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共济会》 -大溪 第一章许仙 人生偶尔意外,但怕弄巧成拙。 2011年,我和林澜分手这天,我在孟一家见到孟南溪他表妹。 一. 暮色廖落,水泥钢筋铺设的大厦,灯火四起,喏大的城市里,我又孤身一人。发呆了许久,面前的咖啡早已凉透,我一饮而尽。然后驱车到了孟一家。 我和孟一是大学同学,一直要好,毕业后幸在一家公司工作。 我和林澜的事他很清楚。林澜是我们小一届的学妹,当时在新生联欢会上认识,她主动过来和我们打招呼,还说要追求我。林澜是我喜欢的类型的人,她自信、开朗、脾气好、长得也好看。但我当时和她顺理成章在一起,主要还是由于她漂亮。她是那种能让人一见面就喜欢上的女孩,不论是外貌还是性格方面。 在一起的期间虽然磕磕碰碰,可感情这回事不是难免吗?我一直打算,等她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可和林澜在一起的第四年,她和我约在公司外面见面。我想带她去公司附近她一直说想去的西餐厅吃晚饭,她却提出了分手。 她说爱上了别人。 二. 彼时晚上八点,孟一饥肠辘辘地听我倾倒着对和林澜分手的苦水,等我终于结束了抱怨,他才提议出去吃点东西。我不愿去,他就叫了外卖。 半个小时后,一个抬着两打啤酒拎着一袋零食的女孩在门口说,先生您的外卖。她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甜甜的语调。我发怔,还来不及回答,她说罢已经进屋倒在了沙发上。 女孩戴着鸭舌帽,及腰长发披散着,衬衫休闲裤加板鞋,斜挎着书包。我觉得女孩送外卖着实辛苦。然后听得孟一介绍说:周彬阆这是我妹孟南溪。然后挥着手招呼我,过来喝酒,今晚我陪你不醉不归。 也是,我才反应过来,她连外卖的制服都没穿,怎么可能是送外卖的。 沙发上的孟南溪已经休息好了,这时对我璨然一笑,大大咧咧道,如果不够,我去楼下超市抬。 她咧开嘴,笑意灿然,像极了第一次见到林澜的场景。可是不久前她和我说了分手。我有点窘迫,对孟一说:我是失恋了。可我是一个成熟男人,用不着借酒消愁。 可他电话里就是这个意思啊。孟南溪眼角余光瞥向孟一,理直气壮地说。 她说得直白,如同她这个人,让我一点回旋的可能也没有。所以我闭上嘴,沉默地走到餐桌上坐下。 我没有想借酒消愁,在被分手后,我只是自然地就想到了孟一,还有想和他分享这个让我措手不及的消息。但这个晚上,我和孟一、孟南溪三个人,我却喝醉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孟一床上。 我一人人世浮沉,我一梦春秋大梦。 三. 孟南溪是南方人,从小在靠近亚热带的城市西双版纳长大。她在的城市盛产槟榔,那里的人自然也爱嚼槟榔。 彬阆和槟榔同音。孟一说他私下和她说起我,她都称呼我槟榔先生。 你赠我欢喜,你赠我相思,我寄那床头一束月光还你聊表心事。 四. 2013年,我出差去昆明,正事结束以后,抽了周末两天空顺道去了西双。 孟南溪说,她有一次在北京□□看早上六点的升旗仪式竟然偶遇了她浙江的同学。 在西双这座人口不足百万的边陲城市,我没有遇到孟南溪。 孟南溪说偶遇是看心情。 孟南溪我能知晓你这时的心情如何吗。 遇到是惊喜,相逢是恩赐。 五. 2014年,我到缅甸。 那里蓝天白云,树木郁郁青葱的自然环境,灰尘厚重,人民淳朴憨厚,一笑就露出血红的牙。 依稀还记得初见时孟南溪别有深意地问我的问题,槟榔先生,你说是不是只有吸血鬼的牙齿是红色的? 孟南溪,现在我知道了,红牙齿的不仅是吸血鬼,爱嚼槟榔的缅甸人个个都是血红的牙。 孟南溪说,她没有什么豪情壮志,就想过平平淡淡的一生。听说缅甸抽烟的是女人,入目看见的皆是女人抽□□的场景。 她这样说着,深藏有向往的意味。她的脸似乎也隐藏在缭绕升起的烟雾之中,朦胧得叫人看不清。 未开化前的缅甸诚然是女人抽烟,如今男人也开始抽。 我去了那座柚木做的乌本桥,游览过因瓦古城,赤脚走过玉佛塔。见过的风景,也在心里漾起过波涛。 阳光正好,耳机里播放的是班得瑞的那首仙境,看赤脚默不作声走在路上的人们。他们或许不全是信徒,可他们脸上虔诚的表情,我又想起那个有温暖的目光爱笑的酒量很好的姑娘。 闻名的城市,炎炎的夏日,不知名的小花灼灼盛放摆弄着风情。我站在山顶,头顶是端庄肃穆的佛,脚下是蜿蜒盘旋的归路。我没有看起来狼狈不堪风尘仆仆,可我忽然之间想归去了。 想着孟南溪提到缅甸时雀跃的神情,又看看这里的人们虔诚信仰的表情,我不禁恍惚。 孟一说,我和林澜分手见到孟南溪是那夜,她父母闹着离婚。 孟南溪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吧。 偏执约定不了俗成的东西,我也忘了念念不忘想要达成的愿望关乎的人。 六. 2013年七月,孟南溪死于车祸。 肇事者醉驾。 孟南溪的葬礼上亲友痛哭流涕,唯独墓碑上镌刻的照片春风笑靥。 回忆断续零碎,串在一起,证明你有来过。 清风与你让路,碑前我与你对饮成双。 作者有话要说: 皮一下 文里用了许仙和白素贞的名字 但是和白娘子的剧情没有一点关系 孟男溪就是许仙的前世 后面也会提到穿越的原因 第二章丙 大家好,我是许仙,捕蛇村第二十八代捕蛇人。 我,在线捕蛇。 打钱,谢谢。 不好意思,说错了。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 我,许仙,字三观。 平平无奇一富二代,除了钱,一无所有。 我今年一岁,但我现在很慌。 因为半年前,也就是我才半岁的时候,我家老头的、好友的、老婆生了一个女儿。 他的好友很高兴,我家老头也是。所有人都很开心。 本来我也很高兴,直到 高兴的两家人为两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娃定下了娃娃亲。 原话是这样的:以后我的儿子娶你家闺女/以后我家闺女嫁给你家小子。 完了以后,两个大男人你来我往亲家喊得可上头了。 只有当事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显然,对于这门亲事我不乐意。 说起来,我对于那个呱呱坠地的大哭着的小儿十六年后是美是丑、或是胖是瘦是完全不介意的。 反对是因为我小小的脑瓜还没想明白以后的另一半该找女人还是男人。 是的,我现在是个男娃。可在前世,我是个女的。腿长120、胸围36D的美女子,我。 而现在,我是个一颗牙都没的奶娃。 这件事得追溯到投胎转世那会,我怀疑孟婆汤掺了水。 不是、它根本就是水! 不然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二十多年的记忆。 噢这不重要。 关键是我不要指腹为婚啊嗷嗷啊啊啊啊! 所以等到一能开口说话了我就忍不住反对这门指腹为婚的亲事。 这不妥,十分不妥。 哇救命! 我不要和她结亲啊! 我也不要叫许仙这个名字,你们给我换个名字吧求求了。 别人家的小孩第一句话除了妈妈就是爸爸,可我不一样,开口成章。我可真是个天才。 我都能想象到话一出口,我家老头老母双双惊呆的表情。 可是,为啥,他们好镇定?还用一如既往的表情笑嘻嘻地看我? 惊叹呢?欢呼呐喊呢? $*#?! 别笑了。 不是。你们听我说,我再说一遍! $*#?! 为什么这么搞笑咩,我都发誓不再做搞笑女了。 欲哭无泪。 我不明白。想啊想,想了很久...才恍然,原来是我脑子没跟上身体的节奏。 就是说,这些话,我只能以后再说。 所以我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三百六十五零一天,我终于长牙了、能说话了,虽然说话还有点漏风。但好歹能说出来了。 可我那没良心的两个父母听完却只微微一笑。 为什么会这样?我努力睁大眼睛涌出热泪看他们,试图软化他们。 娘说:仙仙来,你看看,这是你妹妹,也是你以后的媳妇。仙儿喜不喜欢? 我的老母抱着小女孩满脸慈祥笑容瞧着我说。 劳资不啊喜欢!真喜欢! 粉雕玉琢的小孩,胖乎乎的小手小脚,圆滚滚的肚子。香是香。 可是我得娶她? 这不成! 从长计议!还得从长计议。 总归不是让我明天就和她结婚入洞房了,我还有时间。 来日方长嘛。我安慰自己。 很快我就满一岁了,这意味着我已经重生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一年了。 周岁抓周宴上,我家老头抱着我,任我在满桌的笔墨纸砚元宝书玩具中选择。 因为我平日不肯亏待自己,吃得多、长得白白胖胖,现在我老母抱我已经有点吃力了。 放眼望去,就桌边的书离我的小胖手最近,接着是算盘、狼毫、砚台。 众宾客都稀奇又紧张地憋着一口气看我最终会抓什么。 不负众望 我扑腾着小身体,爬到桌子之间,稳稳地抓住了桌上的、闪闪发光的大元宝。 虽然元宝很重,我都拿不起。 可是它居然真的会发光耶。 废话,傻子才不喜欢钱。 我可不是傻子。 围观的宾客见了舒出心中的浊气,有些纳闷,看着情理之中的场景,又笑呵呵地祝贺,小公子慧眼能识,许老哥后继有人,恭喜、恭喜啊! 我家老头好像不在意我是爱文还是爱财,抓周也只是图个喜庆,便哈哈大笑着附和众人,多谢,多谢。 是这样的:我前世笔耕不辍地学习到大学毕业,大三后在一个大公司勤勤恳恳实习了一年,毕业后就转了正。 因为没什么挫折地毕业,接着是就业。考虑到自己即将踏足社会、成为可怜的社畜一员,以后想来会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再如大学这般闲暇的时光怕是不会有了。于是约了闺蜜一起,抓住毕业和青春的尾巴:去东南亚进行毕业旅游。 针对这次旅游,我做了充足的攻略,满满当当的行程计划。 只是没想到才休息了两天,度假村变成了人间炼狱:大部分人变成了丧尸。幸运鹅的我和闺蜜在跑路的时候被丧尸大队追上,我引开了大老板,但我也因此嗝屁。 不好意思,以上是我作为深度丧尸迷自行脑补的假想。 不过毕业游确实是真的。 人算不如天算也是真的。 第三天的时候,我和闺蜜在街上散步觅食,结果看到一路电动三轮飞速地朝我们的方向开了过来,而路中间站着一个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人间惨案、或者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而无法躲避的小孩。 我当时离小孩很近。就是那种不算触手可及也是近在咫尺的样子。 就因为这个原因,我脑袋一热,纯碎是不假思索地跑过去拉开了小孩。 在我的预想里,要么拉开小孩、要么就推开他,应该是很容易做到的。 但我大概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对面的来车速度实在是太快。 如果早知道我会因为热心助人而提前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我想... 我还是会重蹈覆辙。 上面说了嘛,当时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身体比脑子快,无论几次都注定一个结果。 那就是:再见了,世界。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不过庆幸的是,在车子驶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把小孩推到了安全距离外。 虽然折了夫人,但至少保住了将。 后来的事,我很想说我就不知道了。 但离体的魂魄停留在了事发现场,并且得知了事件的缘由。 原来开车的是贩毒被缉毒队追捕的毒贩,为了逃离警察,自然管不到其他人的生死。 但是因为发生了有人受伤的事,被迫转弯而耽误的几十秒足够刑警追上他。 再后来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也许正因为上辈子行善积德了,这一世的我才投生在一家有钱人的家里,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我老头许昌,肥头大耳、摇头晃脑的样子和猪不能说毫无分别,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吧。 而我老母则一脸精明干练。 如果说许昌是暴发户,那我老母就是那个他身后的女人、贤内助。 这就是我现在的家庭关系,极其简单。 我记得上辈子的任劳任怨和潦草结局,既然重生了,只愿就此躺平、不想奋斗了。 所以我无所顾忌,每天不思进取、只想你。 哈哈不对,是只想吃喝玩乐。 因为父母的纵容,我不负众望。 十岁的时候,我身高128、体重168 我没长成父母期望的样子,也没长成我以为的样子。 不过母不嫌子丑,儿不嫌家贫,一家三口还是其乐融融。 虽然顶着一张稚子的脸和身躯,但在前两年我就已经把云州城好吃的好玩的玩遍了。此后我虽怅然因为身体的限制,无法去更远更好的地方进行探索。 但三岁启蒙,明显我有了新的可以发挥的目标。 虽然我抓阄抓了大元宝并决定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虽然我志不在扬名立万。虽然我有着一个成年人的记忆,听说读写都会一点。 说重点。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学习。 学什么,很重要。 而我早已想好了,我要学画画! 如果前世学习是为了谋生立业,那这一生我至少要为了自己而活。 我家老头便为我请来了云州城里顶有名的画师教我。 画师请回来,见我还是个路都走不稳的娃娃,吃了一惊。茶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忙拒绝我家老头子说:你家孩子太小了,不如等长大一些了再学 也许是怕我砸了他的招牌,也许是真的为了我考虑。 我个人觉得属于后者。 面相是一门玄学。 但我看着山羊胡须青白的中年男人,莫名笃信他即使看起来迂腐,但人应该不错。 至少他没有为了钱立刻接收我,而是劝许昌等几年。 可以说是业界良心。 这么有良心的人,我怎么可能让我老爹放他走呢。所以当即撸起袖子就给他表演了一个现场作画。 我画得不好,不然也不会找老师了。 但画家见我的画以后竟然眼冒金光地同意了我开始学习,大概是被我求贤若渴的心感动了。 我的师傅季成是云州最好的画师,我和他学了十年,把他所有的本事都学得差不多。 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季成擅长丹青山水,我也不差,但我更擅人物画。我十三岁,人称云州小画仙。来找我画自画像的人不计其数。 恋耽美 -大溪(2) 苏青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二十岁,长衫长裤,由仆人领路带到我院里。他长身玉立,温文有礼地说,听闻许小公子画艺卓绝,青慕名而来,求小公子赐画。 我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房间里收藏的美人图都失了颜色,唯有他一举一动才鲜活明亮,就连他所说的小公子都生不起气来。 看来我心里还是更喜欢男人的,只是如今披了个男皮,不知道出柜爹娘受不受得住。 从十岁起开始替人画像,我画过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好看的我就和对方商量:我可以画他/她,但我画两幅。因为我要自留一幅。 日子渐渐过去,我的名声大起,来找我画画的也很懂我的规矩。 几年过去,书房里的美人图满满当当,没有八千,也有一百。 当然,既是美人图,留下的自然都是我觉得的美人。 可是这些个人眼下竟然都被苏青比下去了! 苏青和我以前见过的画过的人都不一样。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件湖绿的长衫穿在身上,乍一看朝气蓬勃,他的动作也十分大方有礼。 可我没来由地觉得他透着一股死气。 沉静得过头的东西,原来可以具像化。 我看得呆了,还不忘说:你知道我的规矩吧?画可以,画分两幅,你我各一幅。 苏青微微笑着看我,点头,青略有耳闻。 我撸起袖子,那我们开始吧! 不用沐浴焚香,不必更衣,甚至模特不用一动不动坐上几个小时等到画像画完。 我画画的时候没那么讲究,模特可以随心所欲,只要在我视线范围内就行。因为我不觉得一动不动的模特有益画像,反而是动起来的人更贴近生活。 苏青看起来确实很懂我的规矩。 他不再说话,也不看我,自顾拿了本书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看着,除了翻页和偶尔抿口茶以外几乎一动不动。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行为举止优雅得体,像极了说书人惊堂木下的夭夭桃花仙。 他不张扬,可这种沉静的气质叫我心折,想必他不是什么小户人家。 桃花树下你和我,桃花树下排排坐。 我用了一个多小时勾画了许多他不同角度的轮廓草图,剩下的就是重复以上动作直到画出满意的。 全神贯注后陡然放松,只感觉浑身酸痛。 我放下狼毫,走到苏青边上坐下。端起茶杯猛灌了自己好几口茶后,伸头瞥他看的什么书。起初觉得他不愧是贵公子级别的人物,从看书就能可见一斑的修养,我从心底里感觉到他真的有文化,而我就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 只是没想到只是瞥一眼,就把我惊得直接质壁分离 入目所见即是白花花的人影纠缠在一起。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自己带的书,谁知道呢!小黄书!龙阳十八禁、春晓鸳鸯图 那竟然是我随手放在院里的书。 我放的我画的 我不尴尬,只是震惊于他的神态之坦然。 苏青见我伸长了头看他,转头对我笑了笑,小公子画笔不凡,这床帏深闺的意趣由小公子笔下竟显得自然生动,并且人物形象饱满。拆开看可学习床笫之书,连起来又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小公子真是有意思。如此,青开始期待小公子的画了。 他明明是慕名而来,却不是更加期待,而是开始期待。我压下心里莫名的感受,嘿嘿一笑,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那苏公子可有收获? 话刚一出口,虽然披着个男皮,我也不禁为自己的厚脸皮而脸红。不自然地咳了咳,说:苏公子谬赞了,只是闲着随便画着玩的。至于今天的画,我还需要几天才能完成我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呵呵。 笑的我腮帮子酸疼。 然而看起来一山还有一山高,苏青老神在在,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道:无防,青有的是时间,便过几天来取也是无碍。小公子无需忧心,只管按着自己的节奏行事。 呜呜,我开始思考:他怎么这么自然,我要怎么把他的脸皮描厚而又不显得怪异? 一直以来我是很反感别人叫我小公子的。 小是小,公子是公子,你叫我小公子是怎么回事? 我身体和年纪是小,心理上可成熟着呢!而且我这个身型也不小,我壮着呢。 不过苏青叫我小公子我就不讨厌,果然是只要五官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我太可以了。 苏青又继续说了会话才回家去了。我含泪挥手,依依不舍,goodbye my love。 可不可以别走,留下来,住我家。 我养你啊。 咳咳,养不起。 最近手有点干巴。 上一次我暗戳戳地对一个画仕女图的妹妹说了,回头她就让人给我送了一罐护手霜。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漂亮妹妹真有心,护手霜的味道也真香。 可是,我一个大男人拿护手霜干啥? 第二次苏青再来的时候,带了六个小厮鱼贯而入我的院子里。 我? 第一个人拎着个食盒,里面是花生瓜子核桃杏仁黄豆子。 第二个人拎着个食盒,里面是红豆糕云片糕荷花糕。 第三个人拎着个食盒,里面是蜜饯果脯和各种时应水果。 第四个人拎着个食盒,里面是油酥饼烤鸡卤鸭酱香牛肉。 第五个人拎着个食盒,里面是酒和杯盏碟筷。 最后一个人拎着个食盒,里面是......一堆亮晶晶的元宝和一叠钱票。 苏公子,你想吃什么说一声我让人去买,何必如此麻烦。我笑眯眯地看着最后一个食盒说。 苏青施施然坐下,拜托小公子画画已是不安烦,怎敢再劳烦小公子。 不麻烦不麻烦,你满意我放心。眼睛看着最后一盒。 那小公子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青派人去买来。 不用。都是我喜欢吃的!眼睛瞅着最后一盒。 小公子...... 叫我小仙就行!眼睛盯着最后一盒。 既如此,小仙也叫我孟景罢。 好!苏青。眼睛盯着最后一盒。 苏青一声轻笑,把我的神思拉回现实。 我恍然回过神,收回自己一直流连在银票的盒子上的眼神,心里努力回想着:刚刚我说什么了? 他把装钱的盒子推到我面前。 所以一个盒子里能装多少钱呢?这些都是给我的?用这些我能干什么呢? 小小的脑袋里有好多的问号。 不知小仙要拿这钱做什么? 买画笔画纸啊!苏...孟景你这么懂我,我们结拜吧!从此以往你我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才不告诉他是想去望月楼看漂亮妹妹。 好。 从此我抱上了苏青的大腿,多了一个大哥。 送走苏青以后,吃了晚饭我和老父母打招呼说要出去散散步,然后迫不及待地独自出了门。 散步不假,不过散步得格外久和远而已。 我有一个愿望。人间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愿望。 我这个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清楚自己长得丑、吃得多、想得还美。 我是一个善变的人,但我也是一个专情的人,比如我的愿望每年如一。 我的愿望是:今年可以去望月楼看美人。 今天,我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契机,有钱、有时间。 我去了望月楼,如愿看到了漂亮妹妹。 人间只有一轮月亮,却有很多个望月楼。 他们真的是去看月亮吗? 反正我是去看美人儿的。 在人声鼎沸的花楼门口我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轻松地被老鸨迎了进去。 一个身形丰腴的姐姐靠上来,紧紧地贴着我。 画仙小公子这是来画画,还是赏月呢?她在我耳边吐气如兰,我嗅着她身上好闻的香粉味道,意乱情迷。 温香软玉在怀,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自然是来赏月的了,姐姐,和我一起好吗? 等等,刚刚她说,画仙?我被认出来了。 出门前还特意装扮了一下,竟然还。 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 不过我这个体型个子和样貌的猪实在是很好辨认吧。 我没有否认,捧起她漂亮的玉手在唇边轻轻一吻,用画画来掩饰着心里的局促,姐姐,要画画吗? 接下来该干什么,我很清楚。只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只能是有贼心没贼胆。 好弟弟,明天我在青石巷的茶楼里等你。今天你专门来,我怎么忍心让你白跑一趟呢。她咯咯地掩着唇娇笑,搂着我的手上了楼。 一起而来的还有好几个姑娘,她们簇拥着我进了闺阁。 这世界,纸醉金迷。 我一一打量着她们,她们有的丰腴、有的消瘦、有的娇憨、有的清丽,形形色色的美貌,持凶杀人。 都说戏子无情。 她们脸上的笑容都很美,只是不知道这笑意有几分真。 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却想这些让人扫兴的事。 我懊恼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然后无端想起了苏青。 开始学画画以后,娇娇看我画,也嚷着要学。 哥哥学会就可以把娇娇画下来了,娇娇为什么也想学画画呀?我问她。 因为哥哥画画,娇娇也想和哥哥一样。 我纳闷儿,和哥哥一样? 这样,哥哥画画,娇娇也画画。哥哥上课,娇娇也上课... 我学画画是因为这里没有电子产品,不能方便记录生活,所以我用画画来代替能捕捉生活痕迹的相机。我画美人、画娇娇、画爹娘、画邻里的风景,是出于常规的不想忘记。 忽然生出一种直觉,苏青来找我画画不是他的期望。 我的画对他只是可有可无。 他可以去喝酒,去远足,去做任何事。但这些,他都不喜欢。 怪不得他来找我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那样无所谓。 他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是什么,我很想弄清。 第一次他出现在我面前的场景又涌了上来,他身上有死气。 而他一蹶不振,大抵就是这个原因。 第二天,我继续画苏青,画来画去总不满意。 他的神态和眼神我画不出来。 我不再动笔,娇娇来找我被我打发去买东西。 苏青再来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已经摆了一桌吃的喝的。我和娇娇两人正在说着话。 院子里有一棵老树已经枯死,许昌说不如移走它重新种点其他的。 但我没答应。 那是一个下雨天,出门前没有带伞,我从外面小跑着回来。 所有人都在避雨,雨该有多难过。还难得诗意地分心去想。 进了院子,在老树的侧面我抬头看它,忽然感觉这个角度看过去特别艺术。 福至心灵。 于是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拿着画具在廊下画了起来。 果然,不会躲雨的人,不是疯子、头脑也多半不正常。 我觉得那天的自己是两世为人以来特别诗意的一次。 我画了一副我特别满意的画。 当然,后来因为没及时换下湿衣服我病了一场。虽然惹得我的老母亲不断耳提面命,让我有些头痛。但我并不以为意。 因为我真的很满意。 说这么多题外话,没啥意思,就是想说:作为一个画家,我还是顶认真的;学画的时候我认真学习,灵感来的时候,我努力抓住。 呵呵。 这老树又粗又壮,虽然没有了枝繁叶茂,但仰起头,能看见上面有一个枯枝搭起的窝。 我斜靠在树下,娇娇歪坐在边上,苏青站着不远处看我们。 我拍拍边上的软垫,苏青就走过来坐了下来。 今天不画画了,歇一天。画是画不出来的,所以特意请娇娇来给我打标枪。我退居幕后,观察一下。 他点点头。 我吃着点心,瞧着娇娇和苏青热烈地说话。 青哥哥,哥哥画完也让娇娇给你画一个。哥哥画得好,娇娇画得也不错哦。 青哥哥,你住在哪里?离我们家远不远? 哥哥说,人长大了就要结婚生子。成婚的意思就是和一个喜欢的人做一辈子家人,青哥哥你成家了吗? 如果你成家了,不如我不画你了,画你妻子行不行? 青哥哥...... 我看着他们,娇娇不愧是我未来的好媳妇,每一个问题都问出我心中所想。 至少我知道了他家住南窠,年方二十,没有心上人,也没有小媳妇。 大部分是娇娇在说,苏青的回答很简短,像是每一个热烈的喧嚣都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让人无法发力。 但娇娇心大的没有察觉,自然也就没有在意。 苏青的反应也并不是敷衍,那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心情的心死。 不过娇娇提议给他画画的时候,苏青的神色很柔和,好像内心一个角落松动了。 没想到画画还得对症下药。 画了一个月,画完了,我和苏青也成了朋友。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朋友,我很庆幸我有,并且还那么好看。 这天,出门踏青,我和苏青、另有三五人同行。这些人分别是我的小娇娇还有她的心上人赵公子,以及苏青的妹妹苏珍和她的好姐妹戴小姐。 我没想到一场平平无奇的春游会让我恍然大悟,这些年真的太放纵了,看着自己浑身的肉,走两步脸红心跳喘不过气累得半死,更别说什么跑了。 骑马我都担心马会被我压死。 当然了,这些事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往都被我自欺欺人地无视了。好像我视而不见,那些问题就能真的不存在。 我也并非因一场踏青就幡然醒悟,真正的原因是:苏青除了照顾两个女孩子,还要分神看着我。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却有一颗千回百转的玲珑心。 无论是体型,还是外表,都是不对等的。 同样不对等的,还有我对他昭然若揭的爱意,和他洞若观火的清明。 水上错落有致的木桩,其中两个相隔甚远,我的小短腿儿迈不过去。大家都玩得尽兴,再提返回难免扫兴, 而我确实过不去。 我陷入两难,直到苏青护着女眷上了岸才发现我还没过去。 他在对岸温声鼓励我,你跳过来,我在这边接着你。 我看着他的脸,心里的小人儿在叫嚣。 一个男人接着一个女人,是英雄救美。世人皆爱的筹码。 一个男人接着一个小男孩,是男人本色。还是世人偏爱的本性。 可我只年龄当得起这个小男孩的称呼。 本来想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按照原路返回,但众人的轻盈动作远超我的想象。 我看着苏青柔和的俊脸,再三打量着水下的木桩,犹豫不决。 苏青又说:没事,它只是看起来离得远,其实你只要轻轻一跳,就能迈到对岸。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的。 恋耽美 -大溪(3) 是啊,只要我能狠下心,就能到达对岸。有些事只是看起来难,真的去做了,才会发现其实是自己在心里为它设置了关卡。 你以为你做不到,其实只是你的心下意识在阻拦你。 所以,我真的可以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惧,去放手一搏吗? 看着苏青的脸,他伸着手在等着我做出决定。 你往边上挪一点,我跳过来可能会碰到你。手心背后都出了汗,我心知自己跳过去碰到他的话,他一定会受伤。 我再也不是当年身轻如燕的美少女了... 下了决心说完后,我咬了咬牙一狠心跳了过去,擦过苏青的身体,落在他的边上。 想象很美好。 虽然没扑到他,但跳过去脚崴了一下跌在了他的边上,慌忙中扯住他衣衫下摆,两人还是一上一下跌在一块。 终于还是碰到他的手。 我满心欢喜,他不明所以。 苏珍和戴小姐兴许还指望着我给她们画画,一脸想笑又憋住的表情。只有娇娇是真心关心我是不是伤到了,急忙跑过来看。 平时很少看到苏青与人有肢体接触,即使刚才扶那些女孩也只是擦着手腕上的衣物。如今他被我碰了手,却不见生气,反而起身过来扶我。 小仙平时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怎么今天这般忸怩?他好笑地问。又思索了一会儿,补了一句,像个女孩儿似的。 我脚崴了,被他补充的这句话心也伤了。 原来我做了十三年许仙自己却从未入戏,始终觉得这幅身体只是我借住的躯壳。可是别人只当我年纪小,以为再过几年我就能有男子的担当。 只有我自己知道,不会的。无论过多久,我都只能是这样。 我怕天黑,不敢一个人睡;遇到欺凌弱小的人我会缩到人群后,拔刀相助的只会是别人;遇到困难和父母撒娇取巧;还有,还有我喜欢男人,总不会变。 做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做出了惯性,哪怕做了许仙十几年我还是不能习惯自己是一个带把的。人蛇恋竟是我自己 可这些,我不能说,只能憋在心里。 其实我觉得做男孩还是不错的。 我可以做娘的暖手宝小棉袄,也可以做许昌的小情人。我会照顾他们,体贴懂事,不让他们操劳费神。还没有一个月一次的痛。 还能去望月楼看小姐姐,左拥右抱,人生乐事。 我的小媳妇,也就是我老头给我订的娃娃亲的小孩,周安景莹,我从小叫她莹妹,后来她不知怎的不喜欢这个称呼了,我才改叫她娇娇。 我喜欢给她买小零食小玩具,看她脸上惊喜的表情;带她出去吃好吃的见好玩的,每逢她生日会给她送不一样的礼物,她小日子的时候会给她煮姜糖水抱着她哄她睡觉,把她宠成我的小公主;还有每天日复一日的洗脑关于我是她的哥哥而不是以后要嫁的人。 结果就是洗脑相当成功,她有两个哥哥却和我最亲。她爹妈经常打趣道,女大不中留,还没嫁过去就已经和许家小子天天如胶似漆,看你巴不得现在就嫁过去咯 娇娇听了小嘴一撇,不乐意地跑到她娘的怀里撒娇,娘,我不嫁许哥哥,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兄妹 她见我就扑过来黏着我,见到巷尾家的赵非却脸红红心惴惴。 到了这个份上,我就知道,以后我俩的婚事必黄。 这么多好处。 可是,可是只有一点,我喜欢的人,他可能不喜欢我。 我想,我不能这么下去了。 我得减肥。 再任由自己胖下去,就要危害身体了。而且,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也有我需要保护的人呢?到时候我不仅保护不了他,也许甚至连跑路都做不到。 哪怕这不是我真的想要的。 但我还是下了决心,一定要管住嘴迈开腿。 当天晚上,我遗精了。 随着白天那一摔接踵而来的除了大彻大悟,还有青春期...... 第二天,我和老头老母说起想出门游历的事。 季成要去采风,可能要好几年,而我决定和他一起去。 仙仙,你从小没出过远门,采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轻松。而且你走了,小莹会舍不得的。乖,你想采风在云州附近不行吗?你就舍得爹娘?许老头语重心长地给我讲道理,而我娘在一旁已经泪眼婆娑了。 爹、娘,我知道采风意味着什么。虽然是要去很久,但我和你们保证,会照顾好自己,我还会按时给你们写信。如果可以,我也会尽量定时回来看你们。所以,就让我去好不好呀? 磨了好久,他们才终于答应了。 我一走三年,再回来的时候娇娇要嫁人了。 这让人咋舌的时长也不在季成的计划之中。他原以为这一去,多则一年、少则七八个月,我们就能归去。 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并非我狠心出了门就忘了他们,只是我们的行程是从东向北,横穿西部最后一路向南,然后回到云城。 哦忘了说,这个时代对世界的看法还比较滞后:他们都以为这个世界是方的。 所以我们一直往前,季成见前方的道路一直向前延伸,只以为是这个方向比较宽广而已。他哪里想到,我们根本是在做环球的圆周运动呢。 我并没有提醒他,只是一直跟随他往前走。 并非我心太坏,知道真相却不告诉他,在心里偷笑看他出糗。只是这毕竟是学者们的事,而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要我解释,我也无法说清楚。 所以就一直这么走了下去。 而且这一路游历,一是家中无事另我担忧,一路向北叫人心中愉悦;二是见识到和云州不一样、甚至是和前世都完全不同的风光和文化,叫人心折。只除了路上赶路让我吃了一些苦头,毕竟是靠冷兵器的时代,出行也不过马车驴车或是步行。 起初季成还会经常提返回的事,但后来实在走得远了,他也震惊不已。我们就一直这样往前走着。 不过季老头也许迷失了方向,但我一直研究着地图,预测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直线距离,心里盘算着前路和归期。 结果就是,我们绕了一圈,历经周围邻国和城镇,最后回到云城,一共花了三年。 出发前季成不解,问,之前提起的时候你也没说要去,怎么忽然就想去了? 我望着不远处来送我的苏青和娇娇,笑了笑,装傻道:您不是说了吗,忽然就想去了。 哎你... 我已经留下他在原地,朝着苏青跑过去了。爹娘我没让他们送,怕他们伤心,场面会胶着。 娇娇,去!和师傅好好道别。娇娇提着裙子听话地过去了。 苏青看着娇娇远去的背影,叮嘱了我几句。完了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我沉静地看他,继续娇憨地说: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出了门,他们就能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了。所以啊,为了爹娘的幸福,我出门风餐饮月辛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按你的话说,你离开父母让他们为你提心吊胆还是为了他们好。他笑着道,黑的都能让你说成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轻笑着,淡淡笑意。如果可以,真想一直在他身边看他这样笑。我想,一辈子很短,我肯定永远也不会腻。 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担忧。既是他的担忧,还有一种父母长辈关怀后背的忧虑。 不敢再看,缩着脖子眼睛盯着地面,这一去可能三年五载回不来,你不要背着我悄悄娶了媳妇。 我心里明明白白,说这句话带着私心,怕他娶亲的时候我看不到,也是怕他娶别人。 苏青没有为难,直截了当嗯了一声。 我高兴起来,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好好的!回去吧,我走了!说这句话,我一边跑一边说。我担心自己不够坚强,最后决定不去了。所以忍着没回头,跳上马车钻了进去。也是想看,最擅长磨灭人心的时光,能不能将我对他的一番爱意磨去。 最好回来的时候,我可以放下他,不再喜欢他,坦诚地祝福他和其他人白头偕老。 离开前的最后一幕历历在目,车轮每轱辘向前一点,我的心就崩溃一片。如今回来了,在家门前那种感觉卷土重来,心沉重地咚咚响,像溺水的人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耳膜心脏都在剧烈地动,而我竟然不知道哪个动得更厉害。 小仙? 我回头看着他,三年时光过去,他变得愈发温润翩翩,眼睛漆黑得能把人吸进去,回来了。 前一个问句,后一个陈述句。 这三年我变了很多,光靠背影无法确认。 可是我转过身去,他不问我,只笑,回来了。 嗯回来了。 十七岁时你不漂亮,可以怪罪于母亲没有遗传好的容貌;但是三十岁了依然不漂亮,就只能责怪自己,因为在那么漫长的日子里,你没有往生命里注入新的东西。 我想不通。 我十三岁,我往新生命里加了无数辣熏香肠烟熏腊肉糖醋里脊回锅肉红烧肉盐爆鹅肝卤牛肉拉面火锅麻辣烫酸辣粉烧烤香烩牛杂粉丝猪脚汤,为什么我还是不好看。 做决定前那个夜晚我想了很多,一次次地埋怨上天。 想说不公平,可是我有钱,只是有点胖。 我问,我能变好看一点么。 上天沉默。 再问,那人能喜欢我么。 没有回应。 沉默即默认。 所以为了上天的默许,我下定决心,去采风、写生、减肥,做不一样的自己。 三年后,我和季风回来了。 我178,132。这次的分别是身高和体重。 一路上,被无数女孩抛媚眼,送情书,还有好几次的以身相许。 做帅哥真累。 做洁身自好的帅哥更累。 现在,云城的姑娘们估计都认不出我,但她们必定都爱我。 看着苏青的脸,让人心安。奇怪的是在外三年,我极少想起他。 我以为我的感情是可以经过时间而变得浓烈或者淡薄的东西。 可刚回来,一看见他,我心里的感觉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大概这辈子我都认定他了。 我向他走过去,面上是一个真诚的热烈的笑。我一边笑着,一边走到他跟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走之前我不过到他肩下,和他说话每次都要仰起头。 再见时却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 我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尽管它没有带走我心中的喜欢。 我很快松开他,说: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回来了,真想你啊。 你好吗?这三年你好像一点也没变? 这三年可真是累死我了。不过,虽然累的够呛,但收获更多。 我送师傅回去休息了,刚把他安定好从他家出来呢。 你怎么在这里?虽说我提前寄了信回来说了回来的时间,但很可能是不准的。 娇娇的婚期就是这两天吧?我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她出嫁前回来了。 大家都好吗? 来了就进去说吧? ... 苏青含笑看我,听我滔滔不绝地说,也不打断我。只等到我说完停下来了才回答:三年不见你倒是变了很多。大家都很好。我也只是过来看看碰巧遇到你。景莹小姐要成亲了。你们的婚约虽然取消了,但也许很快就有人来向许老爹提亲了。最后一句他揶揄打趣我道。 我爹我娘、还有娇娇她爹她娘,见我叫也都跟着我叫娇娇。 只有苏青觉得不妥,坚持叫她景莹小姐。 我不想和他谈论我的婚事,打了个马虎眼过去,问:那个素珍小姐嫁人了吗?还是仍然在坚持等你? 苏青一愣,一脸不解地看我。 那个素珍是白素珍,不过此白非彼白。 这其中原委,在我离去以前就早已了然。 苏青来找我画画的时候,彬彬有礼,却缺少生气。 他没有恋人,双亲也健在,还有一个虽然刁蛮但还算善良的妹妹。 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丧。 转折点在于苏珍,或者是素珍。 她不姓苏,而是姓白。她和苏父母一起,撒了一个不伤害任何人的谎。 这个局就是由她假扮成苏青去世的妹妹。 兄妹情深。 苏青有一个妹妹,是真正的苏珍,但她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生了病去世了。 他们平时感情很好。 苏珍逝世前一天还和苏青与平常一般无二的聊天说话,她还说第二天要吃她经常去的她最爱的那一家早餐店里吃早餐,央着苏青带她去。 这样一个鲜活的人,苏青怎么肯相信她死了呢? 他不肯相信苏珍生病去世的事实,虽然不吵不闹,却也不吃不喝。 整个人呆呆的没有生气。 苏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心中痛楚,又见儿子这般为逝着伤怀。 所以秘不发丧,只静静将苏珍下葬。 而假扮苏珍能让素珍靠近自己喜欢的人,她同意了。 这些事我家老头老母唏嘘不已,也不肯在家说起,我自然无从得知。 而一向什么都对我没有隐瞒的娇娇也不知道,所以和我也无从说起。 而来找我画画的那些闺阁小姐因着家教礼法和男女之别,和我更是无话可说。 所以这些都是后来我在望月楼里听说的。 望月楼是一个好地方。 在这里能望见头顶的那轮月亮,美轮美奂。 能结交许多绝色的佳人,同她们把酒言欢。 还能听到自己喜欢的人的过往。让人多沉寂,多唏嘘。 去感慨他。 快心痛他。 苏青回过神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我早知道素珍也许了亲,是娇娇写信告诉我的。所以我没有回答,反而大着胆问他:假如我是个女孩子,你会不会喜欢我呀? 会的。 喜欢到会娶我? 嗯,喜欢到想娶你回家。 苏青的回答和三年前送我时一样果断,我没有继续问,觉得对话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假装他是真的喜欢我、假装他是真的说要娶我。 他没有进去,送我到门前就自己走了。 走之前,他这样对我说:我有东西要给你,你明天来拿。 第二天我起床起了早饭就跑着去了。 苏青递过来一个紫檀木盒,我还以为是杜十娘的百宝盒。结果打开,里面是一堆纸。 准确的说是:一沓信纸。 我放弃了将路过的风景描述在我给苏青写的信中,而是一张一张画下来,那些最震撼我的、并想与之分享的风景。随后装订成一个小册子,然后寄给他。 这样的册子我每半年寄一个给他,三年下来一共是六个。 我还给他写了好多信,他从来没有回过我。 因为我总是变换位置,往往信寄到的时候我人已经在其他地方了。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喜欢给他写信,我喜欢那种和他分享的感觉。 恋耽美 -大溪(4) 我不敢要回信,所以每次都在信尾写一句莫回。 原来他每次都给我回了信。只是寄不出去,就一直收着。 我们总是走到一个城镇里住几天,然后在周边村镇呆上个把月。第一天我们只走了几里。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我脚后跟立马磨出了水泡,师傅一路上很照顾我迁就我,我不好意思再拖累他就忍着一直没说。 结果回到家的时候水泡已经磨破了,脚上全是凝固的血,鞋袜和肉黏在一起一扯就痛,更别说清洗上药了。 师傅对我说,既然是结伴而行,对同伴负责就应该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困难都说出来,而不是自以为的瞒住。这样看似是为他人好,其实最后反而拖累了旁人;原本慢悠悠地走三天的路就能到,却因为隐瞒自己的情况而迫使行程中止,最后反而走了五天。 我大受震撼,心中十分惭愧。 后来休息了三天脚才好,这期间师傅没有出门,陪我在家聊天,和老乡们闲聊。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对自己负责,即是对同伴负责。这是我学到的第一个道理。 行了三个月,我们到了最东边,改坐船。船真大啊,开得那么稳,师傅还是不适应晕船了,一路上都呆在船舱里,直到船停泊靠岸了才下船到岸上走走看看。可惜了路上那么美丽的景色,他无心欣赏。 相比之下,我的情况还算好,吃得下睡得着,还能到船板上看夕阳。 这次轮到我来照顾他。 我一边陪他,一边打开窗支起画架画画。这时候我无比庆幸自己会画画,因为我不必费劲描述一路行来我所看到的风景,不必告诉你这个地方和云城有何不同,因为我把这些都画了下来,他们的穿着打扮,风景地貌如何。看了这些,即使你不离开云州,也能领略其他地方的风景。而这正是我跟随师傅出来采风的初衷。 所有的景色如图: 我们到了一个小渔村,他们世代以捕鱼为生,生在海上,死在海里。就连很小的孩子都会游泳憋气到水下捡好看的石头珊瑚,才十岁的孩子就和父母出海。 另外,他们的皮肤都晒得很黑,大概是从小就在海边,玩水出海之类。虽然和我们的肤色差异很大,但他们很健康。我很喜欢他们小麦色的古铜肌肤,也很欣赏他们爽朗的性格。如果你遇见他们,我想你肯定也和我一样。 我们寄住在一家有四口人的渔民家里,女主人每天都用新鲜鱼类并用他们特有的烹饪方式烹煮来招待我们。她做得很清淡,保留了鱼原来的鲜味,也没有腥味。师傅很喜欢,我也是。 今天我在海滩上捡潮退后落在海边的贝壳,有小孩子在附近玩耍,我便坐在柔软沙砾的沙滩上画他们。后来他们都停了下来,围着我看。我画好后把画送给了他们,他们送了我很多漂亮的贝壳。 后来我们寄住的女主人帮我把那些贝壳穿成各式的手链和项链,还说这是大海送我们的礼物。而他们的风俗是将之送给心上人。 女主人说,以后我如果有了心上人,就把这个送给她。大海里的海神就会知道我的心意,保佑我们相亲相爱,一直在一起。 因为我收到了很多,而且我的年龄还小,这种事可以不必着急。所以我将大海的礼物送你一份,希望海神保佑你和你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恩爱两不疑... 在海边呆了一个多月,习惯了一望无垠的碧蓝大海和万里长空,海边的风轻轻吹拂在脸上很舒服,还有吃不完的海鲜和热情爽朗的人。在他们之间,我很快乐。 我们行到了北方,却似乎是在错误的时间到达。听说这是他们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我和师傅都没有准备,最厚的衣衫也不过是单层的薄衣,被冷得浑身僵硬,几乎不能动弹,直到我们去衣料铺里买了成衣,穿上了齐全的装备以后才缓过来。 我觉得好像来到了天堂。在酒楼点了两菜一汤,点菜跑腿的小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问我们确定要点这么多?一路上我和师傅的饭量两菜一汤刚刚好,不过他既然问我了,我寻思不如再点一个汤面。 最后没有点成,因为小哥好心地劝我们等菜上齐了觉得不够再点。我和师傅就答应了。 没想到上来的菜个个都比脸盆大,怪不得小哥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们。第一次到北方,闹了笑话。点的菜我们吃完了,本来是吃不完的,我们请了门口两个衣衫破烂的人同我们一块吃。 这里的女孩让我想起娇娇,觉得她应该在这里。 整个世界一片洁白。我们被这雪困住,车马不行,便安顿下来,住了三个月。 雪越下越大,没有要停息的样子。 那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整个世界一片雪白,很宁静、很美好。 虽然天很冷,但我看见仍然有人在外面玩。 他们把雪堆成一个人的形状,还给它们穿上衣服,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胖有瘦,甚至还有老有少。 然后他们开始把雪搓成球的样子,接着分成两个阵营,开始互相扔雪球。 玩累了就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气,口渴了就张着嘴吃飘洒的雪。 我也试过一次在外面这样做,结果发现自己一呼气嘴就冻住了。 但是真的很有趣。 这几个月里我打雪仗堆雪人,看雪景,画画,大口吃肉。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奇异。 真希望你也能看看我看到的这一切。 雪化后,我们开始向西边走。西北的草原和东边的海一样广阔,我和放羊的小孩一起把羊从圈里放出去,看着他们在草原上自由吃草,然后躺在青草地上看云。天离得那么近,好像触手就能摸到洁白的云。 海边的孩子从小就会泅水,而西边的孩子从小就会骑马。 他们的骑术真的很厉害,让人震撼。 更有意思的是,狗居然会牧羊,并且做得还很好。 这一趟旅程很有意义,我见到了以前知道但是从没亲眼见证、亲身感受的;也有从前不知道而现在知道了的事。 我很幸运。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而你更幸运,你知道吗? 因为你无需行这万里迢迢就能看到、知道。 离家一年半多,我长高了不少,离家的三个月里我迅速瘦了一圈。可能是路上没有零食吃了,兼之舟车劳顿,但是一日三餐我都按时和师傅一起用的。 我没有刻意少吃过,甚至因为每天东奔西走胃口大增,吃得比以前还多,但体重只减不增。我想等我回来你们都认不出我了,我大变了。 这一趟旅程,让我身心都得到升华。我真幸运。 昨天我吃了晚饭,因为疲惫整理了一下画稿和行李就睡了。睡到半夜忽然醒了,撩开帐篷,只见外面火光冲天。 我以为是走火了,但发现大家都围在一起唱歌跳舞,有人坐在篝火前烤羊腿,师傅也在里面,我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吃了羊肉喝了酒,还被人拉着一起唱歌啊跳舞啊。 我哪会那些呀。 可我没有拒绝,和他们一起,模仿他们。 我很快活,他们也看着我笑。 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师傅担心坏了,以为我得了什么恶疾。我也吃了一惊,但我很快想明白,一半是因为他们给我喝的酒太烈了,还有就是我感到太累了趁机好好地休息了一下。 他们都笑我酒量差。我不服。就像我三岁开始和师傅学画画,他们出生就开始喝酒了。两件事是一个理,个人有专攻。 开始一路向南。 绕了一个圈,离家两万里。越靠近家,越想你。 听说晚上有篝火晚会。吃了晚饭以后我和师傅收东西,然后拉着师傅一起参加晚会。相比他们男女老少的盛装出席,我和师傅简朴得立马被比了下去。有好心的婶婶给我们衣服换了,这样我们看起来就一点也不像外地人了。 第二天我问婶婶在哪里能买到他们这样的特色服饰,婶婶说何必去买,她家里就有。就送了我和师傅各一套。我说我还想要两套女装,送给家里的妹妹。随信寄到的两套就是婶婶送的,送给我的小娇娇和苏珍。婶婶如何也不肯收钱,最后我给她画了一副全家福,她倒很高兴,把画裱起来挂在房间里。 再往南走,就是深山老林和不世出的山寨。我以为他们闭塞必定也古板,结果第一天晚上就惊呆了。我收到了三双女鞋,齐齐整整放在窗口。 山高,水长,月小,何皎皎。大家都紧闭门窗,我以为是谁晒鞋子晒错了楼台。然后听到了门口敲门声,那个糊涂的姑娘来要鞋了。我打开门就被姑娘利索地抱住了,是个漂亮姑娘,我从小就喜欢漂亮姑娘。 我有所思在远道。 他们这里的风俗习惯是看上了谁,就把鞋子放在窗台。放鞋子的女孩晚上来敲门,如果有意,就让她进来一夜春宵。 我从小就喜欢漂亮姑娘。漂亮姑娘在门口,我不能不让她进来。她挂在我身上,像条八爪鱼,我扒不下来,只好用画画打发她们。 三个姑娘,我画了一晚上。她们或紧抿的唇,或勾人的眼,或精致的妆,或纤细的小脚。 我遇到了一个同娇娇一般年纪的女孩,她在路上遇见我和师傅,拦下我们。 她一眼就看出我们的装扮是采风的模样,奇特的是一路走来只有她一人如此。 她请我帮她画一幅祝寿画庆祝家里老人的大寿。 我们约好以后再见。 我去看望她,或者是她来。 我很喜欢她。 我,找到同乡了。 第三章乙 这一觉睡得舒坦,我觉得很舒服。 闭着眼又继续躺了一会儿,我才睁开眼坐起身准备起床。入目处嗯...古色古香的房间,古典庄雅的装饰,还有四十五度逆着光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剑眉星目俯视我的男人。 等等!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遗书都写完了。 不,我肯定还没醒。 这里是地府?这男人是阎王吗? 苍天在上,如果知道阎王长这样,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还想再仔细看看那男人的模样,一个小姑娘就扑到床前痛哭流涕地喊:小...呃王妃,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小王妃?大王妃在哪? 我看了一眼小姑娘,再看看眼前的男人。 我可以确定,我死了,我穿越了。 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却立刻从男人那里得到了印证。 男人冷着脸,不带一丝感情不耐烦地说:慕思思,别以为嫁进成王府本王就会承认你!既然本王已经娶了你,你就好好在王府里呆着,别和我玩什么心机谋略。劝你别做梦,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准备进宫奉茶。别让本王等你! 虽然不大爱看书,但还好最近几个月没事干的我看了好几本,也算恶补了不少经典桥段。 好的,一个高冷又冷酷的王爷、不情愿地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 我已经猜到剧本的套路了。 我死过一次的人都重生了,让你承认我有什么不可能?这很有难度吗? 我想我穿越的使命就是为了迷惑,不对、是感动他制造机会,然后让他爱上我。也许过程会山路十八弯的曲曲折折,但结局一定是我俩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都没有悬念。对、吧?! 一定是这样。 穿越小说的套路都是这样。那我撸起袖子、干,就对了呗? 不干不干。 我怎么知道他是冰柱还是冰山呢?我只是一根小火柴,这种蜉蝣撼树的事我慕啥来着?哦!我慕思思做不来。 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王爷马上就要把弱小可怜无助的我打进他的后院老死不相往来了。速度将会快到我和腹黑冷酷王爷声明自己无心王妃之位,并愿意拱手相让给王爷的意中人,祝王爷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两人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等等的话都胎死腹中。 但是,他也可能不理我直接一走了之。 他刚刚说嫁到成王府,那他就是成王了成王属于后者。 我刚醒,脑子还不清醒,更不了解情况,而且身体是真得虚弱。想叫住正在往外离开的那人,结果费力坐了起来,那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望了望自己无力伸出去的手,举了一会儿手酸的没有办法,我收回手。 这时泫然欲泣的小侍女过来扶着我的手,十分委屈地低语道:小、呃王妃,奴婢服侍你穿衣吧,虽然王爷的态度不太好,但如果不快一点儿,真的就要耽搁进宫的时辰了。 眼看着叫回那个人是无望了,我也只好点头答应。 浑身软绵绵的,只能任由小侍女为我套上一层又一层繁复琐碎的服饰。 在她帮着我穿衣服的时候,我抽眼扫了一眼房间。 有点被惊呆了,满屋子的红色,即使是不晕血的我看了都有点眩晕的感觉。 这确实是刚结婚完的场景。 不过也不知道该说是刚好、还是不幸。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穿到这具身体上?我不理解。 大致看完房间装饰之后,我收回眼光打量起铜镜里的人。 毫不意外,镜子里两个人影都是陌生的。 第一眼:哇这具身体的主人挺好看呀? 第二眼:哎连丫头都这么正?大大的眼、胖乎乎的脸蛋儿,娇俏又可人,好想rua她的脸。 接着就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把饰品正在一个一个往我头上插,要不是她的动作实属温柔,我就要以为她想谋财害命了。 可是,让她这么插下去我不成了刺猬? 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叫住她,那个,我头疼,这些簪子珠钗什么的,少戴一些吧。意思意思就够了。我就这一个头,你还想都□□头上啊... 那丫头动作只是顿了顿,仍然踌躇满志地说:可是、可是进宫的话,再怎么也要戴几个吧?您现在好歹也是王妃了,什么都不戴,不是会被宫里的娘娘们看不起吗?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手里的珠钗。 看着小姑娘振振有词的模样,我被她可爱的神态和动作笑到了,可是我也不是去选美的呀。宫里的娘娘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因为我多戴了一根珠钗就高看我、也不会因为我少戴了一个簪子就瞧不起我,放心好了!我宽慰着她,将头上特别沉的步摇借机取下来,放回到了首饰盒里。 看了看镜子,真想问一句魔镜魔镜,谁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手艺不错,干得漂亮!诚恳地夸了她两句,转头问:那个,你的名字是什么? 小姑娘喜笑颜开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好像又要哭出来。 没办法啊,认识你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是冒牌货啊,担待担待!正想安慰她,屋外忽然响起一个恭敬而陌生的声音:王妃,马车已经备好,王爷正在等您... 我吓一跳,立马回道:哦,来了来了! 小丫头一听也不和我赌气了,扶着我出门。 直到上车前也没找到机会和小侍女说明,还想上了车再和她解释。 结果?怎么我和这个王爷同乘?他不是应该骑马什么的吗? 恋耽美 -大溪(5) 虽然小侍女也一起和我上了车,可当着明显是外人的男人,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而且,当务之急是,进宫?宫廷礼仪我不会,见人称呼我也不懂;还有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一点记忆也不给我留。朋友、家人、对手,要是遇上这些人,打招呼露馅了怎么办?现在补课也明显来不及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伴君如伴虎! 回头我要是表现不好,惹了上位者不高兴,那些人,随便来一个,都能让我死得很难看吧。 虽然看不见,但我也能想到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可是水袖下的手帕都要被我撕烂了,而我面临的困境还是毫无进展。 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了,我没有准备,往前一栽就要摔倒。还好我身边的小丫头手疾眼快地拉住我,王妃,小心! 嗯...这么快就到了?我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一不留神却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一路无言的王爷厌恶地瞥我一眼,随即自己率先下了车。 小侍女尽忠职守地扶着我下去。 成王早已走出十几步远,也没指望他会等我。我还是没什么力气,这个时候只能紧紧抓着小姑娘的手支撑着跟过去。 一路沉默地走过一座座雄伟壮观的宫殿,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然而越走越迷失在沉静的宫道上。 似乎开口,会变成惊扰这寂静的罪。 不过最后,我也没力气说话了。 刚睡醒,连口水都没喝就赶到这里。上刑都没这个秀。 一炷香后,我们进了一座宫殿。 宫殿的王座上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太后;在她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女,也许是天子和皇后。 这个时代最有话语权的三个人。 我有点腿软,是应该跪下问好还是半弯腰?心里发怵,偷偷瞥眼去看成王:成王象征性地随意打了一个招呼忘了男女有别,他男我女,我还是一个外人,我们的问好方式怎么可能一样。 算了,事到如今,我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了。 想着,我用拜神一样的姿势双膝跪了下去。地板又冷又硬,我咬着牙,生硬局促地大着声说:儿、呃臣妾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上及皇后娘娘。 上座的三个人都微笑着应和。 接着宫人递上了茶杯,我和成王轮流敬太后、皇上和皇后。他们接过茶,象征地抿上一口,一边让宫人递给我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 随后大家各自坐好,开始家长里短地说话。 主要说话人是太后,皇上和皇后在一旁扮演的是唱和的角色,成王几乎不说话。太后也确实是重点和我说话。 而我一向不擅长和长辈沟通。 思思既嫁入成王府,往后什么事都该为成王府着想。你资历尚浅,若有不懂的事,可去问府里的管家仆役,他们自会为你料理。 微笑。是。古语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嫁给王爷,王爷从今便是思思的天。思思所思所想,自然都从王爷的立场出发。 说得很好。成王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府上虽有几个侧妃良娣,但迄今还没有诞下子嗣。如今既立了王妃,你们俩可要好好努力,早日为哀家生一个小玄孙啊! 笑,呵呵。太后娘娘所言,臣妾与王爷自然会...不过... 不过我强撑了这么久,终于现在要晕了。 早知道就早点装晕了,也不用面对这修罗场。 就是吵了点,听见很多人在说话... 小、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成王妃这是怎么了? 来人,快宣太医! 王妃寒凝气滞,体虚息逆,是... ... 再次醒来,眼前帷帐很是眼熟。我看了看,才想起这是成王府。我这是,回来了?只是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些什么? 想起了前因后果,我转了转眼珠,觉得有些口渴,想坐起来喝口水。 试着动了动手臂,小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十六七的小姑娘在我边上坐了起来。 这个,我也是很有印象的... 她原本在床边趴着睡着了,只是我没看见她,所以起身的动作惊醒了她。她撇着嘴,眼眶红红的。好像兔子。 别哭了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吗。怎么这么爱哭?刚还觉得恢复得不错的头又隐隐作痛。 虽然您以前身体就不好,也经常吃药看病...可是自从嫁到王府以来,小姐您几乎就是一直躺在床上的,比以往的情况还要差...您一直和老夫人呆在三山,我总觉得是因为老爷和夫人对您缺少关心和爱护...从小就身体不好,老爷夫人又不在身边...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您及笄了,老爷从京都来信说给您相了一门好的亲事,老夫人又才肯放心让您来了京都的...谁知道回来以后,老爷夫人的面也只是见了几次...如今嫁了过来,王爷好像也并不上心...这些事,奴婢想起来就觉得难过,更何况是您呢...嘤嘤还有,这些事本来不该说来让小姐伤心...可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一直呆在三山,至少老夫人还是真心疼您的...小姐的病之前都好好的,如今又发作了,可见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姐、嗝,我们回去吧!回三山... 信息量好大...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嘘,可不敢乱说!你说自家人就算了,怎么还说王爷的坏话、嗯? 好歹是个王爷,给人留点面子啊乖。 她抽噎着看我,好像在想,自从嫁入王府以后,我就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看她这样,我也不指望她能扶我起来了。 我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缕了缕头发,见她不哭了才开口说:有些事我不想吓到你,但又不能不告诉你。你也看到昨天和今天的情形了,这两天下来,我感觉身体虚弱,似是有旧病复发的征兆。问你的名字不是对你不上心,实在是记不起来。而往事泰半,我都已忘怀...你别难过。先别哭,这未必是坏事。所以,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半是纪实,半是脑补的将事实前后揉捏在一起。 小丫头先是一惊,随即就红了眼眶,泪水就要落下的时候,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回答:小姐,奴婢是茶茶啊。她虽极力掩住哭意,声音里却充满哽咽。 我搂住她的肩,拉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尽量柔着声安抚她:好茶茶,现在我问你答。你不用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只要简短地回答我就好了。好吗? 是,小姐。 首先,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认识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另外,我和我爹娘、还有你刚刚说的老夫人关系怎么样? 其次,我和成王成亲是指腹为婚吗?我看成王很不乐意,他是不是有心上人却不能在一起? 还有,成王是什么样的人?他好说话吗? 最后,我记得先前在宫里请安晕过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怎么回来的? 这些都是我迫切需要知道的。只有了解了这些,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还有、以后的何去何从。 那个名为成王的人,第一眼看他明明是很帅气的人,可满脸上写着不耐烦生气憎恶讨厌。 已经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又和这样一个人有着剪不断的羁绊。 虽然我很喜欢他的颜,不过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再往前凑了啊。那种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事,费力不讨好。 所以还是想想,要么和他冰释前嫌,要么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让两人就此分开。何必做怨偶,相看两相厌。 从我的贴身丫鬟茶茶口中我了解到,这具身体是个早产儿,从小就体弱多病,出生后和乳母被送到祖母处由孤寡的老人教养,从此就不闻不问,典型的有人生无人养。 她的爹娘待在皇城的时间较多,鲜少回家。育有一子二女,除了慕思思皆养在身边。仿佛她只是家门口捡来的别人家的孩子。 直到他们的幼女被我家王爷、成王看上了。他们的乖乖女不愿意嫁,他们夫妻俩自然也不乐意。绞尽脑汁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故乡还有一个孩子。算算年纪,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所以立马派人快马加鞭回去把女儿接了回来。 慕思思真的是慕家捡来的孩子吧? 之后慕思思也没有多做抵抗地同意嫁了。祖母虽然不舍,但嫁人也是女子唯一的出路。何况是嫁给王爷做王妃,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对于慕思思最好的归宿。 慕思思被硬塞给了王爷。 重要的是,硬塞的王妃、王爷接受了。也就是我。 我,慕思思,今年十七。我那个娇惯的妹妹慕子卿从小受父母宠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得很美,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有一标配: 必得公主病。 如果我是她,让我嫁给一个年纪大、脾气大,后院还一堆女人的王爷,是我我也不嫁。 慕子卿今年十五,王爷三十有一。这年龄差到都可以当爹了,不知道是找男人还是找爹呢。花季少女配风流王爷?不配不配。 茶茶说成亲当晚等了很久王爷一直没有出现,挑盖头和交杯酒的仪式自然也都没有进行。她虽然替慕思思抱不平,但也只能陪着她无望地等。主仆二人就那样坐等了一夜,第二天两人是被姗姗来迟的王爷不耐烦地叫醒的。 茶茶爱主心切,赶紧应了声服侍慕思思收拾,却慕思思半倚在床头面色绯红,一摸额头却是发烧了。初来王府她只能哭着找王爷去请大夫,而傲娇的王爷却以为一切是慕思思见他的计谋。 于是发生了我醒来经历的那一幕。 听完后我觉得,王爷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慕思思难道跪求他娶她了吗?我觉得一个男人的风度在于,即使不爱,也不要伤害。 明明大家都是封建社会下的受害者,他却搞得好像只有他最吃亏上当。 还有就是,就不能让我穿越到结婚前吗?那我还能发挥一下直接拒婚/逃婚。 退而求其次,就算不能拒婚,也可以看看成亲仪式吧!毕竟是王爷成亲,我虽然电视看得少,但也知道肯定会很隆重。一场原汁原味的中式婚礼啊,在21世纪这一场得砸多少钱才能办好? 果然,男人与我无关,就连婚礼我也无缘。 算了,多思无益。看了看眼前一桌琳琅珍馐,我化悲愤为食欲,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面前的食物。 原主的丫鬟看着我目瞪口呆,觉得自己的主子似乎一觉醒来换了个人的感觉更加强烈。 确实如此。虽然弱小无助又可怜,但能吃。 吃饱喝足后,我让茶茶去请了成王过来。 我有一个想法。 王爷,可不可能,我们和离?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在脑子里搜肠刮肚地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词,而对面的人已经不耐烦地换上我早已熟悉的表情。 我不敢在多想,赶紧把心中的打算都说了出来:王爷,我失忆了。 成爷蹙了蹙眉,不耐烦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果然转身就要走。他心里大概在想,「这女人真无聊,你失忆关我什么事?」 我靠在床头,这次是因为吃多了躺着舒服。将头发捋到两边,挡得我眼睛难受。 我叫住要走的人,王爷,等等! 天知道这才是穿越小说之按部就班啊! 不出意外,那人还算给面子地停了下来。 王爷闻声停下了脚步,但没打算转过头来。缺少了目光交流我怎么能让他感受到我的真心呢? 在线等,急。 茶茶在一旁站着伺候,我想了想,让她出去等着。 她听了开始哭唧唧,小姐 我软绵绵抬起手制止了她继续哭,然后中气十足(娇娇弱弱)喊了一句,王爷,我有话要说。 王爷,即使我失忆了,我也能感觉到您并不满意我们的婚事。虽然不知道您是否有意中人,但我很清楚您绝对无意于我。为人妻者,妇有七去:不顺父母、无子、多言、有恶疾、窃盗、淫嫉。您也看见了,我是一个病魔缠身的人,也许不久就于人世。这样的我,又怎么奢望有孩子?您大可与我和离,去追寻心悦之人。太医也说了,我这是不足之症,说不准哪天就去了。太后和皇上若是知道了,想来也是不会反对的。王爷,您意下如何呢? 就怕他不耐烦听下去一走了之,我一口气把这话说完,差点没把自己送走。旁边的丫鬟拽了好几次我的袖子,一脸担忧和不解。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看着男人脸上有所松动的表情,我还以为我说动他了。 没想到转眼间,他咧了咧嘴角,发出一声冷哼:既然早知道自己的状况,为什么还要嫁进来?现在说这个,慕思思你真当本王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吗。 我?别说根本没给我这机会,就是我真在结婚前就穿了过来,这可是封建头子的指婚诶!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 强颜欢笑脸:成亲以前,祖母和爹娘都说能嫁给王爷是我的福气,还说女子一辈子也不过如此。既是如此,我才被说动了,以为嫁给王爷真能一辈子无虞,所以才答应的。但没想到王爷心中并不情愿。嫁给王爷是我的福气,但王爷娶我对您来说却不是,今天看到您我才明白。所以我愿自请下堂。 你不是失忆了吗?成王高贵地抛过一个眼风,以为自己抓住了我的尾巴无情嗤笑。 我恨杠精!!!但面上仍然一幅卑微神情:是茶茶说的,王爷。既然知道自己失忆了,自然要尽可能地了解从前。茶茶和我年龄相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说的话我还有什么不相信呢。 茶茶在成王不带表情的一瞥下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是吗? 是,王爷!王妃说的都是真的。老爷夫人说,小姐嫁过来就是王妃,嘱咐小姐不能任性妄为,丢了慕家的脸面和王府的体面。还说女子出嫁从夫,既嫁了王爷,就应该事事以王爷为重;王爷贵为王爷,即使面上看起来不易亲近,但只要用心去了解,就会知道王爷的好了... 听着茶茶越说越离谱的话,我赶紧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别继续说了。 茶茶会意,闭上嘴,有些不安地偷偷观察冷着脸的男人。 他的脸无动于衷,我不了解他,无法判断他在想着什么。但还是不甘心地加了最后一把火,王爷,太医不是说了,像我这样的,他也束手无策。说不定,随时都有意外发生... 然后,我就被休了。 从此各自嫁娶,再无相关。顺利到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我还是住进了王府最偏僻的小院云飞院。因为这副身体和我前世的身体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同款虚弱。 所以我暂住王府几天,直到身体好转再搬出府。 如今王府再也束缚不了我这个人和我整颗心,看样子慕思思的爹娘对慕思思这原主没什么感情,我也乐得不和他们交流什么家长里短。 索性不如再想个法子,把同原主亲生父母的羁绊也剪断,那时就真的自由了。 一连三天,我吃饱了就躺在床上琢磨,假死吧,这身体本来就不好,只怕到时候来个假戏真做,我这中彩票得来的第二次生命恐怕就要拜拜;但如果直言断绝血缘关系,我怕会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毕竟,在哪个时代都讲究父母大于天,血浓于水。 恋耽美 -大溪(6) 还是得,三思而后行啊。 不知道慕父给自己孩子取了这个名字,是否是预料到了我慕思思今日思而又思的进退维谷的局面呢? 在云飞院呆了三天,觉得休养得差不多了。我和茶茶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从此,成王府少了一个病疾缠身的王妃,江湖多了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以上是我的假想。 王府少了的王妃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 我不是自愿回去的。且不论成王对慕子卿是否还有想法,也不说我今后的打算。 我只是出师不利,刚出了王府门,才在街上晃了半圈,就遇到了慕思思刚刚下朝的兄长慕尚。 然后,就被逮回去了。 原本以为不会相见的人还是见到了,那么省略跳过的人还是得按部就班地介绍。 慕尚,慕家长子,官拜侍郎。素有名称谦谦君子,举世无双。 慕父真会养,一个儿子是泽世明珠,一个女儿才貌兼备、名冠一城。 慕尚对慕思思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并没有什么印象,毕竟从小就不长在一处。而等慕思思被接回家待嫁时也只见了几面,印象并不深。 而他之所以能逮我回去,是因为我家茶茶在他驾车的小童那里混了一个眼熟。 我:茶茶,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擅交际?! 我没办法,不情不愿地坐上马车,在马车里郁闷不已。 原本打算隐姓埋名一路游山玩水,想着等到慕家人知道了木已成舟,假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季舟。 好吧我也没想很久,季舟是我前世的名字,毕竟也顶了这个名字十八年,终归是带了一些感情的。 但是没想到还没出城就被慕家人撞见,想来我还是大意了。 但我没有郁闷很久,这就是慕尚的魅力。 和王爷待在一起脾气会被点燃,和慕明珠呆在一起再有滔天的怒火也无声无息融化在他的温文尔雅下。 而且我已拿到休书,慕家人还能让成王再娶我一次不成? 我信了你的邪。 慕明珠真的有格调啊,这是我环顾马车内部后得出结论。 小小的马车从外面看不起眼,里面却五脏俱全。两个松软的蒲垫,中间放着小圆桌。桌上茶壶茶杯齐全,旁边还放着两本书。看来慕尚很喜欢看书,连坐车这一丝空隙都不放过。座位边上还有一个方桌在角落里,桌上有点心水果。 慕尚拉开车帘,只用流苏珠帘遮挡起来,从外面看不见车厢里的情景,外面的光却没什么影响地照了进来。 马车行驶地不急不缓,没有颠簸的感觉。 虽不豪奢,却舒舒服服。 着实会享受啊。 除了刚开始上车后的简短寒暄,两人再无话可说。他不说话,我也不想说话。 慕尚给我倒了一杯茶。 三月、初春,茶杯烫手 ,幸好茶杯小巧,受力面积不大,托着杯底勉强可以忍受。 我捧着茶杯看着面前的人心想,这张脸换一个性别就是祸国殃民的绝代佳人。 俊郎英气,桃花眼不失风流,眼角泪痣又添了一丝温情,我很想不顾伦理纲常和他夫人争一争。 是了,慕尚今年二十五,已经成婚五年了。 他长慕思思八岁,看来慕父母生完长子后过了好一阵的二人世界啊,夫妻俩感情应该很好吧。我醒来以后看过,镜子里的自己的模样很是不错。再一看慕明珠这优厚的皮囊,不知道这父母的基因得优越成什么样。 正想的不着边际,听到有人一声声唤蓝二 蓝二 蓝二是谁?蓝二哥哥吗?茶茶和慕明珠的书童坐在外边赶车,我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人问。 慕明珠一滞,说不出话了。 慕思思,字兰馨。 我失忆了。我不知道。 原来是兰儿不是蓝二,害我白白激动一场。 此刻回去不知道什么场面在等着我,不过就是见招拆招呗。 我都想好了,在我能圈地自萌的时候就好好说话,实在不能好好说了就据理力争,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过慕家人确实没为难我,除了我拿出那张和离书的时候他们的表情破冰了一瞬,但很快就又变幻成平静的湖水,不见一丝涟漪。 不知道是我脾气太好还是他们对慕思思不怎么上心,反正整个过程还算融洽。 慕思思你还好走得早,你看看这些个画面对你诚然残酷了些。那你就好好安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啊。 慕思思不是早产儿、不是从小身体不好吗?看慕府的条件,不是照顾不了这个孩子的样子。 所以我想不通。 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孱弱多病的孩子,我肯定把他时时刻刻放在身边,想尽办法也要治好他的病,让他能和其他的孩子一般健康快乐地成长,看着他长大,盼着他结婚生子,盼着他团团圆圆一生顺遂。 可是,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漠不关心? 难道真的是捡来的孩子? 回想慕尚和慕子卿的品行才貌,我不太确定 是不是,看见慕思思就会觉得她只是个失败的残破品啊?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怀胎十月,却过早地来到这个世界,让父母受尽了折磨;又带着不治之症,这多让人苦恼啊。 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月。 说实话,我有点腻了这样的生活。心知呆多久也总是一成不变;何况好不容易从一个虎口里逃了出来,再不走,他们迟早会把我推进另一个深渊吧。 数了数慕思思的小金库,我想我是不是该离开了? 我想我是该离开了。 我就这样想了想,准备这几天就收拾行李上路的时候,呃 事情它发生了。 都说十月怀胎,慕尚不足十月的孩子却迫不及待地在四月就想见见这个世界。 慕尚的孩子会不会生来不平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孩子和慕思思一样会是一个早产儿。 阵痛是在晚饭前开始的,一晚上慕家上上下下都揪着一颗心,还有产妇一阵一阵的哀恸声,我没睡好。 第二天天刚擦亮的时候我就起床了,我实在是被吵得睡不着。 本来趁现在离开,刚好谁也不会注意。 但我留了下来,也许是想见见那个和我一样有着相同命运的孩子。 我二嫂辛苦了一晚上,孩子还没出生。 走到门口,刚好听产婆说产妇已经力竭,孩子的头卡在了里面出不来,情况有点不妙。 又到了保大保小永恒命题的关键时刻。但是没人考虑到,这很有可能是两个都保不住的送命题、除了我。 我在众人都陷入沉思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产房。 这味道真不好闻,积了一晚上的污浊空气,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二嫂你辛苦了。 但我还未走近产妇身边,就被屋内一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妇人拦住,她们嚷嚷着要推我出去。 好不容易进来的,怎么可能没见到人就出去?我可不是为了见最后一面而来的。 见仁见智蹿到二嫂面前,只见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汗水湿透了头发和衣襟。整个人苍白得很,她没有看我。 因为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不知道谁来了。 我很庆幸自己留了下来,虽然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但哪怕是陪着她也好。 半跪在床前将她鬓前的碎发拂开,替她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努力呲着牙,做出凶狠的样子瞪那些讪讪要赶我出去的人。最后,那些人没奈何只能让我待着。 房间里除了二嫂我除了不认识,我开始大喊茶茶!,一声又一声。 茶茶从昨晚起一直侯在门外,倒是比我这个亲夫妹还上心。她不知道我是怎么跑到里面的,虽然听见我从里面发出声音,但她不敢进去。 产房的人、外面的人都觉得我是在胡闹,可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教训了,因为让人焦虑又无力的送命题还是没有人想出办法解决。 产婆都没法了,他们一群莺莺燕燕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 唯有静观其变,顺其自然。 可是我不。 茶茶最终硬着头皮进来了。因为产房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一个名字也叫不出来,还是茶茶使唤地得心应手。 茶茶,把屏风放到床两侧,然后把窗户打开通风。快! 茶茶,给二嫂腰下垫一个软枕。 茶茶,拿热水毛巾给二嫂擦擦脸。 茶茶,去厨房盛一碗参汤,要温的。 茶茶,倒一杯茶来。我渴了 我握着二嫂的手,她虽然意识朦胧,却同样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把我疼得龇牙咧嘴。 我面目狰狞的一口气吩咐着茶茶做这做那,茶茶真是我贴心又能干的小棉袄。 虽然她初也被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吓到了。 但仅仅是一个瞬间就回神听从我的指示,还把这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我瞅着她忙上忙下的背影,泪眼婆娑。 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 本来冲进去就是我意气行事,这个二嫂是个温柔娴静的美人,和慕尚挺般配。 虽然我曾想过和她抢男人,但我挺喜欢她的。 一想到这个美人可能从此香消玉殒,我就悲从中来,所以才、冲动地冲了进去。 其实我不懂医,也不会生娃,做这些只是想让她舒服一点。 至于我一个前世英年早逝,今生又风华正茂的弱女子如何想得到这些? 实不相瞒,全因前世的最后一个月里,除了看肥皂剧,我已不能再做其他。 果然,奇迹是存在的。 孩子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呱呱落地,是一个健康的男婴。 母子平安,只是产妇大出血,恐落下病根。且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但,相比保一或者都保不住的情况也算得好消息。 阖府欢庆。 慕府上下虽然不赞同我乱闯进去,但正负相抵,他们也就没有责骂我。 而我趁机给慕家人表演了一个变色龙的戏法。 戏法不难,参演的唯一道具是我的手。被二嫂紧紧抓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等孩子出生她才力竭地放开。 那时,我的手一片红,麻木的都没有知觉了。水袖宽大,我将手拢在袖中混不在意地吃过午饭后,手淤青了。到第二天起床,我发现、我的手紫了。 慕尚和二嫂给孩子起名,慕出、字思明,寓意光明的孩子;另外估计是感激他的姑姑,慕思思瞎猫撞见死耗子的恩情。 怪不好意思的。 我的小侄子,你的姑姑也算为你小小牺牲了一下,你的名字里带一个我的字也不亏。 在慕出的满月酒上,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潇洒地留书一封,和茶茶从后门溜出了慕府,坐上白日里早已联系好的马车。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江湖还在等着我。我就要做一条快乐的咸鱼了。 如果我有钱,那我不仅会快乐,我还会是富婆。可是我没钱,所以我只能是咸鱼。 都是没钱害了我。 我从小就是个老实人,单纯朴实,没什么心眼。 说这话的意思是,生存大计必须提上日程,但三百六十行。 原本呆在王府或者慕家肯定吃穿不愁。可是吃穿不愁,其他的必定样样都愁。 在王府要和一堆侍妾抢男人,还要担心时刻防备暴躁王爷何时暴走。在慕家要受一家子人以爱之名的教育唠叨,催婚肯定也在所难免。 所以我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离开了。 做不了商人但勉强糊口应该不成问题,想着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剧情,我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帮人代写家书,去酒搂打杂,或者直接去要饭。 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终于还是被封建社会摧残到了如此地步,太惨了。 没办法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就是有点愧对和我一起走的茶茶,早知道就把她留在慕家了。 早在21世纪,我还是季舟的时候,我就有一个想法。 我想做老鸨,呃。 不过在现代社会□□是犯法的,谁要有这个想法就是在试探法律的底限。 不过我时常有这样疯狂的不受控制的想法。 我想我要是老鸨,我会开一家有格调的青楼,教养一群美丽的姑娘,让她们自主接客。 想和哪个青年才俊弹琴写诗,又或者和哪个翩翩公子睡觉,都由她们自己决定。 可是,开青楼我没本钱,教养姑娘的大笔开销也毫无头绪。 毕竟,现在我在如何养活自己和茶茶的问题上都差点把自己撸秃噜皮了。 直到。 一直以来我就很喜欢服装设计,所以从高中开始就确定了未来的方向,平时经常在网上找公开课的资源学习。 因为身体的原因,在医院呆的时间多于在学校。但这也保证了我能心无旁骛地深入学习。 我不喜欢看书,平时除了画画,唯一的乐趣就是看时尚杂志和服装报刊;即使是看电视,我也是重点看演员的服饰,从中汲取灵感进行自我创作。 我自觉学得还不错,觉得可以设计一些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接受的衣裳出来作个生计。 我早已观察过了,这个时代民风保守,但包容度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都很高。 说做就做,一路上趁着闲暇,我把以前自己设计的图像稍作改动,最后画了十几套微露香肩细腰的衣裙图,挨个拿去城里的制衣坊问。 但是问了好几家,只有一家老板感兴趣。 果然,爱美的女人遍地都是,独到的眼光万里挑一。 原来想先按照设计的做两件衣服出来,先穿上看看效果。考虑到也许我拿着女主角的剧本,但目前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什么带货的说服力。加上如今我男扮女装,穿裙子出门实在是招摇,所以最终只拿了设计图去问。 好在那家感兴趣的裁衣坊很大。 经我观察,他们家的客人大都是大户人家、官宦或者商贾家的女眷。 由此可见人家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大不是没有原因。 而他们的客户群体又保证了衣裳的工价将会稳稳高于平均市场的消费水平。嘿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设计小天才。 保佑我发财啊。 我也不担心他们坑我,毕竟我常年混迹时装圈,心中又有上下五千年的衣饰演变史。何况人家生意能做到这个地步,高瞻远瞩的眼光和统筹全局的意识是必须的。 而最后,好在他们还算靠谱,没坑我,也没用事实啪啪打我脸。 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的裁衣坊在重要的城镇都开设了分铺。这意味着一路游山玩水,吃喝嫖 说错了,是吃喝玩乐,都不用愁钱的问题了。 到时候我可以就近选一个他们有分铺的城镇交设计稿,他们也能把钱双手奉上。 我和裁衣坊的老板说好了,我给他们稿子,他们给我利润所得的一成佣金。 我并不贪心,心知自己只是提供图纸,而从制衣宣传到售卖的种种过程都不甚琐碎麻烦。这一成佣金,倒算是实打实的不吃亏也不占便宜。 我想,我要是活的够长,等我游够这个世界了,就攒点钱自己开个裁衣坊当老板娘,然后让茶茶当掌柜迎来送往接待客人嘿嘿嘿。 第四章乙(二) 江南水乡,十里秦淮,我非常向往秦淮。 前世我不曾有机会去看看,偶尔看新闻说秦淮昔日繁华景象已不复存在,心中十分惋惜。 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从经年的看病吃药的体会中早已学会了随遇而安。 这个时代应该是与我熟知的世界平行的一个时空,慕思思所在的国家国号为周,是为越周。虽然没有秦淮,一路行来我却听闻在泾河是名门望族聚居之地。 恋耽美 -大溪(7) 泾水边上有一个城镇名秀溪镇,城中居民依水而居。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 这,不就是我心中的秦淮河吗?去!必须去。 我和茶茶闯荡江湖的第一站,泾水。 泾水,等我。秀溪镇,等我!我来了。 一路向南,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月,我和茶茶终于到了那个闻名遐迩的秀溪镇。 我们是在日落时分到的。 秀溪镇如其名,风景如画,河水宴清。 一路行来,我发现秀溪镇说的话也与吴侬软语非常相似。水乡的姑娘咿咿呀呀,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十分悦耳。 但其实,我什么也没听懂。 因为尽管我生在江南,但却并不会说家乡方言。 一路风尘仆仆,我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一路行来,虽然风景如画,一直坐马车,身体和心都同样疲累。 我是坐不惯车行不得远路,还要考虑路线和出行时间。 相比之下,茶茶虽然不用动脑,但显然是她比较操劳。 因为我属于心态炸裂,能讲究、也可以将就的人;而茶茶从小就没出过远门,哪见过这个阵仗,所以就操碎了心。 我换一套男装她巴拉巴拉说我半天,见我和陌生男人说一句话又脸红害羞又惊诧忧心...这能不操碎心吗。 我实在是太心疼她了。十六七岁的孩子操着三十六七岁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出门一个月的时间,茶茶圆润的苹果脸竟然变成了瓜子脸。 明明我们同吃同住,我没苛待过她吧? 所以在把茶茶安顿在房间,洗漱休息后,我下楼点了几道秀溪镇特色的小菜让小二送去房间。 自己则在大堂点了酒菜,此时没什么客人用餐,是十分适合和主人家闲话家常套近乎了解情报的时候。 果然,在和闲来无事拨打着算盘的掌柜碰了两杯酒以后,掌柜的就十分自来熟热切地和我说起了这里的名俗习惯、风情文化。 掌柜的是土生土长的秀溪镇人,早年也是在外闯荡,后来回到故乡安顿下来,开了这个客栈。 我很快了解到了可以去哪里租小船、哪家的姑娘更美丽、哪家的老鸨更奸诈,等等我迫切想知道的消息。 我听过一个江南的故事。 一个少年去拜访他的至交好友。 江南水乡航道密如蛛网,蜿蜒曲折。岸边住的人家和休在舟上的人相隔咫尺,触手可及。少年就住在船上,泊于岸边。 某天,他站在舟头,望见对面一户人家打开窗,一少女从绣楼上倾水下来。如许许多多故事里,一打眼间浑身触动一般。他的眼望见她的眼波里,犹如天地初开的震动,只有彼此心领神会。女子心神一漾,脸盆几乎脱手。 之后十几天,他在舟中,她在楼上。他看书,她刺绣。期间莫说言语,除第一次眼神交汇外在未交递过一个眼色。 后来少年家中有事,向好友告辞离去。 时年江南水乡在战火中沦陷。少年心中思虑,终于重回水乡,故地重游只见一片狼藉,再不复当日美景。他寻到几乎丧命的女子,带回自己故土。 新婚之夜,少女将一副绣品递与少年。绣上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 此间自不必多言。在晨钟暮鼓中,年化安静的静水深流。 这就是江南啊,温柔缱绻,一往而深。 是夜,我和茶茶吃饱休整好仍然女扮男装,在租来的一叶小舟上欣赏华灯初上的水乡风情。茶茶终于一改往日小老太婆的絮絮叨叨,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奇。 我望着她笑而不语,这才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该有的神态嘛。 今夜是寻常的一夜,可是小镇张灯结彩的模样好像在庆贺佳节。 我知水乡夜景正当如此,不过人来人往我得警惕不与茶茶走散了。 虽然心中如是想道,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呃我们没走散,但是上岸的时候我被挤下水了。 好久没想起成王。 落水那刻我在想,我与成王已无婚约,如今初来乍到又是女扮男装,便排除了宫斗和情杀。 所以,这是一次十分寻常的落水。 初夏夜里的水微凉,风吹拂在脸上如小猫的绒毛扑腾。 而我在水里扑腾,想起慕思思从小体弱多病。感觉有点冷。 蹦跶了一个月都快忘了这身体是个病秧子。 原来的我是会水的,可事发突然,被凉水一激我竟直接昏了过去,连扑腾两下都没有。 没有公主命,但我有公主病啊。嗐。 我是第二天醒来的,喉咙又干又肿烧得难受,茶茶又开始哭了。我说不出话,只好用无奈又痛苦的表情看着她。 灌了自己三杯温茶以后,茶茶告诉我,昨晚落水是一位大夫救了我。 好巧,大夫竟然在病人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了。看来我果然拿着女主剧本。 不过这年头,大夫也不务正业地逛青楼了吗? 茶茶说,大夫说我如今凉水一激,旧病复发,至少要缠绵病榻半月之久。 我听完心里好恨,都到漂亮姐姐的门前了,却连面都没见上,那么多美丽的姑娘在等着和我相遇呀。 那种感觉就像是喜欢的爱豆就在自己眼前,可是面前却有一只巨大的雕拦住了去路。 那只雕,就是传说中的沙雕。 大夫是治病救人的职业,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大夫,我对其所有的想象来自于看过不多的电视剧里传播的古板印象 年逾古稀,穿一身素色的袍子,留长长的山羊胡,挎一个小药箱,后面再跟一个小药童。 所以当我看到一个二十五左右的青年人来给我号脉的时候,我的三观、重塑了。 呵,大夫长得还挺好看的。 瞬间感觉我这颗没看到花楼小姐姐的抑郁的心稍微晴朗了点呢。 茶茶介绍说,他是神医顾青华,很有名,昨晚就是他碰巧救了落水的我。 神医医术好不好我不知道。 但他看起来人不错,性格温和亲切,待人也礼貌有距。 平常的我一定已经扑上去说要给他生孩子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毕竟是第一次见,慕思思你要矜持。 所以矜持的我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任他号脉、开药、巴拉巴拉说一堆注意事项。 喉咙还痛我表示今天想做哑巴,所以画面是他说我听,茶茶偶尔帮我答几句。 听茶茶说,顾青华的跟班把我救上岸,顾青华给我把脉的时候脸色变幻莫测精彩极了。 听说有经验的大夫望闻问切便可根据病人的呼吸、心跳判断病人的状态。 我猜他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落水昏过去的男人竟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从小体弱多病,可不是娇滴滴吗。 我落水被顾青华的跟班救一次,接着医治又被顾青华救一次,四舍五入等于顾青华救了我两次。 两次还都是人命关天。 刚刚认识一天不到就欠了他两个人情,还都是过命的情,我不禁觉得慕思思的人生也是十分坎坷。 我很纠结,该如何报恩? 古话说救命之恩自然是以身相许最合适不过,而且顾青华长得挺好看。若我以身相许谁吃亏都说不准。 不过我对大夫避之不及。 因为我曾听过一个段子,说一个男的找了一个护士对象。有一次两人吵架护士扎了他二十七刀,刀刀避开要害。 虽然还有古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我毕竟死过一次了,虽然不怕死,但潜意识里也不想死;何况被人拿刀捅虽然不会死,但还是会疼的啊。 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离学医的远一点,小命要紧。 等我终于能从床上爬起来,我立刻和茶茶去了秀溪镇上裁衣坊的分铺交图纸、拿订金。 这一躺半个月,看病吃药,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果然,钱虽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但可以是大风刮走的。我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我不知道帘子后的茶室里坐着裁衣坊真正的主子,更不知道我一进去他就注意到了我,并且、蹙了一下眉。 这个人,是我的前夫成王。 凭王爷的实力他自然能查到季舟就是慕思思,他的前妻。但他没料到我竟也出现在秀溪镇,并且还和他遇见了。 而我就更不知道了。 我没想到我和成王的关系如此剪不断理还乱。我一直觉得我和他既然和离了,从此就是真正的相忘于江湖。 穿越嘛。该有的洒脱豪放不拘小节的气质还是要有的。 但此时我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假如我知道,那我希望他别太自恋,以为是我放不下他偷偷跟着他一路来到这里。 所以我不知道在我走后,成王又一次派人去查了我的行踪。 之所以是又,是因为在我以季舟的身份和他名下的商铺交易后不久,他让人查了我。他知道我易名季舟,知道我助产了慕尚的儿子,也知道我偷偷离开了慕家。 不过查就查吧。 我没杀人没放火,顶多是离家出走,还是自力更生的那种。怕什么。 今天十五,月亮很圆。 不等十六了,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我们坐在窗边。我们指的是我、茶茶、顾青华和他的跟班。 顾青华和我说的话不超过两只手,不知道是他天性如此还是只是面对女人才这样。但他的跟班是个话多的。 听顾青华的跟班顾一说,他们也是听闻秀溪镇的美名而来,却没想到刚划着船出来就遇见有人落水。之后风景都没来得及看就回去了。 咳咳,那个落水的正是不才。 这不是挺好吗?日行一善,七级浮屠。功德无量...呢。也许吧。 原来没看见漂亮姑娘(风景)的人不止我一个,那我挺安慰的。 所以,今日我特意在河畔阁楼订了雅致的包间,做东请顾青华和他的跟班一起欣赏泾水的风土人情,顺便赏个月。 刚刚领了工资,心中不禁有睥睨天下的豪情万丈。 月亮真圆,金黄灿烂,像极了我最爱的葱油饼。我忍不住对着月亮唱那首老歌《都是月亮惹的祸》。 站在窗边,临江而立,我手拍打着桌子,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刚唱完一阙,便响起一阵掌声,好词!好曲!好歌喉!兄台可是想家了?一个不羁的年轻声音翩然传来。 隔着纱帘我瞅着一位年轻公子半是欣赏、半是疑惑的从隔壁缓缓走过来。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羽扇,十分飒爽,此景可入画。 兄台见笑了。我点头对着他致意。 见笑的是我上不得台面的歌喉,可不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想家自然是不想的,从穿到这个世界以来想起父母的次数寥寥。 也许是前世缠绵病榻,见医生护士的时候多于见父母。又或者我这人根本生性凉薄。 而今生与慕思思的父母关系也是亲疏立现。 之所以唱这歌,还不是因为它应景啊。 看这皎洁的月亮,看这琳琅满目的珍馐,再看看桌上人的好相貌。 但客气话还是得接着说。 所以我顿了顿,接着说:天地为庐,你我皆过客。 说的好!好一个天地为庐,你我皆为过客!公子说。 顾青华的眼睛闻言也亮了,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我身形摇晃,虽然心里打定主意要和他保持距离,可被那样灼人的视线看着,又是那样一副面容,觉得自己稍微有一些意志不坚,就要对他缴械投降。 哎。恃色逞凶。 最后,我轻轻笑了笑,走到他边上坐下。 我只笑了笑,不答,小二!有没有葱油饼?来十个饼! 倜傥公子愣了愣,没想到我带话题的速度快到超乎他的想象;并且,他还接不上。 他张嘴想了半天,最后才说:公子好胃口。在下季宣汉,坐隔壁那桌。方才听公子一曲高歌,心向往之,所以冒昧过来叨扰。? 不打扰不打扰。在下季舟。相逢即是缘,季兄不嫌弃就一起坐吧,好歹我们这里也算宽敞,多你一个也能坐下。我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人说,也是一个好看的小哥啊,谁能拒绝此等美色? 难道我竟无意拿了穿成周围都是美男的女主角的牌?我不禁暗想。 正有此意,如此在下便不客气了。只是我还有两个朋友,不知道能不能也叫过来?季宣汉一摇折扇,一派倜傥风流。 欢迎。我们再添两个位置而已,却能多结交两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我眼睛都差点看直。救命!□□裸地勾引。 季兄果真爽朗。季宣汉潇洒地收起折扇,笑说。 季宣汉把他的俩朋友叫过来,顿时我们桌就热闹加倍了。各自介绍。 季宣汉的朋友分别叫做凡一和李文轩,看起来也都是十足的风流雅士。 顾青华的眼里有着欣赏的意味。想来他们三人都不是一般的雅士,只不过我却不了解。 敢问季兄刚刚唱的什么词?听着十分新奇。季宣汉的一个朋友开口问。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是季兄所作?另一个人问。 哈哈哈,当然不是!是一个我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写的,他的名字叫苏轼,字东坡,号东坡居士。 东坡居士,你看我在异国他乡也不忘帮你宣传,你有没有很感动?嘻嘻。 顾青华瞥眼看我,那眼中是窥探不解不赞同纠结和复杂。 如此复杂的眼神我不想解读。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是不认可我的行为的古板想法。他知我男扮女装,却不加检讨,满嘴汉子,估计觉得我是个浪荡风流的女人。 我还是季舟的时候,出去吃饭从来就没喝过谁。 这是交际广带给我的唯一烦恼,因为每次拼酒我那些朋友们就吆喝着: 南方人不服输,北方人不服输,川妹子不服输。而我都会在心中默念: 我祖籍江浙,我还有病。 我没有骂自己,而是我真的有病。 因为我前世和慕思思一样,也是个病秧子。 如今,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越周的酒淡的跟掺了水一样,就算最烈的酒尝起来也和果酒一样,喝着跟玩似的。 但在座的人都被我一杯接一杯的样子吓到了。季宣汉性子坦荡,最直接,他问:季兄,是否有什么烦心事?若是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季兄但说无妨。 我一愣,我有什么烦心事?美男太多不知道看哪个算不算? 环顾看一圈桌上的人,他们都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才反应了过来,哈哈哈! 我千杯不醉,让各位担心了,我的错。我自罚一杯。说完抬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笑出声,不愧是季兄,好酒量! 大家围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顾青华让他的跟班又添了一张凳子。 我? 顾青华看着我不解的眼神对我解释说:这位置是为靖川留的,想来他也应该快到了。 那我们便等一等吧,这位靖川公子可是顾神医的朋友?我立马接住话头顺着问。 我自诩说得和颜悦色,但是下一刻。 下一刻我见到了茶茶说得顾青华七种颜色的脸,怪好看的。 顾青华愣愣地看着我,十分艰难地组织着语言,靖川说与你熟识,原来你们并不认? 恋耽美 -大溪(8) 顾青华的一句话甚至都没说完,但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我认识?是谁啊? 有人冷哼了一声,声音听起来似在远处。 接着同样冷漠的口吻响起,慕思思,数月不见,你倒是忘了本王。 这个声音听着虽然冷漠,但那傲娇又带着指责负心人的口气和意思让我浮想联翩。 他虽自报了家门本王,但我认识的王爷就成王一个。 而我和成王又不熟,过了这几个月,别说他的声音我不能确认,就是他的脸我都早已想不起来。 另外,我和成王的关系不该是这个说话的人所表现出的亲密,难道是慕思思的秘密情人?我暗暗想道,一边转头去看茶茶。 本以为茶茶会知道一些什么,但看她竖起耳朵、眼观八分的样子看也不能指望她了。 思肘着作何回答。 尚且来不及作出有效回应,就听一个声音接着说:王爷,您口中的慕思思,就是您的下堂妻吗? 一个吐气如兰的女声,声音柔媚的似泾水河畔的依依杨柳,偏又娇弱的像一朵温室里盛开的花朵。 光是听声音就引得人遐思无限,惹得人生出保护欲。 周围一片吸气声。 大多数人抽气是因为这说话的女子,少数人是为了这女子和她说的话。 巧的是,慕思思他们这一桌的人占的是这少数人的位置。 我很不爽,我知道我的身份被说话的人揭穿了。 慕思思一个养在深闺,性格怯懦的姑娘。论才情不及皇城里尉迟的妹妹谢常蕴,论容貌比不过慕子卿。 她是一个十足十名不见经传的姑娘。 然后,她嫁给了成王,算是在越周的贵人圈漾出一个小涟漪。但是,也仅限于此。 随后,她和成王和离,成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弃妇。速度快到,她不过成亲一日而已。 这就是慕思思的成名史。不少人揣测慕思思究竟做了什么,或者她是怎样一个人,才让成王娶了她,又很快休了她。 总之,慕思思为人所共知的不是什么好名声。 对于这点,我们桌上的人人都很清楚。 出于教养,他们还能把不解和疑惑埋在心里,面上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周围的人就不一定了。 哪怕位置再偏远,慕思思再不起眼,但摊上皇家。 谁不能爱看皇家的擦边新闻呢? 吃瓜竟吃到自己的身上。 扫了一圈四周,实在是很难无视那些人热切又隐秘的八卦之魂啊。 我选的这家酒楼周遭布置虽然简洁,细节处却十分讲究。 墙上挂的字画笔走龙蛇,逶迤雄姿,小儿奉茶的茶具是官窑的白瓷。 我和茶茶选在二楼吃酒,来人的声音却从高出传来。 似是正在从楼上下来。 我向来是颜值即正义。无可奈何之后,也忍不住做了那大多数人之一。 听了这令人销魂的声音,便巴巴地望着楼梯,盼着那说话的女人出现好一睹芳容。 众人几乎都在屏气凝神看着楼梯口,等着那个人。 等待让时间显得漫长又难熬,但那个人终于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值得。 作为来自21世纪的新人类,我深谙有很多背影杀手。 按照度娘的解释,背影杀手不是真的杀手,而是形容一个人的背影非常曼妙,让人感觉是一个美少女或者美少年,但看脸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在心里一边期盼,一边祈祷这个说话的人不是声音杀手。 楼梯口出现了身着华服的一男一女。 男的我认识,正是几个月不见拆我台的成王、我的前夫。我刚刚得知他的名字,名叫欧靖川。 女的身着红裙,腰肢婀娜、体态丰腴,皓臂紧紧地挽着他的手,想必就是那个插话的女人。 不得不说,人如其声,非常漂亮。 看来我的嘴没有开过光。 另外我不得不说一句题外话,一个神医,他必须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然后就是变幻莫测的脾气。 顾青华医术还行,没什么脾气。 但他有钱,还有权。即使没权,他还认识成王。 古人说的十三四岁就倾国倾城的美貌是真的。 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三顾倾心。 当我被慕尚抓包回家,看见慕子卿的时候皇城第一美少女慕子卿,我这个皮的妹妹、 我想她当得起这个称呼。 但美是美矣,却不及眼前的人美。 慕子卿是养在深闺的花朵,脆弱的没有灵魂。 眼前身穿红裙,张扬裸露出凝白皮肤的美人,像极了李延年诗中所说的人。 也许没有人知道李延年是谁,但他那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倾城。佳人难再得。的诗歌必然是脍炙人口,妇孺皆知。 两人站在一块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是十分舒服的场景。 若我的前夫不瞪着我,破坏这幅美景就更好了。 有人终于回过神,红姑娘,竟然是红姑娘! 那架势,俨然堪比狂热粉丝见到自己的偶像。 红姑娘何许人也,我刚涉足江湖两月无缘得知。 但除了我以外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红姑娘长得极美,品性乖戾。 最主要的是,她后台很硬,所以在泾水一带无人敢招惹她。 如今一身红的红姑娘随成王出现,那她的后台是不是可能就是这位王爷? 众人在心里思虑着,面上却一派端正有序,还如片刻前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只是耳朵却都竖起来,就差恨不得贴到我们那一桌上去。 果然八卦从不缺席。 平日的我,早已拉着旁边的人问红姑娘是谁了。 可眼下,我贴近茶茶,悄声问她:茶茶,我有仇家吗? 茶茶还搞不清楚状况,呆呆地回问我:什么仇家?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焦急,不着痕迹地解释道:就是平日里我有没有得罪过谁?或者是我无意惹恼了谁,让那人怨我恨我的?不然自从我的前夫和那个受尽瞩目的光鲜美人出现以后,我怎么会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没有啊,小姐这样与人和善的人怎么会有仇家呢?何况您在去皇城以前,平时大门都不会出,除了府里的人再也没有认识的人了;而那些人现在都在三山,也没听说他们离开来了京都啊...小姐,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茶茶满脸认真地思考完回答。但显然她没抓住我问题的关键,只想着自己的疑虑。 我没有回答,搓了搓水袖下的鸡皮疙瘩,暗道难道是我想太多了,只是因为夜晚降温天变冷了? 又是一声哼,这次这声很近。 我被那声音惊醒。看见成王冷脸呵斥,虽不看向我,但其中的不屑意味仍然分明,心里立刻明白那种感觉来自我的前夫。 几月不见,慕思思你倒是很好。他说。 这话一说,在座的人都仿佛开启了静止模式,神色若有所思。 顾青华一会看我,一会看那睥睨而立说话的人。 而方才听我自报家门季舟,还以为偶遇到同门的季宣汉也探究地看着我。 我好,我当然好。 原来以为只要和他断了关系,就和他再无交集了。只是我不理解,我和成王都没有关系了,为何他看我不爽的态度还是一成不变。好像我欠他钱一样。 我以前以为他讨厌我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以为只要我把王妃的位置还给他在意的人,即使他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再为难我。 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太乐观了。 虽然知道自己很好,但是我懒得回应他。 有些人的天雷勾地火,擦起的火花是会伤到人的。 众人看我,我看众人。都各自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尴尬。 唯一不尴尬的,是成王。 成王扫了一眼在场的一二三四五个男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算是跟他们打招呼。 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在顾青华的另一边的空位上坐下。 我不甘示弱也回瞪他,我们都离婚了你瞪我几个意思?还拆我的台。 你才慕思思,你全家都慕思思! 没人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但我不敢放歌。 我坐在顾青华旁边,挨着茶茶。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 这次总算唱对了。 成王继续瞪我,其他人则听着我轻轻哼唱继续若有所思。 我也知道前后两首歌的画风差太多。 那样的月色你太美太温柔我才不管呢,想唱就唱,唱得响亮。 客官,您的葱油饼。忙碌的小二双手捧着一个白瓷盘,盘里是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饼。 见我的心头好做好了!我立马把唱了一句的老歌丢到了脑后。 此间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所以小二把饼放下就一秒也不耽误地退下。 我自顾自拿着饼咬了一口,又拿了一张饼塞给我家茶茶。小姑娘最近有点瘦,要多吃点争取长回原来胖嘟嘟的样子。 才会在霎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我承认都是誓言惹的祸 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 ... 好家伙,竟然隔空对上了。 分饼的动作一愣,出门前没看黄历有点出师不利,所以今天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断。 先是季宣汉和他的朋友,再是成王。 但这一次我是激动的。 我环顾四周,却只见食客们低着头吃饭饮酒,并不是那接歌的人。 我们这一桌上的人见我狐疑地盯着周围看,也跟着我的视线寻找那个神秘的人。 毕竟,这种他们连听没听过的歌竟然还有人能接。 这次的声音来自楼下。 嗒、哒、哒、哒。有节奏的脚步声从拐角处的楼梯口传来。 刚刚那个接歌的声音是个男声,声色很饱满,比我唱得好听多了。 美中不足的是,听上去有点稚嫩。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这首歌,这个世界不该存在。 所以、所以那个人一定和我一样,都是穿到这个异世界的人! 我随意唱出来的时候,不过随心而为。 哪想到竟然会误打误撞地凭它找到一个和自己有一样经历的人。 我很紧张,心跳的有点心肌梗塞的感觉。 终于,在我快忍不住跑过去楼梯间看的时候,一张圆乎乎的脸出现在了视线里。 可那样一张脸,却又有点黝黑。 我忍住去深究为什么他违背了白白胖胖这个词的构词原理,眼含热泪地朝他说了一句:老乡? 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对方不假思索地接道。 答对了! 怪不得他走得不紧不慢呢,原来是被体型限制了。 他调整着呼吸,眼神里也满是激动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左看右看,从旁边找了个板凳放到我和茶茶之间。 茶茶面露不解地看着自从那个无痕接上我的歌、刚出现的小胖子,心里想的全表现在脸上了:这个人我们认识吗?小姐认识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都很熟悉、激动的样子?小姐也真是的,在外面也不注意一下形象,明明已经被人认出来了,现在还不收敛一下。啊大家都在看小姐,摁王爷的眼神好可怕... 家人啊。我热泪盈眶,赶紧给他倒了茶递给他。 他在我腾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接过去吨吨一口气喝完,才满足地长叹一声:嗨,渴死小爷了。 说完看着桌上的饼眼神充满了渴望,我赶紧拿了个饼子递过去,又将剩下的一一分给众人。 唇齿间都是白面在油里滚过一圈的味道,加上切的细细的葱、真香。吃了两口,觉得还缺了点肉。 小二,来一份东坡肉。我举起手,连招呼小二都格外豪情壮志。 找到队伍的人就是不一样。 而在座的都瞠目结舌,你你你刚刚唱了他的曲转眼就要吃他的肉? 应声而来的小二也瞠目结舌,但是他发呆的原因是因为第一次听人点的菜太陌生了。 哦忘了这个世界不识东坡居士,也不懂东坡肉的美。 东坡居士特别喜欢吃这道菜,所以后来就以东坡肉称呼这道菜。 我刚准备解释,就见小胖子优雅地吞下喉中的食物,对着桌上的人解释道。 我不迭点头。果然是亲人啊,连喜好看起来都不差。 接着我和小二口述了东坡肉的做法: 五花肉洗干净切成方块,放入沸水锅中潮水片刻然后清洗干净。葱切成长段,姜蒜切片,锅中烧油然后将葱姜蒜炒开,再将切块的五花肉爆炒加入黄酒、酱油、白糖和盐,盖上盖子大火烧滚后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这是我最熟悉的菜谱,因为它的做法还算简单,就是比较耗时;而我又很喜欢吃东坡肉,所以经常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在家研究。 小二听完踌躇满志地去厨房找厨师了。 而桌上的人换了个匪夷所思的眼神看我,那个眼神在说君子远庖厨。 忽而又齐齐想起我是欧靖川的下堂妻,便转而开始期待起东坡肉。 而我的眼神则热切地看着身边的小胖子,我和他不仅是老乡,就连喜好都那么一致。 我肯定我和他有很多话题可以说。 恨不得立即拉上他找个没人的地方说个痛快。然而今晚是我为了感谢顾青华而专门请他的,现在丢下他和一堆人似乎不太人道。 所以我只能压抑着自己激动紧张的心情,准备过后再和小胖好好唠嗑。 眼下先待今晚的聚会结束,便将桌上的人又介绍了一遍。 小胖子认真地听完,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始自我介绍:在下许仙,中南云城人士,与家师采风路过。路上遇见一列商队,听其中的人说这里的水乡风光和江南风情十分向往,因为与我们事先规划的路线并不冲突,所以特意加速赶来。在客栈休息的时候听说晚上有夜市,师徒两人便同游逛了逛。因为师傅年迈,所以逛了一会儿后我先把他送回了客栈,自己独自逛了起来。没想到走到附近,听到楼上有人在唱歌。歌声传过来,因为我刚好也听过一点,所以才接了一句。 他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很有条理。可是,许仙? 我轻轻扯住他的袖子,凑到他的耳边问:你别告诉我还有白娘子?! 说完我看着他的脸,却见他有些复杂地摇着头说:那倒没有。但是在我身边,刚好有一个女孩叫苏珍。 我惊呆了。 他把茶杯递到我手上,往我嘴边推,同样低着声对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回头我再和你解释。 我和他不会是穿到某个恶俗作者的文里了吧? 我就势喝了口茶水压了压,看了眼他说:今晚你去我那儿,或者我去你那儿,咱们好好说说? 好。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栈。 我和许仙约好后,心情轻快,于是两人又对了好几首和月亮有关的歌。 我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唱: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我又唱: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恋耽美 -大溪(9) 他再唱: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你好像很喜欢凤凰传奇。我沉默了很久,最后总结说。 别说了。还不是因为以前下班晚,每次回家大妈们已经在跳广场舞了。她们天天放,我天天听,简直有毒。弄得我现在还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哈哈,这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 半个时辰后,我和小胖给桌上的人讲完东坡居士与东坡肉的爱恨情仇,小二将炖得红酥酥的东坡肉盛上来。 我率先伸了筷子夹起一块肉尝尝,嗯这个厨师很有天赋,我非常想把他挖到我家的厨房。不知道他肯不肯来。 如果他不来,我又该用多少菜谱才能收买他才合适呢?我在心里暗暗思量。 其他人听了东坡居士的故事,又见我一脸赞赏的表情,纷纷举筷尝鲜。 我让厨房切了四斤五花肉做东坡肉,十个人吃。 整个晚上,我注意到成王作为皇室喜恶都要不动声色的修养,他伸了两回筷子。顾青华不愧是成王的好友,也只寥寥动了几筷。 季宣汉的俩朋友吃了不少,但吃的最欢的当属我和季宣汉和后来的许仙。 季宣汉吃得又快又多,偏偏他一举一动都风度翩翩,完全没有一般人狼吞虎咽的感觉。 所以季宣汉很厉害,单方面宣布,我可实在是太喜欢他了。 我吃得多,一边吃还一边给茶茶夹,在这么多俊俏的公子哥面前,茶茶明显很害羞。 而许仙吃的也不慢,但却没有给人狼吞虎咽的感觉。 我给茶茶夹菜,而他给我夹。 茶茶看着自己碗里被我堆成小山的饭菜,无奈地瞅着我低声道:小姐... 又看许仙亲昵地帮我布菜,有些忧心地看着我们,想提醒一句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小姐... 我假装没看见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怎么会懂,这是和我有着共同语言的家人哎。 又半个时辰后,大家都酒足饭饱,月亮也赏了,虽聊地尽兴,但是时候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我去结账,季宣汉非要抢着付账,说什么听了我的曲,听了我的故事,还吃了我的肉,怎好意思还让我掏钱。 我很无奈,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这顿本来就是我请顾青华的。 不过最后我没争过季宣汉,季宣汉也没争过此间老板。 老板说因为我心血来潮唱的曲和点的东坡肉为他吸引了许多路过的客人,所以这顿饭老板请了。 老板还问我东坡肉的菜谱是否能给他。 这个给,十分讲究。因为在那个时代,并不时兴资源共享和良性竞争。 老板的意思是,我这个菜谱能不能只给他。 我觉得是无所谓给不给的,但是只给他不是意味着以后只能在他家吃东坡肉? 那我在其他地方心血来潮想吃、又不想自己做的时候又怎么办呢?我有点纠结。 恰巧在后面的厨师听说我们要走了,也出来相送。 所以我指着厨师,问老板,这个人能不能给我?我给你菜谱,你把厨师给我。 老板沉默了,厨师也愣住了。 自从进来坐下后一直阴阳怪气怼我的成王闻声又狠狠地瞪我。 算了算了,回家睡觉。 乙(三) 和一行人一一告别以后,我和许仙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等了一晚上,两个人终于有了属于彼此的时刻。 浓重的夜色被华灯点缀的很明亮温馨,石板小巷的路上除了摆摊儿的百姓很少再有游人。彼时我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千言万语,忽然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讲起。在席上虽然吃得很饱,可看见路上卖夜宵零嘴的小贩,我心先痒了起来:嘿,许仙,我们买点吃的喝的回去房间里聊吧?我就在这附近住,你要回去和你师傅说一声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买吧。至于季老头,我让人带句话给店小二,回头师傅醒了就让小二哥转告一下。他睡着了一时半会应该也醒不来。许仙手里把一个小巧的钱袋抛起来接着玩,同时思考着回答道。 话说回来,你原名叫什么?你刚刚说素贞,又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和他绕圈子,直接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部分。 哦,原名啊...太久了,我想想啊...你知道吗,我穿过来已经十四年了。许仙这个名字虽然有点雷,但我习惯了。至于苏贞,不是素、是苏州的苏。只能说无巧不成书,这都是巧合。以前的名字,好像是楠溪...姓孟,孟子的那个孟,孟楠溪。他挠了挠头,好像是真的想不起来。 不过十四年了吗?那确实已经很久了。 我没有接话,他继续说:你原名叫季舟对吧?刚刚听他们说起慕什么思思的,是你现在的名字?你更习惯叫你季舟吧?刚穿过来?对了,我从京都来,在那里也遇上一个姐妹,也是刚穿来不久的。虽然二十七岁,但现在和我看起来差不多。还有就是,原来我也是女的,二十三岁...他说着话,将刚刚买的几包用麻绳系好的干货朝我抛过来。他看也不看我,自己从钱袋里掏出几块银疙瘩来付账。 在皇城还有一个姐妹?他原来是个女的?我不知道哪个更让我吃惊了,手忙脚乱震惊之余竟一袋也没接住。 干货落在地上,茶茶赶忙蹲下身去捡。 他大手大脚扔了两个银块给老板,也不等他找零,就转身走了。回头看我:喂!东西都掉地上了,愣着干嘛?快捡起来啊! 怪不得对他我心里觉得亲切。除了在这个地方我们是唯一懂彼此的两个人以外,还因为我们同一个性别的缘故啊。 ...嗯嗯。是啊,我还是更习惯季舟这个名字...最后,我只能这么简短回答他。 而干货,早已被茶茶捡起来拿在手上了。 哎呀,你哭什么?!他好笑又无奈地瞧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只手捂住嘴无声掉下泪来。 我也不想哭,实在是太激动了。 原来还是孑然一身的我,一眨眼就有了两个同伴。真的很高兴。 他三步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轻轻捏了捏,同有所感道:她现在在一个当官的人家里,我和她约好了,回头有空再见面。回头我给她写信,把你介绍给她认识... 嗯... 原来觉得自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求生探索,怎么艰难也熬过来了。然而咋一听说还有同类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是会涌现出激动。 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其实很怕寂寞。 可只要知道自己并非孤军奋战,哪怕只有一个同伴,也不会再害怕。 那个晚上,我们三人回到我所在的客栈。 茶茶听我们说话听得云里雾里,虽然很想发问,但看我神情也知道时机不对。 我将她哄去休息,和许仙在隔间的外屋中聊天,一直畅谈到天明。 许仙要和教他的画师继续往前采风。而我没什么目标,只想四处看看,等到累了就找一个地方停下来安顿。 他约我和他一起去,和我的想法一拍即合。 我答应了。 第二天,我和许仙去了他落脚的客栈拜访了那个年过五旬的中年人。 那个人慈眉善目,和我以前认识的搞艺术的艺术大师不同,他不太酷,甚至有点古板迂腐。一年的采风也让他的面目饱经风霜,看起来有些憔悴。 但他神采奕奕,眼神里全是对画画的狂热和一路走来的风景的推崇。 我有点羡慕许仙,他有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好老师,那正是我所没有的。 许仙把我的画册给季师看。 季师看完对我提出了宝贵的建议,又在听说我是自学以后变得对我赞不绝口。 季舟答应和我们一起去采风。老师你看她和你是一家人,资历也不差、还肯努力学习,不如老师你收下她做我的师妹呀。许仙坏笑着撺掇。 虽是揶揄,我也趁热打铁地认真请求道:我正有此意呢!季师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我和您学习吧。 结果,没有悬念地我被收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搬到了一处,换了一个院子住。 白天他们去采风,而我和茶茶四处走走看看。 等结束以后,再一起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我最怕天黑和疼。因为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如果没有意外,我和许仙就一起离开径水,继续未知的旅程了。 但我真的见到鬼了。 21世纪尚且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人睡觉为何会做梦、再如鬼魂是否存在。 穿越前,我尚且对鬼怪之事持宁可信其有的观点;穿越后,我就成了坚定的唯心主义者。 存在即合理。 我二婚了。这个很不合理。 在四个月内我竟然结了两次婚,用闪婚都不足以形容这个速度。 这事得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许仙和季师去附近的乡镇采风,而我没什么兴趣。 所以我们分开走,约好五天后在下一个城镇前集合。 那天我和茶茶驾着马车走在官道上,天色昏沉,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原本想尽快进城找个客栈休息。 这一段时间下来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宠辱不惊。 然后有人在路中间拦住我们,那人说他看上我了。 我试想过走小路可能会被山贼喊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口号掳上山当压寨夫人。 但我没想到山大王竟如此猖獗跑上了官道来掳我。 所以我的心情很复杂。 看着对面路中央叉着腰丝毫不退让的人,在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男装,我忍不住好心提醒他,公子,在下是男子。 那人大手一挥,毫不在意说:你是什么,我都喜欢。 我有点感动。 好男风还如此大大方方,这个世界似乎比我想的还要宽容大度。 都说异性只为传宗接代,只有跨越了性别的才是真爱。我有信心那人绝不可能识破我男扮女装的妆容。 所以真相是,他确实是喜欢男的。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丑和穷可以。 就好比在面前的人虽然丑,但是他一定有钱。这是我从他身后的八个容貌一致、让人不忍直视的仆从可见一斑。 一个人丑是偶然。八个人丑到一个水平,那么他是用了心的。 用心砸钱找人。 看着他虎背熊腰、肥头大耳,丑陋中透着猥琐,猥琐中又有一丝可爱。 我虽感激他对我容貌和化妆技术的肯定,但我对丑的没有感觉。 可是很明显,我拒绝不了他的爱意。因为他后面站着八个好汉。 好歹他有钱。 我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假意羞涩答应,公子,其实人家是女儿家。公子看上了我,是小女三生有幸。只是我有一个要求,求公子三媒六聘,正式迎娶。 那人面色一喜,应了,且应得毫不走心,六月初八,宜婚配、嫁娶。 今日六月初五,也就是三日后。 公子,你怎知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 我当然知道!六月八日是陛下的寿辰,我爹数月前就开始为陛下的寿辰苦心寻觅礼物,一月前他派了好几个人把寿礼小心送去皇城。算算时间,这几天应该已经到了。嘻嘻,在陛下的生辰之日成亲,一定大吉吧! 天要亡我。 那人言语温存,行动间却强势自我。 他丝毫不给我选择的余地,带着我回了名下的一处别院, 别院虽好,但我当然不可能真的嫁,说要嫁给他不过是缓兵之计。 我开始尝试逃跑。 第一次,晚上夜深人静,我推开门,发现门口左右各两个、一共是四个精神硕栎的壮汉守夜,我看了看头上的星空,只得又默默地关上门。 第二次我借口如厕,结果烈日炎炎,茅房外面守了六个侍女。 第三次,我本以为成亲当日人多又杂乱,逃跑会比较容易。 结果在成亲当日,梳妆打扮的仆从占了一屋子,迎亲接亲的人排了一条街,好不容易入了洞房,屋子里还站着喜婆、媒婆和一堆丫鬟。 我开始一边等,一边检讨自己。 季舟你真是愚蠢自大。穿越嫁给冷酷王爷、王爷不喜欢你、休妻,这些都是按照穿越的标准剧本来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深谙这一切,却不给自己准备一些解毒灵药、迷药、还有防身的簪子匕首? 在房间里上下翻找了一通,一无所获;最后恍然:这满头的珠钗不正好是现成的武器? 我刚掀起盖头,屋子里就有人提醒我:夫人,盖头掀不得。 然后被人重新盖上。 可是、可是我眼睛不太舒服,似乎是进了灰尘之类。我想看看镜子,你们扶我一下可好?我气得想发火,又不得不按耐住自己找着借口。 没人回答,但果然有人过来扶着我在铜镜前坐下。 夫人,你尽快看吧。这盖头是要新郎官掀的,自己掀、不吉利。有人轻轻撩起我面前的红盖头一角,不冷不热地提醒我道。 嗯,多谢提醒,我知道了。我确认完就把它放下来。眉毛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要不是在别人的屋檐下打不过,我真想给这个老妈子几耳光,欺软怕硬的东西。我这刚嫁过来呢,就敢给我脸色看。 在镜子前想拔下一根钗子防身什么的,结果对着铜镜看了半天,竟然是无从下手。 满头的珠钗严丝合缝,我根本找不到空隙。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心里越来越急躁,却丝毫没有办法。眼见屋里的人都在看着我的动作,我咧了咧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嗯我好了,原来是进了一只蛾子,总算被我拿下来了。劳烦你们扶我回去。还有,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呀?最后一句,我假意娇羞地撇过脸,只留给她们一个侧脸。 前厅还有客人,少爷还在招呼宾客。请夫人耐心等候。她们过来扶了我坐回床边,仍然是不冷不热的语气回道。 那个胖子见我虽然没有反抗地就答应了他,但也不肯完全相信我是真的愿意嫁给他。不仅在我身边塞了无数人监视我,而且还把茶茶和我分开,不让我们见面。 此刻我既担心许仙和季师在城门前等不到我,又忧心茶茶的安危。 我平日里用的那根簪子此时被我收在身上。 那根簪子虽然被我改造过,面上还是簪子的模样,实际上是左端是笔尖,右端是墨水。这是我专门拜托工匠帮我打造的,为的是方便平时画图。 可惜这只笔墨便携一体的簪子发挥不了什么别的作用,我这时不禁生起自己的气来。 当日既然都使人改造这簪了,为何不顺便一起定制一个防身的物件? 我累了,差点就放弃了。 支持我坚持下去的理由是新郎官实在是太丑了,早知道结果是这样,我就不费尽心思拿休书逃离成王和皇城了。 凤冠霞帔压的我头疼,一整天没吃饭也没喝一口水甚至有点昏昏欲睡的我一直坐等到新郎官摇摇晃晃进了洞房。 挑喜帕,我忍了。喝交杯酒,我也忍了。要洞房花烛,我忍不住了。 老子还饿着呢! 我一口气吃了一碟味道样式都赛过网红糕点的各种糕,啃了一只烧鸡,喝了三瓶酒。饱了。再看那位,睡着了。 恋耽美 -大溪(10) 废话。我灌了他三大碗酒他不睡才怪。 吃饱喝足,我也上了床准备休息。 折腾了一天,浑身的筋骨都散了。 刚刚只顾着灌他酒,忘了问茶茶被他关在哪里了。 看他酣睡的模样,我是不指望能从他嘴中听到什么了,只能明天再问。 然而他横躺竖卧在床上,让我很是恼火。 简直想一脚把他踢下床去,但我又怕把他踢醒了自己得不偿失。 最后只能耐着性子手动把他挪到地上去。第二天就说他是自己睡相不好,掉下去的就完了。看他那不太聪明的模样,应该很好忽悠。 想好了理由,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他搞到床下。 我心情愉快,又解恨地踢了他好几脚出气才倒在床上。 头一沾到枕头,我就睡着了。 我是李朝华的第七个小妾,果然是七妾成群。 虽然是小妾,但是公婆敬茶的环节照样是不能省的。 不过李朝华他娘三年前去世了,如今他家里当家的是他爹新娶回来的女人。 并且看起来李朝华带女人回家的速度明显得了他爹的真传,所以李家对我这个新媳妇并不怎么上心。 当天早上敬茶被省去了,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时李朝华已经不在,说不定又出门扫街去了。 这正得我意,我乐得他不在我眼前。若是他能在看上别的姑娘减掉对我的兴趣就更好了。 但明显今晚没有新婚之夜好打发。 我看着他坐在床边,满脸希冀地瞧着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媳妇,昨晚我怎么睡在地上呀?而且今天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好像被人打了一遍? 我忍住被他叫媳妇的不适感,满脸都是诚恳和心疼地糊弄他:你昨天喝醉了,我扶你上床睡觉你不仅不配合,还对我拳脚相向。你看,我的手、还有脸现在还疼呢。我瞧着他,一步一步挪到他边上,把手和脸给他看,一边继续说:昨晚为了把你扶上床,就折腾了很久。好不容易扶上去了,结果你一翻身,又掉下去了... 他也觑着脸凑上来看。 当然了,什么都是看不到的。 这些不过是我糊口乱说的。 但他竟然一脸愧疚,眯着眼瞧着我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媳妇。我、我睡着了...就忘了你了。你哪里疼?我、我给你吹吹。 我抚着心口,一脸爱怜地看他,趁势对他说:为你受伤我也是乐意的。只是日后在发生这样的事,我一个人实在力不从心。我们既然已经成亲了,茶茶在哪?还是让她跟着我吧,好吗?她从小跟着我,也能帮我分担一些。自从我进了这个院子,就不见茶茶的身影。明明是我的人,却不得不向他讨好。不过纵使心里憋屈,也不得不继续演下去。只要他答应让茶茶回到我身边,到时无论是逃跑、还是其他都好实施一些。不然即使我逃走了、也还得要去找茶茶。 他看着我思考了一阵。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受不了,几次想扭开头,最后还是没动。 这种时候,我不能认输。谁先胆怯谁就缺了说话的底气。 好一会儿,他看着我痴傻地笑道:好,我待会就让人把她送到你的房里来。那... 还有一件事是,原本我与一个好友有约。唯恐落了口舌,如今虽已失信多日未去赴约,但明日是否能允许我出府去约定地点看看,能否补救失信名誉?我不待他说完,赶紧抢先说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在想什么peach。 媳妇你既然嫁给我了,就应该少去外面抛头露面!你告诉我你们约在哪里见面,明天我派管家去帮你把人请回来。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我要把那人请到家来,好好招待他!他也不怪我打断他,一脸憨笑道。 看着他的大脸盘子,我心里发怵,既感觉他深不可测、似乎是在扮猪吃老虎,又好像真的对我百依百顺、百般呵护。 我简短应了一声好。 眼见办成了一件事,我满脸娇羞又愧疚地看他,希冀道:不巧今日月事来了不能侍奉,夫君不如移步其他姐姐的房间,可好?一边轻轻把他推出房间。 他听我叫着夫君心满意足,又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我,然后才依依不舍得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没想到这个胖子比起成王,更难打发。一想到这个,我心中就发愁。 但他还算说话算话,当天夜里茶茶就被人送回到我身边。 我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等到终于看见有人带着茶茶过来。 茶茶老远看见我,朝我跑来,夹杂着哭腔:小姐...! 她一定吓坏了,跟着我总是这样担惊受怕的。 我又开始后悔该把她留在慕府的。 我也看见她,起身朝她走去:小姐(茶茶),你没事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但也很庆幸,还好她在。 不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多么孤单啊。 特别是现在,已经和许仙失联了三天。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季师在找我,他们又是不是因为等不到我已经自行离开了。 一连七天,虽然李朝华不来我眼前晃悠,可是他往我面前塞了不少人,我硬是没找到机会离开。 第七天,李父把我叫去了大厅。 我是在与虎谋皮。 我二婚对象顶多能称作是猪,老虎是他爹。 古人言虎父无犬子。我猜李朝华一定是李父最失败的儿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李父,小麦色的脸方长、双眼狭长,还留着两簇山羊胡。透着十分的精明,脸上赫然写着坏人两字,一看就不好糊弄。 古人还说不能以貌取人。 古人你骗我!亏我那么相信你。 我虽然辨别渣男、绿茶能力十级,但是对战能力却是负的。 此刻我宁愿看到的是李朝华那胖乎白嫩又油腻的大脸,那张脸是多么亲切和蔼啊。 这些日子里,我也听院子里的人提起过一些。 他们致辞不一,有说李父是四五十的寻常老人,有说他在朝时是皇帝的左膀右臂、顶级权臣的厉害人物,还有说他如今虽然退休了、却还拿着皇家的退休工资,满朝文武见了仍要恭恭敬敬行礼。 原来只是当作耳边风听了,但对他的手段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 我没想过会和这样的厉害人物会面,还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境下。 他在会客厅坐着饮茶,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没说话,只是随意瞥了我一眼,我的腿和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抖抖抖。 李父见我大概是听说了他儿子新纳的小妾洞房夜没办事,之后一连六天也没办事,觉得我别有居心。 我冤枉,我不图财不害命,我只想离你儿子远点,可是他没给我机会。 但是我不敢这么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回了我那个院子。 和李朝华他爹说了些什么话,我扶着额想。 想来似乎都是些寻常的话家常。 李父坐在大厅上,说:你就是朝华新娶回来的妾室?你坐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就一步一步挨过去在他对面拉了一个椅子坐下,回老爷的话,是的。 李父就那样毫不掩饰地盯着我的脸,说,你们都成亲七天了,听伺候的人说你们还没圆房? 我仍旧期期艾艾搬出月事那一套来。 李父似信不信,你是何方人士?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是皇城人士,祖籍三山,今年十七,从小与祖母相依为命。 李父点点头,既然嫁过来作了人妇,从此自当收心。你与祖母相依相伴,如今不如把她接来承欢膝下,也好尽一份为人子女的孝心。我们李家虽然不大,一个老人家还养得起。 我点点头,是。多谢老爷。 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他才让我离开。 出了大厅,感觉自己神还没回过来,腿还在突突地抖。 茶茶赶紧上前扶住我。 不行,这老头子太吓人了,明里暗里地警告我。 我下了决心,一定要离开!今天就走! 说做就做。 把茶茶当众人面支走去给我买脂粉。接着把院子的人两个派去厨房拿点心、两个派去查看他们家少爷的行踪、两个派出府去给我买裁衣坊新出的衣裙,还有两个借口肚子不舒服派去给我请大夫。 终于,院子里就只剩我一个人。 行李从第一天起就一直都打包好的,我百米冲刺般冲回房间背起包袱,跑到墙角把梯子搭在早踩好点的地方,接着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 雪白的矮墙外是一条寂静的小巷,大户人家的住宅周围是没有平常百姓的。 但今天明显不是这样。 我刚刚爬上墙,就听见墙外有小儿叫有失德仪,不知廉耻乎... 我低头看自己穿得严严实实,就差一块头巾把脸和头发也捂上了。爬个墙就不知廉耻?!! 气死了。被老头子训诫,还要被小孩说。 一鼓作气爬上墙头坐下,把包袱朝声源处扔了过去。那孩童闻声溜了,我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瘦小的背影。 哼!小样,算你跑得快。 墙有点高,我在墙上坐着,两条腿空荡荡的悬在空中。 往下看,跳下去脚不至于断,但肯定会受伤。但是也管不了了,若为自由故,健康和爱情我皆可抛。 闭上眼狠狠心就要跳下去,然后就听见背后一声轻描淡写的声音。 那个声音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喊,慕思思。 虽然没有感情,但我还是听出来那是成王的声音。 成王为什么会出现在名义上我的院子里不难想。 前几天皇帝的寿辰李朝华他爹李启明是送了大礼的,说不定皇帝收了礼以后龙心大悦派了使臣过来回礼。 成王估计是太闲了,舍他其谁。 真是这样的吗? 谁管他呢! 这是成王爷第二次拆穿我了。但是院子里没有人,所以我就不怪他了。 我睁开眼,在墙上俯视着他,第一次觉得成王的脸是如此亲切。 手脚并用从梯上下来,也懒得追究皇城离此地的距离、还有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跑过去手不由分说伸过去拽住他的云袖,王爷,带我离开这里吧。 王爷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我拉着他袖子的手,成王妃你不当,却要跑来给人家做妾。慕思思,你 不是!那个李朝华没你好看,也没你有钱有势,我瞎了眼也不可能选他不选你。我身边只有茶茶,可是他有十几个壮汉家丁。我打不过他、也跑不掉,才假装嫁给他。本来想找机会偷跑,可是他看我看得太紧了,我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人都支开。求你了,带我离开这里行吗?我愿意当牛做马伺候你一个月,作为回报。我觉得我截断成王话的事一向做的是得心应手。 本以为他要继续讽刺我,也做好了他一走了之或者讨价还价的准备,但是他竟然默了默,然后说,好。走吧。 我要哭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成王何时这么好说话了?早知道我就不说为奴为婢的话了。 出门找到在外面接应我的茶茶,此时我的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总算逃出来了,忧的是我感觉自己是刚出虎口,又见狼群的小羊。 总之,当事人现在十分懊恼。 但是,不后悔。 不过是伺候前夫一个月罢了。我慕思思能屈能伸,怕什么。 王爷,我们去哪?王爷腿长一米八,走起路来闲庭信步,但我竟然追不上他。所以我一边在后边跑着追他,一边琢磨慕思思是不是小短腿? 王爷没回答。 算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婢女。王爷是不会回答一个婢女的问题的。 茶茶坐在她租来用作我们逃跑的马车上,而我、和王爷骑马。 骑马挺好。以前看电视那些侠客骑马的形象多么英姿飒爽,潇洒不羁。 以前。 现在说以前都有一种半生回首的沧桑感,可我心里清楚,那还是历历在目的三个月前。 以前看电视那些侠客骑马的形象多么英姿飒爽,潇洒不羁。 可是,我慕思思不会骑马。 所以,我和王爷共享一骑。他在前我在后。 抓着他的衣裳吧,我怕骑快了被甩下去;抱着他的腰吧,身份挺尴尬。 太惨了。慕思思在线纠结。 我以为王爷是要回皇城。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可是花了快一个月才到秀溪镇,那我在路上照顾他一个月就可以了吧? 但是王爷没回皇城,我们也没花一个月在路上。因为我忘了我和茶茶行路的状态是非常悠闲的。 骑马陆续走了十天,路上的风景越来越稀疏壮阔。 可以猜到我们大概出关走到了关外。 如果我会武功,我会一把剑像这样行走江湖。如果有酒,我还可以做一个千杯不醉的侠客。 可是,我是一个弱女子。在关外可太危险了。 这里虽没有WiFi、没有手机电脑iPad,要啥啥没有,做啥不方便,但我暂时还不想死。 是想茶茶的一天。 不知道她怎么样,又离开我这么久。有没有担心,这丫头应该从来没离开我这么久。 坐在树荫下休息,喝了一口水,我问:王爷,我们究竟要去哪?茶茶在哪? 王爷负手看着远处,赶了十天路他竟然还是一尘不染。我怀疑他是有洁癖和强迫症的处女座。 马儿在不远处吃草。 王爷简单地说:到了。 这几日我和他相处下来,还算和睦。 不过是每天为他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我在心里麻痹自己,就当自己是照顾巨婴的老妈子罢。 这么看来,巨婴除了对我冷了点、话少了点、态度少了体贴,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终于不走了。 这十天我们几乎一直在马背上,我屁股好痛。 晚上睡觉,自己悄悄摸大腿都磨起了茧子,还有我的粉嫩翘臀也起了水泡。 心知说出来他也只当作充耳不闻,所以一路上我什么都没说。 不过比起自身条件的艰苦,我更好奇我问:王爷,你生辰几何? 王爷虽然早习惯我的思路跳脱,但他显然没想到如此跳脱。 所以他愣了愣,完全不似平时云淡风轻的表情,像个憨憨。 九月,五日。愣了半晌才回答。 你看、果然。 处女座。 王爷休整地差不多,示意我们该走了。 而我累得躺下就不想动弹,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我挣扎着站起来,准备上马。 但见他只是牵着马,没有上马的表示,想必我们的目的地就近在咫尺。所以才不用再骑马。 我心里欢呼一声,慢腾腾地跟在王爷后面。 此情此景让我觉得像极了西游的唐僧四人,欧靖川是唐僧,而我是两手空空的沙师弟。猪八戒跟着大师兄化缘去了。 穿过林子,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城池。 站在城门前,盯着高高的城门上的两个大字: 张掖。 我喃喃自语,张掖,久闻了。 恋耽美 -大溪(11) 旁边的欧靖川嗤笑,你久闻什么?。 我累得不想说话,懒得理他。 此时天边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人声唏嘘。天就要黑了,大多数百姓在准备晚饭,士兵在城门口闲聊有之、操练有之。 我不禁想起了许仙,我的同伴、我的姐妹。 自从被李朝华抢走以后,我就和许仙断了联络。这一路和欧靖川行来,也没有机会去驿站打探。 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还有被送走的茶茶。 我嘱咐过她,若是可以,找机会打听出许仙和季师的下落。 想来欧靖川只是想苛待我而已,应该不会为难她。 我左看右看,为面前的高达城池所折服叹惋。 欧靖川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轻车熟路的到了这个边境城市。 城中守卫发现我们两人踪迹,门口值哨的两个士兵跑来迎接。 一个熟稔地牵过欧靖川手中的缰绳,一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边上问候。 欧靖川说到了。 这明显是一座边关要塞,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我在心里思考。 虽然不曾轻视欧靖川是一个草包王爷,却禁不住开始想难道他还是个带兵的将军?我满怀疑虑。 我们在士兵的带领下走进城中。 城中事物井井有条,街道也干净有序。士兵带着我们东穿西绕,终于在一个宅子前停下。 进了宅子里头,士兵继续带着我们走到一处收拾干净的房间。 看来这是欧靖川的住处了。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给自己连倒了三杯茶喝下,实在是累得不行。王爷瞥了我一眼,气度卓然地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带我们的士兵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抬着水盆进来伺候他洗脸。 王爷对他挥挥手,又默不作声回头看我。 我懂。 赶紧上去接过小兵哥手里的面巾,拧干水递给王爷。 王爷傲娇地接过,姿态优雅地擦了擦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灰土。 我累得连眼珠都懒得动,对他的态度自然没什么回应。 他擦洗他的,我则靠在边上的柱子休息。 歇得差不多了,我就着水盆里的水擦了擦手,然后又抬着盆出去把水倒掉。 做完这一切,我瞅着那个原地待命的士兵说:小哥,麻烦带我去我的房间。 那个士兵看看我,又看看王爷,正要应声时,洗完脸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欧靖川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了,在外间给她搭一个小床就可以了。 然后转头对我说:这样,你才好尽心服侍本王啊。你说是不是,慕思思? 王爷说得是。我肯定回答。 眼下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和他对抗。 至于口头上的便宜,让他占一点,又少不了我一块肉。 无所谓。 他可能是想吓我吧。 和曾经有过婚约的人共处一室,谁知道他会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呢? 不好意思,不能让他如愿了。 别说睡外间了,就是和他睡一张床我都能接受。 没办法,谁让这皮下的灵魂来自21世纪的新女性呢。作为新兴女性,我的思想还算不拘小节。 何况是死过一次的人。 太阳底下无新事,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再能让我畏惧。 而之所以想单独睡一间房,只是单纯觉得舒服些罢了。所以我也懒得反驳或和他抬杠。 既如此,就听王爷的吧。小哥,现在是晚饭时间吧?请问晚饭要去何处吃?我十分平易近人地问不知姓名的士兵。 我看小兵哥有些迷茫。 想来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显然王爷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带陌生的侍从来。 而这个侍从虽然穿着男装,举止也不是姑娘温存,举动中却又透着一丝女气。 而且王爷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清。 因为平素虽然带着人来,洗漱起居都是与将士并无二致。 而今次带来的人如此陌生,王爷还点名要我伺候。 所以士兵看起来十分困惑。 士兵诚惶诚恐地说着,属下这便去厨房查看。说着就要退下。 我与你一同去!说着我就要追着他去,但身后王爷叫住了我。 听说成王府伺候欧靖川洗漱的有十个婢女、厨房有八个、随从有一堆,另外还有不计其数的跟班。 如今,这些人的事都是我做。 更衣。 上茶。 研磨。 慕思思,走了。 当事人现在非常后悔,并且心力交瘁。 坐在铜镜前,我生出错觉,好像才十天,我的手皲裂变粗了、脸也干巴巴的、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资本主义就是万恶之源。 第二天的时候,我服侍王爷一层一层穿上衣服后又套上盔甲。 然后他动作利落地翻身骑上战马,只留下一句别乱跑就把我留在城里。 不得不说,那个动作很帅。 我久不悸动的少女心似乎都因他那一个姿势翻涌起粉色泡沫。 这男人,正经起来还挺帅的。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 不过我并未沉溺在他营造的虚拟形象里无可自拔。 慢悠悠地原路返回,路上找了一个小兵了解情况。 才知道原来一直俯首称臣的邻国前些时候宣战,战火重燃了。 我独自在房间里昏昏沉沉想着什么,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 那是王爷凯旋。 我尽着贴身侍女的职责在大门前迎他,见他身上脸上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是别人的。但他手臂也受了轻伤。 帮他脱下战袍换上轻便的常服时,看见说是轻伤,实际上口子划了挺长一道,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应该也是凶险万分。 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我退得很远,远到看不见也听不到声音。 虽然不是矫情的女孩子,但、我有点晕血。 一看见别人的伤口,就会忍不住想受伤的情景。这种想象十分磨人。 原来,这就是战争啊。 有人会受伤的世界。 有人伤了他,而他也必让人受了伤。 而那个数字,是一、十,还是百呢? 我不敢想。 外面的天一片火红。原来一天又过去了。 百步石梯。 我登上城楼上看夕阳,城楼外一片莽莽黄沙,映照着远处的漫天红霞。真的很壮阔。 王维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是如此意境吧。 我看得入迷,想得发怔,没注意到处理好伤口的欧靖川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城楼之上。 他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边上,双眼同样望着远处。 我扭头的时候看见身边蓦然多出一个人,倒吓得跳起来。 王王爷,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这样悄悄地站着吓我一跳。摸着胸口呼出一口气。 欧靖川没说话,也不理我,仍然定定望着远处。 我知道他听见了。 奔驰了十日,王爷晒黑了。原本冷白色的皮肤现在变成了小麦色,又因为流血受伤脸色有点苍白。 可是我觉得这样的他挺顺眼的,其实他不发脾气还是很好的。第一眼我见到他的时候,不是还觉得他挺帅吗? 如果当时他不那么凶我,说不定我、我会...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我晃了晃脑袋,驱散了那些离谱的念头。 放下心防,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 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余晖照耀下,是光明和无限生机。 可光明的对立面是黑暗。 黑暗已至,就在这片莽莽黄沙后,穿过一片密林,那里驻扎着吴国的军队。 他们挑起了战火。 哪怕这个世界再相似,也不是那个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和平的国度。 忽然我离战争这么近。 是他带到我的面前? 还是我素未谋面的吴国人? 王爷,这里有黄酒卖吗?早就听说张掖黄酒历史悠久,如今来了我很想尝尝,也算不虚此行。 欧靖川没想到这种时候我还这般不务正业。 也许是想到我在秀溪镇千杯不醉的酒量,他蹙了眉敛声,你话未出口,见我一脸肃穆的模样,又怔怔失了言语。 我只是看着远处地平线,夕阳已经没了踪影,听说张掖黄酒历史悠久,是当地祭祀、婚丧的必备之物。民间儿女结婚,他们的父母都会酿酒一罐。王爷,如今、黄酒怕是张掖最难寻的东西了吧。毕竟战火纷飞,那些冲在前线的士兵 我偏过头去看欧靖川,王爷,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第二日王爷没出兵,士兵们也没击鼓。第二日,第三日也是。 我还以为经过在城楼上我单方面的交心,我们算是和解了。 没想到照样是被资深地主奴役的。 王爷吩咐我为他更衣、束发,一如既往。 那个鲜衣怒马的人、还会受伤的苍白着面容的人,似乎都是假象。 终究是我太感性了,还天真以为我们可以和平相处。 不过也是,感性给不了周越上百万安居乐业的百姓安宁,更给不了驻守在这边疆的数十万将士一个不流血的明天。 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还有及腰的黑发。若不是和他不对盘,真想好好问问他这头发怎么保养的,还有这晒黑了也没影响的铁打的颜值。 第四天,王爷去了大堂,仍然吩咐我别乱跑。 人生地不熟,还在打战,我当然不可能乱跑。 我又抓了一个兵哥问为何王爷不出战了。 那个小兵答吴国求和,成王现在正在和吴国唛珈公主和谈。听闻那个公主生得也是极美,也许极具异域风情。 小兵说完就急匆匆跑走了,仿佛有人在后边追他的小尾巴。 我猜他是去前厅看美人了。 那个公主和成王的事前几日我也听人说起过。 一见钟情、日久生情、还有惊鸿一瞥,喜欢一个人的三种方式。 唛珈公主对欧靖川属于英雄救美式的一见钟情。 听闻两军对峙当日,唛珈公主一马当先、女扮男装与欧靖川一决雌雄。 她是吴国好手,但比之欧靖川尤有不及。所以落败没有悬念。 欧靖川一枪抵住她的胸口,她侧身躲开,偏头瞬间头盔滑落,一头秀发如电影情节滑落。 欧靖川略怔,没想到对方是女人;她却失神更久。 自古以来都是英雄配宝剑,美女爱英雄。 也是。这般不羁的女子除了比她强的男子才能俘获,又有何人能及? 芳心,许是那一刻许的。 然后是整顿与和谈。 谈着谈着,双方发现了问题。 十年前吴国归附越周,乞求越周庇护,并承诺每年上贡约定数量的贡品给越周。 这场战争的起因是越周国君不满吴国上贡贡品日益减少,而吴国则是因为越周日益贪婪的狼子野心。 这一战,也许打得有点冤。 越周从未更改吴国的贡品数量,而吴国数十年也从未间断的上贡。 那些贡品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自然是被人私吞了。 双方既说清误会,自然希望化干戈为玉帛。 欧靖川立马准备启程回皇城,一是向皇帝禀告这件事,另外就是调查背后贪污腐败的人。 一月之期已到,我和欧靖川告别。 有人对酒当歌,有人左拥右抱。 他旁边站着一个穿花裙的娇俏佳人,正是唛珈公主。 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块赏心悦目。 唛珈公主说要随他一起调查背后主谋,这个理由,倒也让人无法拒绝。 乙(四) 我骑着马,仍着男装一路驰骋。 是的,骑着马。我偷偷学的。 目的地,也是皇城。 欧靖川说茶茶在皇城,成王府。 成王回去后自然会把茶茶送回来。 刚好,我正要回慕家一趟。 夜晚,我推开慕父的书房,他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父亲。我低低唤了一声。 他似是惊于我出现在书房,所以抬头看我,那眼神无声问,何事? 我不说话,把门关上,直走到他面前。 他一直坐在位置上看着我的动作。 而我利落干脆地给了他一个手刀,把他劈晕过去又速度从袖里掏出准备好的绳索将他绑在太师椅上。 我没用什么力气,所以一会儿慕父便悠悠醒转。 他很快发现自己的状况就要张嘴喊人。 父亲,我们聊聊吧。我把玩着手中的玉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也看见我手中的东西,竟安静下来,直直盯着我,皱眉道:你是何人?有何居心? 该我问父亲有何居心。你将两国玩弄于鼓掌,促使合约破裂、战火纷飞,您有何目的?我收起玉哨,偏头看着他。 慕父似是没想到他所做的被我说了出来,这些事应该是天知地知、他一人知的。 但他也没想否认,只冷哼一声,当今皇上德不配位,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就我所知,皇帝现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佳丽三千生的孩子仅凑齐两桌麻将。 即使我无法苟同他们三妻四妾的做法,但平心而论、就这一点,这皇帝就算是个明君。 更何况他鼓励大力发展农业,保证百姓安居乐业。 德不配位?皇上德行不行,是太傅教导无方;至于他不配位,是以你为首的官员辅佐不力。 我是你爹,你现在是要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慕父抬着眼瞅我。 我忍着反驳他并给他科普他和我本无关系,全靠命运的偶然沉声说:我只想说这件事你做错了。你这么做可曾想过你的发妻、你的儿女,还有你刚出世的孙儿?你做了这事,他们又将如何? 他们并不知情。慕父开始由最初捆绑醒来后的慌乱变得镇静。 叛国死罪,罪当诛九族。你以为你做了这种事他们还能置身事外?要不是还要和他讲道理,我就要笑出来了。天真,太天真。 慕父眯着眼,胸有成竹地沉声说道:不会。我不会让他们有事。 退一万步讲,推翻皇帝之后,这皇位谁来做?你吗?我顺着他的话问。 我并无意皇位,只要继位者能给民以利。慕父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我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 我问出心头最后一个疑问:如果,继承者不如当今陛下呢?你想过这个可能吗!我刚从关外回来,边关战起,越周的好男儿死一万、伤三万。而敌国的士兵死伤五万。因为你,这数以万计的士兵死在战场,他们的妻子失去了丈夫、母亲失去了孩子、孩子失去了父亲!这就是你的谋划?这就是你所说的给民以利?想起那场景我不禁痛心疾首。 曾几何时,战争竟离我如此之近。 他怔了怔,他们为国捐躯,皇上会犒赏三军,也会补贴烈士家属。 父亲,你太偏执了。 当我发现自己仍然身陷权利的斗争中时,我觉得我全身心都在抗拒。 我连男人都不要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躲不过阴谋阳谋。 太累了。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有人在玩弄权术和人心的呢? 大概就是我和成王去了边疆之后吧。因为亲身经历了战争,回想起在这个世界短暂的四个月。竟处处都是伏笔。 恋耽美 -大溪(12) 而一切,要追溯回那时我在街上被慕尚带回家的那天。 那天夜里我睡不着到庭院里去看星星。 我不赏月,那是诗人的消遣。 星星是看到了。不过夜晚冰凉,我起身准备回去休息时却迷了路。 我向着灯火处走去,想找一个人带我回房。 却无意间闯到慕父的书房附近。门开着,我听见慕父在和一个人在低声说话。 不想打扰到他们,我悄悄地退开,心里想重新再找个人;如果实在找不到了,我就折返回来找慕父。 我在慕府的时间最多不过三个月,不认识回自己房间的路也不算突兀吧。 就这样,我无声地离开,没有惊扰到他们,也无可避免地将他们的话听去了一些。 只断断续续地听见说什么献上名马寿宴当天玉哨控制一呼百应之类的话。 他们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妥,我那时没有听明白。 在嫁给李朝华后,我听说了李父送给皇帝的礼物是一匹珍贵罕见的宝马。我所作的联想不过是一个在职员工和退休职员交好,双方友好往来而已。 直到在塞外一番见闻。 其实欧靖川回京还有一个原因,我知道的:听说皇帝在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坠马,现受了伤卧病在床。 这样一来,我再怎么愚钝也不至于想不明白始末了。 果然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怕我只是在宫门口站了片刻望了一眼。 这是一个跨度五年的阴谋,至于慕父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我并不清楚。 从现在往前倒退五年开始,吴国和越周的关系如履薄冰。两国都互有怨言。 越周恼吴国上贡的贡品年渐减少,而吴国恨越周胃口越来越大要求上贡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遮羞布是因皇帝的五十寿宴扯开的。 越周使臣下传帝令,要吴国朝贡比原来约定好的两倍的贡品以贺帝寿。 吴国再小,也有血性。 战争一触即发,而越周的臣子还在为皇帝庆生而大肆准备。 像极了都要亡国的大清太后,洋人打到门口了她还在大肆土建;前线的士兵像样的装备都没有,而她依然一顿饭几百个菜。 唯一不同的是越周的皇帝并不知情。 私吞贡品的是一手遮天的李启明,想要谋权改天的是慕清国。 越周皇帝爱马,平时除了上朝理事外,就是看马骑马。 李启明在他五十大寿那天送了他一匹稀世难得的宝马。 不仅难得,还训练得听话非常。 那天晚上,我听到的墙根就是李启明派人给慕父送了一把能控制那马的玉哨。 听说李隆基时,训练了一批能闻乐起舞的舞马。 而李启明送的那匹马绝了,它能闻哨飞跑。 一匹发狂跑起来的马,把人甩到地上不死也残。 爱马的皇帝幸运的话,能摔的一命呜呼。 不幸的话落个半身不遂,重度残废。不死皇位也要换个皇帝坐了。 而一匹癫狂的马,谁会想到它有什么问题呢。 在心里理清了来龙去脉,我看着慕父不再说话。 我已言尽于此,可他不听。 他看着我,确切的说是看着我从他身上拿到的玉哨。他也许在盘算如何摆脱身上的绳索,夺回我手中他的东西。 可是他不知道,我隔岸观火,他没有机会了。 下一刻,我抽出怀中匕首,快准狠地刺中他的颈动脉。 我死死地一手摁住他肩膀,一手握住匕首往他脖子上插得更深。 很快、他不再挣扎,流出来的血将我的手染红,那么温热。 可他再也不能那么温暖地活了。 杀他是下下之举,我原本想劝他放弃他心里想的危险计策,主动到皇帝面前自首。 这样即使他做了什么坏事,皇帝也能念他主动认罪而从轻发落。那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也能幸免于难了...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固执? 也是,他一辈子的人生观已经定型,心中又有那样不同寻常的信念,怎么可能被我一两句话就说动。 是我天真。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成王已经了解了大部分事情真相,剩下的细微末节他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想通。 他的立场是皇家,我能指望他放过慕家人吗? 看在我作为和他有过婚约的前妻身份?还是他真正想娶的慕子卿面上? 这、可能吗? 削水果、切菜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这刀插进人体身体里的闷响和抽出来时鲜血喷涌的景象。 我想,我是在潜意识里藏了一个恶魔的变态,晕血只是掩饰实际上我嗜血的假象。 慕父有罪也轮不到我来制裁他。 擅自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为不公。 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所以哪怕在白色病房的病床上苟延残喘,我始终没想过自杀。 那结束他人的生命呢? 如今,我终于杀了人。 有人为权,有人为钱,还有人为了天下大同。可是最高尚的人身先士卒,是因为这个天下大同在天下缟素、血流成河的基础上,代价太大,没有必要。 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从小到大都是。 在路边看见瘦骨嶙峋的流浪狗、回家路上看见那么晚了环卫工人还在工作、还有背着编织袋提着桶戴着安全帽的农民工我都很心痛,好像他们的艰辛是我造成的。 其实,本质上我和慕父追求的是一样东西。 只不过他是行动的巨人,而我是望其项背的矮子,永远和他有天差地别。 天下大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夜不闭户,终究还只能是一个梦想。 我来自国泰民安之地,那里有为民谋利的领导,还有发愤图强的百姓。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这里不是。 既然我知道他的狼子野心,那我不能眼睁睁看这里尸山血海,变成人间地狱。 这里虽然永远不会比那个世界好,但我不会让它变得比现在糟。 我真真切切地看着这满城春色,想着有一天它们要化为灰烬,在铁蹄铮铮下。 而这铁蹄,来自帝国内部,来自我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 从边关回来的路上我想了许久,我想他要是不那么偏执一些,我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可他不肯给自己机会,也不肯给我机会。 我无法忍受,所以我杀了他。 我、慕思思,杀了自己的父亲。 匕首早已被我扔在了地上,我的手忍不住在颤抖。 它抖得那么厉害,好像拥有自己的意识,一点也不受我的控制。 它那么害怕。 左手抚上右手,在安抚它,还是我自己? 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其他的事要赶紧做... 将门打开,书桌上我拿过来的夜宵被假意惊落到地上,在黑夜里声声清脆。 我尖叫,那并非演戏:来人,有刺客!看着眼前没有气息的慕父,我开始后悔,我怎么会杀了他? 颤抖哭泣,抱着没有气息的慕父痛哭流涕:父亲、父亲 慕家人陆陆续续闻声赶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很快女眷们哭成一团,场面变得喧闹不堪。我晕了过去,意识却很清楚地察觉有人抱着我将我送回了房间。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能听到屋外有人匆匆走动的脚步声,还有远处压抑的啜泣声。一切始于那个书房,如今也终于那个地方。 衣服已被人换过,身上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 手心里却紧紧拽住那枚玉哨。 这个东西,除了已死的慕父,其他人不应该看到。 打磨得很精致圆滑,刚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些冰冰凉凉的,现在已经被我捂热了。 这么精巧,可我不能留下。 再三看了看。最后,我将它摔碎了,又在院子里捡了块石头砸了个粉碎。 玉哨成了碎玉,拼也拼不起来的那种。 做完这些,我躺回床上。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即使我不为他伤心,却仍然无法入睡。 手虽然已经清洗干净,可我总感觉还有一点、总有一点没洗干净。 而那一点,是留在我心上的污点,这一生我都不能擦掉它。 至少我保全了慕家人。 成王既然知道其中猫腻,皇帝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贡品是李启明送的,马还是他送的。 如今慕清国已死,玉哨也被我毁了。他和慕清国之间的联系已经切断。 真相大白之日,只有李启明阖府上下下地狱,与我慕家没有关系。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慕清国,牺牲你一人,保全你全家。你不亏。 其实你全家的死活我一点也不在意,你自己都不在意,我一个魂穿的外人更不可能在意了。不过你们家的明珠和他的妻儿我挺喜欢的,我不能让你的固执害死他们。至于其他人,就当我日行一善了。 七级浮屠呢。 你看。你们家连同仆从下人十一口人,这得多少个七级功德累计了。 天明,我本想趁乱溜出府去成王府接茶茶。但是一想,如今事情后果还不明,不如让她先待在王府还更安全一点。 所以我又躺了回去。 但没过多久,门外有人敲门。 是慕尚。 他虽想不到会是我杀了慕父,但事情经过总需要问清楚,毕竟在他们看来我是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兰儿...昨夜,在父亲书房发生了什么,你可看到凶手?慕尚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他放轻了声音,斟酌着问道。 一想到那个人,我带了哭腔,昨夜...昨夜我看父亲那么晚了还没休息,就去厨房做了点夜宵给父亲。谁知到了书房...我在屋外敲门,却无人应声。我以为父亲睡着了,便...轻轻推开门,想...想让他回房休息...哪料到...父亲睁着眼...倒、倒在血泊中...我一时惊慌,才、才打破了碗碟... 说到痛处,我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慕尚沉默不语,只是把手从我肩上挪到我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我不该杀他,可有些事若要论对错,又怎么说得清呢。 我大哭了一场,慕尚也只大概觉得我在伤心。 待我稳定下来,他怅然道:父亲的死,我会查清楚。兰儿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要太过难过。若是想起什么,便派人来璞园叫我。 我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看他:好,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忽然开口问:对了,你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茶茶呢? 茶茶在城外结交了一个好朋友,那人要留她在家说话。所以我就让她好好玩,自己回来了。我含糊不清地回答。 下午吃过饭,有人送来了丧服。 慕尚走的时候说要给我安排一个侍女,被我拒绝了。 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而且我也不需要谁来伺候。 帮不上什么,不添乱就算是帮忙吧。 第二天,灵堂已经搭建起来,慕家人着丧服在慕父灵前祭奠后一一诀别。 开始轮番守灵。 我刚好轮到晚上。 慕尚担心我的身体,原提议让我午后守的,我拒绝了。 冤有头债有主。 人是我杀的,如果真有显灵,那就让他来找我吧。 第三天,报丧入殓。 慕父祖籍三山,亲族皆在老家。因事发突然,亲友无法及时赶来。 我心中大松一口气。 其他人还好,但看着慕思思自小长大的那个老妇人,一定会对慕思思的前后变化感到奇怪。 所以来吊唁的除了邻里街坊,便是慕清国生前的同僚。 也因此即使慕尚对我特意照顾,不让我侍立灵前,我还是坚持和慕尚一起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因为除了李启明,我不知道慕父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我仔细盯着每一个来访的人,注意他们神情的细微变化,但似乎都很正常,看起来慕父竟然真的没什么同伙。 第四天,下葬逝者。 慕母自从知道慕父去世的消息,早就凉了心,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十大岁,看着让人心痛不已。 所有相关的事宜都是慕尚经手的。 这几天他一直忙得脚不沾地。慕母憔悴了十多岁,而慕尚看着也很是疲倦。 他夫人肯定很心疼他吧。 可他现在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了,这么大的家,我们都倚靠他。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预想中最坏的情节什么也没有发生。 生活也归于平静。 总归我也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 即使日后这事被人爆出来,作为慕家人,我不仅救不了他们,就连自己也自身难保。 想到这个,如今既然暂且没事,我准备去接茶茶。 再然后,循着许仙之前告诉我的路线一路游行,说不定能碰到许仙和季师。 之后在哪里安家落户、不问世事,都乐得自在。 皇帝是死、是活,不是我能干涉的。 新皇帝会杀谁、赏谁、问责谁,也都与我无关。 至少,此事已了,不会有人因为两国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再次来到成王府门前,我有些感叹。 欧靖川不在府上,但茶茶确实在。 管家还算给力。听到我的来意后,吩咐下去,下人就把月余不见的茶茶领到我面前。 我上下打量茶茶,一个多月不见,茶茶胖了点。 看来成王府的伙食不错,也没有苛待她。我放了心。 和管家道了谢,我和茶茶离开。 小姐,我们去哪儿啊?茶茶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还不忘发问。 去租一个车,继续浪迹天涯。你觉得怎么样啊?我背着手看着街道两旁各色各样的商贩,心情大好。 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过小姐,王爷有没有为难你?茶茶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一有机会就赶紧发问。 哪能啊。而且你不是在成王府呆得好好的嘛?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挤满人的角落回她。原以为是江湖能人在杂耍卖艺,仔细看去,却瞧见一根棋幌,白布黑字,上面一个阴阳八卦图。 原来是半仙算卦。 如此多的人簇拥,想必不是那半仙十分能说会道就是有几分真本事。 我带着茶茶凑近听,只听一个清秀干净的声音道:你的新婚丈夫下个月会从战场归来,赶快回家准备迎接吧。 人群中一个年轻女子一声惊呼,随即不迭道喜。 那个声音接着又淡淡地说,你家中有喜,九个月内你妻子会诞下一个健康男婴。 一个男子的声音应声而起,似是在不住道谢。 周围的人听后挤的更厉害,吩吩请算命先生为自己算一卦。 由于人太多,我甚至听见半仙的桌子被摇晃起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人说,诸位请回吧,今日占的卦已满,请明日再来。 话音落下,人群一哄而散,似乎是十分懂得这先生的规矩。他说不占,便是真的不占了。 如此厉害的人物,我虽然不想求他一卦,却好奇这人是否真的仙风道骨,于是在人群外等着人群散去,好一窥真面目。 茶茶见我不走了,也驻足原地侯着。 人群终于散去,只见一个穿青色布衣,年纪在三十左右的人坐在一张竹凳上,桌上陈放着笔墨纸砚。 那人看着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丢在人群里我都不会注意。谁知道他竟然有这本事呢。 他也不着急收拾东西,竟是往我在的地方含笑看着。 我看了看身后,并无异处。 恋耽美 -大溪(13) 难道是特意在等我? 我心里一阵默然。 小姐可要算一卦?便听那算命人抬首将额前碎发拂开,面带笑意地看着我和茶茶。 看来确实是在等我。 我拧紧双眉,方才听先生说今日已不再卜卦。 我每日算卦有定数,一日十卦。今日已占九卦,还有一卦,特意留给小姐用的。算命先生极认真地说着。 老实说,一般人肯定会想他不安好心就要扬长而去了。而我不是一般人。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 毕竟死过一次。 所以我走过去坐下,笑着说:先生倒是神人,知道我今天会路过。劳烦先生特意等候。 算命人含笑不言,算是默认。 那便多谢了,算呗。 反正喜事我欢迎,坏事我也不愁,随机应变咯。 小姐你嫁过两次,第三次在明年元月。从此和顺圆满,无忧无虑。算命先生轻笑了笑,眯着眼也不钻圈子,直接得不行。 借先生吉言。我也眯着眼笑了笑,拱了拱手,留下一锭酬金和茶茶往租车的地方去。 跟着你的那个丫鬟,来年也会嫁人。不过她嫁的比你好。身后传来算命人的声音。 行,还兴买一送一。 不过要嫁的比我好,是我嫁的不甚如意还是茶茶嫁的太好呢?我陷入沉思。 一边走茶茶一边数落我,他明明是满口胡言乱语,小姐怎么还说他说的对呢? 我倒是觉得,你最近的学问做的不错。竟然还学会了用成语,不过,他哪里胡言乱语了?你家小姐我确实嫁了两次啊。而且他说你可要比小姐我嫁得好,你不谢谢人家先生,怎么还说人家胡言乱语?真是,没礼貌... 小姐?茶茶脸红眼也红,委屈而不解地眼巴巴看我,好像我被驴踢了脑子说了什么傻话。 我们租了车往秀溪方向走,走到城门口,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欧靖川。 那个恨不得粘在他身上的唛珈公主却不在。 我下了马车,成王真客气知道我要走还来送我一程 。 成王与唛珈公主应该喜事将近吧?这么说可以吗? 这误会澄清以后,两国必重修旧好。 而还有什么比一个待嫁的公主和缺正室的王爷的结合更能巩固两国邦交? 我在那里真纠结,不是我要自讨没趣下车和他打招呼,而是他站在我的马车前,马车动弹不得我只能下车。 我还没想好说哪句,王爷先开口了,裁衣坊及名下十五家分号都给你,留下来可好? 我?难道是早上没睡醒在做梦? 听见他提起裁衣坊,难道裁衣坊竟是他名下产业? 那个人的手伸过来。 我后退一步,慢慢地说,王爷,你想要什么呢? 欧靖川把我拦住,握住我的一只手,深情款款,兰儿 我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很好,既然知道我是蓝二,还敢摸老子的手,我家羡羡会难过的啊喂。 王爷见了前进一步,继续伸手抓我的手。 你一步我一步,社会进步一大步。我忍不住瞪他:王爷,你究竟要干嘛?? 兰儿,是我不好。 不不不,你很好。你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兰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哦,王爷是想再续前缘。王爷,你知道这是吃回头草吗???我不听我不听。 你明明是向着我的,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情的。不然你不会和慕子卿说那些。在张掖的那些时日我们朝夕相处,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瞎扯,麦珈公主对你才是真有情。还有、我和慕子卿什么时候说什么了? 哦...想起来了。 在我和茶茶私奔慕家的那天前,我和慕子卿推心置腹了几句。 在慕家父母把我嫁给王爷之后,慕父做了两件事。 一是辞官,皇帝虽然诚心挽留,奈何慕父去意已决只能应允,但有一个条件是慕清国可以辞官,须等到来年春。 其二是为了防止成王在娶我之后对慕子卿还有不轨意图,慕父母速度地将皇城中适龄的青年才俊过了一遍,然后给慕子卿选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定了亲,并约定在慕子卿及笄后就立刻嫁过去。 知道的人会说成王把好好的大家闺秀吓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会以为慕子卿十分恨嫁呢。 所以在我若无其事回慕府后,大家都很淡定。因为成王再有权势,也不能抢亲吧? 大、概? 但是,当事人慕子卿并不乐意。 嫌弃的理由千篇一律。不是自己喜欢的,嫌弃对方憨傻、没有才名、相貌平平,就连官职也是不上不下;而且还有人传他性格爆。 这样的人,她不嫁! 妹妹,你的眼睛是长在脑门上了吗? 你可长点心吧。 你说不嫁就不嫁,还是你想让姐姐我再代你嫁一次? 其实封建社会的女人真的挺惨的,要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个没见过也不喜欢的人,夫君死了要守寡,即使和离后也只能一人孤独终老。 慕子卿她能这样反抗一段她抗拒的婚姻和人,我其实挺佩服她的。 搁平时,我一定很欣赏她、和她深交。 可是,我穿到了慕思思的身上。 慕思思是慕子卿名义上的胞姐啊。 就算从小就分隔两地长大没有感情,但她就这样任慕父慕母把慕思思推出去,实在是太自私了。 慕思思是不是是因为这样淡薄的亲情而心灰意冷,才在新婚之夜一命呜呼? 这个谁都不知道了。 我心中腹诽,嘴上却正义又凛然: 谣言止于智者。别听别人说他怎么样,你可知横看成岭,侧看成峰?想了解一个人就亲自去看看。 你之前不愿嫁成王,你那些理由在我看来都是空。你觉得王爷比你年长,他会很懂得照顾人。你说他花心,他府中只有两个侍妾三个招娣。而且据我所知,这些人都是宫里皇帝皇后赏赐的。他脾气暴?他是一个王爷当然要有一点脾气,不然怎么御下,又怎么服众?你觉得他配不上你。可你若嫁过去便是王妃。殊不知不是他配不上你,根本是你配不上他。 你做错过事,现在对不起也没有用。你不知道有些决定对别人会是怎样的生死攸关。你还年轻,不妨想想,如何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 当时我好像是这样说的吧?然后当晚我就溜了。 我也不是要给成王正名,我和他不过一面之交。就事论事罢了。 我总觉得,生而为人,我们可以在关乎自己的利益时自私一点。但若可能,也不妨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 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成王,不至于因为我说了这个话就爱上我了吧? 早知道我就不了。 看着深情款款的欧靖川,我告诉自己,他是喜欢我的,我也还来得及。来得及去爱,去接受他的欢喜。 可是尚有一事,我得问问,那唛珈公主呢? 唛珈公主? 成王不解地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傻话。 我翻了一个白眼,怎么今天是个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我。 不知道欧靖川是真的忘性大还是不在乎,她不是喜欢你,非你不嫁吗? 我温声提醒他。 成王哦了一下,说:我不喜欢她,也和她说清楚了。她已经回吴国了。 哦。我再一次推开握住我手的狗爪子,一字一句,王爷,你娶我,你不欢喜。你怨我坐了这成王妃的位置,这个位置,本该是慕子卿的。 可是,难道是我哭着求着说非你不嫁?我也不过是慕家弃如鄙履无关紧要的一个女儿而已。他们要我嫁,我能不嫁吗? 我笑了笑,出嫁前,我也幻想,也许我嫁给你,对你好,你也会慢慢欢喜我。小心珍藏,细心呵护,免我无枝可依,免我四下流离。可这世间,原没有我以为的情。 欧靖川神色怆然地退后了一步,眼里是化不开的心疼和悔不当初。 王爷,我懂你的立场。可你懂我吗?你大概从来都不懂。 当然,你是王爷。只要你一声令下,总有无数人为你前仆后继。你不需要懂。 我们已经和离了。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要回到你身边?没有什么人,会一直呆在原地啊。 欧靖川看着我,听着我说的话,眼里都是茫然无措。 他无意识地伸手抚上我的脸,动作轻柔,然后轻轻将我拥在怀里。 这些话是替慕思思说的,那个在成亲夜去世的姑娘,她是否心怀希冀,渴望去拥抱她的家人,去靠近她的夫君?那个夜里,她躺在床上,心里又在想着什么? 是心有不甘,还是寂寥释然呢? 代入感太强,我开始心疼慕思思这个姑娘了。 叹了口气,这世间总是得不到的在骚动,为什么总是要失去了才懂得可贵呢? 正想要推开欧靖川,身后忽有一个声音响起,成王爷,您抱着的小姐,是在下的未婚妻。 欧靖川身体僵了一下,我好像被他传染了,感觉自己也僵了。 想起方才算命人说的话,心里有些许期待,妻?什么妻?我那第三任夫君出现了吗? 在成王愣神之际,我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回头一看。 来人甚俊朗。 呃。左恪。 我确实认识,他也说过要娶我的话。 但我一直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此刻他好心救我。 所以在欧靖川一脸悲痛地问我此事当真的时候,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欧靖川仍然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问我,兰儿,你知不知道他家里已娶了十八个小妾? 十八个... 呃我这个我确实不知道。真有点难消耗、十八个啊! 为什么不让我穿在一个男皮身上?我也想左拥右抱消受美人恩啊。 天道无情。 我继续艰难点头,面上却不着痕迹,看看左恪含笑的温润眉眼,再看看欧靖川失落的脸,我快刀斩乱麻地说:王爷,只要我喜欢,当小妾我也欣然接受。若是我不喜欢,哪怕是正妻我也不愿意。你我既然已经和离,就不可能重新来过了。你如果真喜欢慕子卿,就去找她吧。以后,路归路,桥归桥。珍重! 我面无表情地和他说完,转身上了车。 一番话欧靖川听的面如死灰,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而左恪听的满面灿烂,一双桃花眼更加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跟着上了马车。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是一篇女尊文,让我体验一把左拥右抱、流连忘返的快乐。 可是欧靖川说的对,我弃了王妃不做,非要做别人的小妾。 想想好像是挺贱的,而且我其实都不太了解左恪。 如果欧靖川不说,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有十八个老婆。 说起来,我和他不过一面之缘,自然不了解他。 乙(五) 我和左恪相识的经过,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那是在我嫁给李朝华以前,我和茶茶晚上外出探险,结果半路走散了。 接着,我遇见了左恪。 至于为何我这么晚还要外出。 这个,说来话长 晌午时分,我和茶茶在一家酒家吃饭,听旁边的食客无意说起这酒家出门直走一盏茶的时间,在往右拐左转有一栋小楼。 小楼从前是某个富商为情人重金买下,如今却门可罗雀。 因为镇上人都在传,小楼闹鬼。 牛鬼蛇神的事是我除了时装最感兴趣的。 记得前世,大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家。 晚上睡不着偏偏喜欢看恐怖片恐怖电影恐怖小说之类猎奇的事。 看得不亦乐乎。 我其实怕得很。看完之后只觉得空荡荡的房间里上下左右都是人影,热闹极了。 在开了一个晚上的灯还是没睡着之后,我过起了日夜颠倒的生活。 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好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用担心被管教。 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又喜又怕,哪怕重活一世这个习惯都改不了。 而且我是魂穿,从本质上来说现在的我也是孤魂野鬼,只不过我有一个宿栖的身体,可以吃喝玩乐,甚至不惧怕阳光。 除了许仙,我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即使那个人是茶茶。 但我要告诉她的就太多了。 因为人心,有时候比鬼神可怕多了。 双九年华的姑娘应该热烈保持对这个世界美好善良的心态。 但古人也有云,我们不应该有害人之心,但要有防人之心。 而她既然作为我的丫鬟,我就肩负着开化指导她、为她塑造一个健全的三观的责任。 一听说有猎奇,我就来了劲。 吃完饭后在客栈歇息。 歇息完之后又早早吃了晚饭,然后就去了那个食客口中闹鬼的小楼。 茶茶是怕的,我本来打算留她在客栈一个人去看看。 但她畏畏缩缩,最后还是咬着嘴唇要和我一起去。 壮哉茶茶,不愧是我的好跟班。回头我一定给她许一个好人家。 只是那个地方听着好找,但我弯弯绕绕了许久都没找到。 没找到就罢了,我们还迷失在了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上。 平时我就有冥思的习惯,而且是不分场合地点。 那时我和茶茶原本是并肩而行的。 只因道路狭窄,我就让茶茶走在前面带路。 那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两旁生满齐腰的杂草,若是白天走还能品出一点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诗意,只是晚上黑影林立就只能让人感觉从头到脚的寒颤。 我不知茶茶在前面走的胆战心惊,自己在后面渐渐分心想起了其他的事。 然后、一时不察摔下了小道外。 那处青草萋萋,是一个缓坡。 顺坡而下,外边是一条乱草丛生的小路。 我就这样直直滚下去连声都没来得及吱。 而那个让我一路顺遂滚下来的斜坡并无路可走。 茶茶若要寻我,除非像我一样径直滚下来。可是她未必知道我在杂草下面。 我欲张口说话,嘴里却一嘴的枯叶,又吸进嘴里许多黏附在叶片上的轻尘。 噗,呸呸呸呸 茶茶一回头很快发现不见了我,想必以为是我玩心大起藏了起来同她开玩笑。 可是附近草丛都翻过了却依然没有看到身影。 她心里又惊又慌,喊着小姐。 犹豫了一下,最终沿着来路跑了回去。 等我大吐特吐完之后,她已经跑远了。 滚落下山坡后浑身酸痛,见茶茶走远又没力气唤回来,只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等缓过劲儿来。在地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大字形状。 我果然不适合黄昏出行,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将自己摔得差点半身不遂,以及后来在官道被李朝华强行绑去做了小妾都可以证明。 不过躺在地上的时候,我又想起来摔下来以前、我在脑子里想了一遍曾经看过的自觉有意思的聊斋艳谭。 恋耽美 -大溪(14) 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也能遇上一个半夜化成美丽人形的妖精红袖添香。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感受到地上的凉意一点点的往背上钻,还有细碎的石子儿隔着轻薄衣料硌的我难受。 看了看林子外的天空,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撑着摇散了的身体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打量着周围,想找一条能回去的路。 或者、找一个能安全过夜的地方。 我从小方向感就不好,何况是在夜里。 只希望那个跑回去的小丫头能坚强一点,别一个人在客栈里哭。 滚下来的地方是一条小道,可我不知道这条路通向的地方。 而荒郊野岭,黑暗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危险。 我想着心里非常发怵,只想赶紧离开。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看电视里的主人公落难了,心里总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不爬到树上睡一觉? 总觉得树上比地上安全,后来才发现其实不然。 树上还有蛇虫猛兽。 贸然上树,也许比在地上更贴近死亡。 还好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我开始摸黑儿着走。 说是走,又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赶一样使劲小跑。 心里不仅害怕黑夜里的猛兽,还有以前看过的印象深刻的恐怖画面也开始浮上心头。 除此之外,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幕、挥之不去。 那是、我去世之前的半年前。 去医院复查。 结束以后坐电梯、下楼、回家。 明明按的一楼的电梯最后直直下到负二楼。 那是停车场、还是停尸房... 想来都不重要。 我只记得入目皆是阴冷的黑色,就连外套也不能阻止寒意的浸透。 一层鸡皮疙瘩。 我愣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该快速按下电梯键、或是跑出电梯,走得远远的。 都没有。 我什么也没干。 最后电梯升上去,是有人在一楼按了上键。 电梯打开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人。 我回过神,走了出去... 那是我不敢回想第二次的经历。 而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还是想象力作祟,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那步伐似踩在我心上敲起的鼓点,我的心也跟着咚咚咚咚的响。 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清晰,如果不是偶然,那么那人就只能是冲着我来的。 我停了下来,等着那人走近。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了... 慕清国。 他真的来找我了。 消失的勇气重新回到身体里。 如果不是他,我会怕。 可、是他。 是我欠他的。 忽然想起看过的一个小广告,一只豹子追着一个穿白裙的少女,少女跑着还不忘问:为什么追我? 此情此景,太契合当日看的那则广告。 靠近的那人不懂。许仙应该懂,可是他不在这里。 你来了。我很平静,还好茶茶不在。 我来了。那人回道。 不对。那不是慕父的声音。 你是谁?微眯着眼,我想看清他的脸。 再想到那个广告,现在更契合了。 我忍不住无声笑了笑,心里没有了害怕。 你是谁?怕那人听不见,我又问了一遍。 在下左恪、字顷之,特来寻找小姐。 我蹙了蹙眉,心想,那个在夜色中看不见脸庞的男人不知道小姐在我前世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贬义词。 那个声音我第一次听,可以判定自己并不认识。 而我刚刚才和茶茶走散,他说他是来寻我的,我不信。 听声音是一个柔而不媚的男人,年龄也许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 坏人。我心中大胆地并不觉得他想害我,所以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夜色深沉,看不见人,但对方明显是怔了一下。 这语气我也知道,太像小女儿娇嗔撒娇的模样。 顷之无意吓到小姐。为了赔罪,愿意长伴身侧,保护小姐安全。 有灯吗?我抚着额头思考了一阵,然后轻轻地问。 他虽然不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吩咐了一声,武申,灯。 身后隐于黑夜的人毫不含糊地递过灯。 我招手示意他身后的走向前,在向前一点。 武申就一步一步挪到我面前,然后我一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灯。 转过身,将灯笼凑到那人眼前,带着暖意的光霎时照亮他的脸。 我看清楚了,对方衣履风流,眉目俊朗,笑眯眯地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不知为何他却失了神,怔怔地重复了一遍片刻前说的话:顷之方才说愿意保护姑娘,以补偿吓到姑娘的过错。 我点点头,将灯笼一把又塞还给那个人,是叫武申来着吧。 又扫了他一眼、摇头:不必。我这个人比较小心眼,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但不喜欢周围长得比我好看的。你这脸比女人还祸国殃民,和你走一起,我还怎么发挥?而且、有危险时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他听了却好似非常受用,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紧接着,我还没回过神就被他轻轻一揽拦腰抱起,腾空的身体让我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 一抬头,就看见那张我刚刚说比女人还好看的脸近在咫尺,甚至他清浅的呼吸喷到我脸上有痒痒的感觉。 我第一眼断定这个男人是十足风流的人。 第二眼,我后知后觉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我身体不好、又结实地摔了一把,想看的鬼没看到,但看见了一个美人。 虽然惊了一场,但仔细想想也值了。 任由这个叫左恪的男人抱着。紧紧绷住的神经陡然放松,闻着他近在咫尺淡淡的馨香,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但上天显然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左恪抱着我,沿着青石板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 但肯定没有我来时的那么久,然后就看见了华灯结彩的街道。 心里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了,见大街上还一片亮堂。 再一看,却没什么人。 看来确实是有点晚了...... 想着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去找茶茶,她一定吓坏了。 转过一个街角,只见一盏昏黄的灯下有一个热气蒸腾的铺子,铺子里有一对卖馄饨的中年夫妻在收拾,一口大锅冒着热气,热气里有菌菇肉汤的味道。 我的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两声。 头伸得久了,我把头歪在他的怀里轻轻靠着,你放我下来吧,我吃点东西再回客栈。 他没放我下去,抱着我径直走过去,将我放在铺子前的一张桌子边坐下:老板,来两碗馄饨面。 老板早就看见这个美少年抱着一位小姐从远处走来,看我们样貌不凡(主要是左恪)、气质优雅,没想到竟会光顾他们这样寒酸的店铺。 夫妻俩受宠若惊,赶紧将火苗拢起,开始煮面。 面条是老板娘端上来的,闻着就有一股淡淡的肉汤香气。 热腾腾的汤面上漂着几根绿叶蔬菜,简单清淡。 我觉得自己是真饿了,便谢了老板娘埋头吃面。 老板娘在边上搓搓手,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说,小姐好福气呀。 老板在一旁闻声称是。 左恪优雅地拿起筷子,含笑不语地看着低头吃面的我。 我不迭点点头,的确是好福气。刚好饿了,就看见了你们的面店。不仅有福,还有缘呢。嘴里塞了一个馄饨,我含糊不清地说。 老板和老板娘笑地僵了僵,而左恪面不改色,只是手里挑起的馄饨兴许是筷子滑腻,又掉回了碗里。 我本来不是很饿,因为心里想着茶茶。 但左恪和我说他已经让武申先去客栈找茶茶了。 如果找到她,就通知她在客栈等候;如果她不在,武神也会找到她的。 我往他身后看去,果然没看见武申跟着。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确实心里安下心、才谢了他放心吃面。 吃了面,左恪仍做出抱我的姿势。 但我觉得毕竟吃了夜宵,不能太任性、得消消食,就自己走回去。 而左恪竟真的如影随形跟在旁边。 我想,要是真请这样一个人保护,不知道散尽家财能不能请到。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对我这么好,图什么呢? 回了客栈,茶茶果然一脸焦急地在等着我。 见我平安回来了,眼眶红红的、瘪着嘴跑过来,那是她快哭的信号。 我赶紧安慰她,转了几个圈证明自己好好的,她才努努嘴吸了吸鼻子帮我准备热水沐浴。 我拉住她,指着左恪低声问:茶茶,这个人,你认识吗? 茶茶闻声仔细看了看,最后迷茫地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不认识。怎么了,小姐?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你去睡觉吧,我想换件衣服了也休息了。茶茶不认识,那必然慕思思也不认识;慕思思不认识,那他就不是这身体的爱慕者或是心上人一般的存在了。 那他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一边泡澡一边沉思。 没料到高音喇叭在我边上绽放。 啊啊啊啊啊!淫贼!你出去! 我不是很有文化,所以我只能形容这声尖叫在半夜里如雷贯耳。 哦对了,叫的人是茶茶。 事情是这样的: 回到客栈以后,我谢过了左恪,打发了茶茶,自己在房间内沐浴。 左恪进来的时候我衣服正穿了一半,茶茶在左恪进来不久也半只脚踏进来。 然后看着面不改色继续穿衣服的我,又看看在门口一点也不觉尴尬的左恪。 是的,我没叫,叫的是茶茶。 好像她才是被登徒子偷看光了的人。 这一声可谓魔音贯耳,经久不息。 我觉得没必要,遑论他进来的时候我穿着衣服,就是没穿,那也不至于。 可能是露一点或者全部露在现代都太过稀松寻常,我也习以为常了。 左恪站在门边,唇红齿白。解释是:他在门外敲了许久,见我不应以为我有什么不测才冒昧闯了进来。 作为一个四肢健全的现代、南方人,我平时沐浴不喜人服侍。 毕竟是新时代的新女性。 好不容易花了几个月让茶茶接受了我的一点男女平等的观念,又说服了她让我在一些事上自食其力。 沐浴的时候她自然不在。 而在沐浴的时候,我又走神了。 所以没有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而茶茶是听见了敲门的声音,又见我门开着,以为我沐浴完了有事找她就过来看看。 然后,就.... 茶茶不由分说把他赶了出去,碰的一声将门关了。 关上门又想起自己还没洗漱,便嘟着嘴拿着盆又出去了。 看着茶茶小孩子的动作我有点哭笑不得,被看了一眼而已,这古代人真的是太...了。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的声音,我听见了。 懒洋洋地说了一声,进来。 心道这丫头不过是出去放个脸盆,何至于出去要将门带上,进来还要敲门? 没有深究地想着。 铜镜里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我也没有细看。 耳畔还是不久前茶茶那一声尖叫,虽然她是在门口叫的。 手轻轻揉着头皮,白天在外面没有察觉,现在散了发才觉得茶茶今天束的发太紧。 才发觉头皮一阵发麻是种怎样的痛苦体验。 茶茶没有说话,只两手轻轻按在我头上按摩起来。 刚好我的手举的有点酸了,就安心放下来享受着服务。 心里又想,虽被看的是我,我自己并不介怀,但这个小女孩在意的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为了不毁掉茶茶心中她家小姐冰清玉洁的形象,我是不是应该和她道个歉安慰一下? 感念她的手法轻柔,甫一开口,嘴里却忍不住抱怨,茶茶你今天这个发束得着实太紧,我头皮生疼。感觉我这个头都不属于自己了。 还待继续抱怨几句,却听身后的人一声轻笑。 与此同时,门嘎吱一下开了。 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回头一看,门口进来的是茶茶,身后的却是方才看了我被茶茶赶出去的左恪。 茶茶见状仍然气势汹汹要过来赶他,他却不闪不避、只将手覆在我头上轻轻按摩。 我觉得头上的痛减了很多,又听着他俯在我耳边说:你的丫鬟对我有敌意,我不是故意闯进来。但事已至此,我会对你负责。 我摆摆手。 负责?负什么责。 我们一没牵手二没亲嘴三没生米煮成熟饭,只是看了我穿衣服而已,不至于。 我本人都不追究,这两人为什么却一个比一个较真。 想着刚刚舒缓的头又痛了起来。 这个男人,刚见面就要保护我,还要对我负责。 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信呢。 耐心把茶茶劝回房睡觉,她奔走了一天晚上又替我担惊受怕,应该早累了。 左恪还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我。 我心里一滞,将铜镜递到他手里,他于是换了一副不解的表情,? 少年,你长得这么好看,安心做个岁月静好的美少年不好吗?而且我们今天刚刚见面,你不至于就看上我了吧。我手指指他,又指着自己。 他哑然失笑,将铜镜放到桌上,轻轻拉过我的手,细细摩挲,却小心避开了掌。那里没被他的温度抚摸,有点痒,接着就开始疼。 原来他是来替我上药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瓷瓶,捧着我的手半蹲下、在我手掌上轻轻涂抹。 涂完后又一把将我裙子撩起,卷起裤腿,那里遍布细小的被荆棘石头等刺穿的红痕。 最严重的是膝盖那里拳头大小的清淤,一点也不痛。 所以就想不起来这些伤口都是怎么得来的。 但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奇怪,第一次见而已他却对我如此上心。 可我也和茶茶查证过了,他不是慕思思之前的情郎。 他轻轻按压腿上的淤痕,我的问题还没问出口,便听到他问,后背可有疼痛? 我毫不怀疑,我的答案若是肯定,下一刻他就要对我说:你褪了衣服,我帮你上药。 虽然是涂药,还是在我力所不及的地方,但这种事一男一女确实做起来很旖旎啊。 我就怕睡不着的茶茶进来撞见我衣衫不整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小姐没有礼义廉耻,从此怀疑人生啊。 好在他将我的裤腿放下来,又是一把拦腰抱起,我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将我温柔地放在床上,还轻轻为我掖了掖被角。 将瓷瓶放在床头,他说,这个药膏有清淤止血的功效,每日擦一次,过几天就好了。 他坐在床头,温柔地宽慰我,这个膏擦了之后不会留疤,你不要怕。 他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问,你还觉得哪里疼,我让你的丫鬟进来帮你擦。 我躺在床上看着在门边长身玉立的身影,摇摇头。 然后门口的人轻轻弯了嘴角,说:那便歇息吧,时候不早了。 恋耽美 -大溪(15) 房门被轻轻关上。 躺在床上,女子最爱美,所以就很怕自己身体留了疤不美。 这个左恪果然是情场高手,女人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还有,他果然是慕思思的情郎吧! 那我,就帮她收了他吧?不收白不收。 想着想着,眼皮就慢慢沉重起来。 这就是我认识左恪的经过。 第二天醒来以后,已经是日上三竿。 我和茶茶两人吃了饭,也没在客栈见到昨晚那翩翩公子,想必果然是我太累了,黄粱一梦。 于是继续赶路。 然后在官道上被李朝华抢去做了七姨太。 之后再见到他便是此刻。 仿佛才是昨夜离别,今日再相逢。 再次相见他能不畏权贵拔刀相助,不管他是不是有十八个老婆的花花公子,我都觉得他这个人是不错的。值得相交。 这么想来,这几个月虽然也是多灾多难。 可是每一次我不是都逢凶化吉了吗? 而且每一次,都是艳福不浅的际遇呢。 第一次在秀溪镇落水,是顾青华救了我。 其实我口头上说要离他远一点,但其实我挺喜欢他。 他让我想起我无疾而终的初恋。 说来也根本不是我该肖想的。 对方是我的主治医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还有一个等了他七年的对象。 是没有结果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感情这回事,不是我知道,我就能控制的。 我无法控制自己喜欢他。 可是朋友说:你只是混淆了好感和喜欢。你就是缺爱,他对你好,你就喜欢他。我给你介绍男生认识吧,谈一场恋爱,你就知道,其实你对他不是真的喜欢。 我拒绝了。 不是我还抱有幻想。 她说的一针见血。都是对的。 可是我啊,我快死了。 我不想去谈一场短暂的恋爱。即使是被混淆的爱,我也想带着这份好感离开。 顾青华和我映像中的医师很像,而他还没有对象。 我想是不是老天还是可怜我的? 所以送我来这个世界,遇见他? 我这么以为。 我想靠近他,而他在后退。 也许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或者、因为我和欧靖川关系的缘故。 既然他的态度是这样,我也不是穷追不舍的人。 那就不要纠缠。 人生这么长,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吧。 第二次被困在李府,是成王救了我,让我脱困。 虽然他也收取了一个月我为奴为婢的报酬。 但那也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就不愿意欠他人情。 虽然在某个瞬间,我也对他动过心。 可和离以前发生的事让我看明白,他不是一个对别人温柔的人,而我也不是那个和他意的人。 第三次自然是左恪救了我。 我怕黑,方向感又不好,如果他不出现,当时的我会怎么样呢? 我听说过心理素质不好的人被吓死的事。 如果他不来,我可能会被自己吓死? 说起来,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推开我、还在我每次需要的时候就出现的人。 那么了解我的朋友说的对:我的喜欢太廉价了,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 所以不论左恪的十八个小妾,我是真的喜欢他吗? 我正在自省,却听见一阵人声鼎沸的声响。 发生了什么?自言自语地撩开车帘,只见两列士兵押着几个身穿囚衣的犯人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这是什么?他们要去哪?他们犯了什么罪?我看了几眼,放下帘子自问道。 是流放。听说是贪了五千万两邻国上献的贡品,账款就在他们家后院里藏着。左恪伸头看了一眼,泰然道。 我讶然:你这么清楚?而且既然是藏在后院里,怎么又忽然被发现了?被人告密吗? 有可能。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转而笑问:我不知道兰儿这么八卦。 我被左恪的一声兰儿麻得心里一震,不理会他的取笑,再一次撩开帘子仔细看那群人。 但凡遇上这种中饱私囊的贪官,百姓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折磨他、杀了他解恨。 但我看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似乎并不气愤,那表情倒更像、维护? 他叫什么?做的什么官?我面色发白,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假设。 洛施,布政使司。 虽然和我所想相去甚远,但并未让我心中轻松多少。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这里做官的还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的吗? 就我所知,御史大夫也姓洛,但叫洛施的只此一人。左恪眼望着车窗外的人群,认真地想了想道。 师傅,麻烦调头回城里。我探出头对赶车的车夫说。 欸?小姐,我们不走了吗?现在去哪里啊?茶茶不明所以地望着我好奇地问。 嗯。暂时先不走了,我忘了还有些事没解决好。勾了勾唇,我做了一个假笑敷衍她。 回慕府去?左恪从容地问道,对我忽然改变主意却什么也没提。 我摇摇头:不。可能会比较久,在慕府不方便。我准备先找个客栈打发今晚,回头再找一个安静的院子租下。 第八章丙:星辰 一般说来,人们通常是从噩梦中醒来...而讽刺的是,星辰感到自己是从一个噩梦进入到另一个噩梦。就像那个科技惊悚电影、盗梦空间。 她记得自己从高处掉了下去。下落...下落...身体悬空不停坠落,这样一直持续的动作很容易让人推断出她终究会落到地面、然后死去。现在她停止了坠落,身体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地面有东西硌着自己的后背。不仅如此,她还觉得浑身疼痛。 星辰不由担心起自己是否也在经历一场叠加的梦境。 她环顾四周:周围是一片茂密树林,而自己正躺在一块唯一没有绿意遮挡的、只有几根稀疏杂草的空地上。 即使最后摔到地上,也应该是水泥沥青铺成的平整地板,而不是眼前这般原始的荒野山林;而且没有人围在一块看热闹,她甚至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星辰眯了眯眼,心想自己果然是在做梦。 她很想闭上眼再睡一觉,然后在自己熟悉的房间里醒来。可空中已经渐渐西斜的太阳仍然让她眼花头晕,而且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 即使是梦,也让人无法无视的生理反应。 这梦也过于真实了。 星辰睁开眼睛,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浑身像被人狠狠地揍过酸痛无力,衣服也破了很多细小的口子,朦胧间她想:有记忆以来没受过这种待遇,不论好坏,人生也算圆满。 虽说精神境界圆满了,但这具凡夫俗子的身躯还在这世间,就还得受这世俗的约缚。所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着蹒跚地走到树荫里躲过太阳。 反正身上也是破烂脏乱,她便随意坐下,挽起衣袖和裤腿检查起身上的情况。还好不算严重,虽然四肢上都是青紫色的淤痕,但所幸没有骨折。 唯一让星辰心中生出一股寒意的特别之处仍然在于四肢:白净的手脚虽沾染了泥渍和灰尘,但还是能看出是女性的肢体;然而问题是看上去并不是她熟悉了二十七年的自己的身体,这看着分明是一个小女孩。 这不是她。 她活了二十七年,虽然身形不算丰满,但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像个竹竿。 星辰有些惊讶,但程度不是很强烈。 她早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梦。因为她死了。 所以现在她只是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现在是谁。 在树下积攒了足够的体力,在附近捡了根和自己手臂差不多粗的枯枝当扶手,勉强慢悠悠地沿着一条小路往山下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看,越看越荒凉,越走心越凉。 这深山老林,一个人都没有。倒是有一些飞禽在天上飞来飞去,一边不厌其烦地发出单调的声音,让星辰心中火起。 吵死了!她忍无可忍地对着天空大喊一声,随后在路边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头往齐腰的灌木丛里扔去。 石头落在丛生的杂草中发出哗啦一声响,倒是惊飞了几只胆小的小雀。 星辰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完,才平静地继续在林子里寻找杂草掩映的小路。 不知道走了十几分钟还是半小时,她穿过了林子,听到了一阵汩汩的流水声。 有水就意味着有出路。 最重要的是,能解决她干渴的快要冒火的喉咙的问题。 她快步走到流水处,发现眼前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是活水。 忍住口渴,她先在水面上打量起自己的样子来。 只见水面上倒映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头发凌乱,还有几片枯叶和小树枝挂在上头。 看上去年纪确实不大,也的确不是自己的脸。 她蹲下去捧起溪水洗了把脸。看了看手和脚,最后挽起袖管来清洗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干净了那么一点。 洗完之后,就没有喝水的想法了。谁知道上游的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这清澈的水源里又是洗脸又是洗手的。不过因为凉快了一些,便不觉得十分口渴了。 她一直跟着溪水流动的方向走,在溪水附近又发现了一些浆果,便摘了些就着溪水洗了洗然后吃了。 吃了个囫囵水饱以后,她又摘了些用自己身上的破布条包起来,想着天黑后再看不见人就是她的晚饭了。 在太阳落山以前,她来到了一个小山坳,农人纷纷扛着农具往家走。星辰也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 心里对陌生人的警惕实在让她无法主动去接触,但她遇到了一个善良热心的大姐。 那大姐原本走在最后,但三两下她就追赶上了星辰。 哎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以前没见过呢?大姐率先打破了沉默,和她并肩前行的时候歪着头好奇地瞅她。 大姐身材壮实,个子却不高,而星辰只比她稍高一点。 从大姐的开场白可以知道:她不认识星辰,从未没见过星辰。说明星辰不属于这个小村庄。 她在心里思肘,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大姐。说自己和家人外出游玩,不小心在山里和家人走散了。 淳朴的大姐立刻就相信了,不仅语气放得温柔了,还好心地邀请她去自己家里:噢真是可怜,你肯定吓死了吧?你现在要去哪儿?我家就在前边,去我家住一晚休息一下,你家住哪儿呢?明天早上我给你送回去。 星辰想:这个大姐心挺好,她家的日子应该也不会拮据,不然就不会这么不假思索地带自己回家了。她便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如果不麻烦的话那就谢谢你了、大姐,不然我今晚已经准备去睡路边了。 大姐听了又是哈哈地笑、又是心疼,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带着星辰回去。 她家是两间木头建的房子,顶上盖了厚厚的茅草,一间是休息的房间、另一间稍小的是厨房兼放农具。 大姐把手中的竹篮放在了地上,嚓了火石生起火来、淘米煮饭。她让星辰在柴火前坐下来:看你穿得这么少,肯定有点冷吧?你坐在灶前烤烤火,我来煮饭。 看着眼前的火炉和身旁堆起来的柴火,星辰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只在书上和电视里看到的原始社会。 她确实感觉有些凉飕飕的,夜晚的风正从她破碎的衣服中灌进来,吹得她血液都有些冻住了。坐在燃烧的红彤彤的灶前,她感到自己暖和了过来。 她试着往里面加了几根木柴,但燃烧的火苗差点把她的破衣服烧起来。她后怕地掸了掸手臂上的火苗,虽然这衣服是破了,但眼下她也没有其他的衣服可以换。 而大姐这时也空了下来,看见星辰像扔炮仗一样把柴火扔进去的动作笑起来:哎呀一看你就没不会烧火。你坐着吧,火不会熄呢,待会我来添柴。她说着走过来瞥一眼星辰有没有受伤,然后咿呀呀地叫唤起来:我的老天!看你这衣服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穿的!不过怎么摔的呀,都破成这个样子啦!说着她伸出手似是想拍拍她身上的灰,但又怕把她的衣服拍坏了。 星辰觉得这大姐一惊一乍像是唱戏似的,也忍俊不禁。但她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地回答道:是今天在山里找路弄的。 大姐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打了几个转,最后犹豫着问她:要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吗?她大概是觉得这衣料昂贵,怕自己好心帮忙反而把衣裳弄得更糟。 星辰第一次对着大姐笑了笑,摇头轻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大姐呢,你把针线给我自己补吧。 大姐这次睁大双眼看着她:你年纪不大还会补衣服呢但她还是转身去睡觉的另一间房里把针线包找了出来递给了星辰。 星辰笑了笑,接过简单道了谢:看起来小,实际上和你说不定差不多大。 但她的笑一瞬间就定在了脸颊上:大姐递过来的针线都过于大码、而且在完全夜色笼罩下的黑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是眼前的火光。 她再一次回到现实:这并非她原来熟悉的世界。 她把手中的针线放下,发窘道:还是明天再补吧 大姐了然地看着星辰把针线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却没说破。 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还有家禽的声音。 星辰手里玩着烧火棍,扭着头往屋外望。 大姐豪迈地笑笑,和她解释:是我家那人赶鸭子回来了。我们养了几只鸭子,白天赶到池塘里让它们自己找东西吃,天黑前再去找回来。平时还能下蛋,养肥了就拿去市场里换钱买点糖呀肉的... 大姐如数家珍,说话间从屋外进来一个身材同样壮实的男人,他的皮肤黝黑,身形结实,边往里走边喊道:我回来了,饭好了没?你一个人又在说什... 话说了一半,他看到灶前蹲坐了一个瘦小的人儿,便停下了话头,好奇盯着星辰看,不知道这谁家小孩跑到他家来了。 星辰也同样防备地看着男人,但男人憨厚的脸庞让她稍放松了一些,不过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盯着彼此看。 最后还是大姐打破了沉默。她朝自家男人嗔骂道:你老盯着人家小姐看做什么?看把人吓的... 汉子莫名其妙:小姐、什么小姐?我看她脸生,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星辰听完松了口气,男人的眼神一度让自己有他认识自己的错觉。 大姐看了看星辰白皙细嫩的手,又看了看她身上丝滑的衣料,然后和男人解释说:这是小姐,她出来玩在山上和家里人走丢了,是我回来的时候碰见的。我看她一个人可怜得很,就把她带回来了。让她在俺家睡一晚,明天你给她送家去。你到边上坐着吧,饭马上好了,你在这里吓到人了。 汉子点头,果真听话地退到身后的桌子边上坐下。 星辰只能模糊地看到黑夜中他的脸。 半晌,她弱弱地问汉子:大哥,你、你以前没有见过我吗? 男人憨憨地指着自己反问道:你问我?我一个庄稼汉哪里能见过你这样的大小姐。他摆摆手,猛地摇晃起自己的脑袋说:没见过没见过!就是像你这样的都没见过。听说城里的千金大小姐整天都呆在家里,就算出门,也是要坐那什么马车出门。我老汉没福气,今天算是见过一个小姐了嘿嘿嘿... 恋耽美 -大溪(16) 大姐听了也眯着眼大笑起来。 星辰这才不再追问。 不久晚饭就做好了。一碗面疙瘩,还有几片菜叶,大姐还特意炒了一个西红柿鸡蛋。 大姐的手艺很好,或者是她真的饿了,总之她把一碗面都吃完了,连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她埋头吃面,男人也大口地吃面喝汤,发出很大的声响。 大姐看看两个人,对星辰说:不够我再下,慢慢吃。对自家男人说: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而星辰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她知道了现在自己身在一个名为越周的国家、今天是三月二十、她现在皇城郊外的一个村子里、大姐和汉子有一个儿子在皇城里给一个做官的驾车、以及,他们以为星辰十三岁。 星辰在厨房打地铺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床,她只身往城里走去。 因为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虽然纤细瘦弱,但确实不像农家的小孩。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确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不适合自己。所以她准备去皇城里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个糊口的工作,或者在这里应该说:差事。 而她虽然很感激大姐夫妻的好心收留,可摸遍全身的口袋也找不出一个有价值的东西来酬劳对方。就这点她感觉自己确实和出门带着丫鬟奴婢的小姐很有共同点。没办法,她只好口头表示了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后和好心的大姐两人辞别。 星辰早上很早就出发了。 出发前,她换上自己的衣服时发现破口的地方已经被大姐补好了。她默默地穿上衣服,心里想要是她有一天出人头地了,一定要回来报答好心的大姐夫妇。 到城门的时候,已经快日中了。 没遇到可能认识的人,却莫名其妙入了一个小乞儿的眼。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把这归咎于自己正自顾不暇呢、却还有闲心去可怜别人的好报。 经过了一晚,她不可能没琢磨出一个事实来:她也许是阴差阳错地穿越了。 总而言之,她用一把昨天摘的浆果赢得了一个小乞儿的认可。 小乞丐不仅热心肠,而且自来熟。他跟着准备进城的星辰一起,自我介绍道:你叫我狗蛋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 星辰的心已经麻木,她眼睛平视着前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答道:我叫狗不理。 原本只是想埋汰一下身旁的小乞丐,结果他似乎并不没有察觉到她的意思,惊呼一声:是吗?这么巧!嘻嘻 对此星辰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无助于事。算了,就这样吧,累了。 托狗蛋的福,午饭还无着落的星辰有幸分到了半个馒头,晚上分到了一个带馅的包子和一间不至于风吹雨淋但也是破败颓废的旧庙。 一天两天还能忍,但天天这样吃剩饭睡大街,星辰可忍不住。 第二天,她和狗蛋简单捯饬了自己,准备去找找事做。在这里,文考官,武作将;有关系进后门,没关系毛遂自荐;实在都没有的,只能一个一个问。 一早上的问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所得的答复不是已经招满、就是星辰觉得不太适合。确实不太适合,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一能一提的是,她能认字。可让她去做个账房先生,别人嫌她年纪小,而且她不会用算盘。 她有点泄气,觉得自己不仅倒霉,而且恐怕还是穿越里顶倒霉的一位。 但她还没来得及自怨自艾就开始时来运转和狗蛋遇见了刚下朝且痛失爱子的布政使司洛施。 这位坐着马车的大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他驾车的车童畜牲拦住了他们,因为她和那位月前高热去世的小少爷酷似。 这位洛大人有四个子女,长子清河、二子青山、三女婷及幼子丞星。长子已经成家,配的是左丞嫡女。二子定了亲,等家里祖母身体好起来后就办喜事。三女即将及笄,还没说亲。而幼子月前因高烧不退,猝然离世。 洛施人到中年,官居高位,即使遭受丧子之痛,也不至于形销骨立。但其母,最宠爱小孙子的老夫人悲痛欲绝,自此一病不起。 洛施伺母躬亲,见星辰与幼子相像,便请她回府哄一哄老母亲。 有吃有喝,唯一要做的不过是和老人家说说话。 天上掉馅饼说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星辰想了想,同意了。 洛施将星辰迎进马车,载着她和狗蛋回了洛府。 第九章丙(二) 须臾间马车停了下来,洛施下了车,又在车外体贴地等着星辰、狗蛋扶她下了车。 穿过看门护院的石狮,进了大门,洛施吩咐着,就有人带她去洗漱。 前面带路的丫头伶俐可爱,梳了两个包子头、头上戴了朵浅黄色头花,还系着粉色丝带。在微风吹拂下轻轻飘起,显得无比飘逸。她是个性子活泼的,在前面领着路,忍不住回头和星辰说着话:公子果然和我们家小公子相似呢。待您洗漱过后,换上小公子平时的衣裳,奴婢再为您梳好头发,那时一定便更像了。 我刚刚听你家大人叫你绿箩,对吗?星辰淡淡地问。 是的,奴婢唤绿箩。绿箩甜甜笑着回答。 我的名字星辰,你不用唤我公子,也别自称奴婢了,我不习惯。星辰看着绿萝在前面带路的身影缓缓道。 是!那奴...我、公子...我不会说话了。绿箩哭丧着结结巴巴地说。 星辰鼓励她:你做得很好!慢慢来。这样吧,没人的时候你叫我星辰,有人的地方你就听你家老爷的吩咐。 绿箩这才嘻笑地同意了。 她带着星辰穿过一道拱门,来到一个幽静的小院里。 走进屋里,她打量房间,雕花的木床、笔墨纸砚俱全的书房,隔着屏风靠墙的浴桶。 坐了一会儿,听见稀稀簌簌的声音,就见穿着同样款式衣服的人抬着热水进来。他们鱼贯而入,把热水倒进桶里又很快训练有素地带上门离开。 看着热气氤氲的房间,星辰打发了绿箩出去等候。 两天来终于洗上热水澡,泡在桶里,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但她很快就又把在门外等候的绿箩叫了进来,因为她不会穿那繁琐的衣服。 绿箩动作熟练地为她穿好了,又帮她束了头发。 她们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也许是洗了热水澡的缘故,星辰的态度柔和了很多,甚至还夸了对方一句:绿箩你真好看,手又巧,简直是贤妻良母。 现在真的很像我家小公子! 她们异口同声,她说完绿箩脸红了。 而她看着镜子里的小少年,眉眼弯弯,身型小巧。假以时日,他会长成怎样翩翩的少年郎。 可这个小小少年停在了他十三岁这年。 回过神来,绿箩带她去了大厅。 大厅里她见过的洛施和他的车夫,狗蛋也洗漱完换上了洛府上下人的衣服站在边上,还有一圈男男女女不认识。 他们看到她走近,话匣恍然停下,先是惊奇、接着是不可置信,然后眼眶湿润起来。有人说话:父亲,这、这是小弟吗? 边上的狗蛋也看呆,几乎回不过神。 洛施自己也看呆了,原来在街上他看星辰衣衫褴褛,神情只有五分像。现在换了衣服和发型,大概像了八分,星儿...他看着她唤了一句,声音里藏着深情和被藏起来的悲痛。 星辰不知道他是在叫她,还是在叫那个透过她看到的人。 父亲,大哥,嫂嫂,二哥,三姐。她一一打招呼。这些人都很好辨认,所以她能准确无误地叫出来。 洛施给她指配了绿萝伺候起居,但她不习惯被人恭恭敬敬地照顾,就只要了狗蛋在身边。她也不要他伺候,只是因为他是因为自己来到这里的,她有义务去看着他。 大家围着她,满是唏嘘感叹地落了几滴眼泪。惹得星辰也悲从中来,感慨万千。 最后还是洛父理智,清河、青山、婷儿,这是为父今日在街上所遇见的姑娘,你们也看出来了,她长得与你们早逝的小弟十分相似,所以我请她回来。想让她去见见老夫人,也希望她老人家身体能好起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哥哥嫂嫂姐姐,我是个孤儿,总之,请多多关照啦。 大嫂和婷瞧她是女扮男装,都格外亲近她。两个人莲步轻移靠过来,小、小弟,第一次见面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这个... 星辰没想到第一天见面就会收到一个翡翠手镯和一根玉簪作为见面礼。这让她好生为难,这些东西回头要还给她们吗?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冒牌的外人。 洛父见他们都见过以后,示意星辰收下礼物,并打断她们的续话催促道:好了,既然都见过了,有什么回头再说,现在先去看你们祖母吧!她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 祖母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不说话。我刚从她那里过来,她老人家的气色瞧着不太好。婷垂下头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说。 我去瞧瞧。星儿,你和我一起。最后一句,洛施转头对星辰说。 星辰点点头,跟着洛父往生病的老人院里走。 身后跟了一串人,那是她刚刚相认的兄弟姐妹。 在院里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后,众人来到了一处院子。 洛父推开紧闭的门,率先踏步走了进去,然后立于门后等星辰。 星辰跨脚进去。 屋里香烟缭绕,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坐在一个蒲团上绣着手帕,听见推门声后收起了手上的东西,赶紧站起来行礼道:见过老爷。 又瞥眼看见身旁的星辰,吓得退了几步,伸手揉了揉眼睛,惊愕道:小、小公子? 星辰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妇人,只能尽量和善地微笑点头,随即好奇地往床上的老人看去。 那是一个丰润的老人家,苍白的脸、紧闭着眼,胸膛起伏间让人感到她的存在。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没等洛施指挥她该做什么,她已经走到床边,跪坐在床边的蒲团上,并轻轻握住老人锦被下的手。 此情此景她也不确定要不要说话,万一老人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自己吵醒了呢?所以思前想后下,星辰决定还是不说了,只是握住老人的手,又给她掖了掖被子。 老人和她外婆真不同。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着暗褐色的老年斑,可以清晰看到青绿色的血管。一头白发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打理得很好,即使如今年老还光滑柔顺。老人的手是温热的,除了褶皱以外看不出什么,大概是一辈子生活无虞,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是临了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种打击,任谁都受不了。 星辰正观察老人的时候,老人的眼珠却转了几下,睁开了。 星辰立马凑得更近,轻轻地唤了一声,祖母。 老人应该是睡眠浅,但刚醒来总还是有点儿不清醒。而且孙子死而复生的事实也需要时间接受,哪怕她早已经浑浑噩噩。 身后的众人都眼眶红红地看着,却屏住呼吸看着床边的情景。 老夫人终于缓慢地转过眼睛看着星辰,星辰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生怕她一激动直接昏过去。 老人直勾勾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但星辰没听到声音。 感受到握住的手在微微颤抖,星辰歪过去,轻轻靠在她边上,祖母,是我,我是星儿呀。 老人另一只手伸出被子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星儿...星儿! 是星儿回来了,祖母,是星儿!感受着老人的抚摸,星辰想她果然昏头了,她的孙子都死了,她却叫眼前的自己孙子的小名。 良久,禁不住腿跪得发麻,星辰动了动,然后坐到了床弦上。 大家早已围了过来,关切又紧张地瞧着。星辰听见有人低声啜泣,也听见有人吩咐去找大夫来。 她扶坐起老人,见她灰败的脸上别有光彩,声音里也带了分真意低声问道:祖母,星儿给您倒杯茶怎么样?您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老人只是盯着她,手里还牢牢抓住她的手,似是怕她会溜走;她摇了摇头,但随即吩咐人准备茶和饭食,我们星儿瘦了,得多吃点补补身子。不然以后怎么娶媳妇?她的声音沙哑、说得含糊,但星辰听明白了,老人是怕她饿着。 其实她确实是饿了,可是这个情况下,她也不好意思吃,星儿吃,祖母也吃。祖母也要保重身体,看星儿成婚生子呢!星辰撒着娇轻轻扑进她的怀里。 老人丰润的身体喘了口气,吃吃地笑着揽住她,是啊,祖母也盼着星儿成家立业的那一天呢 大嫂和三姐似乎都掩着唇哭泣,就连洛父也不着痕迹地擦了擦脸。 洛施走上前,压着声音低声问道:看起来母亲身体已然大好了,可觉得哪里不适、是否请大夫来看看? 老人摆摆手,我身体好得很,看见星儿在就更好了。你们怎么一副悲伤难过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吗?她看着神色悲戚的大家,视力和精神忽然变好了。 没有没有,看见祖母身体大好,一时喜不自禁,才失了仪态。长子清河最快回神,他擦了擦脸,向老人家弯腰请安。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福身请安。 你们都先回去吧。你们祖母刚醒,大家都围在这儿打扰她老人家休息。为父和星儿伺候在这里,你们回头再来。洛施见大家都请完安了,便挥了挥手让大家各自回去。众人才都慢慢退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背着药箱被人请来的医者到了。 他坐在方凳上为老夫人诊治,剩星辰和洛施两个在边上大眼瞪小眼。 心血郁结,不能刺激,好生调养。 医者的嘱咐大意是这样的。 洛施送医者出去,而她留在屋里。在大夫把完脉的时候,洛府的下人鱼贯而入,送了好多吃的放在桌上。老人没看出她的端倪来,精神见好,还催促她多吃点。而星辰虽然饥饿,还是盛了一碗肉粥一勺一勺喂老夫人;她是年轻人可以忍,看老人家看起来很久没好好吃一顿了。她想趁现在可以让她多吃一点,自己回头再和狗蛋一块吃。 洛施送走大夫,回来看见祖孙俩其乐融融的画面,心中不禁柔软而泛起悲戚的情绪:如果他的丞星还在,一定就是这样孝顺父母老人的孩子吧。 星辰就这样在洛府住了下来。 洛家老太太的身体一日日好转,能吃饭、能下地,还能拉着她唠一天嗑。 但她仍然没记起洛丞星已经死了的事实,也许是脑神经自主选择地刻意遗忘。所以星辰一天天扮演着一个青春期的男孩。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难免会想,到时候她这小身板发育了该怎么办? 而洛父对洛府上下的人宣称星辰是从老家来投奔他的堂侄,毕竟死而复生是一个玄而又玄的事。但大家都更以为她是他们家小公子,不论是真是假。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这个被那天在场的人证实了是真的。 可是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星辰不清楚。 她问过洛青山,也许我就是你们的小弟呢? 不同于洛清河的稳重成熟,他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但星辰问他的时候,他很严肃地回答道:这绝无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就因为我是女,他是男?有一句话星辰憋在心里忍住没问,怕提起他们的伤心事: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恋耽美 -大溪(17) 因为,是我亲自和大哥送他下葬的洛青山面容沉静,似是想起了往事。 那你怎么看,毫无关系的两个人长得如此相似?星辰捏起一块糕点塞到嘴里,盯着他问。 巧合罢了。洛青山环抱着手臂,轻飘飘地说完话走远了。 星辰开口准备拦住他,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本想问问他,他们家或者亲戚家有没有孩子丢了或者送养了。不过真相如何,她其实并不太关心。 而除了和老妇人相处和睦,星辰和洛家人相处得都不错,特别是与名义上的大嫂和三姐,可能是因为大家的性别一致的缘故。 别看洛施是个品阶不低的官,清河前年也考上了文职,但全家就靠他们俩养着,所以生活也得精打细算着过。他们家虽不是事必躬亲,但也几乎是如此。大嫂嫁过来时带了一个陪嫁丫鬟、绿萝原是照顾婷的、洛夫人也只有一个陪嫁,只有老夫人上了年纪,情况特殊一些,除了一个陪嫁,还另有一个大姐照料;而男眷全靠自己动手。但加上管家看护厨娘和车夫等人,洛家也是有十七口人的大家庭。 星辰初到洛府被人左拐右绕地带着走晕了,所以误以为洛府是个大家族,但住下来之后发现其实不过是一个一进一出、带了一个小花园的宅子。所以她平时洗漱穿衣也全靠自己,没事也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天上午,星辰带着狗蛋在街上扫街,主要是想看看这里的民风,所以主题当然是只看不买。当然看上了就买,不过她身上除了一个簪子和镯子值钱外,并没有其他贵重东西。因为拥有的不多,而且自己已经尝过没钱的苦头了,所以就把它们时刻带在身上。 她边走边将婷给自己的荷包跩在手心,虽然里面什么有没有,但这荷包很精致漂亮,她爱不释手。 不愧是皇城,果然繁华热闹。街上每个卖手工的、做蜜饯的、卖小玩意儿的,星辰都会多看几眼,但她很快就被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吸引了:他们身后背着块方方正正的不知道是木板还是别的材质的板,板上挂了两条粗绳,将一个大号的荷包紧紧地系在板上。荷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他们这奇怪的装束不仅吸引住了星辰,就连周围逛街的、摆摊儿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向两人行注目礼。 狗蛋也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们,讶然问道:这是什么装扮?从来没见过。 星辰淡淡回道:可能是采风的。 踩风?风还能踩?这个怎么踩?狗蛋目不暇接地看着两人,听到星辰的回答后扭头看她,惊问。 星辰解释道:不是那个踩,是采集民情风俗,后来延用到了画画方面。她之所以奇怪并不是为了两人的装束,而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在这个异世界里看到和自己熟悉的世界相重合。但她觉得对方也是穿越者的想法过于匪夷所思,所以并没有往那方面深究。 而与星辰擦肩而过的两人中的男孩忽然把头伸到星辰面前,惊喜地问她:不好意思,你刚刚说的是采风? 星辰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点头道:嗯。 下一刻对方不顾她的疏离防备,一把扑过来抱住她,大喊道:亲人呐! 星辰:... 那个人就是许仙。 这是他们的初相遇,四月四。 他们找了一个安静的茶馆说话,老头和狗蛋凑一桌说话,画面也十分热切。 星辰才知道许仙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却是第一次碰到原来世界的人;知道他已经在外采风两年多,也许不久就要回家。 他留下自己家的地址,让星辰联系不到他的时候可以直接把信寄到他家,还让她有空去找他玩。 写信可以,但出门远游?星辰内心抗拒。 说话间,星辰忽然想起不久就是老人家的生辰,她正发愁自己应该给老人送点什么好。现在天助她也,许仙出现了。 你能帮我画幅寿星图吗?听说老太太七月过生辰,我骗她、她疼我,让我婷过意不去的,所以为难了很久,不知道送什么好。想给老人家送一件新衣,奈何没那手艺,而且现在去学时间也来不及。寻思买一个贵重的东西,钱也没那么多。想了许多主意,结果都无法实行。星辰对许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道。最后,她从手上摘下那个玉镯,又将簪子拿出来,放在许仙面前,窘迫地问道: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两样东西了,给你当酬劳够了吗?羊毛出在羊身上,星辰觉得自己有些算计的天份。 但许仙却摇了摇头,把东西又推回到她面前笑道:我帮人画画不收钱,只收等价的物品作为酬劳。这酬劳依人而定,是美人的话我会多画一副美人图自己收藏,我觉得不够美的话送当地特产奇珍也行。而你嘛,看在咱们是老乡的份上,我不收你东西,你自己收好。 星辰苦思数日,最后决定送老人家寿星图。这个东西她画是能画,但既然要送礼,自然要好的。她早已画了一幅草图,准备找一个画师按照她画的草图润色修饰一番,甚至在心里盘算了请画师的费用。 而现在遇到许仙,不仅解决了自己的难题,甚至还保住了钱包。最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个有共同话题、能互相理解的人。 星辰心想今天出门没错。 就这样,许仙在皇城呆了十天左右。 在这期间,星辰竟难得的带着他们四处闲逛。不过因为她也不熟,所以顶多算是和他们一起到处逛。 几天下来,她倒是与许仙亲近了很多,甚至和那个蓄山羊胡的老头都能熟稔的打成一片。 没过多久,许仙再次出发,准备一路向南,将越周剩下的城市走完然后回家。因为那些天忙着采风,答应星辰的贺寿图他约定在老人家寿辰前画好再寄给星辰。 几个人在城门前告别。 星辰的生活回到原状,每天陪着老人家说说话、在园子里散散心。 经过调养老夫人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老太太的六十大寿近在咫尺,洛府上下都十分重视。 在寿辰前几天就已经张罗起为老太太准备的寿宴。因为老人爱听戏,所以洛父还特意支出一笔不菲的预算,寻了一个名声听说不错的戏班,要为老寿星唱曲。又有老家的亲戚赶来贺寿,这几天院子里人来人往,都是相关的人员,所以园子里一时热闹非凡。 星辰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女扮男装竟就扮了两个月。这段时间承蒙洛家人照顾,老太太也特别疼爱她。 所以她也才想好好给老太太送一个诚心实意的礼物。 而许仙承诺的画终于在半月前送到,是驿馆的人送来的。 星辰打开画轴,图中所画的是一棵苍劲挺拔的松树,两只白鹤盘旋在周围。题的字是龙飞凤舞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字。 星辰很满意,很喜欢,第二天抱着画出了门,找人把画裱起来就算是大功告成。 七月二十,老太太生日当天,星辰很早出门去取画。取完画之后她还准备回去给老太太下一碗长寿面,时间算下来紧巴巴的,所以她不由抱着画一路小跑。至于狗蛋和绿萝因为担心她一个人不行,就跟着一起出去。 结果就是完全没必要,店家给画表面涂了一层油隔绝空气和灰尘,仅此而已。星辰把画轴往水袖中一放就藏起来了。 第十章丙(三) 三人开始往回赶。 星辰远远地看见洛府门前的石狮子和门前围起来的熙熙攘攘的人心想,老太太的这个寿宴可真热闹。再看第二眼,她发现了不对劲。门前围着一群持红缨枪的官差,他们包围了洛府。而更外面的人群是看热闹的。 星辰表面淡定,实际上心里翻江倒海,不止一次地质问和怀疑自己是为何沦落至此。 但二十七岁的她最终还是在接踵而至的不幸前保持了镇定,虽说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而她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的原因 是因为还有人比她更不淡定:有人需要她。 此时,那个明显接受不了、并泫然欲泣的人激动地做出要冲上前的样子。 还好,星辰及时在拥挤的人群中拉住了她。绿萝、你要干什么?她压低声音蹙眉看她,又感同身受而不自觉地怜悯她,手里坚定地、紧紧地拽着她的手。 绿萝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慌张,但整个人都在战栗。她回握住星辰拉着她的手,语带哭腔道:星辰、我...也明白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即使冲上去,也只会让事情更遭罢了,可还是忍不住... 别哭,没事的。一定是弄错了。星辰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粉盒来,为她细心地补了补粉,浅笑安慰道:看你,妆都花了。 官道旁的一所官邸前,身穿靛蓝色制服的官兵从朱漆的牌匾下穿过,最后在官道上列队停了下来。队伍已经排了老长,却还有人不断地从里面出来。 他们两人一组,面色肃然、有序地抬着一口箱子。身高六尺的高大官兵略弓下腰,似乎手里的箱子份量不轻。 因为声势浩大,早已吸引了附近无数的百姓聚拢在周围。 星辰和绿萝也跻身在其中。 此时,星辰一边稳定住身边胆小慌张的女孩,一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看热闹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吵吵闹闹的是在干什么?嗬,这怎么满街的官老爷? 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正买着菜呢,就见官差们过来围住了这个老爷府,接着就把里面的大人们锁了起来押走了... 这里住的是布政使司洛大人吧?他犯了啥错? 嘘!这大人老爷的事,怎么可能让俺们知道。而且现在里面的人都被押起来了,今天还是老爷,明天说不定就和咱们一样了... 嗳,你说的是那回事。不过以前听说这洛大人是个好官呀,他怎么就变了? 星辰听得心里一凉,不着痕迹地又握了握紧身旁的绿萝的手,挤在边上往前伸了伸脖子,状似好奇、适时地打断旁边两人的对话问道:这位大哥,敢问这些官爷是在干什么?洛府有人犯案了吗?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继续伸着脖子,说:是啊!听说有人举报洛大人贪赃枉法,借着祝贺的由头把一箱箱金子往家里抬呢。那些官爷,就是负责守住这里的,看见了吧?不让一个人出去。 绿箩听了惊地抱住星辰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星辰... 星辰握住她微凉的手,接着问道,是谁人举报,有何证据?此次带兵的是哪位大人? 谁知道呢,也许是洛大人得罪了谁吧!至于此次带兵的,乃是刑部尚书于大人。那人一个劲往前挤,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星辰心里早有猜测,如今预想被证实了以后,又见一个、两个、五个...更多的箱子被抬了出来。 手中的画差点拿不住掉到地上。 星辰不知道洛府什么地方能放下这么多的箱子,但她看得心也跟着沉下去,贪赃枉法,该如何处决?她继续问那个看戏的中年人。 看情况啊。受贿不多的,没收家产,革职查办。看这个情况,革职查办还是轻的,也许... 也许天子震怒之下,会杀了洛施。是杀他,还是全杀? 而有受贿的,就有行贿的。雷厉风行下,牵连的人一定不会少。 洛府一穷二白,洛施虽是官员,但家里并不豪奢。别看绿萝和狗蛋经常跟在她身边,实际上其他人除了老夫人都没人伺候的。 这明显是有人趁洛府操办喜事、人多眼杂的时候故意陷害。分明是蓄谋已久。 星辰一瞬间想通了一切,只是... 是谁呢?是谁?为什么? 星辰跌跌撞撞,没想到老人家的生辰之日竟会让阖府锒铛入狱。老太太是个性急的,这个日子,一喜一悲的,不知道她的身体熬不熬得住。 如果他们再早一点,就会被那群兵也一起抓住带走。 可尽管如此,情况也不乐观。而且那些官兵会不会发现流落在外的他们,然后把自己三人抓去蹲大牢? 想及此,星辰浑身冰冷地带着绿箩和狗蛋小心退出了看戏的人群。 绿箩依依不舍地看着被官兵押着走远的洛家上下,顺从地跟着星辰走到无人处才不解地看她。 星辰不知道该怎么宽解她,想笑一笑,努力咧了咧嘴,却只有一个哭笑不得的怪异表情。 绿萝见状,心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维持的镇定装不下去了,哭丧着脸看着星辰。她低低地、焦急地对星辰说:星辰,老爷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做不好的事!眼看就要哭出来。 星辰当然知道洛施是个好官,可是她能救他吗? 现在她连自己的命都不清楚能不能保住,要亡命天涯吗? 唯一能说上话的许仙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风餐露宿。 而自己官家后人才做了两个月就遇到这种事,该何去何从,她也迷惘了起来。 大概知道许仙的行进路线,去找他吗? 可洛家人呢? 虽没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星辰还是决定先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 因为早上赶时间,所以吃了早饭出门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是男装打扮。 三人在包子铺随便买了一些包子,开始在城里晃荡。 原来只是一个人。 现在倒好,真无家可归,喜提要饭组三人。星辰无奈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年纪都不大的人苦中作乐地想。 就这样在城里晃了一天,看着官兵抄了洛家,又跟着他们、眼看他们押着洛家上下进了牢房。因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所以并不担心被人发觉。 天擦黑的时候,三个人在城外的破庙将就了一夜。 看着熟悉的地方,狗蛋有些怀念,星辰万分感慨。只有绿萝第一次睡在这么破败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虽是个侍女,但从小就在洛府也算过的是衣食无忧的生活,没吃过眼前这样的苦头。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抱怨,还是十分懂事听话的孩子。 三人就在庙里挤在一起睡了一晚。 第二天起来绿萝和星辰互相在对方眼里看到头发乱糟糟的自己,虽然情况没有好转,但还是相视笑了起来。 一连两天,他们白天在城里游荡,一是打听皇帝对洛家人的判决、一是看看是否有人在打探他们的消息,晚上再回到破庙休息。 但是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既没听见对洛家的任何安排,也不见有人在找他们的模样。 星辰稍微安下心来,却不见身旁跟着的狗蛋和绿箩。 她望了望周围,又回头去找,然后看见一小群人围着、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跑过去看正是绿箩和狗蛋。 绿萝躺在地上,面色绯红。 星辰伸手摸她额头,才发现她发烧了。才惊觉这几天自己太大意了,绿萝虽是侍女,但从小生在洛府,没受过什么苦,到底也是个娇娇女,这些天担惊受怕又一直奔波劳碌。她和狗蛋神经粗,没察觉她身体不适。而她不忍心拉两人的后腿,加上心里担心洛家的安危,便一直忍着没说。 虽然绿萝身娇体软,但星辰这个小身板是扛不起她的。正想和狗蛋一起搀起她去看病,人群却忽然散开,接着驶过来一辆马车。 星辰还以为人情冷漠至此,随后发现他们原来是为了避让马车。 她扶起绿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看看靠近的马车,又看看周围的人,一时间不知道向谁求救好。 咬了咬牙想开口,却见驾车的小童掀开车帘子和里面低声说话。她听不见,但可以想象里面的人也回了一句话。 恋耽美 -大溪(18) 小童停住马车,跳下车走过来,居高临下瞧着他们问,他怎么了? 星辰看着和他们差不多的个子,圆嘟嘟的小脸和身上贴身的棉衣,看起来他家主人是个不差钱的人。但是不是心善的人,她得问问。 星辰抹了抹眼睛,垂泪道:这是我哥哥,我们从乡下来投奔亲戚,没料想亲戚已经搬走了。我们走了很远的路,身上的盘缠也花完了,哥哥一直发着烧,原想着找到亲人就好了没想到,没想到却扑了一个空。现在钱也没了,哥哥又昏了过去,我、我...说到最后,眯起眼偷看小车童的反应。 小童听完又走回马车旁,对着车内大概是在说大致情形。 没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 这次他弯下腰,对星辰凛然道:我家、我家公子心善,可怜你们。你们把他抬上车去,公子会为他看病。 星辰赶忙答应,护着绿箩的头慢慢站起来。狗蛋抱住她的上肢,她抱住她的腿脚。两人都是小身板,最后还算顺利地把绿箩搬上了马车。 往马车走去,狗蛋和对方套着近乎,小哥,你家公子是大夫吗? 小童生着白净的脸,闻言生猛地瞪他一眼,双眼怒火如焚,愤愤道:发烧而已,我家公子能看。他不是大夫! 狗蛋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引得他这么大敌意,只能憨笑着道歉,试图平息对方的怒火。他们的对话也引的星辰忍不住暗道:是医生怎么了?看病救人,悬壶济世。不过看人一脸炸毛的样子,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很想rua。 车内空间有限,上了车,小童和狗蛋在外面驾车,星辰只能一个人把绿箩挪进车里。车里面铺了柔软的皮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但越发能看出对方的讲究。 星辰憋着劲终于把绿箩方方正正地放在车厢里,这从得了空抬头看车主。 这一看,她愣了。倒也不是那人生得多俊朗,而是他眼是眼、嘴是嘴,毫无亮色的五官放在一块儿却叫人心惊。就像是落入一个漩涡里,自己跟着转,人也昏昏沉沉,但就是无法回神。 这种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有。 但她赶紧移开了视线,摇了摇脑袋,试图把那人的样子和自己看到的画面都从脑子里甩出去。 那人坐在角落里,穿着雾蓝色的长衫。头发简单梳起,只在头上用一根簪子束起来。 他见星辰看他又躲开,云淡风轻地开口:他发烧了?他问的是绿箩。 星辰点头的功夫,对方已经从角落了移了过来。那种从容不迫的举止,透出十足的优雅气息。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近在咫尺的人身上不知名的香味。 他施施然伸手探在绿箩额头上。 这人和人真不一样。 星辰眼巴巴看着他,请问公子怎么称呼?我的名字是狗不理,这是我的姐姐狗蛋。她没事吧?她没有多想就让狗不理的名字重出江湖,又鸠占鹊巢的给绿箩冠上狗蛋的名字。至于外面的狗蛋,呃...再说吧。 星辰承认自己旧伤未愈,却对眼前这个刚刚见面的人有想法。这无疑是疯狂行为。另外加上自己眼前的困境,她觉得不招惹是非才是上计。虽这么想着,但空间有限,那人身上的味道又无孔不入地往鼻子里钻。 所以她皱着眉说穿了女扮男装的绿箩的事实,而且事实上也许他已经发现了。 他低低笑了笑,言简意赅地说,你姐姐无事。我叫容和。 如果不是一直留心他,星辰都不知道他笑了。看起来他是个格外克制的人,也许家教极好,也有可能心机极深。 多谢容公子!公子的名字真好听。对了公子,你招不招书童?像我这样的,机灵、年纪小、反应快。星辰谢过他,开始自荐说错了,是毛遂自荐。 洛府不能呆,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落脚之处。眼前的人,看起来正是良选。 但自荐枕席,是她心里的想法。 她想想自己现在还是一个总角少年的模样,他如果对她有什么好感,那应该挺变态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呀。 我的书童你见过了,就在外面。容和又回到原处,在角落里拿出一个盒子。 那你介不介意多一个?星辰不死心,接着问道。 他似是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怔了片刻才想起摇头。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公子?想想自己未知的命运,星辰也就没有坚持了。 回府。他勾手,用一个邀请的姿势对着她挥手。 星辰眯着眼,勉强在昏暗的车厢中看清了他的动作,自己便乖乖凑上前去。年轻公子白皙的手掌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瓷白的小瓷瓶。她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治退烧的药丸,立马接过去,打开瓷瓶,又抬眼看着他下一步指示。 给她喂一粒。 哦哦。星辰扶起绿箩的头,给她喂下一颗黑乎乎的药,又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绿萝昏睡着,眉头却紧皱起,似是在梦里仍在担心着。 听绿箩说自己是孤儿,从小被洛施收养在府上。所以对洛家的感情肯定很深厚,而如今洛家遭此大难,她一定很难过。 容和并不十分注意那自称狗不理的小人儿,但她不说话安静下来,靠坐在昏睡的人边上替她姐姐梳理着碎发,脸上的神情是淡淡的愁绪。 和说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甚至和她的年纪不符。 他难得地用了一瞬间的功夫思考她的惆怅从何而来。但下一刻,她似乎从思绪中回过神,又发现自己手心里还拿着那个瓷瓶。她盖上瓷瓶,朝自己伸出手挪近了几步,手里正是装着退烧药的瓷瓶。 容和接过来,将瓷瓶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时车顿了一下,狗不理向后倒去,正好倒在他面前。 他扶她坐起,发现她身体单薄,似乎也有些发热。 她坐了回去,难得正色地对他道谢,竟然没有借这个机会对他说些油腔滑调的话。 你靠过来,我瞧瞧你。容和不冷不热道。 对方却仿佛吓了一跳,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很好,不用给我看。 容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狗不理瞧着他平静的眼神,最后不情不愿地靠近他,大有慷慨就义的模样伸出一只手。 容言手探上她的额头,摸了一下立即收了回去。 狗不理见了抬起头看他,问:怎么样? 并未发烧。你再将手伸出来,我为你把把脉。他抬眼瞅着她吩咐。 哦。她将袖子挽了挽,再次把手伸了出去。 容和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处,停留了片刻后,他皱了皱眉,收回手道:不必担忧,你并未发烧。原来见她呼气灼热才以为是发热,但把过脉才发现那并非如此。是因为她身体瘦弱,兼有旧疾。只是看她衣着打扮并不寒酸,没想到内里竟有如败絮。 星辰早知道自己没事,预判了他的答案,虽无声中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感谢人家的一番好意。她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谢谢,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心里叹道面上再冷心的人身体还是温热的,却也有不解:没发烧不是好事吗?那他为何还皱眉?男人的心思,海底针,她不懂。 你手边那是什么?容和指着她袖筒里掉出来的东西提醒道。 星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才发现是先前塞进水袖里放起的礼物,哦,这是一副画,容和要看吗? 不必。若是紧要的东西,就好生收好。容和淡淡地说。 星辰将画又收进袖口。心道他可真是一点好奇心也没有,这样的人似乎过于无趣和枯燥。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的自己最应该操心的就是洛家的事了。 不久,马车停了下来。 星辰有点犯难,看容言不像是会帮忙的人,他的书童也是眼高脖子粗的骄傲人。可让她和狗蛋抬绿箩进去,这得够呛。所以,自己叫不叫醒绿箩呢? 最后还是没叫她。睡着了都不踏实,何必再叫醒她起来惆怅呢。 狗...帮我把她扶到我背上来。星辰想让狗蛋帮忙,但看见施施然下车的容和忽然反应过来狗蛋的名字已经不属于他了,所以说到一半赶紧住嘴。 她背对着狗蛋半蹲在地上,结果等了一会儿背后连个影都没有。她扭头回看,才看见狗蛋已经背起绿萝跟着小书童身后进去了。 其实容言是想帮忙的,他虽然冷着脸,但也无法视而不见两个没绿箩高的小孩背她,其中一个还生着病。 而星辰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她也见不惯这莫名高贵的人被拉下神坛。 进去以前,星辰抬头仔细看了看门匾,上面题了两个大字:容府。 主人在前,小童随后。他们亦步亦趋,跟着主仆的步伐进了府。 这容府和洛府没什么不一样,一样的前廊里厅和后院,不过容府接客的里厅更窄一些,两张椅子互相对立。若是客人坐在其上,互相会面说话,应该很亲近。因为彼此相隔距离不远。但星辰不知道的是,容府鲜少有客人来访。 三个人被小童安排到后院住下,之后连着好多天没看见容言。她看得出来容言平时不怎么喜欢捡人回家,也对捡回家的人啊猫猫狗狗不上心。反正就是扔在后院不管,还好平时有人定时给他们送三餐。 而星辰对他好奇死了。 总的来说,她对一切都好奇。但目前她最关心的还是洛家人,毕竟一起朝夕相处了几个月。 绿箩那天吃了药烧就渐渐退了,她醒来后狗蛋和她说了大概情形。 经过绿萝发烧晕倒的事,星辰觉得还是不带她奔波了。所以之后再出去她总是一个人,狗蛋留下来照顾绿萝;而且听到的都是些坏消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星辰听到了太多的流言蜚语,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她心里焦躁,却只能安慰比她更加忧虑的绿箩。 她现在只有她了,所以自己得稳住,不能把那些负面的情绪传染给他们。 这天星辰从外面回来,小心翼翼看了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踪了才准备从后门进去。这些日子她都是这样,虽然没有听到关于追捕他们的消息,但她还是万般谨慎。 不过也因为没有人追他们,所以她才能安心住在容府。不然,为了不连累容和,她就应该和绿萝走得远远的。 这些天他们也不好意思麻烦容府上的人,就自己做饭吃。但食物还是一天不落地送来,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却也是鱼肉蔬果齐全。 书童来看他们。 小童来,估计是他家主子想起了自己两天前捡回家的几个人了,让他来看看。正好星辰也想亲自谢谢容和,便央求着小童带她去见容和。 小童的名字叫小宝。 小宝撇过头,也不管星辰苦口婆心说了一堆理由,只说他家公子现在书房,谁也不能打扰。 星辰连忙说不必现在,只等容和空了她再见就行。反正她别的没有,时间多得是。 但小宝傲娇地哼了一声,说他家公子时间宝贵,不见客。 他这个样子星辰真觉得他像一只孔雀,把羽屏张开在众人面前炫耀。可真骄傲啊。 不过也是。如果容和是她主子,她估计尾巴也会翘到天上去。 小宝昂首挺胸地回去回话了。 但他没想到星辰会尾随在他后面。 她可没那么容易放弃。跟着小宝来到容言的书房,但她也没闯进去,而是等在外面。 星辰想她等在这里,就一定会见到容言。 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记得天黑后小宝从书房带上门出来。她赶紧躲到一棵树后,待他走远了才重新坐回容言书房前的石梯上。 小宝没再回来,星辰想小宝应该是去休息了。 月上柳梢。 等了好久,想着是回去睡觉还是继续等呢。但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就在容言的书房门前,抱着自己的膝盖。 门嘎吱作响的时候,星辰还以为是在做梦。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只是手脚麻了,站不起来。一动脚就抽筋抽搐得难受。 所以她一动不动,只回头看容言。他穿着月白长袍,头上的圆月又衬得他不那么清冷,好像是她能触碰的人间。 星辰怕惊吓到他,轻轻唤了一声,容和。 容言没有吓到,却似有些惊诧。在月色下他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容和,布政使司洛大人的事圣上今日有所决断了吧?你也是官吧?所以小宝才会那么别扭地称你为公子。因为你不是公子,你是大人。寻常百姓家的宅院称府也是没问题的。但是这几天在外面来来回回打探消息,她不可能听不见关于容和的事。 容和,太子太傅,原是当今陛下的伴读。后来陛下登基,他就成了太子太傅。 关于他,她听到的都是赞叹的声音。 她知道他是个好官。她来见他,一是谢他,二是想问他朝中的事。因为洛施也是一个清官。 她今天在外面看到了张贴出来的皇榜,上面是对洛府上下所做的判决: 洛施受贿黄金万两,现已查明。今革职抄家。男眷流放边疆;年轻女眷投入教坊司,年老体衰者则送至掖庭打杂。 一转眼间诺大的家四分五裂。星辰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绿箩,她担心她受不了打击。 容和点头承认。 他没想隐瞒身份,不然也不会告知他的名字并带他们回来。 大人,我知道你救了我们已经是你的大仁大义了。可我想知道,我想找出害他的人!星辰动了动脚趾,发现不麻了她试着慢慢站起来。 站在比容言矮两级的石阶上,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胸口附近。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大人? 嗯。容和原先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听说洛家还有一个丫鬟和一个从外地投靠的远房亲戚,他并不蠢,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不过因为他们并非涉事人员,所以无人查找他们的踪迹。 那你能告诉我吗,是谁害他们?星辰眼睛亮了,忍不住期冀。 不能。也是不行,因为他也不知道谁是主谋。 那我明天下午想出门一趟,行吗?星辰也知道容言并不理朝政,他只教人,不教事。之前自己出入容府不打招呼是因为见不到他,如今见到了还是得主人支会一声。再怎么说也是在他的屋檐下。 嗯。注意安全,带上那个丫头。话说开了,他也就不再装傻。狗蛋、狗不理,这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星辰摸了摸鼻尖,并不尴尬:多谢大人,大人早些休息。说着她顺着来路返回自己住的小院。 说实话她有点好奇容和知道的到什么程度了。他知道绿箩是绿箩,那她究竟是洛丞星、还是林星辰? 回到屋里的时候,房间一片漆黑。原以为绿箩已经睡了,但她刚推开门,绿萝带了哭腔地朝星辰扑了过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以为你出事了! 最是美人恩难消受。星辰被绿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扑了个踉跄,不由回抱着她,温声安慰:没事没事。容公子在书房看书,我不敢打扰他因而等得久了些。 绿萝才忍住哭,抬起红红的眼看着她问:真的? 因为她们约定好,她出门以后绿萝就待在屋里哪都别去,不管自己去了多久她等得多心急都不能出去。绿箩和狗蛋社会经验不足,星辰怕她不在他们吃亏被人骗。以前她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从没像今天这样直到天黑还没回来的情况,所以绿萝等得害怕了也情有可原。男女有别,这么晚也不可能去找狗蛋。所以只能自己在房间里一边等,一边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想。 恋耽美 -大溪(19) 都是她思虑不周的错,嗯嗯,明天我们去见嫂嫂她们。星辰赶忙说着,简单收拾了一下睡下。 第十一章丙(四) 第二天上午,星辰独自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买点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带去给大嫂和三姐。 但走在路上,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星辰护着头,打量四周,想找个地方避雨。 头上的雨丝却被隔绝在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外:天有不测风云哈? 那意外之喜的语气,星辰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困难。 她抬眼看对方,对面的人素颜、皮肤白皙光滑,虽然穿着男装,但星辰还是一眼看出这人是个女孩。她才到这个世界不到三个月,还不能靠面容来辨别对方的年龄。但对比家里的大嫂和三姐,还是能够有一些大概的参考:她在心里断定对方应该十六七岁。 突然出现的女孩替她撑伞挡雨,但星辰往后退到伞外,和女孩保持着距离。 但被女孩一把拽回了伞下:你好,星辰。对方含着笑和她打招呼。 这是第一次,星辰没有介绍对方却能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若不是这个世界没有整形,她一定要以为这是许仙了。 可惜不是,对方是一个笑起来无害、还很漂亮的女孩。 星辰心里警铃大作,不相信她看起来真的无害,下一秒就要撒腿狂奔离开眼前的人。 不过女孩没有停顿,继续接着说道:我是季舟。是许仙告诉我关于你的事的,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你。 季舟?不认识。许仙?她为数不多的同伴。 星辰收回准备跑路的心和腿,警惕地问对方:许仙告诉了你什么?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 季舟似乎知道很多事。 她勾唇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也知道你现在面对什么样的困境,我很乐意一个一个回答你,我还可以帮你解决你的一些问题。说着她语调一转轻快地问她:只是...你确定要这样在这里站着说话吗? 星辰心头一凛,同意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沉默了片刻说道:前面有一个凉亭,如果那里没人,我们可以在那儿说。她刚刚就是准备去那里避雨的,前几天路过发现的亭子,平时有人在那里卖凉茶;但现在下着雨,幸运的话说不定没有人。 季舟欣然同意,她做了个请的动作,撑起伞往凉亭方向走去。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大家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赶进了室内。 星辰和季舟并肩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两个女扮男装的人走在路面上,而凹凸不平的地方已经积起了雨水。 两个人没有说话,季舟精致的白鞋已经淋湿了,但她毫不在意,欢快地故意踩在水坑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又很快和雨水混在一起。 虽然雨水已经让星辰下面的衣摆和鞋都淋湿了,但她并不想人为地加剧这一过程,不过星辰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很快她们就到了那个凉亭中,而且很幸运的没有其他人。 季舟收起伞,搭在凉亭的柱子旁,打破沉默,轻松道:嗯...好像是刚好为我们的谈话量身定制的场所,你觉得吗? 比起这样没有意义的开场白,星辰更愿意对方开门见山。 而季舟看着她的眼睛,也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催促。便笑了笑,坐到了凉亭的长椅上开始说话:我和许仙是两个月前在一个叫秀溪镇的水乡遇见的。他去写生,而我慕名去游玩。他是凭我唱的一首歌认出我的:当时我在窗边唱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说完她停了下来,让星辰消化一下。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星辰重复了一遍,然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季舟,她震惊道:你的意思、是... 嗯,就是那个意思。四个月前,心脏衰竭去世。再醒来就发现到了这里,季舟是我原来用了十八年的名字。在这里我的名字是慕思思。季舟微笑着肯定了星辰的想法。 慕思思...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但想不起来了。星辰想了会,无果,便放弃地问: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准备去找许仙的。但离开那天,看见官兵押送着洛家人,我想起许仙告诉我关于你的事,以为你也被抓进去了。便留下来打探消息,今天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季舟解释道。其实她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她以为洛家是慕清国死后李启明为了撇开自己的关系找的替罪羊,但她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星辰的神色柔和了一些,问她:你刚刚说你能帮我解决一些? 季舟点头,只能解决一些用钱解决的问题。至于你想救人的话,可能得慢慢来。 星辰品味她说的话,半晌激动地问: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季舟赶紧摇手:我知道的你已经知道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了。 星辰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对了,你现在住在哪?安全吗?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季舟见她没有追问,松了口气,邀请她说道。 今天虽是第一次见季舟,但星辰还是倾向于采纳她提出的建议。毕竟还有什么能和自己的同类一起相提并论呢。星辰思考着说道:那我过几天就搬来。今晚还有事,办完之后至少她要和容和说一声再走。 季舟兴奋地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其实她有一个想法,是希望有一天能和许仙、还有星辰住一起。不必住一个房子,哪怕是邻居能天天见面也好。 雨停以后,季舟陪着星辰去买东西。但她并不知道应该买点什么,最后几乎什么也没买就回去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星辰带着绿箩,两人换上一身白底的长衫长裤,出了门直奔花满楼。 是的,听名字就是花楼的楼,星辰带着纯情少女绿箩一起。即使太傅没说让她带上她也会带她去的。 之所以没带狗蛋是因为教坊司不是拼人数就能取胜的地方,而说起来最应该去的,自然就是绿萝了。 虽是身在勾栏,总算也是一个交代。 此时天还未黑,花满楼的妈妈老远看到男装的两人,三步并做一步扭着水桶腰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小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您往里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里的姑娘什么款式的都... 绿箩没接触过这个,早已经看傻了,愣在原地都不会说话。 星辰握住风韵犹存的妈妈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捏了捏,打断她没说完的话,急切道:听说妈妈新近收了两个十分貌美的官家小姐,所以我们特意赶来一睹美人风采。妈妈给不给我机会? 哎呀哪能呀!生得是好看、性子也倔,最近不知摔了多少我的翡翠玉碟呢!妈妈朝星辰飞了一个媚眼,脚在地上跺了一下,轻啐道。 星辰往她手上套上一个玉镯子,正是那日大嫂送的,凡请妈妈替我去请一请,左右请不来也不怪妈妈,只道是我与佳人无缘。 妈妈看了看手上镯子的成色,眉飞色舞地答应了。让人带着她们上楼,而她摇摆着身体往后院去了。 星辰一次两次为身外之物的钱财难住。经过这次,她才切身体会到没有钱真的可能一事无成。而现在她最缺的就是钱了。 她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多,除了大嫂三姐送的见面礼,就是洛父平日里给的零花钱。哦,还有老太太身体好起来后送她的玉坠和带长命锁的金镯子。这些贵重东西,平时除了洗澡睡觉,她都带在身上以防不测。 没想到竟然在此刻真的用上了。 身旁的绿箩张了张嘴,星辰知道她想说不该把镯子给老鸨,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是没办法,她身上除了那个值点钱。那女人是个精明的人,一般的东西糊弄不了她。而且送镯子也是她的计划,星辰指望大嫂能看见那个信物,明白要见她的人是谁出来见一见她们。 她们上了楼,被带到一间包厢里。她和绿箩坐在桌边,透过虚掩的门能听到外面靡靡琴声。而一扇扇紧闭的门后,是一个未知的淫靡世界。 嘎吱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三个女人。除了带头的妈妈,细看正是大嫂和三姐。只不过她们的衣饰华丽却遮挡不住白皙的年轻身体,脸上化着轻浮的浓妆。 星辰露出一个笑,朝妈妈开口:我就知道先前妈妈是在谦让,哪有妈妈出马还叫不动的人呢?妈妈就会逗弄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后生老实人。 妈妈见星辰夸她,也不好反驳说自己并不是谦让。插科打诨了一番才关门离去。 绿箩没认出进来的俩人,看了好一阵才怯怯地犹豫着喊了声大夫人三小姐。 大嫂,三姐你们受苦了。星辰把两人拉到桌边说话,又让泪两行的绿萝到门边望风。 星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来的!大嫂心中虽也激动,却忍不住板起脸轻责。 星辰心里酸涩,却浅浅一笑,安慰她:这里三教九流,大嫂和三姐平日哪见过这种阵仗,我怕你们想不开。对了,嫂嫂,来之前伯父给了我一笔钱打点,有了这些钱短时间里是没人会为难你们的。不过赎身的钱暂时还凑不齐那许多。总之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安心等着就是。 嫂嫂眼睛亮了下,你见过父亲了? 三姐面容苦涩,救她们谈何容易?洗脱父亲受贿的罪名不易,替她们赎身的钱的数量更是无法想象。但她强打起精神,敷衍道:我们不会做傻事的,你放心。以后你也别来了,这里真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星辰点头答应,伸手拉住她们的手,我只是想确认你们都好,还有就是我已经有线索了,我会找到证据,还洛家一个清白! 大嫂和三姐瞪圆了眼睛,惊惶道:你、你别管我们了!你带着绿箩,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管这事。父亲官场沉浮二十多年都被别人算计了,星辰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斗得过?而且她本来也不属于洛家,相识一场如今她能冒险来看她们一眼已经是有情有义了。剩下的,实在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插手的。 星辰没答应,问起祖母和洛夫人来回避她们。 她们听她说起老太太,也不禁神色悲戚。自从她老人家寿辰那一天他们被关入牢房,原先大家还关在一处。后来判决下来之后,父亲和哥哥(夫君)被流放,祖母和母亲也被发落到了掖庭。老人家身体是硬朗的,见全家都锒铛入狱气愤之下只能稍稍欣慰小孙子(丞星)没被抓。 如今,她们也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 星辰又和她们说了一些话,嘱咐她们一定不要有轻生的念头,也保证了自己会去看祖母和照顾好绿箩,然后领着依依不舍的绿箩回了容府。 四人见面的场面着实残酷了些,好在大家都还好好的没有性命之忧。洛父和洛青山、洛清河,星辰告诉大嫂她们说她已经打点了官差。他们一路流放虽是苦了点,但也不会莫名其妙没了性命。 其实这是容和主动打点的,但星辰没有告诉她们。 洛施的罪名是贪污公款,要替他们打点除了钱还不够,还要一张亲和有说服力的脸。这张脸星辰刚好找到了,就是容和。 回到容府以后,星辰让绿萝呆在房间休息,自己换了一身衣服仍然避开了护主心切的小宝,在书房外见到了容和。 小宝似乎觉得自己担负着肃清容言身边的一切男男女女的任务,但凡有人靠得近了一点,他就摆出母牛护犊的姿态。 所以星辰理智地不想和他正面硬刚。 这一次的目的仍然纯洁,是为了感谢容和关照洛家父子并和他说自己决定搬出去不给他添麻烦的事。 容和不置可否,却转头淡淡问她:为什么要救那个人?你不会水吧? 星辰那一瞬间是没反应过来他的问题,所以直接愣在了原地。 容和见她呆滞,稍稍提示了一下:那个投水自尽的女子。 哦。 昨天她救了一个想不开轻生的姑娘。 年轻姑娘跳河,被她看见了。 可惜的是只被她看到了。 星辰想救她,但她也是旱鸭子,不会水。 看着姑娘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河水里,星辰咬着牙在还能看见她最后一片衣袂的时候趟着水下去把她拖了上来。 姑娘想挣开她,在河水里使劲挣扎。 星辰只能紧紧抱住她的腰,没有松手。 她说,你别跳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事非要寻死?你再挣扎,就是要我的命了。我也不会水...边说着边把不小心吞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姑娘当时就愣了。不知道是被星辰不会游泳还见义勇为的行为感化还是被她清脆悦耳的声音迷住。 总之,趁她发呆,星辰赶紧把她推上了岸。 她问姑娘为什么年纪轻轻要想不开。 姑娘未语泪先流,在星辰的安慰下慢慢说出原因。 原来是她爱赌的父亲赌输了把她押给了赌坊老板,而那个老板要把她卖到花楼里去。 星辰看了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确实是一个生得不错的女孩。 不论命运如何,兜兜转转的最后,总会在某个地方相逢。 想起大嫂和三姐,一向柔弱的她们忽然变得坚强勇敢。 既然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姑娘既求死,自己又何必救她?有人要害洛家上下,这是命,她又为何与命运抗衡? 可是她做不到。 在她眼前消逝的花季少女,和温柔对待她的人,能救一个算一个。总不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和自己的无能就不去做了。 星辰开导女孩,你父亲输了钱把你卖了你就要寻死,难道你没有喜欢的和关心你的人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用父亲的过来惩罚自己,又让自己的轻生去伤害那些在乎你的人。你的人生已经没有想做的事和任何想见的人吗?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有些人求不来的青春年华你却要弃之敝履,你真的不会后悔?你想好了吗? 女孩咬着嘴唇,低垂着头思考。良久,她破涕为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水渍和在河水里的沾上的泥沙,羞愧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星辰拉住要离开的她,你父亲是一个只会传播负能量的人,带着你的母亲,弟弟妹妹离开他生活。没有他,你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姑娘似乎想问她怎么知道她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但最后只是郑重地点头离开了。 她走之前,星辰给了她一些银钱给她买一些衣服和好吃的。她也没有多的,剩下的还得留着为大嫂三姐还有祖母想法。 原来这些钱,够她一个人省吃俭用过好几年了,现在多一个绿箩狗蛋她也不能让他们饿着。可如今,大嫂、三姐、祖母,这几个洛家的女人,两个年老体衰,两个风华正盛,她得把她们原来的生活还给她们。 她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把自己按斤卖,这个最近稍微变得圆润一点的身体也卖不出更好的价钱。可是她也不能卖绿箩。 而尚未娶亲的太傅容和...他家还没有女主人,所以才能无所顾忌地收留两个女孩。但星辰仍然不能奢求什么,在外面这几天,她听到的消息可不止是说他是个好官来着。 他们说他是离神最近的人,只差一步就能登天。 所以他的清冷、疏离、有礼才让人期待。 竟被他看见了,大人觉得我不该救吗?星辰反问他。 恋耽美 -大溪(20) 你不会水。他眼睛看着她,不是疑问,只是肯定的简单陈述。当时他和小宝驾车路过,正好看见推搡的两人。原想让小宝把马车驾过去看看,但两人很快就分开分道扬镳。 星辰无处遁形,心想回头一定要把游泳的学习放上日程,一边强撑着挺直了背倔强说道:我也没有办法,当时没有其他人,我不能看着她就那样死去。就像我无法看着洛家此番收到的不公正待遇。我想救他们,他不会贪赃枉法。是有人诬陷。 官场复杂,你不清楚。你救不了他们。容和不忍。 至少要知道是谁害他。洛家没有女儿入宫,所以排除后宫宫斗。洛施的官职不大不小,也不是陛下近臣,所以不是君要臣死。我听洛清河说,陛下新立太子,但是却宠信三王。东宫地位也不稳,那就是站位有问题了。最近往人多的茶馆酒楼凑,不仅得知了容和是太傅,也恶补了很多朝中的事情。 容和沉默了很久:即使你分析得不错,你没有证据。 大人,对方是什么时候想害洛施的我不清楚,但他确定在洛家老太太生辰这天要将他踩在脚下。我最近一直在想,也许是洛大人的态度惹恼了对方。不是朋友的人一律都是敌人,所以他们要毁了洛家。寿宴准备期间虽是谨慎,但对方一心想要洛府的命,自然早已预料到考虑中。而我和绿箩在府外办事才躲过一劫,我们能躲开,自然还有人也躲开了。星辰将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容和看着她问。 意思是那么多箱金子毫无所察地出现在洛府,必有内应。洛府出事后还逍遥法外的人,或离奇暴毙的人必是洛府的内应!我明天就去查,洛府老夫人寿辰前后谁出事或者发达了的人一定就是那个人,这样顺藤摸瓜就能查到收买了他的幕后人。 你也说了,那人如果已经死了呢?他背后的人怎么找?容和又抛出问题。 星辰知道他不是不帮她,只是想她看清这件事的困难重重。所以她也表现得很坚决,甚至完全超过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逻辑思维。 他也许会怀疑她。挑战的同时也是机遇。星辰深谙名与利,大人,你是个好人、好官。我知道你也在找证据,你让我和你一起找吧。我能帮上忙的! 容和看了她几眼,最后只说,你先回去吧。 星辰不甘心地看着容和,而他垂着眼在思考什么并不理会星辰。 她不再多说,转身准备回去,但她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大人,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这两天我会搬到朋友家去住。要是有一天我找到证据救出洛家人了,再来向你道谢。 容和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头轻声回道:好,你去吧。不要贸然行事,另外我帮你们并不是想要你的感谢。 星辰回去之后,左思右想,竟然失眠了。 她想吃豆腐了... 来这里三个月,她没吃过豆腐。当然她没吃到的东西太多了,可她现下很想吃豆腐。 厨房里还有一些黄豆,她已经睡不着了,索性踮起脚穿上鞋轻轻出了门。摸黑把柜子里的黄豆拿出来用水泡上,做完之后又悄悄回了屋。 已经睡着的绿箩睡意朦胧地趴在床上问:星辰,你去哪儿了? 星辰在床边摸了摸她的头,钻进被窝低声哄她说:去茅厕了,睡吧。 第二天起来,黄豆已经泡得发胀。厨房里有一个磨盘是拿来磨大米的,星辰叫上绿箩和狗蛋给她帮忙,一个推磨、一个撒豆浇水。而自己陈他们无暇分身的时候,溜了出去。 穿过三个街区,星辰在官道上找到昨天季舟告诉她的住址:她是来找她的。 在大门口,她请看护在门口的人帮她进去叫一叫季舟。 没一会儿季舟便出来了,这次她穿的是女装。 星辰眼前一亮,女装的季舟还挺有气质。 然而下一刻,季舟提着裙子不顾形象地跑到她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惊奇道:你不是搬来找我的吗?怎么就一个人、行李呢? 不是,我是来找你一起吃早餐的!星辰转头往回走,见季舟没有跟上,又回头瞥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季舟犹豫了一下,回头和门口的人说了一声才跟上去。吃什么?她在后头问星辰。 星辰回过头,眨眨眼看她:豆浆油条。 季舟心里一动,馋虫也跟着动了:哇!很久没吃了,哪里有吃的? 星辰勾唇笑:我家。 回到容府,绿萝和狗蛋已经把豆子磨成了粉。想问星辰接下来要做什么,回头才发现她已经不在厨房里了。 两人放下磨具,开始在房间里找星辰。 正找不到时,只见星辰从后门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狗蛋已经看得失了神。 绿萝迎上去,看看星辰问:星辰你刚刚出去了吗?你去哪儿了呀?又看看和她一起回来的漂亮小姐,怯懦地问:这位小姐是谁呀? 你好呀,小绿萝。我是她的朋友,她刚刚是去找我了。季舟走上前和绿萝亲近地打招呼,完了又补充一句:我是来帮忙的!说着撸起袖子,一边偏着头对星辰挤眉弄眼地说:你可真棒啊,做豆浆! 星辰摇头平静说:是做豆腐,顺便做豆浆。 随便了,我还想吃豆腐脑。嘿嘿,今天吃豆腐全席。季舟摆摆手,抚掌大笑道。 绿萝也跟着看呆了,心里想眼前这位小姐说起话来和小姐还有夫人好像不太一样,和星辰倒是确实很像,但她又比星辰夸张了很多。 大家都认识过后,四个人开始分工,绿萝将磨好的黄豆浆过筛、滤掉豆渣后盛到锅里煮,狗蛋烧火,星辰准备好脸盆大的盆和过滤用的白纱、季舟在旁边加油呐喊...其实是去市场上买油条油饼了。 烧开煮沸后,星辰盛了六人份的豆浆,将锅里剩下的在一边放凉。放凉后在大的容器里冷凝,盖上干净的白布,盖上盖子压紧等豆腐成型。不过这些交给时间就行了。 四个人围坐在厨房,喝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就着油烟气十足的油条,又温暖又满足。就连那让人头疼的事情都被暂时地抛在身后了。 下午的时候,白白嫩嫩的豆腐就做好了。 星辰掐着时间,在饭点给小宝和容言送了豆浆和豆腐。 绿箩惊奇不已的表情历历在目,她没见过豆腐。第二天小宝竟然也扭捏地过来夸豆腐好。 星辰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前面说了,她想发财。 豆腐是个好东西呀,豆腐脑、豆腐干、豆腐花、豆腐鱼、鸡蛋豆腐,豆腐坏了还能制成豆腐乳和臭豆腐。 豆腐西施。 星辰已经看见不久的将来、绿箩被百姓围转着呼喊的画面。 之所以不是自己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再多一年两年她也还是发育不良的小屁孩。 之后的几天,星辰开始每天早睡早起,试着在街上推小车卖豆腐和豆浆。 星辰找木匠做了一个底下有轮毂的小推车,狗蛋推着车、绿箩叫卖、星辰收钱。推车走过了宿州的大街小巷不是没有收获。 就这样搬去和季舟住的事被暂时搁置。因为季舟现在也是寄住在朋友家,她去看了几处宅院都不太满意。 他们只要省吃俭用,不久就能用卖豆腐的钱租一个便宜的小铺子。收益好还能开分店,这样不愁没有钱把大嫂和三姐弄出来,去查洛施贪赃的事也指日可待。 而这一切都在搬去和季舟住后得到了质的飞速解决。 因为季舟听说了她的想法后,没等她攒够钱,拿出自己的百宝箱交给星辰大大咧咧道:何必那么麻烦。钱我有一些,你拿去开你的豆腐铺,想当是我投资的,以后挣钱了你分我红利就行。 星辰想拒绝,可是季舟说的没错,刚好自己缺钱,她有钱;最重要的是,这不是给,而是借给自己的。 那天,星辰又去了花满楼。 再相见,大家都悲喜交加。大嫂刚发现自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狂喜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她们都知道如果这个生命诞生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生来就是卑贱的,会被人永远戳着脊梁骨抬不起头。 星辰钱没带够,没呆多久就走了,她回去拿剩下的钱来替她们赎身。走的时候星辰宽慰她们道:我马上回来,你们关上门别让人发现我不在。 但她下楼和老鸨撞了个满怀,只能与其斡旋了一阵才离开,走到没人的地方了才沿着墙沿扶墙走。感觉自己就像喝多了上头一样看什么都是重影,只是身体里有一团火烧得难受。 记得再往前走有一条河。星辰踉踉跄跄走到河边,然后直接跳进了河里。冰冷的河水打湿了衣裳,她才感到一阵快意。 只是没过多久,眼前的岸上出现了一双齐整的鞋,那双鞋穿在一个男人脚上。 你这是自杀未遂还是只是喝多了掉河沟里了?那个男人弓着身子弯下腰,瞧着趴在水中石梯上的她好奇地问。 都有。我是喝多了想自杀,走到河边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摔了一个落汤鸡。星辰防备地看了一眼来人,察觉他并无恶意,才放心开起了玩笑。 哦。这倒是很有意思。如此,我倒不知道该救你还是该装作没看见了。那人玩味地说。 大可不必,我忽然觉得自己想开了。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洗洗睡吧。星辰浑身湿透了,巴不得对方赶紧离开,好让自己泡一会儿在离开。 但对方只是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她。 身上的热意渐渐退去,河里的水一阵凉过一阵。她也懒得管那人,直接从水里摸爬起来,准备回去。出来了许久,偏偏今晚季舟今天出门去了,绿萝和狗蛋在家必定等得心急了。 可她忙中出错不慎踩到水中衣带又跌了回去,慌不择路之下她随手抓紧手边摸到的一个东西。 那是那人的衣裳。 那人被她拉得也落入水里,浑身湿漉漉的。 你...那人半是气半是懵地开口,却被星辰打断了话。 不...不好意思...脚滑了倒害你也弄湿了。她再次站起来,抹了一把身上的水,伸手拉起旁边的人后抛下一句话就跑开了。 原本该向你赔罪,奈何家里有亲人等候,若再不回去,后果严重。明日未时我还在这里以怨报德,向君赔礼道歉... 本来是听见河边激起的水声才好奇过去看看的。望着自己的狼狈形容,而那个始作俑者早已经跑远了。 谷蓁听着那小人的声音被风送来,又被风吹散。 以怨、报德?他重复了一遍,不禁气极反笑,忽然想起那人身上的熟悉味道来自于哪里,年纪轻轻不学好,流连烟花柳巷,还骗我说想自杀。我是那么好忽悠的?我看你是怕回家晚了家里爹娘知道了惩罚吧...既然说明天,那小爷我倒要看看明天你要说什么。谷蓁自言自语着,也往那人奔走的方向行去。 回到住处,绿萝果然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在门前不住走动,东张西望。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狗蛋,绿萝边上还站着一个冷脸小宝。 自从他们搬出去以后,平日就极少再见到容和。小宝倒是经常来他们的豆腐铺里买豆腐,虽然时常能见到,但这么晚了,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三人看见她,一前一后过来迎她。 星辰,怎么这么...哎你怎么浑身都湿了?出什么事了吗?绿萝等了一晚上七上八下的心在看见她的身影后才终于放下,正想问她怎么这么晚。只说了一半发现她浑身湿透,只能把原话吞回去换一句话问。 没事儿,回去再说。小宝怎么也在?星辰安慰着绿萝,见小宝先前焦急的表情又转为平时的傲娇,也忍不住问道。 是我、我见你这么晚还没回来,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不让我出去,季小姐今天也不在...我不知道能找谁,所以、所以就去找了容大人...绿萝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那大人呢?星辰点点头,一下抓住重点问。 大人去、去花满楼找你了,怕和你在路上错过了,所以让小宝在门口守着。说有什么事好去通知他。绿萝低着头小声回道。 小宝,麻烦你跑一趟,去...星辰转身想让小宝去叫回容和。但想了想,还是自己去一趟。她吸了一口冷气,逛窑子的容太傅,这可了不得。说着转身要走,同时劝他们回去: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现在就去找大人。 可是,你的衣服...绿萝不放心、又无能为力道。 我去找大人。你回去换衣服吧,别着了凉。小宝冷冰冰地说。 星辰看着嘴硬心软的小宝咧嘴笑道:那就麻烦你了。绿萝,你去做点夜宵吧,折腾的我都饿了。说完又嘱咐道:多做点,待会打包让小宝和大人带回去吃。 绿萝愣了一下,立即应声去了。 小宝脸色也缓和了很多。 就是个喜欢板着脸又贪吃的小鬼嘛,星辰想着进去换洗了。 等星辰洗完,小宝也把容和找了回来。 擦了擦头发,在院里看见从容疏离的容和,只是脸上也难得有一些关切。 发生了什么回来得这么晚?他淡淡开口问。 星辰捧着洗澡的时候绿萝熬的姜汤,咬着银牙嘎嘣响。她恨恨道:都怪那个老鸨,她竟然给我下□□。 □□?容言的眼扫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星辰吹了吹姜茶,没有隐瞒地老实说道:嗯。她是个人精,觉得我可能是个有钱哥儿,能让她挣到钱吧...老鸨大概是看出她每次去只点名大嫂她们俩人,以为她是她们没落败前的情郎。她也知道星辰不会是洛家人,因为那件事沸沸扬扬,皇城人都知道洛家的人都被一网打尽了。 你可有事?手伸出来让我看看。容和拧眉道。 我没事。星辰摇了摇头,做了一场戏糊弄过老鸨后我出了花满楼,本想赶回来。但半路上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才找了一条河在河水里压了压药劲。说着还是老老实实把右手伸过去给容和看。 我给你开一副药祛寒,你多穿点吃了药出出汗就不会着凉了。容和看了她的脉,确定她没事才淡淡叮嘱: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 嗯知道了,劳烦大人担心了。你回去休息吧,看小宝眼睛都睁不开了。星辰看着门口昏昏欲睡的小宝,有点抱歉地说。 小宝打着呵欠瞪她一眼。 这一眼瞪得星辰如梦初醒,大喊道:对了,绿萝,小宝和大人的夜宵准备好了吗? 被点名的绿萝在厨房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然后狗蛋拿着食盒走出来交给了小宝,一边向他说明道:上面是豆腐脑,没加调料。下面是油酥饼,刚做好的,趁热吃! 小宝哼唧着回应。 送走两尊大神,星辰擦了擦头发,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今天铁了心,一定要把大嫂和三姐赎回来。 简单交代了几句,星辰戴了顶毡帽抵御夜里的风,脚下快速地往那个熟悉的地方走去。 终于在后半夜里,把大嫂和三姐接了回来。 星辰没说破老鸨给她下□□的事,说破了于她无用。 恋耽美 -大溪(21) 但老鸨为此也没少漫天要价,星辰怎么肯让她如愿。 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以大家都同意的赎金金额付了钱、赎了人。作为退让,星辰还要求两个看门大汉送她们三人回去。毕竟大半夜的,三个弱女子走在路上容易见鬼。 至于那个数是多少。 星辰默默地比了一个耶。 第二天吃过饭后,绿萝和狗蛋在豆腐铺子里看店,大嫂和三姐也要去,却被星辰劝说在家休整。 而星辰自己则苦着脸打了个招呼出了门,苦兮兮地想,选了一个最热的时辰出门,真是造孽。 谁让她昨晚说话不过脑,说了个未时。既然说了,那她只能去看看了。昨晚那个人,自己确实让他摔到了河里湿了衣裳,虽然也是他多管闲事来看热闹来着。 星辰掐着时间走到昨晚的河边。没想到护城河边绿意盎然,十分凉爽。她手里在路上买的凉饮几乎是多余了。 不过她和这跳河真是有缘,一次救人、一次被人救。 星辰坐在石阶上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年轻公子翩翩而至。 这个人好生好看,她不由得看直了眼,直到被一声冷哼惊醒。 你是,昨晚的公子?乖乖你真好看。星辰捧着脸瞧他,又将身旁的酸梅汤献宝一样递过去。 年轻公子撇了一眼,接过去喝了一口,哼,是我。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要小,这么小就去花楼你家里人知道?是谁带你去的? 我是去花楼了不假,但我有苦衷,我可以解释的。星辰赶紧摇手,她真的有苦衷。 那你说。那人好整以暇看她,那表情大写了不信两个字,却在等她说出什么借口来。 转了转眼珠,星辰狡猾地说: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 问别人的名字以前,你得先拿出自己的筹码啊小家伙。他温柔地叹了口气,在她边上施施然坐了下来。 林星辰。双木林,星辰大海的星辰。 谷蓁。 祁祁甘雨,百谷蓁蓁。星辰用手掬起一把手洒在半空中,倾泻的水滴在阳光下投下一片五彩的光。 这个时候倒是作起诗来,昨晚你可是说出以怨报德这样的话的。谷蓁嗤笑着瞧她。说吧,你的苦衷是什么? 星辰瞧着午后的宿州城安安静静,没有什么行人的街道被太阳炙烤得滚烫,又看着眼前的人纯净的眼神,她回头看向面前的河水轻轻道:我再也不去了。 就这?谷蓁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星辰看他一眼,复又转头看河水,点头认真道:说到做到。废话,大嫂和三姐都不在那里了,她还去干嘛。 星辰知道谷蓁不是简单人,他浑身上下透着大家的教养,生得又好看。 星辰和他处得极好。私下里她问他:你缺不缺童养媳啊? 谷蓁投过一个尊贵的眼风瞧她,兴致索然地答:不缺。即使要找媳妇也不会找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不喜欢什么?我可以改。星辰用凡事好商量的表情巴巴地望着他。 不喜欢你。 言简意赅。 话至于此星辰就不再接了,两人笑眯眯地在河边乘凉。 她去过谷蓁府上送豆腐,府门前笔走龙蛇四个大字;逍遥王府。 吃惯山珍海味的闲散王爷偶尔也食人间五谷粗粮。但对星辰,他只有惺惺相惜,却并不想娶她回家。 另外,其实星辰之前去过一次王府:第一次做豆腐去叫季舟的时候。 那时季舟就寄住在逍遥王府,据说谷蓁是她一个关系好的朋友的堂弟。 之后星辰又花了一笔钱把祖母和洛夫人接了出来。 她们租的是一个僻静的别院,院子够宽敞,两进两出,是季舟找的。 他们几个人住绰绰有余。 这时,她的豆腐铺已经在皇城开了好几个分铺,虽然铺子不大,但也算是渐渐盈利了。铺子里的人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穷苦人或者是狗蛋以前认识的人,星辰给他们发工钱,提供他们吃住。大家都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认真工作。 但他们都不知道她是老板,毕竟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孩,谁会想到她确实就是呢。 其中狗蛋打理着一家在城门附近的铺子,其中的大部分消费者都是城郊附近的农人。星辰想起第一天邀请自己去她家休息的大姐,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来买豆腐。所以她把价格设定在他们也能没有心理压力的购买的价位,除去人工和成本费,几乎是不盈利。不过星辰不在乎,钱是消耗品,但不是必需品,她现在已经不像之前一样缺钱了,因为洛家能用钱解决的事她都解决了;但季舟给她投资的钱一时半会是挣不回来了,但季舟看上去也不着急。能随手拿出那些钱的人,确实不会太在乎这些。 她甚至调侃星辰:你看你其实心还挺好的,就是对我太严肃。总是板着脸,吓死我了。我们不是家人吗? 对不起。星辰想起往日种种,歉疚、又带着真情实意的心情对她说。 谢谢你。季舟微笑着轻声对她说。她的眼睛看着星辰,满怀深情、感激,还有别的星辰无法解读出来的意思:你知道吗?在遇到许仙和你以前,我不独立,也不想忍受孤独。所以来到这个地方后,我一直在走、试图找到一个我以为安全而充满快乐的地方。所以我原来打算去找许仙、找你。我想你肯定能明白,在这里孤立无援是什么感受,即使当身边有一群人的时候。但现在,我放松了下来,因为你们俩。所以,是我应该谢谢你。 星辰明白她说的意思。刚来的什么她也是这样疑神疑鬼,警惕防备所有的陌生人。后来她遇到那个大姐、狗蛋、还有洛家人,是他们改变了自己。只有身处爱和温暖之中,才会变得更好。所以现在换星辰来让他们更好。 只是男人们,没有皇帝的旨令他们是不可能回来的。可是皇帝为什么会愿意让他们回来? 即使星辰证明了洛施是无辜的,陛下不可能轻易承认是自己误判。何况她证明不了。 是的,即使她月前就有了思路,可循着线索找过去,发现洛府那些天里既没有人消失,也没有人暴死。她陷入了死循环。 对方绝无可能不找内应,并且那内应很可能是洛府管理库房钥匙和看门人。可是他们当天都被打入牢房,其后和洛施他们一起被流放了。 或者,对方是要内应弃车保帅? 没有,都没有。 在洛府里的每一个人她和绿箩都打听过了,她们甚至去了那些人的家里。他们大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皇城人,有些住在城郊,有些住在附近的村镇里。 结果星辰只看到他们的家人很多都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忍饥挨饿。 处在这种水平的生活中,星辰不相信他们中有的人暴富了还能为了不太可能有人会去找他们的情况继续保持原来的生活状态。 星辰没找到那个内鬼,却给自己的豆腐铺招了很多完全多于实际需要的人手。那些人中,有小孩、有妇女、也有老人。 又想起那个跳河的少女。有些人生来就在不知不觉中抗衡着这个世界,有人做到了,而大部分都失败了。 她也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她不够超脱。看不惯别人受的苦,但她也救不了他们所有人。 就试试吧。谁也不是谁的光,他们都是在互相救赎。 第十二章丙(五) 洛家的女人算是团聚了。 为了庆祝这劫后余生,星辰和季舟组织着大家第二天在家里做一顿丰盛而热闹的晚饭。 季舟、星辰和绿萝三人煮饭,狗蛋烧火,婷帮忙备菜。大嫂也想帮忙,却被星辰推到客厅中和老夫人说话去了。 大家都乐呵呵的,绝口不提那飞来的横祸和迄今还在为此受苦的男人们。甚至还以茶代酒,痛饮了好几杯。 不过星辰和季舟两人喝的是真酒,不过无人察觉。 星辰第一口喝时,果真以为是茶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结果可想而知地被呛到了。 季舟贴着她朝她眨眼,一边轻轻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边暗示道:慢点喝,今晚还长着呢。 其他人不明就里,都捂着嘴点头笑。 星辰接过季舟再递过来的茶杯,这次学乖了,只浅浅抿了一口放下。 也是在今晚,星辰见到了谷蓁和他的堂兄左恪。 谷蓁她已见过,而左恪的丰神俊朗同样让她心折不已。但也只是欣赏的意思。不用季舟介绍,她也能看出两人的关系明显是朋友之上。 大家都吃得尽兴,玩得高兴。 宴席结束后,两个客人回去了,大家也收拾休息。而季舟跑到星辰的房间里躺下,已经醉了。 星辰无可奈何,准备熄了烛火,季舟却拦住她的手,莫名其妙地幽幽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杀了一个人。 星辰一惊,感动脊背一阵发凉,不知为何她不觉得这是季舟喝醉了说的胡话。 季舟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说:我一直后悔自己不该杀他。但是看着你,我觉得我是对的,我应该那么做。 是的,不后悔。 那天在城门看见洛家上下被押送进大牢,季舟决定暂时不走了。 她让武申驾车先进城找一家客店暂住,打算回头租一个宅子搬进去。要等此间事了,她想,还需要一阵时间。至于多久,没人知道。 本来准备和左恪先分开,顺便理清一下两人之间的头绪。但左恪带着她去了逍遥王府住了几天,等他让人把名下的一所宅子收拾好了就过去。 季舟没有反对,对方的安排井井有条,而自己心里的事是一团乱麻。 她就这样暂住在逍遥王府上,每天和茶茶出门闲逛,打探洛家和星辰的事。 第二天,左恪告诉她洛家被逮捕关押的人里边没有一个她在找的叫星辰的人,那个人现在似乎暂住在容和府上。 季舟得到线索,不再天天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她蹲守在容府附近,等待和星辰碰面的一天。 之后终于在下雨那天见到她,她满脸戒备,却肯听她说话。 昨晚本来想和茶茶梳洗换身衣裳出门去逛夜市。但看茶茶自从经历了鬼楼的事以后就不愿晚上出门了,她瞅她没精打采的,就让她早点休息了。 茶茶精神不佳,星辰又不肯让自己帮忙,所以她只好自己独自出去,但并不影响她出门游玩的兴致。 她换了一套天蓝色的男装,把头发挽起来用一根木簪簪上,又在丸子头上系了一根白色丝带。 隔着翠绿屏风,左恪看着她模糊身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异装癖? 是啊,我还真的有。而且我不仅喜欢自己扮,还喜欢看别人扮。季舟从屏风后出来,已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从左恪手里抢过他不离手的折扇,就更像了。打量着一脸不满瞪自己的左恪,忽然觉得今晚来看自己的左恪是误入虎口的小羔羊而不自知。 你扮男子太矮了。左恪瞧着她,悠悠地说出事实,还是穿回女装吧。 你扮女人太高了。她瞥他一眼,手也没闲着,一把把他拽起来摁住,把一袭鹅黄色的裙子往他身上塞。 他嘴里拒绝,但身体任她摆布。这不一样,我好看。 帮他穿好裙子,又得心应手给他简单挽了头发,插上一根簪子和步摇,上下看了好几遍。 奶奶的,这人真是男人女人的克星,怎么弄都好看,季舟心里想。但嘴上也没服输,说道:是啊。肩宽腰粗且硬,前后一块平板,只有脸好看。 你这么说我,那你有什么亮点?他从镜子里看看自己,反问了她一句。 我也挺好看的,除了比你矮点。但也仅限于和你比,走在街上肯定有姑娘对我投怀送抱。 左恪没说话,看了看她,才牵住她的手蹦出一句,走吧。 两人出了门,走在街上一路上回头率两百。 他们夸我漂亮你乐呵什么?左恪不解地回头问笑得合不拢嘴的季舟。 你不懂,像你这样的美人和我这样貌不惊人的男人逛街,他们肯定会想,我一定很有钱、或者很有权。她摇头晃脑,学着左恪的模样轻摇羽扇,享受着周围女人看自己的目光和男人看左恪吞口水的声音。 左恪哼了一声,可惜的是你既没我有钱也没我有权。喜欢钱和权? 季舟一噎,被堵的无话可说。 是啊。 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很无拘无束的,但偶尔,比如现在我还是很沉迷这种感觉。 慕思思的爹慕清国是丞相,再往上也就升职无能了。他想换个皇帝来统治,但他自己不想做皇帝。 而她最高职位是成王妃,还是只做了一天不到就自请下堂的王妃。之后就越走越低,从七姨太不久还可能变成的十九姨太。 慕清国不搞贪污腐败,他的政治理想是钱多的分给钱少的,最后各家达到平均水平。所以慕家很可能要把钱往外掏一部分。 没钱,没权。 这么一想,其实他有什么错呢?他是真的在为人民谋福祉。 季舟蹲下去时,左恪还以为她是因为说不过他而懊恼。实际上她只是感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抖的那么厉害。她把手藏在袖子下面紧紧攥拳握住,握的都有些发疼。疼的有点上头,都传到脑子里了。 不是说图个新鲜吗?怎么突然就泄气了。你以后嫁给我不就都有了。左恪看她神情灰败,打趣道。 对啊,嫁给你就都有了。我真想立刻就嫁给你呢,想的我心情澎湃道都走不动了。她蹲在地上缓着,心里想道:即使如此,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仍然会杀了他。看着星辰每天为了洛家奔波忙碌,想尽方法,她知道如果慕清国做的事被发现了的话,那么慕家和洛家的下场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洛施可能没做过贪赃枉法的事,但慕清国一定做了叛国还想弑君的事。而自己不仅不能救毫不知情的慕家人,甚至自己都可能身陷囹圄。这个想法让她抓狂。也许、她承认她根本不是为了自己所所的大义,而只是出于自利的自私。 因此如果因为慕清国的死而导致洛施被陷害,那她也有责任。她知道蝴蝶轻轻扇一下翅膀也会引起一场混沌的连锁效应。而一个人的死又能让多少人失去家园和生命? 所以她帮星辰,不仅是帮她,也是帮自己。 左恪这时半蹲在她面前,揶揄道:上来吧,我背你回去。我看你啊,不是激动的想要嫁给我,你根本就是逛累了走不动了。 你这么好,我当然想嫁给你。季舟疲惫地趴上他宽阔的背,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说。他的步伐走得很稳,他身上的男人香很好闻。他喜欢自己。可如果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他想象的好,而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又会怎样? 很想说一两句温情的话,却忽然想起他穿的女装,她打起精神笑道:噗嗤。你说我们这样,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大媳妇背着小相公啊? 是啊,大媳妇背着小相公。左恪吃吃的笑了,无奈地附和她。 你这么好,我会对你好的,大媳妇。季舟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 星辰听季舟讲完自己的经历,她眼角带泪,即使说着不后悔,可眼神里全是迷茫。 恋耽美 -大溪(22) 她安慰她: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而且用你借我的钱,我才能把她们救出来。这件事你不用告诉她们,也别和其他人提了。星辰叮嘱道。 季舟问:你真的不怪我? 真的!睡吧,没有人怪你。星辰肯定地答复她,自己也熄灯躺在她身边睡下。 杀人者和被人背叛者共躺一床,心思各异地闭上眼想着心思,没有人说话。 半年后,大嫂生了一个健康红润的儿子。 她们都哭了。这是洛家的男丁,在这困难的时候,他来到了这个世间,好像是要保护他的娘亲和没有男人保护的女人们。 老太太迎来了她的曾孙。 虽然她的儿子和孙子们还在流放的边远之地,可她似乎看得开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精神硕砾。她和洛夫人在掖庭时也没有沮丧,反而开导起自己的儿媳来。 现在抱着新出世的孩子她逗着他,给他取名为雨生。 他出生的时候万里晴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星辰的理解是,雨带来了新的秩序和新生。 大雨过后,万物生长。 星辰收到了许仙的来信,信里说他已经回到家里,一切安好。还说等他休整好,就来看她。他还提起了季舟,说起了两人认识的经过,和季舟当时说的相差无几。 两人便开始期待起许仙的到来,到那时,他们三人便算团聚了。 你喜欢生活大爆炸吗?季舟停下默写食谱的笔,转过身去看星辰问道。 星辰没什么表情地回了句:重点? 季舟伸展了一下身体:如果你看过,我就可以直接引用里面人物的话;如果没看过,那我可能得费点力给你解释。 星辰还是淡淡地:你继续。 那好吧,我就默认你看过且喜欢了。是这样的,里面有一个剧情是女博士在和她的闺蜜讨论,呃、关于男性生殖器的事。说起来,我现在挺羡慕许仙的。季舟来了劲,开始说起自己的想法来。 为什么?星辰泰然地问。 为了性,我也想和漂亮姐姐睡;不为性,那就更好了,不用每个月都这么折磨。说着她喝了一口姜糖水。 星辰点点头,季舟这几天生理期,难怪她有这样的想法。 雨生满月,星辰简单办了一个满月酒。是祖母说一切从简,来的人也大都是街坊邻居还有豆腐铺里的工人。 容和、谷蓁和左恪竟然一前一后来了。 这个吃惊的竟然,自然指的是容和。 因为容和是什么人呀?那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容和是太子太傅。但他即使不站位也没人动他,因为他和陛下的关系是君臣也是近友,在风云诡谲的朝堂里竟是难得的中立。 容和在洛家落难后还能帮忙,洛家的女人都很感激他。谷蓁和左恪的身份洛家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时常来蹭蹭饭,也混了个脸熟。 只是男女有别,大嫂已经嫁为人妇,三姐待嫁闺中都不便见客。 绿箩一向没和容和打过照面,和大嫂三姐在后院回避。最后是老太太和抱着雨生的星辰招待几人,哦还有季舟。 其实她没有请容和。她和容和仅限于几个晚上打了个照面,其他时候都是和小宝打交道。而以小宝护主的心切,必定会将经手的信息筛了又筛,最后能被容言知道的,只能是小宝觉得有必要的。 大嫂三姐被赎出来,以至于接回祖母和洛夫人,小宝都是知道的。大嫂生孩子和办满月酒,星辰和小宝提了一下,但她不觉得小宝会和容和说这些事。 没想到容和竟然会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云翎星纹的青衫,这还是星辰第一次在青天白日里看见容言。不由得眼睛时不时就往他的身上瞥去。 第一次在马车里看到他,车里阴暗,不易看清。后来下车了也只看见一个伟岸卓绝的背影。再后来就是在夜里,每次趁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说几句话。 这么想来,容和简直像不能见光的男鬼的存在。 所以星辰有事没事就看看他,也不知道他察觉到了没。反正他一直正襟危坐,和祖母一问一答,看起来是融洽的。 今天小宝也反常的举止得体,没有瞪她撇她恨她。不知道是因为容和在,还是因为老太太在的原因。 容言给雨生送了一个长命锁。 小宝在星辰面前邀功,说那个长命锁是他跑了好多金店才买到的。 他不说星辰也知道,这东西容言买不了。 她也知道小宝这么说不过是嘴馋了,想吃她做的奶茶泡芙。 小宝每次来,星辰都会送他一些做好的吃的带回去。什么咸菜小萝卜,鸡蛋豆腐羹,红薯小馒头,祛暑绿豆汤。容言食有定量,剩下的都进了小宝的肚子。 经过一个月的喂养,雨生原本皱巴巴的小脸长开了,胎毛也顺眼了很多。他身上穿的是大嫂给他做的小衣服,十分合身,露出胖乎乎的小手小脚。 这小家伙可真幸福,有他娘、他姨,还有绿箩给他做衣服。他的衣服多的都数不清了。除此以外还有祖母的疼爱,她好像不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了。哎 不过小家伙身上奶香奶香的,一点不认人。谁抱他都不撒手,可爱的紧。 这会,星辰手已经抱软了。她的胳膊比他的粗不了多少,但总不好扔给祖母抱。 谷蓁吃过饭留了个满月礼物说了会话就走了。 星辰眼睛朝着容言看过去,忍不住使坏。抱着雨生走到容言边上,笑道:大人,你还没抱过他吧?我手酸了,你抱抱他,瞧他哭不哭。 祖母被她的大胆行为震住了,张开手准备抱过雨生时,却见容言僵硬地伸开双臂。 星辰将孩子轻放在他的怀里,心里酸了,这是抱她的该多好。 把孩子交给他,站直了身体,使劲伸了下胳膊,又捏了捏后腰,瞧着祖母撒娇道:腰酸背痛。 祖母嗔怪看她一眼道,年纪轻轻的,哪有腰, 星辰嘻嘻一笑:祖母说得对,没有妖,没有妖。不过此妖非彼腰。 妖没有,倒有一个仙。 此时那个神仙不自在地抱着一个小童,婴孩像个蚕宝宝扭来扭去,小手拂过他的脸,又将他脸颊边上的头发无意识地抓在手里。 容言浑身僵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能。他见星辰抱着孩子神态悠闲,只是嚷着手酸。却不懂为何自己抱着,就像、就像抱了个珍贵的瓷器,左右都别扭。 大概是因为容言抱的姿态不对,雨生撇了撇嘴。这个动作星辰熟,他是要哭了。 哎,祖宗!也不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在他咧开嘴大哭前,她伸手准备接过,但季舟动作更快,从容和怀里接过小孩,稀奇哄道:姨姨抱,雨生不哭啊。 下一刻,怀里的孩子果然转哭为笑。 星辰叹道:果然是孩子。别人想容言抱一下还求都求不来呢,你还哭。 真傻。 狗蛋也送了雨生一堆精巧的小玩具。 那天以后,狗蛋说要离开豆腐铺去学艺。 星辰问他:你要去哪?学什么? 狗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想学做菜,学完以后攒点钱,开一个自己的饭店。你觉得、这样行吗? 星辰没觉得有什么不行。 不过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似乎不是因为自己有了目标,而是在征求她同意的小心。 她自然没有异议,正准备点头同意时,季舟却插话道:你跟我和星辰学还不够吗?为什么要离开学习?说着对星辰挤眉弄眼地说道:咱们虽然不是专业的厨师,但至少我们胸有食谱,对吧? 狗蛋本来也不想离开,只不过因为有了追求的目标和喜欢的人,如果离开几年能有所作为,那也值得。而听了季舟的话,他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即不用离开,也能有所建树。 星辰想确实如此,不过靠这些去开店?她觉得还要深思熟虑。 而且以后我想吃,又不想自己做的时候就可以找狗蛋了。想想都很激动,我们甚至可以开分店,就更不用自己做饭了!季舟开心地畅想着未来。 星辰也被说服了,她想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试试也好。 之后他们给狗蛋找了个教书先生,白天教他认字,茶茶和绿萝没事也跟着一起学习。下午狗蛋就按照食谱做起饭来,能吃就当作大家的午饭,不能吃就只能喂猪了。起初是星辰和季舟口述给他听,后来渐渐能认字了,星辰她们俩就从充当机器人的枯燥无味中解脱出来,一起去逛街、散步、说话... 另外还有一件事关于洛青山的。自从洛家遭难后,大家都没有提起二哥青山的婚事。这件事,应该是双方都默认取消了。没承想,他们被流放以后两个月,听说同二哥有婚约的姑娘回乡下省亲了。但所有人都认为是女方不顾父母反对,自己离家出走,去找洛青山了。 星辰听完也是一阵唏嘘,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如此烈性。 皇城里的百姓也就当故事听了消遣了,毕竟八卦天天有,听完咱就换。但怎料之后竟收到洛施辗转送来的平安信。里面说了,那个姑娘确实一路跟着他们去了边疆,他们两拨人前后脚走、前后脚到。 洛青山是不愿意让姑娘陪着他吃苦受罪的,奈何姑娘铁了心,怎么劝都不走。最后洛施见她态度坚决,做主让两人简单拜了天地。 星辰就喜欢看圆满结局。事情发展成这样,也算是玻璃渣中捡糖吃。虽然信中没有要求什么,但她回了信,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换洗衣服和给洛青山的结婚贺礼。信中也把她们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星辰没告诉他们她在找证据,不然他们一定会不安心。而且如今已是一个死结,她虽善长解结,但目前还是一筹莫展。 但不久证明这个结论下得为时尚早。 有年轻人来向洛夫人和老太太提亲,对象自然是婷。 婷自打经历过这一系列变故后,也一改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形象,而主动提出帮忙照看豆腐铺的运营。 她负责起那个铺子,每天都有一个年轻人来买豆腐。年轻人总会面红耳赤地和她说几句话才离开。 女孩本就敏感,时间久了,自然能看出年轻人的意思。 老太太把婷的婚事订在六月。 大家都干劲十足地筹划着婚礼,而星辰只希望成亲的时候别再发生什么意外。 一番安排顺利执行,而消息也在那个时候传来。 是季舟告诉星辰的:皇帝不良于行,有传位于太子之意;三王爷最近在调兵遣将;还有一个和三王亲近的官员最近举止怪异,似有异动。 一切都宣示着风雨欲来。 星辰也更加期望婷能顺利嫁过去,至少这样就有人能护着她了。 就这样到了成亲拜堂的这天。 星辰最近她的身高蹿高了许多,小身板看起来也发育了不少,男装已经无法掩饰她妙龄女孩的模样了。 狗蛋很吃惊,他虽然知道星辰是女孩,但一直见她男装打扮,便几乎忘了她是女孩的事实。 但让星辰吃惊的是老太太竟然不吃惊,看来最近她老人家的心态真的挺好。 不过对外她还总是穿着男装,作男子打扮。 穿男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上瘾了。 婷成亲的时候,在大嫂和绿萝的帮忙下,星辰第一次穿上女装,并作了女孩装扮。 黄粉色十二幅深衣长衫,腰上系一根草绿色腰带,外面再套一件纯色盘肩大袖衫。鞋面上绣着并蒂莲的绣花鞋,头发梳成几个辫子盘在后脑勺,又一丝不苟地插了几只珍珠流苏步摇发簪。最后又细细地涂了脂粉。 莫说他人,镜子中陌生的人竟连星辰自己都不太能认出来。 老太太乐呵道:好好的女孩非要穿男子衣裳,硬生生将这俊俏的模样藏了起来。以后就这么穿罢!这多好看。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唯独季舟特别喜形于色,不住凑到她的面前,又蹿到老太太边上道:是啊,真好看。以后还会更好看的呢!老太太你说是不?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逐颜开道:是的啊。 星辰不自在道:今天是三姐的好日子呀,怎么净说我? 那我们去看新娘子吧!走了走了。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话自然是季舟说的。 第十三章丙(六) 婚礼开始后,祖母和男方的父母坐在堂前,大嫂侯在祖母身后。而星辰牵着一岁的小雨生,坐在席下给他嗑着瓜子。 雨生正到了爱跑爱玩的时候,但他年纪不大,竟然对吃瓜子情有独钟。能用瓜子诱他安静片刻是好,就是她这嘴皮快嗑秃噜了。 就在星辰猛灌了自己一大口茶水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云淡风轻的人。 小宝认出雨生,却没认出星辰。让星辰觉得雨生比他聪明多了,至少雨生是无差别对待姑姑和叔叔的。 容和自然认出她了,但他并未出声,只是在原地打量了几眼。 小宝眼睛睁得老大,端详着她问:这位小姐好生眼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呀!他边说话,边盯着她回想。 星辰忍俊不禁,这呆头孩子。存了心逗他,便憋着没有说话。 小宝半蹲下和雨生平视,试图和他套话:雨生,你小叔叔在哪呢?他看见大堂上的老太太和亲家,新娘子在后院等吉时,心想星辰难道在后面陪新娘子。雨生不说话,他只能自己嘀咕着,好生奇怪 容言在星辰的示意下坐在一边静静地喝茶不说话。 一旁的季舟和左恪也不说话,只看戏。 星辰乐够了才开口说话:他小叔叔不就在边上给他嗑着瓜子嘛,小宝你就这么无视我。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容言一幅老僧入定的模样,见她打趣小宝,斜着眼瞧她。 你你你怎么是你?竟然是你!你无事装女子做什么?小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诘问。 星辰和他做了一个鬼脸,把面前的瓜子推过去让他给雨生嗑:我本来就是女子,何必要装? 那你为什么穿男装?你,你还什么都不说!他指着她控告。 你也没问啊。我扮男子方便行事,才穿男装咯。星辰觉得这个场景也挺有趣的,不过可惜的是只捉弄到了小宝,容和仍是一脸的处变不惊。 小宝。容言在一旁轻声唤他。 小宝咬着嘴唇不说话了,抬起瓜子碟和瓜子较上劲。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小渔翁雨生转过身体,眼巴巴望着小宝。 不得不说,一岁的雨生深谙人情世故。 一桌几个人另加一个小孩没人说话。小宝是在和星辰置气,容言是没话说,季舟是和星辰离得远了,又在打量着前来的宾客。所以星辰只能看看来访的宾客,看婚礼进行的程度,看新人亲人的反应,看其他人的表情。 看得她百无聊赖。 小宝,别生我气了,和我说说话呗。我错了!原谅我吧,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她开始和小宝道歉。 小宝赌气没看她,却偏头去看容言,大人,你早就知道是吗? 容和眼观鼻鼻观心,嗯了一声。洛丞星的死他是知道的。至于眼前的人和那个孩子再像,到底是女孩子,身型外貌动作神态都有迹可循。但他也没想到,女装的星辰是这个样子灵巧生动。 恋耽美 -大溪(23) 他是第一次,小宝是第一次,大家都是。 星辰还是。 小宝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不情不愿妥协道:嗯,原谅你了。不原谅她就是连着容和也怪上了,他只能选择原谅。 两个人和好如初,婚礼也如期进行。 等今天之后,季舟本来要和星辰对城里最近的分析进行一波讨论分析,也许在诡谲的形势变化下,能找到替洛家平反的蛛丝马迹的证据。 但是先于她们的计划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个与三王来往密切的工部主事死了。 他死在星辰的怀里,在洛家三女的婚礼后。 但星辰不认识工部主事孙明常。 在婚礼结束宾客尽欢的时候,季舟和左恪去花前月下了,星辰牵着小雨生在后院散步,看见了一个浑身浴血的血人。 此时她想去叫人,但那人先叫住了她。 她的称呼有很多。比如星辰、丞星、小叔叔、狗不理 但那个人叫她小太阳。 她的名字是星辰,记忆中有一个人却非要叫她太阳。他说这是属于他对她的称呼,只愿她永远晴朗,做他的太阳。 那个人,她男友。 星辰定住脚步,回头看他。 彼时他不是他,她不是她,他们重逢在另一个时空。 和男友计划了一年多的东京旅行终于成行,在17楼酒店拍照时却被男友推了下去。当时她衣服穿戴整齐,全套妆容,手里只有一只手机。但是也无济于事了,因为不论如何,她都难逃摔成一堆肉泥的下场,而手机救不了她,二十年的高等教育也救不了她。 十七楼,真的太高了。自由落体都得花好几秒。在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有。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回头变成鬼了和鬼差都没法交流...但所有想法都指向一条:她要死了。 但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看不出年龄的小乞丐。 满以为自己会成为孤魂野鬼游荡在东京的酒店一阵子,或者去男友梦里问问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她醒来后花了很久才接受自己转世到了一个小乞丐身上,或者说是:魂穿的事实。这个很久指的是:她醒来后肚子发出的咕咕的声音。也就是:大概十秒钟。 回想起一年前的往事,星辰有好多问题想问眼前的血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怎么认出的她还有、他为什么要害她 明明该恨他的,也知道他这个样子是活不了的,可那一瞬间星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人救他。 一丝神志尚存,她蒙住一岁雨生的眼睛不让他看到眼前的血腥场面。 地上的人紧紧拽住她的手,她只好放开雨生转过身,让小孩转过身去,然后抱住地上的人。 他浑身都是血,她不知道伤口在哪,连用手捂住出血的伤口都做不到,一时间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而他只是那样神情地看着她,好像要把过去所有错过的时光都看回来。 他表情痛苦地咳起来,有血咳出来。星辰伸手帮他擦掉,但又有更多的血淌了出来。他无力抓住星辰徒劳的手开始说话: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我只是、只是想逗你一下没想到你竟然掉了下去我伸手拉你、没有抓到你的手,那一刻我想跟着你一起、可是可是你爸妈怎么办?我报了警,警察判我过失杀人,我在监狱呆了三年出狱后,我拼命工作、赚钱,把我挣的钱都给你爸妈。我帮你照顾他们,经常去看他们 原来是这样!他不是想害她。 她一直知道她的死情有可原,但她实在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简单,却仍然惨痛。 他们平时也会小打小闹,但也只局限于打闹玩笑。这次东京行,两人都期待了很久。他是动漫迷,而她迷的是日本文学。 两人终于找到时间成行。可最后 其实她心里知道他不会害她,她没有怪过他。 一个月前,我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想我死了来找你了,我打听了很久,竟然真的找到你的消息。可是可是他不是好人。他收贿、杀人、害人,什么都做。我想自举,可是在那以前,我想看看你...男友痛苦地说。 星辰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他就是她眼前抱着的这个人。 是他,是他诬陷了洛施,害了洛家一家。他是...三王党。 星辰心口一紧,是三王害你?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他们、他们察觉到了,才、才对我动了杀机。他们知道今天你的朋友结婚,我会在这里。他说话越来越费力了,说得也越来越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星辰抱紧他,忍不住喃喃重复。 他颤抖着伸出手替她擦掉眼泪,小太阳,别哭。对不起了,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还有,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 星辰定定看着怀里没有声息的人,怔了许久。抬头时,就看见怀里抱着雨生的容和 她甚至不知道雨生是什么跑开,也不知道容和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没说话,连眼角流下的泪水都忘了去擦。 想来太傅大人不常有凡人贪嗔痴恨的情绪,也极少看见别人痛哭流涕的样子。 星辰静静地看容和。 容和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又好像很快。转瞬之间,他便走到她的面前。 星辰抹了抹脸,只是望着他。 眼前伸出一只白净的手,她坐在一片血泊中。那个画面,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向他迷途的信徒伸出了手。 星辰不明所以,下意识伸出了自己的手。 容和手上用了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他轻柔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没说话,只是抱着她。 那个瞬间,星辰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却又好像,熙熙攘攘。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新娘已经送回新婚洞房,前厅客人们还没散去,后院却死了一个朝廷重臣。 容和走到院子中时,雨生刚好迈着小步走过来抱住他的腿。他伸手把他抱起来,不知道为何这个孩子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无人照看。随意往院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星辰抱着地上的男人哭的一幕。 她好像很难过。 雨生紧紧抱着他,好像是知道姑姑在难过一样,和他分享着她的情绪。他抱着三岁的孩子,那孩子估计是累了,很快竟睡着了。 他看着她的衣裙都被血染红了,就连手上都是淋漓的鲜血。可她无知无觉,木然地抱着那个没有了呼吸的人。 他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看得出来她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像极了他车厢里铺的皮毛。他抱她揽进怀里,那个小人比她实际看起来还要瘦弱,他的手揽住她的腰肢,却摸了一个虚空。一年过去,她还是太瘦了。 她晕倒在他的怀里。 像叠罗汉一样抱着两个人寻了一间房,怀里的一个人睡着了,一个晕过去了。容和很无奈,不明白心中数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何而来。 院子很好找,一共是五间卧房,她和季舟住一间。此时小宝不在身边,他从没来过后院的房间,只能随便选了一间。 将一大一小两个人放在床上后,他关上门去了前厅,先找到小宝让他守着那个院子不让人进去看到那个画面。接着找到正在和宾客寒暄的老太太和洛夫人,容和在她边上耳语对她说明了大致情况。 洛老夫人听完神色一敛,朝着还在吃酒的众人肃穆地说道:诸位,十分感谢大家来参加老身孙女的喜事,本该与大家继续吃肉喝酒的。但发生了一些事急需要处理,请大家将没吃完的带回家吃吧,吃完以后将盘子还到灯笼巷豆花酒楼。招待不周,还请大家见谅包涵。 宾客们不明所以,但都听话起身,有人手里抬着汤锅,有人端着碗,还有的两手空空。大家逐次和主人打着招呼离开。 容和见状,也跟着出了门。如果没记错,东街城门附近此时有执勤的护卫。洛家没什么人可指望,孤儿寡母的;偏他也只带了一个小宝。既然小宝现在在后院,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因为相距并不远,他和小宝是走着来的。如今,也只能走过去了。容和想着,脚下便往东城走去。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与执勤的护卫队遇上。又与带头的队长简单说了情况,那队长便将队伍一分为二,一队继续巡视,另一队跟着容和去了洛家小院。 回到后院后,小宝一看见容和就赶紧跑到了他的身后。和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呆了这么久,要不是容和的吩咐,他早就溜走了。 从现场来看,必是有人知道孙明常的确切位置,然后直奔他所在的地方进行了刺杀。至于为什么要杀他,容和刚巧听到一点。在后院发现星辰时,孙明常正说到三王党,他之所以没走开,也有听到工部主事吐露的那些事的原因。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和护卫队说了经过,洛家人和宾客都不知情,院子也让小宝守着确定没有人发现和散播出去。 洛老夫人并没有惊动其他人,所以容和带着护卫人员回来的时候只有小宝和老太太两人。 护卫队长看到了院中的尸体,他走过去蹲下身察看检查了一番,没有为难老夫人,和她打过招呼后就指挥着手下抬着人走了。 这时已经是半夜了。 容和向老夫人问了雨生和星辰的情况。老太太说孙儿媳在房间看着雨生,儿媳在自己房间里,季舟在星辰的房间陪着她,但她似乎还睡着没醒。 容和本想和老夫人告辞回府,但想起下午星辰呆滞的眼神,就让小宝先回去休息。和老夫人说他去看看她,得了老太太允许和指引,他去了后院看她。 推开她的房间,桌上一支红烛烧着,外面罩了一个白色宫灯。她的房间简简单单,摆设齐整。她已经换了一件白色中衣,躺在床上。 季舟见他进来,有些诧异道:容大人?她从床边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交代道:她一直没醒,让她睡吧。我出去打点水,你坐吧。 容和轻轻点了点头,季舟就出去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送左恪回去并陪他走了走,回来就看到满身是血的星辰。 她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人想害她。 后来才发现是别人身上的血。 大概情况她从老太太那里了解了,但星辰明显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就知道一定还有自己不知情的内幕。她替她换了干净衣裳,又替她擦了擦皮肤上的血渍。但她一直没醒来,并且还一直眉头紧锁。 听着星辰均匀的呼吸声,容和难得有些浮躁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房间四周,最后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到了此时他才得空整理心绪。 白天看见她的时候,他和小宝一样震惊。只不过他一向惯于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她惯于以自己坚强的一面示人。 那无数个起早贪黑的清晨夜里,让人忘了她明明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一直穿着男装的她,就连行为举止也大大咧咧。习惯了她的男装,她忽然换上女装,倒让人有些不适。 在进洛府以前,她的过去就像一张纸。他知道她是一个小乞丐,可也怀疑过她那不合年龄的见识。 她太聪明了。 他不是刻板守旧的人,但看着她和孙明常在院子里相拥的情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也从不知她和工部主事竟然认识,看起来还相当亲密。 容和侧过头看星辰的脸,心里想她和孙明常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何时、在何地? 距离如此近,他看见她浓黑的眉,高挺的鼻翼,红润的唇;还能听见她清浅的鼻息。她睡得不安稳,身体向外侧躺,左手搭在下颌,整个身体像猫一样蜷曲起来,被子紧紧贴着勾勒出一个曲线出来。 他伸出手探进她的被中,摸到她的右手并轻轻从被褥里拉了出来。 三根手指放上去,搭在她的手腕上。她好像还是没长什么肉,脉相平缓了很多。只是,刚从被子里拿出来的手臂温暖得近乎发烫。 他将她的手塞回了被中,蹙着眉将手抚上她的额头,她发烧了。尚记得第一次在马车中,她狡黠地闪着眼珠说自己好像发烧了,如何看不出来她是在开玩笑。如今她不言不语了,倒是真的发了烧。 他心口一震,有点被她额头滚烫的温度呆住。 站起身,拿出怀中手帕在墙角的木盆中浸湿后返身回到床边,将手帕细细擦拭她的额头、脸颊、还有手心,手中的帕子开始发热,容和一遍遍地沾湿手帕为她擦拭。 天明时,星辰的体温降了下来。一夜未睡仪表仍整洁的容和到前厅和已经起床的老夫人还有夫人打了一个招呼,叮嘱了一下,又交代了她们,如果有人来问话她们可照实说才离去。 老夫人和夫人也都明白,亲自送了容和出门。 昨夜洛家的女人除了昨天嫁人的洛婷,其他人都没睡好。夜里老太太在想白天顺利完成的仪式和傍晚发生的事。自从洛府年前落难后,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竟然有人死在她家的院子里。 洛夫人也同样如此,容和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她只是想不通,她们明明没有请工部主事,为何那人却死在了她们的后院。 还有大嫂,昨夜老太太和太太都叮嘱她,让她回屋看孩子不要出门,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人的语气中可以听出肃穆和紧张。 她们都明白是出事了。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不好的事之后,大家都有些草木皆兵。但她们也可以变得坚强,而准备去面对任何的不幸。 所以在目送容和离开之后,洛夫人将门用木板扣上,忍不住开口问:昨晚...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别急,你会知道的。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回前厅。 容和回到家时,小宝正在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直到看见他出现在街角了,才朝他跑过来,一边小声紧张地嘀咕,大人,您这一早是去哪儿了?我起来就没见你在房间,到处都找遍了也不见您,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了呢。 容和见他是真得吓坏了,便淡淡安慰道:我没事,昨晚的事刚处理完。 小宝嘟起嘴,不乐意:洛家的事他们自会解决,何必要大人您劳心呢? 容和静静地注视他一眼,洛家如今没有男丁,办喜事人手本就不足,凶杀案孤儿寡母如何处理?既然被我撞见了,能帮则帮。 您说的我都懂。您的心是好的,只是洛大人是洛大人,他的家人又是另一回事。我实在不懂,您为何高看她们。小宝皱眉看着他。 容和怔了怔,小宝觉得自己高看了她们?他别开脸淡淡道,你觉得我高看她们?为什么? 小宝也只是心里感觉,容言真问他他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所以仔细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洛家大夫人生了孩子,满月酒您去了。今次她家三小姐成亲,您又去了。后院死了人,也不是您杀的,您让我看了半天,还亲自去寻人。以往您何时会凑这些热闹了?太子前年娶太子妃,您也只是让我送了礼去。 容和爱洁,衣服虽然看着整洁的一个褶皱也没有,但还是准备回房沐浴洗漱。听着小宝的唠叨,他不由叹了口气,却转而问他:你昨夜看见地上的人,可有什么感受? 小宝被问的一懵:全身是血,吓死了。 只是害怕?容和歪了头思考。 我才不害怕!只是那个人全身是血的样子看着叫人心惊。小宝嘴硬道。 恋耽美 -大溪(24) 那你觉得,有人看见那个人,不仅不害怕,反而哭得很伤心是因为什么?容和想了想,再问。 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我认识,并且我们关系还不错?小宝也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会,犹豫地答道。 相熟...容言重复着小宝的话进了屋。房间里早已放好了热水,干净衣物整齐放在一旁。 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你去叫张东来我房里,我待会有事吩咐。容和颦起眉头,向小宝吩咐。 小宝答应着退下,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张东是大人的影卫,负责保护大人。大人要见他,唤一声他就出现了,何必要自己去找?」但心里想着,还是对着空旷的院子叫了一声,张东,大人要见你! 院子里无人应答,就像是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但小宝没管,说完就去厨房为大人准备早餐了。张东除了功夫好以外,还擅长打探情报。他在心里琢磨着,大人是要张东去查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难道是要查谁杀了那后院中的人? 第十四章丙(终) 星辰只记得昨晚容和抱着雨生走过来抱她,后来的事,她就没有印象了。 好像南柯一梦。她倒情愿所有的都是一场梦。 可是她无法自欺,看着脖子上挂着一把小巧的钥匙,那是男友抓住她手时塞到她手里的。那是拨开云雾通往真相的问路石。而那钥匙,竟然直指原洛府洛施的书房。 亲眼看着男友在她面前死去,可她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甚至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告诉祖母和大嫂,那种荒唐的真相说了她们未必会信,而她也不想她们担心。 她只能,把它埋在心里。 真荒唐啊,他看着她死在眼前,而如今她也亲眼看着他在她怀里停止呼吸。这是怎样一种嘲讽的命运。 早上起来,星辰穿上衣服,对着镜子仔细地擦了粉,将红肿的眼睛和暗黄的脸色仔细遮了遮。想去大厅,但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好奇鬼了。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季舟双手背在身后道。 你先。星辰还没想明白呢,能有一个缓冲也好,便侧身让季舟进了屋,将门重新关上了。 聪明!季舟往屋里走,边回头看着她笑道:昨天你晕了,容和抱你回来的。死的人是工部主事,和三王交好。尸体已经被巡卫兵抬走了。还有你昨天发烧了,高岭之花太傅大人照顾了你一晚上,人刚走。 昨天原来真的发生了这么多事,星辰缄默着坐下。 许久,她说:不是,是我男朋友。 季舟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惊讶道:男朋友?工部主事? 星辰摇头,低沉道:他是一个月前穿过来的。 季舟又哦了一声,这就能解释通了。所以他穿过来,为了你和三王倒戈,结果被三王...?季舟也不好意思幸灾乐祸了,毕竟是友军。 他给了我证据,放在洛府。星辰紧紧地握住脖子上的小钥匙,眼神失焦,声音无力。 那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季舟看着星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今晚得去一趟洛府了。 男友把钥匙塞给她,说:你想要的真相和证据,都在这里。 不用,我自己去。我晚上去,找到了就马上回来。你在家等着我就行。星辰的目光变得坚定,过了今天,一切就能够得到解释。谁是始作俑者,他的目的...都会明朗。 因为它,男友死了,洛家的男人流放边境,女人们孤苦无依。 她快接近它了。真相和证据! 星辰刚反应过来容和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既是亏了他帮忙,回头还得谢谢他。她在心里补充道。 大嫂帮雨生穿好衣裳,洗漱完到大厅,就看着婆婆妈扶着祖母从门口走来,她牵着雨生走过去扶着老太太另一边:祖母,娘,你们这是从哪儿来?这么早有客人吗? 我和你祖母去送太傅大人,他刚走。洛夫人温婉地看她一眼回话。 容大人,他这么早来做什么?大嫂有点不敢置信。 不是来,是刚走。洛夫人纠正。 昨晚发生了什么?大嫂心里一凛,艰涩地问道。 祖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们在前厅里坐下,正色地说:昨夜,我们后院中死了一位朝廷命官,是太傅大人发现的。他告知了我和你母亲,并留下协同我一道处理。多亏了太傅大人,不然被人看去,事情怕是要闹大。说完她轻吁出一口气。 大嫂吃惊地啊了声,祖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您昨晚怎么不说? 祖母叹息,你知道了也只是徒增担忧,而且昨晚我也是蒙的,直到今早才理清。 那一切都处理好了?大嫂抱起孩子坐在凳子上不安地问。 大致处理好了,但也说不得会有人来问。不过人既不是我们杀的,若来问就实话实说罢。老人家看着儿媳和孙儿媳宽慰道。 星辰一直耐心地等着,等夜幕降临,等大家休息。 一日无事地度过。只是中午的时候来了几个官差询问了一些问题,她们回答了以后他们就走了。 终于,等到所有人都睡去后,星辰悄无声息地起来穿上衣服,从矮墙上翻了出去。 原来的洛府已经被封了,前门门口上贴着的封条都泛黄脱落了。她原本打算翻墙进去,但见萧索的宅子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便直接从正门推门走了进去。 一年前,洛施正是带着她从这个地方进入,并将自己的家人们介绍给了她。如今,她从这里走过,很可能会得到为他们洗刷前耻的证据。 她心里忐忑,又夹杂着隐隐悲哀和兴奋。 将门掩上后她直奔书房,做贼心虚地不敢点火照明,只能摸着黑在书房寻找钥匙能打开的锁眼。摸了许久,发现并没有什么密室,那把钥匙却打开了书案下一个柜子。里面放有一个密封起来的卷宗,卷宗鼓鼓囊囊,装着东西。 星辰虽壮着胆子一个人来了这里,但拿到东西后也开始后怕有人埋伏截堵,所以 匆匆把东西收好准备拿回家看,然后关上柜子,原路返回到门口。 却没想到在门口撞到一个人,那个人是容和。 星辰惊呆了,看着大半夜出现在这里他,说晚上好应该太刻意了。说好巧,又太谄媚。 所以她干巴巴地用衣裙拢了拢卷宗,说:大人好巧,晚上好。 容和简单回了一句晚上好,拉着她的手出了门,竟是往容府的方向走去。 星辰愣着瞧身上还有他体温的披风,想提醒他他们不顺路。但转瞬一想,手上的东西不如让容和交给祖母,不然她想不出是怎么找到这些的理由。所以就老老实实跟着容和走着。 容和将星辰带到书房。他的书房里亮着一盏烛火,借着烛光,星辰看见书房又大又整洁,一排排的书架靠墙站着,上面的书同样摆放得一丝不苟。 她在这个书房外好几次,却是第一次进到这书房,但她没心思窥探,径直跑到书桌前坐下,将卷宗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里面是来往书信,还有一个写满名字的名册。 他把钥匙塞给她,说:你想要的真相和证据,都在这里。 所以,这上面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星辰坐在容和的椅子上,伏在他的案前翻看着手里的东西,浑然不觉正主被她挤到边上。 草草看完了手中的东西,然后把这些推到容和面前,看见他手边有一只茶杯。他拿起边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这么晚了还有热水?我喝凉茶就行。星辰瞪着眼不好意思地接过抿了一口,一边站起来把位置还给了他,嗯?是姜茶! 容和看了看她,你体虚,以后少喝点凉茶。说着坐下拿起桌上的名册看了起来。 星辰不懂他所说的体虚从何而来,继续抿了一口,走到茶几上拿了茶杯倒了一杯给他。 他沉声道,我不渴,你喝吧。却言不由衷地接过茶杯斯文地喝了一口。 星辰看着他专心的模样,识相地走到茶几前坐下发呆。 神思游离的时候有人给她身上披上了一件披风,是她进屋后脱下挂起来的那件。 她回过神,见容和在对面坐下,正在看着她,总觉得被他看得无所遁形,我、我不冷。 夜里寒气重,好好穿着。容和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但她似乎却听出了其中的关切。 捧着小巧的茶杯,总觉得今晚的他人间烟火气特别足。 可是,撞破她在洛府,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大人,这些证据能麻烦你交给我祖母和大嫂吗? 嗯。容和沉着脸答应了。 星辰看着他的脸,心想现在是要逼供吗?大人...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你太莽撞了。竟一个人去洛府,你就不怕有陷阱?容和身体前倾向她伸出手。 看来不仅是逼供,还要严刑。星辰赶紧闭上眼,想象中的严刑却迟迟没有落下,只有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抚摸。 她慢慢睁开眼,诧异道:大人? 容和轻咳了声,坐回原处道:天色已晚,你就在这里先休息吧。明日我让小宝去告知老夫人一声。到时候小宝又要旧事重提了,容和想着不禁有些头疼。 星辰连忙摆手,这怎么行。祖母他们明明看她在回房睡了,回头容和却派人去通知他们说她在容府? 天怕是要塌了,大人,这不妥,我还是回去吧,你早些休息。她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突然响起一阵惊雷,要变天了。 山雨欲来。 容和坐着没动,本想再劝她,但想了想也知道她在顾虑,便也跟着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回去。 星辰今夜仍是一身男装,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他。面色苍白,但他刚才摸了摸,发现她烧已经退了。只是她的神色不如往日自若悠然,像是藏了悠悠心事无法说出口。那种感觉将两人隔开,哪怕她就在面前,看起来却像千里之外的一个模糊人影。 他眼前还是昨夜那个无声流泪的她,张东再怎么擅长刺探,短时间内仍无法收到有用的信息。他想知道,她是谁、还有她和孙明常的关系。 容和冷是冷了点,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那就麻烦大人了。星辰对着他道谢,却噗地一口血喷出来,溅了迎面走来的容和一身。 她想,昨天弄脏了他的衣服,今天又如此。事不过三。看着容和拧巴成麻花的眉头,想必自己已经被他拉到黑名单里了吧。 强吞下满嘴的血腥味,星辰抬手抹了抹嘴角,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还想说回头这件衣服她给他洗,不过没说出口就晕了过去。 胸口闷闷的,只是她一直强行压着,心想等撑过明天就好,结果还是不争气。 她没倒在地上,容和虽然脸上嫌弃,但还是没让她与地板亲密接触。 看着容和悲悯的脸,她却看到了男友。有一阵子为了避开高峰期,领导也特意错开了工时,她从朝九晚五变成了朝十晚六。 原本心中不满,直到她总是在同一时间同一个站台遇见一个人。 那是她和男友的初见。 韩版穿搭,戴着耳机,眼神坚定。 说真的,母胎单身的她心动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拿下那个人。 谁能想到他耳机里听的竟然是日语的听力呢。就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在为去日本准备了。 后来她跟着他下车,在站台叫住了他,主动要了微信。 男友那个时候也是空窗期,就加了好友。 之后成为男女关系是很水到渠成的。他们一起追番,看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讨论剧情。然后一起学习日语。很少拌嘴。 在去东京以前,他们已经见过了家长。进展顺利的话,不久就会结婚。 可是。 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重逢时, 他上合帝心下达民意,出行前呼后拥。 不像她,先做乞丐后扮孙子,担惊受怕。 可她活了一年,他活了一个月。 想想不太值,要是他没有来过就好了。 她宁愿他在那个世界,好好地、好好地活着。 一早起来,透过窗纱看见天阴沉沉的。星辰以为是要下雨了。 推开门,屋外的新鲜空气涌进来,空气中有很好闻的泥土气息。她望了望天,发现并不是要下雨,只是天还没亮。但昨晚肯定下过雨了。 看来,老天也是站在容和这边的。昨晚即使我没晕过去,估计也只能留下来。星辰苦笑着想,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应该是换过了。心里想回头就和祖母她们说她去买早餐了。 那买点什么早餐好呢?她已经睡不着了,现在回去买早餐刚刚好,只是不和容和说一声让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容和应该还在休息吧,还是给他留张便条,别去打扰他了。 正在书案前思考便条怎么写时,她看见了门外衣冠整洁的容和。容和平时都起这么早的么? 大人早,我正想给你留言然后回去呢。她打招呼。 那就走吧。容和的回答也是简单整洁。 她却没反应过来,走?去哪? 我送你回去,顺便把你昨天找到的东西交给老夫人。 这个不急,你不用吃点东西吗?她看了看容和,谨慎地措辞问道。 容言反问她:你现在回去怎么和老夫人交代? 我、我就说我早起去买早点了。 你都想好了,那便走吧。容和轻笑了笑,补充说道,我还没在外面吃过早餐,今日正好尝尝。 哦、好、走吧。星辰呆呆地回。总觉得,容言怪怪的。 将东西交给洛老夫人之后,寒暄了几句后容和没有久留,告辞回府。 新历元年,新帝即位,洛老夫人呈上证据,洛施贪污案件沉冤昭雪,洛施官复原职,赐新城区府邸一座。 同时孙明常因贪污受贿,官商勾结,被判流放。其家被抄,家眷流放。家中抄出黄金千两,白银百万,另还有玉珠古玩无数。与孙明常勾结的人多达千人,高官下吏富商大贾有之,其中还有季舟熟悉的李启明和三王。新帝为表仁厚,对李启明只抄家流放,不杀人;对三王则削其爵位,贬为平民,并逐出皇城永远不得回京。 四月后,洛施与其子及仆役回到京都,洛夫人带着女儿女婿在城门迎接。阖家团圆。 而星辰在找到证据第二天一个人去了南山上的寺庙禅修。 季舟上山来看她,并且不是一个人。另一个人不是左恪,竟是许久不见的许仙。 其实她从没有一瞬间因为男友的死就变得心如止水,生出想要脱发出家的念头。 只是心里的哀痛无处喧嚣,又不能在嫂嫂和祖母面前表现出来。山里倒是很好,风景怡人空气清新。虽有一群戒色戒欲的和尚,但和她互不打扰,这允许她痛痛快快哭了好几场,心里也舒服多了。 而且因为他的出现而放下了芥蒂,变得更热爱这一切。当时她处处防备陌生人,就是因为被男友从背后推了一把,而对人产生了不信任。连最亲密的人都能背叛,又有谁可以相信呢。还好他解释了。 恋耽美 -大溪(25) 星辰大姐,好久不见。看起来你和舟舟已经认识了,哦我好想你。许仙很远看见她就欠揍道。比起上一次见,他不仅长高了,而且变瘦了,看起来已经是个大小伙了,不过说起话来还是很不靠谱:不过你为什么穿这么朴素的衣服而遮挡住自己的美貌? 噗...身旁的季舟没忍住,笑了出声。 星辰瞥他一眼。 虽然是女人心,但自己还是男人身。许仙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搂住她道:你要难过了可以出去浪,可以喝酒,可以和我们说。何必自己一个人躲到山上呢?他长叹一声,闭上嘴不再说话。 季舟在一旁也不甘寂寞地伸出手搂了过来,还有我还有我!三个人抱成一块。 还好没有人看到这很有些奇怪的场面。 过了一会儿,季舟幽幽地说了句:星辰,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三人因为这句话成功分开,并在附近找了块干净的山石说话。 星辰看着季舟,示意她继续说。 季舟搓了搓手,踌躇道:那天晚上,是我让左恪告诉容和你在洛府的... 星辰听了一点也不惊讶,相当平静地点了点头。 季舟松了口气,还好我方队友接受能力良好。 季舟并不是唯一去看星辰的人。 除了洛家人之外,容和也去了几次。 像渐落的夕阳 像长青的树叶 像虔诚的信徒 是爱你的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终于写完了。 写得很差,乱七八糟的,而且我发现男女主结婚的情节都没在正文里,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作者啊/笑哭 剩下的情节就放在番外篇吧 番外写完暂时先不写了。争取下次写高质一点 番外一(左恪篇) 他从不肯做欺男霸女的事,也告诉过他身边的女子他只是流连花丛,从未用上真心。那些女子却因此更加亲近他,他虽无真心,也无假意。 与成王约在泾河水上一家酒楼见面,目的很简单:不过是听说他也在这里,许久不见,那去见一面回头也好和母亲说话;不然她知道两人明明那么近却连面都没见、一定不肯放过这个唠叨自己的机会。 三言两语说完。 成王下了楼,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转道去了二楼雅间。 很快,心腹来传楼下上演的是前夫前妻重逢的场景。 如此热闹的戏码,他当然不能错过。 很快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褐衣麻布,他掩在二楼大厅的人群里,津津有味地瞥着二楼最好的位置上正在发生的事。 成王他们坐的位置确实好,临窗有风席面而来,可以看见泾水在灯火掩映下微波荡漾,还能一览二楼全局。 而他那个位置,只能看到靠窗那一桌的风景。但对于看戏,这位置就够了。 武申为他斟酒,他一杯一杯地喝着。 桌上的菜像摆设,他一动未动。 就那样对上趴在窗边眺望远方的人的侧脸,有一刻觉得她的曲如此蛊惑,像是专为俘虏他而作。 她低眉浅笑,唱: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你太美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正是他那时心境。 她没有注意到他,因不想成王发觉而特意装扮、掩在人群里泯然如众人。 那是他第二次见她,她女扮男装。 第一次见,是在五个月前夜里梦中,她凤冠霞帔,抬起头看。那样的眼神不是一个新婚的姑娘会有的,因为那目光里没有欣喜、羞涩、更像是悲伤,又或是淡淡的怨恨。 他以为她视线的终点是他,所以以为他有一天会娶一个女子,也许是她、也许像她。 一直觉得那个梦是一个警示,警示有一天他会娶这样一个女子,那女子不爱他的万贯家财、也不爱他的倾世容颜、更不爱他。 像是一个预言,一种诅咒。 一向觉得梦是平日里所思所想的投射,比如白日里见到的人发生的事,又或者经年累月的念想。 他第一次梦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她抬起头的瞬间,那眼神叫人过目不忘。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那个梦不仅没有忘怀,反而连女子的容颜都像用力雕篆在了心间。 所以在她唱完曲,抬眼望过来那一刻忽然记起梦里的人的红色嫁衣,那是他曾忽略的细节。那分明是皇室宗亲娶亲的排场。 所以,那女子不是嫁他,流露出那样的目光自然也不是因他。 五个月前,成王终于迎娶正妃,却在第二天就一纸休书让王妃下了堂。 男人三妻四妾属实正常,而女人比起来,嫁娶和和离都要不幸的多。 这世界,对女人太过苛刻。 记得往日把成王的婚事当谣言听的时候不以为然,只当笑话。 成王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 去年十月,成王回宫。 宫里那位权势滔天的女人、如今的太后说他已过而立,是时候定下王妃。 彼时王爷不置可否,在出宫的路上遇见去寺庙烧香拜佛的相府幼女,据说一见倾心。 次日成王入宫,求娶慕府幼女慕子卿。 皇后欣喜、皇帝拟旨,金口玉言赐婚。 结果赐的是慕府二女,慕思思。 欧靖川脸都气白了,也只能无可奈何。 新年伊始,皇城百姓喜气洋洋,成王府也一片喜气洋洋。 百姓喜的是新春到,庆贺新年。王府喜的是迎娶王妃,王府阖府欢乐,唯成王不乐。 这婚事究竟是狸猫换太子还是李代桃僵,没人说的清楚。 但既是喜事,总归是闹腾。 成王在冰雪消融,三月初春那日八抬大轿娶了王妃。 然后在第二天,火速与王妃和离。 皇城百姓一边吃着瓜,一边津津乐道。 成王爷一见钟情于慕子卿,却在成亲第二天就离婚。这慕府幼女一定倾国倾城,难道这二女却是无颜之资?不然王爷怎么会一点情面都不留,一刻也不愿等就这么和离了。 其实百姓们这样想,确实也有一些道理。 彼时他在江陵,也是第一次听说慕相爷有两女。从来只听说慕府幼女如何如何,却不曾听过还有一个二女。若非丑陋不堪,为何从未听人提起?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临窗的女子,然后上了楼。 上楼后他下了一个命令。 不久,从三楼最高处飞过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消逝在黑夜里。快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黑影是他身边的护卫,听命去查关于慕思思的事情。 他梦里的女子是慕思思。 而楼下那个女扮男装的季舟,欧靖川分明唤她慕思思。 这不是很有趣吗? 他见过那个名满皇城的慕子卿,她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生得极美,可他想起来却不记得她的样子。 娇生惯养的她没有他梦里那样婉转哀伤的眼神,更不会唱那样直白大胆的词。 而慕思思丑吗? 早在五月前,那时阳春三月初,正是人间好,花簇簇。 他梦见一个穿着大红喜袍的女子,她肤白胜雪、眉如远山、月貌花容、唇如赤丹,是极美的少女。 可他活了二十数载,什么样美貌的女子没有见过? 真正让他记住的是那双如秋水、如寒星、如潭水灿若繁星,亮如星辰,却含着无尽哀愁的眼眸。 这就是慕思思,不过他在此时才知道梦中人的身份。 若她是神仙,是鬼魅,他定只当那是一个飘忽不知几何的梦,他奈何不了。 可她现在在他面前,他要抓住她。 那个梦,是警示、是预言、是指引。 一月,他梦见一个红裙艳艳的女子。 三月,梦里的女子在皇城嫁给了传言暴虐的王爷。出嫁次日,和离。 五月,他在秀溪见到梦里的女子女扮男装大胆的在窗口唱着露骨的词曲,大胆露骨到一般妓馆里的姑娘都不敢唱。 从那时起就起了意,想留住她。 心里觉得她真是一个意外有趣的人,同时让人去查了关于她的消息。 五月末,他的人捎回找到的消息,他看完之后更加觉得没有看错,她真的很有意思。只是才了解了她一点,已经开始心疼。 六月初,她和自己的侍女半夜去探古宅,意外摔下坡去。他得知消息找过去,见夜色里有一侧的野草往外翻倒、又被压得平整的不似风过的痕迹,应该就是她不慎滑落的地方。 他翻身下去找到她。她没有走远,黑暗里的她虽潦草狼狈,还算安好镇定;听见他的足音,不仅不慌反而轻吁出一声欢笑。 刚安下的心又涌出一阵痛,想起派人送回的消息说她身娇体弱,从小无父母看顾,只跟着年迈祖母长到十六岁才被父母接回家。那些往昔早已不可考究,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还能不哭不闹、轻笑出声? 他救了她,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紧绷着身体,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小脸心里那么紧张。 想说点什么让她放松下来。 可她轻飘飘的身体、萦绕在鼻息间的馨香让他心猿意马,就怕唐突了她。 没有什么能比她身边一起长大的侍女让她更关心吧,虽然她已经失忆,却还是很在意身边的人。 所以他告诉她,她的婢女正在客栈里等她。 她狐疑地听去,最终相信了他。 第二天母亲飞鸽传书让他回去。 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他不告而别、赶了回去。 心里有点惋惜,她那样知恩图报的性子,倒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来报答自己。 但只有一点。 不过是将获取报酬的时间延后一点而已。 临走前留了两个人暗中保护她。 回到江陵不久就收到了她被李朝华抢走的消息。 知道她贪玩、心大,只是没想到觊觎她的人也不少。 但知她没有危险,原想等她玩够了再将她救出去。 不曾想成王动作倒是比他要快一些,将她救走,还顺势得她伺候了一个月。 成王何时对她动心他不清楚,但想来不过如她所言:得不到的在骚动。 若真的珍惜,当初为何不肯试着去了解她、却才娶了她第二天就休了她? 好在一个月过后他们便分道扬镳,各自回皇城。 真想娶了她护她一世周全。 却听见她和侍女开玩笑说,自己要浪迹江湖。 这正是他之前夙愿。 总以为游戏人生,放浪形骸,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也同样如此不拘小节。 她如今十六岁,便再游戏玩耍一番,等她几年又如何。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喧嚣,都将用寂寞来偿还。 但他终究顺着那个指引找到她。 事情处理过后,他赶到皇城,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 只是从来没想过,她竟然知晓那些隐秘的事。 却不知道她知道了几分。 但他和成王想的一样,她想要的,是慕府平安无事;那他就帮她。 只是看着她躺在床上不安地蜷缩起来的身影、和紧紧皱起的眉头,很少会有的恼恨的情绪占据了他的意识:如果他选择早点出现,会不会她会放下心防和他倾诉,就不会杀人? 关于他和成王的关系,可以归纳为亲密、但不熟稔。 他娘是越周天子的亲妹妹,原封号是凤仪公主。 自天子荣登大宝、太后退居二线、凤仪嫁人,才从凤仪公主变为凤仪长公主,封地凤城。 凤仪凤仪,有凤来仪。 左恪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他和成王,说起来还是隔了一层血缘的兄弟。 只是两人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封地长大,话不投机,从来也聊不到一起。 他不喜欢皇宫和官场,却对经商情有独钟。 十八岁,他赐封地江陵,号江陵王。同时还在商圈混出了一条路。 二十岁,就开创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二十四岁,他成为越周首商。越周一半的商铺,或多或少都和他有商业往来。 说他是越周首富毫不夸张。 简直是福布斯富豪榜三十岁以下第一人。当然,往上说也是没问题的。只是他年纪还不到三十。 而现在,他喜欢上一个姑娘。 而他现在遇见她,时机刚好。 所以在欧靖川抱着她的时候,他压抑着心里的情绪淡淡地说:成王抱着的,可是我的未婚妻。 不仅能让她亲口承认,也能让成王明白他得到过她,本来两人将是最亲密的人,可他又弃如敝履地失去了。 终于让成王知难而退,他和她坐在马车里,她憋了憋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他:那个左公子,你是不是独子?你家里娘子是不是都没生养?因为身负传宗接代任务,所以只能一个接一个的娶妻纳妾? 左恪一双桃花眼明亮动人,古语有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偷不抢,大家你情我愿,有何不可? 他以为她会介怀,没想到她喜不自胜,目光闪动道:我们做朋友吧? 他笑而不语。许久,才收回飘忽不定的目光挑眉道:好。不过容我稍稍提醒一下,思思你刚刚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她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说了句粗话:老子信了你的邪,这种事不是谁认真谁就输了吗? 他被她生动的动作笑到,捂住肚子笑到不好笑了正色缓缓道:可是我是认真的。 她吃惊地没好气说:那我劝你最好别。 他心想她也许还在为和成王的事心有余悸,所以现在才会抗拒。所以没关系,他可以徐徐图之。 让武申把车驾到逍遥王府,本来以为没空去的,结果现在又有空了。 他们在谷蓁的府上住了三天,他带她去将自己名义下的宅院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个心仪的收拾了出来住。 和她先后进屋。宅子够大,即使洛家的人都住进去也有足够的房间。而且 屋里窗明几净,季舟自己坐到塌上倒了一杯茶喝着,看着走起路都透着世家公子的教养的人改变了心意说道:十九姨太太听起来怪拗口的,你我情投意合,何必讲那些虚礼。看你也不是刻板的人,你看不如这样,我们就按照现在这般相处,等我们之中谁腻了觉得厌倦了,那我们就此分开。你觉得,怎么样? 左恪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不如这样怎么样?你嫁给我,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想见什么人就去见,喜欢的人也随你带回家。我不会说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觉得呢? 她本来心不在焉地听着,听他说完了眼底清清楚楚地显出两个字:成交。那她能觉得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娶我? 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是茶茶。 季舟不知道她不好好收拾行李现在过来做什么,叫了一声进来,又睁着亮澄澄的眼睛继续盯着等左恪的回答。 左恪轻飘飘吐出四个字:元月初一。 好家伙,那个算命的不是他安排的吧!元月初一,三个月以后?她伸出手掐着手指算道。 小姐,今天是九月初二。离元月初一,不足两月了。茶茶是来给她送换洗衣物的,听见两人声音有些无奈地插话,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事都忘了。 哦,十月制啊。季舟心中想:还有两个月自己就要三婚了。 恋耽美 -大溪(26) 左恪眉梢轻扬,看似慵懒实际心里头一次生出急切焦虑的心看着她问道:兰儿,你说呢? 不然你把茶茶也娶了吧?季舟语出惊人道。买一送一,他也不亏,而且能凑齐五桌麻将。 因为算命的说茶茶嫁得比自己好,所以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是怎么个好法,一边也对茶茶周围的人格外上心。 按茶茶的认识,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应该就是嫁得好了。 而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嫁的好是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还是把这两个标准揉在一起才皆大欢喜? 而且据她所知,小姐嫁人,贴身丫鬟是很有可能也被收作通房的。 自己既然要嫁人,茶茶又是个死心眼的,自然是要跟着她。所以茶茶听得脸红红的,但也没有说什么话反对。 倒是左恪摇了摇羽扇,笑得动人心魄,声音里藏着十分的真心:我求娶的是兰儿你。至于茶茶姑娘,若她有喜欢的人,我会和你一起送她风光出嫁。 行。强扭的瓜不甜。 回头一定好好给茶茶物色一个甜瓜。 说起来,左恪人生得好看、性格好,还有钱。这一路相处下来,总是他妥善安排计划。 她想去逛街了,他就陪着;她不想逛了,他就打道回府。但凡她看上什么了,二话不说他就买了下来。 和这样的人生活,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更有意思的是,在逍遥王府寄住的时候,她遇到了左恪的红颜知己之一。 对方有一双纯洁的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性格却生得不可理喻。 她是忽然出现在季舟面前的。或者说是有计划地拦住她的去路,她高高在上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恶狠狠地开口:你就是迷住左恪的女人?长得也不好看嘛。 季舟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懒懒地掀起眼帘瞥她一眼,礼尚往来道:你也不怎么样啊妹妹。 季舟不知道自己的哪个字惹毛了对方,只见她柳眉倒竖,双眼里喷着怒火:你叫谁妹妹?你说谁丑!我是无双郡主,你竟敢这么和本郡主说话?! 季舟心里暗道:那就是每一个字了。她无辜地掏了掏耳朵,眼波流转作出恍然大悟地模样道:原来你是郡主啊!我还以为你是左恪的十八个小妾之一呢。 什么小妾?我是要嫁给他做他的正妻的人!郡主双手叉腰,怒道。 你说要嫁,他说要娶吗?季舟笑嘻嘻地答。 当然!这件事早就决定好了!她色厉内荏地说。可到底底气不足,轻咳一声,东张西望地不敢看她。 季舟唇角弯起,诡笑道:竟然如此,那我先祝你们早生贵子,相亲相爱。 对方眨着眼睛一脸迷茫,等到季舟已经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她气得使劲跺脚:喂!我说的是真的。你给我回来! 然而季舟转过拐角消失在墙角后。 武申见两人都走了,才从暗处现身,沉声不解地问道:公子,刚才你为什么不拦着无双郡主呢? 左恪一脸宠溺地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季舟所在方向笑,长睫毛微扫下来:我拦着她干嘛?她不是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吗? 武申垂头犹豫道:可是、可是郡主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你看着,她能做出什么来?左恪眸光微敛,慵懒说道。 武申站姿笔挺,身姿挺拔,转而问道:可是郡主为了嫁给公子,不停造谣关于您有、有十八个小妾的事... 左恪抿了抿唇,唇角的弧度没有温度,他的目光很淡,云淡风轻地说:你说得对,以前我不在意,也不过问。但她做得太过了。这些隐患我确实不该留下,就这些天解决了吧。 武申知道他这个表情是动真格的标志,当下嗯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 什么?你说你没有十八个小妾,这都是无双郡主因为爱慕你编出来的?季舟眼神闪烁,双臂在半空中挥舞,配合着她大喊的语气。 左恪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浅笑安抚着她道:怎么你的激动和惊喜和别人表现的不太一样? 可能因为这是惊吓。季舟泄了气,颓然地坐下道。她并不是对要嫁的人没有那么多红颜知己而失落或是失望什么的,可能只是、太过意外了。有些惊喜过多,就是惊吓了。就像她现在这样。 十月,季舟和左恪一起回了江陵。 他们是回来成亲的,而现在离元月只剩下一个月了。许仙和星辰自然也一起来了。 在江陵城门前,季舟跳下马车。这一路虽然是坐着马车,时走时停,但也禁不住坐一个月坐的头晕脑胀、浑身酸痛。 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就自己多走走逛逛,还能散散心活动一下。 眼前的城墙由巨石造成,一眼看去高大厚重。不知道建成了多少年,历经雨雪风霜,表面也早已磨得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城墙如此高大,想必城市也很大。虽只在城门前,但已能感到其中的生活气息迎面扑来。季舟忍不住就要撒脚往里跑去。而星辰和许仙也和她一样想法,两个人都从马车里下来。 城门处排了一条逶迤的长队,像一条长蛇。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大多数人拎着个麻布袋,穿的也是黑色灰色的朴素旧衣,一脸焦急兴奋的踮着脚望着前面。看样子是富人接济穷人,正在施米布道。 季舟想了想,就不去凑热闹了。正要走开,眼珠转了转,发现那队伍里虽是男女皆有,穷人有之、竟也不乏穿金戴银的人就那样赤喇喇地排在里边,这是在布施什么?竟然连富人也在其中?她同星辰还有许仙交换了一个眼神。 再一看,那些富人多是女子。只见她们满目娇羞,头顶钗、手戴玉,脸色绯红。这哪里是等救济,分明是在等情郎。 季舟觉得有趣,又仔细看了看,更觉奇妙。 因为那些穷人女子虽然衣衫破旧,却齐整干净。她们眼里虽有喜悦焦急,却似乎也有一丝赧然。 莫不是这布施的富人不仅钱多,还英俊潇洒? 如此才能解释这些女子满目含春,而那些男子却有些黯然和恼恨。 季舟想要凑近看看,一看排的那条长队又不禁感到头疼。 忽而想到身边的左恪,他也已经下了车走到身旁。 她莞尔一笑,手肘戳了戳他,喂,你看那是谁家员外在做好事呢。嘿嘿,看那些女子的表情,想必那个善人生得必定貌比潘安。你既是江陵人,应该清楚吧? 左恪并没有看那些排队的人,听她的提问有一瞬间愣神。但他微微愣了愣,随即笑答,你猜的不错,是有人在做好事。那人确实生得俊朗,我认识。 那人,就是我。左恪挥舞着折扇,一派风流地指了指自己。 季舟还想问清楚细节,这时从城里走来一个老者,他正径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想必是来接左恪的。 季舟看左恪气定神闲的样子,又看了看远处那群排队的女子。很想恶作剧大喊一声江陵侯在这里! 但想了想被粉丝扔果子砸死的潘安终于还是忍住了。毕竟都答应嫁给他了,他被扔死了,自己还是会难过的。 想完以后那个老者已经来到他们跟前, 公子。他朝左恪行了一个礼,然后又对着其余众人见礼。 嗯。你带夫人和客人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事处理。左恪淡淡嗯了一声,指着季舟还有其他人和老者交代。 一月后,左恪迎娶季舟。 这一年,是大庆三年元月初一。 季舟一直以为自己将在算命的说的那一年的元月结婚,实际上她差一点就这么结了。但她后来一想,实在不想结婚这么早,毕竟原来的自己才十九岁,而这具身体才十七岁。而且自己的朋友们都还单着,就自己结婚,好像很不人道。 因此她和左恪商量,将婚期延后了两年,但日期不变,仍然是元月初一。 当时算命的只说元月初一,却没说具体哪一年。现在看来,季舟忍不住要为他的机智夸暂一句:聪明。 反正拖了两年的婚礼就是今天了!!! 婚礼一切从简,这是季舟的意思。一来她是三婚,二来左恪是十九婚......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了,熟门熟路,低调点好。 不过鉴于左恪的十八个小妾都是无双捏造出来的,这么看来他好像是个妥妥的钻石王老五... 左恪似乎也是这么做的。 冗杂的婚礼程序被剪掉,繁琐的规矩也切掉了。甚至连她当时的嫁衣都少了两层;霞帔像刚吃了小孩一样红,凤冠上镶满了玉石珠宝但也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没有见公婆的繁琐场面。在她被送入洞房后左恪很快就回了喜房陪她。 但在她事后看来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迎婚的红毯连绵了不止十里,左恪送聘礼的马车送了三个时辰才停。 宾客的送礼多而杂,但里面竟然有欧靖川当初挽留她许诺的十几家裁衣坊。 新婚当日左恪在整个江陵设宴,宴席摆了三天。吃的路边的小乞丐都胖了一圈。 还有左恪的侯府大得过分,叫山庄都绰绰有余。 后来出门逛街,时常听见街头巷尾谈的话题都是左恪大婚的事。 她们一面嫉妒一面酸溜溜地说季舟有福。 苦尽甘来,她当然有福了。 但她们艳羡的是,左恪散尽后院。看不到头的花园,他只折了一朵花。 这是什么情况? 除了无双杜撰出来的那些,她不信左恪洁身自好就没有一个红颜知己。 左恪,你不是要广纳妾、多生子吗?我怎么听说你把你的那些小妾都送回家了? 忽然有点腻味了,想试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两年了,也玩够了吧?玩够了就在我身边呆着吧。 虽然我也很想要见一个美男扑倒一个,可迄今为止,真正扑倒的也就你一个。 这难道不是因为这一路行来你遇见的人都不如我美? 说什么呢。成王的脾气虽暴躁了一点,但长得芝兰玉树,也是人中君子。顾青华更是妙手回春,心善人俊。季宣汉风流倜傥,我也很喜欢。还有他的两个朋友,凡一温润如玉,...... 好了,别说了。左恪无奈看着季舟,打断她滔滔不绝地举例说明。 我还没说完呢!可你呢?什么话也没说,不声不响间和好多人就眉来眼去,我都数不清。难道是因为她们都生得比我美?季舟叉着腰瞪他。 不过讲真的,这句话她说的有点心虚。慕思思虽然底子不差,但和眼前的人一比,相差甚远。可把她牛的,叉会腰,壮胆。 是因为我还没遇上你。 左恪叹了一口气,走过来伸手将她轻轻揽到怀里。 好吧。 她不说话了。 永远屈服于温柔。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