鞋不挨水,那又怎么会湿鞋呢? 我白日寻找积水潭练这样稀奇的走法,晚上就在师傅院子里的水缸上练。这日晚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丝悬空行走却如履平地的感觉,却因着一时兴奋不慎跌入大水缸。 我已经飞快从水缸里爬了出来,却还是惊动了西厢房里的人。院子里有月光照着,我狼狈的样子应该不难被发现,我只得飞快觅了个由头,对立在廊檐下看着我的画一尘说:“练得全身发热,怕走火入魔,这不,降火来了。” “你似乎已经走火入魔好几个晚上了。”画一尘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再接着,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明晰,不过几步,他已经站在水缸外我的眼前,我发觉他的表情不好,正打算再解释解释,却被他开口打断:“出来吧。” 话毕,他的两只手已经伸进了水缸里。 十四只在线阅读 十四只 肉文屋 / 十四只 十四只 十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五只 我就知道,画一尘伸手进来绝不是抱我,可我没想到他居然像提溜老鼠似的把我从水里提出来。秋末的夜风一吹,我整个人如秋叶一般抖了起来。 寒冷的感觉让我清醒过来,哆嗦着嘴,我转过身和画一尘说:“谢谢你,我先回去换身干衣裳。” 画一尘看着我,脸色很差,想到他这么不开心可能是因为我打扰了人家静心修课,我在转身之前还是十分真诚的对他说了声:“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他还是没说话,脸色更难看了,我怕他发火,虽然他倒没对我发过火,不过他这种人就是这样,不发火的时候你都已经觉得他够难应付了,要真是发起火来,我毫不认为自己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这么想着,我又堆了个更抱歉的笑,哆嗦着手指着我房间的方向,朝他示了个意,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我向来晓得照顾自己,换了身干净衣裳后,我又去厨房用大灶给自己煮姜茶,一边煮茶一边在灶前烤火,倒也爽气,我是直等到那股寒气完全褪尽才离开灶台的。 重回师傅住处之时已经很晚,这季节正值深秋,山竹却依然翠绿翠绿的,我拎着灯笼照路,抬头看见一个长而挺的影子立在山竹下,瞅了半天才想到是画一尘。当然,我认不出他来是有据的,这么几年过去,我脑子里对他的印象还是山脚下那个矮墩墩的小雪人,可是,夜色中被灯影一拉,我眼前的他就修长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我不禁感慨,当年那只小雪人已经长成大雪人了。低头再看看我自己,来此快到三年,我似乎也长高了,至少,前不久举行的秋赛我终于没再坐第一排了。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友好的打了个招呼:“乘凉呐?” 画一尘站在我落水的那口水缸边上,我用灯笼照了照,他旁边的地上还有一滩水印,可不就是我刚才站的地方吗!难道他一直都没有移动过?他在研究什么?想到这里,我不禁凑过去看他一直凝视的那个水缸,就在这时,他开口:“水缸太窄不便施展,你若想练水上行走之法,最好去找活水。” “啊?”我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我,我猜当时我的脸和他的脸一定离得很近,我都能看到他眼睛里闪闪烁烁的水纹了。 看了我半晌,他又继续说:“水都有流动的路线,与真气行走的脉路一样,你若想在水上也走得平稳,甚至滴水不湿鞋,就得定它的脉路。” “活水的脉路不就是自北向南或者自南向北,水都流一个方向——低处。”我对他的看法表示了质疑,五岁小儿都知道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没有反驳我的话,只突然伸出手来,我差点以为他要打我,就像楚师兄那样拍我后脑勺,谁知他却从我头顶的山竹上扯来一片叶子,说:“仔细看着。” 我把光照在水缸的水面上,看着他很轻很轻的,不带一点气力的将竹叶搁在水面上,然后那竹叶便在水缸里晃了起来,左右摇摆,我霎时明白了画一尘的意思。 “过几日你来看,这叶子大概会粘到水缸壁上不再随水流而动,可如果这是一潭湖水,这叶子若不靠岸,便永远不会停下来。”顿了顿,“若想在水上行走也和平地一样,你要学着这叶子一样,随波逐流。” 我服了他的话,却还是不服他这个人,遂挑衅的说:“你说得这么轻巧好像你能这样行走一样。” 和我猜想的一样,他没理我。 我没猜到的是,他会一跃而起,当着我的面,在水缸边上站定,然后,轻轻巧巧的踩着水走过,最让我咋舌的是,缸里的水在他走过后竟然还能保持原状。 我一时激动,空着的那只手扯住他的衣袍道:“快教我快教我!” 画一尘低下头看我,眉头瞬间蹙到极紧,沉沉吐出二字:“放手!” 我吓了一跳,赶紧收手,实在不知他为何这样生气,我却仍旧挡不住那好奇,直道:“你的袍摆都是湿的。”我刚才只是不经意的轻轻一扯,却扯出水来了。 画一尘又昂过头去,我打着灯笼也照不到他的表情,又见他飞身从水缸上下来,也没理我,也没看我,甩头就走。 回房的时候,他还把门关得震天响。 我却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灯笼照到的地上,到处都是湿迹,我一讷,又提着它在水缸边走了一圈,恍然发现原来不止我刚才从水缸里出来时站的那块地方是湿的,整个水缸边的地竟然都是湿的。 画一尘这小子方才是在水缸里玩水吗?真淘气,扑腾了一地。 我在一个阳光灿烂的秋天早晨再度成为了落凤肩负最终物件却又第一个完成晨跑的弟子,作为这样出色的一个武者,我被赋予了一项特权,在早点时间之前,我可以去做些别的。 于是我每天都去琵琶峰断崖潭练我的飞水不湿鞋,冬天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我终于在漫漫飞雪中成功的在水上行走如履平地。我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不低于百次坠入潭中,不低于千次鞋袜尽湿,不低于千次被木木师姐追着问:“你今天又去哪儿凫水了?” 不过,当我站在水中望着漫天飞雪时,那种成就感确实是任何喜悦都不能比拟的。 冬天又到了。 我也长大了。 那日下午我穿着青衫在练武场练武,被一个清亮动听的声音喊住:“蓝师姐!”转头,见到的是易水相那张沉鱼落雁的脸。 我不着痕迹的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摆出温婉的笑容:“怎么了,师妹?”我虽然不好奇她怎么会认识我,我吃包子的方法估计已经传遍整座乐山了。不过,我还是好奇易水相接下来要说的。 她笑得有些奇怪的走近我,凑到我耳边说:“师姐,你衣裳有些脏。” “哪儿脏?”我下意识的目光搜寻那地方,心道“嗬!这小美女真够爱干净的!”不过,等我看到易水相扯到我眼前的那块落满鲜血的袍摆时,我的心思立即全没了。 木木师姐是个熟手,她来乐山之前就来过癸水。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有这样的状况她还能带着喜悦:“来了癸水的女子就是大人了,我娘说,大人才能生孩子做娘。” “为什么?”我看着木木师姐将灶灰裹紧碎布里,包得厚厚的,又折成条状。 我的问话让她脸一红:“这些,等你及笄之后再告诉你,现在你还小。”木木师姐折完那个布条又把它递给我,认真的教我要怎样使用,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穿着这个,莫要使轻功,莫要太费力的练武,布条掉出来就不好了。” 我点头点得像敲鼓一样,等那布条真的垫好后,一种怪异的感觉却朝我袭来。晚间走去东厢房修晚课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一阵的涨水似的,特别叫人难受。这难受大大影响了我打坐练功的专心程度,我总想着那堆灶灰会不会漏出来,那布条会不会掉出来……然后,我就更不专心了。只得在屋里踱来踱去,长长的时间过去后,那股烦躁没少一丝,我反而更加呆不住了。最后,我决定出去遛几圈。 关上房门之后,听见西厢房传来开门声,大冬天地滑,画一尘在房门口挂了盏灯笼,他远远的看我,道:“要去哪儿?” “出去溜溜,屋里太闷。” “今晚会下大雪。”画一尘突然说。 “哦。”我朝他点点头,“我会早去早回的。”提住一口气,我猛力跃起,飞身蹿上师傅寝居的院墙,几个高空鹰跃,我已经掠出去好几丈。我常在修炼内功无果的烦闷时候在山间用轻功打发时间。在破了风舞第三重之后,我的轻功变得更加好,一口气掠个几十里地,不费劲儿。 连飞数里,烦躁逐渐被寒气逼退,冷意森森蔓延开来。掉了个头,我打算就此回去。也就在掉头这个时候,夹着灶灰的布条被我翻身的动作甩出去。月光清冷,我仿佛看见那布条在我身下血溅三尺。 我只得俯身下冲,在树干上借力下坠,下到林间,月光早已被茂密的枝杈挡去,我用尽了我的俩眼珠子也找不到那片从天而降的布条。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些人的气息,怕是坏人,我赶紧隐去声息,躲到树木茂密处。 细细辨识,发现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轻一重。从上头的树顶擦过时,我隐约听见一个男人说:“……慢些。” 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哼”声,她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却因为行迹渐远,我听不清楚。但我确定,那个男人的声音,我很熟悉。而且,不久前才刚听过。那是——大师伯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竟然觉得紧张,不禁思考,这样晚,大师伯是和一个陌生女人来练轻功吗?可是,这乐山上,能和大师伯一起练武的女子除了我师傅梅四凤之外,似乎别无其他。可是,师傅已经许久都没有消息了。而且,那句“哼”我虽然听不清晰,却绝对不是师傅的声音。 那人是谁? 我觉得有些恐怖。 十五只在线阅读 十五只 肉文屋 / 十五只 十五只 十六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六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六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六只 春天再来的时候,我拐弯抹角的想邀请木木师姐和我一起上山捕野猪,被木木师姐毫不犹豫的拒绝。她不止无情的拒绝了我,还义正词严的教育我:“蓝师妹,且不说这山上野兽多有危险,单说未经李师姐允许就私自离开落凤这一项,你就已经够被罚的了,还想抓野猪?还是等你练好了武艺再上山去吧。” 木木师姐的担心实在多余,可是我却没办法告诉她我的轻功已经比她高过好几个级别,你不信我给你展示一下之类的话。于是最后,我只得放弃在落凤一众正苗红的师姐们中寻找同伴的打算。 每当在这个时候,我就会格外想念楚师兄。 被和谁上山去抓野猪这个事情困扰,我下午的棍法并没有练太久,为了凝心静气,我早早来到师傅寝居练功。也就在这个我没办法静心修炼的傍晚,我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先是一个好听而又熟悉的女音:“……善言大师兄他们已经在几天前出发了,快到了。” 再是一个熟悉而又好听的男音:“嗯。” 仅一句对话我已经判定,女音是易水相,男音是画一尘。这么清晰的声音入耳我才猛然间了悟,原来这屋子的隔音条件并不好,只要你想去听,师傅院子里的任何声音都是可以听到的。 怪不得我好几次有动静画一尘都知道,原来是那小子不专心。 “不知道爹会不会来。”易水相继续说,语气我听着不太正常。我猜测她一定很激动,因为任何一位师姐们只要看到画一尘都会很激动,别说是和他说话了。 画一尘的声音也很温和:“你该回去了。” 易水相道:“那你明日还会教我枪法吗?” 画一尘:“明日我还有事。” 易水相:“那……” 画一尘继续温和的打断:“我先进去了。” 画一尘的脚步声传来,方向是正北,就在师傅正厅门前,他似乎停了下来,难道他在目送易水相小美女的离开?果然,不过片刻,易水相的脚步声渐远,再接着,画一尘的脚步声又再次传来。 只不过,他行走的方向……似乎是我这屋。 飞快从门口弹回我的蒲团上,盘腿坐好,双掌平放,呼气吸气…… 开门声响起时,我十分自然的缓缓睁开眼,疑问的语气:“你怎么不敲门?” 画一尘抱臂倚在门口:“方才你都听到了?” “你在说什么?” 此时,也已经暗下来,我基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里有着寻常难见的严肃:“你最好……忘了今天听见的。” 见他滴水不漏,我放弃掩饰,不甘心的问:“你们以前就认识?” “我来乐山之前曾经是另一个门派的弟子。”画一尘简洁的答。 “哦?什么门派?” “抱佛寺。”画一尘说得爽快,“过几日,你会亲眼看见他们。” 抱佛寺是天下武林三大派之一,是禅宗武学正宗。禅宗武学讲究“遁世修身”,抱佛寺几代长老都是出色的禅学家,愈是武艺高强的禅学武者,愈是喜欢四处游历,讲授禅经佛法。抱佛寺与其他专门供奉菩萨和仙祖的寺庙不同,抱佛寺的弟子也和其他普通供应香火的寺庙里的和尚也不相同,用黄师姐的话来说就是“抱佛寺的弟子也可以叫和尚,但是他们可以结婚生子可以吃荤喝酒,没有佛门戒律。” 我倒是没想到画一尘是从一个和尚庙出来的。不过,他叫画一尘,听起来倒像是佛家弟子的名字。只是,抱佛寺、乐山、孔吾山庄这三处地方都各自代表着自己门派的最高习武之地,画一尘呆在抱佛寺不好?没事干吗来乐山这么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扎堆? 一时间我的脑中不断闪过千思百想,直到画一尘转身离开后关门声响起,我才道:“慢着!” 还未完全关上的门再度被打开,我看着门外画一尘朦胧的脸道:“你出自抱佛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要我忘记今天的什么内容?” 画一尘半天没有接话。 “你是不希望我把撞见你和易水相在一起的事说出去吗?”易水相也是抱佛寺的?抱佛寺不收女弟子啊! 画一尘仍旧没有说话。 我心下暗爽,故作为难的道:“要我不说……说难也不难,说容易,却还真是不容易。当然,不是我故意要说出去,只是我这人向来嘴巴大……” 画一尘微怒的声音伴着夜色进屋来:“我的确是不希望你说这个,易水相刚来落凤,并不太懂规矩,你若不小心说错了话,她会因为你的不小心而受罚,所以,我希望你收起你的不小心。”他认真的腔调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胡乱开玩笑的傻子,我正想反驳,他却继续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吃亏,我愿意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很想激动的告诉他“我才不会把你和她之间的事情说出去呢!那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鬼才要你那什么幼稚的条件!”可是,说这番话之前,我脑子里想的是,如果我说了这番话倒更像是个傻子了。此时我又突然想起一事,遂就坡下驴道:“最近我总想上山踏青,抓个野猪野兔子什么的……” “明日未时。” “成交。”说完这二字我突然猛地想起他刚才和易水相说过他明天还有事,看来,他是暂时忘了,为了增加保险,我赶紧补充道,“如果没等到你,我也不会说什么出去,你也别……” “不劳你费心。”话毕,那两扇门终于被关上。 我的心病终于解决了,至于误会不误会什么的,由他去吧,抓野猪还是比较有趣啊。 草长莺飞的季节,琵琶峰的山花都开得姹紫嫣红,我在午后的阳光里踩着小草等着画一尘的到来。楚师兄前年冬天用废弃的枪做了把叉子,他说野猪跑得快喜欢在矮丛里钻,有个工具比较方便。今天之前,这把叉子一直放在琵琶峰和落凤相连的山道里,今天,它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太兴奋,吃过午饭就直接向李师姐找了个借口来这里,其实离未时还有段距离,画一尘未到也算应该。等着无聊,我便在林荫的草下仰躺了下来,架起脚,叼了草欣赏蓝蓝的天,绿绿的树,青青的山和红红的花。 看着那几朵一动不动的棉花似的白云,我竟然困了起来。 “咳咳……”我被咳嗽声惊醒,睁眼,看见画一尘正低着头看我的脸,我吓了一大跳,猛然从地上跳起来。 拍去身上的灰,我从地上捡起叉子:“走吧,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野猪。” 画一尘走在我身侧,他的青衫永远干净得像新的,他说:“野猪吃栎果,哪里有栎树,哪里就可能有野猪出现。” “北面好像有几棵。”我想了想,“跟我走,我知道近道。”其实我的近道也是楚师兄的,走进这密林里,我又忍不住想起楚师兄。想着如果是他和我一起来抓野猪,一定不会这么无聊。 春天,矮丛里带刺的矮树都新长出来,稀稀疏疏的挡了道,我好心的叮嘱身后的人:“小心刺。” “马蓝。”画一尘突然叫住我。 “怎么了?”我继续用叉子在前方披荆斩棘。 画一尘:“把叉子给我。” 我被他有些奇怪的语气惊住,手握大叉转头看他,他的神情有些黑,看着我说:“叉子给我。” 我愣愣的把叉子给他,他很快接过,擦过我的肩膀走到我前面,然后,他开始做我刚才做的事情——开路。我只得无奈的跟上,只不过,他手握叉子开路的姿势着实比我好看多了,我细细观察了他的手法,原本就是枪柄做的叉柄被他握得很标准,他使用这把叉子的动作也很讲究套路,上下左右顺序斩下去,那些原本长得乱七八糟的草和树竟然在他这套娴熟的枪法灭顶下还保持着整齐的样子,再回头看不远处我自己劈过的地方,那可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对画一尘我着实佩服,不由赞道:“画师兄,你这套枪法真是好看又实用,待会儿我们还能原路返回。” 画一尘没有停下来,淡淡道:“你每日少想些玩乐,多花些时间练武就不会使出那样毫无章法的招式了。” 我在他身后偷偷瞪他,不再说话,他总让我找不到任何驳斥他的话,而且即便找得到,也是自取其辱。 于是,在画一尘熟练的枪法下,前方很快出现一条明媚的开阔地。画一尘掌力扫开头顶碍事的矮树,率先走出了小道,我紧随而出。 只一眼,我就愣住了。 不为别的,因为这里很美,很美很美。 “这些都是栎树。”画一尘清亮的声音传来。 我循着他的声音转头去看他,黄色的栎树叶被阳光照得发亮,我看着他的脸,满眼都是金黄的颜色,他环视这地方的表情也是喜悦。看到他嘴角逐渐浮起的小小笑容,我忍不住说:“喂,你笑了。” 十六只在线阅读 十六只 肉文屋 / 十六只 十六只 十七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七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七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七只 听了我说话,画一尘倏地收起笑意,不再欣赏美景,拿着手中长叉朝前走去。我跟上他,问:“你走的这么坚定,难道知道哪里有野猪出没?” 画一尘道:“野猪喜欢在密林里觅食,越黑它们越有可能出现。” 春天树上并不结果,但是积雪融化的枯叶丛里埋着许多过季的果子,一开始是我提议掏果子引诱野猪出没,画一尘并不赞同,我便自主的专注于在地里掏着果子,过了一会儿,画一尘那边也传来扒拉叶子的稀松声。 哎,可真是个别扭的人。 稀松声过后不久,身后又传来另一种怪异的声音,再度好奇的扭过头去,看见那柄叉猪的叉子被扔在地上,画一尘立在那里,地上层层叠叠的叶子被他使出的掌风卷起,不多时,他站地的周围已经空出一个圆。接着,他蹲了下去,一捧一捧的将散栎果堆起来。 这方法看着挺管用,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轻放掌力,不多时,我们就收拾了一大堆栎果,我们把堆好的栎果运进了一处不见天日的暗地里,堆着堆着我想起一事,随口问:“喂,当年你在山下也是像这样埋地瓜的吗?” 画一尘动作骤停,半晌,他愈加低沉的声音传来:“与你有关?” 我哑口,只得赶紧扯开:“地瓜还挺好吃的,你喜欢生吃还是烤来吃啊?” 我确定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如果他说他喜欢吃烤地瓜,我会考虑下次诱拐他一起出去偷地瓜吃。但事实是,原本蹲在地上的他却突然站起身,纵身一跃,飞上了一棵参天大树。 片刻后,他还在上面说:“如果想在天黑前抓到野猪,你最好尽快找个地方躲好。” 被这乌鸦嘴说中,结果那日直到夕阳西下,我连野猪毛都没看见。晚饭李师姐会亲点人数,我却不能再等。下山之时,我不由有些沮丧。烦闷之余看到身旁的画一尘,我毫不犹豫的把他云淡风轻的样子看成幸灾乐祸,于是,我愤声开口:“喂!” 身旁那人依旧是那样的表情,像是本没有听到我的话。这无疑让我更加气愤,再开口时我已经不怕得罪他:“野猪爱吃栎果是你说的,野猪喜欢在黑暗里觅食是你说的,躲在树上也是你说的,你现在说说,为什么我们会失手?” 他终于皱起眉头看着我:“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不明显吗?!这都怪你!谁叫你什么都不懂还摆出一副有成竹的样子!”我想着要是我是跟楚师兄出来,一定不会这样空手而归。而且就算空手而归,楚师兄也绝对不会这样看着我不开心还更添我堵的,他也许会一路和我说个笑话什么的,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在无理取闹。” “……”我及时遏制住了自己可能会引来他愈加认为我无理取闹的话,可是,我心里的憋屈一点没少,这股憋屈让我不自觉的萌生出一股想打击报复他的心理,思维到了这里,我的话也已经出口,“是啊,我是无理取闹,理都在你那边。如果今天是楚师兄带我来,今天我就绝不会在你面前无理取闹。你武艺比不过楚师兄……” “马蓝!”画一尘喊我名字的声音很大,响在山道里,又飘去远处,转了个弯,回音入耳。 他紧紧的盯着我,眼里闪烁着怒火,他的口也剧烈的起伏着,我真怕他突然就运气朝我劈来。然后我开始有些后悔,输给楚师兄大概是他的死。可是,心里已经觉得抱歉的我却只能无言的悄悄退后几步,然后丹田里猛沉一口气,飞快朝前跑了几步后,兔跃离开。 那日之后,整整两个月我再也没见过画一尘,因为他本没来过师傅的寝居。我原本一直以为他是不愿意再与我在同一个院子里而另辟了地方练武,直到那日午饭之时,李师姐被大师伯召去栖霞时,有人提起画一尘。 “听说游龙的画师兄以前是抱佛寺的弟子。”说话的是一位比我大,却比我晚两年上山的师妹。黄师姐早在去年秋天下了山,这八卦的掌舵者就成了眼前这位吴师妹。 这位吴师妹喜欢挖事的格自上山起就得到黄师姐的喜爱,黄师姐不仅将自己在乐山所有的情报人员都介绍给吴师妹认识,还手把手教会了她怎么做一个优秀的掘事人。在挖掘轶事奇闻这个领域,比之黄师姐,吴师妹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她的嗓门可着实比黄师姐有吸引力多了。今日李师姐不在,她不加收敛的独特嗓音很快引起饭堂百来号人的注意。 有人问:“乐山不是不收其他门派弟子的吗?” 吴师妹微微一笑,单掌一拍饭桌,把与她同桌吃饭的师妹们都吓了一跳,拍完她又耸了耸眉说:“这就是关键所在。我记得黄师姐和我说过,画师兄上山的时候二师伯是极力反对的,最终也不了了之。据说从中斡旋的人是三师伯和大师伯。” 有人问:“那画师兄是要回抱佛寺吗?” 吴师妹:“这个,可就要等抱佛寺的客人走了才知道。我听栖霞的一位师兄说,抱佛寺的人可张狂了,一来就要拉人比武,虽然都输了……” “啪!”打断吴师妹的是双筷子,是双被拍在桌上的筷子,而筷子的主人,是易水相。 我扯了扯一直沉浸在菜色里的木木师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待着易水相的爆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易水相与抱佛寺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吴师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如果你忍不住想说话,就还是多吃些饭塞嘴吧。” 我却不知道易水相长得惊为天人的样子,竟然能说出这样厉害的话,看来美人也不是好惹的。 凭我的经验判断,这二人必是有旧仇的,肯定互相都看不顺眼,寻着一个李师姐不在的时候闹开而已。 这边吴师妹被大大扫了面子,脸上也露出些微的怒意:“易师妹,我说了什么话碍着你了?吃饭还不够你忙的吗?爱说什么是我的事,师姐师妹们爱听我更要说。你不要仗着自己貌美就以为个个都得让着你,我们又不是男人,不稀罕美色。” 易水相起身,“哼”了一句之后道:“抱佛寺的弟子从来不输于人,即便输,也轮不到像你这样的人在此说三道四。”话毕,拂袖而去。她尽管说过这样尖锐的话,离去的背影还是很美的。 我支颔看着走入阳光里的她,叹道:“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木木师姐被我老气横秋的话吓了一跳,推了我一把之后低声问:“她为何要这样生气?” 我把手掌心里的脑袋转了个方向,直勾勾的看着木木师姐,她的脸还是圆圆的,上面一对明亮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我,我说:“看来,你也没长大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长大了,看得出易水相这样生气的缘由,看得出易水相这样沉不住气又易怒是孩子气的表现? 李师姐很晚才回来,通报了一些琐事后就放我们去修晚课。我打着灯笼去师傅寝居的一路上都在低头想着昨天打坐时身体里的一些奇特变化,想着我是不是又在无意之中触到了一个突破口。然后,就在师傅正室门口我抬头的那一刹,两个修身而立的身影突然撞入我的视线,我吓了一跳,极自然的发出一声悬疑的惊叹:“呃啊?” 此时月光明亮,我不用灯笼也看得清大师伯和画一尘脸上那种相同的肃穆。大师伯看着我说:“马蓝,随我进你师傅房来。”话毕,一袭白衣赛雪的大师伯转身推开了正房的门,画一尘随之进入门内,很快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 我把灯笼挂在门口,随后而入。 大师伯在师傅常打坐的那块蒲团上坐了下来,示意我和画一尘在他对面坐下。 坐定后,大师伯便开始直直的看着我,脸上那股肃容不仅未消尽,反而愈加深重,他这样的看着我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个冬天我在密林里遇见他的事,我想着他是不是当时就发现了我,此时是来找我算账或者警告我或者是干脆杀我灭口…… “马蓝,你三师伯马三愈待你如何?”大师伯突然沉声问出这个问题,及时拉回驰骋中的我过于丰富的想象力。 我认真的看着大师伯,点头道:“马师伯待徒儿非常好。” 大师伯又是直粼粼的看着我,我觉得他是在打探我的虚实,表情更坚定了一些,还补了一句:“比亲生爹娘待我都好,徒儿早已把他当作再生父母了。” 大约是满意了我的答案,大师伯浅浅点头,目光在画一尘身上短暂扫了片刻后,他说:“你的三师伯,在几个月前失踪了,连你师傅也找不到他。” 我不可抑止的做出“啊”这个嘴型,却没有喊出声来。 大师伯继续说:“而且到现在,乐山已经连你师傅的消息都没有了。这对于乐山甚至整个武林来说都是一件大事,若有心怀不轨者把这事传播出去,乐山怕是要受难了。” 我总觉得大师伯这番话说得别有深意,却怎么也品不出他其他的意味来。转头看画一尘,他正眉头深锁,也看不出有何蕴意。 大师伯看着我和画一尘肩膀间的空隙继续说:“今夜急急来此是因为大师伯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你们立即回去收拾衣物,即刻下山。” 我当时的表情肯定是惊恐的。 我惊恐之时,身旁的画一尘却说:“一尘谨遵师命,一定尽力找回师傅和师姑。”说完他行了个端正的拜师礼。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头磕在地上,等着大师伯喊我们起。 “此次下山你们要切记,不可与外人说你们的来历。此趟任务交与你们是因为大师伯在此关头无法抽身,你们二师伯也已经去往抱佛寺友好交流去了,乐山五大掌门已经缺了三位,五师叔也不便下山,你二人算得此届弟子中的佼佼者,任务交与你们,大师伯也算放心!望你二人下山之后为人处事多加小心。都起来吧。” “谢大师伯!”除却对三师伯和师傅安危的担忧,我不厚道的对大师伯这个突然得我一丝心理准备都没有的任务感到兴奋,不可抑止的兴奋。 十七只在线阅读 十七只 肉文屋 / 十七只 十七只 十八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八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八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八只 大师伯让我们在月亮还没淡出天际的晨间离开,木木师姐很舍不得我,昨天晚上我和她说起这事的时候她就已经表现得很难过,于是我打算临别前不再惊扰她,我点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她往里蜷缩的背影,心里禁不住溢过一阵又一阵的酸涩,叹了口气,我拿起包袱,起身吹灭了烛火。 木木师姐突然转过身来,我在昏暗的早晨里,看见她满脸都是泪,她哽咽着说:“我会去找你的!”然后又转回去,肩膀都颤动起来。 我掩着鼻子和嘴在最快的时间里离开了屋子里。关上门,我站在门口说:“师姐,我等你!” 抬腿迈步,毫不犹豫的朝前走去,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再见,我无忧无虑的乐山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便只有赶路了。由于我和画一尘的冷战还未瓦解,所以,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其实很多次我都想在某个茶寮或者饭馆坐下歇会儿,可每到这时,画一尘就和我反着干,买俩包子就兀自往前走。在我们出发之前,大师伯给了我们一些关于三师伯的情报,说是还找了个知情人,让我们去一个叫同州的地方找他。为了顾全大局,尽快找回我亲爱的三师伯,我只得边赶路边和他一起吃包子。 同州其实不远,赶了三天路,我们终于在第四日夜间到达这个镇子。画一尘没询问我意见,擅自寻了家客栈私自定了两间房,又一声不吭的进了房。我本想着与他和解,见他这么任,遂决定还是先睡一觉慰劳自己,我实在是太累了。 半夜被客栈硬邦邦的床板硌醒,全身像散架一般,起身打坐,练了一个小周天后,神居然奇迹的亢奋起来。在乐山之时,我每回心里亢奋都会去山上溜几圈,到得此处,我想出去遛遛的心思更强烈,推开屋里的小窗,一股灼热的城镇气息朝我扑面而来,闻多了乐山里的清新味道,觉得这里很新鲜。 悄声关好窗户,我从对面屋顶借力,又立在屋顶仔细记住了客栈的样子后才转身跃去更远的地方。同州并不大,却很是繁华,这样晚的时候,镇里东南角的街上还有几家酒肆开着,我在屋顶潜伏不过片刻,已经见过起码十个醉汉从里头走出来。 无趣。不过,这镇子上的房子鳞次栉比,穿梭在屋顶上的感觉又与在密林中不一样。就在一个巷口,我眼见着一个醉汉正抬头看月亮,玩心大起,在他眼前飞来飞去直到他边跑边喊:“鬼啊!鬼啊!” 这寂静的城里总算是有了些动静,我为自己感到骄傲。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好眠被惊醒。 那醉汉声音消失后,我又觉得得无聊,只得打道回府。 春末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因着冷,这夜也就显得凝固,我眼神向来好,一眼就在这众多蜿蜒的房顶上发现一处不同的地方。 那房顶此时此刻正往外冒着青烟,不是做饭的青烟,而是顺着瓦间空隙里钻出来的丝丝缕缕的青烟。凭我习武多年的经验我判定,那是巨大的内力在屋顶下窜动才造成的情景。 理智告诉我莫要前进,好奇心却在催促着我往前。于是最终,我的理统统随着那一缕缕青烟散去,等我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我已经尽可能的掩去一切声息落在了那座冒烟的屋顶上。就凭这琉璃瓦的新旧程度,我肯定这房子的主人定是富贵之人,缓缓伏下,我轻轻揭开一片瓦,左口那颗心“噗噗”直跳。 就在我目光所接的正下方,是一张竹床,床上的人穿着一袭白衣,未曾束起的头发被他自己身体里散出的怪气吹得四处飘散,我差点没被他这副样子吓得直接把手里的瓦片扔下去。隔着屋梁,我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单看他快得连手都看不见的运功方法,已经足够我咋舌了。 这小地方原来还有这等武林高手。 离开时,小心翼翼的把瓦片放好,幸亏这人已经专注于运功中本没注意到我,否则凭他的修为凭我的修为,他大概早就发现了我。想着又觉得自己确实有够无聊的。缓缓起身,下意识的扫了扫周围的环境。 这不扫不要紧,一扫我差点没从房顶上滚下来。 就在这屋子前面的小院子里,走廊上点着几盏微亮的灯笼,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正站在一棵树下抬头紧盯着我,那目光我只看了一眼,却足够我本能的受惊跳开。 那人居然紧紧追了过来,我全身的感官都能感觉到那人的强大,不,不止强大,还充满着死亡的压迫。我丝毫不难想到自己如果被他抓到会是怎样一种悲惨到生不如死的后果。被这样的恐惧影响,我的步子越迈越大,步伐越来越快。可是,后者似乎也加快了步子,好几次我都听到他的衣袂飘飞声就在我耳后。 同州我太不熟悉,我憎恨这里成片的瓦房,憎恨这里为什么没有山上的密林好让我暂时藏身,憎恨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惹上这样一个催命鬼。 也就在我怨天怨地的时候,一声**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那电光火石间,我飞快的心生一计,猛力下降之后,我在巷子里来回穿梭转弯,那人已经被我甩开些微距离。**窝在前,我毫不犹豫的一头钻了进去,脑袋和身子都在**窝里铺着的麦草堆里滚了一圈之后,我窝在**群里一动不动。 成败,在此一举。 我真是小看了那个追我的人,当他飞身进入**窝又掌力把几只闹哄哄的**劈晕之后,他看见了**窝里的我,我也看见了他。 当然,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因为我不敢抬头看他。 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杀戮气息让我在最短时间里开口:“大哥哥!救我!我爹娘不要我!他们不要我了!”说完,我嘤嘤哭泣起来,全身的注意力却仍然集中在他身上,我眼看着他的手微微伸展——那是运气的动作,他要杀我! 我心里诅咒这狠毒男人,面上却哭得越发厉害起来。 他的脚毫不犹豫的朝我迈进,就在三步之遥处,我一脸哭相抬头看他,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黑色的袍摆,不怕死的说:“大哥哥,你收留我吧,收留我吧!” 在他劈死我之前,我又突然尖叫一声:“啊!有鬼!大哥哥!有鬼!”就在我这声过后,我余光看见那男人微微侧了侧头,就在他这侧头这瞬间,我视线的正前方果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正轻越的往更深的夜里飞去,重离地轻着地的轻功步法让我觉得熟悉…… 手下突然猛地一松,那跟我至此的男人已经箭一样的速度追了上去,不消片刻,那两个身影就齐齐从我的眼珠子里消失而去。我长叹一声,瘫在了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恐惧,后怕都过去之后,我再没耽误一下,飞快跃回了客栈。跳进冰冷的木桶里,把身上的**粪味都洗干净后,直接跳上床,抱着被子睡了下去。 我是被门开的声音惊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朝门口看去,迷蒙的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从我视线里倒了下去。我惊得两眼发直,扔了被子朝门口走去。蹲下去抬起地上那人的脸,正好接到一丝红色的鲜血,从那人嘴角滑下,生生把那张好看的面容染得凄惶。 “画一尘!!”我不敢摇他,只是轻轻端正他的脸,拍了拍,对着他耳朵喊,“你怎么了?你醒醒!” 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嘴角的血一直像流水似的流到他干净的衣裳上,为了掩饰身份,大师伯让我们别带乐山的衣服,画一尘这小子倒没再穿过他绘有青龙的青衫,我却没看过他穿青色之外其他的颜色。可是此刻,那抹流动的鲜红从他的领口蔓延而下,在他清净的青衫上画上一抹重彩,直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因为我突然想起那个轻越的人影,就是他,画一尘。 我使出全身力气把画一尘搬到了我的床上,点了盏蜡烛,拉他手量脉搏的时候到他手里一手的茧,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我边哭着边说:“画一尘,你别死,你别死!我听你的话,我不惹你,我不出去,我不贪玩了,你别死!” 你不要死,你的脉象不要这么弱…… 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用被子都擦不干净那泪,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只想着,我要去找个大夫,去这城里找最好的大夫。我跑下楼,大力的劈开小二房间的门,从他床上揪起他问:“这城里最好的大夫在哪儿!在哪儿!” 小二被我吓得不轻,哆嗦着说:“城西有个胡大夫!” “带我去!”我把他从被窝里扯出来,我觉得我一辈子的力气都没那么大过,可是我拉着他在城里走着,他整个人都被我拖在地上。 他喊“救命!饶命!”的声音很凄厉,我却还是一直没命的擦泪,我从来没有想过死亡这事会离我这样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会有谁离开。所以即便三师伯已经失踪,师傅也不见踪影,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过。因为,触着画一尘的脉搏,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正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远到我无论用多大的力气拉他,都拉不回来。 十八只在线阅读 十八只 肉文屋 / 十八只 十八只 十九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九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九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十九只 v胡大夫是个好大夫,我以为要请动他我得动用武力,没想到他只是穿了件外套就二话不说跟我走了,为此,我很是感动。 我满怀希望带着胡大夫回到客栈的时候,画一尘却不见了。那么小的房间,那么小的床,我揉了好几遍眼睛都没找到他。 朦胧的看见胡大夫往床头走去,依稀听见他说:“床还是温热的,床上有血迹,地上却没有,所以,姑娘,你要我救的那人大概是被人带走了。” “他会死吗?”我问。 “这个老夫不知道,天命有归,这世上的人啊,命都是天注定的,如果天要你死,你今天逃得过,明天也一定逃不过,反过来也一样,老天不让你死,即便你一脚都已经踏进鬼门关了,他老人家还是会把你踢回来的。我做大夫这几十年,早已看透生死,听我一句劝,不管人死人活,你还是要好好过啊。”再接着,是一只不怎么有力的手拍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我从没一刻觉得这样无助过,即便离家出走,我也总是想着,反正我还是能走回去。我深深的明白,我现在正走的这条路,没办法往回走。 接下来的时间,我睡了个绵长却噩梦连连的觉,起床时已近中午,房门外的走廊上有店小二四处跑动的声音,我走出去,推开门,中气十足的喊:“小二,我要吃饭!” 我要吃饭,吃饱了饭有了力气才能去找三师伯,才能去找画一尘,才能去做想做的事情。 小二来送饭的当口,我打听清楚了大师伯要我找的那人的住处。吃完午饭赶到那儿时,那人家门大开着,里面有着黑毛大狗一直朝我狂喊,我却始终没见到有人出来。于是我不由自主的琢磨着大师伯说让我去找的那个姓虞的,会不会其实是只狗。也就在这时,我的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不疾不徐,颇有兴致的样子。 “小姑娘,你是看上我家赖赖吗?”这声音里带着厚重的笑意,促得我回头去看。 是个笑得很温和的中年大叔,灰布大褂,武者之气尽显。他看了看我,又越过我,皱着眉对那只嗷嗷乱叫的狗说:“赖赖,你又唬人了,小心爹不带你出去玩。” 听了这话,我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松动,只得快声道:“请问,大叔您可是虞自秋虞先生?” “哦?你晓得虞先生?” 那大叔正伸手给那只大黑狗舔,我看着有些紧,赶紧别开眼,道:“我大师伯顾伯平让我来找你,我叫马蓝。” “哦?有什么信物吗?” 我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我临走时大师伯确实交过一件东西给我,于是赶紧从怀 里把它掏出来,转个身递到他面前说:“本来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师兄……”脑子里冒出画一尘满脸是血的样子,我又一阵紧,道,“顾师伯说你知道三师伯的消息。” 那个虞先生头也没抬就说:“你是梅四凤手下的弟子吧?” “是的,先生。” “第一次下山?” “是的,先生。” “没有人告诉过你,山下的人都是老虎,不要相信陌生人吗?”他终于回头,却是很严肃的看着我,继续说,“从头到尾我没和你说过自己是虞自秋,你张手就把信物给我,开口就暴露自己身份,你这样,”说到这里,他停住,用一种低得诡异的声音说,“很容易死。” 我的紧得不能再紧,然后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下面我们来……”他的话到这里倏然而止,我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我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枚土黄色的小印章。 他的目光定住,同时,他的手却有些颤抖的伸向我,声音也和动作一样:“把……把这个给我看看。” 我几乎就要给他,却突然想起他的话,又捏紧了那印章,把手收回来。然后我听见他明显的吸气声,撇去对他这举动的好奇,我认真的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就是虞自秋?” 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缩小又放大,放大又缩小,然后他闭了闭眼说:“那枚印章上刻着‘染’字,你只需看一眼就可以确定。” 我当然早就知道那上面刻着这个字,问那个问题只是觉得不放心,这位虞大叔看印章的样子太奇怪,奇怪到我觉得他会将那章子据为己有,他看起来太爱不释手了。 我还是把章给了他,我看着他用大拇指摩挲那章子,我看着他不停的叹气,然后,他突然抬头,很认真很认真的看了我许久,看得我汗毛直竖,最后问:“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马蓝。”我答。 他点头,自言自语似的说:“怪不得,怪不得。”说完他把章子塞进我手里,“好生收着,千万别掉了。” 我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 接近傍晚的时候,虞大叔带我逛街。他说:“你可知怎么才能最快最完成的了解这个江湖的最新动态?” 我摇头,兀自的欣赏美景,同州这个镇子看起来很富庶,沿河的小道上都种着漂亮的柳树,河里不时游过几艘画舫,有歌女在船头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还有些脂粉味很浓的男男女女互相搂着经过我身边,我总是忍不住想知道他们搂在一起是干什么,但每次转过头去看都会被虞大叔狠心的掰回来。 大叔塞给我一糖葫芦,道:“小孩子不许偷看大人亲热。” “大人一般都怎么亲热啊?亲嘴亲脸吗?”我问,我很小的时候看过王二婶子和王二叔亲热,被王二叔的儿子王小苟发现了,还没看完整就被他揍了一顿。我一直以为他是保护他爹娘,后来有一次我半夜出恭看见他趴在他爹娘房间的后窗上偷看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不喜欢别人和他一起看。 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因为我不敢偷看我爹娘亲热。 虞大叔没有答我的话,我当他是默认,然后我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要和一个男人这样搂搂抱抱亲来亲去,顿时觉得很有趣。 我真没想到虞大叔会带我来茶馆听段子,不过,最让我吃惊的还要算同州此地的说书风格。台上那位说书先生并不讲述武林趣事,而是先给台下有座位的茶客们每人发了本册子,然后才站到台子上,开口就是:“今天又到了卢某为大家讲述武林风云的时间了,刚才发的那本册子是黄家庄新印的,算得上是武林最新消息了。不过,在卢某解读这本册子之前,先要说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前些年因为朝廷处处压制,武林平静得近乎死寂,各门派也尤为松散,虽然三大名派依旧坐执武林,那些响当当的名号依旧对江湖人士甚有影响,然而,诸位可能不知,这几年朝廷管制松下来之后,武林也是暗潮涌动,今日卢某给大家发的,还只算得上是本记载着大家都熟悉的名人之事,大家却不知道,就这几年,江湖上又多了许多高手和门派,其中有大家都曾听闻过的‘品木口非’一门,此门派的掌门人就是当年被乐山因为冒名顶替而驱逐下山的弟子楚濯。” 听客里一阵唏嘘声响起,我的尤其大,这是我几年来第一次听到楚师兄的消息。 “各位勿惊勿惊!关于楚濯此人的消息册子,黄家庄有售。”台上那个姓卢的此时此刻一点不像说书的,倒像小贩。 众茶客也只当一听,“吁”了一声之后已无人答话,那姓卢的依旧笑口大开:“卢某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诸位,为了答谢广大顾客的厚爱,黄家庄黄庄主特此昭告天下,他将以个人财力和名义在黄家庄召开武林名人见面会,不论你是仰慕谁或是想挑战谁,都可来黄家庄达成梦想。” 茶客们又闹腾起来,有人起身问:“都有些谁会去啊?” 卢先生有成竹的样子说:“但凡是各位想见到的,我们黄庄主都一定会尽力邀请。诸位还请放心。” “黄家庄那么点地方,住得下这么多人吗?” “这个,诸位更不用担心了,为了迎接此次盛会,黄庄主特地多建了许多客栈酒肆专供各位大侠消遣逗留,庄主说了,凡在盛会之期三日内,所有客人住店吃饭,一律八折优惠。” 我嘴里一口茶不小心喷了出去。转头去看虞大叔,他正津津有味的磕着瓜子,见我看他,他笑着说:“你说这姓卢的有趣不有趣?” 我点头,我都喷出茶了,还不够有趣吗? 虞大叔接着说:“黄石虎比他更有趣,哈哈哈哈,这种点子居然也能想得出,果然是极尽猥琐之人。” 我突然想起黄石虎好像是黄师姐的爹,出于同门之谊,我没有接过虞大叔的话。 “孩子,你不是要找你的三师伯吗?” 我被虞大叔突然转移的话题惊住,吞了口水说:“是啊。” “我们去黄家庄。”扔了瓜子壳,虞大叔的笑意更大,“马三愈绝对会出现在那里。” “那……楚濯呢?”我几乎是下意识的,飞快的问。 虞大叔的笑意戛然而止,认真的看着我,过了半刻,他大概在我脸上发现了什么,点头说:“凭我对黄石虎的了解,他会在。” 十九只在线阅读 十九只 肉文屋 / 十九只 十九只 二十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十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十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十只 黄家庄在青州,是个靠海的地方,黄石虎靠贩卖武林秘辛赚了大把的银子,发家后,他把青州东面的大部分土地都买了下来,扩建了他的黄家庄,庄内聘有许多多试不举的秀才文人专为他撰写秘辛。不过,像今年这样大规模的见面会,算得上是黄家庄二十年来最盛大的一件事。 真正到了青州地界,我才终于知道黄师姐那傲人的资本源于何处。庄内宽阔的马道上有穿着各类服饰各类打扮的武林人士,骑马的壮士身上背着一柄看不清是金是铜的大剑,走路的大汉手里揣着流星锤,凶巴巴的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好似随时都会用那锤子锤人,还有几个梳着奇怪发型的男人,他们成堆的走在一起,赤着上身,前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 东张西望的打探下,我发现这里的酒馆客栈都在门口着一杆黄底绿边的小旗子,上书一个大大的“黄”字。原想拉着虞大叔随便找家客栈投宿,却惊奇的发现,这黄家庄的客栈,但凡看得到店名的,几乎都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转头见鱼叔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心下着急,开口就问:“鱼叔,我们是没地儿住了吗?” 鱼叔笑意款款的看着我,我正满心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时,眼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再是一只手朝虞大叔拍去,那一掌用力不小,带出轻微掌风,擦过我的脸,我下意识的张手反抗,一个抓鱼捕到他的手,然后借力反推,来人便已经被我推出尺余。大概是我出力太大,他还倒在了身后无辜行人的身上。 我对这个偷袭的男人发起反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在这片武林人士成群往来的大街上,这个小小的冲突并未引起多大注意。反倒是身旁鱼叔豪迈而又怪异的“哈哈”大笑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胡老二啊胡老二,偷**不成蚀把米大概说的就是你这种吧,哈哈哈!”说完,鱼叔话锋又转向我,“孩子,做得好!鱼叔为你感到骄傲!哈哈哈!” 我大概干了件蠢事。 胡大叔和鱼叔看起来像是很好的故友,他们见面互相偷袭攻击就好比马家村有些不成熟的孩子们见面喜欢互挠胳肢窝那样,而我成功的反偷袭不仅打乱了这样的和谐,还伤透了胡大叔的自尊心,以至于他自见我起都没和我说过话。胡大叔是青州人,在青州有房有妻有儿,他把我和鱼叔领进他家的时候,我在他家狭窄的院子里看见一大群在扎马步的孩子,胡大叔伸手一招,远远道:“胡达,过来见过你虞叔叔和……姐姐。” 紧接着,人群散去,一个布蓝衫的孩子朝我和鱼叔走来,满脸都是汗,喊了声“爹”之后又礼貌的叫:“见过虞叔叔,见过姐姐。” 鱼叔又是“哈哈”大笑,拉过那个叫胡达的孩子笑说:“胡达今年八岁了吧?” 胡达长了双和他父亲一样大的眼睛,淡淡的眉毛一凝,认真的说:“快到八岁了,虞叔叔。”然后,那小子就把眼睛移向我,十分认真的问:“你是姐姐,不是哥哥吗?” 毫无疑问的,鱼叔又是一阵大笑,连带着,胡大叔也笑了起来,为了满足胡大叔表情里满满的得胜感,我并没有太和胡达这八岁小儿计较,只是简单的朝他笑笑,道:“姐姐是长得豪迈了一些,不过,我真的是姐姐。” 我顺便在心里记恨上着小子。 胡大叔大概真的对我感到释怀,晚饭的时候,他还主动和我说话:“把你师门报上来。” 我有些受宠若惊,麻溜儿的放下**腿,用早就预备好的说辞答:“回前辈的话,晚辈师从晚辈的三叔。” 胡大叔明显不信,眼睛睁大到牛眼的程度,说:“你这是看不起我?编谎话骗我?” 我把求助的目光瞥向鱼叔,对方正呵着杯中热茶,完全无视了我的处境。在心里偷偷瞪他一眼,我友好的说:“晚辈不敢,只是,晚辈自十一岁开始习武,所习一切武艺都是我三叔教的。” “哦?那你三叔叫什么?” “三叔为人低调,名字实在不足挂齿……” “好哇!你果真是看不起我。” “我三叔姓马,名为大哈。” “噗,”我刚抬起的视线里,映着胡大叔一张无辜的脸和他脸上那口无辜的茶水。我缓慢的移着视线,看见鱼叔终于把那茶杯放了下来,然后仰头“哈哈”大笑。 胡达童言无忌,放下扒饭的筷子率先提问:“马姐姐,你三叔叫马大哈吗?” 我点头,朝他温和的一笑。 胡达大眼扑闪,天真无邪的说:“可是我娘常常在骂我爹的时候叫我爹马大哈。” 鱼叔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胡大叔倒不再追问我的背景,我也终于把那只好吃的**腿吃完,过了个还算平静的夜。 第二日一大早,胡达来叫我,他的眼睛总是比他的表情先入我的视线,比如此刻,他满眼都是兴奋,朝我喊:“马姐姐!我爹要带我们去武会!你快些起来吧!” 我严肃的对他说:“弟弟,你不知道女子的闺房不能随便进吗?” 胡达的眼神立即无辜:“可是,这里是我家的柴房。” 我闭了闭眼:“你先出去,姐姐换个衣服就出去。” 胡达大眼一弯,笑着说:“好。”然后,他终于出去了。这一刻,我明白了夫子在很久以前就说过的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什么意思,胡达实在太小人了。 武会,顾名思义,就是武者聚会。用鱼叔的话说,就是一伙武林人士聚在一起,比比武聊聊天喝喝茶什么的。 然而,真正见到武会现场的时候,不止是我,就连瞧不起武会这种活动的鱼叔也实实在在的惊诧了一把。 比武场是方形,四周是高耸的围墙,搭成看台以供其他人观看。方形比武场上划着一百个圆圈,胡大叔解释说:“规则很简单,出圈者退出,此武场可容纳二百人同时比武。” 鱼叔长叹一口气道:“黄石虎这老狐狸果然是下血本了!” 胡大叔道:“这片大武场建了一年多,可不是下了血本。” 鱼叔:“我倒好奇有何大人物会到。” 胡大叔:“前些天楚濯到了,元宵节后,楚濯可真真是炙手可热了,也算得上这一两年来江湖的大人物吧。” 鱼叔但笑不语,不知是否是我视力出了偏差,我看见前方的鱼叔微微侧目看了我一眼。就在我准备费点心思去琢磨鱼叔为什么要回头看我的时候,胡达一只不知轻重的手差点把我的袍子扯下去,我终于低下头去看他,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胡达的眼睛也怒睁着,瓮声瓮气的说:“马姐姐,我拉你很久了。” 我当然知道你拉我很久了,我在心里说。面上我还是友好的问:“你拉我做什么?” 胡达眼睛一亮:“我想知道那个人身上背的是什么?”话毕,他的小手一指,指向我们侧方的一个壮汉,那人满头的卷发,身上背着一铁棍,正和身边其他几个人朗声谈笑着。 “那是铁棍,孩子。”回答完了问题,我转回头继续去偷听鱼叔和胡大叔的谈话。 胡达又把我扯住:“马姐姐,那铁棍上还有钉子呢!也算是铁棍吗?” “算,那算是带铁钉的铁棍。”我掰开他的手。 胡达又伸手过来,我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一个利落的反扭,压低身子当着他的面说:“姐姐现在有正事要干,不许再吵我!” 胡达一直挣扎着,不过没有成功。最终,他只能半含眼泪点头说:“马姐姐,我不吵你了。” 我这才放开他,错眼间不小心看见他那两截露在外面的小手臂都被我扭红了。心下有些愧疚,却也碍于要保持住威严,再也没多看他一眼。 继续听鱼叔和胡大叔的谈话。 胡大叔:“……闹得凶啊!” 鱼叔:“我早就说过女人不是好惹的。” 胡大叔点头道:“她也算是女人中的极品吧,起码武艺没几个女人及得上。” 鱼叔:“今年元宵她和楚濯是第一次见面?” 胡大叔:“传闻是这样,可我不信,前几天我见他俩那亲热劲儿,绝不是只认识数月就能达到的程度。” 鱼叔:“那可不见得。” 胡大叔摇头道:“江湖盛传那女人是黑魔教的教主,在她那洞府里没事就爱练练勾搭男人的法子,可怜这楚濯青春年少,初出江湖没见过女人,这么轻易就着了那女人的道。” 鱼叔:“楚濯我是认识的,绝不是你说的那类人。只不过……”我正听得兴起,鱼叔突然转回头看我,“丫头,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脸色很差吗?我还以为只有心情差。 二十只在线阅读 二十只 肉文屋 / 二十只 二十只 二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一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一只 我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那种怪异的感觉是失落。就好像一直以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变成别人的,更让人失落的是,楚师兄不是东西,而是心里牢牢摆着的一个人。 鱼叔和胡大叔的话题好像已经转去别处,我的思绪却因为听到楚师兄的消息而飘远,摆在我脑海里的问题是,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一起放鞭,再也不会有人在下大雪的时候带我上山去玩,我和师兄那些个与琵琶峰有关的约定再也不会实现了…… 可惜的是,我还没抓到过野猪。 被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影响,我的心情越来越糟,低头见胡达正睁着两只硕大的眼睛看我,强烈的好奇和求知在他眼眸里颤动,果真,他下一刻就用那口多事的语气问:“马姐姐,你不开心吗?” 被他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我只觉得身上刺得难受,随便寻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同州靠海,这个好处我在施展轻功的时候才发现。 可是,这个好处没能让我的心情变好,于是我还是决定去找楚师兄。 黄家庄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必定是豪华而巨大的,可对于我来说,只是半柱香的时间。我一间房一间房的找,一寸一寸的瞧,然后,我终于在一个小而致的院子里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事实上,先是听到有人喊“濯儿”我才驻足四望,这不四望不要紧,一四望我就望到那个熟悉且陌生的身影。 掐指一算,我已经快三年没见到过楚师兄了,此时青天白日,我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竭尽全力的隐去自己的气息只为清楚的看一看他,我被晒得发热的树叶包围着,原本是该热的,可自见到师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不如干脆承认这次也是骗我吧。”师兄的声音了许多,不复过去的清脆,有了男人的稳重,得到这个认知我还是有些许欣慰的,我在长大,师兄也长大了。 师兄说话的对象是个紫衣女子,她侧身站在门前,她有双画得鲜红的嘴唇,薄薄的两片,听完师兄的话,她那两片叶子一样的嘴唇弯起一个妩媚的笑容:“我怎会骗你?我怎舍得骗你?” 听着这话,我一阵紧,这女人好生麻。 师兄往前走了两步,就站在那女人不足一步的距离,低头看着她,他们都是侧身对着我,我的眼神又好,所以一点也不难看出师兄面上压抑的伤心和那个紫衣女人满脸奇异的快乐,半晌,师兄忽然转头,看往太阳的方向,我吓了一跳,努力屏息,然后我看见师兄笑着说:“你要我来,我来。你要我参加比武,我参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的笑其实很落寞,我很心疼。 紫衣女人也转过身来,她的脸很白,迎着太阳,就像是颗发着光的白珍珠,她还在笑着,突然,她伸手搂住了师兄的腰,脑袋埋在了师兄背上,她的紫色纱衣下,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用一种柔美的声音说:“好濯儿,你对我的好我怎会不知道?” 我瞧了瞧,这才发现四周原来没人。 可我还是觉得这女人真不害臊。 那女人一边软软的说着话,一边伸手在师兄前来去,看得我一阵接一阵的紧心紧,大意忘了凝气,也就在刹那,师兄的表情突然一变,声音随之而出:“谁?”再接着是他突然袭来的身影。 我下意识的从树叶间闪身,拼尽全力的逃开,心里郁结的那股情绪在此时慢慢升腾而出化作破空的动力,我越飞越快,近乎疯狂。 直到在一处不知名的野外渐渐放慢步子,我才发现身后早已无人,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是,停下前进步伐的时候,我终于吐出了一口鲜血。 掳起袖子一看,手上青筋正在剧烈颤动,像锅里的水煮沸一样,咕哝咕哝很是吓人。看着看着,我觉得累,两眼发沉,昏睡过去。 醒来时太阳仍旧当空照着,我这才惊觉自己昏倒之前还特意觅了个荫凉的地方,起身时,体内有股奇异的力量在蹿动,站了一会儿后,那内力倒是稳定下来,再看手臂,那种恐怖的青筋暴动的情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寸寸轻微的红斑。这红斑让我脑内灵光一现,霎时间,有种惊喜扑面而来。 红斑之象,是风舞破第七重的征兆。 我自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异状,直接破第三重已经让我恍如梦境了,这几年我一直勤心习武,风舞口诀更是常在心中走,可是,自从破过第三重,它就再没有丝毫进展,我却从来也未想过,它会在这样一个日子里突然带着我走向了更远。 然而,这对于我来说似乎不仅仅是件好事,连着三天我都在晨起洗漱时吐血,为了不让鱼叔担心,我只得以自下山以来武艺荒废太久快要生疏为由而拒绝出门看比武,偷偷溜到上次去的野地连修了三日。 这夜,鱼叔和胡大叔他们的话题仍旧围绕着楚濯如何如何在武会上大放光彩,他点到即止的棍法如何如何让人惊艳,他又是如何如何把其他人打得落花流水,其实我每天都听得心潮澎湃却要假装平静,鱼叔可是个十分聪明的一个人。 我扪心自问,我对楚师兄究竟是个什么想法?难道果真像话本里描写的那样,我是……爱着楚师兄? 因此,我最终出现在了武会的现场。这一日观赛的人多了许多许多,若不是胡达催着我早到,我大约要被成群的人挤成饼了。鱼叔和胡大叔早已觅了个好位置,我俩站在他们身侧,顺着人们的视线看向武场中央,那一百个白圈已经换成了一个大白圈,一袭紫衣的楚濯上场的时候,圆形的看台上响过一阵欢呼声,后上来的那位侠士就直接被众人忽略了。 楚师兄满脸不羁的笑,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仿佛打这场仗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早就知道,楚师兄天生就是块习武的好料子,他总是能又快又好又轻松的学好我认为很难的武艺。这几年不见,我很期待他的进步。 可是为什么,见着他的笑容,我觉得心里发酸呢? 很快被场中激烈的对战吸引了去,楚师兄的对手是孔吾山庄弟子,孔吾山庄向来以剑法闻名天下,孔吾山庄是儒武中心,素以“入世辅君”为宗旨,几百年来,从孔吾山庄走出去的弟子在朝廷做大将军的数不胜数,在军营为国效力的更是不计其数。可是,楚师兄的这位对手,似乎很不被众人看好。不过,他倒也没让众人失望,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已经渐渐支撑不住,几度差点出圈,却还坚强的垂死挣扎着。武会秉持点到即止的规则,楚师兄倒也没对之逼得太紧,这么耗了一阵子后,师兄似乎也失去耐心,凌空劈下一掌,那人终于败下阵去。 师兄赢了。 就在所有人都欢呼的时刻,鱼叔忽然说:“还要等等。” 胡大叔好奇道:“等什么?” 鱼叔只笑不语,他正认真看着对面一块地方,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看见一道白光闪过,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带起黑丝带一样的头发在武场上飘扬……那可真是个袅袅的身影,这样闷热的夏天,他的白衣居然能无风自拂,仙子一样立在师兄对面。 这个人只是出了个场,楚师兄的风采好像就被比了下去。我细细的打量着那人的背影,没有楚师兄高,却自有一股挺拔的气质,在上面看比武的人是听不到场下人说话的,但我看得清自那人出现后,师兄的眉头便渐渐皱起,脸色也愈发难看,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师兄已经被那人激得出了手。 浮躁,习武之人大忌,比武时先出手的那方往往败了先机。 我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轻功,那白衣人每一个起身都是足尖下压,衣袍随着他的起落而飘动,他出手极快,不过片刻,师兄已经招架不住。 场上一众看客已经完全忘了叫好,直直的看着一紫一白两个人影在下方飘动,师兄飞手拿了长棍,有了武器,那白衣人的近距离攻击便不吃香了,师兄提棍上飞,那白衣人也追了过来,鹰一样的速度,两人已经冲到人群眼前,高空对搏,我把师兄脸上的汗珠看了个分明,也把那白衣人的样子看了个分明。 好妖异的一张脸,如果用我并不宽裕的有文化的词来形容,那人长得真是雌雄莫辩。 比武仍在继续,连对百招,师兄一直处于下风,不难看出的是,那白衣人仿佛还只是用一些皮毛的武艺在对付师兄,很难想象如果那人稍加一成功力师兄会败得如何惨烈。 我正这么琢磨着,那白衣人却果然加了一成威力,出手更快,下手更狠,眼见着师兄就要中招,我一阵激动,下意识的往前移步,被一只糙的手紧紧拽住,焦急的转头去看,鱼叔回头看我的眼神里满是警告。 “天呐!好生厉害的功夫!”胡大叔的惊叹声把我的视线再度引回武场,此时,那白衣人正从武场中央一点旋转上升,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师兄被他追至边缘…… 白衣人突然停了下来,不,是掉了下去,像一片白色的**毛一样,软软的掉在地上,他正脸朝上,我看见他痛苦的样子,狰狞着五官,他抬手按着脑袋,嘴巴张着,似是在呻吟,也就是在那白衣人下落之时,原本快被逼下台的师兄已经带着他的长棍自上而下朝那白衣人劈去。 这是杀招。 这段时间有多短?睁眼闭眼也不过如此。 可就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在那个不知是否是突然走火入魔而掉下去的白衣人就要被师兄打死的这片刻,武场里突然蹿出一个黑色身影,与那白色对比分明,那黑色身影以难以看清楚的速度直接扑向场中白影,师兄那带着杀招的长棍就在黑衣人扑向白衣人那刹那击中黑衣人的背。 “噗,”这是一口鲜血喷出的声音,事实上我并没有听到,怪只怪地上那白衣人衣裳太白,黑衣人的衣裳太黑,他吐出的血又太红,我丝毫不难想象到他吐血的声音。 不知为何,这黑白两人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二一只在线阅读 二一只 肉文屋 / 二一只 二一只 二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二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二只 看客们唏嘘声四起,我对师兄的担心因为那黑衣人一口鲜血喷出而渐渐淡去,我那时多么残酷的想着,反正是要死个人,只要死的不是师兄,是谁都无所谓。 可我看见那黑衣人颤颤巍巍要站起来时,忽然有些难过。 “阮修!”看客中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喊声,在嘈杂的人群里格外刺耳,转头望去,一抹鲜艳的紫色入眼。 是那个紫衣女人,那个和师兄有关系的紫衣女人,这时,她正满脸紧张的看着武场上,叫的却不是师兄的名字。 我不知道谁叫阮修,因为无人回应她。她的脸更加苍白,一个离地,她已经飞向了武场,直冲向好不容易站起来的黑衣男人,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看见紫衣女人朝那人伸手,那人本没有理会她。她又对着师兄说了什么,师兄扔了长棍,转身离开了武场。 “那个人姓阮!‘白袍魔君’阮轻衣!那个白衣人是阮轻衣!”看客里突然有人惊呼出声。 这一声过后,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来,但有几个声音明显的比其他人的大而响亮,这些人说的内容也比其他人的听着完整。 我大致听清楚了这位“白袍魔君”是谁。 二十年前的武林比现在的武林繁华许多,一来因为朝廷疏于管制,给了武林人士们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独善其身,二来那时候江湖能人辈出,比武交流活动频繁,为江湖人士营造了一种很好的习武氛围。也就在那个武林繁荣的时候,出了许多有名的侠士,楚师兄之前的“爹”孟溪就是其中一位。而这些人正在风传的消息便是,孟溪当年就是被白袍魔君害死的。 传消息的人还说了些我没听过的早年武林侠士的名字,各个说得慷慨激昂恨不能冲上去为当年那些惨死的英烈报仇雪恨。也就在这股情绪的煽动下,已经有几个人按捺不住直接从看台上跳下了台。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跟风飞向了武场。 连胡达都拉着我说:“马姐姐马姐姐,那个拿着钉子棍的人下去了!” 胡大叔听到胡达的声音,转过头来,一把拉过他道:“不许胡闹!现在正乱着!” 鱼叔的声音随后入耳:“蓝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我扒着砖筑的看台,被身后拥挤而愤怒的人吵得脑疼,又想着楚师兄的去处,一时生出想要离开的心思。看台下的武场上人群更多,他们把黑白紫三个人影一团,先还是大圈子,不过片刻,那三人已被百十个人包围着。愤怒的人们还在大声呵斥着,声音响彻我的耳膜:“阮轻衣,二十年来,你杀尽江湖好汉,行了多少卑鄙之事,今日终于遭了报应,老天替我们先动了手,接下来,就让我们送你归西,以慰各位冤死的大侠们在天之灵!” 群情激动:“杀了他!杀了这个妖孽!” 有人剑快,已经出手,却在靠近三人圈子之前先被黑衣人一掌袭断剑身,那偷袭之人也被黑衣人凌厉的掌风劈出去很远,众人见状,纷纷退开与三人的距离,圈子又渐渐扩大。 紧接着,黑衣人沉而有力的声音传来:“谁再上前一步,死!”那声音气韵丰厚,一点不像刚刚受过一个闷棍的人能发出来的,明明不大,却连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有个尖细的嗓音在围观的人群里接话:“大家别听他的!他要有那本事,何不带着那白袍妖孽离去,还在这苦苦被我们守着。各位侠士莫要听了他的缓兵之计,让他运好内伤就不妙了!”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这人眉眼和白袍妖有七分像,怕是那妖孽之子,今日若不除去,以后也必会为祸武林!大家一起上啊!” 有个不怕死的果真听了这话往前迈了一步,黑衣人还未出手,先被那紫衣女人袖中出的不明武器击中,膝盖着地瘫在地上,吐了一地黑血。紫衣女人在楚师兄面前那股绵柔的声音已不见,转成狠戾的语气:“不怕死的再来!” 人群又朝后退了几步,圈子更大。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千钧一发的形势,鱼叔突然说:“蓝儿!看好!” 我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见鱼叔目光所视的方向一道极快的身影从天而降,就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之时,那道身影突然坠在武场上众人围住的中心点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此人究竟是谁,再去看那身影之时,那人已经抱起地上那位白袍魔君纵身而去,那个身影甚至都未曾借力,似乎只是轻松一跃,他就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鱼叔是第一个追出去的,然后是武场上那个黑衣人,再然后,是我。 其他人没看清楚,我看得分明,那个突然而至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我此趟下山极力要找到的人,三师伯。我隐约听到我离开之后,还有不少人也追了过来,不过,似乎无人能及我的速度,那些不三不四之人早已被我甩在身后。 只不过,我倒从来不知道鱼叔原来也是这样一位轻功绝顶的人。 鱼叔留记号的方式很简单也很方便,我却没有时间去看他的记号,因为我能感觉到我前面那个人微弱的气息。就随着这股气息,我追了几百里路,可是,这股气息却随着路程的增加而越来越清晰可辨了。 就在一处林边,我看见那个黑衣人正站在树旁喘气,他把一柄小刀在树上,以支撑自己站立,我本想继续走我的路不管此人,孰料我对他先礼,他倒对我后兵。那柄原本在树上的小道就在我经过他的时候被大力拔出,直接飞向了我。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躲开那柄小刀。我一停下,那黑衣男人便朝我袭来,速度已经不够快,可仍旧是招招要我的命。 我没杀过人,也没想过要杀人。被他这样步步紧逼,我不禁大怒,边小心闪躲边骂:“你莫要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再动手我真会杀了你的!” 他没说话,我甚至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和他对招之间,先前就有的那股熟悉感觉又朝我猛烈袭来,我定眼看他,还未看清他的样子先被他一双黑眼睛里浓烈的杀气震慑中。 然后,我想起了他——那个伤了画一尘的男人,那个在见我第一面就差点要了我命的男人。不知为什么,方才那股出于人道而压制住的邪念就在我想起他之后重生出来,而且变本加厉,接下来,我不再顾及任何,我只想着,这个人,是我的仇人。 我袭中他左口,他原本就因为伤势而苍白的脸更加面无人色,那一刹那,他的眼中有无数情绪在扩散,我感觉得到我那一掌对他是致命。我甚至能读懂他眼神里的复杂。 我看着他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溢出,他真正停下来我才看清楚他的样子,不知为何,看清楚的那一刹,我感觉到自己心跳好快,好快。 他从我眼前直直的倒了下去,那一刻好安静。我听到了林子里的蝉鸣,还听到了不远处的溪水声,最后听到他微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你若敢伤他分毫,我即便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我在原地不知所措。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渐渐有杂乱的人声,低下头去看那个黑色的人,他双目紧闭,脸如蜡白,唇角血迹已干,呈现黑色。 人声越来越近,我从呆滞中醒来,却由着自己进了另一种呆滞,我把他背了起来,这对于在乐山就修炼了一身好臂力的我来说实在是易事。我就是这样不费丝毫气力的把这个我前一刻还当做仇人的男人带离了危险。 水声就在林子的东南方向,那是一片森的丛林,水就流在密林间,我背着那黑衣男人矮身在密林里穿梭,几度被软泥陷住脚,却一直没让我背上那男人从我身上掉下。 顺着水流的方向,我渐渐走出矮林,眼前的是一片高大的竹林,溪水在竹间穿流,此地蝉声更闹,应该便于藏身。找了处干爽地,我把身后的男人放了下来,他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只有微弱的呼吸。抽他手臂量他脉搏,内伤极其严重之兆,若不是他体内有一股奇异的护体之气,怕是此时已经见阎王去了。 我的布鞋早已湿尽,粘得难受,我干脆把它脱了,立在清凉的泉水里,开始认真的思考我为何要救这个仇人。 是因为他太坚强?不,他的坚强都是坚强在坚持杀死别人这点上,我极讨厌滥杀无辜的人,尤其他还差点杀了画一尘这个最无辜的人。思及至此,我的怒火又起,掌中聚力,我准备结果他。 扬了半天手,我最终没忍下心。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想了许久,直到我的脚都快被水冻麻之时,我才终于得出一个令我自己最满意的原因,那就是,没有什么原因,我不想他死,我想救他。 二二只在线阅读 二二只 肉文屋 / 二二只 二二只 二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三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三只 入夜之后,我烧了一堆火,从小溪里随手抓了几条半夜没事出水扑腾的鱼支在火堆子上烤。草地里不时也会蹦来几只凑热闹的青蛙,我已经饿得两眼发昏,所以基本上连小青蛙也没放过,全体用竹枝了烤。 黑衣人被我横放在火堆旁边,看起来像个死人。 事实上我已经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为他运功疗伤,说来也奇怪,我本来还斟酌着是否要输我那点攒了好几年的内力给他,哪知刚使轻微力道,他体内那股原先就有的护体之气全都蹿到我掌中,带动着我用他自己体内的气力为他疗伤。 这世间武学果真博大深,受了重伤还能讨着别人为自己治伤,果真是好占便宜的武功。我琢磨着等黑衣人醒了,我得不折手段好好打听打听这功夫。 吃完那些烤得难看实际也很难吃的鱼,我把那条稍微好看一些估计也不怎么好吃的鱼掰碎了装进一个竹筒里,又用树枝和着溪水把那鱼捣得烂碎,我不知道这东西给个受了重伤的人会不会有事,但我还是觉得,吃了总比没吃好。 挪动他时到他被火烤得发热的身体我才意识到我好像把他放得太靠近火堆了,我若再不移动他,他得和那些可怜的鱼一样被烤熟了,这么烫都没能醒,可见这人确实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了,我把他移远了一些,小心的避开他左的伤处,将他的脑袋扶起在我的前,捏开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嘴,把已经捣成汤的鱼小心的灌进他嘴里。 喂了半晌,我也不知道那鱼有没有喂进他肚里,见他没有吐出来,我也就放心了。 夜里的风带着些微的凉意,溪边不知名的虫子咕叽咕叽的叫着,我也渐渐生出困意。安置好黑衣人,觅了处平坦的地方,就着草地躺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若不是上午的太阳灼人,我大约可以睡到死。起身为黑衣人量了脉搏,确定他还活着之后,我转身打算去倒腾昨天晚上留下的那几条大鱼。也就在这转身之际,有一只突来的手忽的扼住了我左手的腕子,那力道极大,只一下就将毫无戒备的我拉了下去。 右手还未来得及出去,又被另一只手拽住,倒地之后,一片影随之朝我身上投来,紧接着是股沉重的压力,那压力制着我的肚子,我不能通顺的运气反抗。再接着袭来的是只一点不含糊的手臂,抵在我下巴上,压着我的脖子。 这一系列动作其实都很笨拙,黑衣人分明是内伤未好,他的腿甚至不能动,可是,他却成功的用他的身体制住了我。 可见,他必定策划了此事许久。 真是个可怕的人。 我抬眼瞪他,喉间力道愈大,我咳嗽起来,咳着咳着,视线就模糊了,中溢起一股暖意,熟悉的日吐一口血的情景就在这浪打船头的惨境下来照看了我,我想到许多年前说书先生常说的一个词,祸不单行。 今日这口血好像比往日早晨的多了些。 不过片刻,手上力气突然松开,脸上一阵呼吸拂过,压在我身上的那股力气也同时消失,我试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手,眼前清明,仍是刺眼的阳光,起身吐出满嘴的血,我略微有些蹒跚的走去溪边,洗完脸和脖子上的血,在原地运功。 我不知道那黑衣人为何突然放开我,他完全有机会要了我的命。 体内通畅后,我起身走近他,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我很友好的说:“你该知道,如果我想杀你,你现在绝对没有睁眼的机会。”这回和他打交道,我全身戒备。 那黑衣人偏头躺着,双眼微阖,半边侧脸在太阳照耀下愈显惨白。大概是受伤太重,此时的他倒没有前两次见他时那样凌厉的杀气,他甚至是虚弱的。我说出这话许久,并不指望他能开口,可我看着他,竟有一种想看看他会不会说什么的冲动。他倒也没让我失望,眼依旧闭着,唇角一扯,声音溢出:“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存上想杀我的心思。”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怔在原地看着他。想着他这算不算是向我下战书,或者提醒我,他随时会有可能再度对我出手。 他又说:“方才不杀你,算还你为我疗伤的恩情。” “那我喂你吃鱼喂你喝水的恩情呢?”三师伯教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别人欠你一滴水的恩,你得让别人涌泉报答你。 听了我的话,他利剑一般的眉微微皱起,却还是没睁眼,也没说话。 我继续说:“我还从一伙追杀你的人里把你救了出来,我还千辛万苦把你背来了这里,这些恩情呢?” 他终于睁开眼睛,不过没有看我,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我觉得我说了这些,算是给自己增加了底气,又说出我的目的:“这么多恩情,你得还到什么时候啊。” 我蹲下去,很近距离的看他,笑着说:“谈个交易吧!” 他终于看我,此前我一直盯着他,冷不丁被他这样一看,竟觉得有些不自然,好在我反应灵敏,很快找了话来转移:“你爹……呃,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爹,我就先这么叫着吧,那个带走你爹的人就是我找了很久的三叔,我不知道我三叔为什么要带走你爹,但事实是,他们确实是一起消失的。我和你爹无冤无仇,也没有杀人的癖好……”说到这里,我提醒了他一下,“你看,我还只是个小姑娘,及笄还差好几个月呢!” 他本无表情的脸终于微变。 “而且,我又救了你,所以,这足够证明就目前来说,我对你还是没有什么威胁的。还有……” “直接说你的交易。” “我想找回我三叔,你想找回你爹,我们可以一起……” “不必。”他打断我,“你若找人,找你要找的便是,欠你的,你要我还,我随时还你。” 他这番淡漠的话让我很是生气,他这么个几近残废的人难道还有资格对我一个武林高手挑三拣四吗?思及至此,我开口也不再顾忌:“很好啊,你说还我,还说随时可以,那么,你打算怎么还我?你喂我吃鱼喝水?你背我逃生?可是,你能吗?你重伤在身,移动都不方便,莫说是去找你爹,恐怕撑不过几日,你就该饿死了,就算不饿死,也得被这附近的狼啊狗啊什么的吃了!” 他没有立即接话,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似乎都一直在思考我说的。他在思考着,我也在思考着。就在我思考到我刚才说的那番话真叫人误会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大可一走了之不必管我,这样强求……”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霎时一厉,却用与他眼神不合的轻缓语气问,“……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更方便的找到我三叔!”来不及扯谎,我只得乱答,我总不能告诉他其实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很管不住自己的想管他想救他吧?可是,我到底为什么要管他呢? 我为何要管他?我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算是为了找三叔吧。虽然其实不用他我也可以循着鱼叔留下的记号去找。 总是想着这个“是为何”,我都不太好意思用我正义的眼神凌迟他。 我原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又偏过头去,闭眼挺尸。我等了他小半会儿,确定他不会再吐字以后,又回头去找那几条鱼,我边腾掌生火,捯饬那几条鱼,边往死里琢磨我这么兵行险招的用意。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又想到楚师兄还欠我八十二个脑瓜崩这茬上了。烤鱼在树杈上发出“叭呲叭呲”的声音,我眼前浮现的却是楚师兄过得不好的样子,下山之前我想着自己可能会见着楚师兄,因着这个想着,我还特别找到记载着师兄欺负我的簿子,准备在看到他时将这些他欠我的一齐补回去。 谁知道他会过得这般不好呢? 大约是因为在他身边陪他玩的那个人不是我吧,我想。 午后的日头愈发毒辣起来,我好意问那黑衣人:“你要不要去那边树荫下躺着?” “不必。”他完全无所谓的样子,那颗我觉得会烧死人的太阳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个摆设。我想了想,他大概真的不怕热吧。 于是我自己先躲到一处竹叶茂密的树荫下,就着这股天然的宁静入定起来。 一个小周天后,脑内清明,体内一直乱行的强大内力也被控制住,感官随之渐渐明晰,耳旁陆续传来溪水哗啦声和蝉声,目光偏移,我差点没被身边闲适躺着的那个黑色人影吓死,抬手抚了好久的气才渐渐平缓过来。 他分明已经睡着,吐气均匀,表情安宁。 二三只在线阅读 二三只 肉文屋 / 二三只 二三只 二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四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四只 我其实从很小开始就学会了和陌生人打交道,我从来就不怕别人不理我,因为我有各种办法能让别人理我。 就好比这位黑衣人,自我和他说过一次关于杀不杀彼此的问题以后,他就一直闭着眼。我知道他有时是真的睡了,但有的时候他确实没睡,就比如此刻。 我盯他盯了许久,发现了他的异状以后,忍不住道:“我三叔说,躺着运功容易受伤,我扶你起来吗?” 黑衣人动也没动。 我摘下头顶一片竹叶,叼在嘴里,嚼了一会儿,觉得无味,看着河对面草丛里的一条蛇说:“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大概是运功运得太起劲了,没有想答话的意思。我看着那条红色的小蛇从草丛里爬到小溪里,一入水,它就漂亮的扭起来,太阳晒在它的蛇皮上,红星闪闪。我说:“你这么爱穿黑衣裳,大概是真喜欢黑色吧,你不知道夏天穿黑衣裳会更热吗?” 那条小蛇游水游得起劲,惬意得让我想一掌了断了它。为了放它一条生路,我决定不再看它,转而去看黑衣人那张万年不变的睡脸,他双手收在腹间,我隐约能感到股股气流涌动。嘴里的竹叶愈发无味,我干脆吐了它,起身道:“我以后就叫你小黑吧。” 他当然没有搭理我,我可不管他。马家村有条远近闻名的癞皮狗,本来是一身黑毛,却因为太脏,那黑毛都变成黄毛了。村里的大人孩子见了它都会朝它扔石头,叫它滚。只有我会给它喂吃的,尽管我每次都隔得很远喂它。我从见它第一面起就叫它小黑,它起初也是不理我的,后来它吃了我许多东西,渐渐认识了我,以至于后来我叫它小黑,它都会远远的朝我摇尾巴。 只是,有一回过年的时候,它被人用仗炸了又炸,最后炸死了。 想到这个,我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浑身燥热起来,我决定去洗个澡。沿着小溪往上走,觅到一片开阔地,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之后,我脱得只剩单衣,先在河里把外衫洗了干净,摊在一块大石头上晾着,又游到水深的地方,欢快的洗澡。 再回到原来的小草地时已是夕阳西下,我从上游捉了几条和前几天不一样的鱼回来,又去竹林掰了一小捆竹笋,回途中想着我和小黑总不能一直在这小竹林吃鱼吃竹笋,我得快些带着他离开这里。 回到原先呆的地方小草地时,那里却没有小黑的身影。 站在原地环视了许久,我这样好的眼神却依然没有找到小黑。 他走了。我当然以为他走了,他这样怪脾气的人肯定已经策划许久了,被这念头挡着,我都无暇去思及其他的可能。直到手一松,那几条鱼滑脱出去,我才缓过神来,心下有些不忿,朝对面的山大骂了一声:“没有良心的臭小黑!活该你找不到你爹!” “找不到你爹”“不到你爹”“爹”“爹”…… 山里的回音渐渐传来,最后我听到的是草丛里的窸窣声,不大,却很明显。顺着声源望去,一团黑色的身影正在绿绿的草丛里缓慢的移动着。心下一喜,我抬脚一跃,跃至那团黑影前,站定,却只看得见趴着的小黑,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移去溪水的方向。 我蹲了下去,替他扒开脸边的杂草:“你想做什么?” “与你无关。”小黑脸朝下,说话声音倒是很洪亮,语气里听得出一些怒气。 我从他的脑袋看向他的身子,一眼就看到那双已经被划破的胳膊,有些地方还渗出了血迹。那惨状看得我直打冷战。干脆移了视线,友好的说:“你是想去河里抓鱼吗?你饿了吗?” 他并不理我,干脆放弃移动,整个人松了下去,脸侧向我看不见的地方。我看得见的地方有他握得越来越紧的拳头。 他是在发怒吗?因为我发现了他很饿,他觉得很丢脸? 我有些担心,所幸二话不说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整个人搬到了溪边。他大概真是没力气了,黑色薄衣都被汗水浸湿,我抱他的这个举动也许还吓着了他,反正十几步的距离,他没有开口说什么。直到我把他放好,拍拍手说:“谢我就不必了,要干什么随便干吧!如果要抓鱼的话……” “我会杀了你!”因为我把他放在背对着我的方向,坐着,所以我看不见他的样子,但他这句颇有些咬牙切齿意味的话我倒听得真切。 我有些想笑,又觉得笑话他着实不太厚道,遂道:“想杀我,杀便是。我又不怕你。”小黑没有再接话,我也得以回头去准备我的晚饭。 一转身,才走出去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我受惊想回头,耳边迅疾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本能的偏移几步,堪堪躲过,细看过去,原来是颗沾着水的小石头。随之,身后传来小黑的声音:“你若回头,下一枚石子要的就是你的眼睛。” 听着这话,我只觉得全身都抖了抖。 真是个养不近的坏脾气的人!不再理会他的死活,我搬着我刚挖来的新鲜小竹笋和几条活鱼朝上游的另一块平地走去。这溪边寂静,有些吱吱歪歪的响动我都能听得很清楚。所以,一点不难凭着那点声音猜到小黑是在洗澡。 都伤成一个残废了,倒真讲究。 生了一堆火,把小竹笋夹在鱼肚子里,就着鱼一起烤,边烤边远远的打探小黑那边的情况。这不打探还好,一打探我就听到小黑那厮刻意隐忍的闷哼声和不正常的拍水声。 放下烤鱼,我飞快弹起,足尖轻点水面,我已经来到小黑身前。薄暮下,小黑光着上身,手里紧紧抓着一条蛇,我立在他眼前,眼看着他倒进了水里。 那条蛇被他扔得老远,我看了看,估着那可怜的小水蛇应该死得差不多了,叹了口气说:“那水蛇是没有毒的。” 溪水不深,小黑倒在水里,大喘着气,看来对付那条蛇已经耗尽他最后的一丝气力。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为他难过。就为了洗个澡,也能累成这样,他若寻求我的帮助,何须至此呢? 我蹲了下去,看着他那半张浸在水里的脸,友好的说:“你是要洗澡吗?我帮你吧。” 他的呼吸很微弱,不过,我话一说完,他就转了脸,正对面的看着我,道:“你敢!”他说话的时候还咕哝咕哝的吞了一口水。 我想笑,又忍住,到岸边拿了他的衣裳,挽起袖子把他扶了起来,他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得由我摆布,我边利落的替他擦背边说:“如果你威胁我就只会说杀了我的话,那还是省点力气吧。” 他一直做着微小的挣扎,最终还是安静下来。我站在他身后,听见他极轻的声音微喘着说:“多……管闲……事,你何不走得干脆一些。” 他这整句话里,多管闲事四个字说得尤其让我感到忧伤。 替他擦背的手也不自觉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夜空,已经有月亮爬上来,四周都是鼓噪的虫鸣声,我又开始琢磨,好半天,我才闪电般的忆起一个让我觉得心惊跳的画面,小黑愿意代他爹死。 原来这个当时被我忽略的画面我一直没有忘记过,许多次挣扎的梦里,那个景象都出现过,只是,梦里的场景已经换成小黑代我死。这么想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好不害臊。可是,也就这么个场景,让我有种强烈的想救活小黑的冲动。有了这种冲动,我也就一直这么救他救下去了。 我不相信愿意为自己爹挡死的人真会无缘无故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我不相信小黑骨子里就是个嗜杀的魔王。越来越坚定了信念以后,我又重新给小黑洗起澡来。 只是,意识回来以后,尴尬的事情也就来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搭在小黑没穿衣服的肩膀上,记得那时候我不小心看见画一尘换衣服都被他胡乱骂了一通,可是现在,我竟然…… 我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赶紧把手抽了回来,胡乱把小黑的后背擦完,又转到前头替他擦了一遍,最后拧干了他的外衫,平铺在草地上,小心翼翼的把已经快把自己折腾死的小黑搬了上去。 漆黑的苍天作证,这些事我都是闭着眼做的,我啥都没看见。 把刚刚搁下的烤鱼又烤了一烤,自己吃了一只,拿了一只给小黑,叮嘱他说:“明早我会带你离开这儿,你还是吃饱一些,免得我再费力气搬你背你。” 收拾完火堆,我在小黑附近端坐下来,开始运功。 吃的睡的什么都能将就,练武对我来说,决不能将就。 二四只在线阅读 二四只 肉文屋 / 二四只 二四只 二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五只 一只女虾游江湖 作者:居尼尔斯 二五只 在背着小黑连赶了三天路后,小黑的内伤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仍旧不能行走,却也不是手脚不便了。他没向我展示过,我也不知道他的功力恢复到什么地步。这日,我们在山脚下一家茶寮歇脚,破破烂烂的四把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我实在渴得慌,也不管小黑愿不愿意,径自把他放在一张小方凳上,扬声招呼小二上茶。 这三伏天热得让人想钻地,桌上坐着的大都是光膀子的男人,身上流着滚滚的油一样的汗,看着就叫人反胃,挪了眼珠子看旁处,是烧茶的灶台,小二在用大蒲扇呼啦啦的煽火,水壶周围“跐溜跐溜”的冒着烟,看着也叫人汗流浃背,再转眼……就是小黑沉沉的脸,平时看着他还觉得心慌,今天这么一看,倒觉得格外凉爽,我也就索撑着脑袋看他。 看了片刻,他突然朝我甩了个白眼:“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处了几日,我已经习惯了小黑这样说话,他已经先后说过要我的嘴,要我的手,要我的脚,要我的屁股……要我的命更是常挂在嘴边的话,听着听着也便不把他这话当真了。我喜滋滋的回他:“你长得真凉快呢。” 大概我说话的声音很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话已经说完了,我也没法再回头说一遍听一次。总之,这话一出,茶寮里坐着的几个光膀子的茶客都转头朝我这儿看来,有个胖子端着茶杯笑得特别恶心,他一笑,其他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我正纳闷,身边突然一阵暗流涌动,我及时的转过头去,小黑的脸色更沉了,低头看见这厮正摆手聚气。我怕他滥杀无辜,抢在他出手之前按住他的两只手,这一按,我几乎就快正面抱着小黑,茶寮里的茶客笑得更欢了,借着这吵闹的声音,我扑在小黑口说:“不要乱杀人!” 小黑扭动手腕想脱开我的控制,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谁说我要杀人了?” “啊?”小黑不杀人?我愣了,也就这愣神的片刻,小黑轻易挣开我的手,大力把我从他身上扒开按回原地。 他的手安分了一些,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直到小二上了茶,我才渐渐放下心来。 那些光膀子的茶客们很快喝完茶,方才笑得很恶心的胖子率先起身,其他人也相继起身。不过,胖子是往我和小黑的方向走来,其他人是去马厩牵马。那胖子一双眯眯眼紧紧盯着小黑,一脸奇奇怪怪的笑容,近到我们桌前的时候,我旁边坐着的其他人都“哧溜”一声跑得没了影,顷刻间,茶桌上就剩我和小黑。 我还在喝着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移首去看小黑,他也正悠哉的喝着茶。再看那胖子,我一下没管住嘴巴,任它喷了出去。 这胖子居然对着小黑伸舌头舔嘴巴?! “小倌儿,跟爷走吗?爷做镖头,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睁大了眼睛,来来回回的扫视着胖子和小黑。小黑半天没反应,那胖子又走近了些,脸都快凑上小黑的脸了,我从筷子筒里抽了筷子,点住他脸上最多的地方,暗暗使力,终于把他移开。 他这才看见我。满脸猪肝色的朝我大吼:“你敢戳我脸?!” “你离我太近了。”我说。 正在这时,刚才去牵马的那伙人已经牵好了马,站在大道上喊:“王胖子,要那美人,就干脆绑了算了,爷几个可挨不起这磨叽的功夫!赶紧走了!” 那胖子不耐烦的转身说:“行了行了,就……” 他没说完“就”后面的那个字,因为小黑已经把他打飞了。方向很准,那胖子就落在他的同伙面前。那伙人一看胖子被打,纷纷做出勒袖子的动作,一看才都发现自己没穿衣裳,这才放弃。 我一看就笑了,这伙人真有喜感。 我这一笑,那伙人好像更恼了,五个人齐齐冲了过来。就在这时,小黑突然沉声说:“把灶台上那壶茶提过来。” 我还在笑,愣是没反应过来小黑是在和我说话,直到他转过头盯了我半晌后缓缓说:“去把灶上那壶茶提过来!” 我被那眼神唬住,赶紧收了笑去提茶。 没见过世面的茶小二已经被这混乱的情况吓得躲在灶台后头,灶上的茶已经滚得冒泡。我寻了块抹布,拎起那茶壶飞也似的朝小黑走去。 那伙人已经虎视眈眈的站在小黑的桌前,各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光看他们手臂那松松软软没有一点纹理的就知道这伙人绝不是我的对手,也绝不是半个残废的小黑的对手。我想着,小黑开始没有杀他们,他们大概也就不会死了。 瞥了眼手里拎着的茶,我似乎能想象到这伙人待会儿的惨状。 果不其然,我刚把茶壶递过去,小黑就已经暗使巧力,茶泼出去的同时,他用左掌运起那开水,让那滚烫的水不偏不倚的往那群人脸上,手上,肚子上,脚掌上泼去。 一壶茶让五个人满地打滚。 我看着地上那群人,他们脸被烫了,想伸手去,奈何手也被烫,也不了,脚被烫了,本站不住,直接就往地上倒,两脚都受了伤,想用脚脱鞋都脱不成,只能拼命把脚往土里钻。至于肚子,被烫了又不能趴着,只能面朝着太阳,祈求太阳早点下山才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我赶紧别开了眼,心道,以后得罪谁也别得罪小黑。端了茶杯大口大口的核喝茶。 就在我这么边喝茶边自我琢磨的时候,身边一阵风起,转头,黑色长衫从我眼前带过,小黑已经跃到一匹马上。远远的对我说:“上马!” 我摇头:“我不会骑马!”我是真不会骑马,同时,我也怕小黑。这时再想他曾经说过要我的眼珠子、鼻子、嘴巴、手脚什么的话时,浑身就冒**皮疙瘩。 我想,我得作一个人走的打算。 可是,小黑没给我多想的机会,他纵马至我眼前,我手里的茶杯还没放下,已经被他的马鞭卷起,整个人不及反抗,就被他横放在了马背上。他就在我身后驾着马。 我的心跳快极了,却完全是因为害怕。 “放心,去找人的路只有你知道,在我找到我爹之前,你不会有命之忧。”小黑好像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么适时的扔了句话过来。 我道:“那你说过要我的鼻子、眼珠子、嘴巴……” “闭嘴!”小黑厉声打断我。 我真怕他用比滚茶更狠的办法对付我,也就没再开口了。 二五只在线阅读 二五只 肉文屋 / 二五只 二五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