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吧!百合魂》(H合集)》 她似骄阳:小松树林(微H) 方林钰活到这么大,没谈过恋爱,连小手都没拉过,更别提接吻做爱。一个月之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她会和人在学校小树林里搞野战。 “嘶……你轻点。” 方林钰微睁被吻得迷离的双眼,鼻间是好闻的栀子花香,这不是她自己的味道,她身上只有洗衣液的气味。 注视着眼前的人,借着远处路灯透过树荫的光亮,微黄的光线给她蒙上了柔和的面纱,能看清脸颊上细细的绒毛,那张明艳的面孔多了几分妩媚。 柔软的唇舌勾着方灵钰的纠缠不休,津液交换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显得分外暧昧。 “嗯……知道了。”略微暗哑的声音响起。 话是这么说,但任菲的手下并没有放松。她的手指在方林钰的小穴里灵活地试探轻抚,不时打着圈儿地揉小肉珠。方林钰哪经历过这些,险些忍不住呻吟出声,她屏住呼吸,拼命忍住了。任然微离了她的唇瓣,垂眸看那被含吻得水润的唇,带着笑意恶劣地问她: “怎么样,我的技术还可以吧。” “……” 方林钰不吭声。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齐耳短发被揉得凌乱,脸颊微红,身下的手指好像又触到了哪个不得了的地方,使她眉头皱得更紧,轻咬下唇。 任菲看她这样子,玩心大起。逆着远处的昏黄光线,任菲的浅色长卷发被微风吹散几缕拂到方林钰的脸上,带着强势的侵略气息袭来。 纵使在昏暗的环境里,还是能看清任菲美得张扬的轮廓,带细碎亮片的眼妆和有些花掉的口红是方林钰当下脑子里仅剩的东西。 她把口红亲到我嘴上了。方林钰心里想到。 嫩滑的小舌轻轻地舔方林钰的唇,像在舔融化的冰淇凌,也像在舔一颗糖果。唇上痒痒的,湿漉漉的,方林钰咬住下唇的牙齿渐渐松开。警惕的蚌壳放松后,偷珠贼立马趁虚而入,那小舌灵活地探进口中,开始新一轮的纠缠。 “嗯……呃……”任菲吻得很投入,有细碎的嘤咛从鼻息间溢出。 听到她的声音,方林钰觉得自己心里热热的,不,应该是说有点发烧,还怦怦地跳个不停。她感觉自己下面好像流的水更多了,更清晰地听见液体被挤弄的声音。她一米七的高挑个头,被任菲搞得有点腿软。 方林钰下意识回抱着任菲,还是初春微寒的季节,但任菲已经脱下了臃肿的冬衣,换上了春秋的薄呢毛衣和半裙。 她穿这么少,晚上不冷吗? 但她的腰真的……好细啊……方林钰脑子里乱成浆糊。 任菲边吻着她边拨弄她的小穴,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拉下方林钰拢在她背后的手,带着她的手探进上衣的下摆。微凉的手触摸到温暖光滑的肌肤两人都感到一阵奇异的感觉。 “……你摸摸我……。”任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诱惑着方林钰。 拨开内衣边缘探进去,触到那团柔软的乳肉。方林钰不禁喉头滑动,吞咽一下。虽然平时洗澡自己也摸自己的胸,但摸其他女孩子的胸是她自记事起就从未有过的事。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有点陌生,又有点刺激,还有那么两分好奇。 正想着,方林钰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捏了两下,就听到任菲溢出一声轻吟。 两人身体紧贴,氛围愈发火热,正渐入佳境。 突然一束强光从矮松树丛间照进来。 “谁在那?” 方林钰被吓得一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任菲也愣住了。方林钰不动声色地将任菲和自己换了个位置,她背朝着光的来向,宽大的黑色棉服紧紧将任菲挡住。拉着任菲往旁边的树丛遮蔽处躲了躲。 过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过来查看,只听见摩托发动的声音,慢慢的摩托车声音也远去了。 “哈哈,保安大叔巡逻准是故意往这些地方转,专门找角落里亲热的同学,简直太卑鄙了。” 任菲干巴巴地吐槽,试图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两人现在已经分开,任菲扯一扯刚才匆忙中皱起的衣边,掩饰一下自己的不自然。 方林钰沉着一张脸,比她平时的面无表情更加凝重,任菲虽然脸皮挺厚,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最后,方林钰捡起地上的书包,从包里掏了掏,拿出个东西递到任菲面前。 “擦擦吧。” “啊?” “我说……你的手,刚才弄脏了。” “谢……” 任菲话还没说完,方林钰就被背起书包快步走出了小松树林。 “欸,方林钰。”任菲想唤住那人“走这么快干什么,真是的……” 拿着手里那张湿巾纸,任菲嘴角的笑意压不住。 “这人……还挺细心的。” -- 她似骄阳:玩咖和纺织厂女工 щχ51.νīρ 任菲最近注意到一个人。 也不是最近才注意到的,而是最近她的好奇心升到了最高点。 那是个非常特别的女生。她总是穿一身黑衣服,冬天是黑色的羽绒服,春夏是黑色的外套、T恤,秋天是黑色的卫衣。 很不想承认她关注她已经快一年了,但那个女生就像一滴黑墨水滴在她脑海某个角落里。平时不会想起来,偶然在路上碰见的时候那滴墨水就融开了,让人想忽略都难。 任菲向同学打听了一下,知道那个女生叫方林钰,也是管院的,还是同一级,都是大二的。 难怪那么眼熟。 方林钰留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纺织女工同款短发,发色很黑,说得好听点叫复古,难听点就是土到家了。一身黑衣背着黑色的包,面无表情地穿梭在校园里。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沿着已经设定好的路线运行。她总是步履匆匆,形单影只,与周围叁两成群青春靓丽的大学生形成天然的壁障。 这个人真有意思。 任菲的好奇心被她勾了起来。她平时会出去玩吗?她天天都泡图书馆学习么?她有男朋友吗?或者女朋友?她……每次在学校里碰见她,她的无数疑问都冒了出来。 不行,她不是被动的人,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最近快考试周了,图书馆人满为患,方林钰经常是一大早就去图书馆,自习室椅子坐着很难受,还有人在里面吃东西。相比之下,图书馆清静多了。 方林钰的专业是信管。说实话,她当初填志愿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是高中班主任帮她选的,他说这能让她的分数最大程度不被浪费。但是这个选择让她在之后两年遇到了不小的障碍。 作为一个大学之前几乎没有摸过电脑,去年刚刚换掉用了好几年的老人机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叫做“网盲”。偏偏选了一个和计算机网络打交道的专业,个中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当别的同学参加社团交友开启多姿多彩大学生活的时候,方林钰大一几乎都是在机房度过的。 她把一本图书馆借的《计算机基础知识与应用》从头到尾地实操了一遍,旁边的同学看得不明觉厉。之后她一直跟Java、数据库系统、ERP等本专业基础软件死磕。班上有大佬轻轻松松满分,或者只挑老师勾的重点章复习,但方林钰偏要把书上各个角落都要上手一下,她高中老师说她是轴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之所以常驻机房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电脑。网上所谓当代大学生“开学四大件”只是网络空间的狂欢罢了。现实里,还有很多像方林钰一样的同学,只是他们通常不被注意到罢了。 总之,她的大学生活几乎和高中没什么区别,每天都是宿舍图书馆机房食堂的固定线路。方林钰总是走得很快,生怕浪费一点时间。她的确很怕浪费时间,她不敢浪费时间。 她的身后仿佛有一头巨兽在追赶,迫使她不得不跑起来。 流言通常是通过口头传播,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每个学院总会有些传说,关于一些八卦、一些老师、一些男同学和女同学的排列组合之类。 任菲就是众多流言和八卦语料之一的存在。 在一个校风严谨朴实庄重的理工科院校,大多数人对“非常规”的人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待的。大一开学的时候就有不少学长向任菲或者她的同学要过联系方式,但大多无功而返。 大家也在等着谁会折下折枝高岭之花,但令人失望的是,任菲并非是预期的那种“单纯美女”,她居然是个“玩咖”! 同宿舍楼女生经常看见任菲画着浓艳的妆打扮“成熟”地出去,很晚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慢慢地一些离谱的传言冒出来了。 “她经常出去鬼混吧?” “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呵,这女人玩得很开嘛,我还以为是什么玉女呢?” “她肯定经常换男朋友。” …… 对于种种猜测,任菲从不做回应,也许回应了,但又有几个人信呢?人们大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和心里愿意相信的。 后来任菲染了夸张的亮黄色发色,头发烫成大波浪,只有她这种发量王者和美女敢这么折腾自己的头发了。这也进一步坐实了大家对她“玩咖”的定位。渐渐地不再有男生打她的主意,也许是觉得自己hold不住,或是碍于传言。 -- 她似骄阳:补高数 щχ5⒈νīρ 室友说方林钰脸盲,都已经快两年,班上人的脸和名字都对不全。 她其实不是脸盲,只是没有注意,也懒得去记。在她的日常里,不需要记那么多人。每天擦肩而过那么多人,真正要打交道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方林钰最近总感觉有人跟着她,她已经算是足够迟钝的性子了,但还是发觉不对劲,有个黄头发的女生老跟着她。 她经常去的读书馆二楼书库的位置十分隐蔽,现在忽然也有人了。她习惯中午等过了午饭高峰期再去食堂,有人跟她一起前后脚落座、离开,还都是固定且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就连去机房也总能看到突然多出个黄头发的常客,在一堆头发油腻饱受摧残的理工男里十分扎眼。 方林钰心里有些打鼓,她不会得罪什么人了吧?这也不太可能啊,她一直都安分守己做自己的事情。 对于这类反常又没有实质威胁的事情,方林钰一向采取无视策略——就像她小时候路过村里陈叔家门口,总是装作没看见,强装自然地过走那条被拴着的凶恶大狼狗跟前。 方林钰也装作啥也没发现似的,一切照常,任她尾随。 这天方林钰照常在食堂点了份盖浇饭找了位置坐下,一个身穿白色棉服,黄头发的女生坐到了她对面。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叫方林钰吗?”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方林钰抬头看去。一个漂亮女生笑盈盈地看着她,化着淡妆,浅橘色的眼影。蓬蓬的亮黄色长卷发和纯白的棉服对比强烈。 她点了一份水煮肉片,香辣的气味窜进方林钰的鼻子,带来极大的冲击。 方林钰下意识咽了口水。 “啊,我是,我是方林钰。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任菲,是经济3班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啦,我看到年级群里数学竞赛的获奖名单里有你欸,我有认识你们班的同学,她们说你高数很好,所以想请你帮我补补高数可以吗,我高数有点差。” “我可能不太有空,你还是找别人吧。”方林钰委婉拒绝。 “拜托拜托,最后一学期高数了,我真的不想挂科啊,方同学拜托啦,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任菲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呃——先吃饭吧,我盖饭要凉了。饭吃完了再说吧。” “……” *** “方同学,你放心,我会交补课费的,我在家教群都打听好了,时薪70怎么样?”任菲真诚地说。 “……” 听到补课费,正准备脱口而出的拒绝被憋回去。 “是不是有点少?要不80?或者90?” “不,不用了,70就挺合适的。”方林钰急忙打住。 “那就说定了,我们加个微信吧。待会再交换一下课表,找个我们都方便的时间,定一下每周的补课安排。” “嗯,好的。” 社恐方林钰仿佛才是听从补课老师安排的学生,只是听话应答。 任菲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走了。方林钰眨眨眼,只是补高数而已,也没多难吧?她之前寒暑假也在补课机构兼职过。 水煮肉片混合着香水的气味久久不散,方林钰忍不住嗅了嗅。 晚上,方林钰少见地待在宿舍。 她在备课。每周二、四、六晚上在新图研讨区补课1小时,做题1小时。本来任菲说按每次2小时交补课费,方林钰坚持只收1小时的,剩下做题 讲解不算。 大二的高数比之前的稍微难了一点,不知道任菲前面基础怎么样,得先看看具体情况。方林钰将这学期的内容大致分章节整理了知识点,除了书上的习题,又在图书馆借了习题集,保险起见她又在网上收集了一些题,按照难易程度划分好题型。 她之前都是教小朋友,还没给同龄人补过课,有些忐忑,自己一边嘀咕一边模拟补课场景。 “诶?方林钰,今天你咋不去自习?”刚从操场跑步回来,一身运动装的室友阿萱好奇道。 “哦,我在备课,答应了给经济的一个同学补高数。” “经济的?谁啊?” “任菲。” “任菲?!” “任菲?!” 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一直窝在上铺的室友小茗一个仰卧起坐。 “任菲居然找你补课?” “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方林钰一脸迷惑。 “不是,任菲居然也会好好学习了?你没听说嘛,任菲私下里很那啥,经常出去鬼混。咱们年级第一份全年级通报批评——夜不归宿的荣誉得主”小茗八卦消息十分灵通。 “她……应该不是那种人吧?我看她人挺好的。” “不管怎么样,你自己注意下,别和她那圈子走得太近,安全第一。”阿萱边脱鞋边嘱咐道。 方林钰的笔尖顿住,皱眉思考了片刻。 她只是补课而已,又不和她走得太近,应该没什么问题。 “叮咚。” 手机显示微信端发来一个红包: 方老师辛苦啦^\/^(210¥) ……拿钱办事,她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想通了,方林钰继续下节课的备课工作。 -- 她似骄阳:喜欢你 方林钰有些后悔,她不该草率接下任菲这个单子。 在补过两次课之后,方林钰有理由怀疑任菲之前高数没有挂科,要么是走运,要么是老师慈悲捞人。她的基础实在太差了,一个知识点不得不从大一的基础开始回顾。偏偏任菲态度很好,方林钰说什么她做什么,也不像存心找茬的样子,只是题目错得多到离谱,每次讲错题都要超时。 “为什么我们经管院的还要学高数啊——宏微观经济、货币金融、统计已经够受的了——” 任菲倒头栽倒在错题本上,无力吐槽。 开放式研讨区现在没什么人,桌上自带的小台灯发出柔和的光芒,方林钰仔细检查批改着任菲刚刚做完的题,眉头微蹙。任菲趴在桌子上看她批改作业的样子。 她的眼睛可真好看,鼻子微挺,嘴唇抿着…… “任菲,你这道题怎么还在错?” 任菲冷不丁回神。 “啊?我又错了?” 方林钰耐着性子给她把错题重新讲了一遍,任菲哪敢懈怠,聚精会神地听着,至于听没听进去就另说。 补课结束,图书馆也到熄灯闭馆的时候了。从图书馆出来,外面一轮弯月高挂,蓝黑的天空像一匹平展的布料,没有一丝皱褶。 “方林钰,你平时都忙些什么呢?之前我叫你一起出去玩都没空。” 两人边走边聊,在空荡的校园里,远处零星几个人影。 “忙着学习,我们专业课挺多的。” “你没加什么社团吗?没准备——谈个恋爱?美好大学时光怎么能光用来学习?”任菲倒着走跟方林钰讲话。 “社团,我之前加了个机器人社”方林钰想了想,“但后来他们搞的活动太多了,我没时间去,就退了。” “恋爱……没打算过,有点浪费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天天忙着什么国家大事呢。哪有那么多事要忙,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小方同学,要学会劳逸结合知不知道呀?”任菲娴熟地攀上方林钰的肩膀,自来熟地说道。 方林钰僵了一下。 她不习惯和别人太过亲近,但还是没说什么。 路灯将路旁光秃的枝条倒影投在地上,乱糟糟的枝桠缠在一起,看不出条理。橘黄的灯光铺洒在地面,两个被拉得细长的影子并列走着。 “诶?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 “你听,好像是猫咪的叫声。”任菲注意到一个方向。 两人循着小路走到矮松树林里。晚上这里静悄悄的,整齐排列如列兵的棵棵矮松树将这里包围起来,氛围有些阴森。 “你看到猫在……” 方林钰话还没出口,唇上就传来柔软的触感。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蜻蜓点水的吻让方林钰脑海里一阵嗡鸣,她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我喜欢你,方林钰。” 扑面而来的告白带着一种强势,加上刚才的动作,任菲仿佛下了一道不可撤回的指令,不管她告白的对象会如何回应。 “我,你,我们……” 好像知道她下一句会说什么,任菲再一次抢先亲上她的唇,并附上拥抱,这次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在能容纳一两百人的明亮大教室里,老师在上面讲着,下面的认真听讲和摸鱼者皆有。 “喂,方林钰,老师讲下一章了。” 舍友阿萱推了推方林钰胳膊。 “哦,哦。”方林钰回过神来,这才将许久未动的教材翻页,书上已洇开了一团墨迹。 “想什么呢,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想问题呢。”方林钰脸不红心不跳。 只有她自己清楚,刚才一直在想着那天晚上的事。天知道那晚从矮松树林回去她失眠了多久。活到20岁第一次被人告白,还是个女生,她人生中第一次出现无措这种情绪。家里出意外后,她知道自己是唯一的希望,她要有个好学历然后找份好工作撑起家。上大学前她一心想着考高分,能录取到好大学,大学后她还是沿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从未有过迷茫。 但现在,任菲像一个突然出现的bug,让她预先写好的程序错乱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好,她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去改。 自那天后她没再联系任菲,任菲也没有找过她,她俩的微信通话记录还停留在上次补课。那天晚上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但明天就是例行的补课时间,她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心无旁骛地给任菲补课,方林钰自己也不知道。 -- 她似骄阳:月光下的吻 市区一家名叫N℃的酒吧。 现在是傍晚,离场子热起来还有几个小时,许多夜场动物才刚起没多久。老板阿古身着型男必备马甲衬衣,倚靠在吧台前无所事事地擦着酒杯,像都市电影里忧郁帅气酒保那样的动作,带着性感和矜持、禁欲和成熟——显然,这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 酒吧里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调酒小哥在清点今晚的库存,主管气急败坏地问候临时放鸽子的网红歌手,保洁大妈在敬业履职。身为气氛组小组长的任菲正坐在吧台前,捧着手机,一脸荡漾的笑意。 “喂,小菲,笑什么呢这么高兴,和对象聊着呢?” 见无人欣赏他的魅力英姿,阿古不禁有些没趣,跟任菲搭腔道。 “现在还不是——不过很快就是了。” “跟哥说说,哥给你支招,追人我最在手了,男的女的?”阿古久经沙场的老手姿态透露出不少信息量。 不过任菲没空理他,她正忙着跟方林钰发信息,今天必把她拿下。 “老板!皓子那小子又来不了了,晚上找谁顶上啊?” “谁有空叫谁,下次他来,酒水双倍收费!这种事怎么还来问我……” 阿古十分烦躁,就为了摆脱日常经营的琐事才雇了个主管,他妈的还指着我做事。 尽管这样,魅力老板阿古最终还是面色不善地跟主管商量去了。 晚上商业街灯光璀璨,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N℃是这里比较受欢迎的几家酒吧之一,很多年轻打工人下班后来这里蹦迪,活动活动僵在电脑前一整天的身子骨,释放压力。 蹦迪讲究的是叁个字:场子热。 场子热起来带动人们一起参与,大家才能蹦得放松自在,否则就像社恐看广场舞团社牛一样——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们看他们只觉得吵闹。气氛组就是近年来流行在夜店的一种存在,通常是由青春靓丽的小姐姐小哥哥领衔,负责调动气氛,把控蹦迪节奏。 这里气氛比较好,年轻人多,老板管理得也不错,少有闹事找茬的。 至少在今晚之前是这样。 “这里负责人是谁?出来一下。” 虽然DJ音响动感奔放,临时救场的rapper技术过硬,但当那几个身着制服的男人推门而进,正义之光的声音依然盖过在场所有的喧闹,DJ也心虚地停下搓碟,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舞池里气氛担当任菲也愣住了。 她看到了谁? 方林钰?! ** “对不起,警察叔叔,我跟我同学开玩笑的,真的没什么事。” “警察同志,我这里经营证照齐全,上季度商铺消防设施抽查活动里取得全区优秀示范奖,我们绝对是守法经营,依法依规管理,没有任何扰乱公共秩序的行为。” 阿古掏心掏肺地跟警察们保证。 “当报警是闹着玩儿呢?浪费警力知不知道?” “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下不为例,以后要掌握充分证据再行动。” “来都来了,正好今天这里人多,最近局里下达了动员市民下载国家反诈APP的任务,古老板,你看能不能……” 今晚的N℃出现了一大奇观。 往日叱咤夜店的潮流亚逼男男女女,都乖乖地排队掏出手机,扫描民警出示的国家反诈APP二维码。民警同志的亲切关怀为广大青年网上冲浪系上了可靠的保护绳,无数诈骗犯想着掏空你账户里的钱,只有国家关心你有没有遭受损失。 只苦了救场的rapper,扫码时感受到民警若有若无的审视,冷汗在心里流过,往日潮到爆的刺青穿孔让他梦回初中因耍帅留长发被班主任棍棒伺候的噩梦。 月光皎洁,投影在粼粼的海面上。晚风吹拂着,拨动夜晚海边的琴弦。滨海步道上有零星的行人在散步,有人坐在临海阶梯上夜钓,有的情侣相互依偎,喃喃低语。 方林钰和任菲无言地走在海边,她们刚刚从市区打车回来,方林钰在离学校不远处叫停了车。 任菲知道,她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方林钰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只是想,想让你来找我……” 任菲心虚死了,她谎称有混混找麻烦,本来打算诓方林钰来酒吧找她英雄救美。她想的是当人找来时,她就给她一个惊喜,郑重地和她告白,气氛一到兴许就答应了呢,然后她们就在舞池里拥吻,多罗曼蒂克啊。 没想到方林钰以为她真遇到麻烦了,就贴心地帮忙报了警……今晚也算帮警察叔叔完成指标了。 “不管怎么样,方林钰,今晚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任菲始终是直球选手,她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我知道。” “啊,啊?” “……你上次不是说过了么。” 任菲想起上次在小树林里她对方林钰霸王硬上弓,不知怎的,现在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又没下文了。 两人依旧不快不慢地走着,话茬又断在这一截上。 你就憋着不说吧,反正今晚她有的是时间跟她耗着,不给个说法今晚上跑去堵她宿舍门。任菲破罐破摔地想道。 习习海风并不寒冷,带着一股海腥气,只吹得人头脑清醒,潮湿富有存在感的气味仿佛预兆着夏日的来临。 方林钰在观景廊的木栏杆处停下步子,眺望对岸海湾的点点灯火。 海风吹乱了她的黑色短发,鼻头被冻得有点红。任菲也跟她一起大半夜的在这看黑乎乎的海面,身上还是穿的在酒吧气氛组的装备——收腰短上衣和短裙配网袜长靴,外面套了件风衣,顶着夜场灯光下大杀四方的浓妆,一头蓬松的长卷发编了彩条细辫。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浪?很随便的那种。”任菲双手随意搭在围栏上,很平常地问道,她知道自己在学校其他人那里是什么评价。 “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也许我就是在夜店鬼混的呢?”任菲侧着头手撑着脸颊,好奇地看向她。 “我也不知道,就感觉你不是。”没有依据的主观判断不像是方林钰说出的话,但又是她能说出的话。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之前有一次和朋友去古老板店里蹦迪,因为跳得太欢脱被相中邀请去当店里的气氛组,就是相当于老板提前雇好的托儿,热场子活跃店里气氛的。我们有个群,经常约着在附近几个夜店里串场,但我主要还是在古老板那,去了一段时间就在那长期兼职了。” “一整晚光在那蹦蹦跳跳了,这活儿还挺累人的,就当运动减肥吧,不过报酬也很吸引人就是了。” 任菲很大方地和方林钰说起她在同学眼里“见不得人“的副业,眼角的亮片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你为什么喜欢我?” 任菲心里暗笑,好家伙,总算问到正题上来了。 “咳咳,我也不知道。”任菲拿她的话回答道。 “就感觉你很好,我看着有眼缘。” 话一出口任菲就懊悔不及,什么破理由,还什么“眼缘”,她爸妈相亲时才这么说吧?任菲心里不禁吐槽自己。 “我没谈过恋爱。” “所以?”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所以我没法回答你。” 任菲不知道她该庆幸方林钰这个呆脑子只关注她们俩间是否来电,而不是直接划清界限说自己绝不会喜欢女生。亦或者她该无奈,对于这种说了又像没说的答案。 任菲微冷的指尖抚上方林钰的脸,将她的目光引来与她对视。 “听你这语气,你是不讨厌我的吧?” 方林钰的确无法违心说出讨厌她的话。 “那我们试试怎么样?试试又不会死。”任菲继续引诱道。 “你敲代码难道不调试的么?对的错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方林钰眉头微皱,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这……其实也差不多,好像确实也没太大区别……等等,我在想什么。 方林钰差点被她绕进去了。 但还不等方林钰想出反驳她的说辞,任菲就吻了上来。 这次的吻和上次相比,更加温和坚定。像是猎人面对已经上了套的猎物,那样慢条斯理、胸有成竹的样子。 方林钰面临再次被强吻只是微睁眼睛,毕竟一回生二回熟。温热的嘴唇轻啄,方林钰这次没再想着有没有蹭上口红。 这次她什么也没想,只是闭上了眼睛,轻轻拥住任菲,慢慢回应她的吻。 海边月光下,两个年轻女孩青涩试探地亲吻,给今晚如水弯月的情景增添了几分浪漫氛围。远处夜钓的鱼竿迎来了破水而出的惊喜。 “那就试试吧。” 今晚月亮很好,明天也许会是个好天气。 -- 她似骄阳:给你点颜色(H) щχ51.νīρ 托方林钰高质量补课的福,任菲最后一学期的高数考的还不错。 大二暑假,方林钰在市区一家教育机构找了实习兼职,为了节省时间就和任菲一起租房子。任菲还是在那几个酒吧里做气氛组,有时候邀请方林钰来玩,可惜社恐女友多次拒绝。 从两人住到一起后,任菲就一直盘算着怎么吃掉方林钰,光靠方林钰那木头脑袋,也许她俩最多就拉个小手亲个小嘴儿。想要更进一步,还得自己主动创造机会。 浴室里传来水声。 “任菲,洗发水你放哪儿了?” “啊,之前那瓶用完了,我买了新的,我找找啊。” 方林钰等了一会没见递东西进来,准备擦干,自己出去拿。 忽然浴室门被打开了,任菲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眼神暧昧地往里瞟。 “你放那儿就行。”方林钰捂着胸侧身朝向门的方向。 “哎呀,想起晚上还要去古哥那儿,正好我们一起洗了吧。” “不,不用了,我马上就洗好了,你等一下。” “等什么等,都是女生,一起洗个澡这么啰嗦干嘛?” 话音落下,任菲的裙子也褪下了,方林钰有点不好意思。 任菲的身体很白,看上去瘦,但实际上还是肉肉的感觉,胸部臀部很丰满。 而方林钰身量欣长,骨架较大,体型谈不上健壮。 没想到方林钰手长腿长的,看上去挺有力,手指骨肉匀称,还挺长……任菲已经想入非非。 浴室里挤着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凝住,没人说话。方林钰短头发很快洗好了,湿漉漉的黑发显得她墨色的眼睛充满水汽,有种莫名的脆弱感。 “等一下,阿钰你帮我洗下头发吧,有点太长了我自己不方便。”胡诌不打草稿的任菲这会儿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 洗发水乳白色的液体流在手心里,任菲发量多,得用起泡网打出泡泡。浅黄色的长卷发打湿后结成微卷的缕在脑后,方林钰比任菲高出一个头,方便帮她洗头发。也正是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任菲胸前颤悠悠的雪白胸乳,涂上沐浴露后光滑莹润,那朵茱萸上还挂着透明的的泡泡。 方林钰悄悄咽了口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 纤长有力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柔软的指腹在头皮上按压,任菲现在就像被灵魂提取器控制的猫猫,有点上头陶醉,还有那么一点被撩拨的渴望。 想象中她的指节在自己身体里搅动,揉捏自己的双乳,抚摸她的唇舌…… 温热的淋浴喷头一点点将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泡泡水成股流下,在出水口处形成一个小漩涡…… ** 任菲将方林钰的双手按压在头顶,骑跨在她的腰间,棉质的睡裙下什么也没穿,刚刚被撩拨出的春水滴滴淌在方林钰小腹上。方林钰刚吹干的短发还带着热气,凌乱地陷在被子里,乖觉地任凭任菲的唇舌在她口里掠夺,凶狠难耐地亲吻。 “阿钰。”任菲喘着气稍离开方林钰的唇。 “呃,嗯?”方林钰也有些呼吸不顺。 “你喜欢我么?” 本来在这种时候不太适合问这种话,尤其是对方林钰,做了爽了就完了,但任菲还是忍不住问,不得到个答案她做也做不爽。 “喜,喜欢,呜……” 任菲忍不住吻上她的唇,够了,她得到答案了。 双手捧住方林钰的脸,像对待珍宝一样,轻啄慢舔她已经被吻得红艳的嘴唇。长发垂落在方林钰脸侧,被任菲的气息包围。 方林钰解放的双手环上她的背,将她往自己身上贴近。手探进任菲被推到腿间的裙摆,在细滑白嫩的身体上抚摸,探索和自己一样又陌生的身体。任菲的身体。 局势逐渐发生转变,方林钰慢慢占了上风,将任菲轻压在身下,方林钰低下头去亲吻任菲的颈间,精巧的锁骨,肩头,伏到那团柔软上,含吮一边嫣红的乳尖,舌尖勾画着轮廓,濡湿一片。敏感的乳珠在刺激下颤抖着愈发殷红、变硬。一只手揉捏捻弄着另一侧的胸乳,饱满富有弹性,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任菲被她弄得小穴里水流不停,难耐地轻吟,皮肤泛着粉红色。慢慢带着方林钰的手往身下探去,双腿分开,潮水泛滥。当手指触到花心的一瞬,小腹下意识缩了一下,随即,只感觉方林钰灵活的手指无师自通地往小穴里缓慢深入。 她的指甲剪得很平整,指尖有些微薄茧,放大了摩擦时的敏感,一个指节、两个指节、最终整根中指全部伸进去。方林钰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小穴的嫩肉紧紧吸吮包裹着,她试着微勾了勾手指,在穴壁四面轻探,一边观察任菲的反应,担心弄疼了她。 任菲搂抱着她俯首含胸,轻轻揉搓她已经通红发热的耳垂。微闭双目,口里发出无实意的音节,将胸乳往方林钰脸上凑,感受胸前灼热的呼吸。轻摆娇臀,仿佛不够似的在她指尖套弄,想让她再快一点,再深一点…… 方林钰不再犹豫,食指中指合并,在柔嫩穴肉里套弄,手指上带出润滑的体液,粘腻的水声愈发清晰。当她捏弄到早已兴奋突起的阴蒂小珠时,任菲终于忍不住如潮快感的冲击,颤抖着迎来体内的热流,一阵轻颤,拼命抱住方林钰,似乎要将她揉到身体里。 高潮的时候任菲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白光,只是陷入了一种心脏颤动肌肉紧张的状态,很爽,但也有种脱缰的危险,有点像她坐过山车俯冲时的刺激感,仿佛被人高高地抛到空中。 有些干涸的嘴唇迎来温热的触感,湿润的小舌滑入她的口中。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温暖的身体将她拥抱在怀里。 她降落了,落在方林钰的怀里。 -- 她似骄阳:她似骄阳 她像一颗菠萝、一个芒果、一片柠檬,像渗着水珠的橙子汽水,像喧闹海边的艳艳骄阳。 很久之后,方林钰始终记得那个夏天。 暑气炎炎,烈日灼灼,但仍挡不住蓬勃旺盛的万物生长,以及那碧海蓝天的壮美景色。 她长在西北,从小所见皆一望无际的高原土坡,汗水和酷日,贫瘠与穷困,是记忆里擦不去的烙痕。 来到这个海滨城市读大学后,她从没真正体验过这个地方,她与这里毫无关联,情愿待在自己织就的黑色茧房。 忽然有一天,一束阳光从缝隙照了进来,硬壳沿着裂缝崩碎。 睁眼看到的,是在阳光下灿灿的亮黄卷发,她的女孩笑颜盈盈地过来牵她的手。 她们拎着鞋,在海边踩水、嬉闹、追逐,柔软细腻的沙子上留下脚印,很快又被海水抹平。 阵阵海浪往岸边扑腾,浪花亲吻着她们的脚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任菲的裙子。 ** 任菲是橙子味的。 方林钰一直这么觉得。 新鲜的橙子切开,露出晶莹透亮的橙黄色果肉,果粒饱满。滴滴清透的汁液流在手上,橙子的清香甘甜就弥散开来。 方林钰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橙子,黄澄澄的,像个小太阳,仿佛有着无穷的生命力。 任菲是她的橙子,也是她的太阳。 一夜之间,她的家天翻地覆。 父亲工地意外去世,母亲中风瘫痪,上小学的弟弟对发生的变故一片茫然。在本应无忧无虑的年纪,家庭的重担忽然落到她的肩上。 在她还没有做出人生选择的时候,命运已经替她做了选择。 无数次她想要逃跑,摆脱仿若巨石重压的责任。她是女儿,她是长姐,她理应承担起家庭的重负,由不得她拒绝。 她的身后是一张深渊巨口,永无休止地吞咽,一点点蚕食着她作为自己的那一部分。最终成为沉默的黑色土壤,无怨无悔地输送养分。 “哈!阿钰看我!哈哈哈哈哈哈——” “嘭!”白色的雪团打在身上,一下散开掉在地上。 方林钰看着不远处玩雪的任菲,她笑得很开心。 她的家乡在海南,一个四季如夏的地方,那里遍是阳光沙滩,海水就像蓝玻璃一样透明。 树梢被压弯,蓬松的雪铺满了目之所及,将世界都抹去色彩,徒留下宁静的空白。 只有那明黄色的长发,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任菲戴着她黑色的针织毛线帽,明亮的发色和白净的皮肤,还有那弯月般的笑眼。 方林钰看得入了迷。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容易开心呢?好像没有什么能使她露出烦扰的表情。 任菲穿着厚厚的棉服,轻快地跑上前来拥抱住方林钰,将方林钰撞得后退两步才稳住。 “你看什么呢?怎么不跟我玩打雪仗?” 方林钰没有回答,轻轻回抱她,在她的肩颈处蹭蹭,少有的亲昵撒娇般的姿态。 任菲摸摸她的黑发,将飘落的细小雪花拂去。 【END】 -- 圆月弯刀(1) 1 元光十七年。 燕帝不复其往昔励精图治,日益耽于声色,沉溺享乐。治下燕国百姓苦于苛税重赋,多有怨载。 民间情状于朝堂之上自是粉饰良多,一派欣荣繁盛之景。 然而貌似平静的水面下,朝廷中的派系之争已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以长公主为首的夏氏一派与燕柘太子党间的明争暗斗,诸臣或择主站边,或为清流。即便太子燕柘册封已有十余载,众臣也不敢在这场争斗中妄下决断。 长公主乃先皇后所出唯一嫡女,也是燕帝第一位公主,甫一诞下,便被册封为昌平公主,食邑叁千。 再则,燕帝登基幸得先皇后夏氏母族助力。长公主降生后数年,正值燕帝一展鸿图,勤勉为政之时,燕国国力日渐强盛,加之公主自小聪慧好学,太傅曾赞其有经世之才。燕帝将长公主视为祥瑞明珠,极为宠爱,多次出巡带其出宫,考较功课更是亲历亲为。 甚至曾在宴席上公开评道: “青筠是诸多皇子皇女中心性气度最似朕者。” 相较之下,如此待遇评价连后来的太子都不曾享有。 中宫与长公主的荣宠系于母族,更泽被夏氏一脉。 数年来,夏氏一族也正如烈火烹油,其下儿孙在朝中各处担当要职。本就根基颇深的夏氏更加不容小觑。 只是这般光景随着后来皇后夏氏薨逝渐消减,但夏氏仍是盘根错节,不可低估。 燕国重商贸,不禁宵市,入夜后城内街市灯火不绝,商贩行人嘈杂喧闹。 而此时位于内城中心的燕国皇宫,似一头黑暗中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只有星点宫灯燃起,于宫室长廊中凝视偌大的皇城。 值夜的御林军在各宫前巡视,守夜的宫女小侍垂立门柱旁,微阔鼻翼,小声哈欠。 惨白月光映照在宫墙房檐上,黑影如风点水掠过,檐上的脊兽静默。 ** 长公主府 府内正是宾客如云,琴瑟鼓乐之声绕梁,门客伶人,寻欢作乐,好不自在。 公主寝殿今夜又召了几位新进的面首清倌儿,众人酒兴上来纷纷下注,这次又会留几个?这昌平公主在这性字一事上甚肖其父,夜夜笙歌御数男的壮举,安都城里无人不知。 燕国男女之风虽较前朝开放,但女子德行仍被大家士族视为极要紧的规训,碍于公主尊位,明面奉承,私下里却多为安都城女眷鄙夷唾弃。 但在男子眼中,放荡美丽的公主,就成了最佳的意淫对象,朱雀楼里的姐儿演淫艳戏文,明里暗里仿着昌平公主,恩客官人挤破门槛也要去瞧一眼。 荒淫无道的昌平公主正在寝殿御男。 此时,府内东北角的藏书塔楼一间烛火昏暗的房间里。 黑影悄无声息地沿窗而入,向榻前秉烛阅卷的女子跪地俯首。 “殿下恕罪,奴未能取得严武与燕柘的密信,请殿下责罚。” 蒙面黑衣人声音暗哑。 女子置若罔闻,执起案上凉透的茶水,朱唇微抿,不紧不慢地翻动一页。 许久之后,那女子才将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她略微俯下身,不着珠钗的一头青丝垂下几络,带着沁人的芬芳。 嗓音如珠玉落盘: “抬起头来。” 黑衣人恭敬地伏跪,仰视着贵不可攀的那人。 泛着莹润光泽的甲片和如葱纤纤指,玉手微抬,蒙面的黑巾落下。 露出一张清秀发白的脸,眉眼分明,只余寸许长的发,只有一边耳洞,金属细环穿戴着一小片碎绿松石。腰间一佩刀,鼻息间有血腥气。 两指微挑其下颌,狭长的桃花眼睨着眼前这副雌雄莫辨的面孔。 “啧啧,瞧你。” 那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庞又近了几分,她似乎要与她的鼻间相触。 “怎么这么狼狈啊……” “啪!” 清脆的掌掴使得地上的人头侧到一边,身形却不动。 女子恢复坐姿,将左手所执书卷扔在案上,打翻了未饮尽的半杯茶水,水渍浸了几分在纸页上。 “可知晓我手上是何物?” “奴不知。请殿下明示。” 温和悦耳的声音响起:“是夏家叁房那位的条条罪状,从我挚爱的皇弟的好友乌启明处搜得的。” “你猜猜,他们要做什么?” “奴该死,请殿下责罚。” 修长光洁的腿从轻薄的丝绸寝衣间伸出,精巧泛红的足尖勾起伏跪地上那人的下颌,迫使她直视眼前之人。 “你的确该死。” 方才的温柔端和此时寒如冰凌。 “你可知——生锈的刀,在我这里的去处?” “十五,你真让本宫失望。” 十五黑白分明的眼注视眼前的美人,冷若冰霜顷刻间细眉顰颦,状若哀怨。 美人蹙眉,眼含愁绪,让人只想拿命给了她去,好让她展颜舒心。 忽地美人将足尖收了回去,换了个舒展的姿势,斜倚在榻间,又恢复到漫不经心的模样。 “去赤门领罚吧。” 在她离开的一瞬,地上那人有些恍然若失。 “是。奴谢殿下赐罚。” 言毕,黑影转眼便消失在原地,宫灯罩中烛火尚未闪动。 只余地上一小洼血迹,此外,与片刻前并无半分不同。 —————————— (全程带入《长安十二时辰》鱼肠和《美人图》里秋瓷炫的角色的脸,磕死我了(流口水),可惜没up主剪这两个人) -- 圆月弯刀(2) щχ51.νīρ 自她有意识以来,只有无尽的饥饿感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捡收市后小摊贩掉在地上的烂菜叶吃,和肉市里的野狗野猫争抢烂肉,偷街坊人家晾晒的咸菜被主人抓住毒打。好心的拜佛的老人家施舍的糙米糕她忙不迭地塞满嘴巴,被噎呛到咳嗽,稍慢一点只怕被人抢了。 人们都叫她小叫花子。 她觉得那不是个名字,名字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但那些住破庙睡桥底的人、沿街乞讨敲碗的人、街边卖艺的瞎眼老头,都被这么叫。 模模糊糊中她意识到,只有他们这种人才被叫做叫花子。 最初有个老叫花子带着她,在她找不到吃食的时候给她小块馊掉的馍,虽然她大多数要来的东西都给了老叫花子。但起码跟着他,可以免去些其他叫花子的欺负。 后来他死了。 不知得罪了谁,被人打死在巷弄里。她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 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身子,找到吃剩的一小段干鱼和根白萝卜,幸好是在这寒冬,并未被他的尸身糟蹋。 浑身翻遍了,也没找到其他吃的。她把他的破棉袄扒下来,兴许里面还有不少跳蚤头虱,但冬天最要紧的是活命。 只剩下一副瘦骨嶙峋的尸体歪斜在巷里,兴许附近的住户见了会叫差人来拖到乱葬岗去,她是拖不动的。 剩下的日子里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找吃的。 她的肚子像是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饱。但像她这种邋遢恶性的小叫花子是最不受待见的,人们都更喜欢施舍定点摆摊的卖身葬父的小姑娘,或是能弹唱个淫词艳曲的拉弦儿的瞎子。 她只好愈发泼皮刁钻,想尽法子整吃的,有一回她盯梢了几天迎宾楼前拴的红皮大狗。 那杂种天天吃油水,吃得皮毛油光水滑。 趁着小二添狗食放碗的功夫,她扔两个石子儿引开那大狗,冲上前去,用破碗舀起狗槽里的吃食就跑,边跑边往嘴里抓塞。 狗日的!畜生吃得比人吃的还好! 后面传来红皮大狗狂吠和铁链晃动的声音,来往行人笑骂咋舌的议论。隐隐约约还听到小二的骂声。 * 有时候,她也会偷偷钻进城隍庙墙根儿的驴棚里睡觉。那地方铺着干草,还有棚子,暖和得很。 在月亮大好的晚上,躺在干草堆上透过棚子就能看见那轮亮堂堂的白月亮,把到处照得和白天一样。 她望着月亮,口水不知不觉流下。 真像街市上的白面馍馍,那是个什么滋味儿啊? 要是让她尝一口,就是死了,也值了。 * 她的命比草贱,但就算是草,也有被人割的风险。 不知是哪天,她饿昏在街头的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被关到牢里。 她听老叫花子说过,有些人命案子会找人抓叫花子顶罪砍头。 她一下子不慌了。 她是知道砍头之前是要吃断头饭的,比起饿死,让她吃饱了砍头倒也是件美事。 等了半天没见到牢头进来送饭,倒是等来了个蒙面的一身黑的男人。 那男人将她和其他十来个小叫花子像赶鸭子似的关到个大牢房里。只留下句: “一炷香内,活下来的有肉吃…… 只能活一个唷。” 男人刚走,牢里的小叫花子们就掐红了眼,纷纷乱抡起拳头朝近前的人砸去。 肉,有多久没吃过肉了?吃肉,活下来就能吃肉! 她愣了片刻,就有人被砸破脑袋倒在面前。慢慢的,剩下的孩子开始在地上摸索工具,他们发现牢里茅草里零散地放着些棍子、铁锹。 她闻见浓重的血腥味,空荡荡的胃里在翻滚,想吐却只能吐出苦水。 她不住地往后退到墙根,手脚发软。 她还不想死,她不想做个饿死鬼,她要吃肉,她要活下去! …… 一个小乞儿睁大眼睛看着她。 带钉子的木板砸在太阳穴上,钉子整根没入,血水汩汩地往下流。 她将小乞儿踹倒在地,脚踩着脖子将木板钉子那端拔出。 高高矮矮的小叫花扭打在一起,牢房里惨叫声、呼救声、杀到兴头上的吼叫声混成一片。 …… 一炷香后。 黑衣男人手里晃着一串钥匙,从远处走近,钥匙发出有节奏的金属碰撞的声响,另只手端着一碗油腻腻的红烧肉。 “哦?这么快就好了。小孩儿,还有活的没?” “……我,我还活着,肉……”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牢房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艰难地抬起血污的手。 “想吃肉啊?自己爬过来吃。” 言罢,只听啪的一声,盛肉的碗在地上摔个四碎,红彤彤的肉块洒落在肮脏的牢房地上,油水到处流溢。 “吃完了出来跟我走,以后有的是你的好日子呢,小孩儿——”拖长的音调带着慢慢的恶趣味。 黑衣男人又晃着钥匙走了,不管后面人的死活。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和身上流血的伤口,缓慢地爬过地上小乞丐的尸体,她还能感受到他们身体的余温,能看到新鲜血液冒的热气。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饥饿从未像现在这样,向她铺天盖地涌来,像要将她的灵魂吞噬。 她匍匐在地上,将油腻的红烧肉拼命往嘴里塞。味觉在这一刻消失了,只留下麻木的吞咽动作,粘腻的油脂的口感,混杂着扑鼻的血腥与恶臭,她仿佛在吃他们的血肉。 翻涌的胃和发红的眼。 她要活下去。 活下去。 -- 圆月弯刀(3) 食欲和性欲,是人初始的本能。 饥饿已经烙进她的灵魂。 随之一并烙上的,是对一个人的渴望。 * 赤门是夏氏一族的私器。 夏氏发迹前曾与江湖门派有所瓜葛,在助前朝天子开拓基业时曾立下数功,后为免于皇室收归和兔死狗烹,称潜隐散归于江湖,实则暗中成为夏家的私器,作为夏氏制衡弄权的利刃。 赤门为维持其延续,各处搜罗乞儿孤儿,将他们粗粗地团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地萃取,从最低级的“小刀”晋为“叁十人”。 那个男人没有骗她,她确实过上了“好日子”。 此前她从未知道,除了饥饿,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痛苦。 那数十个小乞儿的命,只是不起眼的碎石,连磨刀都算不上。 不知经历了多少的厮杀和无边的折磨,凭着活下去的执念,她一次又一次地从尸堆里爬出来。 渐渐的,肉体上的饥饿已经离她远去,她的胃已经麻木。但心腔的空缺却越来越大,她还要活么,有必要活么,为什么活? 在赤门的日子是在教授暗器、刺杀中度过的,她的生活里只有杀人这个命令,无论多么良善的伪装,都是为了最后一击致命。 她再也没有看月亮。 * 某一年的夏至,本族长房娶亲,夏家宾客盈门,花团锦簇。 她与诸多小刀扮作仕童在夏园里穿梭行事,侍候宾客。 她运气不好,被排去伺候一群贵族纨绔。府上多的是娇美可人的侍女小厮,专用来“款待”这些公子哥儿,婚宴合欢,岂能没有性事? 退至墙角,垂手而立,默听着室内交姌放荡,纵情声色。心中默默记下哪个公子情动时叫出的只言片语,他们小刀的任务之一是从交际宴请里搜集情报。 等那群纨绔尽兴了,她便换下其间脏污用具,从房中告退。 在路经夏府花园假山旁时,听见有人呼救。 小刀不同与府内守卫,他们只管阴私情报,并非出于救人警戒的目的。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府内各处都是暗线,有本家的,也有外来的,各处都达成了一致,并无人出手。今天来府中的大都是朝中贵宾和贵族家眷,倘若出了意外,与夏氏脱不了干系。 她快步向假山方向寻去,神色焦急地四顾。 “奴婢在,哪位主子在唤?” “我被卡在洞里的石缝里了,你快进来救我!” 一个清脆的童音从假山深处传来。 她往假山那侧探身查看,有个构景的假山洞穴,十分狭小。弓起身子,她艰难地从入口处钻进。 “您何处有……” “哈哈!你上当了!” 还不等她话出口,就被一个身影蹭地一下压倒在地上。 “咳咳,咳咳。”地上的灰尘被扬起,呛得她咳嗽。 定神一看,压在她身上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身着锦衣和配饰非寻常官员家眷能有。 “诶?你是夏府的婢女么?” “回主子,奴婢是夏府的下人,路经此处听闻有呼救声,便来探寻。”她毕恭毕敬地回道。 “主子若无恙,请随奴婢出去吧,此地湿气重,有伤主子贵体。” “我才不出去呢,她们太无趣了,无非就是些脂粉首饰郎君小姐的话,没意思。还不如玩点别的。” “你叫什么名字?” 清亮的声音响起,那汪水润的眼睛看向被坐压在身下的小婢。 “奴婢贱名,恐污主子耳。” “你胆敢忤逆本……本小姐,你若是不答,本小姐马上叫人来,把你拉下去打板子。”蛮横无理的话出自她口,立刻变得娇俏可爱起来。 “主子息怒,奴婢……奴婢名叫……十五。” 她挣扎了一下,理智告诉她该胡诌个桃红、柳翠之类的名儿,但不知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在小刀里的代号,也就是她的名字。 也许,这是唯一一次,有人问她的名字。 “十五?” 小主子捏着她的领子,凑近了看她,一副好奇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从小养在深宫,周围奴婢太监的名字也是登记造册的雅名儿,这宫外的名字还真是特别。 她受不了离这么近距离的打量,何况这位小主子还骑在她身上呢。 “这位小姐,您先起来,当心腿麻了。” “为什么叫十五呢?难不成还有十二十叁十四?”小主子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十五?你干脆叫小月亮好了。” “小月亮?阿月?娘亲最爱带筠儿十五赏月了,我也喜欢看月亮。” 她从未将自己的名字与九天上那轮月联系在一起。十五只是上面分的代号罢了,按照赤门的惯例,此前小刀有无数的“十五”,或升至上一层的“十五”,或死在无人知的角落。 她是肮脏淤泥里爬出来的活死人,命都不是自己的,哪怕看一眼那轮皎月都觉得亵渎,遑论以此为名。 有一瞬的晃神,但随即便被身上小主子俯身耳畔垂下的精巧耳珰吸引了视线。 “你看什么呢。”小主子不满地唤她,有人竟敢在她面前出神。 “没,没什么。”她收回视线,慌乱中一时竟忘了敬称。 耳尖早已悄然通红,只是垂眼低眉,任命吩咐的模样。 “太无趣了,你也太无趣了,天天被关着,我想骑大马,我要去珲春园听戏,我想去安都城区的街上玩儿。” 她心中暗忖。 当今城中各家贵族小姐都是养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大的宴请喜事的场合才有幸出来交际,因此关于这些闺阁女眷的信息甚少,她一时间也辨不出这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不过无论哪家小姐,这性子也……太,自由了些。 “主子——主子——您在哪儿,宴席要开始了,您快出来——” 外面有奴仆焦急压低声音的呼唤。 “哎呀,我要走了,他们来寻我来了。”小主子往洞外看了看。 终于从她身上爬下来,她总算能畅通地喘口气。 “等等,你等我走远了再出去,不然他们会责罚你的。”小主子好心地嘱咐她。 “奴婢遵命,谢小姐好意。” “那我走啦,小月亮。” 说罢,小主子轻轻松松地从狭窄洞口钻出去了。 听着人声脚步渐远,她坐在假山洞里才真正松了口气。 随之感到不可思议。她竟然与一位贵族小姐在假山洞里罔顾尊卑地交谈,她甚至叫她……小月亮。 一想到那个名字,她不禁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 从假山出来的时候,她在地上捡到一只耳铛。 正是刚才在那小姐耳畔晃荡的那只,镶嵌着小颗绿松石。轻轻一拨,原本切割精细完整的宝石破裂开了。 又是鬼使神差地,她将那枚破损的绿松石留下了。 -- 圆月弯刀(4) 长公主府的骄奢安都城里人尽皆知。 “……传闻每餐需叁十道膳食,由秀色婢女小侍鱼贯而入奉上,山珍海味,美味珍馐,无所不有。沐浴用的是安息国进贡的稀有香料,在黑市上一两千金……“ “还有么,还有么。” “还有什么,哦,你可知晓昌平公主为何年近二十都尚未招驸马么?” “哎哟,还不是公主性本淫荡,命理带煞,若无强硬命格,怕是载不了这位公主的“富贵”,不知道会不会魂断美人床榻呢!” 茶馆里一阵哄笑。 本朝严令,茶馆坊肆禁议国事,但关于各色闺房的香艳绯闻却从未断过。 其中又以昌平公主的风流韵事为甚,男宠面首,奢靡用度,无一不是话料。 也许此时议论的人早已忘记,当朝长公主的命格又是如何从吉运昌隆到性淫克煞。兴许从异国远道来贸易的商人会感到几分疑惑,这公主怎的与数年前的大相径庭。 燕国皇宫 燕帝启正饶有兴趣地观赏舞姬的身姿,不时逗弄怀中的美人。 燕启年过不惑,理应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自从十年前那场大病,仿若将这位中兴之帝的鸿图之志蒙上一层阴影。 那场病使得整个太医署都束手无策,准备以死告罪,幸得一神医入宫诊治,方才痊愈。那位高人见到陪侍病榻前尚且年幼的长公主,便留下了“性淫不端,命煞克运”的批语。 也正是那时,燕帝对长公主的态度愈发莫测了起来。 太监上前回禀,长公主已到殿外。 燕帝示意,让舞姬侍从退下。 “儿臣拜见父皇。” “免礼罢。”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燕启看着已经出落成亭亭美人的女儿,华贵宫装,珠翠金钗也压不住那副好颜色。 这是他和翎儿的女儿,她小时候由他亲自教授骑射,考较功课的女儿。 像极了翎儿。 “筠儿,为何与父皇这般生疏?莫不是怨恨父皇将南省监察的差事给了柘儿?” “儿臣不敢,父皇莫要误解了孩儿,皇弟近来颇有长进,这差事正须得他去。” “唉。” 燕帝不禁长叹。 “筠儿莫怪父皇,只恨你那几个弟弟不中用,被他们母妃教养得不成材,帮不得寡人,累得你一个女儿家做这些琐累的政事。” 燕青筠敛目恭听,姿态乖觉。 “柘儿现在也慢慢能主事了,但仍是欠缺些分寸,还需得你私下提点几分。” “儿臣遵旨。” 燕帝整了整坐姿,又道, “还有一事,近日江尚书上奏,请朕为他家的二房孙赐婚啊,听闻江家小郎痴情于朕的筠儿,想着尚公主呢……” 燕青筠眉心一皱,是江家那个纨绔,和她名声一样扫地的安都有名的废物草包。 “父皇,儿臣性子顽劣,自由散漫地惯了,恐非江小郎良配。请父皇应允,儿臣愿为父皇与皇弟分忧。” 燕启看她,身上那骨争强好胜的顽固性子,让他仿佛看到了还是皇子的自己,如何在父皇面前求取关注和赞赏。 可惜了。 “昌平,休要胡说。” “你及笄已近五年,寻常官家女儿早已成婚生子,翎儿去得早,是父皇误了你。”燕启英俊的面庞上有几分痛色。 “父皇恕罪,是女儿不孝,恃宠而骄,望父皇宽心。” “上前来。”燕帝伸出一只手。 燕青筠应声上前,跪坐在那冰冷主位的下座,繁复精美的宫装被随意坐覆在地毯上。 她仰视那位被她称作父皇的君主,将手递予其掌心。 皇宫里锦衣玉食堆出的天子的手,掌握天下人生死的手,此刻也掌握着她的命运。 燕启垂眼,另一手抚上光滑如玉的侧脸,轻抚过着她的朱唇,捏着她戴有耳饰的耳垂。说道, “筠儿莫怕,有父皇护佑你,若是不想成婚,再留几年又何妨?” 燕青筠温顺地注视燕帝,脸上柔软的指腹像世间最锋利的刀尖划过她的脸颊。 男人的话让她身上感到刺骨的寒冷。 长公主府,泉阁 泉阁是当初建造公主府时皇帝特意命工匠修筑,请能工巧匠设计的水道通渠,让整个泉阁在冬日也能温暖如春。长公主出宫立府后将泉阁改为了沐浴的寝殿。 一位长发女子在偌大的浴池中沐浴,池中香薰氤氲,花瓣漂浮。 水雾腾起,房内帷幔轻纱披挂,将此处衬得宛若仙境,池中的女子仿佛是花里走出的仙子。 室内除女子之外,空无一人,只听得水波轻漾的细微声响。 “十五。” 女子唇齿间轻轻唤出一个名字。 转眼间,一个人影跪在身后。 她身着黑色软甲,藏青短打,腰间一柄弯刀,刀鞘上有古朴的暗纹,一息间现身,不见丝毫破绽,轻功隐遁功力极高。 “奴在。殿下有何吩咐。” 耳中听到水声,是殿下转过身来。 “你走近几分,本宫听不清你回话。” 燕青筠浮到玉阶池沿,等那人跪到她眼前。 “是。” 十五行跪礼,俯首垂眸。 “抬起头,看着本宫的眼睛。” 十五抬眼便对上那双明如星辉的桃花多情眼。 肩颈肤白如雪,胸前的沟壑被池水花瓣隐隐遮掩,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一袭墨色长发浸在池中,湿淋淋的,散发着致命的诱惑的公主,像落凡的神女,那如水般脉脉的目光正看着她。 十五感觉她的心在颤抖。 “你觉得本宫如何?”温良的声音问道。 她恭敬地回答:“殿下智虑周全,心性绝佳。” “呵,你可真会哄人。” 燕青筠挑起一缕湿发在指尖绕弄。 “本宫以为你会奉承本宫貌美呢……” 一只雪臂伸来,细伶伶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那只素手抓住跪在地上之人的交领,轻轻往前一拉,就将人拉到眼前。 十五被迫倾身,与公主不过咫尺之遥。 …… “你说,本宫容颜可美?” “美,殿下是奴所见最美之人……”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溅起水花四溢,打破池水的平静。 将人冷不防地拉进池里,浑身湿淋的十五被人捏起下颌。 两人同立在池中,燕青筠浑身赤裸,她衣物完整。燕青筠拂掉十五脸上的水珠,身体几乎要和她贴上。 呼吸间都是她独有的的香气。 “十五,你答错了。” “美貌是皇室里最无用的东西,可我偏生有这累赘。” “我想要的,不给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十五无言地看着她,悠远微冷的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向别的什么人。 “那我就,只好抢了。” -- 圆月弯刀(5) 那天,公主赤裸地站在她面前,温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 她说, 十五,你想看我登上那个位子吗? 她的眼神澄澈而又坚定,仿佛不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夺权,像是在问她,想不想看她簪上一支金钗。 她那麻木冷血的心腔再一次剧烈地震颤。 她第一次明白,原来一个女人眼里燃烧的欲望会这样动人,仿若黑夜里的炽热火焰,让无数飞蛾甘愿扑火自戕。 她的公主无需妆饰华服,一颗勃勃野心就能让她永葆光华。 “公主所愿之事,奴必肝脑涂地。” 黑白分明的眼注视眼前人,口里道出的诺言比千钧。 错了,她错了,不该是这样。 她是赤门的人,不是公主的人。 她是夏家的人,不是燕青筠的人。 她的命在赤门手里捏着,原没有资格做出承诺,但她还是说了,十分愚蠢又十分郑重地回答了她。 如果一定要为谁而死,十五愿将命献给月亮,用鲜血铺就她的满月光辉。 “十五,你可要……言而有信。”—— 十五愿意为达成公主的心愿付出生命,但却对拿走公主的贞洁丝毫没有准备。 “十五,我,命你让本宫……舒缓,呃……” 十五看着面色潮热,气息不稳的公主,一时有些慌神。 今日本是江家老夫人借着赏菊为安都城大家闺秀青俊相看,长公主也受邀赴宴。 哪想被婢女打湿了衣裙,趁着更衣的间隙,中了贼人的情香。又不知谁将江家二房的纨绔孙放进了房内。 公主唤十五现身时,便看到那江家草包江元宏已经神志不清,精虫上顶了,分明也是中了招的迹象。 十五将人打晕,扔到内室的床上,便带着公主避人耳目躲进到江宅一间僻远的客房。 房间估计已经许久未曾住人,屋内桌椅上积了灰尘。 十五从柜里找了新的被褥,铺在床榻上,将公主先安置在上面。 想必是燕柘那小人已经等不及了,才想出这等龌龊下流的暗招,燕青筠心中暗骂。 十五刚拴好门闩,确保周围没有仆从经过,就听见公主的呼吸渐急促。 忙到床前探了公主的脉象,又想到刚才在屋内窗沿处贼人留下的粉末色状。 “殿下,这情香是合欢散,初时只是难耐,若延误时机便会诱发情热伤及身体。最快的法子是与人交合,不过十七处应有解药,殿下,待奴速去取来。” 燕青筠抓住十五几欲离去的手,唤停她, “不可,此事不可让他人知晓。况你去回间若出变故,本宫处境更险。” “殿下,那奴这就去寻个干净的男人来,事后将他处置便是。” “不妥。”燕青筠几缕鬓发微乱。 “带生人进江府太过惹眼,时间也紧迫。” “十五,我,命你让本宫……舒缓。” 那情香的势头上来,白皙的脖颈已经渐红,粉面雪肤如云蒸霞蔚般,檀口微张,露出点点贝齿。 十五惊诧又焦急,“殿下,这如何可使,我,奴是女人,奴没有男子那物事。” “本宫问你,这情香必需男人精水才得解吗?” “这……典籍中并未注明男精,只说‘与人交合,抒情泄身’。但男女交合,是天地之道,此前也只有过男女交合解合欢散的记载……”十五回道。 “既如此,你快让本宫舒缓,否则,回赤门领丈一百。” 比起玷污公主,十五宁愿被丈罚。但现在情况紧急,合欢散虽不致命,但却也伤身。 “奴冒犯殿下,之后再向殿下请罪。”十五行了一礼。 起身,微紧了紧拳,又松开。 十五在赤门的训练都是为了刺杀、夺取情报,所有的武功和技能都是为之准备。 她的世界里没有贞洁可言。 曾经为了套取古州巡抚的消息,她化成妓子在床第间诱出口风。女子贞操于她如粪土,赤门没有女子,只有杀人的利刃。 刀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但她此刻又多希望自己是干净的,并不为那可笑的女子贞洁。 只为她的公主能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十五,尽管只是为了发泄。 一个如羽毛飘落的吻印在燕青筠的唇上,温热的呼吸,小心地在她的口腔里试探。 滑嫩的小舌和十五的交缠在一起,陌生又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涌出。 十五抚摸着公主有些发热的脖颈,一手伸下腰间去解她的腰带。拨开层层礼服,触到的是赛雪的肌肤,指尖传来的热度让十五忍不住颤抖。 承认吧,十五,在痛苦和懊恼之下的心底深处,潜伏着可鄙又肮脏的念头,是那样的罔顾天道、惊世骇俗,以至于从来不敢直视它。 只有在这混乱的局面下,才从幽深的黑暗中探出一丝贪婪,做一做美梦,也许梦醒就是她身死之时。 像将死之人最后的晚餐,十五是那样轻柔而又珍重地对待她身下的人。 双手覆上柔软的胸乳,隔着贴身小衣轻揉捏弄,燕青筠口中吟出细碎的叹息,她的这把火被愈发点得旺了,腿间已有些湿润。 十五吻过那轻闭的双眼,秀挺的鼻,红粉的脸颊和香鬓。不敢造次,不敢放肆,像是膜拜女神一般。 “嘶,十五,你的软甲硌到我了。”身下的人不满地蹙起秀眉。 十五怔然,起身将渊月卸下,身上软甲外衣脱去,只余单薄的里衣,她如同失去了坚硬盔甲的河蚌,露出柔软的肉。 俯身去吻她纤细的脖颈和轮廓清晰的锁骨,公主的温热芳香似乎要将她俘获,使她沉醉于其中。 隔着布料含吮上胸乳,舌尖搅弄着微硬的乳粒,使它更为挺立,很快胸前便濡湿了一小片。 身下的人呻吟出声,双手搂抱着胸前的人,似是鼓励似是催促。 粗糙有茧的手顺着胸乳往下滑动,抚过腰腹间带起一阵阵的酥麻。伸入亵裤,探到那幽秘的花房,已流出丝缕春水,手指轻揉着花心,花瓣里渐渐渗出更多的水液。 胸前的吮含带来的痒意和身下揉按的难耐让燕青筠不禁扭动身子,想要更激烈的刺激。 “十五你快些,时间不多了。” 闻言,十五加快了动作,手指探进蜜穴,感受到紧紧的包裹和软肉,生怕弄疼娇嫩的小穴,她只是缓进缓出,动作绵长有力。渐渐带出更多的蜜液,进出稍稍润滑。 十五看向公主,她本就泛红的面容现在渐变成酡红,像抹了上好的胭脂,也像天边的晚霞。 她的亲吻继续往下,经过平坦的小腹和脐部,褪去亵裤,便落到了花瓣上。 她吸吮着刚才溢出的水液,舔吻着两片娇嫩的花瓣,将紧闭的小穴舔得含苞待放,颜色深红。 用舌尖勾引那处小肉珠,挑弄舔舐,肉蒂逐渐挺立变硬,燕青筠的声音也愈发娇媚。 十五伏跪在身下,双手扶着雪臀,热热的呼吸扑在腿间,专心地侍弄身下人的娇穴,那极短的头发在大腿内侧摩挲轻蹭,引起阵阵酥痒。 “啊——嗯啊——”燕青筠下意识夹紧了腿间的头颈,仿佛要那口舌再深入一些、再快活一些。 双手紧抓住被褥,极力忍耐着声音,在这不断攀升的快感和陌生的环境中感受另类的刺激。 十五已经红得快滴血的耳朵在公主雪白的腿间显得瞩目,她用牙齿轻轻噬咬已经被含得殷红的可怜小肉珠,引得身下的人身体紧绷。 重重地吮吸肉蒂,感觉到一阵汹涌的快感袭来,臀腿绷紧微微痉挛,腰间挺起弧度,不断的蜜液涌泄,打湿了身下的衣物和床褥—— (小说+:『52ьしωχ.cοм』) -- 圆月弯刀(6) 是夜,残月高悬。 长公主府的藏书塔楼依然默默伫立,檐角的檐铃静挂,寂夜无风。 塔楼中一片黑暗,屋檐之上有鸟雀停飞。 一股细小粘稠的液体在瓦片上缓缓流淌,滴到低势的那片接瓦上,汇成小团水液。 若离得稍远,便会觉得毫无异常,只有站在临着塔楼的高树往下细看,才能依稀辨认出,那楼顶上躺着的,是个人,从那微不可见的衣物翕动看出还是个活人。 十五出神地遥望夜空中的那轮残月,仓促包缠的布巾被渗湿。静静地躺在屋檐上,身上的痛感让她的头脑分外清醒。 自江家一事后,公主依旧诸事如常,预想中的惩戒并没有降临。 她永远那么冷静,近乎无情。又投入到与始作俑者的争斗之中,她没有迁怒于她,对那件事,如同以往的无数次任务一样。 但对十五来说,她无法忘记那个人的气息。她的唇舌,她脸上的绯红,身体颤抖的瞬间和肌肤的温度。 她是有罪的,她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得到那个短暂的梦。 “请殿下降罪。” “哦?你有什么罪?” “江府那日,奴冒犯了殿下,望殿下责罚。”十五俯跪行礼的姿势始终卑微。 燕青筠轻笑,从榻前起身,信步到十五身后。 “你莫不是在悔恨破了本宫的身子,夺了本宫的贞洁?” “……”十五一言不发,头愈发低。 “十五啊,本以为你出身赤门,头脑会通透些,谁知仍是如此腐朽呆板。” “所谓贞洁,不过是男子用来束缚女子的枷锁罢了,又有谁去规训男子要守什么戒律贞操?说到底,无非是……谁人掌权,谁人便能主宰。”燕青筠随意拨弄灯盏,将灯芯的烛火拨得更亮。 “本宫对男人倍感无趣,那日不过是顺手借你一用罢了,你无需惶恐。” 十五静默垂首,那日的荒唐旖旎一幕幕显现在眼前。 吟出娇媚勾人的喘息的朱唇,此时吐出冷情的话语, “你不过是本宫手中的一把刀,莫将自己看得太重。” …… “奴……遵命。” 十五抬手摸到腰间的佩刀,冰冷的刀鞘上的纹饰在月光下泛着寒意。 那一年,皇后夏氏过世已有六年,夏家为长公主在赤门中遴选首席暗卫。十五与九、十叁、二十同被送予长公主挑选。 豆蔻年华已经初见芳华之姿,但那人已不再如初见时假山中的娇俏可人。面色清冷,冷如冰山。 她在几人中随意打量了一番。 “就那个十五罢。” “十五的内力稍逊,公主不若再择一位,依奴之见,十叁更为适宜。”负责遴选的鸦人说道。 “是本宫亲自挑选,还是夏家给本宫指派?”不怒自威的话从少女口中道出,让人不敢小觑。 “任凭公主挑选。” “这柄弯刀是本宫偶然得来的,乃蒙国名匠所铸,其名渊月,正合你名之意,赐予你作佩刀。” “奴谢公主赏赐。” “十五,望你牢记今后的职责。” …… 冷冽的刀锋倒映出残月的轮廓,锋利的刀锋收割过无数亡魂。这柄刀是公主所赐,她每每用渊月划破他人的喉管,顺滑如撕帛的声音总是令她血液沸腾。 十五并不像十九那般嗜杀,她甚至宁愿去做套情报埋暗线的任务,但公主选择了她。 她和渊月,都是为护公主周全。 为她荡平路上的杂草和坎坷,目送她登上最高的顶峰。 瓦片上的鲜血渐渐干涸,乌云遮月。 她出神地抚摸耳畔的绿松石。 “不过……这交欢并不如本宫预想的那般糟糕。” “十五,今后你定会让本宫满意的,是吗?”燕青筠俯下身,轻捏着仍跪在地上的十五的耳朵,正是戴耳坠的那只。 十五的耳根迅速泛起薄红。 她总是这般,将她先是弃如敝履,肆意折磨,再勾勾小指,让她心生希翼。先将她心中的火淋湿,再轻扇火星。 没有人比她更懂如何拿捏别人的心了。 去亲戚家了,没带电脑 orz 手打的将就看 -- 圆月弯刀(7) щχ51.νīρ 元光十九年。 长公主终于被赐婚,不出所料地是与江家小郎。 太子党纷纷松一口气,长公主成婚即是燕帝收权的前兆,况且夏家与江家结亲,又必定会暗中削弱夏家势力,须知江家历代为朝中边缘力量,空有贤良中正之名。江家小郎又名声在外,任谁家也说不出“般配”二字。 为长公主指这样一个驸马,皇帝之心,众人已明。 任凭外面各方暗潮汹涌,被指婚之人却安之若素,纵情欢歌。 公主寝殿外的侍女立候在门前,听着里面传出令人脸红的喘息呻吟。 纱帐之内,床榻之上,春情盎然。 十五亲吻着长公主赤裸的寸寸肌肤,埋首在温软乳肉间,贪婪地吸吮含弄樱红的朱果,发出啧啧的吞吃声。 光洁的长腿勾缠住身上人的腰际,将两人身体贴合地更加紧密。如瀑黑发散落在被褥上,几缕汗湿的碎发黏在鬓间,为那布满情潮的艳丽面容更添几分诱惑。 小穴里不断进出的手指带出股股春潮,柔嫩的穴肉吸吮吞吐粗粝的手指。摩擦中挺立的小肉珠被蜜液沾湿。 “呃啊——哈——”柔媚的娇吟令人耳热,更让人情动。 “再,再快些,再重些……” 身上人不搭话,但动作愈发急促了起来。中无名两指稍弯,快速地抽插,挤按深处的某点,手中身体一阵瑟缩。 两指揉捏可怜的小肉蒂,色渐艳红,激烈的快感涌入,臀腿震颤,到达欢乐的顶峰。一大股蜜液自穴中泄出,沾染在手上,晶润滑腻。 余韵未退,轻扬的脖颈勾出诱人的弧度,红霞飞上芙蓉面。 唇舌自胸乳上移,轻啄纤细的肩颈,舔弄下颌与耳珠,湿热的气息呼在耳边,荡起心神。 十五很自觉地略过那朱唇,只因那次公主说不喜。 鼻翼、眉眼、前额、鬓发,无一处落下。 十五目光灼灼地看着公主,她轻闭双眼,眉目轻蹙,唇微启,仿佛不愿看到眼前侍候的人,恐污双目。 她又俯下身,去拥燕青筠的肩,不料听她嘶的一声呼痛。 十五忙仔细查看。 只见那白如温玉的肌肤上几道红痕赫然在目,就像精美瓷器上的裂痕。 十五默然。 她大概知晓这伤的来历。 今日公主方才出宫,而每次出宫身上必留些印痕。宫里能在公主身上留下伤痕的人也只有那位了…… 公主从未告知她原委,她就当作不知。 十五身着单衣,跪坐在床上为燕青筠上药。赤门秘制的凝玉膏有消炎生肌奇效,冰凉的膏体接触到皮肤,有点微冷。 燕青筠俯卧在床榻间,长发披到一侧,身上不着一缕。光洁如玉的背上更是红痕交错。十五认出,这像是鞭伤,但又不似刑鞭或寻常鞭伤,倒像是勾栏里的淫巧用具打出的印子。 “殿下……” “嗯?” “若您心情烦闷,不妨责打奴以解气。”十五不知自己除了执行命令外还能做些什么。 “呵,我打你做什么,你方才不是已帮本宫泄了气么。”刚经过性事的声音有些沙哑。 “奴斗胆问殿下,这伤……可否避免。” 十五非常清楚公主的红线,于是便含糊地发问。 “十五,你小时候捉过鸟雀么?” “回殿下,捉过的。”她小时候经常去米铺门口捡些碎谷子去罩麻雀,抓了烤来吃。 “在诱鸟进陷阱时,总要先给些吃食甜头,不然,怎么捉住雀儿啊?”燕青筠枕着双臂,侧首看向十五,言语中多了两分调笑逗弄。 十五脸一红,有些无措。 “你真的愿让本宫舒心?”话锋一转。 “旦凭殿下差遣。” * 公主府里多的是房中快活的小玩意儿,差婢女送来一应物事,摆在塌前。 十五望一眼床头的木盘,心中不安。 “你不是说要本宫拿你出气么?这会儿可莫失悔。” “奴听从公主吩咐。” 燕青筠起身,披上丝制的寝衣,到妆台随意拿支素簪将长发挽起,香肩微露,抿一口温热香茗。 慢条斯理地点一点盘里的东西,拿起一捆细绳。 “待会儿你得听话,不要出声,乖乖的,嗯?” “遵命。” 十五以为这是要捆住自己的双手,于是主动伸出双腕。 燕青筠轻笑,示意她跪坐在床上。 将十五的双手举起捆结,绳子穿过顶上的横杆,十五被迫吊起双手跪坐在床上。 “虽说这绳是上等鹿筋鞣制的,但本宫结绳生疏,可不一定困得住你。” 公主的幽香从身前传来,贴近她将绳索固定在床架上。 “不得挣脱。” 十五颔首领命。 自那日江家后,十五每次侍奉公主都是身着单衣,不敢让公主看自己的残破身体。也不敢奢望公主触碰。 所以,当公主的纤指从身后伸出,从她胸前的单衣伸进,抚上肌肤,十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啪的一声,不等她沉溺,刺痛感从后背迸发。十五皱了皱眉。 燥热从鞭痕处无声蔓延,她下意识地吞咽。 “你不想知道我背上的伤是如何得来的吗?” 啪! “就是这么来的。” 啪! 一鞭比一鞭更重。 这是特制的软鞭,并非用于伤人,只鞭痕泛红,勾起心中躁痒,贵族房中助兴玩乐多用此物。 比起十五在赤门中受的酷刑,这点鞭子根本不足为提,公主的力气也不及武人。但就是这堪称轻软的鞭打,让十五不禁微微发抖。 公主……就是这样被人轻侮的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敢? 毫无章法的鞭打落在十五背上,听得声音响脆,软鞭在空中呼出嗡响,十五一言不发。 身后挥鞭的人也沉默。 房内烛火晃动,一时间只剩抽打的声音。 十五看不到公主的神情,但能从加重的抽鞭里感受到身后人的怒与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地承受怒意,帮她将无处发泄的邪火燃烧殆尽。 半晌后,身后人已发泄完毕,或是气力耗尽,鞭子落在地上。 燕青筠触到十五浅色单衣上渗出的血痕,轻轻从身后拥住她。抵着她的耳边,说道: “都流血了呢,怎么不求我停下?” “十五真听话。好乖。” 十五垂首低目,闻言只是默然不语。 双手在十五身上摸索,伸进凌乱的单衣轻轻揉捏,看她在她手中轻颤闷哼。 燕青筠心中升起别样的感觉,想看她哭,想听她叫出声。 -- 圆月弯刀(8) 解下束缚的绳索,燕青筠抬起十五的下颚。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有一些水润,亮亮地凝视她,额头微微出汗,嘴唇发干。 燕青筠带着探究细细地看她,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片刻后,燕青筠将人推倒在床上,不管背上抽出的伤痕,又将她的双手系在床头木雕栏柱上,刚才手腕上的红痕未散又被绑住。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待会儿,你要叫出来。” 言罢,燕青筠翻身骑坐到十五身上。端起手边的茶水含在口中,倾身便向十五吻去。 香甜的茶水自唇舌间渡过,渐渐地,小舌搅弄,带有强势侵袭的气息充斥鼻息间,十五仰首迎合回应她的深吻,津液交织。 十五注视着眼前的人,明眸轻闭,气息平稳,公主又恢复成以往温柔娴静的模样,方才的暴虐失控仿佛只是错觉。 这个温柔的吻像是一个奖赏。 褪下已揉得凌乱的里衣,露出长久不见天日的肌肤。拂过布满疤痕的身体,带起一阵阵的酥麻。 十五希望公主不要看她残破的身躯,但事与愿违。 “十五,你的身体……” “很美……” 她在耳边低喃道。 有一年镇边将军霍临云回京述职,娘亲那时尚在,燕青筠曾目睹将军的豪爽英姿,便心生向往,和娘亲许诺,将来她也要当将军,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娘亲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也未出言劝阻。后来自己日渐明白,她永远不可能成为霍将军那样的人,她一生都无法逃离皇城。 只能被豢养成娇弱无力的鸟雀,供人玩弄,亦或者玩弄他人。 那些磊落赤诚的志向终究被诡计阴谋所取代。 十五不安地眨着眼睛,任由公主抚摸她的身体。 常年习武和暗杀生涯让她有一副比寻常女子更有力的身体,比起细腻易碎的白瓷,更像素坯的陶器,些微裂痕也掩不住勃勃的生命力。看似单薄,但紧致的肌肤下包裹着肌肉,腹部的伤疤让劲瘦的腰更添几分野性。 燕青筠反复抚摸那道疤痕,十五忍不住腹部收缩起伏。 手指滑进十五的溪穴,已经吐露春水。 十五睁圆了眼睛,心中惊诧不已,胸前起伏,但身体却在纤指挑弄下软了下来。 揉弄小小阴珠,十五难耐地咬唇,轻哼出声,水液渐多。 “十五,叫出声来。”燕青筠又低声蛊惑道。 手指在湿软的小穴里刺探勾弄,水声滋滋,听得十五脸红,但却依旧忍着,只溢出细碎的呻吟。 又捻插了一会儿,见她满脸绯红却依旧不出声,燕青筠心下微恼。 在十五将将要泄身的关头,燕青筠忽的抽身。 双手被缚在床头,十五茫然地望着帐顶,如潮的快感瞬间消失,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燕青筠伸手在木盘里拿过件物什,晃到十五眼前,叮铃作响。 “含着它。” 十五依言含住那个奇怪的铃铛,有婴拳大小,中间有根几寸的略粗玉质小柱,另一头连着一个同样大小的铃铛。 拿起物件,牵连出一丝银线。燕青筠慵懒的桃花眼看着床上任人摆弄的十五,另一个铃铛也被她启唇含弄,小舌舔弄好似在舔糖球。 “这玩意儿叫缅铃,是番邦进贡的好东西,能让……” “我们快活的。” 燕青筠将东西放至两人身下,就着湿润的穴口慢慢推入,十五感到一股异样的感觉,被异物侵入的排斥和对温软身体的渴望交错在一起。 “呃……”十五闷哼。 看着燕青筠跨坐在她身上微微抬起,将另一头的铃铛含进穴内,她清晰地看见那红软穴口如何吞吃下精巧的铃铛。 燕青筠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叹,随即轻摆腰臀,摇晃起来。 缅铃两头都被含在小穴中,晃动间发出闷闷的铃响,十五只感到一阵阵的震动和酥麻从下体传来,公主的腿根不断磨蹭她的腰腹。 床榻间的帷幔轻晃,一方天地间被情欲充斥。 来回吞吐的缅铃在两人的穴中搅起情潮,越来越多的爱液流出,使甬道愈发顺滑,水声搅动,绒毛相擦,快意决堤。 “哈啊……嗯……”燕青筠来回轻晃,骑跨在十五身上,摆动腰肢。 十五很不好受,不仅要抵御穴内情潮的侵袭,还要忍耐公主在她身上的轻抚揉捏,绑缚的双手被绳沿磨得更红。她满脸通红,不停地喘着粗气。 燕青筠俯下身子和十五赤裸相贴,埋首在她身前轻咬乳尖,眼见那朱红小果被磨得颤颤挺立。她环抱着十五的腰,扭动胯部,含弄着铃铛让十五穴里那只动得更慢,更深,铃舌缓慢震动,让激烈的快感变得磨人又深入。 滑嫩淡粉的小舌在樱桃上画圈舔弄,温热气息呼在胸前,十五紧绷的身体被弄的软成一滩水,她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 “不要忍着,叫出来。叫出来,十五。” 燕青筠伸手去摸她的唇舌,指尖拨弄湿滑的舌,像要撬开她的嘴,让她失控荡漾的呻吟发出。 “啊,嗯啊,殿下,殿,下,嗯……” 十五断断续续的呻吟终于如愿泄出,燕青筠满意地抚摸她的脸。 “就是这样,十五,乖孩子,做得很好。” 身下的缅铃发出沉闷的低响,混着蜜液的水声,将两人都推上情欲的高峰。 燕青筠将十五的腿分开,身子向上移动。双手撑在十五胸侧,那铃铛绕着玉柱又滑动到一个奇异的角度,十五忍不住短促地哼叫出声,系在床头绑手的绳段被拉得绷直。 看她束手就擒的可怜劲儿,眼睛水汪汪的。她的首席暗卫,赤门叁十人里的十五,往日血似流不尽的人,竟然也会有这般脆弱无助的神情。 真有意思。 燕青筠与她面对着面,鼻间几乎要触上,随意挽的发髻将散未散,几缕发丝垂落在十五鼻息间。 捏了捏十五红烫的耳廓、耳垂,指尖捻着那枚破损的绿松石,若有所思。 十五心下一紧,害怕她发现了什么,情急之下,慌乱地吻上燕青筠近在咫尺的唇,像小狗一样讨好似的舔吻。 全然不记得,殿下曾说过不喜亲吻。 燕青筠被她忽然的举动弄得有些哑然。继而嘴角弯起一抹浅笑,伸出香舌与她回应逗弄。 身下动作绵长深入,唇舌交吻痴缠入心。 吻罢,十五红润的嘴唇上有被咬破的细小伤口,正往外渗着血珠。燕青筠侧首到她耳畔低语。 “小毛贼。” -- 圆月弯刀(9) 燕国皇宫。 皇帝寝殿的密室内,灯火通明,将四处的幽暗照得亮红。 白日里威严肃穆的燕帝启,衣袍大敞,躺卧在龙床之上,面色阴沉。身下舔舐含弄龙根的宫婢卖力极了,袒露胸乳,肥臀扭晃,不敢出一语。 燕启目光冷峻地看着不远处被绑缚在木架上的人,发丝微乱,身形单薄,除却华服装饰后显得柔弱。 但他知道,那低垂的秀丽面容上是多么的顽固和冷硬。 燕青筠身后的小侍谨遵圣旨,每隔一刻鞭二十,时辰到了,鞭子的嗖声又响起,轻重不一,纷落在已伤痕累累的肩背上,单衣都渗出血迹。 燕青筠紧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出声,她叫得越厉害,他就越舒爽。 她绷紧着身体,承受那一鞭鞭的折磨。 “把她的头抬起来。”燕启低哑的声音响起。 旁余的侍从依言行事,将燕青筠的下颌捏起,正视龙床上的男人。 面色苍白,额角颗颗冷汗,嘴唇被咬得快要出血,即便这样,那双眼依然桀骜难驯,目无尊卑地直视他,丝毫不见往日的谦逊敬爱。 野种。 贱人。 燕启心中盛怒,但胯下那物却被这赤裸裸的目光激得愈发勃硬肿胀。他低喝一声,将身下那可怜的宫女拖拽着趴跪在身下,死死地按住臀部,孽根不断地抽插耸动,那宫女被入得连连呻吟,无助地抽泣。 “打,给我重重地打!” 啪!啪! 脆生的鞭响和皮肉相撞的啪啪声交错在一起,燕启满目通红,嗓音带着情欲的低吼,紧紧地盯着燕青筠被鞭时轻抖的身体和唇齿间溢出的闷哼。 仿佛他身下操的人是面前的人。 又操弄了数十下,终于射将出来,淫乱的精水灌入宫女的穴内,随即便像扔一块脏布似的将人踢到一旁,宫女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小口喘气。 燕启衣衫不掩,白精点点沾染在袍上,大步走到那人跟前,示意侍从停鞭,并挥退了其余人。 燕青筠闭目深吸,平复紊乱的气息,汗珠自鼻间滑落,滴在地上。 燕启抓住她的发将头往后扬起,那俊美端方的脸变得狰狞,语气中掩不住的怒意, 筠儿,真是朕的好女儿。 “他字筠之,怎么就没想到呢,朕倒疑惑为何她要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 “数年真心相待,为她不纳妃嫔,还以为她终会感悟朕的一片痴心,没想到……” 燕启凑到她眼前,目色深深, “她竟怀了个野种嫁予朕。” “枉费朕这些年视你如掌上明珠般疼爱,到头来,竟是为奸夫养女。” 燕青筠头皮发痛,皱眉注视着眼前已经狂乱的人。 上月,镇边名将霍临云在南河谷遭敌伏,不幸阵亡。燕启派亲信探查时偶然在其贴身行囊中发现数封书信,是与先皇后夏氏之间的来往。燕启看到亲信呈递上来的信笺,目眦欲裂。 封封信文都是两人间的互诉衷肠,比对时日,正是他与翎儿成婚不久后。 信中道“若诞下孩儿,必以君字为名。” 燕启几乎要将信笺揉碎。 “翎儿和那奸夫已经死了,朕没法治他们的罪,但你——” “就好好活着赎罪罢……” 燕启轻抚她像极了她娘亲的眉眼,眼中尽是疯狂。 “朕不会夺你的公主封位,但从今以后,在朕面前,你只配做低贱的女奴。” 燕青筠无言地阖目,心中默默低语: 第六十一日。 * 元光十九年九月,长公主大婚,长街十里红妆,场面盛大得几乎盖过以往所有贵族宗亲。 燕青筠身着凤冠霞帔,在轿中回想起那天皇帝知晓后的滔天怒意,之后她时常被召进宫中,被迫目睹他的荒淫,受尽折辱。 每每她入宫,皇帝必怒火中烧,淫事不断,非精尽力竭不止。不知何故,他百般折磨她,但却并不侵犯,不知是否是因为看到这张脸,会想起那个曾经深爱的女人,又或者碍于十多年来的“父女情谊”。 想到此处,燕青筠不禁冷笑。 就算是常人,这般不节制也会亏空,何况燕启早年大病一场,身体大不如前,他的女儿又推波助澜地给他的饮食增补了一些。 燕青筠早年偶然从夏府的族医处知晓一古方,可令人体衰身损,但表面上仍精神焕发。验过有效后,燕青筠就为她的父皇精心准备了此物。 不过数月,燕帝已经亏损严重,朝事交由太子代理,连爱女的婚仪都无法出席。 十五今日换了身江湖人装扮,戴一顶篾帽,身穿灰色衣袍,挤在观礼的百姓中,目送一辆辆的马车满载妆奁,新郎骑马在最前头,春风得意。 红纸礼花铺了满街,迎亲队伍长得看不到头,安都城好似过节一般热闹。 小孩子欢欣鼓舞地捡拾未放完的鞭炮,百姓啧啧称道。 殿下今日成婚了。 十五明白,殿下这个婚成得并不安稳,莫说良人归宿,连殿下周全都顾不得,夺权之路,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恐怕这场婚宴都是殿下筹谋的一步,她离她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本应为殿下感到高兴,但却渐渐模糊了视野。 看着那顶华丽的红轿渐渐远去,十五正准备悄声从人群里隐退。 忽然,她看见乌启明的身影在人群中,定神暗忖,她即刻便跟了上去。 幕色降下,今晚的安都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十五跟着乌启明一路到了太子在宫外的私宅,他进了一间书房,里面传来低声的交谈。 “……这事人证物证可确凿?” “禀殿下,当年两人私通报信的婢女已经找到,另在霍府里找到了隐藏的信笺,应当不假。” “呵,本就是个野种,还配与我争权,待明日我便禀奏父皇,让她新婚便下狱!” “……” 十五越听越心惊,定了定心神。 不行,公主日前才让她寻到燕柘豢养私兵的证据,不能让他们打乱公主的布局。血统一事非同小可,若是泄露,公主即便登临大位,也会遭天下非议。 十五心中主意已定,悄声覆上面巾,骤然破窗而入。 房内两人始料不及,一时惊诧,没想到刺客竟能躲过宅中侍卫。燕柘虽自小习武,那些正派拳脚但却挡不了这般杀人功夫,险些被弯刀砍中,亏得乌启明挡下一招。 十五很快和乌启明缠斗起来,他一身白衣手执折扇与她过招,招招式式凌厉阴诡。 乌启明是近年来忽然出现在燕柘身边的高人,不知从何处请来,出身江湖,但又对朝堂之事洞若观火,这个乌启明给殿下添了不少的堵。 思及此处,十五的动作愈发狠辣起来,招招朝着致命处。余光中看到燕柘几欲呼救,十五袖中石子一掷,点了他的哑穴。 不能再纠缠下去了,需速战速决。 十五强势出招逼得乌启明退却几步,转而忽地朝燕柘袭去,刀尖深深嵌入他的左胸,勾溅出一道血水,应声而倒,燕柘睁大了眼看着袭击他的人。 不等十五动身,只感到手臂尖锐的刺痛。乌启明一记花镖深深刺进她的肩膀,来不及还手,十五在侍卫赶来之前夺窗而出,凭着轻功了得,转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乌启明急忙上前查看太子伤情,那刺客是搏命行刺,伤口极深,乌启明迅速点住几道大穴,避免流血过多。 “快,快去追,“燕柘抬手。 “殿下,不必追,臣的菱花镖经岚毒淬炼,该毒的解药早已失传,不出今晚,刺客必死无疑。” 外面侍从闻讯赶来,只见殿下已经重伤,乌启明命速备药物为殿下救治。 * 另一边,长公主府今晚四处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府中上下。 十五竭力逃入公主府,便无力再动,倒在公主府的花园里。 肩上已经麻木,十五皱眉将花镖拔出,看着镖上深褐的血液,十五迅速封住身上几处穴道,最后一处还未点上,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十五还剩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扯下衣料布条将肩上伤处包扎完毕,随即便躺倒在花丛中。 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十五拼命想要睁开双眼,但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身体像被一块巨石压住,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十五悠悠转醒,有片刻的茫然。 这是在哪儿? 她跟踪乌启明到了太子私宅,他们知道了公主的秘密,她情急之下行刺太子,中了毒镖,然后就倒在公主府的花园。 对了,公主府,今日是公主大婚。 必须要向公主禀明此事,好让公主有应对之法。 她挣扎着爬起身来,向公主所在的婚房循去。 今夜的夏府不见仆从的身影,满府的红灯高挂,红绸飘飘。 寂静的黑夜中,没有一丝喜庆的氛围。 十五跌跌撞撞地走过长廊阶梯,耳畔的夜风在脑海中荡起一阵阵耳鸣,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 终于走到了婚房,门前却一个仆人也没有,若是往常,十五定会察觉出异样,但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她想敲门,却猛地想起,今晚是公主的洞房花烛夜,说不定现在公主和那个男人正在…… 最后,十五还是靠着房门滑坐在冰冷的地上。 不一会儿,听见吱呀的声音,房门从里打开了,温暖的灯光从房中漏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十五。” -- 圆月弯刀(10) щχ51.νīρ 十五忘记她是怎么走进房里的了,只记得她满眼都是那个人。 她今晚可真好看啊。 凤冠霞帔,眉眼如画,虽然她不施粉黛已经足够美丽,但盛装之下,她美得耀眼,迷了她的心窍。 不由分说地,十五拥入她的怀中。芬芳满怀,她长抒了一口气,贪婪地吸入她的气息。 不知为什么,年少时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又猛地袭来,她灵魂深处在叫嚣,想要将眼前的人吞吃入腹,以填补那空洞洞的胃和心。 凶狠地吻上她的唇,掠夺她口中的味道,舌尖搅动她的舌,舔吻她每一寸肌肤。 动作间,发钗四散,衣衫掉落。 在公主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枚枚吻痕,埋首在胸前,低头吞吃雪白丰腴的胸乳,听得她娇媚的呻吟,手慌乱地在她身上抚摸,渴望与她肌肤相亲。 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上的动作不断加重,怀中人轻声呼痛。 渐渐的,胸前一片湿热,十五忍不住轻声啜泣,泪水滴落在白腻胸脯上。 “怎么了,十五?” “我,我怕,我好害怕……” “别怕,十五,我在这儿呢……”公主温柔地轻拍她的背。 两人紧密地拥抱在一起,爱抚亲吻。忽地天旋地转,双双倒在大红喜床上,身下是鸳鸯锦被,头顶是合欢吉祥的雕花帐顶。 十五呼吸粗重,刚要去拥她,视线里就被一片红色笼罩。 燕青筠将腰带解下,蒙住十五的双眼。 “嘘——十五,乖乖的,不要乱动。”燕青筠的食指在十五的唇上轻触。 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一个赤裸光滑的身体贴近她,纤弱细腻,十五紧紧地搂住身上的人。那香唇靠近她的,十五伸舌去舔吻,尝到酒香,一口清酒被慢慢渡给她,十五仍是不够似地与她的唇舌交缠索吻。 深吻几许,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十五,这是合卺酒,好不好喝?” 十五呆呆地点点头。 燕青筠亲了亲她的嘴角,舔舐她脸颊上溢出的酒痕,吻到耳根处,含弄那小小耳垂。 贝齿轻轻噬咬耳垂,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轻笑道, “十五,是不是中意于我呀?” 被蒙上双眼的十五此时胆子忽然大了起来。 “嗯……奴爱慕殿下。” “你是谁?” “我……我是十五。” “不。” 吐息在耳边拂过。 “你不是十五,你是,小月亮……我的小月亮。” “你的,我是你的。” “对,你是我的。” 声音温柔地不像话,“那我是谁呢?小月亮。” “你是,公主殿下。” “叫我阿沅,我的小月亮。唤我阿沅。” 十五紧紧地拥抱着她,依恋地唤她, “阿沅。” 慢慢褪下十五的衣衫,伸手抚摸她的身体,滑进她的小穴,勾动情潮。 十五微仰头,口中吟出声。 “阿沅也喜欢小月亮……小月亮欢喜么?” “嗯,呃啊……”情动的喘息越来越急促。 “欢,欢喜。” 燕青筠分开修长的双腿,吐露蜜液的小穴抵着十五的腿根,缓慢地摩擦,来回轻晃,水渍涂抹在腿上、腰腹间。 十五听见公主情动的娇吟,温软的身体紧贴在她身上。 喜烛高燃,烛泪滴滴滑落,噼剥轻响,火光照耀,两个缠绵的影子显映在床帐中。 此刻她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汹涌的浪涛被清风拂过,变得波澜不惊。 一片暗红后有个朦胧晃动的身影,长发微散,垂落在颈间,挠得人心痒痒的。 “阿沅,我做了一件错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做到我承诺的了,阿沅,你会高兴吗?” “我要走了,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再亲亲我吧……” 跨坐在身上的人轻声笑她,倏尔便俯下身子,温润的唇轻啄在十五唇上,刚要离开,十五紧紧地扣住她的后颈,不让她的唇离去。 她深深地吻着她的阿沅,泪水将红布沾湿。 今日九月十五,近乎满月,流光灼灼。 古朴弯刀被掩藏在葱茏花草之中,滴滴血珠滑落在草叶上,在月色照耀下泛着晶莹的泪光。 元光十九年九月,长公主大婚当日太子遇刺,重伤不治。燕帝大恸,心神俱裂。 驸马江元宏于新婚之夜暴毙,长公主昌平服丧监国。 元光二十年,燕帝薨逝,传位于长公主,改国号为临武,昌平公主成为自燕国建国以来的首位女帝。 临朝缟衣素服,为先皇服孝叁年,其孝悌为世人所赞。 (全文完) -- 她有病(1) 【她以为我是可怜的失孤幼鸟,实际上她养了一个小疯子。】 1 姚薇是她见过的最不一样的女人。 她见过许多脸蛋漂亮头脑空空的蠢女人,也见过被生活磋磨失去光泽的女人,善良的跟一张白纸一样的女人,看似友善谦虚实则虚荣媚男的女人…… 但她没法将姚薇归为任何一类。 她看不透她。 她觉得她多少有点病。 * 袁尔今年15岁,她从出生到现在,一半的时间在孤儿院,一半的时间在不同的领养人家里辗转。 她记不清她有过多少个爸爸妈妈,但仿佛是个诅咒一样,每到一个家庭,她都会给他们带来“厄运”。不是离婚就是破产,不是意外就是情杀。 哪有那么多意外,不过是积年累月的裂缝,因为新嵌入的古怪楔子崩坏了而已。 袁尔长得很乖,有着齐刘海的没耳短发,黑亮柔顺,天真的一双水润圆眼看着人,人畜无害。凡是见过她的大人,都想捏一捏她肉肉的脸蛋。 她去过很多不同城市的孤儿院,从这一家到下一家,无论到哪儿,她都是院里很受关照的那一类。 因为她长得乖巧,又是个哑巴。 人们总是很容易怜惜破损的美好事物。 当然,也有很多人喜欢蹂躏。 10岁那年,她被孤儿院里的男护工性侵。 她害怕极了,那个平时对她很好的大哥哥,在午休的时候将她叫到休息室。 他说,要给她糖吃。 那天她下面流了很多血,她很疼,她哭得快要抽过去,但她说不出话来。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说话了。原本能发出的一些音节,也弄丢了。 她的喉咙好像被人捅坏了。 袁尔发现,人其实没有必要说话。 她是后来生病才慢慢不能说话的,很小的时候她也是个正常的孩子。所以相比其他先天聋哑的孩子,她的听力更好一些,她能听懂别人的话。 但很多时候,她不想说话,她更愿意静静地观察周围的人和事。她像一个沉默的录像机,注视发生的一切,从不出声。 她觉得点头摇头就能回答这世界上的大多数问题。 可教她们手语的那位温柔的女老师对她说: 【当你想要表达更多意思的时候,点头和摇头是没办法做到的。】 袁尔其实心里并不认同她的话,但还是认真地学习手语。 她的手很漂亮,细白纤长,能流利地比划手语,也会握住丑陋的生殖器,被按着头给男人口交。 袁尔离开那所孤儿院的前一天,她被男护工带到天台上。他急切地扒下她的裤子,把她按在水泥台上操弄。她紧皱着眉,沉默地忍受着。 趁着男人沉溺的时候,她悄悄从袖子里伸出提前准备好的叁角尺。就像她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一样,精准地插进他的眼睛。 在他捂眼痛叫的时候,她迅速侧身将旁边重重的晾衣长铁杆推到他身上。 像是西瓜从高处坠落的声音,也像一滴露珠砸向地面的瞬间。 紧接着,只听见数声尖叫传来。 袁尔把裤子穿好,跟上来的时候一样,一脸的平静,走到楼梯间的放清洁工具杂物间里,将门从里面拉上。 明天清洁阿姨会发现她的,她的新爸爸和新妈妈也会找到她。 袁尔睡在杂物堆里,闻着拖把抹布和消毒水的气味,睡得很沉。 她第一次见到姚薇,是在一个霞光漫天的傍晚。 她的养父母做了第7次试管,终于成功了,于是她就像是在保障期内无理由退货的商品一样,又被退回来了。 姚薇那天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裙子,很少有女人将裙子穿得如此风情。她裙子的每道褶皱上都仿佛散发着女人味。 烫着小卷的浓密黑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像是一丛侵略性极强的藤蔓。 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浓,让袁尔忍不住皱鼻子。 姚薇走到她跟前,俯身弯腰,那黑色的藤蔓就垂到她的面前,好像要将她缠绕致死。 微凉的指尖不客气地捏着她的脸,浓艳妆容的脸上透露着一丝嘲讽。 “笑得太假了,小姑娘。” 袁尔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看她。 她鼻头有一颗秀气的小痣,红唇黑发,眼皮轻掀,漫不经心的意味。 然后她就放开她,踩着高跟鞋,走进院长的办公室。 鞋跟和地砖相触,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袁尔忍不住皱眉,看着女人婀娜的背影,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恼怒。 —————————— 免费精彩在线:「ρó㈠捌мó.cóм」 -- 她有病(2) щχ51.νīρ 袁尔成了姚薇的“女儿”,但她从不那么叫她,她叫她袁尔。 她叫她“啪啪”(拍手声)。 “先说好,我才懒得学什么手语,麻烦死了,以后你随身带个小本子,和我说话就写下来。” 袁尔不解地看着她,有些困惑。 她以前的领养家庭至少有一个人,会专门为了她去学一些简单的手语方便沟通。 【那我要叫你的时候怎么办?】 “别比划了,我看不懂,写出来。”姚薇不耐烦地说。 袁尔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一行端正圆润的字出现在纸张上。 姚薇歪头看她,双手在空气中拍了两下。 “以后你要叫我,就拍手。我就知道了。” 袁尔点头。 姚薇开了家麻将馆,在不起眼的老巷子里,周围都是些保健理疗馆、茶铺、餐馆之类。袁尔放学了就到店里去帮忙。她上的是当地的特殊学校,学制课程都和普通学校不一样。 袁尔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姚薇为什么领养她。 她单身独居,在这儿没有什么亲戚,她如果想,完全可以找个男人生一个,用不着领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为什么领养我?】 袁尔将淡蓝色的便利贴贴到姚薇的手臂上。 姚薇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狗血八点档一边熟练地织着毛衣。 她把小贴纸拿起来看,袁尔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她的回答。 “没有为什么,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领养个青少年,挺省事的,也算为社会做贡献了。”她耸耸肩,黑色的长卷发被随意地扎在脑后。 袁尔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轻轻拧了下眉。 拿回那张贴纸,又在下面刷刷地写了行字。 【那为什么选我呢?】 她重重地在“我”字下面画了横线。 “啊,这个啊,郝院长推荐的。” 听听她说的话,多么轻巧,就像去餐厅点餐,服务员推荐一道菜一样轻松。 姚薇没有把她当成好哄骗的小女孩,或者像她以往的养父母那样小心翼翼地讨好她感动她。 “我们一眼就相中了你,小尔。” “我看你很有眼缘,我们有母女缘分。” “如果我们亲生的女儿,估计就是跟尔尔一样可爱。” …… 尽管听到的是真话,袁尔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姚薇瞥一眼小姑娘,低着头坐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心思敏感着呢,一句话就能想一大堆有的没的。 她也不是个知心姐姐性格的,说不来软话,小时候老家一群弟弟妹妹被她的拳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姚薇放下勾线针,从茶几盘子里拿块西瓜就往袁尔嘴跟前凑。 “吃块西瓜,李叔那新进的品种,挺甜的。” 袁尔默默接过。 姚薇又在勾毛线看电视了,居家短裤露出两条长腿,毫无形象地盘坐在沙发上,跟她第一次到院里来那副光彩照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袁尔小口小口地吃着西瓜,不时看看姚薇。 她感觉,她好像没把她当女儿,倒有点像是妹妹了。 她来姚薇家有一阵子了,不像以前她到过的领养家庭那样,虽然亲近,但好像还是带着点客套和生疏,像是不熟的亲戚家小孩来做客一样。 起码,她在别的领养家庭里没看到过她的“妈妈”只穿着内衣在家里走来走去。 姚薇的房间门从来不锁,她的衣柜和放存折首饰的抽屉也没有锁,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卷走她的钱然后跑掉,或者再出点“意外”,她又能回孤儿院了,就像她以前做过的那样。 而且姚薇的身份和情况简直是绝佳的下手目标。 但她只是悄悄把东西放回原处,将抽屉和柜子恢复原样。 “这女主角也太蠢了,就这么个渣男有什么放不下的?眼睛瞎了才不跟男二好。” 姚薇的吐槽将袁尔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点点头。 “要是我,就把渣男的钱卷跑,然后跟男二甜甜蜜蜜过潇洒日子去。” 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不得了的心事,袁尔心里一紧,呼吸变得轻。不动声色地朝姚薇看去,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袁尔眨了眨眼睛,继续啃手里已经见白的西瓜皮。 -- 她有病(3) щχ51.νīρ 袁尔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从小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很少生病。 除了她来月经初潮过后,每个月的那几天,都像被子弹击中小腹一样绞痛。她以为这是正常的事,但学校里其他女同学大都不像她这么严重,有好几次她都疼到医院去输液。 这天她回到家后,脸色很苍白,姚薇看到她不对劲的样子,问她怎么了。她示意了下小腹的位置,姚薇就懂了。 从药箱里拿了盒布洛芬给她,晚上睡觉前给她灌了暖水袋,让她捂在小腹上。如果晚上还疼的话就敲敲墙壁叫下她。姚薇买的房子当时这里做了个隔断,隔成了两个卧室,中间就是不厚的一层木板。 袁尔点点头,皱着眉头,在被窝还是疼得厉害。 她想着能忍忍,睡着了就好了。 半夜。 姚薇没听见袁尔叫她,但她放心不下,还是起床过来看看。 袁尔凌乱的短发已经被汗湿,黏在脸颊上,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整个人像个虾子一样蜷起来。 姚薇蹲在她床边,用手摸摸额头,一手的冷汗,有点低烧。 “还是疼得厉害吗?” 袁尔点头。 “走,去医院吧。”话毕,姚薇让袁尔穿衣服收拾一下。 她回房间衣柜里拿了件她秋天穿的大衣,待会儿骑车过去别又给吹着凉了。 路上,有点点星光在夜幕中闪烁,路灯在沿途洒下暖黄的光团,巷子深处不时有几声狗叫。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早点摊的夫妇已经开始在张罗铺面了。 姚薇骑着电瓶,袁尔坐在后面,身上拢着姚薇的薄呢子大衣,小小的脸陷在宽大的帽子里,一点风都吹不进来。她抱着姚薇的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温热的身体将暖意一点点传递给她。 到了医院,没有其他的问题,就是生理痛。医生让回去好好给小姑娘调理下身体,给开了药,又坐着打点滴,得要一个多小时。 姚薇接了热水过来,让袁尔先把药吃了。 “你这痛经太严重了,这周末我带你去陈医生那儿配副中药,这病得慢慢调才能改善,吃一两顿药可不管用。” 袁尔知道陈医生是老街上开中医馆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爷爷,听他们说治妇科病和儿科病很厉害。 “到时候熬了中药,不准嫌苦不喝哈。” 袁尔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还没说什么呢,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会不喝药。 姚薇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她白天还要去店里,这会儿先眯一会。 “我先眯一会儿,我定了半个小时闹钟,你自己注意下点滴,有事叫醒我。别又像刚才疼到受不了都不吱声。”姚薇瞪了她一下,将脸板起来。 袁尔很想说她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的居家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威严。 但她还是乖巧地点头。 她看了下外面还是黑黑的天,用右手比划了下嘴里做出呼气的动作,再扯扯身上的大衣,又指了指姚薇身上。 “你问我冷吗?还好,现在晚上比较凉快,你自己穿着吧,还管别人,我可不想伺候一个病号。” 姚薇撇撇嘴,将手抱在胸前,坐在座椅上靠墙打起了盹儿。 袁尔抿抿嘴唇,她看了看正在滴的输液管,动了下扎针的手的手指。 袁尔是个很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的人。 她的许多听障朋友其实很“健谈”,手语打得又快又密,不仔细看真看不过来。但她不仅不喜欢和健听人交流,在学校里她也算是内向“寡言”的那一类。 更多时候她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数着电线上来了又飞走的鸟雀;看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看蜜蜂在花丛中飞舞;看小摊前讨价还价的客人……看很多细碎无聊的事情。她觉得很有意思。 当她数到第724滴点滴的时候,姚薇动了动,轻轻颤抖了一下。 袁尔看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轻手轻脚地往姚薇那边挪了挪,将身上披的大衣掀起一角,盖在两人身上。像是感受到热源的靠近,姚薇侧了侧脑袋,将头靠在袁尔的头顶。 袁尔一下子被定住了似的,动也不敢动。 她能清楚地听到姚薇呼吸的节奏。 就这么僵了一会儿,袁尔也不禁困意来袭,靠在姚薇的肩头睡了过去。 ———————— (写得我一脸慈母笑,小女孩真的很贴心,下章是朦胧走心路线。 想肉(好饿),肉的不合时宜不如攒着(下一篇一定搞点荤的) -- 她有病(4) 姚薇是女人,知道女孩的事耽误不得,这种病越拖越难治,落下病根是要受苦一辈子的。所以一到周末她就领着袁尔去看了中医,一次性配了好几个疗程的药,估计得喝好几个月。 今天姚薇神神秘秘的,她照常喝过中药后,苦味在舌尖蔓延,是真的挺难喝。 姚薇拉着她到她的房间里,袁尔被按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姚薇。 姚薇很高兴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在她的衣柜里找着什么东西。终于她从里面拿出了件白色的裙子,给她展示。 “袁尔,你看这裙子好看吗?” 袁尔点头,是好看的。 “送给你的,喜欢吗?” 袁尔有些惊讶。 她来了以后,姚薇在吃穿用度上没有亏待过她,但给她买的都是适合她年龄段的学生款的衣服。这条裙子是白色掐腰款的吊带裙,有点成熟,像是姚薇穿的裙子的风格。她送给她这条裙子是为什么呢? 姚薇把裙子铺在床上,走到袁尔背后,用手指梳梳她柔顺的短发, “袁尔今天的生日呢,16岁了,是大姑娘了,当然要有一条漂亮裙子。” 姚薇今天一身墨绿色的裙子,将她的皮肤衬得很白,光泽的布料在窗户透过的阳光下泛着细闪,像是有流光晃动。 袁尔没有理解长大了和穿漂亮裙子的关系,但还是静静地听她说。 “我一直很想有个女儿,可以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出去大家都夸‘小姑娘真好看’…” 姚薇坐在床边,给袁尔化妆。袁尔的皮肤很好,只薄薄的一层底妆就足够了。 “我小时候啊,日子过得可苦了,小小年纪就得帮着家里看店,带弟弟妹妹,也没什么好看的衣服穿,灰扑扑的,像个假小子。”姚薇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和袁尔聊天。 眉笔轻轻勾过她秀气的眉,添出轮廓,她的手触在她的脸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眉眼。 “后来长大了,挣到钱了,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买了一条裙子,我永远都要漂漂亮亮的,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丑兮兮的。”姚薇带着笑意和袁尔说。 姚薇从梳妆台盒子里拿起一只口红,在袁尔有点偏菱形的唇上轻轻涂过。膏体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的陌生,但又有一种难言的触动。 好像,这只口红是打开某扇大门的钥匙,门后的世界让她期待又忐忑。 袁尔看着近在眼前的姚薇,她今天也化了妆,明艳的面孔和热情的长发,袁尔看着她饱满莹润的唇。 她口上的口红和她涂的是同一支吗? “抿一下。”姚薇做了个抿唇的动作。 袁尔依言抿了一下嘴唇。 “口红有点出来了。” 姚薇又凑上前,伸出无名指在下唇嘴角处轻抹了一下,袁尔的心跳一下子漏了两拍,不自然地眨眨眼睛。 “好啦,去换衣服吧。” 袁尔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换衣服,把裙子拿到她自己的房间换去了。 换好后,她看着镜子前的自己,那是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儿。柔软的裙子面料包裹着正在发育的少女的稚嫩身体,白皙的皮肤,清丽的脸上那娇艳欲滴的唇色。她拢了拢手指,有些陌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像一个被姚薇精心打扮的娃娃,或者说,她是姚薇的一面镜子。 那个灰扑扑的小女孩渴望成为的那一面。 “换好了吗?好了就出来吧。”姚薇敲敲门,叫她。 …… “登登登登!生日快乐,袁尔。” 袁尔看着餐桌上摆放的那个蛋糕,上面插着“16岁”形状的蜡烛正在燃着如豆的火苗。 “快坐下,许个愿吧。”姚薇十分激动地对她说,好像比她自己过生日还要高兴。 袁尔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蛋糕上的蜡烛火光跳动。 她看了看姚薇,她特意把屋里的灯关了,现在是下午,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暗。 姚薇的面容在烛光里显得很动人,眼神亮晶晶的,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天真和期待。好像今天满十六岁的人是她。 袁尔合手闭目,默默许愿,片刻后她睁开双眼,将蜡烛吹灭。 姚薇十分捧场地给她鼓掌,仪式感拉满。 袁尔也笑了。 姚薇在切蛋糕的时候问她,刚才许的什么愿。 袁尔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手势,示意她这是秘密。 “不说就不说,我就是好奇嘛,想想你这个年龄会许什么愿呢。” “反正我十六岁的时候啊,最想的就是挣钱,要挣很多很多钱。虽然现在也没挣到多少……这么说有点俗哈?一般小女生不都想着要找个小男朋友,谈恋爱什么的嘛。” 袁尔吃着蛋糕上一颗红樱桃,不置可否地歪了下头。 刚才口里中药的苦味都被奶油的甜味遮盖了。 “袁尔,你将来想做什么呀?” 她听到姚薇的问题,看向她。 很少有人会问她这个问题。在学校里,其实对她们这类学生的职业规划很狭窄,无非是按摩、女工、手工艺这类与人几乎没有交流的职业。仿佛因为生理的缺陷,他们就只有这些路可走了。她自己对未来也是茫然的。 袁尔从餐桌下的隔层拿出笔和纸——家里到处都有她“说话”的工具。 【按摩】 她答道。这是她现在在学校学的专业。 姚薇咬着吃蛋糕的塑料小勺,问她:“你喜欢做这个吗?” 袁尔顿了顿笔尖, 【应该是喜欢的吧?】 “什么叫应该喜欢,那说明你不喜欢做这个,那你可以想想你的特长是什么呀,你的爱好是什么呢,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啊这类的,慢慢心里就清楚了。” 袁尔看着姚薇,她说的很自然,好像她是一个正常孩子一样,可以自由地选择未来的人生道路。她也下意识地忽略了和她对话时长达数十秒的间隔。 【我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又怎么了?谁说不能说话就没法过活了?你看张海迪高位截瘫,她自己坚定信念努力学习,最后不也活成模范榜样了吗?” 她从小听无数人给她们讲过张海迪的事迹,但从姚薇口里听到的说法,是最粗糙的,也是最平常的。 “我也不是让你成她那样,就是说,不要太局限自己,没有只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前两天还有新闻报道呢,说有个律所聘用了全国第一个听障律师,也是个女生。你看,都以为律师要能言善辩吧?但只要自己能力过硬,用手语也能帮人打官司呢。” 听姚薇又详细解释了一番,好像在给自己辩白,她不是那种把自己孩子和别人比较的家长。 袁尔点点头,默默吃着蛋糕,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的话。 -- 她有病(5) 5 梅雨季来了,空气中都是潮湿水汽,无时不刻像是浸在薄薄的泛着凉意的雾气里,石板深青,老树新绿叁天两头淅淅沥沥的雨滴将老街的青苔又催发了似的,生出些许嫩绒绒。 袁尔伏在柜台前,手下压着一本摊开的《简·爱》,食指随意地敲点着桌面,心思全然不在书上。 她的目光始终围绕着麻将桌上的女人。 今天下雨,适合在被窝里睡觉,当然也适合在麻将馆里拼杀。 麻将馆里的客人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常客,都是些熟面孔,姚薇的牌技很好,兴许是这些年练出来的,但她没这个瘾,只是在缺人的时候补上,跟大伙一起玩两把。 来姚薇店里打牌的人大致分为这么几种:年纪大了退休在家没事做的,有些牌瘾一天不打心烧得慌的,赋闲在家的中年女人,或是家里有房收租提前退休的。 姚薇的麻将馆跟其他店有些许不同,不像大多数店里乌烟瘴气的,在这儿打牌不许抽烟。按她的话说,她还不想过早地死于二手烟,但姚薇是抽烟的,她在她的房间里看到过烟盒。 但相应的,这儿有限量的免费果盘和口香糖。所以有些打算戒烟的人,会专门来她店里打牌,别说,还真有好几个成功的。 姚薇坐在麻将桌前,娴熟地摸牌出牌,长发随意用抓夹盘起,几缕发丝散在鬓边。酒红的指甲映在绿白相间的牌里,十分好看,她左手绕着头发丝打转儿,放松又散漫的姿态。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藤竹鞣编的桌椅也染上绿意。 袁尔看着看着,有些入迷。连有人走到柜台前都没发觉。 “来两包芙蓉王,要硬的。”两声重重的敲击声把袁尔叫回了神。 她反应过来,一个大约叁四十的高壮男人站在柜台前,面相看上去不好接近。估摸着是要买烟。 袁尔指了指身后的货架,上面都是些饮料副食,摇摇头,意思是这儿不卖烟。 “怎么?不会说话?问你话呢。”男人的话有些粗鲁。 袁尔从柜台底下抽出本子和笔,把回答写在纸上给他看。 “林山,你吵什么?不会好好说话?”姚薇正朝着柜台这边,注意到男人的朗声询问。 “没什么,就问问这儿卖不卖烟。” “我这儿不卖烟,也不准抽,要抽出去。” “哦,这样啊,那来瓶水。”林山对袁尔扬扬下巴。 袁尔看了他两眼,从身后的饮料柜里拿了瓶矿泉水。 “这小姑娘你亲戚家孩子啊?挺乖的嘛。” “我女儿。你别烦她看书。”姚薇不耐烦地赶人。 林山有些惊讶地挑挑眉,随即露出一抹笑意,抬起大手在袁尔头上揉了揉,她柔顺的短发被揉乱了。 袁尔面色冷冷地瞪他两眼,浑身写满了抗拒。 男人付了钱,拿上水就往姚薇在的那桌走去。 他先是抱胸在旁边观战了一会儿,打了两圈后就换人下来,那男人上了桌。 袁尔不知道他牌打得好不好,但绝对是个心术不正的。她看见桌子底下那男人的腿,隐蔽地蹭着姚薇的。但看桌面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呸!流氓痞子! 她想上前把男人轰走,不让他欺负姚薇。但……姚薇也没有阻拦他,像是默许的样子。她是愿意的么? 姚薇说过,她不会结婚,但她可没说不会谈恋爱处对象。林山很面生,但看样子和姚薇很熟悉,他们以前认识吗?。他长得不差,姚薇也许会喜欢他…… 一想到他们也许会在一起,袁尔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到时候姚薇会不要她吗?或者,那个男人会让她伤心、哄骗她结婚、让她生孩子。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男人了,也见过太多傻女人了,从不同的女人口中拼凑出的男人形象几乎无一例外的很糟糕。 牌桌上,那男人不时和姚薇说两句话,有好几次还逗得她笑出声。 她不会让姚薇上当受骗的。 袁尔眉头紧拧,手中的书页被她揉出折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