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节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作者:路边的老猫 内容简介: 前一世她所嫁非人,被家人抛弃,被奴仆欺凌,最后死在了渣男与她曾经信任之人手中。 重生之后,石柔发现自己回到订亲之前,还得到了一个系统。 为了复仇、为了得到系统奖励,她步步为营——但是,失败了。 这谁能想到呢? 石柔麻了,感觉事情有些复杂,与其想着报仇不如抽身离去o(n_n)o~~ 从此水月庵多了传奇大师;天下女子多了归处(*≧▽≦*) 又名:《不想复仇的师太不是好王妃,这王妃不当也罢》 第一章 赏花宴1 阳春三月,百花争妍,京城长平一派热闹景象。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马声、吆喝声、说话声……交汇着,衬得春日的阳光越发暖融。 意气风发的少年驾车在朱雀大街上疾行,惊得路人避让,梗于喉间的抱怨终是在春风的安抚下散落于少年们张扬的笑声中。 郊外踏青的文人墨客不少,呼朋唤友于山水间席地而座谈论诗文畅饮美酒,比之那未脱稚气的少年更显风流。 席间少不得丝竹相伴,亦有小道上卖花女的叫卖声远远应和,更为春日添了颜色。 有时也会有谁家任性的姑娘出现在席间,虽回府后少不得被长辈埋怨,但在莺飞草长的季节,总更容易被原谅些。 京中数得上的世家不少,数不上的更不知凡几,也不是谁家女儿都敢这般肆意。 今日出门去效外的女子尤其少,京中待字闺中的小姐不少都接了宣陆侯府赏花宴的帖子,准备前去赴宴。 宣陆侯府在京城是数得上的人家,霍老侯爷曾领军数次平定边关战事,哪怕三年前作了古,霍家在军中也有一席之地。 如今侯府传给了老侯爷的长子,他的才干虽不及老侯爷,但生了个出色的儿子,年纪轻轻已经屡立战功,把两位叔叔都比了下去。 这次宣陆侯府办赏花宴,也是为了替侯府的长公子相看。 侯府的老夫人长乐大长公主往年也爱办宴给人做媒,老侯爷一走,府里冷清的三年,坊间戏称各家小姐的年华都被耽误了三年。 如今宣陆侯府的春日赏花宴再次操办,除了给自家长孙寻摸亲事,也方便各家夫人相看。 也是因为时隔三年宣陆侯府才再次大办宴席,来府里赴宴的人家尤其多。 家中有适龄年纪女儿的人家,早早就来了侯府,离请帖上宴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宣陆侯府门前的路上就被各家马车堵住了,哪怕府里派了不少人出来指引道路,路况仍是没有好转。 “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一辆挂着石府牌子的马车排在街尾,马车内已经等了许久仍不见车子前行的婢女丹萍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马车里还坐着两位小姐和一位婢女巧蕊,闻言倒是应和了一声,见主子们都不搭腔也不敢再多嘴。 丹萍讨了个没趣,又看向自家小姐,总觉得这些日子她似乎变了性子越发沉稳了。 石柔哪里是沉稳,她正在脑中回想赏花宴的情形,以及思考之后她要怎么做才能完成系统给的任务。 是的,这会儿马车里坐着的石柔已经是重活一世的人,半个月前她小病了一场,做了一场恶梦。 她梦到自己遇人不淑,嫁给了看似风光霁月实则卑劣无情的霍仕琛,在后宅中凄苦挣扎,最终还是死在信任之人和渣男的算计之下。 从梦中惊醒后,她倒是没有就这么信以为真,只当是自己病中生了臆症,或是听下人多嘴说了谁家的阴司事存在了心里生了梦魇。 但除了这个恶梦,她的脑中还多了一个会跟她对话的系统,而她梦到的一些事也一一应验了,容不得她不信。 系统跟她说想要避开凄惨的下场,光靠躲是躲不过的,只能积累气运方可扭转生死。为了所谓气运,系统还给她派了任务。 难倒是不难的,头一个任务是讨老祖宗欢心。 她是家中长孙女,向来得祖母看重,祖母还常让家中姐妹多向她学学,所以当系统说出第一个任务时,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但是她失败了,她自己也没想到替祖母亲手做的羹汤竟然不得祖母喜欢,祖母所说让自家姐妹多向她学学,也不知指的是什么。 第二个任务是替母亲排忧解难,她也失败了。 石柔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她替母亲出主意给弟弟寻个严厉点的先生没能让一直担心弟弟学业的母亲宽心。 是母亲烦的并不是弟弟的学业,还是家里请不着严厉的先生?又或者是,她从来不曾知道母亲的心思,母亲也不觉得她能帮上忙。 想到她出嫁后陷于困境时家人的不闻不问, 她又有些释然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日种种苦果定有今日种下的因,她前一世并不曾留心,这一世却该长点心一一找出坑来绕开去,不要再踏进同一条路里。 这次的赏花宴是促成她亲事的推手,以她的性子她是不想来的,免得做不成什么事反正坑了自己。 避开都来不及呢,她这般惰怠的性子,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她也没有通天的手段,自小被养在深闺,只知道闺中女儿该学的那些事,让她什么准备也没有就去报仇,她是万万不敢的。 偏偏系统给她发了任务,要是这次任务再不成,她就是三连败,受到的惩罚也会加倍。 系统不会白白教她,要是她完成了任务会奖励气运,失败了自然会有惩罚。 前面两次失败,她经历了溺亡之苦和坠亡之痛,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她夜不成寐,何况来了两次。 要是再来一次,她也不必再想着什么改变命运了,这已经妥妥地比她前世更惨了。 又干坐了一会儿,马车总算是动了,石柔也收回了思绪,看向一边有些拘谨坐着的表妹穆瑛。 这次参加赏花宴的除了石柔、穆瑛还有石柔外祖赵家的三位表姐,陪着来的石母赵氏怕侄女受了冷落,特意与她们坐同一辆马车,石柔和穆瑛另坐一辆马车。 穆瑛的母亲是石柔的姑姑,叫石娥,在同胞血脉中行三。 石家也是大家族,但各房各论各的,庶出的不会写入族谱排进序里,算下来石娥在同胞中算小,石柔以前都叫石娥为小姑姑。 石娥嫁给了幽州渔阳郡太守,穆太守是幽州大族穆家长子,也算一方俊杰。两人成亲后琴瑟和谐,育有一双儿女。 可惜石娥福薄,前些年去了。 幽州时有蛮族犯境,穆太守无暇照顾年幼的儿女,去年秋末送两人入了京。 许是水土不服,穆瑛的幼弟穆英建到了京城就病了,一直到开春才好,她这才有心情跟着表姐石柔来赏花宴。 第二章 赏花宴2 “瑛娘可是等烦了?”石柔好声问道。 穆瑛回到石家后,颇得石柔照顾,两人关系甚笃,听石柔关心,她心下一软。 “倒是不闷,就怕去了宣陆侯府见的都是生人,都没个能说话的。” 穆瑛才十三岁,以前不曾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心下总有几分忐忑。 若身在幽州,她倒是不怕的,她还曾跟家中堂姐说好将来一块儿去马场跑马。 但京城风物与幽州不同,她又得顾着家中弟弟,一言一行自当谨慎,免得惹了笑话落了穆家的名声。 “怎地没有,我不是吗。还有你孙家姐姐、郑家姐姐,你都见过的。” “这两位姐姐倒是好的,跟柔表姐一样,不是那等小气的。” 石柔闻言失笑,促狭道:“是比不了瑛娘大方,你最不记仇了。” 穆瑛当石柔真是在夸她,初时还自得的笑了笑,待回过味来不由拉过石柔的袖子摇了摇。 “柔表姐又笑话我。” “我哪里敢。”石柔说了一句,又看向丹萍,“等会儿记得多看着表小姐些,免得有那些小心眼的得罪了她,我回去还得做点心哄她高兴。” “柔表姐——”穆瑛拖长了语调埋怨。 石柔一笑,又嘱咐抿嘴偷笑的巧蕊,“你也上点心,莫迷了眼,跟你家小姐走散了。” “是……” 巧蕊乖巧应了一声,露出有些腼腆的笑,才十四岁未脱稚气的五官上隐隐已经有了倾城国色的影子。 可惜前一世她还没到最好的年华,便香消玉殒了。她落入冰冷湖底时不知可曾想起过这一年明媚的春光和马车上最后的轻快时光。 这样好年华的姑娘不该草草结束她的人生!石柔目光在巧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落在了虚空之处,心下隐隐有个念头。 “完成你的任务,等你有了足够的福运,就能救助所有你想救助之人。”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她还是不习惯脑子里忽然会出现另一个声音提醒她应该做什么,有些 不适地眨了眨眼,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希望这一次能够顺利,希望这一次她能救下那些人,她在心中默念。 头又疼了一下,她自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就得了时不时头痛的毛病,痛起来倒不难熬却又无法忽视。 马车继续慢慢行进了一会儿总算是到了宣陆侯府门前,石柔按下隐隐的头痛,打起精神来,跟穆瑛等着下马车。 宣陆侯府宅邸是原侯府和公主府并建而成,比一般侯府的规制更大。这是先帝特许的,京中其他人家自不会跳出来说什么。 侯府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哪怕先前曾来过几次,也会被景色吸引差点迷了路。 怕别人觉得不端重,石柔和程瑛等人不敢多看,紧跟在赵氏和赵家三位表姐身后,在侯府婢女引路下进了花园。 花园的景色美仑美奂,奇花异石、亭台水榭相映成趣,可以说一步一景。花园中间的位置设了席榻,两旁各有休憩的地方供来客小坐。 穿着白色镶细珠上衣、宝蓝色襦裙的婢女穿梭其中接待来客,在院中颇为亮眼。 一些门第差点的人家,身上穿的衣服还不如侯府婢女穿是鲜亮,若穿的也是蓝色那就更尴尬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节 来参加宴会的人家多半会在马车里多备一身衣服,就连首饰也是配齐的,已经有好几位穿蓝衫的小姐借侯府花园边上的空院重换一套衣服。 “仕琛,快看,又有两位小姐过来了。” 与花园相隔的院落内有一三层高的藏书楼,叫水心楼,普通人轻易不得入。 今日自然是特殊,赏花宴这样的盛事可比去效外骑马有趣多了。 三楼上,钱仕琛早就约了几位好友等侯,通过正对花园的窗户偷偷观看花园中的情形。 水心楼与花园其实隔着些路,远远的也看不清楚那些小姐的模样,只能等她们走近水心楼一侧的小院时,他们才能看清她们的真容。 那小院往年就是供来客更衣用的,院中有几间客房,若有客人吃醉了也可在房中小睡。 院门中有婆子守着,若是有女客在内,男客便不方便再入内,侯里的下人自会领他们去边上另一处院落,免得男女往来冲撞生出事端来。 有些人家办宴会,最是要防着有人生事,尤其是同时招待男客和女客的。 倒没有人敢在宣陆侯府的赏花宴故意挖坑,要是坏了长乐大长公主的兴致就是给自己家中招事。 钱仕琛作为侯府公子,也只能领人在水心楼上偷偷观望花园中的各家小姐。 他本人觉得这么看一眼也没什么意思,若不是好友想来,他可不耐烦等在这儿。 又不是别处见不着这样的美人,何必非得花这心思,干看着哪有碰得着的有趣。 “可有晚香坊新来的舞姬那般绝色?” “有一位倒是长的还行,跟轻雪姑娘比还是差了些。” 提到轻雪姑娘,屋里几人都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仕琛,侯夫人可替你物色好媳妇的人选了?你先说说是哪几家的,我们等会儿也能避开不看。”与霍仕琛坐在一块儿的蓝衫公子戏谑说道。 站在窗边的黄衫公子也意会过来,回头应和道:“对呀,你快说说有哪几家。我光记着这是替你兄长选媳妇,倒忘了你也该成亲了。” 提到霍仕琛的兄长,在座有几位心思细腻些的小心看了霍仕琛一眼,黄衫公子却不曾想到别处去,霍仕琛似乎也不在意。 “别说我了,你们年纪也差不多了,家里就不急?早先来的时候,你们也说是为了相看未来媳妇。怎么,原来是纯来看热闹的?” “都有。”黄衫公子大咧咧地说道,嘴上也没个遮掩,“我母亲想替我求娶那郑二娘,可我听说郑二娘颜色平平,不及她妹妹出众,可惜她妹妹是庶出的,要是她家能将姐妹俩都嫁过来,倒也不是不行。” “你是说郑三娘?快别想了,郑家老儿正找门路想把她送给庄王。” “庄王?啧,怎么这些好事都轮到他了呢。” “也不全是好事,前些日子他不是还遇到狼群了。” ——题外话; 希望疫情早点过去; 第三章 赏花宴3 霍仕琛说的是半个月前庄王带着侍卫进山打猎遇险之事。 长平郊外有好几处适合打猎的场所,他们以前也常去,别说是狼群连像样点的猎物都难碰得着,也不知庄王怎么就这么倒霉。 “这事是真的?他猎下狼王也是真的?”黄衫公子意外地问,他一直当外面的那些消息多半是谣传。 不然就庄王那副模样,哪里像是遇上狼群后能拉得开弓的,还猎下狼王,不被狼吓得尿裤子就不错了。 “谁知道呢。”霍仕琛轻笑道。 说起来他也是不信的,哪怕他跟庄王府的侍卫相熟,听有那同去的绘声绘色地说了狼王一事,好像真有这桩事一般。 但狼王的尸体第二天无故消失了,无凭无据的谁会信庄王有这般果敢能猎下狼王,就连身边那些人的佐证听着都像吹牛。 可这事又太玄乎,庄王若要做假,弄头大些的狼尸不是问题,没道理扯出尸体自行消失这样的鬼话来。 “他得的那颗狼牙倒是真的,好像还病了一场,好几日才缓过来。”霍仕琛加了一句。 “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就充作是他自己猎的,反正我是不信的,就信他被吓病那一桩。先前还有人说他被狼咬伤得了恐水病,想不到没几天他就好了,可见外面传的消息许多是假的。” 黄衫公子说着,又把目光投向窗外,与其聊庄王,还不如多看看外面的姑娘。 花园一角,牡丹花开得正旺。 宣陆侯府的花匠有些手艺,别人府里牡丹还含苞待放,侯府的牡丹却早早开了,姹紫嫣红开遍,像是要将春日所有的颜色都铺就在客人面前博娘子们一笑。 孙七娘和郑二娘站在花坛前,听得丫头通传,不由看向小径拐弯处,就见一穿着藕色襦裙梳着高髻的端丽小姐款步而来,看到两人时露出盈盈的笑。 “大娘。”两人同时唤了她一声。 “二娘、七娘,你们竟这么早来了。”石柔笑着相应,又侧开身子介绍与她一块儿来的亲戚,“这是我外祖赵家的三位表姐,三娘、五娘、六娘;穆家表妹你们是见过的,我就不引见了。” 石柔又给三位表姐说了孙郑二人的身份,郑二娘家中与赵家拐着弯结着亲,便多聊了几句,石柔也趁机打量了孙七娘一眼,小声调侃。 “伯母为了七娘,也算是尽了心了……”说着,她拉过穆瑛,故意让两人站到一块儿,“瞧着都不足十岁。” “哪有那么小。”孙七娘恼羞道。 她今日穿着粉衣绣蝴蝶的襦裙,梳着双丫髻,上面插着带七彩宝石流苏的蝴蝶钗,额间还挂着一颗粉珍珠为主的额饰。 她本就还没有长开,这样一打扮看着就更显小了,明明十四岁的年纪瞧着却是十岁出头的模样。 穆瑛也梳着双丫髻,底下用一圈碎花镶珍珠的软带系着,倒是正衬她的年纪。 她个子比孙七娘高些,去岁进京后一直忧心弟弟身体,小脸越发瘦着,跟孙七娘站在一块儿,倒显得她更年长些。 孙七娘却不服气,鼓着一张圆脸瞪着石柔和穆瑛。 “你们也就是长得高些,等过几年,说不定我就能超过你们。” “是了……” 石柔笑笑应和道,脑中却想着,待再过几年,这个备受家人宠爱的幺女却不得不直面家破人亡的现实,从此在红尘中翻滚再无展颜之日。 她仿佛已经看到孙七娘以泪洗面的灰暗日子,还有她身染重疾,一个人在破庙孤独死去的结局。 “石姐姐、石姐姐……你怎么了?”耳边忽地有人问。 石柔猛然回神,低头对上孙七娘懵懂的脸,笑着说了声没事,眉间的愁绪却不曾散去。 她能做的太少了,眼下只能先一步一步来,先解决了巧蕊的事。 “宜和公主到。” 随着一声通传,院中的姑娘都停下了眼前的事,目光朝着花园入口处看去。 石柔等人站着的地方离入口稍远了些,几个人小步快走回到主道,正好看到宜和公主入内。 宜和公主已过双十年华,前些年出阁嫁给了晋中大族王家。说起来,宜和公主的母亲出身并不高,只是元后身边的女官,像王家那样的世家就是要尚公主也不会娶这般出身的。 但她与太子关系亲近,这门亲事是太子帮着说和,她嫁过去也不是当长子媳妇,王家便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宜和公主成亲后一直跟驸马住在京中替太子结交能人异士,有凑上去与宜和公主交好的,也有故意避着宜和公主的。 宣陆侯府就没有跟宜和公主走得太近,除了一些避不开的宴会,两家很少往来。不过宣陆侯府时隔三年开府办宴,宜和公主要是不来也显得失礼。 宜和公主算是来得迟的,各家小姐一一上前见过礼后,宣陆侯继侯夫人和长乐大长公主也一前一后从后院出来。 长乐大长公主头发花白,在满头珠翠相掩下,连白发丝都透着矜贵气。 “皇姑祖,侯夫人。”宜和公主上前见礼。 “宜和公主。”宣陆侯夫人也笑着回了礼。 论品级她虽不及公主,但按辈分排,她还比宜和公主长一辈,当得起公主先见礼。 “宜和来了呀,可是跟王家的女孩儿们一块儿的?”长乐大长公主笑着问。 “就知道皇姑祖净惦记着那些年轻的妹妹们,像我这般的旧妇已经不入您的眼了。可惜要让您失望了,她们年前回晋中后还不曾来京,要是皇姑祖再缓几日办宴,她们兴许就能赶上了。 先前她们还巴巴地问过我宣陆侯府几时办宴,想不到还是错过了,回头我还得好好哄着她们。不过我看呀,好在她们没来,有这满院子天仙般的妹妹们在,皇姑祖怕是看不到她们了。” “我才问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谁不知道你王家的几位妹妹甚是出众,寻常人想见都见不着。”长乐大长公主戏谑道。 ——题外话; 每次开文都想下盘大棋,落了几个子后觉得五子棋也挺有趣。但是,麻将才是我本命……最近为了玩抽卡,已经有几年没打了。 第四章 赏花宴4 跟宜和公主不同,长乐大长公主的母亲出自大族,她嫁入宣陆侯府后一直掌着整个霍家,哪怕也曾给皇上助力让他坐稳龙椅,却不会像宜和公主这般上窜下跳地当马前卒参与到皇位之争中失了身份。 她也看不上王家的作派,哪怕是大族,这些年来却没有出色的青年才俊,也就家中几个姑娘出众些。 听说王家还想将其中一位送进东宫去,这靠女儿博富贵的手段跟小门小户又有什么不同。 宜和公主也知道王家近年行事有些冒进,好脾气地笑了笑。 “她们哪里当得起皇姑祖夸,不及侯府的姑娘多矣,要是皇姑祖不弃,等她们回京了定要让她们多来侯府走走,也学学府上的气派。” “侯府的姑娘一个个的都被宠坏了,哪里能见人,免得惹了笑话。” 长乐大长公主自然是自谦,不过宣陆侯府的姑娘行事的确有些张扬,宜和公主在外面遇上还得避让一二,谁让霍家手中的军权,霍仕征又正受重用守着边关,连自己的亲事都顾不上。宣陆侯府的这次的赏花宴主要也是为了替霍仕征寻个合适的贤妻。 战场上刀剑无眼,边关苦寒,也不是所有姑娘都想嫁入侯府,这就有孙家这样故意把女儿往幼嫩打扮的。 石柔今日的打扮也很低调,她知道自己平素最不适合穿藕色的衣衫,今日特意穿了,避开了她原本打算穿的蓝色襦裙。 既然已经知道侯府的婢女会穿蓝色,她自然是要避开,免得到了宴会还得换衣服。 郑二娘也注意到了,趁着空档,偷偷在石柔耳边故意问:“怎么今日穿了藕色,我还以为你会穿你最喜欢的蓝色呢。” “我近来已经不喜欢蓝色了。”石柔笑道,只要不入长乐大长公主的眼,她便不必担心意外落在她头上的婚事。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颜色?藕色?” 石柔想了想,说:“绿色……” “也不见你穿。” “以后有穿的时候。”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节 比起她来,外祖家的三位姐姐更急亲事,她可不想抢在她们前头订亲像上一辈子那般被她们疏离。都是自家姐妹,百年后不过是黄土一杯,何必为了些小事伤了情分。 上首长乐大长公主和宜和公主说了几句话后,便有其他夫人上前凑趣,石柔的母亲赵氏也在其中。 与前面几位夫人一同夸了宣陆侯府花园的景致后,赵氏便招手让已经侯在一边的几位姑娘上前一一行礼。 长乐大长公主还是与石柔记忆中的一样,一边放不下公主威仪一边却要装出慈祥的样子,像看着小猫小狗一般怜惜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姑娘,好像多看几眼她也能跟着年轻几分,陪在她身边的是那位看似没什么主意却偷偷为儿子谋算的宣陆侯夫继人小卫氏。 石柔垂着头不敢看向她,生怕露了自己的情绪。 宣陆侯的原配夫人是小卫氏的同胞姐姐,卫家式微,舍不得这门亲家,在大卫氏病逝后就借着照顾霍仕征的名义把小卫氏送了过来。 小卫氏借着姐姐留下的人脉,很快得了长乐大长公主的欢心,之后便正式嫁了进来,隔年生下了霍仕琛。 她待霍仕征、霍仕琛兄弟别无二致,硬要说的话,她对霍仕征还更疼爱些。 有一年两个孩子都病了,她衣不解带地照顾长子,把亲生儿子霍仕琛托给府里的下人,京中知道这事的人甚多,谁不夸小卫氏贤良。 就连石柔也这样想过。 在她没有出嫁之前,别人府中泼天的富贵与她已有的生活并无太大差别,她也就想象不到会有人为此营营苟苟。 重活了一世,她能懂富贵迷人眼,但依旧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故意伤害另一个人,他们谋求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大吗?这样的强大未免太虚妄了,可她偏偏就是被这样虚妄的强大碾压成泥。 若是再次陷入同样的境地,她还是寻不到出路,家族放弃了她,她一个人孤立无援不知何处立足。 哪怕现在她想要强大起来,能做的也只有借助系统的力量去完成它所说的任务。 也许她该寻的出路并不在这里,她这样想着,却不妨碍她上前盈盈行礼,然后恭顺地站在一边。 她是赵氏长女,理应站在最前面,哪怕她的几位表姐年纪大过她,这会儿也只能站在她后面。 好在她今日打扮得尤其低调,这会儿跟几位表姐站在一起,才没有衬得她们像是她的婢女一般。 长乐大长公主也没有多关注石柔,她喜欢看衣着鲜亮些的姑娘,石柔那身衣服寡淡了些不合她的喜好。 穿着鹅黄色襦裙的穆瑛更合她的眼,知道她的身世后,长乐大长公主不禁朝她招了招手。 “好孩子,快过来让老身好好瞧瞧。” 穆瑛迟疑地朝赵氏看了一眼,见她点头,就大着胆子上前。长乐大长公主亲热地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你长得跟你母亲有八分相像。你家父母的亲事还是老身牵的线,可惜天妒良缘,让两人阴阳两隔。 老身在京城还有几分薄面,你既然到了京城,有什么尽可以来找我,我是最喜欢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 “谢大长公主。” 穆瑛没想过一位素未谋面的公主能这般亲切地对她,顿时有些激动,赶忙道了谢,转头又小心看向舅母和石柔。 “她若要来,你们可不许拦着。”长乐大长公主笑着跟赵氏说道。 “赶着送她过来都来不及,哪怕敢拦,她若能学到大长公主您半分气度,也是她这辈子的福气。” 赵氏笑着说完,手肘微微朝石柔那儿一撞,盼着自家女儿上前添几句话,也好在长乐大长公主面前多露露脸。 这一撞却撞了个空,石柔早在穆瑛上前时默默退了一步,站到赵三娘的身后。 第五章 赏花宴5 赵三娘比石柔长三岁,正是双九锦瑟年华,与她同龄的皆已经出嫁。 她被生生耽误了下来,究其原因是她个子与石柔一般高,身形却比石柔要厚实一圈。 虽说娶妻娶贤,但男方真一点也不看长相也不可能,加上赵三娘的性子有几分倔,算不得贤惠也不柔顺,上门求娶的人就更少了。 这样的赵三娘却偏得赵家老祖宗喜欢,说是女孩子要壮实些才好生养,知道宣陆侯府要办赏花宴,特意叫了赵氏回家让她到时候记得带上侄女一块儿去。 赵氏想着石家年纪最长的女孩子就是石柔也才十五,亲事也没有那么急,倒不如帮着娘家侄女一把,便应了下来。 赵家其他人见她要带赵三娘去赏花宴,又塞了赵五娘和赵六娘过来。 这两位生得比赵三娘要标致些,也是为着让外人知道赵家的姑娘不是都生得如赵三娘一般。 石柔一退,赵三娘便站得离赵氏最近,她也不笨,赵氏一暗示她就懂了。 “大长公主心善怜惜穆家妹妹,妹妹可得记着这份情,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福气。” 她的语气泛着酸意,话音未落,便有人带着打量了赵三娘一眼,转头跟亲近的人交换了眼色,似有看笑话的意思。 石柔抿了抿唇,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桩事,她也就忘了自己这么一退会有另一个人顶上。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是一向心思敏感的赵三娘。 她一面庆幸长乐大长公主看不上赵三娘,一面又为赵三娘担忧。 若是她改了性子,不再掐尖要强,不再非得学其他女子贤良淑德,她的后半生当不会那么难过。但赵三娘哪里能一下子改了性子,又不像石柔这般能重活过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只知道别人笑她,心下怪石柔一退坑了她,转头还微微瞪了石柔一眼。石柔苦笑,倒没有放在心上。 长乐大长公主看的人多了,也把赵三娘的酸话当回事,又说了几句便转头跟其他夫人说起话来。 赵氏暗松了一口气,退到后面才回头看向石柔和几位侄女。 赵三娘得家中长辈的宠,赵氏可不敢说她,其他两位也没有过错,赵氏只能瞪了石柔一眼。 石柔也乖顺,微微晗首当是认错,花园里这么多人在,赵氏也不好说什么,暂且把事情揭过了。 见过各家小姐后,长乐大长公主端坐在首位,剩下的事自有跟在长乐大长公主身边能言善道的夫人出来帮着主持。 先前送与各府的赏花宴请帖上写着让各家小姐来时带一样与花有关的小作,宴中会有评比。 往年也是如此,就连主题也没有变过,有些讨巧的早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虽说不是强制,但人人都带了,哪怕不想出彩的也会带条自己绣的带着花的帕子。 石柔带的就是帕子,上面绣着兰花。其他小作品类众多,各家小姐有带自己种的花草的,有带自己画的鲜花图的,也有带鲜花模样点心的,甚至还有以花为题准备演奏一曲的。 凡是带了东西来的,都会得宣陆侯府的回礼,一般都是钗环之类的首饰; 若是被评为佳作,还能得其他的赏赐。长乐大长公主会先让几位身份贵重的夫人品评一番,等评出挑优秀的来,她再亲自掌眼挑出最合意的。 老宣陆侯跟着太祖打下江山,据传前朝遗留在库里的宝物还有前朝皇族的私库有一半进了侯府,加上长乐大长公主的嫁妆,府里可不缺好东西。 以前曾有过两家小姐为了一根赤火珠蝶舞钗闹翻的事,后来再让小作得了佳评的小姐挑选礼物时,礼物都是放进匣子里让她们盲选,长乐大长公主还会故意放一件极好的和一件普通的,选好选差都看运气,不过就是再差也足够一般人家压箱底了。 有时东西合不合意,也不是只看是否贵重,但当着长乐大长公主的面也没有人敢挑剔。 其他几家夫人也会凑趣,拿出东西来一并当彩头,每年准备的礼物总有剩。长乐大长公主也不贪那点东西,最后还会评一位全场最佳,将挑剩下的那些礼物赠予她。 这才是所有奖品中的大头,有时前面的人运气不好,没把贵重的挑走,最后就都是全场最佳的那位的了。 一般谁得了最佳都不会吝啬,会从礼物中挑几件送给自己的姐妹闺蜜,当然大头还是自己得了。 东西还是其次,能在长乐大长公主面前大大出风头才是所有少女向往的。 一旦入了长乐大长公主的眼,说不定就会有上好的亲事,家世一般的卫氏不就是因为会做点心入了长乐大长公主的眼才能嫁进了宣陆侯府,连带着卫家也跟着沾光。 这次赏花会又是为霍仕征办的,要是嫁给霍仕征,就可能是宣陆侯府未来的女主人,那是何等的风光。别说那一堆礼品,几个库的宝物都是她的。 宣陆侯府也不是只挑那些一等门第出身的女子结亲,侯府门第已经够高了,不必再通过联姻锦上添花,免得惹眼。 许多家世一般的人家也盼着通过这次宴会能得长乐大长公主青睐,也不一定非得是霍仕征,府里还有一个到了议亲年纪的霍征琛呢,实在不行参加宴会的几位夫人家中总还有青年才俊。 霍仕征和霍仕琛兄弟俩一武一文,一个豪爽一个儒雅,在京城也是风云人物,见过两人的就没有说他们不好的。能嫁给这样的人物,又是鼎鼎有名的宣陆侯府,是京中多少女子的向往。 前一世,石柔也曾向往过,那时她倒也是更偏向霍仕琛些,觉得身在边关杀敌无数的霍仕征有些吓人,却不知道人的恶意远胜刀剑。 好不容易重活了一世,她不愿意再搅入宣陆侯府的事务,甚至都有些不想来赏花宴。 要不是找不到像样的借口,她又有系统给的任务和自己想做的事,她就不来了。 这次赏花宴,系统给她的任务是让上官二娘挑不到装着飞马玉玦的匣子。 第六章 赏花宴6 记得前一世,上官二娘就是挑着了装着飞马玉玦的匣子才嫁给了霍仕征。 两人成亲后,她随霍仕征去了边关,石柔只在成亲那几日见过这位大嫂。 她隐约记得当她病入膏肓时,上官二娘的身子似乎也不怎么好,也不知后来熬过去没有,还是像她一般早早就去了。 小卫氏是不会让霍家的长孙从上官二娘的肚子里出来的,石柔暗暗感叹,忽地想起前一世她曾翻过小卫氏为上官二娘准备的节礼。 其中有样由霍仕琛出面采买的东西出了点纰漏,正好她嫁妆里有相似的,霍仕琛就让她帮着调换遮掩。 她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便悄悄去了,之后那几天,她的身子一直不舒服,等落了红才知道小产了。 石柔的面色白了白,前世只顾着自怨自艾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在脑海中翻腾了上来。 难道她前世小产不单单是因为她体弱福薄,还有霍仕琛的手笔?那她小产之后面对他的嘲讽不得不隐忍退让岂不是成了笑话一般? 是了,最后都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可不就是个笑话。 “表姐,你怎么了?”穆瑛发现石柔脸色有些不好小声问道。 “没什么,有些饿了。”石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像真的饿了一般。 为了来参加宴会不出丑,她们早起后都只吃一点东西填肚子,茶水也不敢多喝。 哪怕宴会上备下了各色糕点,她们也就看看,顶多挑一两块尝个味道。 吃多了不文雅,说不定还会去更衣,实在不便。石柔打定了主意要跟众家小姐呆在一块儿绝不落单,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要说饿也的确该饿了。 “我也饿了。”穆瑛咽了一下口水,又想到来跟石柔说话的原因,迟疑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绣好的帕子,“表姐,你看我这兰花绣得还行吗?” 石柔不禁嘴角一扬,像前世一样拿起帕子细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然后指着上面的叶子。 “就这两片叶子绣得好。” “这是巧蕊帮我绣的。”穆瑛噘着小嘴说。 “我猜也是。” 穆瑛不擅长女红,石柔曾要教她,她总是找借口躲过去,到了快要交东西了,她才跟巧蕊赶工绣了个帕子,手艺好坏不用看石柔都知道。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节 她明着说不是来争第一的,差点也没事,但看到别人家准备的都比她精细,长乐大长公主又这般慈爱,心下就有几分后悔。 “这次回家该好好跟我学了吧。”石柔故意板着脸说。 穆瑛知道石柔一向好说话,讨饶地朝她眨了眨眼,到底没肯应下学针线的事。 “你呀——” 石柔无奈叹道,宠溺地虚点了点她,心下也不愿意强迫她,她学女红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多读几本书,对她将来也有些助益。 石柔也不知自己能陪穆瑛到何时,也不知道穆瑛将来的日子会如何,只盼她轻快的时光能久一些。 若交的作品是绣活倒还好,请几家夫人和侯府的针线大家帮着点评就能分出高下来,若是吃食之类的还得先请府里的医女查验才能入口。 石柔和穆瑛交了绣品后,见还有许多时间才会评出佳作,便又去寻孙郑二人说话,左右她们几个都不是冲着第一来的,不必非得在席座间等着。 “我们去看锦鲤吧,有人瞧见有条尾巴上闪着金光的红色锦鲤。”孙七娘提议道。 她天性烂漫,近来听了些乡野传闻,知道了鲤鱼跳龙门的故事,就想看看闪着金光的红色锦鲤是不是有神异之处。 “真的有发光的鱼?”穆瑛顿时也来了兴趣,想要一起去看看。 石柔余光正注意着上官二娘的去向,见她也正好往河边走,便跟着点点头,跟赵氏说了一声后,和她们一块儿去了荷花池。中间有其他小姐听着她们的话,也一并跟了过去,倒让石柔微一皱眉。 前一世这个时候,她正陪着赵氏跟其他夫人小姐说话,没有跟着她们来荷边池边看鱼,只知道那红色锦鲤吸引了好些人,也吸引了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 有人见有猫想扑鱼,就扔石头吓它,不想把它激怒了,它当即朝着众家小姐扑了过来。 当时穆瑛就在野猫扑过来的方向,巧蕊怕她受伤上前护着她,不小心却把边上司马家的三小姐撞进了荷花池。 司马三娘是已故元后嫡亲的侄女,太后的侄孙女,一向得太后宠爱。 若不是她跟太子差着年纪,说不定她也会像家中长辈一般成为太子妃再成为皇后、成为太后。 坊间相传,如今的太子妃一直不孕,就是等着太子的长子从司马家女子的肚子生出来。 旁人虽没有明说这个女子是司马三娘,但端看司马家迟迟没为她说亲,就看得出是准备将她送入宫中。 司马三娘隐约也有数,在外一向矜持高傲,寻常人家皆不看在眼里,就连长乐大长公主她也不惧。 霍家是军侯出身,司马家也不差,圣上忌惮司马家,几次想夺了司马家的军权,到头来不也没有成功。 谁都不是傻子,司马家完了,霍家又岂能讨得着好,如今几方权衡才是最好的局面。 既然局面已定,何不活得恣意些。管它外头洪水滔天,怎么湿不了她的衣摆。 宣陆侯府要办赏花宴,怎么也不会不给司马家发帖子,家中倒是劝司马三娘别来凑这个热闹,没得掉了身份给长乐大长公主添彩,司马三娘却偏要来。 她就是想来看看如今京中适龄的各家小姐里有没有碍眼的,一些不讨喜的野花还是趁早拔了的好。 石柔也知司马三娘性子不好,要是她被巧蕊撞进水里,事情定是不能善了。 巧蕊上一辈子就在宴后被司马三娘讨了去,之后困在司马府中成了侍酒的婢女。 石柔再听说她的消息是她的死讯,据说是她知道要被送与恶客为妾,自己跳湖死的。穆瑛让人好好安葬了她,也算是全了主仆情份。 第七章 赏花宴7 想到前世的事,石柔头上疼了一下,脑中有些画面一闪而过,似乎有些她应该知道的事她还没有想起来。 她晃了一下头,画面又消失了。也不是头一次这样了,石柔也没有多管,趁机四下寻那野猫的下落。 这次要是再有野猫来,她说什么都要把自家姐妹拉得远远的,也要拦着别人扔石子。 看了一圈,她没看到野猫的踪迹,就连司马三娘都还没来荷花池边。 荷花池一半围在风雨走廊中,一半接着草坪走道,中间还有一个码头停着一艘画舫。 绿柳拂岸,桃花映水,微风拂过水面像是牵引着绣着秀丽山水的纱绢,水面下游动的锦鲤又为这画卷添上了一抹鲜活。 石柔一时都被这春风迷了眼,很快收回心思后,她继续盯着四周的动静,发现司马三娘跟她的友人朝荷花池相反的方向去了,估计暂时不会过来。 她要不要趁这个空档去找上官二娘?毕竟完成任务也很重要,她可不想因为任务失败再被系统惩罚体会死亡的过程,却又怕她离开的空档穆瑛她们会出事。 “你们别离水边这般近,小心锦鲤跳起来甩你们一脸水。”石柔嘱咐了一句。 穆瑛还算听得进去,拉着孙七娘离那廊下荷花池边的木栏远了一些,边上其他人听了也离栏杆远了些。石柔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又看向丹萍。 “你在这儿多看着她们些。” “小姐你呢?”丹萍不由问。 “我去跟表姐说几句话就回来。” 赵家三位小姐就在不远的地方,看样子赵三娘似在跟两个妹妹置气。 赵氏在远处跟另一位夫人聊上了,顾不得赵三娘那里。丹萍知石柔一向有长姐风范喜欢照顾身边的人,见院中各家小姐三两成群说着话气氛和融,石柔一个人走过去当也不会有事,便应了声是。 “要不要我陪着你去?”郑二娘问。 “罢了,你还是多帮我看着瑛娘一些吧。” “真是个爱操心的。”郑二娘笑道。 石柔也跟着笑了一声,捏了捏帕子转身走了。 她的确是爱操心没错,只愿她现在替旁人多花的一分善意,他日也能回报到自己身上。 可惜前世,她并没有等来谁的善意,也许是她们皆过得不好,也许是她们不知她的境遇。 旁人皆说她嫁得好,又说她生不出孩子来却还没有被休弃已经是她的福气,她却不想要这样的福气。 她应该还有别的路可走,前世到了末路不可更改,今世她却可以从头来过。 既然她得了这样的机缘可以重活一生,自当多出点力回报一二,不然她总归有些心虚。 上官二娘跟赵家三姐妹所在的方向正好相同,石柔快走了几步,想先跟自家表姐说几句再跟上官二娘攀谈,却见她跟友人转身往边上小径走。 石柔心下着急,但赵三娘跟五娘六娘似有争吵,她怕旁人看了赵家的笑话,不得不帮着调停。 “表姐的画作交上去了吗?不如去荷花池边走走,那儿有条闪光的锦鲤。” 石柔好声道,说完她又有些后悔,她不该把人往荷花池边引,那边容易出事,“前面的桃花林景致也不错,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说到桃花,赵三娘的脸就更臭了。 她的女红一般,也就画作尚可,这次献礼她特意精心准备了一副山桃图,想不到五娘准备的画作画的也是桃花,还跟她的那一副极为相像。 在家中时,五娘就常跟她做相像的事,像是穿相像的衣裳、画相像的画作,旁人看了都说五娘的要胜过于她。 赵三娘早就憋了一肚子闲气,这会儿见五娘又做同样的事,就跟她争吵起来。 五娘泪眼汪汪的,一脸无辜,瞧着好不可怜。 “柔表妹来了就好了,你快劝劝三姐莫要动怒,不过是凑巧而已,何至于在外面生气。家中姐妹自来不跟三姐相争,免得惹老祖宗生气,我又怎么敢故意跟三姐画类似的画。三姐的画技本就不差,我们若是画的相同,被比下去的也不一定就是三姐。” “对呀,三姐,你就别生气了,五姐也是无心的。”赵六娘不咸不淡地说。 一次两次是无心,次数多了谁还不知道谁,赵六娘不喜五娘此等行径,但她想到以往被三娘抢走的那些东西,又不想帮着三娘说话。 “原来三位表姐准备的都是画作呀?听闻卓家小姐、蔡小姐和上官小姐准备的也是画作。” 卓蔡两人素有才名,在她们的画作珠玉在前,别人的画怕是都入不了长乐大长公主的眼。 上官二娘其他才名不显,但她的画技在京中也是有名的,饶是赵三娘也没法说她的画作能胜过这三人。 扯着帕子一跺脚,她瞪了石柔一眼。 “我去更衣。” 石柔无奈,见她一个人气冲冲地走了,又转头跟另两位表姐一脸担忧地说:“三表姐过去不会冲撞什么人吧?要是惹出事来,老祖宗怕是要生气。” 两人一听,生怕赵三娘真出了事连带她们一块儿被罚,忙跟了上去。 石柔缓步跟在她们后面,没一会儿又走上另一条路,朝上官二娘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 上官二娘年方十七,家中长姐嫁的是京城一大儒之子。大儒家中规矩甚多,上官二娘一年难得见长姐几面。 过年时,长姐来拜年,说起她婆婆家中有一侄子与上官二娘年纪相配,让替二女儿亲事发愁的上官夫人颇为意动,谁知去一打听才知那人惯爱跟男人厮混不是良配。 上官夫人自觉得不妥,又因着回绝了这事惹来长女埋怨,这些日子愁眉不展。 上官二娘知道后,心下有几分怨叹,知道宣陆侯府重开赏花宴便盼着能借着机会定下亲事; 若是能得尝所愿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行索性就合了长姐的意,免得母亲烦心。 画作已经交上去了,能不能得长乐大长公主青睐还得另说。 她向来不如卓蔡两人,在家也比不上长姐,即使是落选也不意外,只是她花了那么些心思,总还是盼着有好结果。 ——题外话; 圣诞快乐呀; 第八章 赏花宴8 “怎么了,还忧心你的画?”上官二娘的闺中好友吕四娘笑着问道。 “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多半比不过旁人。” “你又说这样的话,明明画画比我好多了。” “谁让你把心思都放在厨艺上,也不肯耐下性子来画画。” “画若是画坏了便只能扔了,食物若是做坏了,多半还能吃,两者怎么能一样。”吕四娘鼓着脸说。 “是了,也不知以后谁家有这口福。” “我还没有说你,你却来笑我。这些日子都不见你出门,听说你为了画牡丹都疯魔了。” “云儿又跟你多嘴。”上官二娘嗔怪地瞟了贴身婢女一眼。 “怎么,还怕人知道?”吕四娘调侃,却也知道避着旁人,拉着上官二娘走上安静的小道,往画舫那儿走,小声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一向最爱画的是荷花,怎地改了性子画起了牡丹来?莫不是因为长乐大长公主喜欢牡丹?” “既然要送到大长公主眼前点评,我讨个巧怎么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节 “我们是什么交情?若不是我是女儿身,你早成我家媳妇了,我还不知道你。讨个什么巧,不过是为了某人罢了。” “你……”上官二娘顿时有些恼羞,又怕旁人听了去,着急四下看了一眼。 吕四娘早就注意避开旁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说:“照我看,旁人都是冲着他的家世去的,只有你是为着还他当年解围之情。若是他不选你选了别人,往后的日子也没什么滋味。” “你可管管你这张嘴,什么话都敢在外面说。” “好呀,你倒来嫌我多嘴,怎么不见你嫌你家长姐多事。” 上官二娘目光微落,感叹道:“长姐她也有她为难之处。” “以前她只是爱摆长姐的威风,如今这威风都摆到你母亲面前了,不过就是嫁了个酸儒,也不知有什么可得意的。” “知道你瞧不上酸儒了,倒也不必如此说。” “行吧,不说就不说。我只是怕你被你姐说动嫁了个酸儒,将来我都不好跟你走动了。不过若是嫁入了高门,我怕是也进不来。” “你又说这个。”上官二娘压低声音埋怨道。 “好了,我不说了。可惜我不是男儿身,总避不开相夫教子这些事。我倒是盼着你能如意,与你意中人风雨同舟。” 两人说话间已经沿着小径到了荷花池边的广场处,准备到画舫前面绕一圈,再往沿湖走廊去。 石柔远远跟在她们后面,手中捏着一块玉佩。她原想借着寻玉佩的名义与两人攀谈,却找不到路绕到两人前面去,眼看着两人已经到了广场,她再想上前时余光却瞄到远处的三层高楼。 楼上正对着花园的窗户虚掩着,也不知是不是下人打扫没有关好。 前世她曾到过水心楼,那时便注意到从水心楼的窗户能望见整个花园,现在看到微开的窗户,她心下闪过一个念头。 楼上有人! 石柔忽地想起她出嫁后头一次换上蓝衫时,霍仕琛说还是蓝色最衬她。 她当时不曾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两人订亲前后他唯一有可能看过她穿蓝衫的就是在赏花宴。 她不曾在赏花宴上看到他,那时便没往这儿想,这会儿看到了水心楼倒是想起来了,他应该是透过楼中窗户窥见。他友人众多,说不定这会儿在水心楼中的不止他一个。 原以为不打眼就能避开,难道还是躲不过?石柔恍惚了一下,很快又侧过身避开高楼的方向。 她不信自己避不了! 就在她这一恍神的功夫,上官二娘已经和友人朝走廊方向走去,石柔望了一眼,忽地发现走廊里娉婷玉影层层叠叠处站在一神情倨傲的紫衫少女,正是司马三娘。 她几时到的池边?石柔心下一惊,就见一黑猫踩着六亲不认的步子从她面前轻跃而过,几步就到了荷花池边上的假山处。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差伸出手朝那只猫喊别去。 她做不出那等失礼的事来,握了握手心,脚步轻移朝着程瑛等人处走去,只盼她们别在这个时候出事。 “不是说有会闪光的鲤鱼吗?” 司马三娘站在荷花池边,盯着一池抢食吃的锦鲤看得眼都花了,都没发现别人口中传的那条鲤鱼。 今日来的各家小姐不少,哪怕每个只带一个婢女跟着,院中也挤满了人,只有几处不起眼的小径人少一点。 人一多,消息传得也快,不知不觉所有人都知道荷花池有条闪光的锦鲤,甚至有人有模有样地说这条闪光的锦鲤比普通锦鲤都大,跳起来能甩人一脸水。 不得不说,石柔也为这传言添了一把火,她劝赵家表姐来看鱼时也没想到赵家表姐没来,其他人听了她的话倒过来了。 前头品评各家小姐与花有关的作品还要许久,不少人没有耐心一直等着,经不住春光的诱惑来园中游玩,听了金光锦鲤的传说后也跟司马三娘一般往荷花池边上来。 司马家也有荷花池,池中也养着不少品种珍贵的锦鲤,但闪着金光的,司马三娘还真没见过。她不信宣陆侯府连金锦鲤都能弄到,就过来池边看个究竟。 孙七娘等人来的比较早,占了一个好位置,哪怕迟迟没看到什么金光锦鲤有些厌了,却还是在那儿站着。 都已经等了这么许久,要是这会儿走了,前面的时间岂不是白花了,再说了边上这么多人都没有她们站着的位置好,要是走开了可寻不着这么前面的位置了。 她们也怕走开了,石柔回来找不到她们。 “怎么阿石还不回来。” 时下女子间的叫法就那么几种,以「石柔」为例,亲近的人要么叫她「柔娘」要么叫她「阿石」,关系普通的会以她在家中的排序叫她「大娘」。 郑二娘的话音未落,就看到石柔挤过人群有些匆忙地过来了。 “阿石怎么从那里过来了?” 郑二娘有些疑惑,但石柔一向待人和善,与她聊得来的朋友不少,说不定是跟她们说话去了。 其他人闻言也朝着郑二娘目光所向的方位看去,见石柔正穿过人群快步走来还差点跟人撞着,一时只顾着看她,倒没注意到荷花池边的动静。 第九章 赏花宴9 “快看有只猫。” “猫要扑鱼了。” “鱼鱼好可怜,我们要救它。” 不,鱼鱼不可怜,鱼鱼好吃!不对,锦鲤不好吃! 石柔听到飘来的话语声,心下着急,无奈走廊站着的人不少,她没法跑过去,眼见着有一小姐捡了石子朝野猫扔去。 一个人打头扔了,总会有人跟风,野猫正盘算着快到嘴的美食,忽地被石子接二连三的打扰,恼怒地叫了一声,弓起了身子。 “喵呜!” 也不知是不是提前知道后事的缘故,石柔从猫叫声中听出一丝威吓。 不好,她心下暗道,看着事情的发展如她所知那般缓慢地展开:野猫朝着穆瑛的方向跳过去了、巧蕊发现了、巧蕊上前护住了穆瑛、边上的司马三娘被巧蕊的手肘撞到了…… 不行,她不能让司马三娘被撞下荷花池。 石柔目光一凝,脚上一用劲,一个箭步就到了司马三娘跟前,扶住了摇晃着正要往荷花池里栽的司马三娘。 “喵呜!” 得意于众人的慌乱,野猫跳过来后在巧蕊手臂上一抓,一个借力又跳向旁边司马三娘处。 石柔刚扶住司马三娘的背将将站稳,又见野猫朝着司马三娘而来,尖锐的爪子像是闪着寒光。她不禁身子一转,从司马三娘身后闪到了她跟前,直到扑过来的野猫。 她好像能抓住这只引发骚乱的野猫,石柔这么想着,也就这么伸出了手。 野猫的动作在她眼里很慢,而她的动作似乎也不快,手指快要碰到野猫时,她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最近的力气好像变大了! 上前她任务后败后,曾小心捏碎过一只杯子,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受了惩罚惊吓过度手上把握不准力道,现在要上手抓活物了,她又怕自己没个轻重伤着野猫。 一恍神后,她脑中又浮现了另一个念头——猫猫肚子的毛好软! 她还是抓到了猫,但因为她的犹豫,抓得并不紧,猫猫一下子就挣脱了,还给了大胆的人类一爪子。 “呀!” 边上有人惊呼,石柔也感觉到脖子上一疼,她顾不上去管从她手中逃走的猫猫,一时不太敢动。 她知道自己被猫抓伤了,可不知为何,脑中闪过的却是被一爪子抓破喉咙的画面。她怕自己也被抓破了喉咙,一动脑袋就掉了。 她哪里来的这荒诞的想法!她何时见过被猫抓断脖子的事! 回过神来后,她先听到了穆瑛一声尖叫。 “姐姐,血!” “没事……” 石柔白着一张脸,还有力气好声安慰了她一句,说完了话才感觉到脖子上有刺痛感传来。 她伸手想摸一摸自己的伤口,又怕痛,手抬了一半便僵在那里,有些茫然地看向对面熟悉的穆瑛等人。 至少她们都好好的,她暗想,理智渐渐回笼,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司马三娘。 “原来是三娘,你没事吧。”石柔问道。 司马三娘在婢女并不及时的搀扶下总算是站稳了身子,这儿闹哄哄的,她记得自己被谁撞了一下差点掉下池子,又被石柔救了,石柔还帮她挡下了扑过来的野猫。看到石柔脖子上血淋淋的口子,她心下一惊,侧过脸不敢多看。 “我没事!想不到宣陆侯府这般不当心,竟让这样的畜牲伤人!” 司马三娘怒气冲冲,一想到石柔脖子上的伤可能出现在她身上或者脸上,她心下就一阵后怕,又怀疑是谁故意想害她。 石柔没敢搭话,正好穆瑛等人围过来察看伤口,她怕一堆人挤着再出事故,又怕巧蕊打眼,默默带着她们退到墙边。 “这可怎么办呀!” 孙七娘看到石柔脖子上的伤口都要急哭了,就算这伤口在手臂上有衣服遮着,都可能成为别家挑剔的理由,何况是脖子这样明显的地方。 石柔被抓出的口子又长又深,从她右下鄂处微斜往下直到脖子根,比中指还长一截。 她本人看不到伤口,见她们着急只能出声安慰。 “不要紧的,你们别慌。” 司马三娘抱怨了几句后,听婢女劝她离开荷花池边免得再出事,她深以为然,又看向在边上被好友围着傻笑的石柔。她以前也在其他宴会上见过石柔,对她印象并不深。 石家并不是一等世家,石柔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在朝中不算很说得上话,以往都是跟在别人后面和稀泥。 司马三娘对石柔的印象便也如对石家一般,只当她是个圆滑不爱得罪人的,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气节敢站出来帮别人。 “你去催催侯府的人,让人请大夫来。”司马三娘跟身后的婢女说,又看向石柔,“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回府后我定让家中备下厚礼相谢。我府里还有宫中赐下的伤药,应能帮你消了那疤。” 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送石柔伤药是一种恩赐。 石柔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淡淡晗首道:“多谢了……” 其他人现在只关心她的伤势,也想不了那么许多,郑二娘脑中倒晃过其他念头。 她刚刚看着石柔过来扶司马三娘,明明隔着很长的距离,石柔却像一下子到了跟前一般,画面有些怪异。 她跟石柔私交甚笃,石柔一向不算矫健,许是为了帮人一心急才会扑过来,又或者是她眨了眨眼看漏了一段。 石柔向来是心善,不然也不会为了拦下野猫自己被抓出了口子,郑二娘只盼司马三娘说的伤药真的有用,不然石柔顶着这道伤口怕是再说不到适合的亲事了。 宣陆侯府的下人散在花园中,石柔刚被猫抓伤便向上通传此事,只是这花园实在是大,一层层通传等医女到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赵氏听了报信已经到石柔身边,看到那道伤口也不敢动,心下又急又气,想着是在外面不得不竭力忍着。 石柔反倒是最镇定的那一个,只要她静静站着不动,伤口就不怎么疼。 “医女到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节 有仆妇通传了一声,原先围在石柔边上瞧热闹的自觉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路,待医女进去后,通道又快速合拢。 赵氏心下烦躁,她来时各家小姐也是这么围着,哪怕她想瞒一瞒石柔受伤的事都不能。 也不知石柔是怎么惹的野猫,这要是在别人家府上,她还能说道说道,偏是宣陆侯府。 事情如何处置只能看长乐大长公主的意思,要是她想把事情按下,谁敢去翻起来。 第十章 赏花宴10 林医女检查了石柔脖子上的伤口,微微皱起了眉。 “石小姐,要不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小人替你处理伤口。” 林医女好声问道,她在宣陆侯府也当差二十余年了,见过不少受伤的女子为了一点小伤就哭哭啼啼的,甚至还会冲着她发火,眼前这位石家的小姐身份不算太差,就是在侯府发火,也不会有人说她不对。 “有劳。”石柔温婉说道。 冷静下来后,石柔看得很开。 伤口已经造成了,现在她想什么都晚了,还是事事听从医女安排,想来宣陆侯府也不希望有女眷来参加赏花宴出事,会尽力替她医治。 听说侯府的医者治外伤挺有一套,要是连侯府的医女都拿她的伤口没有办法,她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伤口的事她干预不了,系统给的任务她还可以努力一下,只是想到她刚刚跟在上官二娘等人后面听到的聊天内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听起来上官二娘是有心想嫁给宣陆侯长子的,要是她不嫁,也不见得会有更好的亲事、更好的下场。 石柔记得前世上官二娘跟霍仕征夫妻关系倒是不差,她会难产并不怪边关苦寒,而是因为小卫氏动了手脚。 她不必非得改了上官二娘抽匣子的结果让上官二娘错过婚事,只要将来提醒几句让上官二娘避开暗算即可。 她们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儿,有几个能随了心意嫁给自己心宜的男儿,许多都是家中安排。 前世,成亲前她对霍仕琛也无太多情意,出嫁后成了夫妻才将身心托付于他,只当世间夫妻皆是如此,后来才知是她犯了傻。 但什么也不做,她又怕系统的惩罚。 说实话,比起眼下她脖子上的伤口来,她更紧张系统再一次让她「不得好死」! 替石柔清理了伤口后,林医女见小卫氏亲自带人送了宫中御赐的伤药来,对石柔的伤情越发仔细。 “可怜见的,这可怎么好!”小卫氏担忧地扯着帕子,跟苦着脸的赵氏说:“石夫人且安心,这是宫中最好的伤药,定能治好那伤口。大娘既然是在我宣陆侯府出的事,我们定不会推了干系。” 有了小卫氏这句话,赵氏的脸色才好些, 说道:“都是大娘自己不当心,到底年纪还小,见着侯府里的景致就玩得忘了分寸。” “已经好过旁人家许多了,可惜我没这么个贴心大方的女儿。”小卫氏叹道。 她已经从下人那里知道石柔是为了护着司马三娘才被猫抓伤了脸,就是没有司马三娘这一层,侯府也不能让女客寒了心,心下她也庆幸伤着的是石家女儿而不是司马家的千金。 就司马三娘那脾气,她要是今日被伤着一点,整个京城都要有日子没个消停。 石家不太会闹腾,宣陆侯府也不能因此就把事情跳过了,该有的赔礼还是要有的。 赵氏听小卫氏态度和缓,趁机感慨:“大娘哪里及得上侯府的姑娘。她的性子本就闷了些,如今又伤着脸,还不知以后会如何。” “总有她的福气在。” 哪怕小卫氏没有明着答应什么,赵氏心下已经认定了侯府会帮着石柔找一门好亲事。 如今石柔脸上有伤,她也不盼着那些一等的门第,只别辱没了石家的名声就好。 石柔安安静静地由林医女上着药,也不曾吭一声,脑中一边防备着她的前婆婆,一边想着上官二娘的事。 前世她刚嫁入宣陆侯府时,只当长乐大长公主的性情霸道了些难相处,小卫氏是个好的,谁曾想她却是个面甜心苦的。 发觉小卫氏有意替儿子谋夺侯位时,她探了霍仕琛的口风,却让霍仕琛与她生了嫌隙。回府与母亲商议,她又被赵氏说天真。 她也的确是天真了些,石府的事情不算多,哪怕是家中长女,也没有接触太多阴司,她便以为其他府里也是如此,只要打理好账目便可以过好日子,谁曾想还有那些阴谋算计。 家中自小教她的那些礼义廉耻已经根植心中,她不愿更改,甚至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觉得良心受到煎熬。 可让她去告发,她也不敢,且她也不确定小卫氏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她有谋算,许多事她也是到了这一世才整理清楚。 到底是她的夫君婆母,她总不能害了他们。心软的结果就是她一步步退至泥沼,石柔现在回想,总归也有自己太过软弱的错,若她再刚硬些,也许事情不会如此。但谁说得好呢,她空有刚勇又有什么用,总不可能凭一己之力轻易翻转局面从宣陆侯府脱身。 如今再活一次,她心下所求就是不想再困于后宅,若能再帮到旁人,比如巧蕊,也不枉重活一世了。 “你倒是好心。”脑中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石柔抿了抿唇,没有在心里搭腔,她有点怕自己的这个系统,尤其是在她任务快要再次失败时。 上好了药,她又听小卫氏寒暄了几句。她不知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前婆婆,表情微有些僵硬,好在旁人以为她受了伤情绪不稳,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 刚说了几句话,就听婢女传话说是各家小姐的作品评比结果已经出来了,小卫氏自要去看结果,赵氏也有些想去。 “母亲,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再坐一会儿,等结果等出来了再走。” “好……” “舅母,我也留下来吧。”穆瑛说道。 “好,你们留下来好好照顾大娘。”赵氏吩咐了几句,才跟着小卫氏往前头去。 边上看热闹的各家小姐也散了,比起看石柔包扎伤口,还是看各家小姐的佳作被点评比较有趣。 孙七娘和郑二娘最是爱看这种热闹,这会儿却也说不愿意去想在石柔身边陪着她。 “去吧,别白费了你们的功夫。” 就算像孙七娘这样年纪还小不急着订婚,也希望能在赏花宴扬名,方便日后说亲,但也不是谁的作品都能评得上的。 “我费了多少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孙七娘小声嘟囔道,她的作品还不成气候,这次也没有用心准备。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陪的,若你是想留下来继续等那条锦鲤现身,我也不赶你。”石柔打趣了一句,又劝道:“去吧,有些热闹我也只能从你们嘴里打听。” “好吧。”孙七娘应道,这才跟郑二娘一块儿走了。 穆瑛却不肯走,石柔也没有劝,替她擦了擦泪,拉着她一块儿在亭子里坐着。 远处的热闹似乎与两人无关,石柔听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恰好有风吹过,她心有所感,喃喃说了一句。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第十一章 花谢花飞1 石柔的第三次任务毫无悬念地再次失败了。 她回府后整个人有些恹恹的,旁人皆以为是她脸上受伤的缘故,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为什么。 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吩咐了丹萍夜里不必来守夜便早早歇下了,丹萍不疑有它,以为她心情不好要发散发散,其实石柔是为了受罚做准备。 哪怕她受罚时,身边的人皆会被影响陷入沉睡不会发觉她的异样,她也想稳当些尽量不让人陪着以防发现异样。 她对脑中的系统并不是那么放心,一开始系统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时,她以为自己恶梦缠身生了心魔。 但恶梦也好心魔也罢,的确预言了未来会发生的事,连对话的语句都一字不差。 她不知自己是得了怎样的机缘才能重生一次,又怕旁人发觉,给她安一个邪异的罪名。 她身边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不管是重生还是系统都太过玄异。 她是一个异数,她的系统也是异数,也许她只能跟同是异数的系统多聊聊缓解一下忧虑,偏偏系统的话不多,冷冰冰的像是藏在地狱里的鬼怪。 “阿系,你为什么会来帮我呢?”石柔好声问。 系统没有回答,石柔也没有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的确是有些乏了,自重生后她就时不时地会头疼,疼得倒也不严重,没有到需要请大夫的程度,却像是时不时抽取她的精力一般。 也许系统真的是附身在她身上的恶魔,正在吸食她的生气,为了她的信任,还制造了可怕的梦境和消磨她意志的死亡体验。 若它真是邪魔,也不知所求为何,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的,她一个长在深闺的女子又没有力气抵抗。 她盼着系统是恶魔,能直言所求,那她就不用再受什么惩罚了。 可惜系统显然还不打算主动跳出来自认邪魔的身份,子时一到,她就从睡梦中醒来,接受此次任务失败的惩罚。 这已经是她连着三次任务失败了,系统先前就说这次再失败的话,惩罚会比较重,石柔当时还腹诽为什么第三次失败惩罚就加重了,一般不是要累计到第十次第一百次惩罚才加重吗。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事不过三」这个成语她好像从来也没有学过。 “烧死她……” “烧死这个妖女。” 耳边是无数人的怒吼,她被绑在木架上,底下堆着干柴,燃起的烟火攀上她的裙摆,留下噬心的疼痛,一寸寸慢慢折磨着她。 她好像是在醒不来的梦境中,看着眼前的一张张陌生的脸,想要脱离却不得其法。 她知道是假的,只要忍一阵子就好,却还是忍不住尖叫起来。开关一打开后,她似乎只剩下尖叫,仿佛她叫到声嘶力竭就能抵消疼痛。 但是没有用,疼痛没有消失,像是永远止境一般,缓慢地击打着她的心智。 她想向系统求饶,声音却梗在胸口,怎么也发不出来。她想要彻底晕过去,却越发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烧死的过程。 她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早上醒来时,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全身都温透了,连被褥都透着水气。 进屋来照顾她的丹萍吓了一跳,连忙唤了小丫头进来照顾,又让人去请大夫。 石柔被她们扶起来擦身时,不由颤抖了几下,全身被烧着疼痛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她有些害怕别人的碰触。 “小姐,我帮你擦擦身子。” 丹萍柔声道,拧得半干的布巾子并不烫手,又一碰到石柔的手臂,石柔就抗拒地挥手阻挡。 身后扶着她的萱草差点脱了手,她连忙将石柔扶得紧些,又感觉石柔的身子微微发抖,像是她不小心弄疼了石柔一般。 “丹萍姐,怎么办?”萱草有些无措地问。 她跟丹萍是同年跟在石柔身边侍候的丫头,但她年纪小点,一向没个主意,有什么事就爱问丹萍。 “你好好扶着就是,小姐这是烧得难受才不爱别人碰,总不能让她一直穿着不清爽的衣服……”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7节 “不会受凉吗?” “我动作快些就是了。你扶稳些,该你使力的时候你可别不中用。” 萱草生得敦实,力气比一般姑娘大些。她是石柔身边的贴身丫头,往常也没有搬搬抬抬需要花力气的活计让她做,难得能有她可以使力的地方。 “你放心……” 萱草也是空不出手来,不然定要拍着胸脯给丹萍保证。 怕石柔着凉,丹萍顾不上石柔迷迷糊糊的拒绝,飞快地替她擦了身,帮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床上的被褥也换好了,石柔躺了一会儿,府里请的大夫也来了。 毕竟男女有别,大夫只能隔着屏风用丝帕搭在石柔手腕上诊脉,也看不清石柔的气色,心下对诊断结果不十分肯定,不过对着主家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出了房门,他跟陪着过来的赵氏跟前得用的媳妇子李家娘子悄声说了病情。 “小姐受了惊吓,又被野猫抓伤邪毒入体,若是熬不过去,恐有性命之忧。” 李家娘子听完也是吃了一惊,本以为石柔只是受了惊吓才发起烧来,怎么还成了重症。 “怎么这般严重?” “大嫂可听说过恐水病?” 李家娘子摇了摇头,说:“倒是不曾听过。” “恐水病又称疯犬病,被疯犬疯猫咬伤之人易得,被猫犬抓伤之人也不是没有得病的可能。我看小姐这温病来势汹汹,远超受惊所生的症状,怕是有其他异症。” “这可如何是好?大夫,可还能治?” “我回去先开个方子,贵府也可再请名医来诊治。不过若真是恐水症,旁人还是当心些好,免得过了病气。” “这病会传人?” “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夫也没有把话说死,实在是石柔的脉象古怪,他才有了其他联想,也希望府里能多请几个大夫会诊,免得他一个人诊脉出错还得担干系。 第十二章 花谢花飞2 李家娘子送走大夫后,便急匆匆地跟赵氏禀报了此事。 “夫人,你看要不要多请几个大夫来?” 赵氏沉吟许久,心下拿不定主意。她是听说过恐水症的,发病起来跟疯子无异,府中嫡女若得了疯病传出去对石府的名声有碍。 石柔万一真得了这不治之症,就是请来了大夫也不顶用,赵氏更不想多此一举; 要是石柔不曾得恐水病,府里这么大张旗鼓地请大夫,倒像是想向宣陆侯府图谋什么。 “先吃几天药看看吧。”赵氏淡淡地说。 “是。”李家娘子沉声应道,心下也跟着冷了下来,又跟赵氏说了这病可能会传人一事。 “就让丹萍和萱草留在屋里侍候,其余人先别进屋,也别在外面多嘴。” “是……” 石柔还不知道自己只是发了个烧就被大夫怀疑得了恐水症。 她身上的热度其实并不高,还是她自己吓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身上着了火,想得多了身体也跟着烫了起来,在她平静下来之前,体温是恢复不了。 到底也是死过好回的人,石柔睡到下午渐渐缓过来了,身上滚烫的痛感还在。 但只要细想想,她就知道这些痛感都是虚的,只要动动手脚就能打散。虽是如此,她却提不起劲活动把残留的幻觉全都从脑中驱除。 疼痛是有好处的,能让她记得许多事。 在床上躺了一天,她整理了心情,准备让厨房准备些吃食来,喝了几天汤药嘴巴里苦得很。 丹萍和萱草都没在屋内,她隐约记得丹萍要去煎药让萱草在屋里侍候,萱草一向是个坐不住的,这会儿也不知去哪儿了。 石柔坐起了身,见没有人在,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手脚,这才趿着鞋子下了床。 走到门口,她发现外面院子里挺安静,像是没什么人在,不像往日总有人在说话。 这些人都去哪儿了?以往她生病,屋里也不会只有萱草和丹萍两个人侍候。 她坚起耳朵听了片刻后,倒是听到了丹萍的说话声。声音似有些远, 初时有些模糊,她仔细听听又清楚了。 “夫人那里怎么说,真不再请个大夫来吗?” “不是已经退烧了,哪里用得着再请大夫。”一个年轻女子回道。 石柔记得对方的声音,是赵氏屋里的丫头红绢,长得挺老实,是赵氏给石柔的大弟弟石代勤备着的通房丫头。 石柔有三个同胞弟弟,大弟石代勤今年十三岁、二弟石代博刚十岁、三弟石代章才七岁今年刚入学读书。三个弟弟读书的私塾是蔡家族学,是托了好些关系才进去的。 前世石柔与这三个弟弟关系平常,跟红绢也没说过几句话,像红绢这样模样不是特别出挑的通房丫头都会在正头夫人进门前被送走,石柔对她也就没怎么上心,倒不知丹萍是几时跟红绢熟识的。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丹萍跟府里其他人都有了结交,她竟如睁眼瞎一般,哪怕知丹萍心思不纯,回来后也不曾发现,要不是现在听到两人说话,她还继续蒙在鼓里。 回屋披上衣服,她轻轻推开门,想凑近些听,在院中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有两人的身影。 循着两人的说话声,她已经到了院门口,迟疑地站了一会儿,她并没有推开门,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院门与房门的距离。 还是跟以往一般宽阔的院子,她的听力几时变得这么好了? 竟能在屋内听到院外的人说话,想来丹萍和红绢说话不会放开声音,旁人就是隔着院墙也不见得听得清,怎么她却能听得这般清楚。 不对,先前在宣陆侯府,她远远跟在上官二娘后面,也听到了上官二娘跟好友说的话,照当时的距离看,她本不该听到才是。 “为了让你更好的完成任务,每次的惩罚将激活你的潜能。”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除了听力,我是不是还有其他能力也变强了?”石柔问,首先想到了就是自己变大的力气。 “请宿主自行摸索。” 石柔沉默,想到当时看到司马三娘快要落水时她赶过去救人的事。 当时她离司马三娘并不近,中间隔着三五个人,她却还是拉住了司马三娘,还灵敏地抱住了借力后扑过来的野猫,哪怕最后因为犹豫让野猫跑了还被它抓伤。 不是她看低自己,她以前从没有显露这方便的天赋,甚至还有些笨拙。 也不是全然没有,她歪了一下头,感觉脑中一闪而过的许多画面中,有她曾经身轻如燕飞身救人的场景。 那不是她的记忆,那是谁的? 微有些混乱的情绪很快又被丹萍和红绢的说话声吸引了过去,石柔微愣了愣,听丹萍和红绢说起赵氏怀疑她得了恐水病想任她听天由命的事。 原来如此,她似乎又被放弃了一次。 石柔有些意兴阑珊,从心底泛起的冷意连她这些日子的头痛都压下了。 她仿佛回到了恢复前一世记忆的那天,除了怨恨,她心中更多的还是茫然吧。不懂为何亲近的人会这般待她,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真心全是错付。 系统提议报仇,她当即答应了下来,以为有系统相助,一切会很顺利,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她依旧不懂分辨虚情假意,也依旧没有考虑清楚便想出手助人。 “第四个任务,向你的母亲揭露丹萍的真面目。”系统忽然在她脑中说。 这个任务倒是与她的利益是一致的,但那又如何呢?丹萍是不对,可所有事又岂能都怪到一个女子身上。 石柔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脖子上的伤因她的动作隐隐作痛,她的脸色淡然甚至越发平静了。 “阿系,我能不做任务吗?” “如果宿主不进行任务,你会继续前一世同样的命运凄惨死去。” “可我现在已经跟前世不一样了。” 系统沙沙响了几声,说:“别忘了你的仇人还在,丹萍也是你的仇人。” 丹萍不仅是她的仇人,还是石柔同父异母的庶姐,这是石柔前世临死前听她亲口说的。 第十三章 花谢花飞3 丹萍是石顺修的通房丫头所生,小时候一直养在庄子里,在石柔要挑丫头时才被送回来。 丹萍的生母也不敢求石顺修认下女儿,只求给她一个好一点的出路,石顺修虚应了下来并不怎么上心,把事情交给了管家,知道石柔挑中了她当婢女,也没有多说什么。 石家正经妾室所生的庶女也就比丫头好一点,有时候还不如石柔跟前的贴身婢女过得好。 石顺修当初就不想要什么庶长女,是丹萍娘自作主张偷偷生下了她,因这事两人的情份早就没了,既然丹萍娘非得把女儿送回来,有什么际遇就该受着。 府里知道丹萍身世的人不多,赵氏不在其内,丹萍本人却是清楚的,正是因为她清楚,她才不甘心只当石柔跟前的婢女。 石柔换个立场想,如果她是丹萍,大抵也不会甘心,但她不会害人,更不会为了害人用自己的一生去换。 霍仕琛不是什么良配,宣陆侯府被小卫氏和霍仕琛把持,迟早会招来祸事。 她不知上一世的丹萍下场如何,也不想再去费心,上一世的事就让它归于过去,她不必拘于往事,也不必再被家族所困。 “你真的不想报仇了吗?”系统问。 哪怕是同样的机械语调,石柔还是从中听出几分不悦。 “对……” 石柔说完,心下一松,感觉缠绕在心中的令她无法顺畅呼吸的什么东西离她而去了。 她伸了个懒腰,跳着步子回身回到自己屋里,愉悦地往床上一扑,打了一个滚把被子一卷,抱着被子翘着脚,目光晶亮地望着烟霞色的床幔。 她越发没有规矩了呢,石柔暗想,现在这副模样哪里像是什么大家闺秀。 不像也没有关系,说不定以后她就不是了,也许她本来就不是,现在喜怒随意的她才是她自己。 “嘀!确认宿主放弃复仇路线,将进入自由路线。”系统说完,又发出一阵沙沙声,片刻后才恢复平静,继续发布信息: “自由路线需宿主自行探索。注意,你的选择将影响你的寿数注意,你的选择将影响世界走向!注意,气运是有利要素!” 石柔皱了皱眉,跳过了前面两项她一时不知要怎么注意才能保证正确的事项,把心思放在了「气运」两个字上。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系统说到「气运」两个字,包括前面三次任务,如果她完成她也会有气运奖励。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8节 仔细想想,系统奖励的气运也许是别人的。比如她若讨得了祖母的欢心,那日府里的小姑姑就不会在祖母面前露脸,也就没法被安排一门好亲事。 府里年纪最小的姑姑是祖父屋里一个侍候笔墨的丫头生的,比石柔只大了两岁,在府里一向不受重视,也没有人记得她到了年纪要说亲一事。要是没有人在祖母面前提起,她一辈子老死在宅子里都有可能。 那日石柔做的羹汤太过清淡,倒让她送来的点心出了彩,祖母身边的人得了她的好处又借机帮她说了话,她的婚事才定下来。 石老太太对这个庶女也没有什么仇怨,正好底下有个得力的掌柜想跟石家再拉近点关系,石老太太就把她嫁给了掌柜家里的幼弟,还送了她一副还算体面的嫁妆。 当然,这嫁妆现在还没影,是石柔凭记忆回想起来的。这个小姑姑算嫁得不错,男方虽是商户,出身差了些,但对小姑姑很好,人品性情也不差,小姑姑自己也满意。 家里其他几个庶出的姑姑嫁的人家有门第好过她的,日子却不见得比她好过。 她的第二个任务是帮母亲排忧解难。凭着前世的记忆,她猜想赵氏是为弟弟的学业烦恼,又想到弟弟在蔡氏族学会惹祸,就想让赵氏帮弟弟另请个先生。 显然赵氏并没有听。就算石代勤在蔡氏族学可能会闯祸,但他也会结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窗,他未来的娘子就是其中一位同窗的妹妹。 石柔并没有见过她的未来弟媳,两家议亲时,她已经「身体抱恙」出不了院子,连两人的喜宴也没有参加。 也许这门亲事对那个姑娘来说也是一种运,谁知道呢,气运在东西掺杂在人 生路上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后面牵连着许多,若她能一一看透,就不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系统想让她改变未来,得到别人的气运,也许是为了她好,她却不希望自己平顺的人生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话也只能藏在心里,不管系统是不是真心帮她,她都不好说破。 她也没法子把系统从她脑子里驱除出去,只能与之共存,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相处,不要为了一点小事争吵,到时候头疼的还不是她。 又单独呆了一会儿,她便听到了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的主人才出现在屋里。 “小姐,你醒了?” 萱草看到已经端正靠坐在床上的石柔略有些吃惊,眼眶也不由得红了。 “这是怎么了,我得的又不是什么大病。”石柔淡笑道。 “大夫说你得的是恐水病,会死,还会传人。院里的下人都吓得不敢出来,也就只有我和丹萍姐敢来服侍你。”萱草一脸委屈,全然没有想过若不是赵氏默许,她们怎么敢怠慢。 石家虽还有老夫人当家,但底下三个儿媳妇里只有赵氏顶事,府里的下人哪个敢不给赵氏面子,更不敢得罪了石柔。 石老夫人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石顺儒沉迷修道,有了子嗣后就搬去了道观住,长年不着家; 小儿子石顺演正好相反,舍不得红尘万丈,尤其舍不得女儿温柔,一年宿在外面温柔乡的日子比呆在家里的多; 石柔的父亲石顺修行二,任礼部尚书,算是石老夫人三个儿子中最争气的。他的夫人赵氏也跟着长脸,在石老夫人跟前最得宠。 二房人丁也最兴旺,嫡出有三子一女;大房只有一子,三房有二子,但传闻石顺演在外面有许多私生子女,连府里正经庶出的儿女老夫人都不怎么看在眼里,外面的老夫人更不想理会。 要是里面有出息的,将来自己也知道认祖归宗有个靠山,那些资质平平只想享受石家富贵的,不过是白日做梦。就是嫡出子女,也得有用才受看重。 石柔重活了一世,最清楚的就是这个道理。 第十四章 花谢花飞4 “丹萍呢?”石柔问,没让萱草一直在她耳边诉苦。 “去熬药了。”萱草说道,没有半分怀疑。 “你去厨房取些饭菜来,我饿了。” “是……” 石柔看她着急去厨房拿吃的,心下幽幽一叹。萱草是个实心眼,前世为了护着她也没个好下场,要说怨,萱草也是该怨的,同样下场不好的巧蕊、孙七娘……她们也该怨,却不知为何这重活一世的机会落到了她身上。 巧蕊的事她还帮得上忙,孙七娘的下场却牵涉到朝局,她有心无力。 除了她们,那些她前世不曾遇着的姑娘中也有苦命的,她总不能全都救下来。她不是那等不自量力的,只求问心无愧吧。 等萱草送来饭菜时,丹萍也跟着进了屋。 “小姐,你总算是醒了。” 丹萍见了石柔便拿出帕子抹了抹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激动。萱草信了她,也跟着红了眼眶,倒让石柔越发无奈。 “小姐醒了就好,夫人总不会再信那庸医胡说。”萱草说道。 “极是……” 丹萍一边跟萱草搭话一边小心看向石柔,想知道石柔对赵氏的安排有什么感想,可石柔的心思都在吃东西上,对萱草的不平没什么反应。 活着真好,石柔吃了一口热热的菜粥,温暖的粥水顺着食道落进了胃里,将她整个胸膛都烫热了。与之相比,风刀霜剑又算得了什么。 吃完了一碗粥,她仰起头来,看向床边站着的两人。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石柔问道。 萱草还不曾意会石柔话里的意思,丹萍的眼珠子已经微微闪动,眼角很快也被挤出了一抹红。 “小姐,您脸上的伤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打小就跟着您,以后也不会有二心。” 石柔看了她几秒,还不曾回答,总算反应过来的萱草也跟着说:“是呀,小姐,我们不走,你的烧不是已经退了吗?脸上的伤看着也不严重呀,为什么我们要走。” 隔着纱布哪里看得出严重还是不严重,石柔暗叹,忽地笑了一下。 “不枉我们这么些年的情份。我脸上的伤估计是得留疤,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与其下嫁到不三不四的人家,倒不如求个自在。我有心想去寺庙中清修,你们若不嫌寺中清苦,便与我同去吧。” “我是肯定会跟着小姐的。”萱草说道,又沉默了片刻,“那以后还能吃肉吗?” “怕是难了。”石柔促狭笑道,余光看向难得反应不过来的丹萍。 丹萍先前猜想石柔发现脖子上的伤好不了后会自怨自艾,届时她可以好声安慰,让石柔更信任她。 顶着这张脸,石柔出嫁后定会逆来顺受,能够依靠的也就身边这几个人,丹萍自信能越过其他人,独得石柔倚重。 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石柔的嫁妆总不会少,丹萍一想到自己架空石柔顶替石柔的位置在后宅成为真正做主的那一个,这几天做梦都会笑醒。 她到底还记得自己是石柔跟前的贴心人,得装出自己替石柔着急的模样,就是探听消息也不敢露出真意。 只是不曾想到,石柔竟生出出家的念头,丹萍抿紧了唇,一时真不知要怎么劝她。 府里的大老爷信道,连带着整个大房都有点神叨叨的。府里其他人不爱跟大房走动,石柔作为家中长姐倒还记得偶尔过去请安,丹萍也会跟着去听大房的人说了一通敬鬼神的道理。 时人敬鬼神,丹萍就算没耐心听那些,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她以为石柔也是如此,就算应和大房的人说的那些也是装装样子,难不成石柔真听进去了? 丹萍有些发懵,又听石柔与她说道:“怎么了?也怕吃不上肉吗?” “啊?小人只是在想夫人那儿怕是不会同意。” 萱草一听也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又不敢表露,偷眼看向石柔,想知道石柔有什么想法。 石柔笑了笑,说:“母亲得为石府上下考虑,就是她舍不得也没有法子。” 她说这话是有底气的,记得再过不了多少日子,她的大弟弟石代勤就会在学堂里闯祸把卫家的一个孩子的腿打断了。 这个孩子是小卫氏的堂侄,卫家求到了宣陆侯府想让小卫氏帮着说理。 前世的时候因为小卫氏正打算为儿子求娶石柔,这事后来大事化小了,这一世也不知会如何。 若是事情再次发生,有石柔在宣陆侯府弄伤脸的这件事来,小卫氏也许仍不会追究,但作为代价,原先侯府允诺帮石柔张罗婚事就不算数了。 石柔也正好借这事闹一闹,离开石府去庙中休养。就她如今得了恐水病的风评,家里也许还巴不得她离开,就不知丹萍会寻个什么借口脱身。 石柔也不必出手做什么,只管等着就是。 她的院里依旧没什么人来,哪怕她的烧已经退了,府里其他丫头也不敢随意进出。 穆瑛倒是来过一次,还送了好些药材来,石柔却不敢久留她说话,还说了一些自怨自艾的话,隐隐也提了想寻个地方清修。穆瑛倒是没有多想,只当她一时想不开,院中其他人却不是这般想。 说得多了,府里许多人都知晓石柔想离开府里,赵氏也听到了风声,心下却不怎么在意,想着等石柔的病确定好了,就把她的婚事定下来,这样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只是还没等赵氏请来大夫会诊确定石柔康复,长子就闯了祸伤了卫家的人。 卫家再不济,也是长乐大长公主的亲家,还有两个姓霍的外孙,石家怎么也不敢得罪。正好有石柔的一桩事在,两家也不是不能坐下来聊聊。 赵氏也清楚若真聊出了好结果,石柔的亲事怕会有些艰难,但一个容貌有缺的女儿本也寻不着什么好亲事,她的未来哪里有长子的前程要紧。 ——题外话; 新年快乐; 第十五章 花谢花飞5 石柔从萱草那儿听说事情如她所料那般进行着,却又分不出心神理会。 她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恐水病,不然怎么会到了夜里就发起烧来。 近来陪夜的都是萱草,她夜里睡得比石柔这个当主子的还熟,石柔也不指望她能发现自己夜里发过烧。 说来也怪,每每到了天亮,她的烧又退了,有时她都怀疑自己发烧这件事是一场梦。她又确定那不是梦,因为她梦到了其他更光怪陆离的景象。 她也确定自己并没有恐水症,脑中像是有许多跟医学有关的知识,她明明以前没有看过相关的书藉,却懂得许多她本不该懂得的道理,有一些甚至超过她的认知。 与这个古怪的状况相比,在她意料之内的被父母再一次舍弃,似乎没什么可挂心的,就连丹萍的离开也变得微不足道。 “近来丹萍好像总往表小姐那儿去。” 迟钝如萱草也总算明白事情有些不对,她并不笨,只是一向懒得动脑子,许多消息听来了也就图一新奇,从不深想。就连丹萍悄悄另谋出路的事也是院中其他人提醒,她才渐渐反应过来。 院中的人提醒她,看似好心怕她一个人还傻傻的不知道找下家,实则是想看她和丹萍吵起来。 萱草倒是没有吵,开始她是压根没信,后来她心底是信了,嘴上却还在坚持,又忍不住想说给石柔听。 “是呀,就你一个蠢的。”石柔调侃道。 “我才不蠢,我就跟着小姐。” “哪怕没肉吃?” “以后我不吃肉了,有些点心没有肉一样也很好吃。” “点心太贵,以后我们说不定吃不起了。” “小姐放心,我会做,自己做不会太贵的。” “那可好了,以后我就靠你替我张罗好吃的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9节 距离长平约一天车程的武阳县内有一座颇为出名的尼寺—— 水云庵,前朝皇室女眷在大启正式攻下长平后, 便被安置在此处。人人都道大启太宗仁慈,给了这些女眷最后一丝体面,后来宫中贵人犯错,也会被送到水云庵,大户人家的女眷修行亦是来此处。 水云庵靠着青云山,毕竟是宫中嫔妃也会前来的地方,寺院修得颇为整齐,县内的百姓也时常会来此处上香,寺内称得上香火鼎盛。 石柔说要修行,心下想的便是来水云庵。 石代勤伤人一事如石柔所想的那般解决了,她也出了院子去寻赵氏说明去意。 赵氏知道她过来,初时还有些窘迫,总归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心下对石柔还是有几分疼惜,只是这疼惜在长子的前程面前不值一提。 因着这份愧疚加上石柔前段日子病情存疑,她在赏花宴后就没去看过她,待下人领着石柔入内时,她发现石柔脖子上的伤疤依旧很醒目,估计是真的好不了了。 想想也是,那么大一条口子,就算侯府和司马府都送了宫中上等的伤药来,也不见得能消。 “母亲。”石柔行了一礼。 她今日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裙,配着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倒是让那伤口越显眼了。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道伤口想要全消是不能了,不如早些接受它的存在,甚至把它当成优势。她若是真要离开石家,长相丑些总归安全些。 赵氏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关切地问:“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总归就是这样了。”石柔淡淡叹道。 “我苦命的儿呀——” 赵氏拿出帕子抹了抹泪,见石柔面色清冷却不见悲苦,又有些哭不下去。 “你莫要担心,那些家世差点的儿郎里总也有几个是好的。你的性子柔顺,身子也强健,出嫁后多生几个孩子,往后的日子一样不用愁。” “有母亲和几位弟弟在,我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差的。” 赵氏听她语气冷淡,不像真心,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是呀,只有你弟弟们将来好 了,你才能跟着沾光。世间有多少女子能靠夫妻情份安乐一生? 能给她们撑腰的还得是娘家兄弟。你如今又成了这般,就是谋得了好亲事也不一定守得住,还不如给弟弟卖个好。” 赵氏软声说道,见石柔神色不动,也有些恼火。 “总归我都是为了你打算,你莫要为了眼前的得失计较,多想想以后。” “我已经想好以后了,我想去水云庵住一阵子。” 石柔也没有把话说死,她要是说准备住到水云庵再也不回来了,估计赵氏也不会同意,但她要是真这么去了,再回来就不知到什么时候。 朝中规定女子到了双十年纪要是还没有出嫁,就会由官府指定婚配,若想避过除非是出家或者为奴。 女子要是出家是会被登记在册不允许还俗嫁人的,但石柔若说现在就要出家,赵氏不一定答应,她只说是去清修,就是给了双方看似可以缓和的余地。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等拖到了年纪,石柔找不到好人家还是不得不出家。 许多事都是温水煮青蛙,就不知谁是青蛙,谁是温水。 石柔想要赵氏误以为还能再拖上几年,她心下却不愿意多承担几年被家中随时配人的风险。 赵氏皱了皱眉,并不愿意她去。 “只有犯错的女子才会住到寺里去,你又没犯什么事,去水云庵做什么?若是在家里呆着烦闷,可以去乡下庄子住一段日子。” “我脸上这伤也好不了,好像又得了恐水病,不在佛前多求求,别说什么好姻缘,连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胡说什么!”赵氏嗔怪道,心下倒是想起大夫说的话。 石柔退烧后,大夫又来诊过脉,说她的脉象仍有些怪,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没得恐水症。 那些被疯狗疯猫伤了的人,也不都是立时发作,有些会拖上小半年再犯病。若石柔真得了此症,将来犯起病来,在外面休养总比在京中清静。 她清静了,府里也就清静了。 第十六章 花谢花飞6 “就是真要养病,也可以去庄子里住着。”赵氏继续劝道,却翻不出新的理由。 “心境不同。母亲若是不应,我自己把头发剪了也是一样。府里有大伯父的事在,我就是真当了姑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莫胡闹……” 大房的石顺儒出家修道有些年月了,府里的人没少为这个笑话大房,若是二房再出一个,岂不是白白让三房看了热闹。 赵氏见不得三夫人那阴阳怪气的模样,自己留不住男人,却来跟府里其他人过不去,这般爱道长争短,难怪三爷不爱着家。 石柔也知道三婶孙氏跟赵氏有些不对付。 家中的祖母跟三婶都出自孙家,有什么事祖母也会偏帮着孙氏一些,却又不好帮得太过,谁让家中出息的只有二房。石柔以前也没少受孙氏的挤兑,如今一想,倒觉出孙氏的可怜来。 她心中的幽怨只能自己找法子排解,哪怕知道她的法子是错的,旁人也帮不上忙。 有时候石柔会想,若她不是石柔而是旁人,也有幸重生了一回,是否就能改变将来。 像孙七娘这般受朝事牵连的,就算重活一世也难更改,家族中的事又岂是她一个女子嘴皮子一碰就能扭转的; 像孙氏这般已经生育了儿女,哪怕知道夫君不是良配又能如何,心中再不甘也是惘然。 也许将来会有女子生儿育女后发现过不下去可以抽身离开而不受世间苛责的日子,石柔颇为期待,又知道在她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的。 赵氏并不难说服,但这事她也不敢一个人决定,还得问过石顺修和老太太的意思。 石顺修基本不管后宅的事,听赵氏的意思石柔是为着跟兄弟赌气才想去寺里,皱着眉就同意了。 这般不安份的,合该去吃点苦。 老太太听说儿子同意,也没有拦着。她拦不住自己的大儿子,府里其他人想要修行她也不拦,什么长子长女,顶不了事又有什么用,他们爱去哪儿呆着就去哪儿呆前,她跟前又不是没有孝敬的人。 不过石柔的情况比较特殊,好端端的伤了脸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她可以这么一走了之,府里却不能什么也不做,免得旁人觉得石家凉薄。 府里也不说石柔是去水云庵,只说她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养伤,为了以示看重,府里还给她准备了一车东西傍身。 赵氏原还想多安排几个人跟着她去,但石柔只要了萱草,旁的人提都不曾提。 丹萍已经调去了程瑛那里,前几日程瑛院中有人出了差错,需要个稳重些的看着,有人提了丹萍,赵氏一想也合适便答应了。石柔身边不缺使唤丫头,不必非得要那些秀丽的,说不定还会惹她的眼。 石柔离开石家那天很安静,天边不曾发亮,马车就出门了。 石家住的不算偏,她的马车与清晨去早朝的人流相擦而过,像是游向不同方向的鱼,一边去了深海,一边去了江湖。 石顺修早石柔一步出门上朝,两人走的是不同的门,并不曾遇见。早一日,石柔就去拜别辞行,石顺修也没个好脸色。 赵氏要送石顺修上朝,不曾来送石柔,两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穆瑛昨晚来见过石柔,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也说早上要过来相送,石柔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没有继续耽搁,猜她许是睡过了头。穆瑛最是贪睡,石柔以前还见过她一边绣花一边打瞌睡的。 她也没有让人去叫,到了时间就上了马车,似乎石府种种皆成过往,不再有她任何留恋。 马车内,萱草有些忐忑地坐着,还是不敢相信她们竟真要离开石府了,未来的日子会如何,她都不敢去深想。 天还暗着,马车里没有点灯显得有些阴暗,萱草表情有些许呆愣,像是还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以为没有光亮不会有人瞧见,萱草也没有收敛。 石柔扫了一眼, 暗自觉得好笑,又轻轻撩起车帘望着天空黯淡的星子。不愿让外面的人窥见她的容貌,她贴着车厢壁坐着,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 天未亮就出门的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夜中沾染的冷意,似乎仗着没有人打量,不想挂上白日的温和。 若不是他们身上的衣裳还有几分鲜亮,这一个个的,更像是夜里的游魂,似乎等阳光出来,他们就会消散。 马车行到城门口时,一个车队从城外进来,瞧阵仗像是某个王府的。 车夫连忙驾车避到一边,让车队先过去。按规矩石柔不该多看,但她以后也不是京中的人了,似乎也不必守那些规矩,便大着胆子从帘缝里继续观察,正好看到一黑衣少年骑着白马从前面经过。 天色将明未明,在晦暗的冷光中,对比鲜明的一人一马像是生生把时光撕扯开,硬是分出了黑白来。石柔晃悠悠的心绪被撞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晃悠悠的平静。 许多事她分不出黑白来,就像是丹萍对她做的,她有时竟不能完全怪她。 如果换一个对丹萍更合理的成长空间,也许她不会以掠夺倾轧为乐,也不会把分享当成施舍。 换一个视角看,她也是可怜的。石柔倒没有圣母到原谅她,顶多不再追究。 上辈子的事归上辈子,这辈子反正她也不能再害到她,她不必多做什么。 但丹萍在她要伤了脸后便想办法脱离,可见对她并不忠心,石柔也不会再与之来往。 往日方长,只希望两人不再纠缠,各自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吧。 黑白色的身影渐渐远离,日光像是被他惊起,待马车再上路时,薄薄的阳光照进了帘子后面,轻轻落在石柔脸上。石柔眯了眯眼,把帘子放下,没有继续浏览外面的景色。 ——题外话; 之前想全文开头从石柔离城开始的,后来想想赏花宴还是要写所,刚恢复前世记忆那段就一句话带过了; 第十七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 为了放下给石柔所备的东西,石家派给她的是一辆大型马车,毕竟得避着人,不好派几辆马车装着行李跟着她。 官道上也不是处处都平坦,石柔坐在偶尔摇晃的马车内倒没有什么不适。 反倒是萱草坐了一早上小脸煞白,还是石柔看不下去,让她去问问车夫什么时候能休息。 “等到了前面经过乡镇的地方再停,这儿没有人烟,要是冒然停留怕招了恶兽。”车夫答道。 萱草一听有恶兽也就不敢再问,一只野猫就害得石柔破了相不得不离开京城,要是再来什么野兽,就她一个人细胳膊细腿的,还不知够不够填它的肚子。 除了恶兽,其实更要防的是盗匪。车夫常出门,知道在外面行走得多加小心,财不可露白,也不能露出女眷的容貌,免得惹来事端。官道上有好几处位置比较荒凉,要是出了什么事,说都没处说去。 石柔明白车夫未尽之言,心下倒是没多少担忧。 在第三次被系统惩罚后,她的力气又变大了。她曾问过系统这是怎么回事,系统却没有回答。似乎不再发布任务后,系统就不怎么搭理她,颇有让她自生自灭的意思。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0节 石柔不想惹这个能给她惩罚的系统,有心想弄点气运值来,既然系统一直提醒她气运的重要,想来是盼着她能多收集的,但要怎么收集,她心里也没有底。 慢慢学吧,谁也不是生来就会许多,石柔很懂得自我安慰。一从石家离开,她的心情便爽朗了许多,似乎连性情也开阔了。 等马车经过车夫熟悉的一个村庄的外围,才停了半个时辰。 车夫去路边的野店买了饭食,石柔在车上吃也没有下车,萱草倒是下去活动了一下筋骨,回来后她总算是精神了些,似乎也接受了得去寺里过清苦日子的现实,不再闷着不说话。 “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我看边上村落就有好些人在田里。小姐,以后我们在庵堂也要下地吗?” 石柔倒没想过这个,回道:“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若真有这样的活,小姐尽可交给我干。” 石柔一笑,到底没说自己的力气已经比萱草大的事,且看看她要是不说,萱草自己几时能发现。 稍作休息再次上路之前,车夫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小姐,店里的掌柜说前些日子下雨把去武阳县的路堵了,想过去水云庵得从武阴县绕。小人也是头一回走,若是绕路怕路上会有耽搁,也不知晚上能不能到。” “你只管走,到时候再问路就是了,实在是寻不到就近找个地方歇一夜再走也无妨。” 车夫应了声是,倒庆幸自家小姐不是那等娇气的,也不会遇事只知道哭闹,只可惜伤着了脸,现在还得到寺里避避风头。 车夫所想的避风头是指长平的人忘记石柔受伤的事不再议论,到时候府里再悄悄寻摸亲事说不定能寻着好的。 就连赵氏也还存着这样的念想,反正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石柔离开,将来有适合的人选把亲事一定再把石柔接回来就是了。 至于石柔本人的意愿,又有什么要紧,她的脸已经伤了,能嫁到不错的人家已经是她的福气,哪有挑剔别人的份。 石柔可不想要这样的福气,她想做的事还多着呢。 马车到达青云山山脚已经是入夜时分,经过武阴县时,车夫曾问过石柔要不要在镇上住一夜,等到明日再去水云庵。石柔想着与其住在陌生偏僻的小镇,还不如住在尼庵里清静便拒绝了。 武阴县入夜后挺冷清,街上没多少行人,连像样的客栈也找不出来。车夫想着也还是早些把石柔送到水云庵安全些,也没有多劝。 武阴县也没有像样的城墙围着,县里没有衙门只租了一个小院由县丞等人办公,要紧的公务都由武阳县县令掌管,早些年当地还说要把武阴县改成村镇正式归到武阳县底下,因当地人不愿便不了了之了。 武阴、武阳两县中间隔着连绵的青云山,往年也不常闹灾,当地人的先祖落户后少有迁走,数百年下来才有了如今热闹的景象。 早先前武阴县比武阳县还热闹些,皆因武阴县人在大启建朝前跟错了主子,武阳县又出了几个大官,武阴县才没落了下来两个县镇互相结亲的人家多,以往也不曾起过大的争执,哪怕现在热闹程度倒过来了,两边也相安无事。 外地人不知,听着总以为武阴县比武阳县偏僻,当地百姓也更凶恶,其实哪有那么大的差别。 县城到底比不上京城,光是城外这条坑坑洼洼的路就让车夫积了一肚子火。 他也是头一次来水云庵,不懂为何香火鼎盛的尼寺不知道修一下寺前的路,这莫不是也是一种修行? 马车内,石柔没有出声说什么,倒是萱草按着腰一脸苦色。 见石柔不吭声,她也不敢抱怨,心下却想自家小姐这些日子定是被气着了,才没心思管外面的事。 掀开车帘,萱草朝外面看了一眼,却只看到挂在马车前面的灯笼幽幽照亮前路。 道路两边晃动的野草树桠像是怪物晃动的手随时准备着把她从马车里拖出来一般,萱草被唬了一跳,连忙把帘子放下不敢再看。 住在石府,入夜后各院门前都挂着灯笼照明,府里的花匠也不会放任草木放肆生长,萱草都有些忘了外面的夜晚是什么样的。她只记得陪石柔外出过节时,街上热闹的人潮和耀眼如繁星的灯火。 萱草不是家生子,小时候入府时原是被安排打杂的,石柔见她生得有几分喜气,便让她跟在身边。 她早就不记得家中的事,被外面的黑暗一吓,脑中倒是晃过女人干瘦的手和悲哀的表情。 原来她的娘亲长这样,萱草有些惊讶地想,自跟了石柔,脑中家人的印象就模糊了,每每回想她记起的都是饥饿。 以后她又要挨饿了吗?萱草有些惶然,偷眼看向石柔。车子里很黑,她看不清石柔的表情,在她的想象中,石柔一定满脸愁容。 但再一想,她似乎好些日子没见石柔露出愁苦的样子,伤了脸之后石柔似乎比以前懒散了些,吃的也比以前多了。 许是那时石柔就下决心来清修,不然怎么会吃那么多!萱草自以为发现了隐秘,知道石柔并没有为将来发愁,来清修也是考虑后的结果,心下的担忧又退了下去。 心情起起伏伏,谁都不会一成不变。 第十八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2 萱草是安了心,外面的车夫却忐忑起来,实在是这路越走越荒凉,像是走不到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发现通往水云庵的小路,在一条陌生的泥路上走到了底,甚至怕有其他古怪。 就在他心生疑窦之时,余光忽地瞄到右手边山林间似有座院落,他连忙拉紧缰绳停下马车。 “吁——” “啊哟!” 没料到他会忽然停车,萱草在车厢内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她早就存了一肚子气,心头的火瞬时被点着了。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停了!”她嚷道,撩起车帘来探头出去,也不记得怕外面的黑夜了。 “我们好像到了。”车夫有些不确定地说,抬头指向右手边隐在山林间的寺院。 “这就是水云庵?” 萱草也是头一次来,望着隐在黑暗中的寺院还不曾看清轮廓就先打了一个寒颤。这荒山野岭的就这么一间庙,瞧着怪吓人的。 “应该是吧。”车夫说。 萱草白了他一眼,埋怨府里也没安排个熟悉路的车夫来,转身跟里面石柔说: “小姐,好像到了。不过里面的人应该都睡下了,黑漆漆的,像是根本没有住人。” 哪里会没住人,她都听到说话声了,石柔下了马车,朝着林子里的寺院看了一眼。 她没有去过水云庵,脑中却隐约有些水云庵的画面,不知是不是自己听别人说过后臆想出来的。 脑中的画面跟眼前的寺院并不相符,但她也无从断定,许是她想象的寺院太过宏伟这才有了落差。 “是不是没有人住?” 萱草踮着脚张望着,也没敢提醒车夫去叫门。她们三个人就车夫一个男的,要是他走开了,她和石柔就得相伴等在山脚下,这画面想想她都害怕。 “有人——”有人幽幽地说。 “哪有人?”萱草回道,看向车夫。 刚刚说话的声音是个男人,在场就车夫一个男的,她便以为是刚刚的话是车夫说的,等她看过去时又觉得不对。车夫站在她前面,但刚刚那声音明明是从她后方传过来的。 车夫的脸也跟着白了起来,他显然也听到说话声了。 “啊!有鬼!” 萱草先尖叫一声,在原地蹦了几下,眼前的马车一看进眼里,立马爬了上去,还不忘拉着石柔的袖子想把她拖上来。她的脑子就只有躲起来,其他的根本想不到。 车夫退了一步瑟缩了一下,也被吓了一跳,主要是被萱草吓的,还有忽然出现在萱草身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老的那位留着山羊胡,身量匀称,身上穿着道袍,颇有些大师风范。 小的那个约摸十岁出头,穿着深色衣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光。 “不知两位是?”车夫好声问,却不敢上前凑近了说话,怪两人忽然暴起显神通。 “这话该我问你们,你们把马车停在我家山门前面做什么?” “你家山门?这里不是尼庵吗?” “尼庵就不能请人看顾?再说了,庵堂里总有些搬搬抬抬的活需要男人出力。”老道一脸平静地说。 车夫一想也是,便说:“我们是京城石家的人,前几日府里曾派人送信来,主持应知道我家小姐要来清修的事。” 除了送信,前面那位还代府里在水云庵捐了不少香油,就怕庵里不收人或者怠慢了石柔。 有些事得提前打过招呼,不然庵里也不知道石府送人过来是想让她清修还是苦修。 “哦?前几天我们出去办事了,还不曾听说。就是这位小姐吗?”老道看向石柔,上下打量了一眼也没有多看。 “正是。”车夫应了一下,想着天这么暗也看不清长相,也用不着隔挡。 石柔一只手还被萱草拉着,人淡淡地站在马车边,也打量着这两人,又时不时地拉一下已经躲进车里的萱草,想让她出来看看外面的是人不是鬼。 “天也不早了,若小姐真要入寺还请快些,到了时辰寺门便不会再开了。”老道长说着又看向车夫,“夜里寺里也不准男子入内,尤其是陌生男子。” 车夫也知道规矩,本也没打算入内,转身指了指马车里。 “车里还有一些东西得搬上去。” “放心交给我们。” 老道挺着胸膛说,目光朝车厢内盯了一眼,又朝身边的少年使了眼色。 少年知意,上前一上从已经平静下来假装整理行李的萱草手中接过了几个包裹,朝身就朝山上跑。 车夫有点不放心还多看了一眼,但想想老道还在边上,山上就是庵堂,那少年总不能拿着东西跑了。 剩下的几袋东西车夫和老道多拿了些就能全部搬完,萱草手上也帮着拿着装着贵重首饰的包裹,小心跟在石柔身边扶着她往山上走。 一行人只有车夫手中的灯笼照明,一半又走不惯夜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很慢。 远远的,他们倒是听到有人拍门,估计是那个少年已经先一步到了山门前,然后是山门打开的东西。车夫隐隐松了一口气,两人既然真跟庵里的姑子认得,应不是什么坏人。 “小姐,以后我们就住在山里了?”萱草有些害怕地说,这也太吓人了。 “是呀……” 石柔没有害怕,甚至觉得有些放松,大概是前世死在深宅大院里,这一世她分外喜欢这种空旷的地方。至于这个忽然出现的老道打着什么主意,她等着看就是了。 到了寺院门口,石柔见门上连牌匾也没有,心下隐约有个猜测。 寺院的门半开着,少年拎上来的包裹放在门内,他的人却不见踪影。 车夫不好入内,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却见空旷的院中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这……这……有人……”他结结巴巴地说。 “寺里有人很奇怪吗?”老道反问,眯着眼扫了一眼,又说:“哪里有人,别是飞过去的叶子吧。” “可能吧。”车夫闪着目光应道。 说出来怕别人笑话,别看他这么大个人,其实还挺怕鬼的。 刚刚在山下,他被萱草那一声吓得心口直跳,现在还没有平复。 先前他还能用世上没有鬼安慰自己,他更应该怕的是恶徒和猛兽,但寺里一晃而过的影子着实吓着他了。他看的真真的,的确有个黑影飞过去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1节 第十九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3 “那小僮吴有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你是再等等,还是先下山?左右不是老道送你,就是吴有送你。”老道很是贴心地说。 车夫想想既然到了山上了,石柔主仆二人应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他一个人不太敢下山。 寺里只有两个男人能送他,比起那小小少年,当然是留着胡子的老道看起来更靠谱些。想是这样想,他也不敢应下,转头看向石柔。 “你早些回去吧,这儿离县城还有一段路呢。”石柔说道。 “这倒是不怕的,武阴县也没有城墙,似乎也没有宵禁。” “县城的人睡得早,你要是去晚了,说不定都拍不开客栈的门。”老道在边上说。 车夫一听就想走了,见萱草也没阻拦,便点了点头。 “那小的就回去了。”车夫说罢立时看向老道,“有劳道长带路了。” “应当的……” 老道放下东西就在前面领路,脚步比上山时轻快得多,到了山脚下,他还从袖中掏出一张符来赠于车夫,得了车夫好些感谢。有了这符,去武阴县的路上车夫也安心多了。 在老道送车夫下山的空档,萱草跟石柔依偎在一起,打量着黑暗中的寺院。 寺门口就剩下她和石柔,两人连盏灯笼也没有,黑灯瞎火的只能靠空中稀薄的月光照明,看的也不分明。 石柔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寺中破败的院落,想着要是晚上不曾看清第二天醒来看到这景象,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半夜被山中的精怪迷了神智误入了荒庙。 刚刚那两人显然不是什么精怪,在他们出现之前,石柔就听到了他们的呼吸声,还有他们小声说话的声音。 她没有声张,怕他们只是夜里路过的人,也怕自己听力这般好的事比草丛里躲着人一事还吓人。 但两人出现的诡异,似乎藏着许多事,而这间过份安静的庵堂也不太寻常。 “我帮你们把东西拎进去吧。”少年吴有静静地出现在她们身后,又吓了萱草一跳。 “啊哟——”萱草拍了拍胸口,气得直跺脚,“你走路怎么没声呢!” “我又不是那什么,走路怎么可能没声。”吴有嘲讽道,大约是车夫离开了,他说话也放肆了些,目光却朝院中四下扫了一眼。 感觉他神色有异,石柔淡淡问道:“刚刚车夫说是在院中看到了黑影,你们寺里常有这样的黑影吗?” “没,才没有呢!”吴有身子一僵,声音都有点打颤。 “小姐——”萱草拉住石柔的胳膊,比吴有吓得还厉害。 “既然到了,我想上柱香。”石柔忽然跟吴有说,半点不受两人情绪干扰。 “大半夜的,上什么香。”吴有没好气地说,目光看向寺院中间庙堂的方向,脚步不由地朝后一退。 “白天上香也不迟,晚上就不要进去了。除了神殿,其他地方你们夜里也少去,出什么事你们叫破喉咙也没不会有人来帮忙。” “你也不来相救?你不是庵里负责杂务的小役?这些事本该由你处理呀。”萱草挑剔道。 “小役怎么了!小役晚上也要睡觉的。”吴有梗着脖子说道,忽地目光一跳垂下头不再看神殿,着急地拎起她们的行李,“我们快走吧。” “这么些东西总得有个人留在这儿看着吧。要不你留下来,我和萱草,就是这位姐姐帮你搬。”石柔不慌不乱地说。 “不不不,我不留,我力气大,我来搬。”吴有慌乱说道,拎着东西就跑,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喂,你……”萱草在后面喊他,却没喊动,她哼了一声,抓着石柔胳膊的手更用力了,“小姐,他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这庙里……” “嘘……大半夜的,不许说破。” “啊?”萱草表情一僵,连脖子都不敢乱转,“真的有吗?” 石柔看向她,片刻后忽地一笑。 “有什么有,我吓你呢。以后就要住在这儿了,你总这么胆小可不行。” “小姐!”萱草无奈控诉,总算是松开了石柔的手认命地把所有包裹串到手臂上,“我们快走吧,到屋子里去。屋子里总该有灯了。” “也是……” 石柔笑着拎起几个萱草拿不下的行李,在萱草想接过前领先一步在前面带路。 萱草虚伸着手,紧跟在石柔后面,“小姐,我来拿吧。” “不必了,也不重。” 萱草记得石柔拿的包裹里有几个还挺沉,但看石柔像是感觉不到沉在前面走得飞快,心下便当石柔也跟她一样害怕,倒没想过是石柔的力气比以前大了。 照吴有离开的方向,石柔拎着东西大步走着,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院落。 院子并不大,胜在还算干净,照寺里的规模看,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住所了。 院中吴有已经点起了油灯,萱草一看有光亮心下大安,等入了屋里却不由皱眉。 “怎么这么旧。” 屋里的墙壁好几处都开裂了,家具也都是原木色的,不如石府的鲜亮。 屋子不大,进屋后正对着放着的是一副神明绣像,前面摆着案几,上面供着水果点心; 右侧是卧室,左侧靠墙放着一张榻床。榻床上放着蒲团,两边是几排书架。 萱草有些挑剔地在书架上摸了一把,故意在吴有面前摊开手,让他看那一手的灰。 “你们白天也没有好好打扫。” 吴有暗暗皱眉,旋即翻了个白眼说:“以后谁住谁扫,你们来寺里也不是来享福的,凭什么事事都让我做。” “我家夫人捐的那些香油难道都白给了?” “什么香油钱……”吴有反问,动了动唇,说:“就是交了香油钱也得干活!” “你……” 萱草还想跟他争论,石柔却抢过她的话,说:“麻烦去端些水来,总得收拾一下才能住人。” “明明是干净的。”吴有嘟囔了一句,脚步一转认命地准备去帮忙端水,再一看外面的黑夜,他就停了下来。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萱草,“你们应该要用不少水,再来个人跟我一块儿去。” 第二十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4 萱草显然是不能让石柔去端水的,但吴有刚刚的停顿也让她跟着迟疑起来。 “你至少弄盏灯笼来,这黑咕隆咚的,要是摔一跤可怎么好。” “真麻烦……” 吴有抱怨了一句,飞快地跑出了院子,听动静就是去了不远处的房间拿东西。石柔猜测他和老道就住在那个房间里,这可不像是尼庵的行事。 萱草本来还想挑剔,看吴有跑得气喘吁吁的,心下一沉就想到了别处。 “你们这寺里真能住人?”她声音颤悠悠地问。 “怎么不能住。”吴有色厉内荏地说。 但两人目光交汇时,显然都藏着不安。吴有扯了一下嘴角,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 “其实也不用怕,夜里有什么动静把被子一蒙就成。我看你们还带了厚实衣服,用这些罩着脸说不定睡得更香。” 萱草显然不这么认为,她抿着唇有些惶然地看向石柔。想不到庙里也会有这种东西,这得多吓人,她们还要住吗!石柔却是淡淡一笑,像是还没领会其中的可怕。 “走,去打水吧。”吴有一招手,显然不准备继续说这事。 萱草点头,怕归怕,活还是要干的,有个人跟着一块儿走,她胆子也大些。只是要跟着吴有出房门时,她不由看向石柔。 “小姐,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走吧。”她好声说,生怕等会儿回来石柔不见了。 石柔摇了摇头,说:“我乏了,就不去了。” “你还是去吧,一个人在这儿会害怕。”吴有闷声道。 “我胆子挺大的。”石柔淡笑道。 “好话劝不转该死的鬼。”吴有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萱草还以为他在跟她说话,又因为声音太小没听清,不由问了一声。 “没什么,我们走吧。” “好。”萱草又看了石柔,确定石柔不走,又看屋里还有神像在,便跟上吴有离开了。 石柔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不由笑了一声,她倒是听到吴有刚刚说的话了,心下却没多少惧意。 这很不寻常,她记得自己以前胆子也没这么大,怎么心态这么稳了,莫不是体验过死亡心境会变得不同? 迈出房间的门槛,她站在院中,吹着山间有些凛冽的夜风。忽地,她抬起手在虚空中挥了挥。 有什么阴冷的东西从指尖穿过消失无踪,石柔面色不变,只当是夜间的风,但她又挥了几下手,却不再有同样的感觉。 这间寺庙好奇怪,石柔暗想。 不远处,送完车夫回来的老道看到石柔伸着手像是跟虚空中的什么东西交流,一时也愣住了。他摒住呼吸一时不敢动弹,脑中回想着半个月前的事。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真想回去甩自己一巴掌,这出的什么馊主意,竟然捡白骨回来吓人。 当然,要是真能倒退,他想多倒退一个月,在那晚赌桌上最后那把摇骰子猜大小时猜小,这样他就能翻本,也就不必被赌坊的人追债。 他捡白骨回来,就是为了吓赌坊的人。 赌坊的混混胆子可没那么小,在庙里见几根骨头就跑了,他还进行了其他布置,像扔一些动物尸体、放些木头刻的或者纸剪的小人,甚至和吴有一起布置了一些机关。 当时那几个来讨债的混混还真被吓走了,他以为是自己的办法好,颇有些沾沾自喜,但过了几天后,他发现寺里不太对劲。 他和吴有一直睡在同一个房间,两人的榻床相对而放,以前都睡得很安稳。 但最近两人每次睡醒总会有一个半边身子挂在床下,头和脚的方向也会跟睡下时不同。 他起前以为是吴有偷偷吓他,有天故意躺着不睡,然后就看到睡得好好的吴有半夜动了起来。 当时他心下想,可算是抓到吴有吓他的过程的,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吴有的身体是在动,但又没动,他的手脚都平稳放着,整个人却在床上掉了方向。 先前脑袋是冲外的,现在换成脚冲外,有一条腿还诡异地微微半抬着,像是被什么拉着。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2节 他没看出吴有的腿有半点使劲的迹象,尤其是看到吴有半抬着腿像是被什么从床上拉下去之后。 「咯噔」一声重响,吴有半边身子砸到了地上,他的心也跟着被砸了一下。 原来他这些日子早上起来半边身子在地上是因为有人在拉他,他怎么就惹上了这个! 估计是被砸疼了,吴有哼了一声,像是要从睡梦中醒过来,他的腿也随之被放了下来,似乎那东西只对熟睡的人下手。 他也不敢去确定吴有的状况如何,就这么抱着被子直到天亮。 等天光一照进房间,他才敢去把吴有摇醒,跟他说晚上的事。吴有当时并不信,等发现夜里在前院没法点亮油灯后,就不得不信了。 两人想来想去,这事得怪为了吓人捡来的那些骨头。那些骨头他们也分不清是兽骨还是人骨,用过后就被他们挖了坑埋后山了。 挖坑埋骨的事,他们做了好几次,因为常会在寺里的角落发现遗落的白骨。 一些骨头长的都像,两人开始都没在意,后来才发现新发现的遗落的白骨似乎跟他们先前埋的是一样的。 他们这才知道怕了,后来再发现白骨就绕远路扔进了深山里,后来倒没有在寺里找到「新的骨头」。 但眼角余光偶尔会瞄到一堆白色的东西,再细看却什么也没有,似乎那白骨回来了,还知道躲着他们。 他们一开始也没有说破,免得被对方笑话胆小,后来夜里开始出事,把所有事聊了一遍才惊觉不妥。 因着这事,如今一入夜他们都不敢在寺里呆,宁可在山脚下应付着过。 但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这里是他们的水月庵,他们得护住不让旁的人或者其他东西占了去。 第二十一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5 “还不如道长怎么称呼?” 忽然的问话打断了吴为的回想,他心下一跳,望向看似纤弱的石柔站在院中,屋里昏暗的油灯透着微微光亮,无法振动外面的黑夜。 她的影子随着晃动的灯光扭曲着,像是随时会从中跳出一个什么怪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就看到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吴为。”他小声应道,说完才发现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轻咳一声,吴为的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别处,问:“吴有那小子呢?” “跟我的婢女萱草去端水了。小女姓石,是家中长女,之后这段日子怕是要在庙中暂住。” “你愿意住下就行。”只要住得下去。 吴为在心里加了一句,打起精神挺着腰说:“但香油钱归香油钱,住宿费归住宿费,两者可不能归为一处算。” 若不是看在她带了不少行囊,他才不会收留她。赌坊的债迟早要还,他总不能为了躲债不去县里一直在寺里窝着。 他还想再弄一笔钱去请个靠谱的大师悄悄来寺里收鬼,总不能任水月庵就此荒废。 想着石柔一介女流又只带了一个看着没什么用的婢女,当在这儿撑不了一夜,等他收了钱,再告诉她这儿是水月庵,不是她想去的水云庵。 水月庵水云庵只差一个字,外地人刚来是会弄错,尤其是前任主持在的时候,吴为刚一听车夫说的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是那恶的,只图些钱财也就罢了,至于她留在庙里遇到的其他麻烦,他想管也管不了。 总归只住一夜,总归死不了,他和吴有受那东西侵扰都也有些日子了不也还活着。 他认定石柔知道了庙中怪异自会离开,但想到看石柔刚刚的诡异的行径,又有点不确定。 再一看,眼前这位千金小姐似乎与寻常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脸上多道疤也不算什么。也许是他在寺里呆久了,看什么都透着诡异,才会误以为她非同一般。 吴为稳了稳心神,想着刚刚车夫的作派和萱草的表现,石柔应是普通的大家千金没错,养在深闺的小姐只会些没用的琴棋书画,哪里能懂其他,也许石柔胆子大并不信玄异之事才会看着与旁人不同。 等在这儿住上一晚,她就知道怕了!吴为心下有些不平,不知是气石柔比他胆子还大还是气石柔长在富贵人家不用受世间种种的苦。 “道长,你回来了。” 吴有一手拎着一捅水一手拿着油灯,看到吴为站在院前,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吴为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把水桶放下,又跟石柔说:“夜深了,男女有别,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不用他再给吴有什么暗示,吴有放下水桶就走,半点不带犹豫,吴为也紧跟在他后面,就连萱草叫他他也没应。 “等等,晚饭呢?寺里就没有其他师太了吗?” 萱草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回头委屈地看向石柔。 “你手上端的热水应也是厨房里来的,既然都知道地方了,我们自己做吧,以后住在寺里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倒是委屈你了。”石柔温和说道。 “小姐说的哪里话,小的皮糙肉厚的,哪有受什么委屈,就是怕小姐饿着了。” 萱草一边说着一边把水端进了房间,也不敢再抱怨,但有些话还是忍不住不说:“我看那厨房里也没什么东西,今天怕是要挨饿了。诺大的一个寺院,怎么会连碟点心也没有,住在这儿的宫妃也过这样的日子?” 石柔暗笑,却不说破,想着天亮后萱草看清寺中的情形后定会吓一跳。 “我又如何能跟宫妃比?许是这个院子就是给一般女眷用的吧。”石柔故意说。 “这不是店大欺客嘛!”萱草气呼呼的,很是为石柔不平。 “又有什么办法呢,像这种闻名的寺庙说不定比一般人家还讲究门第,普通百姓家的姑娘连进都不给进,我们现在能住进来就不错了。” “这倒也是,寺里的人也养得精细,还特意请了道长打杂。”萱草点头认同,还觉得有人打杂挺好,这样她以前就不用干什么重活了。 石柔一听差点失笑,又不想让萱草发现,侧过脸忍了一下,才收拢了神情看着萱草打扫屋子。 “你真的不饿吗,等会儿我陪你去厨房找找有什么吃的吧?厨房的人说不定不知道我们来,明早也不会准备我们的早饭。”石柔说道。 萱草一听也觉得有可能,她坐了一整天的马车本没有胃口,现在吹了一会儿冷风又干着活,这才饿了起来。 一想到要饿上一晚,第二天还可能吃不上东西,她也觉得不能省下晚上这一顿。 “我一个人去吧,小姐你也累了。”她小心说,又轻吸一口气鼓劲,显然有点怕一个人过去厨房。 “没事,我已经歇了一会儿了,没那么累。要是有鸡蛋就好了,我想吃个煮鸡蛋。” “一定有。”萱草认真地说。 一想到吃穿不愁的石柔竟有一天盼着吃个鸡蛋,她就有点想哭,她一定要让石柔把鸡蛋吃上。 吴有带她们过来的屋子不算太脏,只有一层薄薄的灰,这灰在男人眼中就跟没有一样,在爱干净的人眼中却是碰也碰不得的。石柔猜测吴有和吴为两人一定隔几天才会来打扫一次,打扫得也不仔细。 从屋子剩下的书籍看,原主人应是位修道者,说不定是这间寺院的主人。 如今她不在了,又或者还有其他原因,此处才剩下吴有和吴为两人。 她朝院外看了一眼,对这寺院很是好奇,不然也不会借着肚子饿叫上萱草一块儿出去看看。 萱草的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就把屋子又擦了一遍,擦完她还有些感慨。 “这屋子真小,都没有我和丹萍姐住的屋子大。” 说完,她抿了一下唇,自从知道丹萍不愿意陪石柔来寺里,她就对丹萍生了恼意。 她到底也不是个傻的,哪怕丹萍有正当的理由留在府里,也不是推托不了,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生了离意。 第二十二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6 石柔怕萱草像前世那般傻傻的被人哄了去,养病时也教了她许多。 她带萱草出来却没打算一辈子让萱草侍候,既然萱草也避开了最后凄惨的结局,总该过一过自己的人生,不要总围着她打转,她自己都不确定未来的出路。 “好了,过去就算了,人要向前看。”安抚地在萱草肩膀上拍了一把,石柔说:“走,我们去厨房,把油灯带上。” “是。”萱草应了一声,又忍不住抱怨,“这么大的寺院竟然只有油灯,连蜡烛都没有,也太小气了,都不知那么多香油钱去了哪儿,佛像前也不知道供盏灯……” 萱草絮絮叨叨的声音在安静的寺院中传得老远,连此刻蒙着被子躲着的吴为和吴有都听到了。 两人从被子里探出头对看了一眼,吴有忍不住问:“叔,咱们真要让两姑娘住庙里呀?要是那东西害了她们可怎么办?那车夫知道人送到了,回头发现送错了地方回来找,发现两人出了差错,这事怕是没法善了呀。” “怕什么,只要人在,明天借辆板车把她们一装送到水云庵就是了。” “那她们的东西呢?” “当借宿费,留下一大半。我看两人带了好些绢布,怪重的,就别给她们带走了。她们的手里还有一个小包裹,要是能拿到里面的东西咱们就分一半,拿不到就算了。强抢是不能强抢的,放着自己没看住,别人拿了也就拿了。” 吴有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有些担忧。 “她们坐的那辆马车老气派了,咱们拿她们的东西,会不会惹上麻烦?” “那又如何,她们家里的官再大,到别的地方借宿都得给钱。咱们把主持的房间都让出来了,不得多收点!” 吴为理直气壮地说,知道吴有担心的是什么,不以为意地安慰道:“你放心,她们不敢怎么样。要是以后来找麻烦,我们就把事情嚷开去。这样的人家最要面子,不敢让别人知道两姑娘跟我们在同一个寺里住了一晚。” “咱们又不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大户人家事情多,哪像咱们乡下。” “要是真能把东西留下,叔,你的赌债可够还?” “够的,还能去请个法师来。” “请法师?你就不怕四里八乡的人知道你是个假道士?” “什么假道士,我是正经跟道士学过的!” “是卖假药的那种道士吧!” 吴有毫不留情地拆穿,两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他早看出来吴为没什么本事只有一张嘴能吹。 “你这娃还想不想跟我吃住了?” “你老了还想不想让我养老了?” 吴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听外面吹起了一阵风,不由往被子里躲了躲。 其实只要不睡着,呆在寺庙里应该也没什么,吴为自我安慰地想,就听得外面啪的一声发出一声脆响,像是瓦片掉地上的声音。 两人都不用眼神交汇就动作一致地拉起被子把头一蒙,不想多知道外面的动静。 在厨房忙活的萱草正在烧火,隐约也听到动静。 “小姐,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响声?” “这儿近山,夜里什么怪声都有,你以后就是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安安稳稳呆在房间里总没错。”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3节 萱草一听也对,便没有再多想,又朝灶里烧了一把柴,再起身到灶前掀起陶罐上的盖子看了里面的动静。 她许久没上大灶煮东西了,一时掌握不住火候,又怨这寺里没有鸡蛋没有精米只有一些粗粮,她都不爱吃更何况石柔。 对食物太过简陋的怨念太大,萱草都没有心思害怕。 夜里到了陌生地方一开始会有些害怕也正常,呆久了也就好了。 石柔倒是没有害怕过,还在萱草煮饭的时候时不时地余光注意外面的动静。 “阿系,那个空中飞来飞去的黑影是什么?是鬼吗?”她在心里问。 系统并没有回答她,她等了半天没听到系统出声,就当系统暂时睡着了。 既然找不到能问的人,石柔只能自己想。 鬼长这样吗?鬼不是应该跟人长的很像,但现在飘在空中的物体连人形都不是,就是一团团黑影,这不能算是鬼吧。 在这寺里除了她之外,似乎没有别人能看到,但从吴为和吴有的反应看,他们已经被这物体惊扰了许久。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石柔暗想,认定了这东西很弱。 明明是第一次遇上,为什么她就这么认定了呢? 她心下也有些疑惑,想来想去只能归因于自己体验过几次死亡成了傻大胆,不然也不敢脱离石府住到这个看起来有问题的陌生寺院里。 原来人死过几次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石柔很是感慨。 厨房里也没有什么食材,萱草做不了什么精细的吃食,就简单的做了杂粮糊糊。她先尝过一口,觉得有些刮喉咙,不知要不要拿给石柔。 “给我吧,我也饿了,吃完我们早些歇下。”石柔主动说道。 “小姐且对付一口,明早我问问寺里的人,看看有没有别的吃食。” “行……” 石柔接过杂粮糊糊吃了一口,倒没有像萱草这般嫌弃。以前她吃东西颇为精细,吃什么都浅尝一口便放下了筷子,现在吃着粗糙的食物,反倒几口就吃了个精光。 萱草看她吃得这般香,猜她一定是饿坏了,心下还遗憾这寺里连个鸡蛋也没有。 吃完了,石柔等萱草洗净了碗便回了住的院落。进院前,她脚步一停,朝着前院的方向望了一眼。跟她挨着一块儿走的萱草察觉到她的动作,拿着油灯的手都抖了一下。 “小姐,是有东西吗?” “没有,就是想着该不该去拜一拜。” “小姐,晚上还是算了,明早早起拜也是一样的。再说了,屋里也有神像呢。” 萱草生怕石柔要去前殿,想到那些神像站在黑漆漆的神殿里,她背上就发寒。 “也是。”石柔也没有坚持。 两人回了屋子稍加收拾便睡下了。 第二十三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7 许是坐了一天的马车,哪怕对房间有诸多抱怨,萱草很快就睡熟了,反倒是石柔一直没睡着,还在想着空中飘来飘去的黑气。 确定萱草睡熟后,她索性坐起了身,披上了外衣悄悄出了屋子往前院去。 早前一圈走下来,她发现前院和吴为吴有住的院子黑气是最多的。 男人住的地方她不好过去,前院还是能走一走,先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再试着接触。她又不是真是个傻大胆,该有的谨慎总不能丢了。 借着稀薄的月光,石柔走进有些残破的前院,如果不是地上还算干净,旁人误入还以为这儿是荒庙。 哪怕没有烛火,石柔却依然能清楚地看清庙里的环境,也能听到房间里萱草熟睡的呼吸。 眼前飘动的一团团黑气浮动着,比夜的颜色更深一些,似乎不是全无神智,发现她过来会聚到她身边。 石柔假作不知,目光落在门窗紧闭的神殿,那一团团黑气正一个劲往里钻,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 她心下好奇殿里的情形,向前一步走到大门前微微用力一推。 门并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还在夜里发出低哑的声响。石柔庆幸没让萱草跟着来,不然光听这声音就够她害怕的了。 跨过门坎,她入得殿内,目光紧盯着眼前的神像,以及在神像四周飞舞的黑气。 这是一座泥塑的神女像,神像上的颜色久不曾描补显得有些黯淡,黑气在她周身飞舞却不曾接触神像,不像它们穿墙而入那般在神像进进出出,似乎神像上有什么东西阻拦着它们。 看来神像是有灵的,石柔暗想,却不知供的是哪位神女。 以前她陪赵氏去的寺观供的是三清,并不曾见过同样的神女像,心下正疑惑脑中就闪过一个答案。 这是女娲像! 答案一出,她的双腿就不受控制地一软跪在了地上。她一惊,转头看向四周,确定不是那些黑影暗害,也没有别的妖异,是她从心而为。 莫不是她能重生,跟女娲娘娘有关? 她心下猜测,又想不管是不是,对神佛多敬着些总没有错。她能重生是多大的造化,多供香火回报一二也应该。 跪着磕了几个头后,她想自己反正没有睡意,索性去打了水打扫女娲殿。 殿内有些许灰尘,也有打扫过的痕迹,看得出打扫的人并不细心,跟打扫她住的那间屋子的应是同一个。 在石府时,她不曾动手干什么活,就连刚刚收拾屋子都是萱草出力,她只在边上干看着。 倒不是想着偷懒,而是她心里就没有需要自己亲手干活的概念,就好像有人开饭前知道要洗手有人意识不到这些,别人说他不讲卫生,他还觉得别人矫情。 拿着院中放着的扫把,石柔先扫地。许是以前没怎么做过活,动作并不利落,她隐约能明白为什么吴有扫地扫不干净,有些灰尘在扫的时候就是注意不到。 扫完了地,她又拿抹布擦了桌子和神像。桌上吴有清洁得还算仔细,除了供品有些简陋没其他毛病,神像上却像是不常擦拭,肩膀处已经积着不少灰尘。 石柔细细打扫完,还不忘看向四周乱舞的黑影。在她打扫时,这些黑影一直避让着她没有冲撞她,似乎是有些怕她,连她这样的普通的女子都怕,可见它们真算不得什么。 既然它们不敢碰她,石柔索性伸出手指朝其中一团黑影点了点,想看看这些黑影到底是什么。 她的手指刚碰到黑影,它便散消了,从指尖传来的冰凉的触感,跟早前在院中从她指尖滑过的冷风很像。 黑影似乎能发现队伍中少了一员,聚在一块儿「交头接耳」一番,却不曾从屋内离开。 在夜里乱飞的阴寒之物应不是什么好的,石柔暗想,伸手在殿内乱挥一通,不到片刻就把它们打消了大半。 她的手心微有些凉,却没有凉到发颤,就跟将暖未暖的日子把手浸入冷水中的感触是一样的。 剩下的小半黑影大概总算是知道危险,从神殿门前散开朝着后院涌去,看方向似乎是朝吴为住的那个院子去了。 它们这么弱,应该害不了他们吧,石柔暗想,也没有多管。他们知道黑影的存在已经有些日子了,还好好活着,多呆一夜也没什么。 石柔不擅长干活,打扫个前殿闹出不少声响,在安静的夜渲染下,扫把划地、家具移动的声音也多了一份诡异,落在本就心中有诡的吴为和吴有耳中延伸出了一个个可怕的故事。 两人越想越怕,到了后半夜,整间屋子像是冰窖一般,冷得他们更加不能入睡。他们心下隐约也有猜测,又不敢深想,更不敢动。 早上天没亮,两人就起了。脑袋探出被窝后,默契地对看一眼,两人边穿衣服边下了床。 “听动静是前院的。” “是前院……” 两人小声说着话,就到了前院神殿前,一看殿门开着,脚步就不由顿住了。 神殿的门明明入夜就关上了,怎么开了?两人同时想。 经过这么多天跟未知存在同住,两人已经发现那东西进进出出不需要开门。 但之前它曾动过寺院里的东西吓唬他们,还曾把他们拖下床,可见是能碰到东西的。 “咱家的女娲娘娘怎么也不管事呀!”吴有小声嘀咕了一句。 “别胡说,赶紧跟女娲娘娘赔罪。”吴为喝道。 吴有自知失言,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老老实实地朝女娲殿的方向拱了拱手。 “女娲娘娘,我年纪小乱说话,有怪莫怪。” “莫怪呀,娘娘。”吴为也跟着拜了拜,目光又朝后院的方向看去。 “那俩娘子怎么还不出来?”吴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问了一句。 “别是吓晕了吧?” “啧,女人就是胆子小。”吴为抱怨了一句,朝吴有努了努嘴,“你去看看。” “为什么要我去?” “我一个男人,不方便。” “我也是男人。” “你才多大?” “我十三了。” “没事,看着最多也就十岁。” 第二十四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8 吴有生得瘦小,这些年吃的又少,都十三了还没有长开,看着就像个孩子似的。 他不喜欢别人说这个,吴为一提他就要急,吴为也知他的脾气,看他又要闹,朝他挥了挥手。 “快去,能不能把赌债还了,就靠你了。” 吴有啧了一声,垂头叹了一口气,不甘心地说:“你下回要是再赌,我就不让你进水月庵了。” “上回我赢钱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想跟我学呢。要不是为了教你,我能在赌场输成那样。” “你竟来赖我?明明是你不听劝!我就说那把是开大的。” “你才猜对了几把,倒教起我来了。去去去,叫人去,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在寺里晕着。” 石柔在吴为吴有两人起床时,便已经醒了。算起来,她也没怎么睡,从神殿回来后,她挥散黑影的手就手心发烫,就像是冬天玩过雪后手会烫起来。 石柔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回屋躺下后从手心传来的热度慢慢涌向四肢百骸,她才察觉有异,却又做不了什么。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4节 人不由陷入沉睡,再醒来天还黑着,她不确定过了多久,似乎只过了一会儿。 但她却像是沉睡许久总算是苏醒一般,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还有一丝不愿意动弹的懒散。 体内还有热气游走,她的意识试着追踪热气游走的轨迹,走了几圈后脑中就像有了一张人体血液流动的路线图。 她整个人也越发清醒了,想来想去这情形都透着不寻常,问起脑中的系统,却一如先前没得到回应。 她只能自己得出一个答案,暂时认定是女娲娘娘助她重生,而她重生后救了人又帮着打扫了神殿才于玄修上开了窍。 先前她说要去水云庵,倒不是真想出家,只是想给自己寻另一条出路。 经历过种种,她再看世事有太多无能为力,对前路也有些心灰意冷。若继续留在石家, 她说不定还得做什么任务,然后继续失败。 都死了三次,她也是真的怕了。 救下一个巧蕊,也算还了一份情,她想过自己的人生,真正的重生一次,而不是被过去束缚着前行。 但身为女子,能走的路并不多,她不愿意出嫁便只能出家。 出家人当虔诚,她自问并没有这份心,真让她出家她还怕脏了清净地。 如今忽然入门,大约是上天给她的指引,她也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修行。若真是如此,她就不能离开此处去水月庵了。 水月庵是尼庵,供的主神是观音娘娘,她既是在女娲娘娘的神殿中得了开示,自然要呆在女娲娘娘的庙观中修行。一时她也寻不到别的供女娲娘娘的庙观,估计只能留在此处。 要真要留下来,许多事她还得盘算过。 “里面的,起了吗?” 院门口,吴有用力拍了拍门,朝内喊了一声。太阳一出来,他的胆子就壮了,一个人在庙里来去也不怕。 屋内,睡得正香的萱草猛然坐起。昨天赶了一天的路,晚上睡得又迟,她着实有些累,不知不觉就睡过了头。 在府里的时候,她早早就得起来准备侍候主子梳洗。那时院里下人多,她还能跟别人轮换,如今跟着石柔的只她一个,事事都落在她身上。她心下并无怨言,只怕自己睡过头了委屈了石柔。 抬眼望去,见床上石柔还好好睡着,萱草这才放心,又听外面有人继续在拍门不由恼火。 她利落地把衣服一穿,轻手轻脚地开门冲出去,压着声音怪责道:“你敲什么敲,我家小姐还睡着呢!” “你确定还睡着?”不是吓昏了?吴有在心里问。 “自然……” 萱草想着自己都睡过头,不曾受过累的石柔肯定睡得更沉,倒没有想过其他。安睡了一夜,她早把昨日受的惊吓忘得七七八八了,四下打量了院中一眼,她倒是想起点什么来。 “庵内就没有好一点的院子了?这地方怎么住人?” 院子里没什么花草,杂草倒生了不少,地上铺的石砖也有三成是坏的,下雨天定要踩一脚水。 廊下积着灰尘还有蜘蛛网,比石府的柴房还破败,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让小姐住,萱草自己都不想住。 “怎么不能住人?你们不已经住了一晚。” 吴有听不得别人嫌弃庵里不好,尤其是这间前师太住的院子,要不是看在她们带的贵重物品不少的份上,他才不肯让她们住进来。当然,也有除了这间院子没有其他地方让她们住的缘故。 “昨晚进来没有看清,要知道是这样的,我们也不住了。我们还花了不少时间收拾呢。” 说到这个,萱草想到昨晚她们还自己煮东西吃,因找不到食材只能简陋地对付了一口,现在肚子都瘪了。她看向吴有,抬着下巴问:“早饭呢?也没有人送热水来?” “哪来这么多事。你们爱住不住,不爱住就把房钱结了早早离去。”吴有没好气地说,感觉这两人真是麻烦。 萱草正要回嘴,就听屋里传来石柔的声音。 “什么房钱?” “小姐,你醒了。”萱草回头招呼一声,又瞥了吴有一眼,“你这人好不晓事,还不快去打水来,没见我们小姐起身要梳洗吗?” “她是你家小姐,她要梳洗为何要我去打水?” “你……”萱草听要争辩,就听石柔劝了一句。 “好了,萱草,你去打水吧。” 石柔的话萱草不敢不听,又怕石柔太好说话让庵里的人欺负了去,瞪了吴有一眼才出了院子。 石柔估计厨房连点火星都没有,萱草还有的忙活才能回来,便隔着庭院远远跟吴有说起话来。 第二十五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9 “你们这庵里有多少人?” “就两个人。” 吴有无所谓地说,这会儿也不怕漏了庵里的底细,她们总归是住了一夜,房钱是要给的。 “两个人住,夜里不怕吗?”石柔淡笑问道。 “什么怕不怕的!” 吴有这才想起来晚上的情形,刚刚看萱草没什么反应,石柔也不像吓得一夜无眠的样子,还以为她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倒的确不用怕,有女娲娘娘在呢。”石柔说。 吴有皱了皱眉,这话主持师太活着的时候也说过,那时他倒也是信的,可自从庵里不安宁,他就不信了。要女娲娘娘真的在,为何寺里会有异物来闹事。 像是猜到吴有心中所想,石柔又加了一句:“女娲娘娘也不是随随便便出手的。” “说的什么鬼话!你别想骗人,论骗人,我们……我们见得多了。” 吴有差点说漏了嘴,把他和吴为常做的行当说出口。石柔并没有错过他的话,又记得夜里他和吴为提到的赌债,猜测两人在此间寄宿,并没有正经营生,不然日子也不会这般艰难。 “庵里一直只有你们两个人吗?那这间院子以前住的是谁?” “是已故的庵主素音道长。” 吴有对素音道长很是敬重,提到她的名字都带着恭敬,面色也缓和不少。 他本是县内一乞儿,年少时跟着老乞儿过活,老乞儿死后,他又被一对夫妇捡回了家。 那对夫妇不曾生养,捡他回去就有收养他的意思。他当时也以为自己从此有了亲人,哪怕他们常让他干活也没有怨言。 一开始只是多做一点活,等那妇人忽然有孕,他在家里便如杂役一般。 弟弟出生后,原本妇人做的活也落在了他身上,他那时还不曾多想,直到听说他们想卖了他换钱,他才跑了出来,离开时还把他们家的厨房点了。厨房的柴都是他砍的,他看没了那些,他们冬天要怎么过。 他们冬天过得如何他不清楚,反正他没了住处,差点冻死在外面,若不是素音道长好心收留,他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素音道长年岁已高,收留了他也有想留一弟子守着水月庵的意思。 水月庵不是尼庵,正名是水月观。观门上的牌匾只有「水月」二字,附近的人也就观呀庙呀庵呀的浑叫。 观里也不是非得收女弟子。素音道长以前也收过一二弟子,有男有女,后来他们耐不住观中寂寞都离开了,留她一人守着有些破败的女娲庙。 她也看开了,倒也不是非得吴有守着这破庙,这些年国内许多女娲庙都渐渐没了香火,水月观也少有人来,县内的人更爱去更大更气派的水云庵。 这也是天数,强求不得。 在她去世前一年,她又救下了吴为。 别看吴为长着花白胡子看着老成,其实才三十出头,他早些年在江湖上混饭吃,各种门道都学了点,也惹了些不干净的事一直倒霉。他起前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直到素音道长替他化解了,他才知原由。 也是为了救他,素音道长伤了元气,本就老迈的身体越发不好,休养了一年也没有养好不幸仙逝。 她大约也看出吴为路子太野,怕他带坏了吴有,临终把水月观托付给了吴有,还故意让他答应就是要离开也得找到下一任主持。 吴有当时才十岁,让他走也没有地方可去,他也一心想把水月观守好。 他以为自己跟那些薄情的师兄师姐不同,三年下来,却还是生出一点点倦怠。实在是日子过得太苦,就是观里没有戒律不让他吃肉,他也吃不起肉。 吴为也没有离开,偶尔会去县里接活,至于他接的是什么活,吴有略微也猜到了。 但观里的开销都靠他,吴有也不能说什么,见吴为来钱容易,甚至想要跟着学。 吴为正经的本事没多少,骗人的本事却不少。 水月观是没有香火,但去水云庵去的人却多,县里就多了好些神婆道士,专与那 些去水云庵的贵妇打交道,许多日子混得还不错。吴为偶尔也会有大的进账,可他偏爱赌钱,再多的进账转头就到了别人口袋里。 要是次次都输,他也就不去了,但十次里有两次还是能赢的,就是赢得少输得多,这次还欠了一把大的,都惹得赌坊的人上门了。 吴有小时候在县里呆过,知道赌坊的人不好惹,吴为却不在意,还说他有办法应付。 什么狗屁办法,赌坊的人是一时吓退了,却给庵里招来更吓人的,害他们都有些住不下去。 倒是有人不怕,也不知是什么底细,吴有想着朝石柔看去,想要看穿她的打算。 “吴为!” 前院传来一声重喝,吴有认得声音的主人,也不敢跟石柔多说,转身就要出去。石柔倒是比他更先听着动静,一边思索一边不紧不慢地朝前院去。 吴为欠下的债也有些日子了,以往他欠钱也爱拖,但多少会来赌场露个面有个交代,这次却久不曾来县城。不来县城,吴为也没处赚钱去,又如何能还赌债。 赌场的管事之一大黑也听其他人说先前来水月庵遇上了怪事,不说这世上是不是真有这些邪门的事,要真有人遇上说不定也是人搞出来了的。 大黑听说过吴为的手段,知道他最会装神弄鬼唬弄人。要不是他能靠这手段来钱,赌坊也不会任他欠钱。 他原也想长久做吴为的生意,意思意思来要几次债就行,不能把人逼狠了,可谁让吴为住在这水月庵里,而这水月庵又招了别人的眼。 这四里八乡的,人人都只知道水云庵,谁知道水月庵,没了也就没了; 吴为和吴有又是无根无基的人,有什么亏也得受着。既然借口已经有了,吴为不去县城,他们就过来找他,免得夜长梦多。 “你那账都多少日子了!怎么,以为不来镇上这事就过去了?”大黑抓着吴为的手,冷眼问道。 他们进来时,吴为正好在前院,想跑也没处跑,只能笑嘻嘻地打哈哈,想混过去。 第二十六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0 “实在是最近庙里不太平,不放心出门。” “我倒是也听说了,既然不太平,你多念念咒不就行了,上回你卖给贵人的符箓不是说能镇恶鬼。”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5节 “就是镇不住我才没法走呀,要不是我在这儿守着,它就是跑出庵去祸害普通百姓了。”吴为一脸忧心,说的跟真的一样。 大黑嗤笑一声,说:“得了吧,谁还不知道谁。就算它真祸害了天下,你也得把债还了。” “黑爷……”吴为厚着脸皮拱了拱手求情。 “别来这套,我没你这么大的孙子。连鬼神都搬出来了,你是真不想在这儿呆了!也好,趁庵里闹鬼的事还没有传开,你们把这儿一卖把债平了,以后想去哪儿去哪儿。” “黑爷,好好的怎么说这个——”吴为继续求情,脑中却也想了一圈。 以前不管他欠多少债,都没听说让他卖了水月庵还债的,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个。 水月庵别看建得小,地契上所记的地却不少,包含水月庵所在的这片山林足百亩林地。 林地不值钱,小破庙也不值钱,不然吴为早拿了地契押了翻本去了。 不过这地契也没在他那儿,一向是吴有收着,大约也是怕吴为拿去当赌资,吴有把地契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吴为就是想拿也找不到地方。若不是大黑忽然提起,吴为都不记得地契这事。 就算记得了,心下也起过念头,他也不会真拿地契去赌。素音道长对他有活命之恩,他再浑,也有不能做的事。 “爷今天也给你句明白话,有人看中了这块地。他如今还不知晓闹鬼的事,你趁现在把地契换钱,还能多赚点。 你也不是爱在乡下窝着的性子,这冷清清的,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搬到镇上,像其他术士弄个小院当道场,不拘是狐仙柳仙,立个旗号也能继续弄钱。” “黑爷这话说的,也太不敬了些,就不怕惹了鬼神。我可是真正的道士,也做不来这样的事。”吴为神叨叨地说。 “爷要是怕,就不往你这儿来了。世上有没有鬼神爷不知道,可那些欠了钱不还被断手断脚的,爷可见了不少,也不见他家里的祖宗夜里出来寻事。” “黑爷你福气深厚,寻常小鬼自不敢寻你的麻烦,别人可就难说了。”吴为说着叹了一声,“也不知谁家胆子这般大看中了这块地,这儿以前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多靠了建了水月庵在上面镇着才没有出事。” 大黑一听不由失笑,说:“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县上,怎么没听说过这片林子有什么传闻?” 吴为顿了一瞬,叹道:“你以为的风平浪静,是因为有人暗中铲魔卫道。” “去你的,贫嘴贫到爷爷这儿来了?” 大黑不客气地朝他后脑勺巴了一下,吴为干笑一下,却从大黑的态度上看出是真有人想要水月庵。 这次是真要完!吴为心下暗暗后悔当初赌的时候没个计算,没能收住手,现在想还临时也凑不齐钱。不对,还是能凑齐钱的,后院还有位大家小姐在呢。 “黑爷,您给透个底呗,是非得这片林子不可了吗?这四面都有山,怎么就挑了这么块地方,这地下有矿呀?” “有矿也是朝廷的。要真挖出矿来,这林子朝廷就直接收回去了,到时候随处划一片林子给你,你更亏得慌。 好了,不该你打听的你也别打听,谁知道那些有钱人是个什么心思。你只管把地契交出来,我便把赌债平了,大家都好。” “什么地契?庙里的地契在我手上,他说了不算。”赶过来的吴有听到半句就着急嚷上了。 吴为暗地呲牙,感觉要坏事,果然就听大黑阴狠狠地来了一句。 “在你手上?也行,赶紧拿过来,不然你叔的小命就没了。” “他不是我叔!” 吴有的名字是他进了水月庵后自己取的,因他最羡慕养父母村里一个受宠的吴姓独子就想跟着姓,又想要有吃有穿,素音道长就给他定了一个「有」字。 会跟吴为同姓,纯属凑巧,他也因此叫吴为一声「叔」,旁人听了却都以为两人是正经亲戚。 “就算不是你叔,他也是你们庙里的人。你们同吃同住也有好些年了,你这个小道长不会一点情份都不讲,不肯舍了身外物来救你的道友吧?” 吴有一时被问住了,吴为连忙开口帮着描补:“黑爷,爷……您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我也不是这庵里的人,是看这地方能白住才一直呆着没走,跟他也没有什么情份。他才多大呀,又不是什么美娇娘,哪能呆上几年就成亲人了。 这庙是他师父留给他的,我还欠着庙里药钱,他怎么会为着一个不相干的欠债人就把自家庙赔上,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哟,照你这么说这庙里就剩下这一个小道长了?这就更好办了!”大黑横了吴有一眼,说:“这么小一个人,随便往山里一扔,谁能知道?只要你嘴严一点,这庙就没他什么事了。” 吴有偶尔也跟着吴为在县里办事,跟一些混混什么的也打过交道,对大黑的凶名也有所耳闻。 大黑姓李,在家行二,因生得黑壮得了浑名。他年少时就是个不像样的,曾打断了对他说教的亲哥的腿。 在外面混江湖后,他也做过不少事,据说手上还沾着人命,县里没有人敢惹他,也没有人提告官。 吴有被他一说,脸上就露了怯,他到底只是个跟在吴为后面骗骗人的少年,喊打喊杀的事还没有碰过,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把养父母家的厨房点了,这在真正的凶恶之徒面前根本不够看。 怕吴有真被吓住,吴为忙出声道:“阿有,黑爷跟你说笑呢。” “谁他娘有空一大早过来说笑。” 大黑拉过吴为就在他肚子上重重捶了一拳,打得吴为当即吐了一口酸水,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既然还不出钱来,兄弟们,上来招呼着,让他知道赌坊的利息是怎么收的。”大黑甩着手淡淡说着,目光却看向吴有。 第二十七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1 要地契在吴为身上,他又不想给,大黑也许还有得磨,吴为这人是老江湖了,别看他嘴上服软,就想让他掏东西可不容易。换成吴有就好对付多了,一个有几分凶性的小毛孩子,他还不看在眼里。 吴有心下还在犹豫,也怕大黑是为了吓唬他作势要打吴为,大黑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没让跟来的兄弟装假。他们上来就朝捂着肚子的吴为拳打脚踢,一通胖揍。 “啊哟,黑爷,我也是赌坊的老主顾了,以前的债可都没跑呀!” “黑爷,这庙真跟我没关系,你哪能让房东给房客还债!” “爷,咱都是江湖上混的人,你不能太给我没脸呀!” 吴为乱喊一通,求也求了,吵也吵了,可惜都没用,大黑见过不少赖债的赌客,要是轻易就心软,早就在这行混不下去了。 吴有听得心慌,实在看不得这个,想上前帮忙吧,就他这身形都不够人家一拳的。 “行了,行了,我去把地契拿来就是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大黑一摆手,示意底下人别再打了,又朝吴为笑了笑,说:“去吧,别让我久等。” 吴有心下愤恨,却不敢不去,转身匆匆跑开了。 “你!”他都已经挨打了,怎么不忍忍! 吴为恨恨地捶地,却不敢多说什么,他也是肉身凡胎,挨打是会疼的。 眼看地契要到手了,大黑表情也和善些,有兴致跟吴为贫几句。 “有人替你兜底还不好?你且知足吧,你当你们今天不把地契交出来,我真就拿你们没办法?” 吴为不吭声,知他说的是实情,却又懊恼自己留了尾巴给了别人踩上一脚的机会。 “你怎么过来了?” 吴有刚穿过前院神殿和后院中间的小门,就看到了石柔,也不知她是刚过来,还是在那儿站了许久。 “别到前面去。” 他交待了一句,也没功夫多说,匆匆往他住的院子走。 石柔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脚步停了下来,在原地静静看着矮墙上墨绿的苔藓,想着要怎么抓住这次机会。 吴有回房就钻进了床底,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藏在墙角一破砖内的地契拿了出来。 藏的那么好又有什么用,还得多花力气拿出来!吴有叹了一口气,捏了捏手中的地契,终是没有停留地出了院子匆匆往前殿去。 到了小门前,他见石柔还在,用力啧了一声也没有理她。石柔轻笑,也不在意,默默跟了上去。 “地契在这儿!” 吴有举着地契晃了晃,还想跟大黑谈谈条件,忽觉得手指尖一空,再抬头一看地契竟然没了。他回头时,正好看到石柔拿着地契细看。 “你……”吴有本想怪责,却让石柔抢过了话头。 “他欠了多少钱?”石柔问,抬眼看向大黑。 大黑没料到庙里还有别人,还是位端秀的贵女,不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下巴上的伤疤上,说:“哪家的小姐,莫不是走错了门拜错了佛?” “石尚书家的,可够格问上一问?” 大黑眯着眼,哪怕已经猜到了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石家长女在宣陆侯府破了相,这事许多人都知晓,有人说起时还会推测石大娘将来不是草草嫁人就是送去寺院清修。 官家女眷清修一般都是去水云庵,大黑一猜到她的身份,便认这她是走错了道来了水月庵而不自知。 “石小姐,你真要替不相干的人还债?这里可是水月庵!” “也不是为了还债,就是看中了此处。既然有人来抢,应是个好去处,碰着了不买下岂不是吃亏了。” 她这话听着像是女子买东西时会说的,但这会儿不是在商铺里,大黑看石柔也不是个没成算的,不信她会一时冲动乱买东西。一间庙观可不是商铺钗子,买了是铁定要砸在手上的。 “石小姐你要想好,这地方并没有特殊之处,只是碰巧被人看中,并不值当多花心思。你将来若是在外面久住,少不得要跟其他人打交道。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 呢,何况落难的凤凰它不如鸡!” 大黑不想跟官家小姐起冲突才跟她客客气气的,真横起来他也可管不了那些。 不过他这话也是恐吓的意思居多,现在不比早先前他什么也没有只有烂命一条的时候,他可舍不得为了些许好处赔上他所有身家。 “看来是石家的份量还不够,那司马家呢?” 她帮了司马三娘一把,想来要是为了这点小事请司马家相助让他们还了人情,他们还巴不得呢。 她也宁肯把这人情用在这小事上,也不想让家人用了全占了好处不让她得半点益处。 大黑只认得京城几个市井朋友,豪门大族之间的关系还真不怎么清楚,光一个石家他就不怎么敢得罪,更何况再加上一个司马家。 朝石柔拱了拱手,大黑说道:“要是小姐实在喜欢此处,我也不跟小姐争。这是吴道长的欠条,您看……” 大黑从怀里掏出薄薄的纸片,在石柔面前挥了挥,上面的数额还真不小,用来买水月庵所在的山地还有些亏了。石柔扫了一眼,不由看向还躺在地上的吴为。 “无家无业的,竟能欠下这么多钱。” “若不是我仁义,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免了债务。”大黑加了一句,转头又朝吴为这个赌场老客好声道:“前债一清,过去的事就算了了。吴道长,以后有空常来,近来赌坊又多了不少新客,正要你这样的去让他们见识见识。” 吴为轻笑一声,翻了一个身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地上,说:“黑爷还真看得起我,就我这样的还让他们见识,没让他们的新手运冲撞就不错了。” “这怎么说的,老哥你也是赢过的……”大黑蹲下身在他身边说。 石柔懒得理两人闲扯,朝一边担心吴为又被说动去赌钱的吴有说:“去找萱草,让她帮着搬绢布来。” “哦……” 吴有应了一声,只得先去找萱草,路上暗想,不管怎么说,水月庵是保住了,吴为的赌债也还清了,他们算是赚了,就是这地契如今在石柔手上,让他心下有些不踏实。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6节 第二十八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2 后院,好不容易烧好水回来的萱草,发现屋里竟然没人,心下正纳闷。 前院倒是有人说话,但听声音是男人,她也不敢过去探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吴有过来了才算放心。 “这么早就有人上香吗?我家小姐呢?” 她只当前面是香客在说话,哪里猜得到一大早会有人来庵里要债。 吴有面上讪讪的,说:“你家小姐在前面呢,让我来搬绢布。” “为何要搬?”萱草狐疑地盯着他,如果不是在庵里,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想打劫。 “她买了个东西。”吴有含糊地说。 “什么东西?” “挺费钱的。你搬还是不搬,你家小姐可等着呢。” 萱草还是有几分不信,问:“小姐说了要搬多少吗?” “大概要都搬出去吧。你一次又拿不完,先搬一些出去问问你家小姐不就得了。” 萱草无法,姑且只能信他,还让他帮着搬了一摞绢布。这些搬搬抬抬的事本就该杂役来做,她一个小女子又搬得了多少。 搬了大半绢布到了前院,萱草看到石柔果然在,心下放心不少,又看到有好些个陌生男子面目凶恶,不由几步走到石柔面前,替她挡着点,哪怕现在挡也迟了。 “小姐,你买了什么?”萱草小声问,怕她是被人讹上强买东西。 石柔刚刚远远有听到吴有跟萱草说的话,也就不觉得萱草问的突兀。 “这座山,这间庙。” 萱草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这才打量了前殿一番,又环顾一周,发现这地方比她想的还要简陋,一点也不像宫妃会呆的地方。庵里的厨房也小,四周似乎没有更多的屋舍供人居住。 这儿真的是水云庵吗?萱草总算是起了疑心,最主要的是,如果真是水云庵,石柔应没法买下来,那可是皇家庵寺。 见萱草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石柔心下想笑,原想跟她细说,可眼下不是时候,只得先催她:“你回屋把绢布都搬出来。” “是……” 萱草应道,回过身时才想起这儿都不是水云庵,买下来有什么用,石柔还是有可能被骗。 可屋里的绢布只剩下小半等着她搬,外面又有好些恶人在,她这时才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要怪只能怪刚刚吴有没有说清楚,如果其中真有猫腻,说不定也有吴有的份。 刚刚在前面她也没来得及拦石柔,除了怕那些凶汉,也是不想在人前落了石柔的面子。不过是几摞绢布的事,石柔以前何曾为这些烦恼过。 “就这些,怕是有些不够……”大黑扫了一眼,粗粗估略绢布的数目,跟吴为的欠债还差一些,“就算我们不跟他算利息,本金总不能少了吧。” “你点点还差多少,我再去取。”石柔说道。 “敞亮——”大黑夸了一句,让底下人点好了数目,他又略算了算,报了一个相差的银钱数。 时下市面上流通最多的还是绢布和粟米,银两和铜钱不是没有人用,但能用绢布和粟米换购的都会优先用这两样。 石柔这此出门,赵氏给她准备了绢布和银钱,粟米这等搬运不便又显小家子气的,她没让石柔带着。 她给的绢布都是上等的,若是花不出去还可以裁了当衣穿,另给的银钱共五贯钱外加五十两银子。 乡下人家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一贯钱,赵氏给她准备的,足够她在外面花用三年。就算是帮着付了赌债,石柔也还有银钱结余。 她很清楚,赵氏给她的这笔钱,算是她一半的嫁妆钱。她如今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长女该有的嫁妆将来也送不出去。 赵氏只有她这一女儿,她的那些嫁妆按理将来至少有一半该是女儿的,她也算是提前分了钱给石柔。 除了这些银钱绢布,石柔出门时还带来了自己的首饰,也是为了在外面花用自在些。 她先前没想过会来此处,一直想着是去水云庵。水云庵住过不少贵人,石柔的身份也没法压过她们,只能多带着银钱。 她倒是没想过要在水云庵里一直清修下去,要是实在受不到庵里的日子,到附近寻个干净庄院住下也可。 她与因错被罚在水云庵思过的人不同,来去不受限制,说不定她现在没到,庵里的人还当她是个贪玩的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除了那些犯错被罚要呆在水云庵思过的,其余女客,庵里的人并不多管。 庵里只提供一个安全的住处,保证人不在庵里出事、保证能看住那些不省心的。 石柔并不在此列,她是脸上受伤来庵里躲清静的,赵氏派去庵里报信的人也请庵里多照顾,也没说不让她出门。 以前石柔想着就算不在水云庵里住了,也不敢离水云庵太远,她一个女子出门在外着实怕遇祸事,水云庵的女尼至少能庇护她一二。 但真让她直面陌生的寺庙和夜里的黑影,还有明显凶恶的男人,她好像并不怎么怕,甚至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她这是死了几次后,神智失调了吗? 不过面对凶恶之徒,镇定些总是没有错的,她也不怕被大黑讹了去,有时对他们这些人还是得恩威并施。 回到后院,她数了半贯钱,这超过了大黑报的数目。她知道大黑报的数目本就夸大了些,但这个钱也是她该花的。 数好了钱,她锁上了妆匣,收起也钥匙,拎着钱串去了前院。 萱草怕她跟着石柔一块儿去取钱前院的绢布无人看管,硬是要留在那里。 石柔无奈,也不能说她多此一举,反正取钱这点小事也用不着别人陪着,她一个人来也无妨。 去前院的路上,她在地上捡了一根木棒,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款步去了前院。 大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也没再跟吴为闲扯,好不容易等石柔数好钱出来,却见她手里除了钱还多了根木棒,嘴角不由浮现一抹嘲讽。 一个大家小姐不会以为手里拿着武器,别人就会怕了她吧? 第二十九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3 石柔自没有这样想,她走到大黑跟前,把钱拎着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半贯钱,多出来的就当是请各位吃酒了。” 大黑扫了一眼就知钱数没错,见石柔如此上道,不由对她高看了一分,又好奇她既然肯乖乖给钱了,为什么还要拎根木棒来。 “多谢您,这是欠条,您收好。”大黑笑嘻嘻地奉上欠条,忍不住问:“你这棒子是……” “这是后院的柴火,早膳还未煮呢。”石柔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腕粗的木棒双手一折掰成了两段,脸上仍是温婉大方的笑容,“对了,先前看中水月庵的不知是哪一家,可否告知姓氏?” 换成别人来问,大黑肯定不说,要是轻易把雇主的消息透了出去岂不是坏了规矩。 但看到石柔露了这一手,他对这位伤了脸后买下水月庵的石柔起了结交的心思,便卖了她一个好。 “旁人问了我是不会说的,看到石小姐请喝酒的份上,我便只说个姓氏。”大黑扯了一句,表明不是因为怕她才透露消息,又说:“那人姓罗。” “多谢。”石柔晗首,心下已经有数了。 这位想买下水月庵的罗家人,应与上个月被送到水云庵的罗夫人有关。 罗夫人是三品宫妃。宫中皇后以下有四妃,四妃为二品宫妃,二品以下的宫妃皆被称为夫人,没有嫔姬之称。 三品宫妃在宫中地位不算低,罗夫人出身也不差,得宠时在宫中风光无限。 可惜花无百日红,一个月前罗夫人因为小产情绪激动冲撞了皇上皇后,被罚来水云庵思过。 宫妃被罚出宫思过,基本算断了前程。石柔倒是没想到她的娘家人竟还肯为她出力。 难怪将来罗夫人复宠后对家人多有提携,就是不知为何看中了水月庵这个地方,这儿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夜里诡异了些! 大黑要到了债,跟石柔套了几句交情就回去了。他今日算是小赚了一笔,石柔抵债用的绢布本就比市面上的好,后面又多给了不少铜钱。如今的铜钱很经花,这些钱足够他跟手下人好好吃顿酒。当然,要是他弄来了水月庵,得到的赏钱可能会更多,可石柔后面有石家跟司马家,跟罗家比也是不差的。 水月庵内,石柔扫了一眼手中的地契和欠条,朝着吴为吴有扬了扬。 “以后这儿就是我的庵堂了。” 吴有眼珠子一转,伸手抓向欠条。他这一手实在出忽人意料,石柔也没个防备,差点就被他得手。 幸好现在的石柔可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在发觉后侧身避开,心下对自己的体能也有了新的了解。 把两张契纸一收放进怀里,她看向扑了个空摔在地上的吴有。 “你竟然强抢!”反应过来的萱草不敢相信地嚷了一声。 石柔伸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淡淡说道:“就是你抢到了又能如何?你保证你们能活着离开这儿?” 吴有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刚刚看到地契在石柔手里,一时动了贪念忘了石柔刚刚把木柴掰断的事。 那柴还是他前几日搬柴禾时掉地上的,当时瞧见了空不出手带,后来想着哪天顺路去厨房的时候再捡,免得还得捡了特意去趟厨房,结果这一放就是几日。 木柴而已,也放不坏,就是被淋湿了,太阳出来晒一晒又能用。 他打扫房间时也存着差不多的心思,想着早晚又会有新的灰尘,稍微打扫一下就行,不必太过仔细,等真要住人了再好好收拾。 等昨晚石柔真要住进来,再想收拾的也来不及了,好在也用不着他动手,都入夜了他实在不愿干活。 不仔细就不仔细吧,他总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我就是试试小姐你的身手,不是真心想抢什么。”吴有涎着脸笑道,跟吴为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两人的脸皮早就一样厚了。 “就是,那小子可没有这个胆。” 吴为躺在地上还是不想动,身上一动就疼,就连多说几句话都难受。 他心里清楚,地契和欠条到了石柔手里比捏在大黑手里强,不管她什么底细总归是住在这观里,总有他下手的时候。到时候他也不必还债,还能把地契拿到手,多好。 “不这么想就好。这地契若是到你们手里你们也守不住,还不如由我拿着。要是哪天你觉得你们能守住,拿相应的银钱来换就是。”石柔说道。 吴为一听,心思也是一转,又腹诽这小娘子看着温柔娴静,怎么说起话来总扎到他的痛处。他要是有钱,能被打这么惨吗?就怕是有钱,他和吴有也会被大黑找上。 “石小姐,地契既然到了你手里,你可不能不管。我和阿有这些年日子难过,早就想给庵里找个新主持,就是一直找不到又气派又能干、会让我们水月观香火越来越旺的修道之人。 其实我们这水月庵以前是叫水月观的,原来的观主是位女道长,后来前面水云庵名气响亮,周围的人看我们主持也是女子就以为我们这儿也是庵堂,真要算起来,水月观比水云庵修建时间还长呢,这名字谁学谁还不好说。 观里也不是只收女弟子,主持也是能者居之。” 说到这儿,吴为就想到夜里的事,顺势又编了起来。 “我是不行的,小有的道行也没有到家,远不及石观主你。相信石观主也发现了,观里一入夜就会不平静,自素音观主过世,那些妖魔就时常侵袭,我和吴有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常被它们闹得不得不去外面睡。但那些东西却不怕近石观主的身,昨夜也不曾打扰到你,可见你不一般。 其实我那时就想留下观主你,来观中主持大局,没想到闹出刚才的事来,还让观主白花了银钱。观主你放心,我有时也会在县里接些除秽解厄的活,一定会把钱赚回来。 我欠下的那些钱也是中了他们设的套,他们就是为了寺里的地契。” 吴为改了口,连观主也叫了,像是服了软。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7节 石柔听他说了一通,心下并没有全信,吴为的嘴跟府里爱传话的婆子是一样的,听个热闹就好,但这些人也不是全然派不上用场。 第三十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4 “我看这水月观也没什么特别的,你且说说,他们是为了什么费心思谋划?”石柔打断他的话问。 吴为一噎,轻咳了一声,揉了圈肚子后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向不怒不喜好似与他在闲话家常的石柔。 他一时还真看不出石柔的深浅,总归不是那等遇事只知道哭的大家小姐,内里有她的决断,还有她莫测的鬼怪手段。 跟这样的人卖个好,总比交恶强。 “刚刚我听大黑提到了罗家人,也许是为了就近照顾水云庵里的故人吧。” “这儿离水云庵也不近,想照顾怎么不去武阳县买房子?” 这话一出,吴为和吴有便对看一眼,吴有帮着说道:“庙后有一条小道,沿着走能直达水云庵,比绕山下的官道快上许多。” 石柔眸光轻敛,想着若当真有这样的小道还是趁早封了的好,免得将来惹来祸端。 宫中的事复杂,她的父亲也不愿意参与其中争斗,就怕拖累家族,就算她现在已经离开了石家,也要为家中其他人考虑,有些祸事都不沾还是别沾。 看吴为虽不像是伤到内脏的模样,但看着挺惨,衣衫凌乱不说,身上还有脚印,石柔也不好马上叫他上山封路,这事也不必大张旗鼓地来,免得反倒让人看出来。 “你们先收拾一下,再准备些饭食,等会儿让吴有带我们去看看那小道。” “那小道有些难行,前几天又下过雨,这路怕是不好走。”吴为说道。 “那就改天再说,先安顿下来,这事也不急。”石柔想到她们刚来,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暂时打消了探路的念头。 吴有扶着吴为回了院,石柔也带萱草回屋,想来这会儿有些沉默的萱草心中定有许多疑问。她的打算也会影响萱草的将来,还是得跟她商量过才好。 萱草也有好些话要跟石柔,碍着有别人在,她也不好开口,跟石柔回了房才没再继续忍着。 “小姐,这儿真不是水云庵?”萱草又确定了一遍。 怎么还想着这个,石柔暗叹,不管将来萱草是不是跟在她身边,一些该多想的事还是不可马虎过去。 “你就不曾怀疑过吗?” 石柔问,见萱草懵懂地摇头,便说道:“一个收容宫妃的尼庵,怎么会让男子当接引。” “打杂也不行?” “你看咱们府里后院打杂的是男是女?一些个健妇力气可不比那些小子弱。” “或许是为了接待男客呢?” “你这样说,那些僧寺岂不是也得供几个比丘尼接纳女客?咱们也是去过僧寺的,你可曾见过僧人避嫌特意请了女尼来待客?” “倒是不曾。”萱草想了一圈,不禁恍然,很快心下又有了新的疑惑,“小姐是早就发现了吗?” “昨夜就隐约有了猜测。” “若是如此,小姐怎么不跟车夫说?” “他一个人顶什么用,也不知吴有吴为二人有没有同伙。”石柔这么说也是不想在萱草面前暴露自己听力过人这件事。 “那现在怎么办?小姐花了那么多银钱买下了这里,难不成我们真要在此处落脚?不是说这后面有小道能直通水云庵,不如我们悄悄去水云庵吧。” “那我岂不是白花了银钱!比起水云庵来,我倒宁可呆在此处。”石柔说着,又正色看向萱草,“你且说说,我这般打算是为何。” “啊……” 萱草抓了抓脑门,心想总不能是因为看庵里这一老一小的顺眼。想了半晌,她朝石柔摇了摇头,又怕石柔嫌她笨,加了一句。 “我只管听小姐的,小姐喜欢呆在哪儿,我就跟着呆在哪儿。” “你呀,且动动脑子。若是跟我呆在这儿,少不得要跟吴为吴有打交道,莫要被他们骗了去。 就是将来嫁人,你也要警醒些,不然出嫁后到了别人家里被婆婆夫君使唤得团团转却沾不到一点好处,那你下半辈子怎么办?” 萱草又抓了抓脑门,歪头苦着脸说:“出嫁不就是帮婆婆夫君干活吗?要是怕这个,我只能不嫁了。” “胡说什么。这事我以后再跟你细说,若你遇着实在的,我现在与你多说的那些也用不上。”石柔说着,示意萱草帮她倒水,她一早上连杯热水还不曾喝过呢。 萱草连忙倒水,又抱怨道:“小姐,这庵里连像样的茶具也没有,房屋又旧,我实看不出有哪里好。” 石柔喝了一口水,徐徐与她说道:“你要往远了看。虽说府里还没有松口容我出家,但等我到了二十岁,便也只有出家一途。若真让我顺利出家还算好的,就怕他们为了笼络人心,将来让我嫁与他们挑中的人,比如家中清贫的文士、武艺不凡的莽夫。” “那等莽夫可配不上小姐!不过文士不好吗?也许将来他得了老爷扶持有了出息,让小姐也跟着风光。” “若他将来真出人头地高过石家,他顶多为了一个好声名面上不冷待我;若是他一直得靠着石府,他也只会是面上敬着我。夫妻相伴半生,若到最后都只是面上应付却还得同床共枕又有什么意思。庵里日子虽清苦些,但胜在不必与人虚与委蛇,我倒更喜欢这样清静的日子。” 萱草大约能明白石柔的意思,就是不懂为什么得是水月观,就听石柔继续缓缓与她解释。 “先前打算去水云庵,除了看中庵中清静,还为着庵中比别处安全。但这几日,我发现我的力气忽然大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恐水症的原故。” 这话也就吓吓不懂病症的萱草,谁家得病会力气变大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请县里的大夫看看?”萱草着急地问。 “这倒不必。”石柔有些心虚地抿了一下唇,继续说:“力气大有力气大的好处,你看刚刚不就把人吓住了,以后出门在外也不必怕遇上坏人,一个两个还是能应付的。 既然有了防身的法子,我们也不必非得到水云庵里。尼庵比别处清苦,道观还好些,水月观供的是女娲娘娘,规矩更比别处少。” “为什么?女娲娘娘与其他仙家有什么不同吗?” “女娲娘娘是远古妖族的圣人,是万妖之祖。你想那些妖族哪里会守人族的规矩,在她座下修行自然比在别处宽松些。” “原来是这样,小姐,你懂得好多。” 萱草这样一说,石柔也觉得自己似乎懂的多了些,也不知从哪本杂书里看来的。 第三十一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5 “对了,以后你别叫我小姐,叫我观主吧,这里是水月观,如今地契在我手中,我也当得起这称呼。” 石柔提醒了一句,继续说:“在这儿不用守那么多清规戒律,还能自己做主,总比有许多贵人在的水云庵要好。你不是爱吃肉,要是去了水云庵就吃不上了。” “在水月观能天天吃?” “天天吃,我怕是供不起。咱们得弄点营生,不能坐吃山空。” “小姐想做什么营生?”萱草问,她跟着石柔出来本来就是帮她干活的。 “你想想有什么可做的营生。” “绣花怎么样?”萱草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在府里也是做惯了的。 “倒是可行。” 萱草得了石柔认同,心下高兴,又说:“我们还能种点菜,还能养鸡鸭,我看夫人的庄子上就是如此的。” “亦可。”石柔笑道,看萱草还想再报一个,一时却想不出来,便说:“你慢慢想,也想想是不是要跟我继续呆在水月观里。有时你也学学丹萍,她至少知道替自己谋划前程。” “哼,小姐……观主竟还提她,她就是个白眼狼。” “倒也不算,我对她也没有多少恩惠,她不愿意跟我寻别的前程也是对的,就是石府没有其他年纪合适的嫡出小姐,瑛娘又是眼里不容沙子的性子,她跟在瑛娘身边也不见得能讨着好。” “观主还担心她,您就是心太好了。” “以后可不会了,我也得多为自己打算,你也是一样,若有什么好去处,你不必顾虑我。” “知道了……” 萱草虚应了一声,却想不到有比跟在石柔身边更好的去处,跟着石柔哪怕不能天天吃肉,也比乡间女子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石柔和萱草在屋里说话时,吴为和吴有也说起了两人。 大黑的手下教训吴为时可没收着力,吴为现在全身都疼。 吴有好不容易从箱子的角落翻出了一瓶不怎么什么时候买的伤药,一边替吴为擦一边跟他说话。 “那地契以后真的放在石小姐那儿了?”吴有问,那是素音主持留给他的,他就想自己好好收着。 “不然呢?你是比她高比她壮,还是比她力气大?她还有个好爹娘,你有吗?” 一提爹娘,吴有就翻了个白眼,擦药的动作也重了几分。 “她的好爹娘还能守着她一辈子不成,我定要把地契再拿回来。” “啊哟,你轻点!” 吴为喊了一声,脸上的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全无半点道法高深的模样。 “疼不死你!让你还赌!”吴有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到底收了一些。 “不赌了不赌了,再也不了。” 上次吴为也说过同样的话,吴有听的多了,可不会再信他。 吴为自知理亏,不再继续聊这个,说道:“其实你那地契放在她那里也算稳妥。她那样的大家小姐,许是脸受伤了一时想不开才到这儿来躲清静,将来想开了你想留下她,她都不愿,到时候地契不还是你的,咱们还能白消了一笔烂账。” “会吗?”吴有问,心下也琢磨起来。 “怎么不会,你看水云庵里几个贵女是心甘情愿呆在那儿的,不都是没办法没别的去处。再者,她还有些钱财,要是继续在庙里住着,不得张罗吃喝,到时候我们也能跟着搭上一顿。” 吴有跟着吴为这些年,一向饥一顿饱一顿的,不然也不至于这般黑瘦。既然能混到吃的,地契暂时放在她那儿也无妨,他看紧些就是了。 “再说了,我们这地契是寺产,跟普通的地契不同,里面规矩还挺多的。她就是拿着了,也不好买卖。不过要是跟县里文书走通了关系,也不是不行,不然大黑就不会来设局害我。” “你说那罗家人还会来吗?” “要是光靠你我,就是舍了性命,人家也不看在眼里,石家这位就不同。毕竟人家是官家小姐,听着似乎与司马家有旧。我们就当陪着她玩,她想当观主就且当去,我就不信她能熬过一年。” 吴有认同点头,又开始担心起别的,问:“那晚上怎么办?观里可不太平。” “我看她好像有些邪门,不怕晚上那些东西。正好,留她住下不但有吃有喝,还能把那些东西都赶走,咱们还省下请大师的钱。” “她真能把那些东西赶走?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懂的这些?” “所以才说她有些邪门。不过她姓石,我以前听闻石家的大爷是个道士,出家有些年头了,也许是跟他学的吧。” 吴有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又忍不住怼吴为一句:“你看,正经道士就是不一样,不像你这个假道士,学的不正宗,连些小鬼都对付不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8节 “要没我这个假道士,你早饿死了!有些时候,真道士的手段还没有我们假道士灵呢!” 吴有听了翻了个白眼,还以为吴为会要点脸不认他是假道士这事,想不到他竟耍起无赖任嘲了。 果然是混江湖的,脸皮就是厚,吴有腹诽了一句,莫名还有一点羡慕。混日子脸皮还是厚点好,还不会轻易被大黑这样的吓住。 如无意外,吴为就是他的将来,他这样无家无业的不可能有什么大前程。不过他以后用钱得仔细些,可不能学吴为去赌。 替吴为上好了药,吴有把药一收,才感觉出饿来。 “厨房还有米吗?我去煮点粥。” “没多少了吧,最近都没有接到活。煮稀一点,她们吃不惯才会去买。” “也是……” “趁今天还早,不如让她们去县里把东西买齐,她们应有许多缺的,你也带那丫头……叫萱草的,认认路,顺便套套她的话看看她们还有多少银钱。我就不去了,我得在庙里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伤。” “懒死你得了!”吴有没好气地说,不想再搭理他,出门去了厨房。 石柔听得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在保证安全之前她还真没想过。知道两人的盘算,确定他们顶多有些贪财,她心下也有了下一步地打算。 他们想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还想让他们做梦拾元宝空欢喜。 第三十二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6 石柔和萱草在水月观吃到的第一餐早饭是稀的能照人的粟米粥。 萱草早上去烧热水时,本想连早饭一起做了,后来见厨房里着实翻不出什么吃食便作罢了。 当时她还不知道她们来错了地方,还当这厨房是杂役用的小厨房,只存放一些入不得口的粟米,昨晚没法麻烦寺中其他人勉强应付一口也就罢了,总不能让石柔早上还吃这些。 可该是她们吃的避也避不开,且萱草从粥水的稠度上判断,那点小的可怜的粟米还只用了一半,不然这粥不会这么稀。 “小姐……观主替你们花光了绢布,你们竟还苛扣口粮。”萱草端着粥瞪着吴有骂道。 “什么呀,观里本来就没有吃的了。” 吴有辩解了一句,故意哭穷想从石柔那里骗钱。 “庙里一向没有什么香火,附近的人都爱去水云庵,来水月观的不多的几位香客还是以前素音道长结识的善信,素音道长仙逝后,她们也不来了。 吴为道长以前倒会去县里找活,替一些被邪异侵扰的有缘人排忧解难,最近不是不便上街吗,加上庙里不太平,为了护住水月观才将买口粮的钱用来买驱邪之物了。” “什么样的驱邪之物?” 石柔对这些还挺好奇,如果她没有猜错,她晚上所见的一团团黑影就是困扰吴为吴有的邪异。 在她看来,这些东西很弱,可显然他们两个对付不了,甚至都不能像她一样看到它们的位置。 “雄鸡血呀、朱砂之类的。”吴有含糊答道。 石柔不懂这些,他就是报了也不知这些物什作价几何,反倒是萱草脑子转得快。 “还有卖雄鸡血的?你们是买鸡吃了吧?就你们这样胡吃海塞没个成算,难怪月底只能喝粥汤。” 别看萱草大大咧咧,在银钱上却颇为仔细,以前在石府也偷偷攒钱,就是买首饰买的也是买一些分量足但样式不怎么出彩的,将来当了不折价。 吴有被拆穿也不心虚,说:“那鸡取了鸡冠血总不能扔了,不吃怎么办?我们又不是天天吃,这也是为了驱邪才尝了个鲜。” “驱什么邪,我看你们就是神棍骗子。” “话可不能乱说!你出去打听打听,水月观吴为道长在县里可是有名的。这次是闯进观里来的妖邪太厉害,他运势又不好,才一时没制住。” “这还跟运势有关?” “当然有关,你看婚丧嫁娶都得挑过日子,跟妖邪动手也讲究时辰,要是遇上阴月阴日阴时这样的大凶之日,他怎么能打得过。” 萱草一时被他唬住了,偷眼看向石柔,想知道石柔怎么看。 石柔不禁一笑,说:“过去这么些日子,总不能都是阴日吧。” “对,就是,我看前几日还有人办喜宴。要是什么大凶之日,会有人成亲吗?” “总之有种时间上的讲究,跟你们说了也不懂。” “听着你像是学过?学的是《周易》、《连山》还是《归藏》?” 吴有听都没听过这些,他就是跟着吴为瞎学,还跟素音道长学过几年字背过几本经书。 吴为学的很杂,他知道也不知哪招是灵的,总归这么些年下来都没出过大事,唯一一次快死了也让素音道长救回来了。 不过为了不跌份,吴有脑子一转,挺着胸膛说:“我们学的自是先祖传下来的秘法,可不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典籍能比。” “是什么?”石柔问,倒不怎么信。 吴有正要编造,就听萱草说:“观主听他在那儿吹牛!什么秘法不秘法的,不就是他嘴皮子一碰的事,我也可以说我是王母娘娘收的弟子,专门下凡渡劫来的,谁能知道真假?还有人能去王母娘娘那儿问不成?” 吴有几次被萱草挤兑,一时有些恼羞,不过他敢这么吹,也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不信是吧,我去取我们观里的秘笈来,你们看过就知道厉害了。” 吴有一说完转身出了院子,去取了藏在前院神殿偏殿矮柜里的册子。这本内页微微泛黄的蓝皮册子是素音师太留下来的,记的是一些经文,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太好辩认。除此之外,还记着三种符箓。 吴有曾照着符箓誊画,不说画得一模一样吧,至少有八分相似,但八分相似的符箓对上晚上诡异之事并没有什么用,也不知是本来就没效果,还是他画的不够像。 这些外行也发现不了,他把册子取来,翻开后在萱草面前一一展示。 “你看看,这就是我们水月观的秘法,我就是翻开了让你看,你也看不懂!” 萱草认得几个字,但一般经文用到的字都比较冷门,她还真认不全。 她不由看向石柔,记得石柔以前还帮老夫人抄过佛经,说不定能认得这些经文。 石柔看了几眼,还真认出其中一遍经文曾在大房屋里看过,等看到后面的录着的符箓时,她越发觉得眼熟。 吴有正一页页翻着,眼前一闪,册子就到了石柔手里。 他心下暗叫不好,嚷道:“这是我们观里的秘法,你们怎么能硬抢?” “既然是观里的秘法,我这个手握地契的观主岂不是正好有资格看?你本就一页页翻给我们看,我也是替你省力,也看得更清楚些。” 石柔一边说一边把符箓看完了,又把册子还给了看着有些紧张的吴有。 “这些都是什么符,我像是在哪里看过?” “大概是平安符之类的吧。”吴有说,小心把册子收了起来,生怕石柔再拿。 萱草看他那小气的样子,不由轻哼一声,说:“我们府里的大爷就是修道的,我们小姐什么样的经文没见过,还有记在龟甲上的上古秘法呢。” 先前大房的人不知从哪里收来的一片龟甲,上面刻着像是符箓的字,还曾邀其他几房去品鉴,当时萱草跟着石柔一块儿去了,听其他人啧啧称奇便真当上面的符文厉害,其实在场的人不过是为了全大房的面子尴尬捧场。 萱草不知,吴有就更无从得知,一时还被萱草唬住了。 石柔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下羞窘,急于岔开话题。 第三十三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7 “你且回去看看寺里有什么东西要添,等会儿我们一块儿去县里买些东西,免得继续挨饿。” 吴有一听,暂时把斗气的事放到一边,还笑着恭维了石柔一句。 “观主就是大气,我们以后都听你的。这秘法你还要不要再看看,不如放在你这儿?” 吴有听吴为提过,册子上面记着的是普通经文,符箓也没有哪里不寻常。他就是念在这是素音道长所传,不愿意让别人沾手。 “不必了,你且去忙吧。” 石柔挥了挥手,没好意思说她刚刚看过一遍,已经把经文和符箓都记下了。 看来她的记忆力也比以前好了,她原先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是像符箓这样生僻的字图。 既要在水月观住下,缺的东西总要添置,脸盆被褥之类的大件行李,石柔离府时都没有带,当时想的就是来当地买,不然家里也不会让她带那么些银钱。 石柔以前吃穿住行都是下人安排好的,需要再买些什么,还不及萱草知道的仔细。 听萱草在那儿一件件算着,她一时等着无趣,索性用屋里本来就有的朱砂黄纸画了一张她刚刚学会的符箓。残存的朱砂黄纸并不多,她化开了一点朱砂画了一张符就停了。 “观主,你怎么练起字来?”萱草一回头见石柔站在书案前握着笔,还当她在写字。 石柔一笑,也没有细说,把符纸拿起来吹干了一叠收进袖中。 “你算好了吗?其实少买几样也没事,以后再去就是了。如今也不是在府里,要出门还得去跟管事说一声,又要跟守门的婆子打点。” 萱草一想也是,看了一眼书案,又问:“观主,要买些纸张吗?观里的纸都是黄纸。” 她虽没看清刚刚石柔写了什么,却看到了纸张颜色,还有书案上品质不佳的墨砚。 “不用了,用黄纸就好。” 萱草知道黄纸比以前石柔用的青石色纸要便宜许多,要是不用买上品的纸,还能省下不少银钱。如今市面上的纸张可不便宜,一叠好纸都能抵得上一亩地的价钱。 两人收拾停当出了屋子时,石柔身上多了一个小包裹,她的那些银钱终是不放心放在庙里,要是吴为吴有真盗了她的钱财遁逃,她都不知如何追查他们的下落。 吴有看她背着小包裹出来,也没有多说。刚才他的确跟吴为说起,趁屋里没人时可以翻翻她们的行李,看还有多少好东西,想不到她还算机警,他们想翻都没处翻去。 还得买几把锁,萱草又在心下记了一样东西,感觉要买的东西太多,脑子有点不够用。 寺里没有坐骑,他们上街只能走着去。如果沿官道走,他们想进城要走上两个多时辰,到了县里都到下晌了; 要是走小路能省一半路程,就是小路难行,如果走不惯的人,也得走上两个时辰才能到县里。 吴有存着让她们认路以后去县里买东西自己去的心思,跟她们说明去时走小路,回来时走大路,两人也答应了。 “这是路吗?” 萱草跟在吴有身后,扶着石柔的手从一处斜坡缓缓爬了下来。 这样的坡她已经翻过好几处了,刚才还有一段一臂长的水渠也没个横板架在渠上供人行走得自己跨过去,要不是石柔稳稳拉着她,萱草差点一脚踩空滑进渠里。 “你一个下人怎么比你家小姐还娇气。” 吴有被她抱怨得多了,也有些不耐烦起来,要是他一个人走早到县里了,哪里会这般麻烦,还要听她聒噪。 “我也挺累的,不好意思说罢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19节 石柔帮了一句,轻柔的语气却不见半点急促也没有怪责。 她其实不怎么累,难得在这样的野径上行走,还觉得有些新鲜,连叶子上蠕动的虫子都显得可爱。 躲在角落的鸟儿蛇儿,像是好奇他们的出现,静静观望着,不敢靠近。若是她一个人走,说不定会过去吓吓它们。 萱草显然没这心情去欣赏这些,又被吴有抢白了一句,不好再抱怨,不由噘起了嘴,一脸气恼的模样。 “看,前面有只鸟儿!”石柔忽然大声喊了一声。 “哪儿呀?是什么鸟?漂亮吗?” 萱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倒是没有看到什么鸟,一时心情更差了。 “挺大一只,白白的,像是水鸟。” “水鸟?竟然不是山鸡?”吴有也插了一句。 “这儿有山鸡?能吃吗?”萱草好奇地问。 “当然能吃,就是没有自家养的肥。” “那你们怎么不养?白白浪费了那么大的院子。”萱草挑剔道。 吴有啧了一声,不想开口,怕自己再被萱草气着。 萱草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庙里会破败成这样,跟两人太过懒散肯定是有关的。 以后庙里的开销都在石柔身上,萱草怕她太心善不好意思说他们,让他们继续在庙里混吃混喝,只能由她来当这个恶人。 她本就见不得这样的,以前院里那些爱躲懒的小丫头她哪个没有骂过,她就不信管不服他们。 “前面好像有人。”石柔又说道,伸手指了指,这次声音倒不响。 吴有跳起来望了一眼,的确看到一村姑在路上行走,似乎为了等她们还在意放慢了脚步。 “估计是哪个村子的人去镇上卖东西。”吴有说道,这条小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会遇到人也没什么稀奇。 “我弄个棍子防身。” 石柔一边说一边朝边上树丛望了一眼,伸手掰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又把上面的树叉一一扯下来。吴有默默看了一眼,腹诽她哪里用得着棍子,徒手就能把人按死。 萱草不懂石柔为何忽然想弄棍子,以为是为了吓吴有用的,便也折了一根手指粗的拿着挥了几下,还挑衅地瞥了吴有一眼。 吴有冷笑,想说他打不过石柔,难道还能打不过她一个小丫头,那么细的棍子也值当拿在手里?用来挠痒吗? 走了没几步,他们就看清了走有前面的那姑娘的长相,吴有一眼认出了她。 第三十四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1 “赵大娘,上街去呀?” “对。”赵大娘答应了一声,打量了跟在吴有身后的石柔和萱草一眼。 赵大娘是附近田畈村赵家长女,以前曾跟母亲去过水月庵,认得吴有和吴为,也知道两人有时会接待一些贵客帮她们做法。 看看石柔脸上的疤,赵大娘心下不由平复了许多,又怕看多了惹贵人怪罪,马上垂下了头。 石柔淡笑以对,余光瞄见角落有树枝摆动。 她刚刚便听到前面有男女说话,那男人说话颇为脏污,甚至想对赵大娘动手动脚,石柔怕赵大娘吃亏这才喊了一声。 赵大娘也算机警,怕落单后再被纠缠,特意等着她们过来一块儿结伴同行。 怕影响到吴有为石柔布道,赵大娘路上都不敢吭声,直到听到吴有和萱草偶尔斗起嘴,她心下才微松,又好奇石柔和萱草的身份。 从两人的衣着看,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吴有是个孤儿,除了做法,他哪里能结识出身不凡的千金。 不过一般千金也不会露面寻到水月庵来,肯定是去隔壁县水云庵的,莫不是走错路了? 赵大娘还不知道她真相了,心下很快打消了念头。说不定是人家小姐伤了脸不想去人太多的水云庵才寻到水月庵来的呢,一样是庙,哪里不能拜。 她是个泼辣性子,让她跟一个瞧着出身不错的千金小姐搭话她却有些不敢。看出她的好奇和迟疑,石柔笑笑先开了口。 “我是新来水月观的女冠,姓石。你是哪个村的?” “石道长好,我是田畈村。”赵大娘一石柔说她是女道长,也就没那么怕她了。 目光在石柔脸上的伤疤上一顿,也没有多问她为什么会出家,而是问:“石道长,你怎地没去水云庵呢?” “水云庵所修跟水月观不同。你们以前是不是去水云庵多一些?”石柔也没有细说,反倒问起别的。 “其实都不怎么去。” 水云庵是去不起,水月观是觉得去了也没什么用,尤其是老主持过世后。赵大娘怕石柔面子薄,有些话不好挑明了说,也怕说了断了吴有的营生。 她猜测石柔会在水月庵落脚,多半是吴为吴有哄骗的,两人为了赠钱粮很能拉得下脸。 她倒不会因此看轻他们,反倒会想着帮衬,他们哄骗的对象也不是附近村子的人,甚至很多都是有钱。穷人帮穷人骗有钱人,在赵大娘看来很应该。 “以前素音主持在时,我家也常去水月庵。” “我也听说素音主持为人亲和,结识了许多善信。” “对,我娘活着的时候就爱跟素音主持说话。” 石柔注意到她话里的意思,表情微顿,旋即又说:“如今水月观里虽只有我们这几个不成器的,但胜在清净。你若有什么疑难,可到观里来。” 赵大娘看了她一眼,当她是拉香客的,却也没有拒绝,笑道:“那就先谢过石道长了。” 看出她的笑容有其他意味,石柔也没有多劝,转而问起农家除了种地外该做些什么。她和萱草都不懂这些,也不指望吴有和吴为懂,只能请教旁人。 赵大娘说了许多,听得出她是个能干的,性子也爽利。一行人默默听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很快就到了县城。 “我要去办点事,就不跟你们一块儿走了。” 进了县城,赵大娘的胆子就大了许多,跟他们说了一声后,便与他们分开了。 他们有许多想买的东西,也不能一直拉着她同行,应了一声后就与她告别。 吴有刚刚虽没有跟赵大娘说话,但一直听着她和石柔的动静,等她走远了,吴有就朝石柔赞许地点了点头。 “到底是观主,已经知道揽客了。” 石柔一笑,也不解释,问道:“你跟这位赵大娘熟吗?” “这怎么说呢?附近村子里的人我都认得,要说熟也算熟,但统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她家穷,她娘去年进山被毒蛇咬死了,她爹死得; 更早,如今家里就剩下她和她弟弟。日子不怎么好过,估计她没这闲心来观里。” “她家就只剩下她的她弟弟了?可有亲戚帮衬?” “也没什么亲戚,她们那个村子里都是闹灾的时候迁过来的,早些年似乎有几家的鸡被偷过,不少人家闹过一场,关系一向不怎么好。怎么了?你还真想招揽她?” “总归是以前寺里的香客,日子要是能好过些就好了。你不觉得她生的周正,若是没有人看护易惹祸端。” “周正?” 吴有仔细回想了一下赵大娘的长相,都是从小看到大的人,他以前没觉得她长得如何,被石柔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她长得不差。 “还真是。再过两年,她凭长相也能寻着一门好亲事,连带她弟弟也跟着沾光。”吴有说。 石柔不由看了他一眼,见他真心这么觉得,只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吴有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出别样的意味。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吴有挑眉问。 “没有。前面就是米铺了,我们要买多少米面才够吃半个月的?” 一提到吃,吴有也没有心思再挑别的,说:“多买点也无妨,我可能吃了。” “吃太多我可养不起。”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吴有立马改口。 石柔笑了笑,本也不是真的嫌他胃口大。 武阴县最热闹的也就一条横街。街道虽小,五脏俱全,米铺、布料铺、书铺…… 应有尽有,他们想什么东西逛上一圈总能买全。还有一些开在巷子里的铺子,里面的东西也许没那么齐全,却常有一两样比横街上卖得便宜。 吴有以前没事就爱在街上逛,对各家铺子的货价了如指掌。 往常领生客去买东西,他也许会往价高的铺子里领,反正不是他的钱不心疼,还能赚些点心钱。 但石柔不同,她的钱是属于水月观,换言之就是属于他的,怎能让县里的这些奸商骗了去。 第三十五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2 三人走街窜巷,花了好半天才总算是买齐了东西,吴有还从相熟的人家那儿借了一辆手推车,不然还不知怎么搬回去。 “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石柔提议道,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面摊。 “观主想吃什么?要不要下馆子?” 吴有早就饿了,本以为两人看着娇滴滴的没什么体力会比他先抗不住,想不到就这么一条街几条巷子,她们能逛上那么久还一点不带累的,也不知哪里来的体力。 就连看到有人翻新房子,她都停下来问工匠相关物资去哪儿买,还真寻过去工坊买了一些,又问了许多粉刷的技巧,也不知是不是想翻修水月观。 萱草正为买下一堆东西花出去的银钱心疼,一听吴有说下馆子头皮都炸了。 “都已经买了米面了,回观里自己做就是了。要实在是饿,就买个馒头对付。” “你一个下人做什么主?是观主说要吃的。” 吴有早看出萱草左右不了石柔的决定,也没再继续给她面子。 萱草想到石柔大半天只吃了碗稀粥定然是饿了,暗悔自己不够仔细,也不好继续拦着。 “观主,你想吃什么?” “就吃面吧。” 石柔说着已经在面摊坐了下来。她以前不曾在这样的摊子上吃过东西,也不知道要怎么点单,就听吴有熟练地招呼了一声。 “掌柜,三碗阳春面。”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0节 “观主还没说要吃什么呢,你怎么就点了?”萱草愤愤不平地说。 “这儿就只有阳春面。”吴有翻着白眼说。 萱草抿唇,哼了一声,暂时不跟他争吵。石柔暗笑,闻着一阵甜香,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点心铺子。 “你是捡几样点心,买上几盒。” 萱草应了声是,又听吴有说:“记得买桃酥。” “又不是给你吃的。” “我总能分到几块。” 她一定要把点心看紧了,萱草暗忖,绝不能让吴有占了便宜去的。 吃好了面,吴有看买的东西也差不多了, 便提议回去。 “再多也拿不下了,有什么要买的,不如改天再来,反正庙里也没有什么人来,一向没什么事。” 石柔想了想说:“再逛一圈,看看有没有漏的要紧东西。” “还逛呀?” 吴有面露苦色,本来买东西付钱是件挺开心的事,尤其是由别人付钱,由他来杀价,但这一趟趟逛下来,他是真的累了。 “不如我在这儿看着东西,你们去逛?”吴有提议道。 “你别是想拿东西吧?”萱草呛声问。 “你这是什么话,跑得了和尚。不,是道士,跑不了庙,我难道还能一走了之不成。” “这可说不准。” 看两人又像要吵起来,石柔劝了一句:“好了,你在这儿等着,我们逛一圈很快就回来。” “好,还是观主明礼。” “你!”萱草一听,又要吵嘴,被石柔伸手拉着给拖走了。 吴有得意,还朝萱草做了个鬼脸,看萱草生气又动不了,心下直乐,也就没发现石柔离开时手上还多拿了一包点心。 石柔看距离足够远了才松开萱草的手,说了她一句:“好好的,怎么总跟人吵嘴,以前在府里的规矩都白学了。” “府里要是有这样不懂规矩的……” “若他是老夫人屋里的,你也敢说?”石柔打断她的话问。 萱草抿了抿唇,微微摇头,说:“不敢……” “先前大管家的女儿也在我院里当值,虽你们不曾来说过什么,她在我面前也算懂规矩。 但私底下是什么样张狂的性子,我也略有耳闻。那时你不也忍下来了?可见你不是不能忍,只是挑人。” 萱草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我以后少跟他斗嘴就是了。” “这倒无妨,只是在外面注意着些,莫让别人看了笑话,也免得你们吵闹起来收不住,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萱草点头,默默回想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生怕透了不好的消息出去。一圈想罢,她抬眼发现跟石柔走在略显陌生的巷子里,四周也没看到什么铺子,一时有些困惑。 “观主,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就是前面。”石柔说道,又走了几步,停在一个虚掩着门的宅子前面。 宅子上挂着的牌匾写着「武阴」二字,边上还放着一面大鼓,却不见鼓棒。 萱草不曾注意到这些,心下正在想石柔是不是有什么故人住在武阴县,怎么以前不曾听人说过。 “你去叫门。”石柔吩咐道。 “是……” 萱草上前拍了一下门环,门马上就开了,一穿着皂衣的小年青探出头来打量着两人。 “何事?” 他虎着脸问,却不敢太凶恶,就怕来人是他得罪不起来的大户人家的贵女。 “我们来过户地契,还想要办女冠文书。” “进来吧……” 年青官差说道,注意到了石柔脸上的伤疤,对她出家一事倒没有觉得惊奇,只是奇怪她们两个年轻女子自己过来办文书。 “你们有出家的寺庙收容吗?如果没有大师承认,这女冠文书是不能办的。” “有地方落脚。”石柔应了一声,朝边上有些发懵的萱草笑了笑。 萱草心下有许多话想问,此刻却不得不收敛表情,一脸从容地跟在石柔身边。 年青差吏领着她们进了一间屋子,屋中摆着两张书案,案上堆着一些书档和笔墨纸砚,两位中年男子坐在案前,听到声音同时抬起头来。 “李书吏、赵书吏,是来办女冠文书的。” 年轻差吏的话一说完,坐在左侧的中年男子就垂下头拿起手中的书继续看着,右侧的男子微一皱眉。 “办女冠文书需要正经寺庙推荐才行,不是想办就能办的。” “我也是这么说。” 年轻差吏笑着应了一声,目光瞟向石柔,要是石柔说不出个道理来,他也得跟着说她几句,这不是耽误他的时间嘛。 石柔也不忙乱,解开她一直背着包裹,从中拿出一个帖子来。 “我是礼部尚书石家的人。” 第三十六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3 石柔把府里帖子递给了问话的书吏,待他小心接过查看时,又从包裹里拿出了水月观地契。 “我已经买下了水月观,准备接任观主,想要办一张女冠文书,免得名不正言不顺。” 普通女子出家的确需要寺庙大师推荐,但若是直接任观主就又不一样。 “水月观?水月观前任观主素音道长好像几年前就过世了,之后一直不曾来补过文书,寺里还一直欠着税钱。”本来在看书的李书吏抬头抢着说。 正经寺院是要交税的,除了地契还有人丁税。出家人不可置私产,他们所置的产业都是寺产,若寺中有良田,田税要比普通百姓多交一成; 若有商铺,得多交两成商税。人丁税与普通百姓数量相同,但普通百姓得成丁才需要交税,且女子不用交税,出家人只要办下文书不论老少男女都得交税。 许多寺院不愿意交那么多税,一般都是寺中人要远行才会来补办文书,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有倒是有文书的,他曾是乞丐,被收养后因年少也没有办正经户籍,烧了养父家厨房离开后,他养父四处打听他的下落,想要把他卖了赔钱修厨房。素音道长听说后,就替他办了冠巾文书,免得他被人掠卖。 “欠着多少税钱?”石柔问。 李书吏拿出一本册子翻了翻,说:“倒也不多。水月观名下没有良田商铺,登记的弟子也只有吴有一人。他有三年没交税,一年丁税粟一石,他得交三石粟,或者十五钱。今年的新粮还没有下来,要是寺里没有余粮,还不如交钱划算。” “多谢这位大人指点,我还想办了女冠文书后再把水月观的地契过户。” “行,是得过户了当上观主才需出面交税钱。” 李书吏越过另一位同僚,很快帮着石柔把一应契书办了。 虽说县里偶尔也会有去水云庵的贵人路过,但跟她们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男女有别不说,她们也看不上普通的书吏,这次难得有机会跟尚书府的人接触,他肯定要尽力巴结。 不管礼部尚书在朝中到底有多少权柄,放在武阴县就是个大官,他一个小小书吏也开罪不起。 在李书吏的殷勤服务下,石柔想要的各种文书很快办了下来,她还让萱草送了点心并一些银钱当谢礼。别看萱草脾气有些直,这点人情还是懂的,也没有舍不得。 两人回到面摊时,吴有早等得不耐烦了,要不得一直坐着还能混碗面汤喝,他早过去找她们。 “你们怎么又逛了这么久,买了些什么?” 萱草目光一动,看向石柔,若是石柔答不上来,她再帮着想着借口。 石柔脸上不见慌乱,笑道:“本来想买些鸡崽回去,都听着声音了,却不曾寻着。” 刚刚他们吃面时,有一小贩挑着鸡崽经过,当时石柔就动过念头,却也不急,此时正好拿来当借口。 “姑娘若是要买鸡崽,可以去西市找找,会有小贩在那儿摆摊。”面摊的掌柜搭了一句。 “我们稍微绕一下路就能经过,去吗?” 吴有自然知道西市,就是没想过石柔会想买这些,她知道小鸡吃什么怎么养吗? “去吧,养点鸡下蛋吃也好。”萱草好声说,想快点把石柔偷偷去改了地契一事瞒过去。 看到石柔办文书时又花了好些钱,她忧心寺里没个进项早晚坐吃山空,就想从别处省点,若不是寺里没有田地,她都想下地自己种粮食。 石柔也应下,反正现在她也不累,不在意多走几步。 武阴县的西市就在县城边上,离官道约一刻钟。吴有领着石柔从巷子里绕了一下,很快就到了一个用木栏围起来的市场。 市场内有些冷清,偶尔会有羊叫声传来。早几个月春耕前,有外地人拉了一批牛驴过来贩卖,停留了三天就去了别处,本地的贩子也囤了几只,看样子还没卖出去。 西市外围倒比里面热闹些,附近农户摆着小摊卖着一些自家制的用具,也有卖鸡崽的摊位。 一群黄绒绒的小鸡崽挤在圈子里叽叽喳喳地叫着,看着挺招人,萱草一眼就看进去了。 “呀,真好看。”她挤到摊子前说。 “是呀,真好看。” 石柔附和了一声,目光却是看着相临摊子上从竹篮里探头脑袋来的一对黄黑色的小狗。 “观主,我们买几只?” “你看着办。”石柔应付了一句,已经学着早前吴有买东西的样子,问带着小狗来的摊贩:“老伯,这狗怎么卖?” “你怎么还买起了这个?”吴有凑过来问道,皱眉看向摊主,“张猎户,这是你家大黑生的呀?” 张猎户认得吴有,以前他曾陪自家婆娘去过水月庵。 既然是认得的人来问,他也不说那些虚的。 “是。大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它生的崽子性子肯定凶,用来看家最好不过了。我要不是自家养不下,也不会拿出来。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1节 若是别人家,我定要他多饶些粟米,免得他不是来买狗崽而是来买肉的,你们观里我是知道的,可以少收你些。” “这敢情好。对了,这位是我们观里的新观主,她什么经都懂,以后你多来观里走走。”吴有随口说道。 早上石柔说她认得素音道长传下来的那些经文,吴有就当她是知晓许多。 他到现在连经文都还认不全,以前有香客来只能跟着吴为说着讨喜的话,都没个底气,现在有个知道经文,至少能看懂所有字的,他总算心下不虚了,也敢开口叫熟人来。 “好,改天有空就去。” 张猎户应道,反正他老娘和婆娘爱上香,去水月庵还比去水云庵近些。 既然是熟人,张猎户就象征性地收了两个钱,把两只小狗卖给了石柔,把装小狗的篮子也一并送了。 他本心是想用小狗换粟米,能换来钱也不错。 现在一个钱能买两斗米,等到了秋收的时候能买三斗。这钱收着也不会坏,他自不会现在就花了,哪怕家中已经没多少粟米了,改天用山中的猎物来换就是,哪怕现在粮食贵,总会有些人家愿意用剩下的粮食换肉吃。 第三十七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4 石柔这儿是飞快地买好了东西,萱草却还在那儿挑小鸡崽。 她看花了眼,决定不了买哪只,最要紧的是讲价的主力人员吴有没在,她对摊主报的价心中也没底。 “你还没挑好?” 吴有看石柔这边已经付好钱,萱草却还在磨蹭,语气就有些不耐烦。 “我都不知道要挑几只。”萱草嘟囔道。 “怎么卖呀?”石柔问,目光却没有多看小鸡一只,她现在眼里只有小狗,根本顾不了别的。 “一文钱两只。” 这么贵?石柔总算是抬起了头,又低头看了看刚买的小狗。 她的小狗一只也只要一文钱,两只小鸡加起来都没有一只小狗重,怎么会价钱相同? 萱草也被这价格吓到了,后来想想鸡蛋的价格,心下又有几分释然。如今不但粟米贵,鸡蛋也贵,小鸡崽的价格当然也不便宜。 就算吴有能讲价,也只能讲到买五文钱十五只,也就是一文钱三只,买的少了可没这价,这还是看在她们是用铜钱付账,小贩才肯让步。 讲好了价,萱草便欢喜地在那里挑小鸡,小贩还送了一只草篮子给她让她装鸡崽。 “你这挑的都是公的,将来都不生蛋。”边上有人说了一句。 三人看去,见是早上才见过面的赵大娘,跟她打了个招呼。小贩听赵大娘这样说,默默啧了一声,倒没有说什么。 “你办完事了?正好过会儿我们一块儿回去。”石柔说,表明她们是一起的,免得小贩记恨。 “也好……” 赵大娘其实是来县里卖药材,她早前在山上挖到了一些草药,又怕村里其他人知道这营生,来县城才悄悄一个人来。 草药倒是卖出去了,她去街上买了些盐,才到手的银钱便全花光了。 离县前她绕来西市,本想问问现在羊恙的价格,想不到能碰上石柔她们,正好能跟她们一块儿回去。 她也不是白白借他们的光,还帮她们挑小鸡崽了呢。 “一窝鸡里,留一两只公鸡就够了。你这只挑的也不行,都有些蔫了。” 赵大娘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帮着挑好了十五只小鸡崽,她在边上看了都有一会儿了,知道她们不懂这些,心下都替她们急,这才开口帮了一句。 萱草看她挑的那些有好几只都不是她先前相中的,却不敢说什么,毕竟这小鸡崽买回去主要是为了下蛋,又不是让她养着玩的。 她怕养不活,还向赵大娘问了小鸡要怎么养,两人聊着聊着也就说到一块儿去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叽叽喳喳的聊得颇为热闹。石柔拎着小狗跟在两人身后,也是一派自在安然。 只有吴有一人推着小车,瞧着有几分落寞,主要还是累的,他倒喊人来跟他换换手。 但唯一能跟他换手的萱草又跟人聊上了,从小鸡聊到种菜和野菜的种类,他听着就觉得不好打扰。 吃人嘴短呀; “好了,我从这边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走的是官道,如果走小路,车子过不了。 赵大娘也不在意绕路,也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官道,直到走到回村的小路前才不得不跟他们分开。 “路上小心,有空就来水月观坐坐。” 萱草亲热地招呼道,难得遇到一个与她年纪相同能说话的。 她和石柔有主仆之别,有些话她不好意思说,跟赵大娘倒聊得来,她也盼着赵大娘能来观里教她种菜。 “好……” 赵大娘虚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就见石柔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递给了她。 “拿着吧,你我也算有缘。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水月观。” 萱草认得符纸的颜色,这才意会到早上石柔不是在练字而是在画符。 动了动唇,她到底没有开口说什么拆石柔的台。这种东西随身带着也没有坏处,石柔想给人就给吧,回去她还要多帮石柔裁些黄纸让她多画一些,哪怕卖出去一张也是个进项。 她就不信其他观里卖出去的符就是灵的。 既然是白给的,赵大娘没道理不收,她也不知道这符是石柔画的,心下还有几 分敬畏,小心收好后才跟她们告别离开。 从官道走翻过几道坡,就能回到田畈村,村里的人外出一般都是走早上赵大娘与石柔等人碰上的小路比较多,偶尔有买的东西多的才不得不走官道,牛马之类的也只能从官道上走。 赵大娘穿过林子回到村口时,天边还亮着,她远远看到自家的木屋,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在自家门口朝外望的弟弟驴蛋看到她回来了,飞奔地走到她跟前。 “阿姐,你这次怎么这么晚?” “碰到了水月观的人,多聊了几句。” 其实是她为跟石柔她们一同回家绕了路,倒也不是为了聊天,而是怕再遇上早上在林子里堵她的人。 那人是村子里的赖子,姓钱,家里只有一个老娘。 一个寡妇把孩子带大本就不易,若是个性子软和早被人欺到门前了,也守不住那些田产。 钱寡妇刻薄凶悍,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她最是护着自家儿子,曾经为着儿子跟村里几个孩子玩耍受伤一事,天天去这些人家门口堵着骂,硬是骂得这几户人家赔礼道歉才罢休。 也是因为她这般护着,她的儿子的性子才长歪了,村子里的人私下都管他叫赖子,都不记得他本名叫什么,由此可见钱寡妇母子名声差到什么地步。 哪怕钱家还有不少田地,日子也还过得下去,但名声一差,日子多少会有些难过,头一个就是钱赖子的婚事不好办。 虽说到了年纪,官府会给他配一个媳妇,但官配的女子都是挑剩下的,哪有好的。 钱寡妇倒是不挑,她瞧中了山坳里远山村一快要到年纪还没有嫁出去的一姑娘。 赖子远远去看过一眼,发现对方比他还黑,长得也壮实,从背后看就跟个汉子似的,他心中是千百个不愿意。 但钱寡妇看中她能干活又结实,看着就好生养,已经一心想等着官配后把彩礼钱再压下来些,再娶那女子过门。 赖子争了也没用,就算钱寡妇再宠他,有些事他说了也不算,平常由他胡闹些也就罢了,婚姻大事可不能由着他。 第三十八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5 见赖子不知去哪里胡混到晚饭时分才回家,钱寡妇不由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他一眼,又端了两个早就煮好的鸡蛋出来。 “你瞧瞧你,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做活,家里这么多事都是老娘累死累活担着,要是哪天老娘倒了,你连热水都不知道烧。”钱寡妇抱怨道。 在林子里蹲了一天赖子早就饿了,接过煮鸡蛋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至于钱寡妇的话,他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被她念几句不痛不痒的,他早就习惯了。 “我知你瞧不上李二娘,可李二娘能干呀,将来嫁过来家里的活都是她的,她能侍候地还能侍候你侍候我,孩子什么的也有她照顾,多好。 以后你不想下地,还能继续躺着,有好看的小媳妇大姑娘,你多看几眼也没有妨碍,她生得丑也不敢跟你闹。” 钱寡妇当然知道男人爱俏,可男人真娶不上媳妇,哪里还管什么美丑。 拿她来说,她自己长什么样心里也有些数,要说俏还真轮不上,不过要说丑,她也不答应。 就她这样的,成了寡妇后也有不少男人来拍她家的门,要不是她脾气硬,早就改嫁了,哪里还会继续给老钱家守着独苗和田地。 说起来,她也不是没动过改嫁的心思,却怕那些男人是图钱家的田地,总不能明知是火坑她还往里跳吧,就算一般人也套不住她,可她也不耐烦跟撕不下几两肉的人掰扯。 赖子听不进她说的那些话,照他的意思种田能有什么意思,每年也存不下多少钱来,还不如把田地都卖了去县城买个铺子做生意,那多来钱呀,还能多认识镇上那些水灵灵的姑娘,不像村里这些,一个个都又黑又瘦,他都瞧不上,也只有赵大娘长得顺眼些。 赵大娘才十四岁,模样刚有些长开,村里许多人还把她当孩子看,没想着把她当成媳妇人选。 倒有一二相熟的人在她娘亲也亡故后来问过她的意思,知道她就是出嫁也要带着弟弟,家里的田地也是全要留给弟弟不可能当嫁妆带走的,她们也就歇了做媒的心思。 赵大娘倒是不怕,在娘亲过世前几年,田地里的她就已经干熟了,又从素音道长那儿认得的几样草药,靠着采草药悄悄存下了一点钱,家里不至于太难过。 她的弟弟还小,才只有七岁,是她娘亲好不容易才生下的,是她赵家的根,她自要好好护着。 她的弟弟身子不怎么强壮,家里买不起补药,就想着让他吃好点。 可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是每天一个鸡蛋,家里都供不上。 春天倒还好,她会爬树,隔几天地就能掏着鸟蛋; 到了冬天家里就真没什么能吃的了,养着的几只母鸡到了冬天也不下蛋,她也狠不下心来宰了它们吃肉,盼盼养养来年能再下蛋。 她也不是没动过买小鸡崽的念头,可小鸡崽不便宜,尤其是跟村里自家孵出来的比。 田畈村有几户人家能自己孵蛋,只是她们跟赵家关系都不怎么好,这事说来也跟她娘亲有关。 她娘亲也当过几年寡妇,一次上山不小心拐了脚,多亏村里一汉子帮着扶下来。 但这事让汉子的婆娘听说了,硬说是她娘亲不安份,来她家门前骂了一通,气得赵寡妇差点上了吊。 赵寡妇不算软弱,却也没钱寡妇那般豁得出去,被人骂了连回嘴都不利索。 她心下也曾有过再嫁的心思,但因为生儿子时伤了身子,不好再嫁。 若是嫁到本就有儿女的人家帮着带孩子指望继子养老,还不如养大自己的孩子。她也没料到自己会早早就去了,这一生什么福也不曾享过,净吃苦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2节 相比之下,钱寡妇的日子还好过些,也是靠钱家的家底厚。 可惜她生了一个靠不住的糟心儿子,以前是狠不下心管,现在是管不动也不知道要怎么管,只能靠娶个能干的媳妇把日子撑下去。 钱赖子可不懂钱寡妇的苦心,听钱寡妇?叨得多了还嫌她烦。 晚上他又被钱寡妇说了一通,又说起村里新嫁过来的那个长的好看的小媳妇什么活也不会干的事,想以此说服赖子别想那不中用的。赖子哪里听得进去,反倒惦记起小媳妇来。 前几天他曾在山上遇过那小媳妇,两人还说过话呢,要不是有其他妇人跟着一起上山,说不定还能有别的甜头。 不过那小媳妇模样其实一般,就是胖了些,瞧着比村里其他姑娘白嫩,要是赵大娘能吃胖些,定比那小媳妇更招人。 今天在林子里,他都碰到赵大娘的手了,如果不是后面有人来,他还能多拉一会儿。想到这个,他在床上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夜里的村庄很安静,他还能听到隔壁他老娘打呼噜的声音,吵得他更没法睡。 他索性起了床,披上衣服偷摸着出了门,往小媳妇她家去。 他知道小媳妇和她男人的房间靠着菜园子,村里人家的菜园子一般都是简单用栅栏围上一圈,能防鸡鸭却防不住人,他抬腿一跨就能进去,之后往墙角边一靠就能听到屋里的动静。 新婚夫妻夜里都会有些响动,赖子听了半宿,越发心痒,脚步一拐就去了赵家。 赵大娘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紧紧捧着肚子,可不管她按得多紧,肚子还是咕噜咕噜地叫,她想睡也睡不着。 村里人都是吃两餐的,她今天去了县里一趟,又少吃了中午那一餐,回到家早就饿得受不了了。 如今粮贵,她想着能省一口是一口,晚上灌了几口水后就早早睡下了。可是这水灌多了不但不顶饱,还折腾她起夜如厕,害她更睡不着。 睡着了也就不饿了,她安慰自己,又想起今天从县里经过小饭馆闻到的肉香,不由咽了咽口水,早知道就在门口多闻一会儿了,说不定现在就不会这么饿了。 刚刚跑了几次茅厕她已经把肚子里的水都放光了,也把她最后的精力消耗完了,她躺着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第三十九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6 入睡前,赵大娘的弟弟驴蛋很是乖巧地给了她一只烤好的蚂蚱,是今天他跟小伙伴在山脚捉到的,烤好了他吃了一只给姐姐留了一只。 这东西在孩子们看来多少也算是肉,就是看着吓人。赵大娘其实是敢吃的,却又不想抢了她弟弟的吃食,就假称害怕让弟弟把烤蚂蚱吃了。 要不明天上山,她也捉几只蚂蚱偷偷尝个味?她真的好饿呀,又饿又累。 就在她满脑子想着怎么捉蚂蚱怎么烤,耳朵仿佛听到什么响动,像是木头轻移的声音。 她只当是风吹动木门的声音,一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那力气查看。 好不容易压下了饥饿感快要入睡了,她实在不想折腾。但躺了没几秒,她还是睁开了眼。 家里就她和弟弟驴蛋两人,她要不警醒些,家里剩下的母鸡还不一定能活到再下蛋的时候。 村里这些年倒没有闹过兽灾,小偷小摸也少,毕竟不是前几年日子难过的时候,只要勤快点总不会饿死,也就很少有人去做不要脸的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哪个村都有赖子混子。 乡下地方,要是真有进贼进了门,主人家头一个想着就是把贼打杀了。 律法有云,夜无故闯私宅者格杀勿论,就是说夜里有贼人入内被主人家所杀,主人家是无罪的。要是没死被活捉,也没有犯下重大罪行,擅闯私宅者会被判流放或苦役。 真有贼人闯进来,主人家哪有那余力去想是不是要放他一马,贼人也不挑有本事活捉夜盗的硬点子下手,要闯也是闯赵家这样的只剩下一对姐弟无力反抗的人家。 田畈村是灾民迁徙后形成的村庄,村中的百姓如今倒是一门心思种地,但性子里都有几分凶性。 前几年村里就曾有人击杀过一夜盗,那时赵寡妇还活着,心下庆幸那贼人不是往赵家来,不然她可不敢下这般狠手,又借机劝赵大娘,若是以后出了同样的事,她得记得反击。 赵寡妇去世后,相熟的妇人也跟赵大娘说过夜里要当心,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或者躲起来。 她们这是怕赵大娘力弱,不是贼人的对手,赵大娘也听进去了,却也知道她要带着弟弟躲起来没那么容易,还不如反击一把,哪怕把贼人挡下来让她弟有个活命的机会也好。 这当口,刚醒过来的赵大娘还没有想那么多。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趴在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想先确定是不是真有什么异响,别是她自己吓自己。 下床的时候,她想的情况无外是两种:一种是有野兽进了院子在偷鸡,另一种是有人进了院子想偷鸡; 她想不出这家里除了鸡还是什么能吸引野兽或贼人的。 很快她发现她想错了,这奇怪的响动分明是外面有人在挑她房间的木栓子! 她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家里都已经这么穷了,怎么还有人偷摸进来,之后她也觉出不对,好好的没道理不要外面的鸡,反过来想进屋找其他东西,屋里除了一点银钱就只有她和驴蛋。 这是拍花子?她想,心下紧张起来。 不管来人有什么目的,总归不是个好的。她马上又摸回床边,把夜里放在床头的柴刀握在手上。 铜铁受朝廷管制,她家只有柴刀和锄头两样铁器,柴刀还有些钝。她后悔没有找时间磨一磨,生怕会碰上硬茬子,一击不中反受其乱。 「咔嚓」一声轻响,木栓子垂了下来,赵大娘死死咬着唇,担心自己叫出声来。 屋里很暗,比外面的黑夜更暗一个度,探头进来的贼人还来不及让视线适应,赵大娘却已经看清了来人。 是赖子! 什么小偷!什么拐子!这些念头都在她脑中炸没了,升腾起的念头带着恼恨。 赖子就是来祸害她的,她年纪渐渐也大了,不是没听村里的婶子开玩笑提过她的亲事,只是她想着还要养弟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却让这厮起歹心。她握紧手中的柴刀,眼中多了一抹恨意。 这就是赵大娘的房间?赖子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抽动鼻子用力吸了几口气,感觉这空气都比外面甜。 屋子里也不大,哪怕黑乎乎一片,他依稀却能看出前面不远就是榻床。 赖子咽了一下口水,悄悄往床边去,心脏扑扑跳着,像是要从他嗓子里出来蹦到床上。 忽地,他感觉脑后有一阵凉风。他没有停下脚步,微微转头,就见眼前黑了一下,然后「嘣」地一声,左肩上重重挨了一下。 “哎哟!”他疼得喊叫起来,把睡在床尾的驴蛋都给吓醒了。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赵大娘又一刀劈了下来,嘴上喊打喊杀的,用的其实是刀背。 她刚刚第一刀想把这狗东西砍死得了,临下手还是露了怯,反手用了刀背。好在赖子不是个机灵的,哪怕察觉到不对也没有躲开还是挨了一下。 赵大娘也是头一次砍人,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对,又不敢冲着他的要害去,最后选中了他的肩膀,想着废了他的手看他还怎么祸害人。想是这样想,她没能用全力,心下总有一二迟疑。 赖子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被发现了,一时有些无措,但肩膀上火辣辣的疼又拉扯他的神经。一时间恶向胆边生,他回身要夺赵大娘手里的柴刀。 虽说他向来不下地,没有多大的劲,但他在家里吃得好,比小他许多干惯农活的赵大娘力气还大些,拉住赵大娘的胳膊后准备把柴刀抢下来。 有时女人跟男人真打起来,因为体形上的差距还是会吃亏,要是不能拼死劲下狠手还不如一开始避开锋芒,可惜赵大娘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第四十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7 “快放开我姐!” 床上的驴蛋揉了揉眼睛,意识到有人闯进后,马上醒过神来,扑到赖子背上勾住他的脖子,对他又踢又打。 怕驴蛋吃亏,赵大娘连忙喊道:“驴蛋,出去叫人!” 赖子一听叫人,哪能放驴蛋走。他一手握着赵大娘拿刀的手,一手反手向后捞,想把驴蛋拎下来。手摸空了几下,总算是抓住了驴蛋的衣领。 驴蛋被他拎住了衣领,也是有些慌,只能死命扯住赖子的头发。 “哎呀!小兔崽子快松手!” 赖子吃痛,骂了几声,手上也下了死力气,哪肯让一个孩子骑在他脖子上管着他。 驴蛋也急了,把跟小伙伴打架时的损招都放了出来,张嘴咬住了赖子的脖子。 “哎——” 赖子喊了一声,不由得松开了驴蛋的衣领,索性先制住了赵大娘再来治他。 赵大娘受了驴蛋的启发,发现挣不开赖子的手后,也想用牙咬,嘴才刚啃上,发现不对的赖子就用刚空出来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赵大娘脖子一被卡,不适地松开了嘴,不由退了几步,撞到了门上才停了下来。 喉咙疼得厉害快要透不上气来,她顾不上背上的疼以及离地的双脚,就想把卡住她喉咙的手掰开。 她一手还死拼握着柴刀却不记得用,另一手抓着卡在喉咙上的手,在赖子的手腕上留下好几道血痕。 这个时候,赖子已经被有些麻了,脑子里一门心思只有让赵大娘服软,再把背上那个死小子给解决了。 有些时候热血上头时,身体上的一点伤痛影响不了什么,赖子现在就是这种状况,也没法发现被他扼住喉咙的赵大娘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 就在她手中的柴刀脱落在地上时发出脆响时,赖子感觉掐着赵大娘喉咙的指尖像是被针刺穿一般,钻心的疼痛把他的理智唤了回来。 “啊!” 他惨叫一声,话音未落,身体就像被什么撞飞一般朝后移,直撞到床榻才停,连带他背上的驴蛋也被他的后背压倒在床上,吃痛地松了口。 “哎哟!” 驴蛋的声音并不响,却清晰地落在赵大娘的耳中,她本来顺着门软倒的身体内像是有热流涌动,垂在地上的指尖挪了挪碰到了掉在地上的柴刀。 一片空白的脑中像是有什么沸腾起来,她把刀一握,从地上爬了起来,狠命朝赖子腿上砸去。 “啊!” 赖子大喊一声,抱住腿整个人摔在床下缩成一团,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糊成一片。 驴蛋趁机从他背后钻了出来,跳下床点走到赵大娘身边后怕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隔壁,与赵家隔着两个菜园子的徐家响起了说话声。 “唉,你听听,是不是赵家有什么响动。”徐二虎推了推身边的婆娘问。 “什么响动?你做梦呢?” 徐二婶被他推醒了嘟囔一句,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耳朵却也支了支。片刻后,她果然也听到了喊叫声,不由醒了过来。 “不对,好像是有声。”她坐起身说。 “我去看看。” 徐二虎起身披了件衣服就下了床,都是一个村子的,他要是见死不救,他日他家要是出了事,谁又会来管? 从家里拿了一把锄头,他快步出了房朝赵家过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喊叫声。他一听声音就知不是赵家姐弟的,知道不对,连忙上前拍了拍院门。 “大娘,大郎,醒着吗?”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3节 院门没有锁,他一拍就开了。他赶紧入了院门,紧张地朝里张望。 “醒着,徐二叔……”驴蛋赶紧应了一声,转身一手拉着赵大娘的手,一手拉开了门,嘴里还说着:“有贼,徐二叔,快来帮帮我姐。” 徐二虎听了也急,门一开举着锄头就进去了,进屋黑漆漆的,就看到地上有个人在喊疼。 “贼呢?这是贼吗?” 赵大娘想应声,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身体也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上,再没有多的力气。 “姐,姐,你没事吧?”驴蛋害怕地摇了摇她,又记着回徐二叔的话,“就是他,我姐砍了他一刀。” 驴蛋朝地上缩成虾子状的人影看了一眼,又红着眼拉住赵大娘的手,也不知要怎么办。 徐家也不只徐二虎一个人醒了,很快他兄弟子侄就拿着油灯举着棍子锄头跑过来帮忙。徐二虎接过油灯照亮地上的人,一看清是谁就大骂。 “钱赖子,果然是你!我听着声音就像!我们村里也就你干得出这种事来。” 赖子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反正也已经被认出来了,索性求饶道:“徐二叔,我腿断了,我快要死了,快帮我找个大夫。” “你还找什么大夫,疼死得了!” 说是这样说,要真让他这么死了,估计他老娘也放不过他们。 徐二虎看赵家姐弟显然受了惊讶,尤其是赵大娘整张脸都是青白色的,看着怪吓人,也没好意思问两人。 “阿大,去找村长。” “要去请杜大夫吗?”徐家有人问。 “等村长来了再说。”徐二虎他爹拍板说。 徐大郎也不管黑灯瞎火没个照亮的东西,在村道时飞快跑着,惊起一串犬吠,直到李村长家门口才停。 嘭嘭嘭,他用力拍了拍院门,朝里面喊:“村长爷,快起来,出事了。” 李村长睡得正香,还是他婆娘听到了动静推了推他。 “当家的,快起来,有人拍门呢。” “让老大去。”李村长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 “你是村长,老大去了没用。”李村长媳妇又催了一句,见他还不动,就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快去……” “哎哟……” 李村长嘶了一声,这才醒来,披上衣服出了房门时,他的大儿已经开了院门放徐大郎进来。 “驴蛋家出事了……”徐大郎说了一声,转头见李村长出来,便跑到他跟前拉住了他,“钱赖子去赵家偷东西,出事了,流了一地的血。” 徐大郎囫囵把事情一说,李村长就听成钱赖子去赵家偷东西不成还伤了赵家姐弟,吓得差点没摔地上。 紧赶慢赶地到了赵家一看,他就知道自己是听岔了,流血那个显然不是赵家姐弟而是糟心的钱赖子。他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算了,李村长腹诽。 第四十一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8 大夫还是要叫的,李村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村里的后生疼死。 田畈村没有大夫,等李村长让人去请了隔壁村的杜大夫来,钱寡妇已经听说消息赶到了赵家在赵家闹开了。 “不要脸的骚蹄子,我好好的孩儿都被勾搭坏了,还想要我家儿郎的命,这是想断我钱家的根呀! 年纪轻轻心肠这般歹毒,能是个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个还帮着她,这是想要谋我钱家的田地呀!没天理呀,老头子你怎么不带着我一块儿去了呢——” “好了,人家大娘还没有说什么呢,你还先嚎上了!” 李村长被她闹得没办法,本来一心想重罚赖子,现在只想早点被钱寡妇打发走。 杜大夫路上已经听派去叫他的后生说起事由,见院内这情形,也知赵家姐弟要吃亏。 他是认得赵家姐弟的,赵寡妇当初还在他那里拿过几服药。 至于钱寡妇,他也有所耳闻,村里曾有人被钱寡妇气得撅过去,也是找他出的诊。 “杜大夫,快来看看我儿子的腿。” 钱寡妇一看杜大夫来了,也没有再跟村长哭闹。 天边已经微微发亮,院中又点着不少火把,光线够亮,杜大夫扫了一眼,就看得出赖子腿上的伤口上糊着草木灰已经把血止住了,一时死不了,反倒是静静坐在边上赵大娘像是失了魂。 她原先是瘫坐在地上,还是徐二婶怕她坐在地上受凉,给她拿了一张小凳子。 驴蛋靠在她身边陪着她,脚早就已经站得有些发麻,却不敢离开赵大娘半步。 “不急,我先看看大娘。” 杜大夫可不怕钱寡妇闹腾,附近几个村子就他一个大夫,她还敢得罪他不成。 “她好好地坐在那儿能有什么事!”钱寡妇抱怨道。 杜大夫也不理会,蹲下身察看赵大娘脖子上的伤。身边陪着她的徐二婶早先也瞧见那伤了,猜测是被赖子掐的,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村里夫妻打架,身上挂点彩是常事,赵大娘这伤看着没有太严重。杜大夫却比她懂伤情,凑近看完便叹了一声。 “大娘这次命大呀,要是再被多掐一刻,她这条命就没了。她这得养些日子才能好,这几日也没法开口说话。” “怪不得……” 徐二婶搭了一句,她就说赵大娘怎么一直不出声,还当她是被吓着了,敢情是根本说不了。当然吓着也是有的,还有一点脱力。 “我再给她开点安神汤,好生休养几日。” “杜大夫你看着开就是。” 徐二婶瞧着赵大娘可怜,却也不敢把赵家的事大抱大揽地接过去。 杜大夫知道赵家的状况,也不会开那些贵重的方子,许多药材还是他自己上山采的,比县里的大夫卖的还便宜些。 他也有的赚,村民也能吃得起,可以说是双赢,这也是附近村子的人皆不敢太得罪他的缘故。 “吃什么药呀,有那力气伤了我儿,可见没什么事,说不定是装的。”钱寡妇在边上咕囔道。 “吃药怎么了!要不是你家赖子混账,赵家至于有这场祸事。别的不说,这药钱怎么都得你家来付。”徐二婶说道。 虽说在场也有几个来看热闹的妇人,但适合开口的还是只有她,她总归不想看着赵家姐弟吃亏。 “什么话!我还没跟她算我儿的伤药钱呢!杜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儿要吃哪些药。” “我看血也止住了,就不用吃药了,回头多吃点黄连败败火。” “杜大夫,你咋这么说!你这老不休是不是看中赵家这小蹄子了!” “你……” 杜大夫被钱寡妇的胡搅蛮缠给气着了,他都是有孙子的人,在附近也有脸面,想不到竟被泼这样的脏水。 “钱寡妇,你说什么呢!” 李村长喝了她一句,也怕把杜大夫气着了,以后不肯尽力给田畈村的村民看病。 “怎么了,你们心思毒要惩治我儿,还不让我说嘛?我等会儿就把这事嚷得全县都知道,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我儿都要被你们冤死了,我还要什么脸面!这是嫌我年纪大了呀,没有赵家这小蹄子俏呀——” 李村长听她越说越不像话,都有点不想管了。 田畈村没有大的家族,李家算是人口最多的,有十几户人家,占了田畈村的三分之一,但也不是来自同一个宗族。 平常他这个村长的话,李家那些个人都不一定听,更何况难缠的钱寡妇。 他有心想大事化小,但也知道钱寡妇那一毛不拔的性子根本是想大事化没,这他就有点没法忍。 “村长,要不要去叫里正来,实在不行就叫县丞。” 杜大夫提了一句,他知道李村长的性子,怕是压不服钱寡妇这样的人。也是田畈村没有其他能干的,不然李村长这村长之位早就保不住了。 “里正……” 李村长一听有点犹豫,主要是怕拿这点小事麻烦里正让里正生厌,将来有什么劳役,里正会挑重的让他们村的人去。 他也不是个爱麻烦人的性子,这事说起来谁是谁非很清楚不必非请别人来评判,就是钱寡妇难缠才让他一时为难住了。 “倒也不必麻烦里正……”李村长叹了一声,就跟围观的人说,“把赖子关到村里那间破草屋里去思过,关一个月;钱家再赔赵大娘一百钱。” “啥?竟然想让老娘赔钱,还想关我儿?呸!我看看谁敢,今天谁要是动我儿,我就拿根绳子去谁家门口吊死!” 李村长一时又被钱寡妇唬住了,她是真干得出这种事来。 这会儿赵大娘也稍微缓过来些,尤其是听说让钱家赔钱时,她是大舒了一口气,把夜里差点被人掐死的恐惧都呼出了一半。 眼看钱寡妇又闹腾起来,她这钱又要没了,她立马站了起来,冲去了自家屋里拿出一根麻绳出来。 徐二婶看她起身,还以为她要去跟钱寡妇闹腾,本来还想拦她,一看她往屋里去便没动手,等她拿了绳子出来,徐二婶才算明白赵大娘的意思。 第四十二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9 赵大娘拿着绳子往钱寡妇身上一塞,拉着她指着自家大门上的横梁,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有本事就现在吊死。 她现在是开不了口,不然定要跟钱寡妇吵闹起来。钱寡妇看她起来了本就防着她,一看她的动作,也没有在虚的。 “果然,你这小蹄子就是想害我钱家呀,你跟你娘都不是好的!还有你那短命的爹……” 她连着赵家祖宗一通骂,气得赵大娘拿着绳子直往她脖子上怼,恨不得动手吊死她得了。 钱寡妇顺势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喊:“哎哟,杀人了!” 徐二婶眼看着赵大娘落了下风,连忙把她扶开。 钱寡妇却不依了,拉住赵大娘的手,喊道:“有本事你吊死我呀,想套老娘的钱?下辈子吧!” 钱寡妇也是做惯农活的,力气比赵大娘还大,在她手上一抓立马抓了几道血痕。 徐二婶一时倒不好扶,但放赵大娘上前她也讨不着好,这连扯带拉的她也被打着好几下,后来还是年轻汉子看不下去把钱寡妇拉开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4节 “没见有恶贼还朝苦主动手的。”杜大夫叹了一声。 李村长也着实有些恼了,拿过赵大娘手里的绳子就跟边上的人说:“把钱家母子都给捆了,先关起来饿上几天再说!” 村长发了话,也算帮他们兜了底,先前跟钱家母子有隙的都站了出来。 负责绑钱寡妇的都是村里的妇人,早看她不顺眼的,见机掐一把撞一下的可不少。 钱寡妇叫得震天响,一直说村里有人要害她,可不管是村长还是其他人都别过脸没信。 钱家母子一被绑走,院中就安静了下来。杜大夫开了药先回了,至于药钱,还得李村长从钱家那里抠出来。 “大娘,好好养伤,别多想别的。”李村长交代了一句,就准备让人去钱家翻找钱银。 赵大娘欠身表示感谢,一时有些茫然,既为那一百钱感到高兴,又怕要不来那钱,白白受了这场祸事。 徐二婶看这么多人来过院中也乱糟糟,两个孩子也没什么精神,就劝了两人回屋休息,她帮着收拾了一下,还从家里端了些热汤水。 “你们先喝点垫垫肚子。我家正好还有些伤药,等会儿我给你们两人都用些,你们身上可有什么伤?” 赵大娘最显眼的伤就是她脖子上的掐痕,徐二婶怕姐弟俩身上还有暗伤,自己也不知道上药,特意来问一声。不说伤不了伤的,两人这一身皱巴巴的衣服也得换了。 徐二婶先帮驴蛋收拾了一下,就让他跟着家里的小子上山去了。 他身上最重的伤就是赖子被弹开时,在赖子背上的他也被撞到床榻上。 幸好撞到的是肉最厚的屁股,只留下一片乌青,要是正好撞小腿上,说不定会骨折。 赵大娘身上的伤就有些多了,还有钱寡妇的抓伤。徐二婶为了帮她上药,让她把外衣脱了。 她是看着赵大娘长大的,也没有避讳,就是脱下外衣时,有什么东西飘了下来。 “你衣服里面怎么有纸灰呀?”徐二婶不解地问。 赵大娘也纳闷地摸着灰,又从衣襟里摸了摸,从中拿出一片有烧焦痕迹的符纸。 “这是平安符?莫不是它救了你的命?”徐二婶马上就联想了许多。 赵大娘想起昨夜快要喘不上气时,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助她脱困,还把钱赖子撞开了,难不成就是这符? “你这是哪里求的?水云庵吗?”徐二婶问道。 哪怕水云庵有名,这没灾没病的,徐二婶也不曾去求过水云庵的符。 水云庵是贵人去的地方,那儿的符可不便宜,谁家的钱都不富余,也不会花这冤枉钱。 县里倒是还有几家卖灵符的,有几个村里的老人说得出他们的底细,别看他们一个个像那么回事,以前就是普通人家,可没有那什么传家的术法,估计是骗人的。 剩下几个外地来的术士,村民打听不出底细,说不定还真有点本事。 要不怎么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本地知根知底的忽然说得了天启会法术哪有人信。 赵大娘摇了摇头,朝外面指了一指。 徐二婶略一想她指向的方向,除了水云庵就只剩下一个水月庵了。 “素音道长不是过世了吗?她以前也不怎么画符呀。” 说起来,素音道长在这一片还是小有名气的,主要是她心地好,爱助人,可若是碰上那些浑的,她也有手段对付。 一般人家里有什么秽事求到她那里,她多半会劝人多晒晒太阳,不会卖符呀药呀,但她也能帮小孩子收魂,可见还是有些修为的。 可惜她一走,水云庵里就剩下一老一少两个男道长,一个似乎曾经是县里的乞儿,后来被隔壁县的人收养,不知怎么回事又回来了; 另一个没人知道来历,但常见他出入赌坊,可见不是什么好的。 既知两人没什么本事,村里人就不爱去有些破败的水月庵,宁可走远些去水云庵。贵人都爱去庵堂,定比败落的小破庙灵验。 可现在赵大娘竟然靠着小破庙的灵符度过一劫,徐二婶就有些意动。 就算买不起符,多拜拜沾点香火情也好,小破庙又近,隔几天去一趟都不耽误事。 赵大娘想说石柔的事,可惜她嗓子疼还不能说话。 徐二婶也想起这事,说:“算了,等你好了再说,水月庵又不会跑。” 水月观当然不会跑,还会越办越好。 石柔还不知道田畈村,早上醒来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发生,又不知道是什么。 躺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直到萱草来叫她用饭,她也没想起来。 应付着吃了一顿后,她想躺回床上再想想,不然一整天心里存着这事,也干不了别的。 萱草倒不在意石柔是躺着还是坐着,却见不得吴有和吴为歇着。 “观主,不是说要修缮观堂?”萱草提醒道。 “对,你去催催他们,趁着天气好把活干了。其余的也不用说太多。” “知道……” 第四十三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10 想来石柔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契书一事,萱草也不是那多嘴的,但水月观确实归石柔所有了,她催吴有吴为干活也有底气些。 她催归催,他们应他们的,干不干却是另一回事。吴为自称重伤,没法干活;吴有说他还小,干活本就不利索。 萱草催了一天,嗓子都疼了,却没有什么效果,只能找石柔抱怨。 “观主,都过去一天了,他们连一面墙都没有粉刷好!” 说归说,她也没提请人的话。观里有两个吃白食的在,不让他们干点活,她心里都过不去。 “没事,也不急,你多催催。对了,记得要把屋顶修一修,可不能有漏雨的地方。” 石柔也不指望一个半大的小子和一个自称重伤的老头一天能做多少活,可是这活总得有人干,他们不干总不能由萱草来。 至于请人,她也没有想过,记得石府的砖瓦换修就是府里的仆役动手,并不用去请专门的工匠,可见这活也不难,哪怕她也不曾干过。 “我看他们是不肯去的。” “你把吃食管好了,要是不去,就让他们吃差些。” “对!” 萱草眼睛一亮,觉得石柔这主意好。 “大毛二毛记得喂好点,它们还小。” 大毛二毛就是石柔从猎户那儿买来的狗崽子,萱草觉得这两个名字实在太过耳熟能详,想让石柔换换。 “不好听吗?”石柔不解地问。 萱草迟疑了一下,没法硬气地说是。石柔在京中的才名虽不及蔡、卓两位千金,但在同龄的表姐妹里也算数一数二,她取的名字,萱草可不敢挑剔。她还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取名废,跟才学无关。 第二天,吴有就发现观里好起来的饭食又变成稀得可以照镜子的粥水。 “这怎么吃呀?等会儿还干活呢!”吴有朝负责饭食的萱草抱怨道。 “哼,昨天就干了那么点活,能有口稀的就不错了。” “我叔还在养伤呢!” “养伤就更应该吃得清淡点。除非你把两个人的活都补上,不然就一起喝稀的吧!” 吴有切了一声,端起粥几口喝光,拿起碗作势要摔。萱草也不怵他,冷眼瞪着,大有他敢摔她就敢动手的意思。 吴有无法,他也就装装样子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才不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把碗往灶前的木桌上一放,他背着手就出去了。 “哎呀,就要开始干活了,有活干真好,像我这样的勤快人一天不干活就全身骨头疼……” “贫死得了。”萱草翻着白眼暗骂一声,又不由失笑,难得也有她能制住吴有的时候。 吴有本没有那么懒,小时候他刚被收养时还挺勤快的,后来到了水月观也时常帮着素音道长干活。可是跟吴为混久了,他也学会了吴为得过且过那一套。 地上脏点又怎么样,难道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屋墙破点又怎么样,不是还没有倒嘛?能用就行,何必那么挑剔。 一时的将就有时会拖成一世的忍耐,也许这也是一种活法,却会阻碍进步。 “哟,庵里翻新了呀。” 徐二婶站在水月观前,看着正打算挂匾额的吴有,不由打趣了一句。 赵大娘带着驴蛋跟在徐二婶身边,休养了五天,她的嗓子总算是好了。 其实早几天她就想来,又想等钱家母子的事有个结果多买点贡品再来,才暂时按捺着。 可都过了五天,钱寡妇也没给该赔的钱银,除了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几个钱正好付了药钱,别的赵大娘什么也捞着,还惹来一身骚。 徐二婶怕她在村里呆得闷气,劝她来庵里拜拜,也好一起见识一下庵里的新道长。 在门口帮忙的萱草在石柔花了一大笔钱正式成为水月观的观主后,总算是见到了香客,笑的那叫一个热情。 “三位从这边走,小心别撞着头。” 她的话音未落,观中就传来了小狗崽子的叫声,还有女子的命令声。 “大毛,二毛,回来。” 两只小狗怏怏停下了脚步,不甘不愿地又叫了几声,回头往回走,很快到了石柔的脚边呜哩呜哩叫着装可怜。 石柔已经不会再被它们骗了,狠着心肠不理会它们,抬眼朝徐二婶等人微微晗首。 “这是哪家贵女?”徐二婶小声问吴有,没想到小小的水月庵还有这样的造化,能有贵人来上香。 “这是我们的新观主,石道长。” “原来是石道长!”徐二婶应了一声,却越发惊讶了。 石柔离了石府后,就不曾施过粉黛,脸上是香粉遮了会可惜的好气色,哪怕显得那疤更加显眼了,却不会让人嫌恶,也不会惹来怜悯。 她离开石府带着衣裳皆是素色,今日穿的就是其中一套浅灰色的。 倒是合了她观主的身份,只是旁人初见她,还是会把她当成是高门贵女多些。 “各位自便吧。” 石柔也没有上赶着招呼,她当这观主只是为了一个便利的容身之处,至于要怎么当好这观主,她还没想好。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5节 记得她以前去过的寺院,里面的出家人都不会太过殷勤,她照着来应该差不多,也合了她的心思。她现在就想陪狗子玩,不想待客。 “石观主,上回多亏了你画的灵符救了我的命,我这次是来还愿的。”赵大娘爽快说道。 上次她刚收到石柔给她的黄符时,并不怎么上心,对石柔也没有多敬重,现在不一样了,石柔的符的确救了她,哪怕她心下怀疑这符不是石符画的而是她从其他厉害的寺院买的,也不敢对石柔有一丝怠慢。 “灵符?” 萱草听她一提倒也想起这回事,暗想难道她家观主真会画符? 到底还是吴有见惯这样的场面,正好他挂好了牌匾,就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说:“知道我们新观主的厉害了吧!也不看看咱们水月观是什么样的地方。素音道长仙逝后,观中一直没选新的主持就是为了等石道长来呢。 她家中有高人自小提点她术法,精通各种典籍符箓!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来,观主一定能帮你们解决。” 石柔: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 第四十四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11 “吴有说得太过,几位听过就算了,有些事还是得靠自身。”石柔忙说道,可不想被人误会了。 “没错……”吴有接过话,接着忽悠,“若是心不诚,上天就算看你可怜也不愿出手相助。要想得天庇佑,平常上香贡奉是最少的,年节各种祭品也不能简陋……” “得了吧,我可不听你说。” 徐二婶说着把吴有拔到了一边,各种神棍见得多了,就是乡下妇人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她只相信别人用过有效的。 挤到石柔面前,徐二婶好声好气地问:“石观主,大娘那符是你画的?听说你好像是白送的。” 难道重点是白送?石柔感觉这话题的走向不太对,笑笑应道:“是呀,那时凑巧在路上遇到大娘,也算是有缘。我见她命宫晦暗,这才给了她灵符,也算是结个善缘。” 事实与石柔所说的相差不大,她的确是在赵大娘要回村前觉得她的面色有些晦暗,心下似有所感,就把早上画的符给她了。 黄符有没有效,赵大娘是不是真会出事……她一概不知,就是顺从心意那么做,也是她们来了她才知后来的事。 现在再看赵大娘的面色,石柔看不出有什么晦暗之气。当然,也有可能是那日她们分别时天色近暮而现在天光正亮。她也没在旁人脸上看出过什么不妥,不知要怎么算。 “观主你给看看,我跟你有缘吗?”徐二婶忙不迭问,白给的符谁不想要呀。 石柔笑了笑,说:“善信还是别跟我有缘的好,不必什么符箓相护,就是一种福气。你若心中不安,就去烧个香。” “也行……” 徐二婶觉得石柔说的在理,越发信她是真有本事。只有真有本事的,才不会见着人就让她们买药买符。 她和赵大娘过来本来也是为了拜神还愿,两人到了女娲娘娘殿前,发现殿上也多了牌匾。 两人皆不识字,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驴蛋也是一样。他年纪小,心里好奇也就问了。 “上面的字怎么比外面的长?” 徐二婶假装没有听到,赵大娘倒是努力编了个理由。 “外面是三个字,里面有好几个字。” 她想「水月庵」可不就是三个字,至于神殿前有几个字,她自己也没数,她连庙里供的是哪尊神都不知道。 徐二婶却是知道的,便假装高深地解释道:“是四个字,写着女娲娘娘。” “咳……”吴有轻咳一声,他认得的字虽不多,但自家观上写着什么还是知道的,“外面的牌匾写着「水月」二字,我们这里是水月观,以后不要叫混了。神殿上写的是「女娲殿」,里面供的是大地之母女娲娘娘。” “女娲殿,那不是三个字吗?”驴蛋掰着手指数完,发现字数跟徐二婶报的不对。 徐二婶嘴角一抽,干笑一声,说:“是我刚刚数差了。” 赵大娘不由朝驴蛋瞪了一眼,干笑道:“原来是女娲娘娘,我一直以为供的跟水云庵一样是观音娘娘呢。” “也就你们现在的姑娘才会这样想,我们这个年纪的都知道这是女娲娘娘庙。” 在水云庵建立之前,供奉女娲娘娘的水月观在当地还算有点名气,如今是不行了。 不只武阴县一处是这样,自佛寺盛行后,道观就冷清了下来,加上大启朝不再对佛寺道观免税,道观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朝中贵人信奉佛教的多,佛寺自是不差那点税银,不像道观接待的多时普通百姓,一年也收不到多少钱粮,败落也是早晚的事。 水月观的虽有些破凡,但屋舍建的用的都是好料,框架都还在。 石柔正好想从别人口中问些水月观的往事,见徐二婶知晓,在她上过香后就多问了几句。 “以前的观主是怎么样的人?可有过其他弟子?” 徐二婶知道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观里一向没几个人,最多的时候也就三四个,最少就留一个人看门。 “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水月庵的老道长好像活了一百多岁,附 近都叫他老神仙。他有好几个弟子,有个似乎腿脚不好,走路一扭一扭的。后来他们都走了,老神仙死之后,水月庵就剩下素音道长一个人。” 徐二婶是本地人,知道的事情比吴有还多。吴有也听素音道长提过他有几个师叔师伯师姑。 但素音道长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连他们的长相她都有些记不清。吴有只当是素音道长年纪大了的缘故,也没有想太多。 “我家师祖这般能耐,后来你们怎么还往水云庵去了?”吴有不禁替自家不平。 “那能一样呀。水云庵里住的是什么人,那是前朝的公主皇妃,还有本朝的贵人们,能远远瞧上一眼,都是福气。” “我们观里还有老神仙和他的徒子徒孙呢。”吴有不服气,一些没福气的女人怎么跟他的师祖比。 “可你不是也没学几年,学的还不怎么样。” 徐二婶也没跟吴有客气,住得这么近谁不知道谁,就连吴有是从隔壁镇子烧了房子逃出来的,她都知道。 吴有被踩了痛脚,气得脸上通红。他也就跟萱草斗斗嘴还行,对上徐二婶这样的,他还不够格。往常这种时候都是吴为顶上,现在吴为还在养伤,他只能看向石柔。 可惜石柔也不会替他挽尊,说:“他们前些年是有些不像样,以后就好了。” 吴有心下冷哼了一声,转身去搬架在门口的梯子装勤快,不想再跟她们多说。 徐二婶本来也不是冲着吴有来的,也没有继续逗他,转而问石柔:“观主,你那还有没有能帮赵大娘的灵符?要是有效,我们可以出钱买。” 赵大娘也期待地看向石柔,没有否认会出钱这事。 “事情还没有过去?”石柔问,心下其实也不知道赵大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从她脸上也顶多看出她心有郁结,其他的她也看不出来。 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村里的人都议论好几天了,徐二婶正想跟人再说说呢,听石柔问起,立马几句话把事情倒了个干净。 第四十五章 林花谢了春红1 “当时绑钱寡妇那嫂子从她身上摸来一个钱袋子,至少帮大娘交了药钱,她家里的钱却还不曾翻到,怕她出来后会耍赖。 她大概知道村长心软,跟她儿子被关起来后一直骂骂咧咧就是不服软,还指使村里人帮她收拾地,不然庄稼都干死了,她今年就要去各家搬粮食。” 提到钱寡妇,徐二婶也是真的是服了,没见这么都横的,都被关起来了也不肯赔钱,还让村里的人赔她,好像村里人欠她似的。 “村里就只是把她关起来,也没个惩治的手段?”石柔好奇问道。 “她和赖子一个老一个伤,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怕,最多就只能饿着,每天只给他们一碗稀粥。 钱寡妇吃过苦,还能抗得住,她那儿子就不行了。为这事她也没少折腾,说是村里人是想害死她儿子。村长现在也愁,就盼着赖子受不住饿能把钱寡妇劝服。” 石柔觉得这事不易,钱寡妇显然知道村里人不会对她们母子下狠手,才敢这么横。换成有魄力些的,估计会把她赶出村子,但田畈村的村长显然不是。 “就没想过报官?” “嗐,这点小事哪里能报官。县丞老爷不爱管这些小事,县里也没个大牢,要是真报官抓人,差吏还得把人送去隔壁武阳县,挺麻烦的。 前些年有个外地人在县里抓了个偷儿,当时是报了官了,可是这差吏送那偷儿去武阳县时让他给跑了,后来好些差吏没了差事。” 石柔也知这样的事很少有人闹到衙门前,会这么问也是想知道本地县丞的行事风格。 她办契书时已经见过几位书吏,还不曾跟县丞打交道。从她听到的消息看,这位县丞大人挺怕麻烦的。 这样一位大人先前会严惩一个偷儿,事后又发落人,估计是事主身份不一样的缘故。 怕麻烦的总比爱找事强,石柔现下只想稳稳当当的,倒是盼着父母官能怠惰些。 上了香,还过愿,赵大娘也没有多呆。她们家里都还有活,可不像石柔这般闲。对石柔不卖符给她们帮她们脱困,两人也没有什么怨言。钱寡妇的事跟妖异无关,也没法让仙家出手。 让徐二婶意外的是,三人一回村,就听人说李村长找,说是钱寡妇的事有定论了。 “她别是又想折腾什么妖蛾子吧。”徐二婶狐疑地说,陪着赵大娘走了一趟。 李村长本就在家里等着赵大娘,见还有徐二婶陪着更是放心。 “正好有个见证,钱寡妇已经把一百钱赔了,我去拿出来给你。” 李村长说着就进了屋,这钱放在他那儿,他也不安心。这可是从钱寡妇那里抠出来的钱,李村长心下都怀疑它们会咬人。 “钱寡妇赔钱了?”徐二婶也有些不敢相信,念头一转后,朝赵大娘背上拍了一记,高兴地说:“看来女娲娘娘是真灵,我们才去拜,钱寡妇就想通了。” 赵大娘也正疑惑,听徐二婶这样一说,还觉得挺有道理。除了女娲娘娘相助,她实在想不到其他钱寡妇肯掏钱的理由。 李村长也不耽搁,进屋取了钱就交给了赵大娘。 “钱寡妇已经带着赖子进城看腿去了,要过几日才回,趁这几天你把钱藏好了,她回来若是想强抢,我们还能帮你拦着,要是用别的法子,拿不到证据我们也没法。” 李村长显然也不信钱寡妇会痛快赔钱,总觉得她留了什么后手。 赵大娘忙不迭地答应,不管这事有没有女娲娘娘相助,把钱藏好点总没有错。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怪李村长和徐二婶等人对钱寡妇赔钱一事心存怀疑,实在是钱寡妇那性子就不像是诚心低头的。 村里这样想的人不少,当然也有一些觉得钱寡妇是真的悔过。 她年纪也大了,又能护着儿子到几时,要是现在不低头,下次她儿子再闯祸,村里人更不帮着。 在田畈村大家还有所顾忌,到了外面谁管他的老娘会不会闹,到时候还得李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去讲和。 赵大娘得了银钱,赶紧回家藏了起来。村里难得出了一件大事,村里人免不了追问,看到赵大娘也会多问几句,哪怕她嘴严,但村里人都知道她得了一百钱。 有些妇人没从她嘴里问出准话,私下还说她小气,就连她故意谋骗钱家钱财的话都有。 徐二婶听到了会帮赵大娘说上几句,却拦不住村里那么些人说。 赵大娘自己也听说了,她倒是看得开。 “她们就是眼红我得了钱,哪里会管这钱是我差点丧了钱才赔的。由她们说去,我就是要让她们眼热,难不成她们还敢来抢不成。”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6节 说是这样说,她心下还是有几分怨气。不过除了邻居徐家,她一向也不怎么跟村里人走动,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干活。 赵家的地比较偏,也不肥沃。好在现在家里没有男丁—— 驴蛋远没到成丁的年纪,能少交一样税,地里的产出勉强也能养活她和驴蛋两人。 驴蛋有时会跟她下地陪她干活,更多时候会跟徐家几个同龄的孩子出去玩。 他们也不是胡玩,一般就是上班捡柴挖野菜的时候顺便掏个鸟蛋、摘个野果什么的,驴蛋有时还会捉些虫子回来喂鸡。 中午,壮丁多的人家也许还在家歇着,等着日头不怎么烈的时候再出来干活,赵大娘却得早早下地。她也怕中暑,只能先去荫凉处的几块地拔草。 田畈村周边有不少荒地,若是收拾一下养上几年说不定会成为良田,但想用得先有地契。 私占荒地是重罪,若村里只有一姓宗族又跟衙门有关系,稍稍开几亩种了也就种了。 田畈村这样的多姓杂居的村庄是不行的,以前不是没有人偷偷在荒地种菜,村里人倒是没有人报官,只是那菜后来被人偷拔了。 当时村里人还说是钱寡妇拔的,可是她不认,又声称没去过对方地里,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以后也就没有人再去无主之地种东西。 ——题外话; 新春快乐,虎年虎虎虎; 第四十六章 林花谢了春红2 许多人家圈宅地的时候都留了菜园的位置,一般也不必再占荒地种菜,就是有时看到地就这么荒着,有些村民心中不忍,总想去种点什么,更恨不得把所有的地都买下来种上粮食。 赵大娘没有这样的野望,光家里这些地就够她忙的了。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她心下正抱怨这天气越来越热了,田埂里就窜出几个人来,打头的是眼熟的钱寡妇。 “就是她,快把她绑了。” 赵大娘还不及出声,就被钱寡妇叫来的两个男人捂着嘴反剪双手押走了。 “当老娘的钱那么好拿呀,就当是彩礼钱了!” 钱寡妇和赖子被关了几天后,也知道这么拖下去不行。她倒是不在意这么饿着,赖子不行呀,他又叫饿又叫疼的,一直劝她把钱赔了。 她一开始不肯,还骂了赵大娘不少难听的话,结果被赵大娘伤着的赖子还不依了,还说出赵大娘是自家人,赔点钱给她不算什么的话来。 听得多了,钱寡妇就生出了歪心思。儿子早晚要娶亲,他现在一门心思在赵大娘身上,钱寡妇劝了也没用,左右得花一百钱出去,就当是花钱买了个媳妇,就是将来赵大娘实在不好,让她白干几年活也不算亏。 她这哪里是娶儿媳妇,根本是想买个苦役回家,至于赵大娘答不答应,她可不管。 得了她一百彩礼钱,再把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信赵大娘还能嫁到别家去! 赵大娘一听什么彩礼,就明白了钱寡妇的盘算。她死命挣扎了几下,却敌不过两个男人的力气。 跟钱寡妇来绑人的两个男人是她在镇上雇的,他们是武阳县的人,跟赖子也认得,正好因事来武阴县避风头,跟赖子在医馆碰上了。 一边缺钱,一边缺人,两边一合计,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钱寡妇知道赵大娘会来地里,带着他们侯在边上草丛,一绑了人就走小路进山。山上有一无主的猎人小屋,赖子已经等在那里。 赵大娘见挣不过,本想着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再呼救,可一看他们往山上走,就知道是不可能有人来救她了。 “赖子娘,还要走多久呀?” 帮着掳人的高个汉子一边问,一边从草丛中拉了一根树藤出来绑了赵大娘的手,免得他们得一直押着她影响走路。绑人他们是熟手,绑好后把绳子一端握在手里,对方怎么都是逃不了的。 “快了,没多远。”钱寡妇说,见赵大娘也不呼救,只当她怕了,面上不禁得意起来,“回头请二位到县里喝酒,就当是喜宴了。” “那敢情好。” 能有酒喝,那汉子自不会推脱。 又走了一段,就听高个汉子说:“咦,这儿怎么有个寺院?” 钱寡妇望了一眼,说:“哦,这是水月庵,住着两个野道士。” “野道士?厉害吗?”高个汉子眯着眼问。 他们在武阳县得罪了人,一时回不去,正好缺个落脚的地方。 钱寡妇这儿显然是一锤子买卖,也弄不出多少钱来,就是借此住到她家去,也过不了清静日子,倒不如另占一个地方。 这水月庵看着就不错,武阳县里有不少装神弄鬼的术士,他们说不定也能吃这碗饭。 “能有什么厉害的。”钱寡妇随口说。 她倒是见过吴为,可也没有跟见他施过法,哪里知道他厉不厉害,总归就是一双手一双腿,跟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高个汉子听了越发心动,正好看到前面山上有人影晃动,再一看却是一绿衫女子挎着篮子在山间寻着什么,像是在挖野菜。 他们也没当回事,略往树丛中藏了藏,免得被发现了,还捂上了赵大娘的嘴。 赵大娘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趁他捂得并不严实,扭头就在他手上重重咬了一口。 “哎哟!” 汉子吃疼放了手,正想教训赵大娘,就见她往边上一跳,顺着坡就滑了下去。 她手上还用树藤绑着,藤蔓的另一头在高个汉子手里,她就是滑下去也不一定逃得脱。赵大娘却不在意,趁着稍微摆脱他们的控制,就喊叫起来。 “萱草!萱草!快叫观主来救命!” 自石柔画的符救了她一命后,赵大娘就对石柔有一种谜之自信,认为世上没有能难倒石柔的事。莫说是两个汉子,就是有一帮盗匪在,石柔也能救出她来。 相比之下,萱草倒没那么相信石柔的本事,还处处担心她。 见她这几天用的饭少了,萱草怕她是吃厌了简单的吃食,特意抽了空出来挖野菜,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石柔开开胃的。 这时节许多野菜都已经老了,她认得的种类又不多,在水月观后山走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挖到多少。正想回去算了,她就听到有人叫她,声音还挺耳熟。 一转头,萱草就后悔了。她想起前几天吴有跟她说的,要是在山上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千万不能应,会被山妖抓走。 可看到两个男人拉扯着追着一女子,这女子还是她认得的赵大娘,她就把什么山妖抛到了脑后。 “大娘!”萱草着急喊了一声,又冲她身后的人喊道:“哪里的宵小!我是礼部尚书石府的人,你们再不停下小心千刀万剐!” 高个汉子听她这样一喊,手上不由一松,那紧扯着赵大娘双手的藤蔓就掉了下去。 “唉!”钱寡妇看得着急,说:“那就是一个乡下丫头,这儿又不是水云庵,哪里会有什么贵人!” 高个汉子一听也对,又暗恨被个小丫头唬住了,马上追了上去。 赵大娘本来快被他们扯回去了,高个汉子一松手后,她一时没站稳,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一直落到了水月庵边上的排水沟边上。 见他们又追上来了,她也不敢怠慢,马上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解身上的绳子。 跟他们隔着一道山坡的萱草看得着急,她还不怎么习惯走山路,让她就这么顺着坡滑下去救人,她感觉那是在白白送命。想了想还是得回去叫人,她转身急忙就往观里赶,边走还边叫人。 “吴有,吴有,快来救人!” 第四十七章 林花谢了春红3 水月观内,吴有和吴为正在午歇,睡得贼香,哪知外面是风是雨。 石柔也侧躺在榻上睡着,她的听力比旁人都好,听到声音后就坐起身来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外面,想分辨声音的方位。 趴在榻下的大毛二毛随着她的动作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她,很快又趴下去继续睡,石柔却不能再躺下去。 她穿着鞋子快步出了门,朝着观外走去。 水月观建在山腰处,后面靠着的山。说是靠,也不可能紧挨着,不然遇上暴雨,光是山上冲下来的泥水就有可能砸坏房屋。哪怕后山草木茂盛没有泥石流的风险,也得要有所防范。 山上雨水下流,一般会通过水月观左手边坡下的一处自然冲刷而成的沟渠。 说是渠,也只有雨水连绵的日子才看得出来,平常从寺门前看下去就是一道有些泥泞的低沟。 为了用水方便,水月观的后院菜田口有一处水潭就在这条沟渠的之上,水潭底下还有一个泉眼,就是沟渠里的水都干了,水潭里面的水还是满的。水潭的水满溢时,也是往沟渠流。 附近村里的人很少会往水月观后山走,许多都不曾见过建观后才挖成的水潭。 菜园地的水潭不仅满足了观里的用水,还能拦住了外来者。 后山跟相邻的山体差着斜坡,以前想要过来进入观中只要往水潭所在的那块区域跨过来就行,现在那里被挖大挖深了,外人想要入侵除非是往山顶上绕,那要多花半天时间,还容易在草木丛生的老林子里遇险。 水月观所在的这座山是观里的私产,村民挖野菜时都会避开。 边上又不是没有无主的山地让他们去,何必往人家地里去。 也是因为如此,水月观后山的草木少有人砍伐,比边上几座山看着茂盛,甚至瞧着有点像是无人出没的野山,山上的野兽也比边上多些。 赵大娘知道附近地形,以前还曾偷摸着到水月观的地界挖过野菜,实在是她去村里人常去的林子找不到鲜嫩的,知道吴有吴为也不是靠着野菜过日子的,才敢过来。 刚刚她虽是看到了萱草,但知道两人真要碰面却不易。她要是往上走,会被高坡拦住路,勉强爬过来也容易滑进水潭里。 想要求救,她只能往下走,等快走到底下官道时再横穿林子进到水月观前的小路里。 跑了好一会儿,她才挣脱了手上的藤蔓,正好让后面捡绳头的汉子扑了个空。 她听得出他们快追过来了,跑得也越发快了,看到有坡也不减速,更不管摔下去会如何。 “往这边……” 她恍然听到一个声音,余光瞟见官道通往水月观的林道上,石柔正在朝她招手。 赵大娘心下一松,扭头时见追她的两个汉子面目凶恶又高又壮,脚步略一迟疑。 这时她倒不记得石柔有什么神通,就想着对面是一个女子,后面是两个男人,她不能把两个男人引向石柔处连累她。 目光回转时,她正好望见官道上有人影移动,她也顾不得许多继续往官道上跑,边跑还边呼救。 “救命!” 石柔也听到了马蹄声,怕萱草这样冲出去不见得找到人帮忙还有可能命丧马蹄下,心下替她捏了一把汗。 好在来人似乎听到了声响,疾驶的马蹄声慢了下来。她略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山下走。 追着赵大娘的高个汉子也注意到了她,跟同伴使了眼色后,他就朝着石柔走去,想在石柔走到官道上之前把人拦下来。 至于赵大娘,随便编个理由哄过官道上的人就是了。不管是家里想逃婚的妹妹还是府里偷盗私逃的恶奴,说出来都很正当。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7节 高个汉子眼瞧着离石柔越来越近,想要绕到她前面却失败了,似乎他跑了几步还不及她小一步行进的距离远。 石柔不急不徐地在林道上走着,脚步瞧着不快,等他追着她出来时,她已经站在了官道上,正看着骑在马上的两人。 中午的阳光有些烈,石柔抬眼望去被青白的蓝天略晃了一下眼。 她习惯了林子里婉转的日光,刚睡醒的眼睛有些不适应,也不适应马上那人过于昳丽的容貌。 就在她眯眼的功夫,马上的人也打量了她一眼。 她出来前本在午歇,头上的钗钿都退了,连发髻都是斜的略有一些松散,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谁家不修边幅的懒婆娘。 只是她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一看就与寻常女子不同,连那份懒散也有了多的韵味。 “贵人,这两人是我家私逃的小妾……” 高个汉子正要开口,骑在白马上的人便冷盯了他一眼,他背上一寒,目光微微一闪,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一般,接下来要什么都给忘了。 曹尔绅也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扬起手里的马鞭甩在他脸上,随行在侧的少年田义跟着喝了一句。 “大胆,谁让你擅自在庄王面前开口的。” 庄王?高个汉子瞳孔一缩,也不敢喊疼,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其他人也跟着下跪,唯有石柔只是垂首福身。 “你是何人?”田义代为问道。 “小女子是礼部石尚书家的嫡女,如今在水月观清修。” 田义听过石柔的事,打量一眼她颈上的疤,猜测她应不是冒充的。这样一来,刚刚那大汉说她是逃妾一事就肯定是假的。 高个汉子一听石柔报了家门,就知这事不能善了,这会儿只求他们看在石柔并无损伤的份上不追究太过。 “石家……”曹尔绅默念了一声,似在回想着什么。 石柔也不敢动,甚至有些不敢抬头,刚刚在行礼前她已经看清了曹尔绅的长相,如京中盛传的那般貌若好女。京中还有传闻,说庄王曹尔绅性格阴狠毒辣,与他的长相极不相同。 她以前不曾见过,就是前世也只远远看过他的背影,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其实流传最广的就是他因为一大家公子醉后胡言调戏,被他打成了废人。 这个废人不是起不了床的废人,而是没法有后代的废人。 各家小姐说起这事时,也都是一脸惊惧,可谁若是遇着了庄王,跟他说过几句话,定能吹嘘上好半天。 ——题外话; 是的,这是男主; 第四十八章 林花谢了春红4 石柔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几位闺中密友,恨不得立时给她们发帖子请她们过来跟她们说她见过庄王一事,心下又惋惜他将来的命运,他似得了什么重疾,早早就病逝了。 皇家之事,外人也不好窥探,石柔前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得了何种病去世,甚至不记得确切的时间,却又忍不住为他忧心,甚至生出救他的念头来。就算他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她也不必为着一个初见面的人这般上心。 静心,她现在已经是个修行人了,不能再被皮囊迷惑,她努力劝着自己,本就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如往常一样从容。 “你们怎么跪着?” 跟在后面一同追赵大娘的钱寡妇也冲进了官道,正好挤到赵大娘边上,伸手想制住她。 赵大娘自不愿被她抓住,又顾虑着有贵人在不想闹得太难看,挣扎时还没法拼死劲。 “什么人,敢冲撞王驾!”田义喝道。 钱寡妇从山上跑下来还没有喘匀气,他们前面说的她也没听到,听田义喝斥,她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只想到有两个骑马的态度很嚣张。 “你吵吵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赵大娘的姘头,想来给她出头。她已经是我儿的人了,彩礼钱她也收了!” “你胡说,那明明是入室盗窃的罚金,怎么成了彩礼钱了。” 赵大娘气得眼睛发红,恨不得撕烂钱寡妇的嘴,但论打架,她还比不上钱寡妇手段多力气大。 石柔倒也是头一次看到两个女人打成这样,一时不知要怎么出手,正想上前帮赵大娘,就见曹尔绅朝钱寡妇甩了两鞭子,还都是冲着她的面门去的。 啪啪两声脆响,石柔听向脖子不由一缩,心下又觉得畅快,不由转头朝曹尔绅看去。 晶亮的眸子对上曹尔绅淡漠的脸,很快又移到了别处,心下却已经记熟了他的长相,还有他挂在腰上玉坠上的狼牙。 “啊!”钱寡妇疼得大喊,让人不得不看向她。 曹尔绅从没想过留手,两鞭子下去,打得她脸上皮开肉绽,有一道鞭痕甚至深可见骨。同样脸上有伤的石柔莫名生出一丝不忍,就连赵大娘都有些同情钱寡妇,当然更多的是解气。 “脏……” 曹尔绅抱怨了一句,把手里的鞭子扔到一边,又从知道他习惯的田义那里拿过一根新的马鞭,目光都不往地上瞄。 这时,萱草叫醒了吴有吴为后也匆匆跟他们赶到了山下,一见这场面,一时倒也是愣住了。 曹尔绅皱了皱眉,拉起缰绳掉转了马头,显然是不想在这儿多呆。驾马离开前,他倒是看向了石柔。 “你想继续留在此处吗?” 石柔听到问话,茫然看向他,猜测大概是因为她的身份与此处并不相衬的缘故。 “想。”她微笑应道,想来将来的事,又忍不住说道:“劳殿下垂询,殿下也请好好保重身体才好。” 曹尔绅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驾马就走,那一身黑袍在白马的托举下,似与这荒芜又绿意盎然的山村格格不入。 石柔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就收回了目光,转身捡起了刚刚曹尔绅扔在地上不要的马鞭。 “观主,你这是……” “我这几日正好想要件称手的兵器。”她说着,拿起鞭子打在地上,在夯实的泥地留下了一指深的深痕。 本来想趁着曹尔绅主仆离开偷偷溜走的两个汉子一时都不敢动了,至于地上直叫疼的钱寡妇到现在还缓不过神来。 “把人都给绑了,去叫村长来。”石柔吩咐道。 “好……” 吴有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对,他又不是石柔的奴仆,为何要听她的。 “我绑吗?”他故意问了一声。 石柔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微微朝吴有笑了笑,说:“你也可以叫你叔帮忙。” 吴有平常叫吴为叔,可两人也不是真的叔侄,他也叫不动吴为帮他,只能认命动手把两个汉子绑结实了,去田畈村找李村长。 李村长赶到时,钱寡妇已经缓过来了,她虚捂着自己的脸在地上发抖,一看到熟人就扑过去嚎。 “村长,赵大娘和水月庵的几个道士还有香客合谋害我!” 在来的路上,李村长已经听吴有大概说了钱寡妇的事。 去报信前,吴有虽还不来不及问事情的全貌,但他会看,猜也猜出了大概; 他还会编,跟李村长说的那些多少是有些添油加醋把钱寡妇往恶毒了说的。 比如钱寡妇除了想掳劫赵大娘,还想对他们观里的新观主主仆动手云云。 李村长也有脑子,不靠谱的吴有和很不靠谱的钱寡妇一比,他还是更相信吴有一些。 怨只怨钱寡妇前科太多太不可信,连吴有吴为这两远近闻名的神棍都比她信誉好,他们至少没对村里人下过手,钱寡妇却想祸害无父无母的姐弟。 更何况还有看着就像是正经人的石柔在,哪怕她手里拎着个鞭子有些怪异,但她的身份足以让她做许多事都不算过分。 “李村长,这位就是我们水月观的新观主、尚书府的千金,石观主。” “观主,这是李村长。” 吴有简单地介绍了一句,石柔和李村长也像全然没听到钱寡妇刚刚说的那些话似的,客套地打招呼。 “石观主……” “李村长……” 钱寡妇听说吴有介绍石柔是尚书府的千金,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可是她不开口,不代表石柔不说清缘由。 “这位婆子雇人掳劫赵大娘,正好让观里的人撞见了。观中的香火本就仰仗四方乡亲,出手相助也是应当,事情后绪要如何处置,我们也不便多问。只是当时庄王殿下正好经过,这婆子又对殿下出言不逊……” 说到这里,石柔有些怜悯地看向钱寡妇,轻叹了一口气。 “村长可以去打听打听,以前冲撞了殿下的人现在都如何了。今日殿下仁慈,没有要了她的性命,至于事后是否追究也未可知。此事终归与本观无关,您既然来了,就把事主都带回去吧。” 第四十九章 林花谢了春红5 “这……” 李村长顿时耷拉下脸袋,他活到现在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丞,这冷不防说村里的妇人得罪了庄王殿下,他都有一种回家收拾东西逃走的冲动。他倒是猜测石柔这话吓他的成份居多,他也很认命地被吓住了。 想到她是尚书之女,想来比他这个小小的村长有见识些,李村长主动求教。 “石观主,你看当如何处置钱寡妇为好?” “村长言重,这事我可不好多嘴。你还是问问县里其他上官的意思,就是有什么差错,也不是一个人的过失。” 石柔的确是想让李村长能从严处理钱寡妇的事,却不想参与太多,她只是一个小道观的观主,还是靠家里的面子瞒着家里偷偷当的,还是低调些好。 要是现在就让家里人知晓,难保他们不会为了面子,让她在二十岁之前出嫁。 一个低嫁的女儿总比一个跟男人同住道观的女儿强。 说起来这事也的确与水月观没什么关系,人家还出手相助了,再让人家帮着处理的确不应当。 可就算她不沾手,她目睹钱寡妇冲撞庄王是事实,李村长想瞒下也是不能的。 他也没有借着自己是本地的村长压石柔一头的心思,地头蛇总得是条蛇才敢跟龙争一争,要只是地头虫,还是乖乖窝着吧。 就在李村长为处置钱寡妇为难时,事主之一的庄王曹尔绅已经跟长随田义回了武阳县的一处宅子。 田义侍候曹尔绅换了一身衣服后,站在一边看着他喝茶。 “有什么想问的?”曹尔绅喝了一口热茶后淡淡地问。 田义讪笑一声,近到曹尔绅跟前。 “殿下不是想要水月观,怎么这次轻轻放过了?石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只要殿下一句话,石家小姐私置的产业不就是殿下您的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8节 “跟你说了多少次,水月观不能由我出面入手。” “话虽如此,但水月观落在石家女手里,会不会坏殿下的事?” “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庄王说着,盯着茶盏中微晃的水,“落在她手里,比别人得了去强。” 田义不解地眨了眨眼,“殿下认得那石家小姐?” 曹尔绅不答,脸色却冷了下来,田义不敢再多问,忙悄悄退到几步继续恭敬站着。 曹尔绅嘴角微勾,他这个长随蠢是蠢了点,胜在忠心,不论多少世都护他到最后一刻。不知这一世,他又会是何种下场,能不能看到她安然。 石柔不知世上还有一个知前世往事的人在,正拿着新捡的鞭子把玩。 她没有一直守在山下等钱寡妇的处置结果,有吴有和吴为两个人在就够了。 李村长最终去请了里正来。里正一听说钱寡妇得罪了庄王,又有尚书府的小姐见证,就不想沾这事。 钱寡妇自己都蔫了,不敢再乱嚷嚷,恨不得他们别太注意到她,防着他们想起这事除了她,还有她儿子的份。 李村长一通慌乱之下也的确是忘了钱赖子,可怜拖着一条伤腿等在山中空屋的钱赖子,到了半夜也不见人来,也不敢冒然下山,只能枯坐着。 猎户小屋在水月观后山与其他山体相界的位置,具体是谁起的已经没有人记得的。 但每年总会有勤快的人看到木屋的板子烂了帮着补一补,好让小屋继续保持下去,也有附近大半的小子把此处当秘密基地。 屋里也没有多的东西,就一些干柴和火石,若有人在山间被暴雨或别的急事所困暂时可来屋内避一避。 附近村子的小子有时会到小屋玩耍,在屋里的火坑烤小鸟、长虫。 赖子点火取暖时,还能看到火坑里有残留的动物骨头。他受着伤,也没法去山里找吃的,先前也没说会让他等这么久,到了夜里他是又累又饿,也忧心钱寡妇迟迟没回来是被村里逮住了。 明天他是回村子,还是去武阳县避避风头呢?钱赖子为难起来。 他身上没有银钱,也没有谋生的手段,去了武阳县也呆不了几天。武阳县进出的贵人多,他也怕冲撞了哪一位惹来祸事。 他心下也清楚,在自己村里就是偷点东西、占点便宜,最多就是被人打一顿,挨了打说不定钱寡妇还能趁机讹钱,他也能混点好吃的。 要是在贵人那里惹了祸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一家子都会被判去做苦役,监工的可不会跟他客气,他到时候想躲懒也是不成的,甚至再严重些还会丢了性命。 被赵大娘砍了一刀后,他格外惜命,可不愿都没成亲就早早去了。 想到赵大娘,他心下又痒了,伤口却也疼了起来。她下手是真狠,但对上两个混子应是敌不过的,赖子得意地想,可看到外面黑了的天色,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嚓啦——” 小屋外面的草丛响起倒伏的声响,却又没有脚步声继续传来。 “谁?”赖子惊声问。 透过门板的缝隙朝外面看去,除了黑漆漆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胆子不大,也不敢动弹,哪怕外面还有诡异的声响传来,他打定主意就在火坑边呆着哪儿也不去。 小屋内的柴禾有限,他也没想到会在这儿呆那么久,下午没有多准备,到了子夜时分,最后一根木柴上面的光幽幽熄灭了,小屋内也被漆黑吞噬了。 “呜——” 在火苗熄灭的瞬间,外面响起幽长的叫声,接着是草木被踩到的脆响。嚓、嚓、嚓……由远及近,不急不徐,像有什么东西正朝着小屋走来。 赖子想起以前听说过的山上闹狼的故事,背上惊起一层冷汗。 脚步声到了门前就停下了,赖子咬着唇,透从木板的缝隙盯着外面,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他心下正疑惑,就看到两点红光亮了起来像是狼通红的双眼。 “啊!”他吓得喊了一声,身体不由朝后仰。 这时,那两点红光却消失了,他甚至有一瞬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敢继续在地上坐着,他站起身来,又被腿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想了想暂时停在原地,也不敢往外走。要是外面真有什么东西,他现在出去无疑是送死。 第五十章 林花谢了春红6 赖子不动,外面的东西也不进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几块烂木头钉成的木板拦下了它的路,也不知它到底是什么,却很清楚它一直不曾远离。 不管是屋顶上忽然响起的脚步声,还是门板上指甲刮过的刺音,都在提醒着他。 撑到早上天蒙蒙亮,那破烂的木板忽地掉下来一块,本来被吓得双眼发直的赖子再也不敢多呆,拿起他用来当拐杖的木棍挥舞着,瘸着脚从屋里冲了出去。 他半闭着眼,不敢看外面到底有什么,只死命地朝山下跑,才跑了没几步就一头栽下了山坡。 墨绿色的草木与灰白的天空在他眼前轮转,等他停下的时候,天空下如裂纹的枝桠舞动着的黑亮色圆点。 他心中大?却连出声的力气也没有,很快眼前一黑失去意识,而那些黑点在他身边跳动着、聚集着又融合着,渐渐成了一团团黑影,又消散在渐渐亮起来的空气中。 在清晨清新的空气中,石柔有些懒洋洋地眯了眯眼。她好像听到了山里有人在惨叫,有心把一切当成幻梦,不去理会,又狠不下心肠来。 “钱石头气运溃散,宿主气运值提升。” 久未出声系统忽然在她脑中来了一句,让她的脑子越发清醒了。 钱石头是谁?石柔首先疑惑的是这个。 “阿系,谁是钱石头,他的气运与我何干?” 可惜她的系统注定只会在它想开口的时候开口,其余时间石柔再怎么问,它也不会搭一句。 有时石柔都会疑惑,怎么她的系统这么鸡肋。但她也只知道这一个系统,它又救了她的命,再鸡肋她也只能忍着。 系统不回答,不代表她就找不到答案。 她在京中的故友中,哪怕是微末小官,也不可能取「石头」这样的名字。 她认得的钱姓好友也有限,她们中有兄弟的,她也都是只有耳闻不曾见过,更不可能有气运上的牵扯。 想来想去,她近来认得的钱姓人家只有钱寡妇一人,她的儿子也是最有可能叫「石头」的。 她倒是远远见过钱赖子一面,就是初来水月观她去县里大采买替赵大娘解围那一次,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总不能隔了这么久才影响到他的气运,还是说这事与昨日钱寡妇被里正送去镇上有关。 据吴有回来说,县里最终决定把钱寡妇送去服一年苦役。 从律法上说,冲撞王爷是要被乱棍打死的,但庄王亲自动手打了她两鞭子,也没说后续,这事就有些不上不下。 后来还是县丞拍板,说先把钱寡妇送去服苦役,要是一年内庄王不曾问起,这事就算过去了; 就是追究起来,他们也可以说是打算先让她服苦役再处死,并不是想放过她。 如今官员审案用法不似启朝初建时那般严苛,甚至有不少官员会从轻发落以示慈悲。朝中风气如此,他们总得随大流。 不过要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该严惩就严惩,绝不会有半点心软。 至于帮钱寡妇来绑人的两个大汉,吴有说是交给大黑了。 大黑正帮同道好友追查两人下落,底下人看到吴有等人押着他们去县里办公的院子报与他知晓,他也就赶过去问县丞讨了人。 要是往常县丞不会让他轻易把人要走,但大黑私下向他透露那两人得罪了武阳县的大户,县丞这才松了口。 莫不是这两人中有一个叫钱石头?石柔暗忖,等到吴有起身去厨房吃早饭,她便过去问了他一句。 “钱寡妇的儿子叫什么,你知道吗?” 吴有一懵,停顿半秒后,不确定地说:“柱子?” 他记得哪个村的寡妇家的儿子就叫这个名字,附近同叫柱子的寡妇之子还不止一个。 难道真是两个绑匪中的一个叫钱石头?石柔愣愣地想,她原先心下都已经认定是被坏了气运的是钱寡妇的儿子,现在又不确定了。 不管是哪一个,总不是好人,她也不知道把气运塞回去的方法,也不想塞,就随他去吧。 “对了,钱赖子还在山上呢!”吴有一拍脑门,总算想起这事来。 转念一想,钱赖子的事与他何干,便又安然坐在小桌前吃粥。 观里跟许多人家一样,都是吃早午两顿,石柔也不例外,但她另买了点心,饿了就吃上一块,正式的饭食反倒用的不多。 近来豆子正当季,萱草常去附近村子采买,寺里吃的最多的就是豆饭,是把豆子蒸熟后捣成糊状再跟面粉混在一起蒸食的吃食,严格说起来应该叫豆饼。 豆子难熟,头一次蒸的时候没有蒸到酥软,哪怕捣成豆糊,颗粒感还是很重。 跟面粉混在一起后,吃起来口感也不怎么好。观里用的面粉至少还算好,若是用黑面蒸,更加剌嗓子。 石柔不爱吃豆饭,吃了一次就不想再试,两餐饭食都是粟米粥就着咸菜。 这几日,连粟米粥她都喝的少了,萱草看得着急,这才前几天去山上挖野菜。 但野菜没有挖成,饭桌上还是没有改变,顶多石柔比他们多了一个水煮蛋。 观里也不是没有煮过肉,吴有和吴为倒是吃得很开心,石柔却嫌猪肉骚气重。 她不爱吃,萱草也就不再张罗着买,有心想让石柔吃点好的,又想不出办法来。 “阿吴,你等会儿要进山吗?路上你找找有没有鹿、狍子之类的野味,给观主弄点尝尝鲜。” 萱草听他们在外面提到钱赖子,也想到他还在山上。就是现在吴有不去,等会儿说不一定要去,正好让他帮着打点野味回来。 “你可得了吧?山上的野味要是连我都能逮着,早就绝种了。” 吴有也不是听萱草一次说打猎这事,一向是听到就假装没听到,这次有些避不了了,才怼了她一句。 萱草不知道打猎有多难,却极不喜欢他这种推诿的态度。先前让他粉刷墙壁他也说不会,后来断了他的米粮,他不也会了。 粉刷用的材料是他们一块儿买的,当时还让掌柜教了要怎么弄,萱草听着觉得不难,若不是怕脏,她说不定就自己上了。 第五十一章 林花谢了春红7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逮不着。” “山就在后面,你以为我们以前没有惦记过山上的野味?” “惦记归惦记,说不定你们觉着坑蒙拐骗比打猎容易,不曾用心去做。”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有一拍桌子,瞪眼看向萱草。 萱草可不怕他,翻着白眼说:“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29节 她也知道吴有的性子,惯是欺软怕硬,只要她占着理不低头,会低头的就是他。不过许多时候石柔都会出来打圆场,免得少年被踩中痛脚动了真怒。 “好了,没得为了一口吃的就闹起来,观里又不是还没有吃食。” 萱草动了动唇,终是不想当着吴有的面跟石柔抱怨坐吃山空这件事。 吴有吃饱了,也不想再听萱草唠叨,匆匆离开厨房。 观里的墙还没有完全整修好,他有些烦了这活,想等吴为好了一起干。 显然,吴为并没有跟他一块儿干的意思,他宁可装弱吃差点,也不肯出来帮忙。 吴有可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占便宜得闲,反正要上山去找钱赖子,他不如趁机偷一天懒,哪怕他本来一天也做不来多少活。 等他走了,萱草开始了抱怨。 “观主,你看看他,又懒又馋。那一点子活,也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去,还有吴叔,他的伤怕是早好了,昨天下山帮着救人,他跑得比我还快。” “可见两人懒归懒,心肠还是不坏的,不然也不会帮着救不相干的人。” 石柔这样一说,萱草倒不好再抱怨下去,半晌才一叹。 “我知道观主心好,但这么下去,咱们迟早要坐吃山空。” “放心,等那个时候,咱们养的那些鸡也大了,应当饿不死。” 石柔不以为意,其实心下也知道靠那几只鸡想要养活四人是不能的。 她原想着慢慢经营寺院,说不定能赚得一些银钱,可照赵大娘的事看,估计不易。 她也算帮了赵大娘的忙,哪怕不是奔着银钱去的,但赵大娘事后来感谢半点没提什么谢礼,顶多就是来上了几柱香,可见一般百姓不太会出钱出粮充香油钱。 她知道吴为吴有以前靠着替贵人处理一些诡异之事赚钱,这行当他们做的,她却做不得。 哪怕她现在有了水月观观主这一身份,跟那些有可能认得的官宦人家有银钱往来也不妥,要是被认出来就尴尬了。 她对自己的能力也不是很自信,除了曾经挥退了水月观内的黑影,又画符帮赵大娘避开了一劫,也没有别的事能证明她会术法。 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又谈何帮人,她又不像吴为那般厚脸皮。 既然不能走术法一途谋生,她只能想其他营生了。 石柔倒也不急,她带来的银钱是花得七七八八,但她的首饰还在,如果日日只是粗茶淡饭,吃上几年是没有问题的。 天也渐渐热了,她还真没有那心思动,不然光是刺绣,她多少也能赚点银钱。可真让她一人出力养四个人,她也不情愿。 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有两个惫懒的在,她还是想想有没有适合他们的营生让他们去赚钱,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在观里白吃白住。 吴有还不知石柔又在给他找活,他整修了几天墙壁,觉得身上哪哪都累,难得有一天松快日子,他也没有着急去找钱赖子,上了山后就寻了一处晒不到太阳的好地方,在上面躺了大半天,这才往山中的猎人小屋去。他猜测钱赖子昨天要是在山上过夜,也只能是在猎人小屋。 他入了内,自然没看到人,心下猜测钱赖子应该是回村了。 找不到总不能怪他,他暗想,慢悠悠地下了山,走到一处,发现路边草丛有明显压塌的痕迹,朝底下一望,就看到了躺在坡底的钱赖子。 不会是死了吧?吴有一惊,也顾不上多想,慢慢滑到坡下,看到钱赖子脸色惨白地瘫在地上不知死活。吴有伸出手,小心在他鼻子前探了探,隔了许久才探到他微弱的呼吸。 还活着就好! 他松了一口气,伸手想扶钱赖子,又无从入手。 钱赖子长得比他高壮,他这个瘦矮个还真扶不起他来,更别提还要把他从坡底扶到上面路上。犹豫了片刻,他急忙离开去了田畈村,找人来救钱赖子。 李村长正在地里忙,看到吴有急匆匆的来,如往昨日一般,就不由地皱起眉头。 再一想,钱寡妇也被送去服苦役了,村里应不会有什么事才是,吴有来了也就来了,他没什么可烦的。 等吴有看到他,冲过来跟他把事情一说,他心下大叹一口气,但该叫人还得叫人,总不能让钱赖子一直在山里躺着,总归是一条人命。 叫了附近的几个壮丁,哪怕有几个不怎么情愿,还是跟着李村长去山里救人。 钱赖子已经只剩一口气,李村长一边跟众人合力把他抬回村,一边让路脚程快的去请杜大夫来。 之后自是一通忙活,不过事情到这儿已经跟吴有无关,他等杜大夫诊过脉,确定人死不了后就悄悄走了。 要是走快点,他还能赶上观里的午饭,希望午饭能实在点,别都是汤汤水水,也不要只有豆饭。 回到水月观,吴有吃的还是豆饭。见他迟迟未归,石柔和萱草已经先吃过了,给他在灶间留了一份。 “怎么又吃这个?”吴有心下抱怨。 “难不成你们以前天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有的吃就不错了。吴叔就只有粥,谁让他不干活。早先我就跟你说,让你在山上看看有没有野味,你也没有答应,这会儿抱怨有什么用。” 吴有撇了撇嘴,背过身默默吃了几口豆饭,忍不住又转过身来。 “你知道我在哪儿找到钱赖子?” 萱草正在厨房收拾,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地问:“哪儿呀?” “你去拿块点心给我,我就告诉你。” 吴有知道石柔那儿有点心,可惜她一直吃独食,不曾让他们尝尝。萱草翻了个白眼,懒得说他。 “你爱说不说,我还不耐烦听呢。” 第五十二章 林花谢了春红8 “你真不想听?”吴有知道萱草是看热闹的性子,就不信她不上钩。 萱草抿了抿唇,垂下头顾自己干活,那陶锅里本就没多少脏污,被她擦得都快要破皮了。 “要点心没有,顶多明天多给你点豆饭。” “我可不想再吃豆饭。” “你要是再弄不好那墙,别说豆饭了,连稀粥都没有。还有吴叔,他的伤都不曾伤着筋骨,怎么这么些天了也不出来做活。 修整院墙的事,反正是你们两人的,他既然要躲懒,你就得多干点。干得好了,也是一门手艺,不说还能跟着工匠做活修房子。” “有那工夫,我不如多学学画符,说不定还能办成大事。” “当心惹祸上身,观主可帮不了你们。” “说得你家观主好像真懂似的,我看就是凑巧。”吴有说。 说到这个,萱草也有几分心虚,她以前真不曾见石柔显露过道法方面的本领,到了水月观她却能画符。 力气变大可能是因为得病,能画出灵符总不能也是因为怪病吧? “以后你就知道是不是凑巧了!”萱草弱弱回了一句,也没心思打听钱赖子的事。 吴有也知萱草是在嘴硬,不曾把她的话放心上,暗暗可惜没有骗到点心吃。 其实她多说几句好话求求他,他不吃点心也无妨,他还挺想把钱赖子那惨样告诉给别人听的。有娘护着又如何,也不见得比他这没爹没娘的过得好。 吃饱后,他就乐呵呵地跟吴为分享八卦去了,两人还点评了武阴县内五个村子不成器的男丁,好似他们自己有多长进似的。 石柔趁机听了不少消息,也听他们在那里说了一堆「慈母多败儿」的话,心想她这个观主是不是也该严厉些才能逼得他们成材,免得他们自己不知长进,还要怪长辈不会教。 她跟前的丹萍和萱草都不算是得力的婢女,可见她不懂怎么教导人。现在当着这个观主避世,让她教混江湖久矣的吴为吴有,绝对是难事一桩…… 她得怎么教才好呢?石柔暗忖,夜里都为这事烦心不曾睡好。 她近来本就睡得不多,白天倒也不会因此困倦,哪怕不累,她也爱在榻上窝着,倒是比前更懒散了。 有时躺着不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热流在流窜,流经的地方无一不熨贴,恍然回神想好好体验时,奇妙的感觉又消失了,就像她清醒着做了一场幻梦。 多死几次真的很不一样,她算不算参透生死顿悟了?这才多了不一般的本事。 “嚓——” 物体在地面轻轻移动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石柔支起了耳朵,好奇会是什么,倒是一点也不怕。她想到自己白天试手时画的那些符,想着要不要试一试它们的威力。 素音道长留下来的手记中有三款符箓,其中一款曾帮赵大娘避过了死劫,石柔猜测应该是护身符之类的,另外两款就不知道了。 她画是都画了,也曾拿在手里对着空气挥过,却不曾察觉有什么作用。 当然她也知道她对着挥的空间并不存在什么诡异的物体,也许只能对上了邪异,这符才能起效。 要不要试一试? 可她又不想起来。 就当外面的异响是有异客经过水月观的声音,且给它们一次机会,下次若是再来,她再去拿符对付它们。 她不怕这些,也不会被那小小的声响吓着,观里除了她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声音。只是到了早上,吴有起床打开房门时,却被吓了个正着。 “啊!” 吴有惨叫一声,倒退一步愣在那里。睡得正香的吴为被猛地惊醒,吓得从床上翻了下来。 “怎……怎么了?是又掉床下了吗?” “有……有……”吴有指着门外,也说不出句话来。 吴为眯着眼,已经看到他的异样,赶忙到了门口朝屋外看去,只见一根小腿高的柱骨立在门前,上面顶着一个不知是什么兽类的骷髅头。像是发现了吴为,它慢慢转过头,咧开嘴似是在笑,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吴为也被吓住了,他到底是混江湖的,也曾帮人办事,连忙回了房间,从挂在他床头的布包里掏出了一叠黄符朝着它洒去。 “诸邪退散!破!” 黄符纷纷扬扬地落下,洒了一地,骨头却还立在门口。 吴为满头冷汗,手上掐了一个口诀,又喝了一声:“破!” 骨头仍没有反应,反倒是拿着饭勺赶过来的萱草喊了一声。 “破什么破!大清早的瞎喊什么,别把观主吵醒了!” 喊完她也后悔了,她应该忍一忍的,免得她比他们还响的大嗓门吵醒了石柔。 石柔其实早就醒了,她在吴有惨叫时就睁开了眼,心下惊疑的同时又有几分歉意。 昨晚她果然没有听错,那声音停下的方位就在吴有吴为的房门前。 听移动声停下了,也不能确定异客是真的停了,还是化成其他无声的形态消失了。早知道就去确定一番,免得早上吓着了吴有吴为,还间接吓着了自己。 她听力是灵敏许多,但在距离上还不能测定,只能判断方位。若真要去寻声音的来源,她怕晚上都有得忙。 在她想来,移动有声响的异物总比没声响的要弱些,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至少对吴有和吴为来说都是不好应付的。 “你们作甚大惊小怪的!”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0节 萱草抱怨着推着了虚掩的院门,进了吴有和吴为住的小院。 两人一向关门就是把门一推,不管门是不是关严实,更不会记得上栓,似乎前院的门栓栓上了,贼人就进不来了。可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要是有人想摸进来,还是挺容易的。 身为女子,萱草尤其记得关好门窗一事,就这样她还觉得不安全,好在她们院里还有大毛二毛。它们年纪虽小,但会叫唤,至少能帮着守夜。 就在她推在院门的刹那,她瞄见有个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她猜测是山中的鸟雀,半点不放在心上,也就理解不了吴有吴为两人发青的脸色。 第五十三章 林花谢了春红9 “大清早的,你们发什么疯?饿傻了?” “有……有……有东西!”吴有结结巴巴的,重复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利索。 “什么东西?”萱草四下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刚刚进来没瞧见?” “瞧见什么?你们是不是睡懵了还在梦里没醒。” “真的有东西!” 吴为也帮着说了一句,又记着自己受伤的事,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他的咳嗽实在太假,就连一向粗心的萱草都看出来了,连带他们刚刚说的,也被她一并归为假话。 “你们是不是又想偷懒?行,今天你们就喝白水吧。在寺里的墙修整好之前,你们只有白水。” 萱草说着,就气呼呼地出了院子,去找石柔告状去了。她想好了,这次她一定劝石柔硬下心肠,不能让她再心软。 “等等,你别走!” 吴有喊了一声,倒不是怕真的没吃的,而是担心萱草这一走,那骷髅又回来。 吴为也有同款担心,跟着吴有追了出去。萱草一看他们利索地跟在她后面,越发觉得他们早上闹这么一出是想偷懒。小跑地进了院子,她就把院门栓上,免得他们闯进来。 屋里的石柔已经坐起身,正逗着绕在床榻的大毛二毛玩,刚刚她本想起身去看看,却发现她的鞋子不见了,似乎是大毛趁她不在意叼走了。 “又胡闹,晚上有动静也不见你们叫唤。快把我的鞋子捡回来,不然你们也得跟着挨饿。” 大毛和二毛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石柔,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在装。石柔也舍得不凶它们,伸手撸着它们的下巴,目光又看向进屋的萱草。 “大毛把我的鞋子叼走了,你找找在没在你那儿。” 萱草睡的是以前素音道长修习间的坐榻,两人把书架移到了中堂两侧当隔档,把原本相通的大屋,改成了三间小屋。 石柔住卧室,萱草住修习间,原先放在修习室的书案被搬到了中堂,有时也能当饭桌用,就是在供着神像的屋里用饭颇有压力,萱草有些不敢, 石柔倒是无所谓。 一看大毛二毛又进了石柔的卧室,萱草就气得跺脚。晚上让它们进屋,是为了让它们看门,早上她起床后就把它们赶到院子里让它们自己玩去了,还特意关好了门,想不到还是让它们挤了进来。她有心想打它们几下,偏石柔不让。 “观主,你再不好好训它们,以后就没有成对的鞋子穿了。” 萱草一边说着,一边去了住处捡了被叼到角落的鞋子,一看上面的绣花毁了大半,忍不住心疼起来。 “它们还小。”石柔替它们开脱了一句。 这话萱草还真不好接,且狗跟人不同,不是教一教就一定会的。 唉,以前在石府她哪里用得着为这些事担心,这出来没一个月,她感觉自己都老了。 年方十四的小老太太萱草,还没有叹够两只小狗不让人省心的事,又听到吴有吴为在外面拍门,当即拎着鞋子去了床前。 “观主今天起得这么早,是不是被他们吵醒了?”她问道,心下替石柔不平。 石柔不禁笑了,倒让萱草有些莫名。 “观主笑什么?” “前几日,我日日睡足了才起,倒让你忘了我在府里是什么时辰起床的。你真觉得现在还早吗?” 萱草一想也对,以前石柔要去给夫人请安,是得早早起来在主院侯着,连带她们也不能多睡。 跟着笑了一声,她说:“观主也没有其他事做,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观主今日是不是没睡足,都怪吴有和吴叔!” “他们又怎么了?”石柔顺着她的话问。 “谁知道,他们早上鬼吼鬼叫的,许是为了偷懒不干活。观主,你应当狠下心来,让他们赶紧把活干完,要是一直拖着,就不给他们饭吃。 他们又不是大毛二毛,还能拿小当借口,就连吴有也只比我小一岁。你看看他,这些日子似乎都圆了一圈,可见是比以前清闲了。” “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观主不常与他打交道,可能不曾留心吧。大毛二毛你舍不得教训,那他们呢?你总得好好管教一番吧!” 石柔低头看看仿佛知道自己错了乖乖不出声的大毛二毛,又听着外面的议论声,果断地点头。 “是该让他们快点把活做完。” “那我去说了,观主可不能再心软。” “我保证不会。” 比起大毛二毛来,她对吴有吴为更狠得下心来。本来她就准备说说他们,现下又有现成的缰绳落她手上,她不利用一下怎么行。 萱草听了石柔保证,心下不怎么信,可她也不能一直关着院门和石柔在屋里躲着,大不了她多看着石柔一些,免得她又被说动了。 石柔也不知离开石府没多久她在萱草心里怎么就成了一个心软的人,她不过是懒得管罢了。萱草要误会,她也懒得解释,正好让萱草多管管,练练萱草的性子。 “拍什么拍,门都让你们拍坏了!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们不能进院!” 萱草得了石柔的保证,开门的时候一脸傲慢,打定主意要打消他们偷懒的念头。 “什么不能进院?前几天我不是进来过。”吴有扯着嗓子说。 这话他还能说,吴为却说不定,他受伤后也的确没进来过。 他再混不吝,也知千金的住处不是随意可闯的,哪怕石柔如今自称是观主,可说不定哪天她就回去当她的大小姐了。 “你还说呢,前几天让你拔草修院墙,你看看你是怎么拔、怎么修的!弄了一半不说,还掉了一地的灰。” “这怎么能怪我?都是大毛、二毛捣乱。” “你竟还怪大毛、二毛?” 萱草都无语了,也难怪石柔这样宠爱大毛、二毛,至少它们被骂时不会还嘴。 吴有脸皮厚,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们真找观主有事,你快叫她出来。” “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我会转告观主的。”萱草双手叉腰,打定主意不让他们进去。 “罢了,萱草,你去厨房忙吧,我听听他们有什么可说的。” 第五十四章 林花谢了春红10 梳洗完的石柔换好常服,款步走到院中。 “观主——” 萱草以为石柔又要心软,不肯离开。 石柔安抚地朝她笑了笑,说:“去忙吧,我饿了。” 萱草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下,目光不由得朝跟在石柔身后的大毛二毛看了一眼,心想要是它们有灵能帮着看着点石柔就好,如今寺里就她一个人,她实在是忙不过来。 石柔等她走的没影了,才问站在院前的两人,“说吧,什么事?是那东西又回来的事吗?” “观主知道?”吴为吃惊地问,猜测石柔是真有一点本事,不像他这般多半是靠瞎蒙。 石柔嘴角一勾,故作高深地说:“你们自己做过什么,不知道吗?你们已经被盯上了。” 吴为勉强撑着表情,吴有却是一抖,他着实被早上那竖在门口的骷髅吓着了,以前它们再闹也不曾显像,如今却敢大白天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知下一步会做什么。 “观主,你得想想办法,不然咱们这水月观的名声就全完了。” 石柔一笑,说:“你们没发现,它们没有冲着萱草来,甚至萱草一过去,它们就散了,更不曾在我面前显现。” 吴有眼睛子一转,想到石柔刚刚说的话,倒吸一口气问:“观主的意思,它们只对我们下手?” “别问我,你们自己细品,免得事后还怀疑我来诓骗你们。” “怎么会,我们从不曾这么想过。观主,你的本事在你住进来第一天我们就信服了,还有赵大娘的事。 观主符术高超,术法高强,对付一般妖邪绰绰有余,现在有妖邪对观中子弟下手,您是不是该管管?” “为何要管,这儿是女娲娘娘庙,有妖邪出入感悟不挺正常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安然相处,挺好的。” “可它们现在犯了河水!”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吴为想到自己曾经布局吓大黑的事,也猜现在的麻烦是那时乱动山中的 白骨所起,可起都起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总不能这般没完没了吓他吧。他一向能屈能伸,马上哭丧着脸。 “观主,大仙,仙姑,您就抬抬手帮帮我们吧。” 石柔这次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抬抬手也是需要力气的,何况是驱邪这样的事。我花费心力救你们,你们又能如何回报。观里这点子活到现在都没有做完,我说了屋顶得修修也不见有人动工。 唉,都耗着呗,反正都死不了。” “别,我们一定好好干,您先把它们赶走吧。” “我又不傻,难得有个比我狠得下心的盯着你们,何必要赶它们走。你们也不必在这儿跟我费什么话,趁着天亮着好好想想。我也不是非得你们干活,你们还可以走呀,走了不也安全了。” 走是不可能走的,他们两个还想着哪天石柔腻了当观主的游戏,把水月观还给他们呢。 他们不知道石柔已经换过地契,是有官契保障的女冠,不过官契想要动手脚也不是不行,至少以石府的地位,想要抹去她的出家一事很容易,这也是石柔力求低调的原因。 等到天渐渐黑了,吴有和吴为心下也更加急切。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1节 “观主,我们明天一定好好干活,不如今晚你帮帮我们吧。”两人死守在院门口说道。 萱草看他们一天愁眉不展的,也不知为粥稀苦恼还是为干活苦恼,到了晚上听到这么一句,越发不解。 “观主,他们到底是怎么了?”萱草问。 “没什么,你去跟他们说什么时候把活干完了,我什么去帮忙。拖一天两天其实也无碍,反正死不了。” “是。”萱草应了一声,觉得石柔神神秘秘的,不好套话,便巴巴跑到吴有吴为面前,说:“观主说了,等你们干完活才会帮你们,不过你们也死不了。说说吧,你们又犯了什么事求到观主面前?跟早上的事有关?” “唉,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吴有叹了一声,故意吊她的胃口。他的确是有求于石柔,却不会讨好萱草,听起来萱草知道的还没有他多,求她也没有用。 “到底什么事?” 萱草在这寺里呆得都要闷死了,难得有点乐子,自然要打听清楚。 吴有还想卖关子,吴为却推开他,故作神秘地开了口。 “你不知道了吧,这观里闹鬼!” “切,骗人!”萱草不信,“闹什么鬼,是你们两个心中有鬼吧。” “真的闹鬼,不过你家观主会画符,不用担心。她是不是也给你符了,不然你怎么一点怪事也没遇上?” “没有呀。”萱草懵懂摇头,也不知吴为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没有?别是忙忘了吧。等会儿你不还得去厨房烧热水,记得一定要带上符箓,不然……”吴为假装不敢说下去,捂脸摇了摇头。 萱草被他说的心里发毛,再一想,她也不是头一回天黑后去厨房烧水,之前也没遇着什么事,怎么现在却跟她说闹鬼了。肯定不是有鬼,是他们闹鬼! “叔,咱们真要对萱草下手?”天黑后,吴有迟疑的声音在厨房一角响起。 “怎么,舍不得?”吴为戏谑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是怕观主日后算账。” “她算她的,咱们总得把今晚对付过去,不然夜里那东西来了,你去挡呀?” 吴有哪有这胆子,以前他还指望吴为那三五招式可以护身,可早上被骷髅那么一吓,他已经不信吴为,甚至担心真有什么事的时候,吴为跑得比他还快,留下他一个人应对。 虽说两人相处多年,他还喊吴为一声「叔」,但心下到底没怎么信他,偶尔也会记恨素音道长因为吴为猝死一事。 吴为也是经过这一事,才知玄异之事真的在身边存在,他那样瞎搞,是容易出事的。 偏他的性子就是记吃不记打,已经因为招惹了邪异之事差点出事还连累了别人,他却还是重操旧业,利用迷信哄骗钱财,甚至还想靠吓人逃避债务。 然后他的报应又来了,这一次也不知是否能遇上好心人帮他驱邪。 第五十五章 林花谢了春红11 吴为这一生尽管称不上顺遂,但真遇上危及性命的难事,总会迎刃而解,他也不知这算是否极泰来逢凶化吉还是祸害遗千年。 上一次他撞邪是无声无息的,在他什么也没有发觉时变得十分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的那种倒霉。 人总有倒霉的时候,他开始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哪怕身上已经新伤加旧伤,但他不信他能倒霉死。 现实却由不得他不信,在他莫名捅了马蜂窝,被蜂子追得差点死在山里后,他才担心起生死来。 也是在那之后,他游荡到了水月观,被素音道长所救。 他三十来年的人生经历中,也是遇过几个好人的,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坏人也是有的,大概他没什么值得他们下手对付的,受到的伤害也不大,顶多就是被打一顿。这远没有邪异带给他的坏处大,他差点就没命了。 如今再次遇上这样的事,他害怕归害怕,却还是想挺一挺,不想就这么应下石柔的条件。 就这么听一个娇小姐指使,他心中不服,总该有别的手段可用才是。 石柔不给他们护身符,难道还能不给萱草?他们对付不了石柔的怪力,对付萱草还是绰绰有余的。 萱草并不知道他们在厨房等着她,端着石柔梳洗过的水,她面上带着几分困惑,直到他们忽地从门后窜出来,而她手中的水泼出去时,她才想到石柔让她端着水出去说可以泼人是什么意思。 “你们想做什么?” 萱草一手拎着盆子一手护住自己的胸口,惊慌地看着被水淋了一头的两人。 吴有被水一淋,也是一脸无语,尤其是看到萱草防备的表情。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观主给你的护身符。你最好乖乖交出来,不然我们就自己拿了。” “护身符?” 萱草迟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两张石柔刚才给她的符箓,多少有些明白石柔的打算。 “是这个吗?” “对。” 吴为连忙从她手里把符扯了过来,又分了一张给吴有,怕萱草多话,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萱草嘴角一咧,倒有几分可怜他们。轻笑了一声,她把水盆一放,便回了院子,跟正在院中逗狗的石柔小声说:“观主,他们莫不是真撞邪了?” “吓吓他们。”石柔意有所指地说。 萱草也就当他们受惊吓是石柔故意设局的结果,哪怕她也没见石柔具体做什么,又盲目地相信石柔悄无声息地做了许多事。 石柔也不说破,装得厉害点总还是有好处的,说到底不过是她耳朵灵,知道了他们的打算,趁机让萱草带着她画的符让他们试试,看看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夜渐渐深了,水月观静了下来,那些微弱的声音就像世人睡熟后的呓语。能化进风里的轻语,像是有人在耳边的叹惜,带起一层微弱的凉意。 吴有捏着符躲在被子里,额头早出了一层汗。 天也渐渐热起来了,谁受得了这样的睡法,可是不拿被子盖住头,他又觉得没安全感。 “叔,你说它们晚上会来吗?” 同样用被子蒙着头的吴为不出声,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是没他这个人。 “叔?”吴有又叫了一声,他不信吴为能这般心大睡着。 “我睡着了。”吴为闷声回了一句。 “睡着就睡着吧,它们也不会因为我们睡着就不对我们下手。我且看着,等会儿实在不行,我就去观主院门口睡。 咱们以前连山下草丛都睡过,院子里还干净,如何睡不得。现在天也热起来了,躺在地上也不冷。” 吴有当过乞丐,以前什么地方没睡过,只要不会在睡梦中过世,他哪儿都能睡。就是乱葬岗,他以前也是不怕的。现在他倒是怕了,遇过邪门的事,他哪里能不知道怕,连睡在观里都没法安心。 “也不用这般泄气,不是还有符。”吴为拉下被子说,也不打算再装睡,就怕真有什么事,吴有扔下他一个人跑了。 “谁知道这符管不管用。先前赵大娘那事,也是在她差点被掐死时,这符才起效的。我看那邪门东西也不像是想一次弄死我们,它们是想养着我们一点点抽我们的生气,要是这符不防这个怎么办?” 吴为也是早上头一次遇上骷髅那样具现出来的邪异,先前倒霉时,他也没有发觉其他不对,霉运不是一下子就要了他的性命。听吴有这样一说,他也猜测会不会那邪异想养着他们慢慢折腾。 以前的邪异是半夜趁他们睡着的时候动手,他们醒来的时候,并不会受什么损害; 现在的邪异能大白天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并没有动手。 要么是它们先前在石柔那儿吃了亏,现在是出来报仇,报仇前先出来示个威; 要么就是它们根本动不了手,只能吓吓人。 如果它们只会吓人,吴为反倒不怕。 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没真的怕过,所有他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场景,不过是一时权宜,他心底是不怕的。 他觉得他不怕,一时失态也不能算他害怕,到底什么才是害怕,他也不知道。 可不管他承不承认,出事时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嚓——” 轻物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里面两人顿时不敢出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不是石子划过地面的声音,石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更深,也不像是树枝在地面弄出来的声响,树枝划地的声音更哑。 他们猜不出是外面的声音是什么弄出来的,也不想去猜,奇异的是,那声音明明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两人耳畔,就像是就在他们耳边响起似的。 第五十六章 林花谢了春红12 “哑——” 房门被推开了。 两人几乎想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互相指责对方不记得栓门,却都紧拉着被子不敢动,心下都打定了主意,等会儿不管怎样,这被子休想从两人脸上移开。 “哒——” 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已经是在屋内,不是物体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而是有什么在地面上跳动的声音,一记记的,像是跳在了他们的心口上。 屋子统共也就那么点大,进屋的骷髅柱没有马上到他们身边,而是不远不近绕着他们,像是在静静观望。 它的颈柱并不是相连的,而是由分散的几截骨头组成,如果吴为吴有仔细看,还能发现每截骨头不是来自同一种动物,就连顶上的骷髅也鸟类的头骨,与颈柱骨并不相称。 骨头本不能移动,是聚集在其中的黑影控制着前行。 这些黑影是山间最低等的魑灵,附生于骸骨之上,尤其喜欢灵气足的骨头,常会趁着月华正浓时搬动骨头出来晒月光,有时晒得多了会像喝醉一般暂时动弹不得,太阳出来了也不知躲避,之后就会被日光晒化。 晒化的魑灵倒不会全都消散于天地间,给过日光的净化重启,熬过去获得新生的魑灵会更强大,日积月累之后甚至能进化成为魑妖夺舍成人。 除了炼化日月精华成妖,魑灵也能靠吸取人的生气壮大。 天生天养的魑灵没有契机,并不懂如何吸取生气,它们虽有灵智,但不算聪慧。 吴为先前捡骨头回来吓人,正好捡着有魑灵附着的白骨,上面的魑灵在吓过人后因此觉醒懂得其他修行的法门,开始掠夺他们身上的生气。 这生气也不是想夺就能夺的,除非是对方运势低或者气息弱,它们才能吸取一些。等它们渐渐强大,可不就是这样了。 如同它们最开始在水月观中,只能趁着吴为吴有睡着时对他们下手,再通过各种方式惊吓他们,令他们心魂不稳渐渐虚弱,让它们有更多进食的时机。 照本来的发展,等它们吸光了吴为吴有的生气有了一定实力,就会对附近的村民下手,终酿成祸。但石柔来了,把它们打散了大半。 剩下的魑灵回到山中,继续以前的修行,直到遇上了钱赖子这倒霉鬼。钱赖子凭一己之力,让它们提升了修为,有了反击之力。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2节 它们也不算是回来报仇,哪怕有了些许灵智,但它们的智慧并没有那么高,回来找上吴为吴有不过是遵循弱肉强食的本能。 附近人口数量少的聚集地就水月观一处,观中的石柔它们是惹不起来,能下手的还是只有吴为吴有。 比起先前只能趁他们睡着时下手,它们现在有了一定能力,能显形吓到他们心神不稳时动手。 吴为猜测邪物不会一下子要了他们的性命,心中的恐惧却不曾由此减少,更别提心中没数的吴有。 他躲在被子里,被闷出了一身的汗,却分不清这是热汗还是冷汗。 他感觉自己的温感似乎失调了,明明闷得要死,又想瑟瑟发抖,一股凉意一直在他体内流窜,哪怕盖再多的被子也无法驱除。 他不是头一次被吓得发抖,很快甚至适应了这种感觉,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给他一个痛快,不要一下下地折磨他。 魑灵显然不会让他如愿,附在骨头上的它们四散开,飘向了两人的被子。 没有骨头这样具象的实物充当载体,它们想钻入他们的被子很容易,吴有甚至没感觉到被子的挪动,就觉得被窝里好像变冷了。 他缩紧了身子,还没有把温度的变化归于魑灵之上,他本来就在抖,哪怕冷的是心不是身体,一时却感觉不出来。 可被窝中可疑的触感点醒了他,他僵直着身体,感觉自己的脚背上有指甲之类的尖锐物划过。 他紧抿着唇,差点喊出声来。 到现在,他还在怕自己发出多的声响让魑灵发现他的存在。 这种自欺欺人的办法显然是没有用的,那个尖尖的东西很快停在他的脚踝上,这次不是一处,而是五处,像是有爪子扣住了他的脚。 “咕噜——” 咽口水的声音在被窝里响起,吴有的喉咙动了动,猛地发觉嘴巴发干的他刚刚并没有吞口水。 那声音是哪里来的?是有什么东西想吃他吗? “啊!” 他踢开被子就下了床,惨叫着奔向门口,用力拉门,结果一时没拉动,他还因为用力过度一个手滑跌到了地上。 抬眼一看,他才发现房门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栓,他急忙起身去拉门栓。 这时吴为也下了床,他也没有多问,跟到吴有身边,惊疑不定地盯着被子看。 刚刚他感觉被窝里吹起了阴风,是什么? 正这么想,他看到他盖过的被子从中间鼓了起来,他目光一惊,正好听到吴有拉下门栓的声音,转头再不想知道被子里面有什么,连忙跟着吴有把门一拉,挤着往外冲。 脚步还没有迈出,两人就发现不对,有个黑蒙蒙的东西就在门前,像是一张诡异地张开嘴巴的人脸朝他们扑了过来。 两人已经收不住脚,那一步虚惶地落在地上,任由黑影扑在了脸上。 那感觉轻飘飘的,像是陷入了阴云之中,一股寒意从鼻尖直冲脑中,中间还夹杂着腐臭味。 伸手捂住口鼻,两人对看了一眼,也不知现在到底是怎么状态,是生是死。脚步一顿后,两人冲出了房间,朝着石柔住的院子狂奔而去。 “嘭嘭嘭!” 吴为和吴有一手捂着口鼻一手用力拍着主院的门,就怕石柔晚一点开门,他们得交代身后事了。 石柔其实一直醒着,就是还不想起来,听到萱草抱怨了一声下了床,还出声拦了她一下。 “不必理会。” 萱草一愣,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听外面敲门声震天响,也不意外石柔会醒着。走到石柔床前,她习惯地坐到床榻上。 “观主,你也被吵醒了吗?” 石柔侧过身,说:“倒也不是,我料想他们今晚会闹上一出,本就还没有睡。” 第五十七章 林花谢了春红13 “啊?” 听了石柔的话,萱草不解地仰着头,表情渐渐从困惑转为愤怒。 “观主是说他们现在是装的?是想故意吓唬人,就为了不干活?” “谁知是为了什么。”石柔也不想坑得他们太惨,好声道:“不管他们想什么,我们不理会就是了,就是真有什么事,想来也闹不了多大。田畈村的钱赖子在山上呆了一夜都好好的,他们两个人在这水月观,又能遇着什么危险。” “钱赖子怎么了?” 萱草好奇地问,想起早前吴有说了半截的钱赖子的下场不曾说完,便想从石柔嘴里听到下文。 “好像从山上滚下来,受伤了。” 石柔却不能跟她细说,她是偷听来的,不好暴露。 “活该!” 萱草啐了一声,心情大好,也就不再把外面的敲门声放心上,跟石柔又聊了几句后就回去睡了。 外面的敲门声已经不足以吵醒她,她把耳朵一捂,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像石柔依旧醒着,想着这事要怎么收场。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符能有点用,为什么他们都吓成那样了,还无事发生。 是她的问题,还是符的种类有问题。 院外的吴为和吴有这会儿也没有继续捂着口鼻,他们有气无力地又拍了几下门,索性在院门前坐下了下来,靠着门眯着眼。 “叔,我怎么感觉我越来越困了。”吴有撑着眼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被他这么一说,吴为也觉得困了,他又不想承认。 “我就是有点头晕,其他还好。” “我也晕,耳朵嗡嗡的,心里又直发凉……” 吴有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吴为也想哭,吴有说的症状他全都有呀。 屋内的石柔听他们这样一说,感觉事情有些悬乎。毕竟听到的信息跟看到的比还是有差距,她并没有看到黑影扑向两人那一幕,也就不懂两人这会儿自己吓自己是因为什么。 慢步走到院门口,石柔隔着院门静静站着,不知要不要开这扇门。她的手里还拿着她画的两张符,跟早前吴有吴为从萱草手中的拿走的符是一样的。 两张符并不相同,其中一张符箓的构画隐约像「雷霆」二字,石柔猜测应与雷霆有关;另一张她怎么也看不出来。 她本来想让吴有和吴为试用一下,看起来似乎没有用。 会不会跟使用者也有关?其他符箓不像护身符,随便一个人随身带着就能起效。 为了验证到底是符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她特意出了屋子,先拿了雷霆相关的符箓在手上。 临要出手,她又觉得有几分尴尬。她又不是七八岁的稚子,拿着一把剑在那里挥舞着,还能乐在其中的哼哼哈嘿地喊着。 好在周围也没有人看到,她安慰了一下自己,举起画着雷霆的符在空中挥了挥,片刻后半抬起头朝空中瞄了一眼。 除了满天星子,她什么也看不到。 幸好没人,她拍了拍发烫的脸,轻吸一口气,继续保持她端庄从容的模样。 停顿了片刻后,她又把手中的符朝空中一抛,然后抬眼看天,可惜天空依旧没有反应。 看来还是符不行呀,她暗忖,走了几步把飘到地上的符捡了起来,回身时就听到靠着院门的吴有和吴为发出轻哼声,是那种睡梦中遇到可怕的事发出的声响。 同时,她感觉一阵若有似无的阴气在院门外飘荡。她的眼睛自然还不能透过木板看到外面的情景,但已经有些许阴气透过院门传到了里面,她才能看分明。 不对劲!她暗忖,不知怎么就将手中的符射向门口,然后天边一亮,一道雷电落了下来炸闪在院门外。 “呀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呼啸而过,刺得石柔耳膜生疼,她不由转身看向屋内,却不见萱草有什么反应,连大毛二毛都不曾心酸; 再回头外面已经是一片死寂,只有吴有吴为微弱的呼吸声。他们好像睡着了,睡得比刚刚安稳。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这事她也无中验证,只能暂时按下,至少她现在证明了她的符是有用的,但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用,就是不知剩下的那张符会有什么功效。 她在院中又是挥又是抛,依旧没能激发符的作用,轻叹一口气后把符一收就回屋睡了,心下盼着再有邪异上门供她试验。 清晨,吴为被狗子轻快的叫声吵醒,他一睁眼看到微微发白的天空,不由一哆嗦,左右看了一眼后,发现吴有也在身边不由推了推他。 “啊!谁!” 吴有从梦中惊醒,一看到是吴为还想抱怨一句,但胸中漫开的酸腐味提醒他昨夜的事。两人对看了一秒,默契转身想要拍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你们怎么还在?”萱草看到两人坐在门口略有些嫌弃,“至于吗?为了不干活弄成这样?” 吴为面上一窘后立时说:“谁说不干活,我们最爱干活了!” 他特意提高了嗓门,就盼着石柔在屋里能听见。吴有知机,也跟着应和。 “是呀,我们这就去干活,谁也别想拦着。” 两人互相搀扶着起了身,就朝着前院跑去准备修整院墙。 萱草诧异地看着,实在不懂两人闹得是哪一出,莫不是又换了法子骗吃骗喝。 “好好看门,别跟他们学。”萱草跟大毛二毛训话道。 两只小狗显然不懂她在说什么,还想赶在她前头挤出院门,跟她去厨房弄吃的。 萱草哪能让它们如愿,用脚一勾把它们拐进院中,然后飞快地关门离开了小院。 等萱草走远了,石柔就在屋里喊它们。 “大毛、二毛,到屋里来。” 在屋里呆了一夜的大毛二毛本心不想再到屋里去,但想到石柔可能投喂的点心,它们还是屁颠颠地冲进了屋朝她摇起了尾巴。 “唉,点心已经吃完了,得让萱草跑一趟县城,或者等货郎来。” 水月观的位置偏,不在货郎会经过的路线上,但石柔的耳朵灵,能远远听到货郎专属搞木梆子的声音,提前通知萱草出去看看。 萱草还当这样的货郎很多,常从附近经过,她才会出去一等一个准,石柔也默默看她什么时候能自己发现其中关窍。 第五十八章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3节 林花谢了春红14 经过吴有和吴为的努力,不到一天,就把水月观翻修好了。 菜园该有的围栏有了、给小鸡准备的活动场所也圈出来了、屋顶也修了…… 本来观里也没有多少活,吴有前期又断断续续做了一些,勤快点本来就一天能做完。 石柔也看出两人不是不能干活,就是想偷懒,这次靠着邪异逼着他们把活干了,下回也不知要拿什么借口押着他们。 反正他们也看不到,她到时候想办法吓吓他们说不定也能行,就像现在这般。 昨夜她那张召雷符已经把魑灵赶跑了,他们还不知情,不敢有一点侥幸,早上乖乖就去干活。 石柔也故意没说,晚上还装模作样地去他们住的院子走了一圈,捡走一块白骨后就当是处理完了。事后,她把白骨带回自己院中,就等着看魑灵会不会再来。 当夜无事发生。 又隔了一天,下起了小雨,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就把这事给忘了。 暮春的雨有一股想把人灌醉的气势,不似汉子的豪爽,而似风韵秀彻的娘子带着似娇似嗔的神态把酒送到嘴边。 若是不饮下怕辜负美意心下难安,于是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恍然回神时,大地已经被春色浸润,那浓烈的绿与暧昧的香直让人沉醉,得要烈日来晒一晒才能清醒。 石柔就这么宅在水月观小半个月,连着好几日连院门也不想出,若不是田畈村的李村长来找她,她估计会一直呆在屋内。 李村长来找她还是为了钱赖子的事。 钱赖子被救回村子后就发起了高烧,杜大夫看了也不顶用。 一场高烧本就能要了普通人的命,他本就受着伤,要是熬不过去也不奇怪。 偏偏现在钱寡妇不在,要是一年后钱寡妇回来,发现她的宝贝儿子没了,还不知要怎么闹腾,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李村长为了占了钱家的地动了什么手脚。 李村长没法,从钱家翻了许多才找出一吊钱来,送钱赖子去县里看病。 可惜也没有用,县里的大夫认得钱赖子,知道他是回家后从山上滚下来,也不知该说啥。 前些日子钱寡妇带着钱赖子来看腿,跟医馆的大夫也闹得挺不愉快,大夫不想再沾这人,出于情面给了一剂退烧药让他们走了。 要是钱寡妇在,肯定会逼着大夫救人,李村长可做不来这事,把钱赖子拉回去后,也给他熬了药,照顾了他几天,总算是把他救醒了。 可醒归醒,钱赖子却疯了,村里的老人说他是在山上被山妖给勾了魂,得请术士来看看。 水月观离得近,李村长本是想来寻吴为来替钱赖子收魂,又听村里人说新来的石观主道法高深。 如果不是她的灵符,赵大娘已经被钱赖子害死了,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这些事早就在村里传遍了,妇人几乎都知晓,李村长以前也会注意村里的风言风语,这次若不是为钱家的事奔波,他也不会跟村里「脱节」。 先前他跟石柔碰面时,倒没看出她有这本事,不过他也没有多看,人家毕竟是千金小姐,他不是那不知礼数的人。 来请石柔去请钱赖子招魂时,他还特意叫上了赵大娘,两人总归有交情些,又都是小姑娘,且由赵大娘出面请了石柔去救钱赖子,也是给赵大娘长面子,免得村里有妇人嚼舌根说赵大娘心狠。 赵大娘本想不到这儿去,临出门时还有些不情愿陪同,直到徐二婶点了她几句,她才想通。 但她想通也没用,石柔是不会去的,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招魂。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正统的女冠要懂的东西有许多,各种经文、祭祀流程都得掌握,还要知道医方卜筮。 石柔除了看过几本经书,懂得画三种符其中一种还不知效用,其他什么也不会。 她本也是想在观里混日子,没打算当个真正的道长,也没存着把水月观做大做强的心思,哪里考虑得那么长远。 “让吴为道长去吧,这事他比较熟。”石柔推托道。 跟着出来旁听的吴为也知机,应道:“是呀,招魂这样的小事哪里用观主出马,我去就行。不过若是钱赖子的神魂有失,我就是招了也不一定有用。最近这山上邪得很,大家都得小心。” “山上怎么了?” 李村长一听不由紧张起来,除了水月观所在的山是有主的,边上许多山都是无主山,村里人砍柴、挖野菜、摘野果都离不开山林,要是林子里出了问题,他们的日子也要受影响。 “也不知是不是钱赖子在山上惊扰了什么,这几天有些不太平。李翁放心,有我们水月观在,定会护乡亲周全。你们要实在是怕,可以请些护身符回去。” 吴为说完,李村长迟疑了起来,实在是吴为的名声不怎么样,怕他因为日子难过,开始对乡亲下手。 下手倒不是吴为的本意,附近的村民家里能有多少余粮,让他每家骗那么一口吃的,他还嫌麻烦不乐意呢。 他主要还是为了甩锅,顺便帮观里刷刷名声,观里的名声好了,远来的贵人也能放心。 李村长不想买符,却也不妨碍吴为去替钱赖子收魂一事。 石柔其实挺想跟着去看看,将来若是还有同样的活,她也可以试试,可她又实在不想在雨天出门。 外面的路可不是石府的青石板路,村道泥泞不堪,时不时还有水坑不说,她可不想走。 也不知她要是再死一次,是不是就能有凌空飞行的本事,要是能有隔空取物的本事也行,她近来越发懒了,实在不想为了喝杯水特意下床,甚至连叫萱草倒水都嫌费劲。 吴为穿着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的路上,冰冷的泥水泡得脚趾微微发白,又被泥浆包裹着看不太出来。 他统共就一双布鞋,也不想下雨天穿出门,唯一能庆幸的是武阴县一带连绵阴雨的日子统共也就春秋两次,大部分日子还是晴天居多。 熬过了这场雨就是夏天了,夏天又有夏天的活计,所有人都珍惜雨天难得的闲暇,窝在家里不出门。李村长和赵大娘要不是为了钱赖子的事,这会儿也会在家里窝着。 三人进村时,难免会招来犬吠,有好事者从家里探出头想看看是谁经过,若是认得也许会搭上一句话。 干惯活的人可不喜欢这样清闲的日子,让他们呆着不动,他们全身骨头都难受。家里边边角角的活碎活计都干了一遍,剩下的时间只能靠跟人闲聊打发。 村里人也认得吴为,有人说他是骗子,有人说他有几分本事,看他经过就猜是为了钱赖子的事,哪怕是看到他们才进村,也有那性急的还是会大声打听。 “吴道长,赖子的魂还能招回来吗?” “难说,要看他的运道。” 吴为故作高深地说,哪怕刚好不巧一脚踩进泥坑里滑了一下,他也瞬即稳定身形不让人看出来。 “不是说是新来的石观主来吗?” “石观主让我先来看看,要是需要她出手,她才会来。” 村民一听这意思是石柔的修为在他之上,心下对石柔就多了一份敬意。 吴为有心想替石柔多抬抬轿,但今天还得给钱赖子招魂,说不定会失败,现在就是说的再多别人也不一定信,还不如下回再吹。 他对石柔的修为还是挺有信心的,困扰他和吴有那么久的邪异被她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可见她有点本事。 闯荡江湖多年,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他曾经跟过的一位道长就天生通灵能观阴阳,后来得了一本秘笈练出神通手段,再后来因为跟人比斗成了废人。 天资过人又有什么用,一山自有一山高,哪怕是最高峰,也怕有钻山鼠围攻。 就算石柔本领再强,她现在当了水月观的观主,就得为水月观出力。 她以后能赚到的金银,多半还是会留在水月观。换句话说,会便宜了他,在这之前,他替她扬扬名也没什么不好,这也算是为他自己打算。 钱家,尚算新的黄泥屋在雨中显得有些萧瑟,为了准备钱赖子的亲事,房子去年翻新过。村里的人现在路过钱家门口,免不了叹几声,许多都为钱家可惜。 钱寡妇纵然有千般不好,对自己的儿子却是真心疼爱,人也勤快,家里田间就没有她拿不起的活。 她离开一久,就连她的蛮横无礼也被淡化了。她一个女人又没娘家帮扶要是不强横一些,又如何在乡下立足,认真说起来,乡下婆娘又有几个是不强横的。 同情钱寡妇的人多了,说赵大娘歹毒的人也冒出来。得亏这场雨把所有人都拦在了家里,不然赵大娘听到这些定要与人争吵,之后她的名声也只会更坏。 她本人倒不在意名声,说实话,她也是看钱寡妇泼辣刻薄却能养大儿子在乡间好好活着,才不约束脾气学其他妇人和善的作派。 这会儿到了钱家门前,她没有跟着一块儿进去,免得看到钱赖子那糟心货眼疼。 钱赖子正缩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被子盯着屋外,看到有人进来,他把头埋进胸前,吓得发起抖来。 吴为粗略地看了一眼,知是失魂之症,估计是吓着了,便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线香来了。 这线香是他用特殊方子制成,燃着之后有安神定魂之效,他以前遇到类似病症都是通过燃香念咒的方式招魂,要是病患喝过有药效的香灰水还不能恢复,这魂也就招不回来了。 他这个方子也算是秘传,一般术士还不会。 要是没一两招绝活,他也不敢替人办事。 李村长摒气凝神站在边上,看到吴为又是摇铃又是念咒,之后又拿着三根点着的香在钱赖子脑袋上转。 说来也奇,这香被这般晃动,上面的香灰也不断,等快要燃烬时,吴为从包里掏出一只铜杯接着,又在杯里化了一张符。 “去倒点水来。”吴为跟李村长说。 “好……” 李村长每日让人给钱赖子送吃送喝,知道他家的水放在哪儿,马上从水缸舀了一勺水来。吴为看了一眼,也没有挑剔。 想想以前,他也是河水雨水想喝就喝,如今石柔住进了观里,非让他们喝煮沸过的热水。 他也不知喝热水有什么用,习惯了之后再让他喝生水,他总感觉肚子里会有寒气。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自己喝,他也不在意那么多,在存着香灰的铜杯加了生水后,他坐到床边,把钱赖子拉出来给他喂水。 钱赖子这些天一直害怕跟人接触,这会儿因为线香药效的关系,倒是没有挣扎。 李村长一看,以为是吴为招魂成功了,心下还对他的法力啧啧称奇,默默开始回想以前两人接触的场景,生怕曾经得罪过他。 忽地,他看吴为喂水喂了一半停下了动作,从床上退开一步把杯里剩下的水给喝了下去。 这又是什么仪式?李村长好奇地想。 哪里是什么仪式,是吴为喂水喂到一半,从钱赖子口鼻中闻到了那天夜里邪异侵体时涌上来的腐臭味,吓得松了手,当机立断把剩下的符水给喝了。 管不管用另说,他不能什么防护都没有呀。 “招魂结束了?” 见他喝了水后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李村长忍不住开了口,他看过别人家收惊,记得最后一步好像不是这样的呀。 “情况比较严重。”吴为说道,收敛起惊慌神情,皱着眉摸了摸胡子,“再观察观察,要是不行,就得让我家观主出马了。” “你家观主真能救?” “你这是什么话,我家观主是有大神通的。她会的都是一些雷霆手段,就怕到时候误伤了别人,这才轻易不出手。 我也没料到钱赖子撞上的山鬼会这么凶,还在他身上留了记号,估计是想顺着他摸进村里来。刚刚我动了他的记号,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说不好呀。” “那怎么办?” 哪怕这事听着像是瞎编的,但李村长当下也没反应过来,怕有个万一邪祟进村祸害百姓。 “我刚刚已经试着抹去他的记号,且看看村里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异变。若是没事,这事就算了结了,否则就得让我家观主亲自来一趟。” “那不如现在就请她来。” “唉,你也不想想,你请得动吗?她堂堂尚书府的千金,你们一村之人都没有她府里的下人多,她怎么会为了一点小事就特意冒雨跑一趟。 我能来都是看在乡里乡亲平时有点事能互相帮衬的份上,这功夫我若是在县里能赚多少钱粮。”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4节 李村长面上微窘,他一直认为吴为想骗他们,也不想想他们能有多少东西让他骗。 刚刚吴为露那一手,也证明他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本事平时也拿不出来显摆,别人无从得知对他不敬他也不恼,可见他有大胸襟。 吴为当然也没有那么无私,有时实在过不下去时,也会在附近的村里混口吃的。 讲究点的人家婚丧嫁娶总要请人来看看,要是村里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或能说出一二来,要是没有,就得请吴为这样的「专业」人士。 吴为要的也不多,说话也是尽量捡好听的说。许多事都是疑心生暗鬼,他用话把人镇住了,有事都会被忽略当没事,那些没事说有事的,都是心里有鬼,这样的人,他下手算是替天行道,不多骗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要是钱寡妇还在,他说不定会说得严重些,让她出点血。 现在钱家都这样了,他也懒得多纠缠,最重要的是,他怕钱赖子身上的邪异影响到他,他招魂不成还招了奇怪的东西回观里,最近还得请石柔出手。近来石柔似乎又想弄点活给他们做,他可不想撞上去。 刚刚跟李村长说的一大通虽是他现编的,有一点却是真的,钱赖子被邪异找上了,他的失魂症不是普通病症,就不知他刚刚处理了之后,钱赖子的病会不会好。 “他失魂已久,怕是难以恢复到从前,以后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句话丢出去,他收钱后也就不怕李村长再来找他麻烦。 他用的药香勉强对症,钱赖子平静了许多,不会继续缩在角落里抱着被子不放,有时也会到院子里坐坐,就是仍不爱出门。 见他有所好转,天也放晴了,李村长又把心思放在地里,不再时时盯着钱赖子。 他也算是厚道,每天给钱赖子送吃送喝不说,还帮钱家忙地里的活。 没办法,已经种下去的庄稼总不能不管,不仅是他,其他老农看着田地没人看顾杂草丛生也会心疼。 他也没有大包大揽,忙过这一季就准备把田租出去。他一家子人也不愿再多帮钱家种一季的地,就现在这样,他家婆娘已经不情愿,好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 ——题外话; 情人节快乐呀; 第五十九章 林花谢了春红15 天气一放晴,「养伤」多日的吴为也宅不住,去了武阳县碰运气。 吴有想要跟着去,也能吃点好的打打牙祭,却又怕两人都不在石柔偷偷把水月观给卖了,不得不留下来。 可是等吴为离开了,他呆得无聊,又后悔没有跟着。几日后,一听说吴为让他去县上帮衬,他也不再忧心水月观的存亡,头也不回地走了。 石柔也不拦着。观里修整过后,至少不像是荒庙了,但来的香客还是赵大娘等人,吴有平常做的最多的也不是跟她们打交道,而是帮着萱草种菜、养小鸡。这点子活,就是吴有不在,萱草也做的完。 上回买回来十五的小鸡死了小半,要不是有赵大娘等人指点,剩下那九只估计也活不成。 萱草如今盯着剩下了小鸡跟盯着眼珠子似的,大毛二毛靠近些,她都怕它们吓坏了小鸡。 石柔让吴为吴有在后山拦了一圈地用来放养小鸡,萱草却怕有蛇闯进来把小鸡吞了,不肯把小鸡放出去。 它们现在继续留在菜园祸害刚冒头的菜蔬,石柔倒不介意,反倒是来指点萱草种菜的赵大娘看不下去。 要是别人让萱草把小鸡赶到菜园外面去,萱草是不依的,但赵大娘说,她却乖乖听了。 吴有为此还有些不服气,时常跟萱草斗嘴,赵大娘有时帮着萱草说话,有时帮着吴有一起教萱草,倒也热闹。 开始换毛的小鸡长的有些丑,石柔宁可它们呆在菜园里,也不想看到它们在眼前晃悠。 至于后山圈起来的鸡舍,原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遮挡水月观通往水云庵的道路。 那条路石柔已经去看过了,很窄,有好几处只有一脚宽,身体得贴着山坡才能过去。 春日草木繁茂,坡上杂草丛生,草叶上爬满了各种昆虫,石柔看了一眼就没有走完全程的勇气,最后移栽了一株矮刺木在窄道上,又弄了个鸡舍就算解决了隐患。 这日赵大娘带着弟弟驴蛋又来观里。 驴蛋第一次来时还比较害羞,来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怕了,每次赵大娘来他都要跟着。 哪怕观里也没有什么可玩的,但神秘的庙堂已经足够激起他小小的好奇,加上可爱的大毛二毛和石柔偶尔分给他吃的点心,这儿就成了他最爱来的地方。 赵大娘也不拦着,她还挺怕自己没在村里时,驴蛋会被人欺负的。村里的孩子近来好些都不爱跟驴蛋玩,只有邻居徐家的孩子肯带着他。 不玩就不玩吧,还能少跑坏几双鞋,她总归不会因此改了脾气,也不愿意驴蛋跟会欺负他的人玩,有时驴蛋想出去,她还会拦着,要么带着他一块儿下地,也就来水月观两人都能放松。 “观主,我带了炒豆子来,你尝尝。” 赵大娘也知每次来上香却什么也不贡不太好,加上石柔对她有救命之恩,来观里总会带点什么。 有时候是一把菜,有时候是几棵葱,这次带的炒豆子算是最拿得出手的。豆子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但炒豆子加了油盐,比一般煮豆子贵重。 “多谢,你有心了。”石柔微笑接过,捻了一颗尝了尝,“挺香的……” 就是有点费牙,石柔并不爱吃这个,看在赵大娘一片心意的份上,也不好拒绝。 “谢什么,也不费功夫。”赵大娘不好意思地说。 “总归是你一片心意。你还要养弟弟,以后这些东西不必费心准备,你能教萱草养鸡种菜就是帮了大忙了。” “这有什么,都是做惯了的。萱草姐姐也聪明,现在已经都学会了。” “她还差得远呢。” 养鸡种菜这些事,理论说出来也就那些,真要养得好,还得看天赋。 萱草也是农户出身,可她进了石府后,显然已经忘记农事,现在重新学起来都不怎么利索。 石柔私以为还没有她亲自动手干得好,哪怕她就是旁听,没有亲自动手干过什么。 脑子已经学会了,手学得怎么样,她反正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像砍柴之类需要力气的活,萱草肯定没有她干的好,不过这主要是吴有的活,她就不跟他抢活干了。 水月观的菜园统共就那么点大,她们来时已经误了农时,能种的菜疏没几样,有大半菜园是空着的。 菜园一角搭着一个临时的鸡栏,九只正在换毛的小鸡在里面叽叽喳喳叫着,有几只还想往栏外挤。 石柔陪着走到菜园门口就没有继续进来,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站着也不干活,留着也是尴尬。赵大娘和萱草显然在她离开之后也松了一口气,哪怕她再没架子,两人还是有点拘谨。 帮着侍弄了一会儿菜园子,赵大娘就去洗净了手,朝萱草挤了挤眼。 “我带了针线来,你说要教我绣花的。” “放心,忘不了,我们去前殿吧,后院晒着太阳没有前殿凉爽。” “既然后院热,怎么观主不去前殿写字。” “观主不怕热,说是心静自然凉。” “不愧是观主!” 赵大娘感叹了一声,跟着萱草回到了后院,见石柔正在烈日下抱着大毛或者二毛玩,越发觉得她不一般。 常人恨不得热天离活物远点,哪能有石柔这样的耐力还能抱着毛绒绒的狗子。她看着都热,萱草也说了石柔一声。 “观主,它们正掉毛呢。” “我知道,我没让它们进屋,免得把毛毛弄到榻上。” 弄到衣服上就可以吗?萱草腹诽,她这个苦命的洗衣婢却不敢说什么。 哪怕现在要下地要喂鸡,日子过的清苦,但让她回石府,她心中会莫名涌起恐慌。也许比起石府浑浑噩噩的锦绣日常,她更适应现在一眼看得明白的生活。 萱草的绣活放在石府并不算好,府里有专门的绣娘替夫人小姐做衣裳,她这样的手艺只能帮石柔绣绣帕子香囊。 石柔的女红好过她许多,就连厨艺也在萱草之上,但萱草总不能让石柔当厨娘煮饭给她们这些人吃,吴为吴有哪有这样的福气,水月观也没有那么多食材能让石柔发挥。 石柔看到萱草要去跟赵大娘做绣活,也反省了一下越发懈怠的自己,又撸了狗子一会儿,便起身去练字了。 符不必再练,就三样符,每样她都备了一叠,有空还是多练练字,多默些经文出来让萱草等人背背也好。 她刚磨好了墨,驴蛋就跑了过来。他在前面看赵大娘和萱草绣花实在无趣,倒不如来跟狗子玩,看到石柔在磨墨,他好奇地围了过去,目光又拐到神像前供着的点心上。 “供着的点心可不能给你吃。”石柔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知道。”驴蛋说,上回他到后院玩耍时,石柔就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只是看看,也没有真的要吃。 “要吃炒豆子吗?” “要。” “你自己去拿。” 装豆子的罐子就放在书架底下的篮子里,还有一些点心。 驴蛋来的多了,也知道她放东西的位置,行为也随意,自己过去乖乖从罐子里掏了五六颗豆子出来,再把罐子放好,回到书案前伸出手让石柔看。 “我就拿了六颗。” “好,记得嚼碎点,别噎着。” “我不会噎着的。”驴蛋一边说一边塞了一颗豆子,还张开嘴让石柔看,“我用边上的牙吃,我中间的牙在动,阿姐说快要掉了。” 石柔一听他要换牙了,倒是替他担心,“你这样还吃豆子?别把牙嗑掉了。” “不会掉的。” 驴蛋傻笑道,还以为石柔是在吓他。为了显示他胆子大,他故意用力咬豆子,发出喀隆喀隆的脆响。 石柔苦笑,她以前很少跟自家弟弟相处,又是个凶不起来的性子,不知要怎么管这个年纪的孩子。 “你问问你阿姐,看能不能吃豆子。” “能吃的,我在家就吃了几颗。” “不硬吗?” “不硬,我咬得……哟!” 他话说到一半,就喊了一声,伸手捂着嘴,嘴巴一鼓一鼓的片刻后从中吐出一颗牙来。 “我的牙掉了。” 他一手举着牙,一手用食指要摸掉了空位。 “别摸……” 石柔连忙劝阻,怕他碰到还在流血的伤口。起身倒了一杯水,她喂到驴蛋嘴边。 “快濑濑口。”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5节 “哦……” 驴蛋喝了一口水濑了几下,咕咚就给吞了下去。 石柔也傻了,愣愣地说:“得吐出来。” “哦,呸呸。”驴蛋吐了几下。 “不是……”石柔也无语了,看到他吐的口水里还有血丝,耐心又教了一遍,“你再濑几下,把水吐到外面,别在屋里吐。” “好……” 驴蛋乖乖照石柔说的做,心下却觉得石柔有些唠叨,这大概就是徐家哥哥说的话很多的女人。 “行了。你现在去找你阿姐,跟她说牙掉了事,看看要不要做点什么。” 石柔记得自己小时候换牙时发烧了,喝了几天苦药才好,不知驴蛋会不会这样,这大热天的要是发烧可有得受。 看到驴蛋飞快地跑了出去,她心下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他摔着伤上加伤。 前殿,赵大娘正跟萱草学针线,她会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却不会绣花。 听说绣了花的荷包在绣坊能卖好些钱,她便想好好学学,农闲的时候也能有个营生。 其他人家农闲会进城找活做,她一个女子不便出门,也不放心让驴蛋一个人在家,也就只能到山里寻些山货或者做做绣活补贴家用。 附近那么多村子,山里也剩不下多少东西让她寻来换钱,还不如做绣活靠谱。 她也想过,要是她学不会,也可以借此跟石柔拉拉关系,让她到水月观的后山寻摸东西。 水月观的后山就是柴禾长得都比其他林子茂盛,大不了她得了什么东西分一半给观里,说不定收获也比去其他山上多。 她的手比萱草枯燥,也不像她们从小有人教导,怕自己太笨学不会绣花,就像萱草到现在也不怎么会种菜一般。 绣了一小会儿,她又有了自信,觉得自己还算聪明。这时驴蛋跑过来跟她说掉牙了,她也没怎么关心。 “怎么掉了?早上不是没怎么晃。” “吃了几个豆子给撞掉的。” “你又吃观主的东西!”赵大娘嗔怪了一句,知道驴蛋也不是主动跟别人要东西吃的性子,没有继续说他,转而提醒,“你这次掉的是下牙,找个低的地方扔了吧,这样你的新牙才会长得又白又硬。” “好,我去找。” “别往山坎上去。” “我知道……” 驴蛋嘴上应着,人已经跑没影了,赵大娘也不懂他哪来的力气,明明家里都没怎么吃饱。 石柔远远听着两人的对话,见赵大娘一点也没上心,甚至不怕驴蛋掉牙流血会染病,也不知是要说她心大还是怪自己大惊小怪。 听着驴蛋一路跑已经往菜园那里走了,她猜想他是想把牙扔山涧里,怕他不小心滑下去,不得不跟过去瞧瞧。 她着实小看了乡下小子的爬山能力,要是萱草跟驴蛋一同上山,估计萱草还没有驴蛋爬得快。她走的也不快,等她到了菜园,驴蛋已经扔完牙准备往回走。 “观主,你来拔菜呀。”驴蛋看到她,亲热地上前问。 石柔摇了摇头,又微一皱眉,朝山上看了一眼,说:“本来想上山看看的。” “我陪你去吧,山上的刺果差不多要熟了,我们去摘。” “刺果?”石柔迟疑了一下,问:“远不远,要是太远我们就不去了。” “不远的……” “山上有蛇,还有很多虫子,你要是跟着去,我可顾不上你。” “虫子有什么好怕的,我一脚一个把它们都踩烂。我还会打蛇,用大石头一砸,它们就不能动了。” 驴蛋做了一个举石头的动作,一派天真的脸上带着一股子得意。 石柔听着勉强笑笑,总觉得那画面有点血腥,至少家里的两个弟弟是没这个胆子的,但他们教训起下人来从不会留手,还会对家里的宠物动手。 她也说不出哪边更血腥一点,顶多说一句都还是孩子,得慢慢教。 她的弟弟们她已经管不上了,驴蛋就在眼前,也肯听她的,她也许该管一管。 “蛇好好地呆在草丛里也不碍你的事,你砸它做什么。” “它会咬我。” “以后你上山拿根棍子,用力拍打草丛把蛇吓走就是了。” 石柔说着就去拿了根棍子,准备带他上山摘果子。 “要不要跟你阿姐说一声?” “不用说。我跟徐家三哥上山,都没有跟阿姐说。你比徐三哥还要大,已经是大人的,我能跟你上山。” “也是。”石柔虚应道,默默觉得自己在山里也许还不如他说的徐三哥灵巧,但她耳朵好,能听到远处的动静,就像她现在就听到山上似乎有人,不知是附近的村民还是过客。 “驴蛋,走慢些。” 她朝山道上走的飞快的驴蛋大声喊了一声,倒不是追不上他,主要是为了提醒其他人,就像她手中拍打草丛的棍子一样。 可惜驴蛋一点也不懂她的苦心,脚步半点不曾放慢。 “就在前面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窜上了一个坡,看得石柔暗暗后悔。 “走吧……” 远处,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她脚步一顿,不由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旋即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发现对方的存在,不由低下头,默默等脚步声远了,再继续追着驴蛋去摘红透了的甜津津的刺果。 那清甜的滋味,仿佛夏日绽放的花火,绚烂纯粹。 曹尔绅看到种在偏僻小径上的灌木就知道这条路已经被发现了。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径就不算是秘径,他只能暂时舍弃。 “想不到堂堂石府的小姐,会在这乡野小庙修行。”同行的田义不禁感慨。 “既然要修行,自然还是到乡野之地好。选择水云庵的,又有几个人是心里真正清静的。那不过是看似平静的热油,掉一滴水进去就能炸了。” “也是。”田义应和道,只当曹尔绅说的是水云庵里那几个不安份的。 曹尔绅亦没有多说,水云庵也是有罗夫人在,他才多看一眼。 这样的地方到了乱世,估计难以保全。他也想看看到了那个时候,满口仁慈的出家人又会是怎样的嘴脸。 “爷,我们现在回县里吗?” “回京。”曹尔绅淡淡地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有些人已经活得够久了,反正结局不会有所变化,那就尽情折腾吧。 ——题外话; 元宵喜乐; 第六十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1 天气转热,山间蚊虫也多了,要不是赵大娘提醒要备下艾草,萱草夜里只能以身饲蚊保全石柔。 石柔倒不必萱草这般费心侍候,哪怕卧室会有蚊虫闯入,它们也只敢在远处嗡嗡嗡,不爱近她的身,连山中的蛇虫都会避开她。 观里的小鸡和狗子却不怕她,大毛二毛还敢叼她的鞋子,她也不知其中原因是什么。 难道她死过几次,蛇虫不爱盯她了?还是因为她开始修行? 她修行的也不算勤,平常就是画画符、抄抄经,一天大半时间都在休息。 不管是躺着还是坐着,她只要静心呆着,全身就有热流涌动。她不知这是不是也算修行,要是连这都算,那她修行倒挺省力的。 她不怕蛇虫靠近的事,身边的人都看不出来,也就她自己知道。 本以为天热起来,赵大娘姐弟会嫌日头大,不怎么出门。 石柔自己就不爱出屋子,恨不得整天呆在榻上。谁知两人像在观里安了半个家,早起做完农活后就来了观里,直到最热的时候过去才走。 赵大娘会跟萱草做针线,中午两人还会轮流做饭。食材他们会自己备着,水月观顶多出点柴火,就连这柴火都是赵大娘和驴蛋拾来的。 驴蛋在爱观里玩耍,后山有许多别处没有的果子,捡柴也便利,还有一个干净的水潭,最热的时候他就爱在水潭里泡着。赵大娘也不拦着,似乎从不怕他会在观里出事,也就石柔时常提着心。 太热天也只在早晚能下地,顶着大太阳干重活易中暑,热病可不是小事。 天这么热,地里一天也缺不了水,她要是病倒了,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闲上一天将来的收成就会少上许多,算起来可不划算。 村里通往水月观的小道两旁都有树荫,来往行走也不热,就是得防着点蛇虫。大白天的,她倒不怕有蛇出没,要是遇到肥蛇她还会庆幸能加餐。 夏天下地累,在厨房煮饭也累,她和萱草也是商量之后才想出这么个合在一起过的法子。 另一个原因是水月观用水方便,菜园边上就有水潭可取水,不像赵家用水得穿过大半个村子去村里的水井挑水,连洗澡都不便。 水月观的女娲娘娘殿也比她家要凉快,中午的时候趁没人在殿内铺一张草席,就能够美?的歇上一会儿。 来水月观的人还是不多,就是来也不会挑大中午,加上水月观唯二的两个男子又都去县城了,她们在观里放松些也无妨。 驴蛋来得次数多了,也越发不怕石柔。比起跟着赵大娘看她做那些没什么出奇的活计,还是看石柔写字画符比较有趣。石柔看他时常来她书案边蹲着,还当他想学写字。 “你认字吗?” “不认得,我们村里就村长家的二孙子认得。” “怎么是二孙子?”石柔不解。 村里能供家里孩子去读书的少,一般去也是长子长孙,少有挑老二的。 “村长家的二儿子帮一个贵人打退了强盗,贵人为了谢他就让他儿子进了学,说是将来会还雇他儿子当账房呢。” 驴蛋虽不知账房是做什么的,提起却带着一股骄傲。石柔抿了抿唇,又不好说什么。她不是那不知事的,普通百姓入仕不易,能当上账房也算是好的出路。 一些大户人家都有族学,亲友家的孩子也可进来读书,里面若有好苗子也可收为己用。 各县也会有官办县学,学官也可以举荐出众的学子继续进学,学成后还能被推荐为吏。 想要从吏进阶为官,得有足够的资本,学识是一样,人脉、声名也不可缺。 纵观朝中大员,石柔记不得有谁是农户出身,手握重权的武将也皆出自勋贵世家。 普通百姓想要跻身官场,有时还不如当个账房。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6节 可就算是账房,也可以通晓古今、博文广识,也许在将来,不管哪个行业都是受人尊重的,当官的不会高人一等,种田的也不会被人看轻。 想到这儿,她不由按了按脑袋,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惊世骇俗的念头,不过只是想想倒也不坏。 “那你想当账房吗?” 驴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晃着腿踢了几下地,“我太笨了,学不会的。” “怎么会学不会,你要是肯学,连绣花都学得会。” “我才不学绣花呢。”驴蛋挺着小胸膛说,又歪着身子指了指书案上的字,“那我能学这个字吗?” 石柔轻吸了一口气,他指的字是她画在黄纸上的符。在驴蛋看来,这个扭来扭去怪有气势的「字」挺好看的,要是学写字,他当然想学好看的。 “能学,但得从简单的学起,要学到很后面才能学这个。” “学到多后面?” “等你学会一千个字,就能学这个了。” “一千!” 驴蛋惊呼一声,学着村里的妇人捂着嘴瞪大了眼,他连数到一百都不会,竟然跟他说一千,一千是多少? “对呀。” 石柔并不觉得学一千个字有什么难的,心下也想借此打消驴蛋学画符的念头。小孩子忘性大,等他学了一千字,也就对画符没什么兴趣了。 可惜驴蛋的回答超出了她的预期。 “那我不学了。” “啊?为什么不学。” “一千个字太多了,我学不了。” “又没让你一天学会,就像吃饭一样,要是一天让你吃一千顿饭你也撑得慌。” “那我们一天只学两个字?” “十个。”两个也太少了。 “可我们一天只吃两顿饭。” 她就是打个比方,石柔心累地想,瞬时又不想教了。她还是继续懒散躺着吧,折腾什么,人家也不想学。 “也是,那就算了。”她非常容易地放弃了。 驴蛋也没觉得什么,殊不知晚上跟赵大娘说了这事后,赵大娘气得差点拧掉他的耳朵。 “你这愣子,观主主动开口,你怎么能不学。但凡学上几个字,将来去镇上找活都比旁人容易。听姐的,明天乖乖跟观主赔礼,求她一定要教你。” “哦……” 驴蛋很听赵大娘的话,不敢跟她对着干,委屈地点头应下了。 不巧的是,第二天赵大娘带着驴蛋去求石柔时,石柔根本分不出空来。昨天在两人离开不久,吴为和吴有就回来了,还给石柔塞来了一个活。 第六十一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2 事情要半个月前说起,那时天放晴不久,吴为说要去县里找活做离开了水月观,当时萱草还嘀咕他会不会是嫌观中清苦,去了县里再不回来了。 吴有被她说的也有了同样的担心,好在隔了没几天,吴为就回来了,跟石柔说了一声后,他又带着吴有离开,因为他在县里接了个大活,需要吴有帮忙。 石柔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活,吴有却一听就明白,还知道他要帮什么样的忙,不过就是敲敲边鼓,帮着制造效果,当个称职的道童。 这样的事吴有也不是头一次做了,开始是觉得有趣,后来也有一阵子心里过意不去,饿过几次便又放下了。 现在他干这活还挺顺手,吴为回来叫上他离开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到了现场开始布置他才想到其实不必做这些,他可以跟石柔学真功夫,当个真正的大师。 想是这样想,事情就顶在眼前了,他回去学也来不及,只能先干完这票再说。 吴为这次接到的大活是一位江南来的富商撞邪的事。 富商姓柳,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开春时运了一批时新的布料进京,因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就在一处破庙里过夜。 这本没什么,路他都走熟了,连过夜的破庙也不是头一回进,心下不存在什么避讳。 当天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就是他半夜闹肚子去了后院一角方便时好似蹭到了什么东西,第二天天亮后一看才发现是庙里断了的半截神像不知被谁扔在后院。 他心下一惊,却也无暇多想,当即继续赶路。 可在那之后,商队就断断续续出事,不是车轮坏了,就是绑货的绳子断了,还有人平地摔倒断了胳膊的。柳老爷也觉得不对,又不敢声称,只想快些进京好找大师帮着看看。 好不容易进了京,他也遇着了事,身上起了奇怪的疮。 他身上的疮主要在后背,刚冒出来时刺刺的,他自己也看不到,还是他的相好跟他说他才发觉。后来这疮白天会流带着恶臭的黄脓,晚上会一阵阵的疼,像是被火烧一般。 请来的大夫有的说像疫症、有的说像是脏病,他听了都不想再让大夫看,生怕坐实了病症他没法再出门。 心下他也把这疮跟先前邪门的事联系到了一起,把货一出手他就到处找大师,想快点把闹心的怪疮治好,可找了不少大师都没用。 大师的说法倒是挺统一,都说他是撞了邪祟,还与女子有关,他一听觉得他们算的挺准,他那时借宿的破庙供的就是一座女神像,就是不知是哪家。 其实大半大师会这样说意思却是跟大夫一样,也怀疑他得了脏病,这脏病不就跟女子有关。 自古医卜不分家,许多大夫都会观气,而术士道士也懂诊脉。 柳老爷却没往那儿想,派人去查了那神像到底是谁,想要了结此事。 派去的人查了一圈,带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 破庙的神像已经彻底粉碎了,四周也找不到能问的人家,他去了附近镇上打听才听说附近的村子曾被野狼夜袭,大半村子的人都死了,剩下的几个又得了怪病,好像也是长了好不了的痘疮。 柳老爷一听更害怕了,到处请朋友介绍靠谱的道长,不知散出去多少银钱。 这种吃大户的事怎么能少了吴为,他听几个同道中人一提就去了。 可惜他们去的晚了,没赶不上好时候。柳老爷的儿子来了,正拦着不让他胡乱花钱受骗。 “爹,那些术士方士都是骗人的。” “胡说,要没有他们,我早就活不成了。” 两人闹了一场,谁也劝不服谁。 柳老爷听儿子说得多了,甚至怀疑儿子是不是盼着他早死好继承他的财产。 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却只有一条命,这个儿子不听话他自能叫个听话的陪着他。 柳少爷劝不服柳老爷还跟他离了心,他的几个弟弟又趁机上窜下跳的,闹得他也有点心灰。 好在他也有些手段,很快让弟弟们意识到照父亲这么搞下去,家产在争到手之前就会花光。他们这才掉转车头,跟柳少爷同一阵线开始劝柳老爷。 柳少爷也没说不给父亲治,只是想找有真本事的。把上门来的术士都打听了一遍,他拦下了一大批明显来充数的,还立下规矩要是治不好就不给赏银。 虽是如此,吴为等人并没有被劝退。他们这些术士要说本事还是有几分的,有的学得深。 有的学的浅,但都有自己拿手的一样,要是只能靠骗,这一行也做不长久。 有的人嗅觉过人,能辨邪异;有的人能与动物通灵,查找事症; 吴为过人的本事没有,他学得比较杂,擅长结合众家所得推断事因,还会几个偏方,一般异症还能应付。就算他们都对付不了,也认得武阳县内几个真正的能人。 能人收费高,也不是柳掌柜这样的人家随便去就能请得动的。 先前水月观有异,吴为就打算请其中一位家的镇邪异宝的高人出手,听说那异宝用一次损一次,高人收费自然也就不便宜。 如果不是看在死去素音道长和吴有的面子上,吴为才不会花那么多钱粮请人驱邪。 水月观住不了大不了换个地方住,在武阳县租个小院当家庙也可以,他也不是非呆在水月观,不过是为了报恩。 好在石柔来了,他省下了一大笔钱,也许将来还能赚回来许多。 要是柳老爷的事他办不了,他还能回观里请石柔来帮忙。若石柔能解决这样的异事,以后水月观的名声会越来越响,他就发达了。 吴为暗自盘算,但前面其他手段也得试过。叫来吴有一通忙活,又看其他人各显神通却都没有后,他才提出想回去请他们观主来试试。 柳掌柜只剩下半口气,柳少爷也不希望自家父亲就这么去了,免得旁人真以为他为了省钱连父亲的死活都不顾,便也应了下来。 第六十二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3 吴为回来请石柔去帮忙时,石柔是拒绝的。 且不说她一个女子不便与外男来往尤其是涉及金钱,就驱邪的那一套把式,她都不全明白,如何能出去顶着大师的头衔办事。 她不确定吴为说的那位柳老爷是不是真的中邪,就是真的中了,她也不一定会解。 尤其是吴为还跟她说,让她解的时候多摆摆架式,让别人知道她有多厉害。 她哪里会这些,这些年在石府学的规矩都是教她娴静,就没有教她花式哄人的。 石家也不是将门,不然还能学几个招式。她倒也反应过来,难得她如今力气变大了,反应也敏捷,不练几招武功招式可惜了,但现学似乎也来不及,她也没处学去。 “除了我,还有其他大师去请了认识的高人。观主可以在后面先看看,我会帮你把顺序往后拖,你只要过去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就像你以前在京城出去买东西是让底下人出面讨价还价那样就成。” 她倒是见过底下婆子讨价还价,面皮薄的还真学不会。 “还是不妥。” “怎么就不妥呢?” 吴有跟着在边上听着,都替石柔着急,要是他有石柔这样的本事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哪有藏着掖着的,又孵不出仔来。 “要是遇着熟人怎么办?” 萱草出面替石柔推托道,这倒也是石柔不想答应的原因之一。 她也觉得这事不妥,堂堂石府千金哪里能抛头露面帮人驱鬼,这要是传到京城,连她也跟着吃挂落受责罚。 “这好办呀,观主蒙上面不就行了。” “我要是出了门,观里怎么办?”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7节 “我们也就出门三天,观里出不了什么大事,以前我们小半个月没在,观里也好好的。” “我还养着好些鸡呢。”萱草嘀咕道。你不是跟赵大娘走的挺近,让她帮着照顾几天就是了。” 吴为这张嘴想要劝服石柔还是挺容易的,石柔最大的理由其实是她不想去。 她在府里一向温婉懂事,到了水月观哪怕有自己的心思也会用圆融的方法去解决。偏她的圆融对上直白与耍赖就落了下风,一时心软她最终点了头。 她既学了术法,也的确该去外面见识见识。 隔天赵大娘早上过来时,他们就把寺里的事托付给了她,她还没来得及说驴蛋学字的事,他们四人就匆匆去了县里。 四人雇了牛车,坐在车上慢慢悠悠地往武阳县去,这也是顾虑到石柔和萱草赶不了路才有的待遇。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昏,牛车也没个遮挡,他们只能干晒着。 萱草自出了水月观的门就不乐意,一直嚷着怎么能让石柔步行,哪怕有了牛车坐,她的意见仍不小。 “这也太晒了。”萱草伸手替石柔挡着太阳抱怨道。 “是有点晒。” 吴为附和道,现在有求于石柔,他的态度那叫一个好,简直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路过一片林子时,他让牛车停了停,爬上山坡拔了几片芭蕉叶。 “给,挡挡太阳,还能扇风。” 萱草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把叶子捡起来,一手举着叶片替石柔挡太阳,一手替她扇风。 石柔推开她的手,柔声道:“不必如此,你自己扇吧,我不怎么热。” “怎么会不热。” 萱草当石柔心疼她,却没发现石柔的确比他们三人看着面色平和些,脸上也没有一点汗,莫不是蒙着面纱能挡太阳的缘故?就连吴为也当石柔是在客气呢,马上接过萱草的活。 “我来。阿有,你替萱草姐遮上,人家小姑娘经不得晒。” 吴有轻啧了一声,怎么好好的还带上他了,关他什么事。 萱草本来不想让他帮忙,见他不乐意,反而仰着头不推托了。 每次让吴有干点活,她都得把嘴巴都说干了才行,这次怎么都得让他出出力。 上回石柔不知用什么法子让他们动起来修缮水月观,可之后他们又不动了,除了他们的衣服是自己洗的,观里其他活都是她。 哪怕下雨天本就没什么活,但看他们懒着,她就是气不顺。 观里只有石柔一个人有权利歇着,其他人得勤快些。她也不是让他们把所有活都做了,但总不能一点也不帮忙。 现在她也算看明白了,两人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知道动一动,难得有吴有主动出力的时候,她有什么可推的,想想她替他们做的饭洗的碗,也该让他们侍候侍候。 吴有见不得她得意,不由嘀咕一句:“又不是那夜里的女鬼,还怕太阳。” “你说什么?”萱草柳眉一挑,没好气地问。 “没什么,是该遮遮,又黑又凶会没人要。” “你!” “你们也不嫌热。” 吴为插了一句,他倒是不在意两人斗嘴,就怕石柔听了烦。 但凡他真心想要讨好谁,定是要事事替对方考虑,这也算是他在外面吃得开的原因。 牛车走了小半天,总算是到了柳家在武阳县租的小院内。 吴为已经跟柳家的人混熟了,下了牛车就跟门口站着的一中年男子说:“张管事,来结一下车钱。” 张管事微微皱眉,却也没有拒绝。柳少爷已经说了谁治好了老爷才能拿报酬,但其他人一趟趟的来,茶饭还是供应着的,这车马费家里也会帮着结。 来的这些方士术士龙蛇混杂,哪怕一个个都没本事治好柳掌柜,却又都说得出一二三来,他们也不好得罪,就连柳少爷都不敢跟他们太对着来。 第六十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4 “听说水月观来了位新观主,你们见过吗?” “还不曾见,估计是吴为「千辛万苦」寻来的。” 柳家客厅,几位大师正说起吴为。他们彼此之间都算知根知底,不信吴为能凭白寻着一个高手回来当观主,有这样的本事在哪儿不能混出一片天来,何必窝在乡下地方,就连吴为自己都想搬到县里来。估计吴为是想撑面子,故意寻个人来扮观主,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他们说的正热闹,就听到外面传来吴为说话的声音,抬眼看去就见吴为护着一位素衣女子入了宅内。 女了梳着高髻,发间配着白色祥云钗,面上虽蒙着面纱,但也看得出眼眉如画。行走时如微风拂过水面,明快飘逸;站定时如蒲苇扎根岸上,柔韧坚毅。 众人不禁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石柔女子的身份——这一行不限男女,女子会的绝招不会比男子少;而是因为她的年纪。 他们都是久混江湖的人物,一看就知石柔年纪不过二八,举止颇像大家闺秀。 莫不是吴为一时找不到人去水云庵骗了一个来?众人暗忖,不由用控诉的目光看向吴为。 要找也找个老成些的,找个年纪这么小的,不摆明是来充数的。别说柳少爷不信,他们也不信。 吴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眼中的疑惑,就是石柔也不是个傻子。 她也是听过各家夫人打机锋的,一些眼眉官司她也不会错过,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柳少爷呢,还在侍药?”吴为问了一句,又转头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观里新来的观主,素石道长。” 石柔扯了扯嘴角,她还是刚听说自己的道号叫素石。 吴为也是临时才想到,既然石柔想隐藏身份,他总不能把她的姓氏报出去。 要是将来有人见了她的长相发现她脸上的疤,再知道她姓石,猜出她的身份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石柔也想到了这一点,加上在外面行走有个道号方便些,就默认了下来。 “这位是黄门的黄十八,和他家黄大仙的孙孙黄小仙。”吴为指一位粗壮黑衣汉子和他肩膀上趴着的黄鼠狼介绍道。 “这位是鬼谷传人之一的王长,这位是野和尚欢喜。” 王长一身道士打扮,衣服上有银线绣成的仙鹤图,一看就比吴为那一身高大上。 欢喜和尚也好认,就那光着的脑门和一身黄色僧服,说不是和尚都难,偏他腰上还别着一个酒葫芦,脖子上挂着一串由骨头串成的念珠,要说野也是真的野。 石柔与他们一一拱手行礼,头一次像江湖人行这样的礼,她心里还挺没底。 这可不同于去铺子买东西跟人打招呼,而是要跟这些人共事。 慌倒是不慌,主要是有个吴为顶在前面,她似乎不用做什么,只管微微笑着在一边呆着就好。 他们认定石柔是吴为找来充数的,也没有打听她的事,转而跟吴为说起话来。 “鬼婆子来了,柳少爷正带她去给柳掌柜看病呢。” “她都来了。”吴为惊叹道,又转头跟石柔说明,“鬼婆子住在往西三天路程的黄沙县嚯嚯山,轻易不出远门办事。” 石柔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免得说多错多,心下却想,他们这一行花样还挺多,以前她在大房那儿从不曾听说过。 她的大伯父就是修道选的也是正统道派,其他方士术士派别还有儒教僧门在他看来都是旁门左道。 以前石柔为了给大伯母解闷常与大房走动,至于他们修什么道,她听过也就算了,没有探究太多。 现在回想,倒得亏在大房听了许多经文,也学了一些教义,至少扯几句唬人还是可以的。 吴为等人聊的却与教义无关,她也仔细听着,说不定将来有用得着的时候。 “鬼婆子能观阴世,若是柳老爷的病真与阴邪有关,说不定她能看出苗头来。” “我倒不觉得这事与阴邪有关。能闹得这么厉害定是妖异,我家小仙主也有反应,错不了。”黄十八笃定地说。 “要是能请动你家大仙主就好了。”吴为叹道。 “我家大仙主不是祸及全家的大事不会轻易出山,一般杂事有小仙主在就成,要是小仙主也处理不了,只能说这事与我无缘。” 也就是这钱与他无缘,想想还挺遗憾的。 黄十八家一直供养着一只黄鼠狼精当家仙,也就是黄大仙,据传黄家祖上对黄大仙有活命之恩,黄大仙为了报恩留在了黄家,一留就留到了现在。 这自然是外面听说的版本,真实的情况是黄大仙只答应帮黄家三代,三代之后恩情了结两不相欠。 如今三代早就已经到了,黄大仙已经归隐山林继续修炼,但他与黄家也算结下了缘分,常会将他开了灵智想入世历练的孙孙送到黄家来。 这些连他也不记得是多少代的孙孙,修行深浅不同,由它们佐助的黄家人名声也就不同。 就拿现在跟着黄十八的黄小仙来说,他能辨别妖邪,想要驱邪除厄还差点道行。 也不是每个入世历练的黄小仙都能遇上机缘,在外面呆的时间久了,有的会被黄家的供养所惑荒废了修行,最终连化形也做不到,只能回归山林等死; 有的会被邪气所侵,入了魔道,最终自毁前程。 黄十八自是希望黄小仙也能修行有成,将来调教出小小仙继续帮扶黄家,出来接活也是想给黄小仙多一点历练的机会,顺便赚点钱粮。 对他这个凡俗之人来说,赚钱是最主要的,对黄小仙来说,锻炼是最重要的;好在两者也不冲突。 黄十八还在跟吴为聊柳老爷病情,留心他们说话内容的石柔已经把一半心思分到了黄小仙身上。 她刚刚进屋时,没想到黄小仙是活物,还当黄十八为了显示不同凡俗大热天地披了个毛围脖,就还怪让人眼疼的。 等黄小仙动了,吴为又介绍了他,石柔才意会过来。之后她时不时会朝黄小仙油光水亮的皮毛上看,不是想要同款围脖,而是想起了观里大毛二毛。 大毛二毛摸起来手感也很好,但它们渐渐大了,现在又会脱毛,还有体臭,这大大降低了她与它们互动的乐趣。 照它们的成长速度看,等到冬天天冷的时候,她就不好随便抱它们起来了。 倒不是抱不动,而是抱起来的画面显诡异; 更不可能让它们像黄小仙这样趴在她肩膀上。 她还没试过让大毛二毛趴肩膀呢,没试它们就长大了,好像错过了亿点点乐趣。 第六十四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5 也许是石柔的目光太热切了,黄小仙也看向了她,吐了吐舌头后眯起了眼,露出了有点怪怪的笑。 他毛茸茸的小尖脸称得上可爱,但眼睛一眯,就显得有几分狡猾。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8节 若是一笑,本来该更狡猾才对,偏因为他有些圆润的体型多了一点傻气,甚至称得上蠢。 蠢萌的黄小仙还当自己笑得勾人心魄,照他一直以来的经验,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摸他了,可惜在知道他是家仙后都不好意思张开手。 唉,这么害羞做什么,他的皮毛可比胡骚子的滑多了,不介意让她们感受一下。 虽还不会化形,但黄小仙的心智已经与孩童一般,可惜黄十八修为不行,不知道怎么用它,两人配合一般只能捡点小活。小归小,赚下来的钱财和名声还是很可观的。 他先前也见过吴为几次,吴为在他们这一行中并不怎么出挑,他没有看家的绝活,会的东西其他几家都会,能在县里混出一定名声,还是靠脸皮够厚和混得够开。他也晓事,有些活接下来干不了的,知道找他们相帮,从中抽点介绍费。 有他从中说和,武阳县本来不走动的几家术士关系紧密了起来,可见他的本事不在修行而在别处。 他们都不觉得他带来的观主会有多深的道行,黄小仙也是这样想,打量了石柔几眼,他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后腿一蹬就跳到了石柔腿上。 修为高不高不要紧,是个美娘子就行。黄十八那粗汉子的肩膀他早不想再趴,一股子汗臭味,哪有美人膝枕着舒服。 黄十八正跟其他人聊得热闹,没料到自家家仙会给他一背刺,跳到其他人怀里。 “咦?”他不解地看过去,跟同样困惑地石柔对了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家小仙主估计是喜欢观主。” “他倒会挑。” 吴为打趣了一句,心想要他是那仙家,也不乐意跟着粗汉混饭吃。 黄十八也纳闷,他知道他家小仙主的性子,惯爱向那些皮子长得好的人露出邪笑,但从不会做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仙主跳到人家身上。 怪不要脸的,他腹诽,却不敢让黄小仙知道。 石柔见黄十八也没有出声阻拦,就在黄小仙的肚子上撸了几把她的母亲赵氏不喜欢猫猫狗狗的,石府一直不曾养过这些,她也不记得自己曾在哪家做客的时候摸过猫狗,直到在水月观落脚才养了大毛二毛。 它们还年幼,身上的毛摸起来跟黄小仙的不同,她会觉得熟悉应与它们无关。 她什么时候摸过?石柔努力回想,又听到有脚步声近了,暂时先放下此事,随众人一同转头看向从后院来的柳少爷和鬼婆子。 留着短须柳少爷看着挺老成,在柳老爷出事后,他因担心柳老爷的病情和家业,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眼下还有一片青黑。相比之下,与他一同从里面来的其他柳家少爷气色就好多了。 这也难怪,他这些天为了柳老爷的病操碎了心,哪像庶弟们只需要哄柳老爷高兴就好。 一干瘦老太太站在他们中间,若不是她黑灰色布条拼接成的衣服太显眼,旁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也想不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婆子。 这名声也仅限在这一行内,就像江湖人士不知朝中哪位平平无奇的官员为何无人敢惹; 平常人也不会知道一个衣着古怪的老婆子有什么本事。 她褐色的皮肤上满是如同田地中沟渠的皱纹,花白的头发简单束着,包着一块黑色的头巾,手上拐着一根拐杖。经岁月的熏染,拐杖已经被磨成黑色,瞧不出具体的材质。 鬼婆子长长的眉尾微微下垂,像是见多了苦难。微微眯起的眼中像蒙着一层浅灰,知情的知道她能观阴世,也不知她看到的人间景象跟旁人有什么不同。 她抬眼看向屋里起身迎她的众人,虚无的目光定在抱着黄小仙的石柔身上。她眼睛微睁,眼中有了光亮,面上也露出惊诧的神色。 “劫数!”她不禁轻叹了一句。 “什么?” 柳少爷一直关注着鬼婆子的反应,想知道她有没有办法救柳老爷,正好听到了她没头没尾的话。 在柳老爷出事之前,他都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能人异士,他一直都以为所谓大师是骗子假扮的。 这几天见识过各位大师各显神通后,他的观点已经动摇,哪怕他们没能治好柳老爷。 鬼婆子算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也是从相熟的亲戚家中知道她这个人,特意去请了她来。刚刚在柳老爷的病榻前,鬼婆子的确说出了许多柳老爷才知道的柳家太爷的事迹,但这些都与柳老爷的邪症无关。 鬼婆子在里面也没有说要怎么救治,柳少爷和他的庶弟都问过,鬼婆子没有回话,出来后却来了这么一句,不由让柳少爷心头一沉。 难道他的父亲是没救了,已经花了这么多银钱下去,怎么会还救不回来?不就是夜里不小心冒犯,何至于此? 感觉刚刚那一句是冲着她来的,石柔也竖着耳朵听鬼婆子会说什么。 鬼婆子转头看向柳少爷,直言道:“这事我不掺合,你们找她吧。” 她用下巴指向石柔,柳少爷看了过去,见是一位面生的女冠,看气质不同平常,心下不禁疑惑家里几时去水云庵请了大师来,水云庵不是说不接事。 像是看到柳少爷的疑惑,吴为上前说:“这是我们水月观的观主素石道长,轻易不出门办事,我好不容易才请了她出来。” “素石道长。” 柳少爷打了一个招呼,心下不禁疑惑,他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大师,难道是他这几天见的大师还不够多? 若不是鬼婆子是他的亲戚推荐的,她也指定了石柔,他都要怀疑石柔是吴为叫来混吃混喝的。 石柔微一点头,并没有跟他多寒暄,她也看得出柳少爷跟屋里其他几位大师一样并不信她,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勉强端着架子假装高冷。 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养气功夫不差,并没有让柳少爷看出什么来,就连黄十八等人一时都以为先前的猜测是错的,她的确是什么高人,不然鬼婆子怎么会特特指定她。 “既然有素石道长在,老婆子就先回家去了,家里的地也缺不了人。” 别看鬼婆子有个吓人的名号,说出的话却分外接地气。 “婆婆还是多留几日吧,多个人商量也是好的。”柳少爷好声求道。 “不必了……” 鬼婆子显然不是那等听劝的,她那一门的术法使用时会伤害自己的视力和神魂,还容易出意外。 要是不小心观到恶鬼被反向追踪,会有性命之忧。这次也是看到牵线人的面子上,鬼婆子才走这一趟,既然有石柔在,她也不必再插手。 再者,她也不想跟石柔多呆,会有伤她的视神。 第六十五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6 趁着柳少爷去送鬼婆子的当口,王长不阴不阳地问:“素石道长,你认得鬼婆子?” 照年纪看,石柔算是鬼婆子孙女辈的人,说不定两人有什么亲戚关系,鬼婆子才来给石柔做面子。 他们这一行,要的就是一个名声,名声响了,接触大富大贵的人机会也就多了。 其中涉及凶险邪祟的事件也有,但大部分都是事主庸人自扰,他们只要走个过场就好,却不耽误收钱。 这么好的事,他们哪里舍得别人来分一杯羹。当初吴为刚到武阴县时,他们就没少排挤他。但他脸皮厚,走出另一条路子来,还乐意跟他们分享,他们才容下了他。 可现在多出了一个听起来似乎有点本事的石柔,情况就不一样了。以后吴为再接到大活,也不会再求他们来解决,他们还少了一个路子。 “头一次见。”石柔照实答道,语气有些冷淡。 听得出王长似乎对她有些意见,她也就懒得笑脸相迎,就是不知他这脾气是冲着她还是冲着吴为的。 吴为能办事,可也能惹事,她就算是水月观的观主,也不想替他把事都担下来,帮着他讨好旁人,那样多累。观主挺忙的,没空替挂单的人托底。 “真的吗?既然是头一次见,鬼婆子怎么会知道道长你的修为?” 王长觉得自己抓到了破绽,语气越发咄咄逼人。 “这话你可以追上去问问鬼婆子。”吴为帮着呛了一句,故意拉上鬼婆子。 王长这一派跟鬼婆子那一脉有些旧怨,私下不相往来,明面上倒还算客气——没到一见面就操家伙的地步,心里却不定怎么骂呢。 王长皱了皱眉,以前吴为见着他,哪次不像孙子似地捧着他,今天竟敢还嘴了。 正好柳少爷进来,王长趁机说道:“我家师叔估计要迟些时候才能到,既然素石道长来了,不如由她先救治吧。” “也好……” 柳少爷也盼着父亲早点好能少受点苦,加上有鬼婆子的认证在先,他对年纪轻轻的石柔充 满了信心…… “劳烦观主跟我来。” “好……” 石柔淡淡相应,心下却不平静。 她本是打算在看过别人怎么做法再出手,现在忽然叫到她,她一时不知要怎么做。 别人看不出她心里的慌,还当她镇定自若,唯一有点不对劲的是她跟着柳少爷去后院时,怀里还抱着黄小仙。 “唉……” 黄十八起身想提醒一声,却被王长拦了下来。 “正好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她也没说不让旁观。” 有些大师做法时是要清场的,有些却任人围观,似乎不被更多人看到还亏了。吴为的许多招式,就是在围观时偷学来的。 石柔不懂这些,知道他们跟上来了也没有拦着。吴为相信石柔的能力,也没有多说,就算石柔失败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在场的哪个没失败过。 石柔也不是怕失败,就是这事从来没有做过,她心里没底。 就像她好好地参加聚会,忽然被人拉到戏台上被逼唱几句,她心里也会慌。 但这种时候慌是没有用的,就是唱得不好,姿态也得摆足,把别人的非议当成沾在衣服上的尘土,一振袖子便能摆脱。 另一个让她为难的,是她得与外男接触,还得进外男的卧室。 来之前她也没想到柳老爷的病会这么重,已经起不来身,只能趴在床上躺着。 他上身没有穿衣服,松松地罩着薄被,石柔进屋看到他露在被外的雪白肩头,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她该遮的不是脸,而是眼。 一位妇人正坐在床尾的凳子上抽泣,看到有人来,她连忙起身,也没有因为石柔过于年轻产生疑惑,着急地招呼。 “仙姑,你快看看我家老爷怎么样了。” “这是家母。”柳少爷介绍道。 石柔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柳夫人是真的急了,她一向以夫为天,就算柳老爷女人不少,还弄出庶子庶女来,她也没有一句埋怨,只盼着儿子能成器些,别让柳老爷失望。 自她来了之后,柳少爷也没法对那些术士太冷硬,但那些一看就是来骗钱的,他还是没给好脸色。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请了不少术士来,身边能问的亲戚也都问了,鬼婆子就是靠亲戚的关系才请来的。 柳夫人心下已经在担心会不会柳少爷先前赶走的人中有真正的大师。 如果请他们来了柳老爷的病是不是能好,柳老爷的病一直不好,是不是真如他说的是因为柳少爷没有尽力请大师来。 她不愿意信这些话,看到他又请了人来就升起希望,哪里顾得上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是有人抱着个婴儿来说是圣子包治百病,她都会信。 见得大师多了,柳夫人也知道一些流程,也没多想就掀开了被子露出柳老爷白花花的肉。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39节 “仙姑,你快来看看。” 石柔被白纱蒙着的嘴角拧着一言难尽的尴尬,她现在恨自己视力太好,在被子掀开的一瞬就看清了,想避都避不了。 柳老爷身上的肉挺白,跟他长年跑商被风吹日晒的脸像是来自不同的人。 但他背上满是恶疮,像雪地里一个个坟塚,最让人不忍直视的是坟塚内探出来的残骸和流了一地的腐烂汁液。石柔微微抬眼,按下那一丝丝想吐的念头。 “盖起来吧,不必看表象。” “哦,好。” 柳夫人又把被子给柳老爷盖上,恭敬地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仙姑,我家老爷还有救吗?” “试试。” 石柔说道,本想看看吴为有什么提示,偏王长和黄十八等人跟了进来,她一时不好有多余的动作。 “素石道长想怎么试?”王长戏谑地问,语气带着轻慢。 石柔也不恼怒,聚会上明嘲暗讽她见的多了,越是这种时候面上越是要不动声色,免得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吴为本就是让她来装高深的,高深的特点不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是为别人几句话变了脸色,瞧着就落了下乘。 第六十六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7 也是个能装的,吴为心下说。 要是石柔真是个木的,她当初也吓不住来要债的大黑。大户人家那一套束缚了她,她要是从小生于江湖,说不定也能混出一番名堂来。当然现在也不晚,有他在,定要让素石道长的威名传遍武阳武阴。 至于石柔本人是否愿意,他暂时就顾不上了。 石柔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把心一横,她把怀里的黄小仙还给了黄十八,又从袖中掏出符来,用手指夹着在床前默念了一通咒。 她用的符的是曾经给赵大娘的护身符,想来比起雷符和不知效用的符来要更稳妥些。 刚刚她除了看到柳掌柜的皮肉,还看到一层皮肉下面的一层黑气,瞧着可比寺里曾经出现过的黑影浓多了,还带着一点腥味。她好像在山林中闻到过类似腥臭气,一时却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她又不是在山林间长大的,就是进了林子也分辨不清草木种类,更不知林子里有哪些动物,能认得野兔和野鸡就算不错了。 以后说不定还能认出黄鼠狼,她心下加了一句,脑中不由浮现另一种尖脸动物,狐狸说不定她也能认得。 柳老爷身上的腥气不像是两者身上会有的,不过她也不是很确定。 家养黄鼠狼跟野生黄鼠狼的气味不相同,就像她养的大毛二毛就比其他狗子香多了。 念了一会儿假咒,她觉得仪式感已经够足了,伸手把符纸一扬,任其飘在柳老爷身上,心念一生。 “破!” 她轻喝一声,就见那符纸定在了空中。 这又是哪一招?这位大小姐不会是混江湖的假装的吧,怎么还有本事? 吴为摸着下巴的胡子想。他以前也旁观过不少道人假模假样的做法,会石柔这一招的还真没有。 王长微一皱眉,又轻哼一声,只当石柔用了什么障眼法,他可不信石柔年纪轻轻真会什么高深的术法。 与他不同,欢喜和尚瞄了一眼黄十八怀里微微有些躁动的黄小仙,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眼。 他们只看到定在半空中的灵符,却没有看到柳老爷体内的黑气正被护身符吸附,被黑气侵染的符在石柔眼中已经是一团黑气。 等没有黑气继续飘出,石柔伸手朝被黑气包裹着的符伸出手虚空一抓,那符就在半空中化为黑灰散落无踪。 “怎么回事?”柳少爷震惊地瞪大眼。 柳夫人两边张望,一会儿看向石柔等着她回答,一会儿看向趴着的柳老爷想知道他有没有好转。 柳老爷没看到背上黑符烧化的场景,听他们惊叹,也不由看向过份年轻的仙姑。他原本不信石柔做法能有用,还当她是柳少爷请来搪塞他的。 微微动了动肩膀,他眼睛一亮。 “我背上好像不怎么痒了。” 柳老爷背上的恶疮初期白天流脓夜里生疼,能疼得他睡不着觉。 被大师们治了一通后,成了白天痒晚上疼,流脓还是在白天,且散发的恶臭比一开始更刺鼻了。 他自己都闻不下去,身边的下人也换了好几波,也只有他的夫人不离不弃在他身边照顾。 有好几次因为太痒,他曾伸手抓挠不小心抓破了皮。伤处第二天就开始溃烂,不断向四周漫延,还是有位大师用药治好的。 之后疮还是痒,却不会痒到受不住的地步,也不再有抓破皮的风险。 可这样背上白天痒晚上疼的日子谁受得了,时间一长,他甚至动过轻生的念头。 现在,他的背上忽然不疼了,甚至没什么知觉,他不清楚自己是麻木了,还是新请来的仙姑本领高超。 “我这是好了?” 柳老爷动了动背不确定地问,想要掀开背子下床走动。 “还不曾好。” 石柔连忙出声拦下了他的动作,她可不想再多看别人的白肉。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她的确不算治好柳老爷,用她的眼看去,柳老爷背上还有一层黑气在。这黑气已经沁入血肉,不好祛除。 “那还要做什么?仙姑可是缺什么东西,我们马上去准备。”柳夫人殷勤说道。 这几天下来,她见过不少大师替柳老爷施法,石柔是其中出手后最有效的。 “还不知是不是真的根除,要是治标不治本,恐还会伤及柳老爷。”王长不阴不阳地说。 先前有人施法后,柳老爷的病情一时好转,撑不到一天又复发,之后情况反倒更差了。柳夫人也怕事情重演,脸上的表情略一收敛,不知要不要继续谢石柔。 石柔不敢托大,本想重申几句,却让吴为抢了话头。 “我家观主道法高深,现在不过是小试牛刀,具体情况还得继续观察一段时间。王道兄要是不信,可以继续留下来看着,说不定还能学得一招半式去。” 吴为虽是用他一惯嬉皮笑脸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像是在玩笑,但落在王长耳中却是在出言讽刺。 他堂堂鬼谷传人,哪里用得着跟别人学,当谁都跟吴为似的没脸没皮。 哪怕他家的传承已经有大半失传了,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比名不见经传的石柔差。 大概是看出王长脸色不好,吴为笑笑又加了一句:“瞧我这张嘴,王道兄怎么用得着学别家的,该我们学你才是。不如你帮着看看,说不定就想到法子救人了。” 这岂不是说他没能力救人! 王长越发恼了,好在欢喜和尚笑笑上来打圆场。 “既然素石道长已经出手,就且看看,我们左右都有时间,若有什么不好,也能帮着一块儿补救。” “就是。大家难得有缘在县里相聚,将来总归有走动的时候,互相帮衬指点也应当。”黄十八也跟着说。 他以前也没少被王长挤兑,如今看王长吃憋,心下略有些愉悦,就是不好表露出来,免得王长记恨。 摸了摸自家黄小仙的皮毛,他心下感叹修行艰难,生意难做,这笔报酬眼看着就要归吴为那厮赚了去,想想也是牙疼。要是多赚点,他家小仙就能多吃只鸡,说不定吃着吃着修为就上升了。 第六十七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8 默默叹了一口气,黄十八低头摸了摸黄小仙水光油亮的皮毛,心下说:“小仙主呀小仙主,你可争点气吧,家里要揭不开锅了。” 两人结下契约搭档办事,原就能在心里交流不被外人察觉。 似不满意他的抚摸,黄小仙本就有气无力地趴在他怀里,这会儿听到他的心声,耳朵不由竖了起来。 “小仙主,怎么了?”黄十八有些不安地在心里问。 黄小仙的脾气一向不怎么好,黄十八生怕自己一句话没哄好惹他生气,到时候不把家产花光了买鸡都不行。 “咔咔!” 黄鼠狼特殊的叫声在气氛本来有些微妙的屋内格外突兀。 柳少爷原想要向石柔讨句准话,确定他的父亲好了没有,正要开口就被黄小仙的叫声打断了。 他初时还以为是谁在咳嗽,直到眼前黄色的身影一闪才意识到是黄小仙叫了。 柳家不算大富大贵,他这个大少爷也得忙里忙外,有时还要陪着商队去进货。 他曾在野外听过黄鼠狼的叫声,不过那时并没有看到黄鼠狼的身影,只是听随从提了一句,脑中也就没有立刻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他跟黄十八他们打交道也有一阵子了,一直以来对黄小仙的印象就是很听话的宠物。 至于黄小仙的本事都是黄十八吹的,他不曾亲眼见过并不十分相信。 现在见黄小仙飞跃到床上,他心下闪过的念头也是野生的畜牲不服管教,终比不得猫犬听话。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黄小仙回头朝柳少爷呲了呲牙,身体灵巧地跳上了柳老爷的后肩,张口咬了下去。 “啊!”本来安稳趴着的柳老爷顿时惨叫一声。 石柔微一皱眉,勉强侧过身子看了过去。自柳夫人揭开被子开始检查柳老爷的病情时,她的目光就没有朝床上飘过。 正好王九他们似有什么话跟她说,她可以假装与他们对峙,省得多看那辣眼睛的画面。 她不想多看有伤风化的画面,也不想跟三位术士打机锋。 既然是吴为叫她出来的,这些事也当由他挡着,没得让她跟外男耍嘴皮子,又心累又有失她的身份。 吴为也没让她失望,虽说他看着嬉皮笑脸的,但有几句话听着挺刺耳,不相干的人也许还听不出来只当他是在说笑。 也是因她刚刚的目光是看向黄十八等人的,也就看到黄小仙跳起的一幕。 至少她没从黄小仙那儿感受到怒意,只当他想想吓吓人,没想到他竟真的把人给咬了。 连大毛二毛都不随便咬人,黄小仙又不是寻常的宠物,怎么会来这一出?石柔诧异地侧目,又很想提醒柳夫人能不能先给柳老爷加件衣服,一直这么光着上身真的很不雅观。 显然眼下柳夫人顾不上这个,看到黄小仙咬人,她吓得几乎要昏过去。 屋里除了一个仆妇也没有其他下人在,她忙着扶住柳夫人,哪里顾得上阻拦黄小仙。 就是她腾得出手来,她也不敢招惹黄家仙人,要是触怒了对方被记恨就不好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0节 黄十八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黄小仙就是闹脾气一向也是对着他来,最狠的时候是冲他放气。 那味道,差点没让他死过去。现在一看,也许放气还是轻的,总比咬上一口强。 心下一对比,他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如被咬一口好,长痛不如短痛。 柳老爷受的也不算是短痛,黄小仙咬着不松口,瞧着像是在品他的肉。在他的哀嚎声中,还是柳少爷先反应过来上前要赶黄小仙。 “走,走!” 他的手刚要碰到黄小仙的背,黄小仙就弓起了身子。 “不好,小仙主要发威。”黄十八惊声道,不由得退了一步伸手捂住了口鼻。 这算不算又吃又放,也太不讲究了,石柔腹诽,默默也退了一步,朝黄小仙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柳少爷迟疑了一下,不知要不要动手。 “还是让十八兄弟去吧,毕竟是他家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门口的欢喜和尚远远地说。 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黄十八,等着他出手。黄十八面上发苦,上前一步,不知怎么安抚处于准备发射状态的黄小仙。 “小仙主,你快下来,咱们吃鸡去。” 黄小仙眼睛一眯,不用说什么,众人也看得出黄十八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 “不如让我们观主试试。”吴为忽然说道。 好端端地提她作甚,石柔睨了他一眼,人家主人都劝不住,她又如何能说动由着性子来的黄小仙。 与她亲近的非人类也只有大毛二毛,它俩还老要叨她的鞋子,怎么教也教不好,她又如何能管别人家的仙主。 “小仙主又怎么会听我的。” “素石道长,你就试试呗,小仙主刚刚跟你挺亲的,他就喜欢生的好看的女子。”黄十八捧了一句。 她这儿还蒙着面呢,黄小仙又如何能知道她的长相,石柔心下说,面上勉强应了一句。 “那我就试试吧。” 双手一摊,她不甚热情地看向黄小仙。 “小仙主,过来,我请你吃鸡。” 黄小仙的耳朵动了动,目光斜了过来,尾巴一晃一晃地却还没有动。 毕竟相处多年,黄十八认出这是黄小仙心动的表现,连忙朝石柔摆手,示意她再多说点 石柔无奈,说:“你喜欢吃什么鸡?烧鸡、卤鸡、蒸鸡,还是辣子鸡?” “何为辣子鸡?”黄十八好奇地问。 石柔语气一顿,淡然应道:“一种吃食,原料难寻,想做也做不成;还是吃烧鸡或者蒸??。” “咔!” 黄小仙叫了一声,哪怕石柔才刚认得他,也听出他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人类才做选择,他当然是全都要。 纵身一跃,他跳到石柔怀里。石柔慌忙伸手抱住他,庆幸黄小仙不重,不然还抱不住。 不对,就她现在的力气,就是一个成人跳进她怀里,她也抱得动,就是出于礼教,她不会伸手。 “咔咔咔——” 他想吃辣子鸡,黄小仙表达着自己的意见,石柔意外听懂了,但她真不知道辣子鸡要怎么做,甚至都不懂自己怎么会蹦出这么一个词来。 大启朝并没有辣椒,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石柔都没有吃过辣子鸡这样重口味的菜。明明不曾吃过,她却知道这是重口味,也不知是从何处得知。 像这种时候,她只能假装不明白黄小仙的意思,硬着头皮看向床上的柳老爷。 “父亲,你怎么样了?” “老爷……” 黄小仙一松嘴,柳少爷就围了上去检查柳老爷的伤口,柳夫人也脚步虚软地上前。 柳老爷被咬伤的患处血红一片,看着有些吓人,但仔细检查会发现只有一对齿痕,并无过度撕咬的迹象。 黄十八心下也不好意思,凑在床前,正从袖中掏药。他常被黄小仙咬伤抓伤,各种伤药他都备着。 “用我这个药,抹上就能止血。” 柳少爷闻言转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怀疑这人纯是来凑数的,他的家仙救不了人不说还会伤人。一想到父亲病了这么些日子依旧前途未卜,柳少爷也来了脾气。 “黄大师,你家家仙是怎么回事,别是想回山里了。” “柳少爷这是什么话,他也是为了救人。”黄十八尽管心虚,却硬着头皮扯了一句。 “它以前也是这么救人的?” 黄十八目光一飘,胡乱应道:“有时会有特殊的救法。” “恕我见识浅薄,不曾听说过。” 柳少爷以前是不懂神神鬼鬼的事,可自柳老爷病了之后,他打听了不少,市面上的一些志异小说他也都看过,就没听说哪家的家仙是会随意咬人的。 只观黄十八的神色,他也猜到黄小仙咬人这事不在黄十八意料之内,不然先前众人想上前阻拦时他怎么不说明。 第六十八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9 “柳老爷似乎大好了。”石柔迟疑开口道,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在她的眼中,柳老爷背上的黑气几乎已经消失,只有被黄小仙咬过的伤口处还有黑色带青的气体环绕。 但是不重,像是黄小仙把柳老爷体内的黑气吸出来留下痕迹一般。 黄十八应是看不到这黑气的,不然他跟柳少爷吵起来后不会气短,就不知欢喜和尚和王道长能不能看到?石柔缓缓看向他们,似让他们来确认她说的对不对。 王长微一皱眉,不想附和她,可他又看不出什么,倒是欢喜和尚似有所感地点点头。 “柳老爷身上的邪气是散了,让小僧再给他念几道经,平息一下。” 所以这位是看得到的?石柔暗想。 “不用劳烦高僧了,让我们观主念就行,我也能念。”吴为赶紧说道。 欢喜和尚有些可惜地微微一叹,他还想凭这念经的功劳分一杯羹呢。 石柔默然,实看不出这些人的底细,索性低头看向正巴巴望着她的黄小仙。 “快让人帮你把嘴擦擦,看你的嘴脏的。”她说着,就把黄小仙递还给了黄十八。 “是得擦擦。”黄十八小心接过,还不忘跟柳少爷挑眉,“看,我家小仙主就是能救人。先前柳老爷身上邪气太重,他一时敌不过,如今素石道长压制了邪气,他才能一展神威。” “咔!” 黄小仙配合地叫了一声,别人听着像是在邀功,石柔却觉得他在讨食。她到底为什么会嘴欠说出辣子鸡? 柳少爷是生意场上的人,颇能弯得下腰来,立马也捧着黄小仙。 “多谢小仙主。小仙主是不是想吃鸡?我这就让厨房送来。” 他才不想吃臭男人准备的鸡呢! 黄小仙高傲地抬起头,可惜没有人能领会他的意思,谁让他嘴巴上挂着的口水太亮了。 石柔自觉避过了一劫,默默松了一口气,回想此事,又觉得奇异。 石府家教严,她连打发时间的话本子都没看过几本,以前只听婆子姑娘远远聊过几句,想不到乡野之中竟真有这么多神神鬼鬼的事。她不但亲眼见识到了,还出手帮忙了。 水月观里出现的怪异太像虚影,也不知正体是什么,被她打散了也无声无息的,如幻梦一般,不像这次的事这般真实,有手感极好又贪嘴的黄小仙,也有辣眼睛的画面。真实感太强,让她都有点懵。 自己的符怎么会定在半空?柳老爷中的是什么邪?家仙真的这般强吗? 旁人倒是看不出她懵,见她一直淡然从容又出手利落,还当她真是修为高深的大师。 柳少爷见柳老爷的病情已经好了,心下大喜,让府里摆了一桌酒席款待。怕柳老爷的情况还有反复,他请他们在县里多住了几日,他们也应下了。 能白吃白喝,当然不能错过。 倒是苦了石柔,有外人在,她蒙着面吃东西也不便,一顿饭下来几乎有吃饱,这不禁让她想起了跟以前去参加茶会的日子,那时只忙着聊天,她也不敢多吃东西。两者还是存着不同的,其中最大的区别大概是她大部分时间抱着黄小仙。 大概是还想吃她报的辣子鸡,黄小仙盯着她还不够,直接霸占她的怀抱。石柔倒也不嫌重,抱着也就抱着,想借此偿还不能让他吃上鸡的歉意。 “素石道长,你看这……” 以往他吃东西也不用人照顾,现在却盯上了石柔,硬是让她抱着。 黄十八面上过意不去,又想着到底是他供的家仙,怎么能跟别家的道长这么亲,他白杀那么多鸡了。 “没事,让它呆着吧,反正我也吃好了。” “那就有劳道长了。” 黄十八也没有再客气,他跟石柔虽是初次相见,但跟吴为熟得很,两人一对上免不上要多喝上几杯。今日又是柳家请客,黄小仙又有石柔帮忙照顾着,他更能放开了喝。 男人们喝得热闹,石柔默默吃着茶点,还得照顾黄小仙吃喝。 黄小仙有单独一小桌,摆着厨房给他上的鸡。他吃过的别人也没法再吃,只能单独设桌。柳少爷也没敢让厨下给他准备酒水,就怕黄小仙喝多了露了野性。 柳少爷还得照顾柳老爷,陪坐了一会儿,见他们喝过酒气氛热闹起来,便起身告辞了。江湖人不拘小节,若是跟商场上的人打交道,他可不敢这般随意。 “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捉的河妖吗,这次可比现在凶险多了!” “那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我以前在蜀地遇上的老尸凶!” “贫僧就没遇过这些,倒是在梦里跟老祖下过棋。” “哪位老祖?你就是瞎做梦。” “胡说!要真是做梦,我断梦不到什么佛祖。” 石柔听他们笑谈过往,微微有些出神,像是那桌上有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所在的小桌是另一个世界。但看看怀里的黄小仙,她似乎也已经在那个世界里。 “柳富川气运大败,宿主气运值提升。” 系统忽然的出声,也在提醒她,她本就是奇妙世界的一员。 石柔不动声色地看向黄十八等人,手上轻抚着嚼着骨头的黄小仙,见他们皆没有什么反应,心知系统的声音是他们听不到的。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1节 “柳富川?”她在心里问:“是柳掌柜的嫡子吗?前一回的钱石头若是因我救下赵大娘才气运溃散,这次的柳富川却是因为什么?我救下了他的父亲,他的气运怎么会大败?” 问归问,石柔并不指望系统回答,她这个哑巴系统除了播报,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像是故意跟她唱反调一般,这次系统倒是有了回应。 “父子又如何,有时老子活得太长,未必是好事。” 石柔沉默了片刻,忽地说:“阿系,你怎么说话如此粗俗?” 系统…… 等了半晌不见系统出声,石柔猜她是又哑巴了,这才像是她的系统,要是话太多,反倒奇怪了。 她也不是真的听不懂系统所说的,就是不愿意这般想罢了。 原想着普通百姓之家当是一片和乐融融,现在想来却是她想得简单了,只要有利益纠葛就会有纠纷,人心最是经不起推敲,糊涂一些混过一生也就是了。 她眼下至少还有自保之力,比在石府时要强些,就是不知凭这力,能不能拉一把其他人。 第六十九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10 又过了三天,柳少爷确定柳老爷没事了,就向众人奉上谢礼送他们各自回家。 虽说真正帮到柳老爷的是石柔和黄小仙,但欢喜和尚和王长那儿,柳少爷也没好意思什么也没给。 两人的确是有本事的,就是跟柳老爷的病情不对症,他要是连辛苦费都不给岂不是白白得罪了大师,谁知道日后有没有求上门的时候。 石柔抢在盘算谢礼的吴为吴有前面,从柳少爷那儿拿到了谢礼,并向他辞行。 柳少爷也只有在这会儿才感觉到这位不太出声有遗世之风的道长也是个俗人。 “善信,天高日长,当断则断;要早做打算才是。”石柔捧着钱袋说道。 “道长何意?”柳少爷一愣,不知石柔是在暗示什么。 石柔不语,微一晗首后便转身离开了,到了院门前正好遇上赶着过来收钱的吴为。 她挑了挑眉,把钱袋一收。吴为深吸一口气,摆出了苦瓜脸,朝里面的柳少爷拱了拱手,跟着石柔离开。 “观主,辛苦费总得给我吧?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住水月观那么久,你房费和餐费给了吗?”石柔淡淡地问。 吴为一噎,见其他人过来了,顺势不再多言,盘算着回到观中再把钱讨出来。 柳家专门为石柔等人准备了马车,石柔辞行早,也不客气,挑了最为素雅的一辆坐了上去,不曾等其他人谦让一番后再挑。 相处了几天,她也算看出来了,跟他们客气没用,他们根本不理会场面上的谦让。 一个假客气,一个真老实,结果就傻眼了;再说那真老实也未必就真。 她也宁可省去弯弯绕绕的过程,与他们一般直来直去,就是翻脸也翻得明明白白。哪怕交恶,改天一同喝上一场酒,前事就能尽消,也是让人感叹。 吴为紧跟着上了马车,却不急着让车夫走,他们还得等正在用早膳的吴有和收拾行李的萱草。 为了赶早与柳少爷辞行顺便拿谢礼,吴为连早饭都没有好好吃,结果谢礼还没拿着。他一时有些后悔,想着是不是回去再吃上一顿,不然都亏了。 不等他有所动作,吴有和萱草就来了。 吴有一脸喜气,看到吴为还挤了挤眼,让吴为别忘了跟他分钱。坐在马车车驾上的吴为朝车厢内努了努眼,叹气摇了摇头。 吴有脚步一顿,着急地到吴为面前小声问:“怎么,没拿着?” “晚了一步。” “我就说你别吃了,赶紧去!” “我就吃了一碗馎饦、一个炊饼,都不曾吃饱!” 吴有知道这点东西是塞不饱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下嘀咕怎么就这么巧让石柔抢了先。 自然是因为他们夜里合计的时候,石就听到了,早上听到两人起床,她也马上起身。 得意地弯了一下嘴角,石柔高兴的同时也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听力过人一事。 两人在外面小声抱怨了几句后,怏怏不乐地上了马车。吴有跟吴为一样,不想跟女子挤在马车内,嫌不透气,还不如坐在车驾上松快。加上天热,马车内更闷,他越发不想坐。 刚坐上车驾处,他感觉腰上有一片暖融,低头却没发现什么,正奇怪呢,就听先一步上马车的萱草嚷了起来。 “观主,这是黄小仙吗?他怎么来了?” 刚刚与吴有擦身而过钻进车厢的正是黄小仙。 萱草怕他是其他的什么黄仙,不敢上前,在石柔确定后才略微放心。至少黄小仙不同于山中的野兽,不会随便咬人。 “你怎么来了?黄道友呢?”石柔问道。 她知道黄小仙能听懂她的话,也会简单回答,但一次他却没回应。几步跳上石柔的膝盖后,他眼睛一闭,像是睡着了。 石柔不禁失笑,正好听到外面黄十八的脚步声。 “睡着了正好,就让黄道友抱回去吧——” “咔!” 黄小仙叫了一声,尾巴一荡,却没有睁开眼,似乎是想继续装睡。 外面,黄十八看到坐在马车上的吴为吴有,上前问道:“你们看到我家小仙主了吗?刚刚一下子冲了出来不见踪影,我追都追不上。” 吴为朝里面努了努嘴,示意黄小仙在马车上,却不敢出声,生怕黄小仙记仇。 黄十八松了一口气,正要伸手去掀马车车帘,却被吴为拦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男女有别懂不懂?” “这时候还讲究这个?”黄十八不由皱眉。 都同屋吃饭好几天了,现在才说男女有别也晚了。 他只当吴为是在逗趣,不在意地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别这么多规矩。” “规矩还是要有一点的。”吴为意昧深长地说着,摊开了手心招了招。 黄十八一眼就瞧明白了,这是想要买路钱呢。 心下啐了一口,他面上憨厚地笑了笑,说:“吴道长这手是怎么了?莫不是手心痒?” “的确是痒的慌。都怪这天太热,想要个冰冰凉凉的,最好的圆形的东西镇镇手。” “听着怪麻烦的,还不如直接用清水洗手便利。顺利再洗把脸,也能醒醒神,免得睁眼做梦。” “怎么会是做梦呢?这不是有底气在。”吴为意有所指地挑挑眉。 这个死要钱!黄十八暗恼,又怨黄小仙不帮衬。 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真的付钱时,车帘从里面掀开了,露出抱着黄小仙的石柔。 “黄道长,小仙主不肯走。”萱草颇为无奈地说。 要是能顺利劝黄小仙回去,石柔也就由着他们在外面逗趣,偏黄小仙不肯走,她不好看着黄十八花冤枉钱,才让萱草开了口。 吴为轻啧一声,显然为没要到钱可惜,黄十八听了撇了撇嘴却也不恼。 吴为跟黄十八关系亲近,在钱这件事上有来有往,不会轻易坏了交情。 两人还同是赌场常客,一起输掉的冤枉钱都够几年花用了,赌桌上帮着垫一把本钱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吴为来武阳县,还会住到黄十八家。 想到这个,吴为感觉眼前的麻烦也不算什么。 “近来也没什么生意,不如你跟我们去武阴县住几天?” 黄十八不是武阳县本地人,但离得也不远,皆因武阳县往来贵人多,才到这儿落脚讨口饭吃,每年年节还是要回乡的。 他在家中修为不显,在家乡没法靠本事糊口,每次回去还得受家中兄弟取笑,对他来说还不如呆在外面痛快。 “行不行?” 黄十八也不是想跟吴为客气,实在是看吴为现在做不了水月观的主。他答应有什么用,得观主答应才行。 “你在武阴县不是有个老乡?” “你说老杨呀?他那破地方哪里能住人!” “你要是不嫌弃跟我挤一张床,去我们观里住也行。” “再看吧……” 黄小仙一向脾气不定,说不定还没到水月观他就想回家了,他也就没必要现在就定下去哪儿借住。实在没地方,不是还有客栈,大夏天的就是幕天席地也没问题。 跟负责分配马车的管事说了一声后,他便拉了吴为同坐一辆马车去武阴县。 两人在车里小声讨论着到了县里要不要先去赌场玩一把的事,旁的事一时都被抛在脑后了。 第七十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11 “阿姐,有马车!” 隐蔽的小径之上,驴蛋一边跳一边朝里面喊。大毛和二毛蹲在他脚步,用力摇着尾巴,脚步在原地打着转,很想就这么冲到山下去,却又记着主人的教导不敢随便下山。 “是阿有哥。” 驴蛋看清了坐在车驾上的人又喊了一声,不等赵大娘出来就大步跑了下去,大毛二毛也再也按捺不住,跟着狂奔起来。 快到官道时,驴蛋发现马车上还有陌生人在,马上停下了脚步不敢再上前,被大毛二毛超过了前面。 “你们别乱跑!” 他怪责一声,默默朝边上挪了一步,哪怕那儿没几根草,但多些遮挡,总归安心些。 “到了……” 马车内,石柔轻轻唤醒了靠在车上睡着了的萱草,还有窝在她腿上的黄小仙。 黄小仙的无良搭档黄十八跟吴为在县里下了马车去了赌场,显然是把他的小仙主给忘记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2节 黄小仙本倒无所谓,比起糙汉子,他更爱跟石柔呆在一起,直到被石柔抱着下了马车后,他看到马车外哼哈乱窜的生物时,他的念头才动摇了。 他最讨厌狗子了! 巧合的是,狗子显然也不喜欢他! “汪!汪汪汪……” 大毛和二毛本来开心地在石柔脚下打转,等看到石柔怀里抱着的黄小仙,整条狗都不好了。 在愣了一下后,两条狗子疯狂地叫了起来,自它们来了水月观,石柔还没有听它们这么叫过。 要是夜里能叫得这般响,什么贼都吓跑了,石柔暗想。 黄小仙受不得气,听他们狂叫,也跟着又是呲牙又是竖尾巴,在石柔怀里动来动去,石柔一个没抱住,他就跳到了地上。 就像是油锅里落了一滴水,它们你追我咬闹成一团。 “汪汪汪!” “咔咔!” 黄小仙天生怕狗,这是刻在骨子里,没办法改。但他到底开了灵智,就是有些野性难寻,也比一般兽类能克制本性。 他年纪又小,就想伏着修为跟狗子争一争,尤其是在看清大毛二毛还是狗崽子时。 他心中甚至生出一股豪情,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要跟它们一战。以后说出去,他也是打赢过狗子的家仙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要是面对的只是一只狗崽子,也许还能战一战,但眼前有两只,还是猎犬的后代,跟着驴蛋常去林子里跑。 这几天石柔没在,驴蛋跟赵大娘来水月观也无事可做,就喜欢带着大毛二毛进山,还会教给它们一些简单的指令,都是他跟村里其他人现学的。 村里的大孩子们都想自家有一只能进山帮忙打猎的狗子,时不时能叼山鸡野兔回来,但现实中它们会叼的只有死耗子和骨头。 驴蛋也希望大毛二毛会打猎,他听萱草说过它们是猎户家的狗,一直盼着它们能显本事。 几日下来,他只有失望,大毛二毛进了山就只喜欢乱窜根本不知道打猎,就是看到了野兔,它们也追不上。 到底年纪还小,也没有好好练过,进了林子有各种防碍在,它们懵头懵脑地是追不上野兔。 可跟黄小仙打闹就不一样了,黄小仙跟它们硬怼也不会逃,正合它们的意。 几圈下来,一开始战意满满的黄小仙先怂了,它们二对一太不讲究,他一个长辈先不跟它们计较。 尾巴一竖,他不讲究地放了一个屁,窜进草丛不见了踪影。 他是跑了,留在原地的人可就惨了。大毛二毛首当其冲,被熏得趴地不起,惨叫的声音透着委屈。 “呜哩——” “呕——” 本来还在跟吴有寒暄的马车夫拱了拱手,立马掉头走了个没影。 仍蒙着面纱的石柔也朝后退了几米,刚一站定犹觉得不够,继续往后退了一段路,远得都快要翻过山去。 离得最近的驴蛋和萱草、吴有最惨,哪怕也及时避开了,却还是比不过气味散开的速度。 驴蛋还犹豫了一下,想要救大毛二毛,转瞬他就放弃了。 实在是太臭了! 他们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又是干呕又是咳嗽,恨不得把头埋进水里好好冲洗一番。 “这是什么味道?” 下山接人的的赵大娘远远闻着味,不由停下了脚步,这味道怎么说呢,比她自家地里下的肥料还刺鼻,干惯了农活不怕脏不怕累的她都有些受不了。 “黄老鼠放屁了。”驴蛋捂着鼻子告状道。 “什么老鼠!那是黄大仙!”吴有急忙纠正。 黄小仙还记仇,要是听到别人说他是老鼠,说不定会上门找麻烦。 关于黄大仙的传闻,赵大娘也曾听过,她心下嘀咕,怪不得被当成大仙呢,这屁臭的…… 好在山间开扩,又有风,味道散得很快,没一会儿臭味就没有那么刺鼻了。 但味道并没有完全散去,细细闻来还是要头痛。一般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嗅觉过人的大毛二毛还有石柔。 相比于听力,石柔的嗅觉只能说稍稍比一般人灵敏些,但这就够她受的。 石柔:黄小仙太脏了,以后再也不抱他了! 被石柔嫌弃的黄小仙还不知她的心情,窝在草丛中看着众人吃瘪后,他兴冲冲地钻了出来,还专门到大毛二毛面前转了几圈,朝它们做了一个鬼脸,见它们趴在地上无力反击,这才欢快地冲向石柔跳起身想要让抱抱,却被石柔侧身避开了。 “你太臭了!”石柔直言道。 她与人交往向来喜欢留着情面,但此刻地却没了跟黄小仙留面子的心情,甚至被臭味熏的有点烦躁。 看来她的养气功夫还是不行,石柔暗叹,看了一眼因为被她拒绝而僵在跟前的黄小仙,侧身从他边上经过想要快些回观里梳洗。 黄小仙回过神来不由呲牙,他是喜欢亲近石柔,却不喜被人看轻。他堂堂小仙主向来只有别人供着他的份,哪里能轮到别人嫌弃。 黄鼠狼天生爱记仇,就跟它们天生跟狗子不对付一般。 既然石柔不肯抱他,他也用不着给她面子。一跃而起,他朝着石柔的后颈扑去,想要先给她一下让她知道谁是主谁是仆。石柔听着声音,想要回身,脑中却想起了当初抓伤她脸的猫。 她现在回头,不就是把脸凑过去让他祸祸,不好不好,得想个别的法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中似闪过什么东西,回神时,黄小仙已经撞到透明的屏障上摔在了地上。 他不死心,再次跃起,想要对石柔下手,偏不管从哪个方向去都有屏障护着石柔,似在她周身有个看不见的罩子。 “好厉害——”萱草不禁说道,要不得得捂着鼻子,她都想用手揉揉眼睛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先前吴为吴有尊石柔为观主,说她赶跑了什么吓人的东西时,她还当是石柔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们吓住了,这会儿她才看出石柔是真的会道法。 身为石柔跟前最得用的丫头,她竟然现在才知晓!萱草暗自责怪,要是早知道几年,说不定她也能跟着学。 不过比起她来,永远没机会再知道石柔有多厉害的丹萍才是真的惨。 萱草总算是对丹萍叛主一事释然了,没有比石柔身边更好的去处,丹萍不跟来是她的损失。 想到这儿,萱草又有些可惜,石柔这本事她也没法挂在嘴上到处炫耀,实在是亏得慌。 正想得出神,她就听边上有人喊了一声。 “小心!” 回神时,她就见黄小仙正朝她的面门扑来,眼看那对利爪就在眼前了! 第七十一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12 见攻击不了石柔,黄小仙就把目标放在了其他人身上,离他最近的正好就是倒霉的萱草。 石柔不曾与人打斗,他忽然来这么一招出乎她的意料,都来不及提醒萱草。 就算提醒了,也不见得有用,就像吴有喊了一声,也没能让萱草及时避开。 目光一沉,她感觉脑中一疼,似有什么涌了出来。她不及去想出现在脑中的有什么,便沉声对着黄小仙喝道:“停!” 从喉咙深处传出的话语比她往日的语气更沉些,没了温柔和顺,还带着一股子冷肃,似不是她说的一般。石柔一时没空理会这些委和,反倒有些惊奇地看着定在半空中的黄小仙。 怎么他真的就停下来了?这是被定住了吗?她几时有了这本事,死过几次就能会这个了? 旁观的人也觉得惊奇,萱草还伸出手碰了碰停在半空中的黄小仙。 “你不要命了!” 吴有上前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边上,谁知道黄小仙什么时候又能动了,还是避远些好。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刚把萱草拉开,黄小仙的尾巴就动了一下,立时落在了萱草刚刚站的地方。 本来想怪吴有毛手毛脚的萱草,默默不吭声,转头朝石柔看去,盼着她能再发一次神威。 石柔也想,对着黄小仙又喊了一声:“停!” 可惜这声喊了没什么用,黄小仙抖了抖身上的毛,不像受影响的样子。 “你得喊得狠一点。” 吴有虽不知石柔的术法为什么又不灵了,但他多少看过别人做法,知道有时候得用气才能把术法使出来。 石柔微窘,实不知具体怎么用力。仔细回想刚刚让黄小仙停下的那一声是怎么发出来的,却也摸不着头绪。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似乎念头一动,她已经把黄小仙定住了。 “阿系,是你在帮我的忙吗?”石柔不禁问,总觉得刚刚出声的人不像自己一般。 “老娘可没这么闲!” “阿系,你真是越发粗俗了。” “哼——” 系统冷淡的声音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石柔不禁反省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好好完成一开始的任务让系统错乱了,系统一开始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呀。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还得想办法对付黄小仙,正在想试试要怎么再把黄小仙定住,黄小仙甩了甩尾巴后小跑到了石柔面前。 “观主小心。” 萱草紧张地说,其他人也无措地盯着,却见黄小仙到了石柔跟前并没有逞凶,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扑到石柔怀里,而是在她面前趴了下来,晃了一下尾巴后又翻了个身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这是示好的意思?石柔暗想,却不敢有什么动作,怕他尾巴一翘又放气,她可受不了那个味 道…… “行了,先进观里再说吧。” 就算对黄小仙还有所防备,石柔也不能慢待了他,免得黄十八知道生了嫌隙,希望黄小仙日后再要出手,也只冲着她一个人,莫要牵连别人,尤其是赵大娘和驴蛋。两人是来观里帮忙的,平白被冲撞了就不好了。 可惜两人不承她的情,特别是驴蛋,他在见识过石柔能把黄小仙定在半空的本事后,就被震住了。一行人回了观内后,他就朝石柔跪下拜了拜。 “仙女……” 石柔一愣,都不知要怎么反应。 “你这孩子,别瞎嚷!” 赵大娘告诫地在驴蛋身上拍了一记,双腿却有些发软,也想跟驴蛋一块儿拜。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3节 “快起来,我就是普通的道长,在外面可不许乱说。”石柔温和地劝了一句,语气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郑重。 “我不说……” 驴蛋大声应道,为了保证,他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石柔宛然,看向赵大娘,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本该留你们用饭,但观里乱糟糟的,只能改日。” “哎呀,没什么辛苦的,观主也太客气了。不用吃饭,观里蔬菜够吗,要不要我回家去取些来?” “不用了。估计今天大家也都没什么胃口,刚刚弄出那么些味道,先得回去好好梳洗一番,你们也快回去换身衣服吧,别熏坏了。” “这点味道算什么,等会儿去地里走一遭出一身汗,就什么也闻不着了。”赵大娘浑不在意,但想到地里的话,也知该告辞了。“既然观里没啥事,我就跟驴蛋先回去了,明天我拿个蒲瓜来。” 她说这话时,转头跟萱草示了下意。饭食是归萱草准备的,这话也是说给萱草听的。 “有劳……” 赵大娘摆摆手,低头就想拉着驴蛋回去,结果驴蛋往边上一躲。 “我再呆会儿。我自己会回去。” “听话!”赵大娘冷下脸训了一句。 驴蛋到底有些怕她,迟疑了一下又看向石柔,他还想看石柔把其他东西定在空中呢。 “听你阿姐的话,明天再来。”石柔笑着说。 驴蛋听石柔开口,倒是乖乖地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赵大娘走了。 石柔还以为他会在撒泼打滚要求留下来呢,见他小小年纪却极为懂事,反倒更心疼他了。 记得家中弟弟讨要东西时曾闹得很不像样,她以前觉得是他们年纪还小将来渐渐会好的,可没有人教导,性子又怎么能轻易改好,也就难怪他们长大后知她出事也不闻不问。 罢了,那都是前尘往事,她如今已经是水月观的观主,还有了个素石道长的外号,会一些他人都不曾见过的术法,可不再是前世那个困死于后宅的刻板千金。 待赵家姐弟走后,他们也忙了起来,梳洗的梳洗、准备饭食的准备饭食。 石柔暗中注意黄小仙的行动,就怕他又忽然伤人。他看着乖乖地不远不近地跟在石柔身边,一双黑亮的眼睛却滴溜溜转着,似打着什么主意,也难怪石柔见了会心生防备。 哪怕石柔洗漱好出来了,黄小仙也没有做什么害人的举动,石柔也没有放心,等着看他晚上是否会乖乖呆着。 吴为和黄十八在县里下车时,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石柔猜测在黄十八还没有捂热的谢礼输光前,两人是不会回来了,也想不起接黄小仙。 果然,一连三天,都没见两人的影,黄小仙也一直乖乖地没有闹起来,倒让担心了老半天的石柔白白提着气。 这天夜里,石柔如往常一般早早睡下了,说是睡其实也就是闭上眼躺着。 体内那股热流比前些日子更澎湃了一些,石柔猜测这大概就是她术法的法力来源,她能定住黄小仙靠的就是它。 她现在还不会灵活运用,就像一个空有一身力气却不会武功招式的人。 哪怕她靠法力镇住了黄小仙,可以后呢,要是遇到更厉害的对手,她难道得靠着自己的临场发挥保命。 她不喜欢不保险的举动,做事还是稳妥些好。若是黄小仙真的服了她,她不知能不能从他那里问出一些修行的法子。 黄小仙一族既然跟黄家合作那么多年,当有一些见识,比起那些断了传承的修行世家说不定还好些。 到了半夜,她半睡半醒之间,听到山间有些动静。 初时,她以为是动物下山觅食的声音。 水月观后山的草木太旺,对隔壁几座山的动物很有吸引力,但大型动物是没有的,石柔在观里住了这么些日子没听过几次大型动物出现在后山,就是来了逗留了没一会儿也离开了。 明明是茂盛的林子,却留不住猎物,要说不生邪异也没人信。 这会儿从林子里传来的脚步比野兽更沉,也不像是邪异弄出来的,石柔估摸着会不会是黄十八和吴为回来了,可两人要是半夜回观,怎么会从山那边来而不是走官道,别是欠了债翻山逃债吧! 又听了一会儿,她感觉两人走路的脚步还挺稳,不像是逃跑,声音也跟吴为和黄十八的脚步声不同。虽没有刻意去记,但她还是分辨得出来。 普通百姓走路的节奏跟学过礼仪的人是不一样的,山上那两人的脚步声不但稳还很有规律,一听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不知是谁家,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后山。 她正在想着,睡着门口的黄小仙已经竖起了耳朵抖了抖毛,很快起身钻出了院子。 别是黄小仙招来的帮手吧?石柔暗想,有些躺不住,却又怕现在跟上去看不到黄小仙设的是什么套还暴露了自己,只能暂时按捺。 第七十二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13 黄小仙自被石柔定了一回,这几天来都很是听话。先前他只是觉得石柔身上的气息让他想亲近,经此一遭,他发现石柔身上的气息变了,除了让他亲近,更让他敬畏,就像他族里的老祖宗。 黄门多子,他这样的小子也就只有远远见老祖宗一面的福份,老祖宗身上的威压就跟石柔定住他时的气势差不多。他倒不会因此就觉得石柔能比得上老祖宗,心里却对她客气许多。 他们家中一向以实力为尊,修为高的就算是晚出生的小子也被当成半个祖宗供着,像他这样修为一般的,也就只有跟着黄十八混饭吃这么一条出路。 家中规矩向来如此,他也没想离家后有什么际遇,几年下来却发现就连餐餐吃上鸡都是家里长辈哄他们的。 想来想去,他不觉得是自己天赋不够,心下怪黄十八没本事也不知长进,才会害他混得这般惨。 如今有了一个看着比黄十八出息,长得又漂亮的,他不由动了心思想改换搭档。 他也机灵,知道先前差点伤了石柔,又把石柔的狗子熏坏了,石柔不能轻易松口跟他,等他好好表现一番,石柔说不定就肯了。 现在就是他表现的时候了; “爷,应该到了。” 田义站在一人高的栅栏前面,借着月光摸索着院门的方位,他记得以前从山上望下来时,水月观的菜园栅栏没有这么高,许是从高处看的缘故,高低看得没那么准。摸了一会儿,他没摸着门,反倒被栅栏上的刺扎了好几次。 “嘶——” 田义微一皱眉,从栅栏的边缘往回摸,只当一直找不到门是因为找错了方向。 一转身,他耸了耸背,总觉得背上有股莫名的寒意,余光朝着面目清冷的曹尔绅看了一眼,看他是不是等的久了已经在酝酿发脾气。 曹尔绅把玩着挂在腰上的狼牙,目光透过严实的栅栏似乎看到了菜园深处。 田义不敢多看,继续摸着园门,等他从一头摸到另一头仍摸了个空,不由停下来困惑地歪着脑袋。 木栅栏门要是绑得仔细些,的确不太好分辨位置,尤其是在夜里。 田义甩了甩被扎了不知多少口子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认命地摸索木门。 “咔——” 黑暗中不知谁轻咳了一声。 田义不由额头冒汗,就算近来主子对他颇为宽容信重,他也不能这般怠慢让主子在夜风中站这么久。 幸好夏夜并不冷,甚至有些闷,怕不是要下雨,他一边想一边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越发觉得不对。 这样的天气,谁会冻着,而且刚刚那咳嗽的声音好像也不是从他身后发出的。 他正疑惑呢,目光透过栅栏的空隙不经意地掠过两个红点。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脚步一顿,他朝栅栏内仔细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是他眼花了? 于别的事上,他虽马虎,但事关主子安全,他却马虎不得。 眯了眯眼睛,他仍想再确定一下,那黑漆漆的栅栏中间忽地挤出一对腥红的眼。 “哇!” 田义吓得惊叫一声,却见那对眼睛挤过了栅栏,在其前面还有一张张得老大的满是尖牙的嘴。 “什么东西!” 他拔出佩刀一挡,却挡了个空。那猛兽像是在空中消失了一般,一转身,他就看到似狼似虎的巨兽从曹尔绅头顶冲了下来,冲进他的脑门不见了。曹尔绅眼睛一红,在黑夜中微微发着诡异的红光,冲着田义露出邪笑。 “什么鬼东西,快从庄王身上滚出来!” 田义持刀吼道,额头沁出一层汗,本就不怎么灵活的脑子苦苦思索着救庄王的办法。 他就是一个普通武夫,不懂什么术法,也不知水月观中的人懂不懂。 听消息,水月观的新观主也就是石大小姐会异术,以前在京中他从不曾听闻石柔有这能耐,也不知是不是旁人误传,眼下曹尔绅中了邪,他就近也只能求她。 在那之前,他还得把庄王制住才行。会异术的人不见得身手就好,他也怕观中的道人出手不知轻生伤着曹尔绅。 他持刀朝着庄王砍去,想要把他身上的妖邪逼出来,那妖邪却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并不惧他,轻易就化解了他的攻势。 两人一来一回在菜园边上打的热闹,已经出了院子的石柔却疑惑了。 好好的,两人怎么打起来了,庄王是中邪了吗? 她不知道怎么驱邪! 早知道先前吴为帮钱赖子招魂时,她就跟去看看了,如今他不在观中,她想让他教导都没机会。 也不知黄小仙会不会,他刚刚出去了,不知是去了哪里,石柔一思量,凭着刚刚的脚步声确定黄小仙就是往菜园来了,现在有可能正看着曹尔绅跟他的侍卫打斗。两人会打起来,也许就是他的手段。 小侍卫以为曹尔绅中了邪,石柔却不觉得曹尔绅会被邪异迷惑,黄小仙那么弱,也就迷迷小侍卫。 菜园方向除了两人打斗的声音,没有别的声响。石柔一时停下了脚步,怕自己去了帮不上忙还添乱,又担心其中真有黄小仙的手笔,开始小声唤起了他。 “黄小仙,小仙主,你在哪儿?快收了神通,别闹人了!” 如她猜想的那般,这事还真是黄小仙惹出来的。他最擅长的术法就是迷惑他人,大半夜的两个男人摸到了水月观后门,怎么看都像居心叵测,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怎么跟石柔卖好。 这会儿他已经迷住了一个,正让两人狗咬狗呢,就是听到了石柔叫他的声音。 他没有应。跟在石柔身边这几日,他也算看出来了,石柔本事是有的,就是出手不够狠,像是中了邪的柳老爷、还有意图对她下手的他本仙,她都没有出狠手惩治。 没有对他下重手,他是有些庆幸,甚至想借此钻空子,但她心软这一点,他仍是不喜。 既然她狠不下心来,就让他来,谁让他想跟在她身边一起修行,总得出点力。眼前这两个小贼,今天他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石柔喊了好几声没听到黄小仙回应,外面的打斗声却越发激烈了,不由替曹尔绅捏了一把汗。 曹尔绅面对攻势越发凌厉的田义,似乎并没有反击之力,只一昧躲闪。 他的神色淡漠,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忽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伸腿一个侧勾踢,就把露出破绽的田义踢进了菜园边上的水潭里,又一伸手卡住了身侧想偷袭的黄小仙的脖子。 “咔!” 怎么会这样!黄小仙豆大的眼睛的夜里绿油油亮着,一边挣扎一边紧盯着曹尔绅的眼。 石柔在园内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又听到黄小仙戛然而止的叫声,心下越发不安,不由进了菜园去开园门。 菜园的门就在栅栏正中,用一根木棍栓着,要是外面的人想偷进,隔着几道栅栏用长木棍拔了木栓就行。不过一直以来都不曾有人夜半私闯。 石柔下了门栓,推门的同时听到外面「嘶啦」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开门的声响。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4节 她也顾不上这些,目光在被卡住喉咙的黄小仙还有曹尔绅手臂上的伤一转,猜测曹尔绅在擒拿黄小仙时被抓伤了,吓得不由跪地。 “庄王殿下息怒。” “这是你们观里养的黄皮子?” 曹尔绅淡淡地问,语气里的寒气让石柔不禁打了个寒颤。 据传庄王的脾气不怎么好,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石柔深怕他重罚黄小仙。 “是道友寄养的。”石柔忐忑地说。 “天转眼就要凉了,本王正好缺个毛围脖……”曹尔绅戏谑道。 “王爷喜欢什么样的皮子,臣女定帮您寻来,寻常的黄皮子又如何衬得上您的身份。” 曹尔绅轻哼一声,把黄小仙甩到地上,转头看向正艰难从水潭中爬上来的田义。 “王爷,你好了?” 田义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兴冲冲地到曹尔绅面前,上下端详曹尔绅的脸。 曹尔绅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实在懒得跟这傻小子说真正被黄皮子迷住的是他。 难道刚刚是庄王中了黄小仙的招?石柔暗想,却也不好随意乱动,目光定在摔在她跟前一动不动的黄小仙身上。 这孩子也是大胆,竟然敢去招惹庄王,京中就是司马家见了庄王都得避让一二。 第七十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14 “爷,你手上怎么受伤了?” 曹尔绅的衣袖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空气中隐隐还有血腥味,可见是受伤了。田义细细回想,不记得自己曾出招伤着曹尔绅,那这伤是怎么来的。 曹尔绅整了整衣袖,目光凉凉地朝石柔看去最后落在了她跟前的黄小仙身上。 “竟是这黄皮子搞的鬼,看我不打死它!” 田义捡起掉在一边的刀就要朝黄小仙动手,石柔一惊,伸手护着,好声道:“他也是误以为有歹人想入观,这才出手。” “那有如何!纵然你有天大的理由,伤着王爷就是死罪!” “罢了。”曹尔绅轻飘飘地拦下他,“先安顿下来再说。” “可……”田义本不想应,偏一阵山风吹来,浑身湿秀的他不由抖了抖,想到让曹尔绅一直站在山风中也不好,的确是该先修整一番,这才应了一声,“是……” 曹尔绅像是才注意到一直跪着的石柔,淡淡说了一声:“你也起来吧。” “是,谢王爷。” 石柔应道,心下不敢松懈,起身时略一思索还是捡起摔在地上动不了的黄小仙。 不会是晕了吧?石柔暗想。 黄小仙并没有晕,他只是想静静。 哪怕他的道行不深,也没想过会被一个男人轻松地卡住喉咙,刚刚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 明明在他看来,曹尔绅是两人中比较弱的那一个,当然另一个也不怎么强。 他趁机迷惑了田义,让田义跟曹尔绅动手,怎么最后他反倒被曹尔绅制住了! 最让他无语的是,曹尔绅竟然暗示他伤人。 他哪有! 他是瞅准了机会想偷袭,这不是还没有得手就被曹尔绅给抓住了。 他被摔得头晕还没有力气辩白时,就被曹尔绅塞了罪名,就是现在能开口了,他似乎也不敢。 黄皮子天生狡猾,但也懂得从心,曹尔绅既然能轻易制住他,又是个比石柔心黑的,他自然不敢招惹。 有时候人的心太黑也不好,像石柔这般偶尔会心软的才能相处。 他现在才懂得这个道理,希望还不是太晚。 石柔不知曹尔绅为什么大半夜的会出现在水月观后山,也怕他在观中受伤的事宣扬出去,带他回院时没有惊动吴有,只叫了萱草帮忙打水侍候。 萱草被石柔推醒,听石柔说庄王来了,让她去烧水,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哪怕穿好衣服去了厨房,人也迷迷糊糊的,脚踩在地上像是踩在云端,直到把火点上才清醒过来。 她当即想回去问问,怕自己这是在做梦,又想着把水烧上再说。等水烧上了,她又没了去问的必要——她看来浑身湿透来取热水的田义,确定了自己没有在做梦。 “观内简陋,让王爷受委屈了。” 屋内,石柔告了罪,也想不出能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只要僵硬在站在原地。 屋内似乎就剩下一包炒豆子,还是赵大娘先前给她的,庄王应不会吃这些粗鄙之物。 “也无其他去处,只能将就。比起屋内简陋,让我受伤才是更大的罪过吧。” 石柔被他清冷的话一噎,抿了抿唇,好声回了一句:“王爷说的是。” “想不到石家的千金不但当上了观主,还结识了妖邪。” “机缘凑巧罢了。”石柔僵笑着,不知曹尔绅说这些的意思。 京中皆传曹尔绅喜怒无常,他今日又在观中受伤,要是发起火来,水月观这么几口水都不够他杀的。 石柔私心又不觉得生的好看的曹尔绅会是个喜杀无度的人,瞧瞧他在灯光下娴静淡然的模样,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位高门千金都端庄,如果他能少说几句刺人的话就更像了。 曹尔绅显然没有住嘴的意思,在屋内打量了一眼后,又说:“为了这机缘,你还真吃得了苦。” 石柔努力保持微笑。 她初来水月观时是有些不适应,但是懒散上几日,她就发现屋子简陋些没什么,重要的是氛围。哪怕在石府事事都有人替她安排妥贴,却及不上在水月观自在。 她在石府时也没觉得在那儿的日子有多拘束,出来了才发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也有不同的苦处。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宽广,再回头看,石府就成了狭小一隅。 但这苦此刻从曹尔绅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带着一点别的含义。 “世人皆苦,又有几个有庄王这样的福气。” “你觉得我有福气?”曹尔绅冷声问。 石柔本该用来打圆场的话在舌尖打了转,没能说出来。要说曹尔绅皇室贵胄,深得圣上宠爱,在京中行事张扬,多次被人告到御前却不受责罚,称得上是有福气的。但他母妃早逝,没有外家支撑,虽有继后吕皇后照应,其中苦乐自知。 石柔知他早逝,心下替他惋惜,连他的冷言冷语都放到了一边。 “王爷,小道会看相,观您的面相就是福泽绵长、长命百岁的福相。” “那你这相面之术可不怎么准。” 石柔一噎,想说曹尔绅莫不是传说中的杠精,为了跟人抬杠连自己都咒。 “罢了,就当像你吉言。”曹尔绅说着就从袖中掏了一个荷包出来扔到石柔怀里,“这是卦金。” “多谢王爷。” 石柔接了荷包,面上有些讪讪的,手指却下意识地一摸,摸出这荷包里装的并不是铜钱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粒粒的硬物。当着曹尔绅的面,她也不好打开来看,小心地怀里一放。 她忽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的荷包,她这样算不算私相授受? 这样一想,放进怀里的荷包顿时烫了起来,把她的心口都烫热了。 “水月观也就这个院子像样,平时是你住的吧?今晚我若留宿,岂不是要占用你的床?” 还真是!石柔把曹尔绅请进来时不及细想,着急想确定曹尔绅伤的重不重,也怕他的伤口沾上黄小仙的邪气,都顾不在避嫌。 曹尔绅伤的倒是不重,手臂上只有一道口子,看着挺长,伤口却不深,田义帮他上药时,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若不是帮曹尔绅上好了药,田义也不会离开去换衣服。 外面天色已晚,这个时间还得赶到县里找地方住宿,的确是不便。但要留人睡在她简陋的房间里,石柔又觉得辱没了他。 “小道的床榻实在是杂乱了些。” “你一个女子都不在意,本王又岂会嫌弃。本王连荒郊野外都住过,你的床铺总不会比野外更差。” 见他连尊称都出来了,石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让他这么睡到她的床上,她心里过不去。偏她连床新被褥都没有,都没法帮着换。 她住到水月观时,的确是买了新的被褥,但几个月下来,新的也成旧的。 时下的东西旧的又快,颜色鲜亮的料子用不了几次就灰蒙蒙的,石柔买的还不是鲜亮的布料,现在看着更晦暗了。 当时想着天要热了,她也没有多买几床备着,因为吴有说等天再热一些,被褥之类的东西会降价,不然以萱草的性子定是要备齐全的。 这下好了,来了不速之客,却连干净的被子都拿不出来。 “爷,要不要吃点东西?” 田义端着吃食进屋,后面还跟着捧着水的萱草,算是一时解了石柔的围。 厨房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萱草开了一个明天要吃的瓜,用了好些油和上等的面粉煎了两个金黄的饼子。这也是唯一一样石柔在观里会多吃几口的吃食。 曹尔绅也没有挑剔,看了一眼后就在桌前坐定,由萱草侍候净手,再慢慢品尝了起来。 一般主子用饭的时候,随侍的婢女该乖乖在边上站着,随时准备侍候主子。 萱草以前也是如此,哪怕这会儿吃东西的不算是她正经主子,她也顺从习惯低眉顺眼站着。边上石柔冲她使了好一会儿眼色,她也看不到。 石柔无法,只得悄悄进了里屋收拾床铺去了。 第七十四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15 石柔离开石府这些日子,大小事都有萱草张罗,还是她头一回自己收拾床铺,一时竟有些无从下手。 看来她要学着自己干活了,不能事事都让萱草来,石柔反省了一下。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重要的是眼下。 她拎起被子抖了几下,像以前萱草做过的那样,却不知这么做有什么用。 抖完了,她把被子铺满整张床,把床榻遮得严严实实。细一想又不对,她掀开一角露出枕头。她每次睡下时,被子都是掀开一角的。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5节 从床铺上退下来,她认真盯着,还是觉得眼前的整理过的铺盖跟自己记忆中不太一样,以往被子好像不是平铺开的。 她凭着记忆,掀起被子边缘,朝里面折了折,却始终没能把它折得跟萱草折的那般齐整。 萱草是怎么折的?石柔露出疑惑的脸,又把被子另一边的边缘往里折了折,再往两头一拉,看着稍微平整了些,但还是哪里不对。 在原地停顿几秒后,石柔索性又把被子给铺平了。 观里的被子以后就这么叠了,她这个观主规定的! “忙什么?” 曹尔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幽幽开了口。 石柔的听力是好,但也得在她注意听的时候,不然她早就四周的环境吵疯了。 刚刚她专注在折被子上,没注意有人进来,但在曹尔绅开口时,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声特别近,似乎就在她耳边,她哪怕心下有了准备,在他开口时仍是心口一跳。 “臣女是在替王爷铺床呢。” 曹尔绅轻笑一声,说:“底下官员送到我府上的千金不少,真正帮我铺床的,还只有石大小姐你一人。” 石柔抿了一下唇,他这是把她跟那些被急功近利的父母送到王府的女子相提并论?她跟她们怎么一样。 她心下有些恼怒,再一想,其实她跟她们也没有什么不同,她的父母原先想替她寻摸的亲事不也是一场利益交换。 以前她的身价高些,能比她们嫁得好;如今她无人问津,只能自己找出路。 她以为躲在水月观会是她的出路,却又替人铺起床来,人的际遇还真是奇妙。 “是小道僭越了。天色不早,王爷好生休息吧。” 石柔福了福身,也懒得再侍候这位除了皮相生得好其余皆被世人诟病的王爷。待她出了屋子,她还听里面田义小声抱怨了一句。 “这位石大小姐好大的脾气。” 曹尔绅摆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石柔没听到他的回应,转眼已经到了前殿,萱草跟在她身后,一时有些茫然。 “观主,我们晚上睡哪儿?” “在前殿对付一夜吧,再几个时辰天也亮了。”石柔平静地说,心中的懊恼立时也被风吹散了。 “那也得有席子呀。”萱草嘟囔了一句,眼睛一亮,“我去阿有那儿拿。” 吴为不在观里,他的席子没人用,正好可以借来。 吴有他们院里从不栓门,萱草出入也不会惊动旁人,跟石柔说一声后她就风风火火去了。 石柔并不想用吴为用过的席子,想想萱草也是要睡的,她似乎不介意,也就没有出声阻拦。 到了前殿,她把殿内的蜡烛点了起来,暗想,至少点蜡烛这活她学会了,不然就真成废人。 借着烛光,她看着庄严的神像,想着反正是没法睡了,索性就在神像前的蒲团上跪坐了下来。 萱草抱着席子进来时,见石柔闭目跪坐着,一时不敢出声打扰。 铺好席子后,她默默在上面坐着,想等石柔休息时催她多少睡一会儿。静静等了一会儿,萱草眼皮直打架,很快就撑不下去。 睡熟前,她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看着跟过来的大毛二毛在眼前一转在前殿找了个角落睡下了,她也就跟着睡着了,根本没意识到被忘在院中的黄小仙。 已经入定的石柔就更想不起来,黄小仙本就不是她承认的同伴,就连大毛二毛都还够不上同伴。 黄小仙可不是这样想的, 他还想再努力一下。 在地上瘫了一会儿见四周静了下来,他就悄咪咪地爬了起来,准备溜到石柔身边去。 刚要起身,就从内室飞出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他跟前,他还听到那个凶巴巴的男人轻哼了一声。 黄小仙顿时不敢再动,乖乖地继续躺着,假装还在昏迷,心里却直喊——那个男人不对劲。 黄小仙修为虽然不高,但能把他镇住的人,他还真没遇过几个,至少欢喜和尚和王长没这个本事。 先前他被石柔定住也就罢了,石柔的确是修为有成,她帮着柳老爷驱邪时就露出一手,但这个曹尔绅又是哪来的。 听他和石柔交谈的内容,黄小仙大概知道他是个王爷,他以前也没听说皇族有哪位有修为的呀。 黄小仙想不通,很快也就不想了,他的脑瓜子可不是用来考虑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为什么那么厉害的。 他的心里一半装着鸡,一半装着修行,只要男人不对他下手,就是成立地成仙都成呀。 又在地上瘫了一个多时辰,黄小仙就听到男人起床的声响,而他的随从却还抱着刀睡在榻床边。 “管好你的嘴。” 低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黄小仙的耳朵动了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男人绝对不对劲! 这话他又在心里反复喊了几遍,却一遍也不敢跟石柔说。 正专心修行的石柔也没有听到,直到曹尔绅来辞行,她才从入定的状态出来。来不及好好感受浑身精气的澎湃,她就匆匆前去送行。 曹尔绅已经行到观前,将明未明的清晨,他一身黑袍像是凝着寒霜。 山间风大,被暖风一吹,配上空中惨淡的星子,他反倒成了世间浓烈的颜色。 石柔想起自己离京前那匆匆一瞥,素色的衣袂在山风中翻滚,像有些不平静的心情。 “这事先记着。” 曹尔绅扬了扬他裂了口子的衣袖,不再与石柔多说一句,便跟田义下山了。 石柔有好些话想说,她本想冷静地与曹尔绅告别,就像家中宴会结束时,她送好友上马车时那样。 人间最是别离多,不管是曲终人散,还是生死相隔。 她自不会在人前表露多的情绪,只想客套地送他走,胆子大一些还能请曹尔绅得闲再来坐坐。至于他来还是不来,又有什么紧要,她当好一个好客的主人就是了。 但她并没能开口,甚至有些局促,只能静静地目送他离开。 山下早有车马相侯,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得的消息。石柔送到观前便停下了脚步,直到听到车马声远了,才转身回了观中。 “观主,你说庄王怎么会出现在水月观?”萱草好奇地问。 这一夜实在有些离奇,堂堂庄王竟会在乡野小观中过夜,住的还是她住过的房间,这就跟堂堂尚书府千金在这儿修道一样离奇。 “不该问的事少问。”石柔告诫道。 “是。”萱草紧闭上嘴,不敢再多问。 她想起了吴有曾提到过的那条小道,也想起那些仆役无故失踪再无人提起的传闻,生生在日渐东升前打了个寒颤。 幸好以后她会呆在观里,再不往石府去了。府里那些人精想要套她的话,她防都防不住。 石柔也想到了那条小道,看来曹尔绅几次出现在水月观附近不是偶然,就不知昨夜他故意借宿是为了什么。 既然他能叫来车马,早早去县里过夜岂不是更便利,总好过占用她那平平无奇的榻床。 还有他手上那伤,也有些蹊跷。 她明明先听到了黄小仙被制住的声音,再有了衣服被划破的声响,那时田义在水潭里,而黄小仙的爪子也没有那么长,到底会是谁伤了他?莫不是他自己动的手? 倒不至于,石柔晃了晃脑袋,暂时把这念头抛到脑头,人家堂堂一王爷哪里去不得,就是他没有受伤,难道来水月观借宿征用她的房间她还能推托不成? 对了,黄小仙…… 石柔总算是想起了他来,匆匆去了主院,见黄小仙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院中,早一步回院的大毛二毛正围着他打转,甚至还大着胆子舔了他几下。 “他脏了……”石柔脑中莫名闪过这三个字,面上依旧是平静的微笑。 “怎么躺在院子里?再回屋睡一会儿吧。” “谁敢回那间屋子里睡着,太可怕了。”黄小仙抱怨道。 “怎么可怕?”石柔问了一句。 “就那什么王爷,他竟然……”黄小仙正要答,眼珠子一转就觉得不对,“素石,你能听到我说话了?” 石柔也是想确定一下才问了那一句,想不到刚刚听到的还真的黄小仙的声音。 黄小仙跟她也算相处了几日,石柔隐约能弄懂他的意思,却不能跟他真正对话,能跟他说话的只有黄十八。两人毕竟有契约在身上,要是连对话都不能,岂不是多了许多麻烦。 现在他却能跟石柔对上话了,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估计能吧。” 石柔说这话时没有张嘴,而是在心里跟黄小仙对话,她想试试这么做行不行。 “我能听到!”黄小仙一扬头,避开了又想来舔他的大毛,比石柔本人还高兴,“看来我们心灵相通了,不如你请我回家,让我当你的家仙。” “倒也不必。”石柔心下说。 “为什么?”黄小仙气恼地问。 石柔目光一空,把心声按了下来,免得黄小仙再听到。心灵相通并不是什么好事,她也不想跟黄小仙心灵相通。 黄小仙心声的声音跟他在外面发出的「咔咔」叫声不同,是顽皮男童的声音,这样一个孩子以前却得跟着黄十八驱邪,想想也挺可怜的。他怕不是被黄十八冷落了,才想要换个主人。 可惜就是跟着她,她也不可能把黄小仙照顾得比黄十八更好,更不会把黄小仙供起来。 “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当家仙就算了。” “你还是嫌弃我!”黄小仙不满地说。 “要知道人无信不立,你既然已经跟了黄十八,岂能轻易改换门庭。今日你能弃他而去另谋前程,焉不知他日会不会弃了新主?次数多了,就再无人信你,也就没有人与你并肩作战。” 黄小仙眼珠子一转,知石柔说的有理,但心里却还有几分不服,恨不得把黄十八咬死了投奔石柔。 可惜两人身上有契约,他不能伤黄十八,黄十八也不能害他。 他的老家倒还有几个没有结契的兄弟姐妹,不过他们这一族生来小气,并不愿意让同族占了便宜去。 “那你得答应我,除了我之外,不会养其他家仙。”他狡猾地提了一个要求。 “好……” 石柔本就无意养家仙,她连何为家仙、要怎么养都还不清楚。 黄小仙满意地点头,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糖果的孩子,却又被大毛二毛的舔毛偷走了。 “也不能养狗。”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6节 他一边说,一边躲避大毛二毛的亲近,狗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大毛二毛却没发现他的嫌弃,还当他是在跟他们玩,跟在他身后撒欢,先前被他的屁熏晕的事,它们早不记得了。 “这可不行。” 比起黄小仙来,还是大毛二毛更合她意,至少它们不会窥探她的心思,更不会提过份的要求,顶多就是咬坏她的鞋子。这倒也是一个问题,可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呢。 看着黄小仙和大毛二毛追追闹闹,石柔颇有种养孩子的感觉,连夜里曹尔绅的忽然来访都暂时放下了。 隔了几天,曹尔绅派人送了一床被褥来,上等的丝绸被面,里面用的是蚕丝,看起来跟水月观格格不入。 来人没有多说什么,石柔以为是庄王会再来住的意思,还为观里没有客房为难了好些天,等再没有曹尔绅的消息,她也就暂时把这事放下,猜测他送来的被褥应当是回礼之类。 “正好天要凉了,不用再买新的被褥。”萱草很是精打细算地想。 “先收起来,自家用的另买别的吧。”石柔说,不打算用庄王送来的东西。 萱草有些不解,并不细问。 第七十五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1 在天凉下来前,黄十八和吴为回了一趟观里把黄小仙接走了。 两人输光了赚来的钱,吴为甚至还欠了黄十八一些。听说有个贵人恶梦缠身来水云庵上香,两人赶去接这单生意,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光有两人显然是不行的,怎么都得带上黄小仙,要是黄小仙再不行,就轮到石柔出山了。 石柔并不想去,但他们要是真的搞不定,事情又与邪异有关,她也许还是得去。 不想出门; 她想宅在观里的心情,在早晨醒来时发现外面下起了秋雨到达了顶峰。伸手撸着床边趴着的狗子,她默默祈祷今天吴为也不要派人送信来。 既然让她学了术法,她的一些小小的请求,神灵应该能听到才是。 也正是因为她学了术法得了机缘,她是不是就得做些什么? 默默想了一会儿,她又有些困顿,想要在萱草回来之前再睡一会儿。 恍然间,她又想起昨夜似乎听到有人经过观前的脚步声,她当时以为是吴为或者曹尔绅,可来人在观前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像是走错了路。 大半夜的还在赶路也不容易,她暗想,似听到有人附和她心中的哀叹哭了起来。 她以为是林子的鸟儿发出的怪叫——这些日子她听过鸟儿各种怪叫,后来又觉得不对,好像是猫。 她不喜欢猫,观里有狗子就够了。 拍了拍大毛二毛的背,石柔命令道:“你们去观前看看,是不是有野猫,去把它们赶走。” 可惜大毛二毛不是黄小仙,听不懂她的指令,她又重复了好几遍,它们仍是一脸懵懂地看向她,大毛还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 她有点想念黄小仙了,至少黄小仙能听懂她的话。 好在这时,从厨房出来的萱草去了前院开门,哪怕没有什么香客,观里的大门还是要开的。 萱草应该能打得过野猫吧?石柔这样想,竖着耳朵听萱草打开了门,直面外面怪叫的猫,然后发出疑惑的声音。没有疑惑多久,萱草就带着那怪叫的东西回来了。 难道萱草喜欢猫?石柔趴在床上沉默了,她已经在为以后有猫狗双全的生活做心理建设,但萱草抱在怀里的并不是猫。 “观主,有人扔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婴。” 不是猫就好,石柔瞬时想,旋即又为难的皱起眉。 好吧,比起养孩子,她宁可养猫。 石柔不是没见过新生儿,她的弟弟就是,他们刚出生时她还抱过,偏母亲怕她没个轻重不让她多抱。 当时奶娘的话说的委婉,她也没有听出多的,直到后来类似的事多了,她才懂得这是嫌她笨手笨脚。 她自不会再上去讨嫌,也不想把这事放心上,只是有时候回想起,她心下总能泛起涩意,尤其是重活一世后。 每每想到这些,她对石府就再生不出亲近之感,也不愿用自己的终生去换石府的前程。 如今她只想在水月观懒散度日,过去的事不想再多回忆,偏她的清静日子被小婴儿的哭闹声搅乱了。 “她怎么一直哭,别是病了吧?” 石柔看着萱草放在榻上的孩子,都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伤了她。 孩子很小,看着都没有她手臂长,一张黑红的小脸皱巴巴的,身上也不怎么干净像沾着什么污渍,闻着也有一点腥味。石柔一度都要怀疑这是真的孩子,还是山中妖邪变化的,怎么会这么丑? 萱草也没养过这么小的孩子,看孩子哭个不停有些手足无措。 “是不是饿了,或者尿了?” “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吃什么?是不是得给她请个奶娘。” “附近村子能请到奶娘吗?那得花多少钱粮?”说到钱粮,萱草又开始担心观里养这么一个孩子会是笔不小的开销,眼珠子一转就问:“这会不会是附近谁家被偷的孩子,咱们要不要报官?” 萱草要不说,石柔都忘了还有报官这一条路。 “就是报官也得先把孩子哄好了。这几天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抱孩子出门也不合适吧。” 萱草就是节省,也不会抠着几天吃喝,她也怕小小一孩子被风一吹就落了病。检查了尿布,萱草发现孩子没尿,这会儿哭个不停应该是饿了。 “也不知是谁家这么大意。我先去给她泡碗糖水,免得她一直哭嚎。” “你去吧……” 石柔也不知孩子要吃什么,萱草一说糖水,她也觉得甜甜的孩子应该爱喝,说不定能把孩子哄住。 等萱草出了门,她才走到婴儿跟前,碰了碰哭个不停黑乎乎的小娃娃的脸。 “你再忍忍,马上就有吃的了。” 小娃娃哪里能听她的,哭的反倒更大声了。 石柔不由头痛,恨不得立时能学个什么能哄孩子的术法,让小娃娃别再哭了。 天气渐渐转凉,飘落的雨丝看似轻柔却带着能泌到人骨子里去的寒意。 萱草冒着雨,一路小跑去了厨房,路过吴有院前时,正好看到他打开门出来。 “我好似听到有婴儿在哭。”吴有睡眼惺松地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就懒吧。”萱草白了他一眼,才跟他说正事,“我刚在观前捡到一个孩子,哭个不停,你去管管吧。” 她实在不想让那孩子烦着石柔,观里又没有其他可用的人手,只能让吴有去。 吴有原想推托,萱草却没等他说话,转眼就跑远了。他抓了抓脑门,听到孩子的哭声不断传来比落雨声更凄苦,无奈地朝着主院走去。 大概听孩子哭得急了,大毛二毛也闹起来围着榻边打转,时不时地叫上几声,还想过去舔她。石柔怕它们把孩子给咬了,不敢让它们靠近。 吴有进来的就是看到石大小姐闲闲抱着狗子在榻边看着孩子干嚎。 “你怎么不哄孩子呀?”他不由抱怨了一句。 “要怎么哄?”石柔诚心发问,她真的不会呀。 她也是随口回了一句,并不指望一向懒散的吴有能懂。这回却是她小看了人,吴有上前抱起娃娃,姿势如同石府生养过好几个孩子的奶嬷嬷。经他一抱一晃,小娃娃竟然就不哭了,石柔都要惊呆了。 “你会哄孩子?” 吴有哼了一声,说:“是人都会。” 这话说的,石柔不禁轻皱起眉。 “怎么,你不会?你还是个女人吗?”吴有故意挑眉说。 石柔抿了抿唇,面色淡淡地说:“你怕不是忘了观里谁做主,秋雨绵绵,山中的那些可都寂寞得很呢。” 吴有一愣,一张脸顿时堆上了笑。 “观主,我是说笑呢。” “我也是说笑呢。” 石柔接紧了一句,听转身哄孩子的吴有小声骂了一句。 “小心眼……” 石柔挑挑眉,看在他还能哄孩子的份上没跟他计较。 不一会儿,萱草就端着糖水回来了。进了院中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她还以为是石柔受累哄住了她,一进屋见孩子在吴有怀里,吓得差点没摔了碗。 “你……”你竟然懂哄孩子?你哄孩子有什么目的? 两句话在萱草舌头上打了个转,她到底是没说。 “你什么你,你给孩子弄的什么吃的?”吴有翻着白眼问,觉得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是什么都会,哄孩子她们就不会。 以前收养过他的人家后头生了一个男娃,他也是因为那男娃才又被那家人抛弃。 那男娃出生时,他帮着照顾一段日子,还照顾得颇为尽心,就想着小娃娃从小就能记他的好。 可惜小娃娃还不曾记事,两个大的就在防着他,还想把他给卖了,要不是他机灵,现在不知沦落到哪儿了。 在那之后,他没再抱过孩子。就这样,他还比两个大姑娘「贤惠」。 “我倒了糖水,孩子能喝吗?”萱草好声好气地问,看在他能哄娃的份上,且不跟他计较。 “既然泡了就先让她喝点暖暖身,刚出生还是不宜吃点味道重的。你去煮些米油来,勉强孩子能喝。” 以前他那便宜娘奶水不够,村里大娘就建议煮些米油。 “米油?” 这东西她还真不会煮,萱草不由看向石柔,就对上了石柔同样茫然的脸。 “你们可真是……算了,先把糖水给我,我把娃哄睡了再去煮。”吴有一脸不耐烦地说。 萱草感觉他仗着就他会哄娃有点飘,看在娃的面子上,她也不想跟他争吵,先乖顺地应了声好,等着改日再教训他。 难得萱草细声细气跟他说话,吴有一得意就亲自给娃喂了糖水,还帮着哄娃睡觉,等娃睡着了,才跟萱草轻手轻脚去了厨房。 石柔避到角落,连狗子都不抱了,默默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没想到吴有竟然会哄娃,还肯哄娃,以前观里有什么活,他从来不曾主动做过。 “你是遇着好人了……”石柔对着床上的婴儿小声说,“也不知是谁家的?”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7节 屋里无声无息,屋外秋雨轻响,却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第七十六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2 离水月观半天路程的山坳里,有一个白石村。 村子里如今统共十几户人家,比不得从前。以前靠着村子后面的石山石矿,村子里大半以采石块卖石块为生,日子还过得去。 后来闹了一场祸事,挖石矿的人太多,村子里那座石山塌了,压死压伤了不少人,有些人的尸体现在还被封在石山里。 外面的人嫌这石山晦气,不想再买白石村的石块,村子里的人也觉得那儿阴森森的不敢再去。 靠山吃山,身在群山之中,就算石山荒废了,边上还有其他山能去。 但没了正经营生,日子终归比以前差些,村子里的人也渐渐少了。 白石村附近没多少良田,每家收入的大头就是山里的山货。 渐渐的,村子里就多了许多猎户,打不了猎的也能用其他法子搂山里各种能卖钱的东西,像是采草药之类。 先前卖小狗给石柔的张猎户就是白石村人。 回村后,他跟他婆娘说了水月观有新观主的事。他婆娘去了观里几次,就跟附近零星听到水月观传闻的人搭上话知道了石柔的本事,之后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来观里上香,算是水月观比较固定的香客。 她本来就信这些,素音道长在时也常来水月观,后来见观里剩下的一大一小不怎么像样,她才不来了。 石柔年纪虽小,但一派大家风范,又有种种事迹佐证,她便又恢复了来水月观的习惯。 猎户在山间讨生活不少得神明护佑,不然运气不好撞上猛兽邪异,能留个全尸都算是好的。 水月观卖出去不多的护身符有一张就是卖给了张猎户家。 水月观的生意一直很淡,不是冒风险讨生活又信水月观的,真不愿出这个钱。 不过这些都是小头,吴为在外面接的活给的银钱才多。石柔先前收下的谢礼,足够观里撑一段日子,更别提曹尔绅打赏的。 曹尔绅给的荷包里面装着好些个金花生,还有几颗明珠。这些东西要是能顺利脱手,足够乡下人家过一辈子。 石柔倒没打算用他的,把他的荷包跟他送来的丝被放在一块,锁在了柜子深处。 这日也不是初一,张猎户媳妇却来了水月观。 前几天张猎户进山不小心扭伤了脚,下山时偏又碰上了野猪,差点没能回来。 幸好野猪冲过来时像是被什么挡了一下后跑了,他才捡回一条命。 当时他也没想到原因,回家发现从水月观求来的符化成了灰才反应过来。 张婶子当时就想来水月观谢神,却碰上了下雨,加上得照顾张猎户便耽误了几天。 看天气转晴,她就带上两个大点的孩子下了山。 她来水月观的路也算走熟了,进了观没看到人也不觉得奇怪。石柔一般不会出面在前殿当接引,她遇到最多的反倒是萱草。吴有懒,不爱一直呆在前面,但他耳朵灵,听到有人来了会探头出来看看是谁,要是能做成买卖也会热情地上前招呼。 比他耳朵更灵的石柔,比他更懒,也不爱招呼香客。 现在不同了,吴有要照顾孩子,石柔一听是买过符的张婶子来了,不得不出面。 “我怎么听到有孩子在哭呢?” 张婶子没见着人也不在意,正拿着自备的菜肴水果准备上供,远远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心下有些纳闷,见石柔出来就问了一声。 “三天前我们在门口捡到一个女婴,瞧着刚出生没出多久。天下着雨,我们也不方便出去打听她的来历,只能先养着。” 石柔并不打算一把孩子养在观里,要是能找到孩子的父母自然是要把她还回去的,但听吴有的意思,这事很是不易。 如果这是个男娃,也许还有被人偷走后又怕事发扔在水月观门口的可能,女婴不用吴有去打听都猜得到八成就是她的爹娘生下她后不想养才把她扔在了水月观。 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素音道长当时是找到事主把孩子硬还了回去,但没过几天那个孩子就没了,不知是病没的还是家人再次遗弃。 看女婴被遗弃时包在身上的旧布,就看出生下她的人家家境不好,也许送回去也养不活。 家境不好的人家,周边村子太多了,水月观若是为此收留了一个,不久就会在观门前看到另一个。 观里的人都不愿事情这样发展,也就只能先打听孩子的来历。 这事本来该吴有去,他人头熟,出去转一天就能问到,但他得在观里照顾孩子一时走不开,石柔只能盼着来观里的赵大娘等人能帮着打听。 张婶子一听捡到了女婴,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定是有人看你们观里的人好说话,想让你们帮着养孩子呢。” “是吗?她们也不怕我们养不好?” 若不是吴有在,她和萱草手忙脚乱的,说不定真养不活那孩子。 “这就难说了,有那些丧良心的,看你们没把孩子养好,说不定还会怨你们逼你们赔钱。” “还有这样的事?”这倒是石柔不曾想到的。 张婶子虽说住在深山,但听过的事可不少。 “还有等你们把孩子养大了,又想把孩子认回去换彩礼的呢。” 石柔算是开了眼界,她听多了高门大户的龌龊,却不知晓贫民百姓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先前钱寡妇那事,已经让她心下惊奇,想不到还有更无赖的。 “这事官府也不管吗?”她问。 以她的本意,是想把孩子送到官府去,让官府帮着找人,但吴有说送去官府也没用。官方并没有收容幼儿的地方,倒有一些混混会收养孩子做些不入流的营生,但他们就是养孩子也不会选太小的,至少也得能自己照顾自己。 “这怎么管?本来就是他们的孩子,也不是他们求着别人养的。这些事说出来能让人气死,观主不问俗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她几时不问俗事了?她还想跟人八一八四周村民做过的奇葩事。 石柔抿了抿唇,叹道:“照阿嫂这样说,我都不知要怎么安置那孩子。” “观主放心,我帮你去打听。我们村有个货郞,他的消息最是灵通了。” “可是郭二郎?” “正是他。观主跟他买过东西?” “在他那儿买过针线,也让他带过盐糖。听说他做生意最是实诚,从他那里买东西放心。” “这倒没错。二郎在我们村里也是数得上的老实,要不是家里兄弟多田地又不够,也不会做这营生。风里来雨里去的,赚个辛苦钱,拖到现在连个媳妇也没有娶上。” “他还没成亲呢?”石柔惊呼,好像她真的在意似的。 “乡下汉子成亲哪有那么容易,他没房没地,村子又偏,没几家姑娘看得上他。他上头还有一个阿兄没成亲,不知几时能轮到他呢。” “白石村的日子既然这么难,阿嫂当初怎么会嫁过去?” “我娘家更偏,那才是真正的深山。” 张婶子娘家是山里的猎户,独门独户,一座山头就他们家一户人家。 她爹一直想搬到山下,又怕没有田地没处立足,后来趁着大启新立重新分地,他们趁机搬到了白石村,又跟村里本来的住户结了亲才站稳了脚跟。 “山里的日子很艰难吧?” “是呀。” 张婶子絮絮叨叨地跟石柔说起了小时候山中日子的艰难,差点都忘了她过来是来上香的,两个孩子都无聊地去后院看了几趟小宝宝,她还跟石柔在说话。 石柔要是肯拿出耐心,绝对是个好的聆听者,能陪着人聊到对方痛快为止。 以前她在京城时,各家小姐都说她性子好聊得来。到了水月观,她一向惫懒,不与人多交流,倒让不少人误以为她目下无尘不好接近。 她听说了也不在意,今日会有闲心出来,也是为着后院的婴儿太吵,想快些找到她的来历把她送回去。 张婶子聊到嘴巴都起皮,才想起正事来,连忙去谢了神,又向石柔请了一张平安符。 “有了这个我就安心多了。”她收好符感叹道。 石柔笑笑,没有多说;她还是不好意思夸赞自己画的符有多有效。 张婶子也不在意,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跟石柔告别。 第七十七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3 两个孩子刚出了观,大儿子就磨磨蹭蹭的,还朝二女儿挤了挤眼。张婶子回头催他们快点,正好看到两人的眼眉官司,一时皱起了眉。 “你们两个,瞎闹什么呢?” “不是,是大娘……” 张大娘跺了跺脚,小跑到张婶子身边。 “阿娘,你记得货郎家边上的许家大嫂吗?她是不是正好这几天生?” “大约是。” 张婶子为了照顾摔伤的张猎户也有日子没跟村里的媳妇聊天了,不清楚许大嫂生了没有,算算日子差不多是在这几天。 “我听说是生了,好像没能活。” 张婶子眼皮一跳,说:“没活就没活,小姑娘家家的少打听这些事。” 白石村穷,养不住孩子,村里没少出孩子夭折的事,也有孩子生出来就被抛弃的。 这些被抛弃的孩子都是女婴。 张婶子不想让女儿这么小就知道这些事,不想跟她聊。 若是许家真生了个女儿不要了,大约也是扔到白石村后山的一个石洞里,至少孩子扔到那里不会被野兽分食,算是对这个苦命的孩子最后的仁慈。 “水月观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许家的?”张大娘迟疑地问。 “什么?”张婶子一愣,马上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就是许家真不要孩子,也不扔这么远。” “可包着那孩子的旧衣衫我瞧着像是许家的,上面有块补丁颜色很特别,我在许大嫂身上瞧见过。” “真的?” 张婶子也没有见过那孩子,不知道那旧衣长什么样,倒是记得女儿曾提过许大嫂下地时穿的旧衣有块颜色突出的补丁。要真是同一件衣服,她还真有可能认出来。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8节 “回去后别瞎嚷嚷,我先去打听打听。” “我知道,我本就不爱说嘴。”张大娘说这话时听到她哥正在偷笑,朝他斜了一眼。 张婶子默默叹气,假作不知,急着早些回村。 他们说话的地方离水月观还不算远,要是石柔留心是能听到的,偏她被后院孩子的哭声烦怕了,暂时把耳朵封了起来不想听到多的声响。 张婶子等人快到村子时,天空又开始飘起雨丝。穿过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三人赶忙回到了山脚下的自家木屋。 张猎户家的位置挺不错,靠着山脚想要进山方便; 后院是一处悬崖,不必防着野兽夜里偷袭,唯一麻烦的就是用水不便。 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住处,要不是离水潭远,他家的屋子也占不了那么大一块地方。 张家屋子多,院子也大,房间是张猎户他爹起的,原是想留给兄弟三人住,谁知后来三兄弟就留下张猎户一个独苗。 好在张婶子肚子争气,嫁过来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一个福薄没留住的,不知是男是女。 三人一回屋就看到两个小的带着玩伴正围在前院的枣树下数枣子,有的数来数去最多就数到九,有的不知怎么数的已经数到一千了。 看到他们回来的,二郎飞快地进屋跟他爹说了一声,小女儿摇摇摆摆地跑过来抱住了张婶子的腿,不知道的还当她受了多少委屈。 “都下雨了,你们怎么还在外面瞎跑?”张婶子跟院中几个孩子说。 他们也不好说是惦记着枣子,期期艾艾地说了几句,就疯跑着走了。 张婶子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却没有开口留人,倒不是她小气,要是她是个小气的,这些小子也不敢往她这儿来了,实在是树上刚熟的枣子都让她昨晚摘了送水月观了,如今没剩下几个能吃的。 后院的梨也是如此,不过村里的小子倒不会闯到后院去数梨,不然这梨早留不住了。 说起来后院的梨树还是她刚订亲时种下的,树是她在山上找到、张猎户亲自去挖的。 她最爱吃梨,不过如今每年结的梨子她能吃到的不多,都让家里几个孩子吃完了。 现在还没到梨子大熟的时候,最先成熟的一批家里几个小的每人分了一个,剩下的都让她摘了送水月观了。 既拿不出别的厚礼供神,也只能挑些家里有的,才不算慢待了救了张猎户一命的神灵。 喝过热水,张婶子在炉上煮上米汤让家人看着火,就风风火火地又出了门。 “怎么又出去?” 张猎户不解,怕她是想趁着还有天光往山上去寻什么吃食。 外面还下着小雨呢,淋病了就不好了,就算他伤了腿,家里也不差这一两口吃的。 “家里的线没了,我去郭家看看。” “那你去吧。” 村子里一向平静,出不了什么事,不然也不会让一群小崽子在外面乱跑。 这也是得亏当初还靠卖石头为生时,村子四周起了石墙,能防着猛兽和人祸。 也是因为四周有石墙,村子里的宅基地有限,一开始规划又没弄好,有人占了一块地方起房子,相邻的人家也有样学样,中间剩下来相隔的空位就不够建房了,一间间屋院看着挺零乱。就是有些屋子因为屋主不在荒废了,也没有人想过把屋子推了。 过了这么些年,外围的围墙有几处坏了,比如张家边上原就有石墙,现在已经倒了大半,猛兽还是能闯进来。不过许是村子里猎户多,煞气重,还真没有猛兽不长眼往村子里闯。 张婶子说要买线其实就是个借口,她其实是想去问许家的事。 许家有三兄弟,如今只有老大成了亲,老二老三都快二十了,亲事还没有着落,说不定要等着官府给他配个女子。 世间到底是光棍多,官府就是想配,姑娘不够也没法子。 到年纪没嫁出去的姑娘也会挑捡,少有人愿意嫁到深山小村的,加上许家有个厉害的娘,肯嫁过来的就更少了。 许大郎的媳妇家里也穷,小时候在山里砍柴时,得过许大郎帮忙,自小结下了缘分。 她父母也不是贪图彩礼的,哪怕知道许家日子不好过,最终拧不过女儿自己愿意,同意了这门亲事。 开始她娘家人过来探亲还能挺直腰板,在许大嫂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后,娘家跟许老娘也客套起来,还劝许大嫂在家勤快些。 许大嫂本就是个勤快人,许家的田地又没有她娘家多,哪怕婆婆刻薄把她当驴使,她也没觉得多累。 就是吃的没有娘家好。这么些年她也习惯了,现在也不挑。谁家都是过这样的苦日子,只要男人对她好就行。 尤其是男人护着她偷偷给她藏吃食的事,她每每想来都是甜,心下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不能给男人生个儿子。 郭家就在许家边上,郭母又是个话多的,不管谁进她家找她二儿子买东西,她都能拉着聊上半天。 张婶子一心想着打听消息,一进了郭家的门看到郭阿婆,她一时却有了提脚就走的冲动,实在是郭阿婆太能聊。 家里还有事呢,她可不想在外面多聊天耽误功夫,再一想饭食也煮上了,也没有什么大事,聊聊就聊聊吧。 “张家的,你怎么来了?”郭阿婆看到张婶子进院主动招呼了一声。 “来找你家二郎买些深色的线。” “你托村里的孩子带句话就是,哪里用亲自来。”郭阿婆一边说一边朝着院里最小的一间屋子里喊,“二郎,拿些深色的线来,你张家婶子要。” “喛。”郭二郎在屋里应道。 他那屋子虽小,但只住他一人,不像其他几个没成亲的兄弟要挤在一张床上。 也为了让他的货物有摆放的地方,家里才给了他那么一间屋。 屋里没有窗户,哪怕开着门也黑乎乎的,好在东西摆在什么位置他都有数,很快就找到深色的线给张婶子拿过去。 张婶子拿了大概挑了一些,问了要几升粟米,等会儿好让家里孩子送过来,转头又跟郭阿婆聊了起来。 两人正聊到张婶子男人受伤离奇得救的事,哪怕郭阿婆已经从别处听说过了,再听张婶子亲口说一次还是觉得神奇。 郭二郎插不上嘴,拿着张婶子挑剩下的线回了屋,放好东西后就搬了凳子坐到门侧,听两人闲聊。 他就喜欢听个热闹,挑着重担四处走再辛苦也比整天在冷清的地方呆着有意思。 第七十八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4 “水月观的符真这么灵?” “新来的观主可厉害了,虽说看着年纪轻,但就是……就是厉害。” “那我改天也去求一求,保佑我家大郎早点生个儿子。” 听郭阿婆提到这个,张婶子才记起自己的来意。轻咳了一声,她朝边上努了努嘴。 “许家的生了吗?这次是男是女呀?” “前天夜里我听到孩子哭来着,好像大人也哭了,估计又是个丫头片子。这两天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别是送山上了吧。” 郭阿婆说到这个脸上也没有多的神色,好像许家再生一个女儿出来被扔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不能吧?” 张婶子假作不信,却也知道村里人在生下两个女儿后,还真有可能把第三个女儿给扔了。 “怎么不能,那老婆子本就是个狠心的,第二个她就不想养想扔了来着,还是她儿子苦求才留下来的。” “如今的日子也不算难过,山上刨刨总能找到吃食,孩子又是见风长的,不至于扔了。” “可不就是。” 郭阿婆搭了一句,全然不提她家几个小子找不到媳妇的艰难。 两人又聊了几句,张婶子才拿着线匆匆走了。算日子,许家那孩子没的那日正好日水月观捡到弃婴之时。 说不定那孩子还真是许家的,可是许家怎么会跑那么老远扔孩子。 张婶子想不通,还想再跟许家人探探消息,不过今天天色已晚,村道上没什么人,想要打听也得改日。 一入夜,白石村便像沉入了黑暗中,静悄悄的没什么声响。 别看村子里穷,但靠着石矿,白石村有着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有的白色石路,就是镇上的路都没有白石村平整。 石路是用卖剩下的碎石块铺成的,看着一块大一块小,形状也不统一,拼成的路却不坏,至少下雨天出门不会踩一脚水。 石块间的缝隙偶有野草钻出,走的人多了,野草很快会被踩进泥里,也有活下来把根深深扎进石缝的。 村里有勤快的老人,看到有石块碎了,还会特意去寻形状相近的补上。 有时看着这条完整的路,就不觉得自己身处在穷乡僻壤而是在别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可这里终究不是什么桃源,住着的都是寻常人,有自己寻常的悲喜。 “你说三丫还活着吗?” 许大嫂伸手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小声问,话音落在寂静的夜里,像是很快就沉了底,泛不起一点涟漪。 许大郎睡得正香,隔了好久才听清枕边人如同臆语的声音说的是什么,他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有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就当她死了。” 许大嫂目光一顿,掖了掖被子, 想要隔绝随着秋雨而来往人骨头缝里钻的寒气。 要是再生个女儿就扔了,是她在临盆前就跟许家人达成的共识。 婆婆时不时挂在嘴上的责怪、男人的叹息和她的沉默,无声地定下了这个结果。 她以为自己并不在意,这样的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她还跟同村的妇人聊起过呢。大家说到这事,也顶多说一句心狠。 轮到自己的时候,许大嫂也没有多想。心狠就心狠吧,过着贫苦的日子,哪来多余的软和心肠。 等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真的被抱走,她又舍不得。 她也是真切地盼过这个孩子平安出生的,哪怕前提是肚子里的是个男娃,但真生了女儿出来,也不是说扔就扔得下手。 可家里也的确是养不下了,早在二丫出生的时候,她婆婆就说要扔了,还是许大郎帮着说话才保下来的。 保下了二丫,却保不了三丫,说不定还会有四丫五丫。她不怪婆婆男人心狠,只怨自己肚子不争气,只会生丫头片子,哪怕生一个儿子出来也好呀。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生儿子? 想着这个,她也就不再去记挂被扔了的三丫头。 村里若是有不想要的女婴一向是扔到山上一个深洞里的,许大郎一开始也想往那儿扔。 可山路湿滑,他趁夜上山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掉到了坡下。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49节 再起身辨别方向时,他远远看到了水月观。怀里的孩子乖乖巧巧,哪怕跟着他一块儿被摔着了也不哭不闹,他一心软就抱着她下了山,把她放到了水月观门口。 听说水月观的新观主是位高人,也许她肯收养这个可怜的孩子,就是她不要想扔了也是她的事,与他无关。他是给了孩子一条生路的,要是孩子没了,也是别人心狠。 身在水月观的石柔还不清楚别人弯弯绕绕的心思,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屋顶,就盼着吴有能早点把孩子哄睡。 孩子晚上是跟吴有睡的,石柔和萱草都不会照顾孩子,哪怕跟着看了几天看会了一点却不擅长,见吴有能行也不抗拒,索性就把事情推给了他。 吴有也颇为认命,谁让观里的活就够萱草忙的,她的确是抽不出空来照顾孩子,至于石柔,他就没有指望过。 石柔买下了水月观,又供他们吃喝,又帮他们办事,哪怕后来谢礼都入了她的兜里,那也是她应得的。 吴有私心宁愿这银钱让石柔收着,好过吴为没几天就都扔给了赌坊。钱进了赌坊,他都听不着一个响,在石柔那里,他至少能跟着吃好一点。 “呜哇……” 小孩子震天的哭声吵得吴有睡不着,他知道她是饿了,准备给她喂米汤。 睡前他给她喂过,但米汤不顶饱,半夜少不得要再喂一次,还要留心及时帮她换尿布。 自从开始养孩子,他比先前招上邪异时还睡不安稳…… 一连几天,他实在有些累了,夜里睡死过去,都没发现孩子尿了。 等被她吵醒,她的嗓子都哭哑了。他好不容易把她哄好了整好了床铺,还得再给她喂吃的再防着她晚上尿床,想想也是心累。 石柔也念他不易,白天的时候会帮着看一会儿,让他补个觉,可他并不放心让石柔看孩子。 石柔看孩子真的只是「看」,她到现在也不会抱孩子,甚至不怎么上去触碰,像是生怕把孩子碰碎似的。想想她那徒手折树的力气,吴有也怕。 总算把孩子又哄睡了,他再次熟睡,石柔却有些睡不着。 这孩子总不能一直在观里呆着吧,得养到什么时候去? 她倒不是介意孩子吃穿花费,一个孩子用得了多少,实在是观里也没有这么多闲人养孩子。 如今没事倒还好,要是再接活,他们去了县里这孩子要怎么安置? 加上张婶子给石柔说的那些事例,也给她提了醒,她总得避免成了东郭先生。 挨到天亮,萱草起了床去厨房,隔壁院的吴有也跟着起了。 他先前又睡死了,没及时给孩子把尿,床上又被尿湿了。 如今他也算勤快,洗尿布什么的都是他的话。见孩子还睡着,他先去把尿布洗了,免得不够用。 还不足月的孩子被放在床上,哼哼叽叽的,摆动着自己瘦巴巴的手脚。 她还不会翻身,吴有也就放心离开让她一个人呆着。石柔听他说过,却又怕这孩子忽地学会了翻身从床上摔下来,一直注意着隔壁院子的动静。 吴有洗好尿布后没有马上回来而是在菜园磨时间,他真的有些累,想拖一会儿再回去管孩子。 孩子却不愿意等着他,见人迟迟没回来,哼哼叽叽的声音就渐渐变大成了小猫一般的哭声。石柔太熟悉这个哭声了,要是这会儿不出声哄哄她,她马上就会大哭。 没奈何,石柔只得出了院子去看孩子。 “又哭,一大早的,你就不能多睡一会儿吗?”石柔进屋怪责道,也没管孩子能不能听懂。 孩子听到有声音,也就不哭了,睁着乌亮的眼睛乖乖躺着,撑不了一会儿,又哼叽叽要找人。石柔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嘴里呜呜发声,让孩子听个响。 听着响声,孩子眼睛眯了眯,竟渐渐睡着了。石柔轻笑,感觉婴儿跟成人像是不同的生物。悄悄起身,她想要回屋,却听孩子又哼了几声像是要哭,只得停了下来。 小心看了一眼,她看孩子明明是睡着了,也不知哼个什么。 这孩子比刚来时白净了些,她记得刚捡到这孩子时,孩子的脸偏紫黑色,像个她刚从赵大娘那儿认得的芋头。现在至少不像芋头,像是泥巴团子。 呃,就稍微好了一丢丢,离白白嫩嫩的汤圆还有很远距离。 第七十九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5 “观主,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煮好了早饭的萱草回了院见石柔不在,就猜她在看孩子。 “阿有又不在,也不知去哪儿闲逛了。” “也该让他逛一会儿,照顾孩子一夜了。” 孩子刚到水月观的时候,萱草也曾试图照顾孩子睡觉,撑了半夜就放弃了把这事交给了本就不放心她们默默守在外面的吴有。 萱草知道夜里看孩子的辛苦,也念着吴有的好,只是不忍看石柔也跟着忙。 若是在石府,哪有让堂堂大小姐照顾一个身份低微的婴儿,就是他日她亲生的孩子也有乳母、婢女帮着喂养。 萱草看了一眼孩子,确定她睡着了不会累着石柔,略微安心。 抬眼时,她不经意问道:“小姐,是不是得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呀?” “咱们也不是孩子的父母……” 观里也只有石柔想过孩子是不是被歹人偷来扔在观前的,萱草和吴有一开始就认定了孩子是被家人遗弃,没有被认回去的可能。 “总得有个称呼。” 石柔一想也对,沉吟片刻后,说道:“不如叫三毛吧。” 萱草沉默了。 石柔给两条小狗取名大毛、二毛时,她就觉得不好听,但这个名字好记,再说就两只畜牲哪里用得着什么好听的名字。但一个女娃娃子叫三毛,似乎,比叫三丫还难听。 正好吴有回来了,萱草转头就跟吴有挤了挤眼,说:“观主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三毛,你觉得怎么样?” 吴有也不意外她们都在他屋里,但这个意料外的问题和名字,着实让他脚步一顿。 “这……不合适吧?” 石柔倒不坚持,她也是为了符合当地风格才取了这么个名字,三毛总比驴蛋、狗蛋要好吧。 “不如你取吧,这孩子也是你照顾得多,就跟你的女儿差不多。” “我还是小着呢。” 吴有直想翻白眼,以前他是想装大人,跟着吴为出去赚钱,如今一下子让他升级当义父,他一时还真接受不了。 “那让萱草取?” 想想萱草看着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吴有一脸无奈地把事情揽了过来。 “还是我来吧。 石柔点头,目带期待地看向他,想知道普通人家取名会取什么样的。她忘了他们身在水月观,并不算什么普通人家。 “不如叫道静?” 道静?道静师太……石柔默默在这个名字后面加了后缀,避开了吴有询问的目光,偏头看向萱草。 “你觉得呢?” “不如叫静静吧。” “静静?阿静……还算顺口。” “那就叫阿静吧,将来到外面办事,可以叫道静。” 吴有认下了萱草起的名字,连孩子将来的出路都给想好了。 石柔一想到将来一女冠跟着他们出门骗钱,越发想要快些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日子清苦些又有什么,总比当江湖骗子好吧。可阿静家中若是跟赵大娘家一样,的确是苦了些,可赵大娘一个小姑娘都努力养活弟弟,阿静但凡有父母在又为何要丢弃她。 在她想象中的贫苦百姓是一家人为了生计不惧风霜,这一家人中有父母、有儿女,不会舍弃任何一个。 也许是她天真了,她的父母既然能为着前程舍弃女儿,寻常人家也许也会,只是她以前身在府里看不着罢了。 “观主,观里的存粮不多了。”萱草跟石柔说了观里的情况。 “你和吴有去一趟县里买些粮食,再买头母羊来,有奶的那种。” “买羊不用去镇上,田畈村李村长家就有羊。”吴有插了一句。 “等会儿赵大娘来了,我问问她。你们先去镇上买粮食吧。” “观主,你一个人能照顾好阿静吗?”萱草担心地问。 “大娘很快就来了,有她们在,用不着我多照顾。” “就是大娘不来,还有驴蛋,他也比你会照顾孩子。”吴有加了一句。 “你会不会说话?” 萱草白了他一眼,因为说话声音有些响,吵着睡着的阿静。 “嗯——” 床上的阿静蹬了一下腿,像是在表达不满。 石柔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去外面说话。她也跟了出去,想趁着孩子睡着赶紧用饭,免得等会儿抽不出时间来。 萱草和吴有一出门,观里越发安静了。 秋日的晴天万里无云,那片蓝天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关着一个小小的她。 “阿系,三毛这个名字不好听吗?”石柔问道,脑中传过一阵沙沙的回声,没有其他声音。 这种声音大概就是系统的回答了。 连系统也觉得不好听呀……石柔一时有些失语,默默在前殿神像前的蒲团上坐下,托着腮看向庭前青石板拼接的缝中泛黄的杂草。 “阿系,你是不是更喜欢驴蛋这个名字?”她又问。 为什么他们能接受驴蛋,却不能接受三毛,她到现在都没法喊驴蛋,总觉得有些烫嘴。 静坐了没一会儿,她就听到远远传来的脚步声,来的似乎只有驴蛋一个人。 哪怕只有一个人,哪怕还是个孩子,她也得保持仪态。 石柔懒懒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理好衣服,幽幽叹了一口气,觉得没趣得紧。想了想,她复又坐了下来,甚至连坐姿都没有以前端正。 “观主,你怎么坐在地上?” 驴蛋进观时,看到石柔坐在蒲团上却没有在打坐还觉得稀奇。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0节 “萱草姐和阿有哥呢?”他朝四周看了一眼问。 “他们去县里买东西了。” “小娃娃呢?” “在睡觉。” “她是不是要睡到中午?” “大概吧。” “趁她睡着,我们去山里吧?山里有很多野果都熟了,我们要是不去摘,就要被别人摘光了。” 先前驴蛋常带着大毛、二毛一块儿进山找野果,说是进山,也就在水月观后山那一片。赵大娘也不准他进得太深,得在她在菜园干活时能看到的位置。 石柔哪能看着一个孩子独自进山,也不接他的话,转而问:“今天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你阿姐呢?” “阿姐跟村里的大人进山了。她让我跟观主说,她会有好几天不能来,还让我们有空也可以进山,有些果子放得久了白白便宜了山上的畜牲。” “我们观里这几个人又吃不光,何必都搬到观里来。” “我可以帮你吃呀,还有小娃娃。” 明明就是他自己馋,还带上阿静,石柔腹诽,看破不说破,轻笑一声,回道:“再说吧……” 第八十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6 别看驴蛋年纪小,干家务比石柔还利索。他会扫地、会喂鸡、会砍柴,还知道怎么哄孩子,要不是石柔拦着,他敢背着阿静上山。 村里一直都是大点的孩子带小的,他以前看有人背着弟弟妹妹上山颇有些眼馋,如今有个小娃娃可以让他背,他挺想试试。 石柔哪敢让他试,偏没法跟他说道理,跟他说他这样会伤孩子,他偏说他学过。唯一能镇住他的方法就是让他学字,一提这个,他就老实了。 “观主,阿静是不是要喝水了。我给去给她拿。” 不等石柔答应,他就跑没影了。 石柔暗叹一口气,这孩子怎么这么重的厌学情绪,她也没有给他布置功课,先前也就教了十个字,他怎么就不肯继续学下去了?乡下小子不是对学字都很向往吗? 至少赵大娘是向往的,不然她也不会主动跟石柔提这个事,还包下了观里许多杂活。 石柔不想教得太正式,没有应下她拜师的事,也没有收学费,得闲才教他几个字。现在想想幸好没应,就她现在教的程度,她都不好意思跟家长收钱。 赵大娘没来,也没处问母羊的事。石柔等吴有回来了,就让他今日下午送驴蛋回家,顺便去李村长家把羊买了。 李村长家的确有两头母山羊,眼看着要入冬了,山羊的价要上去,他就想卖一头老的换些现银。 听吴有说买羊是为了羊奶,倒不好意思把老的那头卖给他,怕再过个把月它就不产奶了。 不产奶好呀,可以杀了吃肉,要是买了壮年的母羊还得好好喂养,来年说不定得赶去配种生小羊。 石柔本身不怎么干活,却爱给他们找活干,他可不想明年除了要喂鸡,还得喂羊。哪怕他也没喂过几次鸡,都是萱草和赵家姐弟在喂着。 既然吴有不嫌弃,李村长就把老母羊卖给了他。 吴有临走前,还让李村长在他家杀羊的时候帮着留块肉。 水月观位置太偏,想吃口肉还得去县城。吴有也不怕石柔不买,她是个有钱的,不然不会买羊给个不相干的弃婴供奶,就是手忒紧,平常吴有和吴为想要从她那里弄钱是千难万难。 石柔也分不清吴有买来的羊是老是少,在她看来能产奶就行,等孩子回家了,这羊估计也只能杀了吃肉。 羊奶味道太重,除了小娃娃也没有人爱喝。有时她看有剩,会让驴蛋喝。 虽说他也不喜欢,但他是个看不得浪费吃食的,拼着反胃也会把羊奶喝光。 石柔看他喝奶时大义凛然的模样,心想喝个奶没必要弄成这样,又想驴蛋将来是个能成事的,瞧他多能忍。 几天后来报信的张婶子看到了母羊,倒说了这羊产不了几天奶。 石柔却没有上心,她正在想要怎么把阿静送回去呢,不需要母羊一直产奶。 根据张婶子问到的消息,阿静极可能是白石村许家夭折不见的三丫。 她也算正式证实三丫不是被人偷抱出来扔到水月观门口,而是她的父母遗弃的。 石柔心中已有准备,听了也没有多的感概,可要真是遗弃,她就不好把孩子还回去了,要是还了阿静的父母再扔一次怎么办? 反正母羊也买了,不然等孩子长大一点再还?可这长大一点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一时也定不好。 要是太小了,她家中定还是要嫌弃;要是大了,说不定她的家人转身就把她卖了,萱草不就是家人养不起卖给伢人才进的石府。 谢了张婶子帮忙打听,等她走后,石柔就把孩子的身世告诉了萱草和吴有,还提了暂时想把孩子养在观里的事。 她不是出力养孩子的主力,要是吴有不帮忙,这孩子还真留不下来。 “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还要养孩子!”吴有颇为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叹道:“以后我是没得睡了。” “等孩子再大些,说不定就不用半夜给她多喂一顿了。”石柔好声好气地说完,又给吴有加了点好处,“近来天要凉了,也该吃些好的。你不是一直惦记萱草养的鸡,就杀一只给你加餐。” “真的?” 吴有眼睛一亮,不由吞了一下口水。 萱草在饭食上一向苛刻,有什么好吃的也都紧着石柔,他自她们来后都没吃上什么好的。 以前他跟吴为两人过日子,偶尔接了活也能打打牙祭,现在却不成了,吴为出去都不带他,回来也不提钱的事,更不会带吃的回来。 他和吴为以前也是久久才能吃上一顿肉,平时都是饥一餐饱一餐的,哪像现在至少一日两餐不会少了他。石柔她们来水月观后,哪怕吃食简单,也把他养胖不少。 再说了先前天热,县里杀猪杀羊的少,人人都吃不上肉,顶多吃些鱼。 萱草不爱做鱼,嫌腥气,石柔也不爱吃,宁可吃点清淡些。 日子久了,他就觉得两人来了水月观后饭食变差了,真要论起来,他这些日子吃的可比以前好。 听到能吃肉,吴有是高兴了,萱草却拉下了脸。她把几只鸡看得像眼珠子似的,好不容易等到鸡长大了开始下蛋,哪里肯就这么杀了。 “观主,鸡还小呢。” “不小了,都下蛋了。”石柔打趣道。 “要是吃了,还得从别处买鸡蛋,不划算。” “好吧,那就从村里买几个大点的公鸡,半个月吃一只。” “半个月也隔太久?”吴有不禁抱怨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 萱草顶了他一句,心下却放松不少,只要不杀她的鸡,别的都好说,哪怕让吴有多吃几口肉,她也认了。 石柔暗笑,朝萱草安抚地摆摆手,又跟吴有说:“咱们几个人吃的又不多,一只鸡能吃上好久。你要嫌不够,还可以买羊肉和猪肉。” “猪肉腥臭,我不爱吃。” “你还会挑嘴了?”萱草斜了他一眼,倒没跟他争吵。 “我亲自做,应还能入口。” “观主会厨艺?” 吴有有些诧异,自两人住到观中也有小半年了,石柔就是入了厨房也是为了用饭,他可没见她煮过什么东西。 “观主的厨艺可好了,各种时新点心都会做,还会几道大菜。” “那就有劳观主了。”吴有朝石柔拱了拱手,语气颇为期待。 石柔微微笑着,脑中却有些记不起自己会有那几道大菜是什么,却又记着许多菜式,那些脑中冒出来的新菜式可比她以前在石府学的菜肴要美味多了,她是从何处知晓了这些? 难不成真是女娲娘娘显灵,为她传了灵智,石柔默默地想。 她现在把自身的异常一半归于多次体验死亡,一半归于女娲娘娘护佑。 她能重活一世,又当上水月观的观主定有神灵相护,就是不知她新会的这些技能是为了什么,从神异手段到烹饪技艺,这范围实在有点广。 除了这些,她脑中似乎还有许多她应该未知却存在的知识。 她想要记起,又无从记起,它们会在不经意地时候涌现在她的脑海,她想抓住却只能望见虚影。这也是石柔认定这些技能本不属于她的原因之一。 既然不能随意查阅,她索性也没有把它当一回事,以后总会知晓的,她现在缺的是实践。 但让她出观去历练,尝试各种各样的事,她又有些懒。她就想呆在一个地方,静待世事变迁。 第八十一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7 水月观多了一个小娃娃的事,很快就在附近村子传了开来。 村子里都没什么秘密,谁家晚饭吃了什么都藏不住,更何况是生孩子这样的大事。白石村的人悄悄一对,也就知道这孩子是许家的。 “许家的,最近可去水月观了?” 许阿婆捡山货回家的路上,遇到同村一向与她不怎么对付的老妪。 许阿婆也拜神,但她只去水云庵,却又从不进庵里。庵里贵人多,她怕进去冲撞了贵人,只远远地对着庵门拜一拜,在山门外烧些香烛;附近不少村妇都是这么拜的。 既然水云庵名气这般大,连名门贵女都爱来,她就是不进庵内,神明应该也能听到她的祈求。 虽说现下看来神明却没有显灵,她一心想要个孙子却只得了两个赔钱货,还有一个既然已经死了她也就不提了,只盼下一胎儿媳妇肚子能争气些生个男的。 至于水月观,她才懒得去。 哪怕有传闻说水月观新来的观主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却是不信的,说不定是水月观这破落户想借水云庵的光才传出这样的话来。 就算新观主真是千金,也比不得去水云庵的那一些; 她又是单独一个,水云庵里却有一群,哪边更尊贵不是明摆着嘛。 许阿婆猜那老妪会这般问,定是在笑她求神求了这么久也没用,儿媳妇的肚子还是不争气。 “我可不去那儿——” “人家替你白养着孙女,你好歹也拿把榛子去。” “做什么大梦!”许阿婆顶了一句,心思却转了好几圈。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1节 什么白养孙女?她的两个孙女都在家呢,唯一那个不在了的,不是送给山神了,难不成她还能自己爬出来? 白石村的人把孩子扔到山中的山洞,从不说是把孩子扔了不要了,而是说送去给山神养了。 哪怕心里疑惑,许阿婆却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去,没好气地说:“你家孙女想去又没人拦着,不过也得你先有媳妇才行。” 老妪知她在损她儿子娶不上媳妇,气得直喘粗气,嘴上也不肯饶人:“你等着,明个就娶上,后年我就抱上孙子。” “那就好,我等着你家办喜事哩!” 之后就是一段「你等着」、「我就等着」的互吼,几个轮回后,两人才在旁人在劝说下互哼了一声各自归家。 路上,许阿婆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回去正好看到大儿子在院中劈柴,她就把人叫进了屋里。 “阿娘,什么事?” 许大郎跟着许阿婆进屋里颇有几分忐忑,以为是自己舍下半块饼子给媳妇吃的事被发现了。 “你家三丫呢?”许阿婆问。 许大郎目光一晃,不由紧张地搓了搓手,说“扔了呀。” “扔哪儿了?” “扔山下水月观门口了。” 许大郎也没打算瞒着许阿婆,既然她问了,他也就说了。 如果她不问,他自然是想多瞒着些日子的,毕竟当初许阿婆说了要扔进山洞里送山神,他却没有照做。 “果然!”许阿婆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问:“谁让你扔水月观的,是不是阿常的主意?” 阿常就是许大郎的媳妇,她姓常。 “不是,阿常不知道。那天我去扔孩子,不小心摔到了坡下,远远就望见了水月观,就想着给孩子一条生路。” 许大郎生怕许阿婆又为这事为难阿常,好声道:“是不是水月观的人查来了,他们要是把孩子送来,我再扔到山洞里就是了。” “这倒没有。”许阿婆眯了眯眼,又朝外面看了一眼,“阿常呢?不会懒在屋子里吧?” “哪能呢,她跟人上山还没有回来呢。” 许阿婆轻哼一声,瘦削的脸越发显得刻薄了。 “行了,干活去吧。” “嗳……” 许大郎乖乖应了一声,见许阿婆没怪他把孩子扔到水月观还松了一口气。 孩子扔到了哪儿,许阿婆才不在意,她就是怕许大郎是听了媳妇的话才把孩子扔到水月观前的。细想了一圈,她心下有了许多盘算。 现在孩子养在水月观里,她肯定是不能去认的,四里八乡那么多人,凭什么说这孩子就是她家的,也许是外乡人扔在那儿的呢。等孩子大一点,倒是可以去哄哄。 她底下还有几个儿子没有成亲,山里人家讨媳妇有多不易,怪只怪她没个女儿,不然还能跟人换亲。 但她有孙女,将来她的金孙出世,靠他的两个姐姐定能换来个上好的媳妇,说不定还能帮她儿子也成上亲。大的那个丫头再养几年,就能送去给人当童养媳了。 她也不怕水月观不肯放人,有水云庵在边上比着,就那小破道观能撑到她孙女长大就不错了。 为防水月观忽然关了人去楼空,许阿婆隔天还偷偷下山专程去了一趟。她也没有进观里,选了一高处远远望着,见观里还有人出入,院墙又像新修过,这才彻底放了心。 确定好水月观一时倒不了,许阿婆正准备走。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她可不想在外面浪费时间。刚一转身,她就听到远远有人议论。 “观主心善,听说为着那个女娃还专门买了头母羊。” “那孩子还真有福气。” 羊?许阿婆眼睛一亮,转身望见两个妇人拐上另一个方向的山路很快没了踪影,她也没有机会细问。 想了想,她又去了水月观前等着,看到有香客出来就上去搭话,问问观里是不是真的有羊。 水月观近来也算恢复了点香火,加上秋收后各家都有富余,来上香的人不少。观里虽不及水云庵大气,但她们呆着自在,至少不担心会冲撞贵人。 许阿婆转了一圈,还真让她找着人问到了消息。知道水月观真为一个丫头片子买羊,她的心里就盘算开了。 她一直想要一头羊。 小时候,她娘家就养过羊,每天羊吃的草料都是她上山割的。 说句自夸的话,她娘家村里就没有人比她更会割草。她总能找到最鲜嫩的草料,还能在别人都寻不到野草的季节,在隐蔽的角落挖到鲜草。 但她好不容易养大的羊后来都被卖了:一头是因为她阿爷生病,卖了换钱买药;一头给兄长当聘礼; 还有一头原说是给她当嫁妆的,却被她嫂子扣下,换成几块布料。 他们都说布料实用,她心里也知道,却更想要那头羊。要是那头羊还在,不知能换多少布料呢。 嫁到白石村后,她也养过羊,可惜羊还没长成的羊,出去吃草时被狼叼走了。她心下庆幸被叼走的不是放羊的大郎,又可惜好好一头羊就这么没了。 之后她又有好几次差点养羊,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错过了机会。 想不到这一拖,竟过了这么些年,她成了寡妇,有了媳妇。想要的东西换了又换,现在她也不再想什么羊,就想要个金孙。 但金孙还得看儿媳妇的肚子争不争气,羊却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了。 她的脚像是扎根在原地,任是心底翻出什么样的声音来,都没劝动她先回家去不要做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事。 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到了水月观前。 时间也凑巧,观里的香客正好都离开了。 第八十二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8 来水月观上香的人都是附近村子的人,一般是早上约上同村的妇人收拾好家里就过来了,回去后还能接着干活,不耽误事。 那些早上赶不及的,除非是县里或者外地来的,现在水月观的名声还没有这般响亮,石柔还不曾接待过这样的远客。 附近的村民她也没怎么接待,平常她都是躲在屋里偷懒,把外面的事都交给吴有,要不是现在吴有得哄孩子,她都不想到前殿露面。 附近的村民对她倒是颇为敬重,就是有些所求之事,让她爱莫能助。 像是保佑生儿子,在石柔听来不是女娲娘娘的护佑范围,且对着一位女神明说想要儿子不要女儿,这真的好吗? 她也不能跟旁人科普说女娲娘娘管的是妖、凛然刚正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是村民听了不敢来了可怎么办?她这小破观也是需要香火的。 来的人多了,她这当观主的多少有点成就感。 “这位善信,可是有什么难事?” 常听吴有待客,她多少也有了点经验,知道主动跟进观上香面有难色的人搭话,要是搭中了就是一桩生意。 早前她就听外面有人一直远远站着似在观望水月观,踯躅再三后才趁观里没有香客进来。 萱草和吴有都有事忙,她正一个人在前殿,却也没想着避开,甚至想趁着没旁人在把事情办成。 她已经是个成熟的观主了,也该独自接活。 进了观中,许阿婆看到一身着浅灰色袍子的年轻女子,一时辨不清她的身份。 要说她是观主,她的年纪太小了一点;要说她是弟子,身上的衣服料子又太好。许阿婆这辈子都没摸过对方身上这样轻柔鲜亮的料子,哪怕是灰蒙蒙的颜色也透着一股清贵。 水月观是真有钱呀; 心下感慨一声,她横着脸说道:“叫你们观主来!” 这可不像是寻求大师帮忙的态度,石柔暗想,脸上待客时的笑都淡了三分。 “在下素石,乃水月观观主。” 她还真是水月观观主,年纪轻轻长得也不算太差,就是脸上多了一道疤,怎么就想不开出了家,要是她肯嫁到许家来,就是少一点嫁妆都行呀。许阿婆在脑中想了一通,脸上的神情更凶恶了几分。 “是你就好。我家苦命的大郎一个月前新得了个宝贝女儿,也不是哪个天杀的偷去了!这些日子,夫妻两个天天不吃不喝不干活,就想把孩子找回来。 我原想着那孩子福薄,与咱老许家无缘,想不到今日竟让我知道她在你们观里。 说,是谁偷了那孩子,是不是那个老道长,还是那个小要饭的。” “被偷的?可报官了?可有去别处寻找?”石柔淡淡地问。 孩子又不是才到观里一两天,她家里人想找却只在自己村子里打转还来不及到别处问。 这都过了一个月了,若她真要找孩子,附近村子肯定能得到消息。 石柔又不是没打听过各个村子的消息,知道没人丢孩子,还知道一般丢的孩子是个女娃定是家里不要了的,才把这孩子养在观里。 若是先前不曾听说那些父母刻薄寡恩的例子,石柔心下也许会觉得寒凉,现在她神色平淡,看着许阿婆就像看着世上常见的蠢人。 他们没有坏到骨子里,却也不是什么好人。偏相关律法并没有将父母遗弃孩子入罪,一般百姓也认同了家里养不下那么多孩子,可以将孩子像普通商品一样卖出去或者扔掉。 石柔心下不赞同,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不过犯到眼前的,她倒是可以管一管。 许阿婆跟人吵架惯了,什么话都敢接,石柔问她可有寻找,她也毫不心虚地应下了。 “找了,天天找,山上就翻遍了!谁能知道人会在你们观里,我可怜的孙女呀,竟落在贼窝里了,这是遭了多少罪呀。” 可真是人至贱则无敌,石柔不知她怎么应得下口。 “既如此,去找你们村长或族长来当个中人,若孩子真是你家的,你抱回去就是了。” 白石村中许姓人家最多,不像田畈村住户姓氏比较杂。石柔略微知道周边一些村子的情况,知道白石村的村长和族长好像是一对父子;儿子是村长、父亲是族长。 许阿婆哪能去找村长,哪怕村长会帮着他,可经了他的手,她的羊就只剩下一张皮子了,她要那皮子有何用?她想要的是一整头的大活羊! “你以为还了孩子事情就算了了吗?没这么便宜!我家担惊受怕了那么久,连日子都差点过不下去了,你不得给点赔偿。 别以为你是个观主,我就怕了你,要是你敢乱来,我要定嚷武阴武阳的人都知道水月观的观主是个跟人抢孩子的!” “是嘛?听着还怪吓人的。” 石柔不冷不淡地说,懒得示弱套话。她一个村妇还能有什么目的,左不过就是想讹钱。 许阿婆眼珠子一转,也不知石柔这样算不算被她唬住了。 她想象中小女子哭哭啼啼的画面没有出现,石柔的表情似乎没怎么变过,只比一开始碰到时冷淡了些,许阿婆心底莫名发寒,可是想到分量不轻的大活羊,不由狠了狠心。 “算了算了,大家乡里乡亲的,老婆子也不做那恶人断了你们水月观的香火。你们观里近来名声刚响亮了些,就这么关门也怪可惜的。” “倒劳你还费心考虑着观里的生计,比我这当观主的还周全。” “你还是年纪太轻,不像老婆子,经的事多了考虑得也长远。”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2节 石柔但笑不语。 许阿婆是个会得寸进尺的,哪怕看出石柔有几分不悦来,也能面色不改地把目的说出来。 “其实老婆子要的也不多,只要给些许卖身银子就好,要是银子不凑手,给东西也行,观里新买的羊就挺好。” 石柔面色淡淡,伸手朝空中指了指。 许阿婆不解地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清白的天空,其他什么也没有。心下正疑惑,她就听石柔淡淡开口。 “太阳还没落山,怎地发起梦来?” 许阿婆恼羞成怒,跳脚道:“嘿,你这小娘子,怎么这么说话!老婆子是好心看你这道观修缮不易,才给你留点脸面,你可别不识好人心。要是这事嚷嚷开了,你个外乡人就别想在武阴立足。” “我既敢在此,自然是有所倚仗。你若要闹,尽管试试,就不知你们一家人的命够不够填的。可怜你那几个年纪小的儿子,还不曾成亲吧?若是死了,将来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 许阿婆一听,就知道石柔早就打听过她家,估计知道观里的娃娃是许家的。她抿了抿唇,却不肯就这么退走。 “好呀,你果然早就盯上我们许家!这孩子肯定是你们偷的!” “你要是这般想,大可以去告官。” “告就告,难道官府大老爷还能拦着许家找回自己的娃娃!你既然不肯给银钱,就把孩子还来,不论孩子是生是死,都是许家的,跟你这个小娘子可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我观中也不能白养这孩子一场,待你给足了喂养孩子的辛苦费,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既然对方看重银钱,石柔就偏要问她讨要银钱,哪怕这些话出口,她感觉自己不像是捡到孩子的好心人,而像许阿婆口中所说抢人孩子的恶人。 “你竟还有脸问我这苦主要钱?” “你都有脸讨要银钱,我又有什么好羞臊的。大约这世间恶人还须恶人磨,且是谁磨得过谁吧!” 许阿婆知道这是踢到铁板了,一时拿她没有什么,只得先回家去。 要是再不走,这天就要黑了,她可不想天黑后在林子里走。 临走前,她还不忘放狠话,声称要回去叫人来治她。石柔淡淡看着,平静的目光像渐渐发暗的天空一般幽深。 第八十三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9 待许阿婆走远,石柔整了整衣袖,朝后面唤了一声。 “出来吧……” 吴有从院门边上探出头,迟疑了片刻才抱着阿静到她跟前。 “我抱阿静出来玩一会儿。刚刚那人是谁?瞧着就是个刻薄无福的,谁投生到她肚子里,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倒也不必这样说,要投成个男胎,也不见得比投生到别人肚中差,石柔讪讪地想。 “那就是阿静她奶,是来讨阿静的卖身钱的,瞧她那样子不会轻易罢休,以后怕还是要来吵闹。” “吵闹怕什么,我和吴叔吵起架就没有怕过谁。以后她要是再来,观主尽管交给我。” 吴有挺着胸膛,瞧着有三分靠得住。目光一转,他很快就想到了个鬼主意。 “观主,白石村就在深山里,那边妖邪应该也挺多的吧,就不能差一二过去吓吓人?” 石柔轻笑,打量了他一眼,不曾掩去的眸光把吴有都给看害怕了。 “就因你们常起这样的念头,才会被缠上。” 吴有无从反驳,老实地哄了哄怀里的阿静,不再多言。 石柔看他近来还算老实,倒是多说了一句:“我看那婆子眼眉间似有些黑气,说不定都不用我们出手,自会有她的报应。” “真的?” 吴有眼睛一亮,颇有些幸灾乐祸。他可不管对方是阿静是阿奶,这样刻薄的婆子合该倒霉了才好。 “倒霉是迟早的事,你有没有机会看到可不一定。吴道长出去接活有些日子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他叫你去外面,你还能不去?” 吴有私心不想留在观里带孩子,又不怕错过了好戏,更不想把阿静交到两个到现在都不怎么会带孩子的小娘子手里。 其实跟吴为出去,也就是为了吃口好的,现在石柔时不时让萱草帮着加餐,他留在观中也吃得挺好。 这点可不能让吴为知道,要是他留下来的分肉吃,自己岂不是吃到的更少了。吴有兀自在那儿盘算,没发觉石柔偷笑一声。 她就怕吴有被吴为几句话一勾就去了县里,把孩子扔在观中让她和萱草照顾。 至于许阿婆会面带黑气一事,也不是她胡诌的。其实若仔细看,外面行走的路人不少都面有晦气,只不过有些黑气重些有些黑气浅些。 像赵大娘之前眼眉间的黑气就十分明显,隐约还泛着暗红,正好合了她家半夜进贼一事。 许阿婆脸上的黑气还没有那么重,几时会应验,石柔也吃不准。她开窍也不过才半年,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呢。 看来许阿婆脸上的黑气还不够重,至少几天后她再次出现在水月观前还鲜活乱跳 的,山中的鸟雀都没有她精神。 这次她过来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她的媳妇阿常和两个孙女。 阿常昨天才知道她的三女儿没有死,现在就养在水月观,每天好吃好喝的,比她几个姐姐还有她这个当娘的日子过的还舒坦。 知道女儿过得好,她心下是欢喜的,也没想过要什么卖身钱。要不是人家好心收养,那孩子的命早就没了,还卖个什么身。 但她一个人这样想没用。 前一刻她还在为许大郎说出女儿活着的消息高兴,后一刻就为许大郎说要讨要卖身钱而茫然。 以前她就知道许大郎节俭,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她也不是手指缝宽的,节俭就节俭。 两人家里都没有金山银山,要是乱花销,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从别人那里弄钱,这传开了去她还怎么做人。 可她要是不听从两人跟着过来,她就没法在许家做人了。 她是许家的媳妇,不能不听婆婆丈夫的,尤其是许阿婆的话。 都已经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她本就没有脸面在家中抬起头来,这会儿别说是让她来水月观要卖身钱,就是让她去偷去抢,她也不敢不去。 许大郎待她还是好的,她还想在许家过一辈子呢。 石柔看到许家又老又小四个女子出现在观前时,脑子嗡嗡的。 她知道世间多的是苦命的女子,就像前世的她,困死在了后宅,不敢动半点反抗的心思,就是重活一世,也没想过杀回去讨个公道。 那些公道都在上位者的手中,而她不过是石府的千金,并没有这样的资格谈论什么公道。到了如今,她会了些许术法,也没想过讨什么公道。 前世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只想踏实过好这辈子,可是看到同样陷于俗世中的苦命人,她免不了为之叹惜。 她不可能每个人都搭把手,也知道有些人身陷困局身不由己,靠自己的力量走不出来。 其中有些连心思都是歪的,比如丹萍。她也是个俗人,也有自己的喜怒,遇到这样的人,她可不愿意出手。 对许家的人,她的怒意大过于同情。 她打听过,知道许家家计艰难,但绝没有难到需要坑害别人才能活得下去的地步。 他们缺的只是成亲的银钱,可是为了成亲歪曲事实落得个坏名声,将来哪里能聘到好人家的媳妇。 许阿婆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可不想背负讹人的名声,明明就是石柔带走了许家的孩子,她们不过是来要孩子又有什么错。 若是能要到就最好,要不到也没有什么损失,顶多被人说上几句。这事她自以为占着理,就是被人说道也该是水月观的人。 “我可怜的孙女儿呀 许阿婆往观门前一坐,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朝媳妇孙女瞪眼。 阿常无法,只得捂着脸假装抽泣。两个小女孩不懂,当奶奶和娘真有什么事才哭的,也就跟着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见她们哭得凄惨,上香的香客不禁上前询问。 “我的孙女儿呀……”许阿婆也不说明,喊了一声后就朝着水月观中指,这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会来水月观的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她们先前就听说水月观中多了一个婴儿,难不成竟是眼前这婆子的孙女儿? “观主最是心善,有什么事你们尽可以跟她说。”有妇人好声劝道。 正跨过观门门坎的石柔闻言,微微一笑。 “正是。这位老人家何故在山门前悲泣?若是家中遭难也该保重自身才是。须知世间百种苦皆有因果,与其让悲恨嗔怒扰了心志,不如反思己身。” 在场的妇人许多都听不懂石柔文绉绉说了些什么,但见她态度谦和,像是在讲什么大道理,许多人就应和着点头。 “是呀,老姐姐,你就听观主的吧。” 许阿婆也听不懂,认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她也不应,哇哇哭得更大声了,嘴里喊着她的孙女。 边上的妇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她为什么又哭了,观主不过是好声相劝。 虽说她们不懂,但听她哭得伤心,免不了心生同情,你一言我一句地又劝了起来。 石柔淡淡看着,并不插嘴,且看她能哭到什么时候去,就是可怜两个孩子也跟着一块儿哭。 众人倒没在意石柔的沉默,这位过份年轻的观主看着好说话,但话却一直不多,也只有几乎日日过来的赵家姐弟跟她能多聊上几句。今日她能出来说上一通,已经算是话多的了。 且能当上观主的人,定比旁人稳重,不是那等嘴上没个空闲易慌了手脚的。 想想水云庵的主持,那也是个话少的,少到她们许多人去水云庵只远远见过她,都没有机会跟她搭话。 许阿婆自然也不能一直哭,在几个妇人的安慰下,她结结巴巴地说出事由。 “我那苦命的孙女儿,刚一出生就不见了,她娘都还不曾给她喂过一口奶。我们急呀,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能说没就没,总不能是让山间鬼魅偷了去。找了好些日子,倒让我们在水月观中找到了。 我的孙女儿呀,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这些日子有没有想到我这个阿奶,还有她的阿娘阿姐……” 妇人们听了这话偷眼看向石柔,脑中想的是莫名出现在水月观的那个孩子,难不成那孩子是这老婆子的,若真是如此还给她不就好了。 第八十四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10 虽是这般想,但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那孩子在观中已经有一个月,哪怕来上香的妇人许多不曾亲眼见过,却几乎都知道。 村里也没点趣闻,一点小事就会传得人人皆知,认真说起来水月观捡到孩子的事都已经是旧闻了,她们议论过的都说这孩子是别人扔到观前的,甚至有人猜会不会是谁家偷生的,当然猜得最多的还是穷苦人家养不下才把这孩子扔到水月观前,无非是看观里的人心善。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3节 在知道石柔还专门买了一头母羊回来后,她们中有不少还曾想过能不能让家里的丫头过来分一口,谁家还没个看着有点多余的女孩儿。 可总归是身上的一块肉,想想也就罢了,哪个能真狠下心来把丫头送给观里。 现在听那婆子说孩子是被偷的,她们心下不忍,一时还想不到许多,就觉得这孩子命好,被偷了也能活下来,还能在水月观好吃好喝住上一个月,等回了自己家怕是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光看那四人的衣服,就知道她们家中精穷,估计能匀出口米汤给孩子喝就不错了。 石柔静静站在那里,等许阿婆哭的差不多,才微笑着开口。 “原来那孩子是你家的?那可太好了,我一直在打听她的身世呢。你要领回去也不难,最好是寻你们村的村长族老过来当个见证。 我初来这儿,也不认得你,孩子身上也没有什么凭证,要是这么把孩子给了你,后头又出来一个认孩子的,有个见证也稳妥些。 我还会请大夫来替孩子把个脉,免得孩子好好的还回去了,没几天有个头痛脑热的出了什么事让人疑心到我观中。我们水月观供的是女娲娘娘,是人族之母,可见不得幼儿夭折之事。” 她的笑容温和,说出的话嚼久了有些深意,其他妇人一时也注意不到,反倒觉得她考虑周全,不愧是能当上观主的人。 “老姐姐,石观主说的有理,你是哪个村的,快去叫你们村说得上话的人来。”一妇人说道。 许阿婆也不敢胡编,附近也就这么几个村子,她骗得了一时还能骗过一世不成。 “我是白石村的,我们村出入不便……”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明日请了人来也是一样。” “是呀,观里也得去请大夫。不如我们请镇上的大夫来,再请官差走一遭。有官府备案,岂不是更妥当了。”石柔添了一句,笑得越发柔和了。 许阿婆不想惊动族老,更不愿跟官府打交道,就是在场其他妇人听说官府都有些头皮发麻。 但石柔的提议,她们却不觉得有错。什么事经了官府的手的确让人更放心,就是要多花费银钱。 “好好的为什么要扯官府,观主是不是不想还我家孙女?我苦命的孙女呀,出生还没好好见过爹娘, 现在找到了也回不了家。我们许家是造了什么孽,连自己的孩子也看不住,竟让那小贼祸祸了!” 妇人们见她哭的伤心,多半是当她不想给官府花费银钱。 想想也是,好好的孩子生下来不见了,好不容易找到还得花钱银才能把孩子要回来,换谁愿意。本就是个丫头片子,谁家舍得多花费银钱,能好好将她养大就不错了。 但话说回来,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水月观的也是一样。白白帮人养孩子就算了,难不成还要由观中出钱做保。 “老人家不用担心,你若是不想出门,我让观中弟子走一趟也一样。只是我们丑话说在前头,那孩子在我观中只住了月余,饭钱房钱我便不去算她了,你只要给各位大人辛苦钱就行。” “我一个老婆子哪有钱呀,我家连饭都要吃不上了。看看我这媳妇和两个孙女儿,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要是家里有余钱,我何至于这般委屈她们。” 石柔闻言却是一笑:“原来说到底,老人家是不想付钱呀。” “你这是什么话,别以为你是劳什子的观主,我就怕了你。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孙女还出来,我就碰死在你观前。”许阿婆情绪激动地大骂,大有想要拼命的势头。 石柔仍是笑着,说道:“你这般气恼做什么,不知道的还当你是被我说中了痛处不能辩白只能讲生讲死地要挟人。” “观主与她客气什么,她就是来讹钱的。都不曾见过孩子的面就说是她家的,到了观前哭哭啼啼的也不说看看孩子。也就是你心善,才当她真是为孩子来的。”听到动静赶到观前的萱草脆声骂道。 前几天许阿婆来找事时,她没到及时知晓站出来把她骂回去,想想都懊恼。 她怎么能让她知书达礼又身负神通的小姐跟个粗俗的婆子对骂,那婆子能跟石柔说上话就算她祖上烧高香了,竟还想从观中讹钱,真是不知所谓。 刚刚她在后院浇菜,听到动静慢了一步,不然也不会由石柔出面跟她吵架。 至于吴有,正在后院通往前殿的小门前抱着孩子探头探脑地站着,活像个村里好事的妇人,想让他出来吵吵是指望不上了。 “谁要讹钱了!苍天呀,我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孙女儿!我难道还错了不成?” 见许阿婆又哭上了,萱草气不过要上前跟她对骂,却被石柔拉了一把。 “有什么好吵闹的,多大点事。你也不必非要用恶意揣测他人,虽说那孩子到了我们观中从不曾有人来寻过,但如今既然有人来了,总得把事情弄清楚。” 石柔好声好气地训了萱草几句,见许阿婆竖起耳朵听着连哭声也少了,不禁轻笑着对她说: “其实不想付这银钱也没什 么。你自去请族老来就好,我想同村的人总不会连这点情面都不给,出来做个见证这么点事,还会让你出钱出粮。 你们村的老人要真是这般重利的,你们还是趁早搬出来的好,继续住下去怕是更不好活了。” “你……” 许阿婆还要说什么,石柔却没让她轻易开口,转而对围观的人说:“各位可有白石村附近的,若有顺路的能不能去村里带个话让他们村长来。就是今日来不了,明日来也是一样。水月观就在这里,也不会一夜之前跑了。” “也是……” 几个妇人互相看了几眼,有那好事的不禁跃跃欲试,说:“我家就在白石村山岗下,我让我儿子跑一趟,他跟白石村村长家的孩子熟。” “我们村有两个媳妇就是白石村人,让她去也一样。” “我们村有户人家以前是白石村的,他家说不定还认得这位阿婆。” 妇人们聊着聊着就歪了楼,说起自己村中与白石村有关系的各家情况,还有说起嫁到白石村的那些媳妇的现状。这一聊,就有人认出了跟着许阿婆来的阿常。 那妇人的娘家跟阿常在同一个村,不过两人差着年纪,她出嫁的时候阿常还是个孩子,一时没有认出她来。 但聊到阿常家时,她意识到阿常生的也是两个女儿,不由朝坐上跪坐着的阿常看了一眼,隐约认出阿常爹娘的影子。 “哟,你不是村里常家女儿?你家孩子丢了?怎么也不见你家说起,大家乡里乡亲的,还能帮忙找找呢。” 说到这个,在场的妇人也议论开,她们在村里的确没听说谁家孩子被偷的事。 事关孩子,就算无亲无故,她们听说了也会帮着问问,与县里官差连着亲的还会托他们去打听。 阿常面上绯红又带着苦色,一时不敢应声。 许阿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她就是常家的。你们好歹是一个村的,大嫂子,你一定要帮帮我们,把孩子要回来。” 虽说都是一个村嫁出去的姑娘多少有情份在,但这妇人也不敢轻易揽事,对方可是小有神通的一观之主,谁敢说她的不是。 “老姐姐,我看观主说的有理,你还是去寻你们村村长来吧。你们白石村的村长跟族长是一家,他家谁来都一样。” “这……不方便……” 许阿婆欲言又止,也没有说什么不方便,又在那儿哭了起来,倒让旁人多了许多猜想。 “既如此,就看什么时候方便吧。” 石柔淡淡地放下话,与众人施礼后便进了水月观,表明了不想继续与许阿婆她们纠缠,就连看热闹的妇人都淡了心思。 见时候也不早了,她们两两三三地回了家,留下许阿婆等四人在观门前吹风。 第八十五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11 许阿婆心下暗恨,看人都走光了,气得阿常身上拧了几把。 “你是死人呀,说句话都不会,只知道在那儿哭,哭有用吗?” 阿常心里委屈,却不敢说什么。明明是婆婆找她过来哭的,要是能选,她宁可进山干活,也不愿意在这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 开始她是假哭,哭到后头却成了真,尤其是被人认出来后。她这般做,要是让爹娘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气恼呢。 她的爹娘最是老实,有年冬天遇上雨雪封山,他们宁可挨冻也不好意思去讨要别人家的柴火。 连遍山都有的木头都不肯多要别人的爹娘,定想不到他们爱护长大的小女儿竟来讹人银财。 水月观的观主对她的女儿有活命之恩,她不提报恩就罢了,还想恩将仇报,说出来真羞于为人。 许阿婆还在骂骂咧咧的,看阿常不敢还嘴,也觉得没意思。 “真是个不顶用的。” 阿常不敢多说什么,只盼着时间快些过去,等天色渐晚,她们总要回家去的。下次婆婆要是再叫她来,她可以装病,总归她是不想再做这样的事了。 可惜她的盘算没有如愿。许阿婆看天色晚了也知得回去,却不想在水月观那年轻观主前露了怯,想了一圈后她扯过阿常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嘱咐。 “今晚你们娘仨就杵在这观前,我倒要看她是不是真这般狠心!” “娘,这如何使得。眼看夜里就要起风了,就算我顶得住,大娘二娘年纪还小可受不得凉。”阿常总算硬气了一回,哪怕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量。 “这样才好。”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为自己想到了一个让石柔就范的好办法沾沾自喜,小声地把心下的打算告诉了阿常,“要是她让你们进屋,你一定要去看看你那讨债的女儿,最好折腾她一下。要是她伤了或是没了,观里肯定得赔钱。” 阿常恍惚了一下,死命咬着唇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她以为她的婆母只是吝啬了些,想不到却是坏了心肠的。 “听到没有?” 许阿婆也看出她神色不对,沉声不悦地问,心下嫌弃阿常生不了儿子还担不起事。 “我儿到现在都没个儿子,又有两个孩子要养,这都怪你不争气。你若再把这事办砸了,就回去娘家住吧,我家是养不起你这样娇贵不知事的。” “娘!” 阿常一听让她回娘家,脸色都白了。嫁出去的女儿只有犯错才会被婆家送回,她可不想回娘家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不想回就在这儿呆着,你们也就这点用。” 许阿婆冷冷扔下一句,便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了,任阿常一直望着也没有回头。 阿常知道许阿婆说一不二,她们今天是只能在这儿呆着了,一想到呆下去可 能会发生的事,她就心下发苦,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阿娘,我冷。” “阿娘,我饿。” 月黑风高,水月观前阿常的一双女儿窝在她怀里小声抱怨着。 除了又冷又饿,她们还怕眼前无边的黑暗。她们不懂为什么天黑了她们还在外面不回家,刚才她们问过,可阿常只会哭,她们也就不敢问了,连肚子饿都不敢大声说,生怕阿娘又哭起来。 阿常已经没再继续哭了,她也又冷又饿,倒不怕黑,怕的是身后的观门开了之后她要面临的抉择。 她狠不下心来对付自己的小女儿,却也不忍心大女儿和二女儿跟她在外面挨冻。 如果观门一直不开,也许许阿婆会打消念头,她也就不用再面对两难的境地。 自天黑后,水月观的大门就关上了。来关门的萱草看到她们还在观前坐着也没有理会,又不是她让她们来的,她们受冻挨饿关她什么事。这事她没跟石柔说,就怕石柔心软。 入夜后,跟着石柔一块儿在屋里背了一会儿经,萱草准备洗漱入寝,至于观外的人,她早抛到了脑后。 “你去把观门打开,让那三人到前殿住一夜吧。”石柔忽地跟她说。 萱草一愣,马上意会到石柔说的是谁,心下却不大愿意。 “观主,她们不是什么好人!”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4节 “还有两个孩子呢。”石柔淡淡地说,用目光又催了萱草一遍,见她不情不愿地去了,面色微微冷了下来。 她也想知道为人母者会如何选择。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时发出低哑的声响,萱草站在院前,靠着微弱的月光,与观前坐着的三人对看了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原先她不想阿静留在观中,就怕养不活,现在被许阿婆这一闹,她反倒想让阿静留下来了,免得她回去被许阿婆祸害。 也是有了许阿婆的对比,她开始怀念起自己的家人来,不管他们是真的日子过不下去还是看不上她这个丫头片子才卖了她,至少后头没有闹出其他事来。 “进来吧。”她冷冷说了一声。 阿常没有动,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 “快点,别耽误我休息。”萱草没好气地说。 阿常性子软,别人对她强硬些,她便不知道要如何拒绝。 听了萱草催促,她无暇多想就进了屋,任萱草带着进了前殿。两个孩子各拉着她一只手,紧跟在她身边,不敢出声招骂。 “你们今晚就睡这儿,别往其他地方去。” 萱草往角落一指,那里放着一张坐席,上面也有她抱来的被子,足够御寒。 “多谢道长。” 阿常道了谢,远远听到后院有婴儿在哭,不禁望了过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萱草还是头一次被人叫道长,心下正觉得稀奇,没有顾得上看她们的神色。 她猜测她们赖着不走,是想逼石柔心软,不曾想到另有深意,也就没有太过留心。 交待了一句后,她便回了屋,看到屋前趴着的大毛二毛,心下倒是涌起安全意识。 “观主,今天不如让大毛二毛在院中看门,免得进了贼人。” 她对阿常等人终不太放心,这荒山野岭的,可别招了贼进来。 “也好。”石柔应道,脸上的笑容随着烛火明明灭灭。 大毛二毛来了水月观后,还没有发挥出它们看家犬的实力,平常香客进进出出的也没听它们怎么叫唤,也就上次黄小仙来它们有反应。 石柔怀疑是不是她常偷偷抱着它们玩耍,把它们宠坏了,把原本该有的凶性磨没了。 她也挺期待它们夜里的表现,要是真能防贼,她夜里也能少花点心思在外面的动静上。 大毛二毛也不算让她失望,夜深人静时,它们曾对着门外发出呜呜的低吼,把试图入内的阿常吓走了。 夜晚的道观气氛静谧,哪怕是如白石村中一般的幽深黑夜,也像多了一些什么,把本该清冷的夜静滞挤压塞住人的口鼻,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当然只是阿常的感受,已经睡熟的她的一双女儿,还有萱草、吴有并不觉得这夜有什么不同。 石柔一直留心着她的动静,既然听到了她和许阿婆的盘算,她哪能不留心。可她终归不信有人能下这样的手,何至于此? 阿常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摸到了后院来,她明明不敢犯下恶行,却终是没法在前殿安份渡过一夜。 她想来后院看看,看看自己的女儿现在如何了。但是女儿这个词出现在她心中时,她脑中浮现的是她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并没有呱呱坠地才月余的三女儿。 如果不是许阿婆提起,她也许都忘了自己有过一个三女儿。 为什么她还在? 会不会在观里的根本不是她的女儿? 没有半点光亮的水月观黑的像是幽黑的湖底,阿常听到了家犬的威胁声,不禁停下脚步,却又不想就这么回去。 她茫然地在院外徘徊了许久,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她停步一顿,转而停在了吴有的院前。 大毛二毛听到声音却没有继续低吼,在它们心中,隔壁院子住着的是观里排行最底下的生物,他们一个无缘分配食物、一个只知道哭,并不在它们需要守护的范围内。 犬类是注重排序的动物,在它们心中家庭地位低的得不到它们的关注与热情。(谁家真儿子女儿在哭——) 石柔见它们趴着没动,还当它们睡着了,直到她轻轻推门出去时对上它们的眼,才知道它们还在警戒。 不过也仅仅是警戒而已,不然也不会放任阿常进了吴有住的院子。 第八十六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12 吴有已经摸清阿静的生活习惯,每天半夜她都会哭几声,他只要醒过来替她换尿布再喂她吃点东西,就能撑到快天亮。 到时候早起准备做早饭的萱草自会帮着热好羊奶,吃过这一顿就能撑到天光大亮,中间就是阿静尿了哭起来,也会有石柔等人帮着照顾。 别看听起来事情少,但光是睡觉时留一分心,对精神就是不小的损耗。 也幸好阿静够乖,现在还处在吃吃睡睡的阶段,等再长大一点怕是更难带了。 替阿静换好尿布,吴有又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带孩子太累,秋天又太适合多睡,他实在抵抗不了被窝的魅力。 他本来就没有关院门的习惯,开始照顾阿静后,院门房门如同虚设,有时驴蛋也会往他屋里闯,就为了看阿静。 小婴儿和狗子对驴蛋来说都算是玩具,当然得是它们听话的时候,要是闹起来,他也不喜欢。 孩子看世界很单纯,而有些大人,经的事少读的书也少,看世界的角度也会很狭隘。 阿常心疼自己的小女儿,却不觉得遗弃自己的女儿甚至痛下毒手是错的。 孩子是她生的就是她的,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怎么能说是错。 旁人听说也顶多说她是个心狠的,却不会觉得她有什么错,哪怕为此闹上公堂,官府也不会治罪。 她此刻的犹豫不是因为法理,而是作为一个母亲一个人的两难。 别说什么虎毒不食子,动物界「杀婴食仔」多的是,连老虎也不例外。 环境会逼迫它们或者他们,也许环境才是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可惜许多人都忽略了,甚至觉得自己能控制它。 话扯的有点远。 现在摆在阿常面前的是她那苦命的本已经在世上消失的女儿,和她养大的两个女儿和未来将会出生的儿子。 本就下垂的天秤的一端,还有丈夫的爱护和婆婆的逼迫,有邻居的闲话和爹娘的叹息。在她犹豫的那一刻,她心下已经知道自己的选择。 她不想直面那个选择,甚至希望有人替她执行,或有人再次逼迫或有人出面阻止。 但她在院门外徘徊许久,除了狗子的低吼并无其他声响。 在她推门进院后,连狗子的警戒也没有了,似乎她去了哪里要做什么,再无人过问,连冥冥中的什么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地间安静的像是只剩下她一个人,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明明她什么都看不清,却顺利地进入了吴有的房间。 房门被推开时似乎响了一下,她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就像她等会儿可能会做的事。 也许一切就只是一场梦,她在梦里做什么,对旁人又有什么妨碍。她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又与旁人何干! 站定在吴有床前,她恍惚地看向床上,在那片同样混沌的黑暗中,她看到一双眼睛正亮晶晶地看向她。 那是她的女儿! 阿常生下她后不曾多看她几眼,甚至没见过她睁眼的样子,但她知道,现在看向她的就是她的女儿。 床上,熟睡的吴有正打着呼,她刚刚不曾注意到的呼声似乎渐渐变得响亮,把她从似梦非梦的状态叫醒了。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怔在那里,有些喘不上气来,目光对着阿静的眸子无法移开。 阿静看着她,或者说看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她自不会知道这轮廓属于她的母亲,也不知道她的母亲出现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凑巧醒了。 有吴有的鼾声相伴,她不会为没有人陪她玩哭闹,再过一会儿,她又会重新睡着,也不会记得半夜有人来过,就像没有人知道她曾在半夜醒来。 除了阿常! 她知道…… 她的女儿正在看着她呢,哪怕很快她又睡着了,但她在看着她,那黑暗中有什么在看着她! 选择,太难了! “呜——” 凄凉的哭声从水月观的后院传来,哪怕哭声的主人捂着嘴竭力掩藏,却还是吵得石柔睡不着觉。 她走到阿常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倒是把哭的正伤心的阿常吓了一大跳。 她回过头,红肿的眼睛眯着盯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身后的是石柔。 “观主,小妇人吵着你了吗?”她怯懦地问。 毕竟是在水月观的地盘上,要是大半夜的石柔把她们赶出去,她们都没处去。夜里的林子太危险了,她们可不敢赶夜路回白石村。 “没有。”石柔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镇定。 阿常的情绪好了一些,却在听到石柔下一句话时心头一跳。 “我以为你会对那孩子做点什么。” 阿常抿了抿唇,不敢作答。她的确是起过那个心思,却最终没能下手,只能避到角落哭泣。哭自己的两难,也哭天亮后会面对的困境。 “观里收留的陌生人,怎会粗心大意连门都不锁,更不会容旁人自由出入后院……” “什么?” 阿常没有听懂,什么不让人自由进入,她不但出入了,连小女儿住的屋子都进去过了。 “你既做不了狠心人,便更要当个聪明人,知道如何跟人回话。要是你学不会应付你婆婆,瞒过你的家人,就得受他们的气。” 阿常恍然大悟,看向石柔的目光透着光亮,都顾不上哭。 “还请观主教我!” “这里的学问可深了,谁都不能一次学会。你先应付过这一次,将来慢慢也就会应付其他。其实做个沉默寡言说不了几个字就只会哭的媳妇也没什么不好,不会轻易露馅还能博旁人同情,就是废眼睛了些。” 阿常抿唇,她倒是不怕废眼睛,反正在许家人眼中她就是个不顶用只会哭的。可她以前也哭,也不见许阿婆对她有多好。 “其实不过是活法不同,看你是想要成你婆婆那样泼辣刻薄的,还是木讷软弱的。软弱也不是真的任人欺凌,泼辣也不可能占尽便宜,其中手段,你平常多看看多学学,总能知道几分。” 在她还在思索时,石柔又抛了一个问题给她。 “如果你下一胎生的还是女娃,你打算怎么办?” 阿常又是一愣,想怪石柔说话难听,却又怕她说的是真的。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5节 “观主能帮帮我吗,让我下一胎生个儿子?” 石柔沉默了,这事她真帮不了。 “若你生下的这个儿子是个十恶不赦的败家子,你也要生吗?”石柔问,见她面色一凝,怕她当了真,当即补了一句,“我是假设,并不是真的。” 如坠冰窟的阿常瞬时感觉她又活过来了。她的孩子怎么会是个坏种!幸好幸好; “观主,你说话还是收着些,莫学那些刻薄妇人。”阿常不由小小抱怨了一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把未来的一切都押在生出儿子之上,不觉得风险太大了吗?” “不靠儿子,难道还要靠将来总会出嫁的女儿家?有些嫁的远的,几年都不能回来看父母一次,又如何靠得上。” 比如说她,她嫁到白石村后,只在年节回娘家一趟,其余时候都不好回去。 出嫁后,娘家总归不太一样,她要是空着手回去,娘家嫂子难免有话说; 她要是多带点东西,婆家怕是要不依。要是传出她总想拿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的话,娘家的名声都会被带累。 “为什么不能靠自己呢?” “我是个没用的,连儿子也生不出来。每天干的那些活,我干得别人也干得,又不出奇,靠我能做成什么事。” “谁也没让你办大事,你只要站稳自己的位置就行。你是许家长媳,将来许家半个当家人,就算你生的都是女儿,许家还能休了你不成。山里的汉子娶亲不易,谁还能把娶进门的媳妇赶走。 再说了,孩子虽是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但生儿生女又不是你说的算,别人嘴里说要怪你的肚子不争气,难道你还就真这么想了?” 阿常可不就是这样想的,不怪自己她又能怪谁,难不成还要怪她的汉子? 石柔看她的神色就知她的想法,说:“你若不把腰杆挺直了,将来又怎么护得住自己的孩子?她们今日会被弃,将来甚至有可能被卖被换就为给你心心念念的儿子娶亲。 你要是觉得这些都无所谓,把自己当成用来生儿子的孕母,生下来的闺女合该被当成货物,旁人也不会来管那闲事。” 阿常动了动唇想要反驳,却又说不上话。如果婆婆一再逼近,她的女儿的确会如石柔所说被当成货物一般。 她哪里舍得,可又没有办法。等到了那一天,她似乎除了哭一场,什么也做不了。 她虽是女子,但娘家爹娘一向疼爱她,哪怕她也见过村里其他人家苛待女儿,却没有太多感触。若不是出嫁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她也不至于默认把小女儿扔了。 也是爹娘将她护得太好,她的性子才软弱了些,遇上强势的婆婆不敢有自己的主见。 她总觉得没有办法,什么也不能为孩子做。可她真的没有办法吗? 就算现在没有办法,离下一个孩子、离孩子长成还有不少时间,她就想不出办法来了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由她慢慢探索,石柔也想知道她会如何选。 其实她的未来也许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黑暗,那个面带黑气的许阿婆能不能活那么久都还是个问题。 这件事石柔自然不好透露,她还是低调些好,免得再惹出其他麻烦来。 第八十七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13 天转瞬就亮了,比往常更早醒来的萱草急匆匆地去了前殿,就怕她好心收留的人夜里不规矩。 阿常母女三人也早早醒了,昨天她们只吃了一餐饭,这会儿早就饿了,偏在别人家里也不好意思多要求。 阿常不忍心让孩子们饿着,想在许阿婆来之前去附近山里摘点野果让孩子充饥。昨日穿过林子时,她看到有野果。 萱草可不管她们的打算,见她们已经醒了便催促道:“起来了就走吧,天也亮了。前殿可不是容人睡觉的人地方,让香客瞧见可不好。” “是……” 阿常小声应道,哪怕萱草年纪小她许多,却凭着气势压了她一头,怪不得有传闻说水月观的观主是位千金小姐,光是看萱草就知道石柔的出身应当不俗。 也不知她为何来了这里,是不是水云庵住不下了?她一边胡乱猜测一边拉着两个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女儿到了观前。 “你们在这儿坐着,娘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她不想带着两个孩子进山,左右过会儿她们还得回来水月观等许阿婆,与其跟着她上上下下浪费体力,不如好好在这儿呆着。 她的大女儿已经五岁了,已经听得懂大人的话,闻言怯生生地看了阿常一眼,她眼睛里泛起水光。 “阿娘,你要把我们也扔了吗?”她可怜兮兮地问。 她隐约知道家里刚出生就不见的小妹妹被扔在了这儿,以为阿常现在要走,是想连她们也扔了。 在家时,她们没少听许阿婆骂骂咧咧,除了骂她们吃得多不干活,还有把她们扔了卖了之类的威胁。她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 她那没心没肺的二妹本来睡眼朦胧,一听她这话瞬间惊醒过来,上前抱住阿常的腿,什么也不说就哭了。 二丫早就想哭了,陌生的地方又黑又可怕,她们还没有东西吃,现在她还要被扔了,想想她就委屈。 “胡说什么!” 阿常轻斥道,自己的眼眶却跟着红了起来。昨天被许阿婆扔在观前时,她心下也害怕,晚上跟石柔聊过后,她发现自己需要害怕的事更多了,可她的心却坚定了些。 轻吸一口气,她摸了摸两个女儿的脑袋,说:“我就是去摘点果子,很快就会回来的。就算我不回来,你们还不知道回家的路吗?咱家和外祖家在哪个村子,你们难道不知?” 二女儿一脸懵懂,她年纪还小,真还没有记过这个,大女儿却是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二女儿看了姐姐一眼,也跟着点头。姐姐知道就跟她知道是一样哒; 水月观附近的林子挺密,这已经是赵大娘帮着修整过的结果。观里这半年用的柴,有大半是赵大娘帮着来林子里砍的。 论力气,观里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石柔,她一开始还想过把砍柴的活揽过来,可当她拿起柴刀时,萱草头一个不依。 她宁可自己累点,也不想看石柔去做这种粗活。在有些地方,萱草还挺坚持。石柔拗不过她,只得当个懒虫。 不过想想观里这半年的花销都是她的,她懒得理直气壮。 阿常没一会儿就在山林里找到一些野果,怕两个女儿在那儿观前坐着害怕,急匆匆就回来了,谁曾想一回来,她就看到两个孩子坐在台阶上正一人捧着一碗热汤喝着。 “哪来的?”阿常问,朝碗里看了一眼,发现碗里白白的像是米汤却又带着奶味,也不知是什么。 “观里的姐姐给的。”大丫说。 “哪个姐姐?” 观里的石柔和萱草在两个孩子眼中都算是姐姐。 “叫我们起床的那个。” “凶的那个。”二丫也抢着答了一句。 阿常不由朝里面看了一眼,生怕萱草听了要恼,幸好萱草没在,估计是在后面忙。 “不要胡说,人家是好心人。”阿常教训道。 二丫乖乖点头,顾自小口喝着热汤,大丫懂事还知道把热汤递给亲娘。 “阿娘,你也喝点暖暖。” 二丫马上从汤碗上抬起头,有样学样地说:“阿娘喝……” “你们喝吧,我这儿有野果。” 阿常说着也分了点野果给她们。刚才她还担心两个孩子只吃果子会不会弄坏肚子,想不到观里的人还挺好心。 萱草也是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又见阿常一个人去找吃的了,才想到给她们弄点热的,就当是看在她们昨晚没有捣乱的份上。 她知道事情都是那老婆子作出来的,多少有些可怜阿常母女,但这份可怜也就值两碗热汤,想要得她的好脸色是不能的。 做好了早饭,她又来了前殿把她们的碗收了回去,哪怕她们向她道谢,她也没个好脸,生怕她们赖在这儿不走。 阿常自是不想呆在这儿的,但她又不敢回去。且看今日许阿婆来了会怎么做,要是再逼迫,她也不会乖乖认命。 她没想到的是等了一会儿来的不只许阿婆,还有她的男人许大郎。 看到许大郎时,她有一瞬激动,不管怎么说,许大郎待她是好的,昨夜她和两个女儿没有回家去,还不知他在家里怎么担心呢。 脚步快移,她不禁上前,望着许大郎想跟他先说几句,许大郎显然也有事情要问她。 “得手了吗?”他说。 阿常目光一滞,原在眼中翻滚的热切冷了下来,许许多多疑问与心底的酸混在了一起汹涌翻腾最后沉寂了下来,埋进了湖底。 “都是我的错……”她的眼泪滚动,抿了抿唇说道:“我找不到机会下手,她们把门锁了。” 说完,她便捂着脸哭了起来,就如同昨夜她茫然失神从吴有的房间离开时那样,但哭声的含义却大不相同。昨夜她哭的是生活的逼迫,现在她哭的是自己后半生的崩塌。 哭是要哭的,日子也是要过的,这就是她的人生。 许大郎心里还是有她的,又怕上香的村妇听到传出太多闲话,连忙好声安慰。 “也不能怪你,这事的确不好办。” “什么不好办。锁门了不知道翻墙呀?”许阿婆翻着白眼说。 她最看不惯媳妇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不像她这般硬气,瞧着就撑不起家来。要是将来她有什么事,许家可怎么办? 阿常闻言也没有答话,只是哭得更大声点,不知是更后悔了还是更无语了。 大清早的,观里还没有几个香客。许阿婆打量了一眼,就跟儿子使了眼色。 “等会儿你进去,把孩子抱出来。” 既然她们要不来那孩子,就只能靠硬抢。许阿婆早就观察过,水月观里老的那个道长不在现在只有三个年轻人。 两个女子一看就娇滴滴的,身上没什么力气,剩下的那个少年许是三人中力气最大的,跟干惯力气活的许大郎还是没法比。 别看许大郎事事听从许阿娘是个没主意的,但他有一把子力气,进了山就是见了野猪也不怵——那可是行走的肉源,不能白白放跑。 “可我不知道孩子在哪个屋里呀。”许大郎为难地说,不由看向阿常。 微微抬头眼睛红肿的阿常木呆呆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昨天去过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她却不能说也不想说。 她不想让许大郎去,但她想还是不想,似乎并不能改变母子俩的主意,一时她也想不出办法通知观里的人,只能拖着。 观里的人员一向松散,现在这个时间,萱草在后厨,吴有在看孩子,石柔在自己房间以做早课为名躺着。 咳咳,她就是为了孩子起早了,吃了早饭有点困回去休息了一下下。 这不是为了避开跟许家人碰面,她才呆在房间不出来的,再说了附近的香客都习惯了水月观的氛围,要是有什么大事,她们自会来后院叫人。 纵然石柔不想动,但都听到许家母子的盘算了,她再不动一动,之后更烦。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6节 长叹一口气,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整了整自己有些松散的发,又下床去寻了一身齐整的黑白袍子,在腰上别了初见曹尔绅捡来的鞭子,大步去了前院。 第八十八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14 走到前院垂花门前,石柔迎面就撞见了悄悄过来的许大郎。 “大胆,竟敢私闯水月观重地!”她冷声喝道,语气一收昨日的温和。 许大郎不由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他见过最吓人的猛兽是山上的狼,现在的石柔比狼还让他恐惧。估计把小孩子偷出来这件事,不会像许阿婆说的那么容易。 站在外面望风的许阿婆听到动静,见儿子这般没用被一个女人吓住了,她不由皱眉,心说还是得自己上。仗着自己个子小,她往门里一钻,挤过儿子身侧想要往里冲。 石柔冷眼看着,在她要经过身边时扣住她的肩膀身后一推,把她推到许大郎身上。 许大郎也注意到了往里钻的许阿婆,见石柔不留情地推了一把,心下颇有些恼怒,想要把人接下后跟石柔讲讲道理,不想许老娘撞到他身上的力度比他想的重,他一时没稳住倒退几步翻倒在地。 “哎哟——” 许阿婆也没想到石柔出手这般重,倒在儿子身上一时都起不来。眼珠子一转,她揉着自己的腰,喊起疼来。 “我的老腰呀,肯定是断了。要命了呀,我活了大半辈子竟被一个女娃子打了!” “嘭!” 一道雷在许阿婆身边炸开,也将她的哭闹声堵在了喉间。她愣在那里,半晌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那小娘子会召雷? 不枉费她偷偷练过,石柔看着用完后消散于空中的黄符,满意造成的效果。 “出去!你吵到女娲娘娘了!” 许阿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遇上个会召雷的大师,她也是怕的。 “怎么了?怎么打雷了?” 在殿里拜神的三个妇人走了出来,好奇地看向院中冒着青烟的坑洞,又看向挨着坑洞的许家母子。 “没什么事。女娲娘娘虽对世人仁慈,但也最是眼里不容沙子的。”石柔温和地朝她们笑笑,又看向许阿婆:“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 许阿婆也有些慌,但她是个嘴上不肯服软的主,听了石柔语带讽刺的话心火就上来了,哪怕吓得站不起来也不肯就这么走了。 “我看你就是个不正经的道长,不然这雷怎么就劈在你们观里。你说这雷是你召,有本事你劈死我呀!你劈呀!” 石柔摸着袖中剩下的黄符,心下也意外都这样了许阿婆竟还不敢还嘴,只是她这会儿倒不好轻易动手。她还不能控制召雷符的威力,怕真把人给劈死了。 半垂着眼,她的余光注意着观外的动静,很快便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衣摆。 “想不到竟有人主动求死——” 曹尔绅不咸不淡地说,款步迈过水月观大门的门坎,淡淡看着地上撒泼的许阿婆。他在外面都听到许阿婆的声音,心下有些嫌弃石柔办事不干脆。 不必他再多说什么,他的随从田义便大步上前卸了许阿婆的手脚关节,将她拖到了一边。 “别在这儿挡路。” 曹尔绅在京中恶名在外不是没有理由的,那些碍着他的眼的,哪个能讨着好。 都不必他开口吩咐什么,也不必眼色示意,身边的人自会出手。 有时下手狠了,难免结下仇怨。他如今得势还好,一旦他朝被君王冷落,少不得会有那落井下石的。 不过那起子小人也不见得都曾与曹尔绅交恶才使坏,他们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出手哪需要那么多理由。 石柔意外曹尔绅的忽然来访,见他出手狠戾,心下觉得不妥,却又不敢劝也不想劝。 他也算帮她出了气,她怎来有脸面反过来怪他太狠不该出手。一切又发生的太快,她就是想拦着点都插不了话。 看到亲娘被打的许大郎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没有冲着曹尔绅去,像是忽略了曹尔绅是下命令的人,冲向真正动手的是个子小小的田义。 “你做什么!” 许大郎身材高大,站起来比田义高一个头,也是仗着这一点,他一边质问一边出手扣住了田义的肩膀。 别看田义年纪小,个子也还没有长开,但他的本事却不小。 他能得曹尔绅重用,除了他的忠心,还因为他出色的身手。曹尔绅其他的侍卫私下都管他叫「疯狗」,可见他是个不好惹的。 能当上王府的侍卫,总会自觉高人一等,田义也不例外。一个普通百姓敢来动他,简直是在打王府的脸。 他一反手就扣住了许大郎的手,将许大郎掀翻在地,一脚踩在了许大郎的胸口。许大郎闷哼一声,感觉胸口的骨头都要被踩碎了。 “别动我儿!” “阿爹!” “哇!” 许阿婆顾不上自己骨头的疼痛,想要护住儿子; 一直站在角落的阿常母女三人也上前想要帮忙,就连石柔都开了口。 “别动手!” 石柔虽看不惯许家母子的冷漠,但也不想在观里闹出人命。她知田义只听曹尔绅的,不由期待地看向曹尔绅,盼着他能说句话。 曹尔绅冷笑一声,像是在笑她心软。石柔在他的笑声中略有些心虚,她倒不是心软,就是觉得事情没有必要闹到这个地步。 “我这儿是道家清静地。”她寻了个理由解释了一句。 曹尔绅瞥了一眼地上的坑洞,假装没看到石柔脸上的心虚,抬了抬手示意田义回来。 田义移开脚,退回曹尔绅身边。 阿常忙上前想把许大郎扶起来,担忧地问道:“孩子他爹,你没事吧。” “咳咳——” 许大郎虚咳了几句,朝阿常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许阿婆。 他这点小伤不碍事,现在就怕娘亲伤着。阿常也目睹了许阿婆被打伤,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她也不希望许阿婆出事,但看到许阿婆被教训心下又小小松快了些。 “娘,你没事吧。” “别管我,扶着你男人去!” 许阿婆的双手无力垂着,根本抬不起来,双腿也软绵绵的没法起身,骂人的力气却还在。 她刚刚还想过来护着许大郎,偏她的手脚一动就疼,没法为许大郎做什么。 小心偷看了曹尔绅一眼,她虽不知两人来历,但看他们的气度就是她惹不起的。 她也不是真的不怕死,对上石柔她能仗着石柔会心软步步紧逼,可对上出手狠辣的田义,她可不敢再多说什么。 但今天这事也不是她想就能轻松揭过的。 来上香的几位妇人在角落围观了一会儿也有些心惊,不知该怎么办,在得了石柔手势提醒后,才想到告辞。 石柔朝她们微微欠身,怕经此一事,她们以后都不敢到观里来的,也怕她们再呆下去受了池鱼之殃。曹尔绅的脾气,她可不敢赌。 几个妇人虽然想看热闹,但也知分寸,有些热闹不是她们看得起的。 石柔看她们走了,也想给许家人留点离开的时间。 “王爷,去后院用杯茶水吧。” 曹尔绅不搭话,目光盯着战战兢兢的一家人。 “本王难得出行,却被人坏了兴致,不再找点乐子解闷怎么行?” “王爷的意思是?” 石柔不知曹尔绅打什么主意,他在这小破观能寻到什么乐子。 曹尔绅盯着脸上恢复些许血色的许大郎,戏谑说道:“冲撞了本王还想轻易脱身?” 田义一听,就知曹尔绅不愿轻轻放过,上前兴冲冲地说:“主子,让小人把他的手剁了。” 看他说话的神情,就像是要帮曹尔绅去割一块烤好的肉。 他自小跟着曹尔绅身边,看多了生死也帮曹尔绅办过不少差,杀人夺命已经成了平常。 “王爷饶命——” “求您了——” 许阿婆等人脸色煞白急忙救饶,两个孩子也吓得哭了起来。 她们已经从石柔的话语中知道了曹尔绅的身份,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想要杀他们比捏死臭虫还容易,除了求情不敢有别的动作,许大郎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他废了许家可怎么办。 第八十九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15 石柔不安地看了曹尔绅一眼,不知他是真要为难许家人,还是有其他打算。不过是初次见面,也没有深仇大恨,曹尔绅怎么就盯上了他们。 她们的求饶并不能换来曹尔绅的心软,他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轻轻淡淡地开口。 “本王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不想这汉子的手被砍,就由那婆子或者那妇人替代,反正今日总得有个人付出代价——” 石柔目光微转,不由看向许家五口,忽地也想知道他们会怎么选择。 “沙沙……”耳中传来提示音,石柔面色不变,听着系统难得出声:“建议抹杀李草儿。” 谁?石柔眯了眯眼,她就不认得这么个人。 “李草儿就是那许家老妇。”系统回答。 “你这不是能解释明白。那上回说的钱石头是谁?”石柔故意问,经过那么多日子,她心下多半已经猜到是谁,却仍想去求证。 “钱石头就是夜闯赵大娘家的恶人。” “钱石头犯下恶行,气运溃散算是天理循环。他现在虽然傻了但人还活着,怎么到了许阿婆这儿,就要到「抹杀」了,她并不曾犯下重罪。” “她会的……” “会不会跟是不是还是有差别的。”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7节 “难道你想等她犯下恶行再让官府来惩治她?” “那我也不能因为她有可能做什么,现在就把她杀了吧?” “也不是非得你亲自动手。” “庄王?”石柔微一皱眉,“我可不想脏了庄王的手。这也不是谁动手的问题,谁都不该动手!” “你要是什么都不做,无法在世上存留太久。” “唔,我会好好修行的。” 她会重生过于玄异,不管出现在她脑中的系统到底是何种存在,她总归还是怀有敬畏。 但系统发布的任务,有些她真的完成不了,想来想去,她也就只有努力提升自己来避开系统说的后果。 不管前路如何,等她成了当世高人,世间的许多灾祸也就不再值得她注意。 “嗞嗞……” 石柔听到一阵电流音,仿佛看到发出声音的系统气得跳脚的模样。她又没能让系统如愿,似乎没事怼怼系统,跟它对着干还挺有趣的。 很快,脑中的声音消失了,她这才把注意力放回许家人身上。 时间还没有过去许久,许家人却已经饱受煎熬,她们不愿让许大郎受伤,又不知该推谁出来。 石柔经系统这一提点,却有些可怜起许家人,好好的竟被系统和庄王同时盯上。想要讲口替许家人求个情,她却听到许阿婆下了决断。 “王爷,砍我媳妇的手吧。” “阿娘!唉……。”许大郎像是没料到许阿婆会开口说这个,却又说不出怪她的话来,不由长叹一口气苦恼地垂下头来。 “不砍她砍谁的!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总得全须全尾;你的两个女儿还没有讲好婆家,也不能少了手。只有你媳妇,她少了一只手也没什么,以后家里的活少干点就是了。” 许阿婆越说越觉得她这主意好,又朝一脸惊慌的阿常瞪了一眼,“怎么,你还不肯?你难道要看着你汉子被人砍了!你好狠毒的心肠。” “我没有。”阿常呜呜哭着,转头看向许大郎,盼着他能说点什么。 她还不算老,还没有生儿子,要是少了一只手多不便,不像她的婆婆……但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不孝是大罪,她哪敢有对婆婆不敬的念头,可她也不想被砍手。 她盼着许大郎能为她说一句话,哪怕是多一点犹豫,但他却只是为难地红着眼眶,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许阿婆的话。 她早该知道的,阿常咽下苦涩的泪,说不出反抗的话来。 许阿婆心下也愁,就怕阿常砍了手伤了元气,以后再不能怀孩子了。 但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不选阿常,难道还让她一个老婆子被砍。 她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几个孩子给老大娶上了媳妇,虽说还没到享福的时候,但也不该遭这个罪。 可如果让阿常遭了这罪,许阿婆担心底下几个儿子更娶不上媳妇。 心思转了一圈,她脑子的忽然有了主意。 “王爷,别砍我媳妇!”她喊了一声。 阿常吃惊地看向许阿婆,不知她怎么改了主意,余光瞄见许大郎也同样惊讶和不舍。 “我还有个小孙女,就在后院,别说砍她的手,就是要她的命都行。” 石柔闻言一愣,眼中闪着冷光,感觉自己刚刚的同情太过不值。 “聒噪!”曹尔绅缓缓吐出两个字。 田义上前,在许阿婆颈上一点,许阿婆顿时发不出声音来。 曹尔绅神色不变,目光看向许大郎。 “你来选,你娘和你的夫人,要哪个?” 哪怕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想要说出口却不容易。许大郎愧疚地看向阿常,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阿婆养大他们几个不容易,到了这个年纪还得为了他们的将来操心。 若不是为了多攒些银钱给弟弟们娶亲,也不会今日到水月观来撞上了煞神。 她都这把年纪了,受了伤怕是难救,不像阿常。家里的活有那么多兄弟在,分着干一些,也就不需要阿常多忙,她就是少一只手也无妨。阿常往日也最孝顺不过,性子又柔顺,应能体谅他的难处才是。 “快选——”曹尔绅漠然地催促道,似乎已经失了耐心。再不选,我就把你们都剁了!”田义强横地说。 许大郎苦着脸,一脸愧疚地看向阿常,无声地说出他的选择。 阿常看着他,默默流着泪,却没有抗争什么。这是她早就预想到的结果,以前不曾意识到,是没想到世间真会有这样两难的选择。 现在她知道了,她在许大郎心里,总比不上他娘。世事无常,有些时候她假装忽略的会意外跳出来扎进她心里。 “阿常,我对不起你!”许大郎呜咽说道。 “别……”阿常更咽抗拒,并不愿代人受过。 “选好了吗?”田义没给两人太多的纠结时间,怕拖得久了让庄王生厌。 “不,没有。” 阿常害怕地朝后缩了缩,目光在许大郎的脸上停了片刻便移向石柔。也许求一个冷心的男人,还不如求跟庄王有交情的观主有用。 “观主,帮帮我!” “她。”许大郎艰难地抬手指向阿常,并没有给阿常太多求助的时间。 石柔暗叹,不由看向曹尔绅,不知他促成的这场闹剧要怎么才能收场。曹尔绅轻笑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也别弄得太血腥了。” “是。”田义应了一声,手中的剑利落刺穿目标手掌,戏谑说道:“既然你选了救你媳妇,我就要了这老婆子的手。” 他的剑在许阿婆手掌处搅了搅,哪怕没有砍下,许阿婆的右手也废了。 “不,不是我娘,我是说……”许大郎激动地指着阿常,连话都说不清。 怎么会动他娘呢,他不是这个意思! 阿常目光一缩,刚刚略为放下的心又提了下来。 “竟是我弄错了,对不住,我这就把你媳妇的手也给废了!” 田义不甚有诚意地说着,从许阿婆手掌中拔出了剑,朝着阿常看去。 阿常不由缩着身子继续后退,看着许大郎只顾着去扶疼得满身打滚的许阿婆,心下又凉了几分。 “阿娘!你怎么样了?阿娘……” 许阿婆口不能言,四肢依旧软绵没法用力,像是放在案板上想要减轻痛苦不停地蹦的鱼,却让痛苦来的更猛烈。 许大郎一直不知要怎么帮他娘,只得一脸着急地四处看,想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东西,见田义又朝着阿常去了,连忙跪在他前面拦住他的路。 “大人,放过我媳妇吧。” “不是你说想砍你媳妇的手吗?” “没有,不是。” “难不成我还能冤枉你不成?” “不,不怪大人,是小人说错了。”许大郎说。 “原来是你错了。”田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还不肯罢休。 第九十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16 “王爷,后院的茶水已经备好,还请移步。” 石柔适时出声,她没想到田义真会在水月观出手,着实被吓了一跳。 前世她自己虽遭遇苛待,但少有看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心下仍有些不适。 “茶有什么好喝的。观主不会是嫌本王的仆从弄脏了你的地方吧?”曹尔绅冷声问道。 “不敢。”石柔垂首道。 “不会还是不敢?” 石柔抬眸,晶亮的眸子如冰川般平静。 “不敢……” 曹尔绅轻笑,没有说话,转身朝着后院去。石柔自跟在他身后,又注意到田义将剑收回剑鞘的声音。 “好了,滚吧,利落些,莫再弄脏地方!” “是,是,多谢大人。” 石柔听着动静,略松了一口气,没发现身前的曹尔绅停下了脚步。她将将稳住身形,才没有撞到他背上去。 “不敢?我看你胆子挺大的。”曹尔绅说着伸手探向她的腰际。 石柔吓得退后一步,漆黑的眼中闪着诧异,抬眼时正好对上曹尔绅幽深的眼。 她心跳一顿,脑中一会儿是曹尔绅的狠辣一会儿是他的凄惨。 前世她不曾亲眼看到他病逝,且比起病逝的曹尔绅,她自己明显更悲惨一些,她却还是有这份余心同情他。 她真是个成不了事的,这会儿也只知道傻呆呆站着,石柔暗叹,也不知避让,直到曹尔绅从她的腰上抽出她系着的鞭子,她才微微吐了一口气。 曹尔绅轻笑一声,把那鞭子一扔。 “都脏了……” 石柔抿了抿唇,心下有些委屈。哪里脏了,她都细细擦过了,也不知他是在嫌什么脏! 正想着,她就见曹尔绅解下了自己的腰上的鞭子别在了她的腰际。 “拿着用吧。” “这……” 石柔不知他好好的怎么把他的鞭子给她了,她收一个外男的东西可不妥当。 垂下头,她看向腰上的新鞭子,与先前曹尔绅用的鞭子不同,这是一根通体乌黑的软鞭。鞭子的手柄像是用乌木用的,就是不知用了什么皮子。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8节 像是看出石柔的疑惑,曹尔绅说道:“前些年北海一小国进贡了一块黑色蟒皮,据说是从一条已经化蛟生角的黑色巨蟒身上扒下来的。” 蟒?那不就是蛇!石柔微一凝眉,她倒是不怕蛇,就是不想跟蛇碰上,也不想摸。 “既然是贡品,岂能轻易落在外头。” “又不是了不得的东西,就当是我暂住此地的房费吧。” “暂住?王爷,小观可没有多余的屋子。” 石柔一听就为难了起来,当初收留他住一夜也是事急从权,就她这小破观实不宜招待贵客。再说了,她让房间让出一两天倒也罢了,时间太长可不行。 恰好这时后院中传来阿静的哭声,石柔立时又说:“院中最近捡了一个孩子,夜里都不清净,王爷要是住下怕是没法好好安歇。” “孩子?外面那家的?” “对。” “你可越发会自寻麻烦了。” 石柔语塞,她可不就是寻了个麻烦回来。不过阿静的事也不能怪她,孩子是萱草捡的,她只是没有明确说要把孩子赶出去罢了。观里也不是养不活这个孩子,谁能想到她有个难缠的阿奶。 也不知许家人回去后会如何,石柔暗想,倒也没有多的同情。 这本是许家可以避免的祸事。他们家养不下遗弃的女儿,有人能收养就算是他家的运气,谁知他们不知感激不说还想讹钱。 石柔可惜的是那一家中比较弱势的阿常母女,也不知经此一事,她们在家中会如何。 许大郎这会儿只关心许阿婆的伤势,顾不得去想妻女的想法。 请大夫来瞧过后,许阿婆脱臼的四肢是又安回去了,只是以后干不了重活,不然还会脱臼。 受伤的手是彻底废了,连筷子都拿不住,嗓子也一直没好全。 大夫替她按过几个穴位后,她能用微弱的声音说话,但稍一用力声音就发不出来。大夫说京城有名医能治,但诊费低不了。 家里人一合计,决定暂时先不治。 用不了力,骂不了人,这样的许阿婆显然没以前让人害怕了,至少阿常没那么怕她。 但她还是得做那么多活,还是得为拼一个儿子努力,谁让她嫁到了许家呢。路是她选的,也是她走的。可就是走同一条路,也会有不同的心境。 同样是干那么多活,她现在至少在家里是说得上话的,也不必担心她女儿将来的出路。 谁让她的男人在危急时选择把她推出来了呢,她使点性子,把男人拿捏在手里不是很应该。 家里总是得要个女子做主的,许阿婆当不了家了,就得她来,至少她闯不出这样的祸事来。 许家的事,石柔并没有关注,不过武阴县就这么点大,她早晚会再听到她们的消息。 现在她要应付是曹尔绅借住一事。他似乎铁了心要住下,石柔也不知他有什么盘算,看到那根鞭子的份上,她也不好拒绝。 曹尔绅还算知礼,并没有打算占石柔的房间,而是挑了吴有住的院子。 吴有本来是不依的,却被一块银子打动了,乖乖搬去了厨房边上的杂物间。 “哎呀,我早就想搬到厨房边上了,晚上给阿静弄点吃的也方便。” 萱草挑了挑眉,这话在场就没有一个人信的,怕是连吴有自己都不信,也亏他能说出口。 不管怎么说,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吴有的房间和厨房的杂物间都需要收拾,吴有这次倒勤快,跟萱草还有田义忙进忙去,把院子仔细打扫了一遍。石柔也没有干站着,在他们忙活的时候,她负责看孩子,还有陪客。 说是陪,也就是坐在一边。曹尔绅带了书来,进屋就拿起书卷不放,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石柔也就不必花心思去搭话。 住下就住下吧,既然这观里能住吴有吴为,也就能住别的男子。 石府跟庄王府过去也不曾有隙,就算有私仇,庄王也不至于找上她这个如今在石家可有可无的人。 当天夜里,石柔倒是知道了曹尔绅住在观中的原由。 第九十一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1 半夜时分,曹尔绅和田义两人从水月观的后院出了门上了山。 石柔听到动静,判断他们离开的方向,大约还是朝着水云庵去的。 她不是个好事的人,听到也只当没听到。约到了快要天明,她才听到两人回来。 回屋后,两人也没有多聊什么便躺下休息了。石柔还真怕他们聊出什么机密来,她是不想听的,可这耳朵总不听话张得大大的。 他们睡下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萱草起床去做早饭的时间。为了多做几样吃食,她比往常起的更早些,免得慢待了贵客。 石柔想了想,觉得躺着也没意思,跟着起了身。 “观主,你怎么也起了?可是想喝热水?”萱草听着动静不由轻声问道。 “不是。我跟你去厨房,正好有想做的点心。” 萱草听了也没有劝石柔多睡一会儿,莫要沾这些累人的活计。 石柔极少下厨,先前说是要犒劳吴有带孩子辛苦才做了一顿肉。 因为调料不足,在她看来那顿肉做的并不成功。现在调料是补齐了,她却迟迟没提起兴致再动手一雪前耻。 早上吃的朝食,也用不上太多调料。倒不是石柔心疼香料金贵舍不得用,她只是觉得早上没必要吃的味道那么杂,简单的面食小菜就好。 食物是简单,做法却不简单。 将活好醒过的面团擀成面片切成方形,再切成等宽的面条; 捏住面条的两端拉长后,相叠再拉长,数次后从两头分别卷起,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萱草一看就知石柔是在做千丝花卷,还做了三种不同的口味,有长条状的肉花卷、馒头状的葱香花卷和花朵状的枣泥花卷,每种只有手指长,哪怕放在粗瓷盘中瞧着也怪精致的。 “真好看。”萱草夸赞道。 “还是少了些颜色,面粉也差了些。” “这已经是上等面粉了。”萱草说道,心下却有一点虚。 粮食铺子卖的面粉中还有几种定价更高的面粉,都是特定卖给某些人家,武阴县一般人家哪里会舍得这么吃,就是上等面粉买的人家也不多。 观里平常也是上等面粉和黄豆粉之类的掺在一起吃,平常负责做饭的是萱草,她给石柔做的那份肯定要比做给吴有的用料好些。 她不想石柔下厨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不想劳烦石柔动手做菜给吴有他们吃,若是石柔是做给庄王的,萱草倒觉得没什么。 就是石柔现在还在石府,家中宴请庄王这样的贵客,老爷也有可能让夫人小姐亲手做几道拿手小菜,说不定还会让她们帮着上菜。 唯一的差别是水月观条件简陋,没法有十个八个人替石柔打下手。 石柔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她现在力气大,动作也利落,只要自己提着气赶一赶,比几个人一起干活还快。 “浆饮煮的怎么样了?底下别焦了。”石柔说。 “我看着呢。” 今日煮的浆饮是豆汁加核桃加黑芝麻,萱草以前没煮过这个,还怕味道会奇怪,煮开了闻着倒是挺香。 在府里时,萱草也没觉得核桃低贱,她一个下人想放开了吃是不成的,反倒是来了水月观背靠着大山,她时常能吃上核桃—— 有些是山里人家送来的供奉,有些是她跟赵大娘一块儿进山打的。深山她还是不敢去,也就在水月观后面这一带转悠。 大约是吃的多了,她心下认定了核桃不值钱,看石柔拿出来招待庄王,还怕太过简慢。可观里着实拿不出燕窝银耳,也只有一些山货。 “什么东西,这么香?” 偷懒不想来帮着干活的吴有也从杂物间里探出头来,厨房里一大早弄出不少动静,他早就醒了,就是不想出来被萱草抓了干活才一直躲在屋里。 “观主做的,能不香吗?”萱草得意地说,见吴有凑过来,忙朝他挥挥手,“离远些,有这么大一锅,少不了你的。” “我就看看,也不吃,再说这浆饮我也没法偷抓。” 石柔听两人斗嘴不禁暗笑,手上的活却不曾慢下来,待曹尔绅起床时,她又备下了三样点心和几样小菜,又另做了一个咸口的浆饮。 “当王爷真好。”吴有由衷地说。 石柔一笑,看着备下的菜色却仍觉得不足。 “长久没做,都有些手生了。” “这还手生?”吴有惊叹,由衷地劝了石柔一句,“观主,你想不开呆在这儿做甚?好好当你的大小姐不好吗?要是我能天天吃上这样的好东西,让我呆在哪都行!” “破了相的大小姐可没这资格天天吃这些。” “这哪算破相,多涂些粉,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吴有说道,被萱草白了一眼。 她一向不敢在石柔面前提起脸上的伤,就怕石柔在意,那些安慰的话说了有什么用,那疤在了就是在了,不会因为别人说了几句就消失。 石柔猜到萱草的心思,微微一笑,催道:“好了,去看看庄王醒了没有,可要传膳。” “是。”萱草乖乖应了一声。 石柔待她走了,寻了厨房的小矮凳坐了下来,见吴有偷偷去舀黄豆核桃饮也没有拦着。 吴有也知趣,偷舀的第一碗给了石柔,他自己的也没敢多盛,只装了半碗。 “好香……” 吴有端着碗闻了闻,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食材丰厚的香味立时将他的味蕾占满了。这种香味是丰富的、厚实的,它能让胃饱足,又能勾起更多的食欲来。 “观主,我们什么时候再做?” 尝过一口的石柔皱了皱眉,浆饮中核桃等物是她早上现杵磨的。她的力气大,轻易就能将硬物碾碎,但碾出来的粉并不细腻…… “得先有个石磨。” “石磨?”吴有为了一口吃的也是积极,“这个简单。白石村就产石料,山上现成的白石就可以做磨盘。附近村里会做磨盘的不少,我等会儿就帮你找人去。” “白石村?就是阿静她家?” “阿静没有家!”吴有郑重强调。 他当过乞儿,也被人收养过,小时候他想要一个家,想要有疼他的父母,现在他却不在意这些了,也不想阿静将来被这些可有可无的人绊住,不愿承认阿静真正的身世。 石柔也不跟他争论,改口问:“那个出过事故的石矿?” “对。” “那里的石材能用来做磨盘吗?不是说不吉利。”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59节 “咱们道观还怕这个?其他村也有人用,白石看着就是比青石好看。要是观主怕晦气,也可以去买青石磨盘,不过价钱并不低,没有自己找石头打一副划算。” “那就打一副白石磨盘。”石柔也不在意什么吉不吉利,就是顺嘴一问。 她的脑中浮现了磨盘的样子,甚至连磨盘上的花纹都很清晰。 “应该打两副,一副大一副小。”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脑中学会了如何制作磨盘,至于怎么会这些,她已经不再去探究。 “有了磨盘就能做更多吃食,还能消耗黄豆。” 现下各种主粮中,黄豆是最便宜的。 “好吃吗?” 吴有有些担心地问,他实在是吃多了豆饭吃伤了,现在听说豆子做的吃食就排斥。 “还不知道。”石柔故意说。 她从来没有做过,哪里能保证一定好吃,可是从脑中浮现的影像看,好吃是一定好吃,还有很多吃法,她能不能重现其中一种还不一定,光是炒菜用的铁釜,观里就没有。 盐铁受朝廷管制,价格又高,普通百姓没法不吃盐省不下盐钱,却可以用陶釜替代铁釜。 观里用的就是陶釜,用来煮粥不比铁釜差,就是用的时候不好用猛火,也得注意不能在锅还热的时候倒冷水免得锅裂了。 她现在连磨盘都没有,没必要为没影的吃食斥巨资买铁釡。 “这些都是你家小姐做的?” 才睡下没一会儿就起床的曹尔绅看到一桌子早餐,心情难得好了起来。 “是。”萱草小心应道,既怕惹怒曹尔绅,又怕曹尔绅对石柔关注过度。 “不愧是她。”曹尔绅说道,慢悠悠地用过餐来。 石柔远远的没听到他点评吃食,但听他一直吃着都不曾落筷,应该是满意的。 果然得去弄个磨盘,她暗想。可惜观里离不开人,现在又多了一尊大神在,更走不开。 白天不行,那就只有晚上了。 第九十二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2 当天夜里,石柔和曹尔绅都早早歇下了。石柔观他午后闭门不出,估计是夜里另有行动,怕跟他撞上,她先他一步早早就出了门。 也不知是不是修行了道法,她的视线在夜中并不受阻,翻墙爬山更是如履平地,没到一刻钟便照白天问到的路线到了白石村废弃的石矿山。 夜里的山林很安静,甚至有些诡异,石柔却并不觉得害怕。她的内心很宁静,似乎荒凉偏僻的氛围才是她熟悉的。 莫不是前世被幽禁在院中病逝的缘故? 再想起前世,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的,明明她觉醒才半年。她是在初春重生,现在不过是秋末,可却像又活了一世。 本就是重活一世,前世的自己,哪有这个胆子深夜在荒山前行。 废弃的石矿山就在白石村后面,白石村现在的位置,正好卡在去矿山的大路上,其他村的人要是进山挖石头只能一块块背下山,还得翻山越岭绕路才能运出去。 石柔站在矿山下,还能听到村里传来的说话声。她也没有细听,心思都在矿山侧边一冒出的黑气上。 那是什么? 她心下好奇,想着反正出来了,索性爬到山上。在山下时,她只看到黑气从山里出来,还当是山中有什么阴邪之物想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到了山上才发现那儿有个山洞,黑气正是从洞中飘出来的。 如果白石村的人在,就会知道这个山洞正是当年矿山塌方后遗留下来的,也是如今村民遗弃婴儿的所在。 这事只有白石村的人知道,石柔不曾听说,看到有个山洞,内里还有阴气上涌,直觉不是什么好地方。 要不要用雷劈一劈?她暗想,在袖中一摸,发现自己没带符出来。 好吧,她以为半夜上山最有可能遇到的是狼,哪能想到会遇着邪异呢。 她微窘地站在那儿,还在思考灵力化符的方法,就感觉脑后一阵腥风刮过。 不好,她心上暗惊,还不等反应就感觉背上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扑向了山洞摔了下去。 她看到的山洞洞口足够两人进入,内里是斜的,且越往下越窄,她摔下去才滚了两圈就被卡住了。 这……她真是一头黑线,赶忙调整姿势。 洞里也不好转身,她一调就在洞中呈倒栽葱的模样,头冲着洞内脚冲着洞外。 隐约的,她看到了眼前不远处散落的骸骨,从骨相看都是婴儿的,她在外面看到的黑气正是这些骨头上冒出来的。 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在脑中想了一些超度用的经文,马上又抛开一边。 那股腥臭味又近了,现在还没到她念经的时候。 那到底是个什么?为什么味道那么熟悉?石柔艰难地朝后望去,只看到一张开的血盆大口。 “嗞……”她在心里冒出电流声,代替她想骂却骂不出口的话。 短暂地发过脾气后,她脑中也飞速地转过许多画面。事关生死,她怎么都得搏一搏,不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卡死在这儿,岂不是白活了一世。 身上金光一闪,一股巨力笼罩着石柔的身体,撞击着石洞,也阻下了想要吞了她的妖邪。 她双手按着洞壁,一点点朝后挪,才退出来一点,被那妖邪一撞又朝前滑了几步。 “咝!” 她轻吸一口气,深知要是被卡死了,就只有被当成夜宵的份,撑着石壁的手像是要卡进石块里,身上也涌出一股劲。 那强劲的力道推开了妖邪,连山洞的洞壁都被撑得开始龟裂掉落细碎的石屑。 石柔怕眼睛里进灰尘,不得不眯着眼,艰难地倒退爬行。过了没一会儿,她才发觉身上一点灰尘都没沾到。 她好像挺厉害的! 脑中刚冒出这个骄傲的念头,她就感觉胸口有一丝丝破裂般疼痛,石柔抿了一下唇,很快就意会到她这是用力过猛了。偏她现在不能泄力,不然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她双手的血脉似乎都要被什么撑裂了,石柔撑着最后一口气快速地从洞里爬了出来。一到山洞外,她便回头朝着腥臭传来的方向击了一掌。 那妖邪对她虎视眈眈,她得在暴露自己力竭之前将它降伏。 黑鄢恨恨盯着眼前的女人,本以为她只是个会些术法的小道长,想不到她还真有点本事。 他还当跟着她出来能趁她落单报了先前的仇,现在看来怕是要被她反制了! 在黑鄢盯着石柔时,石柔也在打量着他。黑鄢裹着黑袍,只露出苍白的脸和光秃秃脑门。 石柔猜他不是僧人,一时想问他的光脑门是因为病症还是自己选的发型,怎么年纪轻轻就秃了; 再一想,眼前这个应该不是人,这个发型应是他化形后选的。 不是说妖邪化为人形后都勾人的很,怎么还有光头,是现在有人喜欢这一款吗?石柔暗忖,面上仍是肃穆的表情。 “何方妖孽在此作怪!”她喝问道。 作为水月观的观主,头一次独自外出遇到妖怪,她应该得这么义正词严地问一声,心里却泛起嘀咕。 唉,想想半年前,她连单独跟外男说话都没有过,现在她却跟一个男妖怪搭上了话,还是在荒郊野岭的夜里,说出去实在有违礼数。 “你还敢问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着正义的旗号随意出手,难道还不许我们上门寻仇!” “我们有仇?” 石柔眯了眯眼,实在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眼前的男子。她认得的光头都是僧侣,唯一一个不怎么像僧侣的就是先前去柳家办事时见过的欢喜和尚。 欢喜和尚自称僧侣,但石柔瞧着他不太像。 想起柳家的事,她又闻了闻空中的气息,忽地发觉柳老爷身上的臭味与眼前的男人有几分相像,隐约的还有点像她刚收到的曹尔绅送的鞭子。 “你就是缠上柳老爷的蛇妖?” 黑鄢虽不知先前他咒的人姓什么,但事情总归就是那样。 “正是……” 石柔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你怎么喜欢缠着老翁?” 她听说缠人的妖精都会化为美人,缠的也都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可眼前的男子既不是美人,还缠上了一个花心老头子,这到底是蛇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是他先招惹我的!”黑鄢愤愤不平地说。 石柔耳朵一热,故作镇定地问:“他对你做了什么了?我能听吗?” 她跟闺蜜聊起男子,顶多也就说起哪对小情侣之间互送了什么,多的细节她可不知道。谁让她是家中长姐,底的弟弟妹妹还小,她想知道都没处问。 黑鄢看石柔神情比先前急切些,不似假作关心,不情不愿地扭了一下身子后,说:“他弄脏了我的身子。” 这个真的是她能听的吗! 石柔面上通红,心里像有什么在抓挠,想要问细节又问不出口。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问这些,也太羞人了; 不行,她得端正自己的态度,她现在是水月观的观主,为了知道事情纠葛,不得不问事件当事人具体的起因经过。 “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她不好意思地问,默默吞下了两个字。 这事显然触及了黑鄢的私密,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扭头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石柔也不是个脸皮厚的,当即不好意思再问。 见她乖乖安静下来,黑鄢吐了几口粗气,感觉她又顺眼了些,可是再顺眼他也不会把他的黑历史说出来。 第九十三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3 黑鄢本来是修行有成的黑蛇,眼看就要化蛟,却因为练功不慎陷入沉睡。 要是只是睡着也就罢了,蛇类哪个没经历过冬眠,偏他时运不济在昏睡时被人发现了,还被人剥皮吃肉,要不是他早就分出一缕神魂以防万一,现在的他已经不存在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本身不见了,分神又虚弱得厉害,他无奈之下辗转附身到了一座荒庙的神像里。虽说要多花费些时日,但只要勤加练习他还是有重塑身体的可能。 可惜眼看就要修炼成功了,庙里来了一好事的和尚看出神像有异,竟把神像给毁了。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0节 好在这和尚应当修为一般,能看到邪异,却不知怎么处理。 神像毁了就毁了,对他的伤害并没有那么大,他寻着机会换个附身之所就是了。 他还没有寻着地方,庙里就住进了不知礼数的人,有一个还不知好歹冲着他的栖身之处方便。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当即对那人用了咒术,想要让他知道厉害。 他的咒术也不是立时要人性命,要是柳老爷能乖乖回去道歉,再答应一二条件,他不是不能帮着解。可是柳老爷并没有去,还找了术士治伤。 黑鄢当时虽没在柳老爷附近,但能感应到有人在动他所下的咒,之后还来了一个厉害的把咒给解了。 他能从其中一个动手的人那里明显感受到黄皮子的味道,另一个就不知道了。 他这一族与黄皮子算是对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他现在力弱,没法直接找上门寻仇,只能暗中调查,辗转才知道黄小仙和素石道长。 也不知是不是否极泰来,他为了寻仇到了武阴县,意外却发现了石矿这儿有个阴气极重之地。靠着里面的阴气,他不但修得人身,还等来了主动送上门的仇人。 然并卵…… 他好像打不过! 这点是他以前没想到的。 诡异的沉默充斥在石柔和黑鄢之间。 石柔自以为知道了柳老爷生恶疮的真相,对黑鄢心生怜惜,也对自己曾经助纣为虐后悔,想要为黑鄢补偿些什么。 至于黑鄢,他本来是来报仇的,现在却极有可能被石柔反杀,一时不敢动。 相比之下,两人中石柔还算社交能力强些,调整好表情后,她就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先前是我没问清楚就冒然出手破坏了你的复仇计划,但柳老爷也受了教训,以后应会小心不再犯错,这事不如就算了?” 石柔好声提议,怕他心里仍没放下,又加了一句,“若你还是要报仇,我不会再出手。” 黑鄢摇头晃脑地想了一圈,发现对柳老爷早就没了报复的心思。 柳老爷那儿他已经出过气,一直记着这事,是气石柔等人出手。不过若不是她们出手,他也找不到山上的洞穴,也没法重新获得身体。 “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黑鄢颇为洒脱地挥挥手,又戒备地盯着石柔。 就算没有柳老爷的事,他身为蛇妖跟修道的石柔也非同道中人。 他还是山中小妖时,为了避开所谓正道人士的捕杀费尽苦心,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二舅爷都是死在术士手中,那时他就把人族划为敌对的种族,就像林子里喜欢捕食蛇类的一些兽鸟。 要么吃要么被吃,这就是妖族修行的生存之道。 如同身侧山洞中汇聚的阴气,再孵化些日子,说不定能生成厉害的妖鬼,现在却成了他的食物助他修行。哪怕修复成的身体比不上他的本身,但也比没有好。 要是能吃掉石柔,他倒是能再精炼身体。修行者对妖族是大补之物,可惜他打不过呀。 再等等,等他把山洞里的阴气都炼化了,说不定就有跟石柔一拼之力。为了确保「食物」来源,黑鄢收敛情绪。 “今夜道长前来,是为了山洞中的阴气?” 石柔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如果她说不是,她是来山上搬石头的,想来眼前这妖也不会信; 至于路过之类的,听着也假。她本人就是水月观的观主,发现附近村庄有异前来察看也算正常,索性点头认了下来。 “是。我也是近来才知道山上有这么一处洞穴,正好趁今天有空过来看看。” “道长想如何处置?”黑鄢不由着急地问,又怕被石柔看穿,勉强编了个借口,“我也是近日才发现这个山洞,正想要处置了,想不到竟遇上了道长你。” “倒是有缘。”石柔搭了一句话。 这是信了,还是不信? 黑鄢心思一转,干笑了几声,说:“也是。我看这个山洞位置不错,还想在此处安家,既然素石道长也看中了此处,我就让给你吧。” “不必如此。我就是过来看看,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道友若是在此处安家,还得避让着山下的村民才好,一些小事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石柔生怕这条性情中蛇将来跟村民起冲突又闹出事来,先提前劝了几句。 这山也不是真的荒山,偶尔还是有村民过来的,从洞中的遗骸看还会有人朝蛇妖的家里扔东西,也不知蛇妖会不会一气之下又下咒。 “既然道长开口了,我自然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跟他们计较。”黑鄢爽快答应。 石柔见他没有半点犹豫,反倒有点不放心,又怕再多说什么招来他的反感,索性不再多劝。 她认得的妖除了眼前这位,也就只有黄小仙,黄小仙孩子心性,不太好沟通。就冲他曾经差点对她动手这一点看,妖的话就不太值得信任。 但这些面上她自然不能流露。 “那就好,天色不早,我也就不打扰道友整理新家。对了,还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黑鄢。” “原来是黑鄢道友。道友若有空,以后也可以到山下水月观小坐。”石柔客套了一句,像是又想起什么来,说:“对了,观中的石凳正好坏了,道友不介意我搬些石料回去吧?” “你自便,这山也不算全是我的。”黑鄢也客套了一句,不懂石柔怎么说起石料来。 石柔本来就是冲着石料来了,这会儿提虽有些突兀,但更显得她上山的本来目的不是这个,或许还有别的作用。 伸手按在石山上,她心念一转,一股力量便钻进山体,等她抽手时,一块桌子大小的立方体石料被她抓了出来托在掌上。 这是想立威?黑鄢眸色一深。他要是真选了石山当他的洞府,根本防不了有如此手段的石柔。 “告辞——”石柔冲黑鄢微微一笑,便托着石块离开了。 石柔的确是想威慑黑鄢才搬了一块份量不轻的石块,她心知自己的力气极限在哪里,原想离开了石山范围后将石块削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再回观,但走了几步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怎么吃力。 在黑鄢迟疑不定的目光中,石柔稳稳托着石块,哪怕她心下也存着疑惑。 刚刚她切石块时就觉得特别顺手,比她之前砍柴还省力。这与她的力气无关,似乎是因为她砍的是石头才会格外顺手。 听说每个术士擅长的法术不同,有人亲水有人亲火,也许她属于亲石头吧。 倒是一个冷僻的倾向……会不会是她见识的还不够才会这样想,也许擅长石系术法的大师有不少,只是她见过的不多。 黑鄢在她走远后,盯着山体上正正方方的坑洞,也在推测石柔是不是擅长石系的术法。 妖族擅长的术法跟本体根脚有很大的关系,像他是蛇精,算是水族,擅长的是水系术法。 像他某个表兄是有毒蛇,天生就会毒术,在丹术一道上也略有天赋。可惜命不好,化形没多久就被捉了剥丹炼药。 相比之下,他还是幸运的。如今有了一个可供他修行的场所,还有一个储备粮。 想罢,他化为蛇形,钻进了冒着黑气的洞穴中。 洞外很快就恢复了安静,秋风试探地从山上经过,似想穿过略显凝滞的空气,却在一处颜色略深的树丛中遇到了阻碍。 与边上草木没有差别的树丛中,忽地多了一个黑衣人,他有些可惜地朝山洞的方向望去,转头看向水月观。 还以为两边能打起来呢,他有些可惜地想,心下权衡之后目光又落在了山洞上。 这蛇妖也差不多可以入丹了; 第九十四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4 修行一道博大精深,像石柔这般莫名学会术法,靠着脑中闪现的招式应敌的,连修行的门都还没有摸到。 她也没想摸,她暂时只想当她小小的观主,先把从山里挖来的石块运回去。 眼看就要到水月观了,她寻了一片空地把石块放下,用术法把石块打磨一番,做了一大一小两个磨盘。这活比较精强,饶是她感觉动作有什么引领着,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她把磨盘搬到厨房时,天都快要亮了。 她在厨房静静站了一会儿,仔细辨认曹尔绅屋子里的声响,确定里面有呼吸声在,也不知是已经出去过回来了还是一夜安睡。她索性也不睡了,把磨盘摆放好,准备磨豆腐。 黄豆是昨天晚上就浸好的。 萱草虽不知石柔要做什么,但对石柔要祸祸黄豆的行为,一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整个水月观都是石柔的,她浪费一点黄豆怎么了?别人家的小姐砸个杯呀碗的,可比区区黄豆费钱多了。 对石柔能不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萱草却抱怀疑态度。 别看她几乎天天做豆饭,但她并没有多爱吃,是为了节省开支才不得不吃。 心下她跟吴有一样,早就厌了黄豆做的吃食,甚至觉得黄豆应该做不出什么好吃的来。 前阵子她已经想了许多法子,也跟赵大娘研究过,都没有让黄豆变出更多花样来。 石柔就算在府里学过厨艺,但她学的时候,萱草也是跟在边上侍候旁听的,她就没听厨娘提过相关的吃食。 不管能不能成功,她心下都已经决定当石柔把新吃食做出来时,她要可劲地夸。 按往常的时间到了厨房,萱草意外看到石柔已经在了,还在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院中的磨盘。 “观主,你几时起的?” “早就起来了。新磨盘到了,试试好不好用。” 萱草起床时特意轻手轻脚的,想让石柔能多睡会儿,想不到却白费了。 走到磨盘边上,她借着微弱的晨光盯着看了一会儿,心下猜测石柔是昨天跟人订了磨盘,早上特意早起等着送磨盘的人过来。 毕竟半夜独自进山挖石材做磨盘这样的事,萱草打死也不会想到会是石柔干得出来的。 “观主,不如让我来?”她看着石柔一圈圈推着磨,生怕她累着。 “不用,你忙你的去吧,活还多着呢。” 萱草一想也是,观里多了庄王在,她事事都得仔细,幸好这位庄王比传闻中的亲和些,并没有挑她的事苛责她,不然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待天边发白,浓厚的豆香伴着白色的水汽占据了厨房,萱草站在灶台前,看到煮好的豆汁一时有些恍惚。 豆子竟然还能这么吃,她以前从来不曾想过。 “你盛碗出来尝尝。味道比较淡,记得加点蜂蜜。” 石柔一边说, 一边做着点心。光有豆浆怎么够,她要做的东西还多着呢。 萱草还未答应,边上杂物间的门就开了,吴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头来。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1节 “尝什么?让我来,我的舌头比较灵。” “这会儿知道出来了?干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萱草没好气地说。 “唉,夜里照顾阿静太累,刚刚睡死了,才醒过来。”吴有揉了揉眼睛,一脸虚弱地说。 说到照顾孩子,萱草也不好再挑他的刺。她宁可旁的活多干些,也不想把照顾阿静的活揽过来。 想到将来她也得有养孩子的一天,她心下就有些烦躁,近日甚至动了出家当女冠的念头。 “豆浆多的是,尽管喝。” 昨晚浸的黄豆还没有全部用完,石柔怕一次不成功,打算慢慢试。厨房里的容器就那么些,还得煮其他食物,不能都占了用来煮豆浆。 萱草眼中有活,尝了半碗豆花后就忙着帮石柔打下手,不像吴有,喝了一碗之后还想再喝,把一锅豆浆喝掉了一半。 “你也喝太多了。”萱草不由抱怨。 吴有揉了揉肚子,闻到石柔正在炸什么东西,才把碗放下,生怕等会儿吃不下别的。 今日的早膳除了豆花,还有炸面果、馒头。曹尔绅对吃食似乎没有特别喜好,他不提要求,石柔也就只好自己安排。 从萱草收回来剩菜不多的碗盘来看,曹尔绅对寺里的吃食应该是满意的。 这样一想,石柔又多了一些干劲,吃了早饭后,就把剩下的豆子磨了做起了豆腐。 她以为得试很多次才能成功,毕竟相应的工具并不足够。 她脑海中的豆腐是加了卤水或者醋的豆花倒进正正方方的木盒去水挤压后做成的。 观里找不到卤水,倒是有醋,她本人也喜欢带点酸味的豆花,但方形的模具观里没有。她只能用盆代替,等做好了再切成方的。 中午,曹尔绅的饭食中多了一道肉沫豆腐,这也让石柔想到了酱油这个用大豆酿造的调料。哪怕要花费许多时间,近期是吃不上了,但酿出来备着也无妨。 想是这样想,考虑要需要的工具,这几天是做不出来了。石柔也没那么急,下午在厨房调馅,准备做个酸菜豆腐包。 酸菜是赵大娘送来的,石柔正好能用豆腐和豆腐包子当回礼。 “你又在做甚?”曹尔绅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倒让石柔颇为意外。 哪怕他借宿在观中,跟石柔也不怎么碰面,轻易也不出院门,似乎是想避着香客。 石柔原打算这几天把观门关了,曹尔绅却让她一切照旧。石柔自然得听他的,也越发不懂他的打算。 石柔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行了一礼,躬身答道:“王爷怎么到厨房来了,贫道在做豆腐包子。” “中午那个豆腐?”曹尔绅一边说话一边抬手示意她起身。 起身后,石柔仍是低眉顺眼地站着,却又不失气度,好声问道:“王爷中午可还吃得惯?” “你的厨艺不错,尤其是今日的豆腐,本王以前不曾听说过。” “贫道是从本观前任观主素音道长留下的手札中学得,能合王爷的口味真的再好不过了。” “难怪。”曹尔绅恍然,又问:“那手札可还在?” 石柔一时语塞。 把豆腐方子推到亡故的素音道长身上是她想的权宜之计,用来解释她为何忽然会了这些。她倒是不曾想过会有人想要看那本手札,一时哪里拿得出来。 “在的。那本手札是水月观的传承所在,里面除了有吃食方子,还有修行之法。” 石柔面不改色地说着,像是发觉自己说多了,突兀地停了下来,小心朝曹尔绅看了一眼。 “王爷想要看看吗?” 曹尔绅轻笑,说:“既然是你们观中的传承所在,岂是外人随便能看的。” “倒也不是那么紧要。我们这水月观也不是那等传承深厚的大观,王爷若是想看,我们也不敢推托。就怕花费了王爷的时间,却没有看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你倒是会替本王打算。”曹尔绅戏谑地说。 石柔从容一笑,假装认定曹尔绅真的是在夸她。 曹尔绅也不动怒,说:“本王对什么修行之法没兴趣,对豆腐方子倒有些兴趣。” 石柔意外曹尔绅会这般直白地说出来,倒让她不好拒绝。 心思一转,她好声问:“豆子本是粗鄙之物,由它做出来的吃食也就普通百姓喜欢。王爷以前没吃过,今日尝了觉得新鲜才会有了兴趣,吃得多了,也便觉得它索然无味。” “你不想给?” 曹尔绅半点没有跟她绕圈子的意思。在京中,他有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开口,对方要是不给,他便硬抢,不然怎有那些恶名。 石柔也听说过,她倒不是不想给,就是可惜这难得平价又美味的吃食方子落在了贵人手中。 “天子近来胃口不佳,我看这豆腐新鲜,说不定能合他的胃口。天子仁慈,要是知道这是大豆所做,说不定会把这法子流传出去让世人皆知。” 石柔一愣,惊讶曹尔绅竟跟她好好说明了要方子的原由,这个原由还事关天子。 曹尔绅说完也没有其他言语,就连表情也淡淡的,没有继续说服更没有逼迫。 这跟传闻中的庄王不太一样,石柔倒没有太多怀疑,那些传闻本就真假掺半。 哪怕石柔知道庄王不好惹,也见过他出手伤手,却还是生不出多的防备,甚至在相处时偶尔会忘记那些规矩,想要与他轻松相处,就像相识许久的朋友。 “王爷若是要方子,贫道默给你就是了。” “有劳……” “不敢……” 第九十五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5 要默方子,只能是回石柔住的院子。她想着自己既然已经以「贫道」自称,又曾收留曹尔绅在屋里住下,许多男女之防便可看淡。 “劳烦王爷稍侯,贫道很快就默出来。” “倒也不急。”曹尔绅搭了一句,低头看向自他进院后就躲在角落的大毛二毛。 这两狗子真不给石柔争气,看到陌生人来了,也不知道叫唤。 虽说曹尔绅以前曾住过一夜,但也不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石柔在准备纸墨的空隙偷瞄了一眼,见它们似挤在一块瑟瑟发抖,越发嫌弃了。 要是大毛二毛知道她的想法定觉得冤枉,能守在院中不逃走,已经是它们最大的忠心。 连黄小仙都不敢惹的人物,它们哪里敢冲着他叫。本能上,它们想赶紧逃走,但作为家犬他们还是留了下来。 石柔不知它们为什么怕曹尔绅,她反正不怕,也没见萱草和吴有在曹尔绅来了之后有什么特别表现。硬要说的话,是两人更知礼了,颇有大户人家下人的模样。 萱草是石府出来的,一向规矩,但在石柔和吴有的影响下,近来她的规矩也有些松散,有些看到石柔颇为松快地懒着,她不由就想跟着学。 曹尔绅一来,她松下来的筋骨又绷紧了,一天下来都没有空的时候,石柔瞧着都心累。 吴有搬到厨房杂物间后,除了看孩子,还知道抱着孩子到前殿帮忙招呼客人,前殿的卫生也被他包了,勤快的就像是被夺了舍。 石柔不知道他盘算,只偶尔不小心听到他似乎想跟田义搭话,但田义这两日挺忙,他又看不上一般人,对吴有的示好视而不见。 庄王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 “默好了……” 石柔拎着一叠写满了字的黄纸,轻轻吹了吹想让墨迹快些干。除了豆腐的做法,她还附上了几样豆腐的菜式。 “大豆是好物,除了豆腐,还可以做酱。不过那些太费时间,一时也难让王爷看到成果。” “你先做着。” 曹尔绅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粗略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着,看着似乎心情很好。 “我也不白要你的方子。说吧,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有什么仇人,只要你开口,就是那了不得的人物,我也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 怎么这么凶残,石柔并没有太多感动,就听到脑中滋滋的,似乎系统正在酝酿想说的话。 “没有。”她赶紧拒绝,心思又转了一圈,“贫道就想安安稳稳地呆在观里。” “这个简单。”说到这里,曹尔绅轻笑一声,“你要是怕石府前来纠缠,我让石顺修贬得远远就是了。” 难道她在曹尔绅眼中是个为了自己不顾亲生父亲的人?石柔久违地感觉到自己的良心动了一下。 “倒不必如此,我这副样子,石家应不会再找上门来才是。” “你还是太天真,竟还对未来存着侥幸。这种隐患不早早除了,他日定要将你困死。” 石柔扯了扯嘴角,原想摆个伤心的动作,毕竟听到曹尔绅这般说她的父母,她怎么都得有点表示。 迟疑片刻后,她却没有太多动作。曹尔绅说的,她也想过,此时假装受伤未免太虚伪了些,估计也瞒不过曹尔绅。哪怕见面次数不多,她却莫名觉得曹尔绅知道她的心思。 她怎地生出这般念头来?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见她不出声,曹尔绅叹了一声。 “罢了,且先留着他们,反正也不碍事。” “谢王爷宽厚。” “宽厚?”曹尔绅拎着她写的方子甩了甩,“这是最与我无缘的东西。你也不必为家族所累,亲情血缘在争斗中不堪一击。” 这话石柔不敢搭腔,曹尔绅的亲人都是她见面需要下跪行礼的人物,她一小小的女冠,可不敢过问那些事。如今曹尔绅在这观里,她倒是能做些小事。 “王爷晚上想吃点什么,还愿吃豆腐吗?” “你看着做。我看你观里的鸡也不错,倒是能添个菜。” “是……” 观里的鸡是萱草养着的,一开始买来的那些有小半没养活,后来又添了几只,如今大大小小也有十几只,挤在菜园里挺热闹。 石柔私以为曹尔绅看上了观里的鸡,倒不是因为这些鸡被养的有多好,而是他和田义夜里偷偷从菜园进出时会被鸡叫声惊扰。 原先石柔也跟萱草说要杀鸡,那时是为了给负责养孩子的吴有补补,萱草不舍得,后来还是去附近村里买了鸡代替。这次石柔一跟她说庄王想吃她养的鸡,萱草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它们让庄王吃了,也算死得其所。” 石柔觉得它们的觉悟没那么高,但也没拦着萱草杀鸡。 观里养的鸡只有三只公鸡,其他都是母鸡。这三只公鸡里,有一只总会天没亮就叫,又喜欢啄其他鸡的毛,石柔总怕它有一天飞起来啄到孩子,趁萱草现在舍得正好把它杀了吃肉。 秋天可以吃的食材还挺多,山上各种山货正当季,就算石柔等人这几天没法上山,其他人来上香时也会送。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2节 哪怕她们送东西是以供奉为名,石柔也会送她们一块豆腐当回礼,一来二去的,来观里的人更多了。 她们以为石柔只喜欢山货,拿来换豆腐的也都是菌菇、板粟等物,没几天观里正经三餐要吃的粟米和大豆反倒空了。 石柔只得托货郎郭二帮着买,还托他订了两个大缸准备制酱。 石柔要的豆子量大,对郭二来说是稳定的营生,加上郭二还想从石柔这儿进豆腐去城里卖,帮石柔代买东西也更尽心。 石柔听他说想卖豆腐,还特意问了曹尔绅。既然他要把豆腐方子献给圣上,她擅自在民间先买卖豆腐怕是不妥。 曹尔绅却让她不必在意,做自己的买卖就是,但暂时不能把方子传到别处去。 若是这豆腐只由石柔一个人做,她就是整日不停又能做得了多少,想供上整个武阴县是不能的,更传不到别处去。 石柔也没有那么勤快,她就算应下了郭货郎要供给他豆腐,也不会供给他许多。豆腐不轻又易碎,郭货郎要担着出去卖也挑不了许多。 哪怕这个算是独门生意,石柔要的价也不高,还跟郭货郎说好可以用大豆抵货钱。 郭货郎隐约猜到豆腐应该是大豆做的,却没有多打听。许家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可不敢得罪石柔。 虽说石柔把豆腐供给郭货郎卖,但观里的香客想换她也给换。 换给香客的大部分是做坏了的碎豆腐,价格上便宜不少。 香客们也不挑,反正这豆腐下锅烹饪时也会碎。她们是没见过石柔给曹尔绅煎的正正方方沾着蛋液的黄金豆腐有好多看,不然也不会这样想了。 这些天,石柔变着法给曹尔绅做豆腐。 曹尔绅本不怎么挑嘴,吃得多了也有些生厌,但每次她送来的豆腐做的菜肴都与先前不同,味道也过得去,他稍不留神就吃完了。比起府里有些单一的菜式,还是石柔做的各式豆腐更合他的胃口。 石柔的厨艺跟王府的大厨相比还差点火候,但她会的菜式多,做菜不像王府大厨过于精细,又比寻常人家做的饭多点滋味。 他倒是挺喜欢石柔做的菜,可惜并不能在水月观久留。 这日,天有些阴沉,吹得人全身生寒。观里一天也没个香客,石柔见傍晚风越发大了,就想早早把院门关了。到了院门前,她就听见官道上有马车经过的声响。 往日很少有马车从观前经过,尤其是这个时间。前面也没有近的城镇,要是那马车继续走下去,怕是夜里要宿在荒效野外了。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要把马车拦下来提醒一二,马车却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石柔嘴角一翘,整了整衣衫,等着山下的人上来。 “前面好像是有座道观。” “也不知柔表姐是不是真在这儿。” 两个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快到观前时,石柔轻咳了一声。 “来者何人,为何私闯水月观重地!”她冷声说道。 穆瑛和婢女巧蕊脚步一顿,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道长莫怪,我家小姐是前来寻人的。”巧蕊告罪了一声,小心听着山上女冠的反应。 “寻什么人!我看你们趁这时间过来是心存不诡。我这观中还缺两个扫地的姑子,等我把你们头发剪了,正好充数。” 穆瑛一向胆大,听了这话没被吓住,还生出一股子火气。 “哪里的杂毛这般大胆!”穆瑛骂了一句,心下又觉得不对,大步朝着山上走。 “小姐……” 巧蕊担心地跟在她身后,生怕穆瑛在别人的地盘跟人吵起来。这四周没有人烟,要是对方人多,穆瑛妥妥的是要吃亏呀。 穆瑛却不这么想,尤其是在她看到石柔之后。 “柔表姐,你吓唬人!”她跺脚抱怨道。 石柔展颜一笑,说:“贫道难得碰上这么俊俏的小娘子,说话造次了些,还请小娘子莫怪。” “哼,这才多少日子没见,柔表姐竟以女冠自居了,就是水云庵里的师太都没有这么快改口的。” “我跟她们怎么一样。”石柔跟行礼的石蕊笑着点头,招呼道:“快进来吧,外面风这般大,你们怎么选了这样的日子出门。” “表姐还说呢,我们原是去的水云庵,昨日就到了,不想却发现你没在水云庵里。多番打听后,才知道有个水月观,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穆瑛一边说话一边跟石柔进观,巧蕊跟在后面,等着车夫送行李上来。 穆瑛这次出门原也是打算在水云庵小住一个月陪陪石柔,她早就想出来,却因为得照顾弟弟脱不开身。 “你们去了水云庵?里面的师太怎么说的?” “这事说来也是巧了。水云庵里也有一位石姓的小姐,是位富商家的女儿,因为冲撞了长辈到了庵中清修。 这半年来,府里每月都会派人去庵里上香添香油托师太好好照顾石家的姑娘,师太把那位石姑娘认成了表姐你,对她颇为照顾。直到我昨个儿到了,才知道弄错了人。” “竟还有这样的事。” “这也不能怪庵里的师太马虎,她们本就不认得表姐你,要怪就怪每个月过来的车夫和管事嬷嬷粗心,都不知道进去见主子的面。那位石姑娘估计知道庵里弄错了,却故意瞒着。” “却是为何?” “还能为何?她家中但凡对她看重这半年派人过来问问,庵里的师太就能发觉有两位石姓的小姐被送来了庵里。 像她这样被送过来又没得关照的,原是得天天做重活磨性子的,如今却什么也不用做。听说她在庵里还胖了一圈,吃那些个的素斋,也亏她能胖得起来。” “许是住在庵里心情开阔了。” 穆瑛闻言打量了石柔一眼,说道:“看来柔表姐这半年的心情也开阔了不少,个子高了,连气色都比在府里好。” “我初到水月观时,正好遇上观里被人要债,连地契都要守不住。我看这地方比水云庵还清静,买下来也是个长久的落脚之处,便呆在了这儿。要早知道府里每个月还会送东西去水云庵,我该过去说一声才是。” 石柔倒不是真没想到这个,就是想拖一段时间,不让家里太快发现让她离开水月观。 她还当是水云庵发现人丢了帮忙瞒着,却又迟迟不见水云庵的人来水月观寻找。 从她打听的消息看,走错地方的人可不止她一个,水云庵若要找人应不会漏了水月观才是,想不到其中还有一个石姑娘,愣是把两边的人都瞒了。 “我瞧此处也的确比水云庵清静,水云庵里有几个很是不简单的贵人……” 说话间,穆瑛跟着石柔进了后院,目光也四下打量,想看看石柔住的地方好不好。 忽地,她看到一院中走出来一容貌如雕似琢的黑衣男子,略带疏离的眼眉间带着狂傲之气,目光扫过穆瑛时带着不屑。 穆瑛声音一顿,脑中略一空白后又飞快转了起来。 她认得这个人! “柔表姐,怎么庄王殿下会在此处?他不是去南方赈灾了?” 什么赈灾?石柔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曹尔绅说:“想不到竟还能在此处遇着京中来客,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第九十六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6 六月,江南水灾,死伤无数。朝廷派人赈灾,运送粮食的队伍却在途中被劫,至今下落不明。 灾还得赈,人也是找,但派谁去却成了难题。 圣上已经不年轻了,元后所出的太子一党和继后所出的三皇子一党向来在朝中水火不融。 前次赈灾,圣上派的是太子党的人,却出了这样的事,这次再派人去,三皇子党的人肯定是要争一争的。 偏太子一党的人查出赈灾队伍被劫前后,三皇子一派曾有人调动过人手跟着运送粮食的队伍。 哪怕三皇子叫屈,圣上却不想再用他推荐的官员,最后选了八皇子也就是庄王任特使去江南赈灾兼调查赈灾粮被劫一事。 算算时间,庄王这会儿应该在江南,跟圣上的亲信袁大将军在一起。 朝中的人都是这般认为,穆瑛听着消息,一度还想过庄王去江南会不会也遇着劫匪,想不到却在水月观看到了她。 石柔并没有听说江南水灾一事,更不知道曹尔绅奉命赈灾。 武阴县今年算风调雨顺,赵大娘还曾提过夏天的雨水比往年略少了点,村前的溪流没有以往水量大,但灌溉农田还是够的。 她还当别处也是一样,却不知江南一度成了泽国。许多逃难的百姓差点就到了京城,甚至有几个还在武阴县上有过停留,但都没从水月观前过,石柔也就没听到消息。 曹尔绅是圣上定的钦差,又有前头赈灾粮被劫的事,此次前去可以说责任重大。 但他却绕道到了乡下偏僻的道观里,就是有人见过他几面,消息一时也传不到京里去。 除非是被京城来的人瞧见了,比如穆瑛。 穆瑛抿了抿唇,也知自己见着石柔一时激动,说话没有遮拦,都没能忍住看到庄王的诧异,听庄王说要灭口,心下惶恐,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石柔也跟着一愣,暂时没去想曹尔绅出现在这儿的理由,微笑说道:“王爷莫要吓唬我这表妹,她难得来看我,还要在此处住上一段日子。要是时间凑巧,二位还能一同回京呢。” 既然曹尔绅称要灭口,她把人留在此处,曹尔绅也就没了灭口的必要。至于他回京后事情会不会被拆穿,石柔观他行事,猜他大约没在怕。 曹尔绅听到石柔开口求情,轻哼了一声。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 这话在石柔听来总有一股讽刺意味,石柔想到曹尔绅与三皇子关系亲密的传闻,心下闪过许多念头,却又不想去深究。 “若不是王爷仁善,贫道也不敢开口。” “仁善?这话我听着都不信。”曹尔绅说着,目光在石柔和穆瑛身上转了一圈,慢慢又懒懒散散地定在石柔身上,“如果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怎么选?” 石柔的眸光闪了闪,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伤痕,轻笑说道:“王爷又说笑。我与表妹怎会落在两难的境地。莫不是我这观主太没用,招来了歹人,让表妹也跟着遇险?” 曹尔绅沉默片刻,淡淡应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真遇此劫数,还请王爷借名头让贫道用用,想来那些歹人听了王爷威名定吓得再不敢来了。” 石柔打趣了一句,又关切道:“王爷,外面风大,可要让厨房送些热汤过去?这样的天气,喝碗暖暖的芝麻糊是最好不过了。” 曹尔绅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半晌才回了一个字。 “可……”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院子。 穆瑛不由松了一口气,张开嘴想问什么,又怕被人听着,马上警惕地闭上,一双眼睛带着大大的问号紧盯着石柔。 石柔轻笑,拉着她往院子里去。萱草正坐在廊下做鞋子,看到来人还愣了愣。 她刚刚是听到些响动,还当是这样的天气都有香客上门,不知是不是吴有所说的生意,想不到却是穆瑛。 “表小姐。”萱草起身福了福身。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3节 “巧蕊在前面搬行李呢,你先去帮忙,再去厨房弄些热汤来。” “是。”萱草兴冲冲地应了一声,放下绣篮小跑着去了前院。 石柔听到萱草跟巧蕊激动地打了个招呼,不由失笑,又看向这会儿还有些没回过神的穆瑛。 “怎么了,是嫌我这地方太简陋了?”石柔打趣道。 穆瑛这才回神,伸手朝曹尔绅住的院子指了指。 “柔表姐,这是几时的事,你怎么瞒着?”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是香客借住罢了,就像你住到水云庵一般。水月观不是尼庵,并不是只接待女客,尤其是这样的贵客,我也不敢往外推呀。” “可你到底不是真的女冠!” “怎么不是,我连女冠文书都办了,还曾去外面驱过邪捉过妖。”石柔说着拉过穆瑛的手,煞有介其地盯着她的脸看,“我观妹妹面相,是个福泽深厚的,将来嫁得如意郎君,可得记着来观里添些香油。” “柔表姐——”穆瑛急地跺脚,劝道:“不过是脸上多了一道,用脂粉遮遮就好了,何至于真避到此处长伴青灯?” “你不曾在这儿住过,不知山野之地的静美。这道疤在你们眼中是疤,在我眼中却是脱离既定人生的钥匙。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替我忧心,我却更忧心身在红尘将来不知要嫁入哪户高门的你。” “也不是所有的高门子弟都是不成器的。”穆瑛嘟囔道,到底年纪还小,还羞于提起这些,怕提了要被人打趣。 石柔自不会放过这样的话头,促狭问道:“是吗?不知是哪家公子入了你的眼,得你另眼相看?” “哎呀,哪有什么公子!柔表姐净会说这些打趣我。” “好吧,我不说了,且跟你说说正经事。你能在观中住多久,我看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是走不了了。” “我原是打算住半个月再回去,再久些也行,就怕弟弟会想我。”穆瑛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外祖母的一个侄孙如今在府里借住。” 石柔听出她语气不对,问:“这位表弟可有什么不好?” “什么表弟,这位孙家表哥比表姐你还大两岁呢。” “大了你四岁,倒是……”石柔没有把话说破,微微挑了挑眉。 “表姐要这样,我可不跟你说话了。” “好妹妹,快说说这位孙表哥是怎样的人物,瞧把你愁的。” “倒不是我瞧不上他,这位表兄实在太迂腐了些,性子也不刚强,可我看外祖母似有跟姐姐一样的意思……” “我可没有多的意思,就是跟你说笑一句罢了。倒也正好,你可以在我这儿多住几日。这次也不凑巧,不然把表弟也一并接过来,我带你们上山摘果子去。” “表姐又说笑,以前连只蝶儿都扑不着,如今竟敢上山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且你们分别也不止三日。”石柔说着,就听到萱草和巧蕊说说笑笑地搬行李进来,“你且在这儿稍坐,我去厨房看看,先让你尝尝我近日做出来的吃食,等改日天气好些再让你看看我在山上大展神威。” 穆瑛只当石柔是在说笑,应道:“我可等着呢,表姐到时候可别走几步路就喘不过气来。” 穆瑛自小在幽州长大,当地的礼教没有京城严,她常跟武将家的小姐骑马出游,有时还会一块儿进山打猎。 回了京城后,她因为规矩不够好大为苦恼,心下又为自己过人的体力暗暗得意。可惜京城的小姐不打架,论武力她定是不输任何人的。 第九十七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7 “柔表姐,这是什么,怎么以前不见你做过?” 穆瑛吃着热腾腾的豆花,脸上红彤彤的,一扫赶路的疲惫,就连庄王的事也暂时忘却了。 “也是新近学的,你喜欢就好。观里别的没有,豆腐管够。” 穆瑛开心地点头,后悔没有带弟弟过来。她的弟弟穆英建自小挑食又体弱,算随了母亲石娥。 幸好京中擅长小儿病症的御医医术高明,这段时间养下来,他的身体壮实了不少,不然穆瑛也不放心出门。 跟穆英建相反,穆瑛自小身体就好,在幽州时下雪天也敢出门骑马,半点不怕染了风寒,不像穆英建只在风口上站一会儿就要病倒。 石娥的身体也不好,尤其是怀穆英建那段日子。她在世时,看到女儿过份活泼,总是忧心她被人取笑没有教养,免不了时常叮嘱穆瑛要娴静端庄,穆瑛总是不听。 如今穆瑛总算是稳重了些,身为长姐,她有许多她得操心的事,哪怕觉得受拘束,也不得不乖乖依从。 可到了水月观,她看连往日最是守礼的石柔都像变了一个人,她也跟着随意起来。 石柔看她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不似在石府那般沉闷。她以前就觉得这个小表妹心思有些重,不知是不是借住在外祖家的缘故,懂事过了头,像是在勉强自己。 如今看她开朗模样,石柔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她倒也不好劝穆瑛什么,换成是她住到外祖家也得谨言慎行,就盼着穆瑛在水月观里能自在些。 唯一让她略有些忌惮的是心思不定的曹尔绅,她就怕曹尔绅又说些吓人的话,让她不好圆场。 又过了约十天,曹尔绅就来向她辞行。 石柔刚在厨房给曹尔绅打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汁糖豆花。 天气越发冷了,尤其是建在山中的水月观,冷得让人不想出门。 石柔原想着天冷了正好停了豆腐的营生,这东西都是水也不顶饱,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 但郭货郎风雨无阻地来,还总问她能不能再多做些豆腐,甚至建议她买头驴帮着推磨。 石柔本就不靠这几个钱维持生计,让她连轴转地做豆腐她是不愿的。 如今这豆腐方子也不在她身上,不然她就散给附近村里的人,也当是结个善缘。 热辣辣的姜汁豆花喝下去整个人都是暖的,曹尔绅看着一直推着磨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的石柔,微微皱着眉。 “明日我就要回京了。”他说。 石柔停下了动作,一时想了许多,也有许多话想问,就是不知要怎么开口。 “赈灾的事有袁大将军,我去也不过是顶着名头去得罪人。庄王的车驾遇袭也有几日了,我不去露露脸,他们还真当我死了。”他语带讽刺地说。 “圣上会怪罪你吗?” 曹尔绅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说:“儿子死而复生,他又有什么好怪罪的,我还替他搜罗了吃食,他该高兴还有个孩子颇有孝心才是。” 其他的皇子就没有孝心吗?石柔腹诽,却不敢说。 “没事就好。晚上我们煮羊肉锅子吃吧,这么冷的天,合该吃点热腾腾的。” 曹尔绅微微笑着,没有反对,待把碗中的姜汁豆花喝尽了,伸手朝后山的方向指了指。 “我瞧着那处有块平地,过几日会有工匠过来建个小院。” 石柔知他说的那块平地在哪儿,算起来也在水月观的范围内,尽管曹尔绅没问过她就说要建小院有些唐突,看在这些天他也没提其他任性要求的份上,她也就没有异议。 “你这小院也得修修。豆腐方子一传开,你这边的生意都要冷清了。” “这儿本就是清净地,冷清些才是应该的。” “怕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说到这儿,曹尔绅漆黑的目光望向无垠的天空,“在这世上,有的人天生就得上天眷顾,不管遇到什么险境都能化险为夷。可这幸运是她一个人的,她是遇难成祥一步步走上高位,她身边的人可就惨了,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石柔心头一跳,感觉这话像是在说她,她重活了一世难道不算是遇难成祥? “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曹尔绅问,望向虚空的目光又落在石柔略显心虚的脸上。 “她是做了什么恶事吗?若只是得天眷顾就该杀,那最该捅破的不应该是天吗?” “呵——”曹尔绅意味深长地一笑,说:“这天的确是该破了。” 石柔肃然,她只是随口说说,怎么到了曹尔绅这儿像是确有其事一般。他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的关系看着亲近,却也没有到能问这些的时候。她到底不是江湖儿女,不好意思跟异性太交心。脑中沙沙作响了一阵,她还当系统会说什么,但系统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曹尔绅也没有继续跟她多聊,连他第二天离开时,都只是与她照了面便走了。 他在时,观里的人难免战战兢兢的,他一走,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却依依不舍。 吴有就是不舍中的一个。 观里难得来了这样的大人物,他多想拉上关系,哪怕混个脸熟也好。 这些天,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是观里来了恶灵,他要如何英勇应对,让庄王高看一眼; 又或者找机会展现一下他的身手,哪怕他的武艺一般,打起来远不及石柔。 他也知自己能力低微,想要直接跟庄王攀关系是痴心妄想,跟田义套套近乎还算有机会。 田义见多了吴有这样的人,并没有因他的殷勤就给他好脸色,不过想到曹尔绅还会过来住,也没有把脸板得太死。 吴有当自己有在庄王身边当差的机会,他们才走,他就盼着他们再来,就连水月观后山的山地被无偿征用要建屋院,他也没有异议。 与他不同,穆瑛等人知道庄王走了,开心地差点没跳起来。 “且等几日看看消息,要是无事,我就把阿建接过来玩几天。” “好呀……” 京城,众人皆传庄王去南方赈灾,好不容易顺利办完了差,却在回京的路上遇袭下落不明。 遇袭是真的,下落不明是假的。 袁大将军奉旨办差,同去的庄王是真是假他还是知道的,当时也是曹尔绅自己寻了一个与他有七八分像的替身来,说是让替身跟着袁大将军明着查案,他带人暗访,查不查得出东西来另说,至少他能保全自己的安全。 袁大将军也不喜有个喜怒无常的王爷在边上指手画脚,不管曹尔绅是真要暗访,还是嫌赶路辛苦有危险想避开,他都默许了曹尔绅的主意。 也幸亏如此,不然他弄丢了圣上宠爱的庄王,就是这次差事办得再漂亮,回京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袁家家底薄,撑得起门面的就他一人,要是他被圣上恶了,袁家在京中怕是呆不住。 他也庆幸那些贼人下手时劫持了「庄王」,之后又摔下山崖生死不知,倒是方便了他让曹尔绅重新露面。要是曹尔绅在众人面前被暗杀,他还得解释庄王为什么死而复生。 但庄王出事的消息到底还是先于他的布置传到了京城,圣上震怒,袁大将军入京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没法向圣上说明此事。直到庄王出现在早朝上,事情才算了结。 第九十八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8 “多亏了袁大将军怕儿臣路上有危险,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得他们拼死相救,我才安全脱身。” 曹尔绅淡淡说着,目光低垂着,细数着大殿石砖上熟悉的纹路。多少次了,他跪在同一个地方,说着类似的话,最后得到的同样的下场。 “好。”圣上激动地一拍桌案,又埋怨道:“袁卿也是,这样重要的事怎么不前来禀报。” 说到这儿,他像是才想到是他禁了袁大将军的足不肯接见,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4节 “皇儿回来就好。你和袁卿这次的差事办得漂亮,寡人定要重重赏你们。” “谢父皇……” 圣上高兴,悬了几天心的大臣们也跟着高兴,至于其中种种暗流也只在暗处继续涌动。 为了庆祝此事,圣上还特意在宫中设宴,请了此次赈灾的大臣,其中就有袁大将军。 袁大将军这几天不可谓不憋屈,连他自以为的好友都避着他。 如今事情真相大白,他算是出了一口窝囊气,宴席上得圣上敬酒后,他越发扬眉吐气,不由多喝了几杯。 圣上也不会一直陪着他们吃席,饮了几杯酒后就走了,曹尔绅倒是还在。他似被歌舞吸引,又喝了不少酒,眼眉迷离,其他人渐渐也就不再收着。 到了宴席散场的时候,不少官员都喝醉了,歪歪扭扭的被内侍扶出了宫门。 曹尔绅带了田义进宫,不必他们照顾。他虽脚步虚浮,但自己还能走,甚至还想帮着扶人。 “袁大将军就由我来扶,这可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他摆了摆手,想把要扶袁大将军的人赶走了。内侍知道他的脾气,不敢跟他相争,就是他现在抽了刀子出来要砍人,他们也不敢上前。 曹尔绅正经扶着袁大将军,沿着长长的走廊到了宫门。因两人走的慢了些,远远拉在了其他官员的后面,跟着来相送的内侍知道他的脾气退到了后面不敢跟得太紧,只田义一人夹在内侍和曹尔绅中间像是随时准备着去扶曹尔绅。 “大将军这次真是好运气,要不是我找来的替身,你还不知道要替谁背锅呢。”曹尔绅淡淡说着,一双眸子甚是清明,哪有半分醉意,“你当圣上真的不知?” 袁大将军本是真的吃醉了,但也没有醉到不知人事的地方,到底是在宫里,他哪里能那般放肆。 如今的酒又寡淡,走了一路后,他的酒已经醒了三分。听了曹尔绅的话,他的醉意全消,背上甚至出了一层冷汗。 两人沉默着到了宫门前,曹尔绅把他交给等了许久的袁家家仆后,也转身由田 义扶着上了王府车驾。 袁大将军在马下默默看着王府华丽的车舆经过,中间的马车和前后的随从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些森然,总觉得像是在看送葬的队伍,不由心下发寒。 马车内,曹尔绅随便靠在车厢里,一下一下摸着身上挂着的狼牙。 “都死了才好。”他喃喃地说,轻笑了一声,又想起石柔来。 明个儿他还得进宫送豆腐方子,要是能给她多一分庇佑就好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石柔,在他次次惨死的轮回中,他见过她许多次。 她很特别,似总想把悲惨的日子折腾出另一种活法,可惜却不成功,有好几世,她死在了他的前头; 也有他先死的,他却不觉得她能比他多撑许多时日。 她明明不记得他,重生后对他却不错,至少没有畏惧,也没有利用。不过她对许多人都不错,有些人明明曾要过她的命,也不见她做什么。 她的心太软,怪不得活不久;他的心太狠,活不久,也是应该的。 也不知这一次他能活到几时,至少本该丢官死于意外的袁大将军活下来,至于之后袁大将军会怎么选,也并不重要。 袁大将军只是变数之一。 袁大将军继续效忠圣上或另投明主都曾有过,这不足以更改他的结局,他已经不奢望自己能活过二十一岁,只想在死之前多拉一些人,最好把天捅破把水搅乱,让那些人全都生不如死。 那些人都跟着陪葬了才好,要是所有人都死了,也许石柔就能活下来,也许就不会再一次次重回春猎那一天。不看到他们倒霉,他岂不是白死了那么多次。 他还是想活得久一些,看看有他在的未来会如何。 他也想复仇,这才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待京城局势稍稳,穆瑛便要回京了。 她并没接弟弟来水月观小住,一来是接人时难免会跟着石府的下人,会暴露石柔的行踪; 二来是观里开始整修,有些乱糟糟的,连她都得提前回京。 “柔表姐,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穆瑛不舍得石柔,没有石柔在,京城太无趣了。她认得的小姐不多,还都是石柔带着认得的,两边到底差着年纪,许多话都聊不到一起去。她这般洒脱的性子,也耐不下性子跟她们聊刺绣针线。 “不回。你要是想来,等明年开春再来也是一样的。如今这天越发冷了,观里实在也不适合你们住。” “表姐都能住,我怎么会不行!” “是了,你是不怕吃苦,可是表弟呢?你也莫要在外面住久了又移了性子,把好不容易学好的规矩又给抛开了。我如今身在道门,随意些也无妨,你却还是要嫁人的。” “我也不嫁了,以后就在这儿陪着表姐。” “这话我且听着,等你将来嫁人,看怎么堵你的嘴——” “定不会有这样一天,表姐等了也是白等。” 穆瑛任性说着,很快这意气过去了,她心下也知自己又在石柔面前说了傻话,不由懊恼。 可是她再懊恼,人也已经回了京城,只盼石柔能把这事忘了不要跟她计较。 她不喜那些文士,听着就觉得家中规矩重,将来若要嫁人,她定要嫁个以家国安危为己任的大英雄。 就怕连大英难,喜欢的也是那些知书达理的千金,她这般的得好好改改性子才有人敢娶。 但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眼光独到的,不喜那些过份规矩的千金,喜欢她直来直去的性子。 少女怀着天真的期盼,在回京的路上悠悠地想着,待进了石府,这些念头又被她暂时抛开了。 她是家中长女,还得顾着弟弟,将来也得给家族助力,哪能怀着太多绵软心思。 穆瑛还想着回府后会不会再遇着那位外祖家的表哥,想不到那位表哥竟要订亲了,订亲的对象还是丹萍。 她真真是好奇死了,回院后就跟院中剩下的丫头探听,才知道丹萍竟是石府庶女。在穆瑛不在家的日子,她跟孙家表少爷好上了。 一个是侄孙,一个是孙女,老夫人虽心中恼怒,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两人的亲事。 对穆瑛来说,孙家表哥迂腐木讷,不是什么良配,但却是丹萍能攀上最好的亲事。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离了石柔改到穆瑛身边当差后,一直不得穆瑛重用,随她出去参加宴会的机会也少。 再这么拖下去,她最好的年纪就过去了,要是将来穆瑛出嫁不带着她当陪嫁丫头,她岂不是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孙表哥这一房家底不薄,他本人也算长进,又是家中独子,她嫁过去能当家做主,比当陪嫁将来当个妾室要自在。 心下她有些嫌孙表哥还在求学不是官员,若是石柔没有出事将来嫁到什么侯府王府,她就是当个妾室也风光,要是能把石柔压在底下就更好了。 孙家也不是只有一个未婚的男丁,丹萍起了心思后便打听到一位不怎么好寻亲事的,在老夫人那儿递了话头。 老夫人不喜丹萍,哪怕是自家孙女,庶出就是庶出,哪里能配得上她那嫡出的侄孙。 但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她不答应也不行,后面见丹萍挺有孝心,她勉强认下这事,也听进了她的提议。 第九十九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9 穆瑛听说这事时,府里已经派人去请石柔回来,说是来参加订亲宴。 她心下着急,知道派人去追已经来不及了,一整天忐忑不安,就怕石柔没在水月庵的事暴露了。 这事如今府里知晓的也就她和巧蕊,还有那日送她们去水月观的车夫。 这车夫是穆家的人,当初护送她们姐弟从幽州到京城,之后一直呆在石府,只听穆瑛调用,很有些功夫在手上。穆太守怕女儿在京城受苦又不肯说,才特意派了得用的人跟着她。 除了这位车夫,穆瑛身边还有两个能干的婆子,一个让她派到弟弟身边了。 两人平时在院中皆不显山露水,旁人还只当她们是粗使婆子,就连她弟弟身边的李嬷嬷都有些看轻她们。 李嬷嬷以前是石娥的陪嫁丫头,在幽州嫁过一回人,后来她男人办差时亡故,她又回到石娥身边当差成了穆英建屋里的管事嬷嬷。 穆瑛并不是太喜欢这位时常把京城挂嘴上的李嬷嬷,加上穆英建先前总是生病,她不由得疑心是李嬷嬷照顾得不够尽心。 来了京城后,老夫人和二夫人见姐弟俩身边的下人不多,又指了几个得用的过来,连穆英建屋里也多了两个嬷嬷,其中一个还略通医术,直接把李嬷嬷比了下去。 先前穆瑛想让穆英建去水月观小住,可她若是送信到石府,府里定会让这三位嬷嬷中的一个陪着穆英建过来。不管来的是哪一个,都会发现石柔当了女冠。 可她防得了一时,却防不了一世。眼看石柔的事要被发现了,她寝食难安,又不敢主动说破。 让她意外的是,接人的仆妇从水月庵回来带来了石柔得了会传人的病症卧床不起的消息,怕是要等年后才能好。 “小姐怎么会病了,要不要请大夫去瞧瞧?”丹萍听完婆子的话一脸担忧,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庵里的师太已经瞧过了,说是多养养就好了。不过也问府里要不要把人送回来安置到清静的庄子里,在庵里只有一个下人照顾,怕这病情好的越发慢了。”那仆妇答道。 老夫人略一深思,说:“既然都吃着药了,就别折腾了,再派人送些药材过去。水云庵的师太医术不错,不少夫人都会寻她诊治,既然她说多养养就好了便听她的。” 丹萍原想让石柔回来给她安排一个比自己还差的婚事,这时一听石柔病了,她不由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沉下心想想,其实并不用她多做什么,由石柔在水云庵病痛缠身也够了。 日后等她成亲生儿育女,她再带着孩子去看石柔,就当是全了主仆情份,就不知石柔那时还在不在。 穆瑛不知丹萍的谋算,听到石柔生病的消息,不由跟巧蕊疑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是不是表小姐已经让人去水云庵疏通过了?”巧蕊小声问。 “或许吧……” 穆瑛应道,心下却想着另一个人更有可能帮石柔去疏通,也只有他的身份能在水云庵说得上话。 想想那位凑巧在水云庵出现的石小姐,穆瑛感觉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时她心情激荡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去水月观跟石柔深入聊一聊。 但她才刚从外面回来,石柔现在又得了会传人的病,她根本找不到出去小住的借口。哪怕她现在是在幽州,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总想在外面住。 罢了,只能等明年再说,穆瑛有些遗憾地想。 寒日漫漫,哪怕有节气之别,但一结了冰便算是冬日,只有到了冰雪消融时才算是春。 冬日地里没什么活计,许多人家都在家里猫冬,也有人去县里想找些活干。 但武阴县不大,能找到的活也就不多,若没有县里相熟的人介绍,村民也找不着活干。 这当然是往年的情形,今年县里多了许多卖豆腐的,许多人早早挑了豆腐结伴从县里出发去武阳县叫卖,也有武阳县过来进货的。 说起来,武阳县也不是没有人做豆腐,水云庵的尼僧就会做。 豆腐方子是庄王从素石道人那儿所得献与圣上,后又送去各处僧寺观宇,说是为他死而复生积福。 庄王赈灾遇险失踪又突然回京的事传出了许多版本,其中有一版是说他掉下悬崖后被仙人所救,与仙人饮宴喝到了琼浆玉液,席间还吃到了豆腐。 庄王发觉豆腐美味,问了做法,得仙人赠了方子。等他酒醉后,人已经到了京城。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5节 这个版本也是流传最广的版本,就连武阴县也有不少人说起,哪怕这些人之前就吃过豆腐。 也没有人细细追究其中的时间差,就像他们认定了庄王是个有王者威仪的美大叔,绝想不到他还是不到二十性情反复的青年。 因他的名声,许多庙宇道观得了豆腐方子也没想过用来赚钱,尤其是水云庵这样的皇家庵宇,不喜沾那铜臭,也不愿庵里常有客商出入,只磨些豆腐自己吃。庵里有不少厨艺好的,还想出了许多菜式,贵人来了也能尝尝。 那些的吃法,普通百姓学不起来,他们吃的最多的还是酸菜煮豆腐。 后来也不知是谁发现了豆腐冻过后又变了样,极能吸汤汁,加在肉汤里十分美味,又想出了许多吃法。 也是有了冻豆腐,来武阴县的人更多了。嫩豆腐运送不便,冻豆腐却不怕路上受损。大冬天的在外面走,豆腐一直冻着,放上好些日子都不会坏。 那么些人要买豆腐,光石柔一个人肯定是磨不过来的。早在后山要修小院的时候,她就把磨豆腐的活停了,跟郭货郎说是观里事多忙不过来要歇几日。 几日之后,她这小破观也收到了曹尔绅让田义送来的豆腐方子,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金子和珍珠,说是买方子的谢礼。 她也没有推拒,收下了后,越发没有早起磨豆腐的心思。 这么努力做什么,她就是什么也不做也够花销到老了。 她是这样想,郭货郎却还想做这营生。石柔想了想,就寻了同样有兴趣的赵大娘,在她家边上搭了个豆腐作坊。 磨盘和驴等都是石柔置办的,因赵大娘家离村里水井远,她还出钱打了一口井,请了与赵大娘相熟的徐家人帮忙做豆腐。 村子里冬日想找到固定的活干不容易,在家做豆腐还不用离开村子,很多人都羡慕徐家有这样的机缘。 因着这个豆腐坊,赵大娘如今在村里也算是个人物。许多人也知道这豆腐坊是水月观的,但石柔不管事,置办好东西后就把这一摊子事交给了赵大娘。每天做多少豆腐、招几个人、进货怎么办……这些还是郭货郎帮着定的。 郭货郎也不是白白帮忙,每日做出来的豆腐除了村民买些零碎的残次品,剩下的都只供给郭货郎,别人想买也找他。 郭货郎卖过一阵子豆腐,知道怎么定价。水月观也没有借庄王的故事涨价,他转手卖出去也没有提价甚至还降了些许。 他现在算是总经销商,经手的豆腐可不是一块两块,自然得用批发价卖给别人。 价格看着低没什么赚头,但积少成多,总得算下来他一个月赚的银钱比他以前一年赚的都多。 他也知不少寺院都得了豆腐方子,怕这生意不长久,趁现在买的人多就想多卖些。 而且他的定价也不高,就是以后有其他豆腐作坊,旁人也不会轻易弃了他去别人那儿买。至少在这武阴县,他算是站稳脚跟了。 赵大娘也怕以后又出来其他豆腐作坊抢生意,恨不得一天不停地做豆腐,趁现在多做些生意。她是拿分成的,多做一方豆腐她就多些收入。 就是拿固定工钱的徐家人,也愿意多做活。石柔的月钱给的丰厚,他们要是不好好干,村里多的是想干的。 但是这营生显然比他们想的长久,过了新年,豆腐坊的生意依旧红火,一直到了春种的时候才停下来。 不管生意多好,村民也没忘记田地才是他们的根本,地里的活计他们可不敢拉下。 冷清了许多日的水月观也跟着热闹起来,许多妇人来祈求一年能有好收成。 第100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 “观里的香火比去年好多了。” 吴为站在垂花门前缩着脖子感叹,早春的风还有点冷,若不是屋里孩子吵得厉害他也不肯出来。 他是去年腊月才回了水月观,那时观里做豆腐的活已经停了,也就不知道观里曾经有多热闹。 听说石柔在赵大娘家开了豆腐作坊,他心里还转过许多心思,最终还是抵不过懒,全都不了了之了。 起早摸黑的做苦工有什么劲,还不如给人办事来钱快。 他离开水月观那么些日子,就在武阳县混着,靠着石柔先前打出的那一点名气,接了几个不错的生意,还都是事主疑心生暗鬼的单子,不必真请石柔出手。 直到了腊月,他看县里空了大半,连黄十八都要回老家了,才回水月观猫着。 到底还是有观主好呀,他现在回来至少有热食有暖被窝,就是屋里多了个孩子有些烦人。他不像吴有那么有耐心,听到那孩子吵闹总觉得烦。 听说后山修了间小院,他还想偷偷搬去住几天,也试试新房子,后来发现那屋子看着没人住其实有人守着才作罢。 那可是给王爷准备的房子,他还想偷偷住沾点运气来着……吴为想到这个还颇为可惜。 若是庄王在,他可没这胆子放肆,也没有吴有那般想要巴结庄王。 他是想要一二靠山,却不想跟官员勾搭在一起。当官虽风光,但哪有当道士自在。 再说了,他风光的时候就连大官都得求着他,这种隐秘的快乐像吴有这样的毛小子根本不懂。 不管是哪种风光,有时也及不上懒在家里的舒坦。哪怕水月观不算是他的家,现在还多了个吵人的婴儿,他还是想要在这儿呆着。 估摸着吴有已经把阿静哄好了,吴为打算回屋。外面的风还是有些冷,也不知那些妇人哪来的劲头出门。下地就更冷了,田地四周都没个遮挡,只能任风吹着。 “吴道长在吗?” 熟悉的声音从观外传来,吴有脚步一顿,转头就见自己这半年处得不错的黄十八抱着黄小仙进来了。 “你不是回乡了?” “哪能一直在家呆着,我爹也容不得我白吃白住。”黄十八无所谓地说。 黄家人丁兴旺,凡是有点灵性在身上的都选修行这一行。 修行人不重亲缘,行事洒脱,加上家中几个长辈都不需要小辈非得在家侍候着,还嫌他们在家吵闹,年节一过就恨不得把他们都赶走。 那些出息的、节礼送的丰厚的,还能多留几日,像黄十八这样花钱没个成算,有多少用多少的,在家并不受待见。 要是能选,黄十八还不耐烦回家过年,在武阳县呆着多自在。 但家中规矩,他们这些小辈不得不回去一趟,就是不看看长辈,也得去跟黄大仙问安。 吴为也听他说过,调侃道:“怕是嫌你吃得太多吧。” 说到这个,他的目光不由定在黄十八怀里的黄小仙身上。 “你家黄小仙过完年富态了不少,可见家里伙食不错。” 黄十八面上一僵,感觉抱着黄小仙的手臂被冻住了。 黄小仙撩起眼皮,冷冷扫了吴为一眼。吴为只顾着跟黄十八说话,倒没注意到这个,就是背上一寒,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一般。 春天还真冷,吴为缩着脖子想。 黄十八见吴为没有追究下去,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抱着的可不是黄小仙而是黄老祖。 这事还得从过年的时候,他带黄小仙去拜见黄门老祖黄大仙说起。 黄小仙这一族的黄仙们还算亲人,过年也有跟人族一样聚一聚的习俗。 聚会嘛,少不了喝酒吃肉、吹牛攀比。 黄小仙在族里混得比较一般,以前少不得被挤兑。别看他被同族说几句也笑眯眯的像是混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但他心里记仇着呢。 这次他也算认得了像样的高人,很想说出来炫耀,又怕他们知道石柔没有养家仙抢着要跟她。 这是他看中的人,他还等着哪天蹬了黄十八改跟石柔。 但是酒一喝多,他就把这点小心思给忘了,一时没有收住话把石柔的事说了出去,还把她的本事夸大了几分。 等酒醒后,就知道事情坏了,不少同族围在他身边,要逼问他石柔的下落。 他哪里肯说。 经历了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后,事情闹到了老祖宗前面。 黄老祖潜心修炼,这些年也不是年年都出现在新年聚会上。 今年她难得现身,各家黄仙的情绪也特别激动。只要黄老祖还在,他们这一支黄仙的地位就能稳住。 黄老祖却没有他们这般想得开,她的修为停滞已经有些年月了,要是再拖下去,她怕是要就此陨灭。也是在去年中,本在闭关中的她忽然有感,从洞中出来。 这个世界似乎多了一丝变数,也许她修行大成的症结就在此了。 虽心有中感,但感觉到的是什么,她一时还测不明白。听说黄小仙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修士,对妖族也不排斥,她想多认识一个人也多个机缘,便跟黄十八来了水月观。 对吴为来说,天下的黄皮子怕是都长一个样,只有大小胖瘦的区别,他能看出黄十八怀里的黄仙略大,也是去年跟黄十八混久了,看多了黄小仙在他怀里能占多大位置才发现不同。 黄十八在黄老祖允许之前也不敢说破,暗暗庆幸吴为是个在小事上糊涂的。 入了后院,他刚要去吴为住的院子继续说话,就听边上院子的门开了,两条 杂色犬从门间挤了出来走了两步停在原地,冷静地打量着他怀里的黄老祖。 大毛二毛没有叫唤,只紧紧地盯着,目光有些戒备。 经过一个冬天,两条狗长大了不少,加上观里近来吃的不错,它们也跟着加餐,吃得皮毛油光水滑的,隐隐有发福的迹象。 石柔知道它们偶尔会上山,也不知是不是在悄悄练打猎呢。 她倒不怕它们在山中遇着猛兽,反倒怕它们在外面玩耍时被人药了去杀了吃肉。 但它们显然比石柔想的要警觉,尤其是曹尔绅住过一阵子后,它们机灵了不少,遇着黄老祖这样明显气势压它们一头的,它们知道不能马上跑了,不然下场会更惨。 黄老祖跟黄小仙一样,最讨厌狗了,一看到大毛二毛跑出去,就呲牙想把它们吓走。 她可不像黄小仙,对付两只小犬也要用上保命的招式,不过看在主家的面子上,她忍着没有动手。 怎么没叫? 屋里的石柔已经知道黄十八来了。黄小仙以前在观里小住过几日,跟大毛二毛也玩熟了,黄十八把他接走时,它们冲他叫了许久,现在怎么不吵不闹还乖乖地出去迎接。 她也没听到大毛二毛跟黄小仙玩耍的动静,要知道以前三小只玩得可好了。 当然黄小仙是勉为其难地陪陪它们,享受一下被舔狗追捧的快乐。 “大毛二毛,别到前院去——” 她假作管狗子,出了院门打量了一眼,看到黄十八后笑着打了个招呼。 “黄道长,好久不见。怎么今个儿有空过来,又有活了?” “近来还算太平,哪有什么活。”黄十八说着,心不由悬了起来。 他不知黄老祖为什么要见石柔,就怕两个现在打起来。 石柔也注意到了他怀里的黄仙,不由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位是?” 她一眼就认出那不是黄小仙,黄小仙骨相更小,皮毛的颜色也没有这只这么深。 黄老祖见她认出来了也没想瞒下去,她是来寻机缘的,可不是来寻仇的。纵身跳下黄十八的怀中,她落地时化为一身着黄衫道姑打扮的美妇人。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6节 “老身黄尔,听闻素石道长颇有修为,特来拜访。” “前辈有礼。” 石柔淡定地与她见过礼,心下却颇为惊奇。 她先前见过蛇妖黑鄢现身,不管是外形还是体态,黑鄢都有些怪异,放在人群中就算看着是个平常人,别人却不会把他当成平常人。 黄老祖却是真正与凡人一般,走在街上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又符合石柔对妖族的固有印象,那就是美艳。 许是修为高深的缘故,黄老祖自有一股气度,艳而不妖,旁人见了也不敢生出多的心思。 第101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1 “咦,这是哪家的妇人,怎么到后院来了?” 回头不见黄十八跟进来的吴为出了院子,见不知什么时候院外多了个妇人,不由问了一句。 “这是我家老祖,来外面游历的。”黄十八很是骄傲地说。 他总算是能明说了。要知道带着黄老祖出门是多大的荣耀,他可想出去吹一圈,却怕坏了老祖的事,只能生忍着。 “老祖?” 吴为一时没意会过来。他虽打着得道高人的名头,但遇过最大的事还是他自己倒霉被鬼缠上,后来又无声无息的解决了,都看不着什么玄异的现象。 这会儿看到黄十八所说的老祖,还当这位是黄十八辈分上的祖姑奶奶之类的。 黄家人口多,几代下来有几个年纪小但辈分高的长辈也不奇怪。 很快,他又注意除了这妇人,院中还有其他变化。 “十八,你家黄小仙呢?” “就跟你说了,这,我家老祖!” 黄十八一脸郁闷地看着吴为,深深怀疑吴为是不是睡多了脑子糊住了。 吴为现在脑子是有点糊,他看看黄尔又看看石柔,实在看不出黄尔与石柔有多大差别,怎地一个是人,一个是黄皮子变的。 一想到活生生能变成人的妖就在眼前,吴为不由退了一步。 先前那个连影子都看不到的,都快把他折腾死了,何况这样与人无异的大妖。 黄老祖看他害怕也没在意,这才是世人看到她现身时该有的反应,也就更显得石柔这般淡定的难能可贵。石柔就算有一瞬的惊奇,对他们却并不排挤忌讳。 “前辈里面请。”石柔招呼道,怕吴有的反应太大惹怒了她。 就算是人,也有喜怒哀乐,动不动打骂人的也不少,以防万一,她还是独自招呼为好。 黄老祖入了院内,四下打量了一眼,微微有些意外。她认得的道行高深的修士,衣食住行都很讲究,少有像石柔这般住在简陋的道观里的。 “不愧是女娲庙的观主。”她感叹了一声。 石柔很快抓了重点,问:“女娲庙怎么了?” “你不知吗?” “前任观主早已经去世,我算是半路接手,许多事情知道的不多。” 黄老祖闻言微微点头,想想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待到客厅落座后,就跟她讲起了女娲庙的典故。 “上古封神大战后,女娲娘娘重铸妖界,将妖界与人界剥离。那时虽死伤了许多大妖,但至少保存了妖界的灵脉。 如今人界修行越发艰难,妖界倒还有几个出息的。许多妖也不爱到人界来,难免有几个顽劣的,这个倒也避; 不了。妖界的小妖想出来,人界残留的妖族想回去,都得通过女娲庙才行。” “这里竟是人界与妖界的通路?” 石柔都快傻眼了,要不是家中教导严,知道面上不能漏了心思,她此刻嘴巴都要惊得合不上了。 “对。”黄老祖应道,怕眼前这妮子是个胆子小的,好心解释了一句,“也不是就在这座观里,女娲庙四周都算是通路范围。以前出入的妖族得有守庙人的许可才能通过,如今是不行了,女娲庙越来越少,守庙人也不见了。” 所以素音道长和她的师父是守庙人?那其他弟子呢,他们出现又消失,是去了别处守庙,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妖? “若是没有人守着,会不会出问题?”石柔不禁问。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女娲庙消失,有时也是通路的消失,以后妖界跟人界的往来会越来越少。”人界的灵气也会越来越少。 这话黄老祖没说,毕竟她与石柔并非同族。 妖界与人界分离,也是女娲娘娘给他们留下的后路,但凡事有利有弊,呆在妖界修行是容易,却只能修成妖皇无法成仙,呆在人界却还有成仙的希望。 “前辈为什么不去妖界?” “我们一族也有搬去妖界的。但在妖界,我们力弱,去了也不见得能占多大好处,还不如呆在人界自在。” 人界灵气虽少,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修行,她们这些大妖守着剩余的好地方,怎么都能教养出后代,就是偶尔要提防着人族的修行者跟她们抢地盘。 石柔暂时是不会跟他们抢地盘的,连女娲庙的底细她都才知道,哪里能清楚他们的地盘在哪里。 难得遇到一个修行的前辈,石柔心下许多疑问总算有人能解答。黄老祖有心结个善缘,世间多个倾向于妖族的法师总归于她这一族有利。 聊着聊着,石柔就说起了后山的石洞。 “我曾在后山看到一石洞冒着黑气,洞内有婴儿的遗骸,不知是不是魑灵作祟。后来,有一蛇妖想占了那洞当洞府,似乎洞中的东西对他修行有好处。” “的确是魑灵,估计还不曾开智,只知道互相吞噬,等最强的那一只胜出就能化为强大的妖鬼。” 说到这儿,黄老祖有些不屑地轻哼一声,“如今那些小子们修行,惯爱走这些旁门左道的路子,不知道沉下心来多吃点苦。吞了魑灵是能精进修为,也极易在体内生成魔气。但凡沾了的,都很难再回妖界,留在人界也经不住雷劫。” 想想那些小妖吞了魑灵修炼,最终在雷劫中化为湮灰,顶多为这世间添些灵力,倒也算是人界灵力轮回的新循环; “我看他对修行也算执着,努力后反倒成空,说起来让人感慨。” “修行一道凭努力是不够的,还有运势和天赋。” 说到这个,黄老祖也心有戚戚焉。到了她这个年纪,知道这些条件同样也不足以支撑修行到底,最重要的也许还是心性。能走到最后的修行者,都有一个好的心态,旁的不过是助力。 “你说的洞穴在哪儿?” 黄老祖忽然动了心思,都到了这儿,她也愿意再多结个善缘,教导到一下其他族类的小辈什么才是正确的修行。 “离这儿不远。” 石柔说着看了一眼天色,想想两人的脚程现在出发,回来还赶得上晚饭。 “那就去瞧瞧吧。”黄老祖起身到了院中,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石柔问:“你可会缩地术?” “不会。” 虽说不会,但石柔脑中又闪过相关术法的用法,好像只要想用,她就会用。 “来,我教你几招。” 黄老祖和善地朝她招了招手,看石柔就像看家中的晚辈一般。 家中的幼崽也就刚出生那会儿乖巧讨喜,长大了都狡猾顽劣,不似石柔这般娴静大方。他们化形后再怎么像人,与人总归还有差别,尤其是在规矩上。 “多谢前辈。” 石柔心下欢喜,她早就想学几招防身,只是苦于无人教导。 她也不是积极求教的性子,又不知从何处学起,难得现在有位前辈在跟前,哪怕非同族,她也想要请教。 她不怕黄老祖会教给她错误的知识,许多事她都有模糊的印象,就是缺少触发的行为。 黄老祖教了她几招后,心下有几分惊叹,实在是石柔的悟性太好,稍一指引就能入门。两人一路边走边学,到了山洞前,石柔已经学会了好几招。 这还是她藏拙过的,有几招她一试就有熟悉的手感涌来,她刻意压下了,选了比较生涩的方式把招式使出来,却已经足够让黄老祖惊讶了。 “前辈,前面就是石洞。” 拔开面前的树枝,石柔朝前面一指,伸出的手指微微一颤。 白日的石洞依旧冒着幽幽的黑气,这股黑气在日光下却不显眼,似乎会让人莫名忽视,哪怕盯着它瞧,偶尔也会失神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石柔看着若有似无的黑气,有点眼晕,挤了挤眼后才算看清。 指尖发麻的感觉还在,视线又受扰,莫不是此处有什么怪异? “看来那蛇妖有点修为,还知道设结界。”黄老祖说。 “结界?”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 第102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2 石柔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感受结界的触感。凭她敏锐的感触,她发觉指尖触碰到的空气有些许凝滞,但不明显,与外界大概就是晴天与阴天的差别。 黄老祖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的确是个新手。 “你这样是在提醒里面的人,你来了。” 石柔一听,连忙缩回手,惊疑地看向黄老祖。 “黑鄢会觉得我是在挑衅吗?” “不好说。”黄老祖故意逗她。 有些结界的设立是为了防止外人闯人,有些却只是为了感应警示,也给了人误入的机会,眼前这种就是。 想来这处也不是什么隐秘的所在,偶尔也会有人来,要是被发现找不到了才会惹来怀疑,与其隔绝还不如任人出入,只设一道警示,在有人进来时有个提醒。 黄老祖猜测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察看是谁闯入,她也不是过来找事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现身。 “走吧……” 她领着还有些不安的石柔进了结界内,很快就见石洞里钻出一个和尚。 他身上有衣服有些破烂,像是刚跟人打了一架,脖子上挂着一串骨头项链,手里还拿着一个大葫芦,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和尚。 “想不到这位同道道行颇深,除了粗野些,竟看不出破绽来。” 黄老祖赞了一声,她已经从石柔那里听说过黑鄢的模样,石柔也没有说别的,着重说了他的光头。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7节 这个特征可以说放在人群中很明显,一般走在街上,真难得看到几个光着脑门的。 此刻石柔却有些尴尬地看着前面的熟人,光头是光头,但这个人并不是黑鄢。 “这是野和尚欢喜,我曾在办事时见过,当时黄道长也在。” “竟是真和尚?”黄老祖有些惊讶,不由眯了眯眼。 那一边,欢喜和尚也看到了她们,很快便飞身落在她们跟前。 “素石道长?” 他不确定地打量了石柔一眼,上次见她时她蒙着面,他不知石柔长相却知道她的身形,也知道此处离水月观近。 “正是贫道。”石柔晗首。 “这位是?”欢喜和尚看向黄老祖,眼睛微微一眯。 “这是黄前辈。” “黄前辈?跟十八兄是不是一家的?” 石柔不好替黄老祖回答,转头看向她。 黄老祖美眸微扬,脆声说:“是……” “果然。十八兄也不知怎么长的,也忒不争气,但凡有娘子半分美貌,不就能让人顺眼些了。” “大师真爱说笑,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黄老祖风情万种地笑着,像是对欢喜和尚的吹捧很受用。 石柔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只能保持微笑,当安静的观众。 一人一妖闲聊了几句,才总算转到正文上。 “两位今日怎么会来这里?”欢喜和尚问。 “素石小友说山间有妖异,怕一个人处置不来,才请了我来相帮。看起来,此处大安了?” “是,那小妖已经被我制伏。” 石柔挑了挑眉,想不到欢喜和尚还有这样的本事,先前柳老爷出事也不见他能驱了柳老爷身上的邪气,怎么对上邪气的主人却能占上风。 “是什么妖怪?我已经有好些年没见着有些修行的妖怪了。” “是蛇妖。黄道友要不要去看看,我虽取了它的妖丹,但它的筯皮还在,收拾好了也是一件法器。” “且去看看。我也不白要你的,若有好的,自会有丹药来换。” 石柔看着两人离开,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看黄老祖说话的情态显然有异,怕是有什么变故,她跟去会碍手碍脚的。 黄老祖和欢喜和尚正说得热闹,忽地生了变故。 黄老祖身后窜出一条尾巴扫向欢喜和尚,欢喜和尚也拔出酒葫芦的塞子对准了黄老祖。 他那葫芦不是凡品,是他偶尔所得的法器,里面装的是三昧真火。 靠着三昧真火,他这些年灭了不少小妖,又用特殊的功法吸收了它们的法力,在法力上他自信胜过当代修士许多。 但到底不是正经师承,只靠几本功法和从其他门派盗取的修行方子终是不长久,就连普通的拔除妖气也做不到。 他也不屑做这些,跟黄十八等人混在一起,也是为了给自己的银钱添个来路。像他这样的修为,弄钱还不是简单得很。 黄老祖看到喷涌出来的三昧真火,不由翻身避开。到底是妖,就算她修为再深,也经不过三昧真火炙烧。 “你这秃驴,好狠的心肠——” 她娇嗔地抱怨一句,双手化为利爪朝欢喜和尚扑去。 欢喜和尚急忙避开,嘴上却故作轻松。 “娘子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再这么打下去,我心都要疼了。” “且让我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一人一妖打得热闹,石柔聚精会神地看着,默默又觉得嘴里有点空,应该要磕点什么。 把这个感觉抛开后,她盯着两人的术法,心下想:这个我会,这个我也会…… 她自动学会的东西还挺多,就不知几时有机会用出来。 “嗞嗞嗞……”脑中熟悉的电波声响起,系统幽幽开了口,“杀了他们两个。” 石柔一愣,苦笑道:“阿系,别在这种时候说笑。” “谁跟你说笑了!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是邪修,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你会得到天道的嘉奖,也能在这个世界活得久一点……” “能活多久?”石柔好奇地问。 “很久……” “你看,你都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却让我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对你来说,并不危险。”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我脑中的招式?” “是。那是我赋予你的。” “你先前怎么不说。你现在才提起,很像是为了哄骗我以身犯险。我出事了你是不是能得什么好处?你不会是想夺舍占了我的身子吧!” “如果我真想要你的身体,等你困死在后宅时再现身岂不是更好。” “可那时你就得替我受难。你一个系统,难道还能逃出侯府?” “以前的你是逃不出,现在的你还逃不出吗?杀光侯府的人,放一把火,留下几具焦尸,不就可以顺利脱身!” “阿系,你真是好狠的心肠。” “我是系统,并不是人,哪里来的心肠。” “可是你明明会生气,我看你现在就像是生气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说:“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在催促你成长。你的进度太慢了,再这么下去,你会输给别人,还会死去。如果你死了,我也要跟着陷入沉睡。” “如果我成长了,你是不是也能得到好处?”石柔问,如果她死系统也得跟着「死」,她成长系统是不是也会有好处? “会有一点好处。这是互利互惠的事。” “真的吗?我不信。你能清楚看到我的成长,我却不能看到你的,若有一天你的成长到脱离我、脱离一切掣肘,一时兴奋犯下什么错事怎么办?” 系统又沉默了。 半晌,她才说:“我受规矩制约,又不是真人,不会做违反天道的事。” “这事可难说,你现在不是让我杀黄前辈和欢喜和尚,难道不违反天道?” “杀了他们,你是在替天行道。” “杀了欢喜和尚也许是,可为什么我要杀黄前辈,就因为她是妖?” “妖不该杀吗?” “若妖该杀?异数该不该杀?我岂不是要杀了你和我自己?” “你是人,是得了机缘重生的人。” “那也是异数。” 系统似乎知道在这点上说服不了石柔,转而说:“你与黄尔初次相见,怎么就确定她不曾残害过人类。妖族生性狡诈,不足为信。” “我的确不能确定她没害过人,但我也不能确定她害过。总不能为着一个推测就去杀她。再说了,阿系,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对,你没站,也没有腰;我根本就打不过他们,杀什么杀?” 系统如果有实体,大概率会翻个白眼。 第103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3 “你打得过。只要你想,你能胜过他们许多。你也可以等到他们战到两败俱伤再出手,到时候还能省点力气。” “我有这么强吗?我也就死了几次,脑中被塞了许多招式,为什么会这么强?” “这都是我的功劳。” 这下轮到石柔沉默了。 她一向觉得心里有什么话瞒不了藏在自己脑中的系统,交流时没有避忌,再开口时也说的直白。 “阿系,我不信你有这样的能力,你这样只会让我更不相信你。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难道真是我的身体?” 石柔心下不信系统真想夺舍,但要说系统无欲无求,她也不信。 “你几时疑心病这般重了?” “还不是你逼的。” 在她们斗嘴的当下,黄老祖跟欢喜和尚的斗法渐渐分出了高下。 黄老祖到底是修为高深的大妖,当初当家仙时,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哪里会怕区区邪修。 随着她的长尾一扫,没来得及阻挡的欢喜和尚惨叫一声被她抽飞,摔在了石柔不远处。 “哎哟!到底是妖怪,好狠的心肠。” 欢喜和尚揉着腰在地上惨叫,目光不由看向石柔,“素石道长,你是正道中人,看到妖孽行凶也不管管?” “我连你们为何打起来都不知道,怎么管?” “还能为何,这妖婆子想吃我,等吃了我,她就要吃你了。” 说话间,黄老祖已经扑了过来,欢喜和尚忙亮葫芦把她吓退,嘴上继续劝石柔。 “别以为黄家出来的就都是好的,不少家仙会噬主。你观她行事,就知道她是个凶恶的,不知害过多少人。” “呸,你才害人。原本在此处的蛇妖是不是你害的?” “这蛇妖曾为了私怨咒害凡人,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素石道长,这事你应该知道呀,柳老爷就是那蛇妖害的,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助,柳老爷怕是活不过去年。” 这么说来,也没有错,石柔暗忖。 欢喜和尚看她意动,继续说道:“你是不曾见过那蛇妖,就他那黑不溜秋的样子,就不是个好妖,以前还不知吃过多少人呢。” “你这是以貌取人。你说那蛇妖生的黑不是个好的,难道我也长得黑吗?”黄老祖冷笑问道。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8节 “你生得太好,一看就是妖。”欢喜和尚笑嘻嘻地说。 这话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贬低,石柔腹诽,而且黑鄢也不黑,他就是衣服黑,皮肤白着呢。 黄老祖不屑欢喜和尚廉价的夸赞,“妖怎么了?难道妖就该杀吗?就你这样的也配修道?” “娘子可不要胡说,贫僧怎么会修道呢?” 和尚的确不修道,他们修的是佛,但欢喜和尚一看就是不个正经和尚,黄老祖可不信他真的在正经修佛。 “就你这般喊打喊杀全无半点慈悲心的人,哪像什么僧人。” “僧人中也有杀伐果决的,娘子难道不知不动尊菩萨?” 不动尊菩萨是八大明王中显愤怒身降伏妖魔的大威势明王。 黄老祖久居山中,对近来才兴起的佛教不怎么了解,连那些菩萨的名字都认不全,但有一样她是知道的。 不管是修佛还是修道,皆有正邪之分,她一把大年纪了,自有判别正邪的标准。像欢喜和尚这般上来就对妖喊打喊杀的,肯定是邪道。 “少拿菩萨出来唬人,也不怕这些菩萨收了你这乱扯大旗的秃毛贼!” “怎么是扯大旗,贫僧真是出家人,不信你看……” 欢喜和尚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紫铜转经筒,拿正了一摇,经筒上坠着的葫芦就转了起来。 金属摩擦的声音激起一句句金色的经文浮现在空中向四周震荡开来,黄老祖脑袋一疼,感觉有什么嗡嗡地在耳边念着,吵得她头皮都要炸了。 她眯了眯眼,瞪着笑得格外欠扁的欢喜和尚,咬了咬牙,拼尽最后一丝清明,将灵力调动起来,扬起大树一般蓬勃的尾巴朝欢喜和尚劈去。巨尾落下时,溅起一片尘土,而本该在尘土中央的欢喜和尚却消失无踪。 “该死的,竟然让他跑了!” 黄老祖气得跺脚,发了一通脾气才想起石柔。转头看去时,发现石柔脸色发白,似乎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了?” “刚刚听到经文,有些头疼。” “头疼?”黄老祖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别是妖怪化的吧,那经文只有妖怪听了才会头疼,你一个道长怎么也会疼?” 石柔一愣,确定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妖,便问:“会不会是因为我学的功法不对,是妖族学的?” “也有可能,那经文对邪道应也是有效的。我看你不是什么邪道,不知怎么就冲击到了你。会不会你前世也是妖族,才会受影响?” “前世的事谁知道呢。” 石柔笑着调侃,暗想,她前世就是她自己,怎么可能是妖,肯定是欢喜和尚的术法有问题,不是专门冲着妖去的。 想是这样想,她又有些不确定。 系统说她脑中的功法是她传的,这话石柔不信,却也排除了女娲娘娘救她之后传道的可能。 这样的谎话太容易拆穿,她本来就不信系统,系统也知道这一点,不会随意消耗她的信任。 难道原本就没有什么女娲娘娘,都是系统?又或许是她本来就有的记忆。她莫不是上上辈子是妖,才会这么多,才会上辈受苦还有转生的机会。 那她脑中偶尔闪现的那么多死法是谁的,她上上上辈子吗?她脑中到底有几辈子的记忆?她是人是妖? 她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一旦出现,就扎根在了心上。 确定欢喜和尚已经离开,黄老祖带着石柔进了洞穴。 石柔凭新学的术法,进入了狭窄的洞穴底部,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黑鄢显然是整理过,将底下一堆堆的骨头堆到了四角,里面大部分骨头是婴儿的,也有几个成人的骷髅,估计是当初石矿塌方后困死在洞中的村民。 洞中有许多白石雕刻成的石栏石桌石床,还有一个白石柜子,显然黑鄢是有心在此处长住。 可惜一切都成了白费,石柔看着洞府中间身体断成两截的黑色小蛇,实在无法将它跟黑鄢联系在一起。 “他怕是经历过几次劫难,最后还是逃不过。”黄老祖感概道。 “要找个地方将它好好安葬吗?” “我们倒不讲究这些,你若有此念,帮他葬了也妨。” 妖族少有将尸体妥善安葬的习俗,让尸体回归自然才是他们的选择,但黄老祖也不拦着石柔,免得她心里生出挂碍。 ——题外话; 飞速完结中,想开新文了; 第104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4 石柔到底还是将黑鄢的尸体带了回来。 “观主回来了,可以吃饭了。”萱草看到她经过招呼了一声。 “你先把饭食送去给客人,我要处理一些事。” 萱草应了声是,心下倒也好奇石柔有什么事要处理,近来也没见观里接什么活。 想归想,她也不会去打听主家的事,总归石柔不会短了她吃穿,也不会卖了她。 石柔怕断成两截的黑蛇会吓着萱草,故意避着她。回到院中,她想先寻个好点的箱子当成棺木,再把黑鄢的棺椁放到庙里供一天然后下葬。 她以前背过一些超度的经文,想不到头一次用上,竟然是为了一只妖。 她有不少箱子,以前里面装着钱银,现在都空了。她最多的钱银就是曹尔绅给她的豆腐方子的谢礼,那匣金子被她藏在梁上,免得哪天被吴为等人翻出来。 挑了一个颜色深一点的雕花木盒,石柔寻了一方软丝帕将黑鄢包了起来放了进去。 黑鄢死后所化的蛇,到底不是他的真身,他的真身好些年前就被毁了。 如今这具是他吃了魑灵后所化,所以身形才不大,不然一个木盒子哪里装得下。 这样的尸体不会像正常尸体一般腐化,但放得久了也会渐渐消散归于尘土。 到了神殿,她把木盒子放在供桌上,准备晚上再来诵经,又怕其他人没个眼力劲把盒子开了,四下扫了一眼想找个什么东西把盒子封上。 看了一圈,她的目光最终落在神像脚下放着的三叠黄符上。说是三叠,左右两叠只有三张,中间的那称得上「叠」。 符都是她画的,为了拿取放便,也是为了取信于人,她按吴有的提议把符供在神像前。 吴有说供过的符法力更大,石柔倒没看出什么差别,却知道来请符的人认定会有这样的差别。 观里的符本就有三种,其他两种一个是召雷的,还有一种效果不明。石柔想了想,把效果不明的符贴在箱子上,权当是封印。 她到现在还不知第三种符的效果,心下却忽有所感,一切等晚上再来确定。 回到院中,她见萱草已经布好了饭菜,不由快走几步。 “等久了吧,坐下吃吧。” “没等,刚布好桌子。”萱草说道。 在观中她一向跟石柔同桌吃饭,也没有推脱。坐下后端起碗,她不禁朝边上院子努了努嘴。 “他们让我多做了好几个菜。” “难得来客人,总不好太简陋。” 黄十八这样的人,萱草实不想把他当客人看,她知道他有本事,不然也不会养着厉害的黄小仙,但他的身份太低了些,又跟吴为一般是爱吹牛爱赌钱的性子。 说到客人,石柔就想起黄老祖。 “明天你早起记得杀鸡。” “还要杀鸡?” 观里招待过庄王后,剩下的鸡不多了,她实在不舍得再杀,不过是黄十八,至于杀她亲手养大的鸡吗? “招待贵客。你不是添了不少小鸡,大的早晚都是要吃的。” “小鸡还小呢。” 萱草心下还是不舍,可是再不舍,隔天杀鸡的时候她下刀依然利落。 反正是要吃的,不如快些送它上路吧。 适才石柔跟黄老祖一回来,她便化为黄仙的模样回了黄十八身边。 天色也不早了,黄十八不想赶路,索性在水月观将就一夜明天再走,黄老祖也就跟着将就。 她没想好明天是就这么走了,还是继续跟石柔呆在一块儿,说不定她飞升的契机就在石柔身上。 石柔只当她明天要走,不安于观里没有像样的东西招待,唯一拿得出手又合黄仙意的应该只有鸡了。 说服了萱草后,石柔也没再说其他事,等吃好了饭她就去了前殿。 “我今晚要在前殿诵经,就不回来睡了。” “观主,我陪着你吧。” 萱草不舍得石柔一个人熬夜受累,哪怕她什么也做不了,至少能保证石柔随时有口热水喝。 “不用,又不累。” 她不觉得熬夜诵经辛苦,这事又与妖有关,她不想萱草卷进来。 萱草也没有多问,若是以前,她也许怕石柔累坏了会劝几句,如今她已经知道石柔的确有高人一等的地方,一些小事上更不敢多嘴。 她倒也好奇石柔是怎么会的这些,总不能是石府大老爷教的,但有些事似乎也问不出来。 就比如石柔的力气很大。萱草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事,总不能是石柔的力气是一夜之间练出来的。 想来是以前没有石柔出力表现的时候,才没有人发现。术法也是一样,呆在石府哪里用得上,也就没有人知道。 自家观主有过人的本领是好事,她又何必问太多。 石柔也不想跟萱草多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重活一世的人,也不想跟萱草说谎。 有些谎说了,得用更多的谎去圆,跟自己身边的人要是还得记着自己说过些什么也太累了。 哪怕如今观里的香火好些了,前殿也不是整夜都点着灯的,曾有香客问她观里能不能点长明灯,石柔给拒了。 观里用的香烛并不是上好,如果可以,她并不想点起来,免得薰得眼睛疼。 点上油灯后,略显昏暗的灯光照着深色的木盒,上面贴着的黄符过于鲜亮,与木盒极不相衬。石柔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对着木盒诵起经来。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69节 念了九九八十一遍后,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活动了一下筋骨。 她还是头一次诵这么久时间的经,要说累吧,这总不能比磨豆腐累,但也不省力。 诵经的时候似有像海浪的气流冲涮着她的识海,像是在洗涤心灵。要是她稳得住,那就是洗涤;稳不住,就不知自己被卷到哪儿去。 幸好她近来闲坐修行还算小有所得,意识并没有被冲得朦胧一片,倒是更清明了。 虽说不累,但想到忙了这么久,她还是忍不住伸个懒腰,又想着既然已经活动过手脚了,索性就试试第三种符的威力。 石柔将符定于空中,持剑指朝四方一挥,似牵动了什么系于符上,再摧动符咒。 黄符上金光一闪,放着黑鄢尸体的箱子就打开了,那符落于黑鄢的尸体上,很快他的尸体就在光亮中消散,于原处出现了一条蛇形的黑色虚影。那蛇影动了动身子,朝着女娲娘娘神像座下一钻顿时不见了。 石柔一愣,见黄符已化,便收了法力,凑上前盯着神像底座一通查找,实在看不出黑影的去向,倒是似有一阵古怪的气息飘过,很快又消散了。 “你刚刚连通了妖界?不愧是守庙人。” 黄老祖忽地出现在门口说,她也是在屋里察觉到妖气才特意过来。 呃…… 石柔现在实在不知要说什么,她要说一切都是凑巧,怕是黄老祖也不能信,就连她自己也怀疑她是不是真是什么守庙人转世,不然怎么会那么快学会了术法,又能连通妖界送妖魄回归。 妖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说超脱于轮回,可以不死不灭。不死也不是真的不死,而是如凤凰涅槃一般可以在死后重生,重生后的妖与前世不是同一个个体,却带着血脉记忆,可以沿继修行。当然,重生的过程也会消耗修为。 比如黑鄢,如果顺利,它回归妖界后重生为小黑蛇,可以继续修炼,一旦觉醒,修行速度也会比普通的妖要快。 不过要是他的运气还是不好,说不定会被大妖吞食,那就再无重生的可能。 他已经被欢喜和尚取了妖丹,只剩下一个虚壳,这也是他最后的生机。是生还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听说有的妖轮回九世方能成仙。”黄老祖感叹道,心下也动了要不要试一试的念头。 石柔也是今日才从黄老祖那里知道修行的一些常识,黄老祖所说的轮回她本该听不懂的,但她却意外能明白黄老祖的意思。 “路漫漫其修远兮……” 修行不易,且时刻考验心性。黄老祖自认能放下俗事,可真让她重新开始,她还是迟疑。 她并不想回妖界,若是在人界重生,她就不得不转世为人再重新修行,可她并不想当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入世的还是出世的,日子都没有她在山间自在。 再者这事也讲究一个时机,她总不能无端端坐化了去投生。不过她若真要投生,还得托石柔相助,只有守庙人才能助妖投生成人。 投生不算是真的投胎,一般得先找好一无福出世或即将夭折的婴儿,投生到他体内。 是的,「他」。就算是妖,她也知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要是能选,她还是当个男人吧。 跟石柔聊了半宿投生到怎么样的人家才好的黄老祖,回去歇了没一会儿,就被萱草杀鸡的声音勾醒了,不用猜也知道这鸡是石柔给她备下的。 果然,其他的都是虚的,餐餐能吃上鸡肉才重要,她还是投生到规矩不大的富贵人家比较好。 石柔这会儿还在屋里睡觉,给黑鄢诵经她不觉得累,反倒是跟黄老祖挑人家挑累了。 这比她以前挑夫婿人选还累。 更让她心累的是,这之后还得由她来操作怎么让黄老祖投生,可她根本不会呀。 让黑鄢去妖界,是她想到了符的作用误打误撞,那符是连通妖界的作用,与投生无关。 不过倒也不必慌,她多半是知道自己的新特性了,到了关键时刻,她会无师自通。 黄老祖吃了鸡,就叫上黄十八走了,她也不是现在就要投生,不必在石柔身边守着。 石柔心下有些可惜,她还有许多事想问,又觉得不必问,他日自会知晓。 第105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5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一晃就到了秋末,期间石柔出去办过两次事,其余时间都呆在水月观里。 山中的小屋一直空着,曹尔绅一次也没来住过。乡下地方也不知朝中讯息,她去办事时倒是听说了几句,大抵是庄王又教训了什么人,把一家人都送进了监狱里。 她听了倒不觉得他心狠,还有些替他发愁。 民间不怎么敢议论皇家事,除了八卦,像是宫中复宠的罗夫人怀胎一事,竟比庄王逞凶更流传得广些。 武阳县议论的人尤其多,因这位罗夫人先前在水云庵住过,甚至有人说豆腐就是罗夫人妙心独到为了圣上所创的美食。 这话也就在武阳县传传,武阴县人是不信的。他们更信这豆腐方子出自水月观素石道长,其中种种佐证县里已经传开了,光是县里因为豆腐生意热闹不少就足够证明。 石柔也没想到这豆腐生意能做这么久,久到钱寡妇服了苦役回来也做起了卖豆腐的营生,久到她已经把酱油都晒出来了。 她就这么拿着新酿好的酱油,在秋高气爽的日子踏上了回京的路。 微凉的风吹着帷帽上的白纱,露出她下巴的疤痕,一年过去了,这疤痕还在。 因为她离开前抹了一些药草的缘故越发显得红肿。萱草不知她的动作,还当是因为太阳晒红的,心下气恼。 “不过是丹萍成亲,观主何必赶回去。” “她如今也是府里的小姐,孙家表哥又得了太子的眼,我自然得回去。你也收着些性子,免得她找由头整治你。” “我才不怕她呢。” “幸好你的身契在我这里,不然她讨了你去,说要让你当陪嫁丫头,我这个如今说不上话的也不知拦不拦得下。” “我自小跟着观主,是观主用惯的人,夫人怎么会答应。” “夫人正是要笼络她的时候。” 萱草抿了抿唇,又目光一闪,嗔怪道:“观主还说我,你也得改改才是,竟跟着我叫「夫人」。” 萱草说的夫人,自然是指石柔的母亲。 石柔笑了笑,说:“我如今是修道之人,早就抛下俗事。这次回去,也是让府里知晓这事。” 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正好趁着丹萍成亲,说明自己已经出家当女冠的事。京中如今定有不少人盯着石府,她这一宣扬,便再也改不了了。 石柔到了京城,没有马上就回府。她租的牛车略显简陋,要是往石府所在的大街去,说不定会被旁人以为是哪家的穷亲戚。就算她想多些人知道她入了道门,却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扬名。 在石府相临的街下了马车后,她和萱草寻了个巷子里的小饭馆吃了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懒洋洋地动身。 看到热闹的人流、鲜亮的衣服和人们脸上肆意的表情,石柔感受到京城特有的生机,同时也有别处没有的暗流,像是藏在夕阳里的风。 她踏着风而归,到了石府门口,正好看到停在府门前的车驾。 半年来,丹萍跟着府里的女眷结识了不少小姐,如今她要出嫁,哪怕是为了圆面子情,也有几位来添妆的。 说了半个下午的话,她们正准备回去,就在门口遇上了提前回府的石顺修,和回家来的石柔。 倒是挺热闹的,石柔站在边上,朝正下车的石顺修喊了一声。 “父亲……” 正避让的各家小姐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还当石顺修在外面还有什么私生女,等石柔摘了帷帽露出下巴上的疤痕,她们马上认出了她的身份,眼中也闪着好奇的光。 石顺修一时还没有注意到,石柔的声音比她离家时要厚实些,他没听出来,也没有想到会在门口遇上她。 倒是他身边的随从先认出了萱草,再看到摘下帷帽的石柔,小声提醒了一句。 “老爷,小姐从庵里回来了。” 石顺修脚步一顿,转头看去时见石柔一身道姑的打扮,不由皱了皱眉。 “你这是什么样子!还不赶紧进去。” 石柔却是不怵,脸上微微笑着,持掌施礼。 “贫道法号素石,已非俗世中人,以后不能尽孝,还请原谅则个。” 石顺修沉着眉,扫了一眼她下巴上的伤,懒得在外面训斥她。 记得多年前,他的兄长也说着类似的话,之后就再不着家了。 说是出世修行,这些年家里的份例也不见他少拿,还惹得母亲伤心。 既然已经有了前例在,石家再出一个道士也没什么,尤其是石柔这般也无别的用处的。 没有再跟石柔多言,他负手进了府,底下的随从倒不敢在外面怠慢了自称出家的前大小姐,好声迎她进府。 石柔也没有推拒,她跟大伯其实差不多,明明说好了出家却还是得回家来。 不过说不定这是她最后一次回来了,她已经有了在外面安身立命的手段,不必再让石府养着,也就可以任性些。 石柔出家的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也很快平息了下来。 这个消息不算稀奇,自她脸上留疤起,她的未来默认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低嫁,要么出家。许多人觉得她出家,还有风骨些; 也有人觉得,她是年轻气盛,以为出家了就能摆脱难堪,却不知日子出家人清苦。 就连石府也有两种声音,家里的老夫人和夫人训斥了石柔一顿,听她不像听进去的样子最终也由着她去。 倒是大夫人很赞同石柔出家,送了她许多经书不说,还推荐她去石顺儒修行的道观。 于她看来,就是水云庵也不是什么入流的修行处,就是去的官眷多些才出名,论真要潜心修行还是得去别处。 石柔听了虚应了几句,还是拒绝了。 丹萍听说石柔出家,特意过来找她,还哭哭啼啼地说着心疼石柔的话。 “妹妹,你怎地这么想不开,就是脸上有伤,也不必非得出家呀。出家人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还不如嫁个普通人家,至少不必日日吃素,也不用只着灰白的袍子。 妹妹好好打扮一番,还是有几分姿容的,又是最柔顺不过的性子,出嫁后替夫君寻一两个美妾,以后定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何必要出家?” 石柔本不欲与她多说什么,听她明褒暗贬,还有几分想笑。 “谁能一眼就看到以后?有些人欢欢喜喜的出嫁,到最后不过是用自己的嫁妆替男人养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有那点闲钱,自己买点吃的用的岂不是更好。道观里也没有外人想的那般清贫,至少说什么做什么,不必想了又想,还得防着身边的人动手脚。” 丹萍只当她还在嘴硬,又劝了许多,石柔微笑听着,偶尔才搭上一句,不气不恼也不往心里去。丹萍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到最后没气着石柔反倒气着了自己。 她总归是不服气,第二天想再去找石柔说话时,石柔却没在。 就算石柔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却也不喜丹萍在她面前乱舞,占了她的时间不说还扰了她的清静。 她这次回京,本心并不是为了丹萍。丹萍出嫁,她若不想来,可以不来,水云庵那边似乎有人替她挡着这些杂事。 但她还是想走这一遭,不是为了跟丹萍争一时长短,而是为了上官二娘。 上官二娘已经跟宣陆侯府大公子霍仕征成亲,两人不日就要一同回边关。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70节 上一世这个时间,她跟霍仕琛正好订亲,两人也是在她订亲后才去的边关。 这一世,她久未在京城,不知霍仕琛的亲事如何了,也没有兴趣知道,只想寻个机会跟上官二娘聊几句。 她记得上官二娘出发前会约她的好友吕四娘在外面吃茶告别,便出了石府,想去茶楼附近碰碰运气。 如今她虽住在石府,但住的地方已经不是当初院子。那个院子已经成了丹萍的住处,她则被临时安排到一个偏远的小院。 本来两人同住一个院子也没什么,但石柔不肯换下道袍,赵氏怕来往的人看笑话才让她迁去别处。 这倒方便了石柔出门,她走角门都不必再绕过其他院落,一路上也遇不着什么人。 守门的婆子倒是知道,却不知该不该拦她。石柔穿着道袍,挺像那么回事,婆子也不知要不要出于规矩拦她,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好随便出门,但若是出家人又另当别论。府里的大爷也不受规矩拘束,他来去自如,几个人敢管。 赵氏也没说要禁了石柔的足不准她出门,加上石柔出手大方,她们也没有强拦。 第106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6 石柔出了门,去了朱雀大街,街上有好几家茶馆,有一家上官氏常去。 也是有缘,她刚到清风茶楼的门口,就见着了上官氏和吕四娘。 清风茶楼面积不大,夹在首饰铺和绸缎铺之间,方便了女眷歇脚会面。 会在附近停留的大部分是女子,石柔夹在各有千秋的女子颇有些显眼。 旁人开始只当她的衣着素淡了些,没往女冠那边靠,等发觉不对时,都不禁多看她一眼,也就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疤,心下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们也好奇石柔出现在此处的原因,如果是约了好友为什么不在室内等着? 上官氏看到石柔时也有同样的疑问,她与石柔关系不算近,也就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彼此印象还算不错。她还在犹豫,吕四娘却是目光一亮,大大方方地朝石柔走去。 “这不是石大娘?如今我该怎么称呼你?” “贫道素石。”石柔应道,有些意外吕四娘会跟她说话,却又觉得合了吕四娘的性子。 “素石道长方便一块儿喝杯茶吗?” “我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请……” 吕四娘大方做了一个相邀的动作,她一向性子爽利,又向往江湖豪侠的自由洒脱,难得有个认得的小姐算半个江湖人了,她自然想好奇问一问。哪怕是水云庵,也有一些坊间的传闻。 进了茶室,待三人落座,诸事妥当,吕四娘打开了话匣子,好奇打听起来。 “听说水云庵有位师太武艺超群,曾是义侠,可是真的?” “却不曾听过。” “我猜多半是假的,要真有这样厉害的,也不会去水云庵了。”吕四娘分析,又想到其他传闻,“在水云庵外,武阳县内,是不是有一些奇人?” “是有一些。” “你见过他们比斗吗?” “不曾见过。”石柔有些招架不住吕四娘的提问,吕四娘想要知道的江湖跟石柔所知的世界似乎并不在同一个维度里,她也想把话题导向她想要说的。“我倒是跟一位高人,习得了占卜之术。” “占卜?” 吕四娘略有些吃惊,以前她怎么没发现石柔是个爱说笑的性子。她本人并不信什么占卜,反倒是上官氏有兴趣。 “是要八字吗?” “也不必那么麻烦,得分人。我才刚学,时准时不准的。”石柔加了几句以防万一,也怕她们心生戒备,“也得事主同意了,我才能卜卦。” “那你算算二娘……”吕四娘凑趣道,挺想知道石柔能算出什么来。 石柔看向上官氏,在她略带期待又好奇的目光下,微一拍桌。 她面前杯子里的茶水顿时溅到空中四散开来,在石柔虚空一拂后又落进了怀里。 “天……” 吕四娘惊叹,不由坐下了身体,原本只有一分信瞬时也变成了十分。上官氏更加信服,再不敢把石柔当成以前认得的石家大小姐。 石柔这一手就是个虚架子,跟吴为办了几次事后,她知道要是不摆点架子,别人都不信她真有本事。 看着杯中荡漾的水,她皱了皱眉,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怎么了?”上官氏紧张地问。 石柔抿了抿唇,迟疑地说:“提防亲近之人送来的东西,最好备个信得过的医女。” 上官氏脸色一白,不知石柔这话指的是什么。 吕四娘倒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侯府有人要害她?” “不好说。我能力有限,卜不到太多。” 吕四娘有几分不信,甚至怀疑石柔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不如道长也替我占卜一下?”她试探道。 石柔点头,又将杯中的水溅飞了一次,这次水珠洒在空中却是不同的形状,就连回到杯中的动静也不同。石柔的脸上仍不怎么好,看完水纹后,轻轻一叹。 “怎么样?”吕四娘淡淡地问,双手却不由握起了拳。 “江湖险恶,雍非良人。” 记得前世吕四娘结识了一名字中带「雍」字的江湖中人,又逢家中要将她嫁给一不成器的公子,她愤而跟江湖人私奔,却被他卖入青楼。 被困三年后,她趁他再来青楼过夜时,在楼里放了一把火,自己也死于火中。 想到这个,石柔的脸色白了白,看向吕四娘时多了些困惑。 吕四娘听的一头雾水,全然不知石柔的意思,也不知该不该信。但看石柔脸色微变,像是拼了全力才算出这些,她不禁将话记了下来。 “你还好吧?” “没事。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两位了。” 石柔微笑告辞,告别的目光似多了担忧。她们不知她到底占卜出什么,多少有些紧张,等她走远了,都还想着这事。 石柔心中也有疑惑,吕四娘的事前世她不曾听闻,一般人也无从知晓,她是怎么知道的? 出了茶馆,她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了没有多远,便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眼时发现是曹尔绅,忙行了一礼。 “给殿下请安。” “起来吧。”曹尔绅摆了摆手,戏谑道:“你回京做什么?又想多管闲事?” “总不好一直遮遮掩掩的,走了这一遭以后就不来了。” “就怕有时你身不由己。” 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他的话音未落,边上就有一男子拔出袖中的匕首朝他刺来。 “啧——” 曹尔绅不耐烦地咂舌,不管是哪一世总会有这么一回。 刺客是邻国派的,京中形势还没有到对他这个无缘皇位的王爷下手的地步。他们成功过一回,那次是他太大意,同样的错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把石柔护在身后,他一脚踢开冲过来的男子,顺手拿起边上摊子上布匹砸向另一侧偷摸过来的刺客。就算他们藏得再精密,经历过那么多次,他也摸清他们的套路了。 石柔也是才发现有其他刺客在,见曹尔绅已经解决,对他的手段又高看了一眼。 忽地,石柔听到了破音之声,一抬手就定住了射来的箭。 曹尔绅早知道有暗箭,将石柔拉到一边时,扫到空中的箭时,眸光一闪,按下了石柔的手,由着那箭穿过他们刚刚站的位置,钉在地面上。 “你几时有了这些本事?”他诧异地问,见护卫赶至,就把刺客交给了他们,他只管在后面站着就好。 “我都当上观主了,怎么都得会几招。” 曹尔绅面上仍有沉色,经历过许多次轮回,他自然知道世上真有神异。 但前面几世他皆不曾遇过,现在忽见石柔会了这些,不由想到其他人是不是也会了。 他寻了许久不曾寻着的替他解惑的人,是不是也将出现?他所面临的敌人,是不是也会特异的手段。 “要护身符吗?本观的护身符还挺灵验的。”石柔好声问,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她不是真的推销她的符箓,只是见曹尔绅神色有异逗逗他罢了。 “给我来一打。” “这东西多了也无用,你放一张在身边就好,要是失效了再来观里。” “你是跟谁学的?”曹尔绅不动声色地问。 “无师自通。”说起来,石柔还有点小骄傲。 “你可别乱学走火入魔。” “不会的……” 看石柔似很有自信,曹尔绅猜测她现在的修为应该不算低,应也见过几个同业。有过比较,她才有会有这样的底气。 “你是不是见过许多大师?其中可有本领通天的?” “这可没有。” “有没有能助人脱离轮回,不死不灭的?” “没有。” 世人说到术法就会想到长生,石柔当曹尔绅也是想求长生,答完心下却闪过一个念头。她猛地看向他,目光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眸中。 “连这也没有,真是无趣,看来你的修行也不过如此。不过凭你刚刚那一手,就胜过一般僧道许多,要不是认得你,谁能想到你是石府的大小姐。 你真的是吗?别是换了魂?” 石柔动了动唇,还没有回答,就听到另有人赶到。 “八弟,你没事吧?”一个眉毛与曹尔绅生得极像的英俊青年匆匆赶至,紧张地打量着他。 “没事。”曹尔绅淡笑道,留给石柔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转身跟来人行了礼,“皇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好……” 重生之嫡女黑化失败了 第71节 来人应了一声,目光在石柔身上不经意地停留,转瞬又收回,跟着曹尔绅匆匆离开。 石柔站在原地,忽略了渐渐弱下来的打斗声,庆幸曹尔绅刚刚及时离开,她也就不必继续聊下去。 她当时是想要否认的,她有前世的记忆,怎么可能是被人换了魂,心下却不确定起来。 脑中不属于她的记忆、身体的反应和曹尔绅的态度都指向另一个答案。 若真是如此,她会是谁? “阿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在心里问。 系统沙沙作响,却迟迟没有说话,直到石柔回到府中,才说了一句。 “杀了曹尔绅!” 石柔:系统疯了; 不知被系统惦记上的曹尔绅此时已经安全回府,还留了送他回来的太子曹尔乾喝了一杯茶,交谈时免不了打探曹尔乾出现在那儿的缘由,似对他有所怀疑。 “陈大人新得了幅松下问道图,我听说八弟近来喜欢这些,顺道去他府上看看,想不到回府的路上遇上了这事。”曹尔乾说的坦然,目光却一直盯着曹尔绅,像是怕他不信。 “倒让皇兄费心了。”曹尔绅笑了笑,说:“说起来,修道还是有用的,不然今日这样的布置怎么会有惊无险的过去。我如今也没有正经差事,正好寻处地方清修。” “年纪轻轻的,怎么想起清修来?父皇可一直琢磨八弟的亲事,若八弟有相中的女子,不如早些跟父皇说了,也好让父皇安心。” “京中的女子皆没有出挑的,论模样还不如我呢。” 曹尔绅长相出众,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以前曾有人拿此玩笑说他将来怕是娶不上媳妇,后来因他会生恼才没人敢说,这会儿他自己倒提起了,听着却不像是自夸更像自嘲。 曹尔乾笑笑,应和道:“也是……”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曹尔乾看天色不早这才告辞,曹尔绅送他到了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离开,也没理会暗处窥探的人。 他算是继后抚养长大,跟元后所出的太子天然就是两个阵营的人,且他受的那些罪,多半要怪太子起了龌龊的心思。 太子必须死! 待他如亲弟的三皇子,也不是个好的! 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曹尔绅在心里盘算着他们的死法,又想起了会术法的石柔,不由皱了皱眉。 这一世显然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说不定他有机会脱困。若是不能,他也不在意,不过是再死一次,再杀他们一回。 丹萍的婚礼进行的很顺利,出嫁那日,赵氏抹着泪相送,好像她才是赵氏的亲生女儿一般,明明在府里的石柔反倒让人忽略了。 她就连参加宴席坐的都是角落的位置,只因她不愿意换下她的道袍。她也不在意,没等丹萍回门就回了水月观。 系统偶尔还会跳出来催她杀曹尔绅,尤其是曹尔绅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开始会被脑中的催促声吵得头疼,渐渐的,竟然也习惯了。 曹尔绅来水月观的次数并不多,还都避着人,来了就会跟她交流近来有关修行一道 的新发现。两人达成默契,不问为什么他会对此有兴趣,也不问为什么他会找上她,仿佛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论起消息灵通,偏居于水月观的石柔远不及曹尔绅。 据曹尔绅探得,僧道中会术法认真修行的人数不多。这些人像是白日的星子,他以前从不曾发现。 如今却一颗颗在他眼前闪现,就连世间被妖邪所扰的事件也多了起来。 比如石柔的大伯石顺儒,他一直出家修行,曹尔绅记得他最终会死于过度服食丹药,这一世他却被邪气入侵得了噬血之症,还是石柔出手帮他治好的。 曹尔绅亲眼见证了石柔的手段,一时茫然起来。 这个世界似乎只有他和石柔陷在轮回里,他以为她是同伴,可也许,她是对手是钥匙是答案。 面对答案,总要验证。 他寻了一日前往水月观,未及入观,就见石柔迎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他来过许多次,还是头一次见她出观相迎,甚至对他的到来略有不安。 “怎么了?” 她勉强笑笑,目光朝四周一飘,曹尔绅瞬时懂了,沉着脸跟她入了观内。回想近日收到的消息,曹尔绅大约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太子寻了几个手段不凡的术士,似要对什么人下手。” “是嘛?怎么我听说的是太子寻了一个蛊师,似要迷谁的心智。” 石柔的消息虽不及曹尔绅灵通,但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在水月观的这些年,她认得了几个妖怪,他们有时会跟她递消息。 “如果他要下手的对象是我,便也留不得你。”曹尔绅冷声道,又不屑地笑笑,“我看他打错了算盘,以你的身手,区区几个术士能奈你何。” 几年下来,曹尔绅意识到石柔在术法一道上颇有天赋,已经胜过当世修士许多。 “这可不一定。”石柔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悄声跟曹尔绅说:“我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 倒不是真的身体不适,而是系统好像真的疯了,见她迟迟不动手,在她脑中一直发出刺耳的鸣叫,害她连日坐卧难安不说,连术法都没法好好使出来,头也疼的厉害。 曹尔绅心有所感,忽然一笑。 “竟还是逃不脱吗?” “什么?” “无事。若这次安然度过,我看我不如投入你水月观门下,跟你一块儿修行吧。” 说到这个,石柔不由想到京中的传闻,笑着打趣道:“你若真的来了水月观,旁人越发要说我练了什么勾人的邪术,把你给骗住了。” “还不是你那好姐姐传出的话,就不该留她的性命在世上。” “几句话的事,倒不至于上升到生死,让她多做几次恶梦就是了。” “你还是太软。” “以后你若投入我门下,行事当要温和些,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你就不怕我另起一个道观与你抢香火?” “我观里的名声比水云庵都不差,哪能轻易就被人抢了香火。” 大约是以前接触的邪异术士皆没有什么厉害的,两人语气放松,并没怎么把来敌放在心上。 石柔想着系统就算再疯,也不至于把她害死,直到应对时术法无法施展才知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难道真的要折在这里?藏在角落的石柔抹去嘴角的血,跟身边曹尔绅对视了一眼,心下想黄泉路上有人相伴倒也不算孤单,就不知下一世她会是谁。 生离死别的话现在说来有些矫情,她目光一转,视线就落在他腰上的狼牙上。 “你的狼牙倒是有些别致。” “给你吧。”曹尔绅淡然道,既然都要死了,许多事也就不必再执着。 石柔听说过这是曹尔绅自己猎的巨狼的狼牙,旁人向他讨要他都不肯,想不到竟给了她。 接过他递来的狼牙时,她目光微微一闪,脑中响了好几天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恍然间,她从一张玉石床上醒来。 阳光从洞府的天窗洒了进来,照在窗下熟悉的花草上,洞内还有其他奇花异草,皆被打理得生机勃勃。 她听到脚步声,抬眼时就见一灰衣青年提着浇花壶入内,看到石柔醒了也是一愣。 “石圾娘娘,你醒了——” “狼坤,你的牙怎么会在我的幻境中?”她握着手中的狼牙问。 “见娘娘久未醒转,怕娘娘被心魔所缠,属下才斗胆让分神入幻境。不知是否帮上娘娘的忙?” 她本是山中普通的巨石,莫名被人族奉为山神又被遗忘,后为警示天灾而湮灭,却也因此得了机缘修得真身,到轩辕岛修行。 人界已不适宜修行,就连轩辕岛的灵气也越发稀薄,如今这岛上只剩下她与她救下的狼坤。 石圾轻抚上自己已经石化无法动弹的腿,说:“轩辕岛上如今就剩下你我二人,以后你不必再尊我为主。” “可是……” “去弄些吃的来,我饿了。”石圾打断他的话。 狼坤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他离开后,石圾又闭上眼进入了幻境。 再睁眼时,她握紧狼牙,看向曹尔绅。 “一直不曾问你,你的心愿是什么?” 曹尔绅感觉眼前的人有什么不一样了,连他的心境似乎也变得不同。 “活下去……”他说,又加了两个字,“和你……” “原来如此。这一世,当如你所愿。” ——题外话; 是的,完结了……准备开新文; 《假千金不想做人》。 杜盈盈回到了蒋家真千金回家认亲的那一天。 还是那么大的风,还是那么大的雨,还是那些人…… 她还是决定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