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r=20140327 style=display:none;visibility:hidden;><noscript></noscript>击掌赞叹,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非地雷不足以炸出吾等倾慕之心。】
【按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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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1章 、坦白
◎该不该原谅他?◎
韩越的话让慕容澈一惊,想起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他更是心慌意乱,顾不上左胸的伤口,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屋外哪里还有盛纾的身影?
她应该是回盛宅了。
慕容澈惊慌失措地出了院子,往盛宅的方向追去。
天已然黑透了。
慕容澈自角门出去,见盛纾闪进了盛宅与谢府相对的那扇角门。
他疾步走了过去,却被盛宅的守卫给拦下了。
那守卫不知慕容澈受了伤,手背刚好打在他的伤口上,叫他不由闷哼一声。
走在前面的盛纾听到他那带着些痛苦的闷哼,脚步不由一顿,但她也并没有折身回去,硬起心肠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跟着慕容澈过来的韩越,眼疾手快劈晕了那拦着慕容澈的守卫,以便他能去追盛纾。
盛纾虽然走得极快,但慕容澈身高腿长,哪怕受了伤,也能跟上她的步伐。
两人前后脚回了盛纾的院子。
盛纾那些婢女见自家姑娘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面色慌张的陌生男人,神情俱是一怔。
最后还是碧芜反应快,壮着胆子拦下了慕容澈,“这位郎君,你……”
“放肆,”韩越尽职尽责地跟着,见状低声训斥碧芜,“这是太子殿下,还不快让开。”
太,太子?
碧芜等人面面相觑,眼中神色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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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页
她们谁也没见过太子,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碧芜不让,硬着头皮道:“不让,这是我们姑娘的闺房,谁来了也不让。”
韩越语塞,“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碧芜没理会他,只戒备地看着慕容澈。
慕容澈神色一凛,正要发怒,却又想起盛纾如今只怕是恨他得紧,他若是在此地罚了她的婢女,她定会更生气。
这婢女不能罚,但那门他今日必须得进。
慕容澈想了想,右手捂上左胸的伤口,作势要晕。
一旁的韩越见了,忙扶住了他,“殿下,您怎么了?”
慕容澈暗中掐了韩越一把,韩越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
他努力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抬高声音道:“殿下,您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韩越说完,便与慕容澈一道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没动静。
韩越心道,殿下这次又是怎么招惹盛姑娘了?连苦肉计都不好使了?
那扇门没开,慕容澈满腔的酸涩,心绪起伏不定,那伤口还真裂开了,渗了些血出来。
这下碧芜也慌了,“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如果这真是太子,要是在他们盛宅出了事,那谁也交代不过去呀。
慕容澈嘴唇上血色尽失,韩越劝他先回去,他也不予理会,只目光沉沉地盯着那扇门,一副盛纾不见他,他绝不离开的架势。
韩越急了,这么下去怎么行?他一把推开碧芜,径直过去敲门,“盛姑娘,殿下的伤口又裂开了,您不出来他就不走,求姑娘出来见殿下一面。”
韩越喊完,里头依旧没动静。
正当他气馁不已,准备离开时,盛纾开了门。
“扶他进来。”
韩越欢喜地应了,折返回去扶慕容澈。两人经过盛纾身边时,她并未看他们一眼,只叮嘱碧芜等人守着院子,不许去惊扰程氏。
吩咐完这些,她才关门回了屋。
慕容澈被韩越扶着,在软榻上躺着,他的眼神却一直追随着盛纾,见她去了橱柜那边,拿出了一个瓷瓶。
看样子是伤药。
盛纾将那瓷瓶递给韩越,冷淡地道:“给他上药。”
韩越正要去接,却瞥见慕容澈莫测的神情。他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不仅没去接那瓷瓶,反而飞快地离开了。
“纾儿,”屋子里只余慕容澈和盛纾两人,他伸手拽着盛纾,哀求道:“纾儿帮我上药好不好?”
盛纾不语,却还是拆开了包扎伤口的布条,先将那处渗出来的血擦拭干净,然后替他上了药、又包扎好。
“你可以回去了。”
做完这些,盛纾不再理会他,淡淡地道。
“纾儿,”慕容澈既然进了屋,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他道:“你都听见了?”
“你指什么?是听到你受伤的真相,还是听到你早就找段臻问了那剧毒?”
盛纾说着,眼眶已酸涩起来。
慕容澈见她瘦削的双肩微微发抖,一颗心像是被人攥得紧紧的,疼得发慌。
他忍着伤口的疼痛站了起来,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盛纾一面落泪,一面挣扎。
慕容澈伤口疼得厉害,却仍然没有放开她,颤着声音道:“你猜到了是不是?猜到我也是两世为人。”
盛纾那般聪慧,一叶知秋,能猜到这个不足为奇。
事到如今,慕容澈不敢再瞒着她,打算今晚把一切都对她合盘托出。
盛纾冷笑,“也?看来太子殿下确实早就知道我的底细了。”
慕容澈那句话,足以说明,他其实知道她是重活一世的人。
“是,从在官道上发现你时,我就猜到了。如果你不是两世为人,不会想逃离南诏的掌控。”
盛纾转过身,神情冷淡地看着他,“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要带我回东宫?如果不是你,我……”
如果不是慕容澈横插一脚,她早就脱离了南诏的掌控,也不会再与他有这后面的纠缠。
盛纾哭了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都重来一世了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太子殿下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很得意是么?觉得戏耍我很有意思是么?”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慕容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盛纾哭碎了,他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去眼泪。
可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源源不断地落下,他擦了一行,紧接着又有一行落下。
“纾儿,我没有戏耍你、玩弄你的意思。是我不好,我对你执念太重。莫说重来一世,便是再重来几世,我也不会放开你。”
盛纾捂着脸,嘤嘤哭泣。
“对我的执念?难道你忘了,你前世是怎么欺骗我、利用我的?”
慕容澈闻言,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些,“你,你都知道了?”
盛纾惨笑,“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假死离开你?”
原来是这样……
慕容澈双目通红,无力替自己辩解什么,也无法辩解什么。
“是,一开始我确实存着利用你的心思,”前世的事他无法辩解,但他得让盛纾知道他的心,“但我对你的心,不是假的。纾儿,你相信我。”
盛纾撇过头,想起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她虽然早已将那梦境当真,但此时此刻,她仍想求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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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页
“我前世,是被谁害死的?”
她没有直截了当地问慕容澈他是怎么死的,换了个法子婉转地问。
慕容澈苦涩摇头,“前世你身故后,我也没活多久,所以……”
“什么叫你也没活多久?”
慕容澈微怔,把前世她身故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盛纾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待他说完,盛纾再不怀疑那梦境真假,因那梦中的场景与慕容澈所述一模一样。
她声若蚊蝇般道:“你为何…为何会那般待我?”
梦境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慕容澈说又是一回事。
“那蛊,又是怎么回事?”
南诏人善蛊,盛纾却不善此道,甚至连略懂都算不上。
慕容澈睨着她的神色,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前些时候查到的事告诉她。
挣扎了半晌,慕容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那蛊名情丝蛊,是先种入了你的体内,我们欢好之时,便会进入我的体内。然后,他们给你下了那名为半月鸩的毒,你一旦出事,我不死也废。”
盛纾的心倏地一紧,若慕容澈所言不假,那她前世充其量就是个除去慕容澈的工具,连杀手都算不上。
这就是她前世的一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而死!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盛纾惨笑出声,心口钝痛不已。
慕容澈将她抱在怀里,不住地安抚,“别怕,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别怕。”
盛纾靠在慕容澈身上,眼泪很快沾湿了他的衣襟。
盛纾攥着慕容澈的衣角,声音涩然,“所以你也不知道是谁种的蛊、下的毒?”
“那时不知。后来得遇机缘,重活一次,我便去查了,那人应该是玉竹。”
“玉竹,”盛纾的声音低了下去,“怎么会?她与我、与半夏她们不同,她并不是南诏的细作,怎么会是她?”
盛纾并非是不信慕容澈,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敢信。
在她心里,玉竹就是个无甚心机的普通婢女,她从未疑过她。
甚至,她准备逃离南诏时,也还在替玉竹打算,不愿玉竹受她牵连,想把她摘出去。
“纾儿,我知你最是信任她,但此事应该没错。”
盛纾闭了闭眼,短短半个时辰,却颠覆了她太多的认知。
慕容澈和她一样,都是重活一世的人…
她前世早早死去,是因为那些人把她当成了刺向慕容澈的一把刀…
她到死都怨着的慕容澈、今生想尽法子逃离的慕容澈,却是那个宁死也要全她死后尊严的人…
而深得她信任的玉竹,竟然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个…
盛纾擦了擦眼泪,暂时抛开这些念头,神色淡淡地问他:“你方才与段谷主说,就算他们没给你下毒,你也会自行服下,这又是为何?”
慕容澈闻言,脸色变得极为不自然,他轻咳两声,支支吾吾地道:“是,是为了你。”
盛纾抬眸看他,“为了我?你又打什么主意?”
慕容澈赶紧解释,“纾儿你别误会,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跟我回去。我本意是想借此向你坦白前世的事,但没想到你竟然听到了我和师兄的谈话,然后猜到了。”
慕容澈盘算的是,以那毒引出玉竹的事,再水到渠成地向盛纾坦白。
但事与愿违。
盛纾冷笑,“太子殿下向来都是算无遗策的,连人心都要算计。”
慕容澈被她那笑弄得心里越发没底、慌乱不已,只好觍着脸求她:“纾儿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什么也不瞒着你了,绝不会再在你身上行这些算计之事。”
盛纾一时没说话,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算计我的时候还少么?你为了对付慕容淳,故意受伤,明知我整日为你悬心,你有想过将此事的真相告诉我吗?太子殿下,你所谓的心里有我,不觉得像笑话吗?”
慕容澈一怔,心里越发羞愧起来。
他确实没想过将此事告知盛纾,倒不是怕她泄密,而是出于他自己的小心思,他享受盛纾为他忙前忙后、因他忧心的样子。
仿佛只有这般,他才能感受到盛纾心里是有他的。
这想法太过自私自利,饶是慕容澈脸皮极厚,也说不出口。
慕容澈胸口发闷,在今日事发之前,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心里装着盛纾,用了什么手段,或者算计了什么,都不要紧,只要盛纾是他的就行。
但现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他那些用在朝堂之上、用在臣工身上的手段,不应该用在盛纾身上,不应该以此来算计她的感情。
“纾儿,往后我绝不会再这般了,”慕容澈无意辩解什么,只能用行动来表明他的悔意,“我此番受伤,是为了引慕容淳上钩,往后几日兴许会传出我病重的消息,但这不是真的。若你听闻此事,不必为我忧心。”
盛纾听出他的意思了,他并不是简单地告诉她自己的计划,而是告诉她,以后不会有什么事瞒着她。
盛纾垂眸不语。
慕容澈看着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芙蓉面,一颗心就像被针扎似的。
他也不敢再求盛纾立时就原谅他。
他搂着盛纾,爱若珍宝般把她抱在了怀里。
盛纾满心的难过,都被他看在眼里,也放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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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页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和一个女子共情的一日,对她的难过感同身受。
……
慕容澈回去了。
盛纾独自坐在屋中,心绪起伏不定。她的脸颊上还有泪痕,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我见犹怜。
“夫人。”
她正暗自伤怀,外头突然响起碧芜等人给程氏请安的声音。
盛纾一惊,赶紧擦了擦脸颊,可再怎么擦,也无法掩饰她那通红的眼眶。
她这模样去见程氏,肯定是不成的。她本想找个借口,先哄程氏回去,但还没开口,程氏便推门进来了。
“娘,您怎么来了?”
盛纾动了动身子,尽量不让程氏察觉她的异样。
她身后的程氏轻叹一声,径直在她面前坐下,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
“娘~”
盛纾心虚地低下了头。
“好了,别躲了,你以为我没看到?”
盛纾这才抬起了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程氏。
程氏一见她那模样就心疼,抬手擦拭着她脸颊的泪痕。
“你这几日总是往谢家跑,虽说总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但做娘的,对自己的孩子总是会多上心几分的。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察觉?真当你娘那么好蒙?”
盛纾羞愧地垂下了头。
“你这孩子,”程氏佯怒道:“太子压根儿就没去扬州府,现下就住在谢家吧?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程氏是算不上聪慧,但她对盛纾这几日的异样是心知肚明的,联想到谢家多了个莫名其妙的表亲,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盛纾抿唇,“没想好怎么说,况且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我觉得对不住您和我爹。”
程氏叹气,哪里舍得责怪她?
“你与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纾动了动嘴唇,她与慕容澈已纠缠了两世,这其中的事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我与他,”盛纾斟酌着道:“从前有颇多误会。娘,您说,如果我爹老是骗您,您还会不会原谅他?”
盛纾一面说,一面过去坐在程氏身边,软软地靠在她身上。
程氏颇为享受被闺女亲近的感受,她拢着盛纾的手,想了想,道:“我还真不知道,毕竟你爹从不骗我。”
盛纾:……
好么,她本来是想听听程氏的想法,却莫名其妙地感受了一回她爹娘的恩爱。
程氏轻笑,问她:“太子骗你了?”
盛纾点点头,“他骗过我好多次了。从前的事不说,单说眼下,他受伤明明是他自己计划好的,他明知我很担心他,却什么也不告诉我,让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笑话一般。”
盛纾每每想起这桩事,脑海里都会浮现出慕容澈得意洋洋的模样。
程氏蹙眉,不满地道:“若真是这样,那他也太不像话了。”
程氏本就对慕容澈极为不满,听了盛纾这话,更是生出了恼怒。
这是什么人呐,把她闺女耍得团团转。
只是,看她闺女这模样,分明是对慕容澈情根深种、无法忘怀的。
程氏叹气,“虽然娘不愿你和他再有什么牵扯,盼着能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但娘也知道,你呀,就是放不下他。”
盛纾的手指绞着衣角,不自在地“嗯”了声。
“既然如此,那不妨看看他往后怎么做,若他能与此前不同,浓浓可能放下心中芥蒂?”
程氏倒不是想替慕容澈说话,但一来闺女心里念着他,二来她以前便知道,慕容澈的东宫一直只有她闺女一人。
如此说来,慕容澈倒是不算全无可取之处。
“但此事,又得让您和爹为难了。”
为难肯定是有的,但于程氏而言,再为难的事,都有盛黎旸担着。
“浓浓别担心,万事都有你爹呢,”程氏抚着盛纾的鬓发,笑着道:“看来过些日子,咱们娘俩又要启程回京了。”
盛纾抿唇,闷声道:“回京也不意味着我就要随他回东宫。”
到底如何,还得看慕容澈往后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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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2章 、真相
◎可惜可叹◎
过了两日,盛纾果真听说了慕容澈病重的消息。
因慕容澈提前与她说过了,她并不着急,也没有去谢家见他,只待在家中过自己的日子。
这消息本就是慕容澈故意放出去的,杜甯那头也很快知道了。
听闻此事后,他立即给孟崢去信,邀他共议大计。
“太子若死在江宁,皇帝必会震怒,此事咱们做得隐蔽,又有端王殿下在,当是无虞。但柳五的家眷还在淮安府,万一拔出萝卜带出泥……”
孟崢的未尽之意,杜甯自然是明白了,柳五的家眷在淮安一日,隐患就多一日。
“多谢孟兄提醒,此事我自有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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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敢问杜公,想如何做?”
杜甯冷笑,“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六年前就让他们离开此地,他们非得回来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如今连太子都敢杀,更别说柳五的家眷了。
欲成大事者,就不能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孟崢瞥见他眼底划过的阴狠之色,嘴角一勾,露出了莫测的笑意。
……
月黑风高之夜,一黑衣人潜行在村道上。村子极为安静,家家户户皆已熄灯入眠,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鸡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
黑衣人跃入一户,正要劈开房门,就被旁边窜出来的韩越反剪双手、制于地上。
“等你很久了。”
黑衣人奋力挣扎,却仍被按得死死的,“你什么人?”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韩越将那黑衣人捆好,拖着他到了村口。
慕容澈正等在那里。
韩越既已擒了那人,慕容澈也未多言,调转马头往城中行去。
韩越遂拽着那人,将他扔在马背上,随后自己也跨坐在马背上。
一行人回了城中,先去了一处看上去颇为荒凉的院子。
“你是杜甯的心腹,徐庆?”
慕容澈背对着他,无甚情绪地开口。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已经知道他的底细了。
徐庆心头咯噔一声,沉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慕容澈自是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他:“想不想活命?”
徐庆轻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慕容澈摩挲着扳指,侧头对韩越抬了抬下巴。
韩越会意,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一面把玩着手上的匕首,一面嬉皮笑脸地对徐庆道:“你以为这是在和你商量?这是在给你机会。罢了,既然你不珍惜这机会,那就等殿下收拾完杜甯,再收拾你。你可想好了啊,若你获罪,你老娘、妻儿的日子,可不好过。”
殿下?
徐庆拧眉,整个江宁如今可就只有一个殿下,太子!
可,可太子不是病入膏肓,快死了吗?
徐庆心跳如鼓,抬头看向自己面前那道身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子压根儿就没事,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杜甯自以为计谋得逞,可他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子只怕是一早就知道他做下的那些事了。
在杜甯还在洋洋得意的时候,太子却设下此局,反客为主。
贪赃枉法、伪造证据栽赃陷害,这些倒也罢了,但杜甯他还谋害了太子啊。
徐庆的身板儿不由一抖,若太子真死了兴许还能遮掩过去,可太子现在活得好好的,杜甯……
只怕要被诛九族了。
徐庆瘫软在地,他确实对杜甯忠心,但这种诛九族的大罪,他不能与杜甯一同扛。
“怎么样,想好没有?”
韩越不耐烦地问。
徐庆无力地垂下头,语气晦涩,“想好了,我要活命。”
……
“叩叩叩”
杜甯的房门被叩响。
他放下手中书卷,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徐庆。
“你总算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杜甯拧眉,将徐庆让进了屋子里。
徐庆神情不自然地道:“那村子里人多,属下担心惊醒其他人,所以不敢贸然动手。”
杜甯倒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不过是见他去了许久,担心事情有变,所以才多问了两句。
“解决了就好,等太子一死,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杜甯的眉眼稍微舒展了些,他正要让徐庆回去歇着,就见他神色有异,“你这又是怎么了?”
徐庆支支吾吾的,最后才道:“柳五的家眷,我没动。”
“你说什么?”
杜甯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竟敢对我阳奉阴违?”
徐庆摇头,“您收手吧,别再一错再错了。您为了掩盖六年前的事,刺杀太子,真以为能做得天衣无缝?这会儿您又要对柳五家的下杀手,又得多三条人命呐。”
杜甯一怔,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圈椅上。
他最开始其实也没想过刺杀太子,毕竟这是兵行险招,一旦事败,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六年前的把柄已经被端王捏住了,若他不配合端王行事,六年前的事被翻出来,他同样难逃一死。
左右都是个死,他还不如和端王合谋,杀了太子,以绝后患。
上了端王的船,那就下不去了。
刺杀太子后,杜甯也担心过事败,或皇帝追究,但他现在手里也捏着端王授意他谋害太子的证据,只要端王不想死,那就一定会尽全力遮掩此事。
此事遮掩了,就能保住他。
思及此,杜甯心烦意乱地道:“有端王在,我能有什么事?”
徐庆一言难尽地叹气,“您…有人在外面,要见您。”
杜甯不耐烦地道:“这三更半夜的,谁要见我?”
他话音刚落,慕容澈一手负在身后,踏进了屋里。
杜甯没见过慕容澈,不知道他的身份,迟疑了会儿才问道:“你是?”
慕容澈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地道:“按察使都刺杀过孤一次了,怎么,还不认识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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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页
杜甯听完,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太,太子殿下。”
杜甯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看向慕容澈,待与慕容澈那平静得吓人的眼神一对,又惊慌失措地垂下了头。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庆只怕是已经投向了太子,方才是故意说出那些话,就是为了让太子听见。
杜甯很是慌乱,但转念一想,方才那些话也没有上过公堂、他没有签字画押,他若抵死不认,太子还能屈打成招不成?
他尽量镇定下来,正要辩解,就看到慕容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忽觉心底一寒,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慕容澈轻哼,“按察使莫不是觉得,孤还要靠你与你心腹的这几句话才能定你的罪吧?孤今日能站在此地,你以为是为何?”
杜甯一听,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了。
见他颓然不已,慕容澈神色冷淡地勾起了嘴角。
杜甯与慕容淳的勾当,他早就知道,之所以要策反徐庆,为的是让徐庆交出六年前的账本。
他和慕容淳的争斗是一回事,查出六年前的真相又是一回事。
那桩旧案,慕容澈倒是已经掌握了证据,而只要徐庆交出那账本,六年前的事杜甯就再也赖不掉了。
“太子殿下,”杜甯跪地求饶,“罪臣自是罪无可恕,但这一切都是端王的计策,他想借臣之手谋害殿下,请殿下明查。”
杜甯说着,心里恨极了慕容淳,也恨自己一时头脑发昏,上了慕容淳的贼船,犯下这诛九族的大罪。
他连滚带爬地从暗格里翻出慕容淳的手书和信物,呈给慕容澈,“殿下,这是端王的手书和信物。”
慕容澈的眼神在那手书和信物上停顿了一瞬,心里闪过怪异之感。
他没接那两样东西,只让身边跟着的亲卫接了。
“殿下,端王的幕僚孟崢还在淮安府,行刺殿下的事,他也是主谋之一,罪臣知道他的住处,愿助殿下捉拿此人,还望殿下看在罪臣有心悔过的份上,放过罪臣的家眷。”
慕容澈轻哂,有心悔过?要是他没记错,在他进门之前,这杜甯还没有一丝要悔改的意思,一门心思站在慕容淳那头,指望着靠慕容淳平步青云呢。
慕容澈没再搭理他,命人将他收押后,转身离开了。
天色已晚,杜甯的罪孽又太过深重,慕容澈便暂且将他收押,待明日审问过后,再押回京城。
折腾了这么久,慕容澈的伤口处又有些不适。
回到他在谢家落脚的院子后,他让亲卫把杜甯方才交出来的手书和信物拿了出来。
慕容淳的字迹和印鉴,慕容澈都是熟悉的,只一眼就认出这确实是慕容淳的亲笔手书,印鉴也是他的。
但这正是此事的怪异之处。
这些东西,应该是杜甯从慕容淳那幕僚孟崢那里得来的,但这些对慕容淳来说有多么致命,孟崢难道不清楚?为何会这么轻易地就交给了杜甯?
慕容澈想了想,问道:“那孟崢现下在何处?”
“回殿下,已经收押了。”
杜甯方才急着立功,自告奋勇要助慕容澈捉拿孟崢,殊不知早在他之前,孟崢就已经被抓了。
慕容澈睨着那手书和信物,轻启薄唇:“查查这个孟崢,事无巨细,都要禀至我处。”
*
要查孟崢并不是什么难事。
翌日一早,暗卫便把查到的孟崢生平呈到了慕容澈案前。
孟崢的生平很简单,连一张薄纸都没有写满。
孟崢祖籍凤阳府,此人还算是有些才学,早年间颇有些自命不凡,怀着满腔的抱负。
但孟崢时运不济、屡试不中,意志也渐渐消磨殆尽了,生活更是落魄不已。
恰在此时,孟崢老娘病重,孟家家徒四壁,压根儿拿不出治病的银钱。
而这时,有人聘了他做西席,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慕容澈看完,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要去见见孟崢。
淮安府富饶,连牢狱都比其他地方建得好。旁的州府建的牢狱无不阴湿黑暗,但此地的却宽敞整洁得很。
孟崢是慕容澈下令捉拿的,知府不敢把他和其他人关在一处,而是将他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
慕容澈到时,孟崢席地而坐,正在闭目养神。
看上去倒是挺超脱世俗之外的,仿佛全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一般。
慕容澈命人打开了牢门,在孟崢几步之外站定。
“你倒是挺自在的。”
他淡淡开口。
孟崢听到慕容澈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目。
他手脚还戴着镣铐,脸上冒了不少胡茬出来,他勾唇一笑,道:“没想到太子殿下能踏足此地,孟某真是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慕容澈呢喃着这四个字,而后轻哂,“你是算准了孤定会去查你的生平、定会来这里一趟吧?”
孟崢神色未变,只晃了晃他手上的镣铐,笑着道:“什么都瞒不过殿下,若不是草民戴着这个,定要给殿下行大礼才是。”
慕容澈冷哼,“你凭一己之力,算计了孤和端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孟崢神色微凝,“草民罪该万死。”
慕容澈问:“你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替冯炜翻案、替他洗刷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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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孟崢做西席,给了他银钱让孟大娘能治病的人,正是冯炜。
六年前的事已经水落石出,徐庆交出了那账本,更是洗刷了冯炜的冤屈——
他从未贪墨过朝廷拨下的银两,更没有以次充好致河工伤亡,这一切都是杜甯做下的。
“是,”孟崢直言不讳,“受人一饭之恩尚要报答,更何况冯公在我最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若不是他,家母岂能活到现在?如此大恩,不得不报。”
“你报恩之举算是美谈,但你何故要如此算计?”
孟崢神情微变,带着几分羞愧地道:“草民此前为替冯公申冤,故而设法接近了端王的舅父,让他将我引荐给端王。取得端王的信任后,草民曾在端王跟前提及过这桩旧案,但端王不以为意。草民无计可施,知道殿下要到江宁,便寻思着让殿下能知道这桩旧案。但草民恐殿下与端王一般,置真相于不顾,所以才出此下策,借殿下与端王之间的争斗,使殿下不得不重查此案。”
孟崢这番话说完,脸上尽是释然之色。他不仅算计了两个皇子,还险些让太子殒命此地,肯定是活不成了。
但能让六年前的真相重见天日,要了他这条命去又如何?
慕容澈神色不变地听他说完,并无诧异之色。
孟崢说的这些,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此前就觉得那桩旧案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像是有人故意为之,看来这人就是孟崢。
“之前的密信还有杜甯要杀柳五家眷灭口的消息,也是你传于孤的?”
孟崢愣了下,而后点点头,“正是,草民想借殿下的手查清旧案,但没想过伤及殿下,所以才写了那信,请殿下留个心眼。至于柳五的家眷,那更是无辜之人,草民怎可由着杜甯对他们下手?”
孟崢说完,又有些羞愧地道:“但草民终究是小人之心了,殿下与端王不同,殿下心怀万民,日后定是个好君主,天下万民有福了。”
这段日子,孟崢也在留意慕容澈,知道他是真的想查清真相,而不仅仅是为了和慕容淳相争。
越是这样,孟崢就觉得羞愧,更很是后悔——
那箭终究是射中了慕容澈,如果慕容澈出事,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殿下,”孟崢道:“事到如今,我是死是活我已不放在心上了,但临死前,有些事得叫殿下知晓。杜甯寻的杀手,其实是端王准备的,但草民也是事后才知,那箭簇上淬了南诏的剧毒,若叫殿下有损,草民真是万死莫赎。”
孟崢心有惴惴,但见慕容澈并无病重之态,便知道端王的谋算是落空了。
他心里也算是稍微得了些安慰。
慕容澈盯着孟崢看了会儿,最后缓缓吐出口浊气,意味不明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为了报答冯炜恩情,宁可行如此大不韪之事,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也算得上是难得可贵。”
孟崢自嘲地道:“草民算得上什么?冯公为官二十载,虽至死都是个微末小官,但他品行高洁、胸有丘壑,始终兢兢业业,更从不曾做为害百姓之事。他俸禄不高,却时时接济邻里。我当初从凤阳府到淮安府,就与冯公比邻,那时我屡试不中、意志低沉,不愿出去谋生,只靠家母浆洗为生。家母病重,家中拿不出银钱治病,冯公听闻后,本欲接济我,但又考虑到我这穷酸书生的脸面,改接济为聘做西席。与冯公相比,草民的某些行径实在称不上光明磊落。”
孟崢说着,眼眶里竟是蕴满了眼泪。
慕容澈也没想到冯炜竟是如此令人敬佩之人。可这样的人,却被人栽赃陷害、最终枉死,实在是可惜可叹。
而害了他的杜甯,着实是可恨。
慕容澈默了会儿,才道:“如此高洁之士,孤也敬佩不已。你放心,此番除了翻案、替他正名之外,孤会奏请父皇,为冯公立碑作传,以慰英灵。”
孟崢闻言,神情激动、仰头喟叹,“冯公,您在天有灵,可看到了?您往后不会再背负污名,您的品德也将百世传颂。”
他说完,又看向慕容澈,面上尽是感激之色,“草民代冯公,谢过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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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3章 、处置
◎太子贼喊捉贼◎
京城。
思政殿内,慕容祈看完慕容澈呈上的折子,顿时怒火中烧,手边的茶盏被他摔在地上,上等的茶盏就那么四分五裂了。
慕容祈发了这么一通火,他的内侍总管高群及一众内侍、宫婢皆噤若寒蝉,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慕容祈气急,脸也涨得通红,厉声道:“去把慕容淳那狼心狗肺的狗东西给朕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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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页
高群浑身一抖。
皇帝平日里对公主更为宠爱,每每谈起那些公主们,总是唤她们的小字。
而提起皇子,哪怕是对太子,也是称他的爵位,顶多心情好了唤句“老三”。
但总之,皇帝还没有连名带姓叫过哪位皇子,更别说还直言慕容淳是“狼心狗肺的狗东西”。
高群心知这是出了大事了,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连滚带爬地出了思政殿,准备亲自去端王府传皇帝的口谕。
高群到端王府时,慕容淳正在饮酒作乐,身侧伴着好些貌美的婢女。
那些婢女或是在替慕容淳捶腿,或是在喂他饮酒。
画面很是引人想入非非。
见高群来了,慕容淳也没收敛,大喇喇地坐在毯子上,笑意盈面地道:“高总管来了?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高群见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万事不愁的模样,心里默默道了句保重,才道:“端王殿下,陛下有请。”
皇帝的原话,高群当然是不敢说的。
慕容祈平时不怎么召皇子进宫,慕容淳闻言也有些措手不及。
“请高总管稍候,本王去换身衣裳。”
他身上都是酒味、脂粉味,就这么进宫,只怕顷刻就会被他老子给踹出思政殿。
但慕容淳没想到,他就是换了衣裳也没逃过被他老子踹的命运。
他几乎是刚到思政殿跪下请安,就被慕容祈那迎面而来的一脚给踹蒙了。
慕容祈那一脚正踹在慕容淳心口,且力道不轻,慕容淳差点吐血。
他捂着心口,惊慌地看着慕容祈,“父皇息怒,儿臣不知有何过错,竟惹得父皇动怒,儿臣罪该万死。”
甭管他老子因何发怒,认错总是没错的。
慕容淳本以为他这般能让慕容祈稍稍解气,可没想到等着他的又是一阵雷霆之怒。
慕容祈踹了他一脚,犹觉不够,又转身拿起桌案上的镇纸朝他扔了过去。
那镇纸砸在了慕容淳脑袋上,顿时鲜血直流。
高群等人见人,忙跪地高呼,“陛下息怒。”
慕容祈根本不理会他们,他神色冷淡地盯着慕容淳,问他:“痛吗?”
慕容淳快痛死了,但他不敢说,“儿臣不敢言痛,儿臣愿聆听父皇教诲。”
“不敢?”慕容祈冷笑,直接把慕容淳后面那句话给忽略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派人刺杀太子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刺杀太子……
慕容淳面色苍白,此事竟然这么快就被皇帝知道了?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出来?
慕容淳只觉得浑身发凉,他顾不上还在流血的额头,拼命地磕头,“父皇明鉴,儿臣怎敢刺杀太子?就是借儿臣几个胆,儿臣也不敢呐!求父皇明鉴,儿臣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慕容淳一面说着,一面胡思乱想起来。
刺杀慕容澈已经是多日前的事了,当时消息传回京城,都道慕容澈性命垂危,他父皇虽然震怒,即刻就命人去查了,但一直没结果。
他也自以为把尾巴藏好了,这怎么突然就知道是他干的了?
“你还敢狡辩!”
慕容祈咬牙切齿,眼见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便将慕容澈的折子还有杜甯和孟崢、徐庆等人的供词仍到了他面前。
慕容淳瞥了那折子和供词一眼,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慕容澈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拿下了这几人,令他们招供了?
慕容祈如今恨慕容淳欲死,颤着手指着他道:“你真是狼心狗肺!朕真是没想到,朕的儿子里,还有你这等歹毒之人,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能下此毒手!若不是段臻及时赶去,太子这会儿只怕是见阎王去了!”
慕容淳脑袋发懵,难怪慕容澈没死,原来是段臻救了他。可那朝瑰公主不是说,半月鸩是南诏的秘药,无人能解吗?段臻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日就解了那毒?
还是说那贱人骗了他?
慕容祈还在训斥他,“你今日敢刺杀太子,那来日是不是要弑父篡位?你是觉得亲王的位子坐够了是吧?好啊,朕成全你!来人,拟旨,褫夺慕容淳爵位、贬为庶人,圈禁府中、永世不释!”
慕容淳彻底瘫软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神情呆滞,又有血流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但没人敢求情。
端王刺杀太子,皇帝没要他的命,只褫夺了爵位、圈禁府中,已经是念及父子之情了。
待皇帝命侍卫过来架着慕容淳出去时,他才回过了神,奋力挣扎。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求父皇饶了儿臣。”
慕容祈闭了闭眼,命侍卫堵了慕容淳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待侍卫把慕容淳拉下去后,高群才又给慕容祈上了一盏茶,壮着胆子劝慰他:“陛下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自个儿。”
慕容祈疲惫地阖目,心中突生了几分悲凉,喃喃自语,“朕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手足相残,可悲啊。”
高群道:“陛下,端王殿下就是一时糊涂,您罚了他也就是了,别因此气坏了龙体,您可一定要保重啊。”
慕容祈撑着额头,烦躁地道:“你们先下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高群俯身应是,正要带着殿中的内侍、宫婢们出去,外头就传来了女人呼天喊地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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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页
那是得知慕容淳被贬为庶人后,前来求情的李贵妃。
“陛下,求陛下饶过淳儿!”
殿外的李贵妃仪态全无,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只求皇帝能饶了慕容淳。
慕容祈听到她的声音,只觉得焦躁不已,冲高群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李贵妃带下去。
高群会意,疾步走到殿外,开始苦头婆心地劝起她来。
李贵妃为了慕容淳,岂会听高群的劝说?她丝毫不理会高群,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额头都磕破了。
高群看不下去了,只好又回殿中,将李贵妃的情状禀告给了慕容祈。
到底是自潜邸起就伺候他的人,慕容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命人将李贵妃带了进来。
李贵妃的额头已渗出了血,一进殿她又跪在地上准备磕头。
慕容祈颇为烦躁地道:“行了,好歹是掌管六宫的贵妃,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李贵妃苦笑,“臣妾是贵妃,但更是做母亲的,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事,臣妾哪儿还顾得上什么仪态?陛下,淳儿犯了错,您是他父亲、又是大周之主,怎么罚他都是应该的,但是他是陛下的长子啊,您削去他的爵位、圈禁终身,他一辈子都毁了。”
“一辈子都毁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好儿子都做了什么?他胆大包天到刺杀太子,朕没要他的命,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李贵妃只知道慕容淳犯了错,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离谱的大错。
刺杀太子?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李贵妃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片刻后又语气激动地道:“陛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淳儿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可能是旁人嫁祸于他,也可能是太子贼喊捉贼,演了这么一出戏,陷害淳儿。陛下明查啊。”
贼喊捉贼?
慕容祈冷笑连连,真是亏得李贵妃想得出来,她真是为了给慕容淳脱罪,什么话都敢说。
“你知不知道太子差点没命?他用命去陷害你儿子?!朕原以为慕容淳做出这等事,是他自己的问题,但如今看来,你这当娘的,也要担不少责任。依朕看,你这贵妃也别当了,降为嫔吧。”
李贵妃一怔,顿时满脸惊慌,“陛下,是臣妾失言了,陛下开恩。”
慕容祈心烦意乱地道:“朕本想开恩,是你一直纠缠不休。你看看你教的儿子,一个心肠歹毒、残害手足,一个整日无所事事、惹事生非。”
慕容祈说完,满心疲惫地靠在龙椅上,带着几分怀念地道:“若是皇后还活着,由她教养,慕容淳只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李贵妃本是慌乱不已,听了慕容祈这话,一颗心更是凉透了。
自昭惠皇后死后,她替慕容祈打理后宫,兢兢业业十几年,到头来一句好也没落下,皇帝反倒怀念起先皇后了。
“皇后?”李贵妃泪流满面,讽刺地道:“得亏皇后走得早,若皇后还活着,陛下只怕也对她厌烦了。”
慕容祈蹙眉,“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怎么会对皇后心生厌烦?皇后是他的妻,和其他妃嫔都是不一样的。
李贵妃如今是什么也不惧了,反正她最得意的儿子已经被圈禁、永世不释了,剩下那个是个废物,她是指望不上了。
既然如此,她还给皇帝留什么面子?
“我胡言乱语?陛下莫非真把自己当成情圣了?呵,若皇后还在世,如今也年近四旬了,怎么和年轻鲜嫩的美人比?色衰爱弛,陛下难道不会厌烦她?哦不对,应该是皇后先厌烦陛下您才是。”
她一句比一句大逆不道,高群在一旁听着,只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反观皇帝,倒是由先前的震怒变为了如今的平静。
李贵妃继续道:“陛下常说皇后与您是微时夫妻、相互扶持着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可陛下自己想想,您带给了皇后什么?在潜邸时,您除了皇后这个正妻,还有臣妾和季氏,后宅倒算是清净,可您登基后选了多少新人入宫?您真以为皇后看着那些新人,会没有半点妒忌?”
慕容祈面色有些难看,“皇后不是善妒之人。”
李贵妃听了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放声大笑起来,“不是善妒之人?陛下真是,半点都不了解女人呐。您那时宠着四皇子、五皇子的生母,皇后只怕是难受得紧吧?不过这两人倒是也没什么好下场,一个谋害皇后、太子,被赐死了,一个被传是妖女,自请离宫后至今下落不明,也算是解了皇后的气吧?”
四皇子慕容澜、五皇子慕容淮,两人的生母都曾是慕容祈的宠妃。
但如今也都为各自的生母所累。
慕容澜至今还圈在行宫,没有任何爵位。慕容淮倒是有爵位,但是旁人一提起他,便说他是妖妃之子,日子也不大好过。
“陛下,臣妾猜,皇后临死前最舍不下的也只有太子和大公主,至于陛下您,她只怕是恨不得再也不见。”
慕容祈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后晕了过去。
“陛下!”
高群等人慌成了一团,一面抬着皇帝去了内殿的床榻,一面去召太医。
李贵妃也没想到会把皇帝气晕,这会儿也后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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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页
若是皇帝出了什么事,那她只怕难逃一死。
不不不,若皇帝真出了事,于他们母子而言,是好事才对。
李贵妃瘫坐在殿中,眼底闪过疯狂之色,若皇帝出事,太子又不在京中,那她儿子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夺得大位。
到时,她就是皇太后,谁敢把她怎么样?
李贵妃万分迫切地盼着皇帝就这么一病不起,但事与愿违,傍晚时分,皇帝便悠悠转醒。
虽然昏睡了大半日,可皇帝可没忘他是为何晕倒的。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将李贵妃打入冷宫的旨意。
李贵妃的太后梦算是破碎了。
做完这件事,慕容祈又遣退了一众妃嫔、皇子皇女,只留下慕容漾。
“父皇。”
慕容漾很是担心慕容祈,毕竟慕容澈才出事,若她父皇再出什么事,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慕容祈看着眼泪涟涟的慕容漾,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的生母,昭惠皇后。
李贵妃方才的话言犹在耳,于慕容祈而言,她的每句话都犹如一记惊雷般劈在了他的心上。
十四年过去,如果不是时不时地去坤宁宫看昭惠皇后的画像,他其实已经不大想得起她的音容笑貌了。
但印象中,那是个貌美动人、贤良淑德的女子,她替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宫,一切都做得很好。
他爱她、敬她,这么多年了没有一刻忘记过她。甚至因为她,对慕容漾和慕容澈姐弟俩多了许多的偏宠。
慕容祈自是认为皇后对他这个丈夫也是敬爱有加的,可李贵妃那番话,却让他开始怀疑,皇后是不是到死都在怨恨他?
“阿沅,”慕容祈有气无力地唤着慕容漾,迟疑了会儿,才又接着道:“你母后,可曾怨过朕?”
慕容祈昏迷后,慕容漾就进宫了,也听闻了他昏迷的前因后果。
这会儿听皇帝这般问,她也不觉意外。
慕容漾怨李贵妃多事,好端端的,把她母后牵扯进来做什么?
她想了想,斟酌着道:“父皇,母后薨逝时,儿臣尚在垂髫之年,也不大记事。但儿臣记得,母后时常念叨着父皇,时常教导我姐弟二人,要以父皇为天。”
慕容祈眼神一亮,“这么说来,你母后没有怨过朕?”
慕容漾浅笑着点头。
其实,她母后怨没怨过她父皇,她是真的不知道,方才那番话也是她胡乱编的。
怨也好、不怨也好,她母后都薨逝这么多年了,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就算她母后真怨过她父皇,她也不能说实话。
帝王心深不可测,谁知道她父皇会不会因此迁怒她和慕容澈?
慕容澈虽是太子,但只要他一日没有践祚,就马虎不得。
皇帝,是不能得罪的。
慕容漾深谙皇帝是父、也是君的道理,绝不会犯糊涂和他说什么实话。
见皇帝还想再纠缠于此事,慕容漾忙转了话题,“父皇,澈儿此番遇刺,真是慕容淳派人做的?”
一说起此事,慕容祈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就是那个逆子!他的幕僚还有江宁按察使皆已招供,他也认下了此事。好在太子醒来后就给段臻来信,让他去了江宁,最后有惊无险。”
慕容漾这会儿也是恨慕容淳欲死,又听说慕容淳用的毒是从南诏来的,便道:“父皇,慕容淳用的那毒,只怕是那萧霁月给的,父皇准备如何处置她?”
慕容祈眼底划过一丝厉色,慕容淳他下不了手处死,那劳什子和亲的公主,他可半分不会手软。
他想起慕容澈曾言,南诏使团有问题,他派人留意了这么些日子,却什么把柄也没抓到。
可他没想到,这些人真是会闷声“干大事”,差点就把他的太子给害了。
“她自然是活不成了。”
慕容祈微眯着双眼,他不仅要那公主死,还要让南诏王亲口下令处死。
慕容漾见皇帝并没有顾忌南诏而放过那公主的意思,心口憋着的气总算是松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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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4章 、启程
◎该把他藏到哪里?◎
寿康宫正殿,张德妃捧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半躺在铺着厚厚褥子的躺椅上,一宫婢剥了应季的果子送到她的嘴边,另有宫婢半跪着替她捏着有些浮肿的腿。
张太后撑额坐在上首,盯着张德妃的肚子看了会儿,才道:“再有两月便要临盆了,稳婆可都备下了?”
张德妃笑着颔首,抬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母后放心,都备好了,还是上回那几个。”
张太后“嗯”了声,淡淡地道:“虽说你已生养过五公主和六皇子,但女人产子向来如同过鬼门关,还是要当心才是。”
“是,”张德妃叹气,“只盼着这孩子出生前,他父皇的病能大好,咱们好好庆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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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页
张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德妃,心知这侄女盼着皇帝好起来是不假,但她担心的不是皇帝的身体,而是担心若皇帝一直病着,她生了孩子连庆贺一番都不行。
皇帝这些年待她宠爱非常,她半点没把皇帝当回事,听上去是没心没肺了些,但张太后却觉得这样很好。
不为情爱所累的女人,才能无坚不摧。
更何况,帝王的情爱,着实是不必过于奢求。
“你们先下去吧。”
张太后启口,命宫婢们皆退至殿外。
殿中只剩下姑侄二人后,说话也没了忌讳。
张太后道:“眼下李氏被打入冷宫,大皇子被夺爵圈禁,二皇子也没什么指望。这阖宫,除了太子,也无人敢再与你和小六争锋了,咱们隐忍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张德妃闻言,颇为激动地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是无法遮掩的野心,“若此番我还能再诞下皇子,那这后位就是囊中之物了。只是,先皇后薨逝多年,陛下也没有立继后的意思,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想不重要,”张太后成竹在胸地道:“咱们张氏一族虽不如从前,但朝中人脉还在。等你诞下皇嗣,我自会与你父亲去信,让他在前朝对皇帝施压。”
张氏一族,祖上是有从龙之功的,受封世袭罔替的安国公。
所以当年的张太后才能在无子的情况下稳坐后位,还能扶持慕容祈从一个普通皇子成为太子,再成为皇帝。
“若没有我们张氏,如今的帝位还轮不到他,他若是有良心,就该把属于张氏的给咱们。”
张太后没那么好心,会不求回报地扶持慕容祈。她想要的,自然是下一任皇帝出自张氏女的肚子。
可惜,有慕容澈在,姑侄俩只能暂时养精蓄锐。
张德妃抚着肚子,一脸的遗憾,“只可惜大皇子失手了。”
若慕容淳得手,除去了慕容澈,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有张氏、张太后在,后位还有储君都会出自张氏。
张太后睨了她一眼,警告道:“你安分点,别轻举妄动。”
慕容淳才跌了大跟斗,李贵妃也跟着被打入了冷宫,这母子俩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
张太后警告张德妃,也是担心她轻举妄动,步了李贵妃母子的后尘。
张德妃却不领情,她撇了撇嘴,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垂眸不语,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她和张太后固然是亲姑侄,有着相同的目标。
但是张太后并不是一心为着她这个侄女的,张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尊荣和张氏。
张德妃几乎可以肯定,若是张氏有适龄的贵女,张太后肯定会想尽办法让张氏出个太子妃。
至于她这个德妃,那就是弃子了。
张德妃暗忖,东宫太子妃之位一直空悬,若慕容澈这几年仍没有娶妃,那张氏一族还真能有合适的姑娘。
到那时,她这姑母只怕就不会完全和她一条心了。
她得早做打算才是。
姑侄俩各怀心思地沉默着,屏风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张太后皱眉,厉声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她话音刚落,慕容渊就脸色难看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皇祖母、母妃,是小六。”
张德妃见是自己的儿子,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让他近前。
张太后却仍旧有些不悦,“小六,你什么时候来的?”
慕容渊低头瘪嘴,闷闷不乐地道:“有一会儿了。”
张德妃瞧见他闷闷不乐的模样,顿时心疼起来,“这是怎么了?谁给咱们六皇子气受了不成?”
慕容渊胖嘟嘟的身子靠在张德妃身上,皱着眉道:“皇祖母、母妃,我不想当太子。”
慕容渊年纪虽小,但也是个人精,方才张太后和张德妃的话,他听懂了。
张德妃脸色难看起来,低声训斥他:“谁告诉你要让你当太子了?这话可不能到外面去说,尤其不能被你父皇听到,知道吗?”
慕容渊点点头,又道:“我不会到外面去说的,但皇祖母和母妃的话,我都听懂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当太子,更不想当皇帝。”
张德妃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上首神色莫名的张太后。
她低声道:“你懂什么?”
皇帝是天子,是大周之主,能生杀予夺,谁都要匍匐在皇帝的脚下。
慕容渊撇嘴,“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父皇都被贵妃娘娘气病了呢。”
言罢,他又偷偷看了眼张太后和张德妃,心道,父皇不仅被贵妃气病了,还要被你们在背后这般算计。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腹诽。
张德妃一怔,正要说教他两句,就被张太后叫住了。
“行了,他还是个孩子,说的都是孩子话,你跟他较什么真儿?”
张德妃讪讪地闭了嘴,却也剜了慕容渊一眼。
慕容渊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张德妃只觉得头疼,“姑母,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个轻重,姑母别往心里去。”
张太后翘起嘴角,仿若毫不在意般说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张德妃讪笑着,没再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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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页
淮安府谢家。
自从知道盛纾要回京的消息,谢蓉就一直闷闷不乐。
“表姐不必伤怀,说不定哪日舅父就回京为官呢,到时咱们又能在一处了。”
谢蓉撇嘴,“那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盼着我爹入京为官,还不如盼着我爹娘给我在京城寻门亲事,嫁入京城呢。”
盛纾抿嘴笑了起来,“我娘跟我说,舅母确实有这个意思。”
旁的姑娘提起自己的亲事,多少都会有些羞涩,谢蓉则不然。
她一脸兴奋地问盛纾:“那你快和我说说,这京城的贵胄,有没有长得特别俊的?”
这话盛纾可回答不上。
好在谢蓉也没有追问,而是凑到盛纾耳边,神神秘秘地道:“你知不知道客居在我家的那人是谁?”
客居在谢家的?慕容澈?
盛纾当然知道了,甚至去过那院子不止一次。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借着饮茶掩去了自己的异样,“什么人啊?”
谢蓉压低了声音,“是太子。”
慕容澈已准备启程回京,也无需再隐藏身份,谢蓉也就从陆氏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说完,见盛纾神色淡淡,半点惊讶都没有,不由疑惑地问:“浓浓,你怎么这反应?怎么不惊讶?那是太子啊,太子住过我家诶。”
盛纾扯了扯嘴角,她还和太子同榻而眠过呢。
“我就是太惊讶了,一时忘了作何反应。”
盛纾搪塞过去。
“我刚听我娘说起时,也不敢相信,”谢蓉托腮,感叹道:“难怪我进不去那院子呢。”
谢蓉说完,突然想起谢徵被关祠堂那日,她和盛纾一起去了那院子,她被拦下了,可盛纾却进去了。
“浓浓,你……”
谢蓉正想问问盛纾,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谢从颉往这边来了。
“爹!”
谢蓉马上撇下盛纾,欢喜地朝谢从颉走去。
谢从颉宠溺地摸了摸谢蓉的发髻,又看向盛纾,“浓浓,舅父有几句话要请你带给你父亲,你跟我来一下。”
盛纾没怀疑谢从颉的话,等她跟着谢从颉到了他的书房,才知道找她的哪里是谢从颉,分明是慕容澈。
盛纾一阵无奈,没想到她舅父竟然也会做这等保媒拉纤的事。
把人带到了,谢从颉也就功成身退了。
慕容澈眼含笑意看着盛纾,问她:“后日启程?”
这几日,慕容澈和盛纾虽未见面,但他却去见了程氏。
盛纾也不知道他对程氏说了什么,程氏对慕容澈的印象比之前好上了许多,甚至告诉了慕容澈她们回京的日子。
盛纾颔首,纤细的手指绕着头发丝儿,有些不知道该和慕容澈说些什么。
兴许是因为她知道了慕容澈也是两世为人的,想起前世的一些瞬间,会有些别扭。
见她不语,慕容澈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地以为她这是因为他让谢从颉带她过来而生气了。
“纾儿,我怕你不愿意见我,所以请谢公带你来,你若是不高兴,我这就离开。”
慕容澈一面解释,一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盛纾愣了下,待瞧见慕容澈那紧张的表情时,她既觉好笑,又生出了几分酸楚。
“我没生气。”
慕容澈闻言,眼神顿时亮了,“你不生气就好。”
盛纾假意瞪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容易生气么?”
言罢,她又道:“我那晚是很生气的,但有句话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郎君,多谢你。”
听到她唤那声“郎君”,慕容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泡在了温水里,暖呼呼的。
面对盛纾,他向来是得寸进尺的,既然盛纾的态度有所变化,他便靠她近了些,低声问她:“谢我什么?”
盛纾颇为认真地看着他,神色肃然,“若不是你,我前世便死无全尸了。”
慕容澈闻言,心中滋味难言。
片刻后,他才苦涩地道:“前世我明白得太晚,我时常想,如果我早些认清对你的感情,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就……纾儿,如今咱们都能重新来过,咱们好好过,好不好?”
盛纾鼻尖一酸。
她撇过头,坦言道:“此番我回京,便是想再试试。但你若是再如从前那般待我,我也会随时改变主意。”
她回京,并不意味着就要嫁给他。
慕容澈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盛纾,心知她不是随口一说。
“我绝不会再如从前那般。”
慕容澈斩钉截铁地道。
盛纾哼了哼,她暂且信他。
……
转眼到了启程回京这日。
盛纾与程氏辞别了谢家一家子,踏上了回京的路。
令她没想到的是,之前说要晚两日的回京的慕容澈,竟然也在今日动身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与她们一路同行。
程氏看着慕容澈那些亲卫,不由笑着道:“这下好了,有了太子的亲卫在,咱们一路上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这一路上保不齐会有山匪,她们娘俩虽也有护卫,但那些护卫哪比得上太子的亲卫?
盛纾靠着程氏,冲她撒娇,“娘,您快跟我说说,他到底和您说什么了?您现在对他的态度怎么变了这么多?”
程氏想起那日慕容澈的话,却没打算告诉盛纾,“以后等他亲口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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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纾撇撇嘴,“娘不告诉我就算了。”
程氏真是爱极了闺女这般娇态,心道,这些时日的相处也没白费,她们总算是与旁人家的母女无异了。
盛纾托腮望着窗外,看着身姿挺拔、气质出尘的慕容澈,心中生出了几许感慨——
当初来这淮安府时,她已是打定主意在此地住一辈子了,从没想过还会有回京的一日,而且还这么快。
夜幕降临,一行人到了驿馆。
慕容澈算着路程,一早就派了人到这处驿馆,命驿馆拾掇了三间上房出来。
到了驿馆后,盛纾和程氏并未下马车,而是坐马车直接到了为她们准备的一座小院。
这小院干净整洁,有一间正房并两间厢房。
程氏自是入了正房,盛纾去了东厢房,西厢房则给了婢女们。
赶了一日的路,盛纾累极,沐浴过后便只着中衣、搭了件披风歪在软榻上,由着碧芜替她揉肩。
碧芜的力道把握得极好,盛纾被捏得很是舒坦。
她不由想到没轻没重的佩兰,也不知道她还有茯苓等人如何了。
盛纾浅叹一声,而后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碧芜见她睡着了,拿了褥子正要给她盖上,就听到窗棂边有些响动。
她应声回头,恰与翻进屋的慕容澈四目相对。
碧芜连忙垂下头,颇有些惴惴不安地想,她看到了堂堂太子翻窗的行径,会不会被灭口?
慕容澈也没想到会被碧芜逮个正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出去。”
他神色未变,淡淡地开口。
碧芜如今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和盛纾的关系,不敢再如那晚般拦着他,更不敢在这里碍眼。
慕容澈话音刚落,她就忙不迭地跑了。
她这次这么识趣,慕容澈很满意。
待碧芜走了,慕容澈才又看向软榻上的盛纾。
她睡得本就不熟,被方才的动静一吵,便皱着眉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澈正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了程氏的声音。
盛纾反应更快,这大晚上的,绝不能让程氏看到慕容澈在她房里。
她推着慕容澈去了窗边,正要让他翻出去,却听到窗边有驿馆的人的说话声。
“纾儿,”慕容澈无奈地道:“我好歹是太子,方才已经被你的婢女看到翻窗了,要是再被驿馆的人瞧见,总是不成体统。”
盛纾瞪了他一眼,他也知道这不成体统?
让他再翻出去是不成了,可是这屋子里也没有可以容人的柜橱或箱笼。
该把慕容澈藏到哪里?
最后,盛纾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雕花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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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夜晚
◎昏了头◎
方才碧芜出去时,只将房门带上了,房内门闩没有放下,只需从外头轻轻一推,便会房门大开。
程氏进屋时,见盛纾已经上了床榻,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才撑起了身子。
因她身子半撑着,厚厚的锦被高高隆起。
程氏本就是因见她晚膳没怎么用,担心她肚饿,这才亲自拿了点心过来。
谁知一进屋就见盛纾早早上了床榻,更是忧心不已。
她放下食盒,眼含担忧地走过去,“怎么这么早就上榻了?可是身子不舒坦?要不要去请段谷主过来看看?”
盛纾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自然些,浅笑着道:“娘,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程氏狐疑地看着她,“你脸怎么这么红?”
盛纾的脸何止是红?简直像是快要烧起来一般。
“可,可能是因为这房里太闷了,有些透不过气。”
程氏看了看那紧闭的窗户,心道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能透气才怪。
“这里是驿馆,虽说住下的只有咱们这些人,但到底不如家里方便,门窗自是要关好。既然透不过气,你就别把被褥拉那么高了。”
程氏说着,就要去扯盛纾的被褥。
盛纾慌乱不已,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褥,就是不松手。
方才慕容澈无处可藏,她头脑发热,把他藏到了榻上。
所幸天冷、被褥厚,她又这般撑起了身子,程氏看不出什么来。
“别…娘,我觉得有些冷,这样刚好。”
盛纾话音刚落,便察觉自己腰间一重,慕容澈的手放了上去。
她暗骂了慕容澈两句,又忙着应付程氏,“娘,我好累了,想睡了。”
程氏回头看了眼她拎来的食盒,问她:“你晚膳都没怎么用,娘担心你肚饿,给你带了些点心过来。”
程氏就是不走,盛纾心里真是叫苦不迭,“可我不饿。”
程氏挑眉,嗔怪地道:“你这会儿是不饿,睡到半夜肯定会饿醒,那对身子不好。浓浓听话,一定要吃两块。”
程氏说着,转身去拿那食盒了。
盛纾只好保持着那姿势不动,一面暗骂慕容澈的手不规矩,一面担心他闷久了会不会喘不过气来。
她开始后悔,若是知道程氏这么执拗地非得让她吃那劳什子点心,她肯定会把慕容澈推出窗外,而不是想了这么个愚蠢的法子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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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拎着食盒又回到了床榻边,从里头拿了两碟点心。
“这么多,我吃不下。”
盛纾苦着脸,盼着程氏别再老想着让她吃了。
程氏却道:“没让你全吃光,来。”
她端着碟子,示意盛纾挑自己喜欢的。
盛纾不敢动,她只要一动,被褥就会滑落,慕容澈就藏不住了。
若是被她娘看到她床榻上藏了个男人,那还不得厥过去?
“我都脱了,挺冷的,娘,您喂我。”
程氏笑了,“行。”
连喂了盛纾两块点心,她直道有些撑了,程氏总算才放过了她。
“那你歇着,娘回房了。”
盛纾巴不得她快些走,“娘也早些歇息。”
程氏点点头,深深地看了盛纾一眼后,又拎着食盒出去了。
出门后,程氏睨着那房门,心下暗叹,她闺女还真以为能瞒得过她呢——
盛纾那般反常,程氏就是再蠢,也知道有猫腻。她一直攥着被褥不松手,程氏便猜到那里可能藏了人。
至于藏了谁,还不是那太子!
慕容澈偷进盛纾的屋子,程氏当然心中不虞。但他是太子,程氏若是当场揭穿,万一他日后想起这茬,难保不会迁怒盛纾。
是以,程氏才故意在屋里逗留了许久,就是为了让慕容澈多憋会儿、吃些苦头。
她唤来碧芜,“在门外守着,谁也不准进去。”
“夫人放心。”
屋内。
程氏虽然离开了,但盛纾却惴惴不安——
她娘离开前那个眼神,总让她觉得,她娘知道慕容澈在这里。
“纾儿?”
慕容澈掀开被褥,深吸了两口气。
盛纾低头看他,见他虽落到如此境地,除了脸上有不正常的红以外,半点不见狼狈之色。
她推了推他,“你快走。”
她中衣松松垮垮的,这么动作一番,顿时春光乍泄。
慕容澈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对盛纾向来没有自制力,方才在被褥里待了那么久,不该软的地方早就变成了兴奋之态,眼下见了盛纾的一片春光,他更觉难耐。
“纾儿,”慕容澈反客为主,将盛纾压在了身下,“你别勾引我。”
盛纾:?
慕容澈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她什么时候勾引他了?
可慕容澈那么紧贴着她,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渴望和炙热,她全然不敢动,担心自己一动,慕容澈更兴奋。
但她不知道,不管她动还是不动,她对慕容澈来说,都是催、情的春、药。
“纾儿,”慕容澈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难耐地道:“我难受。”
盛纾懵了。
她和慕容澈欢好过多次,她能感觉得到慕容澈每次都是愉悦的。
难受?
盛纾可从未在慕容澈这里听到过这词儿。
“你,你哪里难受?”
盛纾双手握拳、撑在他的胸膛上,尽量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慕容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她低语了两句。
盛纾听完,红透了脸。
慕容澈莫不是蒙她的?那玩意儿还会难受?
慕容澈瞧见她这模样,不由低笑出声。他抚着盛纾的发顶,一眼也舍不得离开地看着她。
她那张绝色的芙蓉面此刻艳若桃李,娇唇饱满嫣红。她檀口微张,娇嫩的舌尖若隐若现,诱人采撷。一头青丝洒在她圆润白皙的肩头,勾勒出慵懒风情。
当真是妩媚又勾人。
慕容澈一沾她的身就不愿离开,他身上的昂扬一直在叫嚣着,要她。
可是,慕容澈已打定主意对她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东宫做他的太子妃。
所以,他不能在此时碰她,若她因此有孕,会授人以柄。
慕容澈眼神暗了暗,低头含住盛纾的双唇,流连辗转。
盛纾没想到他会突然亲下来,杏目圆睁,呜咽着推他。
可她越推,慕容澈就越发在她双唇上肆虐。
盛纾低声嘤咛,最后在他的攻势下软了身子。
察觉到她变软的身子,慕容澈变本加厉,一手攀上她的雪峰,一手牵着她的手往那昂扬之处而去。
他离开了她的嘴唇,又低头亲了亲,诱哄道:“纾儿帮帮我。”
盛纾先前虽不明白他为何会难受,但他想让她怎么帮他,她是懂的。
前世她月事来时,慕容澈来了兴致,却又不碰那些宫婢,便也会让她“帮”他。
两人许久未曾亲近,待手碰到那处时,盛纾的心也狂跳起来、呼吸渐重。
柔软与坚硬相接,慕容澈低声喟叹。
但他那畅快的模样却让盛纾回过神来——
她竟然又被迷了心窍,被他哄着做了这事!
她脑袋清醒了,也就不愿意继续了。本就是慕容澈自个儿惹出来的,她才不要帮他解决。
令慕容澈深陷其中的柔软骤然离开,他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盛纾瞥了他一眼,不肯继续,“太子殿下自个儿想法子吧。”
慕容澈一愣,继而苦笑着叹气,认命地爬了起来。
趁盛纾不备,他顺走了她的诃子,然后去了屏风后头。
意识到他拿了她的诃子去做什么,盛纾脸颊滚烫,她低呼一声,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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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坏胚子!
慕容澈去了很久,久到盛纾都快睡着了,才听得他哼了两声。
盛纾听到那声音,脸又热了起来。
慕容澈回来时,神色已恢复如常,看不出方才那意乱情迷的模样,更不会叫人猜到他方才做了自、渎之事。
盛纾整个人都埋在被褥里,只露出红扑扑的芙蓉面。
慕容澈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手中攥着的诃子。
盛纾羞恼道:“你还给我。”
慕容澈轻笑,掀开被褥钻了进去,哑声问她:“你真想要?”
他一面说一面将那诃子拿到她眼前晃了下。
盛纾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气味,看到了那上头的东西。
而后,她见慕容澈恬不知耻地将那诃子贴身放着了。
盛纾不想要了,但她也不愿慕容澈继续收着,她伸手去抢,“快扔了。”
慕容澈按住她的手,别有深意地道:“扔什么扔?在娶你之前,我都得靠它呢。”
靠它做什么,不言而喻。
盛纾实在是服了他的厚脸皮,转过身子不理会他了。
慕容澈从她背后拥着她,偏头衔住了她的耳垂,口齿不清地道:“纾儿知道你离开后,我怎么过的吗?”
在他的侍弄下,盛纾浑身都软了,一丝力气也无,“怎么过的?”
她的声音里含着媚意,慕容澈方才那偃旗息鼓的地方又有了重整旗鼓的架势。
“生不如死。”
慕容澈哑声说着,手指探入了他寻到的泉口处……
片刻后,盛纾轻咬着下唇,逸出声声尽力压抑着的低吟。
……
翌日一早,碧芜并另几个婢女端着温热的清水、干净的巾帕步入房内。
盛纾掩唇打着呵欠起身,由着她们伺候她梳洗。
碧芜一进屋,就察觉了自家姑娘与往日的不同——
眉眼含春,整个人既透着娇态、又透着数不尽的媚意。
不仅如此,她的领口遮挡下的雪肤,似乎还有点点红痕。
碧芜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明白盛纾身上的变化是为何,但她莫名地觉得脸烧得慌,垂下头不敢多看。
盛纾也颇为不自在,收拾停当去正房找程氏用早膳时,还不忘唾弃昨晚的自己。
程氏刚使人送上早膳,便见盛纾来了。
程氏是过来人,一看到盛纾便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糟心,却也只能当看不见盛纾的异样。
因有了这前车之鉴,接下来数日,每到一处驿站,程氏便不再让盛纾独自住一间房,而是母女同榻。
因程氏这举动,盛纾越发肯定程氏知道那晚慕容澈在她房里。
有了程氏在一旁紧盯,慕容澈不敢再轻举妄动,且盛纾也一直躲着他,让他寻不到机会亲近。
数日后,一行人总算风尘仆仆到了淮庆府。此地距上京尚有一日的路程,盛纾等人便在此再休整一夜,待第二日再启程。
到驿馆时,天色将晚,再过小半个时辰便该掌灯了。
盛纾戴上冪篱、踏下马车后,与程氏一道在驿馆婢女的引领下去往后院。
行至长廊尽头时,她们身后传来些许的嘈杂。
盛纾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恰见十数人自驿馆而出。
他们无一例外,都着南诏服饰。
盛纾心头咯噔一声,不知南诏人为何会突然到大周来。
难道与玉竹她们有关?
她忐忑不已。
恰在此时,微风来袭,卷起了他们中间那个女人的冪篱。
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就那么显露了出来。
他们很快消失在昏沉沉的天色中,而盛纾却像是被人施了法,愣在原地未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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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玉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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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6章 、王后
◎把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夜色已深,但盛纾却半点睡意也无。
她身侧的程氏呼吸绵长、平缓,已然睡熟了。
盛纾见状,蹑手蹑脚地从里侧爬了出去。
下榻穿上那双软底绣鞋后,她又回头看了眼程氏,见她仍旧熟睡着,这才拿了外裳换上,推门出去了。
守夜的婢女也已经歇下了,盛纾几乎没有费劲就溜了出去。
她住的院子外有一道长廊,檐下悬挂着一式的圆灯笼,说不上好看,勉强能照亮路罢了。
这深夜里,一个人也没有。盛纾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臂,觉得有些阴恻恻的。
好在步过这条长廊、再穿一道月亮门,前方便是慕容澈住的院子。
先前她已偷偷给慕容澈传了话,说要来寻他,是以这会儿虽夜色已深,但慕容澈的屋里还未熄灯。
盛纾走上前去,努力忽视那些亲卫若有若无的眼神,轻叩门扉。
慕容澈很快来开了门。
“怎么穿得这般单薄?”
盛纾一进屋,慕容澈便蹙眉,解下了他自个儿的披风裹住了盛纾。
那披风上还有慕容澈身上的余温,盛纾一穿在身上,便暖和了起来。
“出来得急,没顾着这些。”
盛纾拨了下鬓发,寻了张圈椅坐下。
慕容澈过去半蹲在她身侧,笑着问她:“怎么这时候过来?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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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几日想盛纾想得抓心挠肺的,明明每日都能见面,但话也说不上两句。
每次他想和盛纾单独待会儿,就会收获程氏的眼刀。
未来岳母不能得罪。
深谙此道的慕容澈,只得远远地看着盛纾,别提有多憋屈了。
盛纾此来是有要紧事与他说的,实在是没心情和他调笑。
“我有事与你说,”盛纾急切地道:“今日进驿馆时,我看到了南诏的人。”
到淮庆府后,慕容澈不知去做什么了,比盛纾娘俩晚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驿馆。
盛纾猜想,他大概是与那些南诏人错过了。
慕容澈闻言,脸色微变。
他站起身后,坐到了盛纾身侧,“此事我知道。”
盛纾:“你也和他们碰上了?”
慕容澈摇摇头,“此前我收到消息,南诏的王后已于二十日前从南诏启程来京了。”
下午他又收到消息,言南诏王后一行到了淮庆府。盛纾看到的南诏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们。
盛纾听后,手不由颤了颤。
南诏的王后?
方才那行人,簇拥着的只有一个女人……
慕容澈继续道:“他们明面上是入京贺大周与南诏和亲的。但如今慕容淳被贬,玉竹…”
慕容澈睨了盛纾一眼,才接着道:“父皇不会放过她的。大周和南诏的联姻自是不成了,也不知他们接下来还有何盘算。”
南诏王后启程来京时,慕容澈还未“遇刺”。他们来京,应该是想借着慕容淳和玉竹的婚事,行他们谋划之事。
但如今事情有变,倒是不知他们又有何打算。
慕容澈说完,眼见盛纾脸色越来越难看,心头一跳,执了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盛纾脸上划过一丝慌张,轻声道:“我当初走失,被人收养,养母想把我卖去勾栏,但最后我是被人买回去当成细作养大的,买下我的那夫人,我曾听人称她杨夫人。十二岁那年,我见了她第一面,也是唯一的一面。但是她实在是太过美貌,叫人见之难忘。”
盛纾和程氏也美,但她们娘俩和杨夫人的美又不一样。
杨夫人的美特别有攻击性,女人见了或许会怕,但男人见了,生出的便是征服欲。
盛纾后面说了什么,慕容澈全然没听进去,他只听了前面那段话,便已觉得揪心不已。
他起身抱着盛纾,心疼得要命。
盛纾面色怔忡地靠着他,喃喃道:“傍晚我看到那些南诏人,他们簇拥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杨夫人。我虽已有四年未见过她,但我绝不会认错。可你说,南诏的王后来了。她们…会不会是同一人?”
盛纾虽这般问着,但已然确定,她们就是同一人。
慕容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南诏的王后…”慕容澈沉吟片刻,道:“据我所知,她十三年前入南诏王宫,那时已过双十,但南诏王仍力排众议,立她做了王后,从此荣宠不衰。但她入王宫前都经历过什么,却是个谜。”
慕容澈心道,那南诏王后和买走盛纾的杨夫人若真是同一人,那她身为南诏国母,却又养这么些细作,送入大周,那图谋的绝不仅仅是他的命。
她所图,非小。
盛纾攥着他的衣袍,不安地道:“我总觉得不踏实,咱们该怎么办?”
慕容澈搂着她,柔声安抚:“别担心,万事有我。”
慕容澈的手段,盛纾当然不怀疑。论心计,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但如今他们却是不知道南诏的盘算,道一句他们在明、南诏在暗,也不为过。
慕容澈又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在他们的计划中,首先要除去的都是我。既然如此,我何不将计就计?”
盛纾蹙眉,仰头问他:“如何将计就计?”
慕容澈道:“我此前中了半月鸩,知道我已无恙的人不多。若我此时再度'毒发',南诏势必放松警惕,如此一来,便可变被动为主动。”
盛纾前世便是被半月鸩毒害的,今生他们又用此毒,想要害慕容澈,想必他们对半月鸩的毒性是非常有把握的。
盛纾暗忖,若不是慕容澈活了两世,在前世时便已知晓那毒,没准这次还真会着了道。
“这样也好…”盛纾神情黯淡,继而又想到了玉竹,她低声问道:“玉竹…活不成了是吗?”
那日她从慕容澈那里得知玉竹的真面目后,连着做了几宿的噩梦。
慕容澈颔首,“父皇不会放过她的。况且,就算父皇想放过她,我也不会允许的。她害过你,我怎么可能还让她活?”
盛纾的心抽痛了下,闭目靠在慕容澈身上时,脑海里浮现出前世和玉竹相处的种种。
她当玉竹是妹妹,可玉竹却是旁人手中的刀,那般准确地插、入了她的心口。
要了她的命去。
……
淮庆府距京城仅一日路程,盛纾和慕容澈等人天未亮便启程,尚未至黄昏,便能隐约看到京城那巍峨的城墙了。
盛黎旸带着盛怀瑿、盛怀璧兄弟俩在城外接盛纾母女。
“父亲,您说太子真的不会秋后算账?”
盛怀瑿忧心忡忡。
盛黎旸怎会不愁?虽说程氏的来信中,让他宽心,但他这心怎么也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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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澈若要对他秋后算账,那他受着便是了。
他担心的是盛纾。
盛黎旸愁眉不展,没有回应盛怀瑿。
倒是一旁的盛怀璧哼了哼,“他有那么大气量?”
盛纾假死一事,盛怀瑿从头到尾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盛怀璧却是事后才知道的。
他知道真相时,暗地里埋怨了盛黎旸许久,埋怨他不把自己当成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看。
盛怀璧心道,连他都气了这么久,那慕容澈能不气吗?
他爹也真是的,当初为何不把妹妹送远一些?
盛黎旸听了盛怀璧这话,没好气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你能不能盼点好?!”
“我当然也盼着好了,我……”
盛怀璧嘟囔着,嘟囔到一半,闭嘴了。
盛黎旸狐疑地看着他,见他盯着左前方不放,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一辆华丽的厌翟车正往此处驶来。
厌翟车非后妃、公主不可乘,而这辆厌翟车如此张扬,这京中只有一人敢乘,那便是永安公主慕容漾。
盛黎旸没察觉盛怀璧的异样,只道:“想来公主是来迎太子的。”
这姐弟俩一母同胞、感情甚笃,慕容澈出京月余,慕容漾会出城相迎,盛黎旸也不觉得奇怪。
慕容漾的车驾在盛家父子面前停下。
盛黎旸率二子见礼,“臣等见过公主殿下。”
慕容漾未下翟车与他们寒暄,只让婢女传话免礼。
她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盛黎旸见状也并未多想。
而一旁的盛怀璧,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饶是有帐幕遮挡,慕容漾也察觉了那灼热的眼神。
她深吸了口气,命人将厌翟车往前驾去,离盛家人远了些。
盛怀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道:“公主怎么这么不乐意搭理咱们?”
盛怀瑿即将过门的妻子徐徽月与慕容漾交情还算不错,往常慕容漾对他还算客气,怎么今日变了个样?
盛黎旸也不知。
“不搭理就不搭理吧,兴许是觉得和咱们三个大男人在一处别扭。”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盛怀璧却独自站在一旁,神情落寞。
天色渐暗,等了许久的盛家父子,总算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嘈杂之声,紧接着,数辆马车并几十骑映入众人眼帘。
看到那眼熟的马车,盛黎旸一阵激动,带着两个儿子就要迎上去,却不想慕容漾快他们一步,先往那边去了。
慕容漾知道程氏在淮安府养病,也知她这次与慕容澈一道回京。
但慕容漾还不知盛纾未死,以为盛家父子是来接程氏的。她略过了程氏的马车,直奔慕容澈而去。
慕容澈却未骑马。
“太子呢?”
慕容漾蹙眉,问韩越。
韩越率众亲卫下马请安,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马车,“回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在马车里歇息。”
一听这话,慕容漾便着急起来,急急上了那马车。
马车里不止慕容澈一人,还有盛纾。
慕容漾看到盛纾,当即愣在了原地。她语无伦次地道:“你,你?”
慕容澈脸色苍白,见状便道:“皇姐,纾儿她还活着,但此事,容我日后再和皇姐细说。”
慕容漾面色复杂地看了会儿盛纾,动了动嘴唇,却也并未说什么。
她撇下盛纾,问慕容澈:“韩越说你身体不适?段谷主不是同你一道的?怎么不请他来看看?”
慕容澈有气无力地叹气,“已经看过了,没什么起色,回宫再议吧。”
慕容漾闻言,忧心更甚。
但慕容澈明显不想多说,她只好按捺住性子,打算先陪他回东宫。
只是——
慕容漾看了看旁边的盛纾,问:“她要随你一道回东宫?”
察觉慕容漾对盛纾的不喜,慕容澈径直牵了盛纾的手,毫不隐瞒地道:“她要先回国公府。皇姐,我已打算奏请父皇,娶纾儿做我的太子妃。”
慕容漾可还记得当初知道盛纾的死讯后,慕容澈那疯癫的样子。
如今盛纾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本应该高兴,可一想到这其中可能会有的猫腻,她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有心想反驳慕容澈,但到底知道分寸——
他俩虽说是亲姐弟,但她也不能太过干涉慕容澈。亲人之间,也需有分寸。
“随你。”
半晌后,慕容漾憋出这么两个字。
因慕容漾的态度,盛纾心下也不好受。
她捏了捏慕容澈的手指,才道:“既然已经到京城了,那我先随我娘回国公府。殿下,您好生将养。”
因要在慕容漾跟前作戏,盛纾难得乖巧了一回。
慕容澈摩挲着她的手背,虚弱颔首。
待盛纾一走,慕容漾便靠近了慕容澈,“到底怎么回事?父皇不是说你已经没大碍了吗?”
盛纾的事,慕容漾决意先放在一边,慕容澈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慕容澈偏头咳了几声,喘着气道:“师兄的解药只能暂且缓解毒性,但不能彻底解毒。”
慕容漾急了,“这可怎么办?”
慕容澈靠在软垫上,垂眸道:“先回宫吧。”
……
慕容祈本等着慕容澈来见他,却得知慕容澈毒发的消息。他闻讯大惊,忙不迭地赶去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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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些时日病了一场,身子大不如从前,又因忧心慕容澈,去东宫的路上心悸了好几次。
到了东宫,他见慕容澈脸色苍白、卧于床榻,慌乱更甚。
“段臻呢?他不是替你解了毒吗?若他没那个本事,父皇便去信,请你师尊出山,定能保你无虞。”
慕容澈摇摇头,遣退了包括慕容漾在内的一众人,然后下榻在慕容祈面前跪下。
“儿臣欺瞒了父皇,请父皇治罪。”
慕容祈不解地问:“欺瞒了我?”
慕容澈跪地不起,道:“是,儿臣的毒已经解了,此番全是装的。”
慕容祈抬手让慕容澈起身。
他知道慕容澈不是胡来的人,既然装作毒发,那必然是有缘故的。
“说说吧,怎么回事?”
慕容澈道:“禀父皇,儿臣得知南诏的王后,正是那个操控细作之人。”
慕容祈蹙眉,那南诏王后先慕容澈小半日入京,他来东宫之前,刚好接到了她请罪的折子。
那折子可以说是声泪俱下,道那朝瑰公主行比大逆不道之事,任凭大周处置,祈求大周宽宥绝无二心的南诏。
折子里的说辞,慕容祈当然不信。
南诏费尽心思送了人入大周,这会儿说南诏绝无二心,哄鬼呢?
培养细作,特别是趁手的细作,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那南诏王后真是操控细作之人,那只能说明,南诏此前一直在蛰伏,就是为了给大周致命一击。
慕容祈冷笑,小小边陲小国,没想到野心竟然这般大。
只是——
慕容祈审视地盯着慕容澈,意味不明地道:“此事,你从何得知?”
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慕容澈竟然知道了?
慕容祈有些不悦。
慕容澈察觉到慕容祈陡然变化的情绪,暗自苦笑,他父皇的疑心病还真是说犯就犯。
这般想着,慕容澈撩起衣袍,又跪了下去,这次慕容祈只站着俯视他,没有任何想让他起身的意思。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此事,是盛氏告知儿臣的。昨日在淮庆府,她恰好看到了那南诏王后。”
“盛氏?!她……”
慕容祈惊诧更甚,是他想的那个盛氏吗?她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慕容澈见慕容祈满脸的惊讶,又道:“她还活着。”
慕容祈深深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冷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一五一十说清楚。”
慕容澈以额触地,道:“父皇先前便知,她是南诏真正送来的和亲公主,但她不愿助纣为虐,所以寻了机会逃走,却摔下山崖失去了记忆。儿臣在行宫时,便与父皇说过,儿臣救她时,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但因对她心生爱慕,所以把她带回了东宫。可后来她与盛公相认后,竟然恢复了记忆,知道了自己在南诏的身份,她担心有朝一日会连累儿臣,想要一走了之。但儿臣对她情根深种,此生非她不可,故而安排了她假死离开,只待南诏的事解决后,儿臣再让她以盛家女的身份,入宫做太子妃。”
慕容祈凝着慕容澈的发顶,半晌不语。
在慕容澈的说辞里,把一切都揽到了他自己身上,盛纾半点过错都没有。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半分错漏也没有,但慕容祈知道这里头水分极大。
可是一个男人肯替一个女人担下欺君之罪,足见这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慕容祈竟不想去拆穿慕容澈、不想深究。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缓缓开口:“起来吧。”
慕容澈却跪地不起,“儿臣斗胆,请父皇允准,待此事事了,下旨将盛氏赐给儿臣做太子妃。”
慕容祈拧眉不悦,“你真就这般喜爱她?”
慕容澈颔首,“她是儿臣的命。”
慕容祈闻言,有些怔忡,脑海里旋即想到此前李贵妃那番话。
他不由问道:“待日后,你广纳后宫,新人胜旧人,你……”
“不会,”慕容澈打断慕容祈的话,坚定无比地道:“儿臣不会有纳旁人的一日。”
这话属实是超脱了慕容祈的认知了。
别说帝王,就是平民百姓,手里多了些银钱,也会生出讨妾室的念头。
娇妻美妾,哪个男人不想享齐人之福?
慕容祈迟疑片刻,道:“你,你竟不想纳妃?”
“有她足矣。况且,儿臣若纳了旁人,她必会伤心,儿臣舍不得。”
这话太酸了,若慕容祈以前听到这话,肯定会心生不屑,但如今他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李贵妃的话不断地回荡在他耳边。
她说,他纳了那么多后妃,皇后是很伤心的。
慕容祈闭了闭眼,想起了他曾经非常宠爱的柳氏、杨氏,还有如今的张德妃。
真算起来,他伤皇后的心,何止伤了一回两回?
况且若不是因他的宠爱,叫柳氏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她又怎会胆大包天到毒害皇后和太子?
这般说来,害死皇后的,也有他。
慕容祈忽又觉得心痛,他缓了口气,颇为疲惫地道:“朕允了,待此事了了,朕会下旨。盛氏,会是你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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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生日快乐?】
【好看】
【算你实相】
-完-
第57章 、故人
◎心仪殿下◎
慕容祈当日便下了旨,遍寻天下名医,为慕容澈治病。
消息传出来,朝野皆惊。
百官们之前只知道慕容澈遇刺,这事儿是端王慕容淳犯下的。
端王也因此事被削爵圈禁。
但他们没想到慕容澈伤得那么重,毕竟太医院的人医术已算精湛,可他们都束手无策,迫使皇帝不得不广寻名医。
此消息一出,慕容澈的拥趸们自然是忧心忡忡,盼着他早日好起来,否则他一旦出事,不管谁成为新的储君,他们这些人都是要被打压的。
而其余众人,则是各怀鬼胎。
乐康长公主府。
赵嘉惠自听说慕容澈重病卧床后,便哭着喊着要去东宫,乐康长公主冷眼看她撒泼,等她哭够了,才冷笑着道:“你真要去东宫?”
赵嘉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我要去。”
乐康长公主道:“你忘了你上次去东宫,他怎么对你的了?”
一提起此事,乐康长公主便气得厉害。她闺女,去东宫前还好好的,可回来后却卧床十来日。
那慕容澈当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竟然下得了手把赵嘉惠扔出东宫。
乐康长公主不说还好,一说起此事,赵嘉惠就觉得难受。
那姓盛的狐狸精到底有什么好的?那日她不过是提了一句,表哥就把她扔了出去,半点没留情。
“可是,娘,表哥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此时我对他不离不弃,他定会感激的,会知道谁才是真的对他好。”
乐康长公主很是头疼,她指着门外,道:“行,那你去,等太子病故,你就守着他的牌位过日子吧。”
赵嘉惠有些慌了,“病故?娘,表哥的病有那么重吗?”
乐康长公主冷笑,“说你笨你就不聪明,如果不是很严重,你皇舅舅会遍寻天下名医么?就算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也是个病秧子,难当大任。长此以往,你皇舅舅迟早会考虑易储之事。”
赵嘉惠愣住了。
易储?她从未想过此事,毕竟慕容澈从五岁起就是皇太子,在她看来,皇位就是慕容澈的囊中之物。
见赵嘉惠迟疑了,乐康长公主又道:“如何?他当不了皇帝了,你要是跟着他,也不会是皇后,甚至一辈子都要守寡,你还要去吗?”
赵嘉惠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我……”
赵嘉惠犹豫了。她现在才发觉,原来她对慕容澈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她不愿意嫁一个当不了皇帝的人,更不愿意守寡。
乐康长公主见状叹气,“惠儿,娘就盼着你过得好,娘是不会害你的。”
赵嘉惠呆滞地坐着,讷讷地问道:“那娘说,该怎么办?”
乐康长公主想了想,道:“若太子出事,你皇舅舅剩下的几个皇子,最有希望成为新储君的,是小六。但他有张太后、张德妃,我这个姑母算不得什么。所以,娘想着不如扶持你二表兄。李贵妃倒了,李家不成气候,若咱们帮他坐上了那至尊之位,你还怕做不了皇后?”
乐康长公主未出阁时,在宫中不起眼,及笄后先帝将她的婚嫁大事交给了当时的张皇后、如今的张太后操办。
那时张太后已经决意扶持慕容祈,因此对乐康长公主也多上了几分心,给她选了个很不错的驸马。
一来可以笼络慕容祈,二来也可以成为慕容祈的助力。
因她夫家势大,乐康长公主才有底气说扶持慕容润的话。
赵嘉惠有些犹豫,“可是,万一太子表兄好起来了呢?”
乐康长公主知她放不下慕容澈,只得道:“那好,娘再去打听打听,若太子还能好起来,咱们便等等,若他真的不行了,那就听娘的,先入宁王府做侧妃,再图谋后事。”
赵嘉惠咬着下唇,最终同意了。
……
“殿下,乐康长公主今日又在打探您的身体状况了。”
东宫正殿内,慕容澈扮演着病入膏肓的人,正躺在榻上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
听了韩越的话,慕容澈轻嗤,他此番装病,为的是诈南诏,可没想到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慕容澈问:“嗯,你们都是如何回答她的?”
韩越道:“自然是按照殿下的吩咐答的。”
慕容澈吩咐的是,无论谁问起,都要说他病入膏肓、如今连起身都难了。
太医院的脉案也都被段臻改了,旁人就是想去查脉案,也查不出什么来。
慕容澈哂笑,“看来我这姑母,也想分一杯羹啊。”
韩越闻言,忙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禀给慕容澈,“属下听说,乐康长公主是想扶植宁王殿下。”
“啧,”慕容澈不屑地道:“我这姑母怎么不长脑子?宁王?”
她也不看看慕容润那样,是那块料吗?
“这么说,她打听我的状况,就是为了下那把宝押在慕容润身上的的决心?”
韩越哪知道乐康长公主的盘算?不过慕容澈也并非是在问他,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皇太后、张德妃处有什么异动?”
韩越摇头,“太后与德妃都挺安分的,德妃娘娘快临盆了,眼下心神大概都在皇嗣上吧。”
--
第130页
慕容澈淡淡地“嗯”了声,又问起了一人——
慕容澜。
韩越不知道他为何会问起慕容澜,但他们的人本就一直盯着慕容澜,他倒是知道情况。
“听说四皇子病了,这几日都在卧床。”
病了?
慕容澈微眯着眼,他已查清行宫斟酒的宫女就是慕容澜的人,此人不声不响,但绝不简单。
“继续盯。”
韩越应是,见慕容澈没其他吩咐,便行礼后退了出去。
他刚退出去,恰与盛纾碰上,又忙不迭地回去告诉慕容澈,“殿下,娘娘来了。”
禀完这消息,盛纾也入了殿。
韩越殷勤地道:“娘娘,殿下正盼着您呢,您请。”
盛纾如今虽住在国公府,但也来过东宫两次,韩越每每见了她,都如从前那般,唤她“娘娘”,她也不曾纠正过。
盛纾颔首,越过韩越,去了内殿。
慕容澈早在得知盛纾到了之前,就已经命伺候的人都退下了,殿中只余他们二人。
没了外人在,慕容澈哪还有半点病弱的模样?他除了那张刻意修饰过的“病弱”的脸,哪儿哪儿都正常得很。
他起身揽着盛纾的纤腰,将她带向自己,面露委屈,“纾儿怎么才来?我都想你好久了。”
盛纾无奈扶额,“我前日刚来过,我如今身份不便,哪能时时入宫?”
况且,她如今来东宫,还得避着许多人,非常不便,她来一趟容易吗?
慕容澈的手掌在她背上游离,低声道:“真想明日就娶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哪像现在,两日才能见一回。纾儿,你得补偿我才行。”
他如今越发黏糊,全然不像那个杀伐果决的太子,盛纾既觉好笑,又觉甜蜜。
她环住慕容澈的腰,踮脚亲了亲他,“这样行了吧?”
慕容澈小腹一紧,暗哑着声音道:“不够。”
言罢,他搂紧盛纾,对着那嫣红的娇唇亲了下去。
辗转吸吮、不舍流连……
半晌后,直到两人皆气喘吁吁时,他才放开盛纾。
因他太过用力,盛纾的嘴唇都有些红肿了。
慕容澈抱着盛纾去了软榻,两人依偎在一起,他把玩着盛纾的手指,问她:“盛家打算何时认你回去?”
那日盛纾随程氏回到梁国公府,除了盛老夫人外,其他众人无一不惊,都没想到盛纾还活着。
盛纾假死一事,无论是宫里还是国公府,都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慕容澈给慕容祈的交代,就是他回京那晚对慕容祈的那番说辞。
当然,这些他并没有与盛纾说过。
而盛纾对国公府的交代,则是两人早就商议好的,只道这是慕容澈的意思。
盛纾将此话对盛家人一说,也没人敢再深究。况且,既然是太子的意思,那就是说太子不会因为此事追究盛家,那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关过了,盛纾当然要正式认祖归宗。
“我爹选了三日后,说是个良辰吉日。”
慕容澈亲了亲她的发顶,愉悦地道:“如此甚好,等你认亲后,南诏的事应当也解决了,到时父皇便会下旨,你就会是我的太子妃。”
皇帝已经应下此事的消息,盛纾上回来东宫时,慕容澈已经告诉她了。
盛纾撇嘴,故意逗他:“我爹还不一定愿意呢。”
盛黎旸一直对盛纾之前说慕容澈不爱她的事耿耿于怀,饶是盛纾解释过这是误会,盛黎旸似乎还是不能释怀。
慕容澈哼了哼,“他帮你假死,知道我要去淮安府……”
他本想说,盛黎旸做的那些事,他不治罪就不错了,他竟还敢阻挠盛纾嫁给他。
但话说到一半,慕容澈想起这话肯定会让盛纾不悦,便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盛纾冷笑,撑起身子看着他,“然后呢?”
慕容澈讪笑,赶紧找补:“盛公如此为你着想,真是个好父亲。”
盛纾:“哼!”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先前想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看在他能及时“醒悟”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不过,”慕容澈搂着她,虚心求问:“我能知道,盛公为何不愿意把他的掌上明珠嫁给鄙人吗?”
盛纾有些心虚,随口搪塞道:“我爹以为你命不久矣,怎会愿意嫁女?”
慕容澈装病一事,只有盛纾、慕容祈并他几个心腹知道。
盛黎旸自然也以为慕容澈病重,盛纾倒也不算诓他,她爹确实因此忧心来着。
慕容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意味不明地道:“我身子骨有多好,纾儿不知道?怎么没替我解释解释?”
盛纾红了脸,慕容澈所说的身子骨好绝不是表面那个意思。这人真是的,惯会东拉西扯的。
盛纾拍开他,“你自己解释去吧。对了,此事你也瞒着公主呢?”
慕容澈颔首,“皇姐藏不住事,瞒着她是最好的,只有她真以为我病重,才能瞒住其他人。”
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方才我来时,恰好看到公主,她很伤心。”
自慕容澈回宫,慕容漾就一直住在东宫,没回过公主府,就怕慕容澈出事。
慕容澈闻言也心生愧疚,“此事是我对不住皇姐,等此事了了,我再向她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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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纾点点头,又疑惑地道:“今日二哥陪我一道来的,倒是不知道他何时与公主那么熟稔了,见公主难过,他便过去安抚了。”
“他们?”
慕容澈蹙眉,和盛纾有些同样的疑惑。
而此时的东宫一角,慕容漾和盛怀璧正僵持着。
慕容漾神色淡淡,她不笑时总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
“殿下,你真就这般厌恶我?”
盛怀璧神情低落,堵在慕容漾身前,不愿走。
厌恶他?
慕容漾微怔,她不厌恶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想起那日,她遇到陆琮,也不知他发什么疯,非得拦着她说话。
所幸盛怀璧瞧见了,奚落了陆琮一番,陆琮方落荒而逃。
因她心绪不佳,盛怀璧便将她送回了公主府。
她一想到陆琮还想缠着她,便觉心烦意乱,便拉了盛怀璧陪她饮酒。
最后也不知是谁主动、是谁开始的,总之两人就那么……
想起那晚盛怀璧不知疲倦的索取,慕容漾略微有些不自在。
那晚太荒唐,但也着实叫人难忘。
第二日她醒得更早,看着自己身侧的盛怀璧,慕容漾只觉得心虚,匆匆离开了,并吩咐婢女在门外守着,等盛怀璧醒后就送他出去。
她本以为两人就是一夜荒唐,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以后盛怀璧娶妻了,自然就忘了。
可谁知盛怀璧到公主府找过她好几次,哪怕吃了闭门羹也没放弃。
但是慕容漾一直避而不见。
今日是那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盛怀璧见她紧抿双唇,就是不说话,心中突生了几许委屈。
“殿下,那晚之前,我从未…是不是弄疼了你?”
所以她才会生气,不理他?
慕容漾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有些恼怒地瞪了盛怀璧一眼,脑子里却不由想起了那晚。
一开始盛怀璧确实…不怎么样,但后来就无师自通,一次比一次让她愉悦。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躲着盛怀璧。两人的开始本就是个意外,有什么必要再见?
慕容漾蹙眉,“你别胡说。”
盛怀璧是个脸皮厚的,见慕容漾开口了,心中阴霾便一扫而空,又凑了上去。
“殿下,我…”
“盛二郎,”慕容漾打断他的话,“那晚咱们都饮了酒,做下了荒唐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觉得有愧于我,毕竟真论起来,占便宜的是我才对。”
盛怀璧愣住了,他想告诉慕容漾,他不是觉得有愧于她。他就是想见她,她不理睬他,他便觉得心中难受。
但为何会这般,他也不知道。
可没等他把这些话说出口,慕容漾已经趁他愣神的功夫离开了。
盛怀璧神情怔忡,又想起那晚他们为何会开始。
是因为她遇上了陆琮,她因为陆琮而不开心,所以才会拉着他饮酒……
盛怀璧知道慕容漾与陆琮做了三年的夫妻,两人数月前才和离。
陆琮既会拦下慕容漾,看那样子是对慕容漾没有忘情,而慕容漾…
盛怀璧心中发闷,慕容漾肯定也是因为挂念陆琮,所以才会对他避而不见。
盛怀璧闷闷不乐,直到与盛纾一同离开东宫,也没能开怀。
“二哥这是怎么了?”
马车上,盛纾好奇地问。
盛怀璧叹气,“浓浓,二哥问你,若是我总是念着一个人,想见她,这是为何?”
盛纾刚饮了茶,闻言差点被呛到。
她打量着盛怀璧,想起方才他急吼吼地去安抚慕容漾,心中已有了计较。
“二哥说的,是永安公主吧?”
盛怀璧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盛纾语塞,这很难猜吗?
盛怀璧急切地道:“浓浓,那这到底是为何?”
盛纾不紧不慢地道:“还能为何?因为你心悦永安公主。”
盛怀璧这些日子被折磨地抓心挠肺的,被盛纾这么一点,总算觉得豁然开朗。
原来,他是心里有慕容漾。
想明白这一层,盛怀璧浑身轻松起来。但刚轻松了会儿,他又低落了起来。
“二哥,你与公主,怎么回事?”
盛纾凑过去,万分好奇。
盛怀璧被她看得不自在,头一回觉得妹妹烦人,“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哦。”
盛纾淡淡地道,又坐了回了方才的地方。
盛怀璧以为她生气了,又过去哄她,“浓浓,二哥没有嫌你的意思。二哥就是,有些心烦。”
盛纾暼了他一眼,“心烦什么?”
盛怀璧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她不乐意搭理我。”
盛纾问他:“公主知道你的心意吗?”
盛怀璧摇头,他自己都刚刚想明白,慕容漾怎么会知道?
盛纾暗想,在行宫时,慕容漾对陆琮还是有几分情意了,就是不知如今如何。
若慕容漾对陆琮仍旧不能忘怀,那她二哥……
盛纾同情地看了看盛怀璧,道:“三日后,国公府认亲,会有筵席,公主应当会到,要不二哥与她谈谈?”
盛黎旸认女,这排场自然不会小,各勋贵都在受邀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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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漾也不例外。
盛纾那次去行宫,有不少人见过她。盛黎旸原本担心那些人再见到盛纾,会生出风波。
但盛纾回京第二日,慕容祈就特意召见了盛黎旸,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已经知道盛纾假死的事,但不会追究,只当东宫盛侧妃真的已经没了,活着的只是盛黎旸的嫡女盛蕴浓。
有了慕容祈这话,盛黎旸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广邀宾朋,让盛纾在上京勋贵中露面。
转眼到了认亲这日。
盛纾早早地就被叫了起来,由着婢女们替她梳洗打扮。
因是重要的日子,她的装扮比平日里隆重了许多。
用过早膳后,盛老夫人带着盛纾并盛家众人一道去了祠堂。
盛纾的名字早就写入了族谱,到祠堂为的是给先祖们上香,让先祖知道流落在外的子孙归家了。
盛纾跪在蒲团上,与众人一道上香磕头。
从这一刻起,她便是真正的盛家人了。
再也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孤女。
筵席设在晚上,盛纾歇了个晌起身,宾客们也陆陆续续到了。
那些命妇、贵女,有不少人都见过东宫盛侧妃,眼下见了盛纾,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有贵女躲在母亲身后,小声嘀咕:“娘,她怎么…她不是死了吗?”
命妇也没底,“兴,兴许不是同一人吧?”
如果是同一人,那盛家也太胆大妄为了吧?藏了太子的侧妃不说,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认亲、宴请。
众人正犯嘀咕时,慕容漾到了。
她原本不想来,但慕容澈求她,说今日是盛纾的大日子,他不能亲临,便请她替他来。
慕容漾端着笑意向程氏道贺,又神色如常地与盛纾说话:“听闻盛姑娘从前被人收养,如今认祖归宗,也算是去了侯夫人的心病了。”
慕容漾那句被人收养,是为了替盛纾正名。否则有的人大概就会揣测,盛纾流落在外的十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依着她对那些命妇、贵女的了解,她们的揣测绝不是什么好听的。
但她如此,并非是为了盛纾,而是为了慕容澈。他那般喜爱盛纾,怎么能容忍旁人对盛纾妄加揣测?
盛纾明白她的意思,也承她的情,“殿下说得是,若是没有好心人收养我,我只怕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慕容漾还因盛纾假死的事,心里存着气,面子情做了,她也就不乐意再和盛纾多说什么,独自带着婢女去游园了。
有那胆大的贵女凑到她身旁,问她:“殿下,您没觉得那盛姑娘像极了太子殿下从前的侧妃么?”
慕容漾淡淡地瞥了那贵女一眼,无甚情绪地道:“嗯,是挺像的。”
那贵女好奇地看着她,“您就不觉得太凑巧了?”
慕容漾冷笑,“是像,但也不是同一人。此事连我父皇都知道,怎么,你觉得不妥?”
那贵女听了这话,哪还敢再说?连皇帝都知道了的事,她再追问,那不是跟皇帝对着干吗?
见那贵女闭了嘴,慕容漾这才带着婢女离开了。
梁国公府的园子极大,今日的宾客虽多,但慕容漾还是找到了相对僻静的地方。
她不爱交际应酬,若不是慕容澈,她是真不想来的。
慕容漾靠在美人靠上,兴致缺缺地盯着池塘里那些游来游去的鱼。
“殿下,您瞧,那是不是盛二郎?”
慕容漾正在出神,听到婢女这话,她猛地抬起了头,果真见盛怀璧往这处而来。
慕容漾有些头疼。
不管盛怀璧是特意来寻她的,还是偶然碰上的,她都不愿和他再有什么纠缠。
慕容漾作势要走,却还是被先她一步的盛怀璧给拦下了。
拦下慕容漾后,盛怀璧对她的婢女道:“我与殿下有话要说,你们暂且回避一下。”
那几个婢女自不会听他的,只看向慕容漾,询问她的意思。
慕容漾担心盛怀璧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遂点了点头,命她们退下。
“你又有什么事?”
盛怀璧毫不在意慕容漾冷淡的态度,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殿下,我,我是想跟你说,我心里有殿下。”
这下慕容漾是真诧异了。
盛怀璧说什么?他心里有她?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盛怀璧见她不信,忙不迭地剖白心迹,“我不是胡言乱语,殿下,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知道那晚我有多欢喜,可我一醒,殿下就把我打发走了,还避而不见,我心里别提有多不好受了。”
慕容漾听了这番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她与陆琮成亲三年,也没听他说过这么直白的话,两人除了冷嘲热讽,就是冷脸相对。
慕容漾微微撇头,她之所以对盛怀璧避而不见,就是觉得那晚两人都不清醒,见了面也是徒增尴尬罢了。
可她真没想到盛怀璧竟然……
“殿下,”盛怀璧靠近了些,“殿下还是不信我?”
少年郎灼热的眼神盯着她,直叫她心慌意乱、心如擂鼓。
“没,没不信,”慕容漾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她尽量镇定地道:“你,你年纪还小,哪里分得清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慕容漾二十有一,但盛怀璧还未及冠,她年长他两岁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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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盛怀璧不乐意了,又开始满嘴胡话,“我小不小的,殿下不是最清楚吗?”
慕容漾:……
盛怀璧又面露委屈,道:“殿下是不是还对淮阳侯……存有情意?”
慕容漾拧眉,她对陆琮还存有情意?她认真地想了想,去行宫之前应该是有的,但后来便没了。
陆琮和他表妹许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还念着他做什么?
那日她碰见陆琮后,之所以饮酒,也是因为觉得心烦。
恼那陆琮非得来招惹她。
“没有。”
慕容漾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盛怀璧。
盛怀璧闻言,眼神顿时亮了,“那殿下对我呢?”
对他?
慕容漾心道,在方才盛怀璧剖白心意之前,她就只当他是与自己有过一夜情缘的人,更多的,真说不上。
可她一对上盛怀璧那满含期待的双眸,却怎么也说不出否认的话。
她沉默不语,盛怀璧立即顺杆爬,“那殿下以后不要再对我避而不见了。”
慕容漾乐了,故意逗他:“如果我就是不见你呢?”
盛怀璧开始耍无赖,“那我就翻墙去见你,反正我知道殿下在公主府的住处。”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娶妻?”
盛怀璧闻言,理所当然地道:“我想娶的是殿下,又不想娶旁人。”
他心仪的人是她,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也许是从在东宫第一次见她起,也许是因后面熟稔后才开始的,也许是那晚过后……
总之,他心里装着的人是她。
“越说越没谱了,”慕容漾瞪了他一眼,“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我得走了,要开席了。”
盛怀璧的话,慕容漾信了一半,但却不信盛怀璧这份情意能存多久。
少年郎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然,慕容澈例外,他与盛怀璧同岁,但他心智比盛怀璧成熟得多。
盛怀璧眼睁睁地看着慕容漾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下却也不觉难受。
至少慕容漾并不抗拒他,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打动她的。
……
筵席隆重盛大,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乐康长公主也来了盛家,但她这顿晚膳却吃得很不是滋味。
她不信如今的盛蕴浓不是从前那个盛侧妃,两人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席面散后,乐康长公主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俩要真是同一人,那盛家人就是欺君啊。乐康长公主想到自己那已经入了宁王府做侧妃的闺女,再想想盛纾如今的风光,真是越想越气。
她虽让赵嘉惠入了宁王府,但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故而连席面也没办,赵嘉惠就那么委委屈屈地去做了妾。
她闺女受着委屈,那盛纾凭什么风光无限?不行,她得进宫去,她得在她皇兄跟前揭露盛家的真面目。
若不是天色已晚,乐康长公主真想马上入宫。
她烦躁地等了一夜,掐着皇帝下朝的时辰,进宫去了。
平常她要见慕容祈,都无需通传,可今日,她却被拦下了。
乐康长公主怒视着胆敢拦着她的那内侍,不悦地道:“你算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拦我?”
那内侍不卑不亢地道:“奴婢不敢拦长公主殿下,但陛下吩咐了,谁也不见。”
乐康长公主撇撇嘴,“那是其他人,皇兄怎会不见我?”
内侍又拦着她,“长公主殿下,陛下眼下是真有要事。南诏的王后进宫了,陛下正召见她呢。陛下吩咐了,谁来了都得拦着,还望长公主殿下不要为难奴婢。”
南诏的王后?
乐康长公主蹙眉,下意识地往那殿中看去。
慕容祈确实是在召见南诏的王后。
他已晾了南诏的人数日,按着他和慕容澈的谋划,今日他召见了那王后。
可他没想到,那王后竟然是他的故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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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8章 、杨氏(一更)
◎皇后是谁害死的?◎
慕容祈难以置信地看着殿中的南诏王后,心绪起伏不定。
那南诏王后见状,嫣然一笑,“陛下,多年不见,您可还好?”
慕容祈愣在原地,对眼前人的身份再没有怀疑。
她真是他从前的宠妃,美人杨氏。
慕容祈想起往事来。
约十七年前,他率众臣去围场行秋狝。围场旁有座行宫,他每晚都歇在行宫里。
杨氏是行宫新进的宫婢,被拨去伺候慕容祈。她模样绝美、身体玲珑有致,能勾起任何男人的欲、望。
行宫的总管安排杨氏伺候慕容祈,本就是打着将她送到慕容祈龙榻上的主意。
但那时慕容祈正宠着柳氏,去围场时也只带了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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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页
柳氏黏他黏得紧,慕容祈哪怕馋杨氏,也只得先按捺了几日。
后来某日,慕容祈猎了一头鹿,当晚喝了两大碗鹿血,整个人血脉偾张、亢奋不已,御了柳氏三回,直让她昏睡过去,那火仍旧没有消下去。
他便想起了杨氏,一想起她的纤腰长腿,更觉难耐,便命杨氏到浴池伺候他。
他在那里要了杨氏。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味,不管要了多少次他仍觉不够。
从此以后,他再也丢不开手,回宫时也把杨氏一并带了回去。
因杨氏出身不高,所以一开始位份很低,但慕容祈极其宠爱她,一月里能有二十日歇在杨氏那里。
连此前最得宠的柳氏也要避其锋芒。
宫妃们恨杨氏恨得牙痒痒。
而纵欲过度的慕容祈,身体也不如从前。为了在杨氏身上大展雄风,慕容祈甚至服了不少秘药。
也因此,朝野内外便有了传言,说杨氏是妖女。
言她迷惑了慕容祈,让他整日醉心于男女之事,连朝政都荒废了。
甚至因她入宫,大周出现了罕见的干旱。
不断有大臣上疏,请求慕容祈废了杨氏。
慕容祈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他是宠杨氏没错,也确实整日想着和她做那档子事,但他何时荒废朝政了?
还有那干旱,这能怪到杨氏身上吗?
慕容祈觉得荒诞,下令申饬了数位大臣,但杨氏是妖女的传言仍甚嚣尘上。
慕容祈也未在意那些传言,仍日日和杨氏腻在一处。
后来,杨氏和柳氏同时有孕,因她有孕,慕容祈才消停了些。
柳氏生下四皇子慕容澜、杨氏生下五皇子慕容淮。
两个宠妃产子,慕容祈高兴不已,连带着对这两个皇子也多了几分喜爱。
再后来,柳氏胆大包天毒害皇后和太子,慕容祈赐死柳氏后,那些人仍将此事算在了杨氏身上。
他们说得振振有词,言大周建朝以来,从未有过妃嫔胆敢谋害中宫和嫡皇子的事。又言杨氏入宫前,慕容祈的后宫都还算太平。
妃嫔间偶有争风吃醋之事,但也无伤大雅。
慕容祈那会儿正因皇后薨逝、慕容澈远赴药王谷治病而心烦不已,最终竟也信了那些大臣的说辞。
他将杨氏遣去了庵里,让她在那里带发修行。
慕容祈如此行事,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丢不开杨氏,想着她去带发修行,既堵了大臣的嘴,两人还能时时寻欢。
可慕容祈没想到,杨氏竟然失踪了。他寻了她许久,也不见半点踪迹。
没想到,两人再见,她竟然已经是南诏的王后了。
真是物是人非呐。
慕容祈心下感慨不已,多年不见,他已两鬓斑白,而杨氏却一如既往的美艳。
杨氏轻抚着鬓发,妖娆魅惑,“陛下,我此番进京,本是要贺端王殿下与我王公主联姻,谁知出了这档子事。但南诏绝无二心,陛下明查。”
慕容祈被她那张脸迷惑了片刻,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太子中的是南诏的毒,若此事真与南诏无关,那你便将解药交出来。”
“解药?”杨氏直勾勾地盯着慕容祈,眼底的笑意就没散过,“我入京多日,也听闻了太子的病症,解药么,我倒是有,但陛下须应我一事。”
“何事。”
殿中只有慕容祈并他的内侍、宫婢,以及杨氏和两个南诏人,杨氏便也不再遮掩,直白地道:“立我儿做太子。”
慕容祈冷笑,“你折腾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生的五皇子做太子?你也别想糊弄朕,那冒牌的公主、还有太子中毒,都是你的手笔吧?”
事已至此,杨氏也大方认下了,“是,都是我。”
慕容祈盯着她,竟从她美艳的脸上看出了几许蛇蝎感,想起自己从前那般宠爱她,慕容祈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问:“就为了五皇子?”
“是,但也不全是,”杨氏道:“更为了我从前受过的屈辱。”
“屈辱?朕何时亏待过你?”
杨氏闻言,放声大笑起来,讥诮地道:“陛下还真以为你没亏待过我呢,从前你那些妃嫔因我得宠,明里暗里挤兑我的时候,陛下何曾替我说过话?大周的大臣们说我是妖女的时候,陛下替我做过主么?你或许会说,你申饬过那些臣工,但又有什么用?你压根儿没想过从根儿上替我正名,连带着我生的五皇子,也被他们指摘。”
慕容祈没想到杨氏对他的怨气这么大,“可你也不该害太子,你以为你害了太子,还能活着回南诏?”
杨氏勾起嘴角,肯定地道:“陛下不会杀我的,太子还等着我的解药呢。”
慕容祈见杨氏有恃无恐,心道,若慕容澈的毒真的没解,那他还真会受她的威胁。
他睨着杨氏,道:“这里是大周的皇宫,朕是这里的主人,你以为你能威胁朕?若你不给解药,太子如何,你的五皇子就会如何。”
杨氏的脸色变了些,“那也是你的骨肉。”
慕容祈不语,但他那意思很明确了,只要慕容澈有什么不好,谁也别想好过。
他本以为杨氏会张皇失措,没想到她竟然半点不惧,“陛下若是下得去手,只管杀了五皇子便是。”
慕容祈脸色大变,这女人,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蛇蝎心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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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慕容祈开口,杨氏便道:“左右现在的五皇子,也不是我的儿子。”
她的话,让慕容祈彻底糊涂了。
“你这是何意?”
见慕容祈慌了神,杨氏便得意了起来,“陛下想知道?那我就从头到尾跟陛下说说。”
“我本就是南诏人,我母家既善蛊、又善毒,我却不愿学这些。年少时,我嫌南诏无趣,便来了中原,最后阴差阳错去了围场的行宫。陛下,你可知,我一开始是真的很喜欢你的,能常伴你身侧,我很欢喜。
可皇宫的生活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那些位份高的妃嫔,仗着位份、仗着家世欺辱我,可陛下总是顾忌这顾忌那,不愿替我做主,后来又有了妖妃的传言,若他们只恨我倒也罢了,可我的儿子也因此受累。”
杨氏很聪慧,知道妖妃的传言,就是那些后妃的母家传出来的。
但她不明白,她身份低,生的儿子又不可能成为太子,那些人怎么那么容不下她?
后来她懂了,因她得宠,慕容祈一个月里能有二十日歇在她那里,那些后妃嫉妒,所以想尽法子要赶她出宫。
“陛下可还记得,柳昭仪的四皇子和我的五皇子,生辰只相差几日,两人又长得和双生兄弟一般。我不愿我的儿子受那些传言的苦,一早便把他俩换了。”
慕容祈难以置信,也就是说现在的四皇子慕容澜,其实才是杨氏真正的儿子慕容淮?
杨氏是疯魔了不成,连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杨氏接着道:“我入宫前,便已将我的儿子藏好了。所以,陛下,你若是想杀如今的五皇子,那便杀吧。但是若要让我救太子,就请陛下即刻写下诏书,册立我的儿子为太子,并立即禅位。”
慕容祈看着杨氏,忽又想起十四年前的旧事,他突然生出了不安。
他没接杨氏的话,反而问:“十四年前,皇后和太子被人谋害,那到底是不是柳氏做的?”
“她?”杨氏讽刺地道:“柳昭仪那蠢笨的人,有那心也没那胆。”
慕容祈咬牙切齿,“所以,是你?”
杨氏如今自觉捏住了慕容祈的命门,特别的有恃无恐,“是,我虽不愿学下蛊、下毒,但远赴中原,我怎会不带防身的?我恰好带了我母家独有的毒。我原本是想将此事嫁祸给李贵妃的,谁成想柳昭仪背了这个罪名。”
“你,为何要如此?朕记得,皇后待你一直不错。”
杨氏闻言,神色有片刻的怔忡。
慕容祈这话没错,皇后是个好人,对她一直不错。
“可她和她的儿子,挡了我和我儿子的路,”杨氏冷声道:“那些人不是想把我赶出宫吗?那我偏要让我的儿子做这天下之主。杀了皇后和太子,再嫁祸李贵妃,那大皇子和二皇子也没了指望,只可惜棋差一招。不过好在如今歪打正着,太子快死了,李贵妃和他的两个皇子,也还是挡不了我儿子的路。”
慕容祈越听越恨,真是恨不得拔剑将杨氏碎尸万段,“你这个毒妇!”
“我毒?陛下把我送去庵里,让我们母子分离的时候,不毒?”
那会儿柳氏已被赐死,杨氏本想趁机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带在身边,却没想到慕容祈还是听了那些朝臣的话,把她送出了宫。
在庵里,杨氏想明白了,只要她在大周一日,就很难达成目的。
因此,她离开了大周,回到了南诏。
她苦心孤诣十几年,就是为了今日。
慕容祈冷笑,“如今朕得知了真相,你以为你儿子真能即位?”
杨氏也笑,“陛下以为,我儿子在行宫那么多年,真的什么都没做?他手上有私兵,就算陛下不写下诏书,待太子一死,他便会起事。”
避暑行宫距京城不算远,但皇帝每年只去一次,慕容澜长在那里,明着是被皇帝所弃,但除了杨氏派去他身边的人,行宫多数人也已为他所用。
他在那里经营多年,手中也豢养了一支私兵。
只要慕容澈一死,皇城乱了,他就会潜入京城,以清君侧的名头控制皇城。
“陛下,你还是不肯写下诏书么?”
杨氏话音刚落,慕容祈还未言语,殿门便开了。
慕容澈自殿外而来。
“你的盘算,只怕是要落空了。”
杨氏诧异地看着慕容澈,她没有见过如今的他,但他与先皇后容貌有几分相似,她便猜到这就是大周的太子。
可这太子神采奕奕,哪有半分病重的样子?
“你,”杨氏皱眉,难以置信地道:“你竟然没事?”
这怎么可能,半月鸩虽有解药,但慕容澈怎么可能寻到?而且他肯定是在中毒之初就已经解了,否则如今绝不可能毫发无损。
慕容澈没答,只过去站在慕容祈身后。
杨氏咬牙切齿,“你们大周的人都狡诈,我竟然被你糊弄了。”
如果不是以为慕容澈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不会在今日与慕容祈说方才那番话,不会急着和他摊牌。
但事到如今,杨氏深觉已无退路。
她冷笑着道:“太子的事,算是我输了。不过陛下,太子虽无事,但你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命吧?”
慕容祈拧眉,“你又耍了什么花样?”
“陛下今岁到行宫避暑,我儿设计接近了陛下。陛下对他无甚防备,却不知我儿已经由茶水下了蛊,陛下若想活命,那最好按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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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言罢,慕容祈和慕容澈都变了脸色。
慕容祈这会儿真是后悔贪图杨氏的美色,把她带回了皇宫。
她害了皇后、嫁祸他人,如今她生的儿子也是个目无亲父的孽障。
慕容澈瞥了眼杨氏,而后对殿外的亲卫抬了抬下巴,那亲卫会意,又押了一人进殿。
“王后,可还认识他?”
杨氏疑惑地回眸,竟见慕容澜被人押着进来了。
她顿时脸色大变。
慕容澜再不复以往的温润,他面色颓唐,一副阶下囚的模样。
慕容祈也没想到慕容澈竟然把慕容澜给抓了,“太子,你如何得知他们二人是母子?”
慕容澈如实道:“禀父皇,儿臣擒他时,并不知道。儿臣之所以对他生疑,是因为在行宫时,他意欲对儿臣的侧妃下手。是以,儿臣一直派人盯着他。前两日,儿臣派去的人传回消息,说他病了,在闭门养病。儿臣心中疑惑更甚,而昨晚,他果真被人偷偷接出了行宫。儿臣派去的人一路跟踪,最后将他擒获。儿臣方才一直在殿外,听了她那些话,才知他们是亲母子。”
慕容祈恍然大悟。
原来竟然是这样,如果慕容澜当初没对盛纾下手,慕容澈必不会注意到他。
慕容澈言罢,又盯着杨氏,道:“快把陛下的蛊解了。”
杨氏惨笑,她谋划多年,竟然功亏一篑。她抬眸与慕容澈对视,轻扯嘴角,“当年怎么没毒死你?若你死在五岁那年,我也不会费了这么大劲,最后却功败垂成。”
她觉得遗憾,慕容澈却只觉得庆幸。
上辈子杨氏便得逞了,想来那时他死了,各皇子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皆开始明争暗斗,杨氏母子就是趁乱浑水摸鱼的。
上辈子的慕容澜最后有没有登上大宝,慕容澈不知道,但至少他们母子最开始的谋划是得逞了的。
如果他不是重活一世,没准也要重蹈覆辙。
他催促着杨氏替慕容祈解蛊,杨氏却道:“方才那些话,本就是诓陛下的。下蛊哪儿那么容易?陛下别被我吓坏了。”
杨氏最后那句话,不无讽刺,慕容祈的脸色变得铁青。
她的话真真假假,叫人分不出真假,慕容澈便使人去唤段臻前来。
杨氏说完那些话,便不再看慕容祈。
她满眼慈爱又愧疚地看向慕容澜,这是她生下的孩子,原本应该是五皇子,却顶着四皇子慕容澜的名头活了这么多年。
“你怨我吗?”
杨氏轻笑着,问慕容澜。
慕容澜神色呆滞,闻言也并未理会杨氏。
怨吗?
当然是怨过的。
他两岁即被送去了行宫。在他五岁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柳氏的孩子,因柳氏犯下大罪,所以他才会被送来行宫。
但五岁那年,他身边伺候的嬷嬷却告诉他,他其实是五皇子慕容淮,他的生母是皇帝的杨美人……
从此以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远在南诏的杨氏授意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这座宫城,成为九五至尊。
见他不理会自己,杨氏的眼眶红了,哽咽着道:“你,你能不能唤我一声母妃?”
杨氏心如刀绞。
这孩子刚生下来不久,就被她换了,十六年了,她从未听过他唤过一声母妃。
慕容澜总算抬起了头,他怔怔地看着这个美貌却陌生的女人,喉头滚动了几番,那声“母妃”却仍未叫出口。
杨氏顿时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你果然还是恨我的。”
慕容澈冷眼看着这对母子,尤其是杨氏,他更是恨之入骨。
这才是真正害死了他母后的人。
他指了指慕容澜,命人把他带下去。
慕容澜没有挣扎、更没有反抗,就那么任由慕容澈的人把他带了下去。
杨氏捂脸痛哭,对慕容祈和慕容澈道:“求你,放过他,一切罪孽都是我做下的,和他无关。”
杨氏嫁给南诏王后,没有再生孩子,慕容澜是她唯一的骨血,还是她怀着深深愧疚的孩子,她只想他好好活下去。
慕容祈从不杀自己的骨肉,他不会杀慕容澜,但杨氏,他恨不得千刀万剐。
不等慕容祈和慕容澈父子俩开口,杨氏又道:“以前那几个细作都是我派来的,其实她们都是大周的人,我……”
慕容澈蹙眉,打断她:“她们的身世你都知道?”
杨氏点头,“她们有的无父无母,但有的却是走失的。其中一个容貌最为出众,我本是让她假借南诏公主之名,入东宫,谁知她竟然逃走了。她其实是大周梁国公府的姑娘,我那时想,若是借了她的手杀了太子,到时再把她的身世公诸于众,该是多有趣的一件事。听说昨日梁国公府认女,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我那细作。说起来,她走丢后,一开始收养她那妇人,也是我的人,磋磨她、卖她,都是我属意的,为的就是把她买下后,她能死心塌地地为我办事。可谁知,还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慕容澈听完,目眦欲裂地拔剑刺向了杨氏。那一剑不会让她丧命,但也痛苦难当。
慕容澈的手微微发抖,既恨杨氏杀了他母后,又越发心疼盛纾。
刺完杨氏那一剑,慕容澈对慕容祈道:“父皇,杨氏罪大恶极,儿臣请父皇允准,将她交给儿臣,由儿臣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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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祈也知,慕容澈只怕是如今最恨杨氏的人,他点了点头,“随你处置。”
慕容澈遂命他的亲卫把杨氏并另外两个南诏人都带了下去。
刚做完这些,段臻便到了。
段臻先替慕容祈搭了脉,而后割破了他的手指,取了他的血。
“陛下应是无碍。”
有了段臻这话,慕容澈才算是松了口气。
但慕容祈的精神却是大不如从前了,他遣退了众人,只留下慕容澈。
他懊悔不已地道:“如果当初我没带她回宫,哪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你可怨我?”
慕容澈抿唇,“儿臣不怨父皇。”
他其实怨过慕容祈,但说这些也于事无补。
慕容祈叹气,“还有柳氏,背负了那么多年的罪名,连儿子也…我打算下旨替她正名,追封她为贵妃。还有那孩子,这么多年,连自己的生母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能不能接受。”
如今的慕容淮,其实才是柳氏的儿子,四皇子慕容澜。
这母子俩,真是被杨氏母子害了一辈子。
“那孩子平日里就沉默寡言,如今各归其位,真怕他心生怨怼。”
慕容澈沉吟了会儿,道:“只要心正,便不会走错路。儿臣愿举荐一人,教导四皇弟。”
慕容祈问:“何人?”
“孟崢。”
慕容祈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他想了片刻,总算想起此人是慕容淳的幕僚。
他的事,慕容澈也早已禀过,慕容祈也饶了他一命。
“此人为替冯炜翻案,隐忍多年,倒是有颗赤子之心。此事,便依你所言吧。”
慕容祈说完,又想起一事,“说起来,盛家那丫头,也算是有福气的,我这就下旨,册她为太子妃。”
慕容澈闻言,立即跪地谢恩,“谢父皇成全。”
慕容祈疲惫至极,他叹着气,正想去寝殿歇会儿,高群就在殿外高呼——
“陛下,德妃娘娘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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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分】
【来了】
-完-
第59章 、后患(二更)
◎他要让盛纾无后顾之忧◎
德妃本还有一月有余才会临盆,眼下这情况,也叫慕容祈吓了一跳。
他急匆匆地就去了德妃宫里。
慕容澈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也跟着过去了。
德妃宫里,太医、稳婆都在忙进忙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
慕容祈看得心惊胆战,又听得殿内德妃撕心裂肺的喊声,心里更是焦躁不已。
“父皇,不若请段师兄入内看看?”
慕容祈拧眉点头,让段臻去了内殿,他则心神不宁的在殿外等着。
没多会儿,张太后也到了。
她极为看重张德妃的胎,见状也忧心不已,与慕容祈一道等在殿外。
这一等,就从巳时等到了半夜,德妃总算生下了腹中的孩子。
是个小公主。
张太后有些失望,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替张德妃增加筹码?
她没了兴致,先行回了寿康宫。
而慕容祈却极为欢喜,看过小公主后,他又问起德妃如何。
“陛下,”段臻道:“德妃娘娘虽暂无性命之忧,但从今往后,再无法诞育皇嗣,且须好生将养,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妃怎会提早一月生产?”
段臻犹豫了会儿,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言张德妃应是误食了催产的药。
经了杨氏的事,慕容祈如今可不信这件事会是偶然,况且张德妃宫里怎么可能会有那劳什子催产的药?
他立即命人查了张德妃今日用过的膳食,却一无所获。
但慕容祈对段臻的话深信不疑,他怒不可遏,遂将德妃宫中伺候的人拉下去严刑拷打,最后德妃的贴身大宫女招认,是她奉了太后的令,将催产的药掺入了德妃喝的粥里,那粥德妃喝了两口,这会儿已经倒光了。
“太后?”慕容祈冷笑,问那宫女,“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那宫女道:“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太后娘娘与德妃娘娘一直图谋后位,图谋储君之位,但德妃娘娘羽翼渐丰,太后娘娘深觉无法再掌控她,所以才想出此法。只等德妃娘娘没了,太后便可顺势抚育三位皇嗣。”
去母留子……
慕容祈拧眉,张太后的野心,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也像是张太后能做得出来的事。
为了她的野心、权势,张德妃这个侄女,对她来说,真算不得什么。
慕容祈闭目,他念着张太后对他的恩情,这些年来对她一直多有隐忍,但她从不知收敛,如今竟然敢做下这等事。
……
寿康宫内,张太后正在酣眠,却被宫人急急地喊醒了。
她不悦地皱眉,“发生何事了?”
那宫人面露慌张之色,“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慕容祈来了?
张太后虽不解慕容祈为何会在这个时辰来寿康宫,但仍吩咐宫人伺候她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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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页
慕容祈正在殿外等她。
“皇帝怎么这时候来了?”张太后坐于上首,随口问:“莫不是德妃有什么不好?”
慕容祈淡淡地看着张太后,无甚情绪地道:“德妃有没有事,母后难道不清楚?”
张太后蹙眉,慕容祈这是什么意思?
她正心生疑惑之际,慕容祈命人将张德妃那大宫女拎了进来。
“母后,可认识她?”
张太后当然认识那宫女,“她叫杜若,是德妃的大宫女。皇帝,你带她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待慕容祈说话,那名唤杜若的宫女便张皇失措地对着张太后磕头,“太后娘娘救命,太后娘娘救命!”
张太后终于有了些许慌乱,“你这是做什么?”
杜若道:“太后娘娘,您吩咐奴婢做的事,陛下和德妃娘娘都知道了,求太后娘娘救命。”
张太后脸色难看,杜若确实是她的人,但她那话太过含糊,张太后直觉里头不简单。
她道:“我吩咐你做什么事了?你这贱婢,竟敢胡乱攀咬!”
她虽尽量镇定,但还是露出了一丝慌张。
慕容祈见状,冷笑着道:“母后慌什么?她说的是,您让她盯着德妃一举一动,随时向您回禀的事。”
杜若眼珠子转了转,忙顺着慕容祈的话说:“是是是,太后娘娘,德妃娘娘知道了此事,很是生气,要打死奴婢。”
张太后松了口气。
她吩咐杜若做过不少事,她本以为是什么隐秘之事被发觉了,没成想是这件事。
杜若真正的主子是谁,放在以前,张太后当然要瞒着,她需要有人帮她盯着张德妃。
但眼下,此事既然已经瞒不住了,她索性直言:“是,杜若是张氏的家生子,本就听我的命令行事。她竟然要打死杜若,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张太后既然承认了杜若是她的人,慕容祈对杜若的话便再无怀疑。
他本就容忍了张太后多时,早就想寻个借口发作,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只是,张太后总归是那个扶植他登上帝位的人,他不能做得太过分,以免落人口实。
他叹了口气,“母后好自为之。”
言罢,他把杜若留在了寿康宫,独自回去了。
张太后全然不知慕容祈这是唱的哪出戏,直到第二日,寿康宫传来了慕容祈的口谕——
慕容祈让她自请去为先帝守皇陵。
张太后怎么可能听慕容祈的口谕?她命人把慕容祈请到了寿康宫,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慕容祈原以为她见了杜若,会明白为什么。他想替她留点脸面,但她却不要。
“母后,你命杜若毒害德妃的事,朕都知道了。”
张太后大惊失色,“此事我不曾做过!杜若那贱婢,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张太后怒极,命人把杜若带上来。
“太后娘娘,杜若她,她死了。”
得了张太后的令去叫杜若的宫婢匆匆回来,面色难看地道。
“什么?”
张太后无力地坐于贵妃椅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慕容祈也没想到杜若会死,自然以为这是张太后下的手,为的就是杀人灭口。
他不再与张太后多说,只留下一句:“太后还是去皇陵吧,如此还可保全名声。”
张太后咬牙切齿,明知有人陷害她,可如今杜若已死,她还怎么查?
她颓唐地坐着,无力阖目。
没想到她算计了一辈子,最终还是被人算计了去。
……
东宫。
“殿下,太后已经启程去皇陵了。”
慕容澈放下狼毫,淡淡地“嗯”了声,又道:“那杜若的老子娘,都好好安顿。”
待那人领命下去后,慕容澈才站了起来,负手站在窗边。
张太后与张德妃姑侄俩对他虎视眈眈,日夜盼着除掉他,让他父皇改立慕容渊。
张德妃甚至已经谋算要提前发难。
若他是孤身一人,他不介意陪她们姑侄俩好好玩玩儿,但盛纾快要入宫了,那姑侄俩肯定会把手伸到盛纾身上。
事关盛纾,慕容澈一点风险也不想冒、也不敢冒。
是以,他选择先下手为强。
那杜若是张氏的家生子,张德妃的大宫女,从前听命于张太后的。
但一年前,她已为他效命。
所谓催产的药,是杜若得了他的授意放入张德妃膳食里的。
为的就是离间那姑侄俩,扳倒太后。
不过他没想到,杜若会死在寿康宫。
如今没了太后在宫里,张德妃就像是失去了利齿的小兽,没有任何可惧之处。
况且张德妃如今这样,也掀不起风浪了。
慕容澈勾唇,他要让盛纾安安心心地嫁入东宫,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一想到盛纾,慕容澈心底多日来的阴霾尽数消散,当晚便迫不及待去了梁国公府。
他想见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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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0章 、大婚
◎慕容澈来迎她了◎
今日一早,宫里就来了旨意,册了盛纾为太子妃。梁国公府众人,今日皆喜气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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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黎旸原本还担心慕容澈命不久矣,皇家会让盛纾嫁进去冲喜,谁知这一切都是慕容澈父子定下的计谋。
既然慕容澈无事,盛纾看上去也很欢喜,盛黎旸便也认了此事。
夜幕降临,盛蕴珠还赖在盛纾院子里不走。
“姐姐,”天冷,屋里虽烧着炭,但盛蕴珠仍紧紧地靠着盛纾,“你怕不怕呀?”
盛纾好奇地问:“怕什么?”
“嫁人啊。虽然姐姐从前就是太子的侧妃,但以后不一样了,是太子妃,再往后就是皇后。皇室那么多人,都需要姐姐应酬,多麻烦啊。还有太子,以后他若是纳妃,姐姐见了不难受吗?”
盛纾浅笑,“他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盛纾相信慕容澈不会因皇室那些人让她受委屈,但纳妃的事…
她不知道。
她当然想慕容澈只要她一个,但是他是储君,往后的大周之主,他怎么可能只要她一个?
人心易变。
但眼下,她和慕容澈是放不下对方的,既然如此,她便不会因为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而另择他人。
至于以后,若是慕容澈真纳了旁人,她便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盛纾虽这般想着,但因盛蕴珠那番话,仍旧心情不虞,闷闷不乐。
待盛蕴珠离开后,她梳洗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约莫亥时许,慕容澈来了。
盛纾早得了他的信,听到声音后便开门让他进了屋,然后又满腹心事地躺回了榻上。
见她没有半分欢喜,慕容澈心下慌乱,过去搂着她,“纾儿,咱们就要成亲了,你不欢喜?”
盛纾垂下脑袋,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欢喜。”
可她这模样,却怎么也看不出欢喜之色。
慕容澈抬起她的下巴,蹙眉问她:“发生了何事?”
盛纾张了张嘴,而后扑进了慕容澈的怀里,情绪不佳地道:“方才珠儿在我院子里,她问我,以后你若是纳妃了,我是不是还要帮着照顾你的那些小妾。”
盛纾说着,竟觉得慕容澈已经纳妃了似的,不满地掐了他的腰一把。
慕容澈吃痛,却仍抱着她。
“胡言乱语。”
他不悦地吐出四个字。
盛纾闻言抬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慕容澈忙道:“我不是说你,是说你那妹妹。我什么时候纳妃了?”
盛纾哼了哼,“就算如今没有,那以后也说不准,你们男人,不就是这德行?”
就连她爹,和她娘感情那般好,也曾有过通房姨娘。
也就是后来她娘身子越发不好,她爹担心伤了她娘的心,这才遣散了那些通房姨娘。
慕容澈听了她这话,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自个儿的皇帝爹。
那活脱脱的是个反面教训,就因为管不住那二两肉,引出了这么多的祸事。
他无论如何,是不会重蹈覆辙的。
况且,就算没他皇帝爹这个活生生的教训,他也从未想过纳旁人。
因他迟迟不语,盛纾便以为他真在想以后纳妃的事,越想越委屈,最后竟哭了起来。
慕容澈顿时手忙脚乱,“怎么哭了?”
盛纾不愿理会他,“你走,我不嫁了。”
慕容澈叹气,不顾盛纾的挣扎把她抱在怀里,“纾儿,我从未想过要纳旁人。”
盛纾不信。
慕容澈替她擦去眼泪,认真地道:“你知不知道侯夫人为何对我改观了?”
盛纾抽泣着道:“为何?”
慕容澈笑了,低语道:“因在淮安府时,我去拜会侯夫人,曾对侯夫人许下承诺,只要娶了你,今生不二色。”
盛纾诧异地抬头。
她想起回京的路上,她问程氏,慕容澈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程氏没回答她,只说待日后让慕容澈亲口告诉她。
原来,慕容澈说的是这个。
这话足以打动每一个女人,尤其是如程氏这般爱女如命的人。
“纾儿,前世遇到你前,我便不曾有过女人,遇到你后,也只有你一个。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的心还有我的人,都是你的。”
盛纾听了这话,心如擂鼓。
慕容澈这人,如果他做不到的,他绝不会随意许诺。他既说了这些话,那必然是能做到的。
盛纾已然信了他,但仍耍着小性子,嘟着嘴道:“谁知道你哪日会不会忍不住,新鲜的美人多着呢。”
慕容澈轻嗤,戏谑地道:“你整日缠着我,哪日不是两回以上,我怎会还有余粮?”
这话明明白白是在说她太过……
盛纾脸上的红晕顿时蔓延到了耳朵根。
她抬手捶打了慕容澈两下,冷哼了一声,“谁缠着你了?我不缠着太子殿下,以后太子殿下别进我房里。”
慕容澈捉住她的手亲了两下,笑着道:“是我说错了,是我缠着纾儿,怎么也要不够。啧啧,我的纾儿真是妖精,真想时时把你带在身边。”
慕容澈一面说,一面胡乱亲着她。
盛纾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在他要解开她腰上那根细细的带子时,她按住了他的手。
“等等,咱们说说话。”
慕容澈动作未停,他现在不想说什么话,但他仍问了盛纾一句:“纾儿想说什么?”
盛纾嘤咛一声,道:“南诏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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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澈的动作顿住了,他搂着盛纾的腰,与她一同躺在榻上。
半晌后,慕容澈的声音飘进了盛纾的耳朵,“是她毒害了我母后。”
此事盛纾已经知晓,当年的事慕容祈已经颁了旨说清楚了,还追封了柳氏为贵妃。
但盛纾猜想,慕容澈心里肯定很难受,这么多年,他都恨错人了,更何况这人还贼心不死,想要害他。
盛纾窝在慕容澈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殿下~”
慕容澈摩挲着她的背,知道她是替他难过,但这傻姑娘还不知道,那杨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
但这些,他永远不会告诉盛纾。
过去种种,就让它们葬于过去,她的今后,都会是繁花似锦。
至于杨氏,慕容澈不会让她死得太容易,会让她在余下的日子里,尝尽后悔和痛苦的滋味。
“纾儿,我如今也算是大仇得报了,母后也可安息。她在天有灵,知道我能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也定会欢喜的。”
盛纾会心一笑,轻轻“嗯”了声。
慕容澈心满意足地搂着她,又道:“等日后咱们生个一儿半女的,母后会更欢喜的。”
他一说起孩子的事,盛纾便有些心虚了,她当初可是偷偷服过避子的药呢。好在她后来让段臻给她诊过脉,不会影响她以后有孕。
她的手指在慕容澈胸膛上漫无目的地点了又点,忽又想起一事,“太后可不喜欢我呢,你说她会不会为了膈应我,给你送女人?”
张太后自请去守皇陵的事,盛纾还不知道。
慕容澈见她忧虑这些,更觉自己先发制人,是做对了。
“放心,她管不着咱们头上。”
盛纾忧虑不减,“可她是你的皇祖母呢。”
长者赐不可辞,虽说有了慕容澈方才那话,盛纾相信,就算张太后给他送了人来,他也不会碰,但放在东宫,总是惹人不快。
“她如今去守皇陵了。”
“守皇陵?”
慕容澈点头,遂把他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盛纾,只隐去了杜若没了的事。
他知盛纾向来心软,知道了杜若的事,肯定会不高兴。
言罢,他问盛纾:“可会觉得我做得太过?”
盛纾摇头,皇室的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张太后姑侄想害慕容澈,他先发制人又有什么错?更何况,他这么做,有大部分缘故是她。
她凑上去亲了亲慕容澈,“你能替我想到这些,我很欢喜。”
慕容澈眼神暗了暗,翻身压着她,“这可是你招我的。”
“我招你什么了?”
“你亲我了。”
“……”
慕容澈笑,想起方才说过的生孩子的事,又道:“我还是更喜欢生孩子前做的事。”
……
盛纾和慕容澈的大婚定于腊月初九。
依着盛黎旸的意思,还是想再留盛纾两年,就算两年不行,好歹也开春后再说。
但慕容澈等不及了。
盛黎旸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咬牙同意。
大婚之前,还得过纳采、问名等礼,虽然仓促了些,但慕容澈又怎会舍得盛纾受委屈?一应事宜都是按着皇太子娶妻的最高规格办的。
一时间,盛纾成了上京众贵女最为艳羡的人。
已做了慕容润侧妃的赵嘉惠,哭哭啼啼回了公主府,在乐康长公主跟前哭闹不休。
“娘,您不是说太子表兄活不了了吗?您让我去做二表兄的侧妃,说我可以做皇后,可现在呢,还是让那个狐狸精得了便宜。”
盛黎旸新认回的嫡女盛蕴浓就是原来的东宫盛侧妃一事,再怎么瞒着,众人也能猜到。
只不过是因慕容祈都不追究,众人只敢暗地里闲言两句,不敢拿到台面上说。
不过他们的闲言,也都是道盛纾好命的。是孤女的时候,被太子看上,带回东宫做了侧妃,后来又认祖归宗,从侧妃成了太子妃。
这运道,谁不羡慕?
乐康长公主被赵嘉惠吵得头疼,她哪儿能想到慕容澈竟然毫发无损?
但看着眼前的闺女,乐康长公主也着实心疼,“惠儿,是娘不好,娘操之过急了。”
她当初想着慕容澈活不了了,那赵嘉惠越早入宁王府越好,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诚意。
谁知,最后竟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赵嘉惠哭哭啼啼的,“娘,那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二表兄粗鄙不堪,还有宁王妃,看着柔弱,其实就是个泼妇,我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赵嘉惠不甘心呐,她本就是因为慕容润可能成为九五至尊,能让她做皇后,才忍了这么些日子,可如今,她怎么忍得下去?
乐康长公主也舍不得赵嘉惠在宁王府磋磨一辈子,被赵嘉惠这么一闹,她又进宫。
她去见了慕容祈,求他允赵嘉惠和慕容润和离。
乐康长公主盘算得极好,赵嘉惠是县主,有她这个公主母亲在,哪怕做过侧妃也不妨事,她还是可以再给赵嘉惠寻一门好亲事。
这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乐康长公主本以为慕容祈会同意的,毕竟赵嘉惠是他唯一的外甥女,他向来疼爱有加的。
可慕容祈的反应,却让乐康长公主万万没想到。
慕容祈不仅没同意,甚至下了一道赵嘉惠永不能离开宁王府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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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康长公主在思政殿撒泼,“皇兄,您这是为何?”
“为何?”慕容祈冷笑,“就因为你们母女无利不起早。你当朕糊涂了?看不出你先前为何送舞阳入宁王府?你是打量着太子不行了,想扶植宁王对吧?可天不遂人愿,太子好好的,你们母女便又后悔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乐康长公主是真没想到进宫一趟,不仅没把赵嘉惠要回公主府,反而得了这么一道旨意。
而在宁王府中等着乐康长公主好消息的赵嘉惠,接完旨后,直接晕厥了过去。
有人将此事禀给宁王妃李氏,李氏听闻后抚掌称快。
赵嘉惠入府后,李氏顾忌着乐康长公主和皇帝,哪怕赵嘉惠一直作威作福,也一直忍着。
但如今,连皇帝都厌恶赵嘉惠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赵嘉惠在宁王府做妾,那还不是任由她捏扁揉圆?
……
“听说舞阳县主如今在宁王府的日子可不好过,那宁王妃也不是好相与的。”
盛蕴珠兴致勃勃地与盛纾说起赵嘉惠的事,盛纾也听得欢喜。
这些日子,宫里派了人来教导她礼仪,虽说因着慕容澈,这些个嬷嬷待她都极为客气,但该学的一样也没落下。
盛纾累得够呛,有赵嘉惠的笑话可听,她别提多乐呵了。
“她这也是咎由自取。”
盛蕴珠赞同地点点头,“真当旁人看不出她们娘俩的盘算呢。如今她成了宁王的妾室,可姐姐却要做太子妃了。姐姐,明日便是大婚,你紧不紧张?”
盛纾点点头,“紧张。”
怎能不紧张?她和慕容澈虽早有夫妻之实,但婚仪盛大,又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她当然紧张。
姐俩正说着,外头的婢女来报永安公主到了。
慕容漾对盛纾是颇有微词的,但有慕容澈从中调和,她也渐渐放下了盛纾假死的心结,待她与往常无二。
“殿下。”
盛纾和盛蕴珠齐齐向慕容漾行礼。
“快些起身吧,”慕容漾笑着扶起了盛纾,“明日便是大婚,我过来看看。”
整个梁国公府如今都是张灯结彩的,从上到下一片喜气洋洋。
盛纾笑着道:“有劳公主记挂。”
慕容漾牵了她往内室走去,“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说到此处,慕容漾自然想起了和盛纾一母同胞的盛怀璧。
盛怀璧如今是越发的胆大了,缠她缠得紧。慕容漾有些心烦,但又有种陌生的愉悦。
慕容漾抿唇,长此以往,她与盛怀璧……
她莫名觉得有些赧然。
她定了定心神,暂且将盛怀璧抛在脑后,只与盛纾道:“太子这两日魂不守舍的,面上倒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但依我看啊,他不知道有多紧张。”
盛蕴珠听了这话,掩唇笑了起来,“那他们就紧张到一处了,我姐姐也说她紧张得很呢。”
慕容漾也笑,“人生大事嘛,哪有不紧张的?不过你也放松些,只要不出大差错就行。”
慕容漾和盛蕴珠,对盛纾好一番宽慰,但该紧张的还是会紧张。
翌日一早,盛纾便被唤醒了。
她迷迷瞪瞪的,由着婢女替她擦脸、擦手,直到碧芜说了句,让她多用些早膳,毕竟等会儿梳妆后,直到昏礼后才能进食,不多用些,肯定会饿。
这句话才算是让盛纾彻底清醒了过来,想起今日便是她和慕容澈的大婚。
盛纾清醒过来后,程氏也带着五福夫人进了屋。
那夫人是礼部谭侍郎的正室,生得双颊饱满、面带笑意,看上去和蔼可亲。
谭夫人笑着赞了盛纾几句,而后替她开脸、梳发。
盛纾的脸本就白皙光滑,没疼两下便更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嫩嫩的。
程氏在一旁看着谭夫人做着这些,眼睛一酸,没忍住落了泪。
这是她才找回来不久的闺女,可这一眨眼就要嫁人了。
母女俩昨夜歇在一处,程氏已哭过一场了,可真到了盛纾要出门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
念及今日是盛纾的大喜之日,程氏很快擦了眼泪,含笑着看着盛纾。
而后,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太子妃服冠,先替盛纾换上翟衣。
皇太子妃大婚的翟衣繁复,好在有宫里遣来的嬷嬷们在,才顺当地穿好了。
礼服层层叠叠,饶是眼下天冷,盛纾仍出了一层薄汗。
穿上了那衣裳,盛纾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坐在凳上,由着婢女们给她挽发髻,而后戴上那华美的九翚四凤冠。
这么一戴,盛纾只觉得自己的头也沉甸甸的。
待梳妆、更衣完毕,盛老夫人也带着几房的夫人并盛蕴珠等人到了。
盛老夫人看着盛纾,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咱们浓浓,合该是这般派头。”
盛纾倒是想多和盛老夫人说两句话,但她浑身都重,实在无余力多说。
娘几个说笑一番,自领了盛纾去祠堂祭祖。
一切事毕,慕容澈也掐着吉时来迎盛纾入宫了。
寻常百姓家的婚仪,新妇母家人必是要闹上新姑爷一场的,但慕容澈是太子,没人敢闹他。
就连一向跳脱的盛怀璧,也收敛了。
盛纾正与程氏等人在正堂等着,听闻慕容澈来了,她便知到了她出门子的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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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论起来,她在梁国公府并没有住多久,但府中众人待她,是真的极好。
方才她被人折腾着梳妆,离别的愁绪还不算太浓,但此时此刻,她却双眸蕴满了泪水。
程氏见状,忙道:“浓浓别哭,一会儿妆容哭花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欢欢喜喜的。”
她安抚着盛纾,自己却哽咽了起来。
连一旁的盛黎旸,也红了眼眶,他道:“浓浓,你虽为皇家妇,但要记得,你也是盛家女。不管发生何事,有爹给你撑腰。”
盛纾闻言,破涕为笑,“女儿知道的。”
一家子依依惜别,直到再也不能耽搁了,盛纾才以喜扇遮面,由喜娘领着,步出了正堂。
到了门口,慕容澈正等在那里。见盛纾出来了,他一阵欢喜。
但按着礼制,两人此时不能交谈。
慕容澈目光灼灼地看着盛纾坐上了凤轿,旋即双腿夹着马肚,满怀激动地打马往东宫行去。
他一动,盛纾的凤轿也起了。
礼官唱诺,丝竹声起,礼乐之声响彻了整条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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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1章 、合卺
◎今日辞旧迎新◎
皇太子娶亲皆有定制,盛纾自坐上了凤轿,直至入了东宫,就如牵线木偶一般,礼官让她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昏礼过后,盛纾被送入青庐,等着在一众皇室宗亲的围观下,与慕容澈行合卺之礼。
首先是却扇。
盛纾拿了那喜扇许久,手酸疼得厉害,这会儿知道可以却扇了,待那礼官话音一落,她便迫不及待地拿下了喜扇。
慕容澈就坐在她旁边。
两人方才一道完成了数礼,但因她一直端着喜扇,他又不好老是往她的方向看,故而他还未好好看过她。
盛纾平日里少有盛装的时候,慕容澈乍见之下,还不太习惯。但只要是她,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瞧见盛纾那动作,慕容澈轻笑,靠近她低语:“纾儿是迫不及待想见为夫了?”
盛纾知道他指的是她却扇极快的事,她有心想回敬他两句,可周围都是那些皇室宗亲,她只得垂下脑袋,装作含羞带怯的模样。
这两人男俊女俏,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些皇室宗亲也不免打趣了他们两句。
况慕容澈好不容易才娶了太子妃,这不仅仅是慕容氏的家事,也是整个大周的事。
是以,在场众人皆是一派欢欣之色。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乐康长公主和宁王妃。
乐康长公主冷眼看着盛纾,再想想她那苦命的闺女,一口气憋在心口,真是快把她憋晕过去了。
更何况她还害过盛纾,依着慕容澈对盛纾的稀罕劲儿,待他践祚,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乐康长公主真是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而宁王妃,则是想起了在行宫时,她冷嘲热讽盛纾是妾,可如今,人家已成了太子妃。
往后,她也要匍匐在盛纾脚下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乐康长公主和宁王妃,本因为赵嘉惠而有些水火不容,但此时此刻,想法倒出奇的一致。
但甭管她们怎么想,这合卺礼还要继续。
盛纾和慕容澈同享俎中鱼肉,食毕,礼官按制说了喜庆的话,而后又端上了以瓠剖成的器具。
那里头盛着酒。
两人各执一瓢,交替着饮下了对方手中的酒。
合卺礼至此结束。
皇室宗亲们陆续出了青庐,只留慕容澈和盛纾并伺候之人在里头。
两人终是成了夫妻。
盛纾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她绞着手指,粉面染上了红晕。
耳边传来慕容澈的轻笑,她本以为他又要说些让人脸热的话,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纾儿饿不饿?”
被他这么一问,盛纾才后知后觉肚饿,她点了点头,对慕容澈撒娇,“我可饿了,虽说早膳用得比平日里多,可我都快一整日没进食了。”
除了方才行合卺礼时食下的鱼肉,但那分量不多,怎么可能填饱肚子?
她一说饿,慕容澈便心疼了,忙唤人去把早就准备好的膳食端了上来。
“今日的周公之礼要在这青庐里完成,可会冷?”
盛纾摇头,这青庐虽是以青布为幔围成的地方,但颇能遮风挡雨,一点也不冷。
她既不冷,慕容澈便也放了心。
“纾儿在此地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膳食已经呈上来了,慕容澈却要走,盛纾好奇地问他:“你不与我一道用吗?”
慕容澈见她眼神带着不舍,心头一软,倒真想一步也不离开她。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又因那满头的珠钗而放弃,转而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外头还有百官要应酬,纾儿乖,我很快就回来。”
他当着那些宫婢的面待她如此亲昵,盛纾不由红了脸。
她推了推慕容澈,“那殿下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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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慕容澈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出了青庐。
等慕容澈离开后,盛纾第一件事不是进食,而是让人替她取下那九翚四凤冠、换下翟衣,否则顶着这些,她真有些食不下咽。
跟着盛纾一道入东宫的,除了碧芜,还有三个婢女、两个嬷嬷,都是她用惯了的人。
她们井然有序地服侍着她,待她换好衣裳出来时,却见茯苓和佩兰不知何时也来了。
两人见她出来,皆笑着跪地,“恭贺娘娘大喜。”
盛纾回京后,还没有见过她们,本以为慕容澈是让她们去别处伺候了。
“快起来吧,你们可都还好?”
佩兰点点头,“知道娘娘一切都好,咱们也没什么不好的。殿下的意思是,若娘娘愿意,就还让我们俩在娘娘跟前伺候。”
盛纾便笑,“我自是愿意的。”
当初慕容澈送给她四个婢女,茯苓和佩兰算是极得她心的,两人身手又好,跟在她身边,也能以防万一。
见盛纾同意了,茯苓和佩兰相视一笑,又跪地谢恩。
盛纾抬了抬手,让她们起身。
她可太饿了,卸下了那些珠钗、换上了轻便的衣裳,更觉肚饿。
慕容澈命人呈上来膳食皆是盛纾喜欢吃的,她本就不讲究少食那一套,不知不觉便吃了许多。
直到都有些撑了,她才停下了。
慕容澈还没有回来,盛纾索性让人备了水,先去了浴房。
这里本就是为了昏礼而搭的青庐,浴房也相对简便。
累了一整日,盛纾靠在浴桶边,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一阵请安声,盛纾猜想是慕容澈回来了,但她眼皮重,愣是没睁开眼。
慕容澈入了浴房,看到的便是盛纾那张在氤氲的水雾中若隐若现的脸。
伺候着盛纾的婢女见他进来了,皆要跪地请安,却被慕容澈阻止,并让她们都出去了。
慕容澈饮了不少酒,身上都是酒味。
他脱下外裳,轻手轻脚地过去了。
盛纾一头青丝尽湿,大多被她枕在脑后,但有几缕调皮的,却搭在了她身前。
慕容澈顺着那青丝蜿蜒的方向看下去,见盛纾那滑腻如玉的地方随着波光晃荡,再往下,便是她纤细的长腿。
一览无余。
慕容澈喉头滚动,一手搭在盛纾圆润的肩头,轻轻替她捏了起来,低语道:“纾儿怎么不等我,就独自沐浴了?”
盛纾被他的声音惊醒,见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她揉了揉脑袋,想起方才昏昏欲睡之际,确实听到婢女们给慕容澈请安来着,但她没想到慕容澈就这么闯了进来。
这浴房被那厚重的屏风挡得严严实实的,盛纾看不见外头,想来外头也看不见他们。
可是,这浴房里就他们两人,那些婢女嬷嬷们都不必想,就能知道两人在里头做什么。
虽说是新婚之夜,但在这里也太……
盛纾推了推慕容澈,“我洗好了,我出去唤人给你换水。”
言罢,她欲起身,但刚起了一点,又想起自己现在不着寸缕,而慕容澈还在旁边。
两人虽早已坦诚相见过,也有过无数次欢愉,但此情此景之下,她仍有些羞赧。
慕容澈含笑着看着她,看她的脸一点一点的红下去。
片刻后,慕容澈在盛纾诧异的眼神下,长腿一迈,也跨进了浴桶。
他身形高大,一进去,浴桶里的水都漫出来了许多。
但浴桶宽敞,两人待在里头,也不觉拥挤。
慕容澈过去贴近盛纾的耳边,低声呢喃:“不用换水。纾儿洗好了也无妨,再陪我洗一次。”
两人其实从未在浴桶里发生过什么,盛纾既紧张又觉新奇。水还冒着热气,水雾环绕在两人周围,恍若仙境。
见盛纾脸颊红扑扑的,慕容澈不觉低笑出声,等她准备好了,便不再犹豫,伸出手将她拽了过去……
慕容澈进来前,早将伺候的人都撵出了青庐,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二人。
但盛纾不知道,她一想到那些人就在外间,与他们只有一道屏风之隔,就浑身紧张。
她一紧张,可把慕容澈折腾得够呛,这一次很快就完事了。
盛纾浑身无力,被他从浴桶里捞了出来。
见他要就这么抱着自己出去,盛纾一个激灵,连忙道:“外面还有人呢。”
慕容澈笑得开怀,径直出去了,“早被我遣出去了。”
外头确实没人,都在帐在伺候。
盛纾这才安了心,由着他抱着自己去了新房。
慕容澈餍足了一次,并不再急着要,而是将她裹在被褥里,替她擦起了那湿透了的乌发。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扯到她的发丝,弄疼她。
盛纾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慕容澈的服侍。
他们身侧是大红的锦被,上头放着寓意着“早生贵子”的物什。
盛纾随手抓了颗红枣,放在手里把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慕容澈说着话。
盛纾很喜欢这种脉脉温情。
捏了那红枣一会儿,她突然想起在崇善寺时,永慧大师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虽说她最后解开前世心结,是因为慕容澈前世对她身后尊严的维护,但想起永慧大师那话,她仍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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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那些话对慕容澈说了一遍,问他:“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我是重活一世的人啊?”
慕容澈在她提起永慧大师时,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但盛纾没瞧见。
“应当不知道。”
盛纾蹙眉,“他可是得道高僧,没准儿是真知道呢。”
慕容澈嘴角抽了抽,犹豫了半晌,才道:“纾儿,我与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盛纾抬眼望他,“什么事啊?”
慕容澈道:“那些话,其实是我请他说的。”
盛纾听了,有些愣神,捏红枣的动作也停下了,“可,可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这也不算诳语,”慕容澈心虚,“我那会儿担心你不乐意搭理我,所以托永慧大师说了那番话。”
他这么一说,盛纾倒真是想起来了。
当初在崇善寺,他替她系披风,她就是因为永慧大师那些话,所以才任由他替她系的。
盛纾哼了声,意味不明地道:“要不说太子殿下神通广大呢,连永慧大师也要听你的话。”
慕容澈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纾儿,你别生气,我……”
盛纾抬手轻轻掐了他一下,“我什么我?这会儿知道紧张了?你又蒙我一次,我得罚你。”
慕容澈松了口气,她愿意搭理他,说明没真生气。他心里松快了,语气也轻松起来,“纾儿要怎么罚我?”
盛纾想了想,道:“就罚你好好擦,不准弄掉一根头发丝儿。”
这说是罚,其实也和调、情差不多了。
慕容澈笑了,“是,太子妃。”
待他擦得差不多了,盛纾又开始打呵欠。
慕容澈扔了巾帕,欺身而上,抚着她那张微肿的红唇,哑声道:“怎么又困了?”
盛纾揉了揉眼睛,随口道:“刚才吃得太饱了,又泡了澡,便困得厉害。”
“你这小没良心的,自己倒是吃饱了,可我还没饱。”
盛纾脑袋昏沉沉的,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闻言便道:“那再让人取些膳食来?”
慕容澈低笑出声,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你莫不是傻了?只有你才能喂饱我。”
盛纾睁眼,瞧见他眼底的笑意,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慕容澈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置于她的头顶,暗含危险地道:“纾儿也太看不起为夫了,为夫何时一次就歇了的?更别说这是咱们的新婚之夜。”
盛纾抖了抖,这人确实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新房里,又渐渐响起了让人脸热的动静。
盛纾埋首在被褥里,被慕容澈掐着腰,诱哄着唤了不知多少遍“三郎”和“夫君”,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哑了。
盛纾本以为慕容澈真要折腾到天亮,谁知又要了两次水后,他便没再动她。
但他却在她要睡过去前,把她从被褥里捞了出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给她穿衣。
这场景格外的熟悉。
盛纾想起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行房后,慕容澈也替她穿了衣裳,然后带她去了坤宁宫。
他这次,莫不是又要带她去那里?
但盛纾猜错了,慕容澈没带她去坤宁宫,而是带她去了城楼。
被折腾了这么半晌,又吹了冷风,盛纾就是再困,也清醒了。
此时已是深夜,他们站在城楼上,看到的是一片漆黑,而不是万家灯火。
盛纾疑惑地问他:“为何带我来这里?”
慕容澈不答反问:“纾儿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城楼上悬挂着灯笼,依稀能看清周围。盛纾看了会儿,眼神一亮,“是你从前带我来看过烟火的城楼。”
盛纾口中的从前,是前世。
那时辞旧迎新之际,慕容澈曾带她来过这城楼,为她点燃了烟火。
那会儿的盛纾,别提有多快活了。
“是,”慕容澈拥着她,为她挡去袭来的微风,不让她受丁点寒,“因有人在你跟前说起上京过节时,勋贵会点燃烟火庆贺。我下朝后,你在我面前提及此事,说你从未看过烟火,盼着能看一回。”
盛纾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至于是谁在她跟前说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她记得慕容澈听了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嗯”了声。
那会儿盛纾还挺失望的。
后来岁除那晚,他带她上城楼看烟火,她也并未多想。
可如今听慕容澈这话的意思,他是一直记着她的话呢。
果不其然,慕容澈又接着道:“所以后来的岁除之夜,我便赠了你满城的烟火。旁人有的,我的纾儿也不能少。”
盛纾听了这话,只觉得欢喜不已,既喜慕容澈一早就将她放在了心上,也喜慕容澈为她花的心思。
她抱着他的腰,仰头笑着看他,“那你那时为何不告诉我,你是因我那话,才放了那些烟火的?”
慕容澈的脸微微发烫,垂首与她额头相贴,闷声道:“我那会儿自己也诧异来着,没想到会为你做这些。但是,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做了。”
盛纾得意地笑了起来,“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也难过美人关呐。”
慕容澈起身,无奈地看着眼前得意的小姑娘,叹气,“我哪里是难过美人关?明明只是过不了你这一关。”
盛纾闻言,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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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笑够了,慕容澈才又开口了,“知道我为何此时带你来此地吗?”
盛纾摇头。
慕容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尽是缱绻之意,他替盛纾理了理鬓发,柔声道:“因为于你我二人而言,今日亦是辞旧迎新之日。”
从今日起,他们将走向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
他仍是太子,但她却不再是东宫的侧妃,而是太子妃。
是能与他携手并肩的妻。
慕容澈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开始响起了“噼啪”声。
盛纾应声回头,恰见一烟火在空中绽放,点亮了这沉寂的暗夜。
陆陆续续的,又有其它烟火燃起。
盛纾看着这满城的烟火,忽觉鼻尖泛酸,她红着眼眶靠在慕容澈怀里。
他方才那句“今日亦是辞旧迎新之日”回荡在她耳边。
她透过这些烟火,仿佛看到了慕容澈与她共同铺就的锦绣将来。
前世的遗憾,终在这一世得到了圆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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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2章 、番外
◎盛安,盛纾康安◎
坤宁宫的古树下,盛纾半卧在贵妃榻上,偶有落樱飘在她的肩头,她也不以为意。
当年她嫁入东宫后不久,慕容祈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且因她很快便诞下了她与慕容澈的长子,慕容祈想要含饴弄孙,索性禅位给了慕容澈,自己颐养天年。
慕容澈践祚后,改元“盛安”。
旁人以为这是寓意大周昌盛安定,但夜半夫妻私语时,慕容澈曾在盛纾耳边缱绻低语,“盛安”的那个“盛”,意指盛纾。
盛安,即为盛纾康安。
如今是盛安十年。
盛纾未及三旬,却已经做了十年的皇后。
这十年里,慕容祈醉心于陪伴皇孙,如此恋栈权位的人,竟然能丝毫不插手朝政,放手让慕容澈大展拳脚,这是盛纾没有想到的。
而不喜盛纾的张太后,已于六年前薨逝于皇陵,她至死都没有踏足京城一步。而她的侄女张德妃也在慕容澈践祚后,被尊为太妃,因身子骨不好,常年卧榻,也难以兴风作浪。
至于慕容澈,十来年如一日,只守着她过日子,劝他纳妃的大臣,都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些大臣畏惧慕容澈,且因盛家势大,就算对盛纾霸着慕容澈颇有微词,渐渐的也不敢再说什么。
有御史曾拿子嗣来说事,但后来盛纾诞下三子一女,他们也闭嘴了。
事事顺心,盛纾在宫里的日子,别提有多恣意了。
唯一能让她心烦的,也只有孩子们。
盛纾与慕容澈的长子慕容承煊,不仅模样像极了慕容澈,就连性子也一模一样,在外时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又因慕容澈践祚后即册了他为太子,是以格外的稳重,是最让盛纾放心的孩子。
次子慕容承煜,性子内敛,多与旁人说两句话便要脸红,盛纾最心疼他。
幼子慕容承烨与小公主慕容琢是龙凤双生,年方四岁,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每每让盛纾气得心口疼。
今儿一早,慕容承煜委委屈屈地拿着自己的书本来寻盛纾,说他妹妹慕容琢在他的书本上胡乱涂画,他不敢拿着这书本去念书,先生会生气的。
先生会不会生气,盛纾不知道,但她挺生气的。
她拿着那书本就去寻了慕容琢,本想训斥她两句,可她这个小人精,一见盛纾拿了二哥的书本进来,就知道二哥告状了,忙不迭地就去思政殿找她的靠山慕容澈了。
她一溜烟跑了,盛纾只得先安抚慕容承煜,又亲自领着他去了上书房,哄他把事情的原委与先生说了,这才又回了坤宁宫。
慕容澈没有妃嫔,盛纾每日要处理的宫务也不多,几乎都是与那些个太妃们有关的。
她日子清闲,索性命人抬了贵妃椅在古树下,一边饮茶,一边听宫婢们说着四处听来的新鲜事。
早上被慕容琢气到了的心,总算渐渐平复了。
及至晌午,她估摸着慕容澈快回来了,便命人去小厨房传话,开始准备午膳。
“娘,我回来了!”
一道清澈的童音在宫门外响起,而后一个浑身是泥的小人儿蹦蹦跳跳地窜到了盛纾跟前。
盛纾被唬了一跳,这孩子真是跟泥猴似的。
能把自个儿弄成这般模样的,除了慕容承烨,也没别人了。
盛纾故意逗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慕容承烨瘪了瘪嘴,趁盛纾毫无防备时,蹲下去抱住了盛纾的腿,“我是您的心肝儿啊娘亲。”
他身上都是泥,盛纾的裙摆都被他弄脏了。
盛纾真是哭笑不得,“什么心肝儿,你这油嘴滑舌的,都跟谁学的?”
慕容承烨眨了眨眼睛,嘿嘿笑了起来,“跟我爹学的,我听见爹唤娘亲心肝儿。”
盛纾:……
慕容澈真是好的没教给孩子。
慕容承烨仰头望着盛纾,不解地问:“爹唤娘亲心肝儿的时候,娘亲为何不说他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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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盛纾回答,他又道:“但是娘这么说了我,那看来在娘心里,爹也是油嘴滑舌的人。”
他年纪小,说话颠来倒去的,但思路还挺清晰的,周围的宫婢听了,都没忍住低笑起来。
盛纾蹙眉,严肃地道:“不准这般说你爹。”
见盛纾生气了,慕容承烨吐了吐舌头,诚恳地承认了错误,“下次不会了。”
盛纾叹气,又问他:“你这是上哪儿去了?这一身的泥。”
慕容承烨又兴奋起来,“舅舅姑父带我和表哥去御花园了。”
他口中的舅舅姑父并不是两个人,而是同一个人,盛怀璧。
盛怀璧与慕容漾九年前成亲,他既是皇子皇女们的舅舅,又是姑父。
慕容承烨和慕容琢年纪小,弄不清状况,平日里便不伦不类地称呼盛怀璧为“舅舅姑父”。
这称呼是慕容琢先喊出来的,盛纾听后便很是无奈,这叫旁人听去了,还以为姑父有什么危险,所以才要“救救”姑父。
但慕容澈知道后,直赞他闺女聪慧,盛纾真是懒得再说。
“行了,让嬷嬷带你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慕容承煊和慕容承煜都不曾有过这么调皮的时候,盛纾真是被慕容承烨闹得头疼。
但她也知道他正是好玩儿的年纪,也不曾对他有过苛责。
慕容承烨跟着嬷嬷进殿后,盛纾低头看了看她那被弄脏的裙摆,也回去换了身衣裳。
待母子俩收拾停当,慕容澈也抱着慕容琢回来了。
一看到盛纾,慕容琢便从她爹怀里挣扎着下地了,噔噔噔地跑到了盛纾跟前。
“娘~”
慕容琢生得玉雪可爱、小脸精致,活脱脱是个小盛纾。
她嗓音甜美,特别是撒娇时,更是让人疼到了心坎上。
她知道盛纾生气,今日便特别的乖巧,一面喊“娘”,一面讨好地对盛纾笑。
慕容澈也跟着走了过来。
他刚过而立之年,又当了十年的皇帝,身上积威甚重,那些个大臣对他可谓是又敬又怕。
没了慕容祈的掣肘,慕容澈大刀阔斧颁了新政,十年过去,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他将大周治理得井井有条,是万民赞颂的明君。
但在盛纾和孩子们跟前,他却如寻常人家的丈夫和父亲一般。
他笑着看着盛纾,然后摸了摸慕容琢绑着的小啾啾,“咱们阿言是不是有话要对娘说的?”
阿言是慕容琢的小字。
慕容琢点点头,奶声奶气地道:“娘亲,爹爹带我去向二哥道歉啦,阿言知道错了。”
闺女如此招人疼,盛纾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慕容琢又牵着盛纾的衣角,仰头看她,“娘亲别生阿言的气啦。”
盛纾无奈,蹲下去抱了抱她,“娘亲不生气了,但是阿言以后不能再捉弄哥哥了,知道了吗?”
慕容琢乖巧点头,眉开眼笑地抱着盛纾的脖子,凑到她脸颊上亲了亲。
两个大的午膳都不会在坤宁宫用,盛纾和慕容澈带着两个小的用过午膳后,便让嬷嬷带他们下去歇晌。
而皇后娘娘,则是由皇帝陛下陪着去歇晌了。
帝后二人相拥躺在榻上,盛纾不由想起慕容承烨的“心肝儿”来,没忍住抱怨了慕容澈两句。
“他这个年纪,最爱学舌,以后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些。”
“心肝儿”这话倒无伤大雅,但盛纾担心慕容承烨把慕容澈的其他话也学了去。
慕容澈搂着盛纾,闻言轻笑,“这臭小子,学这些倒挺快。不过也无妨,多学些花言巧语,以后能讨他的王妃欢心。”
“花言巧语?”盛纾咂摸了下这四个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慕容澈,“原来陛下平日里对我说的,都是花言巧语啊。”
慕容澈这才反应过来又说错话了,他赶紧捧着盛纾的脸亲了亲,讨好地道:“怎么会?为夫平日里对娘子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绝无半点虚假。”
盛纾哼了哼,没理他。
慕容澈遂探手至她腰间软肉,轻轻捏了捏,“娘子惯会冤枉我。”
盛纾嘴角扯了扯,也不知那些大臣若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在她面前是这么个模样,会是个什么想法。
盛纾被他捏得有些痒,遂把他的手扯了出来,随口道:“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这话可算是踩了老虎的尾巴了。
慕容澈低头看着她依旧娇美的脸庞,再想想自己这十年来,为治国□□,颇为劳心劳力,再怎么注重保养,看上去也比她年长好些。
明明两人只相差三岁。
慕容澈感慨叹气,“纾儿这是嫌弃我了。”
盛纾失笑,“你这才是冤枉人呢,我何时嫌弃你了?”
慕容澈目露伤感之色,“纾儿说我几十岁的人了,这还不是嫌弃?”
言罢,他又翻身压着盛纾,在她耳边低语,“是不是这几日没喂饱纾儿,所以对我心生怨怼了?”
盛纾:……
这人真是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盛纾懒得理会他。
慕容澈却不依不饶,“我是不是得去问师兄要些药?”
段臻本爱四处游历,但因数年前娶了盛蕴珠,这些年倒是一直在京中。
当初他们二人的婚事传出来,盛纾着实很是吃惊,后来才知段臻去国公府为程氏诊病时,曾见过盛蕴珠几面,从此便放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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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纾也不由感慨缘分的奇妙。
“纾儿?”
慕容澈晃了晃她,叫她回过神来。
盛纾想起他方才说的话,恼道:“不准服乱七八糟的药。”
慕容澈故作困惑地道:“不服药,能喂饱你吗?”
盛纾抬脚踹他,咬牙切齿地道:“能。”
慕容澈轻笑,轻而易举地压下了她乱踢的脚。
他将她那白嫩的玉足置于掌中,一寸寸摩挲,又给盛纾带去了阵阵痒意。
盛纾正要踹他,他却捧着那玉足,近乎虔诚地亲了下去。
像对待至宝一般。
盛纾脚嫩,被慕容澈亲了会儿,很快起了红痕。
她的芙蓉面顿时滚烫,真是成亲多年,慕容澈仍会时不时做出这等让人脸热的事。
眼见慕容澈起了性,盛纾忙道:“这大晌午的,你可别乱来,你一会儿还要不要召见臣工啦?”
慕容澈手上动作不停,哑声道:“不见。我抱我的娘子,他们也回去抱各自的娘子。嗯,挺好。”
盛纾莞尔一笑,抬手圈着慕容澈的脖颈,凑上去与他耳鬓厮磨,在他耳边低语:“陛下真是越来越像昏君了。”
话音刚落,她便低呼了一声。
慕容澈笑她,“我是昏君,那你就是妖后,咱们合该是一对。唔~纾儿,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娇气。”
他前面那句是回应她那句昏君,后面那句则是笑话她方才那声低呼。
盛纾瞪他,作势要离开,却被他捉住……
午后的坤宁宫,娇莺声啼,给这个午后平添了一抹暧昧。
等一切结束后,盛纾整个人汗涔涔的,窝在慕容澈怀里不愿意起身。
慕容承烨和慕容琢兄妹俩已经歇了晌起来了,院子里回荡着他们你追我赶的笑声。
盛纾扬起嘴角,满足地笑了。
“郎君,孩子们都大了呢。”
慕容澈也听到了那兄妹俩的笑声,他侧身替盛纾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低头亲了亲她,“是啊,再过几年,太子也该选妃了。”
慕容承煊十岁了,再过六七年,盛纾确实是该替他张罗选妃的事了。
想起此事,盛纾又忽生了些许伤感,“煊儿成亲、生子,咱们就该做祖父祖母了。郎君,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她总觉得做了祖父祖母,那就真意味着她老了。
慕容澈浅笑着看她,盛纾这些年是越发娇气了,但他也爱她的娇气,且这也说明他这些年都没有辜负过她。
“依我看,纾儿是怕做婆母吧?”慕容澈逗她,“纾儿安心,只要你别和咱们儿媳吃味,你会做得很好的。”
盛纾哼了声,睨着慕容澈,道:“你可别忘了,你闺女还要嫁人呢,我倒要看看,你跟阿言的驸马怎么相处。”
慕容澈爱极了慕容琢,盛纾本以为她提起这话茬,慕容澈肯定会觉心里发堵,谁知他仍是笑着的。
“阿言若能寻得可心的驸马,待她如珍如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盛纾奇了,“你那么疼阿言,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慕容澈打断她的话,“以为我会看她的驸马不顺眼?”
盛纾点头。
慕容澈轻笑,“他们兄妹几个总归是要成家立室的,只有咱们才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纾儿,我疼阿言,是因为她是你生的,又像极了你。每每看到她,我便会想,我的纾儿幼时是不是这般模样?一想到这个,便忍不住多疼了她几分。”
盛纾没想到慕容澈会说这番话。
她鼻尖泛酸,紧紧地抱着慕容澈。成亲多年,他待她一如往昔,甚至成亲越久,他越爱重她。
这个男人,她也越来越喜欢了。
她低声呢喃,“生同衾、死同穴,郎君,所幸这辈子咱们是夫妻,否则又怎能同穴?”
慕容澈闻言,眼角含笑,垂眸道:“上一世也是。”
盛纾诧异地抬头看他。
慕容澈笑着,与她十指相扣,“上一世,我死之前求了父皇,让咱们葬在一起。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会有今生的缘分。纾儿,不管几世,能站在我身侧,与我同享万里河山的,都只会是你。”
盛纾眼眶湿润了,她握紧了慕容澈的手,认真地道:“我也愿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
慕容澈回她一笑,“嗯,世世相遇、岁岁欢愉。”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情意与外头的春光,恰是得宜。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全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各位朋友的陪伴。第一本书有很多不足,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包容,希望自己能一本比一本进步。爱你们哟~祝各位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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