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惑仔之陷情》 她 你见过满身伤痕刺青,性格孤僻悲观到让人生厌的女孩子吗 她就是 她叫江娴,独自生活在上海的十七岁高中生 她的父母常年在国外经商,眼看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父母也越来越忙,算来她已经有差不多叁年没有见过她的父母了 父母对她的关爱也只能体现在大笔大笔的生活费和各种昂贵礼物上 她就是新时代的留守儿童,生活优渥却得不到关爱的可怜小孩 或许她已经习惯了只有自己的生活,她性格阴郁怪异得很,也就是同龄人眼里的异类和精神病患者 她没有病,只是她的心事说不出口,所以人们都觉得她病了 她曾是深受校园暴力折磨的受害者,身上有数不清的疤痕,都是那些施暴者们留下的杰作 她数不清她挨过多少顿打,从小学的语言暴力冷落排挤再到初中的肢体攻击,她一直陷在这可怖痛苦的阴影之中 她胆小又善良,她曾经默默忍下了所有不平等的对待 可是她不应该如此,或许她的内心深处本来就住着一个恶魔,或许她的骨血里就带着倨傲和不羁 她只是需要一个爆发点 那个使她性情发生翻天覆地巨变的直接原因是初叁生活中很平常的一天,放学后的她被堵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里,她本以为她只要像往常一样挨一顿拳打脚踢就可以息事宁人 可是那一天,施暴者要求她撤自己耳光 那是她第一次被激怒,她什么都可以忍但受不了这个,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做不出这种屈辱至极的事儿 那天的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在挣扎中使出浑身力气给了打头的女混混一个耳光,那也是她第一次在受霸凌时还击,那一天她诧异的发现自己在女生中竟算是很能打 那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混混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们恶人先告状的报了警 那次的她没有半分惊慌,从容镇定的乘警车去了警局,她镇静得可怕,就连同行的警察都怀疑她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可是她并没有什么疾病,她只不过是成为了她自己 那天的她学着从前那些施暴者的模样可怜兮兮的求警察叔叔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她是未成年,监护人也不在身边,她就读的国际私立高中就是个用钱堆起来的少爷小姐的游乐园,而且她没有任何案底,那几个劣迹斑斑的女混混就不一样了,没有人会相信这次的施暴者是她,她在警局做过笔录并赔偿后便轻松离开 那天她好帅,一早就知道会赔钱,特意从家里提了一袋子现金,她将那用白色捆钞纸条捆着的一沓沓人民币重重甩在那几个女混混脸上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她,她又得了个背地里的骂名,叫有钱的疯子 那天过后她也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受害者,似乎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可是,她的生活并不是黑化后便能无所畏惧的电影,她也不是拥有顶天立地的能耐的女主角 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和她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是抹不去的 她总会在夜深人静时蜷缩在被子里大哭,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觉得从前的她有错,善良有错吗?家教好有错吗?不惹是生非有错吗? 她没错,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的是那些施暴者,可是这些后果却要她来承担 2019年的冬天她此生难忘,那年冬天,她去纹了身 她记得她踏进纹身店的那天是大约在冬季的首映日,她对那些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她只知道她要自救 她的左小臂内侧有一道非常丑陋的伤疤,或许是因为施暴者下的手太狠,或许是因为未及时医治,伤疤愈合后出现了伤口增生,一条弯弯曲曲的凸起的肉条像藤蔓一样攀附在她小臂上,至于那道伤有多长,正正好好从手腕处延伸至肘关节 她纹了一整条花臂,她在万千图案中选中了一只凤凰,那是一只金黄色的浴火凤凰,它有着如天边火烧云一般的金黄色翎羽,凤凰的寓意是吉祥的,是浴火重生涅槃重造 她正需要这种力量 另外,她的两条小腿也布满大小长短不一的各种伤疤,她干脆又将两条小腿纹满,两条纤弱的腿从脚腕处一直到膝盖下方都布满了墨水,两腿小腿再也看不见一处原本的皮肤 右小腿是橘红色般若和蓝色彼岸花,咧着獠牙的般若凶神恶煞,左小腿是一条盘绕在玫红色牡丹上的金蟒,栩栩如生的蟒蛇散发可怖气场,它张着血盆大口,上牙膛两颗冒着凛冽寒光的尖牙令人望而生畏,她一个小姑娘却偏爱这种煞气的图案 她纹身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遮盖这些丑陋的伤疤 她是不得已的,她从不觉得纹身是一件很帅的事情 因为她的长相和这些凶神恶煞的图案实在是太不符了 她在女生中个子不算高,差不多有一米六二左右,很瘦却又不是干瘦,有着青春少女那种日渐有致的身躯,骨架子小肩膀也很窄,她整个人都很娇小,这么一个芊芊女子当然不算能打,那天的她只是被逼到了极点 她没有纹身和伤疤的肌肤很白皙,那些重彩色的大片纹身恰好给这位叛逆少女徒增几分乖张和野性,她那双小手柔软又纤细,可是左臂却是一整条彩色花臂,富有弹性又白到透亮的大腿却连接着看不见丝毫原本皮肤的小腿,少女的躯体每时每刻都在散发迷人的青春气息,腰肢纤细臀部却日渐丰满,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小小的身体也愈发成熟妩媚 她五官精致,天生的高鼻梁和浅浅双眼皮给予她与生俱来的美感和高级感,樱红的唇瓣饱满圆润,她有双令人过目不忘的含情杏眼,睫毛天生长而卷翘 可惜她并不快乐,深幽的黑眸总是会透出忧郁和无奈 她从不喜欢浓妆艳抹,或许是她当真天生丽质,胭脂水粉对她来说只是用来修饰气色的衬托品,她从来不会涂抹夸张的眼影也不爱烈焰红唇,她毕竟还小,少女的青春靓丽用不着这些浮夸的装饰 她有一头深棕色的柔软及肩卷发,她的发型也不过分张扬,虽是烫过却也只在发尾处稍带一点儿卷翘,她习惯用卷发棒将额前的刘海儿卷得微翘,她喜欢将脸颊两旁的碎发随意的挽在耳后,从前留过公主切,但后来实在是懒得去打理,也就任由它变长 如果她身穿校服站在你面前,你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甜美可爱的少女有满身的墨水伤疤和不堪的过去 江娴有个爱了五年的人,那便是古惑仔电影里的东星乌鸦 她五年前初次接触到古惑仔这系列的电影时便对荧屏中的他着了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还是个初中生的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凶狠残暴又阴险狡诈的家伙 奇怪的是她并不是喜欢这位演员,她从不会因为乌鸦而去看这位演员的其他作品,她喜欢的只是乌鸦,是只手遮天里的陈天雄,她偏执的认为乌鸦就是乌鸦,他就是他自己 这份单相思她持续了五年,这五年来她换过数不清多少部的手机却依旧用他的剧照做屏保,那一部电影她看了成百上千遍,到后来她甚至能把台词倒背如流,可是她却不腻,她始终如一的迷恋着他 或许她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毕竟她还小,但是她却真切的为乌鸦痴迷,人们都痛骂乌鸦这个角色的残忍,人们恨他杀了陈浩南的挚爱,人们骂他不尊师重道不顾道德伦理的欺师灭祖,可是她却不那么认为,她觉得他没有错,他只是野心太大而已,她从不认为乌鸦是个残忍的人 她也不知道她迷的到底是那张英俊的脸庞健硕的身材还是…他的狠 是了,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当然会对那种黑暗又危机四伏的年代感到好奇,青春期的少女总会有一些奇思妙想,她甚至遗憾没有生在那个年代,有时候冒出这个念头时她也会被自己的怪异吓一跳,可是她依旧会这么想,可能她的骨子里就带着无畏和勇气 或许她曾经的懦弱只是她的一面,而她那与生俱来的胆识和魄力只不过是被暂时埋没了,但是它终有一天会崭露头角,就像被要求撤耳光会刺激她改变一样,她还需要刺激,很多刺激,那样她才能真正成为她自己 -- 穿越1992 那天,江娴发了高烧,明明起初只是感冒咳嗽,可能是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依旧穿得很少,才引起了高烧 她本来没有太当回事儿,可是四肢无力头又炸裂般疼痛,她放学后只好去药店买了些药 她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似乎很严重的样子 那天的夜晚,她一个人坐在窗前凝望外滩的夜景,她住在黄浦区的一座高档公寓里,大厅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外滩和东方明珠,她总是喜欢坐在这儿看外面车水马龙,今天也是如此,夜晚的上海华丽璀璨,但是她却像个旁观者一样置身于这奢华却冰凉的公寓 她习惯了,或许一个人真的很好,没有父母的束缚,没有旁人的叨扰,她好自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坐在飘窗上的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个很大的沙漏,这是前些日子她的父母给她寄来的,但是她一直放在角落里没有管过,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沙漏,差不多有她胳膊那么长 她笑了,这不是沙漏,这他妈是哑铃吧? 她来回的颠倒沙漏,没几下后就觉得好没意思,她突然想喝酒,她便随手将沙漏放在了地上,但是她看着一半多一半少的沙漏有些难受,她有点儿强迫症,她便又将那沙漏倒置过来让它重新开始流逝 她从冰箱里找出一瓶洋酒,那是之前喝剩下的半瓶杰克丹尼,她知道自己在生病,但她无所谓的,她又没有吃头孢,喝酒怎么了。难道还能要了她的命 她又从冰格里取了几块冻好的冰块倒进玻璃杯中 酒柜旁摆放着一张黑色亮漆皮吧台长桌,她坐在高脚凳上,手肘撑在冰凉桌面,随着手中的酒瓶倾斜,她静默的听着酒液冲刷冰块的簌簌声,这清脆水声环绕在寂静的大厅,这里只有她自己,手机上也没有人和她聊天,她也并不喜欢刷抖音或者追剧,她经常安静的坐在床边或者飘窗上愣神发呆,她也不知道她总是在愁什么,但是她一直都是这样郁郁寡欢 待琥珀色酒液斥满玻璃杯,她端起酒杯对着空旷却不失气派的大厅自顾自碰了碰杯,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有时自己都觉得她的精神是有些不正常的,也不能怪她,都是被逼的 她那举在半空中的手臂怔愣半秒,垂下眸仰头一饮而尽 她再倒酒再喝净,周而复始直到那瓶杰克丹尼已然见了底 明明只是半瓶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上头,她神志有些恍惚,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弄得她犯恶心 她的酒量没有那么差,可能是生病了?头脑本身就不清醒?所以才会这么快就醉吧? 她扶着桌子跳下高脚凳跌跌撞撞的朝卧室走去,少女那单薄的身影略显落寞 下一秒她突然停下脚步,那僵硬的脊背无力的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她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紧接着便是头重脚轻 她强撑着身体,意识却愈发混沌 她不由得紧皱起眉,她觉得她得上床歇会儿了,她手掌撑着墙直起身来,她艰难的迈开腿想向卧室走去却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动弹,这是怎么了?发烧难道能把人烧成残废? 她再用力却发现大脑已经无法支配四肢 下一秒,她的心中万千思绪瞬间翻涌,仿佛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席卷而来,这些年经历过的各种事情如默片播放一般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被几个女生堵在厕所隔间里拳打脚踢的画面 她眼睁睁看着施暴者手中的刀片刺向她的身体的画面 她被班主任和同学排挤孤立,她明明写好了的作文却在上交前不翼而飞,放学时又在垃圾桶里发现,那张字迹工整格式语句一丝不苟的作文纸早已被揉搓成一团烂纸的画面 她在本该阖家团圆的大年叁十却孤身徘徊在酒吧门口的画面 她强忍着眼泪凝望纹身机的排针刺入皮肤的画面 还有她这些年熬过的每一个孤独夜晚,那些夜太冷了,太漫长了,仿佛要将她活活吞噬一样 这些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可怖画面震得她心脏抽搐疼痛,她不知道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不堪的回忆会突然在一刹那被唤起?她喝酒是为了能睡个好觉,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些痛苦往事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她根本没有熬过去 她根本没从这肮脏泥潭中抽离开过 她呼吸渐渐急促,仿佛有一双大手扼住了她的脖子,泪水瞬间流淌而出,她本能的张开嘴拼命喘息着,那泪水瞬时淌进她的嘴里,咸苦的眼泪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她本想缓缓,可过了几秒她后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便没有了意识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那只大沙漏正在向下流逝,那沙漏太大了,沙粒又很细小,所以过了这么半天上端还是有满满的沙子,而下端似乎只有少少几粒 但在沙漏被倒置那一刻,时间就已经开始被计算,虽然很慢,虽然沙子很多,但终有一天会全部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江娴渐渐恢复了意识,但是头脑依旧不清楚,眼皮也沉的要命 她觉得自己真够可笑的,喝点儿酒居然还能晕过去了 她费力的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场景时她瞬时心一惊 那一刻她甚至忘了呼吸 她根本不在自己家里 她…她在一间吵吵闹闹的教室里 江娴本是趴在桌子上,她睁开眼看见眼前场景便惊慌失措的直起身来 怎么会这样? 江娴惊恐的瞪大眼睛,她明明在家里晕倒怎么会来到了学校,而且这也不是她的学校。这些同学她根本就没见过 还没来及思考,她突然感到太阳穴周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咬紧着牙不敢出声,周围都是人,如果被注意到那她该怎么解释,而且她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哪里 江娴只好趴回桌子上,她把脸深埋进臂弯,努力克制着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是又一阵疼痛袭来,她浑身颤抖,察觉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害怕得不行,这疼痛铺天盖地袭来她根本无处可逃,她就像一只待宰羔羊一般只能生生咬着牙坚持 过了几秒,那疼痛渐渐淡下,眨眼间全部消失 江娴喘着粗气慢慢坐起身来 她发现那疼痛竟然真的消失了,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了,只是心脏还扑通扑通乱跳着 她来不及去思考疼痛的原因,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看看这到底是哪里 她发现暂时没有同学注意到她,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恐,四处张望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教室 江娴本以为她早就醒来了,转天还去上学了,但是这说不通,这根本不是她的学校 她惊讶的发现这里甚至连装修风格都是她前所未见的,木质的老式课桌,非现代化的装修 她又诧异的看向身边那些陌生的同学,他们虽身穿校服但是模样却不是她同龄人那般,的确是学生样子但发型打扮上却有她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无意间一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换上了和大家一样的校服 她瞳孔猛然一缩,她看见自己胸前校徽上赫然印着几个金色小字 香港拔萃女书院 香港?她不是在上海吗?怎么会来到香港? 她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明明在家里晕倒,怎么一睁眼却来到香港了? 江娴傻了,这根本不可能,她怎么会来到香港?今年疫情严重,她想来也来不了,还有,又是谁给她换了衣服? 就算这是香港…但这也不像啊 倒像是…20多年前的香港 等等,这就是20多年前香港的模样啊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她穿越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慌张抬头望向教室正前方,发现黑板旁边有一副日历模样的东西 上面写着…高考倒计时? 江娴连忙起身向教室前面走去,她慌得差点儿连路都不会走,只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疾步走到那副纸质倒计时牌前,发现这副倒计时牌是每日都会更新的那种 今天的日期是…1992年9月18日? 什么?她的确记得今天是9月18日,但明明是2021年9月18日啊!怎么就变成了1992年? 她这才恍然大悟,她真的穿越了,她从2021的上海穿越到了1992的香港! 她心里十分不安但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撑心态回到座位上,不能让周围人看出她的怪异 江娴的心很乱,她既慌张又觉得够他妈好笑了 她也不是没看过穿越的电视剧和小说,可是她也没想到这事儿是真的,还就发生在她身上了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江娴慢慢平静下来,她决定先熟悉熟悉环境 她发现自己的书箱里有一个浅粉色的双肩包 这应该是她的? 她小心翼翼伸手将书包取出,又用余光不断观察身边人的反应,她怕被旁人注意到 她反应过来后不禁笑话自己好傻,在他人看来她不过是上课打盹睡醒了,有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她便大胆起来 她打开双肩包,发现里面有一只精致的圆包,像是个化妆包 她拉开拉链,里面果然是各式各样的化妆品,不过牌子和样貌都是她未曾见过的,但都看着价值不菲,而且各种种类一应俱全 她放下圆包后又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丝绒束口袋 她正想打开却先摸到了形状 她大脑轰隆一声,这形状…是一把枪! 她将束口袋上的黑色绒绳轻轻拉开,屏息凝神低头向里面看去 竟真的是一把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穿越到这里了?穿越就算了,这到底是穿越到了哪位神仙人物身上?上学随身带枪?这他妈的是上学还是上刑啊? 江娴突然意识到这是1992年而且还是香港,她觉得这似乎就说得通了 她知道这年代的港澳台很乱,似乎有枪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儿 她不敢声张,小心翼翼把袋子塞回了包里 她把袋子和圆包移开才发现,这个双肩包之所以看着方正又鼓鼓囊囊,是因为包底铺着厚厚的几沓港币 她用手掂了掂,估摸着有几万块的样子,并且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吓坏了她,她更加坚信这个人就是个牛逼人物 女高中生上学带枪?包里还有几万块现金?这是放在小说都不敢写的啊! 等等,所以她到底是穿越到了谁身上? 她猛然想到自己有一身纹身,她赶紧拉开袖子,纹身还在,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又拿出化妆包里的雕花手持镜,镜子里还是她自己的脸,只不过头发绑成了高马尾 江娴渐渐明白了原委,这就证明她不是魂穿到谁身上,而是她穿越了,但是这身校服是怎么回事?还有头发… 她明明记得晕倒时她并没有绑头发啊 算了,这不重要,跟这一连串离谱事件相比,这能算什么呢? 好在现在她确定了她没有穿越到谁身上,而是她穿越了 但是那也总得有个身份吧?不然她是怎么来到这所学校上课的? 她又在双肩包里摸索,希望能找到一些有关身份的物件 她突然在书包夹层里摸到一个信封,她将信封抽出又环顾四周,周围的同学还是吵吵闹闹的,而且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倒也没人注意她 她慢慢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张证件 她发现那张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瑞雪兆丰年 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照片翻过来后不禁吓了一跳 这照片上竟是她自己 身形和容貌都一模一样,只是着装有些奇怪 上身穿着一件短袖花衬衫,下身是牛仔短裤,还系了一条腰带,活脱脱的小太妹 照片里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那男人异常的俊美,他面庞棱角分明透露着冷峻和倨傲,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之后的狭长秀眼流露迷人光芒,淡红色薄唇嘴角微微上扬,如画浓眉英气逼人 男人肤色白皙,插在黑色西裤口袋里的手臂充满力量感,白色衬衫领口微敞,衬衣紧包裹下他那精壮的胸肌腹肌优美线条隐约可见 这男人的长相和身材都无可挑剔,但是江娴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似乎是那男人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和高傲 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个男人 她并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个大帅哥,但是她的内心就是有一种巨大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似乎已经不单单是见过了,似乎这个男人和她有什么割不断的关系一般 江娴凝重的吞了口口水,强忍着疑问继续观察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男子却像二十岁左右,他带有一丝成熟稳重的气质 照片中的女孩面对镜头开心的笑着,还伸手比了个耶,那男人淡笑着看向镜头,英气秀眼泛着温柔 江娴发现这张照片似乎是被人剪掉过一部分,因为那女孩身旁明显有另一个人的衣襟,而且那照片的左边缘并不自然,但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她不明白了,既然是叁个人的合影,为什么要剪掉一个人? 她又拿起那个证件,她发现这是一张“她自己”的身份证? 身份证照片上的人和她竟长得一模一样 “姓名…景瑞雪?生日1975年5月18日家庭住址台湾省台北市…”江娴在心里默念着身份证上的信息 她惊讶的发现这个女孩不光长相和她一模一样,生日竟也是同月同日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同学们都没发现她的怪异,因为她和这个景瑞雪实在是太像了,或许就是一模一样 但是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和她那么像的人?而她又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景瑞雪? 她很好奇,打算继续探索下去 她又拎起信封使劲抖了抖,一张被迭成方块的宣纸缓缓飘落 她慌忙拾起,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打开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这是一段用软笔书法书写的诗句,笔法刚劲有力,每一撇每一捺都格外流畅优美 江娴小时候倒是学过一段时间书法,她不由得感叹着人的书法功底实在深厚,这短短一行字,让人只是看着便心情愉悦 她发现宣纸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刚劲有力的钢笔小字,她眯起眼睛仔细瞧那一行字 祝我的瑞雪小公主十六岁生日快乐 心有所愿愿有所成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惊讶的发现落款的名字是 最爱你的哥哥 景丰年 她幡然醒悟,明白这段过分优美的书法出自谁手了 正是照片上那个秀美男子,也就是景瑞雪的亲哥哥 怪不得,她刚才还纳闷照片后面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不就是他们兄妹的名字吗? 江娴的指尖不断摩挲那排黑色小字 瑞雪兆丰年 这的确像是个同胞兄妹的名字 她不由得在心里发笑,好有诗意的名字 她又反复打量那张宣纸,还真是见字如见人,这个叫景丰年的男人当真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他那么的熟悉,她从没有见过他,更别提认识他了 江娴心里有不少疑惑,为什么照片要被剪掉一半,为什么景瑞雪只把十六岁生日的东西带在身边,今年的呢? 她不愿去猜了,思来想去也没有半分头绪 反正她也并没有成为景瑞雪,她还是她自己,景瑞雪的哥哥也不是她的哥哥 而且从身份证上看来,景瑞雪和她哥哥是台湾人,而这里是香港,看来景瑞雪是因为什么变故才来了这里? 江娴还是有些苦恼,毕竟除了纹身,她和这个景瑞雪生得是一模一样,万一哪天遇见了她哥哥,她会不会被认错?她该怎么解释?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多个哥哥 江娴明白,她现在的头等要事是在这里活下去,最起码得在她找到回21年的方法之前,她得活下去 她熟悉了环境后便不再害怕,甚至感到很欣喜,穿越这种离奇又好玩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她又想到了乌鸦,她有些遗憾,乌鸦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她就算来到了1992的香港也遇不见他,她要是能穿越到古惑仔的电影里该多好 江娴的性格本来就是无所畏惧的,再加上景瑞雪和她的奇妙缘分,都让她对这个世界起了兴趣 江娴知道这个时间的香港并非法治社会,政府腐败当地执政党又动荡不安,这都使这个城市增加了几分危险,但同时又是那样的充满诱惑力 江娴仔细回忆着,她的确看过很多关于这个时期的港澳台的电影 多半都是帮派争霸,贩毒,社会动荡不安的题材 江娴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以前就曾想过如果她能生在这个年代该多有意思 明明是生活在和平法治社会的普通少女却向往着这种黑暗世界 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回过神时才发现班里早已空无一人 她懵然抬头望向教室最前方的挂钟,原来她已经愣了半个多小时的神了,这件事儿信息量太大了,她根本来不及去在意外界环境,现在看来应该是已经放学了 她哭笑不得,怎么也没个同学叫她一下呢?这个景瑞雪在班里的人缘这么差的?比她前世的人缘还要差吗? 江娴叹了口气,她只好背起书包向教室外走去 至于要去哪儿她也不知道,反正她手里有钱,几万块在当时并不是小数目,足够她吃喝,她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她一路走马观花的从教室漫步到校门口,这样的校园她真是没见过,装修虽然老土但却实实在在是港片里的学校 不对,这就是1992的香港,这可不是什么电影的取景地 她走出学校大门才发现这所学校处于闹市区 周围是一片片的老旧居民楼,没有大马路反倒都是窄小的巷子 她漫无目的的溜达,哪里热闹就朝哪边走,好在刚刚下午天还亮着 她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的事儿,她倒是跟随父母来香港旅游过,不过那也是2013年左右的事情了 那年父母带她去了海洋公园香港迪士尼,还有些地方她记不清了,不过和这次的探险相比,上次真是不值一提 她不禁觉得好笑,自己竟来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香港 走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肚子有些饿,突然想到这可是美食天堂—香港 她思索着印象中的那些港式美食 咖喱鱼蛋,菠萝包,云吞面,水晶虾饺,肠粉,牛腩粉…这些东西她平时只能在上海的港式茶餐厅吃,还真没有在地道的香港闹市品尝过 想到这些好吃的她就更兴奋了 江娴觉得自己好好笑,她怎么这么快就想着怎么玩了?但是的确很好玩啊!最重要的是,她很好奇这个香港到底有没有乌鸦 她真的好想见到活的乌鸦,就看一眼就行,她可以站的远远的 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大排档模样的饭店,红绿霓虹灯打着的招牌格外显眼 江娴是真的有些饿,她也懒得再去找了,她就决定去这家了 江娴走进店铺后立刻有伙计模样的年轻小伙过来招呼她坐下 那伙计递上一份菜单,江娴选了好几样,她把自己想吃的、看着好吃的、名字听着好吃的都点了个遍 女人的天性啊… 那伙计记下菜名后笑着打趣“靓女你点那么多,一个人可吃不完哦” 江娴被这句靓女吓一跳,她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了,这是正常的,这是香港,靓女是粤语里用来称呼年轻女子的 这是来到这里之后她第一次听人说话,看来她还是要多适应适应 “没关系,我到这里旅游的,都想尝尝”江娴笑了 那伙计答应了一声便向后厨走去,还不忘回头瞧江娴一眼 江娴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本地高中校服却说是来旅游的 她忘了校服这回事儿了啊! 但是这也是事实啊!她没有说慌啊!这不就是旅游吗?还是一闭眼就到目的地的旅游 江娴想到这儿不禁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个理由说出去怕是没有人相信,说不定她还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江娴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言行举止一定要注意,可不能被当作外星人或者神经病抓走啊 不一会儿,伙计端着饭菜走来 伙计把碗碟摆在桌上,江娴也拉回了思绪,她决定先不想了,先尝尝这正宗的香港美食 她夹了一颗咖喱鱼蛋放进嘴中,她果然没有失望,她前世就酷爱广东香港的美食,她也自知上海再高档的茶餐厅也比不上这里街头巷尾的正宗 她突然就不想走了,因为这儿的饭太好吃了 江娴吃完了饭,她挥手招呼伙计结帐 她刚才就从包里抽出了几张纸币准备着 毕竟要是让人发现这个小女孩竟随身携带巨款,那到时候没有杀身之祸也会被打劫吧? 江娴明白这里不是可以无限回城的王者峡谷,万一真的死掉了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前世,也不知道又会穿越到哪里,真是的,谨慎些没坏处的 离开饭店后她在大街上闲逛着,她兴致勃勃的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发现他们的穿衣打扮和她父母年轻时照片上的风格很是相似,也是,这就是那个年代 江娴像参加巴黎时装周一样打量周围的路人,这个姐姐的爆炸头好有气质,那个姐姐穿的好好看 她发现这大街上的美女可真不少,而且她们脸上都没有调整过的痕迹,也是,现在还不时兴整容,都是天生的美女,这种自然简直压了21年那些网红整容脸不知多少倍 并没人注意到她,因为她只是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小女孩 江娴感叹着这个年代的审美,她并不觉得老土反而非常喜欢,街上帅哥也挺多的,她看得眼花缭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香港的夜晚格外灯红酒绿,随处可见的霓虹灯招牌,歌舞厅、饭店、服装店、书店、影像厅应有尽有 江娴看的入迷,可惜她没有手机,如果手机也能带来就好了,她一定要自拍好多好多张然后发朋友圈显摆 她在想如果录一个vlog发到抖音那她是不是就能变成网红了 她转念一想,没带过来也是有道理的 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要是真带来了那岂不是要出乱子 江娴无意间将手伸进了校服外套口袋,她摸到了一把钥匙似的东西 她忙拿出来,她发现这是一把挂着名牌的钥匙 牌子上像是一个地址,因为叫蓝山小区,前面的什么路什么街江娴也不认识 这难道是景瑞雪住的地方?应该是了,她又不是住宿生,不在外面租房难道流落街头? 她觉得自己的智商真是下降了,口袋里有东西都没有发现,光顾着美,关顾着想能不能见到活的乌鸦,也不想想她晚上要在哪里安置 她又摸了摸别的口袋想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但是什么都没有,除了那把钥匙她并没有发现别的 她又闲逛了一会儿,她折腾了这么半天不禁感到有些疲惫 不如就按这个地址去景瑞雪的家看看 她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把写着地址的名牌和钥匙栓在一起? 难道就不怕钥匙丢了然后被入室抢劫吗? 但如果是为了提醒她这个初来乍到的“景瑞雪”倒说得通了,可是这又是谁安排的? 为什么这一切都像巧合却又不像巧合 江娴不想去琢磨了,既来之则安之,而且就算不安之她也回不去 江娴进了一家便利店,她呆呆地站在香烟柜台前,这些烟她都没见过,她只认识个万宝路 她只好随便挑了几盒看着不错的 江娴烟瘾很大,她初中就染上了瘾,她是不能没有烟的哪怕来到了1992,还好她来的是1992,要是侏罗纪的话那她可能还没被恐龙吃就先被烟瘾熬死了 出了便利店后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她把名牌上的地址念给了司机 司机说离这儿不远,江娴一想这倒也是,景瑞雪的家不可能离学校太远 到了蓝山小区后,她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但是看着倒也不错 毕竟这个年代的香港总不能和上海陆家嘴比吧? 江娴按楼号和门牌号找到了“她的家” ,她先敲了敲门,她想确认一下里面有没有人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回应,江娴这才舒了口气 她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后打开了门 她有点忐忑的走进门并确认身后无人跟踪自己才把门关上,她不得不谨慎点儿,毕竟这个年代可是杀人不犯法的 江娴发现这个“家”还是不错的,看样子是被精心装饰过的,墙壁上贴着粉色碎花的壁纸,窗户前挂着爱心形状的串灯 她伸手按下串灯开关,整个屋子瞬间被暖黄色照亮 江娴很享受这种温馨,她在房子中四处走动着,这房子并不算大,目测总共也就五六十平米的样子,但是足够她住 她发现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卷发棒、梳子、浴巾、毛巾、牙刷牙杯一应俱全 她还发现了一双粉色的拖鞋,好可爱 看得出这是个独居女性的家也看得出女主人是个爱生活爱干净又精致的可爱女生 卧室也不算大但是很有安全感,小床上的四件套是浅蓝色小花模样的,枕头也很松软,这件卧室构造简单,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衣架,放在墙边衣架上挂满了衣服,T恤、短裤、长裤、短裙、长裙,还有几件厚实的外套 衣服都很好看,就连2021年来的江娴也觉得时尚真是个轮回,这些衣服就算放在21年也不过时 客厅的布局大概是一进门有一张不大的餐桌,桌前只有一把椅子,餐桌上铺着田园风花纹桌布,桌上还有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枝有些枯萎的玫瑰花,进门右手是一个小厨房,冰箱里很干净,没有什么食物也看得出原先主人似乎并不常做饭,客厅左手边是一张双人沙发还有一台电视机,茶几上放着几张影碟,她发现都是一些当下热播的电影 江娴对这个避风港很满意,她甚至觉得这里比她在上海的复式公寓更有家的感觉,而且闹市区的市井气息满满,这大概就是人间烟火味吧,这是置身新时代的大上海无法体验到的 江娴洗了个热水澡,这半天折腾的她真是浑身酸痛 吹干头发后她换上睡衣,她发现竟正好合身,也是,景瑞雪和她的身材差不多,似乎身高也差不多,当然会合身了 江娴躺在床上,床也正好是她最喜欢的软床,她感到异常的放松 江娴还是有些疑惑,她怎么就来到了这个时间线?她是做了什么触发时间黑洞的事情了吗?可是没有啊!她那天做的事儿明明跟往常一样啊! 江娴怎么想也没有头绪,渐渐的困意涌上心头她便沉沉的睡去 -- 音像店遇靓坤 УцУêsんц.čòm 太阳升起了,这卧室又是阳面,采光当然很好,大好阳光一览无余 经过一整晚的休息她算是恢复了体力 江娴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她却感到无比安心,甚至比睡在她自己家的床上都要踏实 江娴揉揉惺忪的睡眼,她慢慢起身下床点了支烟,又从厨房找了个有些裂痕的碟子当烟灰缸,她发现景瑞雪是不抽烟的,因为她家里并没有烟灰缸 江娴坐在床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烟,她在思索今天要做点什么 毕竟这是个全新的世界,一切都等待她去探索 江娴知道今天不是休息日,是该上学的日子,可她并不想去,前世的她已经厌倦了学校,现在她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个世外桃源,怎么能在学校浪费光阴 江娴暗自思索着,就算逃课也无妨吧?她又没有家长,上与不上全凭自觉,似乎比前世更加自由了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闲逛,看看这儿摸摸那儿,一切都好新奇 她无意间瞥到床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蹲下身往床底看去,那似乎是一个皮箱 江娴伸手将皮箱拉了出来,这皮箱看着不大,应该是装重要物件的? 她本以为要输密码什么的,结果并没有,这箱子很轻松的就被打开了 江娴发现里面都是一些纸质文件,最上面是一张香港拔萃女书院录取通知书,她仔细端详那份通知书,她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点新的东西 江娴发现景瑞雪是在上半年时刚刚转到这个学校的,然后似乎就没有什么了,还有就是这个学校好像很好,因为这份通知书上印着不少这个学校历年的优秀教学事迹,那看来这个景瑞雪学习还不错 江娴自愧不如的叹了口气,同样十七岁,人家考上重点高中,她却花高昂学费进了一家鱼龙混杂的国际学校 江娴又拿起另一张纸,她发现这竟是一份购房合同 她看见房屋地址那一栏写着的正是这个蓝山小区 江娴又核对了楼号门牌号,都如出一辙 江娴傻了,她本来以为这是景瑞雪租的房子,结果竟然是买的? 同样是十七岁,景瑞雪已经买房了? 江娴此刻突然觉得小丑竟是她自己 也是,只要有钱,又是这个时代,别说房,就算是老虎大象也能给你送来 江娴觉得这也不错,毕竟房子是自己的,不用每个月续租,省了很多麻烦,最重要的是还能省儿钱 2021的江娴算是个小富婆,可是来了这儿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包里那几万块钱,真得省着点儿花了,不然就得出去打工了 江娴想看看皮箱里还有什么,她发现这录取通知书底下垫了一张白纸,她将白纸掀起后不禁吓了一跳 钱,都是钱,很多摞厚厚的港币被整齐的摆放在皮箱中,严丝合缝 江娴懵了,这景瑞雪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多钱? 昨天在包里发现几万块时她已经很吃惊了,没想到那只是九牛一毛 其实前世的江娴支付宝里也是有个十多万的,但是她看见那么多现金还是好震惊 江娴将钱一点点拿出来,竟堆成了一个小山 这又得有多少?她不想数了,反正够多的 她把钱拿开后发现箱子底部有一个纸盒,像是什么东西的包装盒?上面是全是字符却又不是英文,似乎是东南亚国家的文字 江娴打开那个盒子,她发现这是一盒子弹 她的手开始发抖,就像昨天摸到那把枪时一样,她以前从来没有摸过这种东西,她本来以为在21世纪打架斗殴已经算是不良少年了,可是和她同岁的景瑞雪竟已经开始玩这种东西了 可是景瑞雪要这东西做什么 难道景瑞雪杀过人?或者她要杀人? 江娴颤颤巍巍的打开那把枪的弹夹,发现少了一颗子弹 是用掉了?还是本来就少装一颗?她又拿起纸盒对照包装上写的数量数了数盒子里和弹夹中子弹的个数,她没有看错,就是少了一颗,看来景瑞雪定是开过枪了,只不过她到底杀了谁?或者她可能没杀人,但是她开枪做什么? 江娴知道这年代很动荡不安,但是持枪伤人警察真的不管吗?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寒而栗,这个景瑞雪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江娴不断的安慰自己,她既然能来到这里又能成为景瑞雪,那其中一定是有道理的 毕竟这个景瑞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又是同月同日生,这种奇妙的缘分让她坚信景瑞雪并不是坏人 江娴安慰着自己,没事的,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不管景瑞雪之前做过什么,现在都全部归零了 江娴感觉有些闷,她想出门走走 她挑选了一套长袖衣裤,虽然外面有些闷热但她还是打算穿长袖长裤 一是她对这里很陌生,穿的保守点没有错的 二是她那满身的纹身 若放在2021,她顶多算个个性少女,但是在这个年代,纹身就是黑社会的代表吧?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还是遮住比较好 江娴洗漱一番,她此刻穿着黑色的宽松长裤,上身是一件白色卫衣,那卫衣胸前还有彩色字母印花 她照照镜子,这不活脱脱女高中生,谁能看出她有那么多纹身 江娴心情好了起来,还化了个平时喜欢的淡妆,她努力让自己的妆容和这个时代的审美不冲突,其实也冲突不了,毕竟她不会浓妆艳抹,化妆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点儿 临出门时,她将钥匙上写有地址的名牌摘下,因为她已经记住了家的位置,那她就不再需要这个了,毕竟如果钥匙丢了那家里岂不是要进贼 江娴还是决定背上双肩包,她将包中的信封照片还有名牌放进那只皮箱里,又将皮箱整理好塞回床下 她来到附近的一条闹市街闲逛,没什么目的,就到哪儿算哪儿 哪怕这样她也觉得好有意思,若不是她真的站在这复古港风的街道,她甚至还会觉得这就是一场梦 她哭笑不得,命运真是太奇妙了 江娴走进一家音像店,她兴致盎然的流连于排排货架前 那些货架上面分门别类的摆满着各种碟片,店里墙上贴着当下红火明星的海报 江娴新鲜得不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玩得不亦乐乎,虽然都是些比她岁数还大的老电影,但是她也觉得好有意思 正当她爱不释手的翻看碟片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嗓音 那声音惊得她心一紧,攥碟片的手下意识愣在半空 她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声音,那是极其重的烟嗓,那声音沙哑到有些诡异 她并没有听清那男人说的是什么,也就没太在意,她收回心思想将碟片放回架上 下一秒,一个高大阴影笼罩了她,她忽的察觉到一阵烟草混合古龙水的气味,那阵说不出好坏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肆虐萦绕在她周围 她那只拿着碟片的小手还未来及落下,便被身后的男人轻轻扼住了手腕 她察觉到有人从身后紧贴上了自己僵硬的脊背,那人要比她高一个头,强烈的压迫感逼迫得她呼吸一滞 那个紧抵着她背部的胸膛结实得像一堵墙,这莫大的恐惧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赌神…你喜欢看这个?”粗粝烟嗓贴着她耳畔响起 身后男人的邪气嗓音震得她心一惊,慌乱的想抽出手来却无济于事,她根本拗不过那个男人,那只有力的大手依旧攥着她那颤抖的手腕,而且愈发收紧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动,她根本看不见这男人的模样,无处安放的仓皇目光只好停留在那只攥着她腕子的手上 那男人不算精壮却也很结实的手臂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亮橘色的袖口半挽起,手腕上一块金表泛着光芒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一个字 那男人未得到回答,有些不悦,但是他被她身上散发的少女甜香诱得失了心神,他心中的怒火刚刚燃起便被全部浇灭 僵持后,他另一只手悄然覆上她那纤细的腰肢 江娴惊呼一声,手里的碟片也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奋起反抗要挣脱那男人的束缚 可是她哪里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 面对她的反抗,那男人有些许诧异,思量几秒后他猛的拉她转身,他的手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腕,但不敢再用力,因为她那只纤细手腕实在太过于羸弱,似乎他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折断一般 迫于他力气太大,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转了身 在看见那男人脸庞的一刹那,她的瞳孔颤了几颤,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震惊席卷而来 他是靓坤! 是了,他便是古惑仔电影第一部里的大反派 他那头利落短发之下是一双散发可怖气息的狠戾黑眸,面由心生,他是那种让人一看便不寒而栗的人,他的长相和他的心性符合得不能再符合 他今天正好穿着电影里那件橘色西服,西服里的黑真丝衬衫领口大敞,纨绔黑大佬的气质恐怖得瘆人 江娴膛目结舌,不敢相信她竟能碰见靓坤 毕竟他是电影里的人物,难道她真的穿越到古惑仔的电影里了?难道这个1992不是普通的1992?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她在恐惧在惊讶 可靓坤就不一样了,他看她看得入迷,他从未见过这样儿的女孩,她不是妖娆妩媚的那种类型,而是纯得像一朵雏菊一般的甜美 要不是他早就瞧见了她裤腿下露出的脚腕,他还真的就以为眼前的她只是一个乖乖女 所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好奇 他们此刻的距离很近,靓坤一步不让的堵在她身前,她无处可逃只好死死抵着身后的架子,拼命想拉开和他的距离但是根本做不到 他喘息间的炙热气息不断喷发在她那颤栗的脸颊,未经人事的她被这种挑逗撩拨得心神不宁,更多的当然是害怕,她不想惹了这个黑大佬 靓坤看猎物一般打量她那泛红的小脸,没理没由勾起嘴角,可是那笑意并不简单,令人猜不透喜怒 半晌僵持,靓坤先发制人 他嗓音诡异,却夹带笑意“你是谁的马子?” 江娴一怔,她拼命的摇头 她不敢和靓坤说话,只好用摇头来回答 但是他似乎并不想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的下巴传来一阵酸痛,他不知何时已然捏住了她的下巴 “说话,你又不是哑巴”靓坤饶有兴趣的瞧她 他这无厘头的话和无礼的行为惹得江娴满心不悦,但是她不敢反抗,还是那句话,这个年代杀人不犯法,而且他是靓坤,他想弄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我谁的马子也不是”她咧着嘴艰难蹦出几个字 “我不信呢”靓坤不紧不慢悠悠开口 江娴立刻瞪大眼睛,她现在特别想问候他八辈祖宗 靓坤察觉到她的吃痛,犹豫几秒后缓缓松开了手,他平时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但是也不知怎的,他看不得这个小丫头不好受 江娴逮着机会了,拔腿就要跑 靓坤当然看透她的小把戏,他双手撑上她身旁两侧的架子,她被死死的困在他的臂弯之中,这下更没有机会挣脱了 她鼓足勇气不满的大喊“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不认识你!” 她眼里的怒火看得靓坤一愣 他歪着头又笑又气的瞧她“你脚踩着我的地盘你说你不认识我?” 他的目光渐渐移下,最后停留在她小腿处 经过刚才的挣扎,她的裤腿早已撩起一半,脚腕处用于过渡色彩的黑墨一览无余 江娴察觉到他那耐人寻味的目光,她慌忙的低下头,想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她倒吸冷气,她那两条花腿竟露出了大半 她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一刀,就应该穿条束口裤的,这裤腿太松了,稍微活动活动就会撩上去 她慌忙的弯腰用手捋平裤腿 靓坤一字不吭,突然蹲下身撩开了她左腿的裤腿 江娴一惊,下意识想逃跑却被靓坤拽了回来 候在一旁的几个马仔见状也齐齐上前,他们围在她的左右丝毫不给她任何逃的机会 靓坤攥着她那颤栗的脚腕扼制住她,似笑非笑说“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纹条蛇” 他说着又撩开她右腿的裤腿,他惊讶的嚯了一声“还有般若” 江娴此刻生不如死,她没法动也不敢动,只能任凭他像对待一个猎物一样戏弄她 靓坤缓缓起身,伸出手轻抬起她的下巴,这一次他不再用力,直勾勾盯着那双马上就要泛起泪花的杏眼“报你男人名号” 江娴恼了,一股无名怒火燃在心头,她强忍着泪水冲他怒吼“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呢,我都跟你说了我谁的马子也不是,在你看来是个女的就得有男人是吗,你烦不烦啊你” 这话说完,她不由得身躯一震 她怎么能这么说,这不是找死吗,她眼前的可是洪兴靓坤 可是她并不后悔,或许她本来胆子就大 江娴已经做好看靓坤掏枪的准备了,她紧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出声 那几个马仔讳莫如深,他们诧异又震惊的上下打量江娴,谁都知道靓坤脾气爆,这个女仔竟敢这么跟他说话?她不想要命了? 江娴强忍颤栗瞪着靓坤,她知道他马上就要掏枪或者让马仔打死她了 可是他并没有,甚至都没有发怒 他怔愣几秒后哈哈大笑,又上前一步紧逼她身前 他低下头俯视她“是我低估你了,我不应该这么问,我应该问…” 他笑两声“你是哪里的话事人?” 江娴皱起眉,像看傻子一样瞧眼前的男人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她一个丫头片子纹两条花腿的确太令人匪夷所思,尤其是在这个纹龙刻凤就代表混黑的年代 江娴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也不想解释什么 不过她很纳闷,为什么她都这么跟他说话了,他还不生气? 靓坤默不作声的瞧她,他在努力回忆自己到底见没见过这个女仔 按理说住在九龙而且长得那么漂亮,还扎了一身活儿的女人他不可能没听说过,她这个等级绝对是有主儿的,可是他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而且她竟然不认识他,不认识就算了,她还吼他? 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面对女人也是,都说出来混的不打女人,可是他阿坤从来没有把这种可笑规矩放在眼里过 但是现在他根本生不起气来,他不知道是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还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刚才她疼的咧嘴时他会松开手,这要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根本不可能 靓坤笑了两声,意义不明的笑声阴森森的“没主儿更好,省得我去找你的主儿要人了” 江娴一怔,她没反应过来“要什么人?” 她未得到回答便被他一把抱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惊得她乱喊,拼命的踢踹挣扎着想下地,但是他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靓坤只用一只手便稳稳的将她抱在怀里,他实在受不了她的拳打脚踢了,虽然这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但是他真想好好的抱抱她 他故作脚滑的颤了下身子,怀里的江娴吓了一激灵,她下意识伸出手死死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近距离的接触让靓坤心一颤,她那慌乱的炙热鼻息就萦绕在他脸旁,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感到奇怪,他都数不清自己上过多少女人了,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像个懵懂少年一样心脏乱跳个不停?而且只是抱她而已,他怎么会? 江娴突然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她立刻缩回胳膊,又不停的乱喊乱骂让他放开她 靓坤不理,缄默的紧抱着她大步跨出音像店 直到那抹橘色身影消失,一直躲在柜台里的音像店老板才算是舒了口气,他早就知道靓坤在他的店里调戏了一个女仔,但是他能说什么?谁敢坏了洪兴阿坤的好事儿? 不光是这个老板,那些路过的人面对江娴的拼命求救也无动于衷,不管认不认识靓坤他们都不会去管这个闲事儿 江娴被他塞进了一辆车里,她立刻爬到另一边想开车门,用力拉了好几下把手却并未听到想象中的咔嚓声,那扇车门早已被落了锁 面对她的慌乱,靓坤笑而不语,他坐上车后又要伸手去搂她,她根本不让,她紧贴着另一边的车门,并且不断的拍打车窗玻璃引人注意 但是根本没有路人理她,他们投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后便匆匆离开,甚至连脚步都没停下 这辆黑色的奔驰suv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它的主人也定不是个寻常人物,谁会愿意去当这个好心人?谁也不想给自己惹祸 开车的马仔一言不发的开动车子,眼看逃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江娴的心也跟着愈发煎熬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谁啊你!”江娴耐不住了,侧过身朝靓坤大吼 她很慌,两只攥拳的小手在颤抖 靓坤并不着急回答她,也不再去强行接触她 他慢悠悠点上一支烟嘬了两口“带你玩去” 江娴气得瞪大眼,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个臭不要脸的 这是带她玩去吗?这不是赤裸裸的绑架吗?她真纳闷了,他是怎么把这么缺德的话说得那么平淡的? 她不再说话,别过脸无助的凝望车窗外 半晌沉默,靓坤先打破了沉寂“丫头,咱商量个事儿” 江娴头也不回的继续扒着车门,没搭茬 她那倔强的小小背影把靓坤逗乐了,他伸出手轻攥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转身 江娴不为所动,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靓坤倒不急,好整以暇的翘起二郎腿,夹在他手指间的香烟还在烧,一截修长烟灰摇摇欲坠,他往窗外弹了两下烟灰后继续将烟叼在嘴里 “你不想跟我商量商量放你走的条件吗”他语气轻快,那双明亮黑眸笑盈盈的 江娴身子一颤,狐疑的回过头 下一秒她脱口而出“多少钱? 靓坤颇为不满,却在迎上她目光的刹那心情好转“我不是绑匪,不要赎金,我阿坤的确是四叁二出身,但是你也不能把人看扁了吧,丫头我告诉你,我早晚当上洪兴四八九” 她嗤笑两声未掷一字 就你还当龙头了?你过两年就得被湾仔的那个小警察一枪崩了!你死了人家倒成了湾仔枪神了,你死了好几年之后乌鸦才弄死的蒋天生,就你还四八九,做梦去吧! 靓坤皱眉,朝她那边挪了一步“看不起我?我真纳闷了,你后台到底是谁,谁罩你啊你那么拽” 他这语气根本不像是在斥责,反倒像是无奈的抱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都嘲笑他了,他却依然生不起气来 江娴并不想跟他纠结这个弱智问题,迟疑几秒后所答非所问“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靓坤也并不介意她的所答非所问,他说话也是想起一句说一句 “陪我玩一天,晚上你哪儿来的我给你送哪儿去”他说得自然,仿佛这件事天经地义 她沉默了,胸膛闷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你想什么呢,大白天的我没兴趣碰你”他啧啧两声,目光却落在她身上不舍得移开 “我就算不应我也走不了,有什么区别”她咬牙切齿低声嘟囔 靓坤眼神一亮,得意的瞥了她一眼 这个女仔,太傻,傻到他想笑 “你叫什么名字?跟过谁?”靓坤得寸进尺 她手指轻揉着眉心,一脸的烦躁“你怎么就跟这个问题过不去了?” “那我总得知道我泡的马子上过谁的床吧?这个我有知情权的吧?”他歪头瞧她,眼里的不怀好意藏不住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正徐徐升上他的心头 江娴脸色苍白,讥讽的扯扯嘴角没吐一个字 “但说无妨,就算是我的对头我也无所谓的”靓坤伸手掸了掸衣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望向她的目光里的好奇不加掩饰 “我都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谁是你对头?”江娴忍无可忍了 靓坤来了精神,转过身严肃的瞧她,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清嗓“我姓李,李乾坤” 江娴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要说原名?他不是应该得瑟他那二百五一样的花名儿吗? 靓坤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眯着眼笑,那双黑眸亮晶晶的“没人这么叫我,他们叫我靓坤”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告诉一个女仔他的真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讲花名他竟有一种不太严肃的感觉 这时候的靓坤并未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然掉进一个漩涡里,这个能改变他性格和人生的漩涡就是她 或许在靓坤这里 江娴从一开始就赢了 因为他对别人都讲靓坤 只有对她是李乾坤 江娴无话可答,干脆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我都告诉你了,你不得介绍介绍你自己,礼尚往来你不知?”他有些耐不住了,攥上她的手腕想扯她入怀 她拼命的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叫喊 他却死活不放 忽然,靓坤手里的动作一怔 他一把撩开她的左衣袖 他诧异又惊喜的盯着那条花臂不放“你还讲你不混矮骡子?不过我还真没听说过你,哪里的女大佬?” 江娴紧咬着唇,奋力想把胳膊抽回来却做不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像铁链一般紧紧禁锢着她的腕子 “你是惹了人在跑路?让你说个名号怎么这么难?”他并无半分不耐烦,沙哑烟嗓笼上几分兴奋 江娴实在是厌倦这个弱智问题了,心一横直接将左衣袖拉到肘关节 靓坤失笑,他瞳孔猛缩,一时说不出话 他看见她那纤细的小臂上盘绕着一条伤疤,虽然已经被重彩色浓墨覆盖,但是轮廓依然清晰可见,那条疤非常长,而且是突起的,那条疤宛如一条攀缘的藤蔓缠绕在她的胳膊上 “有的人纹身是迫不得已的,不是因为觉得帅,也不是因为要唬人”她一字一顿,怒目圆睁紧盯着他那略显震惊的双眼 这也是她走的一步棋,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身上有疤的女人?而且是一道非常丑陋的伤疤,她希望靓坤会骂她恶心然后赶她下车,那她就自由了 可是她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下一秒,他那粗糙的指尖小心翼翼覆上她那道疤,他的动作很轻,轻到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痒弄得身子一颤 那一刻,他那颗冰冷麻木的心被触动,他突然后悔刚才一直逼问她纹身的意义了 “谁做的?”他声音有些颤,指尖依旧疼惜的流连在那道伤上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道可怖的疤痕上,心口一寸寸沉下汪洋海洋,一时有些无法喘息 他一个出来混的当然做尽了恶事,可是他此刻心好疼,他不明白这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干的,可是为什么要伤害她?她这样子根本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 江娴目瞪口呆,这怎么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我问你是谁做的!”他那双黑眸凛冽一瞥,可是却并没有恶意和威胁,反而是疼惜是愤怒 她未答,这件事情事关前世,她解释不清 她刚想扭过头去却被他一把扯进怀,他的力气太大,而她就像一只小鸡仔一般摔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左耳紧贴上他那结实的胸膛 她下意识心一怔 他的心跳的怎么这么快? 她反应过来后又试图挣脱,慌不择话的把所有脏话狠话都骂出来了 面对她的辱骂,他并未生气,他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几秒后,她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带着无奈的声音 “让我抱会儿,我不动你”他俯下身轻轻将下巴搭在她肩头,紧闭上双眼神色却还是凝重 “这是什么歪理?我凭什么让你抱?”她伸手推开他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呼吸间的炙热气息弄得她心痒,她受不了这种胁迫感满满的接触 “你不会没被男人抱过吧”他没征兆的抛出一句 这句话惊得江娴心一紧,她的挣扎也仓皇的愣住 他说的对,她从来没有和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她生得天生丽质,性子又孤傲冷厉,这么样的冷艳美人当然不乏追求者,可是她谁也不爱,或许她根本就不会爱,她连她自己都不爱 她的同龄人都痴迷于谈情说爱,可是她却从未踏入过半步,她根本就不感兴趣 她自己有时都会觉得可笑,身边触手可及的优秀男生她不放在眼里,却喜欢了乌鸦五年,他可是不存在的人 见她默认,靓坤一时有些无措 他这句话是无心的,在这之前他不认为她是个未经人事的女仔,因为她太美了,她怎么可能会 可是她眼神中的慌乱和尴尬却是真实的,阅人无数的他一眼便能看透她的心思 她手足无措的怔愣着坐在他腿上,他那两只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肢 这一次他没有乱摸,他的双手甚至半攥着拳 好色的靓坤可从来没有过这么窝囊的时刻,可是现如今他却不愿意去伤害她,就像他好奇她纹身的意义一样,他现在很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从前哪是怜香惜玉的人,就算是处女只要他看上了也会强抢,他甚至从未把女人当成过人,或许在他们这种人眼里这是正常的,女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发泄生理需求的工具 可是他现在却像变了个人一样,这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这感觉他也说不上来,但是出乎意料的不坏 “告诉我,是谁”他再次重复,语气不再强硬反倒有些许温柔 耳畔传来的轻语惊得她心脏陡然一颤,她甚至觉得她听错了,他靓坤什么时候会好好说话了,而且这已经不是好好说话了,他现在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儿那般的温柔 她不答,这件事情她没法回答他 靓坤忧愁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听话,我给你报仇去,他敢那么对你,我让他偿命” 他说这话时眼眸忽的泛起凛冽,那种扼人鼻息的狠戾却在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缓慢的摇了摇头,紧咬着的下唇似乎要滴出血来 他似乎明白了,她根本就不想提起这件事儿 恍然大悟的他甚至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是个粗人,尤其是对女仔,他从来没有过那么细腻的心思,今天他第一次尝试着去关心一个人反倒弄巧成拙了 他不再提,静默的凝视她无暇的侧颜 她长长的睫毛微颤着,似乎很紧张不安,小小的身躯有些许颤栗 靓坤见状缓缓的松开了她,她立刻闪身一躲窜到旁边的座椅上 他的心沉下半截,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失落 他并没有再去抱她,也知道她抗拒这种接触 格外敏感的她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她迟疑半秒后试探着开口“咱可说好了,晚上就放我走” 这话一出靓坤瞬时抬头,他勾起嘴角点头 她冗长的嗯了一声后踌躇着开口“我叫江娴,江水的江,娴雅的娴” 或许是命运牵绊,又或许是从未得到过别人的关心和温柔,在察觉到他的退步和他那种本不属于他的失落时,她有些不忍 但她没有多想,她主动示好的原因大半是她要让他放松警惕,如果给他逼急了那吃亏的是她 她的名字重重落入他的心头,他一时有些怔愣 他在脑海中细致的搜刮着这个名字却无果,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在香港手眼通天,如果她真是谁的马子或者女话事人那他必定有所耳闻,可是并没有,他也就明白了,她没有骗他 -- 娴,跟我(1) УцУêsんц.čòℳ 车子在一栋老旧楼房前停下,这周围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来往的路人络绎不绝 靓坤下车后朝她伸出手,她不接,绕开他径直跨下车 她充满警惕的打量四周,却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她刚上车时还努力的观察着外面的地标,但是后来车子越开越远开了得有半个小时,她失了方向感只好放弃 靓坤再次朝她伸手,他阴鸷挑眉“你要是不牵着我说不定会被别的男人看上,他们可没我那么好说话” 江娴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她硬着头皮将手递给他 在他之前她从没碰过男人的手,更别提像这样招摇的牵着手走路 她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忍了 靓坤立刻攥上她的小手,他边走边用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背 江娴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强忍着委屈跟着他走 他的手很大,尤其是和她那只纤细小手相比,她甚至能察觉到他关节处的茧子,他宽大手掌的炙热体温不断传上她的心头 她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好是坏,她一时有些恍惚 走进楼栋后她发现这似乎是个商楼,年久失修的楼道脏乱不堪,脏兮兮的白墙上贴着不少广告和招牌 楼道里聚集着很多抽烟闲聊的年轻男女,他们的打扮和谈吐都像是街边的混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带点儿脏,那粗鄙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他们一路走着,江娴听见了好多声接连不断的坤哥好 她察觉到那些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她羞得快疯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晃了晃被靓坤攥着的那只手,试图挣脱却根本做不到,他见她想逃便又攥紧了她,她也只好认了命 上了电梯后她立刻想撒开靓坤钻到角落 可是靓坤不放,他忽然转过身直逼她面前 他一步步靠近她便一步步后退,直到她已经被逼到了死角里,她无处可躲了,她脊背僵直神情慌乱 靓坤伸出胳膊环上她那纤细的腰肢,他用力一揽便将她拥在怀里 她不敢动也动不了,只好倔强的扭着头,躲避他的目光 她这慌张的模样在靓坤看来却别有一番风味,他微俯下身凑近她的脸颊,那一刻他们的距离很近,似乎只要他再稍稍向前一步便能覆上她那紧咬着的樱红唇瓣 可他并没有那么做,或许他早已失了意识 他被她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勾了魂儿,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妖艳妩媚的,在那些女人身上他只能寻见各种香水的刺鼻腻香,可是她不会 常年抽烟的她当然会沾染上烟气,那浓郁的烟草味道早已浸入了她的肌肤,她喘息中也带有烟草的醇厚气息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身上的烟味也可以这么好闻 江娴闭着眼便察觉到他那近在咫尺的薄唇,因为那炙热的气息实在太近了 “你为什么连这个都抗拒呢”靓坤微低着头轻声调侃她 他侧过头在她耳边轻语“让我亲一口行不行” 他说完这话便也觉得诧异,他什么时候会去询问女人的意见了 江娴依然被他紧紧抱在身前,她的脸颊贴在他那半露着的胸口处,听了这话,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他身上同样肆意的烟草味道和古龙水的淡香迎面扑来,少女的心神也就此被带走大半 “我初吻还在”她淡声应了一句 靓坤明显身子一怔,他有点儿嘲讽的调侃“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会玩女人了” 这污言秽语弄得她脸颊泛红,她别开脸不再去瞧他 老旧的电梯门吱吱呀呀的缓慢打开 江娴见到希望了,她立刻闪身绕出他的怀抱大步跨出电梯 下一秒,电梯外的场景看得她脚步一顿 这是一个鱼龙混杂的棋牌馆,无数男人的叫嚷嬉闹声混着麻将牌的哗啦声嘈杂无比,这里的人都抽烟而且通风又不好,空气中笼着的烟雾久久不能散去 电梯附近聚集着不少混子,见到她后他们纷纷停下打闹说笑,他们诧异的上下打量这个不管是打扮还是长相都和这里过于格格不入的女仔 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刺得她胆战心惊,她下意识转过身看向了靓坤 她迟疑半秒后,不情不愿牵起了他的手 她当然知道靓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比起那些如狼似虎一般的男人她还是打算暂时信任他 靓坤很享受她的依赖,他牵着她的手拉她朝里面走去 江娴又听见许多声坤哥好,她深低着头跟在靓坤身后,不希望别人看清她的模样 太丢人了,她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靓坤的脚步忽然停下,被他牵着手的她也被迫站住,她疑惑的抬起眼瞧身旁的他 “你们议论什么,她是我马子,你们不知?”靓坤厉声质问一旁的两个混子,那双狠戾黑眸泛起杀意,本来就诡异至极的嗓音更添几分威胁 此刻的他就像是草原上的雄狮,面对侵犯领地的不速之客时的震怒 江娴一愣,她的确发现了这两个混子的冒失行为,但是她没想到靓坤会在意这个 那两个混子大惊失色,拼命的解释求饶着 江娴无心去听他们的辩词,她低着头把脸藏在靓坤臂膀之后 恍惚间她听见了几声大嫂,那当然是在称呼她 她无奈又气愤却也什么都不能说 靓坤不想被这两个烂仔坏了好心情,他冷声吼了句滚便拉着江娴继续向前走 那两个混子立刻跌撞着跑走,很快便消失在视线里 她跟着靓坤绕过一张张牌桌,这里似乎有不少他的熟人,她又听见了无数声坤哥好,那些牌客看见她时都会略显诧异却也不说什么 靓坤的脚步在一张牌桌前停下,桌前已然坐了叁个人,他们似乎在等靓坤 在瞧见那牌桌前其中一人的脸庞时,江娴的瞳孔猛然一缩 是B哥!带陈浩南他们踏上这条路的大佬B!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她竟能在现实中见到这些电影里的人物 她又不禁思索她到底能不能见到活的乌鸦 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大佬B怔得目光一滞,夹着半截香烟的手指愣在嘴边 今日的他身穿一件无袖马甲,臂膀上大大小小的浓墨纹身一览无余,那身纹身杂乱无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纹的都是些什么 江娴对这种事情颇有了解,她知道大佬B身上的便是最代表黑道的社会活儿,或许她身上的活儿也叫社会活儿,龙凤鬼神煞气狰狞的都算 她的这身彩活儿在前世就颇受人非议,她的同龄人也有纹过身的,但是那些男孩女孩可不会去把般若这种小鬼或者蟒蛇什么的纹在身上,他们都喜欢潮流的new school或者old school 她截然相反,她就喜欢这种重彩墨的老传统 靓坤在空余的那张椅子上坐下,马仔眼疾手快的搬来一把圆凳放在他身边 “我不坐了,我想站会儿”江娴立刻摆手,她退后一步想溜到后面,却被靓坤一把拽住胳膊 “马仔站墙边儿,你想当马仔?”靓坤兴致盎然调侃 他忽然凑近她耳畔“当秘书吧,秘书不都得陪老板上床吗” 江娴厌恶的皱眉,她想甩开他的手却做不到,他的力气太大,他不放手她根本动不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自己选” 江娴只能见好就收,她长吁着在那张圆凳上坐下 一直一言不发观望的大佬B坏笑着打趣“阿坤口味变了?” 他又抬起眼上下打量江娴“小妹妹,你成年了吗” 江娴身子一僵,她本来就坐立不安,现在又突然被问了话,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靓坤并未斥责她的无礼,他反倒有些满意 他随着那叁个人将桌上的麻将牌推到牌桌中央打乱,洗牌的稀里哗啦声中混着他那沙哑的嗓音“阿B,你逗我马子干什么” 说完这话,他意味深长的转头去瞧她的反应 他手里的动作不停,麻将碰撞发出的声响嘈杂乱糟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小脸紧绷着,那双秀丽杏眼快要喷火一样 他就知道这个节骨眼儿她不能反驳什么,他在无形中占了她便宜自然得意得很 大佬B闷笑两声,他将牌拢到自己面前头也不抬的问“小妹妹你混哪里的?以前没见过你呢?” 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耐人寻味“高中毕业了吗?” “她纹的比你还多呢”靓坤抬起眼皮,有点儿鄙夷的瞥了大佬B一眼 大佬B再次问话,江娴自知再不理就是没礼貌了 她扯了扯靓坤的衣袖,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大佬B摆牌的手一愣“小妹妹,你不是香港人?” 江娴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在香港叱咤风云手眼通天,香港没人不识得他们 江娴没法答了,她总不能说我在电影里见过你吧? 一个坐在江娴对面的年轻男子接了话“阿坤,你马子不会是东星的人吧?” 这话一出他和大佬B都哈哈大笑 江娴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她倒想是东星的人,可是人家乌鸦认识她是谁啊?她做梦呢? 靓坤也被逗乐,他的薄唇凑近她耳畔“问你呢,你是东星的人吗?” 江娴无措的眨眨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手悄然攥上她那有些发凉的小手,他将那只柔软小手握在掌间把玩 “没事儿,我不管你是谁的人”靓坤目光掠过她错愕的脸孔 他语气真挚的转了话锋“娴,跟我,我好好对你” 江娴猛的站起身来,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要跑却被几个马仔拦住去路 她拼了命的想寻个缝隙钻出去却无果,急得额头都渗出了细密汗珠 下一秒她感到一阵失重,她又跌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她死命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起身 大佬B有些懵,他和那两个人面面相觑“阿坤,这小妞儿不是你马子?你这是又抢了谁的条女?” 靓坤还没回答便被她抢了先 江娴耐不住了,她又气又羞的朝大佬B吼“我不是他马子!下辈子也是不了!” 大佬B瞪大了眼,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见过,但他从未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吼过 他不动声色的瞄了靓坤一眼,靓坤并没有要替他出头的意思 他也就觉得算了,他跟一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 江娴这话似乎伤到了靓坤,他缓缓松开手,又揽住她的腰肢迫她坐回圆凳上 他没有再去逗她,他略显失落的和大佬B他们打牌,有些心不在焉 没过一会儿,一个马仔在他们身后唤了句坤哥 靓坤放下手里的牌转过头,他接过马仔递来的袋子放在牌桌上 一直愣神的江娴这才扯回思绪 在看见那塑料袋子里的东西时她不由得蹙眉 那袋子里,是两杯奶茶还有一盒糕点似的东西 靓坤默不作声的给那两杯奶茶插上吸管,然后摆在她面前,又拆开装糕点的纸盒 他指尖捏着盒里的塑料叉子,小心翼翼叉了一块杏仁酥送到她面前 他这悉心照料的模样把她看愣了,她讥讽着嘲笑“你还爱吃这个呢?” “我不爱吃,但我觉得你爱吃”他轻声答了一句,捏叉子的手又凑近一步 江娴不接也不张嘴,她的警惕不再掩饰 “没下毒也没下药,我不会对你那么卑鄙”靓坤悠悠开口,他捏叉子的手就停在半空中,等她张嘴 江娴迟疑着张嘴咬下那块淡黄色的小巧酥点,她不敢咽也不敢吐,就那么僵持着咬在唇间 她这过于警戒的模样逗乐了靓坤,他凑近她耳边说了句“要么你自己吃,要么我拿嘴喂你,你选” 江娴不为所动,她就这么咬着那块点心一字不吭 她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不用跟他说话了 靓坤忽然凑近一步,作势要去吻她的唇 她立刻一躲,那块糕点也无意间落进嘴里 靓坤满意的勾勾嘴角,他伸出手指疼惜的拭去她唇边残留的碎屑“不逗你了,别噎着” 江娴被耍了,气得涨红了脸 她突然乐了一声,气的,她被靓坤这臭不要脸的模样气乐了 靓坤抽牌的手一怔,他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以为他看错了,她竟然对他笑了? 哪怕那笑容并不真挚,哪怕她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将他撕成两半,可他还是溺在了她那甜美笑容里 她笑时脸颊会浮现浅浅的梨涡,那双明亮杏眼也微微弯起 少女的笑容当然明媚,那是未经世俗沾染的纯净,那是胜似春风比肩秋月的美好 靓坤眼里闪过喜色,语气里的笑意藏不住“觉得我好了?” “觉得你有病”江娴戏谑的扯两下嘴角 “是病了呢,还病得不轻呢,相思病,只有你能救我”靓坤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江娴快被他这土味情话恶心吐了,她拧着眉没搭理 靓坤回味着她那突如其来的笑容倒也心情好起来,他随着大佬B他们洗牌后掷了骰子 第二轮牌局开始,这次靓坤坐庄 四人的起手牌都很普通,靓坤作为庄家先扔出一张东风 他的下家也就是大佬B紧跟着甩了张南风 余下两人分别打出东风和发财 “碰”靓坤甩出一张1饼碰了那张发财 大佬B又扔出一张白板,剩下两人分别打出1饼和9万 到靓坤了,他没有抽牌反而攥起江娴的手放上牌桌,轻唤了句你帮我打 江娴不敢应,她手足无措的呆愣着 她不知道他们玩没玩钱,而且她一个女仔输了赢了都不好,输了靓坤刁难她,赢了大佬B不依不饶 她抬起眼皮去瞧大佬B他们的反应 他们波澜不惊的等待着,似乎有点儿无奈靓坤这种不正经的行为 “你初吻还想留着吗”他意味深长的抛出一句 这是杀手锏,江娴立刻甩开他的手开始观察他的牌势 思索几秒后她亮出7万和8万吃了那张9万 她抽出7万往牌桌中间随手一掷,却不料没控制好力气,那张7万直直砸在了大佬B的牌上 “送我的?”大佬B笑了两下 她无地自容的摇摇头,忙伸手捡回那张7万 她这件卫衣的袖子不长,一伸胳膊便抻开了袖口,她手腕上那圈浓墨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大佬B神情一变,两秒后他故作无事发生的嘬了口烟 “阿坤今天好顺,这才第二巡”靓坤的对家是个戴眼镜的清秀男子,他咂两下舌感叹 “牛哥说的对”靓坤悠悠接话,他转头看了江娴一眼“我马子带给我的好运气呢” 江娴身子发颤,尴尬得一言不发 她真纳了闷了,一般人被夸了不都得谦虚几句吗?这个臭不要脸的就这么承认了?还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话说得靓坤心痒,他的手忽然搭上江娴肩头,笑着轻声呢喃“跟我,我不会亏待你,而且不久的将来我就会坐上洪兴第一把交椅,到时候你就是龙头的马子了” 江娴嗤笑两声未置可否 “我没骗你呢,我的确爱骗人,但是我不骗你”他又补了一句 “你兄弟还在这儿呢,你不怕我喊一嗓子,让他们听听你的远大志向?”她挑挑眉 “无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靓坤耸肩 他这副坦然模样弄得江娴无奈又来气,她自知说不过这个臭不要脸的,只好乖乖闭嘴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谁都看得出来”他乘胜追击,丝毫不给她犹豫的余地 江娴垂下眸不理他,她漫不经心的摩挲指甲上的浅粉色丹寇 未得到回答的靓坤也不恼,他拉起她的小手凑近自己脸边“对你我没脾气,你就算打我一巴掌我也…” 他话还没说完,脸颊便传上一阵酥麻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回荡在凝重空气中 江娴发病一样冷笑,她早就想打这个臭不要脸的了,打一巴掌都算轻的 大佬B拍案而起,他指着江娴鼻子怒吼“你敢打我兄弟,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和靓坤的马仔们也齐齐上前,他们都在等待各自主子发号施令,他们震惊又诧异的瞪着江娴 不光是他们,那一记耳光声音不小,周围的牌客也纷纷投来异样目光 江娴是跟着靓坤来的,而且她长得好看又打扮得有特点,她当然格外引人注目,现在更是成为了焦点 原本嘈杂的棋牌室瞬间安静了很多 人们都替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仔捏了把汗 靓坤膛目结舌的歪着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几秒僵持,他们中间的空气冰冷到凝固 江娴没有丝毫后悔,她甚至觉得她打轻了 她可不是持宠而娇,她也不稀罕这个宠,只是天性如此,她脾气就是喜怒无常又暴躁 靓坤突然握起她打他的那只手,无比疼惜的来回抚摸“让你打你还真打?手疼不疼?” 江娴身上冒出一层冷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本以为他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酝酿怒火,可是并没有,她甚至在那双深幽眼眸里寻到了一抹疼惜 大佬B和那两个人面面相觑,见靓坤都这样儿了,大佬B只好愤恨又无奈的坐回椅子上 他并未过多的干涉,他本来就对靓坤充满嘲讽和不屑,其实他们年轻时关系是非常好的,但是后来靓坤的心性便得残暴麻木,再加上他总是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大佬B也就和他产生了隔阂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谁都知道靓坤好色,但是他的脾气也真的很爆,就算再美的女人他也不会容忍半步 可是他如今是怎么了?是因为没睡到吗?他不至于吧?他根本不缺女人的 他那贱模样,江娴越看越心生恐惧 她知道他吸毒,或许他的脑子早就被那些粉啊水啊泡坏了,但是他现在也没犯瘾啊,他很正常啊,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靓坤并未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他又招呼大佬B他们继续 江娴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了,要杀要剐随他便,反正她打都打完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有她也不稀罕吃 他们又继续打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一会儿,她无聊得有些困倦,正想趴在桌上眯一会儿,却突然被一声巨响吓得来了精神 那声踹门的巨响只是刚刚开始,下一秒,一群手持砍刀槁把的混子灌入棋牌室,他们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接连有桌椅板凳被掀翻在地发出重响,无数麻将牌和瓷器被扫落在地,声声脆响不断传来 一瞬间,男人的叫骂声女人的尖叫和厮斗的混乱充斥整个棋牌室 江娴一哆嗦,她下意识回头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火拼,吓得她魂儿丢了一半,她立马站起身想跑,但是靓坤哪会同意,他胳膊一收便带她入了怀,这一次她没有反抗,因为她已经吓得没有意识去反抗了,她失魂落魄坐在他左腿上,目不转睛的凝望那混沌的场面 大佬B瞧见她这受惊小兔子一般的反应,不由得嗤笑两声,他自顾自摇了摇头 江娴震惊的瞪着靓坤和大佬B他们,那边的砍杀进行得如火如荼,他们却依旧怡然自得的打牌说笑,尤其是靓坤,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她倒也明白,毕竟他们这种人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但是这未免有点儿太过分了吧? 她也知道这种火拼在香港每天都会发生,但是怎么就让她碰上了? “阿坤,那好像是找你的”牛哥伸长脖子观察那边的情况,瞥着眉嚷了句 靓坤都不用回头便知来者何人 “他亲妹妹被我的人抓去拍叁级了,他不找我找谁?找你啊?牛哥你要帮我背黑锅吗”靓坤丝毫不慌,他的指尖流连在那排麻将牌上,几秒犹豫后他择了一张1饼甩在桌上,笑着朝大佬B喊了句碰 大佬B努了努嘴什么也没说 江娴瞳孔一震,她真是纳闷了,这种颠覆道德伦理的说他怎么能说得那么坦然?而且他还有闲心思开玩笑? 靓坤察觉到怀里的她身子在发颤,他柔声问怀里的她“这就害怕了?” “那儿都打起来了!”江娴仓皇喊了句 她说话间便看见一个长鬓古惑仔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 不断有人受伤哀嚎,不断有人跌倒在地,嘈杂的厮打声从未停下半秒 可是他们这边儿却安然无恙,尤其是靓坤怀里的她,甚至看上了戏,就差嗑瓜子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靓坤嘀咕一句,他两手忽然将那一排麻将牌往前一推,哗啦一声响 他扬眉梢“我胡了” 大佬B不悦的嘟囔一句,而后起身离去,那两个人对视一眼后也跟着离去 转眼间,牌桌上就剩下靓坤和江娴 她发现靓坤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纳闷了,迟疑着询问“你不走吗?” “他是来找我算账的,我走了算什么男人?”靓坤单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手指灵巧的翻开盒盖,夹了两支烟出来 他叼进嘴里后,又把另一支递给怀里的江娴,她当然不接 靓坤讪讪收回,他点上烟缓慢嘬了一口 一瞬间,浓白烟雾在两人脸间缭绕 她惊魂未定的透过烟雾打量他那寻不到半分惊慌的脸庞 她知道他们这些黑大佬刀尖舔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是如今亲眼见到她还是很不敢相信 而且这已经不光是见到了,她现在就靠在这个浑身散发可怖气场的黑大佬怀里 那边的砍杀从未停下,而且那群人已经快要逼近他们这边了 “要不咱别逞能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呢,我才十七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拍过拖呢,你饶我一命行吗”江娴语无伦次求饶,扯了扯他的衣袖 “拍拖…我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他温热的唇轻悄悄蹭她脸颊,又轻声补充说那你跟我不就得了,你有男人了,你死而无憾了 江娴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刚想怒骂这个臭不要脸的却被他打断 他竖起食指,挡在唇前嘘了一声“我总忘了你还小,我不能这么问,我应该问你…” “做我条女好吗?” 这话说完他便哈哈大笑,他今年都叁十二了,这种腻歪的话他早就不会讲了,或许他年轻时也没讲过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这样问一个女仔,他当然有过无数女人,但是他可从不会去问她们当不当他条女,这话传出去他都嫌丢人 可是这一次他不嫌了,刚才挡着大佬B和阿牛的面儿他也没少说 她给他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他的确是见色起意,但是他发现真正让他着迷的似乎不是那张脸 他心疼她,疼她那不堪的过去,疼她受过的那些伤 江娴扬手就要再呼他一次,这一次靓坤预判到了,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握着那只犹如脱水鱼儿一般胡乱挣扎的小手,迂缓凑近自己唇边 他微微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了个吻 江娴宛如晴天霹雳,她一时忘了挣扎 她那只手差一点儿就第二次给他耳光了,他不但不生气还亲了她一口? 她还没来及多想便察觉到身后有脚步靠近,她不自主的转头去看 打头的是个强壮又一脸横肉的男人,他那锋利目光不断的环顾搜寻着,他推开一个又一个挡路的人,似乎在找人 直到他寻见了那抹亮橘色的身影,眼里杀意腾起,他提着刀怒吼着朝他们奔来 靓坤的马仔立刻抄起砍刀和那群人厮打在一起 眼看那些人已经逼近,江娴惊呼了一声,双手下意识环上了他的脖颈 靓坤很满意,他手臂一拢,她便又贴紧一寸 身后便是腥风血雨的砍杀现场,可他却心有成竹面无波澜,他从不文雅反倒无比粗旷狠戾,那两条长腿大敞着,裆间那坨尺寸不小的肉在黑西裤的紧裹下轮廓可见,虽然身穿西服衬衣却和儒雅丝毫不沾边儿,那颜色浮夸的西服和大敞着的领口都在彰显黑大佬的纨绔不羁 他的肩膀很宽,坐在他左腿上的江娴显得更加娇小 靓坤占便宜没够,虽然他已经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去强迫她,但是他依旧无法拒绝这么个香甜的小女人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愈发收紧,仿佛要将怀里的她揉进胸膛一般 他贪婪的嗅着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心中那团情欲的烈火愈烧愈烈 她察觉到他那炙热的呼吸正不断喷落在她的颈间,这种强烈的不适激得她肩膀一抖,她奋力挣扎想脱离他的怀抱,手指齐用力想扒开那只扣在她腰间的大手,可是任凭她怎么掰甚至是用指甲抠他都纹丝不动 她忽然动作一顿,全身像是电流划过一般酥麻,那张白皙小脸泛上潮红 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所以会格外的难耐 似乎是惩罚她的不听话,他无声无息轻咬了下她那小小的耳垂一下 她的脖颈立刻僵仰起,颤栗着忘了反抗 靓坤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继续逗弄她“少女都思春,你也不例外” 她被这低俗的挑逗羞得心跳加快,伸手一把推开他又要靠近的脸颊 他没有再逗她,逗她一下他的反应也不小,他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了 他俯身捏起糕点盒里的塑料叉,目光来回流转最后择了一块巧克力淋面的小巧糕点 他还没来及叉起那块糕点,他们面前的牌桌便突然被大力掀翻 那厚重牌桌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闷响,桌上的麻将牌还有奶茶糕点散落一地 江娴吓得一激灵,立刻缩进靓坤的怀里 靓坤眼神冷冽睨视着那一地的狼藉 那两杯江娴还没来及尝一口的奶茶也被打翻,卡其色的奶茶液正源源不断的向地面各处流淌 他那捏塑料叉的两根手指愈发收紧 他忽然一松手,那把叉子悄然落地 那个掀桌子的男人上前两步直逼他们面前,他面目狰狞“李乾坤,我以前敬你是宾哥的兄弟给你叁分薄面,你竟然敢动我妹子” 蜷在靓坤怀里的江娴睫毛微微颤动,她有些诧异的抬起头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宾哥是谁 靓坤不慌不忙单手点烟,那烟被他嘬了口后掉落一末烟灰,他将烟叼在嘴里,伸手掸了掸西服 “你妹子不太行,a杯都不到,她算是白拍了,那么没看点的片子传出去就是砸我招牌”他嫌弃的摇了摇头 没等那男人回答,他又泰若自然吐出一句“就当是便宜你妹子了,十六岁就体验过轮奸了,值了” 这句话让江娴触了电,她猛的收回抱着他的胳膊 靓坤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他叼住指间的烟,腾出手轻刮了刮她的脸颊 他叼着烟讲话,嘴里的烟跟着上下颤“你怕什么,又不是刚才抱着我不撒手的时候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臭不要脸的就是个变态,她手肘抵着他胸膛想起身逃跑 他一把拽回,这次他搂得更紧,他不悦的朝那男人抱怨“你瞧瞧,都怪你,看给我马子吓得” 那男人不想跟他废话了,他立刻抄起刀要上前 他还没迈出一步便听见有人喊他,一个混子模样的年轻男人惊慌失措的朝他跑来 “他的人放火烧了你的场子,这事儿咱解决不了了,快叫宾哥过来吧”那个混子气喘吁吁的大喊 凶狠男人瞬间慌了神,他强装镇定朝靓坤怒吼“李乾坤,葵青是宾哥在罩的,你凭什么放肆” “那你就让韩宾找我来,我等着他”靓坤幽幽开口,语气轻快却气势磅礴,他指尖轻挑起江娴脸边的一缕棕色长鬓把玩着 江娴不敢动,只能由着他调戏 她突然明白这个宾哥是谁了,那便是洪兴宾尼虎韩宾 看来他们堂主之间并不和睦,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却明争暗斗未曾停歇 她也明白靓坤这个人有多坏有多招人烦,洪兴也没几个堂主和他交好,大佬B不也是吗,他们虽然在一张桌子上打牌聊天却也互相讥讽嘲笑着 靓坤不再说话,除了他抱着的江娴,没有人发现他的手已然伸进了西服怀里 那男人吃了瘪,几秒僵持后他心一横,直起身扑向靓坤要殊死一搏 “葵涌道扛把子龙叁,栽”他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后,突然从腰间掏出手枪 江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大力揽入怀,那只大手捂住她的眼睛并按着她的头紧贴住他胸膛 那男人未靠近便被一枪爆头,他狰狞的眉心赫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弹孔 没几秒,他身体僵硬的直直向后倒去 喷涌的鲜血和浓稠脑浆四溅,那男人依旧瞪着眼睛 他未曾给妹妹讨一个公道便被灭了口,他死不瞑目 江娴被那巨大的枪响吓得一颤,她缩在靓坤怀里一动不敢动 她害怕的同时也很好奇,她费力的睁开眼,想透过他指缝看看那可怖的场景 她长长的睫毛轻扫了一下,靓坤手掌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痒 “别看”他无奈嘟囔一句,捂她眼睛的大手纹丝不动 他还紧并上了手指,没有给她留半点儿能看戏的机会 “你呢,要给他陪葬吗”靓坤抬起眼皮,睨了另一个混子一眼 那混子立刻跪地求饶,拼命的磕头哭喊 靓坤手一摆,他喜出望外的连滚带爬往外跑 靓坤不动声色的朝马仔使了个眼色,那马仔领命追出,没几秒,不远处又传来一声枪响 与刚才不同的是那声枪响很闷,因为离得远 靓坤做坏事儿就要做到底,他才不会为谁网开一面 他只不过不想这声枪响再吓到她 他静默的抱着她站起身朝外面走去,直到越过第二具尸体后才迟疑着撤下手 重见光明后,江娴有些失神的凝望他过分狠戾的侧颜 靓坤的长相不算俊美,他是标准黑社会头目的凶狠和气势非凡,也正是这种刀尖舔血的性格,使他拥有可怕气场 回想起他刚才的举动,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她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他就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疯子 他的字典里没有王法,也不顾什么道义人论,他在蒋天生手下做事,却天天想着如何逼宫夺位 可是她却觉得他不是的 她觉得他没有那么坏,至少对她是,至少目前是 他固然嘴欠又爱耍流氓,她当然厌恶这么个不由分说便绑架她的卑鄙小人 他的坏是真的,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好也是真切存在的 不过面对他的偏爱和频频破例,她没有半分动容,只是奇怪,她奇怪为什么这个混蛋会由着她胡作非为 靓坤将她放回地面,她一时有些腿软,他眼疾手快的手臂一挽才免了她跌倒 他轻搂着她的肩头带着她穿过一片片狼籍越过一具具形态各异的尸体 忽然,一阵叫骂和嘶吼声传来 一群黑压压的人涌入棋牌馆,堵住他们的去路,靓坤身后的马仔们立刻上前,齐齐挡在他们身前 靓坤把江娴护在身后,手紧攥着她的胳膊不放 她好奇的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想看看那些人是谁,有没有她前世在电影里见过的 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一路扒开人群来到他们面前,那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男人身穿一袭花色,绿红花衬衫黑黄裤,半长的焦黄发披在肩头,一副细框太阳镜架在鼻梁上 江娴的小手捏住身前靓坤的衬衫袖子 果然,她又遇见电影里的角色了 这便是洪兴大飞,香港仔区话事人 她不太清楚这个大飞有什么事迹,只知道这个扑街大飞在关二爷诞辰宴上和乌鸦争长虹,他还骂了乌鸦 她越想越不对,觉得总有一天她真的能见到活的乌鸦,毕竟这才刚一天她便见到了靓坤,大佬B还有大飞 还有牌桌上那个牛哥,她记得那也是个洪兴的堂主 大飞本是在喋喋不休怒骂靓坤的,他无意间瞥见了靓坤身后的那一抹娇小身影 他的叫骂被堵回口中,歪过头想去瞧那女人的模样 靓坤灵活的一挡,反手把江娴拽回身后 江娴也自觉的缩回脑袋 大飞和那群马仔对她来说没什么好看的,她也知道乌鸦不会和大飞共事,见不到乌鸦她便失了兴致 大飞没心思再去瞧她,他朝靓坤厉声喝道“阿坤,你凭什么做掉韩宾的手下,你是要让外人觉得洪兴窝里斗吗,现在东星和咱们闹得紧,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又做出这种事,你这是摆明了陷洪兴于不仁不义,蒋先生不会饶了你” 靓坤不屑的朝脚边地面淬了口痰,他双手插兜尽显蛮横“龙叁他妹子欠我钱又还不上,我凭什么不能追回损失,说实话大飞,抓她拍片子我得不偿失呢”他伸手扯了扯自己脸颊,讥笑两声说她那两块子肉还没我脸皮儿肉多呢,你看片看飞机场啊,能硬得起来吗 他这过于苛刻的比喻,逗乐了他身后的江娴 “是呢,你脸皮多厚呢”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却依然有几声笑溢出指缝 靓坤气极反笑,头也不回应了她一句“你就知道拆你男人的台” 江娴瞬间敛起笑容,用力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大飞不悦的皱眉,疾步上前要揪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臭娘们儿出来 靓坤倒也不怕,他从身后拽出江娴,又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在看见她模样的那一刻,大飞的眉皱得更深 大飞的马仔们也爆发一阵议论 “你阿坤都叁十好几的人了,你找个小姑娘当马子?你怎么那么要脸呢?”大飞冷言嘲讽 那一刻,江娴特别想给大飞鼓鼓掌 虽然他在电影里骂过乌鸦,但是他这句话说得太对了,一点儿错都没有 靓坤神情自若的理了理西服衣领“我宰的是韩宾的人,让他来见我” “阿坤,我没想跟你打架,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道理”大飞怒吼,眼里的怒火似乎随时要喷涌而出 他话锋一转讥笑两嗓“多行不义必自毙,蒋先生不会饶了你的” 靓坤不急不恼,指尖捏起江娴的一撮长发,他俯身轻嗅了几下她那带着洗发水沁香的发梢“我有美人在怀,哪怕明天就死也值了,那句话怎么说,噢,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江娴运了口气,她被他这疯言疯语气得胸口发闷 “你不要扯别的,龙叁他妹子什么时候欠你钱了,我看你就是想找个由头摆韩宾一道”大飞愤愤不平,紧攥着的拳头愈发收紧 靓坤不答,他哼着小曲儿继续把玩怀里女仔那柔软的长鬓 大飞冷哼一声,他瞪两人几眼后转身愤然离去 他的马仔也纷纷跟随他走远 他们离开后,靓坤双手搭在江娴肩头推着她向前走,他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略显失落的低声呢喃“你怎么老拆我台呢,这还没到晚上呢,天儿还亮着呢,你现在可还在我管辖范围内” 江娴气得想笑,实在不知道该骂他什么 突然,一个黑影迅速从他们身旁的安全通道里闪出,他手里的挥舞着的砍刀泛起凛凛寒光 江娴还没喊出口,便被靓坤一把护到身后 可是那人似乎是冲她来的,他转身一躲绕开靓坤直奔江娴 靓坤害得龙叁亲妹子受辱却在这儿和美娇娘谈情说爱,他自然要对江娴下手 他手里的砍刀朝江娴劈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靓坤挡在身前 -- 娴,跟我(2) 电光火石间,靓坤一把攥住那迎面而来的刀面儿,他反手一掰,那把刀立刻从那人手中脱落 木柄砍刀落地发出清脆一响,半秒后几滴浓稠鲜血紧跟着滴落在白瓷砖地 说实话,靓坤没什么武艺,他平时也不会亲自去砍杀厮打,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拼了命 因为他实在太喜欢这个女仔了 靓坤的马仔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立刻上前死死将那人按在地上 那男人似乎是个死士,刺杀失败自然不甘受辱,他紧闭上眼身躯剧烈一抖 几秒后颤栗后他便没了气息,歪着头倒在地上,那半张着的嘴涌出大量鲜血 这咬舌自尽的残忍场面惊得江娴心脏漏跳半拍,她忽然看见靓坤那只挡刀的手正汩汩渗出鲜血 靓坤吃痛的暗骂了一句,他用力甩了甩那只还在滴血的手,这大力的活动自然使那伤口血流得愈发严重 江娴耐不住了,她冲上前攥起他那只胳膊,不让他再乱动,她急的有些语无伦次“你是傻逼吗?你他妈空手接白刃啊?你是练家子是吗?”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来上来关心,错愕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欣喜,他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轻揉了揉她的头“我要是不挡那一下子,你就受伤了” 江娴气愤得想骂他,她那颤栗的唇瓣张合多次后却骂不出来了 她承认,那一刻她有些心疼他 他的确是为了救她,才傻到用手去挡刀 “坤哥,这是龙叁的二把手”一个马仔端详那具尸体后讳莫如深的汇报 “行了,他们葵涌道扛把子都遭灭门了”靓坤没有半点儿生气,他沉浸在她那突如其来的关切中无暇顾及这些 他也是肉长的,他的手当然疼,但是他觉得值了 他要是没挡,那一刀就会落在江娴身上了,他可舍不得 江娴默几秒,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电梯那边走 他没多想就跟上她的脚步,有些诧异的发问“你是想亲我一口报答救命之恩吗?你不用找没人的地儿了,这里就行” “滚蛋!”江娴头也不回的吼了句 他咧着嘴角笑嘻嘻的“你要以身相许吗,那还真得找个没人的地儿” 他佯装遗憾“真可惜了,我今天身上没带套儿,不过现买也行” 江娴飞快按下电梯钮,她气得浑身发颤,一拳捣在他胸膛“你有病对吗?你不得赶紧去医院吗?失血过多是会死人的!” 靓坤要说的话闷在喉咙,他眨巴几下眼后嗤笑两声 江娴皱起眉回头瞥了他一眼 她哪句话说错了?这个臭不要脸的还乐得出来? 见她不像开玩笑,靓坤有点儿犯难 他字句斟酌语气迟疑“其实我包扎包扎就行了,真的,除了挨枪子儿我都不会去医院的” 江娴厌恶的挑了下眉,她的凝重溢于言表“你怎么咒你自己呢?你们这种人最忌讳说这话,你不知?” 电梯门开了,她不容靓坤犹豫便拉着他进去 那双深邃黑眸转了转“我们这种人是哪种人?” “赌徒!”江娴脱口而出,她瞥了他那满是鲜血的手掌后不由得皱起眉 “为什么这么说?”靓坤一怔 “拿命赌前程,不是赌徒是什么?”江娴冷哼,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那受伤的手却做不到,她那关切的目光从未移开过 靓坤的笑容僵在唇角,他有些尴尬“所以我这样儿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不值得你爱,对吗?” 他这话仿佛幻化成了一团气,堵在江娴心口,上不来下不去噎得她浑身难受 “你自知朝不保夕为什么还要踏上这条路?”江娴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放松放松,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靓坤闭口不答,目光透过昏暗的光线落在她面孔 半晌沉默,他有些迟疑的开口“因为我只有成为这样儿的人才能保护你,就像刚才…” 他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就开了,江娴不管不顾大步跨出电梯 他哑了声音,没有再去重复这句话 他以为她没听见,其实不是的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江娴的耳畔,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好坏 靓坤不肯去医院,江娴也只好随他便,她虽然退步但是依旧有底线,那便是要他找个药铺包扎伤口 靓坤允了,此刻的他正站在药铺柜台前,等待药师拿纱布药品 江娴心神不宁,凝视他掌心那不小的刀口 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伤口早已不再渗血,干透的血迹糊在他纹路粗糙的手心 他那只大手有些血肉模糊,看着便让人心生不适 “你好像很懂得照顾人,你以前的男人真是享了福了”靓坤手肘撑在玻璃柜台上托着腮,咧着嘴角和她搭话 江娴挪开目光不再去看他 这个问题她已经跟这个臭不要脸的解释了八百遍了,结果他都很没听见似的,她真烦了 不懂男女之间套路的她,怎么会明白靓坤的试探? “你照顾别人有一套,却不懂得照顾自己呢,你胳膊上的伤要是好好处理根本就不会留疤”他提起这个便心疼得不行,那双眸子里的狠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疼惜和懊悔 懊悔他没有早点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那就不是怎么处理的事儿,刀太脏有细菌,感染了”她沉默几秒后淡淡开口 靓坤一怔,乘胜追击的继续旁敲侧击“几年了?” “记不得”她叹气 她把天聊死了,靓坤也问不出个究竟来了 他无可奈何,甚至想逼她说出伤害她的那个人是谁,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他知道旧事重提对她这么个小女孩来说是一种二次伤害,他不打算去刨根问底了 他突然萌生一个念头,或许有一天她会主动和他诉说,说她的经历,说她身上藏着的故事 药师端着药品托盘走来,他神色怪异的打量着柜台外的二人 他当然明白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他们这种男女能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还是很诧异,因为这个女仔看起来年纪实在不大,可是她的神情并不单纯,那双眼眸似乎永远泛着心事重重的忧郁 靓坤静默等待着那药师给棉球沾上医用酒精 一抹略带狡猾的喜色悄然划过他眼底 那团棉球刚落在他肌肤上,他便故作吃痛的闷哼一声 他紧锁着眉头神色痛苦 药师拿镊子的手一愣,他像看傻子一样凝视面前这个长相凶狠的男人 他当然识得这是洪兴靓坤,但是他真没想到这个靓坤会这么弱,他们古惑仔挨砍受伤不是很正常吗?给伤口消毒而已他至于吗? 当那药师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一旁的江娴身上时,他恍然大悟了 他真想乐,原来洪兴靓坤这种杀神也会动情 那他便帮这个杀神一把 那药师冗长的叹了口气“坤哥您得忍一下,真挺疼的” 靓坤一愣,他诧异的抬起头正对上那药师不断眨巴的眼睛 他瞬间明了,他另一只撑在柜台上的手悄悄给那药师竖了个大拇指 可是江娴不为所动,她一直别着头不去瞧靓坤 那药师见火候不够便又开始添油加醋“哎呦,坤哥您这伤得太重了,这是怎么弄的?砍刀吗?” 靓坤赞许的点点头,他故意提高音量“对啊,你是没看见刚才那场景,一把刀哗一下就下来了,当时给我疼的我都不会说话了”他又嘶了一声“咱能轻点儿吗?我虽然皮糙肉厚但也是人肉啊” “坤哥您伤的太重了,我再怎么轻您都疼,您忍着点儿”那药师也提高嗓门 江娴受不住了,她的良心隐隐作痛 她转过身走到靓坤身边,迟疑着伸出手攥住他那只完好的手 她的行为正中靓坤下怀,他依旧不停止表演,那棉球碰他一下他就嘶一声 江娴只好一直陪他聊天帮他转移注意力,她不是个没良心的人,虽然如果不是他非要绑她来,他估计也不会受这个伤,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为了救她才落得这样儿的,她再讨厌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给他台阶下 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似乎对眼前的靓坤有了一种别样的感情 那份感情无关风月,其实她根本就不懂风月和情爱,那只是一份单纯的感动和依赖 但是与之并肩而行的还有无奈,无奈他绑架她,无奈他的多次出言不逊 或许爱与恨就是会同时滋生,她不明了这种感觉的好坏 她只想逃,逃离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她只想在这个年代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至少在她寻到回2021的办法之前 出了药铺后两人回到车上,那早已等候多时的马仔很快便开动车子 一声引擎轰地,黑色suv风风火火驶向湾仔区 江娴一言不发的凝视车窗外的天空 现在已经是黄昏,这像做梦一样的一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想什么?”沙哑声音笼上几分柔意 她咬了下唇“你答应我的,晚上就放我走” 靓坤沉默了,他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你反悔?”江娴猛的转头,震惊的瞪他 “你啊,没有心”靓坤悠悠开口,他强装着的满不在乎就像泡沫 轻轻一戳便会破裂 “我没心?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感激你?我感激你绑架我?我感激你差点儿让我丢了命?”她语气怒不可遏 和自由相比,那丝游丝一般的情谊不值一提 靓坤失笑,他紧皱眉头不再说话 她说的对,他承认 “可是,有我在你不会出危险”几秒后他淡默开口 江娴咬唇不答,她别过头去继续瞧窗外 靓坤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同样静默的他有些失神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她不知道靓坤又要带她去哪儿,她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只能硬着头皮承受这份未知的恐惧 过了一架跨海大桥后她忽然发现外面的街景变得热闹了,这似乎是市中心,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 她无意间一瞥注意到窗外一晃而过的路牌 谢斐道? 她不识得也不认路,根本无从猜测这是哪里 她前世是生活在大陆的,香港她不过也只来过一次,她当然不熟悉这里 她望的失神,身旁忽的传来他的声音 “饿不饿?” 她用力摇了摇头 她身旁的男人没有再问,他依旧神色不明的凝视她那小小的身影 车子停下,在看见车窗外的招牌时她的心骤然一惊 东漫酒吧! 是了,这便是电影里乌鸦和笑面虎的场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酒吧在湾仔 怪不得这里热闹得很 她惊慌回头,来不及斟酌用词便脱口而出“这是东星在罩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靓坤愣了两秒“这你都知道?”他话锋一转干笑两声“你不会真是东星的人吧?你反水了?” 江娴收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她不能再这么莽撞了,这样下去早晚会露馅 她淡淡应了一句听说过而已 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窗外那家酒吧 透过玻璃门她瞥见那里面人满为患,就连门口都聚集了不少出来透气的客人 她的心砰砰乱跳,似乎下一秒就会闯出胸膛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兴奋,是惊喜 毕竟她实在是太想见到活的乌鸦了,好巧不巧的靓坤竟真的带她来了东星的地盘 她也不确定今天就真的能见到乌鸦,但是既然来了那就有一线希望 “我也不想来的,我手底下有的是场子,我可不稀罕赏他们东星这个脸”靓坤不悦的低声嘀咕,拉开车门后等她下车 “那你为什么来?”江娴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跨下车 她不能让靓坤看出端倪 毕竟乌鸦根本就不认识她,她这种行为讲不通 她刚下车便听见酒吧里传来的强节奏动感音乐,她的心也随着那劲爆舞曲愈发的跌宕起伏 “东星的人请我议事,也真是够抠了,他们家的场子他能签桌,请客不花钱呢”靓坤啧了一声,挺嘲讽 江娴右手下意识攥拳,很想问问请他的人是谁 但是她没有,那样实在是太怪异了 “那你带着我会不会不好?”她踌躇着询问 “我带马子怎么了?你又不是间谍”靓坤搂上她的肩头,他低下头笑盈盈轻声问她“你讲实话,你到底是不是?” 江娴无可奉告,硬着头皮随他走进东漫 他们刚走到那玻璃门前,便有眼疾手快的侍者替他们拉开了门 那两个侍者恭敬唤了句坤哥好 他们迟疑着对视一眼后怔怔又喊了句大嫂好 江娴僵得脊背泛起寒意,这种感觉太不自然了 “你的名号在东星的地盘还那么好使?”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问 靓坤手指轻刮了刮她那滑嫩的小脸,他只说了四个字 互利共赢 江娴倒也明白了,的确,这年头钱最重要 她跟在他身后朝酒吧里面走去,那两个带路的侍者扒开人群,给他们开了一条路 她的眼神四处乱窜,她在寻找那个身影 那个令她前世魂牵梦绕五年的身影 “在看什么?”靓坤察觉到她的不自然 她仓皇的收回目光,扯扯嘴角抛出一句“我怕遇见你哪个老相好,怕挨打” 这话逗得靓坤忍俊不禁,攥着她肩头的手紧了紧 他们随着侍者来到一个包间前,侍者恭敬的拉开软包门 在看见里面坐着的人时,她失望的努了努嘴 请靓坤议事的是骆炳润,也就是东星坐馆骆驼 她苦笑,她就知道她没那个福气亲眼见见活的乌鸦 和电影里一样,骆驼那看似和善的脸庞藏有一丝阴险,他不苟言笑,似乎总喜欢板着脸,沟壑一般的皱纹遍布全脸 在瞥见靓坤身后的江娴时,骆驼明显的身躯一震,那丝不自然并未停留太久,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润哥”靓坤皮笑肉不笑点了下头 他是晚辈,他当然要先向骆驼问好 江娴敏锐的察觉到他藏在笑容之下的那丝不屑 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靓坤就是这么个人,而且他刚才也说了,互利共赢 但是她不由得有些诧异,她从未在靓坤看向她时寻到过这种虚假的笑容 如果靓坤是个普通人,如果他是她前世追求者中的其中一个,那她根本就不会觉得奇怪,她前世也没少冷眼看男生献殷勤 但他不是,他是靓坤,是从刀光剑影中一路闯过的洪兴靓坤 所以面对他这种造孽一般的偏爱,她很不安 “新马子?”骆驼指了下靓坤身后的江娴,蹙着眉细细端详着她 靓坤笑着嗯了一声,伸手疼惜的抚了抚江娴的头发 他搂着江娴在骆驼对面的卡座上坐下 江娴愣愣的抬头,她本以为靓坤会让她喊人,但他根本没有,他这是怎么了?不管怎么说骆驼的地位都比他高,虽然他们身处不同帮派但是坐馆怎么着也压堂主一头吧?靓坤就这么嚣张的吗? 她掩住唇凑近靓坤耳畔“我应该喊他什么?” 她不得不明知故问 靓坤干笑两声一字不吭,他俯下身,从矮桌上的果盘里捏了一颗圣女果塞进她嘴里 江娴不明所以咬下圣女果,那过于酸涩的汁水瞬间肆虐在她口腔,那已经不是酸里带甜了,那是酸得人倒牙 她皱着眉不发出一声,强迫自己继续咀嚼那颗能酸死人的圣女果 靓坤察觉到她的反应,他立刻从桌上抽几了几张餐巾纸铺在手心 “吐出来” 她用力摇了摇头,拼命的往骆驼那边儿瞥 她的意思是这么着不好,显得她看不起东星的场子似的 靓坤不允,他伸出手作势要去掰她的嘴 她瞳孔一缩,无奈的将那口还未嚼烂的果肉吐在他手中的纸上 不是没来及嚼,是根本就嚼不下去 她哭笑不得,她梦寐以求的东漫怎么是这样儿的?这哪是果盘?这是暗器啊! 靓坤将那团包着红色果肉的纸甩进脚边的垃圾桶里,他倒了杯柳橙汁要递进她手里 这一次他警惕起来了,迟疑着抿了一口那杯中的柳橙汁 那口柳橙汁刚进嘴,他便剧烈咳嗽起来 他这辈子没喝过这么酸的东西,那浅浅一口柳橙汁足以酸得他舌尖发麻 江娴瞪大眼,下意识伸出手轻拍他的后背 和她同样疑惑的还有坐在他们对面的骆驼 他拧着眉诧异又不解的瞧着他们 “坤仔你怎么了?”骆驼快步走到靓坤身边,他的眉皱得更深,关切又疑惑的望着靓坤 靓坤摆摆手,他咂巴咂巴嘴扯出一丝笑“润哥,您场子里的东西真开胃,我本来不饿的,现在好了,挺有食欲的” 他转头望江娴“你也是吧?” 刚才她那口圣女果吐在他手心时,他就嗅到了一股熏人的酸涩 他刚才拿圣女果堵她的嘴纯属无心,他是为了让她别去跟骆驼打招呼 他不想他喜欢的女仔管谁喊大哥 江娴被他这话逗得啼笑皆非,这才明白原来他也是被酸到了 一阵疑惑涌上心头,她知道酒吧的果盘都是不会精心挑选的,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让人难以下咽吧? 而且靓坤是骆驼请来的客,侍者不是应该更加谨慎吗? 骆驼深讳点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铁青的长长叹气 他脸上的愤怒和气急败坏不加掩饰,脚步匆匆的徘徊了一圈后,快步走出包间 靓坤朝那紧闭着的包间门哼了一声,语气尽是轻蔑“我就知道是有人捣乱” 他伸手扯了扯衬衣领口,眯起眸子静待着 江娴理头发的动作愣住,她还没来及询问,便见包间门被推开 骆驼的怒骂声骤然传来,他喋喋不休的指点着身后的矮个子男人,那矮个子男人被他连扯带拽的进了包间 江娴瞪大眼,差点没腿一软滑到地上 那矮个子男人正是东星双虎之一,笑面虎 他那戴着椭圆眼睛的脸庞尽显阴险狡诈,面对骆驼的指责他一直在赔笑,那笑容却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思绪翻涌,她知道笑面虎出现的地方必会有乌鸦,可是今天怎么没有? 好色的笑面虎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看靓女的机会,尤其是这种浑身散发青春美好气息的甜美少女,他左耳入右耳出的嗯啊应付着骆驼的训斥,落在江娴身上的目光是无尽的新奇和兴奋 靓坤自然不悦,他宣示主权一般扯江娴入怀,毫不示弱的回瞪笑面虎 江娴浑身不自在的缩在他怀里,说实话面对笑面虎那种奇怪的眼神,她更不适 “阿虎,我不骂你了,你自己去给坤仔还有他马子解释”骆驼双手愤然环胸 江娴惊讶转头望向靓坤,她朝笑面虎站着的方向瞥了瞥 她那意思是这是个诡计?是笑面虎在整他们? 靓坤静默的点点头 江娴无奈了,她知道靓坤不受待见,但是这未免也有点儿太不受待见了吧?他跟过街老鼠的区别就是没长毛吧? 笑面虎不情愿的上前,语气不冷不热,他虽然在和靓坤讲话却一直在斜眼端详江娴“阿坤,真对不住了,其实…” 靓坤扬手打断,一副不计较的模样“没事儿阿虎,我们是客,客随主便,我跟润哥还有你们东星之间没那么多破事儿,再说了,谁都知道酸儿辣女,我知道你这是在祝我跟我马子早日喜得麟儿” 他指尖忽的刮了刮江娴的鼻尖,垂下的眸里是似深海一般无边的温柔“对吗?” 江娴逃避他炙热的目光,她那只小手攥拳又松开 面对他的满不在乎,笑面虎有些意外,他干咳两声缓解尴尬“新马子么?你口味变了?” 江娴最发怵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她一直在拼命躲闪笑面虎的视线,却终究难逃一劫 她有些无地自容的把脸埋进靓坤臂弯 靓坤顺势伸手环住她的腰,他少见的柔情全部给予她“你瞧瞧,小女孩儿怕生,见了生人都不会说话了” 他嘴上抱怨着心里却窃喜 笑面虎自找没趣了,他附和几声后便想离开包间 “阿虎!”骆驼厉声叫住了想逃的他 他无可奈何站住脚,又一瞬间堆起笑容“哎大哥!您吩咐!” “乌鸦那小子跑哪儿去了?你把他给我找过来!我就知道是你们俩的鬼主意!有你们这样儿的吗?坤仔招你们惹你们了?人家带马子来咱家地盘做客,你们连地主之谊都不尽?”骆驼语气刻不容缓,他气得发颤 缩在靓坤怀里的江娴身子瞬时一僵,一阵寒意从她的脊背传上直击大脑 乌鸦两个字重重砸在她心头,那一刻她仿佛历经一场山崩地裂的汹涌海啸 她太想见到活的乌鸦了 “哆嗦什么?你冷?”靓坤皱眉,他掀开西服将她裹在里面 “哎呦大哥,我要是能找着他我不就带他一块儿来了吗?他干完这事儿就跑没影儿了!那小子跑得多快啊?他手机都关机了!”笑面虎愤愤不平的抱怨着,他气得连比划带嚷“他为了稳住我给他背锅,他唬我说今天东漫会来几个大洋马,我这才中了他的套了!” 骆驼怒火攻心,他刚想破口大骂,却被一声娇笑抢了先 把脸埋在靓坤臂弯里的江娴被逗得咯咯乐,她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无法停下 乌鸦哥,不愧是你 靓坤懵住,错愕低下头,指尖轻轻勾上江娴的下巴带她抬起头来 被靓坤捏住下巴的她笑靥如花,粉嫩的妆容衬得她更加娇艳,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似的 她甚至乐出了眼泪,那双杏眼里泛起晶莹泪花 靓坤被迷得失了神智,但在欣赏她那绝世容貌后,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今天和她待了一整天,都没见她这么开心过,无论他怎么哄怎么逗她都是不情不愿的 她现在是怎么了?东星乌鸦耍个小把戏就能给她逗成这样儿?她又不嫌酸了? 骆驼和笑面虎大眼瞪小眼,他们狐疑望向江娴 江娴努力收起笑容却根本做不到,干脆把脸埋回去,她一回想笑面虎说的话便止不住笑意,乐得肩膀都在颤抖 “润哥,看来您的小弟都不一般”靓坤很不是滋味,头也不抬凝视怀里的她 他冷笑两声“以前只知道东星乌鸦勇猛过人,今天才知道他竟那么会逗女人开心” 他实在受不了了,乌鸦的一句话就把她逗成那样,他的心头仿佛扎下一根刺一般生疼 骆驼怔愣后笑了几下,他也自知那笑容太假 “是,我这个小弟鬼点子就是多,他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骆驼很不自然,随声附和了几句 “要么他叫乌鸦呢,这名字倒真适合他”靓坤眸子冷冽一瞥,他歪着头冷笑“天天就会瞎叫唤个没完!” 他怀里的江娴不动声色的在心里问候了他八辈祖宗 骆驼吃了瘪当然不悦,但是这件事的确是他们东星有错在先,他并未反驳 骆驼转身拍了拍笑面虎的肩膀,示意他出来 走出包间后骆驼将笑面虎扯到一旁的拐角处,他紧皱着的眉头横出条条皱纹,黝黑额头上的抬头纹也清晰可见 “我告诉过你们多少次,靓坤现在本事大得很,他手底下新开的赌场第一个月就赚了大数儿!我今天找他来是谈赌场的事情,我想投钱分一杯羹!我知道你和乌鸦讨厌他,但是你们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跟他作对?阿虎你说实话,这主意到底是谁出的?”骆驼语气急迫 “一半一半吧…不对,乌鸦占一大半儿”笑面虎眼神忽闪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真是反了天了!你们不知道他有多记仇是吗?而且你们当着他马子的面儿给他找难堪,他能不往心里去吗?他疼他马子疼的跟宝贝似的,他马子眉头一皱他立马察觉出来不对了!”骆驼不断深呼吸也平息不了心中的汹汹怒火 靓坤说的没错,他们就是互利共赢,骆驼为了靓坤教训自己的小弟也是为利,他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什么乱子,导致靓坤翻脸不认人 笑面虎惊讶的嚯了一声,他压低音量“他马子也吃了?” 骆驼点了下头,眼里的震怒似乎要冲破天际 “大哥,这就怪不了我们了,那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带马子来啊,真是误伤了,真可怜了那个小妞了”笑面虎懊悔的努嘴,他忽的冒出一句“大哥,靓坤他马子认识乌鸦?她刚才怎么笑得那么起劲儿?” 这话正说中了骆驼的顾虑,他的心情顷刻间沉重“我不清楚,可是我不记得乌鸦什么时候跟这个女人好过,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不管怎么说靓坤都已经吃了味儿了,阿虎,你告诉乌鸦暂时先别回来,等靓坤走了再说” 笑面虎讥笑两下“大哥你就算绑他回来,他也不回啊!” 骆驼神色不悦的揉了揉眉心,连拍了笑面虎肩膀几下“阿虎,我刚才不是故意训你的,但是你们这样实在是过分,你们毕竟是我的小弟,你们做就等于我做,洪兴一直把咱们视为眼中钉,这个节骨眼儿闹这种事不好” 笑面虎似笑非笑的点了两下头 骆驼睨着笑面虎长叹了口气,转身往包间的方向走去 笑面虎一言不发凝望骆驼的背影,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淡下,或许他永远都在笑,他根本不会不笑 沉默半晌,靓坤实在耐不住胡思乱想了 “你认识他?” “谁?”江娴一时没反应过来 “东星乌鸦”靓坤咬了下牙 江娴用力摇了摇头,眼皮也不抬轻声答“以前听说过两句” “你听说过他没听说过我?”靓坤顿时万箭穿心,他牵出几丝苦笑“他不过是一个下叁滥的打手,怎么名气比我还大?” “我凭什么听说过你?”江娴漠然,不置可否 “那你凭什么听说过他?”靓坤紧盯着她 “不都说他长得帅么?”江娴漫不经心脱口而出 靓坤骤然心脏一抽搐,愣几秒后他冷言讽刺“哪个不长眼的传出这种谣言?你见过他么?” 江娴摇了摇头 “人如其名,他那张破嘴臭名昭着,全香港数他最能说”靓坤往嘴里叼了支烟,他气得手发颤,滑了好几下滑轮都滑偏了 江娴下意识伸手接过打火机,她指尖灵巧的蹭过那金属滑轮,一簇火焰立刻腾起 她静默着把打火机凑到他面前 靓坤很享受她这久违的乖巧,他嘬了一口烟后将她那捏打火机的小手裹在掌间,细致的摩挲她手背每一寸皮肤“这么爱给男人点烟?” 江娴瞥了他一眼,没搭腔 “以后只给我点好不好?”靓坤扬起笑容,他那摩挲把玩她手背的大手停在了她空荡荡的无名指处,他砸了下舌“缺个戒指” 江娴猛的抽回手,垂下眸不再看他 骆驼回来了,他的表情还是有些尴尬 江娴立刻从靓坤怀里直起身来,却又被他一把按回 “你们聊你们的,我出去等”江娴用力掰开他攥着她肩头的手,站起来就要跑 “不许”靓坤薄唇轻启,他胳膊使劲一拢,她又跌回了他怀里 骆驼有些不悦,思想古板又大男子主义的他看不得男人议事时让马子旁听 他无奈,他知道靓坤是被这个小妞儿勾了魂了 他咳嗽两声清嗓“坤仔,我听说你弄了韩宾的手下,是真的?” 江娴一怔,他管洪兴的事做什么? “润哥,我怎么就成了弄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一个债主还不能讨债了?亲兄弟还明算帐了,我跟韩宾又不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怎么?我对他就得网开一面?我阿坤做慈善的?”靓坤眼皮都不抬,他高挺的鼻尖轻蹭着怀里女仔的脖颈 他上前一寸她便推他一下,他当然不甘示弱,紧搂着她不给她躲的机会 骆驼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拍在桌上,又不停的在口袋里翻找着,嘴里不悦的嘟囔着打火机去哪儿了 江娴没多想,要将攥打火机的手伸向骆驼,靓坤眼疾手快拉回她 他攥着她那只手收进怀里,眼底滑过一丝不满 骆驼早已伸出手等着接,他那只胳膊就顿在半空中 下一秒,江娴无意识的娇吟出声,她立刻伸手推开靓坤的脸,吃疼又发痒的掩住脖颈 她一愣,她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靓坤稍一使劲便扒开了她捂住脖子的手 一个淡红的印记赫然挂在她细嫩的脖颈处 “你是狗是吗?你怎么还咬人呢?”江娴气不打一处来,攥起拳用力捣了他胸膛几下 她那无意间的一声喘勾得靓坤呼吸急促,他胳膊一挽抱她坐上了他的腿,搂着不停挣扎的她不放 靓坤那本来就诡异的嗓音更加哑,他连吞了几口口水,强扼制着怀里活鱼乱蹦一样的她 他依旧不抬眼“润哥,过几天就是天后诞,我们蒋先生急着见您呢” 骆驼直视对面那若无旁人恩爱甜蜜的两人,他苦涩发笑“替我谢谢蒋先生挂念,我现在岁数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手底下的年轻人也不听我的话了,东星的堂主们都跟狼似得盯着你们洪兴不放,真是多有冒犯” 江娴的挣扎停滞不动,她知道骆驼懦弱,但是这也有点儿太窝囊了吧? 靓坤搂她的手臂顺势紧了紧“润哥最会开玩笑了,我们这些毛头小子见面当然不是打就是杀,哪个帮派不这样?您和蒋先生是坐馆,我们再怎么打也改变不了您们的情谊” 江娴恍然大悟,这个道理她想明白了 不同的帮派之间当然会不合,争地盘抢生意甚至火拼都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那也只限于底下的人,龙头之间永远是和气的,不管手底下的人闹得多凶,龙头见面也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坐下来喝一杯 这话骆驼爱听,他爽朗的大笑两声“我就爱听坤仔你讲话,就是中听,没办法!”他话锋一转添上几分不明气息“坤仔,你手底下那家赌场最近怎么样了?” 靓坤闷声笑,眸里的得意人人可见“香港的娱乐场所如过江之鲫,我又做得晚当然不占上风,但是嘛…” 他顿了顿,伸出叁只手指在骆驼面前一晃“润哥,我阿坤不吹牛,叁年之内我的场子必能比肩澳门葡京或者台湾晟逸顿” 这话口气的确大,但是骆驼也不得不承认真的有可能,他抿着唇似笑非笑“坤仔,我手底下收了一批刚下海的嫩模,那小模样儿个个俊俏,如果你不嫌弃,我送她们去你场子里做事儿,荷官可能做不了,但是做那个我保你赚翻天” “润哥这么疼我?把摇钱树都给了我了?”靓坤笑眯眯的却令人心生寒意 江娴不傻,男人们这些哑谜她能听懂一二 他们在互相试探互相试水 骆驼笑而不答,他用力拍了两下手 鼓掌声刚落包间房门便被推开,一个侍者带着两个身穿香槟金比基尼的妖娆美女走进 杏脸桃腮朱唇皓齿,她们眉眼的媚笑从未淡下半分,胸前的两团白肉呼之欲出随着走路颤悠,臀部丰满到那细边叁角裤已经快裹不住 侍者将一只大皮箱放在骆驼面前的矮桌上,便匆匆离开 那两个女人齐齐站在包间最前方,她们的目光从未从靓坤身上移开过 江娴看愣了,她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得救了! 那两个女人一来,整个包间立刻斥满浓烈的香水味道,那闻不出前调后调的香水味儿有些怪 给人的感觉只有四个字,性感火辣 靓坤不为所动,甚至紧拢了下怀里的江娴 在见识过江娴这绝世容颜和磨人心性后,他看别的女人都再无半分感觉 “润哥为什么突然想起送马子给我了?”靓坤头也不抬,亲昵把玩怀里江娴的长鬓 骆驼笑而不语,他将那只大皮箱打开铺在桌上 江娴推搡他肩膀的动作愣住,好多钱,有几百万的样子 “坤仔,我想要你叁份股”骆驼严肃起来,他的手拿起箱里的一厚沓钱翻来覆去把玩 靓坤斜眼瞥了一眼那箱钱后未置可否,思索后他说了句少了 骆驼大笑两声没答,他手高高一扬 那两个女人立刻扭着腰肢朝靓坤这边走来,翘臀一步一晃,白色高跟鞋踏地步步生花 可是还没等那两个女人坐下,靓坤便先发制人了 他略带不悦的往后挪了一下,又紧了紧抱江娴的手臂“润哥,货色我瞧过了,我们继续谈我们的?” 江娴顿时天打雷劈,她震惊的转头瞪着靓坤“你性无能对吗?” 怎么就继续谈了?他不是应该玩双飞吗?他不是应该一把甩开她吗?他怎么还越抱越紧了? 她这话就触及到靓坤的底线了,他攥起她的小手就要往他裆间放 她的神经线立刻紧绷,抽回手后反手一个耳光重重落在他脸上 这次比在棋牌馆那次还要狠,因为她实在忍无可忍了 那两个女人哪见过这架势?她们惊呼了一嗓子不敢再上前 骆驼立刻震怒,他迅速起身指着江娴破口大骂“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告诉你男人在外面左拥右抱逢场作戏很正常!你竟敢打坤仔!” 靓坤愣得一动不动,她那一巴掌正好呼上他鼻子,几滴鼻血顺着他下巴往下滴 他也不去擦,他怔得说不出话 江娴被激怒,她毫不畏惧站起身和骆驼对骂“我管他做什么?他把全香港的女人都睡个遍也不关我事!我怎么那么闲呢?我管他?”差点儿被非礼她当然怒不可遏,她一把扯住其中一个女人往沙发上拽,她抬腿一踹,那女人立刻惊呼一声跪在了靓坤身旁的沙发上 她又拽着另一个早已吓破胆儿的女人往靓坤身上推,她吼了句“赶紧扒他裤子去!用我帮你们买套儿吗?” 那女人慌慌的嘟囔了句我们有 江娴气乐了,她双身掐腰用力点了两下头“你倒还挺讲卫生,你也怕他有梅毒是吧?” 她无意间一转头,瞥见靓坤那正在滴血的鼻子,这一次她没有动容 活该,让他得寸进尺耍流氓 她瞪了靓坤一眼后,转身拉开包间门迅速跑出 “拦她!”靓坤厉声喝了一句 他伸手抹了下鼻子,几滴浓稠血液沾上指尖 “坤仔!那么不懂事的女仔你留她做什么?随她去不就好了?”骆驼气急败坏,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枪崩了江娴 下一秒,不停挣扎叫骂的江娴被两个马仔押回了包间 其中一个马仔面露难色“坤哥,您马子跑得太快了,我们差点儿没逮着” 他话音刚落便被江娴狠狠踹了一脚 她梗着脖子怒吼“我他妈不是他马子!谁当他马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骆驼皱起眉,不明所以的端详江娴 他本以为江娴是因为吃了味儿才这么着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靓坤 靓坤拂开身旁女人递上的纸,朝江娴勾了勾手 江娴当然不搭理他,她虽然跑不了,但也不会再靠近这个臭不要脸的,她就这么双手环胸站在他不远不近处 靓坤垂下眸苦笑,他指尖点了点挂着血迹的下巴“你打的,你给我擦来” “我凭什么给你擦?我怎么那么闲得慌呢?你死了多好呢?你活着也就会干缺德事儿!”她的嘴最毒,急起来什么话都骂得出来 靓坤呼吸一顿,无地自容的兀自点头 “可是你刚才还不让我把死挂在嘴边,你不是说我这种人忌讳说这个么?” “那是刚才!老子现在变卦了!”江娴骂道 “你翻脸比翻书还快呢…”靓坤落寞叹气 江娴无可奉告了,紧闭着唇瞪他 他看见自己缠着纱布的右手,想起了什么,猛的将那手往膝头一砸 瞬间,丝丝鲜血染红了白纱布 -- 娴,跟我(3) “坤仔!”骆驼立刻喝止 那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她们当然知道靓坤脾气古怪,谁也不敢多嘴 江娴气势弱下,但依旧不服软“人人都得称一声坤哥的李乾坤如今怎么都得用自残来求人垂怜了?” 靓坤望向她的眼神变得温柔“我的名字从你嘴里讲出来,真是好听” 江娴朝他呸了一声,她被调戏了自然更加怒火中烧 “我疼呢,过来哄哄我”靓坤低声呢喃了一句 骆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兀自讥笑,一声比一声大 江娴不但不上前,还退后了两步 靓坤没再唤她,他沉默着凝视她的身影 “娴,你知道吗”他忽的冒出一句 他苦笑两声,深深垂下头“你没有心” 江娴本来就不稳的呼吸怔住,她抿着下唇一言不发 他说的对,她好像真的是铁石心肠 半晌僵持,江娴实在是不忍心了,思量利弊后实在无计可施,只得大步跨到他身旁 那两个女人不甘示弱,她们一步不让的一左一右紧靠着靓坤 江娴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们俩格局怎么这么小呢,我又不抢你们的食儿,你们差这一会儿吗” 靓坤被她这话逗得忍俊不禁,他推开那两个女人后朝她张开手臂 骆驼见状快步走出包间,他真是看不下去了,他不明白靓坤为什么会这么窝囊废 反正他要做的已经做完了,钱和女人都送到了,靓坤同不同意卖股就是他的事儿了 江娴站着不动,她僵硬的俯下身想去看看他那只渗血的手,视线里的刺目鲜红一晃而过,她再次被他扯进怀里 江娴不敢挣扎,她怕弄痛他那只受伤的手,只好不情不愿的半靠在他怀里 靓坤现在半张脸都是血,那可怜兮兮的狼狈模样,和他平时的雷厉风行凶狠残暴,形成鲜明对比 江娴受不住良心的煎熬,她回手从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 他不动,仰着头眯起眼享受她的照顾 “你打我是因为她们还是…”他淡声问 “因为你手不老实”江娴的怒火又燃起,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靓坤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回归低落,他没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江娴将手里那一大团沾血的纸巾撇进垃圾桶,她刚起身要走却被他抱住 他不顾她的抗拒,嘴唇凑近她耳畔,牙齿轻咬厮磨着她有些泛红的耳垂 她被挑逗得面红耳赤,两只手不停的捣在他胸膛肩膀手臂,可是他却像感受不到一般继续逗弄她 “如果是他,你会拒绝吗”他的唇移开一点 “谁?”江娴一怔 “东星乌鸦”他腔调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江娴下意识身躯一震,用于推搡他的双手愣在半空 这个问题难住她了 她的反应看得靓坤心脏狰狞钝痛 她的不置可否便说明了一切,他知道她这么个坦荡的人从来不会逃避什么问题 可她这是怎么了?她真的喜欢乌鸦? 她的目光躲闪一下,他的心口便沉下一寸,他仿佛溺水的人垂死挣扎那般呼吸急促 “真喜欢他?”靓坤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眼中像是有烈焰在烧,却不知是生气,还是伤心 他扯扯僵硬的嘴角“要我帮你一把吗” 此话一出,他的脑海默片播放一般不断晃过乌鸦的模样 记忆里乌鸦那嚣张跋扈的脸庞刺得他心痛如绞 在这之前他从未把这个粗鄙的打手放在过眼里,或许有一天他会亲手灭了东星,或许那只每时每刻都在讲疯话的扑街乌鸦会死在他手里 可是他现在很怕,怕她真的爱上乌鸦 江娴瞳孔一缩,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拒绝一个自己送上门的小处女”靓坤的呼吸愈发急促,这句话像利刃剜肉一般疼得他撕心裂肺 他苦笑着补充一句“但是你觉得你值吗” “你们男人怎么就跟这个过不去了?就不能谈点儿别的?”江娴冷笑着应了句 在靓坤说出那句话时,她的心也跟着发颤 靓坤说的对,她根本就不了解乌鸦,她对乌鸦的认知只限于荧屏上的那几个片段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无从考证 “谈别的?你觉得他除了这个会跟你谈什么?”靓坤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你觉得他会像我一样和你谈情吗?” “你对我能有几分情?”江娴反问 她的心和靓坤一眼难耐,这个问题她真的好奇 他笑而不答,忽然按下她的头,紧贴上他那体温炙热的心口 江娴还没来及反抗,便沉在他那声声心跳中恍惚了意识 他那紧密贴合她耳际的胸膛结实得有些坚硬,她的颧骨抵在他心口处硌得发酸发疼 她的喘息缠绵着他有力的砰砰心跳,从未停歇过半秒 那一刻她想笑,原来他这种朝不保夕的赌徒也会有心,原来他不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原来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也会柔情 她缓缓合上眼,她承认从未得到过爱的她,面对靓坤的柔情蜜意时真的有些沉醉 下一秒,一个女人的娇媚嗓音扯回她的思绪 “坤哥…”坐在一旁的女人有些尴尬,她俯下身挑着眼皮朝靓坤媚笑 她抖着肩膀乐,胸前的白肉也跟着晃 江娴这才直起身,她略显尴尬的掩唇咳了两声 靓坤手臂轻环着她的腰,他没有去看那两个发媚的女人,目不转睛直视怀里的她“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这是东星送你的,橄榄枝嘛,你接了有益无害”她垂下眸声音淡然 “我阿坤从前的确是风流之徒,但是现在今非昔比了,如果你愿意说一句你介意我碰别的女人”他轻舔了一下她那被细嫩肌肤包裹着的耳骨 他依依不舍的收回舌,轻声吐了几个字“那我就一辈子不碰” 江娴鄙夷的啧啧两声“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你马子,你睡谁我管不着,而且你这种人有马子了不一样偷吃吗” “我给你权利,你能管”他疼惜的轻捏了捏她鼻尖 “我不要,你爱干嘛干嘛,你把骆驼他老婆睡了都行,嚯,那你李乾坤也够本事了”江娴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想回家,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得算话!” 靓坤的声息哑了几秒,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又被她提起了 江娴见他半天也蹦不出来一个字,她烦了,挣扎着要下地 这一次,靓坤爽快的松开了手 江娴懵了,她不敢相信的用余光瞄着他 她站在靓坤面前一动不动,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是伤心他不抱她,她是没得到回答不甘心,怕他变卦,毕竟他这种人说话跟放屁没区别 靓坤无视她的不自然,他手指一勾,那两个女人立刻喜出望外的扑上来,她们一左一右钻进他怀里,手似水蛇一般在他胸膛游走戏弄 江娴狐疑的心提到嗓子眼,迟疑着嘟囔“到底行不行?咱能别说话说半句吗?” 靓坤不答,他哼着小曲儿伸手去接左边女人递来的一杯洋酒 那女人倒是机灵,她攥着酒杯绕开他的手直奔他嘴边 靓坤不张嘴也不拂开那女人,他抬起眼皮瞧了江娴一眼 江娴双手叉腰,留下两声冷笑后便要往包间门处走 靓坤不急,他依旧不喝女人递上的酒,那饶有兴趣的目光一直跟着江娴 江娴拉开包间门,她还没迈出一步便被马仔逼了回来 她急得直跺脚,她手指了下那边的靓坤“你们坤哥都快演上叁级了!你们还不放我走?” 靓坤忍俊不禁,他无视那两个女人唤他的声音 马仔面不改色,依旧堵着门 “不是,我真纳闷了,我就一定得在这儿看活春宫是吗?”江娴气得脸发白 马仔静默点了下头,转手将门用力拍上 江娴喘着大气,瞪着紧闭着的包间门 她知道她跑不了了,干脆心一横,绕到靓坤对面的卡座坐下 她翘上二郎腿双手环胸,一言不发的死死瞪着对面的靓坤 靓坤有观众了自然要开始表演,他张嘴抿了一口那女人手里的酒 那女人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她手腕子都酸了 他抿一口酒,就抬眼瞧一眼江娴 他一直在等待她发火,他就想听她一句真话 坐在他对面的江娴渐渐缓了脸色,她自知跑不了,倒也无所谓,反正晚上他必须放她走 她不再去看他们,低下头百无聊赖的摩挲指甲上的丹寇 她本来就嫌这浅粉色太嫩了,正好现在无所事事,就耐着性子细致的一点点把指甲上的丹寇抠下,她盘算着下次做个什么样儿的美甲呢,说来她还真没在1992做过美甲呢 -- 乌鸦(1) 靓坤心不在焉,虽左拥右抱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两个女人身上,他不断的抬眼瞧她的反应或用余光扫几眼她那无波无澜的面孔 他快气急了,本来以为这招对她有用,结果她不但不在意,还在那边自娱自乐的抠上指甲了,他倒好,在这儿出卖色相还得眼巴巴等她回心转意 他也感觉奇怪,他可不是个正人君子,这要是放在往日他早就脱裤子了,可是现如今他的心里根本容不下别的女人,眼里只能瞧见她 平时闻惯了的各种香水味现在也显得格外刺鼻,熏得他直犯恶心,因为他尝过了她身上那种淡淡甜香 那两个女人一杯接着一杯给他喂酒,他心情本来就郁闷,他也接连倒酒喝酒 他只顾喝酒和观察她的反应,那两个女人跟他打闹说话他都不带理的 没过一会儿,桌上那瓶xo马上就要见底,白兰地这种高度数蒸馏酒当然醉人 或者也不全是因为白兰地,醉他的是情,单相思的无奈情 江娴突然想抽烟,她已经大半天没碰烟了 她的烟在双肩包里,也就是在靓坤车上 她掀起眼皮扫了对面一眼 她发现那个臭不要脸的目前没往她这边看,他正仰头喝着左边女人递来的酒 江娴逮着机会,伸手要去拿他放在矮桌上的烟盒,她的手刚攥上那烟盒要拿起便听见一嗓子尖叫 “坤哥同意了吗你就拿?小妹妹你懂不懂规矩啊?”靓坤右边的女人拧着眉,娇滴滴抱怨 这话惊动了靓坤,他不假思索的便要给那女人一巴掌,却忽的放下手 他眯起眸未置可否,期待江娴的反应 江娴斜眼瞥了他一下,她那带着怒气的杏眼正对上他那醉酒后泛着猩红的双眸 两人都不说话,他们死死瞪着对方,谁也不甘心败下阵来 不同的是,江娴的眼里只有怒火和不屑 而靓坤就不一样了,他的心煎熬得像是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他也倔,就想等她先松口 他似乎也明白她对他根本没有半分心思 他不愿意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只好撑着,至少暂时是,因为他现在还能撑得住 剑拔弩张之时,她将手里的烟盒重重往桌上一砸,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不抽了?”靓坤的声音又哑几分 江娴不理他,小脸倔强的扭着 靓坤心软了,语气也弱下来,他将烟盒拾起,递到她面前 她不接,脸又向另一边扭了几寸 那两个女人神色慌张的对视几眼,她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丫头片子那么倔,她到底哪来的勇气竟然和靓坤作对 她们是东漫的头牌,骆驼叫她们来就是要哄靓坤高兴让他卖股,她们刚才一听要陪的是靓坤立刻美得不行,谁都知道洪兴靓坤有钱有势,而且女人的天性不就是崇拜他们这种叱咤风云的枭雄吗? 这在风月圈子里是句黑话,长得帅又体力好的黑大佬就算不给钱小姐也愿意陪,就是崇拜,哪怕不要钱,睡一宿她们也不亏,他们这种混黑的爷打架凶床上更猛,平时打打杀杀的那股子狠劲带到床上绝对能让女人舒服死 “拿着”靓坤依旧不收手,捏着烟盒的手又往她面前伸了伸 他活了半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一次又一次给她台阶下她却不领情,可是他没有半分恼怒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她樱红的唇部微微张合几下便足以噎得人心闷 靓坤依旧不恼,他不但不收回手,反而又向前了一点儿 那两个女人对了个眼神,左边的女人撒娇似的拉回靓坤的胳膊,顺势拿下他手里的烟盒 靓坤冷冽的睨她,他倒要看看这个鸡要干什么 那女人神神秘秘朝靓坤抛了个媚眼,她打开烟盒捏了支烟叼进嘴,点上烟后她将那烟从嘴里夹出,手指一转把烟头对向自己,张嘴用牙齿咬住烟的中段 这是风月场上的一个小把戏,说白了就是勾男人的手段,这女人是特意学过的,她用牙咬着烟既不会烫到她自己又能让烟继续燃,男人就可以像正常抽烟那样去嘬那半截烟嘴,这种野性的手段能哄得不少男人一笑 她眯着眼扭头将那露在外面的烟嘴送到靓坤面前,眨巴了两下眼睛示意他抽一口 江娴目瞪口呆,她以前听说过但是却第一次见,这也太下本了吧?烟灰是要掉嘴里的,而且稍不注意就能把舌头烫烂 靓坤见怪不怪,他余光不着痕迹扫了下江娴 那女人也不急,她就这么眼含笑意的等着 江娴忽然想起什么,冷笑了两声 “笑什么”靓坤立刻接话,她一说话他的伪装便瞬间卸下了,他干脆转过头去,毫不遮掩的瞧她 “你这种男人真是可笑,你要求我一辈子只给你点烟,你却…”她那讥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痛苦哀嚎打断 江娴猛的起身,惊恐凝视那个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哭喊叫嚷的女人 就在刚刚,她说出前半句话后的一霎那,靓坤毫无征兆的突然将那支烟一把捂进了那女人嘴里 口腔和舌头布满神经线,被烫的感觉当然生不如死,那滋啦啦燃烧的烟头被他大力一堵直直掉在喉咙处,惯力使然,那女人还险些把烟头咽进嗓子里 女人吐出烟头后捂着嘴撕心裂肺大哭,她的舌头和牙床都被烫出了泡,火辣辣的疼痛钻着心 另一个女人早已窜到了角落,大惊失色哆哆嗦嗦的不敢动 江娴一阵不寒而栗,她不明白靓坤为什么要这样,她不过是笑话他一句而已,他至于吗 她如梦初醒,这个年代太乱,乱到人命不值钱 尤其是对靓坤这种人来说,他为了博她一笑便可以随便施暴,他当然付得起代价,或者他根本就不用,因为这代价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了 那个女人便是被权贵玩弄于股掌间的玩物,没有人会去关心她的死活,是她自己恬不知耻的试探靓坤的底线 靓坤双手撑在膝头静默的坐着,目光直直越过脚边的女人落在江娴身上 这时,包间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框撞墙发出不小的声响 见到屋里的场景,笑面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阿坤!你这是做什么?她是我们东星场子里的姑娘!”笑面虎吼得颤抖 那个完好的女人见到了救星,她脚步跌撞架着那个依旧哭喊的女人逃出包间 江娴大脑空白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这会不会引起火拼,毕竟东星和洪兴早已水火不容 靓坤不答,几秒沉寂后他朝江娴伸出手 江娴站着不动,眼里满是警惕 靓坤倒也不急,他再次勾了勾手指 她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 靓坤拉起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他垂下的眼底尽是落寞 “我错了”他无厘头的冒出一句 那一刻,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无助孩子 他错了,他不应该用别的女人气她,哪怕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不可一世的是他,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是他,在港岛呼风唤雨俯瞰一切的是他 可是遇见她后,柔情似水的也是他,一次次退步忍让的也是他,无缘无故道歉的也是他 江娴顿感五雷轰顶,她手足无措的呆愣站着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他不是靓坤,他是个冒牌货,因为他今天的一切都太反常了,尤其是这句我错了 世人都说黑道的爷一丁点儿人性没有,或许他们曾经有过,毕竟谁都是一步一步踏上这条路的,但是他们的人性早就在砍杀在尔虞我诈中消失殆尽了,能留下的只有嗜血的狠毒和愈积愈深的阴险 靓坤便是最佳代表,他的天生一副凶相,不笑时只是残暴得瘆人要是笑起来更是够人冒一阵冷汗的,他眼窝深,眼角又不窄,男人这种长相就是狠毒阴险,这是对做事儿,对女人便是薄情寡义,骨子里带着风流不羁 可是他好像不是,他好像并不坏,至少对她是,至少目前是 他的温柔就像一块蜜糖,江娴不知道扒开这层糖衣后里头是不是没有解药的剧毒 靓坤没再说别的,他伸手把江娴扯进怀里 他眼也不抬“叫你大哥来和我讲” 笑面虎冷笑两声,带着嘲讽“我大哥回去了” 他一瞪眼,指了指脚下的地“现在东漫我说的算!” 江娴攥靓坤衣袖的小手紧了下,有些发慌的瞧着笑面虎 靓坤不急,他慢条斯理拨动大拇指上的扳指,不再掀眼皮去看笑面虎 他有什么可着急的?他在这坐着不也挺美吗?冷不着热不着的,最重要的是他能和江娴再多呆一会儿,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甚至哼上了小曲儿,他怀里的江娴皱着眉打量他 她听不清他唱的什么,不是歌,似乎像是哪儿的小调 靓坤有多怡然自得,笑面虎就有多气急败坏 笑面虎熬不住了,他厉声大喝一嗓子,话还没出口,就被靓坤摆手叫停 靓坤面不改色捻了捻眉心“小点儿声,有什么可嚷的,再给我马子吓着” 他依旧语气平淡“怎么个意思” “阿坤我跟你说实话,东漫是我和乌鸦的,我大哥只是客”笑面虎忍着气愤,攥拳的手吱吱作响 他早就看不顺眼靓坤了,刚才骆驼逼他道歉更是给他蒙上了羞,他现在当然要找回面子来 “这么说就是,要吃我喽”靓坤一边唇角扬起,像是在讲述一个笑话 江娴抬起头瞧了两人一眼,默不作声的思索着 连她一个女仔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区别,在黑道混得有名堂的肚子里多少都得有点儿墨,就算不通读古今也不能随随便便叫嚷喊骂,那种满嘴操爹操娘的也就算是个混子,真正的黑大佬都不爱骂街,但是真狠起来必会吃人不吐骨头 她不得不服靓坤的道行深,他不管怎么着都是波澜无惊的,哪怕他现在都已经被堵在东星的地盘了 也不知怎的,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竟攀上了她的心头 男人那些争斗与她无关,她只知道有他在她就能平安无虞 笑面虎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他紧咬着后槽牙瞪着靓坤 他笑面虎也不过是个纸老虎,他是没有多少实权的,调不动东星的人马 同为东星双虎,乌鸦的势力和人脉就比他广不少 “你想怎么样”笑面虎让步了 靓坤眼含嘲笑的瞥他“我把你场子里的小姐弄了个半残,你却问我想怎么样,你这个狗头军师这么快就认怂了?” 其实他和笑面虎并没有多大的仇,他们也有不了多大的仇,他咄咄逼人只是因为笑面虎耍小把戏,耍他就算了还连累了江娴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江娴夸乌鸦帅,他吃醋 笑面虎被激怒,他扯着嗓子喊“李乾坤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踩在东星的地盘!东漫是东星的场子!我搞死你们这对儿狗男女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靓坤不屑挑眉“是吗?铜锣湾是东星的地盘?阿虎你脑子坏掉了?” 笑面虎哑了声息,心中的怒火被迫降下一半 靓坤说的对,出了东漫大门便是骆克道,也就是铜锣湾 靓坤乘胜追击又逼一步“你们东星在湾仔插支旗已经是越界了,洪兴忍着你们而已,基哥是洪兴元老,他跟你们交好也罢投股也罢我没权利指点” 他话锋一转,笑着重复“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做掉我跟我马子?” 江娴吞了口唾沫,紧盯着他坚毅的侧脸 笑面虎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无可奈何的侧过身,让出门来 江娴见状忙从靓坤怀里起身,她还没来及唤他走,便听见一阵急促脚步 一个马仔模样的年轻人闯进包间,那马仔神色匆匆有些许慌乱,他手里攥着一部手机 江娴皱起眉上下打量他,她没见过这样的马仔 她认为马仔都是面目凶狠一脸横肉的,要么就是吊儿郎当满嘴粗话的,可是这个马仔不一样,他长得很文气,眉眼都十分清秀,而且他并不强壮还有些清瘦 “陆崇?你来干什么?”笑面虎没好气问 “虎哥”被称作陆崇的马仔恭敬的给笑面虎鞠了个躬 他转头看向靓坤和江娴,面露难色的将手里的手机递给靓坤 靓坤盯着陆崇打量几秒后,突然笑了两声,他爽快的接过手机贴在耳边 “乌鸦哥有何贵干?” 他见过这个陆崇,他知道这是乌鸦的大马仔 江娴浑身一激灵,只感觉全身血液凝固在一起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乌鸦要和靓坤讲电话? 她咬着后槽牙,竖起耳朵努力去听电话里的内容 下一秒,一阵邪气又不乏气势的嗓音从出声口传来,那声音带有几分讥讽和让人猜不透的笑意 “听说你来东漫做客了,还带了个马子,我本来想陪你喝两杯的,可惜我临时有事儿,真是有失远迎了,阿坤” 乌鸦把阿坤两个字说的格外重,那是紧咬牙关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往外挤一般的僵硬和嘲讽 就好像靓坤那句假惺惺的乌鸦哥一样,他们都在讽对方 听见乌鸦的声音,江娴的心瞬间沉入汪洋海洋 他的声音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她当然熟悉,毕竟前世她曾看过几百遍有他的电影片段 至于陌生,那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听见他的声音,虽然她没见到他的人,但是这种感觉也足够令她触目惊心了 而且…他提到了她,虽然他说的是靓坤的马子 早在唤出乌鸦哥叁个字后,靓坤便不动声色观察江娴的反应 江娴那慌里慌张的模样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运了口气勾起嘴角回答乌鸦 “怎么就有失远迎了?乌鸦哥的礼我跟我马子收到了,对了,我刚才还跟阿虎夸你呢” “哦?夸我什么?”邪气嗓音紧跟着传来 “酸儿辣女嘛,你和阿虎不就是在祝我和我马子早生贵子吗?”靓坤低沉发笑,他俯着身讲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边 他忽然笑得更开心,诡异的笑回荡在包间“真是有心了,我阿坤而立之年才得了个心上人,我这个年纪的确应该娶妻生子了” 江娴的心陡然一惊,强忍着慌张垂下头不再去看他 她知道靓坤是在宣示主权 其实靓坤用不着这样的,她知道自己对乌鸦只是前世的迷恋,她喜欢的是荧屏里的他,如果真让她去和乌鸦在一起她还真发怵 当然了,这得是乌鸦看得上她的情况下,可是倔强乖张又烈性的她并不稀罕被谁看上 她刚才那种好奇和激动似乎更像是即将追星成功的欣喜,马上就要见到喜欢了五年的偶像了她能不激动吗? 但是让她静下来想,她还是不愿意去趟浑水 一是乌鸦不是什么好人,二是她实在是不想误入风月,尤其是和古惑仔的风月,那固然轰烈荡然,但是与之并肩而行的便是万丈深渊 她当然想去爱,但是她不太敢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几声大笑,那本来就冷冽的嗓音更添几分逼迫 乌鸦语气里的暗讽已经不再遮掩了“正好阿坤你提到这个了,我有几句话想送给你,但是可能不太好听,你知道的,我嘴里说出来的话都不会好听” “但说无妨”靓坤慢条斯理应了句 江娴的心赫然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还搞个小丫头呢?你这不祸害人家吗?人家二八佳人正当青春年华,你这不耽误人家觅情郎吗?”电话里的邪魅嗓音狂狷无比,说完这话他便哈哈大笑 他还觉得火候不够,又补了一句“阿坤,要我说咱就算了吧,放人家一条生路吧,你就当做好事儿积德行善了” “我不爱做善事儿呢”靓坤也不急,他不紧不慢回怼乌鸦 他的悠闲和平静是装的,他本来就对乌鸦充满敌意,现在又听到这种话他当然不悦 而且他不喜欢乌鸦提起江娴,他非常厌恶这种领土被侵犯的感觉 他在忍,但是他快忍不下去了 “阿坤,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还能干得动女人吗?你那一把老骨头还折腾得了吗?我真怕你深夜讨不了美人欢,那传出去多丢人呢?”电话里的乌鸦并不罢休,他又逼一句 乌鸦就喜欢拿靓坤的年龄说事儿,他明知靓坤风流成性这方面没差过但是他依然要说 毕竟他比靓坤小七岁,他今年才二十五,他自然占了上风 江娴拧起眉,他们怎么就跟这种事情过不去了? “噢对了,你还说什么早生贵子,阿坤你怎么比我还爱开玩笑?你吃了那么多年粉你还能有得了崽儿?就算有了也是个畸形儿啊!你这不毁了人家小妞儿吗?”电话里又传来一句,他未等靓坤回答便又咄咄逼人一步 “这就是我的私事儿了,就不劳乌鸦哥操心了,我能理解你们这些二十出头小伙子的心情,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我阿坤像你这么大时也狂,比你还狂呢,我78年在蓝田砍长兴仔的事迹当年可是轰轰烈烈呢,乌鸦哥你当时没听说过吗?噢,我忘了那年你才十二岁不到呢,那你肯定听说不了了,话说那年你当上四九仔了吗?”靓坤说得有条不紊,语气轻快得像是讲笑话一样,却字字珠玑,每个字都往乌鸦心里扎 而他,明明身处汹涛骇浪中,却履险如夷面无惧色 江娴心生疑问,她歪着头低声问靓坤“四九仔是什么意思?” 这是道上的黑话,她听不懂 靓坤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乐得拍了好几下大腿 他扯着嘴角故意提高音量“乌鸦哥你瞧瞧,小女孩儿的问题就是多,什么都好奇呢,乌鸦哥你知道四九仔是什么意思吗?你能给我马子解答一下吗?” 江娴瞳孔颤了颤,这才意识到她无心的一个问题似乎给乌鸦垫了砖 不过这个四九仔到底是什么意思?靓坤为什么要问乌鸦? 她察觉到一阵火热目光,她转过头诧异的瞥了那个叫陆崇的马仔一眼 陆崇不甘示弱的回瞪她 陆崇气得发颤,但是碍于她是靓坤的女人,他不敢造次 他最明白靓坤为什么偏要拿四九仔这个词说事儿了,乌鸦的出身是人尽皆知的低等,他以前便就是四九仔 他开始怀疑靓坤和他马子是不是商量好的,他们在这儿唱上双簧了?她一个香港女仔能不懂这个? 江娴真纳闷了,她问一个问题而已,她到底说错什么了?这马仔至于那么生气?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轻浅浅的笑,乌鸦气势不减“阿坤,你马子是挺有意思的” 电话里的男人突然笑得更厉害“那个,小妞儿你叫什么什么娴来着?没事宝贝儿,你男人不给你讲我给你讲,四九仔就是马仔的意思,我这人没别的爱好,我就爱给靓女解答疑惑,记住了宝贝儿,你现在脚踩着的地儿叫东漫,东星的东,宝贝儿你以后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就来这儿找我” 他越说越起劲,邪气嗓音更添几分轻佻“对了,我叫乌鸦,记住了啊小妞儿,我什么问题都能给你解决,你男人要是满足不了你你也找我来,我等你” 一直一言不发的笑面虎被逗得捧腹大笑 有乌鸦撑腰他自然胆子大了起来 靓坤脸色铁青,泛紫的薄唇颤栗着,他刚想怒骂却被江娴抢了先 “神经病!”江娴的笑僵在眼角,她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 她的确喜欢过他五年,但是她那五年喜欢的是电影里的他,是不会用这种污言秽语攻击她的他 那一刻她相信了靓坤的话,他说的对,乌鸦这种人满脑子没别的事儿 靓坤怔愣的眨了两下眼,他勾起嘴角脸上的喜悦不加掩饰,他望了江娴几秒,目光如拂心细羽一般温柔 欣喜过后紧接着的便是震怒,他转头拿起电话,那双黑眸泛起的杀意似乎要将讲疯话的乌鸦活活劈成两半“既然乌鸦哥那么爱给人解答疑惑,那我阿坤也有个问题想请教” 江娴一愣,他又要做什么? “啊没问题,我乌鸦就是那么爽快,不过阿坤你能让你马子替你问吗?我爱听那小宝贝儿讲话”电话里传来一阵嬉笑 靓坤无视乌鸦的调戏,他冷笑两声“乌鸦,我的问题是…”他忽的敛起笑容,阴森森说你的酒吧得用多少桶汽油,才能烧得干干净净 笑面虎和陆崇面露惊恐,他们敢怒不敢言的紧盯靓坤 江娴惊得呼吸一顿,她知道靓坤不会说大话 靓坤并未给乌鸦回答的机会,他又抛出一句“半个小时内我要在铜锣湾看见你” “是么?你要请我吃饭?能带你马子一块儿吗?我挺好奇你马子长什么样儿的,我就喜欢看靓女”那电话里的男人慢条斯理,他话音刚落便传来一声摁打火机的咔哒声 笑面虎的心又紧一寸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闲心思抽烟 “阿坤!我大哥一直很看好你!你不要闹事!”笑面虎有些慌,他强装着的勇气并不坚固 “我没有闹事”靓坤眼皮也不抬,他说给笑面虎听的同时也在说给乌鸦听 “我管这叫火拼”他掷出足以定局的最后一步棋 他不容乌鸦反驳半句,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他将那手机往桌上一甩 他撇着嘴掸了掸双手,仿佛那部传出过乌鸦声音的手机脏了他的手一般 江娴瞪大眼,她忙上前攥住靓坤胳膊使劲摇晃 一是她真的不想再把自己陷入危险了 二是她…不想看靓坤和乌鸦两败俱伤 她明白或许乌鸦不是靓坤的对手,这场火拼似乎根本不成立,但是她也不想 她不想靓坤出事儿是真的,经过这一天的跌宕起伏她不得不承认靓坤不是坏人,她只是爱不上他而已 对于乌鸦,她则是一种下意识的护短 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她前世喜欢了五年的人,而且她曾多次因为乌鸦被那场大火带走而伤心落泪,她总会觉得可笑,在别人都感叹大快人心天道好轮回的时候,她竟会因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反派死了而伤心 她当然知道他是罪有应得,他做尽了坏事当然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她依旧难受,不知名的难受 哪怕现在她对这个口出狂言的乌鸦心寒了,她也不想看他出事儿 此刻的她并不想和乌鸦有什么了,她也自知不会有,但是她依旧会护,他好好的就行了,她也不后悔那五年,她不觉得是错付,毕竟荧屏里的他曾真切的贯穿她整个青春 他没错,他就是这么个人,他也不会去因为那么个素未谋面的她而改变什么,就算他们见面了他可能依旧会 他无错,是她涉世未深 -- 乌鸦(2) “阿坤!我劝你不要乱来!要是让我大哥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笑面虎气急败坏的跺脚 靓坤不理,他将江娴揽进怀,他那喷着炙热气息的鼻子凑近她颈间,下巴上的胡茬儿刮蹭着她那细嫩的皮肤 “饿不饿?今天可能得晚点儿吃饭了”他声音温柔 江娴诧异的扯了下嘴角,她愣愣的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真是哭笑不得,人家都快急得冒烟儿了,他却在这儿跟她闲聊 “不打架好不好?”她硬着头皮嘀咕了一句 “你想吃什么?提前想好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他所答非所问 江娴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他的转移话题便代表了一切,这就证明今天晚上必有一场恶战 她知道并不全是因为她,他和乌鸦本来就不对盘,但她是导火索 陆崇的手机又响了,他慌里慌张的接听电话唤了句乌鸦哥 靓坤睨了陆崇手里的电话一眼,他冷笑两声一字不吭 “阿坤!我大哥这么多年来待你不薄!你这么做是恩将仇报!”笑面虎慌了,他上前一步怒吼 靓坤这才抬起眼皮,他斜眼瞥了笑面虎一下,他忽然笑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们东星勾结我?” 笑面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敢怒不敢言 “你兄弟刚才说的话你不是没听见,我本来对他没什么意见,但他好像不是”靓坤砸了下舌,他直勾勾瞪着笑面虎 他遗憾的摇摇头“我阿坤也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我说话算话,我既然说要火拼那就一定能做到,你兄弟呢?他不会不敢来吧?” 这时,陆崇挂断了电话,他凑近笑面虎耳畔,他运了几口气,神色讳莫如深“虎哥,乌鸦哥说他没闲工夫跟靓坤耍嘴皮子” 他声音很小,但是这话依旧传进了靓坤耳朵里 靓坤哈哈大笑,他那狂傲诡异的笑刺得他怀里的女仔心惊胆战 江娴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半分,她捏拳的小手渐渐泛白 她知道靓坤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乌鸦退步了,他这个个狷狂自傲的家伙绝对会乘胜追击 他的声音又哑几分,颤着讥笑“这就是东星下山虎?原来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怂包!他刚才逗我马子那劲儿头呢?他不会已经跑回元朗了吧?” 他又笑,笑得更狂放“我还当他脱胎换骨了呢,四九仔就是四九仔,一辈子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 江娴紧咬着的唇似乎要滴出血来 她这才明白原来乌鸦的出身不好,但是前世的电影里并未提到过啊 算了,他怎么样与她无关 “阿坤,我兄弟不想闹事,你再耗下去也没用,撤了你的人,我们东漫还要做生意!”笑面虎舌头舔了下门牙,他似笑非笑 靓坤并没搭理笑面虎,他也并未起身,他手一扬唤来一个马仔 “去找纸笔来”他嗓音阴森森 那马仔一愣转而跑出包间 江娴不明所以的凝望他那猜不透喜怒的脸庞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纸笔 陆崇求救一般不停朝笑面虎眨眼 笑面虎硬着头皮,他语气故作强势“阿坤!你又要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那马仔已然跑了进来 那马仔将手里的纸和笔递到靓坤手里后匆忙退后 靓坤右手执笔,他用手臂揽住江娴腾出左手来,他将那张纸垫在左手掌上后飞快写下几个字 还未等江娴看清他写的是什么,他便将那张纸朝陆崇脸上甩去 陆崇慌忙接住,他瞥了一眼纸上内容后连吞了几口唾沫 那张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李乾坤叁个大字 陆崇站着不敢动,他一直紧盯同样不知所措的笑面虎 靓坤慢条斯理的叼上支烟,火机喷出的蓝橘火焰将他半张脸映红,他静默着冗长的嘬了口烟 江娴胆战心惊,包间里寂静得可怕,她甚至连那烟叶滋啦啦燃烧的声音都能听清 “他不来没关系”靓坤的薄唇喷出一团浓郁烟雾 那双黑眸刺出凛冽寒光“我给他拜帖子” 江娴骤然呼吸一滞,她明白了,她听说过这个规矩,黑道是下帖子,白道是派贴身秘书去请,这两种虽然形式不同但目的都一样 如果这都不见,那事情必会闹大 笑面虎豁出去了,他咬着牙朝陆崇吼了句去送 陆崇不敢耽误,他硬着头皮跑出包间 笑面虎瞪了靓坤一眼后也跟着跨出包间 顷刻间,包间里只剩江娴和靓坤 江娴的手紧紧攥上身后男人的衣袖,她觉得乌鸦必会来,毕竟不接帖子不是个小事儿 她也知道乌鸦并不是个胆小的人 靓坤忽然俯身压在她上方,他望向她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和爱意 江娴无处可逃,她被他紧紧禁锢着,她只能拼命仰头拉开和他的距离 靓坤又凑近,她下意识歪头一躲,她那挽在耳后的长鬓悄然滑下 他停了动作,他伸出手耐心的将那遮住她脸庞的深棕色卷发一缕缕拂开,直到她那张精致小脸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吐出几个字 “怕他死吗?” 江娴瞳孔猛缩,她扯出一丝苦笑“我又不认识他,我只是听说过他而已,你怎么就跟他过不去了?” “你听说过他什么?”他专注的打量她,目光片刻不离 “嗯…长得帅,坏,杀人不眨眼…”江娴眼神躲闪着回了一句 “你只记住了长得帅叁个字,你怎么忘了后面的?你不怕?”靓坤舔了下干涸的嘴唇,他勾起嘴角却似笑非笑 “…”江娴垂眸无可奉告 靓坤闷了许久,他一言不发的细致凝视她 她的眉眼她的一颦一笑都勾着他的心 尤其是她因为乌鸦笑得花枝乱颤还有她讲乌鸦帅时的模样,他疼,刀剜肉一般的疼 在两人都无话可说的半晌中,他思绪万千又无比感慨 他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谁,直到今天遇见她 虽然只是短短一天,但他清楚的明白他不是新鲜感使然 他苦恼,他那满腔汹涌的爱意无处可泄 他却并不怪她不领情,他想一点点让她接受 或许是性格互补,他阴险至极而她明媚活泼,她无意间蹦出的幼稚话语都能逗得他乐得不停,他似乎在她身上找到了爱,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冰冷的人,他似乎寻到了这肮脏世间的一抹纯白,他贪婪的依赖着这份造孽一般的情感 江娴溺在他那柔情目光中失了神,她忽然伸出指尖轻轻触上他那淡紫色的薄唇 他很意外,他舌尖舔了下她那满是烟草气息的食指 她被这阵酥麻闹得心颤,她刚想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扼住手腕 他用小臂压住她那只乱动的小手,他忽的单手勾起她下巴,戴玉扳指的大拇指掠过她那樱红的唇瓣 他从左至右一点点将她那有些晕了的口红擦去 江娴心紧得发麻,她不敢动也动不了,她脊背僵直的抵在沙发背上 他那粗糙指尖轻轻擦拭着她的唇瓣,他无比耐心的一点点掠,直到将她唇上的口红全部擦去才恋恋不舍收回手 江娴无力的扯了下嘴角却又敛起笑“我不涂口红没气色,嘴白得像个死人” 他不悦的皱眉“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美女?不都是用胭脂水粉泡出来的吗?”江娴咯咯乐,那张妆容粉嫩的小脸就像初春的娇花 她是自卑的,哪怕她天生丽质,哪怕她出挑得无人能及 她那张小脸总是没有气色,她也奇怪,明明吃得好睡得香怎么就成了个病秧子? 她或许也明白,物质只是浅显的补给,她没有爱,她就像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靓坤突然扯着她起身,他不顾她挣扎叫喊连搂带拽的带她跨出包间来到走廊拐角处的卫生间 大理石洗手台前,他紧抵着她的脊背迫得她无路可逃,他那缠绕纱布的右掌按住她脖颈让她不得不低下头来 他另一手单手拧开水龙头,他反复用手试水温再调节,直到那股源源水柱变得不凉不热 “闭眼,憋气”他那刻不容缓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江娴下意识照做了,她还来不及思考他的用意便被一股温水扑上脸颊 他按她脖颈的手特意捏了一把力气,那只不停拢水为她洗脸的大手也格外小心翼翼 他那布满茧子的手掌带着温乎乎的水胡乱掠过她脸庞 那一刻她想笑,她知道这个黑大佬绝对是第一次给女人洗脸 她看得出他捏着力气,但是她依旧被他那粗旷的手法弄得哭笑不得 她察觉到额前的刘海儿和碎发都被水打湿,正湿漉漉的贴在她那同样挂满水珠的脸庞 她知道她现在绝对狼狈不堪,她窃喜,她知道他这种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说不定就能放了她 借着昏黄灯光,靓坤瞥了一眼抹过她脸庞的手掌 他不由得在心里发笑,这跟清水有什么区别?她怎么能说自己是胭脂水粉泡出来的?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是他见过太多女人了,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相比,她这粉嫩的妆容简直跟素颜没区别 靓坤甩干手里的水,他单手抬起她下巴让她看向面前的镜子 江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她费力的睁开眼 看见镜里自己的那一刻,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当然依旧美,她的妆化与不化其实没什么区别,她的肌肤天生就白皙,那长而卷翘的睫毛也并非假的,五官的精致立体也不是靠涂脂抹粉弄出来的 只不过此刻她的刘海的耳边碎发都乱糟糟的贴在脸颊,而且她卸了妆后肉眼可见的失了几分气色 尤其是唇瓣,娇弱粉嫩得带有一丝忧郁病气 她的下巴还在不停的往洗手台里滴答水珠 靓坤的手臂紧搂住她肩头,他微弯着腰,那张狠戾脸庞与她的脸颊平行 他指尖点了点镜子“你觉得你好看吗?” 江娴皱起眉,她苦笑两声摇摇头 她不是谦虚,她就是自卑的,哪怕人人都夸她生得美 他忽然敛了笑容,他猛的转头在她脸颊上利落干脆的落了个吻 这突如其来的吻她来不及躲也没法躲,她怔愣的目视前方,她那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小手愈发攥紧,她抠着台面边缘的指尖泛起圈圈白色涟漪 她不明白 “我觉得好看,全天下最好看”他又笑,他侧着头瞧她 他这话说的无比狷狂却又真挚,他丝毫不给她任何质疑和反驳的机会 他那碰过她脸颊的薄唇挂着几滴晶莹水珠 他舌尖贪婪的舔着唇,仿佛在品尝她一般的享受和惬意 她愣得一时说不出话,她瞧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想嘲笑 她那挂着细密水珠的长睫毛微颤“有些东西就是伪装,拆穿了就不好了” 她有些羞耻的歪过头躲避他那直勾勾的目光 他眼神变得坚毅,那只搭在她肩头的手扳回她的脸,他轻捏着她的下巴迫她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你猜我给多少个女人洗过脸?”他忽然抛出一句,低沉嚣张的嗓音添上笑意 江娴一愣,她眨巴两下眼“我只知道画眉算闺房之乐,这也算?” 他嗤笑两声“猜” “数不清…我哪知道?”她硬着头皮嘟囔了一句 靓坤笑了两声,他又上前一步,炙热胸膛紧贴她脊背“猜错了,你是第一个” 他把下巴搭在她肩头,粗糙脸颊紧贴她那挂着些许水珠的脖颈 他的嗓音更哑,哑到仿佛来自炼狱一般“我有过太多女人了,多到我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但是我从来不会去关心她们真正是什么样子,那些女人嘛,伺候好我就行了,她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他一顿,转而勾起嘴角“你太小,有一个道理你可能不懂,如果一个男人只爱你的表面,也就是你说的伪装,就是你描好了的眉,涂了口红的嘴唇,如果他爱的是精心装饰过的你,那你就可以让他滚了,那样的男人爱的不是你,是你的面具,这个道理我最懂,因为在你之前我从不会去在意一个女人” 他两根手指捏上她下巴,他胸口压着她脊背迫她离镜子再近一步“你看,你就算不化妆也好看,我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伪装不累么?在我这儿你用不着,你应该怎么就怎么样,你怎么样我都爱” “你…”江娴下意识要反驳却被他轻捂住嘴 靓坤那紧环她腰肢的左手顺势撩起她左衣袖,他都不用低头去看,那体温炙热的手指便轻车熟路的覆上她左小臂那道长长的疤 他指尖轻轻摩挲流连那道蜿蜒曲折的伤疤,从上至下,从肘关节的起始处一直到伤疤的末端也就是手腕 她那道疤可以说是一段肉条,突起凹出,伤疤上被撑起的皮肤紧绷着,只是摸便让人心惊 “你其实不用纹身的,有疤怎么了?谁说你不能有?大大方方露出来又能怎么?错的又不是你,你凭什么背下这份负担?”他疼惜的叹了口气 江娴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的心抽搐了一下,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好是坏 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未有过 他那只大手停下摩挲,他紧攥上她那纤细的手腕 “有我在谁敢说你?谁敢说你半句我让他全身都是疤!”他闷闷的笑,话锋一转又添几分狷狂“你下午说的,刀有细菌就能增生,这好办,我把刀扔地下踩两脚再砍他” 江娴被他这过于嚣张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她乐得花枝乱颤,挂着水珠的长鬓也跟着抖 她忽然有了个坏主意,她用力扭了下头故意把头发上的水珠往他脸上甩 几滴水珠溅进他眼睛里,他也不去揉,他眯着眼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他不甘示弱,他的手上也有水,他朝她脸上一弹她立刻笑骂着扭过脸去 江娴就是个孩子,她的玩心也大,她一点儿亏也不乐意吃的反击 见靓坤还不罢休,她拧开水龙头把手沾湿又朝他甩,她被逗得咯咯乐,那张粉面桃花的小脸难得有了欢快 水花四溅的那一刹那,靓坤那颗冰冷的心再一次融化 他早已过了轻狂浮躁的年纪,岁月沉淀下他早已变得成熟,似乎这世间的万物都无法让他动容半分 可是这个女仔的一举一动却真切的牵着他的心,他甚至会陪她去玩这种过于幼稚的游戏 他人生暗淡,他只能在争夺地盘和尔虞我诈中寻得一丝快乐,或许成就带来快乐并不多,那如薄丝一般的成就感根本撑不起他的心 直到今天,他在九龙那家音像店遇见了她,他最开始只是见色起意,或许他都没想带她回家,他本想的是玩一场车震就甩掉她 但是他渐渐发现他错了,她根本不是风流招摇的女人,她也不是哪个大佬的马子,她只是她自己 他也不知道这份汹涌爱意是从何时开始的,或许是在她拼命守护清白的时候,或许是在他看见她胳膊上伤疤的时候,或许是她关切他的伤的时候 或许根本不需要原因,爱了就是爱了 他知道她的过去绝对不美好,他疼,他疼她那份倔强还有那不该属于她的自卑 江娴瞧着他那满是水珠的脸庞便乐得合不拢嘴 此刻他的衬衣领被沾湿,橘西服肩处袖口处也带着片片水渍 江娴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人畏惧的杀神竟陪她玩了这么一场极其幼稚的游戏 想到这儿她又乐,乐得花枝乱颤“你陪几个女人打过水仗?” 靓坤溺在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里失了神志,他笑而不语,他胳膊一揽将她紧紧收进怀里 江娴的笑容僵住,但这次她没有躲 靓坤抱得更紧,他轻按着她那还挂着水珠的小脸在他衬衣上蹭了蹭 江娴双手撑上他胸膛,她推了几下他都纹丝不动,她只好无奈的垂下手 在这整整一天里,他抱过她无数次,但是却很少面对面抱她,因为这种姿势她很容易便能挣脱 她比靓坤矮一个头,她的脸紧紧贴在他那随着急促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膛 “你拿衣服给我擦水呢?”江娴哭笑不得,她拼命想把脸移开一点儿却又被他按住 “那怎么了?”他低着头瞧她,他那紧环着她脊背的手臂收得更紧 紧到似乎想把她揉进胸膛一般 她正被靓坤紧抱着,他身上那混着浓郁烟草味的古龙水气息无孔不入的钻进她心头 她惊讶的发现她似乎已经适应了他身上的气息,她已不再像早上那样抗拒不适 她闭上双眼呼吸着那只属于他的沉稳气息 她忽然问自己,他身上的气息是什么 或许她问的是,他身上的气息给她的感觉是什么 她努力的轻嗅着他那大敞着的衬衫,她早已闻习惯了,让她突然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确有些难 “喜欢我的香水?”沙哑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都说每一种香都有生命,每一种香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她勾起嘴角,笑意盈盈的抬眼瞧他 “我在想…你是什么?”斟酌两秒后她鼓起勇气说出下半句 “慢慢想”他忽然闷笑两声,他那颤着纱布的右手轻扣上她的后脖颈 慢慢想,想一辈子都可以 她不再说话,她合上眼静默的感受 他并不急着听答案,他目不转睛的紧盯怀里的女仔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他好幸福,他的全世界此刻就在他怀里 在今天之前,他最大的目标只有坐上洪兴第一把交椅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要她接受他 早在陪她玩水的时候,他便无数次想再次问她愿不愿跟他 但是他一次也没有开口 他知道她不想,他不想再听见那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了 或许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破坏了那一刻的美好 那仿佛惊鸿一梦浮光掠影的美好是会像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的,他拼命的想抓住这场幸福得不真实的梦境,他拼命的想将她留在身边 她紧咬着唇默默思索,她用心去呼吸去感受 “海!”半晌思量后她忽然开口 他一怔,那张薄唇反复张合几次却说不出话 “不是风平浪静水天一色的海,是深夜里翻着惊涛骇浪的海,怒吼的风呼啸而过的海,潮头足有几丈高的海”她咯咯乐,她歪着头瞧他,她期待的等他回答 是了,他给她的感觉便就是呼啸不止掀起巨浪的海 她思考的根本就不是古龙水,她思考的是他 她没说错,他不就是一场惊天动地席卷万物的疯狂海啸吗? 他是屹立在狷狂乱世里的魔头,他是普通人眼里的噩梦,他凶狠残暴到了极点 他双手沾满鲜血,他罪孽深重,他所造下的孽几辈子都还不清 或许就算有一天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人们甚至会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他在人们心里就该死 或许阿鼻地狱都不够惩罚他 可是他似乎并不坏,他会绞尽脑汁哄她高兴,他会在开枪的一瞬间捂住她的耳朵,他会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刹护在她身前 哪怕她脾气喜怒无常,哪怕她死活不知好歹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就像他说的那样,她怎么样她都爱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天的经历她永生难忘,他就像砸在她十七年平淡岁月里的一块石子,不,是千千万万块石子,他在她心里激起的涟漪圈圈绕绕很久无法平静 她不明白她对他算是什么情感,但是她明确的是 这份情无关风月 但她还是会走,或许她无时无刻都在找机会逃跑 她想把这奇妙的经历和不属于她的情感深藏在回忆里 靓坤怔愣几秒久久无法回答 她对他的解读使他恍惚得失了神志 他们就这么拥抱着站在走廊拐角,不断有侍者和客人经过,总有人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但是他们没人在乎,尤其是靓坤 这份短暂的温存是他偷来的,他贪婪得想再多一会儿,多一会儿就行 他甚至不敢去想明天会怎么样 两人沉默了足有一分钟 她在看他,因为她好奇他的反应 他也在看她,因为他实在是舍不得挪开目光 是否两个人足够捕捉爱的镜头 闭上了眼睛 记得你的笑容 幸福的从容 将灵魂都掏空 享受一分钟的感动 是否爱上一个人 不问明天过后 山明和水秀 不比你有看头 “是好是坏?”他反应过来后笑了几声 “不好不坏”她眨眨眼,她说完这话也被逗得咯咯乐 靓坤皱起眉,他指尖轻轻掠过她的眉骨最后停留在她右眼角下的一颗细小泪痣上 “我怎么就不好不坏了?给个理由”他脸庞又泛起笑,或许他的笑从未敛起过 江娴忽然严肃起来,她轻轻拂开靓坤的手 她语气一丝不苟,坚定得不容人质疑半分“我这个不好不坏可能不太一样,先说坏,你得承认你是个坏人,你做的事儿都挺缺德的,我说的对吗?” 靓坤一怔,他转而用力点点头 他笑着呢喃“你也太不给我留面子了,你怎么还得让我自己承认呢?我长这么大还真第一次自己承认自己坏!” 他哭笑不得,这跟指着他鼻子骂有什么区别?这世上也就她能这么说了,要是放别人他早就格杀勿论了 噢,或许不止她,还有他那个总爱唠唠叨叨的老妈 可是他老妈骂他时他也会不情愿,他一句嘴都不会顶但是心里还是不乐意的 但对她不会,他甚至觉得她骂得好,他想一直听她骂下去 “那好呢?”他紧盯着她那张小脸不放 他环她脊背的手紧攥上拳 他没想到在她心里他竟还有好 江娴没有回答,她突然蹲下身从他怀里钻出 他正失神的煎熬等待,他还没反应过来她便逃了出去 她向后跑了两步,她双手拢在唇边喊了句“等你一会儿放我回家了我再告诉你!” 靓坤苦笑,他凝视着面前的女仔一言不发 那他就不想知道了,一辈子都不想 这时,一个马仔匆匆跑到两人面前 “坤哥,东星乌鸦来了”那马仔气喘吁吁不停吸气呼气 江娴心陡然一紧,她匆忙扭头去瞧他的反应 “布置得怎么样了?”靓坤敛起笑容,那双黑眸又泛起凛冽 “坤哥放心,咱的人已经把这里包围了,对了坤哥,B哥那边要不要打一声招呼?铜锣湾毕竟是他…” 那马仔还没说完便被靓坤一个耳光呼了上去 江娴吓得退后一步,她膛目结舌的凝望那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的马仔 她不明白这个马仔哪句话说错了,只是因为他提了要和大佬B打一声招呼吗?可是这不应该吗?洪兴的每个堂主都有各自管辖的地盘,出了这种事儿靓坤难道不应该和铜锣湾话事人,也就是大佬B打声招呼吗? 靓坤双手一掸,他快步上前抓住那马仔的衣领,他一把便将那不停哭嚎的马仔拎了起来 “你那么想听他的不如就去跟他啊!”靓坤冷笑,他说完这话便把那马仔一把甩在地上 江娴皱起眉,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她似乎明白了,现在的靓坤才是真正的靓坤 他就应该这么喜怒无常又暴躁,他就应该是一个不容别人轻视半句的狂傲黑大佬 可是…刚才的他…明明是那样的温柔 靓坤又厌恶的用力掸了掸手 他又将手使劲在西服下摆上擦了擦,待那扇过马仔耳光的手干净了后他才朝站在对面的江娴伸出手 江娴有些不自然的牵住他的手 他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快步往门口走去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半个字,他的脸阴沉得厉害,足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酒吧里依旧嘈杂拥挤,比刚才更吵闹,因为靓坤的人围堵了酒吧唯一的大门,人们似乎也明白这里马上就要发生大事儿,人们慌了,这里便得更乱糟 可是她并不看脚下的路,她一直侧着头凝视牵着她手的靓坤 她看他得出神,甚至忘了看路 其实她根本也不用看,有靓坤牵着她就不会摔倒 酒吧的玻璃门大敞着却无人敢靠近,因为靓坤的马仔们在大门外围成了一个圈儿,人们自知跑不出去便干脆往里躲 酒吧外的场景看得江娴下意识心一惊 马仔,全都是马仔,黑压压的人群寻不到一丝缝隙,人头攒动又吵闹不休 她目光粗略一扫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最起码有七八十人 那些马仔手里持着的武器各不相同,各式各样的砍刀,搞把,钢棍 他们摩拳擦掌嘴里骂骂咧咧的 在看见那些马仔见到靓坤时眼里的畏惧和敬重的那一刻,她明白了一切 她本以为这里面有东星的人,因为她不觉得靓坤会那么大动干戈 可是并不是,靓坤真的发狠了 可是乌鸦呢?马仔不是说他来了吗? 她目光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也不知道她急的是什么,但是心里那份悸动和不安藏不住 她耳畔接连不断传来坤哥好或者大嫂好 她不想去解释什么,她也来不及去解释,她倔强的目光到处搜寻 靓坤突然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他搂的很紧,紧到她的脖颈被扼得有些呼吸不畅 他在宣示主权也在昭告天下 主角登场了,这场战役自然立刻吹响进击的号角 下一秒,对面的街道忽然冲来无数手持武器的马仔,那些马仔的叫嚣怒骂震耳欲聋 路过的人吓得疯狂逃窜,一时整个骆克道混乱不堪 靓坤的人也毫不示弱,他们立刻怒吼着朝对面奔去 早在东星马仔出现的那一刻靓坤便将江娴揽到了身后,他伸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着她那有些颤栗的小手 两拨人聚在不算宽的马路上,他们疯狂挥舞手里的砍刀钢棍 东星和洪兴早就势不两立,其实这并不算是东星和洪兴的大战,这只是靓坤和乌鸦的私人纠纷 但这小小的恩怨却引得几百人疯狂争斗 被靓坤护在身后的江娴目瞪口呆的凝望那砍杀打斗从未停歇的窄马路 她面前不远处便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可是她却毫发无伤的站在靓坤为她撑起的一片安全区中 噢,她的面前可不是战场,她的面前是靓坤 是足以为她挡下千军万马的李乾坤 “怕吗?”靓坤忽然侧过头笑着问她 她未答,和他十指相扣的小手却紧了几分 他也没有再问,他攥着她的手同样加了几丝力气 那边的厮杀进行得金鼓喧天,无数打扮各异的马仔在江娴眼前晃过又迅速混入人群 可是她一直没有看见乌鸦,甚至连笑面虎还有那个叫陆崇的马仔都没有看见 同样心生疑惑的还有靓坤 他勾了下手,一个守在他们不远处的马仔立刻上前 江娴顺着他的目光去瞧那个马仔,她知道他是靓坤的大马仔,她前世在电影里见过,而且今天一天他都跟着她和靓坤身边 那马仔尖嘴猴腮小眼睛,嘴边一圈浓密胡子乱糟糟的 “阿强,乌鸦呢?怎么没见他?”靓坤的声音又哑几分,他的脸色也更沉 被唤作阿强的马仔摇了摇头“坤哥,东星乌鸦一直没露面,真是奇怪了,他的人都跟咱打上了,他怎么不来见您?” 靓坤沉默不语,他低着头目光凛冽的凝视地面 不知怎么,江娴的心有些发慌 这份慌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因何而起,但是她却真切的感到呼吸困难,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她忽然听见右边的街道传来如炮轰一般的怒吼叫骂 她下意识转过头,瞧见那边的场景后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无数持着武器的马仔正朝他们叫嚷着奔来 “声东击西么?他乌鸦哥以为我没带够人?”靓坤冷哼一声,他半步都不退后的凝视那群渐渐逼近的马仔 他手一扬,留在他们身边的几十个马仔立刻抄起家伙朝那边跑去 江娴咬唇的力度又加几分,卸去唇脂的嘴唇露出原本的粉嫩,那本就带着几丝病气的唇此刻更苍白 “坤哥!他们好像是冲您和嫂子来的!”阿强看清形势后头也不回的吼了句 江娴心一紧,她仓皇的目光落靓坤那宽而挺拔的脊背上 靓坤并不慌,那张狠戾脸庞依旧面不改色 靓坤留在这边的人并不少,东星的马仔固然嚣张但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厮杀中他们并未占下风反而逼得对方退了几步 江娴还没来及松一口气便被几辆朝他们这边呼啸而来的面包车吓得心一哆嗦 那几辆面包车还没停稳便跳下许多马仔,他们像是早已确定了目标一般直奔靓坤和江娴而来 靓坤的马仔立刻冲上前厮杀防止他们靠近 靓坤渐渐发觉形势不对,他猛的转身搂住江娴要往另一边走 江娴也匆忙跟上他的脚步 靓坤的手紧按着她后脑勺,她没法回头也不敢回头,她知道她身后便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战场 他们还没来及走几步路便被迎面涌来的十几个马仔逼得停下脚步 那些人的确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些人并不恋战,他们不防守只进攻,他们甚至不太去和靓坤的马仔厮杀,只是遇见实在挡路的马仔时才会挥几下砍刀 场面变得更乱,江娴一时根本分不清谁是靓坤的人谁是乌鸦的人,她只能硬着头皮紧跟在靓坤身后 忽然,她和靓坤被混乱人群冲散,她还没来及穿过人群去握住同样焦急寻她的靓坤的手便被人群挤开 她拼命的想往酒吧里钻或者往空地上跑,她的视线变得迷糊迷乱,她耳边不再是靓坤厉声唤她的声音,她只能听见马仔们的叫吼和各种武器碰撞的声响 她心跳猛的加快,各种哀嚎叫骂斥入她的大脑,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机械的推开一个又一个马仔想逃到一片安全的地方 恍惚间她寻见了不远处那抹橘色身影,她瞧见了那张熟悉脸庞上的惊恐和焦急 她还没来得及迈开腿朝靓坤奔去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似乎不是一个人,她察觉到又有一只手攥上了她的肩头正在把她往后拖拽 她惊恐的瞪大眼,她猛的张嘴想咬那只手一口却无处下口,她只能拼命的呜咽着,她的手胡乱的在空中乱抓 那几个人却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江娴被他们一路拖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直到那人松开捂她嘴的手她才得以转头,她瞳孔颤栗着猛然转头 是那个叫陆崇的马仔! 一阵寒意瞬时传遍她全身,刺骨的恐慌和逼迫感从脊椎直上大脑 那一刻她浑身麻得厉害,仿佛天打雷劈一般惊恐 让她感到害怕的并不是陆崇,而是他的身份 她知道他是乌鸦的马仔,他绑她也就证明乌鸦要见她 她撒腿就跑却被几个马仔堵住去路 她强忍着颤抖朝陆崇怒吼“你做什么?” 陆崇紧咬了下牙,不知怎么他也有些不安的颤栗 他盯着江娴不说话,他任凭江娴怒骂叫嚣 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心一横摆了下手“抱她走!” 是了,过于善良的他在不忍在忏悔 他虽然厌恶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女仔,但是他一想到她接下来要面临的处境便放下了恨 人人都说他不适合做古惑仔,其实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必须做,他的良心使他必须做 一个马仔有些为难,他凑近陆崇耳畔踌躇不安的嘟囔“陆哥,乌鸦哥说了不让我们碰这小瘦马…” “你们他妈的嘀咕什么呢?放我走!”被马仔死死押住肩膀的江娴誓不罢休,她怒目圆睁怒吼着 那个为难的马仔鄙夷的瞥了她一眼“你走不了!我们乌鸦哥要见你!” 那马仔咧着嘴角“小妞儿,一会儿可有你受的了!” 他这话说完便引得剩下几个马仔哈哈大笑 陆崇不笑,他讳莫如深的凝视江娴 “我不见!”江娴脱口而出吼了一句 陆崇似乎被这话刺激到了,他猛的上前瞪着江娴“你说不见就不见?你以为乌鸦哥像你男人那么好说话?”他忽然冷哼一声“我说什么屁话呢?你男人对你也不过是新鲜几天而已,我看你年纪不大的样子,你怎么那么傻?做大哥的女人很帅是么?” 江娴无心去听他这无厘头的劝告,她疯了一般的到处乱踢乱踹着挣扎 她不能让乌鸦见到她,她会死的 因为在乌鸦看来她是靓坤的女人,而且她刚才对他出言不逊,她也知道他们这种人都喜欢抓死对头的女人,她也明白被抓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她觉得好可笑,她现在竟在畏惧她前世喜欢了五年的男人 当然,这怪不了他,那场为时五年的爱不过是她自己的独角戏 “陆哥,要不您来吧,我们真的不敢,乌鸦哥也真是奇怪,这次怎么就不能碰了?以前不都得赏给咱们玩几天?嘿,这次估计也是,说实话陆哥,这小瘦马真挺漂亮的!”又一个马仔上前劝说,他那色眯眯的目光在江娴身上乱窜 江娴一怔,她怎么就成瘦马了? “什么咱们?那是你们!没有我!”陆崇朝他吼了句,他无可奈何的咬了下后槽牙,他大步上前一把扛起江娴甩在肩上 他并不高大强壮却也能轻松抱起江娴,因为她实在太娇小了 江娴的半个身子都悬了空,她的手拼命拍打陆崇的肩头后背,她甚至死命用指甲去抠,可是他纹丝不动 陆崇扛着她快步穿过狭窄幽暗的小巷,他直奔和东漫呈反方向的出口而去 出了巷子,江娴忽然被一阵惨白车灯晃了双眼 她看见一辆亮黑色流线型跑车正停在不远处的马路边 她攥拳的手又紧几分,她明白那辆车里坐着的是谁 还没等他们靠近,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门便被从车里打开 车里的人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了,他似乎迫不及待要见到她 路灯的光太暗,那车里又漆黑一片,她还没来及看清车里人的模样便被陆崇一把塞进了车里 她失了重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她知道她的脸会重重砸在座椅上 在那腾空而起的半秒钟里,她紧闭双眼死咬着牙等待疼痛传来 可是她没有被磕到,她摔在了一个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 或许陌生更多,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被他抱 在她跌进车的后一秒,陆崇便大力拍上了后座车门 他坐上住驾驶后迅速启动了车子 江娴此刻半趴在那个人的怀里,那个人似乎笑了一声,半秒后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腰肢 反应过来的江娴立刻挣扎着想爬起身却被那人一把按了回去 她的脸被死死按在他那结实的臂弯中,那力道大得她有些呼吸困难 她那两只小手拼命的到处乱抓,她嘴里的叫喊从未停下过半秒 那人按她头的手从未松开,她被堵了鼻息自然难受得狰狞,她呜呜哽咽着 那人虽然在惩罚她但也捏着一把力气,他悠然自得的低头瞧她那狼狈模样 几秒后,他觉得差不多了,便结束了这场惩罚 他的手刚刚松开,她便猛的抬起头来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她那张挂着泪的小脸被憋的通红,她仿佛重回海洋的鱼儿一般贪婪的吸食着这久违的空气 现在的她来不及挣扎也来不及转头去看看那个她朝思暮想五年的男人,她的求生欲迫得她只会拼命喘息 他不急,他勾着嘴角静待她缓好 他可没忘她那句神经病还有她那颗好学不倦的心 -- 再拜陈三愿(1) “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你好意思吗?你弄死我一个小姑娘你光荣是吗?”江娴费力喘息的同时还不忘怒骂质问他,她身躯无力的保持那个姿势不动,她噎得气息渐弱,却还是声嘶力竭 “弄死你?我要想弄死你,你现在早就咽气了”乌鸦蹙起眉头,打量怀里女仔的窈窕背影 是了,如果他想,他一只手就能活活掐死这个女仔 他突然有些疼惜,她的身子明明全部压在他怀里,但是他却察觉不到几分重量 江娴喘得更厉害,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制住喉咙一般呼吸困难 “你傻?你把头抬起来不就好了?”他的眉皱的更深,嘀咕着伸手要去扳她的脸 她毫不客气的一把拂开,向上挣扎了几下,颓然的将下巴抵在他手臂上 当下颚骨顶上他无比结实的手臂时,她的下巴传来一阵酸麻 他的肌肉太紧太壮实,她下巴顶上去竟觉得疼 见她不理,他又紧逼一句“你刚才不非得跟我抬杠吗” 他一阵闷笑,俯下身凑近她那只泛红的右耳“我神经病?我四九仔?” 他活了二十五年都没被女人骂过,她倒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她还骂了两个,一个比一个损 江娴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冗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并不放松,警惕从未卸下过半分 她双手撑着座椅靠艰难起身,抬起头瞪向抱她的男人 可是在看见他那张被黑暗隐藏大半的狷狂脸庞时 当看见他在昏黄光影照映下并不明朗的金棕发时 她的怒火无缘无故熄灭大半 车里黑得很,她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看见他脸庞的轮廓,还有那无比精壮的身躯 但是已经够了,这已经足够她心脏狂跳的了 她已经到了嘴边的怒骂和质问瞬间咽回肚子里,她颤栗着吞了口口水 “咽唾沫做什么?我馋到你了?”乌鸦忽然笑起来,调戏的话语都不用琢磨,便脱口而出 在她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在瞥见她那张精致小脸的那一刻,他的心猛然搐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种女人的脸了,但是从未见过如此精致又甜美的五官 哪怕车里太暗,他看得并不清楚,但是那种直击心脏的美,真切的使他呼吸一顿 他不由得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 江娴强忍着颤抖,唇瓣张张阖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那过于凛冽又邪气的目光刺得她心惊 她眼神躲闪着仓皇低下头,却被他捏住下巴 他指腹轻轻一勾,她便被迫抬起头来 “让我看看你这个小瘦马长什么样儿”他嘀咕,说着就伸手摁开了车顶灯的开关 “哎…”江娴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眼眸一晃,她下意识伸手捂住双眼 “哎什么?爱我?没问题”乌鸦又笑起来,他手指稍一用力,便扳开了她那只捂眼睛的小手 这次,两人的脸庞清晰的暴露在空气中,同时也清楚又真切的看在了对方眼里 江娴的心跳猛然加速,有几秒钟她愣得甚至忘记呼吸,直到那种压迫感和窒息感再度袭来她才不得不用力的吸了口气 如果不是身体本能的求生欲,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要呼吸 少女心动了,不,这只是她这五年来亿万次心动的其中之一,但却是最真实最剧烈的一次 她发现乌鸦今天穿着的正是电影里那件无袖皮马甲,他那马甲不系扣子,那过于雄健喷张的腹肌胸肌一览无余,线条分明的肌肉无不在彰显力量感和狂傲 乌鸦瞳孔缩得发颤,他盯着她那美得勾人心弦的脸庞,便不自主的接连吞咽口水 她好美,不施粉黛竟也可以这么美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他刚才还调侃她咽口水,可他现在呢? 他刚才那句话正好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他,他被她馋到了,馋得迫不及待想吃 在见到她真容之前,他曾饶有兴趣的猜想了无数种她的模样,他不信笑面虎说的话,不信靓坤的这个小瘦马会有多甜美可爱,他认为这个小瘦马绝对是个扮熟的小太妹,学大人浓妆艳抹穿着薄露的那种小太妹,因为靓坤那种色胚子只会喜欢胸大无脑的女人,那个老色狼找女人更在意身材,对他靓坤来说,他找的不是女人,是用来盛那个东西的容器 可是直到见了她,乌鸦发现他错了,笑面虎说的对,这个女仔是个绝世美人,而且是不用脂粉装饰便足以勾人心魂的那种 他并不是个见到靓女就走不动路的人,因为他玩过太多太多女人了,千篇一律又枯燥乏味,他也不是没玩过清纯款的,但是这个小瘦马不一样,她就像洋娃娃一般可爱甜美,她身上散发的美好青春气息迷得他神魂颠倒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或许他们的大脑早已无法支配语言了 他们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对方,那如火一般的炙热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又交融在一起 他一见钟情,压在胸腔的怒火忽然变成了欣喜 她旧事重提,前世五年的汹涌爱意重上心头 乌鸦先扯回思绪,他回神得快不是因为他看够了她,是因为身体最本能的反应逼得他不得不抽回神儿来 还有便是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不悦,因为他在被她身上那种淡甜香恍惚意识的同时嗅了一股不属于她的味道 那是一股低沉又成熟的古龙水香调 他当然明白这股子该死的男香是谁沾给她的 “陆崇,停车,你下车”他勾起嘴角,邪气嗓音有些沙哑 就算坐着他也比江娴高不少,他居高临下的俯瞰她那张依旧目瞪口呆的小脸 江娴根本无心去思考他说的话,她看他看得失了心魂儿,她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多看看这个令她前世魂牵梦绕整整五年的男人 陆崇有些迟疑,他硬着头皮低声劝乌鸦“乌鸦哥…她是个小孩儿…才十几岁的样子…” 其实他也并不是个太懦弱善良的人,毕竟他跟了乌鸦很多年了,他跟着乌鸦做了数不清的伤天害理事儿,他也知道乌鸦这方面有多风流 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这个女仔不能动,以后他不清楚,至少现在不能 “靓坤都下得去手,我就得怜香惜玉是吧?老子欠他的?”乌鸦眼神冷冽的睨了陆崇一眼 江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陆崇最怕乌鸦那杀气凛然的神色,他当然不敢多管闲事但是却又不甘心 他明白这个女仔绝对被靓坤睡过,但是对靓坤她最起码是自愿的啊! 他强撑着勇气又劝一句“乌鸦哥您看啊…她是靓坤的马子对不对?而且乌鸦哥,靓坤对她真是不一般…” 他还没说完便被乌鸦的厉喝打断 “以后我管你喊陆哥!”乌鸦恼了,他瞪着陆崇似乎要将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千刀万剐一般 失神的江娴被他这一嗓子吓得颤了颤,她这才慌忙收回目光,诧异又疑惑的啊了一声 “没事儿,一会儿陪你玩个好玩儿的”乌鸦马上接话,他勾起嘴角尽显张狂得意 陆崇不敢耽误了,他真怕乌鸦急了会一枪崩了他 他脚步沉重开车门下车,临下车时他头也不回的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天保佑,保佑这女仔别被玩死 至于他为什么不回头,他这时候要是回头看那个女仔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他都会立刻死在乌鸦手里 他似乎明白乌鸦看上了这个女仔,毕竟他从没有见乌鸦看哪个女人看得那么入迷过 江娴突然反应过来了,她立刻跌撞着往另一边车门上靠,疯了一般不停的掰着车门把手 可是那车门把手此刻就像是一块焊死的铁疙瘩一般纹丝不动 她真是服了,他们这种人怎么都那么机灵?怎么都知道把另一边车门锁上呢? 她像无头苍蝇乱撞一般踢踹敲打着那紧闭的车门,下一秒她忽然被一阵失重惊得喊了一嗓子 乌鸦似乎并不急着玩她,他将她揽进怀里后,又捏起她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 他细致的打量着那张小脸,眉眼鼻尖唇瓣一处不落,甚至连她眼角处那颗微小的泪痣都不放过 他皱起眉,语气尽是不满“你男人是不给你饭吃吗?你怎么这么瘦?”说着便轻捏了捏她那纤细的腰肢 他不敢用力,她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太脆弱了 他话锋一转勾起几分嘲讽“昨天晚上被你男人折腾了一宿?没睡好?脸色这么差呢?” 他早就发现她那张五官精致的小脸有几分病气,尤其是她的唇,苍白得像纸 他惊讶的发现他竟很心疼这个女仔 是了,看见她那没有太多气色的脸庞时他第一反应是心疼,第二反应便是恨,恨靓坤这种死不足惜的畜生行为 他也自知在畜生这方面自己跟靓坤不相上下,他从前也从来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利己主义者嘛,他爽了不就好了?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他竟心疼她并觉得靓坤该死 他正在煎熬,他在碰与不碰之间犯了难 他不断强迫自己去想这个小瘦马是靓坤的,他玩了就代表踩在靓坤头上,这太能灭靓坤的威风了 死对头的女人落在他手里大多都会是这个下场,他口味也高,品质不好的他也不稀罕多看一眼,他也从未独占过谁,可是面对她他从未想过要玩完了扔给马仔,他根本舍不得,她不算惨,那些女人比她还惨,惨多了,她们会被他甩给马仔们,她们可能会被轮奸到死或者半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气儿 但是对于这个小瘦马他根本没想过,这个念头都未曾出现在他脑海里过 他又强迫自己去想,这个小瘦马不知道已经被靓坤玩成什么样了,她都身经百战还差这一次? 他努力的劝说自己,可是他心中的天平依然倾向了不碰那边 他哭笑不得又嘲笑自己的心软,同时他也很奇怪他有一天竟会对一个女人心软,他怎么会? 他说不出理由,他就是心软了 他当然想,他太想了,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勾得他心中的火烧得愈来愈旺 所以他打算先不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跑也跑不了,他要是想了那就是脱个裤子的事儿 江娴愣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怎么也开始关心她的气色问题了? 她忽然发现这可能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江娴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他的脸,她强忍着颤抖轻声开口“我知道你不缺女人,你没必要碰我这么个病秧子吧?我这脸色差的跟鬼…” 她还没说完便被他的两声闷笑打断 他捏她下巴的手指又紧几分“小瘦马你讲实话,靓坤是不是待你不好?” 江娴大脑轰隆一声,她连眨巴好几下眼睛 这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说话,他要是待你好你怎么会这么瘦?跟吃不饱饭似的”乌鸦脸色沉下几分,他眉头蹙得更紧 江娴愣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今天早上才认识靓坤,她瘦跟靓坤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在关心她?而且女人瘦点儿好看啊!他在乎这个干什么?他关心她一个肉票俘虏做什么? 乌鸦手指拉下她卫衣领口又扫了一眼她那两只空空的小手 “你都跟了他了,他不给你买戒指买项链?耳环也没有?噢,你没有耳洞”他咬着唇阴森森的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往外蹦 “小瘦马,都这样儿了你还跟他呢?他在外面嫖个小姐都得花个万八的,对你那么抠你还跟?”他冷笑两声,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脸上的讥笑瞬间收得干净 “小瘦马你说实话,你押他那儿的是不是死契”他的脸色更阴沉 “等会儿!我怎么就成小瘦马了?你他妈才是瘦马!”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她立刻朝他吼了句 她真是纳了闷奇了怪了,她本来以为靓坤他马子这个称呼已经够侮辱人的了,现在怎么就又来个小瘦马?而且不只是他,他那几个扑街马仔也这么唤她 面对她的怒目圆瞪和脏话,乌鸦并未气恼反而笑的更厉害 他啧啧两声“我带把儿,我当不了瘦马,还有,你怎么不是?” 他又笑,无比讥讽“你讲实话,你是被谁送给靓坤的?或者…你是被谁养到这么大的?” 江娴唇瓣接连张合却愣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好像明白了,她明白为什么乌鸦管她喊小瘦马了 因为她比靓坤小十五岁,而且她自知长了一副小孩样儿,这在外人看来不就是瘦马雏妓吗?其实这跟她怎么样没什么关系,全都是因为靓坤,因为他太不正经了 她最讨厌这种侮辱人的污言秽语,她心头的怒火瞬间传上,那双秀丽杏眼怒目圆睁“我告诉你,我不是瘦马,我也不是靓坤他马子!” “那你是他小媳妇儿?”乌鸦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 他笑了两声,那双鹰眼上下打量了她几翻,最终目光还是落在那张气得发颤的小脸上“不可能,你又没到岁数”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在听见她说她不是靓坤的马子时,他有些惊讶,惊讶过后便是兴奋 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你爱信不信,我是被他绑来的,我今天早上才刚认识他,他说我只要陪他待一天就行,我晚上就能回家,我没骗你,我也骗不了你,你在香港手眼通天你什么都查得到!”她气呼呼的 她想到什么,埋怨的嘟嘟囔囔“都怪你!你为什么非得今天跟他吵?你耽误我回家了你知不知道?” 乌鸦惊得呼吸滞了几秒,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突然想笑,这个女仔怎么这么傻?她把靓坤当成说话算话的正人君子了? “你的意思是,我耽误你回家了?”他挑了下眉,饶有兴趣的瞧她 江娴气得牙根痒痒,她用力点了下头 见她这对靓坤深信不疑的模样,他更想笑了 他伸手拂开挡在她眉眼间的一缕长鬓,他戏虐的勾起嘴角“我可以这么告诉你,我救了你,我让你免了一顿折磨” 江娴愣得膛目结舌,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想起什么,那两根充斥力量的手指紧捏上她的下颚“我凭什么信你?你怎么证明你不是瘦马?” 江娴瞬间被激怒,她拼命扭头想脱离他的禁锢却根本做不到 “急了?谎话被我戳穿了?”他突然敛起笑 下一秒他突然嘶了一声却依旧没撤开手 她使出浑身力气咬住他那烟草气浓郁的食指,她使劲儿使到身子发颤 可是他却纹丝不动,他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渐渐明白了,她就不能跟他拼力气,哪怕她用牙咬,他都不带疼一下的 她又气又无可奈何,她只得松开嘴 他突然起了玩心,他食指瞬时伸进她口腔里,那粗糙手指来回摩挲着她那一排略尖的雪白皓齿 她慌了神,那两只小手死命的掰着他那只手往外扳 他突然伸上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那两只纤细的手腕 攥上她手腕的那一刻他也动作一愣,转而不由得在心里嗤笑 他一只手掌就能将她两只手腕牢牢禁锢住,似乎还有缝隙,因为她的手腕实在是太单薄太细了 “牙是挺尖,不磨就会乱咬人”他啧啧两声,手指反复穿梭的力度更大 阵阵酥麻从指尖传上心头,他笑的更起劲儿 她瞪着眼吼了句把你的脏手拿开却喊成了啊拟的张手拿凯 他忽然讥讽的扬起嘴角,手依旧不撤出来 “我手脏?你的嘴不脏?被靓坤亲过真是脏死了!也就我不嫌你!” 江娴震怒的瞪他,她拼了命的摇头 他这过于变态的戏虐游戏逼得她那张小脸羞得通红,她仿佛又感受到了可怖的窒息感,仿佛又溺在漆黑深海 他有些不忍,恋恋不舍的抽出手指 一丝粘稠剔透的涎液藕断丝连般被牵出,她瞪大眼,立刻别开头逃避这羞耻的场面 她真是纳闷了,他怎么这么恶心人呢? 乌鸦好笑的凝视他那包裹晶莹涎液的食指,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扳回她的脸 他力气太大,她只能被迫扭回脸硬着头皮看他 待她看向这里,他似乎没有半分犹豫便将那根手指送到了嘴边 他半开玩笑的问她“你说实话,亲过他吗?用嘴给他做过那种事儿吗?” 江娴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不能让他尝,这太恶心了,真能把她活活恶心死 她一把拉下他那只沾着她涎液的手 在触碰到湿润液体的那一刻,她厌恶的皱起眉 她来不及嫌弃自己恶心,语气郑重的向他宣布“不然呢?你以为呢?” “你们不是一整天都待在外面吗?”乌鸦依旧没有淡下笑容,他像凝视猎物一般望着她 “车震不刺激?”她硬着头皮嘟囔出一句 乌鸦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噢,射你嘴里了吗?” 江娴猛的抬头,她愤怒的瞪着他 她这辈子都没那么羞耻过 她强按下想问候他八辈祖宗的冲动,紧闭着眼咬着后槽牙蹦出几个字 “我全咽了” 那一刻她想死,这种感觉真不如一枪崩了她 “你连谎都不会说呢”他砸了下舌 下一秒,他低下头轻吮住那裹满温润液体的食指 “你他妈”江娴瞬间惊呼出口 那几秒她羞得忘了呼吸,虽然只是短短几秒,她却感觉比刚才被他按着时还要窒息 她守了十几年的初吻没了一半了 她的脸瞬间涨红,颤栗着瞪他 他丝毫不在意她那快要冒火的眼神,舌尖细致认真的一点点将手指吮干 “你以前亲过谁我不管,反正他不行,他不配” 江娴嗤笑两声不置可否 他敏锐察觉到她的躲闪“亲过太多男人了?你自己都数不清了?” 江娴不想解释什么了,她一字不吭的接连点头 他突然俯身向前压在她上方,单手扣住她脊背不让她后退半步 江娴顿时哑了声息,他紧箍笼罩着根本不容她反抗半分 和靓坤不同,他身上没有半点古龙水的味道,只有浓厚的烟草味道,还有便是无形中勾得她心跳加速的雄性荷尔蒙 他的越凑越近,炙热喷张的鼻息不断落在她脸颊各处,她立刻扭开脸躲避 他那刚刚干透的食指再次覆上她那有些许颤栗的粉嫩唇瓣 “你初吻还在,对吗?”他望向她的目光摄人心魂,那双鹰眼透着使人惊慌的锋芒 他似乎要将她看透,他焦急不安的想听到他希望的那个答案 或许就算不是那个答案,他对她的兴趣也不会弱下半分 只不过如果是那个答案当然更好,他的占有欲才能稍稍安下一些 江娴故作鄙夷“你这人怎么健忘呢?我都说了我自己都记不得亲过多少男人了” 他神情有趣的点头,在她眼中寻到了一丝正中他下怀的慌乱 他忽的又上前一步,下巴粗糙的胡茬儿轻擦着她那泛红的脸颊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必要怜惜你什么了,你都亲过那么多了,再多我一个也无所谓的” 江娴一把推开他那即将凑近的脸颊,手脚慌乱的胡乱挣扎,她慌了神,拼命的要脱离他的束缚 她耐不住了,使出全身力气朝他吼“在在在!在!行了吗?你满意了吗?” 她又打开他的手“别他妈碰我!滚!” 她的确喜欢他,但是她的洁身自好程度深得有些病态,而且她太倔强,她不允许别人强迫她,半点儿也不行 乌鸦没理没由的大笑起来,阴森可怖 他目光扫了下她半蜷着的小腹“这个也在?” 她一愣,慌忙顺着他目光去寻 她这才反应过来,脸又添几分绯红,她忍不了了,死命挣扎着要爬到车门处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个处女那我不强迫你”他骤然话锋一转,闷笑两声“如果不是…那你只能半死不活的回家了” 江娴呼吸一滞,她紧咬着后槽牙点了下头 她真服了,他怎么这么爱用这招? “原装的还是补的?”他慢条斯理的叼了支烟进嘴,刚掏出打火机想点烟却犹豫了 他揽住她肩膀将她拢进怀,单手掰开她那只紧攥拳的小手,一把将打火机塞进她手里 他扬着下巴将嘴里烟凑到她面前 江娴攥着打火机不知所措 他们黑大佬怎么都一个毛病?女人点的烟更好抽是吗?只要是女人点的,大前门也能变成中华是吗? 她不想被他逗着玩了,一把将打火机甩在他脸上 那打火机撞上他下巴后滚落到他脚边 他想发火却根本做不到,面对她他根本燃不起半分怒火 他凝视她那丝毫不甘示弱的脸庞几秒,心软下来,认命的弯腰捡回打火机 他一手按打火机另一手护火,咔哒一声后他那俊毅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 他嘬了一口烟后猛的将手里的烟嘴送到她嘴边 他和她距离很近,袅袅白烟萦绕在两人脸间 江娴别脸躲开,不冷不热唤了句不抽细烟 她斜眼睨了夹在他手里的金黄烟嘴一眼 像是九五 她又垂眸瞥了下他手里的烟盒 金黄龙纹,横翻盖,就是九五,没错了 “好怪的习惯,嫌细烟劲儿小?”他笑着瞧她,收回烟叼进嘴里吸了两口 他略显嫌弃的喷出两口烟雾“我也不喜欢,我就喜欢欧盟万宝路” 她咬牙切齿着嘀咕了一句山猪吃不来细糠 “哦?这么说你是细糠喽?”他眯起眼嘬烟,白烟顺着他那猜不透喜怒的脸庞缭绕而上 “我可能不算细糠…”她冷笑两声后话锋一转“但你绝对是山猪” 他笑而不语,瞧她瞧的出神,他一口接着一口嘬烟,似乎已经失神得不在乎过不过肺 “回到刚才的问题,原装还是补的?”半晌沉默后,他笑着开口 她不悦睥睨“反正你也闲的没事儿干,你带我去医院验去不完了吗?只要你不嫌丢人现眼我就奉陪!” 乌鸦突然来了精神,他一把将手里未抽完的半截烟甩出车窗外 “那多费事儿?我就能帮你验”他笑的更狂妄,说着话就要卸下腰间的皮带 瞬间,江娴浑身每一寸骨头都狠狠猛缩,她颤抖着身躯向后死死抵在车门上 “要么你自己承认,要么你的血帮你承认,自己选”说话间他已经抽出皮带,他将那皮带朝身后一抛就要上去压她 他这两种结果都为是,因为他知道她绝对是 阅人无数的他一眼就能看透这个小丫头片子 她吓得眼里泛起泪花,雾蒙蒙的双眼浮起一层羞耻绯红 “看你这模样我就明白了,所以你到现在还不觉得是我救了你?你以为他真能放你走?我能明白他的心思,处女嘛,总得郑重一点儿,你在他心里分量还真不轻,他还真能忍到晚上回家”他的眼里燃起几分怒火,那双鹰眼再无半分柔情,反而变得无波无澜,冷漠嗜血到似乎想把靓坤活吞 江娴倒吸一口冷气,面寒如冰 他身子向前一挪,俯下身与她交颈,那张薄唇轻蹭着她那颤栗的耳垂 “我知道他待你不一般,你当着我大哥面儿扇他巴掌他都不还手,敢这么对他的女人也只有你了,可是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他是什么好人,他给你的糖衣炮弹只是暂时的,等你被他玩腻的那一天,不管是那个巴掌还是你的那些出言不逊,他都会还给你”乌鸦嗓音添上几分颤 “加倍还给你”他又掷出一句,语气不容质疑 她胸膛沉闷,寒意和恐惧穿透腓骨直击肺腑 “而且我告诉你,跟了他你没好日子过,你不要信他的鬼话,什么马上干掉蒋天生马上当洪兴坐馆,那都是他幻想出来的,他逮谁跟谁念叨他那一套,他吸了半辈子毒吸得精神不正常,我的确是四九仔出身,但他也好不到哪去,他替洪兴卖了十几年命才从草鞋混成堂主,等他的利用价值被榨干,等蒋天生有一天忍无可忍了,他早晚会成为蒋天生手里的一颗弃子,你要是跟了他,你必定受辱”乌鸦又紧逼一句,他埋首在她发丝间贪婪嗅着 江娴陡然沉了脸色,一丝微不可查的惊恐滑过眼眸 “我不喜欢他,我也不会跟他,但是我不信你说的话,而且你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我不是倚门卖笑的妓,权势财富这种恶心东西我瞧不上眼,而且如果我喜欢他,那我不管怎么样都会跟他,哪怕他像你说的那样早晚一败涂地,那是你们男人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我喜欢谁我就会一直陪着他,落魄也好潦倒也罢” 她紧咬着牙一字一字往外挤“我不弃不离” 她并无要跟靓坤的意思,她是在向乌鸦证明她自己 倔强的她不想被自己喜欢五年的人看扁 “我再告诉你,他马上就要出事儿,上个月他从台湾进了几十斤高纯白粉,刚到西贡码头就被条子截胡了,他损失惨重,他的上家是个黑白通吃的大佬,他想黑吃黑讹一笔也讹不成,他只能自己认倒霉,亏钱不算什么,他的粉被截绝对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想摆他一道,我们都在猜那个人的目的,我猜了个大概,我觉得八九不离十,洪兴不允许贩毒,这是有人要捅他篓子把他赶出洪兴”乌鸦盯着她那炙热目光,他沉闷得喘不过气 江娴心跳漏了半拍,她僵硬的扯扯嘴角“这跟我没关系,我不喜欢他,我只是用他来比喻而已,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我遇见了我喜欢的那个人,我说到做到,不管他是成是败,我定生死相依” 她忽然伸出右手并拢叁根手指“我,江娴,我若有半句假话,死后坠入拔舌地狱,不管是拔舌头还是吞一千根针都可以,我不怕,因为我没有说谎” “闭嘴!你这丫头片子怎么就知道乱讲话?”乌鸦猛的大喝,一把攥住她起誓的手 “没骗你,我敢发誓就代表我能做到”她面不改色,望向他的眼神又添几分真挚 她漏说了一个前提,那个人得是他 “的确,小女孩儿都有情饮水饱”乌鸦的脸色更沉,紧瞪着那张坚定小脸 他在试探,他当然不会让她有情饮水饱,他只是想听她一句话 “人人都说我早熟,我的心智远超年龄,我没有说傻话,而且那不叫有情饮水饱,那叫择一人相依为命”她又被嘲笑了自然不悦,牙咬得吱吱响 他又要反驳,她竖起食指堵在那张薄唇前 “听过春日宴吗?”她笑容不减,粉面桃花动人心魄 乌鸦一怔“什么?” “诗”她闷闷答出一个字 “没上过学”他扯扯嘴角 “再拜陈叁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叁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她眼里漾起笑意,咯咯乐着,挂着泪珠的长睫毛颤悠悠 “知道吗?这就是我的全部愿望,跟钱跟权都没关系”她扬起下巴,颇为得意的瞧他 她不知怎么便突然想起了这首诗 她把对面前男人那份汹涌的爱意深藏在诗句里,她自知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认输了,但是她不甘心放下那为时五年的单相思 她这几句诗看似在诉说心愿,实则却是在对他讲 她在讲一段不可能发生的传奇佳话 “听得懂吧?”她笑着追问一句 “差不多,反正是好话”他咬下了唇 他的心抽搐钝痛,一言不发凝视她 她吟的那首诗和吟诗时的模样都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钻入心头,渗入骨血,无法分离 冷冽,寒意,好像一把利刃要将傻得可笑的她刺穿一般 可是在嗤笑她傻之后,一阵天崩地裂一般的惊羡涌上他的心头 眼前少女的真挚和纯洁无暇击得他心跳不已 他忽然明白了,他忽然明白他对她的感觉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他爱你的情况下,可惜事实正相反,他不会爱你,你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玩物”他僵硬的动嘴角却笑不出来 他又试探,他试图用靓坤来引出话题 江娴嗤笑两声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他爱我,我对他谈不上男女之间的爱” “那更好,他不适合你,他这种风流胚子配不上你”乌鸦一字一顿,那狠戾目光渐渐弱下,泛起缕缕柔意的鹰眼紧盯着她不放 说完这话他的心紧得更厉害,靓坤配不上她,他就配得上了? 狂妄又自大的乌鸦竟也会觉得自卑 不奇怪,爱上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卑 江娴置若罔闻 “如果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男人呢”他不在乎她那满是嫌弃的眼神,又逼一句问出紧扣他心弦的疑惑 江娴忽然干笑两声,伸手抓起他放在座椅上的烟盒又无奈的甩开 “有粗烟吗?贵贱无所谓,我也吃不来细糠”她不紧不慢的抛出一句 乌鸦立刻明了,他转身拉开车门朝陆崇招手 很快,一盒她从没见过的软包香烟塞进了她手里 江娴慢条斯理的点上,嘬了一口后发觉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辣 烟雾缭绕间,乌鸦耐不住疑惑“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在等她开口的几秒里,他攥拳的手愈发收紧 “那我当然要最好的,首先他得长得帅吧?其次他得有钱吧?最重要的是他得对我好并且只对我好吧?”她咯咯乐,咬在嘴里的烟也跟着上下抖 她突然话锋一转,那笑容瞬间敛起,敛得干脆利落,半点不剩“开玩笑的,我才不在乎这些,喜欢是没有标准的,就是喜欢了,谁能管我?我喜欢的男人啊,他是黑是白是正义是邪恶我都不在乎,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得对我好点儿吧?我总不能把我自己赔进去吧?” 她的喜欢从来没有标准,但是有两个字可以概括全部,那便是乌鸦 “就这么点儿要求?”他的心沉了沉,被棕金长鬓遮掩的鹰眼闪过明暗 她笑而不答,嘬了两口烟后凑近他脸前,将那口浓白烟雾系数吐在他脸上 他被烟迷了双眼,没有注意到她背在身后的手正悄然覆上了车门把手 这边的车门是未落锁的,她刚才挣脱他怀抱时特意爬到了这边 乌鸦伸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烟雾,目光定格在她含笑意的脸孔 万籁俱静之际,江娴恍惚间从他望向她的眼神中寻到了一抹… 爱和期待 她慌了神,强迫自己不要去相信,这根本不可能,他们这种人不会有爱,他和靓坤都是,或许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人都是,他们总妄想动动嘴皮子就哄得女人神魂颠倒 她一直在装,装出一副厌恶他,不在乎他,不关心他丝毫的模样 因为她不敢将自己置身于未知当中,或许天性如此,她不愿把自己换做筹码押在哪个男人身上 尤其是他们这种人,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 眼看高楼起,眼看高楼塌,他们这种人是没有定数的,他们说不定今天是辉煌,明天便是坟墓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种人实在是风流,他们根本就没有心 江娴知道她一旦突破心理那道防线就会迅速爱上眼前的男人,或许不是迅速爱上,因为她早就爱上他了,五年前就爱上了 她不愿意去赌,她不愿意用自己在他心里的那点儿微不足道岌岌可危的新鲜感去赌 可是…她快撑不住了 她好爱眼前的乌鸦,他是她前世日思夜想五年的人,她曾无数次幻想能来到他的身边,可是现如今她真的做到了却退缩了 她笑自己傻骂自己痴却未曾后悔半分 在寻见他眼里那抹不一般情谊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赌一把,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就想爱他 哪怕他双手沾满鲜血和罪恶,哪怕他朝不保夕,哪怕他有一天可能会厌弃会背叛她 哪怕永世不得超生坠入十八层地狱 她都好想,她好爱他,至死方休 江娴静默着,她内心正经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她被那狂风巨浪卷进深海,她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挣扎,煎熬,迟疑,犹豫 她像是光脚踩在一块烧得通红的炭块上,皮肉被烫得千穿百孔,血与肉模糊得分不清 乌鸦等不及了,欺身上前逼近她脸庞 他的心砰砰乱跳得厉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竟会心动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面对的女人再漂亮再性感,他都会像看一只供人玩弄的畜生一般 可是现在他变了,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从听说她再见到她明明连几个小时都不到 他却疯了一般爱上了她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给了她优待和例外,他没有像平时抓对头马子那样直接把她扔给马仔们,他甚至还再叁嘱咐除了陆崇别人不许碰她 而且他拒绝了让笑面虎一起跟来 笑面虎恨她恨得牙痒痒,男人恨女人能有什么恨?又能采取什么惩罚方式? 他不允,或许他想独占她,或许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仔不一般 是命运吗?命中注定的牵绊吗? 江娴忽然抿着唇笑,乐弯了那双杏眼,嘴角上方的浅浅梨涡也浮现 她的笑令乌鸦懵住,一霎那他心神荡漾,他仿佛晃进一片浮沉的汪洋,晃散了他的心他的情 他忽然明白他对她的感觉了 他想爱她 “关于选男人啊,我还真有几个要求”她不收笑容,叼在嘴里的的烟哆嗦得厉害 “讲”他闷出一个字 他不怕听到要求,要求他可以去做到,难的也做,做不到的也做 他怕听见名字 “我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她眯着眼乐,车窗外昏黄路灯映得她笑靥如花 乌鸦愣的呼吸一滞 他无法回答了 江娴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她嘬尽最后一口烟后反手将烟头撇出窗外 她伸出叁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有叁个字,能概括这个要求” “别卖关子!快讲!”他心急如焚 他好奇到疯,到底哪叁个字能概括她口中世间最好的男儿? 江娴的呼吸急促,挡在身后的车门把手已然被她扳下半截 “陈,天,雄”她一字一顿,那五年的爱和此刻的无奈全部压在这叁个字上,她的语气当然沉重又真挚无比 下一秒,车门被江娴猛的推开,她闪身躲过乌鸦仓皇伸出的手,飞快跨下车头也不回的朝街对面狂奔 她好懦弱,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去赌 -- 再拜陈三愿(2) 江娴的大脑再无半分思考的能力,她只知道跑,用尽全身力气跑,跑得越远越好 逃开乌鸦,逃开靓坤,逃开一切使她动情的事物 她突然听见身后的远处传来几声怒吼 在听清他那夹杂在徐徐晚风中的声音时,她骤然潸然泪下,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链儿,一颗一颗,一把一把接连落下 她听见他在唤江娴,他乞求一般让她回来 他竟记住了她的名字,是在她起誓的时候记住的吗,还是他早就向人打听了 她的名字…竟在他嘴里出现 她前世反复听了五年的磁性狷狂嗓音 现在竟在唤她的名字,是她的名字啊,是江娴啊 江娴,她一直嗤之以鼻的儒雅秀气,宛如古时大家闺秀一般的可笑名字 从他的嘴里,用他的声音,竟会这么好听 仿佛天底下最美妙动听的无双旋律 江娴头也不敢回,紧咬着后槽牙迎风奔跑,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知道要逃 她不能误入风月,不能把自己赔进去 她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人也不知追了多久 眼看已无路可走,她转身钻进一条漆黑脏乱的小巷 她挂着细密汗珠的脊背死死抵在凹凸不平的砖墙上 她将手掌覆在心脏处,发现自己心跳好快 是因为运动太激烈?还是因为… 她好难过啊,难过得要死 她见到她喜欢了五年的男人了,他似乎也向她抛出橄榄枝了,但是她不敢伸出手去接 她怕这一伸手,就会被他推下万丈深渊 她不怕粉身碎骨,她怕心脏破碎 杀她可以,诛心不行 她怕她付错了情,她怕到时候她会恨他 她不可以恨他,永远不可以 所以这一切还是不要开始比较好,她还是她,他也只是她在荧屏中看见的角色 她突然想回21年,这个乱世太可怕了 她竟在这个乱世遇见了她的爱 还有一份依赖,李乾坤给予她的依赖 他竟会夸毫无气色的她好看,他竟说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人 他竟会在开枪时捂住她的眼睛耳朵,他竟会放下身段陪她嬉闹玩耍 他真好,他不坏,至少在她这儿他不坏 可惜她爱不上他,她早已心有所属 江娴笑着淌泪,捂着嘴不愿出声,五脏六腑天崩地裂般疼痛 她忽然听见巷口不远处传来唤她的声音 是乌鸦,他们追来了 她静默着流泪,甚至不愿再去呼吸 他会不会觉得她好奇怪?明明说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儿却转身逃跑 他不明白呀,他怎么会明白 她也不要他明白,她要他忘了她 还有靓坤,也忘了她吧 待脚步声和呼喊渐远,江娴头也不回的朝巷子另一边出口跑去 她朝着光亮跑,耳边是嘶吼的风声 她听见那边人声鼎沸,似乎是个闹市街 正好,她混入人群就没有危险了 沾了不少泥土的白色运动鞋匆匆踏地,少女的眼泪从未停止过半秒,滚烫热泪不断滑下她脸庞,滴进衣领或地面又消失不见 江娴跑到巷口后被迫停下脚步,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头大口喘息 她太累了,腿脚酸得发麻 正当稍稍松一口气时,她猛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人吼了句什么 紧接着便是无尽无休的急促脚步 人群开始骚动,人们四处逃窜着躲避 她颤抖着抬头,她不愿这阵混乱与她有关 可惜,事与愿违 她看见了被马仔簇拥着的骆驼 还有不远处正四处焦急张望的靓坤 江娴差点儿一个没站稳向后跌去,她顾不得思考了,立刻转身朝巷里跑去 下一秒,她身后的小巷突然被脚步声和叫喊充斥 她猛的抬头,瞳孔缩得颤栗 是乌鸦,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马仔 江娴又转头,她看见靓坤他们已然逼近 巷子里是乌鸦,街上是骆驼和靓坤,她只身一人被堵在这狭窄的巷口无路可逃 “好一个四面楚歌”江娴苦涩扯嘴角 突然,她仿佛历经晴天霹雳一般震裂 她明白了,乌鸦寻她和骆驼寻她的目的不一样 乌鸦寻她是为了留她在身边 骆驼寻她是为了把她还给靓坤 那他们,会不会反目成仇? 她想到了一个可笑却又无比恰当的比喻 乌鸦是火,熊熊燃烧的烈焰 骆驼是水,卷起波涛的万丈深海 火与水当然不相容,但是水能灭火 江娴突然害怕了,她怕她真的勾起了乌鸦的心,如果是那样,乌鸦会做蠢事的 可是她也不怕,毕竟她知道乌鸦是个非常精明又善于权衡利弊的人 她再美再新鲜也不过是个女人 乌鸦不会为了她去和骆驼拼,他也没法拼 那就好,那就好,她舒了口气 她突然庆幸乌鸦是个冷漠的人了,不然香港就闹出大事儿了 在寻到她身影的那一霎那,靓坤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 他运了口气,雾蒙蒙的黑眸终于有了光亮 找不到她的时候,他快疯了 他本来就疯,她又是他的唯一底线,他简直像失去理智一般癫狂暴躁 背腹受敌,江娴根本无路可逃 她只能紧咬着牙等待眼前的靓坤朝她奔来 在寻见他脸上那本不该属于他的惊慌和恐惧时,她的心有些撕裂 他是多么沉稳的一个人,就算仇家已经找上门来了他依旧稳如泰山的打牌,就算被堵在东漫里了他也依旧温温柔柔的问她想吃什么 他那张狠戾又阴鸷无比的脸庞似乎永远不会慌张,他似乎永远是稳坐钓鱼台的幕后赢家 可他现在,是怎么了? 她一遍遍问自己,她值吗,她值得让这个在香港叱咤风云翻波弄涛的李乾坤动心吗 他的心明明很冷啊,他明明杀人不眨眼啊,他明明从未把女人看作过人啊 他明明脾气阴晴不定,他明明说翻脸就翻脸啊 可他这是怎么了?是她给他的新鲜感太大了吗? 她觉得不是,她好害怕他真的爱上她 因为她根本对他起不了半分情,他的那些柔意和偏爱让她内疚得想死 从未有人对她那么好过,她承认,她就是个缺爱的孩子 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啊,好到她愧疚啊 在靓坤疾步靠近的同时,她猛然察觉到身后的脚步也愈来愈近 好啊,真是一场热闹的大戏 随靓坤靠近,江娴被他席卷而来的一阵风迷了眼睛 她干脆就闭上眼睛,泪依旧在落 靓坤伸出手攥上她的胳膊,他眼里也泛起泪花 可是还没等他使出全身力气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被他攥住胳膊的女仔突然被人从身后猛的一扯 靓坤不放,他依旧死死攥着江娴的胳膊 乌鸦也不放,他扳住她肩头的手不甘示弱 但是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争,他们都不会去弄痛江娴 他们面对而立,中间隔着江娴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他们都怒目圆睁的紧盯对方的动作,谁都不说话,空气中却弥漫浓浓火药味 两人的身高不分上下,或许视觉上乌鸦要高一点 乌鸦和靓坤,东星和洪兴 这场浩大战役的起因只有两个字 江娴 乌鸦紧咬后槽牙瞪着靓坤,他那张阴狠脸庞更加狰狞,棕金长鬓下的鹰眼泛起猩红 他攥住江娴肩头的那只大手从未松开半分,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颤栗着紧绷,他已经进入状态随时准备开启一场无尽的厮杀 他的身材太过高大,浑身散发的气场是无法遮掩的凶狠残暴,他甚至不用说话,他只是站着便让人心生寒意,如果谁被笼罩在他那高大身躯的阴影之下,那人必会活活吓个半死 靓坤也同样丝毫不让的紧盯乌鸦,他眼里的苦涩泪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蚀骨寒意 他的另一只手早已攥上腰间的手枪,他那双浓黑剑眉蹙得更深,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像漆黑的夜空,像无人区的荒凉,像只要跌入便会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如果说乌鸦是一只随时会暴起扑人的猛虎,那靓坤便是盘旋在黄土纷飞天空中的一只雄鹰 一只有着锐利长喙,透剑芒的双眼,无比稳准狠心性的雄鹰 他的杀伤力是阴,是他那颗无情无义的冰冷心脏,是可怖到极致的癫狂,是阴晴不定的压迫感 他不是个武夫,也从不屑于去练就一身肌肉 他的王牌是他那颗无比精明的头脑 谁都不说话,就连那些马仔们也停下叫嚷挑衅 万籁俱静却又风云翻涌,狰狞狂妄得可怕 他,东星乌鸦,是东星社最年轻有为的金牌打手,是不屑于一切道义王法的逆徒,他永远秉承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则,他一路过关斩将从底层贫民窟爬到东星红棍的位置上,他虽年仅二十五岁却屡屡做出令人叹为观止的残暴事儿,他的势力扩展得极其迅速 他,洪兴靓坤,他是人人厌恶唾弃的阴险小人,他从不将道义人论放在眼里,他那典型黑大佬的狰狞面目使人见了便发颤,他的脾气永远喜怒无常,人们都说他是个疯子,或许他就是,他疯癫无比又万分狂傲,他明明身处堂主之位却疯狂觊觎着龙头的宝座,他势必要将其占为己有 他们性格各异,谈吐和做事风格也大相径庭 但是他们也有很多共同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在香港翻起滔天巨浪,他们都是骇人听闻的恶魔撒旦,他们都牵着世间万千女人的心魂 他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或许等到危及利益的那一天会决一死战,或许不会,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暴毙街头,他们之间的恨太不值得一提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们同时触碰到了对方底线 他们同时触碰到了对方唯一的底线 九月的香港燥热无比,就算是吹拂而过的晚风也透露着闷热 可是江娴却觉得冷,冷得刺骨,冷得她颤栗 半晌僵持,靓坤先打破沉默 “你敢动我的马子”他嗓音又哑几分,哑到仿佛刚刚破土而出一般 “动了,怎样”乌鸦立刻接话,那薄唇少少张合几下便足以气势磅礴 “为什么绑她?你想要钱?”靓坤字字阴森,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一般狰狞 乌鸦忽然大笑起来,他啧啧两声尽显不屑“我喜欢她,我要她跟我” 站在靓坤身后不远处的骆驼气得浑身发颤,他脸上遍布的沟壑又深几分 江娴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和她同样震惊的还有靓坤 不,他比她还要震惊,他五脏六腑都在撕裂钝痛 这一天中,他的心七上八下多次跌宕起伏 这一次是最猛烈的 乌鸦这短短的一句话,瞬间抽走了他全身的血液,他仿佛变成一具空壳,行尸走肉的空壳 “你总是喜欢和我抢”靓坤陡然沉了脸色,沉得利落 他的内心像是在乞求,他求上天保佑乌鸦是因为江娴是他的才会抢 他不愿听见另一个,也就是乌鸦也爱上了她 那他会输的,哪怕他一枪崩了乌鸦,他也输得一塌糊涂 因为江娴早已青睐乌鸦,只差乌鸦一句话,这个痴了心的女娇娃就会立刻迎上去 “和你没多大关系,我喜欢她,正好她在你手里而已,你不会以为我是要压你一头才这么做的吧,你错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乌鸦冷笑,邪气嗓音此刻仿佛幻化成一把利刃 刺入靓坤心头,也刺入江娴心头 江娴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如果不是身前身后两个男人死活不放手,她早就坐在地上了 她觉得好笑,她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 一天啊,短短一天,她竟使得两个人同时为她动心 尤其是乌鸦,他不要命了吗,他不要东星红棍的位置了 听见乌鸦表明心意,她毫无半分喜悦,她恐惧,疯了一般的恐惧 她怕她是一团火,让乌鸦引火上身 “我可以理解为…”靓坤脸色更沉,狰狞的眉目嗜血残暴 “你在向我宣战”他下了最后通牒,无比冷冽 江娴呼吸一窒,身躯颤栗着连头也不敢抬 “对,我,东星乌鸦,向你宣战”没有丝毫犹豫,乌鸦脱口而出 他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坚决,坦荡,无畏 “乌鸦!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你给我好好想清楚!”骆驼震怒,他声嘶力竭朝乌鸦大吼 乌鸦依旧在笑,他面不改色,目光越过靓坤肩膀直视骆驼“大哥,我十叁岁跟你,到现在足有十二年,这十二年里我闯了数不清的祸,我承认,我是你那么多小弟里最让你头疼的一个,大哥我真的很想听你的话,但是今天…” “我要再闯一个祸”他笑的更狂妄,仿佛他得到了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物那般自豪 江娴痛苦的闭上双眼,几滴热泪从眼眶悄然滑落 他有心,他有心的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有啊,他为什么不权衡利弊啊,她值吗,她值吗 她突然明白了,她必须做点什么 江娴甩开靓坤的手后突然转身 可是在和乌鸦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那已经到了嘴边的怒骂却生生咽了下去 让她亲手掐断这份情谊,她做不到 靓坤的心跳急剧加速,一字不吭的紧盯二人 江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坦然一些,可是眼泪却藏不住,在看见乌鸦的那一刻她便已然泪流满面 “别哭…”乌鸦看她看得入迷,他缓慢伸出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江娴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的手 “你神经病啊?我凭什么跟你?我好不容易从你那儿逃出来!我凭什么跟你?”江娴声嘶力竭,脸上的泪水流淌得更凶 靓坤的心蓦然一惊,他不敢相信 乌鸦瞬感天打雷劈,他脸上的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并未给他回答的机会,她乘胜追击又逼一句“你算什么东西?绑架人很好玩是吗?我跟你?然后让你活活折磨死我?我再给你一次憋死我的机会?”她笑着淌泪,心如刀割 她知道他不是的,但是她偏要这么说 她要救他,她不要他为了她做傻事 “我没有…”乌鸦慌了神,手足无措 他竟也会无措,他竟也会慌乱 可是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就算被手持砍刀的对立面儿围堵 他也不会慌的啊 “你说你喜欢我?你骗鬼呢?你这种人怎么会有心?你…”她骂不下去了,怒火化为呜呜哽咽 她那剧烈的呜咽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震裂,悲痛,无奈,认命 那一刻,靓坤明白了一切 他好嘲讽,他好悲悯,悲悯他自己 “叁个愿望,我千岁,你常健,一生一世在一起”乌鸦忽然笑起来,苦笑,僵硬苍白的苦笑 江娴瞬间哑了声息,她的大脑轰隆一声巨响 他记住了?他竟然记住了! “你是为了逃跑才骗我的吗?”那双鹰眼泛起雾蒙蒙,他的语气渐弱,平时的煞气凶狠再也寻不到半分 江娴死咬着唇沉重的点了下头 只是点一下头而已,却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为了回到他身边才骗我的,对吗?”乌鸦的嗓音更低沉 “你骗我的,你很爱他,你说的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还有那叁个愿望,都是对他讲的,对吗?”他的心愈发疼痛,那双鹰眼泛起悲泛起痛 还有铺天盖地的嘲讽,讽他自己 靓坤缓慢合上双眼,握拳的手却愈发攥紧 他就知道,只要他们两个一见面,他们必会迅速的爱上彼此 江娴一字不吭,她梗着脖子倔强的回瞪乌鸦 她仿佛一瞬间坠入了无底深渊 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寒冷,将她紧紧包围 “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是谁?”乌鸦的眼神更悲 “…”她死咬着牙不答,心脏的震碎痛心疾首 “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是谁?”他又问,他在嘶吼,用尽所有力量和勇气 江娴知道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她随时会动摇,她随时会心软,她随时会上前一步扑进他的怀 好纠结啊,好难过啊,为什么明明遇见了却不能在一起 她好疼啊,心好疼啊,疼的要死 江娴艰难缓慢的转过身,她刚挪动一步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扯回 乌鸦双手紧攥上她肩头,面寒如冰却勉强的扯出一丝笑“你连慌都不会说,你骗不了我” 江娴瞬间惊醒,她猛的抽身脱离他的手 “你是在担心我吗?你怕我出事?”乌鸦又紧攥上她肩头,比刚才更紧 当他在那双朦胧杏眼中寻到慌乱和被揭穿后的不自然时 他忽然笑了,他咧着嘴笑的开心 他就知道,他此生唯一认定的女人不会骗他 乌鸦不顾靓坤的阻拦,他胳膊一收将她揽进怀 江娴的脸颊重重撞上他那结实的胸膛,那一霎她有些恍惚 以前她只以为他的胸膛刀枪不入,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 可是现在她却猛然发现,他竟有柔情,而且是比天高比海深的男儿柔情 缭绕在她心头指尖永生无法散去的汹涌柔情 她又动摇了,她骗不了她自己 “傻丫头,你没发现陆崇不见了吗?”乌鸦又笑,凝望她的眼神尽是疼惜怜爱 江娴心跳漏了半拍 她明白了,他已经准备好为她拼死一搏 博靓坤,博骆驼,博全世界 然后呢?他要为了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江娴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想脱离,她泪流满面的嘶吼着 她求他不要,她骂他蠢,她说他可笑 可是他不放,他任由她踢打叫嚷 江娴忽然想起什么,她猛地扯开卫衣领口 那枚来自靓坤的吻痕依旧淡红 红得暧昧无比 “你自己看!你就是个傻子!我刚才都是骗你的!你不知?你好蠢!全世界最蠢!”她吼着,那双秀丽杏眼急得要冒火 她好后悔,后悔刚才向他诉说真情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想到这能够勾起他的心啊 明明只是几句话啊,他那么个阅人无数的人怎么就动了心?他是脑子坏掉了吗? 乌鸦僵硬的扯扯嘴角,依旧抱着她不放“我早看见了,我不信,我只信你说的话” 早在他拉下她领口找项链时他就看见了 但是他没有提,他蒙蔽自己一般只听她讲 江娴瞬间哑了声息,她那攥领口的手指又紧几分 她不甘,她猛地一甩脱离他的怀抱 她未给乌鸦再抱她的机会便后退两步 “你了解我吗?”江娴紧咬后槽牙,脸色又苍白几分 她说着便一把撩上左衣袖 乌鸦的瞳孔猛缩,盯着那条凤凰花臂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江娴捕捉到他的惊讶,心里一喜乘胜追击,她又弯下腰迅速撩起两条裤腿 咧着獠牙的橘红色般若,盘绕在玫红色牡丹花上的金黄色巨蟒 “你以为我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好好看看!你一眼万年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你好蠢,我没见过比你还蠢的,你怎么就信了我了?”她冷笑着嘶喊 她喊出一句,心口便痛一下,直到她被撕心裂肺的疼痛包围,直到她麻木得只会默默流泪 乌鸦惊讶过后竟又笑,盯着她那布满四肢的彩活儿舍不得移开半寸目光 “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俩绝配”那张薄唇轻轻张合,他咧着嘴角乐,洁白牙齿一览无余 江娴不想跟他争了,她得趁陆崇带人来之前让他脱险 她不能再挑起战争,不能将乌鸦置于危险之中 江娴转身扑进靓坤怀里,死咬着牙伸出双臂紧紧环上他的腰 “带我走,我跟你”她抬起头,语气坚定 无奈,无可奈何,只能如此 “江娴!我不许!”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乌鸦在唤她,他拼了命的嘶吼咆哮,他不停的想将她拽出靓坤的怀抱 她不动,紧抱着靓坤连头也不回 沉默许久的靓坤缓缓低下头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那有些发颤的脸庞 “真的?”他苦笑,苦得发涩 江娴凝重点头,她坚决认真得不容质疑 只有这样,她才能平息一场战争 她用她的自由,换乌鸦无虞 她好懦弱 他已经做好为她和全世界宣战的准备了 他已经做好只身一人为她挡下千军万马了 可是她不敢,她太爱他了,她不想他出事 她不想他为她出事 -- 一场交易 УцУêsんц.čòm “讲你的条件”靓坤俯下身紧贴她耳畔 江娴眼神躲闪,她紧咬着唇问他什么条件 “跟我的条件”他苦笑,浑身血液凝固一般钝痛 “这需要条件吗?你是要我开价吗?给我自己开价?”江娴讥讽的勾起嘴角 她将乌鸦的嘶吼置若罔闻 未等靓坤回答她又问出一句 她的声音在抖,被欺骗后的气愤和悲痛“你今天晚上根本没想放我走,对吗?” 靓坤骤然哑了声息,他紧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他承认他自私,可是他真的好中意她,他这辈子都没有那么中意过谁 而且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她走,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和乌鸦在一起,先不提他的心有多痛 她会死的,乌鸦不会好好待她的 他太明白他们这种人了,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信 “娴,我…”靓坤蹙着眉,他拼命的想劝她 江娴垂下眸,她竖起食指挡在唇前嘘了一声 她不再说话,她上前牵起靓坤的手 她能感受到他那宽大手掌层层粗糙纹路,她也能感受到他那如烈火一般的体温 可是她好冷 “江娴!你连谎都不会说!”乌鸦疯了一般叫嚷着上前却被靓坤的马仔堵住 他回手从马仔手里抢过一把砍刀,刀光一闪他脸上已然溅上几滴鲜血 根本无须马仔上前,那几个靓坤的马仔已然被他砍翻在地,他们倒在地上抽搐挣扎,口鼻不断喷涌鲜血 乌鸦依旧攥着砍刀,他不顾骆驼和笑面虎的叫嚷直奔靓坤而来 他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有马仔拦得住他 火光电石之时,江娴猛的窜到靓坤身前 她张开双臂死死挡在靓坤身前,她脸上依旧淌泪,她也依旧在笑 那砍刀的利刃儿正对上她的咽喉 乌鸦立刻要收回刀却被她一把攥住刀面 “松手!江娴!你给我松手”靓坤已然被激怒,他瞳孔颤栗得不断放大 但是他不敢动,他现在要是碰她很容易划伤她的手 骆驼和笑面虎面面相觑,东星和洪兴的马仔们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江娴讥笑着勾起嘴角,她双手一上一下紧握着那沾着些许血液的刀面儿 那一刻她突然想死,她不想乌鸦为她做傻事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愿他平安 乌鸦也不敢再抽刀,他现在只要稍稍一动便会划到她 他那僵硬攥刀把儿的大手在颤,颤得麻木 他不明白,他看不透她 或许他从未看透她 他着魔一般贪婪的爱上了她,她留给他的情使他痴迷,疯癫 “你吃准了我不舍得动你”他面寒如冰,语气渐渐弱下 他要崩溃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 他猜不准她,她的每一句话他都猜不准 就像她那洋娃娃一般的外表下竟有那么大面积的纹身 就好像她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求他放过,现在竟又要寻死 她到底是什么,她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这个作恶多端的罪人的吗? 他当然不会懂,因为他并未预见自己的未来 可是她预见了,她为此疼痛了五年 所以她会比他自己还要在意他的平安 江娴闷笑两声不置可否,几滴雨,几滴滚烫的雨,从她眼角滑下 苦涩,无奈,炙热得烧她心头 “你怕火吗?”她猛的睁开眼,她大口喘息着 她语气艰难不堪,这短短四个字仿佛抽走了她全部灵魂 乌鸦的眉蹙得更深,他有些诧异又不解的望向面前的她 她在讲什么?她被吓傻了?吓得精神紊乱了? 和他同样疑惑的还有靓坤,他一字不吭的紧盯二人的动作 她突然咯咯乐,笑里带泪,泪占了大半 “我怕呀…”她呢喃着 我怕呀,我怕了五年呀,我怕我会变成那场烈焰,我怕我害了你呀 “你到底在讲什么?你别说胡话,你把手松开,听话,我求求你,你松手”乌鸦收敛了跋扈的戾气,他在求,他万分悲痛的求她放手 “忘了我,就当你从没遇见过我”她的笑容淡下,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苦涩 她撂下这句叮嘱后便缓缓松开了手 她的手掌早已被刀面儿划出道道细伤,被切割开的细小伤口隐隐作痛 她强忍着眼泪转身一把攥住靓坤的胳膊,她使出浑身力气扯着他头也不回的往街对面走 乌鸦不甘心,他一路砍翻拦路的马仔朝两人追去 骆驼一把攥住乌鸦的胳膊,他怒吼咆哮着要乌鸦冷静 乌鸦早已失去心智,他不甘示弱的回瞪骆驼,他胳膊一甩给骆驼甩了个踉跄 小弟忤逆大哥,这事儿不小,骆驼的马仔立刻冲上前团团围住他 那几十个马仔们都硬着头皮,他们惶恐又紧张,但是依旧不放乌鸦走 虽然谁都知道东星骆驼才是主家,但是谁又不知道乌鸦这个新星有多残暴? 或许大家都心照不宣,总有一天乌鸦必会在东星称王 这时,十几辆厢式面包车飞驰着停下,车轮带起的狂风卷着地上的树叶飞舞在空中 车门齐齐被推开,无数手持砍刀的马仔纷纷跳下车 坐在头车的陆崇见了乌鸦这模样便明白了一切,他紧咬着后槽牙 他当然不觉得乌鸦这么做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是他知道乌鸦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 他不由得觉得好笑,乌鸦把心捧给她了,她却不领情 笑面虎和家强一左一右死死拽住乌鸦,他们的劝诫警告从未停下过半秒 依旧拥护骆驼的马仔们面露难色地劝乌鸦冷静 骆驼的脸色更差,他一字不吭的凝视乌鸦的背影 “乌鸦,那个娘们儿到底给你灌什么迷糊药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都这样了她也没跟你,她没跟最好,那娘们儿就是个祸害!”笑面虎舔了下门牙,他恨铁不成钢气得喘粗气 他真不知道乌鸦今天是抽了哪门子风,他平时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而且他这么个精明又冷血的家伙,他怎么就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 那辆奔驰suv的影儿逐渐消失在视线,靓坤的马仔们也纷纷撤去 乌鸦认命般自顾自点头,他苦笑着一把将砍刀甩在地上 他突然怪自己了,他怪自己还未脱离骆驼的管制 他和靓坤的势力势均力敌,可是他比靓坤差就差在这儿,蒋天生管不住靓坤,可是他却得对骆驼言听计从 这几年他的势力和地盘扩张的速度极快,骆驼的很多天下都是由他打下来的,可是他依旧得喊骆驼一声大哥 乌鸦颓然垂下头,金棕色长鬓随风翻飞,他攥拳的手愈发收紧,仿佛要生生将骨骼捏碎一般 “乌鸦,我命令你,把弟兄们散了,他们是东星的人,他们有他们该做的事情,他们不是让你用来争女人的”骆驼厉声大喝 他说到底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此刻他也有些不安 乌鸦江湖义气极重,他又是个好苗子,他身后有数不清弟兄愿意为他卖命,他的那些马仔和死士没什么区别 所以骆驼不得不防,他不能让东星落在乌鸦这个狂妄之徒手里 乌鸦不言,他沉默着摸出烟盒翻出一支咬在嘴里,这条街道早已被他们的人挤满,他站在人群最中央,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的等待他发话,甚至骆驼都在紧盯他的一举一动,可是他却仿佛置身无人之境 一簇火光照亮他的脸庞,他最后却并未点燃那支烟 他突然大力一砸,沾着泥土的皮靴重重踩上那盒横翻盖95 他依旧气不顺,这口气堵在他心头上不来下不去 他耳后的青筋暴起一条一横分明可见 半晌僵持,他一言不发的疾步朝车子走去,他那皮马甲的下襟随他走动被风向后吹起,额前的长发也随风飞舞 路过骆驼身旁时他未说一个字,甚至都未曾抬一下眼皮 陆崇连吞好几口口水,他紧绷着脸跟上乌鸦 “大哥,你也不要怪他,他今年都二十五了也没跟哪个女人看对眼过,男人嘛,能理解,大哥,我觉得他最晚明天就会跟您道歉的,说不定都用不了明天,一会儿他就冷静下来了,他不是个傻子,他能明白”笑面虎面脸堆笑,他掏了支烟双手碰到骆驼面前 骆驼没好气儿的接过,他一叼进嘴,笑面虎立刻摁下打火机,他右手拿火机左手挡住扑朔的风 烟点燃后,骆驼一把将他推开 笑面虎吃瘪了,他呵呵乐着却也自知太尴尬 他转头给家强使了个眼色 家强略显不悦,他故意提高音量“阿虎,你看我做什么?乌鸦做出这种事情还不够给东星丢人的吗?大哥说他几句他还不乐意了?” 笑面虎的笑容更僵几分,他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敞篷野马飞驰在东区大道,入夜的风刮得更凶,热意却半分不减 亚热带气候的香港全年都是夏天,九月的天依旧热,潮湿的热憋得人喘不过气 乌鸦将车开得飞快,如离弦之箭一般接连超越挡在前方的车,他已经近乎癫狂,他猛踩着油门,不断甩大弯飙速,惹得不少车主从车窗探出头大骂 他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狂风,混沌的黑夜,一晃而过消失不见的树木和楼群 坐在副驾驶的陆崇被吓得面如土色,他咬着牙闭着眼紧紧攥着身前的安全带 “陆崇,有的人他就不该活着!”乌鸦那双鹰眼似乎要冒火,他梗着脖子目视前方道路,他吼得撕心裂肺 陆崇心一惊,迎面扑来的狂风吹得他额前碎发乱糟 “乌鸦哥说得对,靓坤就该死”他喊着回了句 “他算什么?最该死的不是他!”乌鸦吼得更凶 陆崇瞬感天打雷劈,他膛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 他明白乌鸦指得是谁,其实他也知道早晚有会这天 但是他没想到,最后使乌鸦逼宫东星的导火索竟是个女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个女人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乌鸦突然猛的一踩刹车,车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叫停,与地面摩擦时窜出几簇触目惊心的火花 陆崇没反应过来,他被这巨大的反冲击力震得额头装在车门 他无奈的扯扯嘴角,他揉了揉发酸的额头 乌鸦头也不转的朝他伸出手“烟” 陆崇瞪大眼,他连眨巴几下眼睛后硬着头皮掏出烟递给乌鸦,又双手颤抖着给他点上 “乌鸦哥,我这烟太次,您的九五怎么扔了,您…”他诚惶诚恐,生怕说错半句 他真好奇了,刚才就是,乌鸦非但没玩那个女人反倒和她唠起磕来了,而且还要了他的烟 “今年是你跟我的第几年了?”乌鸦紧闭着眼,他仰头靠在车座椅上 这是从湾仔回元朗的一条无名小路,路两边几盏老旧路灯映着昏黄暗光,远处是矗立着的一片片烂尾楼,周围并不常有车路过,寂寥又安静,只有晚风掠过树木的沙沙声 “第六年”小陆脱口而出 他转过头坚定的望向乌鸦“乌鸦哥,不管您要做什么,我都跟着您” 他没有半分犹豫,那双平时不是充满惊恐就是充满不安的眼睛此刻也无比坚决 乌鸦胳膊搭在车窗框上,他默不作声的嘬着烟 浓浓白雾缭绕在他脸间,不知怎的,长发遮挡下的眼眸渐渐起了雾 “我不敢赌她对我有几分真情,我不知道我的努力会不会白费”他像是在和陆崇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乌鸦哥,她是为了保您才这样的,她对靓坤没什么好脸儿,她都能当着人面撤靓坤耳光,您说呢?”陆崇鼓起勇气,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个女人,他只好称之为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江娴的恨渐渐变成敬仰,其实他也没什么恨,不过是因为江娴那几句煽风点火,可是他后来发现江娴似乎真的是无心的,而且她真有骨气,脾气也够倔,面对权贵她丝毫不会畏惧,他知道她才不是持宠而娇才给靓坤甩脸子,因为持宠也得有个度,她是真不怕,她似乎什么都不怕 而且她 竟会为了乌鸦着想委屈自己,他也看得出她对乌鸦有意思,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保乌鸦,这么样一个顾全大局的女人怎么会不值得人敬? 不过陆崇也有点儿惧怕,毕竟看乌鸦这意思他势在必得,这个女人迟早会成他大嫂,他是见识过这个女人的烈性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主子不好伺候 话说回来,他还真从未喊过谁大嫂,因为乌鸦根本没有过正式的马子,他了跟了乌鸦六年,他看着乌鸦换了无数无数女人,可是乌鸦从未和哪个女人多待过,一天,两天,就是极限了,乌鸦的喜新厌旧程度他太知道了,没有哪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那些女人都怕他怕得要死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乌鸦竟能遇上一个脾气秉性势均力敌的女人 他真哭笑不得,他有生之年竟能看见乌鸦上赶着哪个女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虽然这个女人动不动出言不逊,虽然她连黑大佬都敢甩嘴巴子,虽然她看着就知道不是个善茬儿,但是他也不怕,乌鸦高兴就行了 而且他深知乌鸦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因为乌鸦已经动了骆驼的心思了,或许他早就有这份心,但是他这个人很谨慎很有头脑,他可能早晚会逼宫东星,但是绝对不是现在,一是东星那些叔父们还没有摆平,二是他还并未在众堂主中站稳脚跟,因为他毕竟是个红棍 可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顾了,他迫不及待的要扫除一切阻挡和她在一起的障碍,好像这个龙头的位置对此刻的他来说,不过是一道可以正大光明抢她回来的令牌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听说她那一耳光给靓坤都打出鼻血来了,真狠”乌鸦忽然乐起来,他似乎透过眼前的烟雾看见了她的模样,他回想起她便不由得想乐 陆崇有些欲言又止,他有些担忧的凝望乌鸦那一脸初恋甜蜜的模样 他不得不承认,六年了,他第一次看见乌鸦那张凶得吓人的脸庞出现这种笑 跟个懵懂少年邂逅女神了一样 “乌鸦哥您别琢磨了,我给您放首歌听听…”陆崇接不下去话了,他小声嘀咕着按开了车载收音机 “这晚在街中偶遇心中的她 两脚决定不听叫唤跟她归家 深宵的晚风,不准吹去她 她那幽幽眼神快要对我说话 纤纤身影飘飘身影默默转来吧 对我说浪漫情人爱我吗…” 陆崇按按钮的手指瞬间愣在半空,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就是命啊,乌鸦哥的命啊 乌鸦也是一愣,他反应过来后笑得更起劲儿 他缓慢的嘬了口烟,他望着远处的阑珊灯火 “江娴,我早晚带你回家…”他自言自语的嘀咕,笑意却未曾淡下半分 奔驰suv驶向尖东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半个字 江娴一直别着脸望着车窗外,靓坤倚靠在另一边车门上,他默不作声的接连抽烟 他数不清他这么一会儿抽了多少根烟,他似乎麻木得只会抽烟,烟头一个接着一个被他抛出车窗外,抽完了就再点,车里的空气也渐渐笼罩上白雾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乌鸦也看上她了,而且不是因为要杀他的锐气,也不是因为存心要和他做对 乌鸦是单纯的爱上她了,单纯又疯狂,狂到靓坤不寒而栗 他不怕乌鸦,如果说是争,他必赢,因为乌鸦再怎么着也只是个打手 但是她的心意摆在那儿,他能留住她的人却关不住她的心 如果他是因为喜欢她的身体,那他才不会在乎这个,管她心里想的谁,上床时不喊错名字就行了 可是他不是,他好爱她,他渴望她也爱他 但是这好像比登天还难,就好像她现在就坐在他身边,心却飞到了元朗一般 过了一会儿,江娴毫无征兆的猛然转身,她朝开车的阿强喝了句降挡板,她双脚一蹬脱了鞋便撑着座椅跨坐在靓坤腿上 挡板升上后,阿强不由得嗤笑两声 原来这么个狠心的女人也会低头,噢,这不叫低头,这叫为爱献身 “要弄死我?”靓坤抽烟抽猛了,他的嗓子本来就哑,此刻又添几分,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鸪,沙沙的声音刮得人耳膜疼 他也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他没有推开她也不迎合她,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 他眯起眸凝视身前的女人,他那夹烟的手指有些颤栗的又要凑近嘴边 江娴一字不吭,她一把夺过他手那半支烟甩出车外 她绷着小脸,没有一丝表情,她伸手褪下靓坤的西服外套,那只冰冷的小手缓慢的将他衬衫扣子一路解开 “这是干什么?”靓坤还是不动,他被心上人挑逗当然瞬间欲火焚身,那双黑眸瞬时添上几分情欲 “干你马子该干的事儿”江娴语气冷淡,她一直不抬眼皮看他,她指尖沉重得挑开一个个纽扣 靓坤似笑非笑,语气添几分苦涩“原来我对你来说还是有点儿利用价值的,挺好的,总比一点儿都没有好” 江娴不搭理他,她将指尖轻覆上他那大幅度起伏的结实胸膛 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好快,快到要溢出胸膛一半 可是她却心如止水,面寒如冰 真奇怪,他明明已经有过无数女人了,此刻却脸红心跳得厉害,她明明未经人事,却没有丝毫少女的青涩 她指腹摁在他那不断起伏的心窝,她有些讥讽“你平时都是要女人伺候你的?” “还真没被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伺候过,你又破纪录了”他抿着唇笑,却愈发觉得心酸 她心一横,学着白天他的模样厮磨舔舐着他的耳垂,她倒是无师自通,或许这些招数女人天生就会,她那两只泛凉的小手也不闲着,她指尖轻掠过他喉结,脖颈,肩窝,又一路向下在胸膛游走 身体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靓坤呼吸骤窒,他闷哼一声依旧不动她,他仰着头甚至还闭上了眼 自打她坐上他腿的那一刻,她便察觉到有个坚硬炙热的硬物正抵在她臀间,只差褪去衣物便能与她合而为一 “我他妈算看明白了,你这方面多多少少有点儿毛病!”江娴冷笑两声 “毛病是一点儿没有,不想强迫你罢了”他的声音更哑,他依旧闭着眼 “别装了,我不付出点儿什么你能罢休?假惺惺装正人君子…”她瞪了下眼,紧咬着的牙磨得吱吱响 她心一横,仰头褪去上身的卫衣,当肌肤暴露在空气里那一刻,她那单薄皮囊下包裹的骨骼瞬时泛起寒意 不是天气冷,是心冷 她强忍着铺天盖地的羞耻感按开了车顶灯开光 此刻她的上半身只剩一件嫩粉色的文胸,那两个胸托上边缘有两对儿小小的猫耳朵造型,这是她从21年穿来的,她以前就喜欢买这种软萌的内衣 她虽然瘦,身材却愈发凹凸有致,胸前的两团白肉似乎随时呼之欲出,少女的胸脯是不存在下垂的,就算不穿内衣也会坚挺一扯 这件文胸并不紧,她的沟却不浅,跟什么文胸没关系,这个年纪的女生就是有着傲人的身材 靓坤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黄光晃了眼,他蹙着眉半睁开眼却瞬间瞳孔猛缩 面对他眼神里本能的渴望,她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点儿嫌弃 靓坤的目光掠过她那纤细的脖颈,骨感单薄的肩膀,又经过她那实属极品的胸脯,最后落在她那过于纤细的腰肢上 他想问她是特意练过吗,为什么腰会那么细,细得惹人疼 她却误解了,她闷笑两声扶着他肩膀直起腰来,她双手一扯便将裤子褪下一半 她的内裤和文胸是一套的,乳白花边儿上一左一右竖着两只叁角形猫耳 她虽然腰细得过分,臀部却挺翘到极点,她没健过身也没特意练过哪儿,天生的,老天爷赏的 她特意不坐下,她膝头撑着车座椅直着身,那两条白皙又富有弹性的大腿有些许颤栗 她当然不甘心,她当然害怕,但是她能怎么办? 靓坤看得直了眼,他拼命的想移开目光却根本做不到 他也是个男人,一个接近全裸的花季少女坐在他腿上,你要他怎么不动心? “妈的,窝囊废…”江娴咬着牙骂了一句 她刚想俯身贴上他胸膛却被他一把攥住肩头 靓坤将胳膊伸直,她便也被他推开 她的脊背紧贴着主驾驶的皮革椅背,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两下眼 她有些怀疑自己了,她低下头来回打量自己的身体 她觉得不应该啊,是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了吗? 可是他明明起反应了啊,而且反应还不小 他胯间的西裤布料早就被高高撑起了,而且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江娴真是纳了闷了,羔羊都自己洗干净躺盘子里了,这只狼却不饿了? “不戴套也行,但你得给我买药”她冷笑着嘀咕,她想挣脱他的束缚,他却不放 靓坤扯扯嘴角一字不吭,那只攥她肩头的大手又紧几分 “咱赶紧吧行吗?我困了,我后半夜没心思跟你折腾!”她不死心,她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 她觉得他不碰她无非是这两个原因,要么还能有什么? 靓坤依旧不说话,他强忍着下身的肿胀 这感觉,比犯了瘾找不着毒品都折磨人 “我他妈没性病!有也是你传的!”江娴急了,她使劲去掰他的手 靓坤伸出另一只手攥住她那乱动的小手 “不守着了?”他抿着唇乐,却越说越心酸 “便宜你了”江娴冷笑 “他在你心里分量够重,为了让我放他一马,你都能献身呢”靓坤眼里泛起泪花,他控制她不让她上前的手从未松开过半分 “一层膜换他不成为众矢之的,我赚了,我早晚都得有这一天,还真不如换点儿什么呢”她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她越说越委屈,却依旧坚定 她太明白靓坤的为人了,他不会做亏本买卖 见她轻贱她自己,靓坤的心像刀割一般疼痛 他胳膊一拽将她甩在旁边的座椅上,又抓起她扔在脚边的卫衣扔在她身上 江娴坐起身,她诧异的瞪着他 靓坤别过头去不再看她“把衣服给我穿上!” 江娴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她更委屈了,她吼了句“我都告诉你我困了,我没功夫跟你逗闷子!” 这话瞬间激怒靓坤,他猛的转身双手攥上她肩头,他厉声大喝“我叫你把衣服穿上,你听不懂?” 他气得浑身发颤,那双黑眸被愤怒充斥 开车的阿强又诧异又震惊,他瞥了几眼后视镜却也什么都看不见 他此刻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这件事儿太奇怪了,靓坤的行为太反常了 那娘们儿都脱了衣服了,他不提枪上马还等什么?他不爱那娘们儿爱得死去活来吗?那娘们儿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倒生气了? 江娴傻眼了,她愣愣的望着他那近在咫尺的狠戾脸庞 这一天,她不管是骂他气他甚至是当着别人面儿撤他耳光,他都没生气过,她都从未从他眼里寻到过怒火 然后现在他倒生气了?他脑子不正常? “你他妈真不知好歹,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了,也就我了,换别人你早被玩了八百回了,你他妈的能自爱点儿吗?你又不喜欢我你凭什么跟我睡觉?就凭我放了他一马?他有那么好吗?他到底哪值得你这么做啊?”靓坤耐不住了,他抓起那件卫衣胡乱的往她身上套 开车的阿强愣得忘了呼吸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伸胳膊!别他妈让我说第二遍!”他又吼了句 江娴呆滞的抬起胳膊,她有些不敢相信 靓坤顺势给她穿上卫衣,他又将她那褪到膝盖的裤子提上 做完这一切,他如释重负的长舒口气,他转过身不再去看她 虽然他身体的欲望丝毫未减,甚至还又添几分煎熬,他下身胀得发疼 但是他依旧不会动她 他要是只是想讨个鱼水欢,那今天早上她就失身了,可他不是 他自己也觉得有意思,他都叁十二了,他早过了冲动的年纪了,而且他实在是见过太多女人了,可就是这么个阅人无数的他,对她竟不是身体的欲望,而是想爱她,想弥补她的过去 江娴忽然红了眼眶,她蜷起身把脸埋在臂弯 靓坤的心乱死了,他指腹不断揉捏着眉心 他强忍着不去看她,他怕他会忍不住,他不想伤害她 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呜呜哽咽,他蹙着的眉又深几分 他不想管,反正这眼泪又不是为他留的,哭吧,最好哭到元朗去 他甚至觉得就不应该管她,随她去,让被乌鸦玩腻她之后给她甩了,要么这个痴了心的女娇娃不见棺材不落泪 但是下一秒他就熬不住了,他见不得她难过 他转过身,落在那小小身影上的眼神无尽疼惜 江娴并不是想惹他怜,她只是在哭她自己,还有委屈为什么不能跟乌鸦好 她埋着头哭得昏天黑地,挡着脸的卫衣袖子也被眼泪打湿 她还没来及反应,便察觉到卫衣帽子被扯住,她被迫抬起头来 靓坤动作很轻,他不会弄痛她 他一手拽着她,一手从车座后的收纳袋里翻出纸巾 他抽了几张纸巾,另一只手抬起她下巴,他又无奈又怜惜的小心翼翼给她擦眼泪 江娴倔强的别开脸,她挣扎着推开他的手 -- 砵兰街红灯区 УцУêsんц.čòℳ 靓坤一把攥住她两只手,他给她擦干眼泪后将那团湿乎乎的纸巾丢出车窗外 “傻丫头我告诉你,他没那么好心,他那不叫喜欢你,那叫新鲜你,新鲜感总会过去,然后呢?你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吗?”靓坤气得语无伦次,他紧瞪着她 他没有危言耸听,他也没有恐吓她,他说的是实话,他太明白他们这种人了 江娴紧咬着唇抽泣着,她仓皇又无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是她顾不了那么多,爱了就是爱了,哪怕是万丈悬崖她都敢跳 “我告诉你,我没说半句假话,半个字都没有,因为我对别的女人就是这样,我太明白了,你要我给你讲讲那些被我玩腻了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靓坤喘着粗气,他又抽出几张餐巾纸,疼惜又无奈的继续给她擦眼泪 她不答,也不再挣扎,她就这么眼神空洞的静默流泪 靓坤松开她的手,他双手轻轻捧起她那泪流不止的小脸 他的心疼得要命,语气也弱下来“那些被我玩腻的女人,最好的结果是被扫地出门,这是最好最好的结果了,如果她们不依不饶,如果她们让我觉得烦了,你猜我会怎么着?要么卖到红灯区,要么扔给马仔们,啊还有,也可能会填到我的影视公司里拍叁级,我告诉你不只我会这么着,这种事很正常,乌鸦也做过,我这些年没少听说,但是就因为这事儿太普通太正常了,我也没留意过,你知道红灯区是什么样儿的吗?人间地狱明白吗?你是倔,你鬼点子是多,但是我告诉你,你要是跟了他,哪天说错一句话惹了他不高兴了,他管你有多烈性?他随便找个窑子找个按摩店把你往那儿一扔,他拍拍屁股走人,他没有半点损失,他也不会心疼你,你呢?我问你,你呢?你怎么办?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因为你信错了人,你的人生毁了,你说不定连命都留不下!” 靓坤越想越来气,他怒目圆睁着字句沉重 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他以前也没少干这种丧天理的缺德事儿,但是他现在竟会怒骂痛斥这种不人道的行为 这跟骂他自己有什么区别?他无所谓,只要这个傻丫头能不往火坑里跳,捅他一刀他都心甘情愿 江娴顿时哑了声息,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见她似乎有些听进去了,靓坤乘胜追击“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这种人,就像白天,你也听见了,葵涌道扛把子他亲妹妹,今年才十六,比你还小一岁,她没做错什么,我实话跟你讲她根本不欠我半毛钱,我就是看韩宾不顺眼,我就是要搞他的手下,他妹子招谁惹谁了?没办法,我就是会这么做,不光是我,这件事儿换了乌鸦他也会,我没有半分愧疚,这事儿换了我们这种人中的任何一个,也没有人会有半分愧疚,你知道那个十六岁的女仔现在怎么样了吗?” 靓坤说着便心生寒意,他不是怕别的,他是怕江娴若是跟了乌鸦会落个那么样儿的下场,那他真是悔不当初 他转头大声唤了下阿强 “哎坤哥,我忘了跟您讲了,那个丫头片子死了,下体撕裂,送医院也不值当的,她的命还不如油钱贵呢,他们找个了荒山把人埋了”开车的阿强头也不回的答话 他没有添油加醋,这是事实 江娴的瞳孔猛然一缩,她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靓坤察觉到她的恐慌,他伸出手臂环绕在她腰间,轻柔抚摸着她那颠簸颤抖的脊背 江娴顺势将脸埋在他肩头,她伏在他肩膀抽泣,声音不大却撕心裂肺 “我也不怕贬低我自己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世上男人都一个样,尤其是我们这些出来混的,哪个出来混的手上没沾过血?又有几个出来混的会对女人好?我不是例外,因为我以前也的确就是这么个人,但你是我的例外,我不是因为遇见你了就变成好人了,我是只对你好,明白吗?”他咂了下舌,无比失落 “我现在也不奢求你能跟我了,但是我不允许你跟他,娴,如果你跟了他,就算我天天不吃不喝盯着防你出事儿,但是我来得及吗?到时候你后悔就晚了!”他的眼神更悲,他紧抱着她丝毫不松手 字字珠玑,江娴胸腔沉闷得呼吸困难 他在她耳边轻语,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儿“听话,好吗?” 她死咬着唇一字不吭 靓坤慌了,他紧皱着眉,他又急又无助 他冗长的叹了口气“娴,我求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江娴浑身一震,她的心苦涩得发痛 她一时有些恍惚,她震惊的转头凝望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求她?他竟在求她? 他什么时候求过人?那双每时每刻都散发杀气的眼睛竟会如此凄悲无助 他从来都是波澜无惊的,他从不会当众失态,他的情绪喜怒无常,从来都叫人捉摸不透,他总是运筹帷幄暗箭伤人,或许这世上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去悲 可他现在是怎么了? 开车的阿强愣得呼吸一滞 他数不清他跟了靓坤多少年了,他从未见过靓坤求谁,或许求这个可笑的字眼根本不会从他阿坤嘴里说出来 江娴做不到置若罔闻了,她带着哭腔呢喃了句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 他有些浑噩,这几个字仿佛幻化成一场无尽无休的狂风巨浪,击得他心脏粉碎,尸骨无存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下巴搭在她肩头,嘶哑的嗓音带着颤“可以不喜欢吗?” 借着昏黄车灯,江娴恍惚间瞥见一滴晶莹泪珠正悄然滑下他的眼眶 “你为什么会哭?”她有些手足无措,她伸出指尖轻轻拭去那滴滚烫的泪水 她不得不承认,他给予她的偏爱够真挚够热烈 还有便是无尽的震撼,震撼到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像他不会强迫她,他甚至会暴跳如雷的逼她把衣服穿上 她不明白,他明明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为了劝她迷途知返,甚至不惜辱骂他自己,不惜怒斥他自己也做过的事情 他不要面子了?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靓坤不要面子了? 江娴哭笑不得,她知道,他活了叁十二年,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自己骂自己 就为了劝她,只是为了劝她 靓坤并不在意自己的丢人行为,或许他今天一天已经丢了数不清的人了,他的确倨傲又好面子,但是在她面前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他语气渐沉,素日里的狂妄消失得半点儿不剩“我记不清我有几十年没掉过眼泪了,挨枪子儿时没有,一路颠沛流离四海漂泊时没有,还真是,娴,我也挺可笑的” 其实早在刚才她脱衣服时,他便有了想哭的冲动,他哭自己的可悲,也哭她对乌鸦的好情谊 在寻不见她时,他的眼睛也起了雾,他怕,他怕她出危险 江娴静默不答,她的心同样疼得煎熬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爱她,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苦头吃 她不明白,她永远也想不明白 如果他不是那么好,如果他不对她那么好,那她最起码可以恨他,恨他绑架她,恨他不让她和乌鸦在一起 可他不是,她根本恨不起来他,她甚至好愧疚 江娴越想越委屈,她把脸埋在他肩头,她越哭越凶 靓坤招架不住她这撕心裂肺的抽泣,他试图抬起她的脸,可她不让,她不想用这副狼狈至极的姿态面对他,她环他脖颈的手臂又收紧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他也不知自己哄了劝了多久 直到她哭得缺氧,脸颊都泛着红肿,她抬起头静默着瞧他 他安静的看了她几秒,最后缓慢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 她气若游丝,语气虚弱“你刚才说,要我放过我自己,放过你,为什么是你?我怎么不放过你了?” 见她愿意说话,靓坤心头的阴霾散去大半 他疼惜的凝视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他想说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抵达靓坤在尖东的别墅时已是凌晨,江娴被他安排在一间早已收拾妥当的客房,江娴有些意外,她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个好选择,可是他却没有半分不自然,他似乎是真的不愿意伤害她 江娴也没有多想,她今天太累了,身心俱疲,她回到房间就想倒头就睡,可是他不让,他固执的非要帮她包扎手掌上的伤,其实那真的不是什么大伤,不过是几道细小的划伤,可是他却心疼得要命,江娴只好顺从,待给她包扎过伤口后,他才恋恋不舍的回房间 靓坤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她多次,半夜饿了就喊女佣,他吩咐过,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吃到热乎饭菜 江娴没说什么,她有些恍惚的望着他的身影一寸一寸消失在房门处 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他可能是想和她培养感情,可能是怕她去找乌鸦,但是她明白,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他起半分男女之间的感情 待江娴睡醒时,已经是转天中午,她浑浑噩噩的坐在卧室抽烟发呆,并没有女佣来打扰她,她觉得是靓坤吩咐过,他不许人吵她安宁 她不饿,也吃不下去半口东西,她就这么在床边坐着,望着窗外的天空 直到下午,她听见几声叩门声,她迟疑着打开门后发现并不是他,而是几个拎着大大小小礼袋的女佣 她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坐在床边,看着那几个女佣忙前忙后的将那些各种衣物,化妆品,饰品收拾进她的房间 她不明白这算什么,他是要包养她吗?可她不稀罕啊! 还有一件令江娴匪夷所思的时候,靓坤不让佣人马仔们喊她大嫂,他让人们管她喊大小姐 江娴挺无语的,但是也不错,至少不用在名号上被他占便宜了 黄昏时分,靓坤回来了,他要江娴收拾一下,他要带她去个地方 江娴很疑惑,但是不管她怎么追问,他都没有再说半个字 她无可奈何,她只好随便换了身衣服跟他出了门 这一路上,江娴万分不解,她望着车窗外愈发热闹繁华的街道却不知这是哪里 她只知道这似乎是个闹市街,不比铜锣湾差,而且这里好乱,鱼龙混杂,沿街的各色霓虹灯招牌看得她眼花缭乱 坐在她身旁的靓坤也并不说话,他静默着凝望她的侧脸 直到车子驶入一段更加混乱拥挤的街区,江娴才看见路边的路牌上写着 砵兰街 她知道砵兰街似乎是十叁妹的地盘,她也知道这个砵兰街乱得要命,这都是她从前世的电影里看来的,但是现在一看倒确实如此,肮脏混乱的街道,各种棋牌馆按摩店赌坊酒吧,街边也不乏各种游手好闲的混子,还有一些穿着暴露目光涣散的站街女 这时,靓坤接了个电话 “阿妹”他语气不冷不热,他降下车窗,随手将烟头往外一甩 江娴的心陡然一惊,她转头诧异的望着他 她知道,和他讲电话的就是砵兰街的话事人,十叁妹 可是她记得,他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因为十叁妹是和陈浩南大飞韩宾他们交好的 果然,她听见电话那头,一个很中性的女声不情不愿的唤了句坤哥 “我吩咐好了,您直接去就行了”电话那头的女声依旧冷淡 靓坤干笑两声,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麻烦你了,有空出来聚,我做东”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皮笑肉不笑的笑声,那女声喊了句坤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靓坤并未发怒,他静默着放下电话 半晌沉寂,靓坤转头望着窗外嘈杂的街道,他讥笑着低声嘀咕“跟你打招呼是我阿坤给你面子,你再不待见我不还得为我做事儿?你不允又能怎样?老子踏平了你的砵兰街!” 江娴心生疑惑,她紧咬着唇小声问他带她来砵兰街做什么? “你听说过十叁妹吗?都说她倔,可是我觉得你比她更胜一筹呢!”靓坤所答非所问,他咧着嘴角乐 现在正值黄昏,天边烈焰一般的云彩将大地笼上一层橘红,他的侧脸也被映上几分明暗 “倔能当饭吃?我又不是话事人,我空留一股子暴脾气没处使!”她不悦的咂了两下舌 她是开玩笑的,她当然知道混黑道哪能只凭脾气?闹着玩呢? “想当话事人?我举荐你进洪兴?”靓坤眼睛一亮 江娴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你当洪兴是你家开的?你姓蒋?你没看出来十叁妹都不乐意搭理你吗?” 靓坤的目光穿梭在她和车窗外的街景之中,他抿唇思量了几秒 他忽然上前一步,胸膛紧贴她那僵直的脊背,他将手撑上车门,她被困在他圈出的那一小块儿空间无法动弹 他埋首在她肩头,贪婪嗅着她发丝散发的淡香 他指尖挑起她几缕长鬓绕在掌间把玩 她不躲也不迎合,她绷着小脸不去看他 靓坤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他指尖依旧绕着她那棕色卷发“我跟她计较什么?你知道吗,她爹活着的时候还当过我小弟了,我记得他爹叫吹牛达,那年我二十出头,他四十多岁了却给我当小弟,他爹怎么死的…我想想,噢,那阵子有个叫咸湿的家伙,他好像是因为十叁妹带走了他一个小马子,他就把十叁妹他爹给活活打死了” 江娴嗯啊好的随口应付着,她不关心十叁妹也不关心十叁妹她爹是怎么死的,她就关心他带她来砵兰街做什么 “所以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给我讲女话事人的心酸经历?你怕我混矮骡子?”她耐不住了,她一把推开靓坤的脸 靓坤笑而不语,他抿着唇打量她那倔强的小脸 没一会儿,车子左拐右拐的在一条脏乱破败的小巷前停下 阿强匆匆跑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他面露难色“坤哥,车实在是开不进去了,您和大小姐可能得走进去” 靓坤手一摆,一副无所谓的爽快模样 下了车后,江娴警惕着左顾右盼,她站在车前死活不动地 她似乎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就是最低层的窑子,也就是红灯区 她看见不远处的逼仄巷子里,那些破旧矮楼的窗子都亮着粉灯,而且她隐约看见不少艳俗女人倚着门框笑骂聊天,整个巷子都笼罩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悱恻阴暗 她顿时不寒而栗,她紧攥着靓坤的衣袖不上前 “怕我卖了你啊?就这么点儿小胆?”靓坤似笑非笑,指尖轻刮了刮她鼻尖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嫖娼还得带着我是吗?”江娴急了,她虽怒吼着,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靓坤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他无奈又疼惜“我来这种地方嫖娼?我真谢谢你,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劲是吗?” 他伸出胳膊紧环住不安的她,直到察觉到她的哭泣止住了,才缓缓松开她 他哑着嗓子说了句带你看看他的女人去 江娴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这才恍然大悟 她挣扎着不去,靓坤却不放,他牵起她的小手将她护在身后,一路拉着她走进巷子 这一路上,江娴瞪着眼睛说不出一个字,她瞧着沿路那些站街女便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们已经算不上人了,半人半鬼,身上的已经不能叫衣服了,叫几块布头,她们脸上的妆浓得吓人,厚重粉底呼得脸惨白,嘴唇像吃了死耗子一样鲜红,而且最让江娴心生不适的是她们的表情还有说话的方式,似乎她们的精神都有点儿不正常 江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里,她觉得这连烟花柳巷都算不上,窑子,就是窑子 她不是没亲眼见过卖淫嫖娼的地方,前世21年的大上海,暗巷子里也是有亮粉的按摩店,足疗店的,可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低级的地方,都说床笫是欢,可是这里却像贫民窟一般,她一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地方存在 她当然不明白,生活在21世纪的她哪见过这种肮脏地方? 来这里的都是民工或者底层混子,那些倚着门框的女人们见了打扮富贵又气质非凡的靓坤自然蓝了眼睛,靓坤当然有先见之明,他带来的几个马仔死死护在他和江娴左右,他们都已经掏出枪震慑那些半人半鬼的站街女了,可是那些精神萎靡失常的女人依旧笑吟吟的往他们这儿贴 江娴愣得讲不出话,她硬着头皮紧跟在靓坤身后 “我不想看,我觉得你没必要,杀鸡儆猴…”她蹙着眉嘟囔一句,她紧低着头不再东张西望 “那不行,你要是没见到活例子,你绝对不死心”靓坤闷笑两声,他甚是嫌恶的瞥了路边的女人一眼 不光是江娴,他也会觉得恶心,但是他没办法,他就得让她亲眼看看 不远处,一个老鸨模样的中年女人匆匆跑出 她看见靓坤后立刻迎上前,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样子滑稽可笑 “哎呦我的坤爷,您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大驾光临的呀?我们这儿哪有您瞧得上眼的姑娘呀?”那老鸨笑呵呵的,干裂的鲜红嘴唇一咧,几颗黑黄的牙着实恶心人 这老鸨声音吊着一副破锣嗓子嗓子还非得卖个媚,或许她不是故意的,她习惯了 江娴听得头皮发麻,她又往靓坤身后躲了一步 她皱着眉紧攥靓坤的袖子,她低声嘟囔抱怨了几句 未等靓坤答话,那老鸨子先猜测上了 她挑着眉毛上下打量躲在靓坤身后的江娴,一番观察后,她扯着嗓子叫喊“我的爷,您是送这丫头片子来的?哎呦,您怎么还亲自来了?您打发几个下人不就得了?” 洪兴靓坤亲临砵兰街的红灯区,这当然是奇闻,那老鸨子是接了十叁妹的话儿带靓坤去见人的,她本来就不明白为什么靓坤要见一个窑子里的小姐,现在又看见靓坤带了个女仔来,她更懵了,她只能猜到这么个原因 江娴骤然心一紧,她颤栗着连退两步,她转身想跑却被马仔们拦住 那几个马仔都像看傻子一样瞧她,他们哭笑不得,这女仔脑子也不怎么机灵啊,靓坤疼她疼得跟宝贝似的,他怎么会呢? 面对这老鸨子的恶意揣测,靓坤自然心生不悦,可是他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带她来了,就得让她体验个全套的,不然她依旧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胳膊一拽便将江娴扯到身前,却依旧将她死死搂在怀里 他强压着怒火低声问那老鸨子“你看看货色怎么样?” 他真是不得已,但是他就得让她认清现实,要么她总想着往乌鸦那儿跑 江娴瞳孔猛缩,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靓坤是不是在开玩笑 那老鸨子信以为真了,她嘀咕着就要上前揪江娴 靓坤立刻揽着江娴退后一步,他厉声大喝“站那儿看!” 那老鸨子被吓得一激灵,她只好往后退了两步 江娴面如土色,她渐渐明白了,这臭不要脸的靓坤拿她开玩笑呢 “这…小脸蛋儿没得挑啊,这丫头当明星都够格了,就是有点儿瘦,扔在我这儿怕是有的受了呢!”那老鸨子实话实说,她不停的用余光观察靓坤的反应 她百思不得其解,既然靓坤都要把这个丫头扔这儿了,怎么还护着呢? 江娴气得大喘气,她攥起拳头使劲儿捣了下他胸口 靓坤攥住她那只小手,他俯下身贴近她耳畔“这就不高兴了?我要是由着你跟他,到时候谁管你高不高兴?” 那老鸨子发觉情况不对了,她吓得大惊失色 可是明明是靓坤让她讲的,她猜不明白靓坤的用意 江娴死咬着牙不说话,那双杏眼瞪得圆溜儿 靓坤不逗她了,他直起身朝那老鸨子不耐烦的摆了下手“我要见的人在哪?” 见靓坤未追究,那老鸨子如释重负,她慌忙侧身让出门口 江娴死活不进去,靓坤拉她一下她便往后挪一步 靓坤自然不会弄疼她,他胳膊一揽将她拦腰抱起 “你他妈有病吧?我都告诉你了我不看!”江娴不悦的嚷嚷,她不停的捶打踢踹抱着她的靓坤 靓坤一字不吭,任由她挣扎 自打跨进那件事矮房子,靓坤便用手捂住她的口鼻,随着越往里走,那股子熏人的恶臭愈发重,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沉 哪怕他已经捂住她的鼻子了,但是她依旧可以闻见一股扑鼻而来的恶心味道 这一路上,江娴听见那一扇扇破门里不断传来各种男人粗鄙的斥骂,女人的浪叫嘶喊,还有便是床板碰撞晃动的嘈杂声响 也不断有穿着短裙或者内衣内裤的鸡从他们身边路过,那些鸡都用一种看上帝的崇拜目光瞧靓坤,当看见他怀里的江娴时又会纳闷的嘟嘟囔囔 这条狭窄阴暗的走廊并不长,靓坤却故意放慢脚步,那双亮黑皮鞋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 这股子如影随形的恶臭实在是折磨得他犯恶心,他不在乎他自己,他在乎她,但是他又不得不带她来,要么他死也不会让她受这份苦 他干脆拉开西服,按着她的头让她把脸埋在他胸口,这是隔绝那股子臭味儿的最好办法了 他一路抱着她,随那老鸨子来到一扇破门前 那门一开,江娴差点儿被熏吐了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她这辈子没闻过这么恶心人的味道 其实那不过是长时间不清理卫生,还有地上那些避孕套发酵的味道,香港全年如夏,潮湿又闷热,连食物放在外面都会发霉,更别提那些男女交欢的产物 那是一间隐晦逼仄的小隔间,潮湿使得掉皮的白墙霉斑横生,屋里的设施非常简陋,一张简易双人床,墙边儿有一张破旧木桌,桌边摆放一把椅腿儿一高一低的破椅子,这几样东西就已然占了全部面积,不管是地上还是床上,都散落着不少用过的套儿,皱巴巴的,里面的液体泛着黄 一个已经不成人样儿的年轻女子正呆滞的坐在床边,那女子五官不丑,肤色也算是白,但是她脸上和身上裸露着的皮肤到处是伤疤,有些似乎还是新伤,挂着血迹,颇有皮开肉绽之势 江娴猛的抬起头,她震惊的眼神正对上那女人同样惊讶又疑惑的双眼 那老鸨子会来事儿,她从口袋里掏了个还算干净的手绢,她弯着腰细致的将那椅面儿来回擦了个遍 靓坤默不作声的缓慢坐下,他轻轻拉下她那环他脖颈的胳膊,他迫使她直视正对面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警惕的向后挪了几步,她紧靠着破旧残败的窗柩一动不敢动 她突然认出了眼前的男人,她吓得肩膀哆嗦 “坤哥?您是坤哥!”那女人仿佛见了救星,她踉跄着朝靓坤跑来 老鸨子眼疾手快,她一个巴掌上去,那女人头晕目眩,连晃几下后倚着床边儿跌坐在地上 “坤哥是咱能叫的?你这个死丫头!”那老鸨子怕惹事儿,她急得直跺脚 靓坤一字不吭,他环江娴腰肢的胳膊又紧几分 “咱得叫爷!知道吗?黑道的都是爷!”那老鸨子不罢休,她拽着那女人头发又呼了一巴掌 那女人不知怎的,她突然奋起反抗推了那老鸨子一把 她喘着粗气,怒气冲冲的指着那老鸨子“你跟我讲这个?我以前可是伺候过乌鸦哥的!他们出来混的不都分大小王吗?东星乌鸦我都能喊哥,为什么不能喊他?你以为我像你一样?” 那女人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她本来精神就有问题,她跌撞着来回转圈儿,嘴里一直念叨我可是伺候过乌鸦哥的 靓坤略显惊讶的啧啧两声,他低下头在江娴耳畔轻语“我还没问呢,她倒不打自招了” 江娴愣得说不出半个字,她脸色越来越苍白,身躯僵硬的靠在靓坤怀里 靓坤手指一勾,那老鸨子立刻低眉颔首的跑过来 “爷,您别搭理她,这死丫头天天就知道念叨那个东星乌鸦,我也真是纳了闷了,那东星乌鸦都把她扔窑子里来了,她还天天情哥哥情哥哥的喊呢…”那老鸨子说得眉飞色舞,又不停的回头瞥那个女人 靓坤并未答,他静默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一支叼进嘴,一支递给江娴 江娴没说什么,她接过烟后又伸出手等他给打火机 这里的味儿太呛了,她真得抽烟缓解缓解了 打火机并未放进她手心,下一秒,一簇火苗凑到她面前 待她吐出一口烟,靓坤才缓缓收回打火机 靓坤这一套给她点烟的动作自然得行云流水,那老鸨子和那女人都不敢相信的凝视二人 “还想着乌鸦呢?”靓坤眯起眼,他慢条斯理的嘬了口烟 飘渺白烟绕在他分明立体的五官,利落的黑发 哪怕是晦暗的窑子,无私的阳光也会普照,破旧窗子射进一束金黄日落光辉,可惜那缕本就微弱的光并未落在那女人身上 江娴被这光刺了眼睛,她别过头去将脸埋在靓坤怀里,她不愿被一丁点阳光照耀到 老鸨子立刻接话“坤爷,她早就脑袋不正常了,前几个月她刚来的时候,这个不肯干,那个也不肯干的,天天就嚷着要找东星乌鸦,都让人按床上轮了,嘴里还念叨着我是东星乌鸦的女人,谁敢碰我,我的爷,这丫头可是个倔种啊,您也看出来了,当着您的面她都敢造次,这还算好点儿了呢,这是让我们打服了!” 江娴手指绞得发白,这老鸨子的话字句珠玑,仿佛一把刀,刀刀见血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奋不顾身跟了乌鸦,她很有可能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因为伴君如伴虎,她的爱再真挚,也熬不过一个男人的新鲜感 靓坤言辞轻蔑至极,他手指一抖掸了掸烟灰“她是怎么被送到这儿的?” “爷,不敢瞒您,几个月前她怀了东星乌鸦的种,那乌鸦让她打了,她死活不肯,她死缠烂打啊,给那东星乌鸦惹急了,这不,一大一小就送我这儿来了”那老鸨子说话时眼珠子一直往门外瞟 一个鸡端着个有些裂纹的茶盘匆匆走进,那老鸨子拿起两盏茶低着头捧到二人面前 靓坤不接,他依旧眯着眼打量那个女人 那老鸨子碰过了一鼻子灰,她将茶杯放回那鸡手里的盘中,她没好气儿的一瞪眼,那个鸡立刻转身跑走 江娴麻木的接连嘬烟,燃着火光的烟头在微弱灯光下闪烁着,她那冰冷的脊背倚着身后男人结实的胸膛,她依旧能察觉到他的炙热体温 哪怕他们只隔着两层单薄布料,但是她依旧无法汲取到半分温暖,相反,他越是泰若安然,她越惊慌惶恐 江娴迟疑着说出她进这屋子后的第一句话,她带着颤儿的问那老鸨子孩子呢? 那老鸨子盯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靓坤冷冽一瞥,那老鸨子立刻吐口了“哎呦,我的千金小姐,那您说呢?接了几回客她就流产了,连打胎的钱都省了,那血流得啊,那阵子我放了她几天假,不是我发慈悲,是她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怕吓到客人,不过这丫头命是真硬,最后倒也缓过来了” 江娴听得触目惊心,她惊得捂住口鼻,积存的烟雾从指缝呼出 靓坤侧头凝视她许久,像是在疼惜她的悲伤情绪 直到察觉到她红了眼眶,他才缓慢的伸胳膊搂紧她 他疼惜她的眼泪,现在依旧会疼,但是他此刻更重要的不是疼她,是让她明白这个道理 那女人早已恍惚,她坐在破地板上痴呆呆看着二人 “你那么爱他?”靓坤忽的勾起嘴角,他抬起眼皮盯着地上的女人 突然被问话,那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那干裂的嘴唇张合几下也没吐出半个字 老鸨子急眼了,她掐着腰上前狠狠踹了那女人几脚 她指着那女人破口大骂,一副狗仗人势的小人作派“坤爷问你话了!你他妈不要命了?说话啊你!” 面对欺凌,那女人嗷嗷嘶喊着,她早已没有了人的尊严,就像一只任人践踏的畜牲 “爱啊!他不管怎么对我,我都爱啊!”那女人突然疯了一般,她扶着床边挣扎着爬起身 她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身前,她怒目圆睁的瞪着坐在靓坤腿上的江娴 那老鸨子吓傻了,她立刻上前要拽那女人回来 靓坤摆手叫停“听她讲” 江娴被她这副失控模样吓得浑身一哆嗦,她不明所以的回望那个女人 “你是谁?”那女人吼着问了一句,她指了指靓坤“你是他马子?” 江娴一字不吭,她抿着唇 那女人突然哈哈大笑,她踉跄着倒在地上,她胳膊一偏,直直指向江娴“你骗谁呢?你也喜欢乌鸦哥吧?要么你怎么会来看我的笑话?” 江娴被戳中心事,她紧抿着的唇泛起白 见她默认,那女人突然来了气,她又跌撞着站起身,那两只赤裸的的脚丫伤痕累累 她双手叉腰,冷笑着指责“你算什么东西?你今年才多大?他能看上你?” 她突然话锋一转,竟瞬间面色痛苦“阿妹!我求你,听我一句劝,别靠近他!他没有心!他不会对女人好!” 她又上前一步,双手抡拳使劲砸在自己腹部“阿妹,今天是我来这里的第五个月零十四天,我的孩子,我和他的孩子,已经离开我五个月零十二天了,阿妹你知道吗,他在我肚子里已经两个多月了,我欢天喜地的去找他,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 靓坤脸上滑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他抿着唇乐,嘴里的半截烟也跟着上下颤 江娴凝重的吞了口口水,她瞳孔猛缩,浑身颤得厉害 这女人疯的喜怒无常,明明上一秒还在嘲笑她,下一秒竟开始规劝 那女人提起这件事儿当然悲痛万分,她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双手撑地面,哆嗦得如筛糠“他拿枪指着我,要我自己去了结这个孩子,我不应,他让他的人打我,那些人真是发了狠啊,撤我巴掌踢我肚子,阿妹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疼吗?可是这还不算完,他可能是嫌我碍了他的眼,他就派人把我扔到这儿,阿妹,你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人间地狱啊,我以前虽然也是个陪酒的,但是接待的最起码也是一些小人物,这里不一样啊,来这里的男人要么精神不正常,要么是上了岁数的民工,你知道那些男人有多恶心吗?下流,肮脏到不堪入目,我只不过是爱错了人,我为什么要落到这这般田地…” 那女人突然咯咯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脸庞狰狞可怖“我胡说什么呢,他也没许诺过我什么啊,是我傻,是我傻…” 靓坤默不作声,他一直紧盯江娴的反应 江娴置若罔闻那女人的话,她早已吓得心神不宁,她根本听不进去半个字 “阿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能明白坤哥带你来见我的用意,阿妹,坤哥疼你,别不惜福,黑道的爷心都冷,他能这么苦口婆心的劝你迷途知返,你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那女人神情悲痛,惊羡挂满脸庞 靓坤身子明显一怔,他低下头轻笑着“我可没收买她” 江娴一言不发,她呆滞的双眼含着一汪热泪 她不明白,为什么乌鸦的心会这么狠,面对女人,一个温存过,欢好过的女人,竟也可以绝到这个地步 那老鸨子心领神会,她满脸堆笑着绕到江娴身旁“哎呦我的小公主,这死丫头没说错,坤爷是跟您一块儿来的,我们谁也没收坤爷的好处啊,借我们八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要我说啊,您只要跟坤爷好好的,您的好日子没边儿啊,这可是多少女人都求不来的好福气啊!” 江娴喉咙溢出一声嘲讽的冷哼,她手一扫,桌上一只破旧瓷碗瞬间在地上炸开,白瓷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那老鸨子吓得不敢说话,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还未等靓坤说话,江娴便一把推开他跳到地面,她绕过那挡路的老鸨子直奔门口跑去 靓坤立刻起身追出,他刚跑到门口便听江娴一声惊喊 江娴还没跑到外面,便被几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流氓混子团团围住,她怒骂着让他们滚开 可是那几个混子怎么会听她的,他们没想到在红灯区竟能遇见这么细皮嫩肉的小美人,他们自然起了色心 眼看面前混子已经要伸手拽她了,江娴无处可逃 一滴滚烫泪珠还没来及落下,江娴突然被一声巨大枪响吓得捂住耳朵,一颗带着疾风的子弹平稳掠过她身侧,径直击中她面前混子的心口 那个混子立刻口吐鲜血,他倒地挣扎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剩下的几个混子疯了一般叫嚷逃窜,即刻便跑出了矮楼 江娴察觉到自己脸颊上有几滴温热的液体,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那混子溅在她脸上的血 她知道,靓坤就在她身后,也只有他,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 江娴猛的转身,拼劲全身力气歇斯里底的朝靓坤跑去 靓坤手一转,将那把闪着银光的勃朗宁别回腰间 下一秒,他伸出双臂,稳稳将她接住 他大力将她搂在身前,搂得越来越紧,仿佛失而复得的惊险 “瞎跑什么?这里有多乱你不知?”他声音有些抖,带有些许斥责,但是却沉没在疼爱中显得微不足道 江娴吓得面如土色,她唇瓣颤了颤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瞥见她脸上的血珠时,靓坤的脸色陡然沉了几分,他一手紧揽她腰肢,一手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白色丝绸手帕,他疼惜又无奈的捻起手帕一角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 江娴今天本来就没心思梳妆,她那没多少气色的脸蛋儿此刻更显苍白,她脑海里不断回忆刚才的场景,虽说她这短短两天已然见识了各种大场面,但是一个人就这么死在她眼前,她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刚才的动静不小,不少嫖客和小姐都跑出来看戏,本就狭窄的破走廊顿时吵吵嚷嚷 那具面目四分五裂的尸体就摆在不远处,人们都吓得乱窜 那老鸨子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踩着大红高跟鞋的双腿皮包骨一般黑瘦 她跺着脚直哎呦“我的爷,您这…” 靓坤阴着脸拨动大拇指上的扳指,一下比一下重,嗒嗒声响砸进在场所有人心头 “他敢对我马子不尊不敬,那我就可以送他见阎王”他的脸色更沉,像疾风暴雨将来时的乌云 他撂下一句出事儿我担着便揽着江娴疾步离开 他不由得在心里嗤笑,死了一个混子而已,他用得着担什么?但是他不想多废话了,江娴已经吓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他根本没料到她又要跑 当二人走出矮楼时,几个马仔早已押着那几个混子在门口等候了 江娴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害怕还是生气了,她大口喘着粗气,像离了水濒死的鱼儿 路过那几个混子身边时,靓坤冷声抛出两个字 打死 他的语气不容人质疑,对于那几个混子的苦苦求饶他置若罔闻,他吩咐完便搂着江娴头也不回的离去 路过阿强身边时,靓坤不动声色的朝他使了个眼色 阿强立刻跑回矮楼,靓坤的意思他明白 他早就看出靓坤想弄死那个出言不逊的老鸨子了 一开始,靓坤还没说话了,那老鸨子却先恶意揣测上了 她当然留不得了,或许她到死都不明白到底是哪句话惹了靓坤 -- 她的选择 今天有些闷热,香港许久未天降甘霖,燥热的天气煽得人心神不宁 坐在元朗堂口的乌鸦许是有些燥,正解着衬衫纽扣,直到敞开大半,结实精壮的肌肉挂上些许汗珠 他正翻来覆去把玩一把79冲锋枪,这是这个月东星新到的家伙事,细长枪口,就像烟杆一样 他心不在焉,自从昨日一别,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个女仔,仿佛他们的命运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一样 他从未想过放弃,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一直在蓄势待发,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可是他真的快等不及了 陆崇推门而入,他看了看乌鸦,又瞟了一眼那把枪,有些欲言又止 “哑巴了?”乌鸦斜了他一眼 “乌鸦哥,咱的人说,靓坤带那个女仔去了砵兰街的…”陆崇面露难色,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听见她,乌鸦的神经立刻紧绷,他皱起眉“砵兰街的什么啊?你要死?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陆崇硬着头皮嘀咕了一句红灯区 乌鸦瞬间暴怒,手里的枪被他砸在桌上 “李乾坤要卖了她是吗?喊弟兄们抄家伙!我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带她回家!”他耳后的青筋横现,面目狰狞得可怖 眼看他都快要冲出门了,陆崇立刻拦在他身前 “乌鸦哥,靓坤不是要卖她,靓坤是带她见人去的!您忘了?您半年前往那扔了个女人…”陆崇声嘶力竭大喊 乌鸦的身子骤然一怔,一阵汹涌海啸席卷上他的心头,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也记不起那个女人是谁,因为这种事情他干得太多了,他也从来没放在过心上 可是他明了的是,他完了,那个女仔被靓坤挑拨离间了 想到这儿他更来气,无尽怒火攻心,他气得咬牙切齿 好,李乾坤,你有种 出了红灯区后,江娴早就吓傻了,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靓坤一把抱进车里了 她无力的垂着头,几缕长鬓晃在眼前,那张小脸被遮掩大半 她的手一直被靓坤紧攥着,他炙热的掌心包裹着她 她一时不明白,靓坤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是劫难吗,可是又不像,但又绝对不是福 昨日音像店偶然一遇,她的生命就此被他改写 他轰轰烈烈的闯入,一举推翻她的安稳岁月 他像一团炙热的火,无所畏惧越挫越勇的火,他似乎势必要融化她那颗冰冷的心 她知道,他是良人,只是她的良人,而不是这世间千万女子的良人 可是她不想,她爱不上他 但她还是抽不出,她承认,在刚才被混子包围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直在念他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出现在她身后 她十几载岁月晦暗无光,直到她来到这里,直到她陷入这段造孽一般的感情,她才稍稍看见了一些光明 他和他的爱,就像她半梦半醒时分的一场风月梦,混沌不清,真假难辨 靓坤的目光落在她那空荡荡的右手无名指许久,或许他不是在看,他是在鼓起勇气 他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探进口袋,两根手指灵巧一撬,从黑色丝绒盒子里捏出一枚戒指 突然,江娴察觉到无名指传上一阵冰凉 靓坤不言不语,他一点点将那枚戒指套入她无名指 她猛的抽回手,在瞥见无名指那只金粉钻戒时,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反应过来后便要将戒指拨下 靓坤早就料到了,他攥住她的两只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他陷在阴影里,窗外的阑珊灯火被他的肩膀隔绝大半 他缓和了脸色,语气更轻“我昨天说你缺个戒指,我也只是说到做到罢了,这只是一枚戒指,什么都不代表” 他先发制人,打消她全部顾虑 江娴抿着唇静默几秒,她凝重的打量那枚闪着熠光的粉钻 钻石不大不小,太小显小家子气,太大浮夸,这枚倒是正正好好 打磨精细,棱角切割得也十分整齐,耀眼的光束晃她眼睛 可是,为什么要给她? “我不要,谁当你马子你给谁去”江娴依旧不肯,她执拗着要挣脱他的手 靓坤攥得更紧,他俯下身逼近她脸前“我没给女人买过戒指,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竟会给不是我马子的女人买” 事到如今,他也不急了,他自知急也没用 江娴动作戛然而止,侧着头望了他半晌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她红了眼眶 她搞不懂他,她搞不懂她到底哪里值得他这么做 靓坤未答,他牵起她带戒指那只小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了个吻 “我还担心尺寸不合适,看来我没记错”他扯着嘴角乐,苦涩和喜悦混淆不清 未等江娴吭声,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搂进怀里,禁锢她腰肢的手臂越收越紧,越来越霸道,她慌张着别开头,她好不容易拉开的缝隙,却被他的俯身重迭得分毫不差 隔着薄薄衣物,江娴察觉到他的胸膛愈发炙热,情欲似熊熊燃烧的火焰,恒久不能平息 身后男人那声声心跳,喉咙吞咽口水的声响,都骚动着她的心 他强行扳回她的脸,指腹来回轻轻的摩挲她的唇瓣 咫尺远近,他只需要稍稍一低头,靠近一毫厘,便能夺了她的初吻 可最后,几番煎熬斟酌后,那枚混着烟草气息的吻还是落在了她的脸颊 江娴颤抖不安的身躯渐渐平静,她有些恍惚的垂眸凝视靓坤 似乎是弥补不能覆上她唇瓣的遗憾,他的唇接连向下,她的下颚,脖颈,他都不曾放过 每当他的唇落下一次,江娴的身体便会下意识颤一下 她能察觉到他的唇遗留在她肌肤上的余温,那些蔓延的吻是濡湿的,是炙热的 他忽的停下动作,抬起头与她交颈“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不是不放你走,我是防止你往火坑里跳” 江娴愣得连眨几下眼,这句话她说完就忘,因为她也自知他不会回答,就算回答了他也不会放她走 可是他怎么还记着?原来一句话,可以在他那百转千回的心肠里沉淀那么久 就像他这个人,她觉得他就是一片深幽海洋,无边无垠,狂风巨浪拍打礁石,万丈巨浪翻涌 “随你怎么想,你骂我什么都行,什么变态啊,绑架狂啊,随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跟他,你刚才也看见了,你不要想着你会是他的例外,他不是我,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我”靓坤缓慢的撤回手,他略显落寞的点上一支烟 他并未再说话,他静默着一口接一口抽烟 江娴忽然看他看得出神,他斜坐着倚靠车门,那俊毅脸庞被烟雾朦胧,车子并未开远,外面依旧是灯红酒绿的砵兰街,他静坐在这浮沉乱世中,也坐在她身旁,他为她隔绝了外界一切的肮脏糜乱,呈现给她的是莫大安全感和美好 她不知怎的,突然咯咯乐了两声 靓坤嘬烟的动作一顿“笑什么?” “你错了,我不会骂你,我也恨不起来你,但是,我替你感到不值”她敛了笑意,眼神悲痛万分 “是吗?原来你也有心?”他沉沉的笑,眼眸添了几分喜悦 “你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你何必要来我这儿讨教训?”她冗长的叹了口气 她目光想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窗外的街景,可是却定格在他脸上无法动弹 “她们没你倔,她们不会打我耳光”靓坤眯起眼,指间的烟燃烧,滋啦啦的响 江娴瞬间垮了脸色,她嘲讽的挑了下眉“你是受虐狂?” 她伸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盒,慢条斯理叼上一支 靓坤好笑的紧盯她动作,他闷笑两声,仿佛瞧见了宝贝一样 江娴故作趾高气扬,她手指一甩,那只滑轮打火机砸进他手心 她叼着烟凑近,还咂了下舌 靓坤咧着嘴笑,他并无半分气恼,自然而然的给她点上烟 “你不用特意演,你就是我的活祖宗,我刚才是逗你的,跟什么都没关系,就是喜欢你,我觉得这种事不需要理由”他垂下眸凝视火光明暗的烟头 那抹火光映红了他的扳指,青色透着淡红光,像是畜着一汪鲜血 江娴无话可说,她手肘撑在膝头,漫不经心的吸着烟 “娴,佛说因果轮回,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可是我不信佛,就算要下地狱,那也是咽了气儿以后的事儿”他忽然严肃起来,大约是觉得热,伸手松了松衬衫领口 他话锋一转,笑容意义不明“直到遇见你,我发现我错了,因果就是有轮回,和离开你比起来,下地狱不算什么” 他最大的疑问,也是最可笑的疑问便是,为什么因果轮回不报到乌鸦身上?为什么乌鸦做尽恶事却还能得到她的真心? 他讥讽又无奈,他分不清她这颗心到底是硬还是软,或许都有,因人而异 江娴冷笑着刚想回答,却突然被一个急刹车击得向前跌去 靓坤眼疾手快,他一把揽住她的胳膊,才免得她额头撞上前座椅 他眯起眸子,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 无数辆厢式面包车朝这边飞驰而来,有几辆打头的已然横在他们车前,数不清的马仔迅速上前,团团围住他们的车 这是从砵兰街回尖东的必经之路,大概是加士居道,这边不算繁华,又临近公主道,经常有混子来这边飙车,乱得很,属于杀了人挖个坑就行的地方 可是,这是哪个不怕死的,连他靓坤的车都敢拦? 在瞥见那辆敞篷野马时,他忽然明白了 靓坤紧搂着江娴不放,指尖轻刮蹭她的脸颊“他来向你证明清白了” 他饶有兴趣,仿佛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江娴瞳孔颤了几颤,她震惊的转头望向靓坤 “我早就料到了,就像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一样,从昨天晚上开始,咱们的一举一动也尽在他掌握,无所谓,我光明磊落,是他妄想夺我的挚爱”靓坤阖上眼眸,脸色无半分波澜 他已然四面楚歌,外面数不清的马仔们个个手持砍刀甩棍,可是他丝毫不慌不乱,仿佛一叶飘荡在汪洋大海的扁舟,任风雨飘摇,他依旧稳坐钓鱼台 因为他手里攥着一张最大的王牌,那就是江娴对乌鸦的心已经死了大半了 “坤哥,要叫人来吗?”阿强有些慌张,他忙不迭地的转头询问 靓坤依旧不睁眼,他又哼起小曲儿,手指关节很有节奏的一下下敲着车窗边缘 果然,不过十下,外面便传来一声枪响 对天放的枪,没杀人,只是示威,为了让他下车 江娴愣得说不出话,她紧攥衣襟的手指绞得发白 直到靓坤也有些迫不及待羞辱乌鸦,他缓缓睁眼,脸上竟勾起笑容 他松开搂她肩膀的手,柔声说了句等我便拉开车门 江娴有些慌,她伸出手想抓他胳膊却抓了个空,那只攥着虚无空气的正是带钻戒的右手 乌鸦那高大的身影逆着惨白车灯,他单手纨绔插兜,斜倚靠着野马车门吸烟 不知怎的,他平日里的神采飞扬,猖獗,此刻竟收敛了几分 怒火和声嘶力竭的狂野却不曾减少,他紧咬着牙,攥拳的手青筋暴起 扒着车门紧盯外面情况的江娴一眼便在人群中寻到乌鸦的身影,他在的地方,都有一股吸引力,勾她的魂,迷她的心,让她魂牵梦绕,哪怕天再黑,哪怕人群再乱糟,她也能轻而易举寻到他 事到如今,她的心也沉下半截,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段荒唐至极的风月 靓坤悠然自得的跨下车,亮黑皮鞋踏上地面,嗒嗒的响 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衬衫,眼睛根本不往乌鸦那看 “你好歹毒,你跟我玩阴的?”乌鸦耐不住怒火,他歪了下头将嘴里的半截烟吐出 他疾步朝靓坤走去,在几米开外的距离停下脚步 靓坤这才傲慢的抬起眼皮,他盯着乌鸦几秒后朝身旁的阿强伸出两指 阿强立刻心领神会,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木质扁盒,双手奉上 靓坤慢悠悠的打开,攥着盒子在乌鸦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枚烟嘴,质地细润,晶莹剔透,光看着便知不是寻常货色 “上好的和田玉烟嘴儿,看这成色,没得挑,我忍痛割爱,乌鸦哥要吗?”他扬起嘴角,笑得坦荡 可是下一秒,未等乌鸦回答,他便手一转收回木盒 他好整以暇的捻起玉烟嘴,又随手将木盒甩在地上 木盒咣当一声落地,乌鸦的怒火更添几分 他身后的马仔们也气得咬牙切齿,他们摩拳擦掌似乎随时要冲上来弄死靓坤 靓坤熟视无睹,他将烟嘴儿套在手中的香烟上 阿强见状立刻上前,一手给靓坤点烟一手护火 直到呼出一大口烟雾,靓坤才慢悠悠开口“我开玩笑呢,我才不会忍痛割爱,我的永远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半分!” 他已然收敛了笑容,收得干脆利落,丝毫不剩,那张狠戾脸庞只剩嗜血的凶狠 似乎是天意,他话音刚落,一阵晚风席卷而来,他身后的尘土在空中翻飞,一袭黑衣黑裤的他泰然立在这片混沌之中,像是世间万物的主宰 乌鸦上前一步,脸色一寸寸沉下“李乾坤,你要是个男人就跟我明面争,你玩阴的算什么!” 他的咆哮回荡在空中,他身后的马仔疾言厉色,他们立刻挥舞起手里的家伙事儿,只等乌鸦一声令下 靓坤掸了下烟灰,他面无表情凝视对面的乌鸦 黄土纷飞,所有车都打着大灯,寂寥夜空下,两人相对而立,气势丝毫不输对方 “玩阴的玩明的,能玩死你就是好的”靓坤闷闷的笑 他手中的烟燃着一截摇摇欲坠的烟灰,他指尖一抖,那截修长烟灰没入地面 “既然你在这方面给我使绊子,那我告诉你,我也可以,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乌鸦厉声怒喝,他气得直喘粗气,眼里泛着条条血丝 靓坤的这一步棋是他没想到的,他只顾着寻机会摁死骆驼,却忘了了结这些事情 他现在很慌,不是慌靓坤,他怕江娴会因此厌恶他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恐惧一个女人的厌恶,甚至用不着厌恶,她的脸一垮,他就感觉生不如死 靓坤一摊手,满脸的讥讽不加掩饰“无所谓,我已经不奢望她会喜欢我了,你就算把我干过的所有事儿都抖出来也无所谓,她不在乎我,可是你不一样,她喜欢你,不过现在…” 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应该不会了” 乌鸦凝重的吞了口口水,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眸暗下几分 这是他最怕的,男人之间可以争个你死我活,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种事情就是必杀技 他好怕,他怕她不愿意再理睬他 乌鸦耳鬓的青筋凸起,时隐时现,他死咬着后槽牙,双眼血红 他突然厉声唤了陆崇一声 他话音刚落,一辆面包车上被推下一个女人 正是砵兰街红灯区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疯狂叫喊着,马仔们置若罔闻,他们一把将那女人扔到乌鸦脚边 靓坤不意外,他冷眼睨了下地上的女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砵兰街是我们洪兴在罩的,你这么放肆的抓人,属实越界”靓坤咯咯笑,一声却一比一声沉重,嘶哑的嗓音阴森至极 乌鸦一字不吭,他转头望向那辆奔驰SUV 透过车玻璃,他正对上江娴那惶恐的眼神 天太暗,江娴的脸庞被黑暗淹没大半,可他却看得格外真切 那毕竟是他认定了的爱人,他怎会看不清 乌鸦抓住那女人的头发,他毫不怜惜的大力拖她靠近SUV 靓坤无动于衷,他冷笑着等待江娴的反应 那女人喊得破了音儿,她苦苦哀求着,手脚乱扒拉着地面,却依旧被乌鸦拖着向前,她那本就布满伤痕的脸沾上泥泞,更加狼狈不堪 随着乌鸦的身影靠近,江娴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本以为乌鸦会拉车门,可是他没有,他的脚步停在了离车门一米远的地方 江娴眼神呆滞无光,她不知道乌鸦这是要干什么 在更清楚看见她容貌时,乌鸦的呼吸愈发急促,他攥那女人头发的手也愈发收紧 那女人疼得哇哇大叫,她哭喊着求乌鸦放过她,可是乌鸦并不理 那一刻,隔着车窗两两相望的二人仿佛置身无人之巅 世界突然好安静,安静到只有他们 当两人四目相对时,他们又一次心动,狂风巨浪般的心脏跳动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都添上了几分苦涩和不甘 乌鸦就算一个做了错事儿的孩子,那双鹰眼泛起薄薄泪花 从前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他,此刻竟没有勇气和一个妹妹仔讲话 乌鸦突然扼住那女人的脖颈,他毫不费力便将那女人一把拎起 那宛如一只待宰羔羊一般的女人面色痛苦,莫大的窒息感团团包围她,她死命的要去掰乌鸦的手,却于事无补 江娴的瞳孔一颤,她诧异的瞪着窗外的乌鸦 乌鸦目不转睛直视江娴,他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手枪,他头也不低的单手上膛 乞求,悲戚,忏悔,他的心脏碎裂般钝痛 忏悔,是在悔他那不干不净的过往,无关那个女人的生死 下一秒,江娴突然被一声枪响震得心脏狂跳 待她费力的睁开眼时,被乌鸦攥住脖颈的那个女人,早已了无声息的歪过头 她的太阳穴上,赫然出现一个狰狞的弹孔,不断喷涌的鲜血淋了一地,有几滴鲜血甚至溅上了江娴眼前的车窗玻璃 江娴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从拎那女人过来,再到那女人死,这整个过程,乌鸦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他的目光从未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半秒,他一直悲痛万分的凝视江娴 江娴吓出了眼泪,她下意识伸出右手捂住嘴巴 车外的乌鸦,一眼便寻见了她无名指上那颗闪耀的粉钻 乌鸦瞬间不寒而栗,他痛苦的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胳膊一甩,那具尸体被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不少黄沙纷飞在空中 黄沙起黄沙落,又一个曾经无比鲜活的生命降下帷幕 权贵的游戏,吃人不吐骨头 或许那女人刚才劝江娴的话没错 黑道的爷心都冷 但是她也没全说对,心冷不冷,得分人 站在不远处的靓坤被逗得咯咯乐,他饶有兴趣的观看这场乌鸦的独角戏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他也没想到那枚戒指竟成了击溃乌鸦心里防线的致命一击 乌鸦盯着江娴看了几秒,江娴也毫不回避的直视他 乌鸦用尽全部勇气,他艰难的抬起胳膊,朝她伸出手 靓坤的脸色陡然沉了几分,他屏息凝神紧盯江娴的反应 江娴一动不动,她悲戚的眼里含着泪 她心一横,倔强的别过脸去 在没入黑暗的那一刻,一滴滚烫泪水悄然滑落她的眼眸 她没有注意到,车外的男人,眼角也滴下几颗晶莹 乌鸦不甘心,他紧咬着牙依旧不放手 深蓝真丝衬衫袖口绾了叁折,古铜色肌肤下的青筋暴起着 马仔们都讳莫如深的看着,他们没想到狂妄自大的乌鸦有一天竟会这么狼狈 可怜得像一只丧家犬,苦苦等待着主人来寻 乌鸦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炙热的目光一直落在江娴的侧脸上 那只手依旧不放下,他倔强的渴望她回心转意 江娴煎熬得仿佛被扔进火坑,她紧攥着的双手泛起白纹 她低着头抽泣,却不愿再抬眼看他 她也在熬,乌鸦悲痛,她也不差半分 可是她见过后果了,她不敢了 她强压着冲动,她清楚,她随时会心软 乌鸦依旧不动,僵持着的手臂传来阵阵麻木 靓坤的喜悦溢于言表,他哼着小曲儿上前两步 路过乌鸦身边时,他咳嗽两声清嗓 “如倒映水中的鲜花,只可看看未能摘去…”嘶哑的嗓音在乌鸦身旁响起,无比狂妄,刺得乌鸦心脏抽搐 靓坤还没得意够,他又唱了一句 “如飘于风中的花香,虚虚渺渺淡然逝去…” 靓坤憋不住了,他哈哈大笑,诡异沙哑的笑声回荡在两人之间 乌鸦猛的转身,他牢牢抓住靓坤的衣领 他的双眼濡染鲜血一般红“风风雨雨我都不畏惧!” 他虽然也在唱,却愈发苦涩愈发艰难,最后两个字眼甚至带上了颤音儿 靓坤自知不能和乌鸦拼力气,他一动不动的任乌鸦拽 他虽占了下风,却依旧丝毫不畏惧,他怡然自得的回望乌鸦 江娴不知怎么,她猛的拉开车门跨下车 两个男人同时转头 他们都迫切的等待她的选择 以前,他们势均力敌,他们可以用一场火拼了结所有恩怨 可是现在,能定局的,只是她的一句话,或者她的一个眼神 总而言之,现在她帮谁,谁就赢了 相反,被她不屑一顾的那个人,将会满盘皆输 江娴的心狰狞钝痛,她一字不吭的瞪着两人 乌鸦的那些马仔也停下叫嚣,他们紧张不安的等待江娴发话 万籁俱寂之际,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划破夜空 “放开他!”江娴已然站在了靓坤身旁,她的泪流的更凶,攥着衣襟的小手绞得发白 乌鸦的心瞬间破碎,只是短短的叁个字,便足以让他跌入万丈深渊 他苦笑着退后一步 靓坤理了理松垮的衣领,他眯着眼笑,前所未有的得意欣喜占据心头 虽然他自知江娴不会爱他,他也知道江娴这么做不过是要将乌鸦退远 他明白,她并无半分要靠近自己的意思 不过无所谓,他已经大获全胜了,他不费一兵一卒,他甚至都不用掏枪 他就赢了,赢得无比风光 这个他并不太在意,江娴不是他用来制衡乌鸦的一颗棋子,他更高兴的是,江娴认清现实了,她不会犯傻了 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靓坤突然转身,他捧住江娴的脸,不顾她的错愕,干脆利落的在她脸颊上落了个吻 乌鸦的眼眶一点一点泛起猩红,那深幽的瞳孔再无半分狠戾嚣张 混沌得像夜空,没有星子作伴的寂寥夜空 江娴双手撑上靓坤胸膛,她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推远 靓坤并不意外,他知道如果他再蹬鼻子上脸,那只会适得其反 他拉开车门,笑眯眯的请江娴上车 江娴怔愣半秒后头也不回的坐上车 临关门时,靓坤朝乌鸦挑了下眉,紧接着便用力合上了车门 -- 意外美好的一夜 “乌鸦哥!您不能放他走!靓坤今天没带人,他就算叫外援也来不及的!您今天想弄死他简直易如反掌啊!”陆崇冲到乌鸦身边,声嘶力竭的大喊 乌鸦置若罔闻,他静默着点上一支烟 烟叶滋滋燃烧,他接连嘬了好几口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可是乌鸦并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那些马仔们心有不甘,他们怒火朝天的瞪着那辆渐渐开远的奔驰 那辆SUV的渐行渐远,顷刻间,红色尾灯便沉入黑夜消失不见 乌鸦将手里的半截烟甩在地上,他头也不回的朝野马走去 陆崇见状只好小跑着跟上,他给乌鸦拉开副驾驶车门后才匆匆跑上车 油门一踩,一声引擎轰地,不少尘土飞溅而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后归于地面 敞篷野马飞驰在加士居道,乌鸦的手肘搭在车窗框上,他一言不发的思索着 许是燥热,许是心烦意乱,他那肌肉块分明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 开车的陆崇面露难色,他不停的用余光观察乌鸦的神情 “他李乾坤早晚出事儿,就算我不动,也有人动他!”乌鸦的眼眸暗下,他伸手拢了一把被风吹乱的长发 陆崇的心陡然一惊“您的意思是?” “他那批被截的白粉造价不小,以他的脾气,他绝对不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要他对他那个上家起了黑吃黑的念头,只要一点儿,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乌鸦指腹不停的捻着眉心,却越发的烦躁不安 “乌鸦哥,他的上家好像是个台湾佬?”陆崇转了下方向盘,车子在拐角处甩了个弯 “台湾景丰年”乌鸦淡声应了一句 陆崇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苦笑着“那的确惹不起,景丰年要是想摁死他,那太容易了,就算不置他于死地,拦他的生意砸他的场子,也能活活给他折磨死” 景丰年这叁个字他讲得格外沉重,好像只是单单说出这个名字,他就要使出全部勇气一样 乌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他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沉默许久,乌鸦似笑非笑的开口“我没跟这个景丰年打过交道,但是他的名号一直如雷贯耳,港澳台有那么多毒枭,他称王,谁见了他都得拜,还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十五岁自立门户,金银叁角都吃得开,这些年他赚的是钵满盆盈,他自己就是干走私军火的,手里的家伙个顶个的硬” 陆崇接连点头“我听说人们都管他喊…台湾土皇帝” “嗯,他明面上是个正经商人,私底下却赚着脏钱,但是他的势力实在是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政府也拿他没辙”乌鸦的语气渐沉重 他在拼命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台湾景丰年有多好跟他没关系,他只是在试图让自己暂时别去想江娴 可是他做不到,他的脑海默片播放一般不断浮现她的一颦一笑 “乌鸦哥,我以前认识个洪兴的马仔,他前几年跟蒋天生去了趟台湾,那是个酒会,港澳台还有大陆有头有脸的人物们都在,他说那么多黑大佬,就属那个景丰年最端架子,他在包间坐着,想敬他酒得排队,蒋天生好歹也算个龙头,他却根本不放在眼里,也是,他也有这个资本,毕竟洪兴不管是在势力还是生意上都不如他的帮派,不过他的确有点儿太高傲了”陆崇低声嘀咕着 “景家是大户,他一个少爷羔子,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现在又成了天之骄子,他能不耍耍威风吗?”乌鸦勾起嘴角,他有些漫不经心的答话 女人被抢,他又吃了瘪,他当然气不顺 这无关男人的争强好胜,他只是太喜欢她了,他贪婪的渴望能留她在身边 “乌鸦哥说的是,那个马仔还说了,蒋天生为了在景丰年面前混个脸熟,特意带了两个美女送他,结果您猜怎么着?还没送到景丰年面前就被他秘书拦下了,那秘书都没拿正眼瞧,直接来了句货色太次,别脏了我们景先生的眼睛!”陆崇回忆起来便被逗得咯咯直乐 乌鸦额前的长鬓随晚风翻飞着,他也乐“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他蒋天生再不高兴也不敢说话啊,这个景丰年倒真是不给人面子,也是,大少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他也不稀罕给谁面子” “您说的对,噢,您还记得吗?前几年东星有个叔父想从毒品上捞油水,结果那个不怕死的老家伙竟然想跟景丰年手底下的贩子玩赖儿,润爷一开始说什么都要护着他,结果一听见景丰年的名号立刻变脸儿了,后来也不提这事儿了”陆崇笑得更欢,他乐得直哎呦 “不然呢?他哪来的脸再提?难不成要他舍去那张老脸求求景丰年啊?我看够呛,景丰年连叁分薄面都给不了他!”乌鸦叼上一支烟,风太大,他连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陆崇机灵,他立刻放慢车速 待乌鸦点上烟,他才重回刚才的速度 陆崇接连点头,回应乌鸦刚才的话 “我听说那个景丰年是个玉面书生,但是做起事儿来特别狠,也是,他十几岁就开始跟各地毒枭过招,不狠能行吗?”乌鸦抿着唇嘬烟,烟雾被风向后带去,匆匆掠过他的脸便消失在夜空中 “乌鸦哥,靓坤不是个办事稳妥的人,真说不定他脾气上来就要博一把了,那真是自掘坟墓”陆崇拧着眉思索 乌鸦嗯了一声“如果那样就太好了” 尖东 回到别墅后,江娴在靓坤的连哄带求下勉强吃了几口饭,她吃完饭就回了屋,靓坤也并未再扰她,他自知再多说几句她就该翻脸了 江娴呆滞的坐在床边,皎洁月光像一碗被打翻了的牛奶,透过薄如蝉翼的鹅黄窗幔撒进屋内 今天发生的事情令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她明确的是,她的心好疼,好煎熬 坐在书房沙发上的靓坤脸色铁青,揉捏太阳穴的指尖泛起白 无关江娴,他有他的愁事儿 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不耐烦的拿起 在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刹,他的脸色更沉 几秒思虑踌躇后,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景先生,别来无恙”他的声音听不出息怒 “无恙,阿坤,那件事儿查得如何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磁性男声,那声音并不浑厚,相反还有些轻柔,如拂槛春风一般,但是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靓坤那张波澜无惊的面庞此时竟添了几分仓皇,但是他依旧镇定“景先生,款子我已经打到您账上了” “阿坤,你误解了,景某没别的意思”那男声停顿几秒,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几声翻纸张的唰唰声 “虽然这次景某是上家,但是这口气…景某实在是咽不下去”那男声骤然重了起来,足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靓坤瞳孔猛缩,他有些不敢相信 “景先生,那个人是冲我来的,而且我看得出,那个人绝对不是咱们的同行,要么不会等码头亮绿灯才出动条子,景先生,这件事我阿坤也不会善罢甘休,损失是一方面,这口气,景先生咽不下,我阿坤也难咽!”靓坤走出下一步棋,他字句斟酌着试探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清朗笑声,那难辨真情还是假意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几秒沉默后,电话那头才传来说话声音“阿坤,过些日子,我们香港见” 靓坤猛的瞪眼,他有些欲言又止“景先生,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您没必要大动干戈,我会给您和我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台湾待久了也烦,无妨,景某就当散心”那男声慢条斯理却根本不容人反驳 靓坤凝重的吞了口口水,他的大脑飞快运转却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无法反驳,他似笑非笑着应了句等着给您接风 电话里的年轻男人笑了两声,没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靓坤的胸腔仿佛闷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好巧不巧,书房门被推开,阿强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 靓坤猛然转头“查得怎么样?” 阿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眼神躲闪“坤哥,暂时…还没进展” 他话音刚落,一只瓷花瓶在他身旁的墙壁上炸裂开来,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他的脸也被划出几条血口子 江娴脱了衣服跨进浴缸,单薄身躯浸泡在温热的水中 浴室被蒸腾的水雾朦胧,她的双眼也泛起泪花,像清晨的迷雾 她仍觉得不够,身体又往下滑了几寸,直到水已然没过她的下颚 清水从浴缸边缘溢出,流泻在金色瓷砖地上 江娴泡了许久才走出,她裹了条浴巾,从衣柜里的随意拿了套睡衣,胡乱的套在自己身上 正当她想钻被窝休息时,房门突然被轻叩了几声 江娴没多想,她一边系好领口的纽扣一边去开了门 门才开到一半便被人从外面大力拽开 江娴吓了一跳,她还没来及嗔怪出口便被一身酒气的靓坤搂进怀里 他难得衣衫不整,深灰色真丝睡袍上挂着不少褶皱,他身躯摇晃着,有些站不稳,一副颓然失意酗酒的模样 江娴被他身上那浓烈的酒气熏得头疼,她不悦的责怪“你喝酒做什么?还喝那么多!” 靓坤不答,他那半眯着的眼眸泛着猩红 他扣在江娴后背上的那只手被她湿漉漉的长鬓沾上了水 江娴推搡着想脱离他的怀抱,喝多了的他有点儿可怕,她挺怵头的 靓坤突然抱起她,快步朝卫生间走去 走到洗手台前,他放她下地,又紧贴上她的腰背控制住她 在他贴上来的那一刻,江娴便察觉到那坚硬炙热的东西抵上了她 她立刻挣扎着想跑,却被他从身后紧紧环住腰肢 看她那过分警惕的模样,靓坤的心沉下半截,他静默着向后退了些,和她隔出几寸距离 直到怀里的江娴安分下来,他才缓缓松开手 江娴有些纳闷的歪头瞧他,她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 靓坤伸手从镜旁的隔板上取下吹风机 他本来就有些摇晃,眼睛也愈发朦胧,插插头时,他反复几次都插偏了 江娴见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插头,她轻松一按便成了 “你他妈跟傻逼似的,你喝酒干什么?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你也不怕真给你喝成二百五!”江娴回头瞥了他一眼 她一直待在屋里,她不知道靓坤什么时候自己喝闷酒了,不过从他身上那熏死人的酒气看来,他是真没少喝 靓坤一字不吭,他按下吹风机开关,开始细致的给她吹头发 江娴也自知争不过他,她只好安静的站着 吹风机嗡嗡作响,吵得江娴心烦意乱 可是靓坤却无半分烦躁,他享受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江娴那湿漉漉的头发缠在一起,他便耐心的一缕缕理顺 她无意间歪了下头,却被靓坤误以为想跑 “别跑,我不动你,湿着头发睡觉会感冒”他已然有些口齿不清,嗓音更沉,混沌得像荒芜之地 他的语气过分深情,江娴避之不及,心跳都漏了一拍 见他都这么可怜了,江娴只好难得乖巧一次,她不再动,任由他给她吹头发 靓坤吹得很仔细,手指不停的翻起她那柔软的深棕卷发,顺滑的发丝接连掠过他掌间 水气还未完全散去,雾蒙蒙的雕花镜映照着两人这意外和谐的身影 江娴借着镜上的水雾,默默端详起身后的男人 他那有些凶神恶煞的面庞经水雾朦胧后,她竟觉得有些顺眼 靓坤长得不丑,而且有气质加持,她平时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凶了 现在不是了,他很安静的替她吹头发,脸庞的棱角被水雾朦胧,浑身散发的匪气也弱了几分 而且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一副紧绷着脸的模样,现在不同,无比轻松,怡然自得 直到遇见他,她才明白这世上原来可以有这么矛盾的男人,在外狠得说一不二,和她在一起时却像变了个人 江娴虽在看镜子,却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她微仰着头,目光一直定格在他脸上 她比靓坤要矮一个头,而且和他那宽厚肩膀相比,她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娇小了 可是,这镜中的画面竟很和谐,很美好 望着镜子,江娴忽然咯咯乐起来,笑靥如花楚楚动人 靓坤动作一怔“又要使什么坏?” “我怎么这么矮?”她气极反笑,双手环上胸 靓坤被她逗乐,他一边来回拨动她的头发一边回了句你才发现 江娴怒了努嘴,没吭声 她一时有些恍惚,她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来了就算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太离奇了吧? 前世电影里凶神恶煞的靓坤,此刻竟在温温柔柔的给她吹头发 还有乌鸦,他明明是一个那么心狠的人,却叁番两次为她破例 江娴越想越难受,咬着的唇又紧几分 “怎么不高兴?”靓坤腾出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江娴不言不语,皱着眉低下头 靓坤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江娴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用余光扫了下他的表情 她灵机一动,伸出手指覆上那满是雾霭的镜子 她自知身高不够,又踮起脚来 那根白皙手指在镜上灵巧的划了几下 镜中靓坤的头上,赫然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半圆形 靓坤一怔,低下头问她这是什么 “耳朵啊,这都看不出来?”江娴憋着乐,她来回打量那两个并不规整的半弧形,她觉得这很显然易见啊 靓坤被逗乐,眼眸再次泛起柔情“是什么动物的耳朵?小熊?” 江娴掩着唇乐“再猜!” “小猫?反正不是兔子,兔子耳朵长”靓坤饶有兴趣的陪她猜,他还刻意不再动脑袋,好让镜中那两个幼稚可笑的耳朵保持在他头上 江娴乐得讲不出话,她又踮起脚尖,在镜中他脸中间勾了个椭圆 一个边缘有些弯曲的猪鼻子,正挂在他脸间 “是猪崽子!”江娴转过头,洋洋得意的朝他挑眉 靓坤也乐,乐得比她还要开心,好像被骂猪崽子的不是他一样 待给她吹干头发,靓坤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酒意上心头,他有些跌撞的搂着她去了露台 离了屋内的冷气,江娴立刻感到闷热 靓坤有些站不住了,他坐在竹椅上阖起眼 江娴见状也只好在他身旁坐下 她从烟盒里捻了两支烟,随手抛给靓坤一支 靓坤的动作有些迟缓,他手伸晚了,那支烟掉在他大腿上了 江娴翻了个白眼,她俯下身拾起烟塞进他嘴里 给自己点上后,她犹豫几秒后还是按着打火机凑近递到他面前 几声闷笑从靓坤胸膛传出,低沉得仿佛刚刚破土而出一般,他乖乖听话,享受她的点烟服务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给别人点烟不护火的女人”他嘬了口烟,凝视指间那一抹火光 露台没开灯,夜色模糊了他的身影,只剩他侧脸的轮廓和那一点红色明暗 米色罗马柱上盘绕着不少藤类植物,青绿色的藤蔓,嫩紫的花瓣,开得正好,散着芬芳 这是叁楼,露台下是别墅的院落,葱葱草地上几条交叉的鹅卵石小路 远处是万家阑珊灯火,隐约还能看见海,不过天太黑了,也没有谁稀罕去瞧 江娴默不作声的托着腮,她细细打量静默抽烟的靓坤 其实他们不过相处了两天,江娴却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他好久好久了 也是,她几年前就在电影里看见过他 沉默了许久,江娴才慢悠悠答了一句给你点就不错了,别不知足 靓坤立马接话“是,我得惜福” 江娴略显鄙夷的瞥了他一下,目光却定格在他脸上收不回来 靓坤凝视着远方,不再讲话,只是大口抽着烟,那烟燃得很快,没几口就得掸一下烟灰 他忽的指向远处一片漆黑的高楼“78年,我就在那个地方宰了陈琪,当时好风光,那年我二十五,还没混出个名堂,天天就知道拎着砍刀上街跟人家拼,我也是命大” 江娴无心去听他的光辉伟绩,她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的抽着烟 “我的事迹太多了,我要是跟你讲,讲到天亮也讲不完,但是那次是我记得最清楚的,娴,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闷闷的笑,转手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捻灭 江娴嘬烟的动作一顿,她震惊的连眨几下眼 靓坤沉默着看了她几秒,双手缓慢的解开睡袍系带 当他将睡袍衣怀敞开时,江娴被他腹部那条疤吓得浑身一哆嗦 那条疤不短,但是一点也不七扭八歪,就是笔直的一条,最惊险的是它的位置,那可是人体要害 江娴愣得说不出话,她错愕的吞了口口水 靓坤没什么反应,他用手支撑着半边脸颊,慵懒随意 江娴叹了口气,别开脸去不再去瞧 靓坤朝她伸出胳膊,指尖点了点她额头“心疼我了?” “不心疼,你咎由自取”江娴语气淡漠,心却陡然沉了半截 他的手忽然向下,攥住她的手拽她站起身来 江娴硬着头皮起身,身子僵硬的坐在他腿上 他突然站起身,江娴被吓得一激灵,胳膊慌忙的勾住他脖子 靓坤把挡住她脸颊的长鬓拂开,在她额头眉眼鼻尖细致的落吻 江娴身躯忍不住有些发颤,她紧闭着眼 瞧着他那过分把控自己的模样,她真想乐 她觉得挺难得,他这么一个不由分说就强抢民女的坏蛋,原来也会自持 江娴痒得咯咯直乐,她别开脸想躲避 他一手托她臀部,一手扳回她的脸,强迫她直视他 那十几秒的沉默凝视,她在那双晶莹黑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映 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真的很落寞,但是也很迷人 靓坤有些体力不支,她没什么分量,是他犯了酒劲 他腿一软,连带着怀里的她,一起跌坐在地上 江娴吓得惊呼一声,她反应过来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磕碰到,他依旧紧紧抱着她 靓坤目光恍惚的直视她 江娴惧怕他那种炙热的眼神,她淡漠的别开脸“你他妈到底喝了多少?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 靓坤苦笑着摇头“我今天能不能不走?我不碰你” “没戏!你给我哪来的滚哪去!”江娴立刻瞪眼,她撑着他身后的墙壁站起身来 不知是真的醉,还是将计就计,她一抽离,靓坤马上向后倒去,躺在了地上 江娴无奈的双手环胸“别装死,起来!” 靓坤不吭声,他还阖上了眼睛 “那你躺着吧,我回去睡觉了”江娴气极反笑,她腿一跨,绕开他径直走出阳台 她还不忘将推拉门合上,又狠狠一拽,拉上了鹅黄幔子 江娴不打算管他,她跳上床钻进被窝 她竖着耳朵聆听阳台的动静,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她硬着头皮翻下床,拽开幔子 靓坤还躺在刚才那个位置,一动不动 皎白月光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他似乎已经睡着了,露台一片静谧 江娴叉着腰,居高临下俯瞰他“你宁可睡阳台,也得赖在我屋不走,对吗?” 靓坤利索的打了个响指,他依旧不睁眼 江娴被他这副不要脸的模样气乐了,她运了口气,瞪着地上的他 “你要是规规矩矩的,我可以勉强留你一宿”江娴咬了下牙 靓坤一听立刻来精神了,他身子明显动了一下,但是他依旧不睁眼 “我起不来,你扶我”他慢悠悠开口 江娴深呼吸好几次,她强压着怒火不去问候他八辈祖宗 她不情不愿的蹲下身,刚想拽他起来,他却猛的一个翻身,毫不费力的将她抱起 “你他妈是装的?”江娴怒目圆睁,她使劲锤了他胸口几下 “一半一半”靓坤抿着唇乐,他跨出阳台,叁两步就到了床边 江娴立刻挣脱,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手忙脚乱的用被子裹住自己 “你别给我装,你今天爬也得给我爬回去!我不留你!”她用被子蒙住脸,又翻了两个身,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 靓坤扑上床,这床垫太软,他这一下子差点儿没给裹成蚕蛹的江娴弹飞 他不由分说便将那个“蚕蛹”一把搂进怀,又扒开一角被子,让她把脸露出来 “你不怕给你自己活活闷死?”他皱眉,直勾勾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 江娴的头发乱了,额前的刘海也被拢到脸颊两侧,她瞪着靓坤不吭声 她胡乱的挣扎几下,却怎么也挣不脱被子,是她给自己裹得太紧,靓坤再这么一抱,她的手脚根本伸不出来 她突然想到一个成语,作茧自缚 “我说不动你就不动,再说了,你包里就有枪,我要是不老实,你一枪崩了我”靓坤挪了两下,枕在枕头上,又把胳膊垫在她脑袋下面 江娴一愣,她弱弱的问了句你怎么还翻我的包 靓坤所答非所问,粗糙指尖缓慢摩挲她眼角那颗泪痣“你那枪一般,明天我给你拿一把勃朗宁” 江娴鄙夷的别开脸 他们此刻的距离非常近,靓坤下巴轻抵在她额头上,她能感受到他那扎人的胡茬儿 她也没说什么,左右动了两下,将被子又裹紧几分 “开着冷气呢,我也是肉长的,我也冷”靓坤哑着嗓子笑,他连眨巴几下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冻着!”江娴闭上眼,狠狠扔出两个字 “也是,我不能得寸进尺,你能留我已经是我上辈子积德了”靓坤唉声叹气 江娴气愤的翻了个白眼,她心一横,挣扎几下,松了松被子 靓坤喜出望外,他伸手拽过一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没有了被子的阻碍,江娴这下子是真切的缩在了他怀里 她浑身不自在,他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的荼毒着她,还有那醉人的酒气 靓坤知道她不想和他谈爱,那他就不再提,他的沉着自持和他这个人实在是有太大的出入,可是他就是这样,没有半点儿不自然 不痛不痒不声不响,却熬得江娴心生愧疚 靓坤没再说话,他合上了眼 卧室没开顶灯,只有床头柜上一盏缀着珠帘的台灯泛着暖黄灯光 江娴睡不着,她半眯着眼细致的打量眼前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将他看得那么仔细,他闭着眼,少了几分戾气和压迫感,倒也显得平和了 她发现他眉间似乎有一道浅显的伤疤,可能是很多年了,疤泛着白 鬼使神差般,她指尖轻抚上他的唇 靓坤没动,他闭着眼,像平静湖面 不知怎的,这时的他,竟意外的静谧温柔 或许是因为他闭上了眼睛,那双泛着冷冽光芒的眼睛 “娴,你说我要不要赌一把?”沉默许久,靓坤忽然轻轻开口 江娴皱起眉,他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她还以为他睡着了 她犹豫着小声问赌什么 靓坤搂她肩膀的胳膊又紧几分,她的脸颊贴上他那结实炙热的胸口 他刚想说话,她却手一伸,捂住他的唇 “行了,不用说了,就是又要拿命赌前程了呗?”她反应过来了,嫌恶的瞥了他一眼 靓坤沉重的点了下头 江娴扯扯嘴角,笑得僵硬 她想劝他,又想骂他,但是思来想去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靓坤顺势搂住她的腰,下巴搭上她的肩窝,他手很规矩,搂腰就搂腰,分毫不乱摸 “你想说什么?”他轻声问,鼻尖轻嗅着她发丝的清香 江娴不吭声,她瞪着对面的墙壁 几秒后,她冷声说了句别犯病,然后伸手关上了台灯 房间陷入黑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隐约照映着床上的两人 靓坤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他拢了拢被子,又抱紧怀里的她 -- 宴客 那一晚,两人相拥而眠,江娴能感受到他肉体隐忍的欲望,可是他并未逾矩半分,就像他承诺的那样 靓坤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阳光经过窗幔,柔和了几分,没那么刺眼 空调不断输出冷气,那条鹅黄帷幔轻飘飘的随风拂动着 这一觉他睡得很好,飘忽不定的命途,他已经记不清他多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江娴还睡着,她不知何时又转了身,缩在他怀里,熟睡的她没有意识,那只鲜艳的花臂正搭在他腰上 他的胳膊有些麻,但是他不愿抽开 怀里的江娴半伏在他胸膛,棕色卷发垂到他胸口,手臂,那软嗒嗒的缕缕发丝,被阳光映得散发微弱光芒 她难得静谧乖巧,平时的嚣张咄咄逼人,也在熟睡时消失不见,那双不是散怒火就是含泪花的杏眼此刻也安安静静的闭着 他忽然想到她那天说的话,她说他是海,万丈深海 他想乐,他觉得他不是,她才是海 是足以磨灭他所有理智的海,是他只望了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的好风光 靓坤眯着眼,默不作声的凝望怀里的江娴 他承认,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抱女人睡觉 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和女人睡素觉 他不确定这份虚无缥缈的感情他到底能抓住多久,或许他从未抓住过,她不过是迫于无奈才留在他身边,如果别墅的大门敞开,她可能会毫不犹豫的逃跑 这才两天,他就有些精疲力尽了 他发现他根本就讨不了她欢心,现在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她暂时不会动不动就给他甩脸子了 他不想去纠结了,至少她现在还在他身边 而且这个风口浪尖上,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她走,一是乌鸦,二是她现在已经露了面,骆驼那边早已视她为眼中钉 昨天,他是真的起了想博台湾景丰年的念头,混这条道的,野心无边无尽,他还是个草鞋仔时,就盼着能混个堂主当,现在如愿以偿了,却又惦记上蒋天生的位置 他自知景丰年倒不了台,毒品走私生意能屹立十几年,景丰年必定是有白道后台戳着的,而且那个人物绝对不简单,保景丰年这种狂妄之徒,和偷天换日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弄垮台湾土皇帝,不说扬名立万也足够在道上更吃得开 可是这个念头,又沉没在他心里消失不见 正是因为江娴那句似骂非骂的别犯病 他猜不透她说话时的心思,是单纯觉得他脑子有病?还是怕他出事? 或许是因为他醒来时,发现她正依偎在自己怀里,她这无意间的举动却触动了他 他突然有了掣肘,他怕他会死无葬身之地,那她怎么办?她可能都不会掉一滴眼泪,但是谁来保护她? 他也不过是个凡人,他只有一条命,稍有差池,尸骨无存 他以前不怕死,要是怕死也不会踏上这条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为她,他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弱胆小鬼 江娴昏昏沉沉醒来,她发觉自己正平躺在床上,身旁男人不见了踪影 房间很安静,只有空调输送冷气的声音,还有窗幔被吹动,垂在地面的流苏穗儿沙沙的响 她未曾多想,身边少了个人也并不觉得心里空落 她只是觉得奇怪,她记得她昨天一直警惕着,就算关了灯,她也没什么困意 可是她最后还是不知不觉睡去了,好像都没有动地,一直在他怀里 江娴踱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 她没什么事儿做,在屋里绕了一圈儿,从书架上随便挑了本书 她慵懒的趴在贵妃塌上,百无聊赖的翻阅却也自知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房门把手咔哒响了下 江娴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哪个孙子来了,她依旧懒洋洋的趴着,眼皮子都不抬 脚步声渐近,未等江娴翻身,她便被一把抱起 靓坤胳膊一转,带她翻过身来,将她公主抱在怀里 江娴气的直咬牙,手里的硬书壳一下一下砸他的额头 他不恼,反而咧着嘴角笑,任由她折腾 “现在想起来打我了?昨天晚上是谁啊?抱着我不放?”他嗤笑,低下头凑近她,分外亲昵 他的嗓音说不清的撩人,他们拥抱着,准确来说是他抱着她,她已经不那么反感了,但是依旧会不自然 江娴气极反笑,她伸出手狠狠拧了他耳朵一把“想听原因吗?” “洗耳恭听”他未察觉到不对劲 “我睡觉有个习惯,不抱东西睡不着,我家有只猪崽子抱枕,我昨天可能是把你当成它了,真不好意思!”江娴嚣张的睨了他一眼,得意洋洋的等他回答 靓坤被逗得咯咯乐,他在床边坐下,更怡然自得的凝视怀里的她 “那我这个替代品,你打几分?”他眯着眼笑,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刮蹭她鼻尖 “零分!”江娴脱口而出 靓坤皱起眉,略显失落的咂了下舌“我抱了你一宿,胳膊都被你枕麻了,到头来却一分都没捞着?” 江娴拉开他的睡袍,手指戳了戳他那结实的胸膛“一身腱子肉,硬得跟堵墙似的,没手感,我还没嫌你硌了我一宿,你倒先嫌胳膊麻了?” 她扬着下巴,双眼荡着骄傲的波澜,一副趾高气扬的跋扈模样 靓坤见怪不怪,他贴着她耳畔问了句哪硬? 江娴的笑容瞬间僵在眼角,她回手在他肩头使劲掐了一把 靓坤没察觉到疼,他伸出手,怜惜的扣上攥在他肩头的那只小手,又不由自主的摩挲起她手背细腻的肌肤 江娴嫌恶的想抽出手来,他却不放 毫无征兆,靓坤突然抱着她站起身,绕到桌前,单手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江娴无可奈何,只能任他摆弄 靓坤从桌上拾起一支崭新的眉笔,叁两下撕开塑料膜 江娴愣得眨眼“我又没化妆,画眉做什么?” 他并未给她质疑的机会,他俯下身凑近她脸庞,一手执眉笔,一手捏她下巴固定住她的头 江娴憋着乐,她也不动,微仰着头迎合他 他这副认真的模样逗得她忍俊不禁,她还真好奇,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究竟能画出什么名堂来 江娴的眉天生细长,不算浓但也不稀疏,就算不描眉也不会显得丑 他抿着唇,手中的笔尖小心翼翼的顺着她眉形勾了一圈儿,又顺着她眉毛勒出眉尾 他们格外沉浸,谁都未发现,半敞着的房门外,有两个人正默不作声的观望这美好画面 靓坤缓缓放下手,又捏着她下巴左看右看 他脸上扬起笑,转头拿了个手持镜举到她眼前 “你要是敢跟我耍坏心眼,我…”江娴正不悦的嘀咕,在看见镜中自己的那一刻,她骤然把谩骂咽回肚中 竟真的很好看,而且一点儿也不突兀,很适合她的脸型 靓坤弯着腰,帮她举着镜子,他期待的等她说话 “有两下子啊!熟能生巧啊!”江娴凑近镜子细细端详,她惊讶的接连咂舌 “我可不是熟能生巧,这叫无师自通”靓坤脸上又溢起笑,温柔深情得和他相貌不符 江娴无意间一扭头,她目光穿过靓坤身侧,定格在房门口 她瞬间瞳孔猛缩,她忙拍拍靓坤的手让他看 江娴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门口的,竟是洪兴坐馆蒋天生,还有他那个明星马子方婷 蒋天生一身灰条纹商务便装,一袭红色露背长裙的方婷站在他身旁,那方婷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耳环项链手镯都戴上了,妆容也很妖艳,及肩黑发烫着卷儿 江娴有些局促,她接连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是惊讶又见到电影里的人物了,二是,这俩人什么时候来的? 靓坤这才直起身,他并不意外 他放下手持镜后,慢条斯理走到蒋天生身前“生哥,您怎么也不让马仔通报一声?我一直等着您呢!您倒好!” 他嘶哑的嗓音笼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意,阴森森的,让人心生不适 江娴愣得坐在椅子上不动 她真想乐,傻子都看得出靓坤是故意的,他请人家来家里做客,那个人还是他大哥,他不出门等着迎接,却在这儿给女人画上眉了,而且他那话说的,没有半分歉意,反倒有一种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跋扈 蒋天生没什么波澜,靓坤还没笑,他倒先笑起来 他大大咧咧的一摆手“阿坤,是我让马仔别打扰你的,这有什么的?咱们洪兴都是一家人,不讲两家话!” 他旋即一扭脸,略显惊讶的望向屋里的江娴“阿坤,我听说你有新马子了,却没想到竟这么漂亮” 他又上下打量江娴几番,目光最后定格在她那两条纤细的花腿上 蒋天生那炯炯目光如注,江娴浑身不自在,她僵硬的扯扯嘴角,却扯不出半分笑意 靓坤做出一副受气包模样,忧郁的唉声叹气“小丫头正跟我耍着脾气了,我这哄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不,还垮着个小脸儿呢!” 江娴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就像他不让她跟骆驼打招呼一样,他这是以她心情不好的名义,免了她向蒋天生打招呼 她真纳闷,这个靓坤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个?而且他为了这个竟还装出一副委屈样儿,他不要面子了?外人看来,她是他马子,堂堂坤哥,受女人的气? 不知怎的,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在靓坤说出这句话后,江娴察觉到方婷的眼神变了,但是她并未说话,眨了两下眼就恢复正常了 方婷娇滴滴的挽着蒋天生手臂,柔若无骨一般倚靠在他身上 她那只细嫩的手半掩着鲜艳红唇“Simon,你瞧瞧,阿坤这哪是抱怨呢?这不是变着法儿炫耀吗?” 她话锋一转,目光直直落在江娴身上“妹妹,我跟Simon时间不短了,我见阿坤总是换女人,那女人换的呀,比我换衣服还快了,可是我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耐心过呀!” 方婷说完,又是一阵扭捏娇笑,她扬着下巴等江娴答话 方婷并不晓得这个女仔的名字,不过她一看便知,这个女仔绝对岁数比她小,还小不少 她也诧异,这个女仔怎么会有这么多纹身? 不怪方婷惊讶,江娴此刻身穿短袖短裤睡衣,那黑面儿金边的睡衣正好露出她所有纹身,打远处看,花花绿绿得乱人眼睛 江娴只是岁数不大,她又不是傻,女人之间的暗讽她听得出来 方婷这话表面上是夸她江娴独占宠爱,暗里的意思就是说靓坤有过好多女人 江娴要是真喜欢靓坤,这话当然会惹恼她,但是她不喜欢啊 江娴强压着喊一嗓子关老子屁事的冲动 她一眨眼,那双杏眼里荡起秋波“姐姐呀,这就是你不大度了,他们男人不都这样儿吗?我听说过女人守贞洁,还真没听哪个男人能洁身自好的,哎,瞧我这话说的,我以偏概全了,反正我是没那个好命啊…” 她眼珠子一转,瞟了下蒋天生,笑意不减“姐姐,你命肯定比我好吧?” 这话说完,江娴就被自己逗得咯咯乐,笑得花枝乱颤 她就是要把这个矛头对准蒋天生,因为她知道蒋天生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男人,打前世的电影里她就看出来了,不还有个比基尼美女在他家游泳池里玩水了吗?而且她知道绝对不止,毕竟男人都一样,有钱了,有地位了,身边的妞儿绝对断不了,就跟那长江后浪推前浪似的 蒋天生并未责怪江娴的指桑骂槐,他有些忍俊不禁,干咳了两声掩饰笑意 果然,方婷立马脸色铁青,脸上表情变化得格外精彩,她双手攥着裙摆,红色长裙泛起层层褶皱 靓坤怔愣几秒后忽然哈哈大笑,他两步跨到江娴身旁,轻轻捏了她脸颊一把 “生哥,您看看,都让我给宠坏了,不过我就喜欢她这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多爽快,对吗生哥?”靓坤不紧不慢,他直视蒋天生的眼眸 江娴一时回不过神,靓坤这话过分了 虽然是方婷先挑衅,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小王摆在那儿了,她江娴要是按辈分,怎么着也得喊方婷一声嫂子 她岁数小不懂事,靓坤不管就算了,都这样了却还护着她,而且他那话明里暗里就是指点方婷的话里藏刀 江娴抿着唇,她不知道蒋天生会怎么回答 蒋天生沉默几秒,他突然疾言厉色起来,颇为不满的斥责方婷“你说说你,阿坤他马子比你小好几岁,你一个当姐姐的,提那些不中听的事情做什么?你生怕人家俩人没架吵?” 他语气挺狠,而且他并没有向方婷眨眼暗示,他就是在教育方婷 江娴大脑飞快运转,蒋天生的反应实在出乎她意料 她只能想到一个可能,蒋天生忌惮靓坤 虽然这话说出来很可笑,但是她认为八九不离十,要么就是靓坤手里捏着蒋天生什么把柄,要么就是蒋天生制衡不了靓坤 不然他蒋天生一个当大哥的,怎么会对小弟的屡次出言不逊视而不见?而且他怎么会为了她江娴这么一个弟妹,去训斥他自己的马子? 江娴知道,这无关蒋天生爱不爱方婷,他就算不爱,也不应该当着人面骂她,他打得是他自己的脸,男人在外,马子就是面子,他倒好,自己把面子扔地上踩两脚 方婷吓得慌了神儿,那张花枝招展的脸庞憋得通红“Simon!” 她不停的往江娴靓坤那边儿瞥,示意蒋天生给她留点面子 江娴不言不语,顷刻间敛了笑容 若不是方婷趾高气扬,刚见面就想给她个下马威,她才不会去扎方婷的心,她甚至根本不会往那儿想 犯得着吗?她又不是方婷的情敌,再说了,她乐意被圈在这一亩叁分地当靓坤的马子是吗? 靓坤无心去看那两口子的辩论赛,他低下头静默凝视江娴 他没想到,她竟这么伶牙俐齿,倒也像她,她就是一点儿亏都不能吃的性子 靓坤不知道的是,江娴正是因为从前吃亏吃得多了,吃得怕了,她才会这样 眼看蒋天生的脸色越来越沉,靓坤打了个圆场 “生哥,方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边吃边聊?”靓坤不冷不热,完全没有宴客的热情 蒋天生斜眼瞥了方婷一眼,方婷见状立刻伸出手背抹了把眼泪,重新挽上他的胳膊 江娴凝视他们良久,直到靓坤朝她伸出手,她才强行拉回思绪 靓坤揽着她肩膀走在蒋天生他们前面 在下旋转楼梯台阶时,靓坤轻声问江娴在想什么 江娴嗤笑一声,侧过头贴近他耳畔“我在想啊,老虎还在山上了,这猴子呀…” “它怎么就称了大王了?”顿了两秒,她又补充一句 靓坤强压着笑,却依旧有几声闷笑从喉咙溢出 他所答非所问,放低了声量“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这种普通女人看不懂的事情,你一眼就能瞧出个端倪” 江娴轻笑两声,未置可否 她身后一直传来高跟鞋踏地的嗒嗒声,听得她心乱 她似乎明白了,今晚绝对不止这么简单,女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男人之间的话里藏刀,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她哭笑不得,她怎么就被卷入这场波涛了?而且还是以靓坤他女人的身份 欧式长餐桌上早已摆满了各种佳肴,江娴余光一扫,笑笑没说话 蒋天生怎么着也算个贵客,而且靓坤行小,他怎么着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吧? 这一桌子菜看似丰盛,看似是为了接待蒋天生而特意准备的 可是,只有江娴和靓坤他自己知道,这跟昨天真的没什么区别 江娴忍不住疑惑,靓坤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狂,他背后到底有谁戳着,连大哥都不放在眼里 四人落座后,女佣忙不迭送的上来起酒倒酒 方婷会来事儿,她站起身,笑吟吟的接过女佣手里的酒瓶,亲自给蒋天生倒了一杯 江娴凝视方婷那过分谦卑的模样,她只觉得可悲 权贵的玩物,主子高兴了,她不缺吃不缺喝,主子只要脸一沉,她立刻就得卷铺盖走人 而且刚才蒋天生训她那模样,江娴看在眼里 江娴没什么好说的,方婷觉得快乐就行了,她管不着 她只失了几秒神,便迅速恢复状态,她再万不得已,也成了戏中人,她不演,遭人笑话 她手一摆,一个女佣立刻上前 “去,叫厨房准备两碗醒酒汤”江娴故作漫不经心,头也不抬的吩咐 那女佣有些错愕,她接连点头后快速跑走 她错愕的是,这个暴脾气的妹妹仔怎么就被顺了毛了? 方婷倒酒的动作明显一顿,她转了转眼珠子,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靓坤皱眉,他受宠若惊 江娴无视他那膛目结舌的模样,她镇定自若站起身,不言不语的给他倒上洋酒 随着江娴手中的圆弧酒瓶慢慢倾斜,琥珀色酒液流泻而下,簌簌的水声,听得方婷心神不宁 “阿坤,看来咱俩今天必须不醉不休了,要么都对不起你马子那两碗醒酒汤!”蒋天生笑着搭话,他摇晃着酒杯,没瞧方婷一眼 靓坤目光一直定格在倒酒的江娴身上,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蒋天生一句没问题 江娴随意的放下酒瓶,慢条斯理的落坐,目光在餐桌上扫了一圈儿 “今天这油焖虾看着不错…”她舔了下唇,头也不抬的自言自语 靓坤立刻明了,他笑着夹起一只放进自己的碟子里,将筷子置放在白瓷筷架上,双手捻起纸巾擦了擦手,手法娴熟的剥起虾来 江娴故意不抬眼去瞧对面的方婷,她不紧不慢夹了一筷子凉菜 那筷子凉菜还没来及入口,一只剥得完整的虾便已经送到她嘴边 她也不矫情,歪着头一口咬下 她脑子够快,方婷不是在那儿尽显小女人的魅力吗?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给方婷来个爱情是相互的 她还就不信了,蒋天生这种高地位的男人,能舍脸伺候女人吃饭? 她当然知道靓坤也不差,蒋天生最起码天天还有个笑模样,他靓坤动不动就绷着个脸,他可不是窝囊,这也就是对她了 靓坤抿着酒,他不禁感叹,江娴绝对是天生的戏骨,他昨天给她剥了一碟子虾,择了半碗的鱼肉,也没见她吃一口 他当然高兴,哪怕他明白江娴只是争强好胜而已 靓坤不言不语,却也敛不起笑意,他接连给江娴夹菜,又剥了几只虾放进一个小碗里,眼看江娴面前的碟子碗都快满了,他才收手 他不是刻意的,他伺候她伺候习惯了,昨天没外人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着,跟条哈巴狗似的哄着她 方婷不停的用余光观察蒋天生的表情,直到她确定了蒋天生真的没有要给她剥虾夹菜的意思,她才讪讪的转回头 她不甘,换上一副媚笑,拉住蒋天生的胳膊晃了晃“Simon,你刚才还说了,我是姐姐,那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当姐姐的输给妹妹吧?” 她这姐姐妹妹的,听得江娴直犯恶心 除了恶心,江娴敏锐的察觉到方婷的变化 方婷宣战了,她想分个输赢胜负的决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靓坤笑而不语,他边吃饭边不动声色观摩着这场好戏 蒋天生脸上挂不住了,他不耐烦的拂开方婷的手,瞪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江娴捡了机会,她指了指那只装虾的白瓷碗“姐姐,太多了,全吃了我就吃不下别的了,反正我也没动过,要不姐姐你替我分分忧?” 靓坤咯咯乐,伸手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下“剥得我手都疼了,到你那儿却成了负担了?我不管,你今天说什么也得全吃了!” 方婷脸上的不悦不加掩饰,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僵硬得不行 她瞟了蒋天生一眼,略显讥讽的嘟囔“可别了,这男人也得分叁六九等,小堂主怎么能跟龙头比?” 江娴漫不经心的神情也是一变,她就知道,这个方婷早晚会拿这个压她 其实除了方婷这种傻女人看不透以外,谁都明白靓坤现在的势力有多大 这话刺激不了江娴,一是靓坤怎么着跟她没关系,二是… 这个傻方婷,她给自己掘坟墓了 果然,蒋天生猛的一拍桌子,扭过头朝方婷厉声大喝“够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盯着阿坤他马子不放了?我今天带你来,是觉得你们女孩子之间能聊聊天,你倒好!你是非要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才罢休吗?” 江娴不动声色的夹了只虾放进嘴里,她麻木的咀嚼着,心里乱得要命 洪兴的这潭浑水,看来根本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都说蒋天生和蔼,但是能坐阵洪兴那么多年,他定不是白给的,他绝对有他的一套 但他现在是怎么了?这就证明,他跟靓坤之间绝对有事情,而且靓坤肯定占了很大的上风 江娴抿了抿唇,快速理好词汇后,她面露难色,一副有苦说不出的为难样子 靓坤率先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他一时没分出真假,下意识紧张的问她怎么了 江娴撅着嘴摇了摇头,眼睛一直往方婷那瞟 蒋天生疑惑的皱起眉,朝江娴点了下头示意她说 “姐姐,你说得对,这小堂主当然不能跟龙头比,蒋先生能坐上洪兴第一把交椅,而且能把洪兴管理得那么好,真是蒋先生的本事,龙头当然是至高无上的…” 她话锋一转,脸上的为难收得干脆“但是姐姐啊,你把这话撂到饭桌上,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你这么讲,要是传出去了,人家还以为他们洪兴起内讧呢!都是在关二爷面前一个头磕在地上的,而且蒋先生和阿坤又交好,要是不好,咱也不能坐一张桌子吃饭啊!姐姐你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挑拨离间了,那多不好啊!” 她眨巴着眼,盈盈含春,她连停顿都不带,一口气说完,气势磅礴 靓坤攥酒杯的手愣在半空,他有些恍惚的转头望向江娴 他一时有些不认识她了,他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巧舌如簧 方婷瞬间脸色煞白,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 蒋天生怔愣住,许久未能收回思绪 方婷吃瘪了,她急得语无伦次“妹妹,看你这意思,道上的事儿你懂不少啊?男人做事,就怕女人吹枕边风,你平时不会连阿坤的事情都干涉吧?” 江娴仰头抿了口西瓜汁,透过挂着红色液体的杯壁,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方婷的表情 不出她所料,方婷已经慌不择路 不过她也承认,这个方婷能百转千回的搜刮她话里的纰漏,也不算傻,的确,能在蒋天生身边站稳脚跟的女人,能傻吗? “我不懂,那都是男人们的事儿,但是有一个道理,咱们做女人的也得明白”江娴敛了笑意,直勾勾看着方婷 方婷眼神躲闪,嘀咕着问了句什么 “言多必失”江娴一字一顿,她每吐出一个字,手指就敲桌面一下 铿锵有力,字字珠玑,短短四个字,击得方婷落花流水 一直沉默的蒋天生缓慢抬头,看向江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阿坤,你马子不是一般人,小小女子,竟如此识大体顾大局!” 他虽在和靓坤讲话,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江娴看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要和江娴碰杯 靓坤立刻要拦,却被江娴一个眼神叫停 江娴跟着站起身,但没端杯“蒋先生,我一个女人家,实在受不起您敬,这样儿吧,我敬姐姐一杯,我刚才说的话也不对,我跟姐姐干戈化玉帛” 她一扭脸,笑眯眯问方婷“姐姐,赏个脸不?” 靓坤不禁嗤笑两声,他手撑着脸颊,眼里漾着惊讶 江娴的保持分寸和化解矛盾的妙招,都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也明白,她和蒋天生保持分寸不是因为他,她是谁都看不上,除了那只死乌鸦 方婷显然没想到,她一开始不愿意给江娴台阶下,但是蒋天生一直瞟她,她也只好极其别扭的站起身 两只酒杯轻轻一碰,方婷仰头一饮而尽,脸色缓和了些“我姓方,别叫姐姐了,好像我七老八十了似的,你也二十出头,比我小不了几岁!” 靓坤勾了勾嘴角,倒也没说什么,他把这个再次碾压方婷的机会留给江娴 江娴也喝光了杯中的人马头,她坐回椅子上,目不转睛的凝视方婷 “看我做什么?”方婷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方小姐,你猜猜我今年多大?”江娴咯咯直乐,她双手托腮,饶有兴趣的等方婷回答 方婷皱起眉,拿筷子的手愣了一下“二十一?二十二?” “敢问芳龄?”江娴掩着唇,强忍着笑,却依旧有几声笑溜出指缝 “我二十六,怎么?比我年轻四五岁,你倒骄傲了?”方婷脸上挂不住了,她皮笑肉不笑 “那我得比方小姐…小九岁”江娴慢条斯理开口,那双杏眼泛着狡猾 方婷猛的一抬头,和她同样震惊的还有蒋天生 江娴没什么反应,她若无其事的夹了口菜 她无意间一转眼,正对上蒋天生那意义不明的目光 江娴僵硬的勾勾嘴角,旋即低下头吃菜,躲避蒋天生的直视 靓坤脸上笑容更假几分,瞧见蒋天生那不自然的反应后,他镇定如初,语气却重了几分“生哥是要笑话阿坤老牛吃嫩草吗?” 江娴瞥了他一眼,她已经酝酿了一肚子骂他的话,就等着这两位客人离开了 “怎么会?有花堪折直须折嘛!我怎么会笑话阿坤?”蒋天生怔愣几秒后才接话,他仓皇收回凝视江娴的目光 江娴攥汤匙的手指紧得发白 这是什么狗屁话?不过也是,他们这种男人都是利己主义者 靓坤沉了脸色,搁在桌上的右手拨动了几下扳指“生哥,喜欢一朵花,可以给它浇水,可以带它晒太阳,可以给它修剪枝叶…” 他顿了下,一字一停的说“不一定要折了它” 江娴骤然哑了声息,她蹙着眉接连看了靓坤几眼 他讲话时的真挚不容人质疑,而且这种过分顾及女人的话实在和他的身份不符,和现在的场合也不符 江娴也没多想,那份震惊很快便压下她心头,她漠然的别开脸,继续吃饭 蒋天生被驳了面子,他笑笑没接话 饭后,靓坤邀蒋天生去书房议事 江娴算是解脱了,她转身上楼梯,刚跨上第二节台阶却被方婷喊住 江娴居高临下,凝视她那略显局促的神情“方小姐有何贵干?” “聊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方婷别过脸,避开她那冷冰冰的目光 江娴眉目含笑,像荡着粼粼清波“我姓江,单字一个娴,娴雅的娴” 方婷愣了几秒,像是在回味这个名字 江娴没心思跟方婷耗,她哼着歌转身要上楼梯 方婷快步跟上,一把揽住江娴手臂“江小姐,Simon和你男人谈事情,把我晾这儿了,你能不能陪我走走?” 她本来就比江娴要高,又穿着高跟鞋,但是江娴的气势丝毫不输 那慵懒的睡衣和遍布四肢的彩活儿,衬托得江娴整个人乖张又野性,和打扮妖魅的方婷正好两个风格 江娴皱起眉,方婷讲靓坤是她男人,这个称呼她不喜欢,但是也没辙 她倒是乐意,反正回屋也睡不着觉,不如就陪这个方婷溜溜,看她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江娴带她一路走到院落,玫瑰花圃旁有一套铁艺桌椅,两人刚坐下,女佣就已经送来茶点 江娴默不作声的吸着烟,入夜了有些闷热,她将头发随意绑了个低马尾,松垮垮的搭在肩后 方婷抿了口花茶,她有些不自然,一直无所事事的摩挲茶杯的花纹 半晌沉默,她放下茶杯,抬起头看向江娴“江小姐,我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江娴正侧着头,观赏身旁的侄子花丛,见方婷唤她,她才转过头 “江小姐…是几房呢?”方婷挑了下眼皮,语气轻蔑 江娴摸花瓣的手一愣,她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 方婷有些疑惑,眼睛紧盯着江娴 江娴乐得讲不出话,索性一摆手,不做回答 方婷眼珠子溜溜转,她脸上的媚笑敛了几分“江小姐年轻,有的是资本争,我刚才没说假话,阿坤够疼你,你在他心里分量要是不重,他就不会把你养在家里了,江小姐起步就不低呢!而且阿坤连戒指都给你买了,只要江小姐你肚子争气,保地位不算难事” 她说话时,特意将空落落的右手拿下桌子,有些局促的挡在膝头后面 江娴没说话,俯身从盘子里叉了块椰蓉方点,咬进嘴里细细咀嚼 方婷这么说,她倒不觉得奇怪,这个年代别说他们黑道,就算是白也多得是养情妇包二奶的,他们这种大佬在外面有几个女人不是稀罕事儿 但是…靓坤怎么样,关她江娴屁事啊? 江娴灵机一动,抬起眼皮瞥了方婷一眼“那方小姐呢?方小姐也是从女人堆儿里一路过关斩将,才站在蒋先生身边的吗?” 方婷脸色一变“Simon疼我,他现在只有我” 江娴直起腰靠在铁艺椅背上,目光越过方婷落在不远处的院墙上 几人高的院墙上围着一圈儿铁艺栅栏,顶端尖锐得像刀刃儿,院墙上绕着各色蔷薇,娇艳花瓣随晚风轻晃着,花团锦簇 她默不作声的望了许久,脸上没什么表情 方婷狐疑的转头,顺着她目光寻去,却不知她在看什么 江娴淡下目光,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方小姐,你觉得这里好吗?” 方婷以为江娴在炫耀,她翻了个白眼,略显不悦的说“四层小别墅而已,谈不上好” 她回手一指,示意江娴看那些蔷薇“那是蔷薇吗?不入眼的野花!上个月我过生日,Simon知道我喜欢玫瑰,特意栽了好多粉佳人,绕在栅栏上可好看了呢!” 她旋即便收回目光,还不屑一顾的冷哼了一声 江娴面无波澜,她缓慢阖上眼睛“不管绕了多名贵的花,栅栏也还是栅栏,一样夺人自由” 方婷一愣,转而眯起眼上下打量江娴“江小姐的意思是…阿坤束缚你了?” 江娴扯扯嘴角,回了句没有 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她,蒋天生和靓坤沆瀣一气,谁能帮她重回自由? 方婷上嘴皮子一挑,弯腰凑近江娴,又用手半掩着唇“看来外面的传言不假,江小姐身在尖东,心却飘到元朗去了呢!” 江娴骤然一惊,她猛的睁开眼 方婷捧腹大笑,那张娇艳小脸笑得扭曲“瞧瞧,我这随口一说,怎么就歪打正着说中江小姐心事儿了呢?” 江娴没搭理,她探出胳膊端了杯花茶,吹拂几下后轻抿了一口 她的心愈发乱,若不是强压着惊慌,那杯茶早就泼在地上了 方婷抓到把柄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唇角勾了下,笑得阴险“江小姐真是胆子大,阿坤也是香港有头有脸的人物,江小姐名花有主,却和东星乌鸦…” 她话锋一转,更加狂妄嚣张“珠胎暗结” 这四个字她说得格外重,像是要扎进江娴心里一样 “裤子都没脱,我就能珠胎暗结了?方小姐觉得我有那么大的本事?”江娴眯起眼眸,搭在膝头的手紧攥上拳 方婷抿着唇乐,清脆笑声回荡在寂寥空气 “我说江小姐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呢?原来是身心寂寞,乐不出来呀!江小姐,看着你这副样子,我想起了一个历史故事”方婷那艳红嘴唇弯着,像一把锋利的刀 江娴没搭理,若无旁人一样 “阎婆惜,她坐楼想张叁呀…”方婷把嘴抿得咂咂响,一副盛气凌人的得意模样 江娴立刻捕捉到漏洞,她挑了下眉,阴鸷无比“阎婆惜是孝义黑叁郎宋江的小老婆,那宋江是梁山泊一百零八好汉之首,方小姐把我比作阎婆惜,那靓坤就是宋江了?” 方婷脑子没转过弯来,她皱着眉回了句那怎么了? “方小姐的意思是…蒋先生要让位了?”江娴压低声音,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晚风也不再轻柔,波诡云谲汹涌得很 方婷脸色瞬间煞白,她气得咬牙切齿,小脸五官扭曲,像一团揉得皱巴巴的破布 江娴敛起笑意,那双杏眼再寻不到半分柔情 她慢条斯理的嘬了口烟,葱白指尖绕着空中的烟雾转圈儿“方小姐,洪兴十二位堂主,个个敬仰蒋先生,这种事关龙头之位的话,也就方小姐敢讲了” 她未给方婷狡辩的机会,指尖一抖,一截烟灰儿没入地面“我以前只知道女人的温柔是抚慰男人的一剂良药,见了方小姐才知道,原来这温柔乡…” 她一顿,眼底迸射的寒意刺人心神“也能是英雄冢啊!” 方婷被堵得哑口无言,她眼里冒着怒火,愤怒又委屈 “任你再伶牙俐齿口灿莲花,你和东星乌鸦偷情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方婷急了,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句 江娴没有半分慌乱,她不急不慢的捻来一颗西梅,咬去果肉,将核儿吐在纸巾里丢进垃圾桶 “方小姐就这么喜欢污蔑人清白的吗?”她眼皮都不抬,左手轻捏着右手腕子,欣赏腕处的彼岸花纹身 那浴火凤凰之下的彼岸花,朵朵鲜红,花瓣如飘绕的丝带一般 “你要是清白,那东星乌鸦为什么会叁番两次和阿坤争你?我猜啊,那东星乌鸦是江小姐的旧相识吧?到底是旧相识还是老相好呢?那乌鸦也是个风流之徒,他若不是尝过江小姐你的好滋味儿,怎么会锲而不舍?江小姐也真是的,明明生得国色天香,怎么净招一些不入流的男人呢?那东星乌鸦还不如阿坤了!一个下叁滥的打手,江小姐也不嫌弃!”方婷气得颤抖,连喝几口茶都压不下怒火 江娴单手托腮,无心搭理方婷 她被方婷这话勾得心神不宁 她的思绪飞回了那天和乌鸦独处的时候,当时她只觉得害怕惶恐,现在一想,当真是悸动 她冗长的泄了口气,她也自知那个男人碰不得 方婷还想再嘲讽几句,却突然眼睛一亮,慌忙站起身朝对面跑去 -- 娴,你可以杀了我 江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她依旧在为乌鸦的事儿伤神,坐着没起身 直到一声女人的哀嚎,她才猛的转过头 那方婷正跪趴在鹅卵石路上,脚上的高跟鞋少了一只,她摔得疼出眼泪 蒋天生快步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将她扶起,又捡回鞋子给她穿上 他拍了拍她裙子上的灰尘,有些无奈“跑什么呢?摔得疼不疼?” 方婷立刻缩进蒋天生怀里,脸上挂着泪,梨花带雨的挺惹人怜 江娴连眨几下眼才反应过来,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思量几秒后,她硬着头皮走到方婷身边 “蒋先生您瞧瞧,方小姐这是得有多想您?您来了,方小姐美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她故作担忧的感叹 方婷眼珠子一转,胳膊一勾,环住蒋天生脖颈 她嘴唇贴着蒋天生耳畔,声音却不小“Simon,江小姐说得对,虽然江小姐知书达礼,属实为闺中密友的好人选,但是我呀,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她故意把身在曹营心在汉说得很大声,还不忘用余光扫江娴一下 江娴一听,被逗得哈哈大笑,她眯起眼眸回了句方小姐才是通晓古今呢 既然方婷意指她坐楼想张叁,那她就暗示暗示方婷宋江的事情 方婷瞬间哑了声息,错愕几秒后她慌忙的抱着蒋天生撒娇 蒋天生没听出什么端倪,他干笑几声,拍了拍方婷后背以表安慰 “江小姐,阿坤在打电话,一会儿才能陪江小姐,他托我转告江小姐一声”他转头轻声对江娴说,他笑得和蔼平和,叫人分不清真假 江娴默不作声的点了下头 方婷的脸上滑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狡黠,她松开蒋天生,拽着长长的裙摆唉声叹气“Simon,你看看,我的裙子都沾上土了…” 她说话时眼睛不停的往江娴那瞥 江娴蹙起眉,她不明白方婷这是演哪出 蒋天生愣了几秒后说我给你买新的 方婷亲昵的挽上他胳膊,一脸娇笑,像初春的花儿“Simon,我这样子多招人笑话?你帮我求求江小姐,带我换身衣服,大不了我给她钱嘛!” 江娴一瞪眼,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事儿,她最会见招拆招了 未等蒋天生回答,江娴抢先一步,她含着笑朝方婷伸出手“方小姐说什么呢?什么钱不钱的,我的衣服还不都是靓坤给买的?我能吃喝不愁,还不都是因为蒋先生赏识靓坤?方小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方婷立马挽上她的手,一副好姐妹亲密无间的模样 江娴的话,蒋天生格外受用,他盯着江娴几秒,才说了句麻烦江小姐了 注意到蒋天生那不正常的神情后,方婷的脸色一变,她伸手拂开一缕挡在眉间的长鬓,那脸上的不自然也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娴带着方婷来到房间,关上门后,她随意的在床边坐下,默不作声的等方婷挑衣服 方婷顾盼神飞,眼珠子把屋里的全貌扫了个遍,见实在是挑不出什么能嘲讽江娴的,才把注意力放到那个欧式刻花衣柜上 “江小姐,不是我挑剔,我真穿不惯不是奢侈品的…”她嘀嘀咕咕的,却在拉开柜门的一刹那停下抱怨 江娴不知道方婷这是怎么了,她歪过头顺着方婷的目光看去 面对那一溜儿各品牌的奢侈品衣装,方婷语塞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江娴这才恍然大悟,她嗤笑两声没接话 她不在乎靓坤给她买什么衣服,再好的衣服她也不稀罕,她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小恩小惠感动不了她 方婷何等识货,她一眼便认出这些裙装差不多都是这个月的新品,她前几天还在杂志上看见,现在就摸到实物了 她不甘心,双手掐腰,刁难模样不加掩饰“江小姐,有你没穿过的吗?我不想穿别人穿过的” 江娴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站起身踱步到衣柜前,双手一扒拉,那些吊牌儿悉数抖出,细小挂绳晃悠悠的,看得方婷眼晕 “这不巧了吗?都没穿过!”她侧过头,笑吟吟的回了句 方婷的脸绷得更紧,她连翻了几个白眼,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江娴没在意,她撂下一句方小姐自便吧就走出房间 刚出房间,她便看见靓坤和蒋天生正在走廊上说话 靓坤朝蒋天生说了句失陪,就匆匆往江娴这走 江娴脸上表情不冷不热,她倚靠着走廊墙壁一言不发 “她给你气受了?”靓坤俯下身,细心的理了理她那有些凌乱的头发 “都说吃亏是福呢…”江娴一把拂开他的手 靓坤脸色一沉“她说你什么了?我…” 江娴竖起食指挡在唇前,嘘了一声 “我话还没说完呢,吃亏是福,可惜我是无福之人,我也不稀罕要这个福”她挑了挑眉 靓坤这才舒了口气,亲昵的捏了她脸蛋儿一把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出方婷一嗓子尖叫 江娴一愣“在屋里也能摔跤?” 她立刻拉开房门,蒋天生也快步走来查看情况 屋内完好如初,只见方婷跌坐在床边的地上,她似乎受了惊吓,一脸的惶恐,浑身哆嗦得像筛糠 江娴目光无意间落在床上,她一皱眉 枕头被翻开了,她放在包里的那把手枪,不知何时竟跑到了放枕头的位置上 下一秒,江娴就反应过来了,这把枪她没动过,靓坤也不会动,今天也没有女佣打扫房间 她余光一扫,贵妃塌上的双肩包实在是有些显眼,方婷会翻也不奇怪 江娴扯了下嘴角,不动声色凝望坐在地上的方婷 真有意思,这是要污蔑她江娴有谋杀亲夫之意 靓坤也注意到了那把枪,他侧过头看了江娴几秒,但没说话 蒋天生蹙着的眉头又深几分,他扶起方婷后问她怎么了 方婷吓得脸色发白,她指尖颤栗的指向那把枪“Simon,江小姐的枕头下面怎么会有枪?” 蒋天生一愣,他这才慌忙转头,看见那把枪时他也是一惊 江娴默不作声的站在靓坤身旁,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不爱靓坤是真的,但是她也不至于要弄死他吧?再说了,她要是想,她昨天晚上不就能一枪崩了他吗? 江娴当然知道这把枪是方婷放的,她就知道这个方婷绝对不是想换衣服那么简单 她明白,方婷就是想伺机扳回一局,然后好巧不巧,她的包里就有一把枪,倒是给了方婷栽赃她的机会 她自知正处在风口浪尖,和乌鸦的关系也说不清道不明,旁人看来,她的确会动杀靓坤的心思 江娴不由得在心里嗤笑,刚才就不应该答应她,她进了屋,不换衣服反而翻箱倒柜找能利用上的东西 江娴脸上扯起笑容,她快步走到床边拾起那把枪,放在手中来回翻看“的确是我的,但是我没放在这儿,方小姐,你换衣服我回避,你却趁机翻我的包?” 她低下眼瞥了方婷一下“我还以为是方小姐换完了衣服,才想从我屋里寻点儿什么新鲜玩意儿出来,但是你这也没换啊!” 方婷还坐在地上不起来,她正侧着身倚靠在蒋天生怀里 她神情凝重的咽了口口水“看见江小姐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江小姐不是个普通女人,现在一看还真是,我们这些女人碰都不敢碰的东西,在江小姐手里却跟个玩具似的!” 她说着,还不忘上下打量江娴那满身的纹身几眼 江娴双手环上胸,一字不吭 “Simon,江小姐刚才就说什么阿坤限制她自由之类的,而且,江小姐和东星乌鸦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现在我又在江小姐枕头底下发现了这种东西…”方婷挤出几滴眼泪,她可怜巴巴的用手背抹了下 她突然抬起头,惊讶的瞪着江娴“江小姐我明白了,阿坤阻碍你和东星乌鸦在一起,因为这个,你要杀了阿坤!” 江娴那原本无半分波澜的双眼,此刻也不由得添上几分明暗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她不知道靓坤会不会信了方婷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靓坤走上前,他手一扬,夺过江娴手里的枪 他一字不吭的给枪上好膛,又重新塞回江娴手里 江娴不明所以,她挣扎着想抽出手 靓坤却不放,他攥着她的手强迫她握枪,又把她的大拇指按到扳机处 “阿坤你做什么?”蒋天生立刻站起身 靓坤没搭理,他握着江娴持枪的手逼迫她抬胳膊 他力气太大,江娴根本拗不过,只能任凭他将她拿枪的手攥起,他又强迫她把枪对准他 顷刻间,黑漆漆的枪口赫然贴上了靓坤的心口 江娴愣的瞬间哑了声息,她使劲想收回手却无济于事 方婷和蒋天生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靓坤这是要做什么,他竟把他自己的命交给了江娴,他能不能活,全在江娴一念之间 “娴,现在你只要动一下手,我就能死在你面前,我死了,你可以去找乌鸦,没有人再会干涉你们”靓坤胸腔沉闷,他喘息急促,眼里的悲情足以令所有人动容 他裸露在睡袍之外的胸膛是炙热的,那坚硬的枪口却是冰冷的,寒意从胸口传上,他的身躯都在颤抖 他一直想知道江娴对他到底有几分情 若是有,他欣喜若狂 可若是没有,他便会当即口吐鲜血离开人世 江娴说得对,他就是赌徒,现在他就用他这条命当筹码,探一探她的心 江娴面寒如冰,她咬了下唇“你别闹,你松开我!” “你要是想我死,现在可是个好机会,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我知道,就算我带你看了结果,你也还是忘不掉乌鸦,没关系,我现在给你机会,我告诉你,只要我死了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你都不用动地儿,乌鸦他就会立马来接你”靓坤的眼神更悲,几滴滚烫的泪珠滑落眼眶,滑过下颚,顺着脖颈,滴落在江娴攥枪的手背上 他另一只手扣上自己的胸膛,那只粗糙大手下的胸腔强烈起伏“娴,昨天你靠在这儿睡了一夜,那是没有血的,但是如果你现在动了下手,那我的血会溅你一身,还有,那天你问我对你有几分心,我让你听我的心跳,同理,如果你想,我这颗心就可以永远不跳” 他凄悲的试图用这些对江娴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唤她的心 江娴喘着粗气,她咬着牙又抽了几下手,却纹丝不动,他另一只手也攥上了她的腕子,她根本动弹不得 蒋天生的眼神复杂,他一动不敢动的紧盯二人 方婷也未曾想到,她没想到靓坤竟这么喜欢江娴 “你笃定我舍不得杀你!”江娴被逼的心力交瘁,她撕心裂肺的大喊 靓坤沉默的看了她几秒,转头对蒋天生说“生哥,如果我死了,放她走,她是要跟乌鸦还是怎么着都是她的事儿,不用想着给我报仇,记住了生哥,我是自杀” 蒋天生倒吸一口冷气“阿坤!你冷静!一个女人而已,你不值当的!” “生哥,我值”靓坤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抛,那沙哑嗓音带着些许颤栗 他转回头,凝望江娴“娴,你的顾虑不就是这个吗?你放心,你就算杀了我,你也能从我家走出去” 江娴的双眼泛起红,她的挣扎从未停下过半秒,她甚至开始用脚踢他,可是无论她怎么折腾,那两只强迫她握枪的大手都如铁链一般,坚不可摧 “你放手!这枪走火了怎么办?你这个傻逼你给我放手!”江娴声嘶力竭大吼 靓坤勾了下唇“真不想我死?” 江娴不假思索的吼了句不想,怕他没听清,又连着喊了好几声 她的声音越喊越哑,最后带上了哭腔 靓坤缓缓松开她的手,一脱离他的禁锢,江娴手里的枪立刻砸在地上 她那满是汗水的双手颤得止不住,她踉跄两步颓然倚靠在墙壁上,又顺着墙壁无力的跌坐在木地板上 她不明白,靓坤为什么能这么信任她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的整个过程,她连一丝想扣动扳机的想法都没有,她只是拼命的让靓坤松手,又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别走火 靓坤默不作声的凝望江娴半晌,他转过身,脸上立刻敛了柔情 他面无表情看向方婷“方小姐,你也看见了,我马子并没有想杀我的意思,至于这把枪是怎么出现的,我给生哥面子,我不追究” 方婷眼神躲闪,最后干脆躲在蒋天生身后,不敢再说一句话 蒋天生何等聪明,方婷的反应恰好能说明一切 他沉默了一会儿,大力拽着方婷往屋外走 路过靓坤身旁时,他拍了拍靓坤的肩膀“阿坤,是我没管教好方婷” 方婷骤然一瞪眼,她那紧张不安的目光不停的在靓坤和江娴脸上来回穿梭 靓坤没什么表情,像平静无风的江面“生哥,时间不早了,您早回去休息吧,我们天后诞见” 蒋天生沉重的点了下头,没好气的拽着方婷头也不回的离去 -- 暴雨之夜 УцУêsんц.čòm 蒋天生走后,江娴夺门而出,独自在大厅沙发上坐了许久 别墅大厅是挑高的,她透过那扇巨大的澄净落地窗凝望院落 今夜似乎要降雨,天空蒙着一层灰色,呼啸的狂风席卷而过,院里几棵木芙蓉齐齐向一边倾斜 她愣的说不出一句话,仿佛被抽干了全身血液,只剩一具枯槁的躯壳 她知道靓坤并不是开玩笑,他们这种过分惜命的家伙不会把这个当成儿戏 或许这就是孽缘吧,是她的孽,也是靓坤的孽 她知道,不管靓坤做什么,都腐蚀不了她的心智,她依旧冷静得可怕 除了愧疚,别无他想 她愣了许久神才踱步回房间,这半个多小时,靓坤并没有来寻她,她也庆幸,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自打刚才蒋天生走后,江娴没有和靓坤说一句话,他也是,他只是静默的看江娴跑走 江娴刚走到叁楼,有个女佣立马匆匆迎上来 “大小姐,坤哥在您房间”那女佣低眉颔首,声音很轻,生怕惹了江娴不悦一般 江娴头皮一麻,该来的还是得来,她躲不过 她没回答,转身想随便寻一间客房休息 那女佣立刻拦住“大小姐,坤哥说了,无论多晚都等您,刚才您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坤哥伤了许久神,大小姐,我知道您有自己的心事,但是坤哥情真意切,您好歹给个面子” 江娴抿着唇沉默几秒,她所答非所问“他带别的女人住过这儿吗?” 刚才方婷说的话,她不可能不在意,但她只是好奇,是与否都触动不到她 那女佣一愣,转而摇了好几下头,像个拨浪鼓“大小姐,我讲实话,除了您,也就是李太太偶尔会来这儿住上一两天,大小姐,我知道您年轻,但是鲜衣怒马少年时总会过去,剩下的日子您怎么办?咱们女人这一辈子,丈夫就是天,您好福气,坤哥疼您,您锦衣玉食过的有滋有味,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江娴咂了下舌,尽显不屑“照你这意思,锦衣玉食就能过得有滋有味了?” 她不是自命不凡,前世她的家庭,在21年的大上海也能算是高收入家庭,她从小就是被用票子堆起来的,富养长大的女孩,就算曾经受过挫折,骨子里依旧会带着一股高傲劲 那女佣仓皇低头,犹豫着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江娴径直走过她身旁,在走廊尽头寻了个静谧的客房,关上门后,无力的瘫在床上 她趴在那柔软的凉被上,幽香的洗衣液香气钻人鼻尖 突然,外面一声闷雷,随即立刻下起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的雨水被风吹斜,砸在露台的玻璃门上 这间客房的窗幔是浅蓝色的,薄如蝉翼的纱幔映着夜空那不断劈裂的暴雷 江娴下意识惊醒,一道闪电晃过,续而又是一阵狂煞的雷声 她沉了几秒,颓然垂下头,阖上眼睛 她不是柔弱到连打雷都会害怕的小女生,前世她生在上海,江南地区多雨,前阵子烟花台风席卷,狂风暴雨不断,她也是独自一人在家中度过的 没什么怕不怕的,她若是这么脆弱,早就死在初二那年了 她浑噩的半睡半醒之际,房门被缓缓推开 一抹暗淡身影踏着被雷电倒映的地板,悄无声息走到床边 她眼皮颤了一下,但是没力气睁眼 一声遥控器的嘀嗒声后,空调百叶缓缓掀起,清凉冷气掠过她身躯 她正趴在床上,被子压在身下,一动不动,若不是脊背正在轻微起伏,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靓坤立在床边,眼神落寞的瞧了她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江娴在睡梦中察觉到床榻一阵塌陷,紧接着,她被人轻轻翻了个身,旋即被揽进那个她分外熟悉的怀抱 她昏沉中也知道是谁,她下意识动了动身子,那个怀抱却更紧,像是怕她逃一样 未等她反应,那条带着丝丝凉气的薄被,悄然覆在她蜷缩着的身躯上 细腻冰滑的被子拂得她肌肤一颤,但当真是舒适,她歪了下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重回梦乡 那晚,她睡得格外沉,靓坤却一夜未眠 他有些泛红的双眼半睁着,眼看着房间被闪电晃得忽明忽暗,他耳畔是江娴平稳的呼吸,还有外面嘈杂的雨声 这场雨下了半宿,从狂风大作到淅淅沥沥,他全程聆听,未曾错过任何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昏暗晨光透过帷幔,映照在她那安然酣睡的侧脸上 他终于有了困意,终是大脑恍惚的困倦,战胜了萦绕心头的愁苦 江娴醒来时正匍匐在靓坤胸膛,不知怎的,她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像只抱着树干的考拉 他很乏,阵阵轻微鼾声溢出喉咙,睡袍大敞着挂在肩处,系带不知何时也被挣脱,正懒懒散散的搭在睡裤上 江娴半伏着身子,她想撑着床起身,却也自知自己的重量压不到他什么 靓坤胡子长了,坚硬的刺手,脸上不深不浅的笑纹很好看 江娴凝视他许久,直到几声雨滴拍打窗柩的声音将她唤回 她缓慢移开身子,生怕吵醒他 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愿面对他,还是不愿扰他 她身子还没撑起半寸,便被他一把按回 他带着她转了个身,用更方便的姿势束缚住她 “又想走?”他眼也不睁,脸颊蹭了她额头几下 他刚睡醒,声音更哑,像荒芜的断壁残垣,卷着黄土的细风掠过枯木 她却已经听习惯了 江娴皱起眉,费力的将头挪开一点儿 他一说话,她便闻到一股浓重烟草味,却没有晨起的口气,只是烟味,醇厚肆意 “你怎么这么敏感?我也没怎么动你,这都能醒?”江娴硬着头皮嘟囔一句 她想抽离,却自知他不会放,她只好这么僵持着 他胸膛溢出一声闷笑“习惯了,亡命徒做得久了,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她不悦,拧了他脸颊一把“大早晨丧气什么?脑子有病!” 他忽然睁眼,放在她头下的胳膊一揽,带她趴上他胸膛 “说实话,娴,跟你睡一张床,我真的需要勇气”他抬着眼,凝望身上的她 江娴错愕半秒,干脆把下巴搭在他胸口,放松了几分“为什么?” “因为你有一万种办法弄死我,我把命赌给你了,还好没输”靓坤捧住她的脸,指腹细细摩挲她那细腻的肌肤 江娴翻了个白眼,脸一扭,躲开他的手“那是因为我不敢杀人,明白吗?” “敢指点洪兴龙头私生活不检点,敢跟龙头的马子抬杠,敢拿手攥刀,你和我讲你不敢杀人?你不过是没干过而已,万事开头难罢了” 江娴轻蔑的噢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我练练手?” “我给你机会了,就像刚才,你明明可以弄死我,但是你没有”他笑得低沉 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头“你没有选择回屋拿枪,朝这儿来一下子,你选择拿它当枕头” 江娴被堵得哑口无言,她索性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昨天吓坏了吧?”靓坤拢开她脸旁一缕长鬓 江娴一怔,反应过来后有些无可奈何“我觉得她从我包里看见枪的时候,应该也吓得不轻” 靓坤被她这话逗乐,扬着嘴角瞧她“你猜我为什么那么信任你?” “因为你知道方婷她居心叵测啊!”江娴瞥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嘟囔出一句 靓坤缓慢摇了下头,他捏了江娴鼻尖一下“你得承认,你绝对动过要杀我的心思” 江娴双眼立刻呆滞,她有些费力的咽了口口水 靓坤并不意外,指尖顺着她鼻尖掠上,落在那颗细小泪痣上,像抚摸宝物一般轻轻摩挲“我说过不止一次,我对你的情很真” 江娴别了下脸,扫开他的手 她有点错愕“真到可以让你用生命来试探我?” “聪明”靓坤的手又伸上,刚才她脸扭了下,那缕不安分的头发再次垂下,他不厌其烦的将其轻轻别回她耳后,直到那张小脸他能看得清楚,才收回手 江娴答不出了,她本以为靓坤是看出方婷的不自然才会相信她,原来竟不是这样 看来,那把枪是不是她放的,他都不在意,也不畏惧 若是畏惧,那他就不会给她机会让她拿枪对着他 靓坤双手托了她臀部一下,让她身体移上几寸 他贴近她耳畔,向在和爱人轻语“所以,你会不会爱上我?” 江娴猛的抬头,奋力一翻身,滚下他身体 靓坤没再强迫,他用手肘撑床榻,支着脸颊“娴,我不管你是坐楼想张叁也好,还是像貂蝉思吕布那样魂牵梦绕,我都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不见黄河绝对不会掉眼泪” 江娴狐疑的转头“方婷跟你说了?” “昨天你走后,蒋天生给我打了半天电话,向我赔罪”靓坤云淡风轻,凝望她的眼神一寸寸变得柔情 江娴冷哼两声,拽来被子遮住脸庞“我就算是潘金莲,那我也得有个竹竿啊,而且那西门庆也得从我家楼底下路过啊!” 她那阴阳怪气的嘲讽从被子里传出,虽经被子隔绝,小了音量,但是酸溜溜的气势丝毫不减 “想见他?”靓坤眯起眼眸 江娴在被子里连翻了几个白眼,没搭理 靓坤静默的待了一会儿,轻声说了句你很快就能如愿 依旧蒙在被子里的江娴骤然心一紧,她想追问,但是自知太不知廉耻,只好生生把疑惑咽进肚子里 -- 情定澳门 УцУêsんц.čòℳ 中午吃饭时,靓坤忽然让她等吃完饭上楼打扮打扮,挑身新衣服 江娴挺纳闷,问他要去哪 靓坤说带她去澳门玩一圈儿 江娴一听,倒也乐意,但还是欠巴巴的说我不打扮,我栽你面子去 靓坤说行,反正你不打扮也好看 话是这么说,但是吃完饭,江娴还是兴致勃勃的沐浴化妆了,能出去散心,她也高兴,虽然她也知道他无非是带她去赌场夜总会什么的,但也好过在这一亩叁分地守着他吧? 刚才靓坤问她去没去过澳门,她不假思索说没有 其实她前世去过,也是跟父母旅游,不过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港澳台,她唯独没去过台湾,她小时候曾求过爸妈几次带她去台湾玩,可爸妈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搪塞 她也只好作罢,不过作为补偿,她爸妈连着几个寒暑假都带她出国旅游,那时候她还小,小孩子心里不放事儿,玩疯了也就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提起台湾,说来也奇怪,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爸爸总会唱闽南童谣哄她睡觉,可是她爸明明是个土生土长上海人,怎么就会讲闽南语?但是她爸日常讲话依旧是普通话,或者上海话,而且他的工作也不需要用到闽南语 她从小到大并未曾多想,毕竟她爸是个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也是,技多不压身 江娴择了件宝石绿收腰吊带裙,侧开叉,她身材本来就没得可挑,这么一衬,显得腰肢更盈盈一握,臀部也被裹得更翘,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尤物 这条裙子的胸口敞得不大,不会走光,但也是春光乍现 她就是喜欢这种成熟颜色,要么宝石绿,要么宝蓝,她本来就白皙,这么一来更显得肌肤嫩得能掐出水似的 她当然不会单穿裙子,太暴露了,临出屋时,又披了件G牌老花西服,奶白缎面,阳光下看还闪着偏光 西服的牌子她识得,裙子的就看不懂了,但是看那平整厚实的吊牌,烫金小英文标规整得跟明信片似的,她倒也能明白肯定是牌子货 她见怪不怪,前世她的衣柜里,连最普通的T恤也都是巴宝莉,纪梵希,gucci,最次也得是莫斯奇诺,ow之类的潮牌 靓坤今天打扮得够花哨,黑底水绿色叶子衬衫,还是半敞着怀,一副纨绔公子模样 走廊里,靓坤亲昵的帮她捋了捋发梢,他脸上的笑容收不住“你看,咱俩就是心有灵犀” 他意指自己衬衫上的绿叶图案,和她那条宝绿长裙很配 江娴一听,立马要回屋换衣服 靓坤不敢逗了,一把拉住她胳膊“不许换,穿着” 他瞥了她胸前那两团呼之欲出的白肉一眼,默不作声的给她把西服纽扣系上 阿强驾车送他们到上环港码头,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也不算远 外面的雨停了,空气更闷,说来奇怪,下了一夜的雨,温度非但没降,反倒还涨了几度 在澳门外港码头下船后,两人上了一辆黑色宾利 自打看见那个司机,江娴就觉得不对劲,西装革履的不像马仔,而且还带着白手套,像是哪的公关侍者 江娴小声问靓坤这是去哪儿,他一开始还死活不说,非得卖关子给她个惊喜,给她气急了,喊着要下车,靓坤才告诉她 江娴听了也是一愣 游轮宴会? 澳门的街道也够乱,上坡下坡的七拐八拐,闹市街的繁华街景看得江娴直眼晕 直到车子渐渐驶进一片相对高端的片区,车窗外不再是杂乱的市井,变成了高楼大厦,各种奢华酒店,商场 江娴倒也明白,这是快到了 没过一会儿,宾利停在登船口,离了车内冷气,江娴一下车,外面的闷热憋得她呼吸困难 此刻已是夜幕降临,失去阳光,海面的颜色更深,呈深幽的黑蓝色,浮于海上的几层高游轮过分奢华辉煌,两岸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楼宇的熠熠灯火相互映照,今日没什么风,海面风平浪静,成群的海鸥盘旋上空,偶尔会在栏杆上停留 侍者带着他们登上游轮,周围乌泱泱的都是人,男人女人都衣着华贵,各种类型的帅哥美女瞧得江娴眼花缭乱 江娴大抵明白,这场酒会的宾客有黑也有官儿,还有就是一些二世祖,看穿着谈吐就能看出区别 还有不少上了岁数的老者,身边都带着娇艳的年轻女伴,女人们的穿着一个比一个妖艳暴露,百花争艳 江娴被靓坤牵着手,穿过人头攒动的人群,来到主甲板的接待处 一个主办方模样的中年男人远远瞧见了他们,他一路拨开人群,左挤右挤迎上来,弯着腰连喊坤哥好嫂子好 江娴被嫂子这两个字噎习惯了,也就熟视无睹了,她趁机撒开靓坤的手,去围栏处逗海鸥 靓坤的目光一直紧随着江娴,他心不在焉的应付了那主办方几句,转身要去找江娴 那主办方慌忙喊住靓坤“坤哥,您能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是我八辈子的荣幸” 他慌张的想找话茬儿,最后望向不远处的江娴“坤哥,不愧是您女人,这儿有这么多各种各样的女人,我打远处一眼就看见嫂子了,郎才女貌,您跟嫂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靓坤这才缓了脸色,他没什么语气的问那主办方有什么事儿吗 那主办方连点几下头,搓了两下手,面露难色地凑近靓坤耳畔“坤哥,今年台湾的请柬,我第一个就递给了景先生,结果景先生也没赏脸,我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这尊大佛,明明去年景先生玩得挺乐呵,唉,什么乐呵,也就是没嫌弃罢了,坤哥,景先生的脾气咱都知道,我实在是惶恐,您跟景先生交好,您能不能替我说上几句好话?我真是害怕啊,景先生皱一下眉,我这生意就别想干了,那可不成啊,我这一家老小还等着养活呢!” 靓坤蹙了下眉,没什么触动“我跟景先生不算好” 那主办方呱唧一拍手,一脸奉承“坤哥就会逗我玩,景先生在香港有那么多下家,可除了您,也没见哪个下家能被景先生请去台湾做客呀!坤哥,您动下嘴皮子就能救我还有我全家一命啊!您也不用说别的,您探探景先生口风就行” 没等靓坤说话,他又努了努嘴“坤哥,我那儿有两箱麦克纽杜,一箱等您走时给您装着,一箱回来有机会送景先生” 靓坤嗤笑两声,他望江娴望得认真,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要么你不受待见呢 那主办方大惊失色,慌里慌张的喊了声坤哥您明示 “景先生不抽,你还不如送两箱炮仗,让他给你家点了!”靓坤冷笑着撂下一句,便推开那主办方匆匆朝江娴走去 那主办方还愣在原地,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江娴手里正捧着撕成小块的面包,她举了半天胳膊,酸了就放下几秒,然后再举,那些海鸥却个个都跟大爷似的,瞧也不瞧她一眼 终于,可算是有只肥得像球的海鸥愿意赏脸了,它一落在江娴胳膊上,江娴立刻平息凝视,生怕吓跑它 下一秒,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那只海鸥就受了惊,扑棱几下翅膀,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江娴瞬间脸色铁青,她攥着那把面包屑使劲揉捏,瞪着眼一回头 果然,这个臭不要脸猪崽子王八蛋李乾坤 是他突然靠近,把那只得来不易的海鸥给吓跑了 靓坤从身后一抱,便不由分说的带她入怀,他低下头,看了她几秒 好像刚才那不到两分钟的分别,便足以让他犯了相思病一般 两人面朝大海,微弱的晚风不足以吹散闷热,迎面扑来的还是热气,他们身后是鼎沸的人群,礼仪小姐们忙得焦头烂额,一拨拨刚登船的客人接踵而至,人们寒暄客套,男人爽朗的笑声,时不时掺上几声女人的细嗓音,倒是一副热闹景象 江娴手肘撑着栏杆,双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可是刚一松手,又一阵风拂来,她无奈了,干脆将刘海拢到脸旁,任风吹 她指了下空中来回飞的海鸥们“我好不容易请来一只,还叫你给吓跑了!” 从身后抱她的靓坤低低发笑,他探出胳膊,从一旁摆放甜品酒水的细长桌上,捏了块无装饰的面包 他捏着面包举在半空 江娴憋出两声冷笑,她两只胳膊抱在胸前,一脸的嘲讽 可是下一秒,靓坤手里那块面包便被一只海鸥叼走了 江娴立刻瞪大眼“这是什么原理?” 靓坤从桌上抽来几张纸巾,擦去她手心里的面包碎屑 “是你太抠了,你撕得这么碎,是生怕它看得见吗?”他嘴角溢出笑,给她把手擦干净后,他将那团纸巾丢进垃圾桶 江娴想狡辩,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她是怕海鸥噎着,到头来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看了一会儿海,江娴实在受不住热,礼仪小姐带他们来到里层,寻了一间包房 靓坤刚落坐,酒水还未来及上,一个侍者出现在门处 那侍者是传话的,几个当地头目听说靓坤也在,非要见面喝一杯 江娴不愿意动了,她褪了西服外套,正舒坦的倚靠在沙发上吹冷气 靓坤只好自己去,临走时叮嘱她好几次,别乱跑,别出包间 江娴挺无奈的,这是海上,她想逃跑也跑不了啊,她还浪费那体力干什么?还不如在这儿吹吹冷气 这一层是正经包间,没有门,就有一扇半面屏风遮挡,珐琅屏风外不断有客人路过,倒也不算吵,毕竟一层没什么乐子可找,模特表演在甲板,二楼叁楼是荤场子 江娴翘着二郎腿,裙摆被撩起,两条花腿露了个大半,包间不太亮,昏暗光下,她这副模样更显野性狂狷 她手里端着一杯长岛冰茶,正百无聊赖的咬着吸管玩 没过一会儿,屏风映出一个高大身影,几声皮鞋踩地声,不重不轻,没几步,那人便已绕过屏风 江娴猛的手一抖,杯子晃了下,几滴棕色酒液溅在裙子上 乌鸦在距她叁步之遥处停下,倚靠包间墙壁,单腿弯曲,手里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香烟,粗支,白烟嘴 他的笑本来很浅,在看见江娴后寸寸加深 烟雾绕着他脸庞飘上,江娴却看得格外真切 他今天打扮得很规整,和这个浪子最爱的派对格格不入,纯黑绸衬衫,白西裤,窄腰上束着一条黑皮带,金色牌扣闪着熠光 江娴失了神,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圆杯里的酒晃了几下后也归于平静 她猜到了他会来,因为靓坤是头目,他也是,而且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子他应该喜欢 她死咬着唇不出声,那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瞧他 他就像一块吸铁石,还是强力的,有他的地方,她的眼睛她的心都再无半分自由 他们就这么两两相望,裸露爱意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僵持了差不多有一分多钟,乌鸦干咳了下,打破宁静 “一日不见,如隔叁秋”他目光移上,透过烟气,望向她头顶上方的一盏琉璃壁灯 江娴神情一变,冷冷转移视线 她的手愈发哆嗦,只好把那杯长岛冰茶放在茶几上,两手埋进裙摆,掩饰局促 乌鸦的心沉下半截,他不再说话,重回静默看她 手的烟早已燃尽,他却忘了这回事,下意识嘬了一口,烟蒂太短,冷不丁烫了他嘴唇一下 他并未有什么反应,舔了下唇角,将烟蒂往地上一扔,踩灭 江娴却不一样了,她早已猛的起身,喊了声你怎么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剩下的话只好生生咽回肚里 乌鸦显然没想到,他嘴角一斜“原来你的不在意,是装的” 这话戳着江娴脊梁骨了,她气得胸口发闷 但她也承认,他说得对 她坐回沙发上,理了理裙摆,没吭声 “不说这个了,我是来给你赔罪的”乌鸦忽然淡下笑容,放直半弯着的右腿,一副严肃正经模样 江娴的嘴唇愈发干,她拿回长岛冰茶,摆正吸管,嘬了一大口酒,又一小口一小口的咽,想把心里的情绪压下去 待咽下酒,她低着头,哑着嗓子回了句用不着 她的语气弱得很,细若蚊呐 “我的确和那个女人有过关系,但是我没有承诺过她任何,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场钱色交易,是她妄想一步登天,死缠烂打我不放”乌鸦说得愈发凝重,他一直盯着江娴的脸,观察她的反应 江娴沉了口气,默不作声嘬吸管里的酒 乌鸦的眼眸暗下,似乎在懊悔“她恶心到你了,我很抱歉,我这个人就是爱恨分明,虽然长这么大我也只有过恨,但其实那不是全部的我” 他话锋一转,款款神情溢于脸上“如果你愿意…” 江娴立刻摆手打断,举在半空的正是带钻戒的右手 她是无意识的,试问谁摆手不用右手?她又不是左撇子 但是她这无心之举,却看得乌鸦心一寒 “你的爱又能有多少?和恨相比,值得一提吗?”她压着心酸,越说越低沉,她不停的眨巴着眼,阻止眼泪落下 “你爱他?”乌鸦哑了嗓子,眼神一寸寸变得悲伤 江娴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她沉了半秒,抿着唇没回答 “没关系,我尊重你,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他语气不再强硬,不知怎的,竟变得柔情 他上前两步,在江娴身旁坐下,未等她发问,便一把抱住她 他弯着腰,下巴搭在她那过分单薄的肩头,像个终于得以回家的流浪者,颠沛流离,风雨飘摇,都在这一刻都寻到了归宿 江娴没反抗,她僵直着脊背,任他抱 她也自知没必要矫情,干脆斜靠在他身上,阖起眼,默默享受只属于他的气息 她的伪装,已经在一步步崩塌,心也在一寸寸沦陷 或许只许最后一击,她便再无拒绝他的理由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指尖挽起她搭在肩后的带卷发梢,挽起又放下 “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让你失望”乌鸦炙热的薄唇挨着她耳畔 江娴呼吸一紧,想反驳,想嘲笑,却做不到 “我听说一会儿有个模特表演,你也是慕名而来的?”她强装镇定,故作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 乌鸦嗤笑两声,依然拥抱着她,一寸都未曾松开过 对面的大理石墙壁蹭亮得能照出人影,正好映照出这美好画面 他脸一扭,与她交颈“我没兴趣,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娴小声问了句什么 她情不自禁用余光看他,那张她前世看了五年的面孔,此刻和她近在咫尺,说不心动是假的 “等我五天,最多五天,到时候你有权利选择,是留在他身边还是跟我”他喉咙涩得难受,却依旧将这句话说得清晰 性感醇厚的嗓音贴着江娴耳畔,她呼吸愈发急促,连续深呼吸几次都无法平复 那一刻,江娴仿佛听见自己心头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破碎 不是心,心很完整 是防备,是警惕,是最后的那一丝理智 江娴当然明白他许给她的这五天,他要去做什么 乌鸦没再追问,他闭着眼等待她回答 短短四天,他与靓坤过招两次,其实都没什么用,因为他现在的地位根本不稳,有骆驼在,他不足以和靓坤抗衡,就算他一股脑,什么也不顾的抢了她,那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不了,而且骆驼明摆着偏向靓坤 他不想让她刚和他在一起就过不安定的日子,那样对她来说不公平,他要打点好一切,名正言顺抢她过来 对她,他是百分百认真的 这些天他也没闲着,一边紧盯着靓坤的动静,一边笼络东星可用的人马 今天他来澳门,两个原因,一是要找人商议夺位的事情,二便是想见她一面 虽然他们明天也必定会见面,但是他实在太想她了,而且明天的天后诞人多眼杂,想寻个和她独处的机会不太容易 “胜算多少?”江娴终究是败给了情,她捂住嘴,小声抽泣起来 乌鸦的神情僵住,几分错愕,几分惊讶,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狂喜 她问他胜算,也就代表她同意了 他来不及回答,双手捧住她的脸,指尖一点点擦拭她脸上的泪丝 她伸出手,半握住他的手“你讲实话,到底有没有风险” “我们都不会有风险”乌鸦腔调发闷,瞳孔泛着红 若说一点儿风险都没有,那不可能,小弟反水,自古就是险事儿 可是他顾不得了 江娴唇角的弧度凝固“你们?你和谁?笑面虎吗?”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和你”他指尖点了下她额头 江娴这才恍然大悟,她垂下头,痴痴傻笑,像个如愿以偿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 刚才她还心有顾虑,顾虑当然是怕乌鸦出事,但是他的话,像是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她忽然醒悟了,他都愿意赌,她凭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再隐忍再自持,也不过是个凡胎,她也有七情六欲 若是放了旁人,她才不在意,但是他是乌鸦,是她前世魂牵梦绕五年的人,不光是前世的牵绊,这几天她过得何等煎熬? 而且他有心,她为什么不能相信他? 凤凰于飞,和鸣铿锵,是世间所有女子的心愿 她也是,但她是个异类,除了他,她不屑于与谁举案齐眉 江娴忽然扭过脸,毫不犹豫的在他脸颊上落了个吻 对他,她终究还是卸下了全部伪装 她是冰冷又病态的,不爱则已,爱了就不可自拔 她承认,面前这个叫陈天雄的男人和毒药无区别 腐朽她的心智,诱她病入膏肓,没有他,她熬得生不如死 五年前她惊鸿一瞥,发了疯一般爱上荧屏里的他 如今,他走了趟她的老路,初次见面便对她一见钟情 他们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们都是被禁锢在情里的人,从遇见彼此的那一刻开始,这世间的璀璨繁华,对他们全然没有了吸引力 能吸引他们的只有彼此 他们都中了毒,侵入五脏六腑,渗进每寸血管 而解药,正是对方 乌鸦的呼吸凝固几秒,他撩开她披散的头发,近乎失神的望着她 他见过她不施粉黛的模样,不只是见过,他就是那时候爱上她的 今日的她妆容精致,粉面桃花,笑里含春 她今天穿得也正式,抛去清纯朴素,尽显野性和魅惑 他都爱,她什么样子他都爱 江娴舔了下唇角,毫不回避的直视他眼眸 她在邀请,乌鸦当然看得出 但是他没有,他重新将她搂进怀里 江娴嗤笑了一声,乖巧的依偎在他胸膛,没再提 乌鸦也没再说话,他抱了她好一会儿,力度紧到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 临走时,他拿了支烟,塞进江娴嘴里,说了句明天见,便转身绕出屏风 江娴呆滞的凝望那扇屏风,直到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她才算是回过神 她取下嘴里的那支烟,放在掌心看 刚才没注意看烟盒,她也不知这是什么牌子 但是她能明白他的用意,初次见面时,她找他要烟,那盒九五不合她心意,这次他补上了 江娴从西服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火光一闪,她小心翼翼的嘬了一口 她眼睛一亮,有点儿被惊艳到的惊喜 薄荷味很浓,却也不像凉烟那样冰,夹着烤烟的香醇 她刚抽烟那阵子,爱抽外烟,从peel入门,后来是DJ草莓柑橘,要么黑魔鬼,铁塔猫,小女孩都是颜值主义者,外烟的烟盒子好看得跟画报似的,拿在手里就喜欢,但那也就是新鲜新鲜,她最后还是抽惯了烤烟,爆珠劲儿本来就小,没瘾的还行,她这种上了烤烟的瘾的,后来偶尔叼一支铁塔猫,感觉跟嘬空气没区别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支烟,她却抽得格外珍惜,直到烧到烟蒂了,她才恋恋不舍的停下 她留了个心眼,没把烟头按烟灰缸里,她扔在地上踩灭,连同着乌鸦刚才扔的那个,一起用脚扫进茶几底下 她绕过屏风,四下打量,确认靓坤暂时没回来后,她招手叫来一个侍者 她要那侍者帮忙找一张纸,一支笔 那侍者怔愣住,但是也只能答应,毕竟谁都知道她是靓坤的马子 纸笔很快送来,江娴叫那侍者先不要离开 那是一张a4白纸,她对折几次,撕成整整齐齐的一小块 拔开笔帽,她没有犹豫太久,笔尖顺畅飞快的落下两行小字 她捏起那片正方形小纸,左看右看,倒也满意 她把纸条连带着一沓钞票,一起递给那侍者 她续了杯酒,头也不抬的说给东星乌鸦,不用报我名,他知道是谁给的 侍者有些惶恐,但是不敢得罪,犹豫几下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 江娴又指了下桌上的废纸和笔,那侍者收了钱,自然会帮她善后,他收拾好那些东西塞进口袋 侍者走后,江娴坐回沙发上,理了理西服还有裙摆,又从链条包里拿出小镜子,确认刚才没有哭花妆容 她的心愈发沉重,她真没想到昨天方婷说的话竟会灵验,而且那么快就灵验了 她真的在靓坤眼皮子底下,和乌鸦勾结了 事到如今,她不会后悔,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不想勉强自己 而且如果她依旧不温不火的跟在靓坤身边,对靓坤来说并不是个好事,她无心,他却日日都在黯然伤神,何必呢? 她放过她自己,也放过靓坤 乌鸦正被几个澳门帮派的小头目簇拥着,往甲板上走 他虽然名义上只是个打手,但是他为东星立下的汗马功劳可不是虚的,再加上这些年他不断的扩展自己势力,在各地当然也能说得上话 一个侍者穿过人群,匆匆跑到乌鸦身边,他环顾四周,确定靓坤不在后才将纸条塞进乌鸦手里 那侍者完成任务后便转身挤进人群,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乌鸦愣了下,但是在看见那两行娟秀小字时,他豁然开朗 他的笑收不住,眯着眼反复看那句诗 他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这两句诗意思很显然易见 那几个小头目想凑过来看,乌鸦手一转,挡住有字的那一面 他掏出钱包,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条收进夹层 凝望不远处的泛着阵阵波澜的海面,他的笑愈发难收 无论是澳门还是香港,或者台湾,从前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个争夺权势的地方,它们的夜晚同样纸醉金迷,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这些地方都藏着黑暗,埋着枉死的魂魄,百里枯骨,人间与地狱只在一念之间 在这个权势当道的晦暗时代,他稍错一步,便会命送黄泉 可是今天,他却觉得 澳门,真美好 香港也是 他的手一直扣在西裤口袋上,也就是放钱包的位置 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 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 -- 风翻云涌的天后诞 没过多久,靓坤就回来接江娴了,那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两人依旧乘船回了香港 江娴挺纳闷,她看得出来靓坤挺累的,明明那艘游轮叁层就是客房,她好奇靓坤为什么还要折腾,明天一早回香港不就好了?也不会误了天后诞 路上,她实在忍不住了,问了靓坤为什么 靓坤一开始没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说游轮人多眼杂,他要是图省事带她住一晚,那他们俩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就是确凿的了,他知道江娴不会跟他,那他就不会毁了她清白 江娴听了没说什么,她心情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对靓坤都抱有一种惭愧,他对她千倍百倍的好,可是她却根本爱不上他 在船上,靓坤问了江娴一句刚才见到乌鸦了吗 江娴装的像,没什么表情的摇了下头 靓坤没再问,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 回到别墅后,江娴说什么也不跟靓坤睡一屋了,一是她已经答应乌鸦了,二是她自知不能再给靓坤任何希望,因为她早晚会走,若是再给他希望,对他来说不公平 或许这场叁人的对手戏,打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江娴可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她自知不能伤害靓坤,靓坤对她很好,他没错,是他们没有缘分 今天是天后诞,靓坤如约带江娴赴会 上午的阳光正毒,烤得地面都发烫,几乎无风,天与地热得像一只刚添了碳的火炉 江娴正坐在车上,她与靓坤各占一边,一路上都没怎么交流 今天实在是热,她干脆能少穿就少穿,黑色短袖T恤,黑面白边儿的短裤,那裤筒只能遮住她一半大腿,白皙大腿和小腿的纹身展露无遗,那条花臂也露出大半 她嘴里叼了个发圈,正给自己扎着头发,她特意扎了个高马尾,要么一会儿真得活活热死 靓坤沉默不语着观望她,他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也没开口 两人很快抵达天后庙,他们来得不算早,门口的空地早就停满了车子,阿强绕了一圈儿,才在离庙门几百米处寻了个车位 附近的街道格外热闹繁华,熙攘的人群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有黑白两道人士,也有普通老百姓,舞狮队伍穿街而过,锣鼓喧天,一挂挂鞭炮接连被人点燃,炮声连天响,堪比大陆过春节时的庙会 今天太阳太大,晒得江娴发懵,靓坤给她撑着遮阳伞,她才稍微好受一点儿 路过冷饮店时,靓坤给她买了个草莓圣代,江娴挺哭笑不得的,他们本来就算迟到了,蒋天生早就到了,靓坤却还不紧不慢的 江娴倒也乐意,反正冰淇淋是得进她嘴的 江娴边走边吃,她舀了一勺要喂靓坤,可是他不吃,她只好独自享受了 两人往庙里走,江娴今天的打扮说实话挺普通,但是有她那一身彩活儿在,她依旧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一路上,不停有各地方的头目跟靓坤寒暄客套,说的也无非是恭维靓坤新开的赌场蒸蒸日上,夸他马子是绝世美人,夸他好福气 江娴不会当着人面不给靓坤台阶下,她也像模像样的牵着靓坤的手,人们夸她,她就乐一声,点下头,倒也不费什么事 今天的场面不一般,来捧场的人太多了,而且都藏龙卧虎的,和靓坤搭茬的差不多都是黑,至于白,倒没什么人跟靓坤交好,江娴走马观花听那些路人寒暄,倒也能听懂一二,有在任的警务处小官儿,还有几个退了休的,不管怎么着,吃皇粮的就是要拽一点儿,而且今天蒋天生在场,不懂行的都觉得靓坤不过是个跟班,也是,要巴结也得巴结骆驼蒋天生去,轮八遍也轮不上靓坤 不过讲实在的,港澳台的黑白竞争真的不算太激烈,清廉官儿当然有,但真的少,更多的还是借着权力,把手往别处伸,变着法儿捞油水的,毕竟要是清清白白做官吃俸禄,当然饿不死,但是也不太多,谁不愿意风风光光的过好日子?白也有掣肘,有些黑随手就能做的事情,他们不能,一点都不能,稍有失误,乌纱帽不保,混黑的也是一样有利有弊,什么最赚钱?黄赌毒最赚钱,还有剩下那些写在法律条框里的,混黑混出名堂的那些,背后也绝对有白道大人物戳着,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会好办很多,最显而易见的就是那些开夜总会赌场的大佬们,那场子是荤是素,人人心照不宣,那每个月的扫黄是怎么过来的?还不是要白吱话,所以多得是官匪勾结,互利共赢谋利益的,而且经过那么多年的风雨变故,能存活下来的帮派还有黑大佬,那都是基本动不了的,当然了,这说的得是大人物,报个名号就能吓人一哆嗦的那种 东星骆驼是老江湖了,人又和气,他在道上没什么仇人,他重道义,又对礼仪传统非常讲究,伸手不打笑脸人,说实话,越是这种大佬越能存活得久,与世无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些年轻气盛的,动不动火拼,踩着法律边缘线捞油水,那样的死得快 当然了,人家真有本事的,再狂也没人能动,这世道就是得拿权和票子说话 江娴的目光一直在人群里穿梭,她迫不及待想再见乌鸦一面,虽然距离上次见面还没过十二个小时,但她都快想疯了 这时,骆驼从拥挤人群穿过,径直来到他们面前 但是乌鸦不在,骆驼身边只有笑面虎还有那个家强 江娴泄了口气,闷闷不乐的接着低头吃冰淇淋 骆驼他们打那天就知道江娴扎了一身活儿,但是那天看得不真,现在就不一样了,一览无余 笑面虎脸上的表情变化得特别精彩,他还推了下眼镜,眯起眼仔细看,却又在几秒后仓皇的转移目光 江娴没在意,她敏锐的发现笑面虎看她的眼神变了 她自知天生一副好皮囊,今天穿得又很清凉,再加上她这一身活儿,他看她当然是出于本能 但是他反应过来后那种慌忙眨眼,是上次见面时没有的 江娴明白,这就证明乌鸦要接她回家的事儿,笑面虎知道内幕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敬重乌鸦,知道兄弟的女人非礼勿视,江娴都无所谓,他知道分寸就行了,只要不危及到她,她就不矫情,反正她喜欢的是乌鸦,别人怎么着她不在意,而且她自知以后少不了和笑面虎打交道,闹得太僵没必要 至于笑面虎陪乌鸦一起反水,她倒也不奇怪,于情于理笑面虎都会和乌鸦一拨 一是笑面虎不是什么尊师重道的君子,这是情 二是他和乌鸦关系最好,乌鸦若是顺利接任龙头,他的位置也会跟着升一级,如果东星由乌鸦当家,笑面虎无疑是乌鸦的二把手,他稳坐东星第二把交椅,这是利 再说了,前世的电影里,笑面虎就是和乌鸦一起弄死骆驼的,江娴可太知道了 靓坤松开江娴的手,一把揽她入怀,他酝酿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怒火 笑面虎自知理亏,干脆低下头逃避靓坤 骆驼没察觉到什么,面对靓坤,他依旧热情似火 他伸了下手,示意靓坤江娴跟他走,他边走边扭头跟靓坤寒暄“坤仔,我跟蒋先生等你好久了,今天给我忙的呀!我就跟个陀螺似的!乌鸦那个臭小子,昨天晚上跑澳门去了,大半夜才回香港,你看,这都几点了还没来,也不知道帮帮忙!我真是…” 他说到一半儿才想起来,他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了下靓坤 靓坤没什么波澜,他低低笑了几下,算是回答 骆驼松了口气,他不再提了,有点局促的搓了下手 骆驼的话让江娴想起昨天的澳门,她不知怎的,胸腔闷了一口气,噎得难受 她侧过脸,正对上靓坤的目光 她当然心虚,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再怎么着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扯出一丝笑,装作无事发生的眨了下眼 靓坤也笑,但是她猜不透他的心情 僵持几秒,她干脆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前面的路 靓坤和江娴来晚了,烧香的时辰早过了,骆驼带他们来到后院,那是聚餐的地方,摆着不少圆桌,服务员们正匆匆忙忙的上菜 江娴眼睛扫了下,果然,蒋天生和方婷已经落坐了,而且那张桌子上只有他们两个,看这意思,她和靓坤得跟他们坐一桌 没看见乌鸦,江娴倒不觉得奇怪 但是有个事儿,她挺纳闷 陈浩南呢?还有他那几个小弟,那帮孙子怎么没来? 江娴明明记得电影里,天后诞是有陈浩南山鸡他们的,而且陈浩南还和乌鸦拌嘴了,可是这都快开饭了,怎么还是没见着陈浩南呢?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关心陈浩南,那是有原因的 若说她最爱的是乌鸦,那她最恨的那个人,非陈浩南莫属 毕竟电影里是他使得乌鸦葬身火海,江娴可没忘 虽然她也知道是乌鸦步步紧逼陈浩南,他先是杀了蒋天生,嫁祸给陈浩南,最后又把陈浩南他马子给弄死了,但她还是恨陈浩南,她这个人说实话,真没什么道德,也没有善恶之分,她就知道她喜欢乌鸦,那他不管干什么,她都觉得他做得对 尤其是现在,现在她不光来到了这里,过些日子她还会跟乌鸦,那她当然会更警惕陈浩南,她前世已经为乌鸦的死难过很多年了,现如今她马上又能如愿以偿和乌鸦在一起,她必要尽自己最大能力保乌鸦平安 她当然知道自己能做的太少,但她毕竟是看过剧本的,有些事情也能未卜先知 方婷正靠在蒋天生身上,亲昵的和他说笑 无意间一抬头瞥见了江娴,她立刻僵了脸色 靓坤静默不语的给江娴拉开椅子,他落座后才抬起眼皮看向蒋天生和方婷“生哥,方小姐,路上堵车,久等了” 面对方婷那十足十的警惕,江娴的表情没有纹丝变化,她慢条斯理坐下,翘起二郎腿,一派怡然自得 靓坤这话,江娴听了真想乐,他总是能理足气壮的说出这种不尊不敬的话 她习惯了,李乾坤这个人,他就算是没理,也能平白的给你狡出叁分来 蒋天生不怒不恼,反而笑得和蔼,他爽快一摆手“阿坤,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咱们之间有什么久不久等的?” 阿强拎着茶壶斟了两杯茶,一杯放靓坤面前,一杯递给江娴 靓坤端起茶,吹拂几下后轻抿了一口“生哥,昨天我怎么没在澳门看见您?我还想着跟您喝几杯呢!结果扑了个空!” 没等蒋天生回答,江娴接茶杯的手怔了一下,几滴热茶溅到她手背上,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关于这个,她昨天问过靓坤,她问靓坤为什么蒋天生还有其他堂主没来?她对这些形式上的东西还是略通一二的,靓坤是黑没错,但他再怎么着也是洪兴的堂主,是蒋天生手底下的兵,昨天那种云集港澳台大小头目的宴会,蒋天生没去,靓坤倒去了?而且昨天他和那些宾客打招呼寒暄时,江娴留意了,那些人跟他聊天,丝毫不提蒋天生,洪兴都很少谈到,直接阿坤或者坤哥,没有半点说问问蒋先生最近如何的意思 但是江娴也不觉得奇怪,靓坤现在的势力够大,要是真论起来,堂主这个头衔早就压不住他了,他毒品生意搞得不小,外面又多的是人给他面子 令她惊讶到不小心被茶烫到的是,靓坤竟明目张胆的和蒋天生说这个? 靓坤云淡风轻的神情瞬间凝固,他抓起她那只被烫的手来回看,疼惜得直咂舌 他目光在桌上巡视一圈,最后拿起那杯她吃了一半的圣代贴在那片泛红的地方 见他要训斥阿强,江娴忙打圆场“不怪他,是我走神了” 方婷和蒋天生表情各异,谁也没说话 “你慌什么呢?”靓坤眯起眼眸,凝视她的脸 江娴抬起头,往蒋天生的方向扯了下嘴角 靓坤心知肚明了,他依旧拿着圣代杯给她冰手背 靓坤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问蒋天生的问题,他头也不抬,都不带看蒋天生一眼 蒋天生这才回过神,他还有些愣,咳了两下强迫自己清醒“阿坤,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他用胳膊肘碰了下方婷,方婷见状立马帮腔,她明明很慌,却还装作一副坦然模样“对呀阿坤,Simon什么时候愿意去那种场合了?” 见方婷可算是说话了,江娴用余光扫了她一下 果然,这个方婷的确收敛了一些,但是江娴隐约觉得她不会这么快认怂 靓坤语气不阴不阳“那就行,生哥,那主办方是个势利眼,我还怕他没给你递帖子呢,那怎么行?您可是洪兴的坐馆,他敢不把您放在眼里,我阿坤砸他场子去,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人家了” 蒋天生神情有些僵,他仓皇收回目光,干笑两声却也自知太尴尬 江娴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静默思索 若说上次靓坤对蒋天生的屡屡出言不逊是未雨绸缪,那这一次便是直击了 她知道,蒋天生大约是没收着帖子,看他那反应就知道了 可这是为什么?她不禁猜想,或许靓坤与洪兴哪几位堂主勾结,已经将洪兴掏空大半了? 她无从可知,不过靓坤真是够狂,这个没的说 这时,一个马仔匆匆跑来,俯身颔首在蒋天生耳边说了些什么 蒋天生嗯了一声,他站起身,看向靓坤“阿坤,上次帮衬洪兴生意的那位退休议员来了,你陪我去敬他一杯” 靓坤没搭理,他凑近江娴耳畔低语 待江娴点头后,他才慢条斯理站起来,理了理衬衫领口,跟着蒋天生朝后院另一边走去 临走时,蒋天生回眸,瞥了方婷一眼 方婷想说什么,却也蔫了下来,悻悻的怒了努嘴 这下子,餐桌上就剩江娴和方婷了 江娴注意到方婷似乎一直在盯着蒋天生的背影,待他的身影全然没入人群,方婷立刻换上一副耻高气扬的模样,刚才蒋天生在时,她那种唯诺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娴毫不怯阵,她勾着嘴角乐,人畜无害的甜美脸庞却笼着令人恐惧的阴鸷 她太清楚今天的局面了,有女人的地方就是战场,而且又是她们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女人 方婷能这样,也无非是嫉妒心作祟,她自知江娴命好,被靓坤当成大奶奶一样供着,她不一样,她得看蒋天生脸色 但是这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可不容小觑,尤其是黑大佬的马子,烈性的黑道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多少女人在这条道上趟出路,又有多少大佬折在女人身上 江娴不禁回想起刚刚靓坤说的话 他何等聪明,他虽是个男人,但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也能想象到 他刚才和江娴说的悄悄话是 你那暴脾气,可别只对我撒 江娴不禁在心里嗤笑,她有什么可跟方婷撒的? 方婷,一个沦为权贵玩物却丝毫不自知的傻女人,她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 但是,她不往心里去归不往心里去的,她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善茬儿 不出江娴所料,下一秒,方婷假惺惺的娇媚笑声便传出了,算是敲响了第二场擂台赛的开场锣 “江小姐,这两日有没有夜长梦多呢?”方婷捏着嗓子讲话,骚得酥人骨头 江娴夹了一筷子菜,尝了一口,也不知是天气热得没胃口,还是迫不及待想逗逗这个方婷,她吃得没滋没味儿 她索性撂下筷子,眯起眼眸,回了句方小姐此话怎讲 江娴不意外方婷会卷土重来,毕竟上次靓坤的无条件偏袒,让她方婷颜面扫地,她不是个软性子,而且靓坤的种种行为和蒋天生一对比,她能不嫉妒吗? 江娴可不畏惧,她也不嫌费唾沫,她就喜欢怼得方婷脸儿发青 又不是她先开炮的,对吗?要不是方婷非得跟她过不去,她至于吗? 方婷俯下身,手半掩着嘴唇,故作惊讶的喊了一声“哎呀,江小姐你瞧瞧,我这说的是什么话呢?” 她话锋一转,娇艳红唇挑了挑“江小姐怎么可能会做梦?我猜呀,江小姐每宿都是睁着眼熬过来的吧?枕边人不是心上人,江小姐怎么会睡得踏实呢?不过江小姐,这长夜漫漫,心里又装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男人,江小姐身体和心灵都不好熬吧?” 江娴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齿如含贝,就算笑意虚伪也分外迷人“方小姐猜错了,我夜夜睡得香,不过方小姐是怎么知道长夜漫漫的?明明是一闭眼再一睁眼的功夫呀!难不成方小姐才是心里装事儿的那个?或者,蒋先生深夜讨不了方小姐你这个美人的欢?” 这话说完,江娴嗤嗤发笑,她乐得前仰后合,清甜笑声回荡在两人之间 她天生细嗓子,现在又故意扭捏,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方婷冷了脸色,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强撑着缓和了一些 她抚了抚耳环“江小姐真是好见识,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我听一句都臊的慌,江小姐倒好,张嘴就来呢!” 江娴半点儿不恼,她打开烟盒盖子,抖了一支,叼在嘴里后不紧不慢的点上火 她透过烟气,定定凝视方婷“方小姐谬赞了,我这个人有什么说什么,不过方小姐,你在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下海一两年了吧?” 方婷一瞪眼,她气得脸发颤“江小姐,我现在是Simon的女人,我的过去,他都帮我抹干净了,江小姐可别嘴给身子惹祸!” 江娴抽烟的动作一顿,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 她没忍住,又嗤笑了两声,浓浓烟雾从唇瓣喷出“方小姐真会开玩笑,过去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抹得掉呢?人们又不傻,不过是碍着蒋先生的面子,闭口不谈罢了,人们心里呀,其实都跟明镜似的!” “江小姐又是什么良家少女?江小姐正值大好青春年华,却委身在一个大自己十五岁的男人身边,这么一想,倒也不怪江小姐情寄他处了!”方婷眼珠子一转,毫不示弱的回了句 江娴瞬间心生怒火,靓坤待她怎样,她最清楚,而且说实话,她并不觉得靓坤岁数大啊,叁十而立,靓坤哪点差了?她不喜欢靓坤也不是因为这个啊,她要是喜欢,大十五岁怎么了? 江娴是生在大城市的富家女,又是受过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她的思维和想法当然前卫 见方婷诋毁靓坤,江娴刻不容缓要回击 她那摄人心魂的目光,直直落在方婷脸上“方小姐,据我所知,蒋先生可还得比靓坤年长几岁吧?方小姐这么说我,我也能理解,毕竟我比方小姐小九岁,方小姐是以长姐的身份,噢,过来人的身份,在关心我呢吧?” 年龄,是方婷的硬伤,她陡然沉了脸色“江小姐,你年轻气盛,有些道理你不懂,这美人呀,她在骨不在皮!” 她一顿,眼里的怒气不再加以掩饰“Simon总说我成熟,有风韵,江小姐呢,的确有二八佳人的清纯劲儿,但是这最让男人着迷的呀,还是那种有女人味儿的!” 江娴立马捏到话茬儿,她掩着唇乐,明媚笑容胜似春风“方小姐教育得对,可是我还有一件事儿不明白,想请教方小姐呢!” 方婷没好气儿的回了句有话直说 江娴屁股挪了下,故意把白花花的大腿露在方婷视线内 方婷立刻明了,她气得直哆嗦 的确,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她方婷一个女人看了都口干舌燥,但是她可不会认输 “方小姐说的成熟风韵,我有一天也能体验到,但是方小姐呢?方小姐能摇身一变…”江娴吸了口烟,她不紧不慢的连吐几个烟圈儿 她话一停,柔若无骨的右手沿着自己腰肢一抚“重回我这样儿的好年纪吗?” 江娴可不是什么雌竞选手,她平时也不会去语出伤人,尤其是对女性,但那得是在不招惹她的情况下 方婷的脸色更阴,她嘬了下后槽牙“谁没年轻过?江小姐年少轻狂,我不和你计较,江小姐大可牢记我今日所说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今日的你有多愚蠢!” 江娴阴阳怪气的噢了一声,她晃了下右腿,橘红色般若在阳光映照下,颜色淡了几分,那两颗尖锐的银灰獠牙,尖端闪着寒光一般凛冽 “方小姐,识得这个吗?”她指了下自己右小腿外侧的般若 方婷下意识顺着江娴的手看去,却又迅速收回目光 她胆子小,那般若实在太过凶神恶煞,她乍一看吓得心脏一哆嗦 她咽了口口水,回了句这是什么小鬼,长得可真吓人 江娴探出胳膊,将烟头按在烟灰缸中“方小姐说的不错,这种鬼名叫般若,是日本古代的一种妖怪,它可不是什么吉祥物,它是由女人强烈的嫉妒心和怨念化成的,纹身这种东西都是有寓意的,我比较信,我之所以敢把它纹在身上,是因为我从来不会对谁心生妒意,我压得住它” 她转了下话锋,故作担忧的皱起眉“就好比关公开眼必见血,纹两只老虎会相斗噬主,方小姐若是纹了我这种般若,怕不是要出大事儿?” 不知怎的,方婷似乎被这鬼神传说吓到了,她脸色苍白,扯着嗓子喊了句你少吓唬我 正中江娴下怀,她将搭在膝头的右腿放下,换左腿搭上 她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指尖,顺着左小腿上金蟒的狂野轮廓,慢慢向下移“我可没吓唬方小姐,我都纹身上了,我还能不懂其中的道行?方小姐若是实在不信,大可走着瞧!” 她顿了下,忽然咯咯乐个不停,细长的弯眉,如新月一般绝色“方小姐,这只般若跟了我好几年,小鬼儿都护主子,而且般若这种鬼,最喜欢嫉妒心强,有怨气的女人,方小姐午夜梦回,可别与它再度相逢啊!” 方婷大惊失色,慌里慌张的眨了好几下眼,她捂着胸口,似乎真被吓得不轻 江娴并不意外,她就知道这个方婷绝对胆儿小 或许不是方婷胆儿小,是她江娴胆子太大 本来就是,她一个纤纤女子,凤凰还好说,她敢把小鬼儿和蟒蛇纹在身上,她的确胆子不小 她怕什么呢?她心里又没鬼,谁心里有鬼谁才怕了 没得方婷回答,她扬起下巴,意指自己腿上那条吐着血红信子的巨蟒“这条蛇我也好喜欢,不过在我看来,它不过是一条温温顺顺的小蚯蚓,但是在方小姐的梦里,它会不会缠着方小姐不放呢?” 方婷呼吸更加急促,她憋的涨红了脸,接连喝了好几大口凉茶,却愈来愈慌 江娴乘胜追击,她凑近方婷几寸,手放在脸边,半掩着唇压低音量“方小姐是明星,演艺圈的事儿方小姐比我明白,我听说不少女明星为了事业红火,特意去泰国请小鬼儿助阵呢,还有东南亚那边,流行下降头,真可谓是为谋利益不择手段,连这种东西都敢碰!” 她憋了个大招,只等方婷入套 方婷缓和了脸色,但是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栗“看来方小姐很懂” 江娴心一喜,她侧过身贴上方婷耳边“方小姐猜对了,我不只是懂,我还碰呢!” 方婷吓得喊了一声,她受不住了,她立刻站起身要走却被江娴一把拽回 江娴伸出胳膊,牢牢揽住方婷的肩膀 方婷被制得动弹不得,她抖着身子,像触电了一样 “不瞒方小姐,我家里养了只古曼童,之前去曼谷找阿赞请的,那小娃娃长得可招人稀罕了,那是个女孩,挺爱吃零食,我每天呀,得给她摆上饮料,牛奶,方小姐还真别不信,我问她问题,她还能真能回应我呢…”江娴笑得阴森又狡黠,越说到后面,越猖狂放肆,她还故意把尾音拉长,让这本就灵异的话语更添几分诡异 她说的不假,但是她没养过,她前世认识一个男dj,在圈儿里还挺出名,挺多酒吧都时不时有他的场次,他就养娃娃神,作为朋友,江娴去过他家,也真的亲眼看见过问问题后,娃娃神的灯闪烁唱歌的场景,不过该说不说,那小娃娃长得真挺可爱,身上还刺着符文 方婷吓懵了,额头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妆太浓,汗水混上粉底液,她的脸深一块浅一块的 她猛的推开江娴,撒开腿就要跑,慌不择路,连挎包都扔在桌上不要了 江娴刚想喊她回来,却蓦然瞥见那刹她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 乌鸦和笑面虎齐齐挡在方婷身前,方婷左闪右闪,也无路可逃 乌鸦今日打扮得很利落,短袖T恤是紧身的,他上身块块精壮勃发的肌肉被紧裹出分明轮廓,白西裤一尘不染,雪白刺目 他的目光径直越过方婷,直奔江娴而去,吝啬到分毫不在意方婷的仓皇异常 直到方婷的叫嚷实在是太吵人了,他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乌鸦蹙起眉,有些不明所以“方小姐跑什么?是要去找蒋先生吗?我跟阿虎刚从蒋先生那儿回来,蒋先生喝得正美,怕是没空陪方小姐” 他虽在和方婷说话,却一直看着坐在一旁的江娴 自打看见江娴,他便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方婷是背对江娴的,江娴正好处在她的视野盲区 江娴单手托腮,懒洋洋的抛了个媚眼,回应乌鸦 见美人荡秋波,乌鸦的笑意自然更深,但也只持续了几秒,那无比真挚的笑容,在他目光落在方婷身上后,荡然无存 方婷自知不能这时候去找蒋天生,作为男女朋友关系,她太明白蒋天生的为人了,蒋天生不喜欢男人议事的时候有女人在场 她只好讪讪的坐下,她又倒了一杯凉茶,一口气喝了半杯 压下心里的恐惧后,她又拾回了刚才的耻高气扬 毕竟,乌鸦来了,她压制江娴最大的把柄来了 奸夫淫妇同聚一堂,她自认为稳操胜券 乌鸦和笑面虎对视一眼,没说什么,俩人拉开椅子,先后落坐 乌鸦特意坐在江娴身旁的位子上,但是距离不近不远 若不是人前的戏份得做足,他恨不得立刻抱着江娴不放 江娴能明白乌鸦的用意,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当着人面儿,不管不顾的逗她,但是依旧在用余光瞄她,这也就证明他在演 那她就陪他演,反正她最会演了 笑面虎先说话了,他看了江娴几眼,又转头望向方婷“我和乌鸦会不会来得不是时候?扰了两位小姐聊天了?” 江娴不由得在心里发笑,她看出来笑面虎向着她了,他又不傻,方婷刚才都快吓跑了,她们怎么可能是在和和气气的聊天? 江娴抢了话,她重新翘上二郎腿,再次把般若露出来“那倒没有,我刚才正给方小姐讲故事呢,要么说方小姐是明星,这进入角色的速度就是快,我这故事还没说完,方小姐就身临其境了呢!” 方婷脸色一青,张了几下嘴,但是最后也没说出来话 她目光僵持着,不敢再低半点头,生怕再看见那可怖的般若和蟒蛇 乌鸦来了兴趣,他用手撑着半边脸颊,笑眯眯问江娴讲的是什么故事 江娴强压着心里的悸动,她头也不转,专注把玩手里的烟盒“乌鸦哥若是想听故事,那就找错人了,我的故事可不是谁都能听的…” 她嘟着小嘴,轻晃着脑袋,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说完话,她那只搭在膝头的手,轻轻碰了下乌鸦搁在身侧的大手 她当然明白方婷的心思,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跟乌鸦必须谨慎 乌鸦瞬间明了,他撇了下嘴,故作失落的转过头 这是方婷没想到的,但是她还是不信 她狞笑两声,依旧盯着两人不放“江小姐讲给我的故事够精彩,但是我相信,乌鸦哥你听到的版本也不会差,毕竟江小姐这故事呀,得脱了衣服钻了被窝才能讲呢!” 乌鸦正叼了支烟想点火,方婷这话一出,他乍然醒悟 他不晓得江娴和方婷的渊源,不过他现在明白了 他反应极快,刹那怔愣后便镇定如初,大拇指一按火机,慢悠悠的点上烟 他叼着烟连嘬两口,眼皮都不抬“方小姐今天没睡醒?把我看成靓坤了?” 江娴憋着乐,她百无聊赖的捏着长柄勺子,来回搅拌那杯融化大半了的圣代 她知道,接下来她应该不用浪费什么口舌了 怼方婷这个差事,她后继有人了 方婷怔了下,转而莞尔一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一副妖娆作派“乌鸦哥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家都说东星乌鸦有勇有谋,我也一直钦佩…” 她还没说完,乌鸦就毫不留情的打断 他一直阴沉的脸庞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笑,却是冷笑“听方小姐这意思,蒋先生后院起火了?” 江娴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个方婷太傻,她说话不过大脑,总是争着把话柄儿往别人跟前递 方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变了脸色,气势也弱了几分“那不会!我看啊,后院起火的得是阿坤吧?” 江娴一眨眼,立马接话“方小姐,咱坐这儿多长时间,你就提了靓坤多长时间,方小姐怎么对靓坤这么念念不忘?” 她话锋一转,震惊的瞪大眼睛“方小姐,你不会是惦记我家男人吧?”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堵方婷的话,但是乌鸦还是气得牙根痒痒 他面不改色,搁在桌下的右手轻捏了江娴大腿一把 江娴瞬时一哆嗦,他那纹路清晰的手掌掠过她光滑的大腿,这虚虚实实的一下弄得她差点儿喊出声 好在他只碰了一下,便自觉的收回手 江娴明白,她说靓坤是她男人,他不乐意了 两人在桌下的接触,方婷笑面虎是看不见的 方婷一瞪眼,却被噎得无话可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笑面虎也忍不住乐了,他手半攥着拳挡在嘴边,咳嗽两声“听了这么半天,我才刚弄明白…” 他转头看向江娴,笑得和蔼又亲切“原来后院起火的是江小姐啊!” 这话说完,叁人都被逗得发笑,唯独方婷垮了脸色 方婷扯着嗓子叫嚣,跟家里死了人似的“江小姐,别装了,坐楼想张叁的是你,不是我!” 乌鸦明显一愣,反应过来后忽的爆发一阵邪笑“方小姐好不讲理,明明是方小姐你盯着有主儿的男人不放,怎么倒污蔑上江小姐了?” 虽只看了方婷几秒,他却恶心得想吐 他厌恶的收回看向方婷的目光,却又在对上江娴眼眸的那一刹那变得柔情 江娴眨巴两下眼,没搭腔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乌鸦说的这个有主儿的男人,到底是他自己还是靓坤 不过不管怎样,她承认,乌鸦这张嘴是真他妈毒,他本来说话就一股子痞气,现在又往死里阴阳怪气方婷,这话搁谁谁都得气个半死 她也想乐,她没想到原来乌鸦坚婊能力那么强,她本来以为乌鸦这种心大的家伙不懂这些 她哪会知道,乌鸦当然不懂女人的花花肠子,但是他知道他得护着谁 见乌鸦帮腔,方婷气得更难受,她咬着牙蹦出一句“乌鸦哥你当然帮她说话了,你们是老相好,你不帮她,难道帮我?” 江娴不怯场也不窘迫,她半眯着眼,慵懒随意“既然方小姐这么喜欢乱点鸳鸯谱,不如等一会儿蒋先生还有靓坤回来,咱们当面点呀!” 乌鸦不动声色的和笑面虎对视一眼 他们都未曾想到,江娴竟是这般的巧舌如簧,而且她丝毫不带慌的,她连玩带闹像是看了一场笑话,方婷却气得跟叁孙子似的 方婷骤然呼吸一滞,她的脸色更僵,本来就一脸媚相,现在五官更是七扭八歪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当然不敢了,吃一堑长一智,她算看明白了,这个死丫头片子就算把天捅破了,靓坤也不带生一下气的 不过现在蒋天生和靓坤还没来,她自知还能猖狂一会儿 她拧着眉毛笑,尖酸脸庞看得人生厌“我怎么就乱点鸳鸯谱了?是江小姐你生得天生丽质,不光是天生丽质,江小姐简直没得挑呢!” 她仰起头,越过桌边,来回打量江娴的身躯,目光最后定格在江娴那虽穿着宽松T恤却依旧傲挺的胸部“江小姐好身材,都说胸大的女人胳膊粗,可是江小姐那小胳膊细得呀…” 江娴挑了下唇“方小姐,我比较期待你的下一句话” 方婷没想到江娴会这么应对自如,她僵了几秒,又快速扯起娇笑“江小姐,你刚才不是说二八佳人好年纪吗?” 江娴头也不抬的把玩那把长柄勺,她用勺子搅着冰淇淋打转儿玩 她漫不经心的嗯呐了一声 乌鸦单手撑在桌上,默不作声的抽烟 方婷可算捡着机会了,她瞬间换上一副媚笑,眼珠子一转,直勾勾盯着乌鸦“乌鸦哥你说,你是喜欢成熟的女人呢,还是喜欢江小姐这样儿的二八佳人?” 江娴搅冰淇淋的动作一顿,快化成奶昔的冰淇淋顺着勺子往杯里滴答 这招挺高,乌鸦要是说喜欢二八佳人,那就坐实了他跟她偷情,若选了成熟的,那她方婷就被夸了 乌鸦嘴角斜了下却未曾说话,他面无波澜,转眼用余光扫了下笑面虎 笑面虎立刻明白,他直起身正襟危坐,一副正经作派“方小姐你就别为难我兄弟了,他还年轻呢,他再怎么选也得往下选呀!” 他扭脸看了乌鸦一下,却再也憋不住笑了,他乐得连拍两下桌边,桌上的碟子碗震了震“那也不能往上选啊!那不成找个老妈了吗?” 乌鸦大笑着鼓了好几下掌,注意到方婷脸色跟吃了屎似的后,他敛起笑,语气故作真挚,却夹带着讥讽嘲笑“方小姐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兄弟说的不是你,方小姐你多年轻啊,对了,我今年二十四,敢问方小姐芳龄?” 江娴实在忍不住乐了,她掐了自己大腿好几下也降不下笑意,最后干脆弯下腰,低下头,把脸埋在臂弯里,却乐得肩膀都在抖 好小子,知道刀往哪儿捅最疼 方婷深吸一口气,脸色更阴,像乌云遍布的天 她局促的侧头,顾盼神飞,不知道在看什么 十几秒沉寂后,她骤然又抬头,耐人寻味的目光扫视江娴和乌鸦“江小姐,我明白了,今天是因为我在这儿,你和乌鸦哥才生疏了吧?” 她话锋一转,故意提高音量,不停的瞄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那我可是耽误大事儿了,江小姐你可别怨我!江小姐好不容易见着日夜思念的情哥哥,却连一句亲昵话儿都不能说,真是够憋屈的!” “江小姐你瞧瞧,咱俩是有夫妻相吗?这有那么多人,方小姐怎么就抓着咱俩不放了?”乌鸦嘴角擒着笑,唇也扬起 江娴被逗乐,她舔了下嘴唇“我可不敢当,乌鸦哥风流倜傥,才谋双全,连方小姐这种见多识广的女人,都得夸乌鸦哥一句,这就证明乌鸦哥的女人缘儿好,岂是我这个小丫头片子能够相配的?” 真有意思,朗朗乾坤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两个心系对方的人,用隐晦的话语诉说爱意 句句有转圜余地,外人听来就是寒暄恭维 可是传到彼此耳畔,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弱水叁千只取一瓢,要我说,我反倒羡慕阿坤的好福气,有心爱之人日日陪在身边,比有多大女人缘儿不好?”乌鸦桀骜不驯的斜叼烟,在抽干最后一口后,捻灭在烟灰缸里 乌鸦这话滴水不漏,一点儿把柄都没留 他暗指心悦江娴,盼与她双宿双飞,却说羡慕靓坤的好福气,而且说的是有爱人陪在身边,而不是羡慕他有江娴 他和江娴被择得干干净净,两人听来却暧昧无比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乌鸦又侧着身,那阵独属于他的气息钻入江娴心房 摄魂,勾心,迷乱,她晃了神儿 -- 风翻云涌的天后诞(2) 坐在乌鸦身侧的笑面虎一字不吭,他时不时瞥一眼腕表,饶有兴趣的观望这场双面戏 江娴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她没回答乌鸦,转头看向了方婷 她换上一副笑颜,含羞的媚眼动人心弦“方小姐听过春日宴吗?” 春日宴叁个字一出,乌鸦的视线瞬间定格 方婷刚想讽刺江娴卖弄文采,乌鸦将茶杯往桌边一搁,生硬的叫停她 他侧过头,眉眼漾开一抹笑“江小姐,我以前听过,但是时间太久了,有几句我忘了,今天江小姐旧事重提,勾的我心痒痒,不如就让我来讲给方小姐听,还得劳烦江小姐补充” 江娴歪着脑袋,一副懵懂又自然而然的模样“是我的荣幸” 直至今日,江娴才明白什么叫做一语双关,字字珠玑 这种莫大的刺激,挑拨得她心旷神怡 “江小姐起个头,我们一人一句”乌鸦眼眸闪烁波澜,像是受了某种控制,他的目光定在江娴脸上不动 “再拜陈叁愿”江娴笑得轻柔,格外细腻温润 “一愿郎君千岁”乌鸦的笑容更深,对她,他的温柔一如既往 “二愿妾身常建”江娴情不自禁勾了下嘴角 两人默契的同时停顿一秒 那眨眼间的一秒时光,整个世界都静谧下来,正午的太阳依旧毒辣,如火阳光像一条金色纱幔,缥缈虚无,却是这世上最温暖的事物 “叁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他和她异口同声 他们不约而同的压低声音 形势所迫,忍一时才能大获全胜,两个同样张狂又倨傲的人,心有灵犀的选择暂时按下这份见不得光却无比轰烈的爱恨情仇 第一次的春日宴,是江娴苦闷的诉说情感 第二次的春日宴,是两人私定终身后的呢喃 或许第叁次,便是沸沸扬扬的昭告全世界 方婷托着下巴思索几秒,却怎么也揪不到把柄 她略显局促的抚了抚珍珠项链“真看不出来,打手出身的乌鸦哥竟然还懂诗呢?原来孤雏腐鼠,也有饱读诗书的?” 江娴心头压着口气,她恨不得上去扇方婷几巴掌 她刚想还嘴,乌鸦手一扬,打断了她 他抬眸瞥方婷,分外冷冽“我当然不懂,这是我从前听一个女人说的,真是巧了,正好今天江小姐提起,我也就跟着讲两句” 心虚在江娴眉眼一闪即逝,她点了支烟静静吸食,仍然无波无澜 方婷听不懂乌鸦的话里有话,她以为找到了羞辱江娴的机会 她不屑一顾嗤笑,语气尖酸寡淡“哦?这可是情诗,乌鸦哥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这话一出,乌鸦脸上的阴霾瞬间云消雾散 他眉目邪痞,挑着嘴角回了句方小姐说得没错 平地一声雷,江娴太阳穴咯噔一下,突突的跳,嘬烟的动作也变得迟缓 她没有去看乌鸦,也不看方婷,她双眼有些呆滞的凝望桌上菜肴 她不知道乌鸦这是演哪出,他这么说,方婷肯定是要问名字的 或许,根本不是她江娴?有别的女人给他讲过春日宴? 江娴耐不住疑惑,她用余光偷摸打量乌鸦 他毫无任何慌乱,还笑得坦然,仿佛能够对答如流一般 方婷的得意溢于言表,她把嘴唇抿得咂咂响“我本来以为乌鸦哥和江小姐是两情相悦,结果却是江小姐自己单相思呀!” 她停顿数秒,极其嘲讽的凝望江娴“乌鸦哥,敢问你的心上人芳名?” 江娴脊背一僵,她惊悚得忘记了喘息 乌鸦忽的扭脸,兴致盎然“江小姐想知道吗?” 江娴脑子嗡嗡作响,她强行扯了一丝笑,朝乌鸦点了下头 乌鸦并未马上回答,他抿着唇注视江娴 万籁俱寂的几秒里 江娴煎熬得心神不宁,五脏六腑像在分崩离析,钝痛抽搐 方婷观衅伺隙,焦急得差点儿没催促一遍 乌鸦的眼神更柔,晶莹的瞳仁像映照着澄净湖水 “她叫卿卿”他意味深长的勾唇 江娴脸颊一热,心脏像是炸开了一颗雷,错愕得她被迫气息凝滞 卿卿 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 是她昨晚在澳门为他题下的那句诗 卿卿 是古代爱人之间最亲昵的称呼 尤其是用温柔的粤语念出,简直稳稳击中她灵魂 那一刹那,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疯狂,颠簸,震惊,狂喜 她惊得讲不出话,她不知该怎样去回答乌鸦 她有些不识得眼前的男人了 他和电影里一样阴险狡诈,一样狠心得犹如撒旦再世 却也不一样,他对她好温柔 这是他不该有的温柔,也是他第一次的温柔 他却无师自通,寸步不让的撩拨着她的心 世人只道他恶积祸盈,是十恶不赦的暴烈恶魔,没有哪怕土地会心甘情愿接纳他,他似乎就活该被天诛地灭 但是谁又敢相信,这么个恶事做尽的混蛋,竟会对一个女人动真情讲实意 他剥去沾满鲜血的罪恶外衣,敛起凶狠残暴的嘴脸,在这浮云蔽日的晦暗时代,为她撑起一方宁静天地 成了这世上最合格最称职的爱人 仅属于她的爱人,芸芸众生,再无他人 乌鸦也无声静默良久,就算是坐着,他也要比江娴高不少,他眼眸中是倾覆而下的浓情 眼波流转间,江娴唇角溢出一缕笑 明眸皓齿,柳眉如烟,仿佛绽出的不是笑容,而是一株盛放的娇花 方婷一晃脑袋,那对儿耳环叮当响“江小姐是气傻了吗?刚才江小姐可谓是伶牙俐齿,现在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娴手里的烟还在燃,不短一截烟灰儿摇摇欲坠,可是她却无暇顾及 乌鸦无意间注意到,他并未先入为主的夺去,他抬起腕子,指了下她手里的烟头 江娴这才重回思绪,她仓促的应了一声,松手将烟头扔在地上 可是,这个桥段,她怎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江小姐也太粗心了,这要是没想起来,下意识抽一口,那江小姐可就得吃苦头了,话说,我昨天就被烫到了,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乌鸦声音含着惆怅,但是那被烫嘴唇的无奈像游丝一般薄弱,他还是在笑 江娴含糊了,不知怎么回答 方婷鼻腔哼了两声“乌鸦哥也太不小心了吧?这要是让卿卿小姐知道了,不得心疼坏了?” 乌鸦偏头看江娴,目光丝毫不分给方婷“方小姐还真说对了,她的确心疼了好一会儿,但是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她心疼我却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她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 他顿了半秒,笑得更深“江小姐,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他从桌下紧紧牵住江娴的手 他攥得紧,像是要将她的体温融入血液一般 几秒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 江娴眉眼弯弯,却在压抑着濒临爆发的泪水“存在即合理,乌鸦哥嘴上抱怨着,但不还是爱了?” 若不是情况所迫,她真想扑进他怀里好好哭一场 她也想笑,喜极而泣 这种过分宠溺柔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酥她骨头 铁血硬汉的绕指柔,是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抗拒的 笑面虎瞄了乌鸦一眼,意味深长笑道“就是,江小姐说得简直没一丁点儿错,哎江小姐我跟你讲,我兄弟这些天就跟中了邪了似的,我跟他说五句话,他叁句半离不开那个卿卿,哎呀,我兄弟天天那个叫个盼啊,就盼那个卿卿回来呢!” 方婷听不懂他们的话里有话,她洋洋得意的娇嗔“江小姐你听听,乌鸦哥已经心有所属了,江小姐还是尽早死心吧,阿坤也不是好欺负的,江小姐还是守些妇道比较好,要我说呀,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娴从容自然,并未立刻接话 她腕子搭在桌边,两根葱白手指挑开烟盒盖,抽出一支烟来 青蓝色火焰吞噬了烟头,两瓣樱红唇呼出薄薄烟雾,她眼皮都不掀,娇慵无比“方小姐有劝我的功夫,不如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可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是方小姐,那真是千古笑话” 方婷捏紧裙边,眼眸瞪的溜圆“江小姐此话怎讲?” 乌鸦和笑面虎默契的静默不言,他们心思各异的观摩这场好戏 乌鸦别无他想 笑面虎就不一样了,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江娴那张好嘴皮子,而且她不光是能说会道,她简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江娴夹烟的右手一转,手背朝方婷 浓厚白烟缓慢穿梭在她指间,那枚剔透粉钻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方婷柳眉倒竖,脸色一点一点铁青 江娴满面春风,她活动着手指,抿着唇观赏那枚钻戒“方小姐怎么没带钻戒?蒋先生可不缺钱,方小姐那枚肯定得比我这个贵个千八百倍的,方小姐,我说的对吧?” 方婷颜面扫地了,她仓皇失措的低头,两只空落落的手绞在一起 乌鸦略微偏头,眉一挑“既然江小姐提起这个,那我插一句嘴,我也给我最爱的那个女人买了钻戒,只可惜她的无名指受伤了,我只能等她的伤痊愈,再把那枚戒指送给她” 江娴愣了下,她狐疑的问乌鸦你女人无名指受的什么伤 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了 “被狗咬了一口,可心疼死我了,那只畜牲真该死”乌鸦目不转睛凝望江娴,语气像是在诱哄一般 江娴恍然大悟,低声嗤笑两下,没搭茬儿 她真是哭笑不得,他这张嘴,未免有些太厉害了 她垂下眼眸,看了下自己那枚戒指,又忍不住想乐 她思绪万千翻涌,她也意识到了这个严肃问题 那就是乌鸦恨靓坤,当然了,靓坤也恨乌鸦 可是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既不伤靓坤的心,又能和乌鸦在一起呢? 她也清楚,乌鸦肯定认为靓坤和她已经发生什么了,不,是靓坤已经强迫她了 但是他没有,那天她自轻自贱想还人情,他甚至勃然大怒的让她把衣服穿上 等到了那一天,她会把这些事情讲给乌鸦听,她不希望他们因为她大动干戈 而且她打心里一直把靓坤当作朋友,不动半分其他心思的朋友 不知怎的,笑面虎忽然绷起脸,那张皱纹遍布的脸庞有些僵硬 江娴下意识顺着他目光寻去,乌鸦也不约而同的扭脸 挺巧,两人无意中再一次四目相对了 他们本来就坐得近,这样一来,他呼出的热气都能尽数落在江娴脸颊 乌鸦的神情寻不到任何波澜,他嘴角勾了下,对这次的心有灵犀做出回应 江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靓坤的声音抢了先 “想我了吗?”靓坤已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他语气淡然,边说边揽住江娴肩头,使她远离乌鸦 看见这种场景,他并不意外,甚至都没有去瞥乌鸦一眼 他不疾不徐落座,缓慢松开攥江娴肩膀的手 江娴见好就收,她自觉的和乌鸦保持距离 一是她和乌鸦现在名不正言不顺 二是她不想让别人对靓坤议论纷纷 她本来做得就很过分,比如当着人面扇靓坤巴掌,比如和乌鸦纠缠不清,她不能不顾及靓坤的面子 半秒踌躇,她硬着头皮凑近靓坤,半身倾斜过去,想倚进他怀 却不料,靓坤并未抱她,他搂着她腰肢迫使她坐回椅子上,他力道不重也不轻,猜不透用意 江娴呆滞数秒,她诧异又不安,但也只好乖乖听话 靓坤并未看她,也不曾瞧乌鸦一眼,他的面容沉得很“方小姐,蒋先生喝了不少,方小姐不如去挡两杯?给蒋先生解解围” 方婷一听,立马站起来,小跑着朝院子另一边而去 笑面虎目光与乌鸦交汇半秒 乌鸦不动声色眨了下眼,笑面虎缓慢起身,他四处张望,在寻到不远处骆驼的身影后,匆匆离去 江娴坐如针毡,她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快活活煎熬死了 乌鸦坐她左边,靓坤坐右边,她被夹在中间,她似乎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火药味 她只好装作无事发生,静默看着远处的拥挤人群发呆 “几天不见,阿坤你还好吗?”片刻无言,乌鸦侧过头,腔调阴森森 靓坤没搭理,他喝得不少,脸有些发红,他觉得闷热,粗鲁的解着衬衫纽扣,到第叁颗扣子时,他失了耐心,一把拽断 江娴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慌忙撂下茶杯,双手有些发颤的想帮他解 靓坤胳膊一抬,扼住她的手腕 他缄口不言,泛着红的双眼很是怅然 思考良久,他沉声说了句你今天好乖 他满身的酒气,熏得江娴脑袋发胀,与那夜的醇香洋酒不同,他今日喝的是白酒,酸辣辣的 江娴惴惴不安,她强撑出一丝笑容 如今,两人各占据一边,她跟只待宰羔羊似的夹在中间,不紧张是假的 她迫切盼望这种折磨人的生活能快点结束,不仅她受折磨,这两个男人也不差分毫 乌鸦还好,因为她已然情属于他,他有心理安慰,他知道苦是暂时的,甘总会来 但靓坤不一样,他的心每分每秒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靓坤微偏头,那足以洞察一切的黑眸直勾勾刺向乌鸦“我当然好,乌鸦哥呢?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江娴无法如释重负,她怔愣过后干脆向后挪了几寸,被单薄皮肉包裹的脊背冒着冷汗,她紧贴在椅背,空出距离,不愿再夹在两人之间 刚才靓坤的目光掠过她鼻尖眉眼时,她只觉得如刀割肉一样生疼 若他待她不好,若他强奸了她,那她不会有半分愧疚,甚至如果有一天逼急了她,她会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正好相反,他对她很好,那她只能被无边无垠的内疚自责淹没 这世间本就人心凉薄,男女之间多是互欺互瞒,真情比金子还贵,能寻觅到便是人生大幸 普通人都很难做到的事情,却在他这种手染鲜血的大佬身上发生了 薄情寡义,朝叁暮四,似乎是这世道大佬们的通病 他们酷爱钱和权带来的成就感,他们居高临下俯瞰一切,前仆后继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太过不值一提 他也一样,但是她成了那个例外 他的例外 固然不可思议,却是真实存在的 可惜她对他动不起情 他和乌鸦,有很多共同点 多少女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走进他们的心,就像乌鸦在澳门讲的那样,他只当那是一场钱色交易,却是那个女人,不,还有同样犯傻的无数女人,用生命青春编织的一场春秋大梦 他们的心肠坚硬如铁,倨傲不羁用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也没错,他们若是深情又真挚,估计早就死在惊涛骇浪之中,磨灭在龙争虎斗的战场,尸骨无存了 可是她,到底何德何能 乌鸦察觉到靓坤的话里藏刀,他笑得愈发猖狂“很好,以后会更好” “哦?乌鸦哥是有什么好事儿?可否讲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靓坤笑声沉闷,却声声钻人心窝 他漫不经心的点了支烟,似乎乌鸦的话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心情 江娴的表情瞬息万变,她攥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抿,以此遮掩自己的惶悚不安 乌鸦肆意笑了几下,眸子微凛“我能有什么好事儿?我看喜事将近的,是阿坤你吧?” 靓坤斜叼着玉烟嘴,慢慢悠悠问了句此话怎讲 乌鸦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江娴拿杯子的右手上 他细细端详,嘴角咧着弧度,匪气又好看 江娴心里咯噔一跳,她眼神偏了几寸,逃避乌鸦那炙热如火的视线 她自知缩手显得太心虚,只好僵持着端着杯子 靓坤舌尖舔了下唇,野性肆意 他无视乌鸦的冷嘲热讽,把手摊在桌边 江娴立马将手放进他掌心 他转而包裹住她那只纤细的小手,粗糙大拇指摩挲着那枚钻戒,他依旧带着那只青玉扳指,艳阳下闪着烁光的玉面儿轻碰了下那颗同样闪烁的钻石 嗒的一声脆响,江娴心乱如麻,她强撑着心态任他把玩 这种生活,真是不可终日 他抬眸,深浓的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你觉得呢?” 江娴眼皮一颤,下意识环顾四周 “我问你呢,娴”靓坤左眼微眯,握她手的力气大了几分 江娴愕然,顰着眉点了两下头 不知怎的,她觉得靓坤不太对劲 打昨天从澳门回来,她就察觉到了,昨夜她一推距,他就自觉的回房休息了,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连哄带耍赖皮的死活不走 今天的他更是怪异得很,乌鸦就在这儿,他不是应该搂着她宣示主权吗,可是他没有,她想钻他怀,他还推开了她 正当江娴局促不安的等待乌鸦做出回答时,她忽然瞳孔一震,全身血液瞬间凝结 她撑在身侧的左手,被乌鸦攥住了 她用余光警惕的扫了乌鸦一眼,他并无半分慌乱,他是实打实的心安理得 江娴倒吸一口冷气,她不敢动也没法动,她只能拼命的在内心祈求乌鸦赶紧放手,别他妈玩悬儿了 靓坤看不见,但是他们身后不断有人路过,路人只要稍微那么一低头,这过分匪夷所思的场面绝对能引起一阵风波 她算是明白了,靓坤狂,乌鸦也不差半分,他就喜欢玩这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游戏 她鼓足勇气,身体向前倾,用腰腹挡住这种和偷情别无区别的行为 他不单单是握她的手,他那无金银装饰的大手正缓慢抚弄着她的手背 她手心开始冒汗,她能察觉到他温热掌心上的纹路,尤其是关节处的茧子,每当他若有若无掠过她手背,她的心都会哆嗦一下 顷刻胆战心摇,他终于收回了手 江娴瞬间卸下了肩上的千斤担子,她不敢深呼吸,只好兀自急促喘息几下,仓皇的平稳心神 她本以为乌鸦今天不会和靓坤明争暗斗,她错了 乌鸦已经很收敛了,他没指着靓坤鼻子骂,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江娴坐不住了,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就像一根火柴,她左右两边都埋着雷,她稍不注意就能点燃导火索 她从靓坤掌心抽出手,俯下身凑近他耳畔,说了句我去趟卫生间 靓坤点头同意,他神情不变,像一池不泛丝毫涟漪的死水 江娴不敢耽误,她刚转身想离去,却在不经意间和乌鸦的目光相撞 他依然勾着嘴角,那双鹰眼被棕金长发遮住大半,眸里的深情却不曾虚掩半分 江娴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收回心思,她快步朝后院走去 她走后,两人之间的硝烟愈浓 靓坤刚捻灭烟不久,又点上一支,他从容的拧上烟嘴,过分恬然 “这几天香港风声不断,我也偶然间听到了一些”他嘬了口烟,声音阴郁得很 待冗长的呼出一口烟雾,他眸子一转,狞笑两声“他们都说东星要改姓了,我挺纳闷,东星不姓骆还能姓什么?乌鸦哥,你是东星的人,你手上肯定有消息,你能不能给我解解疑惑?” “谣言不可信,阿坤,我记得你并不是个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人啊,怎么,你想打听出来那个人是谁,然后与他结盟,分我们东星一杯羹?”乌鸦眉目噙笑,但是并不坦诚 靓坤斜眼一瞥“乌鸦哥还跟我兜圈子?” 乌鸦敛了笑容,敛得干干净净,俊毅脸庞只剩温怒 “乌鸦哥果然是香港的枭雄,做的事情总是能出乎人意料,乌鸦哥是想当第二个吴叁桂吗?吴叁桂可不好模仿,乌鸦哥可别学错了路,我的确姓李,但我不是李自成”靓坤眼神坚定,字眼个个干脆利索 乌鸦叼了根烟,不慌不忙点上 他大口吞吐烟雾,一字不吭 没几口,飘绕的烟雾便溜进靓坤鼻中 靓坤不抽凉烟,这股莫名熟悉的烟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露声色的轻嗅几下 他忽然笑了,阴恻恻的,扼人心弦“你们昨天见过,对吗?” 乌鸦并不意外,他睨了一下手中火光明暗的烟头 透过烟雾,他冷冽凝眸“阿坤你的鼻子比缉毒犬还灵呢!不过,见过能怎样?你难道还能杀我泄愤不成?” 靓坤搁在身侧的手顷刻间攥上拳“你在自掘坟墓” “是吗?难道阿坤你没有吗?我们这种人,从出来混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挖好了坑,但是至于埋得是谁,那得看命”乌鸦把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清晰,他一字一停 一阵卷着热气的风拂过,靓坤那敞开大半的衬衫被风掠起,他似笑非笑,阴险得很“命都是靠自己挣来的,乌鸦哥,有句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 没等乌鸦回答,他指尖一抖,掸落一截烟灰“乌鸦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香港很快就会变天,在这个节骨眼上逞英雄,不是明智之举” “变天?”乌鸦手肘撑上桌,颈上那块玉佩晃悠两下,一派懒散随意 “我不信乌鸦哥这两日没听见风吹草动”靓坤饶有兴趣观赏那枚玉烟嘴,根本不看乌鸦一眼 乌鸦思索几秒后恍然大悟,他挑了下眉“那的确,台湾土皇帝出山,香港的帮派当然人心惶惶” 他话锋一转,不屑一顾的嗤笑“但是这和我乌鸦有什么关系?倒是阿坤你,怎么着也得摆宴铺红毯,好生迎接这位土皇帝吧?我一直敬佩阿坤你的好勇气,连大哥都不放在眼里,不过见了土皇帝,任你阿坤再藐视一切,不还是得低眉顺眼当孙子?” 靓坤嘬了口烟,浓白烟雾绕在脸间,朦胧了他的狠戾眉目“我与景先生无冤无仇,谈不上忌惮,但是你们东星不一样,敢捅景先生手下的篓子,当真是勇猛无畏” 乌鸦冷了脸色“阿坤你的意思…是要演一出借刀杀人了?” 他心烦意乱,连嘬了几口烟后,将烟蒂随手一扔 他撩起眼皮,邪气笑声回荡“阿坤,狗仗人势可不是你的风格” 靓坤的神情寻不到半分怒色,他语气平淡得很“乌鸦哥怎么这么喜欢乱揣测别人?我好意相劝,倒乌鸦哥那却变了味儿” 乌鸦同靓坤对视几秒,他眉目中的阴鸷越来越深“与其在这劝我,阿坤你真不如先想想自己,伴君如伴虎,阿坤可别哪句话说错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真是可惜江小姐了,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靓坤脸色倏然一沉“乌鸦哥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人啊,总得有点儿愿望,说不定哪天,这愿望就成了真了呢?”乌鸦唇角一挑,冷冽笑声持续几秒 “那乌鸦哥怕是要事与愿违了”靓坤眼里的妒恨不加掩饰 乌鸦忽然站起身,双手掸了下衣襟,几撮灰白烟灰没入地面 他单手撑桌边,弯腰凑近靓坤耳畔 “事与愿违有什么可怕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除非阎王爷喊我名字,也不一定,万一阎王他老人家先喊的阿坤你呢?”他冷声撂下一句,转身离去 靓坤指腹揉捏着眉心,他凝望烟灰缸里那颗白色烟头,心中的郁闷良久无法平复 与其说是上厕所,倒不如说是躲灾 江娴漫无目的溜达了一会儿,最后在石块砌成的花坛边上坐下 她连着抽了几支烟,周围不断有人路过,过往人们都被这个一看便知身份不简单的女仔吸引视线 她熟视无睹,悠闲的翘着二郎腿 嘬完最后一口烟,她将冒着火光的烟蒂扔在脚下 她刚踩灭,骤然察觉到自己被一阵阴影笼罩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等我吗?”乌鸦在她身侧坐下,说着就要揽她入怀 江娴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站起来“咱别玩得太过分行吗?” “他心里什么都明白,想瞒他,你还太嫩”不知怎的,乌鸦有些怅然 他忽然蹦出一句“他是真喜欢你,我看得出,要么他根本不会容忍你这么造次” 江娴呼吸一窒,她艰难的回了句不可能 “你当他是软柿子?要不是真喜欢你,他会窝囊到你扇他巴掌,他都不生气?”乌鸦表情僵硬, 江娴扯出一丝苦笑,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靓坤的人后,上前一步凑近他 白皙的指尖轻掠过他那张薄唇,她发出一声闷笑“乌鸦哥甘拜下风了?” 乌鸦猛的攥住她手腕,他唇角挑起“下辈子都不可能” 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明显有些神情不自然,她想哭,但终究是忍住了 她手腕一晃,挣脱他的束缚 她指尖顺着他脸庞向下,最后停留在他心口 隔着单薄布料,他那有力的心跳从指尖传入她心头 他们这种人的心,装着狼子野心,装着跌宕不羁,竟也能装着爱 “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要是想气死一个人,那简直太容易了,不过你未免太嚣张了,怎么也不怜香惜玉一下呢?”她嘴角含着一丝笑,女人强烈的胜负欲使然,她心满意足 乌鸦顺势伸手扣上她脊背,他没使几分力气,她便被他搂进怀里 她和乌鸦此刻的距离已经不算是距离,她半坐在他右腿上,薄窄的肩膀紧贴他的胸膛 他故意低下头,嘴唇似有似无的蹭她耳垂“怜香惜玉得分人,在江小姐心里,我的情就那么不值钱吗?是个女人我就得怜惜?” 他唇间喷薄的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她受不了这个,双手有些无措的抵着他胸膛 “乌鸦哥风流成性,也说不准”江娴不知怎么,突然来了醋意,她酸溜溜的呢喃 “原来江小姐也会吃味儿,我以为江小姐有多薄情寡义呢,也不过如此”他舌尖悄然舔舐了她那泛红的耳垂一下 江娴腿一软,若不是倚靠在他怀里,她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江小姐这副身子,怎么跟没长骨头似的?逮谁钻谁的怀?你俩有的是时间搂搂抱抱,怎么就非得当着我面?你当我不吃醋的?嗯?”乌鸦抱她的手臂又收紧,生怕她逃 江娴左手搭他肩头,右手指尖勾起他胸前那块玉佩,放在掌心欣赏“那我当着他的面儿,钻你的怀?” “有何不可?”他脸偏半寸,下巴上的胡茬蹭着她脸颊 她痒得难耐,扭头避开“别开玩笑,现在不是时候” 乌鸦低笑两声未置可否,他牵起她右手,轻捏着她那骨节纤细的手指 那枚灿若繁星的粉钻再次映入他瞳孔,他脸上的烦躁又添几分 江娴顺着他目光寻去,见他在看那枚戒指,她情不自禁笑出了声“看来跟乌鸦哥一比,我吃的醋少得不值一提” 乌鸦并未移开视线,他饶有兴趣回了句你知道就好 他倏然抬眸,半开玩笑着调侃“江小姐对我几分真情?” 江娴愣了下,转而嫣然一笑“你可以猜猜” “那我当然希望是全部,毕竟我对江小姐付诸实意,江小姐不能骗我吧?”他嘴角斜了下 “我不过是个女人,我的小把戏也就能对付对付方婷那样的愚钝之人”她环住他脖颈,阖上眼眸轻柔喘息着 她忽然话锋一转,没睁眼,但是笑得更起劲“我骗不了你,但是如果你想,你玩死我都绰绰有余” 乌鸦蹙眉“瞎说!” 江娴睁开眼,身躯挪了下,与他交颈“心我是交给乌鸦哥了,是捧在手里还是踩在脚下,那就得看乌鸦哥你怎么选了” “江小姐果然聪慧过人,好一套扮猪吃虎的戏码,江小姐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不透我的心思?”乌鸦咂了下舌,笑意敛不住 江娴愣了下,狐疑的问什么心思 “江小姐手指头一勾,我这颗心啊,就把控不住了,魂牵梦绕多日,熬得我连踏实觉都没睡一个,江小姐倒好,在这儿先发制人,质疑上我了”乌鸦有些无奈,但也只是少许,那被错怪后的无可奈何很快便淹没在宠溺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娴半分错愕,反应过来后嗤嗤发笑 她下巴搭在他肩头,指尖挑起他额前的一缕长发 她眼角漾出一抹娇笑,媚眼如丝,娇憨灵动“那乌鸦哥想我的时候,都想些什么呢?”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翻涌,暧昧迷离得恍人心神 乌鸦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犹豫几秒后笑着说江小姐怎么想我,我就怎么想江小姐 江娴故作惊讶的掩唇“那就有点儿少儿不宜了” 两人对视几秒,随即同时笑起来 “原来江小姐是看上我的身子了,那我的心呢?江小姐不要了?”乌鸦乐得拢不上嘴,他一点儿也不气恼,急迫的想听真话 江娴强压着全盘托出的冲动,她眉目嚣张的回了句走一步看一步 乌鸦一愣,略显无奈的啧啧两声 他撩起她脸边的碎发,亲昵的替她别回耳后“无妨,早晚有一天我会征服江小姐,身和心都是,请江小姐拭目以待” 他贴近她身前,吻了下她脖颈 江娴按下心头的悸动,挑眉勾唇“看乌鸦哥这意思,是压根没想给我留后路,乌鸦哥势必要勾得我夜不能寐,日日期盼着乌鸦哥来接我回家呢?” 话是这么说,但她根本没想给自己留后路 与他的风月,她至死方休 “江小姐说得太对了,就是得让江小姐盼着,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我真怕江小姐无情无义,我可不能平白无故被骗色又骗心”乌鸦愈说声音愈轻,像是要幻化成一缕空气,钻进她胸膛,瞧一瞧她的心是真是假一般 “我吧…提裤子不认人”江娴被逗得咯咯乐,她做出一副得意模样,静待他回答 乌鸦好气又好笑,他胳膊一揽,她的脸颊被迫紧贴上他胸膛 他两指指腹轻柔刮蹭着她脸颊“没关系,那我就等江小姐什么时候认人了,再让江小姐提裤子” 江娴被这话噎得上不来下不去,脸颊烫得火烧火燎 她天生细嗓音,怎么听都娉婷万种“乌鸦哥就非得逗得我寝食难安,要么不罢休呢!” “还不止,江小姐最好在他胯下承欢时,心里想的也是我”乌鸦如同着了魔,他颔首贪婪嗅着她身上的幽香 江娴憋着乐,没接话 这事她暂时还不能挑破,等有机会的,这真能给乌鸦一个大惊喜 提起靓坤,江娴原本惬意的心情瞬间沉下半截,她恋恋不舍的从他怀抱中抽离 “方婷说得对,我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是有夫之妇”那双秀丽杏眼透着万般无奈 乌鸦噗嗤一声笑,却不如刚才开心“她还说我是江小姐的情哥哥了,江小姐怎么没往心里去?” 这是天后庙的后门处,金灿阳光照耀大地,街两边树木苍翠欲滴 鸳鸯成双,当真是世间良辰美景 江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 她所答非所问,笑眯眯朝乌鸦摊开手“乌鸦哥,一支烟的时间,抽完了我就回去” 她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有一天会借着抽烟的由头,跟一个人多待一会儿 乌鸦当然乐意了,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江娴一支 他又捏了一支出来,他手腕一转,那支烟被高高抛起,又稳当当被他叼在嘴里 江娴看懵了,直到打火机已经送到她眼前,她才慌忙的俯身,让他给她点上 这不就是电影里他掀桌子之前的动作吗?她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现场版的 “江小姐想学吗?”乌鸦斜叼烟,注视她的目光夹带柔情蜜意 熟悉的烟草气闻得江娴格外舒心,烟雾在两人之中蒸腾,朦胧了天模糊了地,将这世间万物恍惚得混淆不清,却是千万般扣人心弦,勾人贪恋 她低下头,有些消沉的凝视那不断燃烧的烟头“乌鸦哥肯定得收我学费” 面临分别,他们的心情都怅然若失,他们都默契的想说点儿俏皮话,逗逗对方开心,可是开心真的好难 “那肯定的,江小姐想知道价格吗?”乌鸦伸出左手,攥住她同样空闲的左手 江娴吐出一团烟雾,花容月色的脸庞模糊不清“你就知道卖关子!” 他忽然握着她的手向上,将她的手心扣在她自己的心口处 他亦是一动不动,宽厚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背“我只要江小姐的心,只要江小姐对我有一丝真心,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娴哑然失笑,眼神有些苦涩 一丝真心…她恨不得将心直接掏给他 她的掌心,是自己的砰砰心跳 她的手背,是乌鸦那炙热的体温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挣扎了几下,与他十指相扣 乌鸦竭力遏制随时会涌出的泪水,望向她的目光愈发灼热 没一会儿,两人已然掐灭了烟 乌鸦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江小姐回去” 江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可是无论她怎么推拒,乌鸦都寸步不让 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她朝院子走去,乌鸦跟在她身后几步之遥处 转眼间已然来到了圆弧拱门,江娴刚抬脚想跨过门槛,却被乌鸦从身后抱住 未给她挣扎的机会,他叁步并作两步,连揽带抱的将她按在院墙上 江娴吓得瞳孔猛缩,那张桌子就摆在墙后面,他们和靓坤的距离只有一墙之隔 乌鸦双臂环住她肩膀,他未曾犹豫,就像她昨天那样,在她脸颊落下绵长一吻 江娴的推搡动作瞬间僵住,她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嗤笑两声“乌鸦哥跟我在这儿谈校园恋爱呢?” 乌鸦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他哑着喉咙说了句江小姐会明白的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轻松一扫而净“江小姐务必要提防蒋天生,请江小姐记住我说的话,如果靓坤不保你,无论什么时候,来找我,记住,随时” 江娴诧异的啊了一声 她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提防蒋天生?而且五天期限还没到,他也还没成功逼宫,她怎么能去找他? “我能处心积虑,是建立在江小姐安然无恙的基础上,如果涉及到江小姐你分毫…”他眼眸透着冷冽,一改刚才的轻佻语气,变得无比狠戾 “鱼死网破,未尝不可”他眉一斜,呼吸逐渐急促 江娴立马不乐意了,她疾言厉色劝阻“我告诉你你休想,你想的真美,我不允许你…” “卿卿,乖”他贴上她耳畔 江娴哑了声息,她手足无措的呆滞不动 卿卿两个字,化成一条吐着信子的游蛇,探入她心房,将她的理智蚕食得一干二净 她的心门早已失守,他给予的偏爱温柔像是毒药,她的理智被吞噬得荡然无存 她想,下蛊也不过如此吧 她恍然想起他刚才的话,他怕她薄情寡义,真可笑,对他,她怎么会? 乌鸦没再说话,端详她几秒后,向后退了几步 他右手比了个数字四的手势,在她眼前一晃 江娴明白他的意思,他给自己定下的期限,还剩四天 她静默点头,望了他最后一眼,转身跨进那扇拱门 乌鸦并未离去,他站在原地,魂不守舍的凝望她离去的方向 -- 机关算尽,情关难过 天后诞结束后,江娴跟着靓坤往庙外走 刚才她回到靓坤身边,他什么都没问,也没追究她去个卫生间去半小时的事情,只是沉默着看她,一句话都不说 江娴不得不怀疑,他对她没兴趣了 那当然好,总不至于两败俱伤,但如果他是真的不喜欢她了,那他为什么还不放她走? 还有,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乌鸦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提防蒋天生?她跟蒋天生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江娴好像明白了 她和靓坤刚坐上车,车子还没开动,几个马仔风风火火赶来,拦住他们 靓坤降下车窗,不耐烦的问生哥找我有事儿? 坐在他身侧的江娴神经线立马紧绷,她屏息凝神等待那马仔回答 那马仔越过靓坤,直勾勾看着江娴“坤哥,蒋先生想和江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靓坤当然不允,他升上车窗喊阿强开车 谁知那几个马仔不依不饶,他们挡在车前,半步不退 江娴捏紧座椅垫边角,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死咬着牙“靓坤,你争不过蒋天生,他要见我那我就去,怎么,他还能一枪崩了我?” 靓坤被这话刺激到,他猛的转头,双眼猩红“娴,你想得太简单了,不,我也想得太简单了,这次是我失算了” 江娴蓦然窒息,颤着声音问什么意思 她所认识的靓坤,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运筹帷幄的操盘手 他怎么会说自己失算? “我没想到你竟然可以挑起不小的风波,娴,我没想到,但是这怪不了你,你知道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是我把你卷进这场战役的,是我的错,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护着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你的心,我也不奢求你理解”靓坤阖上眼,他用身躯挡着车门,丝毫没有要放她下车的意思 江娴伸手拉扯他衣领,语气接近崩溃“你现在跟我扯这个?” 她扳过他的头,强迫他看车窗外 车外的马仔又多了一拨,里里外外把suv围堵,那些马仔不叫嚣也不上手,只是不让他们离开 江娴太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她不允许靓坤为了她和蒋天生犯冲,小事儿也就算了,今天蒋天生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这就等于给了靓坤两个选项,要么交她出来,要么新帐旧帐一起算 “姓蒋的现在就是要我见他,你想怎么样?你要因为我和他兵戎相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靓坤,你可没少越俎代庖,你以为姓蒋的是草包呢?他会眼睁睁看着你结党营私?你要是为了利益也就算了,你为了我?你是聪明还是傻?”江娴腔调颤巍巍 江娴自知没什么可怕的,蒋天生找她,无非是为她明明是靓坤的马子,却心系乌鸦的事情 她也明白,这场风波是她挑起的,就如同骆驼视乌鸦为眼中钉一样,蒋天生也同样忌惮厌恶靓坤 靓坤拨开她额头上被汗水粘住的发丝“兵戎相向又如何?为了你我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江娴懒得他废话,她推搡他几下想下车,可是他分毫不让,还将她控制在怀里 “靓坤,难道你不想探探蒋天生的心思吗?”江娴气得哆嗦,她刚伸出胳膊想开车门,又被靓坤一把拽回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我告诉你你休想,我没废物到要让你冒着危险替我做事,我也不需要你替我做事”靓坤脸色出现少见的仓皇,他急得额头汗涔涔,攥江娴胳膊的双手也在冒汗 江娴被迫贴在他胸口,她又一次发觉他的心跳好快 她更加坚定,她必要尽最大能力换他无恙 “靓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只有我能做这件事,我可能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套出来话,这不比你在他身边插眼线,日复一日与他明争暗斗来得轻松?”江娴从未停下半秒挣扎,她的头发被摩擦得乱遭,两眼发红,就像一头失控的小狼 车外的马仔仍在一遍遍催促,她若再不露面,接下来绝对是一场火拼 这一次,她只为靓坤 “娴,你是个聪明人,你是想用这个,换我放你和乌鸦在一起吗?”靓坤嗓音低沉,根本没有质问的气势,他悲戚的模样过分沧桑,像经岁月蹉跎的残垣断壁,了无生机 江娴被这话噎得上不来气,强烈的崩溃冲击大脑 她压着羞耻,干脆全盘托出“靓坤,这个跟他没关系,半点关系没有,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对我怎么样,你是个什么人,我一清二楚,我已经亏欠你很多了,我欠你的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铺垫过后,她顿了几秒,字句艰难,近乎哽咽“我不想你出事” 她说的是实话,就像她说她喜欢乌鸦一样,真得不能再真 短短六个字,稳准狠的刺进靓坤心头 他忽然想笑,原来他在她心里没那么不堪 这时,打头的马仔有些焦急的敲了敲车窗 靓坤正在为她那六个字失神,江娴钻了空子,她趁机挣脱他的束缚,毫不迟疑的拉开车门,跳下车 靓坤反应过来后立马跨下车揪她,她闪身一躲,喊了句在这等我 她被蒋天生的马仔簇拥着离去,身影渐行渐远 靓坤垂头不语,撑在身侧的双手愈发颤栗 马仔带路,江娴沉着冷静的跟在后面 她发现这些马仔都绷着脸,而且拥在她前后左右一点儿空隙不留,生怕她耍心眼子逃跑一样 她觉得真可笑,她不过是个女人,至于吗? 她被带到一辆白色轿车前,马仔拉开车门,没好气的嘟囔了句江小姐请 江娴也不意外,他们马仔都是各为其主,对她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谁能沉得住气?没上来踹她几脚都算好的了 她真哭笑不得,她怎么就成了红颜祸水了?而且是东星和洪兴的红颜祸水,她本事还挺大 蒋天生斜靠在另一边车门,冷着脸抽烟 车里只有蒋天生,方婷不知去向 车窗全部做过特殊处理,外面看不见里面,从车内凑近了能看清外界 日光也多数被隔绝,车内的空间本就不大,失了阳光的照耀,更显得狭小逼仄 合上车门,江娴侧过身,定定看向他 她先发制人,语气不阴不阳“蒋先生您吉祥” 蒋天生愣了两秒,哈哈大笑“江小姐真是生了一张好嘴,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抵在盒盖处,将烟盒伸到江娴面前 江娴一摆手,回了句刚掐 蒋天生并未勉强,他手一收,合上烟盒“是蒋某的烟入不了江小姐的眼睛,阿坤把江小姐养得太好了,江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蒋某说得对吗?” 江娴瞄了他那盒典藏版黄鹤楼一眼“蒋先生真会开玩笑,这种好烟我都没尝过,哪像您说的什么看不上?靓坤得您抬爱,我才算是有好日子过,但是我的日子可比不得方小姐,方小姐那天说得没错,小堂主怎么能跟龙头比?” 江娴能明白蒋天生话里的弦外之音,句句暗指靓坤功高震主,日子过得比大哥还好 她似乎懂了,蒋天生想套她的话 蒋天生看了她几眼,脸色讳莫如深“江小姐,蒋某不是个弯弯绕绕的人” 江娴骤然失笑,不慌不乱说蒋先生明示 “我知道江小姐对阿坤没情,江小姐日子不好过,蒋某心慈,看不得强抢民女这种缺德事儿…”蒋天生把烟蒂往窗外一甩,按下升降钮,将车窗全然升上 他话锋一转,俯下身凑近江娴“江小姐的心愿,蒋某可以实现” 江娴豁然开朗,他果然是要与她结盟,他想用这个当作筹码,让她反水靓坤 江娴抿唇,情不自禁笑出来 蒋天生又逼一句“江小姐别误会了蒋某的好意,蒋某是真心想替江小姐解围,既然江小姐心思不在阿坤那儿,又何必曲意逢迎,过同床异梦的悲催生活?江小姐大好青春,为何不和心上人在一起?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不比委屈自己要好?”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蒋先生也不是做慈善的,我想听条件”江娴扬起下巴,眼尾的笑意失得干净,冷冽精明 蒋天生不再兜圈子,狞笑着说蒋某的条件,江小姐答应了才能听 江娴瞬间明了,蒋天生不愧是老狐狸,他把这场交易安排得滴水不漏,他也怕被她反将一军,他怕她同样是来套话的 江娴不曾犹豫,嘴角溢出一抹甜笑“蒋先生伸出援手,我哪有不接的理由?蒋先生说得对,我对靓坤没有半分情谊,我不但不喜欢他,我还恨他,这个您能看得出的,我和他要是感情好,他也不至于用生死来试探我吧?蒋先生,我也不怕家丑外扬了,他天天强迫我,我这个人,把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我失了贞洁,生不如死” 她忽然换上一副悲痛表情,手攥拳捶打自己胸膛,一下又一下,近乎癫狂“蒋先生,我不配合他他就打我,我后背全是伤,老伤还没好就又添了新的,蒋先生要看吗?” 蒋天生当然摇头,他心中的警惕少了几分“蒋某惯会怜香惜玉,江小姐生得人间绝色,蒋某实在是不忍心看江小姐身在狼窝” 江娴点头如捣蒜,眼里的感激不加掩饰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交易,蒋某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利用江小姐呢?”蒋天生犹豫了片刻,试探着开口 江娴心生寒意,她这才看透,原来蒋天生才是真正的狼,披着羊皮的狼 此刻的他,嘴脸险恶精明得让人头皮发麻,和平时在靓坤面前,宽宏大量的他简直不是一个人 她懂,靓坤的势力愈发庞大,他扎下的根基很深,蒋天生若是想除,必得连根拔起,否则后患无穷 所以蒋天生平时才会处处隐忍,他一直在伺机而动,打靓坤一个措手不及 她忽然觉得庆幸,还好在靓坤身边的是她江娴,若是换了一个能够被轻易收买的女人,靓坤会怎么样? 江娴垂下头,被发丝遮掩的眼眸滑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狡黠“如果蒋天生许给我自由,那我全听蒋先生吩咐,我必定为蒋先生马首是瞻,尽犬马之劳” 她演的太像,蒋天生未发觉不对 他长舒一口气,目光越过她肩头,望向车窗外的熙攘街景“上个月西贡码头截了一批货,江小姐可有所耳闻?” 江娴一愣,大脑飞快运转 她没听靓坤提起过,但是她记得电影里有这么一回事儿 “什么货?好吃的还是好玩的?”江娴眨巴两下眼,懵懂无知得有些可爱 蒋天生蹙起眉,冷声说阿坤没和江小姐说过吗 江娴立刻摇头,脸两侧的碎发抖了抖 蒋天生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要洞察她的内心,挖掘她是否忠诚 他看不出破绽,而且她不知道情有可原,她毕竟是个女人,靓坤不一定会和她说这种事情 “江小姐,阿坤在外面有什么生意吗?”他压低声量,目不转睛直视江娴 江娴愣了下,眼珠子一转“有家赌场” 她懂了,蒋天生是要套靓坤贩毒的事情,洪兴不允许贩毒,靓坤这种不顾王法纲纪的狂妄之徒当然招人恨 她选择用赌场来搪塞蒋天生是有道理的,她曾亲耳听见骆驼和靓坤谈及这个赌场,既然能谈,那就证明这家赌场见得了光,不然她是万万不会吐口,她不懂其中的道行,怕给靓坤惹事 不出她所料,蒋天生表情略微失落 她心一喜,这就证明她成功掩人耳目了 “没有别的了吗?江小姐再好好想想”蒋天生不死心,几秒思虑后追问一句 蒋天生步步紧逼,江娴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深思熟虑,他的话如同光怪陆离的暗影,在她脑海中闪现又泯灭,她只得强撑着精神一一对应 事到如今,她想套的话已然成了一半,哪怕她听不懂什么码头什么生意,但是她只要全部转达给靓坤就行了,接下来她就不用管了 现在她要做的,是与这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周旋 江娴故作拧眉思索,半晌思前想后,无助的摇了两下头 蒋天生眼里的阴郁越积越深,他呼了一口气,竟和蔼的笑了 “江小姐有所不知,阿坤这些年没少做对洪兴不利的事情,洪兴的帮规有很多,但有一条,是众多帮派都不会有的”蒋天生眼眸犀利,射出的凛光唬人得很 江娴瞪大眼睛,明知故问的回了句什么 “洪兴不许贩毒,这是家父立下的规矩,江小姐有所不知,洪兴十二位堂主,个个兢兢业业,为洪兴鞍前马后,十二位堂主,有男有女,每一位都是忠勇之人…”他越说越气愤,脸上本就不多的笑颜消失殆尽 他转掉话锋,又多几分嫉恶“可是阿坤不一样,他背着洪兴为非作歹,他勾结港澳台甚至是大陆的帮派,为了他的狼子野心,他把洪兴搞得乌烟瘴气,不瞒江小姐,他是蒋某亲自收入麾下的,我还记得初见他的时候,他好惨,空有一腔热血和凌云壮志无处施展,江小姐别看他今日光鲜亮丽,豪车开着别墅住着,还能给江小姐锦衣玉食的好生活,可若不是蒋某爱才,给了他容身之地,他可能时至今日都会是市井街头的无名混子,噢,要不是蒋某,他根本活不到今天,江小姐有所不知,他的年少岁月可以用食不果腹来形容,他身手并不出众,甚至很多马仔都比他能打,江小姐能想象到他被十几个人围殴的场景吗?就在九龙,那可真是头破血流,狼狈至极” 蒋天生语气抑扬顿挫,他仿佛在讲述一段故事,一段侧面衬托他救赎底层地痞的传奇佳话 他的神情怡然自得,每每说到转折,他必定停顿几秒,生怕江娴记不住一样 江娴神智愈发恍惚,到后来她已经听不进去蒋天生的话了,她是被狼狈至极那四个字猛的刺痛,才迫不得已去回味这些可怕的字眼 她体会到了绝望,足以震撼得她心脏四分五裂的绝望 原来靓坤的康庄大道,是用十几载心酸血泪铺成的 面对蒋天生的控诉,江娴只感觉心疼 心疼靓坤 哪怕她知道靓坤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哪怕她明了靓坤背叛道义欺师灭祖 她依旧疼 她没有善恶之分,她只知道靓坤没坏到她身上,那他就是好人 那些光明磊落好人不一定会把她当成什么东西看待 可他这么一个在狂风恶浪中挥洒鲜血的歹徒 却对她真情实意,成了她的避风塘 他曾无数次在危险来临之时,挡在她身前,他真切的为她打算,他把不知好歹喜怒无常的她捧成了公主 浮云朝露,岁月长河奔腾不息,繁华乱世,连鸟兽都会为一口吃食而纷争不休 和心爱之人两情相悦,缠绵缱绻,固然是难得的 同样,觅得一位知己,一位挚友,又谈何容易? 她甘愿为乌鸦付出全部,也必定会为这段阴差阳错的友情,恪守不渝 这两者毫不冲突,对乌鸦她是情是爱,是想与之白头偕老的忠贞 对靓坤,她也是情,挚友的情,这情无关风月,无关男女关系 但分毫不输于爱情的忠诚 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怪异的认知 那便是靓坤和乌鸦,他们很像 他们在外的口碑全都差到泥泞之中 他们同样嗜杀成性,若是人死后真的会十八轮回,那他们前世所造下的孽,必定会让他们永远沉浮在痛苦地狱,无法往生 他们真的很像,他们都把她视作例外 他们生性轰烈,所给予她的温情也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万众瞩目 蒋天生凝视江娴半晌,他讥笑着,像是在唾弃不堪入目的靓坤“江小姐被吓到了?” 江娴阖眼几秒,再睁开,那瞳仁中翻涌的悲悯痛惜云消雾散 取而代之的是嘲讽,她不屑一顾的冷笑“的确,蒋先生说得没错,他是不是不信守道义的逆徒我不知,但是他强抢民女,夺我的身子是真的,这种恶霸,天诛地灭千刀万剐都是轻的,佛说人死后会过奈何桥,可是我觉得奈何桥不会渡他,他无疑会成为在世间飘荡的孤魂野鬼” 她每说出一个恶毒词汇,她的心便会抽搐一下 疼得她难受,煎熬得她想死 有一秒,她忽然萌生出一个震撼的念头 她若是有只手遮天的能力就好了,那她现在就可以拿枪指着蒋天生脑门,让他明白诋毁靓坤的下场 她凝重的吞了口口水,不知为何,这念头一出,她浑身血液瞬间沸腾,仿佛身躯深处暗藏着的冲动被触发 她真想撤自己一个巴掌,这种关头,她怎么还有心思在这痴人说梦? 蒋天生眼里闪过狂喜,他嘴角轻勾,要笑不笑,有些猜不透喜怒“江小姐弃暗投明,属实明智之举,可是江小姐的供词实在是没太大营养,江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和蒋某装傻?” 江娴呼吸一抽“蒋先生在说什么呢?蒋先生,就算他真的背着洪兴做了些什么,他也不会和我说啊,我是个女人,他和我之间也无非是床笫上那点儿事,我又不是他的秘书,蒋先生为什么要为难我?” 蒋天生深灰色的瞳仁炯炯有神“江小姐刚才说,要为蒋某献犬马之劳?” 江娴舌尖舔了下嘴唇,蜜桃色的唇彩,温婉可爱,没有半分妖魅“蒋先生吩咐” 蒋天生手指一勾,江娴硬着头皮凑上前 “江小姐会不会杀人?”他唇角微挑 江娴猛然抬头,动作大到她头脑懵然 此刻应是日落时分,橘红色夕阳被暗面车窗过滤大半,但仍有斜阳如漏网之鱼般撒进车内 炎热傍晚总会出现火烧云,天空会被燃成靓丽橘红色,外面的街景肯定依然繁花似锦 可是江娴看不清,她视线所及,只有经过特殊处理后混沌的车窗 和蒋天生那副逼迫她蓄意谋杀的丑恶嘴脸 她意识开始涣散,眼前一片黑一片白 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说不会不敢,那蒋天生肯定不信,毕竟方婷曾在她房间里搜出手枪 她单薄的皮囊被寒意侵占,一寸寸肌肤迸发寒凛,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的海洋,恐惧惊悚铺天盖地席卷 那句话,从蒋天生的嘴里说出来,竟一点也不叫人觉得违和 他已接近不惑之岁,岁月不曾过多宽裕他,条条皱纹在他眼角眉梢随处可见 在今日之前,她何曾想过蒋天生竟是这般老谋深算,她知道他不是白给的,但是她没想到他的心肠竟会这么狠毒 他不出手,便是一派祥和,甚至会因为顾及靓坤的颜面而去训斥他自己的女人 可是他一出手,便是要斩草除根,杀靓坤个片甲不留 她崩溃得想号啕大哭一场,她恍然大悟自己好傻 蒋天生的手覆上她颤栗的脊背,一遍遍轻抚,掌心之下她的皮肉却抖得更厉害 “到交换筹码的时候了,江小姐怎么迟疑了?这可不像江小姐的风格”蒋天生垂下眼眸,细致打量她那遍布四肢的彩活儿 他笑了,兀自点头,像是在赞许“江小姐若是等闲之辈,也不会有毅力去纹一身的活儿,其实那天在阿坤家里,蒋某就很纳闷,江小姐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能忍得了针扎的疼痛?而且是那么多针” 江娴趁机钻空子,她嘟着嘴说蒋先生我错了,我不该和方小姐置气的 她在努力把话题往方婷那扯,她知道,方婷肯定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蒋天生 蒋天生顰眉,无奈的摇了下头“江小姐何错之有?江小姐,女人分叁六九等,有聪明的也有傻的,蒋某喜欢后者,男人们大多都喜欢后者,因为她们听话乖巧,跟她们相处不用费脑子,可是江小姐不一样,江小姐太聪明了,聪明到男人驾驭不了” 他抿住唇,望了江娴半秒,悠悠开口“江小姐要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可是会贻笑大方的” 江娴明白,他在警告她 蒋天生装模作样看了眼腕表,努了努嘴“江小姐,时间不等人,江小姐还没回答蒋某的问题” 江娴沉吟片刻,勉强扯出一丝笑,苦的发涩“蒋先生,我毕竟是个女人,您这不是想把我活活吓死吗?” 她不由分说伸出手,葱白指尖理了理蒋天生有些褶皱的条纹领带 抚平那些褶皱,她抬起头仰望,双眼含着盈盈秋水“蒋先生,我倒是有个办法,既能成全我,也能助蒋先生一臂之力” 蒋天生低头瞧她,他眼神有趣,慢条斯理说江小姐请讲 江娴眨巴两下眼,长睫毛颤悠悠的,说不惹人怜那是假的“蒋先生何必急于除之而后快?蒋先生若不嫌弃,我愿意替蒋先生打探消息,蒋先生刚才说的贩毒什么的,从今天开始我会留意着,我替蒋先生把他的把柄揪出来,到时候蒋先生再一举攻下,岂不美哉?” 江娴当然心虚,她一动不动紧盯蒋天生反应 蒋天生舌头舔了下门牙,他眯眼不语,打量她这副娇俏模样 他突然探出胳膊,两根手指掐住她下巴 江娴本来就是抬着头的,又被他蛮力一扳,她的头已经仰到极限,脖子酸得阵痛 他却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两指之下她的细嫩皮肉泛起两道猩红痕迹 江娴疼得倒抽气,她忍着泪水说蒋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小姐好一颗七窍玲珑心,蒋某以为江小姐心诚,是真心实意想跟蒋某合作,原来江小姐是在这儿跟蒋某打起游击战来了,江小姐的迂回战术,当真是无可挑剔呢!”蒋天生喉咙闷出几声冷笑 他非但没松手,还加了几分力道,他指腹一扭,江娴被擦过的皮肤火烧火燎的疼 江娴预感大事不妙,她拼命睁眼闭眼,收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江小姐在我这儿听了那么多不该听的话,江小姐还以为自己能安然离开吗?”他笑得狰狞 毫无征兆,蒋天生手忽然大力一甩,江娴的头重重砸在座椅上,她瞬间眼冒金星,本来就模糊的视线更加晕眩 她使出全身力气,双手撑起身躯 她舔了下右嘴角处一颗略尖的洁白牙齿“原来蒋先生摆的是鸿门宴” “鸿门宴?江小姐的意思是他不该死?他的暴行,简直枉为人!”蒋天生眼眸凛着寒光,他怒不可遏的嘶吼 江娴嗤嗤的笑,接近癫狂的笑声夹在急促喘息中 是吗?靓坤真的枉为人吗? 她不是瞎子不是聋子,他的好坏用不着别人来告诉她 她记得他凶狠残暴的模样,泯灭道义的狂妄言行 她更记得那夜月朗星稀,天降暴雨,轰隆的雷声好似要将天地劈裂 他们在冷战,他先缴械投降,拥着她睡了一夜 后来她问他,那晚为什么要来找她 他笑着说 外面打雷了,我怕你做噩梦 她记得他说话时的表情语气,还有他那好看的笑纹 万籁俱静之际,几声巨大枪响继踵而至,紧接着,一阵动静不小的局促脚步瞬间逼近 蒋天生头也不抬,笑着说阿坤来接江小姐了 江娴嘴唇隐隐发白,阵阵头晕目眩,她晕得想干呕 下一秒,一把哑光银手枪递到了她眼前 江娴不敢动,她张着嘴拼命喘息,却越来越呼吸困难 几滴滚烫的泪珠滴落在皮座椅上,化成了一个个小圆圈,又渐渐被吸收,只剩一汪浅浅水渍 未等蒋天生说话,车子的后尾突然被重物猛击,嘭一声巨响吓得江娴魂儿丢了一半 蒋天生脸色越来越难看,拿枪的手晃了下“江小姐若是不接,那就证明江小姐是阿坤派来的细作,江小姐,还真没有女人敢骗蒋某” 江娴这才后知后觉 这是一场瓮中捉鳖的死局 自打她踏上蒋天生车门的那一刹那,她便已经无力回天 不是靓坤要她来的,是她死活不听劝,是她咎由自取 她讥讽一笑,夺过蒋天生手里的枪别进腰间,理了下T恤下襟,将那把枪全然遮住 当冰冷的手枪触碰到肌肤时,她下意识浑身一颤 原来权贵的游戏,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操纵的 她扳下车门把手,一脚将车门兜开 蒋天生兀自无奈的摊手,紧跟着她下了车 外面已然被靓坤的马仔围得水泄不通,喧闹的街道人声鼎沸,好一片热闹景象 年久失修的寺庙,深绿色的瓦,分不清是灰是白的墙,绿油油的爬山虎,不知名的小花 江娴都未曾看一眼,她只看见了靓坤 他脸庞冷峻,逆光挺立的身躯竟将不远处的巍峨青山比了下去 江娴不顾一切朝他狂奔,他也疾步上前 他张开了双臂,几乎同时,她亦是纵身一跃,稳稳的扑进他怀里 她双臂紧紧环着他脖颈,多日相处,她从未有一刻抱他抱得比现在紧 他的胸膛依旧炙热,是了,装着勃勃野心的胸膛,怎会不滚烫? 她泫然泪下,鼻尖贴着他脖颈衣领寸步不离,她疯了一般想记住他身上的气息 她不知怎的,竟像哄小孩儿一般轻抚着他的头 她覆在他那坚硬短发上的指尖是冰凉的,是哆嗦的 “你疼吗?”她泪花盘旋在眼眶 靓坤愣住,狐疑说我疼什么 “你受过的伤,你经历过的苦难,疼吗?”江娴哭得面红耳赤,她的胸膛颠簸起伏,像濒死的人,急迫寻求空气 靓坤的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揪住,他咬着后槽牙,腔调带颤“姓蒋的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他明知道我在你这儿好面子…” 江娴伸出食指竖在他唇前,她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悄然滑落 “我问的是,你疼吗?”她撩起眼皮,目光笃定 靓坤亦是红了眼眶 她每说一个字,他的心便会颤一下 在她少见的温柔中,他那颗刀枪不入的心,碎得一塌糊涂 她明了他不堪的过去,她不曾过多追问 她只问他,你疼吗 他的双眼能看透很多东西 可是在她眉眼面庞中,他寻不到一丝嘲讽,反而是疼惜,就如同他疼惜她身上的伤疤 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她,并非凡胎生 她是悲悯的耶稣转世,怜他不为人知的苦,抚他不曾愈合的伤 蒋天生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他脸上挂着笑,狡猾得就像一只藏身于深山老林的狐狸 靓坤并未立刻回答,他单手托她臀部,腾出一只手轻柔抹去她脸上的泪丝 “你心疼我吗?”他所答非所问 江娴没犹豫半秒,她猛的一点头,又嫌一下不够诚恳,捣蒜一样连着点 “那我再疼也值了”他的唇快速张合,顷刻间扬起了笑 江娴没回答,她拍了下他肩头,他这才慌忙放她下地 靓坤刚想质问蒋天生,她却先一步上前 她迈了叁步,在两人中间驻足 她从腰间抽出枪,照葫芦画瓢,学着靓坤平时的模样给枪上膛 M1911,酷银枪面,咖啡色菱格弹夹 靓坤大脑嗡嗡作响,他的嗓音比何时都要嘶哑,裹着震惊,含着惊恐“江娴!你干什么?你哪来的枪!” 他已经不是在喊了,是吼,愤怒的怒吼气震山河 他耳后的青筋暴起,狰狞面目好似来自地狱的魑魅魍魉 他刻不容缓跌撞着上前,嘴里的话已经含糊不清,却一刻不停的唤着江娴 江娴手一扬,制止他 她扭头死盯蒋天生那张阴险的脸,眼珠子不转一下“蒋先生,您刚才给我开出的条件,得算数吧?” 蒋天生挑眉笑出了声“江小姐冰雪聪明” 靓坤身躯赫然一震,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江娴好整以暇的把玩手枪,她的眼神愈来愈冰冷 她的目光在左右两边穿梭,也就是在靓坤和蒋天生脸上来回流转 每当她看向靓坤,他紧咬着牙又会加几分力度 每当她看向蒋天生,他依旧是那副和蔼模样,笑得坦然 “江小姐是要反水吗?蒋某的条件不够诱人吗?”蒋天生的西服一尘不染,他却一掸再掸 江娴眸子一眯,冷声说蒋先生觉得很诱人吗 蒋天生未曾多加思考,他腔调阴阳怪气“江小姐锦瑟华年,又是重情重义的好女子,难道这世上有什么比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更能让江小姐心驰神往的吗?” 靓坤的嘶吼戛然而止,眼眶泛起阵酸楚 他不再向前,定定的站在原地 若是这样,那他便让她选择 就像上次一样,就像每天一样 他就像一只拼命示好的猫咪,心甘情愿将最柔软最脆弱的肚皮露在她面前 还是那句话 她可以匍匐在他心口酣睡 也可以让他那颗心,永远永远停止跳动 天后庙后街,这场不冒硝烟的大战进行得如火如荼 一群群马仔矗立着,他们的大哥不同,站在这的目的也都不一样 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紧张不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娴身上,她才是这场战役的主角 谁也没有注意到,对面马路的暗巷,不少手持砍刀镐把的马仔,正目不转睛紧盯这边的动静 江娴唇角勾起讥讽,她的眼神很悲“蒋先生,您自己都说了,我是重情义的女子…” 她话锋一转,几滴晶莹泪珠再度滑落眼角“情和义,明明是两种东西” 是了,若说她对乌鸦是情,那她对靓坤便是义 蒋天生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江娴吝啬的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他一眼 她转过头,笑着望向靓坤 靓坤没明白江娴刚才话,他扯了下嘴角,僵硬又勉强 他又张开双臂,就像刚才抱她时那样 他咧着嘴乐,笑得清朗又好看“娴,过来抱我或者朝我开枪,你选哪个都可以,就算你选了第二个,我也不怪你” 江娴抿了下唇,看着他没说话 他是锱铢必较的,他很精明的 可是对她,他怎么就频频破例了呢? 真可惜,她哪个都不选,也由不得她选 她不愿再僵持了,或许有些事情,早就该有个了结 她手腕子倏然一抬,挂着汗水的太阳穴被一阵凉意刺得猛跳 她亲手 将那乌黑冰冷的枪口 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站在不远处洞察一切的陆崇立刻瞪大眼睛,他双手颤抖着拿起电话,低声说了句什么 天后庙的正对面,是一片不高不矮的破旧民楼 一挺亮黑色狙击枪架在天台的洋灰檐上,一部手机正不断传来焦急的汇报声 棕金长发被拢到耳后,那双紧盯瞄准镜的鹰眼比平时要凛冽百倍 圆镜正中央的十字标,赫然对准了蒋天生的后脑 震撼,像天崩地裂海啸闯过靓坤的心,他全身早已被冷汗打湿,落日夕阳映红了他万分惊恐的脸庞 “你做什么?江娴!你不要犯傻!你不想跟乌鸦了是吗?你听话,我求求你,你把枪放下,我让你跟他,好吗?我求求你了江娴!”他仰头又低头,脖颈的青筋抻得更深,就像个神经兮兮的疯子 蒋天生明显没料到,他波澜无惊的面庞骤然便得大惊失色 他的惊恐无关江娴的死活,只关他自己的利益 江娴无动于衷,她依旧持着枪 死亡就在眼前,她倒也不怕了 她勾着唇笑吟吟问靓坤你觉得咱俩是什么关系 靓坤不敢耽误,他流着泪喊咱俩没关系,你不是我马子,是我一直不知好歹,是我强求你 他又觉得这话不够分量,还喊了句是我绑架了你,是我该死 江娴哑然失笑,她盯着靓坤看了几秒“是吗?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不再认为是你绑架了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也记不清了 是他呵斥她自轻自贱?是他胡乱把卫衣往她身上套的模样? 是他从始至终都选择尊重她?是相拥而眠却不曾逾矩的夜晚? 是他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是他疯癫一般怕乌鸦伤害她时的劝告? 不甘和苦涩厮磨着她的心,这些天的疯狂经历在她脑海回荡 一半是乌鸦,一半是靓坤 终是少女真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她如愿以偿来到乌鸦身边,并与之相遇相知再琴瑟和鸣 至于靓坤,她不知是不是命运存心捉弄,她与他本无半分缘分,这份超越男女关系的友情却同样在她心中扎根发芽,疯狂滋长 密密麻麻的血丝遍布靓坤眼眸,他来不及受宠若惊,也来不及去想别的,他死命的乞求江娴放下枪 他说了好多好多话,他什么都说出来了,他骂自己,答应放她走 但是江娴听不清,她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那一声声迫切的江娴 她不曾回应靓坤,她转头不甘示弱的和蒋天生对视 她接连深呼吸,调整好心态 她狞笑起来,中了疯病似的,秀气小脸失去生机,像秋日里残败的摧枯拉朽 江娴唇边噙笑,手腕一用力,坚硬枪口在肌肤上压出一个红圈“蒋先生,我未曾与您达成过什么交易,是您的疑心作祟,蒋先生为何放着及时雨宋江不做,偏要做白衣秀士王伦?” 她眉目阴鸷,话锋转的也狠戾“蒋先生,您许给我的报酬的确诱人,但是您要的筹码我拿不出,您要的筹码根本不在这世上存在,蒋先生,您难道以为这天底下的男女只能有爱慕之情吗?您只知花前月下,为何不知知音难觅?” 她就是在信口雌黄,她颠倒黑白,赦免了靓坤所有罪行 她也不是拿不出蒋天生想要的筹码 但她不会,死也不会 她知靓坤背着洪兴贩毒,也知他那些足以遭天谴的暴行 但是那些是对她而言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她记得他的铁汉柔情,她记得他屡次为她舍生取义 她也曾有过道德,内心也曾被正义感充斥 可是有用吗?强烈的善恶之分给她带来什么了吗? 她的善良,她的正义,只给她换来了一身伤疤,还有永生难忘的痛苦回忆 生逢乱世,想分明善恶正义谈何容易? 人们只说趋利避害 可是她却是被人们眼中的害,人们眼中无恶不作的匪徒,爱着的 不只是靓坤,还有乌鸦 她心甘情愿为他们,泯灭良知,丧尽道德 枝丫上栖着的鸟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到,它们挥挥翅膀飞向天空,只留下一阵树叶攒动的声响 风声携卷她的声音,传入匍匐在天台的乌鸦耳中 他的眉蹙得更深,他紧张得几乎忘记呼吸 蒋天生深邃眼窝凹陷,他扯着嗓子喊给我按住她 他的马仔们顷刻冲上前,却晚了一步 江娴一转身,高举着左手遏止他们 “靓坤,我愿你再遇良人,还有,替我转告乌鸦,我爱他,是我福薄,没命和他在一起!”江娴眼眸像凝集着一汪鲜血,她喉咙疼得像刀割 天台上的乌鸦恍惚间听到她的话 他的心狠狠一颤,握枪托的凹凸手指骨节又紧几分 话毕,江娴闭眼咬牙,拇指用力压下 靓坤的嘶吼变得孱弱,他踉跄着上前 她按下扳机后,世间万物静寂得可怕,混沌烟尘在她脑海风驰而过 一秒 两秒 叁秒 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未传来 江娴惊恐睁眼,她猛然放下胳膊,翻来覆去查看那把枪 蒋天生眉眼阴霾遍布,他张开嘴,拼命大口喘息着,却依旧觉得气息薄弱 他自认为稳坐钓鱼台,却不知机关算尽,竟没算到江娴是这般情义双全 江娴还没反应过来,持枪的手已被靓坤拽住,他将枪夺下,奋力砸向地面 江娴瘫倒在他怀里气息奄奄,一下下哭声溢出胸膛,她抽泣的幅度越来越大 除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她还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这一切都是蒋天生设下的陷阱 诱饵是许给她的自由,是让她得偿所愿和乌鸦在一起 或许这已经不足以用陷阱来形容,这是天罗地网 这把枪根本就没装子弹,蒋天生不是要靓坤死 他是要她做出选择,他是要在大庭广众下,陷她或她和靓坤于不仁不义 至于为什么是她或她和靓坤,得看她的枪口对准谁 她若真的把枪指向靓坤,那她的谋杀亲夫之心昭然若揭,上次并未有多少人旁观,可是这次不一样,众目睽睽之下,她若真那么做,就算靓坤不计较,再保她一次,那蒋天生也可以用大哥的名义替靓坤除掉她这个蛇蝎毒妇 蒋天生何等老奸巨猾,他当然预想到江娴可能会把枪对准他 他安排这场死局,必定是做了两手打算的 或许蒋天生更盼望她朝他开枪,因为那样,她和靓坤的司马昭之心便路人皆知了 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处置靓坤,拔去这颗驻扎洪兴十几年的毒瘤 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她会选择自杀 江娴不是不惜命,她也不是没动过一枪崩了蒋天生的心思 但是她自知那是断断不能的,她不能因一时冲动让靓坤成为众矢之的,他本就怀揣豺狐之心,她那样无疑是坐实了他想欺师灭祖 那把枪没子弹,她丝毫不知 她只凭心意选择,她为此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却不成想,她竟阴差阳错的,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这场血雨腥风的困兽之斗,被她用对靓坤的那满腔热忱,完美化解了 而城府深沉的蒋天生,便成为了真正的白衣秀士王伦 他固然狡猾精明,他这一出抛砖引玉玩得天衣无缝 可是他轻敌了,他低估了江娴对靓坤的情 蒋天生败了,他茕茕孑立在阑珊灯火之中,面色愈发凝重 他积压的怒火瞬间翻涌,吼得像茹毛饮血的野兽“你早就知道这是一把空枪,对吗?”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看惯了尔虞我诈,他无法相信江娴真的会从容就义 他当然相信不了,因为他不知道靓坤给予了江娴多大的爱和保护 匍匐在天台的乌鸦倏然松了口气,他收回狙,身体颓唐无力的向后倒去,平躺在洋灰地面,层层灰尘飞溅起,他的白色西裤被染脏 他知道那把枪没有子弹 天后诞结束时,他的马仔无意间瞥见蒋天生将一把M1911弹夹卸空,他当时并不明白蒋天生的用意,但他隐约觉得和江娴有关 蒋天生在车内和江娴谈话时,靓坤一直带人埋伏在附近,乌鸦也一样,他寻了个最好的狙击点,静观其变 他的云里雾里,他的疑惑不解,在江娴将枪对准她自己的那一刹,豁然开朗 他是明了那把枪没装子弹,才会选择在暗处紧盯 若那是一把完好的枪,他必定出面与蒋天生或者靓坤鱼死网破 可是她不知道那把枪的奥秘,她是心甘情愿赴死 乌鸦胸腔的某处顿感钝痛,血液流动仿佛都变得缓慢,慢到无法供给他心跳正常跳动 他就知道,他爱上的女子,不是普通女子 江娴半倚在靓坤胸膛,她仍未从这偌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她的心脏像是受药物刺激一般狂跳 靓坤也是,他的衬衫和她的T恤同样单薄,挡不住他们那近乎丧失理智的心跳和身体战栗 她舔了下唇边,有些晕花的唇彩慵懒迷人“蒋先生,我没有透视眼,我也不会未卜先知…” 她话锋转得犀利,心力交瘁,她脸色苍白得像鬼“蒋先生,是您把我逼上了绝路” 若不是蒋天生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她回头的余地,她也未曾想到自己竟有这么大的魄力 她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是疯了,她竟为了护一个绑架自己的绑匪,差点去阎王殿报道 靓坤就是绑匪,蛮横霸道的绑了她的心,让本来贪生怕死的她甘愿舍生取义 靓坤的泪流得凶,他已经不是在抱她了,是要将她揉进胸膛一般 他搂着摇摇欲坠的江娴,冷眼望向蒋天生“生哥,这就是您的手段?您若是容不下我,为何不直截了当的和我刀兵相见?您为难一个女人做什么?” 除了他自己,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几日,他对江娴的情感正在不着痕迹的改变 他当然爱她,若是可以,把命给她都行 但是他恍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爱,不应该是束缚 就像他对蒋天生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的独特见解 喜欢一朵花,可以给它浇水,可以带它晒太阳,可以给它修剪枝叶 不一定要折了它 如若这朵花心属于他,那他自然欣喜若狂,他愿化身阳光雨露,护它一世安宁 可是这朵花不爱他,不,不是不爱,是没有男女之间的爱 他喜欢看她笑,他知道她以前受过很多苦,他不想看她流泪,他想让她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哪怕她的笑不是为他 他甘愿委屈自己,给她想要的生活 只不过,他依旧无法放心把她交给乌鸦 蒋天生哑口无言,他的计划败得彻底,他一直自认为运筹帷幄,他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败仗 而且是败给一个女人 如果刚才江娴将枪指向他和靓坤其中任何一个,那他都会大获全胜 可是他没想到,她竟会选择了结自己 这个结果,是蒋天生挖空心思也没算到的 蒋天生攥拳的手收了紧,紧了收“阿坤,江小姐的脸色不太好,你还是赶紧带江小姐回去休息吧” 江娴漠然注视,眼眸迸射恶寒 他把事情做得那么绝,现在却妄想全身而退?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才是洪兴的龙头,不论如何他都有压制靓坤的本事 靓坤冷冽一瞥,他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她反身拥住 “我累了,我们回家”她颓然阖眼,声音很轻,却不容人忽视 靓坤的心瞬间软下来,但是他不甘心 江娴当然不会任由他放肆,今天她铤而走险,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来日方长,不必急着让蒋天生血债血还 靓坤不愿违背她,他凝视蒋天生几秒,转身揽着江娴离去 这些年来,除掉蒋天生逼宫洪兴的念头一直游荡在他脑海 但从未有一刻,能和现在的强烈程度相提并论 刚才,江娴从腰间抽出枪的时候,他已然做好了被她亲手杀死的准备 可是她没有,她宁愿自行了断 他的命途如飘蓬断梗,飘忽不定,随风飘摇,在遇见她的那一刻,才寻到了黎明的曙光 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守护这束光?他有什么理由眼睁睁看这束光变得微弱? 可是,他真的怕那会适得其反,他不想害了她 毕竟他还未曾见到乌鸦的真心,他只看见了她对乌鸦的冲动和难以自拔 临上车时,江娴缓慢回眸,目光落在那座矮楼顶 她早就看见他了,她就知道他会来 她隔着交织灯火凝望他几秒,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模糊瞥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嘴角一勾,收回目光,弯腰钻进车内 情与义,本来就是两种东西 -- 如果他有心,我不再干涉 回尖东的路上,江娴斜靠在车门一动不动 她的大脑已然无法支配四肢,此刻的她就像一只被抽干棉絮的破布娃娃 今天这场有惊无险,给她上了人生难忘的一课 她这才明白,原来权贵的世界可以如此阴险,原来人性也可以被要挟被利用 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愚蠢,生在清平世界的她,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更承受不住这种跌宕起伏的生活 可是她并不后悔,现在就算将回21年的方法摆在她眼前,她也不会去看一眼 21年没有她留恋的事物,这里有 除了思考自己,她还在想乌鸦靓坤 他们必定是过惯了这种生活的,是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将他们磨练得刀枪不入 她爱乌鸦的万夫不当之勇,爱他倨傲不羁的心性,爱他无畏的所向披靡 同样,她也疼他 都是浊骨凡胎的肉身,他不是神不是佛,没有九条命 她不知他经历过多少争战,也不知他是如何在刀光血影之中杀出来的 但是那一定很艰难很惊险,她想 靓坤悄无声息靠近她,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眼,唇鼻,留驻又掠过 “娴,你是不是知道那把枪没有子弹?”他淡下眼神,不敢再看,或许再看一眼,他就会溃不成军 江娴低头不吭声,她一侧头,越过他身侧望向窗外街景 靓坤笑了,手臂圈上她的腰,衬衫袖口挽了叁折,琥珀纽扣剔透光彩 “你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你不会…”他语气渐弱,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她身体侧倾几寸,歪进他怀里 她突如其来的拥抱,使靓坤懵住,他有些错愕,双手无助的悬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江娴嘴唇愈发干涸,舔了几下,也没用 她哑着嗓子说你没有心 靓坤长长的叹息,指尖卷起她深棕发丝,拢到鼻前,细细的嗅 “娴,你不应该犯傻的,这次是你走运,但是万一那把枪有子弹,你该怎么办?你是要我抱一具尸体回家吗?”他越说越后怕,语调变得微弱,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变成了呓语 他绕着她发丝的手指僵硬蜷缩,又放开,乐此不疲重复着 她还没回答,他就已经红了眼眶 “那你要我怎么样?要我指控你吗?”她阖上眼,脑袋斜了斜,最后靠在他肩头 “那也比你拿命开玩笑要好!”他爱怜的俯视,眼角眉梢尽是温情 江娴摸出烟盒,点燃缓慢吸食着,不再说话 半支烟燃尽,浓稠白雾绕在车内,模糊了她的脸庞,只剩浅淡的轮廓 “上个月西贡码头有一批货,什么被条子给截胡了,这事和你有关系吧?”她叼着烟,边说边回忆 靓坤赫然一愣,他急迫追问她蒋天生怎么说的 江娴记得电影里有这回事,他进一批白粉,大佬B从中作梗,把消息捅给了条子,害得他损失惨重 但是现在她不确定就是大佬B干的,毕竟那是电影,这是现实 不过看蒋天生那意思,八九不离十 “蒋天生问我知不知道这事,我说不知道,然后他又问我你在外面有什么生意,我说你有家赌场,这个我说的没问题吧?”她连嘬几口烟,声音哑下去几分 数秒沉默,靓坤点了下头,脸色有些凝重 “我听他那意思,你贩毒的事情他挖出来了,还有,我觉得你那批货被截,跟他脱不开关系”江娴颇有深意 靓坤意料之中,并没有太大波澜 他胳膊一挽,抱紧她“娴,答应我,下次别再冒险了,好吗?” 江娴手肘顶了顶他胸膛,却推不开 她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抱“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什么比你好好的更重要,记住,什么都比不得你的平安”他指腹一厘厘蹭过她脸颊,最终停在她右眼角下方那颗泪痣上 江娴察觉到怪异,他现在似乎不爱说那种肉麻话了,这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得说什么都不如你,你得好好在我身边什么的,可是现在他只说要她平安 江娴经不住疑惑,问他你这两天怎么怪怪的 这次换靓坤沉默不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已驶入别墅大院,他才低声说了句话 他说,等过了风口浪尖,我会放你走 江娴猛地一激灵,没料到他会变化那么快 但是不管她怎么问,他都闭口不谈了 江娴懵懵懂懂也能明白一二,她知道他不是不喜欢她了,他是不忍心看她愁苦 吃过晚饭,江娴早早回屋 她捧了本纳兰性德的诗词趴在床边看,说是看,不过是消磨时光 过了会儿,挂钟时针指向九,门扉吱扭扭一响 江娴没回头,她对他早已放下警惕,又不是没同床共枕过,她没什么好矫情的 那抹藏蓝色身影从门口踱步到床边,却没说话也没再动 江娴听见动静,她嘴角一勾,索性继续翻书,不搭理他 她背对着他,不知他什么表情,也不知这王八蛋站那不动是要干什么 忽然,她察觉到床铺一阵塌陷 她一扭脸,那王八蛋已经趴在她身侧,正托着腮瞧她 她憋着乐别过头,接着看书,头低得更深 靓坤蹙起眉,伸出手抬她下巴,让她抬头 “凑那么近,眼睛不想要了?”他双手撑床向前挪了挪,按开另一盏台灯 江娴眼前的书立刻被照亮,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你怎么跟教育小孩似的?” 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她爹妈也天天数落她写字时低头,或者关着灯看电视 靓坤有趣又好笑的轻嗤,拂开垂在她眼前的一缕头发“你不就是小孩?” 江娴瞥了他一下,却发觉他没说错 她忍着乐,悠悠说那我得管你喊李叔叔了 这叁个字听得靓坤浑身一哆嗦,他叹了口气,满脸的愁苦 江娴没想到他还有年龄危机,她忙说你不老,你泡的马子都是十几二十的,你能老吗? 靓坤被逗乐,透过昏黄灯光看她的侧脸 他微阖着眼,嘴角勾起弧度,匪气又迷人“泡马子算什么本事,谁要是能泡到你,那才是祖坟冒青烟” 江娴阴阳怪气哟哟两声,睨了他几眼,转过头继续看书 她漫无目的翻开下一页,随意一扫,手指刚捻上书角想翻页,却被右下角一句诗吸引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她呼吸一滞,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靓坤察觉到她的失神,他太关注她,她细枝末节的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他低下头凑近那页书,眯着眼顺着她目光寻去 她下意识慌忙的用手捂住,旋即想将书合上 靓坤哪会允,他胸膛半压上她身躯,毫不费力就掰开了她的手,将她两只手腕牢牢钳在掌心 他看了几秒,懂了个大概 他转而笑出了声,贴近她耳畔明知故问问她这诗什么意思 江娴自知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硬着头皮嘀咕“明明是佳偶天成的鸳鸯,却分隔两地,天天思念期盼,也不能在一起…” 她有些伤感,停顿两秒后轻声呢喃“连这么般配的璧人都不能人一对影一双,春天来不来还有什么意义?” 靓坤的眼神愈发有趣,他张了几下嘴,却发觉连吐出一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他缓慢松开她,重回他的位置 斑斓灯光映亮他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忧郁,似有千愁万苦牵绕心头,散不去 江娴有些内疚,她叹了口气合上书,将那本好巧不巧道明她心意的纳兰词推到一旁 他的脸,她看了又看,最后实在是怕了他那种悲伤眼神,干脆别过脸去 她爬了两步,靠近床头柜,手肘撑床摸来烟盒 她先是拿了一支,叼进嘴后又想起他,只得又抽出一支,反手甩在床上 靓坤默然捡起,叼进嘴等她的打火机 她给自己点上烟,叼着闪烁火光的烟回头,将打火机扔给他 她狠狠嘬了一大口烟,像是在壮胆 不是怕他生气,是怕他伤心 “靓坤,你别妄自菲薄,你真的很好,你也能看得出来我有多在乎你,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你和他在我心里的分量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对你们的感情不一样,我不瞒你,遇见你以前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的确喜欢他,但是你对我来说也真的很重要,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才这么说,我这个人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为了什么去接近谁奉承谁,就像今天,你说我害怕吗?我当然害怕,我他妈怕死了,但是我就想啊,我不能陷你于不仁不义吧?我这条命可以说是你给的,要不是你,那一刀下来我要么毁容要么没命,靓坤,你得承认,咱俩之间早就不是绑匪跟肉票的关系了,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怎么就跟你扯上关系了,但是我不后悔,这都是命”发自肺腑,无半句假话,她一气呵成说完,没磕巴一下 靓坤失了笑意,她的半截身影逆光,明明是一缕暗影,却压在他心头,沉重得不能再沉重 他没说话,继续听她说 江娴食指覆上他畜满胡茬的下巴,缓慢轻柔的掠过 她一叹气,缩回手“我知道,你们出来混的不信命,但是你得信缘分吧?” 她忽然咯咯乐起来,两只小手胡乱比划着“你说,九龙那么多家音像店,我他妈怎么就进了那家了?” 她指尖点了下他额头,故作兴师问罪“还有你,王八蛋,你那天怎么就没去泡马子没去打场架什么的?你怎么就也进了那家店了?你烦死了,阴魂不散!” 靓坤低低发笑,他觉得无奈,却也被她这俏皮的话逗得心花怒放 她勾了勾唇角,撤下酸麻的左手,换右手肘撑床“你知道吗?那天第一次听你说话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他妈真没见过比你还重的烟嗓,不过后来我听习惯了,我一开始还觉得你吓人,后来也习惯了,我本来以为是我跟你相处的日子多了,耳朵眼睛被你征服了,其实不是的,是我从心里接受你了,是我对你没敌意了” 她见靓坤没有要回答意思,也无所谓,继续自说自话 她抬起眼,看向被纱幔遮挡的窗柩,月色如霜,洒落缕缕皎白“你这个王八蛋,你怎么就占了我心里的位置?老子今天为了你多大义凛然?妈的,我以前总想着自杀,就差写遗书了,知道我为什么没写吗?因为我的遗言太多了,我懒得写,我以前认为我要到了临死的时候,我一定会说好多好多话,我首先得痛骂这个狗屁世界,然后还得把那些欺负过我,贬低过我的人全骂一遍,我还得求老天爷让我下辈子别做人了,做人太累了” 她泄了口气,眼底尽是落寞“可是眼看着真到了要上地府报道的时候,我却什么都骂不出来了,我记得我就说了两句话,一是让你再遇良人,二是…哎哟,不提了,怪丢人的” 她说完这句,便闭上了嘴,仰起头,视线全部献给虚虚渺渺的月色 她睡惯了他家的床,也吃惯了他家的饭菜,更是习惯了他 刚来的那两日,她也时常这样望着露台发呆 她望远处不知名的高山,望附近片片热闹繁华的街市,望院落之外的车水马龙 她曾在方婷的炫耀里黯然神伤,说栅栏是束缚人自由的东西,也曾一哭二闹叁上吊要自由 可是当一切都沉淀过后,她变得坦然,无畏 因为他一次次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 空调送出的冷气拂过她脸颊身躯,她刚才的豪言壮语渐渐被平息,一切都归为平淡 她记得那夜,酒酣耳热的他温柔替她吹头发,半梦半醒的和她讲述过去 她记得那夜,他蛮横霸道的给她洗脸,告诉她她很美 还有他给她画的眉,他的各种无条件偏袒 她也明白,方婷能一次次相形见拙,不是因为她江娴嘴皮子耍得好,也不是因为方婷嘴笨 是因为靓坤护她,她有说任何话的底气 他不是普济众生的佛,相反,他是十恶不赦的魔 可惜,对她,这课铁树终究是开花了 靓坤神色略怔,手扣在床铺上,香槟金床单泛起层层褶皱 他不是现在这样,自打她开始独自表演,他就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听了她这一翻真情流露,他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他不愿再去强求她了,他想让她快乐 他不想让她觉得春天没有意义了,她正是花儿一样的好年纪,她不应该日日愁闷 可是,他不敢轻易放她,因为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个火坑 他眼里起了雾,又渐渐散去 他看了她许久,毫无征兆的笑着问她想不想出去吃夜宵 江娴立马眼一亮,翻了个身跳下床 有些话,靓坤说不出口 有些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或许暂时性的逃避,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路上,江娴倚着副驾驶门望窗外,偶尔扭脸看靓坤一眼 靓坤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皱着眉问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蒋天生那边,你有什么打算?”她不再顾盼神飞,目光钉在他面孔 靓坤怔愣数秒,回了句放心,我会替你报仇 “这跟我没关系,他威胁不到我什么,反而是你,你背着洪兴干的那些勾当他心知肚明”她咬着唇,严肃得不容人质疑 靓坤未曾想到她会对他上心,他光顾着高兴,没太在意她的话 他随口说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除掉他”江娴言简意赅 靓坤瞬时心一慌,不是慌这个办法,他是不敢相信这话竟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正好在等红灯,他转过头透过昏暗光影打量她 她的容貌依旧绝色,但是不知怎么,他觉得她眉目间多了些什么 江娴没再说话,点上支烟,安静吸食 她异常的冷静,定定直视指间那一点红色明暗“我知道洪兴肯定有你的党羽,你也不是没动过这心思,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尽快,蒋天生的阴谋诡计被我拆穿了,他不会善罢甘休,他这种人,不会正面和你起冲突,他会酿后手背后搞你一下子,而且贩毒是洪兴的大忌,你还偏偏要犯,不管怎么说,有他在一天,你就危险一天,靓坤,你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功成名就和身败名裂,就在你一念之间了,你一丝一毫都输不起” 江娴知道电影里是乌鸦杀了蒋天生,但是她觉得现在乌鸦不会了,因为乌鸦快恨死靓坤了,他哪怕舍弃这个嫁祸陈浩南的机会,也不会给靓坤可乘之机 “你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他的眉蹙得更深,攥着方向盘的手也愈发收紧 江娴无比镇定,目光不喜不怒,仿佛浪头平息的海“不感兴趣,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有那么几秒,靓坤的呼吸是静止的 就像黄昏时分她贴着他耳畔 问他你疼吗,你受过的伤,你经历过的苦难,你疼吗 他半生浮沉,刀光血影里一路拼上来的,无数次鬼门关徘徊,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外人若是这么问,他必定不屑一顾,觉得那人在讽刺他 可是她问,他便会心潮翻涌 “你不觉得我这种人会遭天谴吗?你替我出谋划策,小心阎王爷也盯上你”他咧着嘴角笑,却笑得一声比一声苦涩 袅袅升起的烟雾朦胧了她温柔的眼,她低头沉吟一会儿,期间接连嘬烟,没说话 他误解了,笑眯眯说放心,我替你跟阎王求情,你的苦我来受 江娴一瞪眼,下意识想抄东西砸他,手边却又没什么可用的,只好给了他肩膀几拳 “是正是邪有那么重要吗?我不在意你是干什么勾当的,你这人有多坏也跟我没关系,反正你没坏到我身上,怎么,我是基督信徒?还是佛家子弟?”她被他那狗屁话气得直运气 短暂的惊愕后他回过神来,他低低的笑,街道的璀璨灯光透过挡风玻璃映在他脸庞 他许久没说话,目光定格似的直视前方 两人在尖沙咀夜市逛了一会儿,寻了家生意红火的大排档 今夜倒不算热,江娴在家吹冷气吹得都快头疼了,就没进店里吃,店门口的窄街道摆着不少折迭桌板凳,也是真热闹 她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来到尖沙咀,她下意识回想谁是尖沙咀的话事人,但是想来想去也不记得 靓坤去对面的店铺帮她买冷饮,她坐在桌前,正咬着一只鱼肉烧麦 她察觉到似乎有人站在了她对面,她以为是靓坤回来了,头也没抬的继续吃 “靓女,一个人吗?”一个有些匪气的男声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她一愣,猛的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只烧麦 和她说话的年轻男子个子不算太高,黑衣黑裤,留着子弹头,眉毛很浓眼睛却非常小 江娴立马认出,这不就是山鸡赵山河吗? 江娴傻眼了,她本以为天后诞能看见他还有陈浩南那孙子,结果怎么在这儿遇见他了? 她没太在意,神色清冷睨了他一眼,没搭茬 她没想到的是,山鸡竟不见外的在她对面坐下了 她压着脾气,没好气的说那儿有人 山鸡来兴趣了,他右手肘撑桌,痞里痞气的上下打量她“是你条仔吗?没事儿靓女,你今天晚上跟我走,我告诉你靓女,有你鸡爷在,你条仔绝对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话槽点太多了,江娴嗤笑两声,低头继续吃饭 “小伙子,听我一句劝,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她眼皮都不带掀一下,自顾自夹肠粉吃 她倒不奇怪会被搭讪,天太热,她还是一身短袖短裤,那一身的活儿,不惹人注意就算怪了 山鸡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挺诧异,俯身凑近她一些“我为什么要走?靓女,你鸡爷我是混洪兴的,尖沙咀是我们洪兴在罩的,连你鸡爷都不放眼里,你条仔何方神圣啊?” 江娴不劝了,好言劝不了要死的鬼 她知道这个山鸡好色,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而且他不认识她,泡妹子时夸大其词也不为过 不知怎么,那山鸡突然喊了一嗓子,他吓了个激灵,往后一仰,板凳被掀翻,他坐在了地上 江娴听见动静才抬头,她发现靓坤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山鸡身旁 她默不作声接过靓坤递来的饮料,她知道她用不着废话了 靓坤眯着眼俯视还坐在地上的山鸡“你挺爱跟我马子聊天?” 山鸡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一下江娴看一眼靓坤 他似乎想起什么,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而后扶着墙站起身 “坤哥您说这不巧了吗?我早就听说坤哥您有了个新马子,那个…一身纹身,长得挺清纯,哎呦,我这不没认出来吗?”他咬着后槽牙,目光有些躲闪 “你打听的挺细致”靓坤的怒意微不可查,却叫人难以忽视 山鸡脸色铁青,他一直伺机闪身逃走,但是他挪一步,靓坤就堵一步 江娴掩唇笑得欢快,手里端着的饮料也跟着晃 她懒得计较,而且她跟靓坤是出来宵夜的,不是来找架打的 但是她看着山鸡那副样子就想乐,花枝乱颤笑弯了腰“行了靓坤,咱赶紧吃饭吧,都快凉了” 她自然而然的朝靓坤伸出手 靓坤当然不会驳她,他握住她伸出的小手,坐下身,没再回头看山鸡一眼 靓坤是背对山鸡的,江娴和山鸡却是脸对脸,她正好目睹了山鸡仓皇而逃的全过程 “你们认识?他喊你坤哥呢”她淡下目光,咬着吸管问靓坤 靓坤擦过手后,自觉的给她剥烤虾“洪兴的小孩儿,跟阿B的,说来好玩,他跟另外几个小孩儿以前是没人罩的,后来有次被我打了,就开始跟阿B了,等于他们是被我逼上这条路的” 他沉思一下,咂了咂舌“这都是得快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二十出头,他们好像也就十叁四岁,比你还小了” 虽然这些她都在电影里看过,但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她托着腮,有一口没一口嘬饮料喝“坤哥还会打架呢?” 靓坤一哆嗦,他压着乐说你别这么叫我,我听着别扭 的确,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他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这个王八蛋还会打架呢?”江娴立马改口 靓坤舒了口气,自在多了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乌鸦会打架?”他似笑非笑,捏着虾尾将虾送到她嘴边 她不客气的一口咬下,笑了两声没说话 她真服了,这王八蛋总能把话题往乌鸦那儿拽 他没再逗她,低下头认真剥虾 过了会儿,他将那一碟子剥得完整的虾摆到她面前 “娴,所以你能告诉我,他许给你什么了吗?”他若有所思的摩挲扳指,余光紧盯她的脸 江娴深呼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左手倏而握拳,面无表情说他要逼宫东星 事到如今,她没什么可不能告诉靓坤的,她也不愿瞒他 靓坤点了支烟,拧着眉大口吸食 “娴,不是我说丧气话,他想称王,真不是个容易事,一个帮派,不是干掉龙头就能继承位置,你是不知道,不管什么帮派,它都会有居心叵测的人,他乌鸦惦记坐馆位置,难道别人就不惦记了吗?而且他这个人行事太张扬,枪打出头鸟,我很难保他到头来会不会给别人做了嫁衣,还有,当龙头得能服众,他毕竟是个打手,东星的堂主们个个怀野心,你说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管一个打手喊大哥?”他食指指尖敲了两下烟嘴,几撮烟灰掉地 江娴略微怔愣,她没想到他竟会心平气和看待这个问题 她放下筷子,一声不响抿着唇思索 靓坤当然没说错,他是对这些内幕是了如指掌的,他正好说中了她的顾虑 靓坤一口接着一口吸烟,抽得猛了,嗓音更哑“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有这份心也挺难得的” 他抬眼看她,眼神有些苦涩“你这小家伙本事真大,他那么一个精明爱权衡利弊的人,都能为了你拼一拼” 江娴胸口一闷,狐疑问你损我呢 他放下手腕,不再抽烟“娴,如果他对你有心,我不再干涉” 此话一出,江娴后背渗出一层层冷汗,她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目不转睛直视他那张平静面孔,实在是搞不懂他的用意 到了嘴边的追问被她咽下,她目光巡视桌面,夹了一块牛肉肠粉,沾上酱料,送到他嘴边 靓坤低头吃下,忽的伸手握住她近在咫尺的手腕 她那难以克制的颤栗被他察觉,他笑着问你是觉得我在说胡话吗 江娴想缩回手,挣扎几下无济于事 她惴惴不安低头,不敢再看他 “我对不起你”她头也不抬,轻声嘀咕了句 她不能否认,也做不到承认,她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回答他 靓坤下意识心一紧,攥她手腕的手也唐突松开 她顺势抽回手,故作平静继续吃饭,各种情绪却一刻不停骚动她的心 她想起刚才在纳兰词上看见的另一句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觉得不是,至少用在她身上不合适 因为她和他们的初见并不美好,她和他们的感情都是慢慢建立的 她也明白,任她再小心翼翼,也弥补不了靓坤伤的心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两难全的 -- 阴谋 夜总会包间 蒋天生眉头紧锁,坐在他对面的骆驼亦是满面阴郁 “骆先生,蒋某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和骆先生见面”蒋天生斟了杯酒,沿着桌边推到骆驼面前 骆驼拿起酒杯,连着抿了几口,没说话 蒋天生掂量了片刻,从文件袋里抖出两张照片,捏起一角,展现在骆驼眼前 骆驼喝酒的动作一顿,他眯起眼仔细看 蒋天生放下照片,眼里滑过高深莫测的狡黠“是骆先生派乌鸦去和澳门的头目议事的吗?” 骆驼啼笑皆非,又气愤又无奈“蒋先生您觉得呢?” 蒋天生和蔼面孔笑里藏刀,他端起酒杯轻轻摇晃,棕色酒液荡起涟漪“骆先生身体健康,管理起东星来也是得心应手,怎么手底下的小弟就这么着急,都未雨绸缪上了?这就急着结党营私,巩固自己地位了?” 骆驼脸色更阴,他揉着眉心嘀咕了句他怎么会动这个心思 蒋天生点上一支雪茄,巨浓的烟雾将他半个身子虚幻 “骆先生,今非昔比了,现在的小弟多是怀着狼子野心的逆徒,谁不想名利双收?谁不想抱得美人归?”蒋天生不断瞄着骆驼的反应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故意加重语气 骆驼呼了口气,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蒋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觉得不至于,毕竟一个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再有姿色,也不过是百花中的一朵” 粗大雪茄掩去蒋天生半张面孔,他忽然嗤嗤发笑,像是在嘲讽骆驼的看不透“骆先生,漂亮女人的确多得是,但是巧舌如簧,又有七窍玲珑心的女人可不多” 骆驼怔愣不语,他长长的叹息,无处安放的双手捂住面庞 廖静之时,蒋天生仰头凝望墙边一扇屏风 看着那修竹仕女图,他挑了下唇角“自古英雄多寂寥,恰于孤独遇婵娟” 骆驼的心又紧一寸,他语气紧迫问蒋先生也在为那个女人发愁吗 一语挑破两人之间的试探遮掩,这场互利互惠的交易正式开始 蒋天生反应极快,他放声大笑,爽朗笑声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包间“骆先生有所不知,蒋某手底下也有不忠不规之人,而且比您的小弟威慑力更大,那女人绝非善类,有她在一天,蒋某就忧心一天” “蒋先生,看来我们的烦心事如出一辙”骆驼褶皱遍布的脸庞顷刻间失了慈祥 蒋天生余光窥探包间门,确认无误后笑着说那我们为什么不合作一场,了结骆先生您的忧心,也还蒋某和洪兴一个公道 骆驼叹息皱眉,又倒了一杯酒,面色愁苦的一口喝光 “蒋先生说得容易,扎了根的毒瘤哪是说能除就除得了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怕是要出乱子!而且咱们做大哥的,要是没理没由的搞死小弟,外面的人该怎么说?蒋先生,众口悠悠我可堵不住,我这大半辈子的好口碑,可不能轻易毁了”骆驼语气意味深长,期间不断叹气 蒋天生目光一斜,俯身和骆驼拉近距离“骆先生的顾虑也是蒋某的顾虑,但是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们来做” 他话锋一转,奸笑几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骆先生,那两位都不是好脾气的善茬,他们现在本来就水火不容,我们只需要把导火索点燃,让他们两个争你死我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先除掉哪个,谁能说得定呢?” 骆驼赫然一惊,他连吞几口唾沫,反复斟酌却也什么都说不出 蒋天生慢条斯理倒酒,丝毫不慌乱 “骆先生,蒋某劝您不要犹豫,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骆先生应该有所耳闻,台湾景丰年马上亲临香港,到时候真不知香港会是个怎么样的局面,而且如果蒋某没记错的话,东星以前得罪过他,蒋某也不瞒骆先生,洪兴这些年虽是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他怎么想,咱无从得知,说来无奈,这些事情都赶在一块儿了,蒋某只能先处理家事,把家里的乱子摆平了,再去想办法对抗外敌” 蒋天生别出心裁的鞭策,正好说进了骆驼心坎,他似被千斤万斤压在身上,透不过气来 骆驼低头注视那杯险些溢出的马爹利,他揉捏着太阳穴思考 半晌万懒俱寂,骆驼骤然醒悟,猛的抬头,他那混浊的眼眸已然泛起血丝“蒋先生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蒋天生心一喜,斩钉截铁说确定 “蒋先生,我该做些什么?”骆驼强颜欢笑,手背不断抹着鬓角的汗珠 蒋天生含笑嘬了口雪茄,呼出一团浓郁烟雾,袅袅白烟绕在头顶吊灯,暖光下更加虚无缥缈 “用不着麻烦骆先生,蒋某心里都有数,但是事成之后,如若台湾景丰年动了吞并香港帮派的心思,蒋某希望东星和洪兴能够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蒋天生娓娓道出筹码,他殷切望向骆驼 骆驼刚松下的心再度紧绷,他凝眸犹豫,反复思量利弊 蒋天生不急,毕竟他巧妙捏住了骆驼的心思 骆驼踌躇不决的空当,他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欣赏腕表 几分钟后,骆驼一脸苦不堪言的说了句我答应蒋先生 蒋天生未曾意外,他笑容瞬间挂满脸庞 他掸掸衣襟站起身,骆驼见状也仓皇跟着起身 蒋天生率先伸手,和蔼笑容似温暖春风一般 骆驼并未再犹豫,他郑重伸出手,与蒋天生的手重重握在一起 松开手后,蒋天生拿起迭在卡座上的西装外套,不急不缓穿上,又理了理衣领 他撂下一句骆先生等着听好消息吧,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 世间安得两全法 УцУêsんц.čòm 转天下午,靓坤有事外出,还没回家,江娴坐在二楼小厅,百无聊赖的看书 她不是爱读书,是因为这里不能玩手机,电视又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她也就只能看看书了 她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那尖锐嗓音吓得她书都掉在了地上 一个女佣顺着旋转楼梯风风火火跑上 “大小姐,李太太来了”那女佣面露难色,一直皱着眉 江娴正弯腰想拾书,听见这话她也是一愣 她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能遇见靓坤老妈 “李太太好接触吗?”她将书收回架中,说着话就要往楼下走 那个女佣慌忙拦住,她讳莫如深的长吁 江娴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 那女佣吞吞吐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长叹了口气,嘀咕了句大小姐您多担待吧就闪身让到一旁 江娴忍不住想乐,她在电影里见过这位老佛爷,这女佣现在又那么一说,她好像明白她接下来的处境了 不过她还真想亲眼见见这位老太太,毕竟她好奇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妈妈,能生出靓坤这么个好儿子来 下楼梯时,她一直呼气再吸气,努力平复心情,又反复练习如何笑得人畜无害 每下一节台阶,那中年女人尖嗓子的叫嚷就清晰一些,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明白这老佛爷说的是什么 待那位人如其名的老佛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在心里练习一百遍的打招呼词瞬间忘却了 那位老佛爷今日一身金色牡丹花旗袍,脖子上带着一条珍珠项链,那珍珠个个饱满圆润,在屋顶水晶吊灯照映下闪着白光 短发,烫着大卷儿,不过说实在的,这老太太精神气够好 但是她长得实在是凶,面相就是不好相处的 江娴的手无处安放,最后无措的搭在楼梯扶手上 哑口无言的不止有她,在她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一刹那,李太太喋喋不休训斥女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阿姨好!”江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李太太好像见了鬼,她反复揉了几下眼睛,却发现这不是她的幻觉 她反应过来了,一把将手包甩在沙发上,迈着大步要上前揪江娴 江娴一瞪眼,她吓得下意识想退后,后脚跟挪了几下又发觉不礼貌,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李太太双手掐腰,上下打量着江娴,她的目光在江娴那张精致小脸和那两条花腿之间来回穿梭 江娴被看得不好意思,她刚想开口客套几句,却被李太太抢先一步 那老佛爷一扭脸,表情更凶“那臭小子现在都敢把妞儿往家里领了?” 江娴的嫣然笑容蓦然沉了,她这才想起这个解释不清的问题 被问话的马仔支支吾吾“李太太,这不是坤哥的马子” 李太太眼睛瞪的更大,涂着玫红丹蔲的食指指向江娴“操你妈的,你糊弄我玩呢?” 江娴被这句突如其来的操你妈的吓了一激灵,她双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狐狸精,本事不小啊,我儿子的钱都跑你口袋里了吧?我看你岁数也不大,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呢?”李太太嚣张仰脖,怒目圆睁讥讽江娴 江娴一听,非但没生气,反倒笑出了声 她无奈摇头,跨下台阶站到李太太面前 “阿姨,这个事说来话长,但是我跟您保证,我跟您儿子绝对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江娴和颜悦色,勾着唇角耐心解释 她一转身,俯身低头做请的手势“阿姨,您来一趟不容易,要不您先坐,我给您沏杯茶去?” 李太太明显一怔,她没想到江娴脾气这么好 那烈焰红唇张合几下,却也没说什么,她鼻腔蹦出一声冷哼,转身扭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正中间 江娴松了口气,连忙疾步朝餐厅走去 不一会儿,她端着茶盘走回 在李太太不阴不阳的注视下,她从容镇定的俯身倒茶 那是一壶现沏的大红袍,蒸腾热气夹带缕缕茶香袅袅而上 倒好茶,江娴弯着腰低着头双手奉上 李太太脸色缓和了些,没好气儿的一把接过 江娴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一半,她后退几步,站得笔直,一丝不苟 李太太吹拂着茶盏,眼皮都不抬说了句你怎么不坐 江娴喜出望外,一直绷着的嘴角也出现弧度“姨,您是这儿的女主人,您没让我坐,我哪敢啊?” 她不是在刻意嘲讽,说的都是实话,这是靓坤亲妈,而且按这年代生儿育女的普遍年龄来算,这老佛爷当她奶奶都富裕了,她已经不是小辈了,她是小小辈,她当然得尊老爱幼 李太太显然没想到,她睨了江娴几眼“小嘴还挺甜,坐吧坐吧” 江娴如释重负,笑着在李太太身侧坐下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托着腮直视那位老佛爷 说实话,她觉得这位老佛爷不吹胡子瞪眼时还挺可爱的 李太太有些浑身不自在,她把茶杯往盘里一搁,几滴带着余温的茶水溅上她手背 她还没来及抱怨,江娴就已经捧着纸巾盒递到她面前了 “你这丫头还挺机灵,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李太太嘟嘟囔囔的抽出纸巾,擦过手后随意往地上一扔 江娴放下纸巾盒,摆手制止要上前的女佣,她毫无怨言的弯腰拾起那团纸巾,转手丢进垃圾桶 “阿姨您这么漂亮,气质那么好,还不许我多看几眼啦?”她咯咯直乐,拎起茶壶给李太太续上茶 李太太被夸了当然高兴,她抚了抚右耳垂上的金耳环“别献殷勤了,说吧,你是哪个场子里出来的?” 江娴笑容僵住“阿姨,我不是出来卖的,我跟您儿子也不是那种关系,我们俩是朋友,纯朋友” “朋友?他的岁数都能当你爹了,你拿老娘当傻子骗?”李太太撩了下鬓角发丝,眯起眼,警惕不曾卸下半分 江娴默了片刻,想解释,却发觉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说您等他给您解释吧 好巧不巧,她话音刚落,就见那熟悉的橘色身影出现在走廊边 靓坤似乎是跑着进来的,气喘吁吁,额头也挂着一层细汗 他扒下西服外套,随手甩给女佣“妈,您怎么来了?” 李太太顿时更加趾高气扬,她立马弹起来,叁两步跨到靓坤面前,惦着脚尖死命掐靓坤耳朵 “臭小子,什么叫我怎么来了?你老妈不能来是吗?还是你家里不能有第二个女人出现啊?”她的叫嚣一秒不停,也依旧不撤手 靓坤配合着她,嘴里一直哎呦哎呦的求饶 江娴忍俊不禁,手掩着唇观望这场好戏 李太太骂累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撒开手,又回手指向江娴“臭小子你现在能耐了?在外面养就算了,你带家里来算怎么回事?” 江娴双手托腮,饶有兴趣等待靓坤回答 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她又不是他马子,她气哪门子? 靓坤看了江娴数秒,转身说妈,您别误会,她是我朋友,来我这做客的 李太太也抬眸看向江娴,又瞥了靓坤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趁李太太转身的功夫,靓坤表情复杂着双手合十,默不作声朝江娴拜了拜,像是在请罪 江娴压着乐,摆了下手 这时,李太太忽然扭俩,似是又想起来什么,嘟嘟囔囔的又要抱怨 靓坤一看,立马搂住李太太肩,推着她往沙发那儿走 “妈,我郑重介绍一下,这是江娴,我朋友”他余光带着恳求,求李太太别不给江娴台阶下 江娴会来事儿,她站起身缓步到李太太面前,亲昵的要去挽李太太胳膊 却不料,李太太手一甩,毫不留情的拂开她 “妈,您怎么这样儿呢?她招您惹您了?”靓坤一把扶住差点儿跌倒的江娴,他有些不悦 江娴立马打圆场,她笑着从靓坤怀里抽离开“哎呦我没事儿,阿姨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没事儿” 她一扭脸,含笑眼眸晶莹迷人,温润如月“阿姨,您要是还不解气,要不再推我几下?只要您高兴,我怎么着都乐意” 这毫无征兆的一句话,靓坤不着痕迹皱眉,他下意识端详李太太反应 江娴都卖乖卖到这份上了,李太太自然不会再不给她台阶下 李太太呼了口气,撂下一句小丫头真会说话,转身朝餐厅走去 江娴笑盈盈目送李太太离开,那刹金色身影一消失,靓坤立马揽着江娴在沙发上坐下 “我刚才接到消息时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我真不知道她这是演哪出,怎么就突然来我这儿了”他叹着气解开两粒衬衫纽扣,结实胸膛上还挂着汗珠 江娴掩唇轻笑了声“你亲妈来你这儿还用跟你打招呼?” 靓坤泄了口气,眉目愁苦“她这人就这样,她说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你就当她更年期了,别跟她计较” 他不耐烦的喊阿强 阿强疾步上前,弯着腰等吩咐 “送老太太回去,对了,跟她说我这个月会多给她打钱,让她看上什么买什么,不够再和我说”靓坤兴致缺缺,又怕惹了李太太多想,匆忙补了后者 江娴脸色一变,猛的站起身拦住阿强 她脚尖踢了靓坤小腿一下“你怎么想的?你给你亲妈赶回去?你吃错药了?” “那我就看着她在这儿给你甩脸子?她这个人嘴就是毒,急了连我都骂,更别提你了”靓坤下巴处肌肉细微一抽搐,满心愁苦无法宣泄 江娴摆手打发走阿强,双手叉腰居高临下俯瞰靓坤 她特想骂他,真的 “我这人的确小心眼,我承认,但是这也得分人啊,她是你妈,她说我什么我听不得?等会儿,阿姨也没说我什么啊,左不过是怕你被狐狸精迷了心窍,这也没错啊!”江娴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说的是实话,她不在意李太太言之凿凿的嘲讽,一是她和靓坤不是那种关系,二是就是她是,她也会尊重长辈 而且她隐约觉得李太太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刻薄,就算是,她看靓坤面子也会赔笑着哄 靓坤心口紧了下,半开玩笑说你对我都没这么好 他温柔眼神中的她,漾着浓浓笑意,那双杏眼笑得弯起 江娴不习惯他这种神情,她无奈努努嘴,在他身旁坐下 十几秒相顾无言,靓坤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只扁盒,那礼盒不大,半只手掌大小,宝蓝色暗纹,系着一条米色丝带 江娴狐疑看去,不明白这是什么 那盒子一开,江娴被一道锃亮寒光闪了眼 那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滑轮打火机,正面雕刻腾飞的凤凰,雕工极其精湛,细微轮廓都十分清晰 江娴平息凝神后乐出了声,她接过那只扁盒,从茶色拉菲草中拿起那只打火机,举在眼前细细端详,本就闪耀的银色,在暖黄大灯下更闪烁光 靓坤冷峻眉目生了笑,不符但真实“还怕你不喜欢,现在看来还真没有” 江娴笑得更灿烂,她连连赞叹,捧着那只打火机来回看 “话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凤凰?别的小姑娘都喜欢小猫小狗之类的,你怎么总是别具一格?”靓坤被她感染,脸上的笑收不回 江娴眼眸兀然一亮,抬起头直视他“小猫小狗?那种毫无威胁力的可爱生物吗?” 她伸出手,模仿小猫模样挠了他胸膛一下 学完,她自己都被逗乐,笑靥抿抿“像这样吗?” 靓坤哑然失笑,怔愣数秒后牵强扯出一丝笑 晚饭时,场面当然不会平静,江娴不意外,她料到了,她不计较,若是计较,也不会不让靓坤送李太太回去了 李太太全程没好气儿,不管是靓坤夹的菜还是江娴夹的,她都不吃,对江娴的不满已然不再遮掩 她似乎想到什么,一把摔下筷子,语气不冷不热问江娴你今年多大 江娴连忙咽下嘴里的饭“姨,我十七” 李太太愣了下,掰着手指头算,而后嗤笑出声 江娴和靓坤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明白,但两人都隐隐约约觉得没什么好事 李太太扭脸瞥了靓坤一眼“你十五岁那年干过什么事儿?你自己说,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靓坤正在斟酒,听了这话,他手一抖,几滴酒液溅出 他眼珠子转了转,却没想起来分毫,只得硬着头皮说您明示呗 江娴默不作声吃饭,却也竖起耳朵聆听 “那年你十五,老娘我刚带你搬到旺角,住了没半个月,你给对楼那小丫头肚子搞大了,要不是我拦着,你腿差点儿没让她爹给打折,你…”李太太讲得津津有味,后面还没说完就被靓坤一把捂住嘴 靓坤额头渗出冷汗,他紧张不安的用余光窥探江娴的反应 李太太说话时,江娴正咬着一颗白灼菜心,听清原委,她愣得筷子从手里脱落,那半截绿叶菜还叼在嘴里 她咽下菜,下意识在心中算了算数,得到答案后,眨了两下眼,爆发一阵大笑 靓坤知道于事无补了,他收回手,无可奈何的扶额 江娴乐了好一阵,乐得脸颊泛酸,却依旧压不下笑声 “那就等于你儿子或者你姑娘,如果活着的话,今年得跟我一边大”她咯咯咯的乐,肩膀都在哆嗦,后来觉得有些失礼,干脆伏在桌边,用手臂堵住嘴,却依旧有笑声从胸膛溢出 靓坤被这话噎住,他无地自容了,尴尬无措的咳嗽两下 “妈,有这事儿吗?您别胡编行吗?”他试图挽回局面 李太太一听,来精神了,她指关节敲桌角,叭叭叭的响“我操你妈的!你不承认对吗?要么你跟我回…” 话说到一半,李太太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了 她气极反笑,回手拧了靓坤耳朵一把“你看看你看看,你老妈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儿了?” 说实话,这个点的好笑程度不比刚才那个差,但是江娴自知这个就不能乐了,要么容易挨骂 她在心里已经乐得快了花了,妈妈跟自己儿子说我操你妈的,她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识 靓坤明显习惯被骂了,却也忍不住想笑,他右手握拳,掩在唇前,也挡不住笑声 李太太蹬了他一眼,收回要说的话,转头看向江娴 “你这丫头刚才吃了笑药了?乐那么欢呢?”她有些不悦的嘟囔 江娴刚才的反应是她没想到的,她本以为江娴会下不来台,结果正好相反,她乐得都快岔气了 李太太问话,江娴立马严肃起来,那张小脸因为憋着乐,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余光不停的瞄着靓坤,他那副明明也想乐,却死活非得装大尾巴狼的揍性,逗得她又蹦出几声笑 “别乐了,你也不怕噎着”他啼笑皆非,站起身给她续上果汁 江娴笑得口干舌燥,正好他倒了果汁,她毫不客气的接过,连抿几口,这期间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要么这口橙汁就得喷出来了 “妈您也看出来了,我俩真不是那种关系,要么您说这种事儿,她能乐得跟个傻子似的吗?”靓坤长吁口气,手撑着额头,掩住面庞 李太太咂了咂舌,没说什么 吃过饭后已是十点多,江娴有些困,热脸贴冷屁股的和李太太道晚安后,回屋休息了 她洗过澡换了套睡衣,钻进被窝里准备睡觉 她正昏昏沉沉的有了睡意,忽然被几声敲门声惊醒 那敲门声巨大,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她不敢耽误,立马掀开被子翻下床 一开门,果然,一身黑色睡裙的李太太正站在门口 这不奇怪,奇怪的是,这老佛爷怀里抱着枕头被子 江娴顿时清醒,赔笑着问阿姨您是想我了吗 李太太再看不惯她,也被她这可爱的俏皮话逗乐,不过她很快就收起笑容,还是那副刁钻刻薄的表情 她不由分说,一把推开江娴,往屋里走 “你这屋不错,归我了”李太太一点儿也不见外,卷起床上江娴的被子枕头扔到贵妃塌上,说话间,她已经重新摆好了枕头铺好了被子 江娴愣得说不出话,她实在想不明白这老佛爷又想演哪出 这老佛爷在这儿有她自己的房间,不过江娴能说什么,她想卖乖哄这老佛爷开心还来不及了 她接连点头,越过床边拿走床头柜上的烟盒打火机,笑眯眯说了句阿姨晚安,转身走出房间 合上门,她斜叼上烟,抽了几口,脑子里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觉得无非是这老佛爷想宣示主权,她挺哭笑不得的,还真是老小孩,不过她对长辈就是有耐心,这有什么的了,没把她赶大街上睡去就行了 和李太太相处了一个晚上,她这颗心一直提着,生怕哪句话惹了这老佛爷不高兴 不为别的,就是爱屋及乌,给靓坤面子,而且靓坤那副心怀愧疚的样子,她挺消受不起的 她也明白,这老佛爷对她算是收敛了,因为靓坤护她,这要是换了别的女人,还不知道得被摧残成什么样 她倒没什么反应,靓坤就不一样了,他逮着独处的机会就给江娴赔罪,还拽着她手求她撤他几个巴掌 眼看烟已经燃了一截,她小心翼翼夹着烟,想随便进个房间,把烟灰掸了顺便休息 这时的她还未曾察觉到不对劲 她哼着小曲儿,扳下一间客房的门把手,却发现落锁了 她皱起眉,又试了另外几间,如出一辙 一个女佣面露难色,有些迟疑的说李太太刚才让我们把所有房间都上锁了 江娴双眼瞪得圆溜溜,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那李太太有没有说…就是…我怎么办啊?”她哭笑不得,捏着烟竖起来,防止烟灰掉在廊间地毯上 现在她的处境和这截摇摇欲坠的烟灰属实差不太多 都他妈无家可归了! 那女佣吞吞吐吐的不往下说,江娴无奈了,转身要往楼梯走 那她就去沙发上凑合一宿呗,还能怎么的? 女佣闪身拦在她面前“大小姐,李太太的意思是…” 那女佣又欲言又止了 江娴气乐了,咧着嘴问李太太的意思是什么呀 她觉得也就无非是要她去睡大厅,要么还能干什么 “您可以选择去坤哥屋里睡”那女佣一咬牙,全盘托出 江娴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呆滞的站在原地 “大小姐,李太太刚才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骂坤哥不争气,说要是指着他,她这辈子也抱不上孙子什么的…”那女佣表情瞬息万变,她停顿好几下,算是把这难以启齿的话重复完了 江娴冗长叹气,一眼没看住,那撮烟灰还是掉在地毯上了 她更想乐了,它有家可归了,她还没有 她从那女佣身侧越过,想下楼去大厅,忽然,在走廊尽头瞥见了那一抹熟悉身影 毫不知情的靓坤看见她,不免有些诧异“还没睡觉?” 那女佣喊了句坤哥,刚想说明情况,被江娴摆手打断 江娴两手在身侧摊了摊“突然之间我就不困了,你说有意思吗?” 她目光一偏,故作观赏这雕栏玉砌的走廊 “哎,这画不错啊,蓝天白云的,挺好的,挺艺术”她局促的目光落在一副风景油画上 这就好像上课时老师要点名回答问题,学生立马低头看桌面,说这张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靓坤察觉到她不太正常,扭脸问那女佣到底怎么了 那女佣兜不住了,啰哩啰嗦的全盘托出 “是我妈把你赶出来的?”靓坤胸口发闷,跟刚得知时的江娴一样,差点儿背过气去 江娴指腹揉着眉心,淡淡嗯了一声 靓坤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手指捋顺她鬓角凌乱的发丝 “你去我屋睡”他闷出一句话,转身要走 江娴一愣,叁两步追上他 她扯住他睡袍袖子,不让他走 她忽然发觉,怎么挽留都显得不对劲,最后只好别别扭扭说了句不合适 靓坤看了她一眼,笑了,苦涩的笑“那我跟你睡一间屋子,就合适了?” 他说着,目光向下掠,定格在她握拳的右手上 那枚闪耀粉钻的光,落入他眼底 他只是看,没说什么,看了七八秒钟,叹息一声,轻柔留下一句晚安好梦,扬长而去 他那过分苦楚的目光,像是一根根锋利银针,毫不留情刺入江娴心脏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遇险(1) УцУêsんц.čòm 她本以为靓坤会去客房休息,转天早上却得知,他是真的在书房沙发上睡了一宿 他不是没有客房钥匙,他就是做给李太太看的 李太太好心被当驴肝肺了,自然不悦,一直对老妈百依百顺的靓坤也受不住了,说什么都得送她回去,江娴出面打圆场,说还想让李太太教教她打麻将了,这才算是缓和了气氛,转天一上午,江娴都跟条哈巴狗似的,围着李太太转,就差摇尾巴了,也换不来李太太一个笑模样 今天是洪兴开会的日子,靓坤中午吃过饭就出去了,临走时,当然再叁叮嘱李太太别跟江娴过不去,李太太倒是没说什么,她放弃了,随他们便了 临近黄昏,江娴坐在大厅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拨弄那只凤凰图腾打火机 李太太正靠着楼梯扶手,兴致勃勃的和牌友煲电话粥,相约今天晚上去哪儿搓一局 看她这充实又快乐的模样,江娴倒也觉得值当了,只不过她不由得为靓坤未来的媳妇担忧,得是什么样儿的儿媳妇,才能在这位老佛爷手底下喘得上来气?不过她在苟延残喘中悟出来一个道理,那就是婆婆再强悍,只要男人护自己老婆,那也就没什么大事儿,她一想到这就咯咯乐,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道理竟是从靓坤身上悟出来的,不过她不是靓坤老婆,她也看得出,靓坤这些年女人没断过,却从来不往家带,更别提往他老妈面前带,所有他老妈才会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江娴倒也能理解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娴已经有些犯困,正窝在松软抱枕里打盹,她半梦半醒,突然被几声接连传来的枪声吓得惊醒 聊电话的李太太亦是喊了一嗓子,她的质问谩骂还没来及出口,就已然吓得跌坐在地 别墅中的女佣马仔乱作一团,马仔们持枪上前,大喝着问来者何人 江娴心中骤然警铃大作,她一个翻身跳下沙发,手忙脚乱中,被茶几腿绊了个跟头,鼻梁磕在桌角,还顾不得喊疼,就又听见几声开枪的闷响 下一秒,那扇几人高的落地窗瞬间被子弹击碎,破裂的玻璃大片飞溅,枪声愈来愈响,落地花瓶也应声四分五裂,头顶水晶挂灯摇摇欲坠,摇摆几秒后重击瓷砖地,各种尖锐碎片划破凝重空气 江娴朝李太太匍匐的方向奔去,她死咬着牙直视前方,身后是好似混乱战场一般的富丽大厅,她赤裸的双脚被碎片划破,跑过的地面都挂上几道细长血痕,她来不及喊疼,踉跄几下后继续向前 出于本能,江娴翻身扑在李太太身上,用单薄身躯将李太太死死护在身下 这犹如天崩地裂的巨响刺得她耳膜生疼,她来不及顾及自己,拼命搂住李太太,力道大到她双臂酸痛 乌泱泱人影涌入大厅,地上的碎片被踢得悉卒发响,又是一阵惊魂动魄的枪声,别墅里的马仔纷纷倒地,几个侥幸存活的立马跪下,哭着嚎着求饶 李太太吓得脸苍白,双手死攥着旗袍下摆,神志不清的嘟嘟囔囔 待枪声暂停,江娴猛然回头,使出浑身力气想破口大骂,却在看清打头男人面孔的一刹那,哑了全部声息 陈浩南身穿古巴领白西服,那双长腿不疾不徐迈步,踏过凌乱地面,朝她们而来 窗柩破碎,穿堂风肆无忌惮袭来,他飘逸长发被向后带起,连同漫天硝烟,一起映进江娴颤栗的瞳孔 江娴大脑轰隆一声响,她手臂攀上楼梯木扶手,迅速起身,以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再度将李太太挡在身后 她就知道,她早晚会和他见面 在距她们几步之处,陈浩南忽然停下脚步,黑色皮鞋踩在吊灯碎片上,碾了几下,吱吱的响 清秀的眼眸,射出的目光却是阴险的,他定定凝望江娴,在看清她长相后,目光下移,掠过她窈窕的身体,最后停留在她的花臂花腿上 隔岸观火,火还是他纵的,他当然气定神闲 江娴脑子稀里糊涂的,身后李太太的哭喊吵得她心更乱 她用手背毫不怜惜抹去下颚的血迹,稀稀落落滴在地面“你要干什么?” 陈浩南凝眸,刚想开口,被飞奔进来的山鸡大声打断 “小娘们儿,你还记得老子吗?”山鸡得意到眉飞色舞,瞥见江娴今日穿着比那天更暴露的吊带背心,立马眼一亮 江娴眉眼讳莫如深,拽着李太太后退几步 那日,山鸡低眉顺眼装孙子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山鸡他们几个是最痛恨靓坤的,而且他们这几个小伙子,野心大得很,看来她的直觉没错,那日山鸡一口一个坤哥,不过是因为落单了,不敢造次 她明白,什么都是要还的,她记仇,别人一样记 这条路不好走,每一步都沾着鲜血,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 陈浩南被山鸡扰了兴致,要说的话生硬咽回肚中,看了江娴几眼,拦住要上前占便宜的山鸡,对马仔喊了嗓子给我搜 江娴警惕扫他,恐惧浮上心头,她反手推李太太站到安全地带,奋不顾身张开双臂拦住要上前的马仔 “陈浩南,这是靓坤的家,你想抄就抄是吗,你配吗”她扯着嗓子嘶喊,腔调带颤却不乏气势,像一头已然进入圈套,依旧不服软的恶狼 陈浩南的举动,恰好落实了她心中的疑窦,她知道地下室有很多箱未出手的粉,若是不多,她还可以把摊子把自己身上揽,可是那份量,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吸的,那一看就是要倒卖的,先不论条子那边,贩毒是洪兴的大忌,其实人人也心照不宣,只差一个证据 山鸡一瞪眼,坏笑着要去揪她,被陈浩南扬手制止 陈浩南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泼辣,她这操天操地的德性,看得他忍不住想笑 “你认识我?”陈浩南歪过头,掏了掏耳朵 江娴心脏陡然一哆嗦,却敏锐的从中寻到了一线希望 她将披散的长发别向耳后,笑得娇媚“铜锣湾扛把子谁不认识?怎么,想你坤哥了?来做客也用不着这样吧?” 她眼一斜,故作刁蛮睨了他空落落的双手一眼“小伙子不懂规矩呢?见比你辈分大的,也不带礼?” 现如今,她只能拖着,拖到靓坤返程 实在不行,也不能让他们搜,一旦搜出的毒品数量足以立案,靓坤就算不倒台,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陈浩南怔了下,似是她太不见外,他情不自禁笑出声“的确,我的确得喊他一声坤哥” 江娴食指竖在唇前,娇滴滴嘘了一声 陈浩南挑起眉,饶有兴趣盯着她 “我是说我,你不得管我喊声嫂子么?”她下巴一扬,眉眼阴恻恻的 陈浩南瞬间哑然失笑,不喜不怒看了她一眼 “你难道还看不懂现在的形势吗?”他愈笑愈深 江娴淡漠别脸,瞥向墙角玻璃罩碎掉一半的立式钟 她故作惊喜,小脸立马眉开眼笑 不出她所料,陈浩南狐疑顺着她目光寻去,眯起眼瞧见时间,联想到洪兴马上散会,而且家里被劫,靓坤很可能提前得到消息,他们已然耽误不得 江娴见火候不够,侧过身轻轻拍着李太太颠簸的后背,她压着心里不断起伏的恐惧,笑着安慰李太太,她声音很大,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危难之色 李太太仿佛失了聪,江娴讲话,她无法回应,只是对着那满目狼藉的大厅打寒颤 她这副从容模样,是陈浩南未曾料到的,他脸一沉,刚想开口,被她一声轻笑堵了回去 “叫你的人搜吧,刚才是我不懂事,你可别心里去”江娴挪了几步,让出旋转楼梯 她无意间瞧见沙发后的酒柜,眼珠子一转,笑嘻嘻走过去,拉开幸存的玻璃门,取了一瓶马爹利蓝带,想拧开瓶盖,却发现力气不够,干脆把瓶颈往罗马柱上一磕,瓶颈立刻断裂,酒液汩汩倾泻,顺着她右手往下淋漓,她趁所有人不注意,留了一片尖锐碎片在手里,不动声色将左手背后 她这过分狂傲的行为引得马仔们窃窃私语,陈浩南山鸡也略显不自然的互看一眼 她无暇顾及湿漉漉的右手,仰起头闷了一大口,她不敢直接对嘴,怕划伤嘴唇,加上喝酒动作太粗鲁,那瓶中余下的半瓶酒,一半进她喉咙,一半顺着她下颚淌进领口,单薄吊带背心被打湿大片,本就不浅的乳沟也挂上晶晶莹莹的酒,似娇艳欲滴的出水芙蓉,泼出来的酒不少,顺着她大腿根往下滑,一汪棕色水洼,聚集在她脚边 马爹利劲本来就大,再加上她喝得猛,心头像被火焰燎原,暖呼呼的 众目睽睽下,她探出嫣红舌尖舔去唇边残留的酒液,把残缺的酒瓶用力一甩,酒瓶在落地的一刹那支离破碎,与那满地的狼藉融为一体 “你们喝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天我请客!”她手臂一抬,指向那满柜各品牌好酒 她说话时,故意面带笑容盯着立钟看 其实她才是最慌的,因为她不知道这种小诡计能不能唬到他,她根本不知道靓坤什么时候回来,只能能拖就拖,就算拖不了,让陈浩南把她带走,也不能给他时间搜 可是,她还有一个担忧,李太太怎么办? 山鸡被她这副子痞样儿气得连呼哧带喘,他嘴里嘟嘟囔囔的,全是污言秽语,但是也不敢兀自上前抓她,只好拼命朝陈浩南使眼色 陈浩南的脸色更阴,说实话,来之前他未曾想到靓坤这个马子竟会是这么个揍性 他属实心慌,不敢再耽误,右手扬起,示意马仔上去抓人 江娴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她来不及庆幸,一个闪身挡在李太太面前 陈浩南哪允许她讨价还价,朝马仔喊了句两个都抓,却在下一秒,眼神一变 江娴右臂直直僵在半空,为李太太留出一片安全空间,左手捏着那菱形碎片的一角,对准自己的脖颈 “放李太太走,要么我就自行了断,陈浩南,如果我死在你手里,你是什么下场,你兄弟们是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清楚”她放声大笑,尽显妩媚,将姿态摆得高高在上 她那倨傲不羁的笑声令陈浩南好似坠入冰窖,浑身一哆嗦 “漂亮女人满大街都是,你真以为你是陈圆圆?你的确得老天爷眷顾,赐给你一副好皮囊,可是这世上好皮囊的女人太多了,过江之鲫一样,你凭什么就以为他们只会围着你转?你这种臭脾气,就算是以驯服野猫为乐的男人,也会有一天觉得厌烦,到时候你的荣华富贵,你的万众瞩目,都会随之不见”他强做镇定,眉宇间却浮出几分焦灼 江娴面孔上的明媚顷刻泯灭,她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眼前的陈浩南,是她此生最恨的人,比那些可恶的施暴者,更让她深恶痛疾 电影里,他仗着有主角光环,一次次大难不死,害死靓坤,害死乌鸦,人人都说他是古惑仔里的正派,可是他们这些混矮骡子的,哪里来的好人坏人之分?他的双手没沾过鲜血吗? 今日,她又得以与他交锋,他趁靓坤不在,把别墅摧残得一片狼藉,吓得李太太直打颤,还将她陷于危难之中 她怎么会不恨?她恨不得他去死 仇恨,愤怒,前世的仇,今生的痛,纠缠着她本就颤巍巍的心房 或许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本是无心,偏生了一身媚骨,惹得两个帮派纷争不休,靓坤无恶不作,处处与他们作对,乌鸦横行无忌,狂妄自大到惹人生厌,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陈浩南当然不是平白无故 但是她还哪里会有善恶之分?她只知道她爱乌鸦,也对靓坤有挚友真情,那她就会不问对错,偏执到癫狂的护短 上天赐予她来这里的资格,她从一个看戏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戏中人,这里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在她踏入的那一刻,已然与她的命运挂钩,她不想过去不问将来,只愿尽自身最大能力,保护她爱的人 她也曾在午夜梦回时分,怀疑这就是一场梦,因为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不真实,她惶恐,但就算是梦,也无疑是她此生最柔软最轰烈的一场梦 江娴不愿回应他的挖苦,她右手用力,将那碎片的尖端贴上脖颈,似是怕陈浩南以为她虚张声势,心一横,那尖锐如刀刃的棱角,被她毫不迟疑的嵌入皮肉 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换李太太平安,陈浩南绝不会轻易要她的命,这是母庸置疑的,一是一具尸体达不到他要的目的,二是他资历尚浅,若误杀了她这个红颜,那他必定惹祸上身 果然如此,陈浩南即刻高喝一嗓,她葱白手指中的碎片,在廊灯折射下,透出缕缕白光,闯入他眼底 他还未曾喊出下半句,就见几滴鲜红液体从她指缝渗出,她赤裸的锁骨胸膛,亦是混乱不堪,先前的血迹已经凝固,又被澄净酒液洗礼,此刻的她当然狼狈至极 可是他却觉得她不只是狼狈,还有一丝足以吞噬人理智的狂野 她手中的酒瓶碎片,早已被鲜血浸染,澄净的玻璃挂着片片血迹,看得人毛骨悚然 肌肤被刺破的刹那,江娴情不自禁嘤咛一声,若皮肤干燥,划一个口子不算什么,但是她脖颈全是酒液,酒精渗进伤口,她犹如被推向布满倒刺的玫瑰丛,无抓无挠的刺痛瘙痒 一直胡言乱语的李太太也是怔住,她那张被胭脂水粉覆盖的脸庞,第一次逝去了尖酸 滚烫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还未干涸的泪痕,流淌而下 江娴不用回头就察觉到了李太太细若蚊呐的哽咽,她自知耽误不得,因为她不知道这老佛爷有没有心脏病什么的,她经得起吓,这老太太经不起 她嘴角一斜,匪气十足“陈浩南,要么放李太太走,要么我死在你眼前” 陈浩南双眼的妒恨快要溢出,他咬着牙,瞪了江娴几眼,最后手一挥,算是同意了这场交易 江娴阖了下眼,心中的恐惧却未曾降下半分,她现在没有蹬鼻子上脸的资格,叮嘱李太太几句后,艰难的迈开腿,踩着地上那些碎片,一步一步朝陈浩南靠近 她努力不让自己疼出声,这样太丢人,她只好忍着,往死里忍,身体却是诚实的,踩一下就会抖一下 陈浩南本是站立不动的,当看见她那双白皙小脚已挂着不少细小伤口时,不自觉的蹙了下眉 他两步上前,瞬间缩短和她的距离,他犹豫两秒,俯下身,毫不费力将她打横抱起 江娴当然不肯,她在他怀里疯狂踢踹叫骂,脖颈上的鲜血,蹭到了他洁白的西服上,他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西裤,也被她那双血肉模糊的脚沾上少许血渍,黑布料沾血不会太明显,却依旧凝固几块红褐色 这么一来,本来衣冠整洁的陈浩南,也被狼狈的她沾染 “外面说你浪荡得很,人尽可夫,怎么到了我这儿变得那么矜持了?”陈浩南双臂死死禁锢着她,越过地上的残败,本已经要走出别墅大门,却在玄关处停下脚,单手捞起一双拖鞋,胡乱套在她脚上 面对他的语言攻击,江娴不曾搭理半句,甚至都没心里去,只顾着挣扎叫喊,要他放手 人言可畏,清者自清,她没什么可说的 外面把她传成什么样子她都无所谓,她干不干净,有多干净,她自己清楚就行了 陈浩南抱着犹如嗑药发疯一般的她,跨过无数具马仔尸体,径直穿过庭院 山鸡同那些马仔跟在后面,那些马仔各异的神情极其精彩,怕是没想到陈浩南会怜香惜玉,其实这不奇怪,男人本性,但是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名副其实的红颜祸水,染指这样人人唾弃的蛇蝎毒妇,似乎不像是陈浩南的作风 -- 遇险(2) 江娴被陈浩南粗鲁塞进车后座,她根本来不及耍心眼子逃跑,车子就已经开动 面包车一路颠簸,在繁华闹市穿街而过,很快驶入一片荒芜郊外,比起灯红酒绿的尖东,这里好似无人之境,橘红色落日挂在遥远天边,今日最后几缕阳光格外吝啬,太阳快被山头遮掩,万物大地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细碎夕阳洒进车内,照的江娴眼前一阵红一阵白,秀美却煞白的脸庞似披上红霞 江娴自知哭喊无用,干脆一声不发僵直坐着 她双目死盯前方挡风玻璃,不看左边右边一眼 坐在她左侧的山鸡耐不住了,他挪了一寸又一寸,试图贴近她 江娴为了躲他,下意识往另一边靠,当纤瘦肩头撞上陈浩南那结实的臂膀时,她瞬间哑了声息,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路可逃 被她这么一碰,陈浩南瞳孔赫然一颤,他不动声色朝山鸡摇了下头,眼神里满是警告 这莫大的压迫感逼得江娴头晕目眩,她紧咬牙关却止不住颤栗 山鸡哪会听陈浩南的话,他嘴角一斜,俯身压住江娴 江娴被激怒,她怒骂着推搡他胸膛踢踹他双腿,他却纹丝不动 山鸡一脸下流坏笑,细致打量她的面孔,眉眼鼻唇一点儿不落 他不停吞咽口水,好像再不咽,就会顺着嘴角流出似的“你这小娘们儿长得是好看,也是,你鸡爷我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江娴气得咬牙切齿,她只能尽量和山鸡保持距离,一刻也不放松的瞪他 “还敢瞥老子?这么倔?”山鸡啧啧两声,毫无征兆的探出胳膊要去捏她下巴 她猛的别开脸想躲,却正对上陈浩南那意义不明的目光 她目光习惯性下移,最终定格在他那条过肩龙上无法再动 她这才想起,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未曾在意过陈浩南的模样,她看了古惑仔电影五年,却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观察他 当然了,这是被迫的,她现在想离他远远的,也做不到 她前世五年光阴,偏执少女支离破碎的南柯梦中,只有乌鸦一人 其余的角色,无论正派反派,能叫她稍微关注一些的只有靓坤,因为他做事实在太狠,而且他的声线很特别,几百个人里都找不出一个嗓子像他这样的 对于陈浩南,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肯定的,他是电影里的主角,哪部戏都有他出现,她想不熟悉都难,但她也陌生,因为她从未过多的在意过他,她甚至连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都懒得揣测 或许是出于对纹身的好奇,她不自禁端详起他那条过肩龙来 那是一条气势磅礴的盘龙,龙须纤长,尖锐龙爪好似能刺破一切,片片龙鳞线条一丝不苟,龙头落在心口处,不短的躯干和张扬的尾盘绕在右臂 陈浩南的相貌固然是俊美的,引得无数少女尖叫的好身材也不是吹嘘的 但是在江娴看来,他就是一个该死的家伙,死不足惜,死一万遍都不算冤,死了丢在乱葬岗里生蛆都活该 陈浩南被她这么一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怎的,在看见她那挂着晶莹泪丝的眼角时,他出于本能的将她护进臂弯 他那绸面的西服衣袖触碰到她裸露的肩头,她脊背一僵,使出浑身力气给了他胸口一拳,却也碍不到他任何 她这才明白什么叫进退两难 陈浩南未曾怪罪她的恩将仇报,她的豺狼虎豹心性,他都见识过了,他只是静默的搂她,只为防止山鸡对她动手动脚,而他,没占她任何便宜 江娴坐如针毡,他一靠近,她便清晰闻见他身上的气息,也是烟草味,还有她说不出种类的古龙水味道 明明很好闻,她却嫌恶的掩住口鼻 说来好玩,她和靓坤第一天相识,她就敢抱着他闻他身上的古龙水香气,那时候她虽然也怕靓坤,但是并不讨厌,现在不一样,她不愿沾染半分陈浩南的气息,仿佛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陈浩南注意到她夸张的动作,他挑了下眉,语气有趣的问她是我的古龙水呛到你了吗 江娴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好臭你离我远点儿,但是她收住了 现在的局势她明白,她要是惹了陈浩南,那她就得跟山鸡玩躲猫猫了,他们之间,她选择暂时相信这个扑街陈浩南,因为她记得他不是个手不干净的人,而且刚才被他抱出别墅,他倒是规矩,一直是绅士手,更何况他有马子,她最起码可以不被猥亵 她一直倔强的梗着脖子,不靠他臂膀,现在也是,她甚至又移开一些,确保不碰到他 山鸡冷哼一声,双手抱着胸,愤愤不平的“你看上了就直说呗,你是我大哥,我还能跟你抢是怎么的?” 他越说越来气,干脆扭过脸去不再看“我还以为你多正人君子了,小结巴在家等着你,你在这儿搂别的娘们儿!” 江娴一瞪眼,她心急如焚等待陈浩南回答 她真怕他回过味来,不护她了,毕竟山鸡说得对,他有马子,而且她记得他挺喜欢他那个马子的 她也奇怪为什么他会护她,她左想右想觉得是因为他怕交不了差,毕竟她现在身价可不一般 “这个女人谁也动不得,她就是个祸患,谁碰她谁倒霉”陈浩南一手揽她肩头,一手支着脸颊,他似有心事,漫不经心的回答 话是这么说,他却并没有要撒开手的意思 江娴被骂了当然不乐意,她脾气上来了,反手推开陈浩南 她也怕他还手,十分警惕的盯着他动作“你他妈才是祸患,你他妈全家都是祸患!” 陈浩南一听,陡然来了兴趣,他勾着嘴角说你惹得东星洪兴频频出乱子,我说你是祸患都便宜你了 江娴本能想骂回去,却发现无言以对 她悻悻扭回脸,收敛了气焰 陈浩南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蔫了,他也不知自己今天是哪根弦搭错了,竟想再逗她几句 “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但是这小半个月以来,你的大名和事迹我可没少听说,你说说你,看着也不像混街头的小太妹,怎么就挑了那么两个不入流的男人?当然了,那是你的事儿,我管不着,但是你要跟谁你就跟,你为什么非得弄得两个帮派跟着你一块操心呢?”他脸色沉下来,但是五官和气质在那了,他就算再不悦,也不会显得凶狠 “你入流,你入流,你多好呢!”江娴把牙咬的咯咯响,眼眸迸射的寒意似是要将陈浩南活剐 陈浩南当然听得出她的阴阳怪气,但是他假装直率,笑着打趣说可惜我有马子了,你没机会了 山鸡一听这话,立马转身,他急不可耐的欺身而上,要把江娴从陈浩南的保护里扯出 江娴吓得一哆嗦,她哑着嗓子尖叫,可是山鸡还未曾碰到她便被陈浩南推开了 “我都说了,她不是个好东西,你别图一时爽快,给自己招了祸,再说了,被靓坤上过的你也要?你不怕他们俩有什么病?”陈浩南右手按着山鸡胸膛,待山鸡冷静下来后,他才迟疑着撤手 江娴一字不吭,任凭陈浩南诋毁,爱怎么诋毁怎么诋毁,只要不伤害她,她都随便 不过陈浩南的话令她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所有和她有交集的人,都坚信她早已和靓坤发生过关系,甚至乌鸦也这么觉得 这事跟她没关系,他们只是了解靓坤的为人 但是正好相反,靓坤从未碰过她一下 她愈发明白靓坤对她的破例,各种情感涌上心头,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平息,静默不语的沉思 山鸡承认,陈浩南说得有道理,但是如果陈浩南不在,他才顾不了那么多,而且这女人已经受俘,最后下场也就是被轮奸,他倒也不急,反正无论如何,他必得尝尝,毕竟她这种段位的美人难得一遇,而且那天他因为她出了丑,他得把自尊找回来 陈浩南察觉到她安分了些后,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开始在她身上漫无目的流转,他对她那傲人胸脯没有太大兴趣,他一直试图看清她身上纹的到底是些什么 当他无意间发觉她左臂上的金红图案竟是翎羽时,他赫然皱眉,不由分说攥起她胳膊 江娴倒吸一口冷气,她像一条拼命想重回海洋的活鱼,死了命的挣扎,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想赶紧挣脱 在看清那的确是一只凤凰后,陈浩南骤然笑了,他拽着她胳膊强迫她转身 他将她那只花臂压在自己胸口处,也就是那只游龙上 “看来我跟你这个小祸患还挺有缘,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见过纹凤凰的女人”他饶有兴趣咂舌,炙热目光在那一龙一凤上来回穿梭 江娴气得想死,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嫌弃自己的纹身,她突然后悔纹什么狗屁凤凰了 山鸡被这话勾得心痒,他凑过来,嘴里嘀咕着我看看那凤凰长什么样 江娴受不住了,她抽回手,心一横,快速滑下座椅,蜷起身子蹲在脚垫上 车内脚下空间的确不大,但是她个子小又瘦,她那么一钻,倒也能有个栖身之地 陈浩南的手臂僵持在半空,他不敢相信的和山鸡对视一眼,两人随即被逗得捧腹大笑 江娴把脸深深埋在臂弯,头也不抬,随便他们笑 下一秒,她被陈浩南从上方攥住胳膊,他稍用力一拉,她便毫无反坑之力的被拽起 陈浩南连搂带拽强迫她起身,他挪了下位置,将她搁在他刚才的座位上 这么一来,江娴便是靠着车门,陈浩南坐在了中间,也就是隔开了她和山鸡 江娴怔愣得说不出话,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连着拧了大腿两把,痛感真实,细嫩皮肉也被掐红,她才相信这是真的 她来不及感激陈浩南的好意,也无心去听山鸡不满的抱怨 她猛然扳下车门把手,却发现车门早已被落锁 她气急败坏的接连拽了几下,直到手指已然被硌得发疼,才讪讪的松开手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娘们儿心坏得很,你帮她她才不会感激你!”山鸡连连冷笑,他白了陈浩南一眼,又意犹未尽的瞄着江娴不放 陈浩南并不意外,他看着江娴那倔强的背影,不由得嗤嗤的笑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心肠,他也看得出这个女人绝对诡计多端,连蒋天生都能斗得过,她能是普通角色吗? 江娴无视他们的讥讽,她死命扒着车门,头也不回 车窗外是一晃而过的荒凉景象,不是闹市街,甚至已经到了偏僻的区域,没有高楼大厦更没有人烟,她视线里只有虚无的树影,还有一闪而过的昏黄路灯 陈浩南撩开遮掩眼眸的发丝,清秀双眼此刻显得无比深邃 他经不住好奇,侧着头注视车窗上她面孔的倒影 飘忽不定的明暗光影虚晃了她的脸,他能看清的只有模糊轮廓,还有偶尔显现的浮影 她的面孔没入黑暗,似碰不到抓不着的浮光掠影,同她那桀骜不驯的性格,一下下撩拨着陈浩南的心 正经过一条冗长暗巷,高矮不齐的破旧平房错落着,鲜有人烟,像藏污纳垢的阴晦世界 “你胆子可真大,如果我没锁车门,你现在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他一脸阴沉,却藏不住目光里的勃勃兴致 他侧过身,不戴金银的手从她脸旁掠过,骨节分明的食指点了点她眼前的玻璃 路旁有一排低矮的石砌围栏,不少缺口裂纹,肆意生长的野草环绕在四周,围栏之外是看不清的漆黑深幽 “那底下可是海,难不成你想游游泳?”他朝前欠了欠身,半露着的胸膛靠上她脊背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平时也不是好色的人,但毕竟有男人的天性在,面对这么个长相身材都无可挑剔的女人,他还是情不自禁想靠她近一些,至于为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江娴不敢再向后,她胸膛紧贴着坚硬车门,线条清晰的锁骨被硌得生疼 她十指死死扒着车窗边框,白皙指尖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她用力到身体发颤,喉咙干涩发痛“你们这些后生还真是没良知,按辈分你怎么着也得喊我一声大嫂,靓坤跟你大哥是同期,怎么着也算你大哥” 她转话锋,眼神阴恻恻“以下犯上,你真该死” 这些日子她不是白过的,一是总和乌鸦靓坤在一起,二是不停的和各种人打交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被靓坤乌鸦感染,学了他们那套道貌岸然,假惺惺的嘴脸 现在她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而且她的是非观念已经混淆了,靓坤以下犯上,觊觎蒋天生龙头位置,乌鸦心怀野心,想除掉大哥,她熟视无睹,甚至还会帮着出谋划策,可是到了别人那,她会换一副面孔,站在道德至高点藐视他们 跟谁学谁,这话不假,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她已然越来越像乌鸦,像靓坤 陈浩南一怔,未曾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他啼笑皆非,瞥了一眼她无名指上那颗粉钻“你要是踏踏实实跟靓坤也行,可你没有,你睡着靓坤的床,还得勾着乌鸦,也没错,什么人找什么人,你跟乌鸦挺般配” 江娴扬起嘴角,一声不吭 她一直摆着这个姿势,不免有些累,她想直直腰,却无意间撞上陈浩南的胸膛 她像触电一般,瞬间缩回身子 “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你至于吗?搞得像我占你便宜一样”陈浩南自觉的退后一些,嘴上却不绕她 江娴抬起眼皮,直勾勾望向车窗上陈浩南脸庞的虚影,她不在意陈浩南的避让,眼底依旧是无尽的深恶痛绝 她希望有一日,她能亲手至他于死地,为她今日所受的屈辱报仇,也为乌鸦除去一道障碍 “你刚才自己说的,你有马子,你是个有妇之夫,我得避嫌”她冠冕堂皇的说辞,说得一点儿也不含糊,字字清晰,脸不红心不跳 陈浩南沉默几秒后哈哈大笑,他浓黑眉宇藏着不明柔情“你这种女人真可怕,就算是豺狼虎豹也是有心的,你却连心都没有,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可不可笑,你何尝不是背着你男人和乌鸦偷情?到我这儿你却懂得避嫌了,你还真是对人下菜碟” 江娴气不打一出来,胸口剧烈起伏,却也自知回应不了什么 他的指责她认,但是他说她没有心,她可不认 她没有心? 笑话 若她没心,她为何会爱慕乌鸦五年,她为何会委屈自己也要护乌鸦周全,这些时日,她又为何会日思夜想,盼能和乌鸦在一起 若她没心,她又怎么会甘愿为保靓坤而残害自己,她又怎么会一次次对他心生惭愧 陈浩南说她没心,就像蒋天生骂靓坤枉为人一样 乌鸦见过她的似水柔情,靓坤被她的真挚情感打动过,他们自然不会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她是这世间最坦诚最可爱的少女 江娴明了靓坤的好,疼心疾首他受过的苦,所以她不同意蒋天生的话 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外人无法理解 这时,车子平缓停下,江娴立刻神经线紧绷,她瞪大眼睛仔细瞧窗外,可是这里太黑,比路上还黑,连路灯都没有,她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车窗外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 她忽然察觉到身后男人逼近,她还没来及反抗,两只纤细胳膊便被扳到身后 陈浩南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条麻绳,他一手按她后脖颈,强迫她动弹不得,一手牢牢将她两只手腕禁锢在掌心 山鸡探出半个身子,兴致勃勃的用绳子绑住她手,期间一直不断的触碰那两只乱动的小手,丝毫不放过任何揩油的机会 陈浩南沉默不语,他在确保江娴无法挣脱的情况下,无视她那语无伦次的叫骂,眼睛一直盯着她那条花臂 他看得格外真切,若不是她总不听话的乱动,他应是能将那紫金色凤冠的细枝末节也尽收眼底 那只飞向初升朝阳的浴火凤凰,确实有百鸟之王的威武气势 凤凰是美观的,也是对女人的一种赞扬 可是不知怎么,江娴左臂上这只凤,给陈浩南的感觉却并不是美,而是不寒而栗 因为这只凤展现的并不全是华贵,它居高临下,俯瞰世间万物,眼眸并非是普度众生的怜悯慈悲,反倒是一种煞气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煞气 陈浩南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芊芊女子,会带给他这种感觉 似是大佬的马子做久了,她也被染上几分匪气,可他觉得不是,因为如若这么说,那十叁妹比她的道行可要深得多,可他为何没从十叁妹身上寻到过这种凛冽气场,反而她这么个水性杨花的红颜祸水,会具有这种和她不符的气质 渐渐被世事打磨去棱角的陈浩南,很少会看不透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他从未觉得女人的心思难猜,但是今天他棋逢敌手了 今日,他奉大佬B之命,一手操纵这场困兽之斗,而这场战役的筹码,便是这个事迹火遍香港的蛇蝎女人 接到命令时,他未曾多想,只知要尽力做好,为大佬B也为他和那帮兄弟,在蒋天生面前讨个好,还有便是除掉靓坤,给山鸡那日受的委屈,以及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屈辱报仇 来之前,他也曾百无聊赖猜想这女人的模样,在山鸡眉飞色舞口水横飞的描述中,他隐约得知这女人很美,他不奇怪,若是不美,也引不起那么大的风波 可他没想到,她并不是千篇一律的美丽,相反,他似乎从未见过这种女人 她长得很可爱,大眼睛长睫毛,好像也不爱涂脂抹粉,但是她又有那么多的纹身,而且又揣着一颗铁石心肠 陈浩南说不清自己对她的感觉,本应是憎恨,或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是萍水相逢,今天过后,他们定是不会再有交集 但是他都没有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和她的相处中,他总会下意识拿她和小结巴作比较,好像次次都是她胜,毕竟她的沉着和伶牙俐齿,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 他也并没太在意,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有马子的人,而且这种坏得令人发指的女人,谁碰谁倒霉 马仔解开车门锁,陈浩南一手揽她腰肢防她摔到,一手轻松推开车门 江娴说什么也不下车,她两腿别在前排车座下,怒骂着喊了句要么你给老子腿锯了,要么别想让老子挪地 陈浩南被她这倔脾气弄得啼笑皆非,他不再用蛮力,毕竟她那两条纤细的腿本就颤巍巍的,他真怕稍不注意,她就骨折了 他胳膊勾住她小腿,在狭小的空间里,费力将她打横抱起,不是她沉,是车内太逼仄,她又一直跟他对着干,他连力气都使不上 他弯着腰,抱她下车,她就像被一只彻底被惹怒的小兽,手不能动,就用脚踹,有哪是哪,踹得陈浩南那件染血的白西服多了好几个脚印 陈浩南无可奈何,只得缓慢将她放在地上 他猜到了,她两脚一站地,立马撒腿就要跑,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将绑她手的绳子攥在了手里 这反冲击力震得江娴腿一软,她踉跄两下,再度摔回他的怀抱 她迅速站起身,不敢再脚滑,生怕和他再有肢体接触 当初她防靓坤,只是怕失身,但是她不讨厌他 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不是讨厌陈浩南了,是恨,巴不得他能立马魂飞魄散那种恨 她身体被束缚,两只手臂被麻绳反绑在身后,胳膊被勒得阵阵发痛,尤其是两只手腕,她隐约察觉到刺痛得有些痒,应该是在刚才的挣扎中,娇嫩肌肤被麻绳上的倒刺划破 陈浩南单手攥绳子,另一手按着她肩头强迫她往前走 这是一片无边无垠的荒芜,四面八方渺无人烟,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地,还有远处虚晃的灯光 看见面前那座矗立着的烂尾楼时,江娴脚步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坚硬铁钳制住,近乎窒息 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至于陈浩南的目的,她似是能猜到一二 单论她这个人,那不咋值钱,但她是被靓坤和乌鸦心系着的,那她的价值可就翻了倍了 她觉得陈浩南是要用她做筹码,威胁乌鸦或靓坤 但到底是威胁谁,她无从得知 因为哪个都有情可原,若是乌鸦,那便是陈浩南的私人恩怨,若是靓坤,那应该是大佬B或是蒋天生指使他 她不断呼气吸气,强迫自己镇定 陈浩南看透她的不安,他攥绳子的手握成拳,粗糙麻绳在他掌心摩擦出一道红印 “你猜,谁会先来救你?”他的声音细若蚊呐 江娴被迫一步步向前挪,她死咬着牙,不理会他一个字 如果可以,她希望谁都不要来 陈浩南突然站住脚,猛的一拽绳子,逼迫江娴转过身直面他 “你很聪明,你也是大佬的马子,流程你都懂,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成为了弃子,你的结局会是什么”他清秀眉眼阴沉,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她 山鸡和那些马仔不明所以,山鸡刚想上前询问,却被陈浩南扬手制止 江娴朝脚边啐了口唾沫,带着血丝 她咯咯咯的狞笑,一声一声从颤栗的胸膛溢出 陈浩南给她退身步的意思已经再明了不过,她却不搭理,他有些恼怒 迎面扑来一阵劲风,吹乱陈浩南的长发,发丝随风舞,飘逸如云 江娴本就不清的视线被他的长鬓遮掩,她瞧不见他身后的高山,那些恍惚灯火也消失不见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他笑容不减,近乎僵硬 江娴长呼一口气,仰起头望向夜空中的点点星子 “这么说,你是想纳二房了?”她垫脚,唇挨上他耳朵 说完,她爆发出一阵比刚才更猛烈的讥笑,裸露在外的肩头颠簸抖动 陈浩南哑然失笑,指尖挑起她快要滑下肩头的肩带,细心的替她理好 “那不能,我刚才说了,你这种女人,谁碰谁倒霉”他垂下头 她吊带背心领口绣着一圈儿奶白花纹,明明文气又俊俏,在他看来却格外刺目,因为那片片花瓣上,染着红褐血液 他复而抬头,眯起的眸子闪烁光芒“可是为什么总有人争先恐后的想倒霉?” 江娴脸色一变,那丝阴恻恻笑容敛得干净 陈浩南无视山鸡的催促,把那些马仔疑惑不解的目光当作空气,他静默的看了她半晌,又攥起绳子,毫不怜惜的拽她继续向前 随着一点点靠近那座阴森的烂尾楼,江娴的心情愈发紧张,她想跑,但也自知插翅难飞 她一脚重一脚轻,倔犟的一下下反抗,最后都被陈浩南制服 绝望中,她习惯性想回忆回忆自己这可悲可笑的十七年光阴 她本以为在临死的关头,前世那些痛苦回忆,那些不甘不愿的往事会涌上心头,在精神层面上折磨她一番 可是她震惊的发现,那些事她根本不会想起 她当然记得,但是她似乎已经快忘了 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这小半个月经历的种种 是乌鸦,是靓坤,她的爱人,她的挚友 她忽然满腔悲戚,因为她恍然大悟了,她的心病,竟在他们悉心爱意下渐渐痊愈 可是这算什么? 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现在又要夺去吗? 像夺去她快乐纯真,夺去她憧憬爱那样,一把夺去吗? 她不意外,因为她从未被上天眷顾过 似乎老天爷对她唯一的怜悯,便是送她来到这里,让她在这跌宕起伏的乱世中觅得一丝温情 今日,是洪兴每月开会的日子 会中,靓坤心不在焉,要搁往日,蒋天生说一句他必定顶十句,可今日他不知怎么,心慌得厉害 他怕家里那两位姑奶奶一言不合,干上架了 他发觉到奇怪,大佬B和陈浩南那几个小孩儿,今天都没到场 按理说不应该,这月铜锣湾并不太平,不少荤场被条子扫了,停业整顿,连每月该供的保护费也拖欠了 大佬B是铜锣湾话事人,地盘出了这种事,他怎么着也得当面给蒋天生一个交代,可是他今天连来都没来,更奇怪的是,陈耀在汇报铜锣湾变故时,蒋天生并没有什么反应,也并未追究大佬B的缺席 靓坤直觉一向很准,他觉得心乱,那必定是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就在他往尖东赶时,他突然接到消息 别墅遭袭,江娴为了让他老妈平安回家,甘愿被陈浩南带走 在得知这消息时,无尽压抑窒息朝他席卷而来,他几近崩溃,一拳一拳砸向方向盘 他这才明白大佬B的去向 他与大佬B是同期,十多年明争暗斗,表面风平浪静,背地你搞我一下我摆你一道,他也曾想过终有一日会除掉大佬B,可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大佬B会先出手,而且竟把手伸向了江娴 他明白大佬B要什么,就像蒋天生那日考验江娴一样 他们要他自首,要他偿还背着洪兴犯下的罪 他现在显然占了下风,一旦东窗事发,要么去警局过堂,要么跑路 他是光鲜又倨傲的,这两者无疑是对他的羞辱折磨 可是,他竟一丁点也不害怕 如若这样便能换回她,他有什么可畏惧的? 他没犹豫,召集马仔前往陈浩南说的那个地址 这地址很有意思,新界一处未完工便被遗弃的烂尾楼 他隐约察觉到不对,新界势力杂乱,东星洪兴都有涉足,陈浩南若是嫌湾仔人多眼杂,大可选九龙或是茎湾,为何偏要选了这里? 他心中的疑窦,在途径启德,偶遇那辆敞篷野马时,豁然开朗 他本来将车子开得飞快,数十辆厢式面包车紧随着,一路风驰电掣 冷气吹得他胸闷,干脆将车窗全敞开,任由扑朔的热空气肆意充斥 香港这座城市没有寒冬,常年炽热如夏,就像食物受热会发霉腐烂,罪恶和龌龊,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晦暗,都滋生在这潮湿闷热的天气中,这座城市从来不冷清,它是妖冶的,是奢靡混乱的,它繁花似锦的同时吃人不吐骨头,轰烈的风尘中埋着无数枉死枯骨,这里就犹如强食弱肉的原始社会,虚无法律拴不住逍遥暴徒的心 可是所向披靡的暴徒,终有一日也拥有了绕指柔 也可以解释为足以令他舍弃全部的掣肘 靓坤忽然听见有车鸣笛,透过反光镜,他看见那辆再熟悉不过的野马正左闪右闪,从车队中一路穿梭而来 乌鸦把车笛按得越来越响,一下不停,震得他耳膜发麻,也丝毫不顾 他耳畔是嘶鸣的狂风,长发凌乱翻飞,险些挡住视线,他手一拢,侧头死瞪向SUV里的橘色身影 他猛的一打方向盘,野马直挺挺横在奔驰SUV面前 这弯转得太急,车胎疾速擦过地面,恍出几簇火花 这个关头,靓坤默契的没有计较,他踩下刹车后,推开车门一步跨下车 乌鸦亦是刻不容缓的下了车,身后参差错落的灯火,映得他脸庞身躯忽明忽暗 他似乎万分焦急,凸起膨胀的肌肉挂着大颗汗珠 “陈浩南把消息同时递给你我,而且还选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脸色铁青,这一刻,他卸下所有伪装,将无助惧怕全部暴露在靓坤面前 江娴遇险,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清冷惨淡月光落在靓坤眉眼,他五官本就立体,现在更加深邃,像来自地狱的魍魉 他阖眼,深深吸了口气“是蒋天生,他要我血债血还,至于你,是陈浩南容不得你” 乌鸦笑了两声,透着讥讽“你错了,是骆驼容不下我” 靓坤倏然睁眼“你的意思是” “骆驼和蒋天生结盟,用江娴做引子,要我们自相残杀,他们两位坐收渔翁之利,这一切是蒋天生一手策划的,骆驼懦弱,但是他也自知我总有一天会反骨,他不想养虎为患,干脆尽力一搏”乌鸦双眼猩红,撑在车门上的右手攥上拳 他话锋转得利索,无力勾了下嘴角“骆驼要付出的代价是,如若台湾土皇帝想动摇洪兴,东星必须鼎力相助” 靓坤身体一僵,似经岁月蹉跎,风化干枯的残垣断壁 他想语气凌厉,像平时嘲讽乌鸦那样,但是现在他做不到 他站在那纹丝不动,全身力气都被抽干 他本以为这仅仅是蒋天生的报复 现如今他才明白,这是两位龙头下的一盘好棋 一个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万全之策 “来日方长,你我的账可以慢慢算,但是现在江娴身处危险之中,我们多耽误一分钟,她就多一分钟危险”乌鸦眼眸凛冽,他削薄的双唇正在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是嫉恶如仇的,能让他这个有仇必报的狠角色暂时放下恩怨的,也就只有她了 靓坤身体一怔,瞳孔缩了又缩 这话,他刚想说 “你连人都没带,你拿什么跟陈浩南拼?”他迅速从震惊中收回心智 靓坤这算是同意了,乌鸦未曾想到竟会这么容易 乌鸦本以为靓坤会逞英雄,毕竟他知道靓坤也是深爱着江娴的 他目光在那片乌泱泱人影中巡视一圈,转而讥笑出声“你没跟陈浩南正面过过招,你不了解他” 他反手指向那些抄着砍刀甩棍的马仔“他会用江娴威胁你,他根本不会跟你火拼,他是要你单枪匹马赴会” 靓坤并不意外,他眉目邪气,半笑不笑说了句也可以 他是能够卧薪尝胆的,他的沉着隐忍近乎自虐,但是现如今,他此生不可再有的心爱之人遇难,你还能叫他去想什么?他不想代价,不计较得失,只愿她平平安安被救出 乌鸦顿时收起笑“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我不是骂你,你的身手你自己明白的,我们不清楚陈浩南那儿有多少人,有可能得一打五,有可能一打十,你根本不是对手,这场鸿门宴,只能我去,而你得去做另一件事情,我也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今天这场死局,没有我,你必死无疑,同样,没有你,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身手方面,乌鸦的确胜过靓坤不少,但是他自己也明白,猛虎敌不过群狼,就算是侠肝义胆的好男儿,落入敌手,又会是一番怎样景象? 他与陈浩南纷争不休将近半年,同为混出名堂的后起之辈,他们之间有的是架打,他们不容彼此的决心昭然若揭,一次次过招,乌鸦看透陈浩南并非等闲之辈,以前每跟陈浩南周旋一步,他都得千算万算,错不得输不得,稍有差池就会坠入地狱,跌得粉身碎骨,他十多年心酸血泪换来的成就,很可能毁于一旦,他这条命,也会因一步错棋,从这人世间彻底泯灭 实话,只身赴宴,当真不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 这已经不能说是不聪明了,这是傻逼,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进场券,卷进一场危机存亡毫无定数的豪赌 可现如今,也就只有他,能破陈浩南的阵 其实这与优势劣势没太大干系,就算靓坤武艺高强,与他不分上下,他也不会允许靓坤代劳 靓坤自然不甘,他现在心急如焚,先不说江娴和乌鸦的事儿,他自然是想亲自确定江娴是否安好 可是此刻,他顾不得那些肤浅的东西了 乌鸦说的话,他承认,就算陈浩南和他单甩,他胜算也不大 当江娴生死攸关,他便不在意她心属于谁了,他只想她平安 或许他也明白 若今日江娴被救出 那便是一道鲜明的分水岭 他和江娴这段阴差阳错的感情,要划上句号了 他无所谓,反正她早已爱上乌鸦 他甚至迫切希望这对他来说过分残忍的句号能真的到来 因为那样,至少她是平安的 只要她安然无恙,他什么都可以 他还她自由,放她和乌鸦在一起,让她明白春天的意义 还有一件事,是他未曾想到的 “你很爱她”他薄唇微微阖动 他们都不是活在安宁地带的人,他们活在刀剑之上,漩涡之中,他们追名逐利,胸腔中都揣着一颗狼子野心,或许他们这种恶人的价值,便是在生死杀戮中称王称霸,若是贪恋温柔乡,也只是图个乐子 这人间的诱惑数不胜数,权势美色,哪一个都足以摄人心魂,让人为之疯狂痴迷,永世不得超生也在所不惜 真心实意的爱情,在平头老百姓身上都罕见,却在他们这种见过无数诱惑,领略过人情冷暖,对无常世事已然麻木的狂徒身上实现了 他想不到乌鸦会为江娴甘愿承担风险 就像他想不到自己会不顾一切爱上江娴一样 大家都心照不宣,今夜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谁都是肉骨凡胎,单刀赴会,和飞蛾扑火没什么区别 他本以为只有他敢 却差点儿忘了这只讨人厌的死乌鸦 靓坤这句话,巧妙触到乌鸦心底的一根弦 他幡然醒悟,他能明了靓坤为何震撼 拥有一位心爱的女子,一个人尽皆知的软肋,是他们这些混子最大的禁忌 那代价必是惨重的,是身败名裂,是流血,是丢命 可他不怕 “我肯定是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的,但不是现在,我也觉得很可笑,到了最后,我竟会跟你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乌鸦咬着牙,把头仰得很高,皎洁月光像一条清幽的牛奶河,蜿蜒曲折,映得天地流光溢彩 他满腔的悲戚不是凭空而来,江娴出事,肯帮忙并能帮得上忙的,只有靓坤 就像靓坤搞不懂他为什么肯为江娴倾尽全部,他亦是想不通,靓坤是出了名的锱铢必较,他承认他阴险,可靓坤在一定程度上比他还要奸诈,他是从底层马仔一路攀上的,靓坤也是如此,谁不爱荣华富贵?尤其是他们这种从贫民窟爬出的人,若是一生都拘泥于那一方天地,做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倒也还好,可是他们见识了这世间的繁华,他们自是贪婪的,现在却甘愿为一个女子肝脑涂地 乌鸦在骆驼手底下含垢忍辱,数十年枕戈饮胆,他攥在手里的东西不多,却是他用鲜血用全部青春岁月交换而来的 现在,他就把他的一切,都押在他的卿卿身上 靓坤眉头一紧,旋即舒展 他低下头,瞄了眼腕表“五分钟了” “我听说陈浩南的奶奶还活着,你肯定知道她在哪”乌鸦说这话时,犹如一只嗜血的饿虎,在广袤森林中称王,掠夺地盘,厮杀猎物 这场战役定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告捷的,得需要他们默契配合,声东击西,才有力挽狂澜的希望 靓坤汗涔涔的面孔顿时有了笑容,他凝视乌鸦两秒,转身头也不回钻进车 事不宜迟,乌鸦也迅速跨上车,车门猛的拍上,巨响引擎卷起地面黄土,亮黑色野马疾速飞驰,朝与奔驰SUV相反的方向奔去 追风逐电带来的狂风,拦不住乌鸦的思绪万千 今日之前,关于靓坤,他只有恨 为什么不恨?这个狂妄自大的老不死,曾多少次与他针锋相对? 仗着资历深,将他的孤勇无畏诠释成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如今,江娴出事,这世间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这个老不死,愿意孤注一掷 他真觉得可笑,那种场面,他这种多年习武的人都说不定会无法生还,靓坤那么个花拳绣腿的废物,竟也敢冒死一试 他不明白江娴对靓坤是什么情感,但他明白绝对不一般,不然她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做押注,在蒋天生的瓮中捉鳖中杀出一条血路 看来,这场叁个人的对手戏,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烂尾楼平层灯光昏暗,一套残败桌椅,一张张灰白色蜘蛛网,颓败景象给本就绝望的江娴更添几分凄悲 江娴手脚被反绑,像一只无助的小羊羔,匍匐在地面 她额头流淌汗水,滴滴嗒嗒坠落 宿敌的女人,什么下场,她明白 刚才,她从陈浩南和山鸡的对话中得知 这并不是单对乌鸦或是单对靓坤的交换 她是人质,是要他们两个自相鱼肉的人质 她结局怎么样,她不太在乎,她怕他们真会中计,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因为她太明白他们两个的性格了,谁也容不下谁,也是,他们敌对多年,怎么会相容? 她当然想不到,这世间真的有那么个女人,可以让这两只猛兽放下仇恨,同仇敌忾 陈浩南逆光而立,哑光黑皮鞋就踩在江娴眼前的地面上 他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凝望她许久 他不知自己现在算是怎么,为何会在不经意间,落入这张美色织成的网 无关情爱,他很自持,对这种肮脏又狠毒的女人,动情是耻辱 可是哪怕他明白这一点,却还是觉得扑朔迷离,心魂不宁 江娴未曾回应,她神色空洞,呆滞凝视那一方地面 她听见陈浩南的低沉嗓音,从她身躯最上方传来,极具压迫感 “你很冤,男人之间的斗争,你不应该被扯进来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求求我,说不定你能留一条命”他缓慢下蹲,迫不得已压低声音 话落,他余光一掠。 江娴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傲慢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陈浩南将她垂在地上的长发撩起,绕在手腕上,好整以暇的观赏 江娴立刻被恶心到,她身体动不了,脑袋勉强可以,她用力一歪头,收回那撮被他亵玩的长鬓,她力道太猛,扯的头皮发疼,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她触碰不到他,如果可以,她定要让他鲜血淋漓 陈浩南在说什么,她已经无心去听,她眼神轻佻戏谑,偶尔瞥他一下,偶尔望向他身后的荒芜,最后干脆不耐烦的闭目养神 她阖眼的刹那,干裂唇瓣被塞进一支烟 她猛的睁眼,想吐出,下颚却被他捏住 一簇火光蔓到她眼前,陈浩南低声说了句让你放松放松 她死咬着嘴,就算吐不出也不吸,浅蓝色烟嘴被咬出一圈深深牙印 她唇齿用力一折,那支烟从中间断开,苦味烟丝掉进她嘴里,她嫌恶的用舌尖顶出,啐在地上 陈浩南没追究,不知怎么,来了兴趣,扳住她肩膀,扶她坐起身 江娴立马眼眸一亮,她奋力挣扎,扑向他身体,使出全身力气咬住他脖颈 从未有一刻,她能那么憎恶一个人 他吃了疼,本能的闷哼一声,却不动,任由她咬 山鸡怒不可遏,抄起脚边的棍子就要上前 陈浩南立刻扬手,他身体前倾,阵阵刺痛的脖颈梗着 她咬得牙齿发木,舌尖尝到一丝浓烈血腥味,不只是锈味,还有他肌肤上酸涩的汗水,她眼睁睁看着他白皙脖颈渗出一层血珠,稀稀拉拉向下滴 有一滴顽皮的血珠,漫过他胸膛,落在那只青龙的胡须上 皮肉刺破的阵痛使他瞬间回神,他狠力一推,江娴立马从他身上抽离,重重砸在地面 他本以为她只是想发泄发泄,也觉得她那口小牙咬不出什么花样,所以未曾在意 直到出血,他才明白,眼前的蛇蝎毒妇名不虚传 江娴平仰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嘴角下巴还沾着他的血液,那几道血流,顺着她颈子滑下,吊带背心领口的花纹渗上几缕血丝 陈浩南亦半蹲在她跟前,他脖颈血迹斑斑,那圈齿痕像是烙印进肌肤一般,雪白西服再度被染红,只不过这次是他自己的血,卷土重来的绵延红流,像屹立雪中的一株红梅,雪落枝头,但毕竟不是真的傲雪红梅,给予不了诗情画意的惬意,只剩红与白的鲜明对比,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他没理会自己的伤口,也熟视无睹山鸡的叫骂 良久后,他问她过瘾了吗 她一咧嘴,挂血的皓齿露出,像刚刚吞噬猎物的野兽“差点儿意思” 她刚才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可以,用指甲挠,用牙咬,她也要置他于万劫不复 她一笑,陈浩南心中刚刚腾升的怒火骤然熄灭 他见过很多女人,妖娆的清纯的,也不乏十叁妹那种尝过艰苦,一步一步爬上高层的女大佬 可是他从未见过能媚笑着发狠的女人,那种如丝媚眼中夹带奸诈狡黠的笑容,是引诱男人为之冲动的必杀技 她似乎从不遮掩自己的恶毒,她那一颦一笑,都惹得人心里发毛,他真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好坦荡,像是把婊子两个大字写脸上,也无所谓 这种女人,怎么会甘愿被男人驾驭? 他见识过靓坤的狠毒,也深知乌鸦的残暴,可是她一个女人,竟不输分毫 他又想起那句话,臭鱼配烂虾,什么人找什么人 也是,这种野性的女人,除了被操得嗷嗷叫,其他时候都死鸭子嘴硬 也就只有靓坤乌鸦那种狂妄之徒,才敢接近她 陈浩南接过马仔递来的丝帕,单手捂在伤口上 那张薄如蝉翼的丝帕透出片片猩红,同他肩膀胸口一样 江娴本还为要和他继续盘旋而心生反感,却在烦躁之中,骤然听到一阵急促踉跄脚步 几个马仔奔跑进来,在陈浩南面前急匆匆停脚 “南哥,东星乌鸦来了” 陈浩南和山鸡略显诧异,反复确认几遍,得知只有乌鸦,靓坤不见踪影 江娴一怔,险些窒息,她同样不安,她希望他们可以弃她而去,别为她冒险,却还是事与愿违 至于比乌鸦更名正言顺却并未出现的靓坤,她别无他想,只怕他是出了事 昏暗的门洞,闪现一刹高大身影,那光影由远及近,映下的黑影火速蔓延 乌鸦一袭黑衣,亮面皮夹克的下襟随他疾步行走被风带起,穿堂风也拂起他额前的长发,一缕黑交杂一缕金棕,在携卷闷热的晚风中翻飞着,他的眉目唇齿依旧显露阴狠,似是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甘低头的匪徒 江娴挣扎的动作霎时停滞,铺天盖地的思念携卷委屈无奈灌入心口,嘴里残留的血液,此时腥味更浓,恶心得她头疼欲裂 她似乎是被下了盅的提线木偶,再无半分思考能力,只能痴痴凝望他站立的方向 在寻到她的一瞬间,乌鸦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他沉静目光从她身躯掠过,那抹疼惜被不着痕迹收敛,两叁秒后回归嗜血匪气 “陈浩南,看不惯就明面搞我,绑我女人算什么能耐?”他声音有些沙哑,当陈浩南进入他视线时,他脸上的讥讽憎恨顿时不加掩饰 听了这话,一直惊慌的江娴笑出了声,笑得媚态横生,像悬崖峭壁上的娇花,远看观赏,固然美丽绝伦,但要是想摘,却要用生命去赌 她想,若能劫后余生,她定要用此生忠贞做报答 报答他从始至终的坚定不移,报答他在她身上投注的汹涌爱意 她还太小,有个道理她可能不知 他对她的付出,什么时候想过索取报答? 可能也有,那便是要她无恙,若再得寸进尺,他要她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未装玻璃的窗框涌进一阵细风,陈浩南搭在肩头的长发被卷起 他挑眉微笑,所答非所问“你倒是英勇,还真敢自己来” 他手一摆,几个马仔立刻上前搜身 乌鸦站立不动,大大方方让马仔随便搜 四个马仔前后左右将他包围,他脸庞没有半分惧色,倒是那四个马仔,面色惶恐,似乎生怕这只喜怒无常的猛虎会突然暴怒 一个马仔无意间摸到他皮衣口袋,那马仔手一怔,抬起头征询陈浩南意见 山鸡逮着机会,立马趾高气扬的喊掏出来 未等那马仔动手,乌鸦大笑起来,右手探进口袋,再掏出时,掌心赫然多了一只珍珠白戒指盒 江娴乍然涨红了脸,喉咙溢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天后诞那日,他曾在方婷面前提过,但是她没当真,她以为他只是为了噎方婷一下,毕竟他这种男人,怎么会有这么细的心思?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同时定格在那只戒指盒上,陈浩南的马仔们议论纷纷,话语不同,但皆是诧异震惊 这种生死存亡仅在一念间的关头,也就只有他们这样的狂徒,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陈浩南的嚣张气焰像被一盆凉水浇灭,不知怎么,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心生不悦 似是一种胜负欲使然,他自知生得俊秀,身边从不乏追求者,他看上哪个女人,那必定会成为囊中之物,因为他的相貌,他的年少有为,都足以吸引大把大把的女人 可今天不同,他甚至已经拉下脸面给她台阶,但是她非但不下,还咬他泄愤 想到这儿,他的脖颈突然一抽搐,那枚深得似乎要见骨头的咬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驱使他气急败坏的,就是胜负欲 他与乌鸦一直争执不下,似是很难分出胜负,但是今天,两人之间的输赢似是稍稍分明了一些 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乌鸦能够驯服这只桀骜不驯的小野猫 刚才江娴那一刹那的脸红,被他敏锐捕捉到,他不由得为之感到震撼,那么一个狂傲的女人,竟也会脸红 江娴害羞了,又忍不住勾着嘴角乐 她这粉面桃花的娇俏模样看得乌鸦心跳加速,他身一甩,健壮臂膀毫不留情撞开那几个马仔,大步上前,抵达江娴跟前 江娴仰起头,迎上他那双泛着柔情的眼眸 毫无征兆,两行泪水滑下她眼角 当每一次触及到他,每一次在他明亮瞳孔中寻到她自己的面孔,每一次被他带来的惊喜冲昏头脑 她都会一次再一次感激涕零,感谢命运馈赠的珍贵礼物,感谢将爱意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他 五年前荧屏中的惊鸿一瞥,少女那颗飘忽不定的心,从此寻到了漂泊的归宿 这大千世界,自然拥有无穷无尽的诱惑,可遇他之后,她再也无心去多看一眼 乌鸦半蹲下身,沉默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待她止住啼哭,双臂绕过她身躯,小心翼翼解开束缚她双手的麻绳,他动作很轻很慢,生怕下手稍微重了那么点儿,就会弄疼她 山鸡率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满眼气愤质问陈浩南这都不管? 陈浩南不曾回答,他双手插进裤兜,斜着站立 这里都是他们的人,乌鸦还是只身前来,就算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他没什么可顾及的 而且接下来的场面,他很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