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锁》 分卷阅读-醉红烛 陈骆十岁丧母,不出一年,继母就带着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住进来了。陈骆不哭不闹,如常生活。生活学习从来不用人操心,一路冲向光明未来,掌握家族根基。 陈骆能做到今天,要归功于他的没温度,没感情,没弱点。他让人敬让人怕。美人趋之若鹜却也望而却步。 唯有一个叫谭芸的女人,无视他,且明目张胆得利用他,到处散播他们是男女朋友的消息,还用一个吻直接把他送进了医院。 某天晚上,陈骆浑身湿淋淋得站在谭芸面前。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几乎贴着她的嘴唇说话。呼吸缠绕着呼吸,没有人向前也没有人后退。 能感受到彼此唇间的温度。 他的手抚着她的湿发,她半湿的浴袍,落在她腰间打着蝴蝶结的腰带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芸,陈骆 ┃ 配角: ┃ 其它:救赎 一句话简介:千年冰坨,初尝爱情滋味。 立意:有爱就有希望 第1章 谭芸推开便利店的门,被不知何时挂到天边的火烧云吸引了注意。她一边看云,一边拆开烟盒抽出一支烟来。有不少行人也被这难得一见的景象震撼到了,有拍视频的,有拍照片的,还有趁机浪漫一把接吻的。 谭芸手里夹着烟,很久都没送到嘴边。 忽然有辆煞风景的大客车,狂按喇叭呼啸而过,掀起一阵灰尘,把这一时半刻的浪漫给扫得干干净净。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除了人就是车,挤得满满当当,红灯一亮,更是半天动不了分毫。 行人趁机见缝插针地横穿马路,谭芸在行人里,有些醒目。 她裹着一件带帽子的黑色皮衣,帽子兜头,只露半张脸,原本脸就不大,又被墨镜占了些尺寸,只留一张红唇视人。 她埋在人群里,低着头,不时地把帽檐拽得更低。 走了十分钟,地铁站到了。不出所料,哪哪都是人,哪哪都爆满。谭芸站在人行扶梯上,一点点下降至平地,找了一个稍微短点的队伍排队。 电子屏幕显示,最近一趟地铁还有三分钟。 谭芸算算时间,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谭芸怕他听不见,拢着嘴说:钱收到了吧?收到就行,别跟任何人说知道吗,我会再找机会打给你。 地铁准时到了,携来一阵冷风。等车的人乌央乌央往前挤,有人不小心踩了谭芸一脚,挺有诚意地跟她道歉。谭芸没说话,转身从人堆儿里往外撤。 踩了她的人没工夫理她,只管跟着人往里挤,等地铁开了,才看见那个奇怪的穿皮衣的女人正在上楼梯。被她踩了一脚就不坐了?这人也太矫情了点! 谭芸三两步一回头,快步走出地铁口。 她越走越快,随便冲进一个便利店,在货架上抓了一把就往外走。 喂!你还没给钱呢!收银员推上小抽屉就要往外追。 这是明目张胆地偷啊!看热闹的三三两两地往这边来,但谁也没有上前。 这时候正在结账的男人忽然说:她的我付。 收银员几乎是轻而易举就把小偷拿下了,手都握住了。这会儿尴尬地脚趾抠地,恨不得原地爆炸。 是原来二位是一起的呀!哎呀!这事儿闹地!收银员回到收银台,脸憋通红,一共是268元。 谭芸定睛看着为他付款的男人西装笔挺,戴个金丝边儿眼镜,头发背在脑后,干净利落,且生人勿近。 这人,她不认识。 短暂地打量过他之后,谭芸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确认安全后才走出去。 她站在吵嚷的街边,拿出一支烟抽。 很快,为她付款的男人也出来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往天桥的方向去了。 谭芸慢慢转向他,跟了上去。 跟了没几步,男人就察觉到了,他停下来问:有事? 谭芸把烟灰往一旁弹了一下问:为什么帮我? 上次欠你的。 上次? 谭芸把墨镜往下拉,仔细地打量着他。顺便往他手里拎着的东西看了一眼。几罐啤酒,几块面包,好像还有牛奶。 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我们认识吗? 我去你们店里洗过车,因为手机丢了又没现金,最后你帮我付的款。 他这么一提,她想起来了,不过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哦,怪不得有点眼熟。那就谢了。谭芸重新戴好墨镜说了声,再见。 没等男人回应,谭芸就走了。 男人也回过身,继续赶路。 走出一百米左右的时候,谭芸回过一次头。男人已经上了天桥。 谭芸转回身,把帽子戴好,压低,跟在一群吵闹的年轻人后头再次进了地铁站。谭芸很困,一路迷迷瞪瞪坐到了终点站,之后又转乘了一趟公交才到家。 谭芸搬到阳光花园半年了,因为地处偏僻,周边配备跟不上,房子又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破小,所以租金很便宜。 谭芸上到三楼,楼梯间上下扫了一眼,之后拿出钥匙开门。 进门后,她把房门锁好,拖过来一个单人沙发堵在门口,之后一路脱掉衣服进了卫生间。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卧室里有一个镜子做门的木色衣柜,据说是纯木刷漆的,里头角落里摆着谭芸的一个行李箱,挂衣杆上稀稀拉拉有几件衣裳,倒比男人的衣柜还不如。客厅有一个长条地柜,里面空的,什么也没装。还有一张圆形餐桌,一个木制沙发。以上就是这间屋子的所有家具了。 谭芸刚洗完澡出来,头上裹着个毛巾,没裹进去的头发顺着肩膀往下滴水。她从衣柜里拿出件睡裙套上,头发重新裹了一下之后就去了厨房。 小厨房是阳台改的,小的只能待一个人。 谭芸推开窗户,不知道谁家在炸鱼,一股香味儿扑面而来。 谭芸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方便面,小奶锅煮水,水开了就把面饼放进去,调料也一股脑往里倒,面饼周围渐渐起了许多细密的泡泡,快扑锅前,她把奶锅拎起来,火调到最小,泡沫从锅沿渐渐退下去,接着小火慢煮五分钟,快好的时候把切成小段的香肠放进去,再加颗鸡蛋,面好了。 她看着热腾腾的方便面,忽然想起一句话温水煮青蛙。 她端着面来到电视机前,随便调了个台,把声音调大,屋里瞬时聒噪起来。 谭芸是真饿了,最后吃到一碗面见了底,连汤都一滴不剩。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电视里在演什么,一档综艺,是个恋爱观察节目,嘉宾是素人,演播厅里是明星。 明星们正在猜谁和谁会配对成功。谭芸拿过手机,查了一下银行户头里还有多少钱,数额令人失望。 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盘昨天吃剩的西瓜,掀开保鲜袋尝了一口,没坏,索性都给吃了。 冷静够了,吃了那么多,胃都冷了。她再次拿出手机,把水电煤气费都缴了,欠多少交多少,一分也没多交。 生活一地鸡毛,却无法中止,连最简单的家务都没法拒绝。 洗碗槽里还有昨晚没刷的碗,谭芸把刚用过的筷子扔进去,抹布沾了点洗洁精,开始洗碗。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放学的孩子们跟着家长快乐地回家,手里大多拿着点小礼物。孩子的世界,快乐简直无孔不入。 谭芸不知不觉也笑了。这时她才如梦初醒,把手上的泡沫冲掉,拿出手机给弟弟谭石发了一个红包。 谭石很快接收了她的红包,还发了条语音过来,别告诉我这是六一儿童节的礼物。 听声音,谭石的确跟小孩儿没关系了,不但没关系,那低沉成熟的声线倒像个大男人。 谭芸也回了一条语音,儿童节快乐。 谭石回复:行吧,快乐。你下班了吧,吃饭没? 吃过了。 吃的什么? 面。 泡面? 嗯。 那也叫面? 都是面。 姐,你得吃点好的。 吃好的不是长肉吗?你就不用操心我了,倒是你,明年高考了,多吃多睡,注意身体,有什么困难跟姐说知道吗? 知道了,每次都要说一遍,我都背下来了。 光背下来不行,得执行,像对待高考一样认真执行知道吗? 知道了,姐,有同学找我打球,我得过去了。 行,去吧!注意身体,别跟人打架,别受伤知道吗? 知道了,我去了啊! 谭芸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交代,但又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没说。她站着想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摩托车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刻,谭芸跑到门口,拖鞋都跑掉了。她把另一个单人沙发也拖到门口,手边各种能拿的全都往门口堆。 摩托车停了,有人打开单元门上了楼。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谭芸不断地往后退,还被自己跑掉的拖鞋绊了个跟头。 她坐在地上往后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第2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每一步都像踩在谭芸的胸口。她迫使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感到自己在发抖,房门好像也在她眼前泛起波浪,她用颤抖的手擦掉快掉进眼睛里的汗珠,呼吸越来越快。 脚步声好像带着回音似的,一下一下地靠近。某个时刻,谭芸忽然绷不住自己,咬着手背哭起来。即使这样她也没敢出声。 脚步声从她门前经过,没有任何停留,往楼上去了。 她听见敲门声,然后有人说话,语气很客气,你好,您的外卖到了,祝您用餐愉快你,麻烦给个好评!不客气,再见。 虚惊一场。 谭芸几乎快要虚脱,整个人丝毫提不起力气,等到她彻底不抖了,手脚也没那么凉了,她才爬起来收拾残局。 沙发推回去,鞋子穿好,头发擦干。再抱条薄毯,窝进沙发里。 电视机里还是那档综艺,无声的画面里,俊男美女们笑成一团 ,眼泪都出来了。谭芸的眼角也流出泪来,被她埋进毯子里。 她很累,很困,但每次要睡着她都会醒一下,撑着眼皮看电视,撑了几次,终于撑不住了,也就睡了。 光明街例行堵车了,不过今天比平时堵得时间长了点,半天才挪几公分。过路的说前面出事故了,交警正在疏通。 陈骆跟着车流往前蹭,蹭了二十分钟才蹭到事故现场。现场已经圈起来了,两辆车相撞,撞得挺厉害,其中一辆车头已经瘪进去一半,路面上有一滩不小的血迹,120刚把人拉走,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伤者家属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被几个人搀扶着还站不起来。 陈骆关着车窗,只能听见闷闷的声音。在交警的疏通下,道路渐渐通畅了。陈骆渐渐绕出堵塞地带,转个弯,轻点油门,拐上立交桥。 车载电台正在实时播放路况,刚好讲到光明街的事故。主持人刚到现场,正在采访当事人家属。家属的哭声由麦克风放大,尖锐刺耳。 陈骆关掉电台,点了一支烟。 快下桥的时候,电话响了,陈骆瞥了眼屏幕,按下接听键。 秦姨? 阿骆啊,到哪啦?那边很吵,不过秦姨说话的声音很亮。 刚上立交桥。 啊,那还有多久?快了吧? 大概十五分钟,饿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这话说的,今天的正主可是你,你不来,我们吃个什么劲儿啊? 我会尽快。 好嘞,等你啊! 好。 陈骆这边电话刚断,陈洲电话又来了。 陈洲单刀直入地说:你要是不想来,我可以帮你拒绝。 眼看要下桥,又遇到一起事故。两家结婚的起了冲突,新娘子当街互殴,谁也不让着谁,两个新郎一人扯一个,但好像也没什么用。 陈骆跟着前车放缓速度,一点一点地往前蹭,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你就去啊?你怎么这么听她安排呢?你要真那么听话,这都十来个了,速度快点都当爹了! 陈洲忽然话锋一转,要不我陪你打球去吧?我最近球技上涨了,专门练的,你来检查检查? 今天不打了。 说得好像你哪天跟我打过似的,你都拒绝我一百回了,人家求婚求到一百零一次都成功了!你这拒绝得也太干脆了点儿! 陈骆手里夹着烟,看着前车的后车灯,安静了一会儿,真有人求婚那么多次? 陈洲快疯了,我这只是个比喻,你当真要让我求你到一百次啊? 二十多年了,陈洲虽然习惯了陈骆不开窍的思路,但每次发生这种对话,还是极度无语。 我说陈骆。陈洲语重心长地说:你又没朋友,总一个人对着墙敲来敲去的好玩儿吗,我好歹是个活人吧? 是活人。 所以呢?去还是不去? 陈骆抽一口烟说:今天不想去。 陈洲欸了一声,问:等等,你是在抽烟么? 嗯。 你不是不抽烟么? 去年剩的。 陈骆瞥了眼时间,我可能要迟到了,你跟秦姨解释一下。 哎哟,你搭理她干吗呀?陈洲还有很多话要说他,但也知道他不会听,妥协吧,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陈洲痛快地挂断电话。 陈骆口中的秦姨名叫秦淑芬,是陈骆后妈,陈骆十岁左右的时候嫁进来的,当时陈骆的母亲因病过世还不到一年。秦淑芬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带着个小男孩儿,比他小两岁,就是陈洲。 家庭遭遇巨大变故,陈骆没哭没闹,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只是陈洲有点粘人,总缠着他玩儿。陈骆不怎么理他,他也不介意,陈骆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两个小男孩儿都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陈骆终身大事多少年了,连个影儿都没有,秦淑芬看不过去,给张罗了好几个。今天这次相亲是上个月就约好的,对方是本地最大房地产开发商的女儿。秦淑芬说门当户对,两个人才能过得好。 陈洲说别老给人家张罗这些事,怪烦人的,秦淑芬却说:我不给他安排谁给他安排,都老大不小的了还没谈过恋爱呢,这传出去正常吗? 怎么就不正常了,你别总拿你那套老掉牙的观念去衡量别人行不行? 我衡量什么了我衡量?我说错了吗?他陈骆就跟个冰块儿似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从我认识他那天到现在就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这人正常么?不正常!还是得有个媳妇儿照顾他,关心他,时间长了就好了,他这人就是缺爱。 陈洲听笑了,您别张口闭口地缺爱,好像很懂人家似的。 我是过来人,怎么也比你懂,这就是缺爱。他妈跟他爸性格不合,三观不一致,门不当户不对,整天吵吵吵,你说他能体会到爱么? 又来了又来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 陈洲耳朵起茧,赶紧转移话题说:那我也缺爱,你怎么不给我也找一个。 秦淑芬恨铁不成钢,使劲推他脑袋,你这个傻瓜,你着什么急,把事业好好搞搞才是正经事,再不动弹,人家连你锅都端走了。 陈洲像不倒翁似的,脑袋摆回来,端就端呗!我哥本来就比我聪明,交给他皆大欢喜! 秦淑芬气急,蹬了陈洲一脚,还不正经,你不考虑你自己,你总得考虑考虑我吧,你还有个老娘呢! 哎呦妈!你现在还年轻貌美,修修指甲,看看展览不是挺好的吗!我呢,赶紧给你找个儿媳妇,让你抱孙子你看成不? 你这个小兔崽子,我跟你惹不起这个气! 秦淑芬胳膊一甩,摔门而去。 在这件事情上母子两个永远无法沟通。秦淑芬一心想让儿子出人头地,争家争产,可儿子实在不争气,亏得她一辈子都在为他铺路。秦淑芬不由得忧心起来。 这些年,陈骆一直步步高升,万一有一天真到了能把他们母子俩锅都端走的程度可怎么办? 秦淑芬只要一想到陈骆,就觉得不踏实,虽说眼看着这孩子长大,陈骆也没表现出什么敌对姿态,甚至一直不缺礼数,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秦淑芬还是感觉心里没底。 她摸不透陈骆的心思,只感觉他小小年纪就深不见底,怪可怕的! 跟陈骆相亲的女孩家里是做房地产起家的,论样貌家事哪一样也不亏待陈骆。但要说缺点嘛,也有。这姑娘虽说年轻貌美,但就是没个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这干几天,那干几天,反正都干不长。书也没读好,主意还特别正,在国外念了个没听过名字的大学,没读完就跑回来了。这一点跟陈骆是没法比的,陈骆从小就学习好,什么事都不用人操心。 这会儿,秦淑芬正在和女孩儿一边闲聊一边等陈骆。秦淑芬跟女孩儿说,要不让让你父亲随便给你安排个职务吧? 女孩说父亲不同意,说要让她到外面锻炼锻炼。 秦淑芬欸了一声,外面工作哪那么好干啊,可别锻炼不成再给累坏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这不是暗示人家学历不行,能力不足么。女孩一直乐哈哈的倒没在意这些。这个时候,陈骆终于到了。 秦淑芬热情地把陈骆迎进门,看上去是真为有这么个孩子自豪。 秦淑芬给两个年轻人做了介绍。两个人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后就谁也不搭理谁了。一人拿着个手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么搞,不是又要没戏了? 秦淑芬赶紧端起红娘的架子,拉着陈骆问长问短,女孩一直没抬头,直到陈骆叫了声秦姨。 女孩抬起头来,在两个长得完全不像的母子间看了看,你们不是亲生的啊? 第3章 陈骆没理她,她就看向秦淑芬。 秦淑芬说:我们跟亲的一样,比亲的还亲呢! 女孩又看向那位长得像雕塑的男人,帅是真地帅,说是她见过的最帅的也不夸张。 这时候,又一个男人来了。这人长得跟秦淑芬很像。 妈!吃饭怎么不叫我啊! 陈洲,你跑这来干什么?秦淑芬一脸不赞许的样子。 那个叫陈洲的一屁股坐到陈骆身边,这么一看,两个人倒也有一家人的样子,虽然不是很像,但又一眼能看出是一家人来。 女孩咦了一声,这位是? 秦淑芬说:我儿子,我们家老二。 哦。 女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秦淑芬没想到陈洲会跑过来凑热闹,想找个借口把他赶走,但陈洲死皮赖脸得假装看不懂,非得凑热闹,吃得比谁都香。 太让人笑话了。人家女孩都笑话他了。 秦淑芬脸上挂不住,跟女孩解释说:老二跟他哥挺长时间不见了,就过来凑个热闹。你别介意啊!这事儿怨我没安排好。 女孩还是一脸不在意,笑说:没关系,就是吃顿饭吗,跟谁吃都一样,吃得香的人才招人喜欢呢! 陈洲刚啃了个鸡翅膀,抓了纸巾在嘴角擦了两下,说:要不咱俩试试得了,我哥这个闷蛋不适合你。 女孩 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看,哦了一声,说:原来是来救场的呀!你们兄弟两个的感情很好啊。 秦淑芬趁风向还没大变的时候赶紧插嘴说:老二!你别闹!这种事儿能开玩笑嘛? 我没开玩笑! 行啊! 女孩和陈洲几乎是同时说话的。 秦淑芬愣了。 陈洲玩味地笑起来,那行,这局没白组,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反悔啊! 女孩痛快地说:我林仙从不反悔,一向说话算话。 这叫什么情况,好不容易给陈骆张罗个人,就让这个兔崽子给搅合没了? 秦淑芬气得快晕过去,要不是顾及有外人在场肯定就把陈洲打一顿了。 那你们几个年轻人聊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陈洲你别闹你哥的正经事,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妈你慢走啊!陈洲笑着把秦淑芬推出去。 秦姨我开车送你吧。陈骆说。 可别,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老陈在外头等我呢。你们好好聊啊。 好。 林仙也站起来送了几步, 阿姨慢走。 欸。秦淑芬趁机拉住林仙的手,把陈洲推到一边儿去,你别搭理老二,他就那样儿没个正经,但我们家老大是真得很不错!你们俩要是成了,那可真叫喜结良缘啊! 林仙笑呵呵地说:阿姨不用操心,我们都是大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阿姨就先走了啊! 嗯,阿姨慢走。 欸。陈洲你要是敢搅合你哥,你看我不收拾你 ! 在秦淑芬的恐吓之下,陈洲摆出了个作揖的手势,您快饶了我吧母上大人! 相亲宴,忽然变成了三人行。林仙没见过这么好玩儿的相亲,反倒来了兴致。 秦姨气得不轻啊! 我妈就这样,不用管她,过几天就好了。你们家有人逼着你相亲吗? 有啊,我爸,这已经是第二十个了。 二十? 哥,这个比你狠啊!都二十个了,你才十来个。 林仙笑呵呵地说:谢谢你帮我解围啊!要不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你哥了。 所以说我来的多是时候啊!前面那十几个都被伤得透透的了,我寻思今天这个,不能再步这个后尘,就赶紧过来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逗啊!林仙笑说。 我说真的呢,我要再不来,我哥估计会照顾我妈面子跟你留个联系方式,之后再把你打入冷宫,到时候还是你惨。我哥这个人没感情的,二十多年没掉过一滴眼泪你信么?跟这种人谈恋爱不是疯了吗! 林仙再次望向陈骆,他相信陈洲的话都是真的。因为从见到陈骆开始,她就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他似乎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陈骆拿着手机,划上划下的,好像对陈洲说的话 全不在意。 别看了,我哥就长得好,人品差,不值得你托付终身的。陈洲趁热打铁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当人家的面说人家人品差。 陈洲无所谓道:反正他又不会生气,他这个人除了没感情,还没脾气。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发过火 陈洲一边嗑瓜子一边立出三根手指头,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实话。 陈骆放下电话,进门以来第一次动筷子,他夹了一块芒果吃,陈洲,打球么? 陈洲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你在约我呀!哥你是在约我吗?不会吧,人生头一回。 不去就算了。 别呀别呀!去!我去!要不咱们仨一起去吧! 林仙左右无事,与陈洲一拍即合,好呀!正好无聊,带我一个! 陈洲怕陈骆反悔,立刻拍板,那就明天上午八点,谁也不许临时放鸽子啊! 林仙说:这么早,行吧,那我就起个早。 就差陈骆没表态了,俩人一齐期盼地看着他。 陈骆唔了一声,可以。 他真答应了,陈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凌晨三点半,天边泛起青白色,路上行人寥寥,稀疏的车流还有车灯闪烁。 陈骆从面包机里拿出面包片,把煎好的鸡蛋和香肠夹进去,铺了一层生菜叶,一片西红柿切片,再放一片芝士片。另外再搭配一杯牛奶。早餐十分钟结束。 他每天都这个时间起床做事,书房办公桌电脑从来不关,桌子上永远一沓文件。 他打开台灯,接着翻昨晚没翻完的文件。 直到太阳高悬,窗外人声起伏,他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了。 与此同时,有人按门铃。是陈洲和林仙。 陈骆偏了一下头,请进。 林仙哈欠连天地跟在后面,陈洲抱怨道:搬这么个破地方,开车都给我开困了,你换个地方住不行吗?这是干吗,体验生活吗? 陈骆戴上腕表,拿上车钥匙,走不走? 陈洲:我刚进门屁股还没坐下呢。 陈骆:不是说八点?现在已经七点五十五了。 林仙靠着门廊,迷蒙地看着他们,睡眼惺忪。 陈洲叹了口气,行,走走走,你这个人永远这样。 又要走,林仙深深地叹口气。 陈骆走在前面,陈洲和林仙在后面跟着。 林仙偷偷跟陈洲说:你哥好怪啊! 所以说你们俩不合适,早点看清本质,不亏。 林仙迷迷瞪瞪地跟着兄弟俩,直到莫名其妙停在一辆白色小轿车前面。 林仙难得清醒了些,拉拉陈洲的袖子问:这是你哥的车? 第4章 意外吧?我哥就爱开这种低调的车,加起来没到十五万。 陈骆此时已经坐进驾驶位。 林仙的确很惊讶,为什么呀?避嫌?不对,他也没什么可避的呀! 他就这样儿,整个一怪人!走吧,坐我车! 林仙却说:不不,我要坐你哥的,来来来,咱们三个一辆车也不是坐不下。 说着就拉开后门坐进去了。 坐你车你不介意吧? 陈骆从镜子里看她,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拧钥匙点火。 等下。林仙打开窗户吆喝 陈洲,你上来啊!等你呢! 陈洲嫌弃道:他那车太矮了,空间还小。 没关系,你也没有多胖啊! 陈洲到底还是听了林仙的,窝着大个头儿挤进后座,一脸憋屈。 谭芸在沙发上醒过来,睁开眼睛时,早晨的阳光已经从客厅矮小的窗户斜进来,在地上透出暖黄色的影子。昨晚她睡得挺好,楼下也没有起早装修吵她,谭芸回忆了一下,楼下大概安静了一个礼拜了。 这是老楼,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烟道基本没人用,排烟管都从厨房窗户直接穿到外面去,所以楼上楼下只要有人做饭,一开窗就都能闻到,尤其是夏天。 谭芸被一股混杂的味道熏得有些饿了。 但时间来不及了,她该去俱乐部上班了。 俱乐部在城郊,群山环绕,周边有大片耕种整齐的田地,还有个小村庄,小村庄里有户人家能酿酒,那户人家养了狗,只要来个陌生车辆就得叫唤几声。 陈骆的车只在旁边停靠了一会儿,小狗就守着车尾开始狂吠。 林仙怕狗不敢下车,陈洲笑笑说有什么好怕的,然后拉着林仙下去了。 林仙抵死不从,但陈洲拉着她她又跑不掉。 小狗也知道欺软怕硬,跟着林仙跑,被陈洲呵了几声吓跑了。 陈洲说:看吧,这么点大的玩意你怕啥? 林仙胆战心惊,紧紧跟着陈洲,我怕它咬我。 不会的。 陈骆没参与他们两个的对话,兀自进院取酒去了。 林仙跟陈洲走了一会儿,发现那狗没再跟着才冷静了点,反问陈洲,你哥为什么到这买酒啊? 便宜。 便宜?他很缺钱吗? 他要是缺钱,很穷,你还跟他相亲吗? 你先回答我嘛。 陈洲笑了笑,故意卖起关子,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那就别好奇。 这跟我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呢? 怪不得你学习不行,这点道理都不懂。一个女人一旦开始对男人感兴趣,就离那步不远了,况且还是我哥那种人,一般人完全抵抗不住。 抵抗不住什么? 诱惑,神秘的诱惑。陈洲故弄玄虚,把林仙虎得团团转。 这边,陈骆已经取到酒桶,一桶一桶地拎进后备箱。 小狗在他脚边转悠,左闻闻,右闻闻。 陈骆关上后备箱,小狗蹲在他脚边吐着舌头。 陈骆看着它,它也看着陈骆。 陈洲和林仙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陈骆蹲着摸狗的场景。 两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在马粪味围绕的乡村小路边,陈骆蹲在一只小狗前面,温柔地摸它的头,脸上有若有似无的微笑。 林仙:好羡慕那只狗啊! 陈洲: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酒是要送到阳光社区养老院的,陈骆每年都往养老院送东西,有时候是衣物,有时候是食品,有时候是酒。 他从不送太贵的东西。 今天来俱乐部正好路过,酒也已经酿好,顺路就给载回去了。 林仙和陈洲一路走走停停,拿个手机拍了又拍,折腾大半天,到达俱乐部的时候已经中午。烈日当头,整个世界像是油锅里的煎饼,滋啦啦冒着热气。 谭芸是早上八点钟到的俱乐部。她今天是早班,从早上九点上到中午十二点。因为昨天没睡好,今早差点迟到。 她在这里兼职售票员,负责售票,卖爆米花,发发3d眼镜等等一切用得到她的事。 虽然她没迟到,但跟她换班的还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话里话外指责谭芸干了没几天就消极打工,叨叨叨地说了好几句。 谭芸一直没吭声,直到她飚出一句脏话。 谭芸转回身,女孩却脑袋一拧,不搭理谭芸。 谭芸:小小年纪,嘴巴干净点。 女孩哼了一声回嘴道:你他妈谁啊你!说谁不干净呢,这里最脏的就是你吧! 四下忽然一片死寂。这底下乱说的话怎么让她给人嚷嚷出去了,这要是闹大了,她们还不都得受牵连啊! 几个女孩儿上来又是劝又是拉的,但女孩儿正在气头儿上,分毫不让。 谭芸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的烟,来到女孩面前,女孩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但还是梗着脖子,你干吗,你还想打人啊?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 谭芸微微翘了嘴角,怕打么? 说着就举起右手晃了晃,女孩果然吓得挡脸。 怕挨打就别招我。 谭芸轻声细语的,女孩却吓了够呛。 你你有病,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要不是看丁总面子你信不信我早就抽你了! 不提这个还好,本来谭芸也没把这小丫头片子放眼里,但今天提起来了,她就说道说道,我和丁总光明磊落,你们一个一个地再多嘴,小心我真不客气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谭芸忽然笑起来,开玩笑的,小丫头这么好看,谁舍得下手啊!都去忙吧! 谭芸这人虽说长得美,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人也挺大方,不搞事也不找事,跟谁都能说上话,尤其是男人,但她不温不火,严肃下来的时候,是有几分吓人的。 女孩虽然害怕但还想再为自己争点面子。 有人说:丁总来了,你不是下班了吗,赶紧走得了! 女孩儿往谭芸身后瞄了一眼,哼了一声,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咱也没那个实力啊!下班喽! 女孩儿没再纠缠,立马走了。围观的也在领导过来前赶紧散了。 就剩下一个姑娘,她跟谭芸说:谭姐姐,你别跟她一样的,她这人说话不经脑子,别搭理她。 谭芸嘴里叼着烟卷,扣上衣服扣子,头发扎成马尾,套上白手套,我应该不会在她漂亮的脸蛋儿上留下五个通红的巴掌印,替我转告她! 女孩儿迟迟没吭声,谭芸系好扣子回头一看,女孩儿脸都白了。 开玩笑的,你也走吧! 女孩儿又惊又怕,赶紧溜了。 一回头,丁彦已经来到窗前。 谭芸:丁总早。 丁彦:早。你们聊什么呢? 哦,没什么正事儿,丁总有事儿? 事儿倒是没有,路过就过来看看情况,怎么样,还适应么? 谭芸:挺好的,多谢丁总关心。 丁彦身边还有别人,也没再多说什么,有困难就跟上面反应,跟我说也行。 谭芸:谢谢丁总,那我去忙了。 丁彦:嗯。 刚好有一批等着验票的游客排队,时间也到了。谭芸把烟收进抽屉,扣上帽子,从岗亭里走出来,拉开界线,开始检票,一边检一边重复那几句话。 攀岩进门左转。 动物观赏进门右转。 跑马场进门直走。 祝您愉快。 丁彦观察了一会儿就跟同事们走了。 现在是暑期,游客非常多。 陈骆三人排在队伍里,被阳光晒得快要冒油。尤其是林仙,出来的时候没带防晒,这会儿头上顶着陈洲的外套。又热又闷,简直一言难尽。 检票口西边有一个冷饮店,门口站了不少乘凉的,几乎人人手里一瓶冷饮,生意火爆。 陈洲:林仙,要不你去那边等会儿,检到我们你再过来,我看还得一会儿才能到我们。 林仙早就热得受不了了,那行吧,你们俩喝点什么吗?我去买。 陈洲:我要冰的什么都行,陈骆要常温的,没有常温的就算了。 林仙哦了一声,那我去了。 林仙恹恹地来到冷饮店,买了两瓶冰红茶,一瓶常温矿泉水。 队伍还有很长,林仙给他们送完水就回阴凉里站着了。 这样一看,陈骆和陈洲还真是出众啊!人堆儿里一眼就看见他们两个。尤其是陈骆,他丝毫没有被太阳烤到的焦躁和狼狈,反而给人干净清爽的感觉。陈洲说他冷,没温度,的确,这是她见过的最冷的一个人。仿佛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仿佛他对一切漠不关心。真的是这样么? 队伍慢慢缩短,终于快到他们了。 林仙跑回陈洲后头,陈骆往后让了一些。 林仙忽然鬼使神差地问陈骆,水好喝吗? 陈骆嗯了一声。 林仙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水好喝吗,这种话她是怎么问出口的?幸好陈骆没有笑话她,也没让她下不来台。 反而是陈洲回头瞧了瞧他们俩,什么也没说,又回过头去。 队伍一点点缩短,终于到他们了。 这么长的队伍,只有一个人检票,能快才怪。陈洲捏着三张票,看着检票员低垂的帽檐儿,没松手。检票的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陈洲只感觉后背有点冷,不知道是不是汗淌下来了,你特别喜欢让人等是吗? 第5章 陈洲说:你们就不能多安排几个人吗,这么多人在这等着,中暑了怎么办?还有这么多孩子。 对不起,我会跟上面反应。检票人员例行公事地道歉显得很没诚意。 陈洲没打算放过她,上面是哪里?这么多人站这么长时间了,你们眼瞎看不见么? 检票人员再次抬起头,却往他身后瞧了一眼,之后还是用那个调调说:我会跟上面反应,请您进去吧,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你现在才发现有很多人吗? 好了好了。林仙拽拽陈洲的袖子,进去吧,别较真儿了,我都快晒冒油了! 陈洲闷不吭声,不高兴,但还是被林仙拉走了。 陈骆跟在林仙后面走进去,全程没有说话,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如同任何一个素不相识的游客。 三人进去后,陈洲就不说话了,表情也变得很难看。林仙歪着脑袋,在他和检票员之间研究起来,你们认识? 陈洲转回头,不认识。 林仙将信将疑,跟在陈洲后面,悄悄问陈骆,他怎么了?那个检票的怎么得罪他啦? 不清楚。陈骆的回答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这家俱乐部经营项目非常广泛,什么农家院,采摘园,动物养殖,拓展训练应有尽有。陈洲先去了体育馆打球,陈骆头一回约他,一定要把优先级排在首位,其他项目延后。 林仙早就热晕了,什么也不想干,就坐在旁边看他们俩打。 陈骆换上一身深灰色运动装,简单的短袖和短裤,穿出了简约的时尚感,另外看他这个身型与肌肉状态,应该是常年健身的人。 陈洲换了一身白色运动装,款式也很简单,虽说身型与肌肉状态也不错,但跟陈骆比还差点儿意思。 林仙看他们兄弟俩打球,看出点问题来。 陈骆好像一直在让着陈洲,但又把陈洲累够呛,就像大人陪孩子玩儿的感觉。 林仙看着看着就笑了。这兄弟俩有意思。 陈洲满腔热情,终于能跟陈骆打球了,可打了一会儿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怎么这么累啊!被遛得到处跑,像狗一样。 停停停!陈洲终于受不住了。 陈骆拿着球拍,停止发球。 累了? 陈洲气喘吁吁,废话,你遛狗呢啊?还是那种小奶狗狗,能不能给你的对手一点尊重啊? 陈骆说:那你想怎么打? 放马过来那种,懂吗? 陈骆点点头,可以。 陈洲扛着球拍走回去,等着他新一轮攻击。 陈骆发球,上来就直冲陈洲脑门,陈洲闪了一下,险险接住。 接下来的几个球都是快如飞箭,陈洲调动所有精神,聚精会神,还是输了。但他输得心服口服。 林仙跑来给他们俩送水,对比他们兄弟两个的大汗淋漓,她就显得干净又清爽了。 林仙:陈骆球打得不错啊! 陈骆:凑合。 陈洲:我呢?我打得也挺好吧? 林仙:看把你累的,气都要断了。你先歇会儿缓缓吧。 陈洲:瞧不起谁呢?再说这也不能怪我,你没看见刚开始他怎么打的吗?是个人都会累啊! 林仙笑说:对对对,比我厉害多了,你很棒,现在气消了吗? 陈洲正在喝水,一提到这,忽然就吃味了,他捏扁了瓶身,不屑地说:谁生气了? 林仙悄悄跟陈骆说:不对,肯定跟那个检票员有关系,他们俩不对劲,你觉得呢? 陈骆喝完水,捡起毛巾擦了擦头发,没有回答林仙的问题。 陈骆和陈洲出了一身汗,打完球就去冲凉了。 一向健谈的陈洲,忽然变得特别沉默。 陈骆冲完出来的时候,陈洲刚吹完头发。 陈骆随口问:进门就不对劲,怎么了? 陈洲望过来,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你也开始好奇了吗?是不是忽然发现对我还是有那么点儿关心的? 陈骆随便擦了几下头发,没说话。 陈洲挨着样儿得捯饬自己,头发都擦完发泥了,陈骆也没再多问一句。也没回来找他。 这人可真是。 陈骆还是那个陈骆。 陈洲忽然没了兴致,不想打球,也不想吃饭,总之,干什么都没滋没味儿。他把矿泉水瓶子捏扁,遥遥投进垃圾桶,靠着沙发靠背,心里烦躁得很。 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陈洲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趁着陈骆和林仙都不在身边,他得去问问她。他还从没被人这么涮过。 检票结束后,谭芸引导一家找不到采摘园的游客去了采摘园。一家三口,孩子还小,大概两岁半,非得缠着谭芸摘草莓。谭芸陪着摘了十来个大草莓之后跟小朋友商量说回去工作,小朋友很讲道理,说说就通了。还跟谭芸摆手飞吻,谭芸也笑呵呵地,跟一家三口告别了。 谭芸用手遮太阳,晒得直眯眼睛,刚走出采摘园,迎面就遇上一个人。 陈洲直接站到谭芸面前,开门见山道: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谭芸垂下眼睛,似笑非笑,摘掉手套抖了抖尘土,不知道。 她一脸无所谓,让陈洲大为光火。 没想到还能遇到我吧? 我看更意外的好像是你。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说什么? 你陈洲怕自己压不住火,来之前就告诉自己忍住忍住,别让她看扁了。可他这会儿实在有点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不,之前的所有,都是你计划好的,你在利用我。 谭芸笑着说: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还有这个必要来问吗? 这个女人的冷静和淡漠简直令人发指,你到底有没有过一句真话? 谭芸掂了掂手套,朝他走过来,擦身而过的时候,说:名字是真的。 在刺目的烈日下,她穿着一身白色工作制服,身形款款,依然像当初一样耀眼,让人过目难忘。她在林荫小路上,走着走着慢慢缩小成一个白色的小点,融汇在明亮炫目的画面里。 啊!我猜的果然没错啊! 林仙从一颗大树后面跳出来,后面还有陈骆。 我就猜你们俩有问题,果然。 陈洲有些狼狈,你都听见什么了? 林仙笑嘻嘻地,怕我听见么? 看见陈洲吃瘪,林仙大笑起来,好啦好啦!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刚刚就在里面摘草莓来着,啥也没听见。你哥可以作证,我们没听见。 秦淑芬听说三个年轻人出去玩儿了,想着怎么也得往回拽一拽,就死命地给陈洲打电话,陈洲电话静音,一个都没听见,后来秦淑芬就打到陈骆那儿去了。 怕陈骆感觉被监视,就借口说想吃草莓,让陈骆他们顺便给摘点儿,陈骆答应了。林仙是闲着无聊,偷跟过来的。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林仙刚看了一场好戏,满足地跑回去,接着摘草莓了。 哥!林仙跑了,陈洲怎么也得揪住一个,他叫住陈骆,我我跟她我们 陈骆:你是因为她不高兴,但她完全不在意你的感受,无视你,所以你现在很难过 打住,哥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再说事情也不是那么回事,我才不会因为那个骗子而难过。 那就好。要摘草莓吗? 陈骆的脑回路实在让陈洲无语,陈洲接过陈骆手里的小篮子,更没力气了,摘。 第6章 中午十二点,谭芸下班了。 早饭没吃,又忙活一上午,她早就饿了,包里早上没来得及吃的面包牛奶刚好当做午餐。 这里是员工宿舍附近,基本没有游客过来,她坐在一棵杏树底下,一口面包一口牛奶。 宿舍门口的小野猫路过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馋她的面包。谭芸揪了一小块给它。 喵喵,过来。 喵喵高傲地踩着猫步,瞥了一眼就走了。 谭芸把面包塞回自己嘴里,看着喵喵走远的方向笑着。 杏树上的杏子已经有成熟的趋势,开始发黄了,谭芸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拉下最上面的一个树枝,摘下一颗比较熟的,随便擦擦就吃了。 酸,特别酸。 谭芸没勇气吃完,只咬了一口就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用矿泉水狂漱口。 这一幕被一个路过的人看见了。 谭芸?你是谭芸吧? 谭芸缓缓地回过头,一个梳平头的男人站在那儿。 这个人她有印象,两年前在一个饭局上见过。 真是你?来玩儿的? 谭芸下意识地后退着。男人似乎看出她的意图来了,劝她说:你先等会儿,小李都找你大半年了,就差登寻人启事了,你怎么也不跟人联系一下啊,这不胡闹么! 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能对她熟悉到这个程度,令人汗毛倒竖。 谭芸不敢想象,或许只需要几分钟,就会有好几个人 ,好几辆车围堵她,让她插翅难飞。 谭芸往后蹭,那人就往前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缩短,谭芸趁其不备,拔腿就跑! 喂!你跑什么啊?你们快点儿,又跑了! 最后这句话,让谭芸的血液直冲脑门!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地跑,慌不择路之时,一头扎进了采摘园。 她的身影穿梭在苹果树林里,她一直跑,不停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衣服和脸都刮破了。但她一秒钟都没有停过,她拼命地跑,一直跑到了采摘园的东门。 东门门口刚好停了一辆车,副驾的门开着。谭芸朝着那辆车,使出所有的力气,做最后的冲刺 。 她终于顺利地跑出了东门,像条鱼一样钻进了那辆开着门的车里。 开车,求你! 陈骆接到公司来的电话,说新菜品出了点问题,让他回去看看。电话里听他们也说不太明白,陈骆决定亲自去看看。 陈洲扫兴极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他还要走。林仙也不想让他走,可也听说陈骆是个没有生活的工作狂,知道谁也留不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了。 陈骆给秦淑芬摘了很多草莓,这会儿刚装完车,翻了几个文件。他想在路上抽时间看看,就一时扔在了副驾座位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4) 刚转个身的工夫,身旁就旋风似的闪过一个影子,腾一下窜进他车里,还把门关了。 是个女的。 陈骆过去敲敲车窗,里头的人吓得不轻,抓起仪表盘上的手表对着他。 四目相对。 是他! 是她! 陈骆拉开车门,又把她吓了一跳,拿着他的手表当刀使。 你干什么?她好像很害怕,一边举着他的手表,一边往后退。 陈骆扶着车门,稍稍弯着身子跟她说话,你闯进我车里,拿着我的手表,问我要干什么。 这是你的车? 他嗯了一声,直起身子说:你下来。 谭芸没动地方,反问:你要开车走是吧? 他看着她,仿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下来。 谭芸吞了一口口水,这样行不行,你开车带我出去,我给你钱,多少都给。 但对方显然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你下来! 忽然一辆车从旁边经过,谭芸慌里慌张跑下来,一下窜到陈骆胸前。 这样不行,他们随时都会追上她的。 谭芸再次对眼前的人求助,先生 一回头,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了,谭芸立刻向后大踏步一步,先生,帮个忙行吗,我现在需要立刻离开这里,你可以带我离开吗? 他毫无反应。 先生,我真得很急这样吧你看你看我这里有点钱。谭芸掏出浑身上下所有的钱给他,一共也没几张,的确代表不了几斤几两的诚意。 陈骆看看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没要,我这里也有点钱。 陈骆从钱夹里抽出一沓粉红色票子,应该够你打个车的。 谭芸发现了,这人油盐不进!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改变主意,现在只有他的车能帮她逃跑。她不可能在这个荒郊野外再等下去,多一分钟都是危险。但是该怎么办呢? 一向挺有主意的人忽然间无计可施了。 你能让开了吗?他还在赶她。 我要是不让呢? 谭芸也觉得这种死皮赖脸的态度有些无耻,可做都做了。 他看着她,没出声,之后忽然靠过来,越压越近。谭芸硬是没动地方,决定赌一次。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一股陌生的气息 笼罩过来,他的衣料擦过她的脸。之后一阵窸窸窣窣。 等一下! 谭芸睁开眼睛。走投无路,但到底还有自尊心,还想垂死挣扎。 然而她想象中的事没有发生,对方甚至连那个意思都没有。他紧挨着她站起身,手里拿着一沓疑似被她压皱的文件。谭芸趁机躲到安全距离。 他翻了两页,好像在检查有没有破损,之后就扔进了后座,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拧钥匙,放手刹。 这是要走了! 谭芸一下扑到车窗边,扒着车窗求他,等一下先生,帮帮我行吗? 车里的人完全没理她。车窗慢慢上升,把她隔在外面。 先生!先生! 车子慢慢开起来了。 谭芸急了,该怎么办呢?慌乱之际,她瞥见路边的一个砖头,想也没想,趁他还没走远,一砖头扔了过去。如他所愿,车窗碎了,车也停了。 那一刻,谭芸又惊又喜,赶紧冲上去,对方刚降下车窗,她就趁机表态,我跟你走! 然后兀自坐进副驾驶,我知道你要报警,这附近就有派出所,你直接把我送过去就行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安全带系好,开车吧!之后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我都听你的。只要你现在开车。 谭芸摸不清这个人到底怎么想的,因为他不说话,不表态,也看不出什么意思。谭芸算识人广的,但她看不透这个人,这种认知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次你帮了我,你让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谭芸能说出这种话,真地是没办法了。 谭芸眼巴巴地看着他,只见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淡声说了句,报答之前,你是不是该先道歉? 嗯?哦,刚才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砸了你的车,我会赔的! 所以,钱能让我原谅你。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真诚地跟你道歉,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砸你车的。 如果我不原谅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谭芸一时也语塞,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我一定要表个态。 他把烟叼进嘴里,居然开车了。 这个路数,谭芸不懂了。 但开车了才是最要紧的,他开车了。 他们刚走,后面林子里就追出来几个人,谭芸赶紧压低身子,直到安全地带才敢坐起来。 对她的奇怪举动,开车的人一个字都没问。 从俱乐部出来是四环路,车少路宽,拉货的卡车比较多,他们的小车夹在中间儿显得单薄又孤单。两个不算相识的人在车里,无话可说,也没开电台,总之,很安静,安静得有点诡异。 风从破碎的车窗吹进来,吹得谭芸头发乱飞。 炎热的夏天,路面蒸腾着热气,令人昏昏欲睡。谭芸看着略微变形的地平线眼皮开始发沉。 你刚才是不是说怎么处置你都行? 身边的人忽然出声,谭芸一惊就清醒了。 什么? 什么都听我的,你刚才是不是这么说的? 谭芸坐好,勉强打起精神,是我说的 !你想怎么处置我? 她看看路标,提醒他,派出所还有一公里就到,你送我去还是我自己去都行。 才说到这,只听砰一声响,车身晃了几下,谭芸赶紧抓牢上方的把手,直到车子被他稳定下来,靠边停了。 谭芸虽然不会开车,但也知道肯定出问题了。 怎么了? 车胎爆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爆胎了? 他不疾不徐下车查看,左后方的轮胎扎了个钉子进去,谭芸也看见了。 他们目前还在四环路上,绵延起伏的大道,偶尔才有辆车经过,左边是逆向车道,车也很少,半天才过来一个。此情此景,让她联想起恐怖电影的标准路数。 她不禁回头看。 他单膝跪地,手里拿着电话,正在求助。 谭芸被太阳烤得受不了,刚刚又在林子里横冲直撞,脸上划破了好几道,这会儿火辣辣地疼。 可又没地方可躲,只能回车里等。 不久,他也上车了,令谭芸惊讶的是,他又把车开起来了。 不是爆胎了吗,还能开? 他叼着烟,单手扶着方向盘, 能。 会不会有危险啊? 可能会。 那那你还是别开了。 得去换胎。 他说着话,车就起速了。 谭芸赶紧系好安全带,抓牢车顶上面的扶手。 这一系列动作引他看了过来。 谭芸紧张道:你看前面,专心点。 他好像是笑了一下。 谭芸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你认真点好吗?我的命还在你手里。你别看我你看前面! 陈骆把烟头戳进烟灰缸,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人! 第7章 这句话比爆胎还有惊人效果。 谭芸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 谭芸打断他,我很贵的。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抽口烟,不慌不忙地说:有多贵,够蹲几天局子么?我话都还没说完,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人跟我走一趟。 谭芸有点蒙,你说什么? 跟我去个地方。 去去哪儿啊?谭芸觉得自己傻透了。仿佛头顶上有一只乌鸦哇哇叫着飞过去。 不是你想的那种事。 谭芸听他这么说,立刻敏感起来,我想什么了我? 他不说话。 这样就显得她更落下风了,谭芸紧紧靠着椅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索性什么都别说了。 陈骆在他联系好的店面换的车胎,工人看后座上还有块砖头和碎玻璃碴,呦呵了一声,这是怎么了?让人砸了啊? 陈骆:嗯。 报警了吗? 没。 我看你车上也没安个行车记录仪,要不安一个吧。 不用了。 工人看车主不是闲聊天的人,就没再扯皮。 天很热,店里没空调也很热,还一股味道,谭芸就在路边的树下等着,等了好一会儿,可算换好了胎,玻璃也换了,她赶忙跑过去说要付款。 工人早就发现这两个人有点奇怪,像认识又像不认识,这会儿这么一看,可能她就是砸车的人。但也没多管闲事。 钱他给过了。 给过了? 这就尴尬了。 谭芸本来以为自己是来付款的,但钱没给上,她跟过来的意义在哪儿呢。 两个人重新回到车里。 谭芸说:钱我转给你,加个微信吧。 他没说话,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没有密码么? 没有。 谭芸两个手机操作了一下,加好了。 钱已经转过去了,我帮你点收钱了。 嗯。 要是还有什么花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转给你。这个TY就是我,要不我帮你备注一下吧。 不用了,就你一个人。 谭芸惊讶地看向他,有点不敢相信。她居然是他列表里唯一的好友。 车子慢慢从四环路进入市区,上了高架桥,谭芸还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也没心思琢磨,她的脑袋里还是刚刚的社死场面。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了,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她就忍不住脚趾抠地,浑身不舒服。 路遇一个十字路口,堵得厉害。 车流很长,一点一点地往前蹭。谭芸降下车窗往前看,队伍行进缓慢,前后左右都是人,倒是有种被包围的安全感。 路边的小树和草坪正在修剪,空气里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儿,谭芸看着时不时后退一下的街景,逐渐开始眼皮发沉。 刚才的十字路口的确蹭了很久,一公里的路蹭了快半小时。 洛云中餐馆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一看见陈骆的车就迎了过来,但发现陈骆车里有个睡觉的女人,就没再靠前。 陈骆从没载人出现过,听说他不喜欢交朋友,也没什么朋友,更没女朋友,所以这个女人的出现,还是引起了广泛讨论的。 陈骆把车停好,旁边儿的人还是没醒。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倒是陈洲的一通电话把她震醒了。 谭芸是在梦里梦见了地震才醒的。 一开始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是哪儿,尤其是看见陈骆的时候,她懵了一会儿。之后鼻子一痒,忽然打了个喷嚏。 陈骆:不回去了,你们玩,费用算我的。 电话那头说:你车上有女人? 这句话谭芸也听见了。 陈骆嗯了一声,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外面是一家叫洛云的中餐厅,看装潢状态,应该是刚开业没多久。 这就是他要带她走一趟的地方? 他应该是这里的贵宾之类的人物,有好几个人在门口等他。 陈总这边请。 除了门口接他的人,还有一个穿黑色制服的从大堂迎出来。 原来他也姓陈,看面相的话,他跟陈洲应该是亲戚。 他们被引导一个靠窗的座位。 穿黑色制服的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那现在开始么? 他回答:嗯。 谭芸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穿黑色制服的人走后,谭芸问:这就是你要带我走一趟的地方? 嗯。 他嗯了一声就没有后续了。 所以说,你是想让我请你吃饭?不会这么简单吧。 平时都爱吃什么? 我么?我不挑食,好吃的都行。所以,我是来干吗的? 抵债。 被人这么揪着小辫子,时不时拽一下的滋味太难受了。她从没这样过。还不如把她送到派出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怎么抵? 话还没说完,穿黑色制服的回来了,手里推着一个小餐车,碟碟盘盘的好几道菜,一样一样地端上桌。 谭芸看着桌子,心里盘算着这顿饭值多少钱。她最近缺钱缺得厉害,现在竟要充大头来吃这种中看不中吃,还死贵死贵的东西。 吃吧。他说。 既然人家已经发出了邀请,没有不吃的道理。 唔。 她先叉了一块肉吃。大概是饿了的缘故,肉的味道出奇地不错。刚想再叉一块,姓陈的阻止了她。 他推给她一杯水,喝一口。 他忽然热情起来,让人有些不适应。不过大太阳底下折腾了大半天,谭芸的确是口渴了,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喝完水,刚想把刚才那块肉叉起来,他又阻止了她。 他轻轻把她的叉子转向另一道菜,试试这个。 谭芸提着叉子,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当下是她欠了人家的,放低姿态才是聪明之举。管他什么意思,听话总没错。 谭芸在他的指引下,叉了一块菠萝咕咾肉。这道菜谭石很喜欢。的确味道不错,跟她吃过的店比较,这里的确好吃一点,菠萝甜爽,肉质鲜嫩。她还想再来一块,但姓陈的再次阻止了她。 谭芸主动配合,拿起杯子,喝水是吧? 他点点头。 谭芸咕咚几口就把整杯水喝完了。 杯子才刚见底,姓陈的就叫服务员来给填满了。 谭芸有点想不通他要干什么,是要用喝水来惩罚她吗?那也太变,态了。 姓陈的看她喝完了,又开始指导她吃下一道菜爆炒蚕蛹。 谭芸犹豫了! 可以不吃么? 他终于留露出一丝不同的表情,为什么? 不敢吃。 第8章 谭芸的语气有点硬邦邦的。 她在一种不愿意但又不得不妥协的情绪里。 陈骆没有纠结她的态度,换了一道炝莲白,那就试试这个。 谭芸就这样,在他的指引下,一个盘子动一口,基本就吃饱了。 姓陈的看着她,全程监视她吃完,自己一口没动。这会儿还用那种研究似的眼神看着她,谭芸不明其意。 你不吃吗? 姓陈的说:不吃。 不是要我请你吃饭吗?你一口不吃却都是我在吃,那你带我来干吗?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5) 看你吃。 他的手指向后勾了一下,立刻有人走上前来,陈总。 笔和纸拿过来。 好的。 很快有人送来了笔和纸,摆在谭芸面前。 谭芸彻底不懂了,什么意思? 把这几道菜的味道写下来,从你最喜欢的开始写,写吧! 谭芸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很久没有过了,她想起小时候在考场考试的场面,而姓陈的就像监考老师。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虽然腹诽半天,但谭芸还是硬着头皮,按照他的要求,一样一样地列出每道菜的味道,很快就写完了。 谭芸交上答卷。对方也极其认真地看起来,谭芸越来越发觉不对劲了,吃个饭至于吗? 她琢磨起其他人叫他的称呼陈总。 该不会他是这里的老板?拉她来做问卷调查? 他很认真地看完了,写的都是好话,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谭芸挑挑眉毛,不满意的也可以吗? 他点点头,把纸还给她。 既然得到他的允许,那她可就实话实说了。 是你让我说的啊!中餐厅用刀叉这点我首先就不能理解。 再看摆盘,我一点都感觉不到这是一家中餐厅,换句话说,这样的中餐没有灵魂和诚意。 她开始一条一条追加,越写越多,几乎写了半页纸,写到陈骆的眉毛皱了起来,两手交握。 谭芸一抬头,发现他严肃认真地像要去打仗,斟酌了一下,说:你这么严肃干什么?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一家之言不能代表大部分。 谭芸顺手把纸握成团。 拿来。 谭芸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 他点点头,鼓励她拿过去。 谭芸只好照做。 之后,他又是极其认真地看了半天,然后走去一边,把那个穿黑制服的人叫了出来。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谭芸看见穿黑制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头越来越低,姓陈的最后把纸叠起来塞进他上衣兜里,沉着脸回来了。 谭芸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些后悔自己的做法。 你刚刚是在训下属吗?所以你是这里的老板? 刚刚那个人是因为我写的东西挨骂了? 你说句话可以吗? 陈骆双手交握,还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你明天有空吗? 什么? 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找你,你家住哪? 陈先生?虽然我很感谢你勉为其难的帮忙,但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你约见面,不合适吧? 姓陈的看着她,好像听进去了。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通,之后谭芸的手机就响了一声,想来就是他发的。 谭芸仍然处于目瞪口呆的状况里,陈先生,我已经说过了 我家住明城区建设北一路阳光花园五号楼一单元二零二,电话号码是,我叫陈骆,现在你认识我了。明天我可以约你见面了吗? 谭芸从来没见过这种路数,一时怔住了。不过她听见了一个重要信息明城区建设北一路阳光花园五号楼一单元二零二。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地址 这个人,住她楼下? 你刚才说的是明城区建设北一路阳光花园五号楼一单元二零二吗? 他点点头。 上礼拜才装修完的那户人家,是你家? 他看她的时间稍稍长了点儿,你住三楼? 啊。 那你应该在两个月前收到我的字条了。 收到了。 两个月前,二零二就已经开始着手装修了,还给左邻右舍都贴了字条,大意是:因装修施工,多有打扰,还请谅解。 原来是他。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就有点麻烦了。 楼上楼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见个面太容易了,尤其是他这种思路诡异的人。 陈骆:既然是邻居,以后还请多关照。 他站起身,朝她伸过手来。 事情正朝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谭芸看着他的手,茫茫然握上去。 陈骆:回家么?我送你。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着都有些别扭。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们顺路。 陈骆回家,谭芸也回家,两个人的确顺路。 车子一路开回阳光花园五号楼楼下。 他们俩一起下的车,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全程无交流。这人不爱说话,谭芸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等到单元门口,谭芸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丁彦,会不会是因为白天的事?找到丁彦头上了? 这时候,陈骆已经先一步进了单元门,头都没回一下。 丁彦往陈骆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谭芸笑说:邻居啊? 谭芸:嗯。 好像今天来过俱乐部吧? 是,挺巧的。谭芸没做丝毫解释,反问:丁总找我有事? 丁彦抬起右手,别别,下班了就别丁总丁总的了,我比你大点,你私下叫我哥就行。 谭芸嗯了一声。 我听说小赵又找你麻烦了今天,你们俩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么? 小赵就是今早上跟她冲突的女孩,她们俩不合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但谭芸从来没出过声,除了今天。丁彦这么快就听说了,可见早就有人跟他提过这些八卦。 女孩子之间本来就容易有冲突,都是小事,丁总不必放在心上。 丁彦叹口气,有些流言我听说了,我也没想到会给你惹麻烦。丁彦说得很隐晦,但谭芸听懂了。 她无所谓道:没事,反正是假的。 丁彦笑一笑,然后步入正题,今天有人在俱乐部找你麻烦是吗? 果然,问题还是来了。 谭芸猜测,她在这里干不长了,有关这件事,我道歉,因为我个人原因给俱乐部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是我的过失。 丁彦: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谭云笑道:丁总,我会主动提出辞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来质问你的。 我知道,但我不能再做了。 丁彦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如果有困难可以提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帮上你。 谭芸摇摇头,没有困难,谢谢丁总关心。我会等新人来了之后再离职,我得上去了,再见丁总。 谭芸拉开单元门,上楼了。 丁彦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逐层亮起,又一个一个熄灭。心里被一种虚无地挫败感击了一下。 谭芸一进家门就疲惫地靠在门板上,摸着门锁,挨个锁好。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脱掉外套,把自己扔到沙发上。 没多久她就被屋里闷热的空气闷得头昏脑涨,不得不去开窗透气。 她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天空。还有被太阳烤得锃亮的,冒着热气的城市。 第二天清早,谭芸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隐约听见门外有点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大门几道锁全都锁死了,门口靠着一个单人沙发。 她轻轻跪在沙发上,朝门镜里看。 几乎同时,门被敲响。 谭芸吓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 她看清楚了,外面站着的人是陈骆。 第9章 陈骆的确说过早上要来找她,但她并没同意。 谭芸今天没班,但也不想跟他出去在大太阳底下干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如果今天再来一次,她不保会不会拒绝他的指挥。 算了吧,不理他。 但终究是砸了人家车,欠了人家情,管他是不是心甘情愿,总归是帮了她。欠了就是欠了。 谭芸被良心驱使,把沙发挪开,开了门。 陈骆看着她,看看门,好像在疑惑她为什么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又开了那么多道锁。 谭芸:七点五十五,你很准时啊! 陈骆:你还需要时间吗? 谭芸身上还穿着睡裙,牙刷了,脸还没洗,头发也乱糟糟的。 但又不想让他进来等。但让他回去等,时间又会拖拖拉拉搞得很长,这一上午就都跟他有关联了。 谭芸认栽了,不需要,走吧。 谭芸直接换了双布鞋就出门了。 没关系,我等你。陈骆的眼神显然对她的穿着表示意外。 我穿成这样会给你丢脸吗?谭芸走出来,门一关,作势要穿成这样出门。 陈骆看着她,最终没有表态,先下楼去了。 谭芸懒洋洋地跟着,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把头发绑了。 谭芸身材不错,胖瘦得当,皮肤白,长得高挑,相貌也很出众。浓眉大眼,轮廓骨相都不像汉族人,有点混血的意思,但她的确是汉族人。 睡衣穿在她身上倒不是睡衣的味道了。一身白,阳光一晃干净发亮,倒有些又纯又欲的意思。 一进陈骆的车,她就打了个哈欠。 陈骆系好安全带,拧钥匙,放手刹。 谭芸懒懒地拽过安全带系好,说:你还没告诉我要去哪儿。 去吃饭。 这是谭芸最怕听见的一句话。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骆看了她一眼,之后转动方向盘,车子轻轻滑出停车位。 谭芸无法不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昨天的事,想着一会儿又要再来一遍,头就大了。 陈骆把车窗关了,打开冷气,车厢温度渐渐降了下来,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谭芸随便扯起话题,你家开餐厅的? 陈骆:不是。 谭芸想起陈洲好像跟她提过他家里干什么的,但她没注意听,就知道他们家有钱,家大业大。 昨天那家餐厅不是你的啊? 是。 怪不得,刚开业? 马上试营业。 所以你是叫我去试菜? 对。 那你为什么不吃? 他没回答,转动方向盘,车子开上高架桥。 谭芸看着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不爱说话,性情古怪,不近人情等等一系列词都往脑袋里来了。 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呀? 我不饿。 那你今天饿吗? 他没回答。 怎么又不说话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如果你想我和你一起吃的话 不想。 谭芸立刻掐断他这个奇怪的想法。 好,我会陪你。 谭芸被这个说法搞得很不自在,什么叫陪,那是监视。 算了,跟他较这个真没用。 这顿早餐,虽然吃得不太自由,但不得不说,味道还是顶好的。可比她自己在家吃泡面好太多了! 陈骆履行诺言,全程陪着,还是一口没动。 馅饼,馄饨,饺子,面条,油条,豆浆,牛奶 摆了一桌子。 一样吃点就饱了。 跟昨天一样,她又拿到一张纸一支笔。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写起来就顺手多了。 交卷的时候,陈骆的表情没有那么严肃了,因为全是好话。 陈骆: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谭芸:没有,说真的,这顿早餐有家的味道。 这个答案,应该让他满意了。 他放下纸笔,看向窗外。 他们坐在靠窗的座位,阳光明媚,在他的眼睛里也跳跃着同样明媚的光亮。 家的味道。他轻声念着。 是你想要的吗?这还剩了不少呢,你也尝尝。 不了。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不知怎的,谭芸总觉得他不吃这个行为有些刻意。 你到底为什么不吃? 她的好奇或许被他注意到了。 吃过了。 那你刚才还说如果我要求,你就跟我一起吃,你不是吃过了吗? 后来你拒绝了。 哦,所以,你是知道我会拒绝,随口说说的? 他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为什么是我? 我不认识别人。 他的回答很奇怪,但很有说服力。谭芸相信他朋友少,甚至到没有的程度。 谭芸想问为什么不带陈洲过来,后来一想那是人家的家事,轮不到她来过问。 所以,咱们现在两清了吗?谭芸忽然说。 他略有茫然地看着她,倒像把那事儿忘了。 你的车。换胎和换窗户的钱我都转给你了,你让我来试吃我也来了,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么? 有。 谭芸向后靠着椅背,你说。 需要你的时候,你出现就可以了。 谭芸看着他,笑说:期限呢?一周,一个月?半年?一年? 一年。 一年?谭芸惊讶于他真地这么说。 除了轮胎和车窗,车尾灯和倒车雷达都要换,大概需要四五千块。假如你日薪300,大约半个月还完,但日薪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他看看手表,我们从见面到现在,只用了一个小时。剩下的七个小时,你还愿意为我做事么? 谭芸没想到这一砖头值这么多钱,,等等,你的意思是,假如我答应你的要求,这钱我可以不还? 嗯。 按照他的说法,如果他们每天见面,每天在一起一小时,那么大概需要120天,也就是四个月的时间还完。 现实情况是他们不可能每天见面,每次一小时,所以他说一年,还算给了她充分的自由了。这么一想,他反而大方起来。 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半个月,每天八小时为我做事,也可以。 谭芸竟然真在脑中联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不,不可以。一个小时她都受不了,别说八小时了。 谭芸最近缺钱是真的,给家里寄钱后,她几乎身无分文了,另外还有房租水电这些,她的确是很穷。 不就是白吃一年的饭么,她倒是没什么损失,还能填饱肚子,也不是不可以。 谭芸喝口水,拍板了,行,就按你说的做,一年! 第10章 莫名其妙。 谭芸脑袋里只剩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些天的人和事。原来穷困真得会让人把尊严这两个字变得那么轻。 接下来的几天,谭芸都没见过陈骆,上下楼的时候也没遇见过他。她有种侥幸心理,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会很忙很忙的,忙起来根本没自己的时间,这么一想,她好像没那么难受了。或许这就是他故意惩罚她的一种手段,先在心理上压垮你,谁叫她砸了他的车。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6) 谭芸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一个人三份工,按期往两个账户存钱,一个是父母的,一个是谭石的。 这天,谭芸刚从银行出来,看手机时间的时候发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生日。她对着手机出了会儿神,之后就该干嘛干嘛了。记忆里她从没过过生日,父母也从来不提,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但上学的时候,同学们都过生日,当同桌第一次跟她说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的时候,她愣住了,之后有一种奇怪的心情,她跑进厕所里,在里头闷了十多分钟才出来。 午休,谭芸在街上找东西吃,路过一个天天路过的西点屋,今天橱窗里多了一个平时没见过的蛋糕。她点起一支烟,闭上眼睛,对着这块蛋糕许了个愿。 她被自己这个幼稚行为逗笑了。她是最不该对这套东西有幻想的人,脚踏实地,有一天是一天才是正经事。 她在一个建筑工地门口的铁皮车里买了一份盒饭,随便找了处阴凉就坐下来吃了。 街对面马路牙子上也坐着一排吃盒饭的工人,视线无一不落在谭芸身上,交头接耳间忽然哄笑起来。 铁皮车里的大姐往外瞧了一眼,拿了一杯热豆浆出去。 姑娘,要不要? 谭芸从饭盒里抬起头,大姐手里握着一杯豆浆,胖乎乎的身躯像堵墙似的,帮她遮了些阳。 不要钱,这是早上剩的,你要不嫌弃,就给你吧。说着直接把豆浆塞进谭芸手里,扭身回到铁皮车。 夏天的热豆浆把人喝得汗津津的,但那种甘甜的味道竟令人感觉清爽,吃饱喝足,又有力气跟命运抗争了。谭芸吃完饭把饭盒扔进垃圾桶,路过铁皮车的时候,跟里头说了声谢谢。 没事没事。 谭芸走远后,大姐从热热闹闹的手机视频声里抬起头,向谭芸走远的方向叹了一声。 女人要是难起来,是真地很难很难。 但谭芸的字典里,没有难这个字。因为从出生开始,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是这种生活模式,习惯了,不知道什么是容易,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过着多让人心疼的生活。 半天过去,生日也过去一半了。 谭芸回到车行,待洗的车排了好几辆。 桂姐正在给一辆黑色本田做最后的擦拭。 谭芸过去换她,桂姐,去吃饭吧。 桂姐一边擦一边问:你吃好了? 吃好了。 谭芸立刻接了桂姐的活。 谭芸很勤快,话也少,桂姐对她印象不错。 当初谭芸刚来的时候,谁也没想她能干长远,因为谭芸的形象和气质跟这里严重不符。但干到最后,却是谭芸干得最踏实。同事换了一个又一个,她还在这里。 谭芸干活认真,每一辆经她手的车都是干干净净的,车主看是她擦的,直接省去了检查的步骤。 谭芸跟车主亮了一下收款二维码。 车主是个男的,老客户,跟谭芸说过几次话。 你干活儿是干净,我看你干别的肯定也不能差。 谭芸随口道:您满意就行。 你这社会实践还没结束啊? 谭芸随口嗯了一声,是啊,得干到毕业呢。 车主啧啧两声,那你也太实在了,找点轻松的活儿干多好,受这份累。 谭芸笑了一下,欢迎下次光临。 车主也笑一笑,满意离去。 跟她八卦搭讪的人很多,他们说她什么她都应。但没一句真话。 快下班的时候,车行又来了一辆白色丰田。谭芸一看车牌号陈骆? 好几天不见,他瘦了些。白衬衫黑裤子,休闲鞋,头发梳得干净利落,半背脑后,戴着一副金丝边儿眼镜,斯文冷感,生人勿近。对,还是那么生人勿近。 陈骆把车停好,钥匙扔给她,就去旁边茶室喝茶去了。 他怎么忽然来了?那她是不是又要被他抓去吃饭了?谭芸这才有了一丝隐忧。 婷婷忽然从她身后冒出来,丰田男又来了。长了一张顶流的脸,开一辆这么接地气的车,有回我听说他穿的西装都好几万呢,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 谭芸正在清理他的后座,随口说:怪是真的怪。 是吧,你也觉得吧? 婷婷得到了符合,更起劲了。 他家特别有钱,对了,他还有个弟弟,长得也是没话说,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个跋扈性子,跟哥哥不太一样,有一回哥俩一起来的,刚好我在,这俩人的个性可真是相当不一样了。 谭芸没再跟着符合,婷婷没得到回应也就不再说了。 陈骆回来的时候,谭芸和婷婷正在收尾擦干。 婷婷一边偷瞄,一边给他亮出二维码,很快听到音响里到账的声音。 陈骆转向谭芸,你还有多久? 谭芸说:已经下班了。 那就上来吧。 谭芸没动地方,有事? 陈骆看着她,好像在说你说呢? 有。 他这么一说,谭芸就懂了。终究是躲不过去,刚下班,又要上班。 你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嗯。 谭芸回后面换衣服,婷婷也跟着溜进来了。 你和他认识呀? 是是要约会去?那他是你男朋友? 哇塞,不会吧? 谭芸一边系扣子,一边把手指头竖在唇边,嘘,你偷偷知道就好了。 啊?你们俩真的是?婷婷捂着嘴巴,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你俩有苗头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谭芸笑说:逗你玩儿的,说什么你都信。 啊?谭姐你骗我的啊?我刚磕cp还不到十分钟啊! 谭芸弹弹她的脑门,愿意磕就磕,你高兴就好。 谭芸在婷婷的星星眼中上了陈骆的车。 阳光花园西门有家养老院,谭芸刚搬过来的时候就有了。每天阳光好点的时候,就有老人出来晒太阳。同一时段户外活动的还有小区幼儿园里的小朋友。老人爱看小孩儿,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 谭芸不知道陈骆带她到这里干什么。 陈骆把车停在养老院门口的停车位,然后打开后备箱,里面装了好几个酒桶。 陈骆把酒桶一个一个搬下来。 谭芸看着酒桶,旧愁未去又添新愁,所以今天是要喝酒? 第11章 我不 你可以进去等我。 陈骆一手拎两个酒桶,左右手一共四个桶往养老院走了。谭芸没搞懂他要干什么,但外头太热了,她只好听他的,进养老院大堂里等着。 陈骆来回搬了三次才搬完,一共十来个酒桶,在他手里像玩具似的,光看样子看不出他力气这么大。 养老院一楼大厅直通食堂,二楼是住宿的地方,有电梯也有楼梯。 这会儿楼梯上有声响,下来两个人年轻男女。 男人说:老孙头这也算是喜丧了,都九十了。 女人说: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太突然了,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老孙头是个好人,经常跟我讲笑话,还给我糖吃。像我爷爷似的。 说着话声音就变调了。 你怎么还哭上了?生老病死不都这样吗,哎呀,老孙头是寿终正寝,你该为他高兴没受罪。 男人安慰了几句眼睛也有点红了。 被人安慰,女人反而激动了,哽咽着说:我就是觉得,人真是什么样的都有。老孙头对陈骆多好啊,俩人也算熟悉的吧?咱们都看在眼里的。可是这事儿发生后,陈骆一滴眼泪都没掉,马姐电话通知他的时候,他那个态度简直让人心寒,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好我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之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老孙头的葬礼他也没来,你说他还是个人吗?哪有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啊? 女人说着说着就激动了,捂着眼睛哭起来。 男人也被她说得很愤慨,但还是安慰她说: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什么人都有。别想了,多想点好事,多看看好人。 不行,我憋着太难受了。陈骆他太冷血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没感情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的不是,他的是铁做的!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不值得。有钱人有几个是正常的,都他妈差不多,心情好了撒两个子儿,心情不好了一转脸谁也不认识,他们不就这样儿么! 男人说着说着也没控制住飚了句脏话,后来又觉得不妥,旁边还有人呢! 你知道吗,老孙头到死都还在叨咕陈骆,说今天还得跟陈骆下棋呢,然后下午人就没了!陈骆也太不像话了,早就跟他说老孙头身体不好,总念叨他,让他来看看,他推三阻四的天天有事儿,不就是嫌晦气不想来嘛!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也有了。 有遛弯儿的老人,还有工作人员。三五个站在远处看热闹。 女人后来激动得厉害,被工作人员劝走了,但大老远还是能听见她的哭声。 这时候,陈骆从食堂出来了。 他招呼谭芸,过来吧! 围观的还没散,在两头看来看去。谭芸走向陈骆,跟着他进了食堂。但心思还在刚才的事情上。 食堂里冷冷清清,摆了十来个桌子,一个人都没有。陈骆带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坐下不久,就有穿白色制服的人来上菜了,全是家常菜 。 刚刚的事情,他应该也听见了,但他并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谭芸的注视引起了陈骆的注意。 陈骆:怎么了? 谭芸心里默念几遍不关我的事,然后扯开方便筷,先吃哪一个? 陈骆看着她,你不高兴? 谭芸不想跟他说些奇奇怪怪的,不该她说的话,只问:先吃哪一个? 这样对待食物,不太好。吃东西不是愉快的事吗? 谭芸笑了一声,你这种人还有这种概念么? 陈骆听出画外音。 谭芸把筷子往桌上一砘,说吧,先吃哪个? 但陈骆一直不放话。谭芸等着,越等越不痛快。 今天算了,走吧!陈骆说。 谭芸被忽然翻涌上来的情绪搞得很烦闷,但她又不想莫名其妙地发无名火,撂下筷子,说:走吧。 陈骆走在她身后,你在生气? 谭芸站下来,扶了一下额头,笑说:我只是不想跟你这种人一起吃饭。 陈骆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情绪,看不出高兴不高兴。 谭芸转开目光,你的钱我一分也不会欠你,你打好收据拿给我,我给钱,多少都给。 陈骆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谭芸研究不透这个人,也不想研究他,但有那么一些时刻,她想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点温度,一点点她想看见的东西。但没有。 他只是这个冰冷世界里的一员。 谭芸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了。 第12章 有些时候,人们总在抱怨世间冷漠,愤慨激情在网上发泄过后,生活并没有一丝丝改变。事不关己,冷眼旁观,仍旧是人之常情。 陈骆的不虚伪让谭芸骇然。 大街上那么多人,若是较起真来,没几个经得住道德拷问。谁也不必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评判别人。 可谭芸还是觉得很冷,天气闷热难耐,她却抱紧自己。 谭芸走了,她的身影和愤怒逐渐消失在视线里。陈骆收回目光,给陈洲打了一通电话。 陈洲那边很吵,有音乐声。 陈骆:方便说话吗? 方便,你说吧!陈洲高声说。 晚饭吃了吗? 啊? 晚饭吃了吗? 没呀,怎么你想约我吃饭呐!哥你最近不太正常啊!陈洲哈哈笑着,然后说:你请我,我吃了也要去,给个定位,我这就过去。 好,等你过来。 挂断电话后,陈骆就给陈洲发了个定位。 陈洲一看地图,咦?这不是陈骆家吗?再放大一看,什么?养老院? 陈洲挠挠脑袋,咕哝着:搞什么?在养老院约我吃饭,这个怪人,怪不得你没朋友。 手机开始导航,陈洲即刻上路了。 一桌子菜,一口没动。等陈洲的时候,陈骆夹了一块拔丝地瓜,长长的丝□□,入冷水凝固。陈骆一边吃一边思考了一下谭芸生气的原因。 从车行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到养老院的时候也都挺正常,后来他让她等了一会,再之后叫她进食堂的时候,她的脸色就不太对了。 是食物出问题了? 会那么巧么,十道菜刚好都是她不爱吃的? 嚼了一块拔丝地瓜后,陈洲到了。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陈骆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养老院食堂里,面前的旋转桌子上摆着十来个菜,陈洲走到跟前的时候眼睛已经睁得很大了。 靠,你在搞什么陈骆? 吃饭。 吃饭? 陈洲指着空荡的食堂,这里? 请坐。 亏得他还能像在办公室似的。 陈洲看看这寒酸的地方,从桌子底下拽出来一个塑料凳子,陈骆对面已经有一个拖出来的凳子了,陈洲逗趣道:刚才有人啊? 已经走了。 陈洲随口一问,还真问出点内容。 陈洲想起上回在电话里听见的女人声音,女的? 嗯。 二十多年了,从没见陈骆跟哪个异性有过交往,陈洲有多惊讶可想而知。 我就说陈骆你最近不太对劲啊!莫名其妙约我打球又约我吃饭,原来是被人暖化了!不是林仙吧? 不是。 猜也不可能是那个刺儿头。 陈洲恍然大悟,所以住这里也是为了她喽!你这是开始下凡历劫了吗? 陈骆听到了一个新奇的词汇,历劫? 陈洲瞬间石化,他错了,他不该跟他说这种时髦的话。 不重要不重要。反正不管是谁,我得感谢他把我哥带回人间。 我知道了。 兄弟俩没有再多闲聊,因为陈骆这个话题终结者,对话基本上是有去无回的。陈洲放弃了。 陈骆:饿了吧,吃吧。 陈洲面露难色,真在这吃啊? 我骗过你吗? 陈洲被他噎了一下,没有。 吃吧。 哦。 陈洲看这一桌子菜,拿起沉重的筷子,夹了一个离他最近的拔丝地瓜,刚刚进门的时候,陈骆刚好把这道菜转到他这边。 陈洲有些时日没吃过这道菜了,上次吃大概是在十几年前吧。 陈洲吃完一块,又去夹别的菜。本来是完成任务的心态,但没想到味道意外地好,也大概是他饿了,一天没正经吃东西,所以吃什么都香。他顺手盛了一碗米饭,还真是饿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7) 陈洲才想下嘴,陈骆忽然叫住他。 陈洲举着筷子,怎么了? 什么味道? 味道? 拔丝地瓜。 哦,就地瓜味儿呗!甜的。 甜的。 对呀甜的,不然还能是酸的?你刚才不是吃了吗? 陈骆没说什么。 陈洲又夹了一片炝莲白,这辣椒也放得太多了!陈洲不太能吃辣,一口就受不了了。 陈骆看他辣成这样,也夹了一片。 陈洲一边咳嗽一边劝他,你胃你胃不好别吃,太辣了! 陈骆像没听见一样,看着油汪汪的白菜片,吃了。 陈洲咳得脸都红了,喂!不是告诉你别吃吗,喝点水! 陈洲赶紧把水拿给他,喝点,别把胃辣坏了。 陈骆从小胃就不太好,三天两头地闹胃病,陈洲每次都会帮他倒水送药。 你身上有药么? 没有。 我不是告诉你别吃吗? 没忍住。 陈洲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算了。 随即话题一转,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呢。 第13章 陈骆从未跟异性有过什么新鲜事,除了秦淑芬安排的相亲,不是他不招女人喜欢,相反的,喜欢他的女人非常多,简直要排队到银河系,但大多不太敢接近他,也就别提什么恋情了,连个友情都没有。 所以陈洲才这么好奇,什么女人能近距离地出现在他的周身而不被他冻死。 陈骆没个答案,陈洲缠着他问了半天他也没说。 后来陈洲就提议去陈骆家里坐坐,陈骆没同意也没拒绝,两个人就一起回家了。 跟陈骆上楼的时候,陈洲又提了一次,为什么非住这里,那个女人也住这儿吗? 陈骆拿钥匙开门,没回他的话。陈洲知道陈骆不爱说话就没再追问,聊了些其他,说是聊,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陈骆听着。陈洲没什么知心朋友,陈骆虽然不怎么搭理他,但却是他最好的听众。 陈洲正在窗边研究这破房子外面的周边,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砸门声,对,不是敲门是砸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借钱的时候怎么答应的,半年内还,这都快一年了 ,出来! 我告诉你,你再不出来我把你门拆了你信不信? 你别看你是女的,我不敢动你,是男是女也得讲道理!你出来! 陈洲瞧了眼陈骆,指指上面,听声音像你楼上!这是借高利贷了吧?有困难宁可跟亲朋好友低声下气,也别高利贷,怎么总有这种傻瓜? 有一个人也曾经这样,她说生活所迫,走投无路,不然谁会借高利贷。那一刻,他深信不疑。 陈洲赶走脑袋里的人影,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 给我一根? 嗯?你这是上瘾了? 陈洲说着话,就给陈骆递上一支烟,点了。 看他那动作,一点都不像不会抽的。 哟!看你这姿势,老烟民啊!你这是背着我抽了多久啊? 陈骆解开袖口,我去看看。 这时候楼上已经骂得很难听了。 陈洲看着陈骆的背影,嘱咐了一句,别多管闲事,有事好商量。 你还怕我跟人打架么? 我没那么说,我就是怕你把人家整坏了。 不会,我只动嘴。 那就行,有事叫我。 砸门的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寸头,后脖颈的皮肤堆起两道褶皱。 陈骆上来的时候,他把陈骆好一番打量,然后往旁边让了一下。 但人家没上楼,到跟前了,找人还是讨债? 男人不知道这人干吗的,也不落气势,但语气上明显缓解了不少,啊,朋友借钱不还,我催催。 朋友? 男人反问:您是邻居还是 有什么问题么? 男人看出来眼前这人可是一点都不怕他,不但不怕他还根本没把他放眼里,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哦 ,问题是没什么问题,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没什么问题吧? 了解治安管理处罚法么? 男人一听跟他谈法,下意识地就膈应,但更多的是慌,要个钱可别再把自己给整进去了。 您什么意思 ?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八条违反关于社会生活噪声污染防治的法律规定,制造噪声干扰他人正常生活的,处警告;警告后不改正的,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 男人一脸懵,听都没听过,我这不是着急么,您说哪有这种欠钱不还的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也是普通人家,我也要生活,我也不想扰民。 男的一脸苦闷,觑着陈骆的颜色。 陈骆:她欠你多少钱? 男的一看情形,这是要还钱的意思啊!管他是谁,给钱就行,所以立刻比划了一下,这个数。 陈骆看着他的五根手指头,五十万? 这么有歧义吗,男的也看看自己的手,那倒也没有那么多,五万! 陈骆已经打开支付软件,给我个账户。 来真的!男的赶紧从相册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截图,这个。 汇款成功。 接下来就只等收钱了,男的笑逐颜开,您这朋友也太够意思了,这么多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我还会再听见你砸门么? 不会不会,我就是来要钱的,生活所迫嘛,老弟您是个敞亮人,我看出来了,那我就走了,回见了啊! 男人兴高采烈地走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扔出去五万块钱,这不是被骗了吗! 陈洲说什么都要去讨回来,但被陈骆阻止了。 陈洲:哥,那砸门的孙子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来追债的,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给人家五万,你疯了! 陈骆:我三天没睡觉了,我想睡觉,行吗? 陈洲愣了一下,怎么?又失眠? 陈骆:嗯。 陈洲叹口气,那也不能 陈洲坐下来,你知不知道,对普通人家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再说了,哥,你从来不会多管闲事给自己找麻烦啊! 陈骆还是那句话,我想睡觉。 陈骆觉轻是真的,多少还有点神经衰弱,陈洲是知道的。算了,五万块钱买一觉,这种事也就他这个奇葩的哥能干出来。 你楼上住了个什么人,走运走成这样! 陈骆已经窝进沙发,眼睛一闭准备睡了。 陈洲怕他着凉,帮他拿了条薄毯,还把对着他开的窗给关了。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陈骆闭着眼睛说。 知道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陈洲轻手轻脚地走了。 谭芸正在超市里转悠,超市信号不好,手机一进来就变砖头,最后还是现金结账。等信号来了,手机连着收到好几条信息 ,都是些促销广告,其中夹了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不是每回都有人帮你还钱的。 谭芸看着这条信息,愣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立刻回拨了一通电话。 那头接起来就一阵笑,您可算开机了。 谭芸记得这个人的声音,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有人帮我还钱? 哟,感情您还不知道呢,你楼下那位刚帮你还钱了!不用再躲我了。 什么?陈骆?为什么? 男人拿了钱,满脑袋只剩好奇作怪,看你这意思,你跟他也不是很熟啊!这就有意思了!听哥一句劝啊,这人肯定对你有所图,不然五万块这么痛快就给了,又不是五块。钱债好还,情债可就难喽!你欠钱行,你欠人情债,人家还能敲门来找你要啊!妹子,做人呢,还是得有点觉悟啊! 谭芸什么也没说,挂掉电话,立刻回家。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帮她还钱呢? 他们俩刚刚闹掰,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帮她还钱呢? 是意识到自己的冷酷反省了?不,他这种人不会! 那是什么原因?拿钱收买她,还想让她接着为他做事? 也就剩下这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性了,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能让他这种人为她还钱。 站在陈骆门口的时候,她还是没想透。 陈骆一开门,一股酒味儿扑面而来。 再看陈骆,他手里拿着一杯酒,眼睛有点红。 第14章 这好像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候,但来都来了。 是你帮我还的钱吗? 是。 谭芸十分费解,在他们闹掰了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 太吵了。 什么?谭芸还没太跟上他的思路。 他太吵了。 太 谭芸被他噎得无语了。 只是因为太吵了,所以就帮她把钱还了? 可是这算怎么回事啊?她又欠他的钱了。五千可以挤出来,五万块就有困难了,不然她也不至于被债主上门催债。 穷困会让人低头。 谭芸转开目光,头低着,一时间语塞了。她笑了,笑她自己,笑整件事情的荒谬。 她在那块小蛋糕前许的生日愿望,居然实现了,有人帮她还清了债务。 好像过了挺长时间,谭芸才说出话来。 我好像只能说谢谢 陈骆沉默地看着她,没什么态度。 陈先生,我看还是等您醒酒了我们再说吧。 谭芸才要转身,陈骆说:不用你还。 说着就要关门。 这句话刺痛了谭芸的自尊心,她一下挡住大门,极其认真地看着陈骆。 我说我会还就一定会。 我也说了不用还。 陈骆! 谭芸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你不能这样践踏别人的自尊心,我不是欠钱不还的人,我不是乞丐,我不要人施舍。 但她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她只有重复那句话,我不会欠你。 陈骆撸了一把头发,叹了一声,你说完了吗? 谭芸逐渐把手松开,说完了。 陈骆一个字也没再多说,把门关了。 谭芸原地站着,有很多事想不通,但这种不通又好像是通的另一种表现。她抬起脚,一步一个台阶,回家了。 陈洲走后,陈骆就一直在想办法睡觉,但怎么都睡不着,数羊,喝酒,看电视全都没用。 谭芸这一来,又让他没法睡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 头昏脑涨得又喝了几杯,又有人来敲门了。他知道,肯定是谭芸。 陈骆打开门,谭芸站在门口。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 陈先生,我能进去吗? 不能。 那你来我家也行。 刚才不是说等我酒醒了再谈? 我看你还挺清醒的,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清楚的好。 原本谭芸是要等到明天再谈的,可刚刚陈骆的态度刺痛了她,她的自尊心不容她等了。 陈骆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然后往后让了一步,进来。 谭芸直接换上了地垫上仅有的一双男士拖鞋,进去了。 这个户型跟谭芸住的户型一模一样,只是装修大有讲究,明明又破又小的房子,他的家却有一种奢华低调的感觉。 他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两手搭着沙发扶手,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谭芸:我可以坐吗? 陈骆抬抬手,请她自便。 谭芸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她正面朝光,而他背光。 他从茶几上拿过一盒烟,抽出一根,没点,正好有件事,我也想问问你。 谭芸:什么事? 在食堂的时候,你为什么生气? 香烟在他手指间翻来调去,他沉静地看着她。 谭芸:我没生气。 他笑了。 你笑什么? 你那样叫没生气? 陈先生,我生气不生气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一边在手指间翻弄香烟,一边说:现在重要? 谭芸不明白了,为什么? 陈骆打开打火机,把烟点了。 谭芸思忖半刻,说:算了,陈先生,我还是说重点吧。我就是想告诉你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 是因为他们说的话么? 他在一团青烟后头,看不清楚表情。 我好像猜对了。 原来如此。 陈骆终于找到症结所在了。不是菜的问题。 所以你是因为我生气。 第15章 他把烟灰掸进烟灰缸,就因为这个? 就?谭芸对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愤怒了,陈骆,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钱?只有钱吗? 你希望我的回答是什么? 谭芸看着他,心越来越沉,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让她不愉快的场景,还有那些冷血的人。 陈骆,你真是个没温度的人。 怎样叫有温度?哭一场?这样他就能回来了? 不能!哭和笑都只是表达感情的一种自然流露,而你没有感情,当然表达不出来。 话到这里,其实已经跑题了。这些事跟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其实这些,所有的所有,都跟我没关系。算我多管闲事,但我真想问问你,一个临死都在挂念你的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连你一丁点的同情都得不到?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怒了他,打火机在他手中发出一声脆响,一簇颤巍巍的火苗窜了起来。 他的眼神忽然变了,他说:你出去! 事已至此,没必要再搞那些虚伪的东西了。面子不面子的,跟这种人也无所谓顾及不顾及了,谭芸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转头就走了。 不欢而散!这就叫不欢而散! 谭芸极少跟外人搞成这样,她向来不理会外面的人和事,这次有点失态了。 她也觉得自己有毛病,干什么非得跟这种人较真呢? 可是一进家门,她就难过的受不了。 她想爷爷了,爷爷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最爱她的人。她时常会想,为什么自己没早生几年,这样就能在懂事的时候多陪陪他,照顾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8) 爷爷去世的时候她上小学,临死前还在念小孙女,怕他死了就没人对她好了。遗憾的是,他的担忧都成真了。 谭芸当时哭得快晕过去,还被妈妈骂了一顿,说你哭成这样至于吗?你这么搞好像我对你不好似的,快把嘴闭上,要不揍你了啊! 可她无法控制自己,爷爷去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没有人再来爱她了。 那盏照亮她人生所有灰暗的灯再也不会亮了。 十多年过去了,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爷爷,甚至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想他。只是这份思念只属于她一个人,他们跟陈骆一样,很快就把那个慈眉善目的好人给忘了。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思念。 你发呆的时候它会来;你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它会来;你抱着自己哭的时候它会来;你和人争吵的时候;你受到委屈的时候;你一个人撑着伞走在雨中的时候,它会来! 它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可它只在你一个人的心里,不会有人知道。 喝了那么多酒,烟抽了快一包,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天亮。 太阳才露个头的时候,陈骆终于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可没多久就被楼下叫卖的小贩给吵醒了,一看时间,他只睡了半小时。 酒瓶子一地,烟头儿一堆,又一个晚上过去了。 陈骆在沙发上发现一个蓝色的钱包,钱包里一分钱也没有,但有一张身份证,几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塞在塑料膜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他的腿边蹲着一个笑眯眯的女孩,看模样应该是谭芸小时候。 陈洲是早上八点半的时候过来的,当时陈骆刚要出门。 陈洲手里捧着一个大箱子,看样子很重,他腰都没直起来。 陈骆 :什么东西? 陈洲:酒。 陈骆:给我的? 陈洲擦擦汗,还在气喘吁吁,嗯,你别再去那破地方买酒了,我送你,管够。欸,你怎么还锁门了?就不能让我进去坐会儿啊,我这一步一步扛上来的!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陈骆:吃早饭了吗? 啊? 走吧。 又请我吃饭啊,换个地方行不?养老院我可不去啊! 陈骆把车停下来的时候,陈洲就老实了,再也没任何挑拣,乖乖跟着下车了。因为他看见了两个字洛云这家中餐厅的名字。 同时洛云还是陈骆母亲的名字。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陈骆母亲姓杨,名叫洛云,陈洲和妈妈嫁进来的时候,陈骆母亲已经过世一年了。 陈洲一想起这事 就觉得欠了陈骆,而且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那种欠。 餐厅还在试营业阶段,但早餐时段的上座率还是很不错的。陈骆和陈洲坐在大厅靠窗的座位,点了包子,豆腐脑还有牛肉面。 陈洲吃了一口包子,说:这包子这么卖得赔吧?肉也太实诚了! 好吃吗? 味道是没的说!陈洲认真点评了一下,面的口感也挺好,馅儿的咸淡也正好,牛肉馅儿掌握不好很容易硬,所以说你这个馅儿调得不错,火候也刚刚好,而且一点都不腻,就是怎么说呢,嗯,是我吃过的比较不错的包子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陈骆笑了一下,没什么。有家的味道么? 陈洲连忙点头,有啊有啊,我刚才就想说,对,就是家的味道。 陈洲说完就接着啃包子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越来越让他感觉对不起陈骆的话题。 陈骆:来找我有事? 陈洲:事是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太长时间不睡觉,我怕你一个人晕家里。啊对了,那蹭你五万块钱的邻居怎么表的态? 第16章 陈骆看向窗外,好像笑了一下,不提了。 怎么的?想赖账啊? 正说着话,陈骆电话响了,是工作电话,讲完电话他就要走。 陈洲欸了一声,怎么就走了啊?你都没吃几口 呢。 你慢慢吃。 陈骆说走就走,雷厉风行。 这的确是他的风格。陈骆是个没有个人生活的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天天在岗,从不放假。 陈洲就不一样了,他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陈洲慢悠悠吃完早饭,抻了个懒腰,看大街上车来人往的,无聊的很。愣神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个事儿来。 陈骆那五万块钱还没追回来,他这个性子,做好事都不带留名的。 陈洲晃晃悠悠地就到了陈骆家楼上。 其实他也不是来追债的,就是想看看这户人家是谁,怎么幸运成这样! 入户门是深蓝色铁门,贴满了小广告,门廊上插着一束艾蒿。陈洲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玩意儿了。 他敲敲门,等了一会儿,里头静悄悄的。 大概是没人吧! 他又敲了两下。 这回里头好像有点动静,但很微弱,也可能是楼上楼下发出的声音。他也说不准。 谭芸难得睡个懒觉就被人敲醒了。她抱着被子听了一会儿动静才悄悄下床,走到门口的过程几乎是静音的。她轻轻跪在门口的沙发上,慢慢得靠近门镜。 陈洲? 他怎么来了? 谭芸放开手脚,搬开沙发,一道一道把门解锁。 陈洲本来都要走了,忽然听见里头有动静,声音还不小,好像锁了好几道锁。光听声音这锁得有四五个吧!什么人能闲着没事干给自己安这么多锁?看来不是个靠谱的人。 门开了。 陈洲的好奇在看见谭芸的时候完全收了干净。 谭芸? 谭芸睡眼惺忪,马尾辫松松垮垮,几缕发丝垂在耳边。还是那个淡漠的神情,仿佛他的到来并没让她产生任何涟漪。 你住陈骆楼上? 谭芸嗯了一声,找我有事? 原来那五万块钱是为了她。 这就说得通了。这个女人还是手段还真是一流里的一流,现在连他哥都上了她的道。 陈洲:你什么时候搭上陈骆的? 谭芸歪着头,一脸漫不经心,别对我的事太好奇,你会失望的。 所以又让你得逞了,五万块,真有你的。 你是来替他讨债的吗? 谭芸我告诉你,陈骆是我哥,你这主意打错地方了。 他尤其加重了陈骆是我哥这几个字。 谭芸的睡意已经完全被他赶走了,不是来讨债的?那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 陈洲怒了,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谭芸,你骗谁都行,别骗陈骆!我绝对不允许。 谭芸抱着肩膀,你说完了吗?说完可以走了。 谭芸作势就要关门,被陈洲一把拉住了,陈洲愤怒地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个无赖,你要多少钱? 我要多少钱?谭芸听笑了。 别在我面前演戏,你就告诉我你要多少,我给。拿了钱之后,你就给我离陈骆远点,越远越好。 谭芸拎着帽衫上的抽绳打转,想了想说:那陈骆值多少钱呐? 陈洲的手已经在发颤。 谭芸,你总还要点尊严吧? 你到底说完没说完,我要关门了。 陈洲又把门拉住,谭芸无奈道:你哥的钱,我会还。把手拿开,不然我就报警。 陈洲冷笑道:报警,抓我还是抓你啊? 抓我?抓我可以啊,我不怕抓,让我在里头住个十天半个月我就当休假了,想好抓我的理由你就去报警吧。不过我大概率不会一个人进去,我会带个小伙伴什么的。你愿意跟着我我没问题啊。 你 我已经说清楚了,你哥的钱我会还,这是我跟你哥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就把门关了。陈洲居然也没再敲门。 谭芸回头就扎进被窝接着睡。 但这一回,她却睡不着了。她刚刚说的那么硬气,完全是在虚张声势,自欺欺人。 以她现在的条件,能保证吃喝拉撒都不容易了,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上午十点多,太阳正毒,谭芸在家附近的小公园里找了个背阴的大树,坐在树下给谭石发信息。 谭石接到信息后,直接打了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一张俊秀阳光的脸占满了整个屏幕,谭芸立刻就笑了,你胖了。 谭石也傻呵呵地笑起来,姐你在哪儿? 谭芸:在公园遛弯,你下课了? 是啊,你一个人吗? 嗯,一个人。你怎么样? 就那样呗,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寝室。 这次模拟考成绩如何? 你猜。 谭芸看他表情就明白了,第一。 聪明。所以这事儿以后就不用问了,不出意外,第一肯定不是别人。 这么有把握? 必须的呀! 石头谭芸欲言又止。 嗯? 没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姐,有什么你说! 没有,我就是问问你情况。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谭石忽然问:那个人有没有再找你? 谭芸站起身,开始一边走一边说:没有。 谭石盯着镜头,真的? 真的。 如果他找过你,一定告诉我。 告诉你,你要干嘛呀? 我废了他! 谭芸笑了,好了好了!咱们不提他了。石头,你现在已经高二了,好好管好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姐这边你不用操心,姐会照顾好自己。另外家里边,你还得替姐保密,姐跟你联系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谭石皱着眉头,姐,他到底有没有找你? 第17章 谭芸为了安抚谭石,郑重地对着电话说:没有,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谭石却被这个话题搅合郁闷了。 谭芸看他不说话,知道他又有情绪了,安慰道:石头,姐能应付得来,你完全不用操心知道吗? 谭石的脸从屏幕消失了,画面开始晃动,他在走路。 石头,答应姐姐,好好照顾自己,等高考结束,我送你一份大礼。 画面还是晃动的,谭石不为所动。 石头 姐,我要的根本不是那些!谭石的脸忽然放大在屏幕里,我要我姐在我身边,不用操劳,不用东躲西藏的过生活,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做不了! 谭芸的嗓子有些哽住了,石头,你听姐说。这都是暂时的,都会过去的,我跟你保证 我不要你保证,我要给你诺言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画面断了。再打回去,他也不接了。 谭芸走在小树林里,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她倚扶着一棵小树,深深地吸了几口烟。 人,总是要向命运低头。 谭芸站在陈骆门口的时候,想的就是这句话。 她来找陈骆商量欠款的事。 陈骆今天没喝酒,但看表情,好像也不太痛快。 门一开,谭芸就说:我那天确实是因为你生气。如果陈先生你还感兴趣的话,你还想问什么我都会坦白地告诉你。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陈骆看着她,好像并不太意外,进来。 谭芸坐在昨天坐过的那张单人沙发里,低着头,像对命运低头一样,昨天的事,是我冲动。 我是有点多管闲事了,我不该对陈先生你妄加揣测,另外陈先生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是应该心存感激的,不管怎么说,昨天的事,我有不对的地方。如果陈先生还需要我的话,我们可以按照原来的约定继续。 一个小时前,陈骆从外面开车回来,偶然间看见了路边小树林里蹲着的谭芸,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正在哭。 她大概还不知道,现在她的眼睛也还是肿的。 谭芸笑说:陈先生如果有时间,换我请你吃饭。 陈骆从头到尾没讲一个字,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玩弄着一把打火机。 谭芸对他发出邀请后,他的打火机窜出一簇火苗。 他说:现在有时间。 谭芸看看手表,现在也行。 谭芸忽然收起了之前的愤懑,无比顺从起来。陈骆跟她下楼,开车,她都很配合,一次都没有与他呛声。 在谭芸的指引下,他们来到城北的一个饭店。这里经常办婚庆酒席,规模还算可以的。 今天是周末,人很多,仅有一个刚空出来的位置。服务生领他们过去,开始点菜。 谭芸问陈骆喜欢吃什么,陈骆说:点你喜欢的。 他的回答显得很绅士,谭芸却对着菜单愣了会儿神,然后点了四个她最喜欢的菜。 菜一上来,红彤彤一大片,全是辣的。 谭芸口味重,最喜欢吃酸的,辣的,刺激的。 陈骆看着一桌子红,没什么反应,反而挑了一个红辣椒来吃。 他们家的辣椒出奇地辣,凡是吃过的都说是变,态级别。谭芸那么能吃辣,也没敢这个吃法。她想阻止来着,但陈骆一颗又一颗地吃下去,脸色一点都没变化。 其实谭芸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你吃不出味道对吗?你没有味觉。 陈骆提着筷子,顿了一下。 谭芸:但你不想让认识的人知道,所以找我试吃。 谭芸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怎么搞的? 不知道。陈骆又夹了一颗辣椒。 是某一天忽然就这样了吗? 嗯。 多久了? 十年。 十年? 这是个惊人的数字。 一个人十年没有味觉,那是什么感受啊? 谭芸:怎么不治? 陈骆:不过是填饱肚子,没什么影响。 第18章 谭芸一时竟有点可怜他,但转念又一想,搞反了,他们两个之间,她才是可怜的那个。 彻底放弃挣扎了,反而能与陈骆平平静静地坐一会儿,不争,不吵,不管谁对谁错。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竟吃了个饱。 谭芸饭中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满口英文的外国人问路,谭芸刚好赶上了,跟那外国人指指认认,说了一会儿。 外国人临走还用英文夸她,我的天,你的英文真得太棒了! 谭芸笑着说了声谢谢。 外国人走了,谭芸余光里瞥见外国人不远处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徘徊在饭店附近,东瞧瞧西看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9) 谭芸瞬间神经紧绷,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耳朵里像有人吹哨子似的嗡鸣起来。 陈骆正在用手机看邮件,谭芸忽然撞过来,直接窝进他怀里。 陈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我求你! 她身体向后靠,左手抱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跟前带。 陈骆往前一跟,两个人的嘴唇意外地碰到了一起。 谭芸瞪着眼睛,但没有推开他,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 陈骆向来是个生人勿近的角色,没人有这样的机会干这种事。 谭芸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一边觑着外面的情况,一边察觉腰间有一双手在收紧。谭芸惊疑间,看着陈骆越压越近,他把这个吻变成了真的。 他在亲她吗? 那个瞬间,谭芸大脑空白,直把人往外推,可却推不动了。 他不但加重了这个吻,人也结结实实地压着她。 谭芸感觉他越来越重,她快透不过气了。有点不对劲。 她好不容易错开他的嘴唇,他的头就耷拉在她的肩膀上,谭芸吃不住劲,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疼了后脑勺。 陈骆摔在她身边,不动了。 谭芸赶紧爬起来查看陈骆的情况。 他脸色煞白,一动不动,好像晕了。 陈骆的晕倒在餐厅引起了一定骚动,很多人看热闹,被谭芸支开,让开点,都让开点。 在大堂经理的协助下,群众散开来。谭芸打了120,陈骆被及时送进了最近的医院。过不多久,陈洲也到场了,一起来的还有林仙。 是谭芸给陈洲打的电话。 陈洲来的时候,陈骆躺在病床上,一旁的检测仪器正在记录他的心跳和血压。急诊室的医生认识陈洲,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交流病情。 没什么大碍,就是疲劳过度,睡着了,等他睡醒就好了。 陈洲还是皱着眉头,很忧心的样子。谭芸从认识他开始还没见过他有这么紧张的表情。 陈洲和医生说话的时候,林仙就站在病床旁边,疑惑地看着陈骆嘴角的一抹红,再看陈骆床前的女人。 原来如此。 后来陈骆被转移到了VIP病房,谭芸,陈洲,林仙三个人都留了下来。谭芸和林仙不认识,和陈洲关系也不怎么样,陈骆又在睡觉,三个人都很沉默。 直到一直沉着脸的陈洲让林仙留下,然后把谭芸叫出去。 谭芸已经知道陈洲没什么好话,因为陈骆是在她手里出的毛病。 果然,陈洲一出病房就叉着腰背对着她,他好像忍了又忍,但还是没能忍住。 他脸上的口红是不是你的? 谭芸:是。 陈洲:你说吧,你到底想利用陈骆达到什么目的? 陈洲说的没错,危急时刻,她的确是利用陈骆演了一出戏,为的是躲开那些对她穷追不舍的人。 谭芸低下头,沉默。 陈洲看着她,恶毒的语言在胸口翻滚,陈骆能做的,我一样可以,你要什么,我给! 陈洲说着就掏出一张卡扔在谭芸脸上,这一幕刚好被林仙看到了。 薄薄的一张卡,掉在地上几乎没什么声音。 就像廉价的自尊心,摔碎的时候也是一点声响都没有的。 陈洲你干什么?林仙过来拉住他,别在这里吵,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林仙把卡捡起来塞回陈洲手中,拉着他回病房了。 谭芸只觉得脸上被卡片刮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陈洲心里的火几乎压不住了。 那个女人软硬不吃,绝非善类,他早就领教过的。只是陈骆这么精明个人,怎么会上她的道? 陈洲手机震了一下,是林仙发来的信息,她就站在窗边,离他不过两米远。 信息上说:你是在吃醋吗? 第19章 陈洲差点笑出声来,回复道:你在想什么?我跟她吃醋,我疯了吗? 林仙:你越是抗拒就越是证明你在乎她,完了,你们兄弟两个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哇,好精彩的三角恋。 陈洲一个冷眼飞过来,要不是陈骆在睡,估计直接能把她拎出去,林仙仗着陈洲不能不顾及他哥死活来折腾她,缩缩脖子出去了。 人都走了,过了一会儿,陈洲也冷静下来。 他就想不通了,陈骆怎么会让那个女人得逞的?他的精明强悍可不是一般级别,谭芸纵使手段再高,也不至于能把陈骆拿下来。 谭芸没有离开,她坐在外面走廊,距离陈骆病房比较远的长椅上,她要等陈骆醒过来。毕竟今天的事跟她有关系,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哪想到,天渐渐黑下来,陈骆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 身边来往的人越来越少,匆匆忙忙,只有她像按了暂停键似的一动不动。 她看着夕阳彻底不见,火烧云一点一点地被黑夜吞没。 谭芸出生那天,天边有大片的火烧云,她的名字就这么来的,随意又宿命。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饭盒,谭芸抬起头,是跟陈洲一起来的那个姑娘。 她把饭盒往前送了送,还没吃吧,一起。 谭芸迟疑了一会儿,双手接过,谢谢。 姑娘坐到她旁边,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谭芸摇摇头,不会。 林仙把头发扎成马尾,打开饭盒,哇,闻起来很好吃啊! 谭芸也打开了饭盒,夹了一口白米饭。 两个人自己吃自己的,没什么话说。 谭芸本来话就不多,坐一天一个字没有也是常事,林仙就不行了,她怕尴尬,怕脚趾抠地的感觉。 林仙:你和陈骆是在谈恋爱吗? 没有。 林仙比划着自己的嘴,那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他女朋友? 林仙笑说:他妈是这么认为的。 谭芸看向林仙,家里介绍的? 嗯,他是第二十一个。 谭芸咀嚼的速度明显放慢,之后解释道:今天的事是我单方面的过失,其实我 干吗道歉啊?我又不喜欢他!你们俩爱怎么样怎么样,千万不要顾虑我的感受!我最爱磕cp了。 林仙俏皮地眨眨眼睛。 你们不是在相亲? 我都相了二十个了,不差他一个。 林仙跳脱的思路很让人印象深刻。谭芸不由笑起来。 林仙也笑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林仙,你叫什么? 谭芸。谢谢你的盒饭。 欸,好说好说。咱俩加个微信吧! 谭芸没拒绝,扫码加了好友。 之后,谭芸又没话了,林仙偷偷打量着谭芸,这姑娘真厉害啊,能把陈骆和陈洲同时拿下,肯定不是一般人。 林仙:陈洲挺生气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吧,陈骆醒了我通知你。 谭芸:没关系,再等等。 你还能等到天亮么?再说陈洲那个臭脾气,他还不得找你茬啊? 我不会和他吵。 啧啧,这才是高段位,无视是最气人的回击!陈洲到现在还气着呢。一会儿我先回去看看,你要还没走,我再出来找你玩儿! 嗯。 吃完饭林仙就回去了。她对谭芸的第一印象挺好的,这姑娘干脆个性,怪不得招人喜欢,但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了,这兄弟俩啊,陈洲大概没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不经意间就到了深夜。 走廊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偶尔路过的值班医生,还有在病房门口地铺上打呼的家属。 谭芸去露台上抽了一支烟。盛夏,风里像夹着水汽似的,裹着人身,十分不爽利。 你还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走了。林仙哈欠连天地往露台栏杆上一趴,哎呀,刚才睡着了。 他还没醒。 没。医生说他疲劳过度,听陈洲说他经常好几天不睡觉,欸,是我不懂的存在。 陈骆要见你! 谭芸和林仙一起回头,陈洲站在跟前,说完话就扭头走了。 陈洲推开房门,陈骆站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根烟。 陈骆说:你们俩先出去吧! 陈洲:哥 陈骆:没关系。 林仙:哎呀走吧走吧!让他们聊。 林仙把陈洲拉出去了。 夜深人静,陈骆却目光如炬,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有神采。他应该睡饱了。 走廊里小护士推着小推车经过,发出些声响,打地铺的家属呼噜声也是此起彼伏,刚才在外面坐着的谭芸被这些声音催地昏昏欲睡,而现下,她被陈骆的眼睛盯得无处遁形。 陈骆看着站在暗处的谭芸,你过来。 谭芸向他走了几步,停下。 再近点。 谭芸又往前走了两步。 陈骆看着她,你也会怕? 第20章 第一次砸车,第二次直接上嘴,下次该干什么也想好了吧? 陈骆一步一步逼近,把她逼到了墙角。 他靠得这么近,有实实在在的压迫感。 谭芸百口莫辩,也不废话,今天的事 又要道歉是吗? 是,是我该道歉。但我也我也没想到,碰一下你,你就会晕倒啊。谁知道你会反应那么大? 说完这句话,空气好像凝滞了。陈骆不说话,谭芸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说都说出去了。 谭芸心一横,你说吧,你还想怎么样? 墙上的挂钟,静悄悄地走着。谭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都想清楚了,欠下的就还,不管是陈骆还是谁,她欠的她来还。 近在咫尺,谭芸的眼中满是坚韧和决绝。 陈骆抽口烟,眼神没离开过她,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想怎么样都可以么? 这句话往往指向一个不好的结果。 但谭芸也不是个胆小鬼,只要不违反道德法律,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陈骆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说实在的,他平日里戴个金丝边儿眼镜儿看着挺斯文的,但有时候,在某些时刻,会偶尔流露出一丝痞气。比如现在,他深深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用手指头掐灭。 给我看看你的生活,必要的时候我会跟你在一起。 谭芸看着陈骆,明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中国话,但为什么就是听不懂呢?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什么叫看生活,还有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陈骆双手插兜,看着谭芸的眼睛,字面意思,我想看看你平时是怎么生活的,必要的时候我会来找你,跟你一起吃饭,走路。 睡觉谭芸自动脑补了这两个字。 为什么?这样有什么意义么? 你应该理解不了。答应么?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压准了筹码,成竹在胸。谭芸看着他,心里的天秤自然发生了倾斜。她要生活,她要过日子,她要解决一日三餐,她要维持弟弟的正常生活状态。 所以,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她已经别无他法了。 谭芸再一次向生活低了头。 答应。她的语气很轻。 这样钱就不用还了,这回的事我也可以不追究。 他转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给她,钱包丢了这么多天,没发现? 有什么要紧,里面除了证件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和爷爷的照片她留了很多备份。 谭芸接过钱包,也没问为什么在你这里。她默不作声,冷冷清清的。 陈骆拿过床头上搭着的外套,谭芸在身后说:为什么是我?那么多人的生活都比我的好看。 我不认识别人。 外面那两个 不合适。 那我合适在哪里? 无关紧要。 你说的是我无关紧要还是理由无关紧要? 你的提问就是本质所在。 原来如此。 因为她是个不相干的,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合适。 谭芸笑了一下,明白了,那你想怎么看? 陈骆:方便的时候,我会跟你在一起。 陈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陈洲那么怕我,你就不怕我讹上你? 我不是陈洲,陈洲也不是怕你。 谭芸没心思琢磨陈洲的事,问:那你要看多久? 一年。还是那句话,这一年里,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出现。 行。但是陈骆,我很好奇,如果你没遇见我,你怎么办? 如果那天在果园你也没遇见我,你怎么办? 谭芸被他噎住了。 那天的情形,谭芸一辈子都不会忘。如果没遇见陈骆,她现在应该变成了一只笼中鸟,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谭芸不禁有些晃神。 你是在提醒我,要时刻对你心存感激么? 忘了才要提醒,你会忘么? 谭芸看着陈骆,知道这次是栽他手里了。别无他法的抉择后,竟然有些释然。 病房外面,陈洲靠墙站着,面色阴沉。 林仙在门口偷听,但什么也没听见。 林仙:他们在说什么啊? 陈洲看看她,你就这么好奇? 林仙笑呵呵地说:我是替你好奇,我知道你好奇的要死。 陈洲:你再胡说我就把你扔出去。 林仙抱起肩膀看着他,你就会拿我出气,有能耐你去把她抢回来呀! 陈洲刚要发作,房门开了。 林仙立刻假装打哈欠,欸,你们聊完啦? 谭芸点点头,我先回去了。 林仙瞄眼陈洲,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要不送送? 她坐我的车。陈骆臂弯搭着外套,嘴里叼烟,不疾不徐地走出来。 第21章 林仙:啊?陈骆你要走啊?你这样可以走吗? 陈骆:可以,你们两个也回去睡吧。陈洲,送送林仙。 两个人楼上楼下的住着,当然是最顺路的。 陈洲迟疑了一下,转身下楼了。 林仙赶紧追上去,小声地喊,喂,你等我一下啊! 夜已经很深了,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车开在路上仿佛也没有声音似的,一切都是安静的,安静得像在梦里。 谭芸只感觉身心疲惫。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原本就不太有章法的日子更混乱了。 陈骆口中提到的生活,是一个需要有闲功夫去思考的话题。 在别人的眼里,她的生活一团糟,简直遭透了。欠债,逃亡,苟活,就是她生活里的关键词。她从没可怜自己,也不觉得有多苦,只是在某些时刻,她会萌生出一些想法,希望老天爷能让她稍微好过一点。这就是她对自己所有的怜悯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0) 谭芸头顶着车窗,眼神久久地定在虚无的前方,路灯从她的眼中迅速闪过,像亮晶晶的眼泪。 他们仿佛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走着,没有退路,也不知道前方。 黑洞洞的夜扑面而来,谭芸实在撑不住眼皮,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谭芸在梦里感觉电梯下坠,于是醒了。 原来不是电梯下坠,是到家了。 他们回来地太晚了,四周都是黑的。谭芸昏昏沉沉地跟陈骆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陈骆先到家,谭芸继续上楼。两个人没有道别,仿佛都很累了。 陈骆很快听见楼上有人走动的声音,拖重物的声音,夜夜如此。 十一点钟的时候,楼上安静了。 陈骆几乎睡了一天,这会儿完全没有睡意。 他洗了个澡,换上家居服,打开电视机,开了灌啤酒。 体育台正在转播篮球赛。 小时候,大概是八九岁的样子,他经常跟父亲一起看篮球,那时候母亲还活着。母亲总嫌爷俩看球像着魔了似的,母亲这一生从来没对任何事情着迷过,她理解不了那些球迷和影迷的疯狂行为。但母亲却为父亲疯狂了一辈子,而父亲负了母亲,也是一辈子。从开始到最后,母亲从来没有被爱过,陈骆只是一次意外的产物。 母亲去世后,他会时不时去养老院探望小姨,小姨是母亲唯一的妹妹,一生未嫁,无儿无女,待陈骆视如己出。 三天前,陈骆去养老院看望小姨,小姨给了他一封信,拿到那封信,看见称呼和第一句话时候,陈骆的手抖了。 是母亲活着的时候写给他的。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封信。 信上写满了对儿子的不舍和担忧,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陈骆沉默地看完,把信叠好,重新放进信封,还给小姨。 小姨拍拍他的肩膀,陈骆,你有什么难过都可以表露出来,没关系的。 陈骆站起来,我没事。 小姨:陈骆,你妈就是不放心你什么事都不说,太懂事,懂事过了头,就让人心疼了。欸,不了解的人都说你好,有钱有地位,什么都有,但小姨知道,你的今天是什么换来的。陈骆,你把自己封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你,不跟任何人产生关联,这是不行的。 陈骆,生活不能这样,你得有生活,你得有人味儿。 很多人说陈骆没人情味儿,没温度,但他头一回听说没生活这种评价。 小姨红了眼眶。 陈骆眼眶干涩,也不想哭。 他给小姨递上纸巾,宽慰道:小姨您放心,我很好。 小姨平复了一下情绪,叹口气说:你那些酒是因为老孙头才送来的吧? 陈骆送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孙头已经离世了。 但承诺没有理由不去兑现,即使他已经不在了。 他答应过老孙头,输他一局棋,送他一年酒。 您先休息吧,我该走了。 陈骆没有正面回答,站起来要走。 阿骆! 小姨有点激动了,她一把抓住陈骆的胳膊。这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可谁来爱他呢? 阿骆啊,听小姨一句劝,也圆你妈妈一个未了的心愿。看看别人是怎么过的,看看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找个可以接近你的人,和他多聊聊,高兴不高兴的事也有个人分享,你不需要完美,你可以做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发脾气,阿骆,你不需要完美,不需要无懈可击。这也是你妈妈希望看到的。 陈骆还是那般沉静,好,我会的。 小姨喜出望外,将信将疑,真的? 嗯。我会再来看您的。 不知不觉,喝完的酒罐摆了一桌子。 已经凌晨三点了,还有半小时,他就该工作了。 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送到嘴边,打开打火机。青烟轻轻散开,他站在窗前,看着天际渐渐泛起青白色。脑海中蓦然出现一个名字谭芸。 第22章 这桩奇怪的交易就这样开始了。 陈骆所谓的方便的话,我会跟你在一起就跟他说的一样,只要他有时间,他就会来车行等谭芸下班。只是他最近的时间非常多,多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失业了。 对于谭芸身边出现的这个男人,所有人顺理成章地认为两个人是恋爱关系,不然该怎么解释一个男人频繁地在一个女人身边出现这件事呢?但你要说他们是在恋爱,又感觉少点什么,总之,看不懂。 相比之下,那个叫丁彦的看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谭芸有意思。 说到丁彦,自从谭芸辞掉马术俱乐部的工作后,跟俱乐部的人就没什么接触了,丁彦倒是来洗过几次车,但有时候谭芸忙着做事没时间跟他说话,两个人说不到五句话就道别了。 这天,丁彦又来了。他告诉谭芸那些人没再来过,如果她愿意的话,请她回去继续上班。当时谭芸正在车行旁边的小吃店吃盒饭,身上还套着橡皮围裙,浑身都脏兮兮的,只有脸是干净的。 丁彦三番五次来的重点其实就是想让她回去上班。 但谭芸不可能再回去了,谢谢丁总,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想再回去给大家添麻烦了。 丁彦说:这怎么是添麻烦呢,工作给谁做不是做,找个可靠的不是更好。 谭芸笑说: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已经不可靠了丁总。 丁彦还是说:谭芸,别人怎么说不重要,我信任你。 谭芸被这样的信任感动了,谢谢丁总的信任,但我真得不会回去了。 入伏了,街道像被微波炉烤过了一样,滋滋得冒着热气,一切能反光的东西都在发光,让人睁不开眼。 小饭店里没开空调,只有吊扇在嗡嗡地响。 谭芸坐在吊扇下面的餐桌,头发被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起。 丁彦看着看着,眼睛发直。 小饭店又有客人来了,老板娘热情招呼客人,客人好像是来找朋友的。 谭芸一抬头就看见了陈骆,最近他几乎是无孔不入地深入了她的生活。 他坐到谭芸对面,看着谭芸的饭盒,也跟老板娘要了一份。每次他都会点跟她一样的东西,明明吃不出味道,但他还是会坚持这么做。 丁彦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跟陈骆打了招呼,寒暄客套了几句,问最近怎么没去俱乐部,还问最近有没有关注马术赛事,因为陈洲对这方面比较热衷,丁彦也找不到陈骆的话题点,只能绕着陈洲喜欢的话题聊上几句。 吃个饭,两个男人作陪,这姑娘还真是不一般呐!老板娘把盒饭放在客人面前,顺带说了句我们还有其他价位的盒饭。但客人没要。 丁彦算是有眼色有阅历的人,但他没看明白谭芸和陈骆的关系,却有种当灯泡的错觉。 后来丁彦提出有事先行一步,跟陈骆客气告别后,对谭芸说:我说的话,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谭芸说:好,下次再来报我的名,洗车免费。 丁彦笑了一下,说:一定来! 丁彦走出小饭店,立刻被门外的热风扑了一脸热气。燥热极了。 谭芸看着陈骆,总有种他们吃的不是一种东西的错觉。一个盒饭,竟然能吃出贵族范儿来,也是没谁了。 谭芸:你是不是失业了? 陈骆看向她,像么? 谭芸郑重地点头,像。欸,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说我们吗? 陈骆:有人说你? 谭芸嗯了一声,不只是我,还有你。 陈骆:说你什么? 谭芸:说我傍上大款了。 陈骆:也没说错。 谭芸:谁傍你了?是你对我有所求。 陈骆:你可以拒绝。 谭芸:我 陈骆:我都听见了。 谭芸:听听见什么了? 陈骆:你跟那些搭讪的人说我是你男朋友。 我的天啊! 谭芸脚趾抓地,想找个洞钻进去,他是怎么听见的,她说的时候明明他离得很远很远。 陈骆:你对我的利用真是淋漓尽致。 谭芸深吸一口气,破罐破摔了,那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想怎么办? 金丝边儿眼镜后面的眼睛似乎带上了点笑意,那股子隐隐的痞态又来了,他看着她,你是不是怕我? 第23章 说实在话,谭芸有点怕了。一开始她只是觉得陈骆冷,并不认为他有什么危险性,但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渐渐发现陈骆是个看不透的人,大部分人的好坏习性几乎都写在脸上,哪怕再高深莫测的人也多少有些流露,毕竟不是演员。 但陈骆不一样。 谭芸是真地看不透他,他到底是好是恶,她无从分辨。 陈骆看着她,像笑了又像没笑,他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过去的我可以既往不咎。还是那句话,给我一年,这一年里,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出现,必要的时候我会和你在一起。 谭芸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给你一年?什么东西给你一年? 你。 我?! 的时间。 原来是时间 。这忽上忽下的心情很让人烦躁,谭芸有种被人涮了的感觉。 陈骆瞧着她,怎么总是不能把我的话听完? 谭芸认栽了,回去开工了。 带着这种心情,好像这顿饭吃得也糊里糊涂的。 谭芸回车行后,陈骆也回车里了。他的车就停在车行对面的停车位。 他是个工作狂,经常带着电脑过来,这附近没有星巴克之类的场所,他倒也不挑,就在他们车行对面的小餐馆里坐着,有时候餐馆没位置,他就抱着电脑在大树底下坐着,总之,只要能让他工作,什么地方都不挑。 对待工作的时候,他是极其认真并且较真的。跟谭芸在一起的时候,他接过几次工作电话,大概是有让他不满意的地方,他说走就走了。 谭芸听得七七八八,知道他是公司高层,跟陈洲差不多的职位。 这样一个人,天天围在谭芸身边,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的关系。 婷婷羡慕到不行,不知道第几次跟谭芸说:我的天呐,赐给我一个男朋友吧,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缺点啦!就连情敌都能坐在一起和和气气地吃饭,哇哇哇!太绅士了! 谭芸在婷婷的感慨声里,为一辆黑色奔驰做最后的擦拭。心中莫名惴惴不安。 兜里手机忽然响了,是谭石,他很少这个时间打电话,已经快一点了,平时这个时间他都会提前回到教室准备下节课的预习。 谭芸的不安瞬间放大了无数倍。直到电话接通,听见妈妈王芳的痛骂。 谭芸脑袋嗡一声响。 王芳上来就没好气,你还知道接电话呀,你弟弟出事了! 谭芸:石头怎么了? 王芳尖着嗓子喊:你弟弟自,杀了!现在正在抢救!你这个狠毒的丫头瞒着我跟你弟弟都说了什么,害他要去死?啊?你连你弟弟都害,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谭芸大声道:你先告诉我石头怎么样了? 王芳哭着说:都告诉你了正在抢救,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我不弄死你! 谭芸声音发颤,脚像踩着棉花一样,哪家医院? 王芳:市院,我没钱救他,是我给人家医生跪下来人家才答应救的,你这个丧门星,父母白白养了你,一分钱都指望不上你,你还给我躲起来,这回你弟弟要死了!我的儿啊!我的儿! 谭芸:我马上过来! 谭芸挂断电话,手已经发抖了。 市院距离她现在的位置有四十分钟车程,谭芸本来想请求陈骆拉她一程,但正好车行门口有辆出租停靠,谭芸来不及换衣服,穿着脏兮兮还在滴水的工作服就上车了。 司机师傅知道她急,车子开得飞快。 刚到医院门口车还没停稳,谭芸就跑下去了。 喂!你还没给钱呐! 司机师傅下车要追,一个男的过来说:我付。 也不知道这男的哪里来的,管他呢,给钱就行。 司机师傅看眼计价器,五十三。 陈骆扫码付款之后,也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里很多人,谭芸红着眼睛从人群中走过,终于来到了谭石的床前。 谭芸一露面,王芳就揪着她头发打,谭芸只把王芳推开,跪在谭石床边,轻声喊他,石头,石头,姐姐来了。 谭石脸上罩着呼吸面罩,对姐姐的到来一无所知,一动不动。 王芳追过来打她,用你在这假惺惺,都是你害的,你弟弟要死了,都是你害的! 这一番大吵大闹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医生和病人家属都来劝,但王芳完全不理,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哪有钱救儿子啊,我儿子要死了,我还不能哭啊!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而此时,王芳的丈夫谭家梁一直缩在角落里,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像过往的无数次一样。 陈骆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一个医生看见了他,问:陈总,您怎么来了? 陈骆问:这个男孩儿怎么回事? 医生拉着他离开人群,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说:这男孩儿你认识吗? 陈骆:不认识。 医生感慨一声,抑郁症,自,杀来的。孩子父母可真是一言难尽,孩子都那样了,还闹,要不是我们医生说给掏钱救,这孩子就没了。 第24章 陈骆:他们不救? 医生:他们说没钱,哭着喊着说孩子要死了,说是我们见死不救,我们给害死的,还拿手机录视频,把抢救她儿子的医生都给打了。人命关天,我们也没跟他们较真儿,钱我们就给掏了。孩子好歹是没生命危险了,可以后也是个麻烦,抑郁症最怕这种人的刺激,这孩子都高二了,眼看着就要高考了。哎!摊上这种家长! 医生感慨地摇摇头。 病好治,人心没治。 陈骆回到急诊室的时候,谭芸已经不在了,她的母亲正在跟一个男人和颜悦色地讲话,还指着外面,好像在指谭芸的去向。 男人点点头,转身出了医院,在门口左右张望。 身边有两个路过的女孩,正在讨论谭芸的家事。 那个男的好像是她男朋友。 不是吧,男朋友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谁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家的事真够乱的。 不过那个男的长得是真好看。 喂,我右后方有个超帅的帅哥!你别回头。 陈骆从她们身旁走开。 谭芸不停地跑,跑进公车站,刚好赶上一辆进站的,谭芸趁机跑上车,缩在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座位里。车子拉上乘客,终于晃晃荡荡开起来。 谭芸缩在座位里,脑海中不断出现李森的脸,事实上他从来没从她的脑海中离开过一分一秒,但那些都比不上亲眼看见他那么令人恐惧。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1) 谭芸想不到,王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把李森找来,谭石还生死未卜,王芳居然还有时间算计她。 谭芸颓然靠着车窗。 路灯一盏一盏一晃而过,一帧一帧割裂着旧时光,谭芸干涩的眼睛开始泛红了。 怕有人跟踪,谭芸辗转了好几辆车,在市里绕了大半圈才回家。 一进门,她就把门道道锁紧,沙发挪到门口顶着。 就像门外有一只随时都会冲进来的怪兽,她后退,后退,一直退进被窝里。 可她还是听见遥远街道上的鸣笛声,摩托车的轰鸣声,小水洼里的落水声,鞋底踩到塑料袋的哗啦声,石头子儿撞击铁栏杆的声响,一切一切 在这些声音里,有一个声音最近,最大。 是有人在上楼。 他的脚步停在她门口,紧接着门口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谭芸很怕,可她能躲到哪里去呢?他如果真要进来,这道门只是形同虚设。 谭芸拖着僵硬的腿,来到门口,一道一道解锁,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并不是李森,是她近来几乎日日相对的人陈骆。 谭芸的样子看上去很糟糕,皮肤惨白,整个人呈现出一副虚弱的病态。不到三个小时,她就成了这样。 陈骆:你都不睡觉么?每天晚上我都要等你挪完了才能睡。 谭芸:对不起。每天吵到你不能休息,砸了你的车,还欠了你的钱,莫名其妙跟你发脾气,对不起。 谭芸低下头,眼泪摔在地板上。 你能不能再忍忍,我一会儿可能还要再挪一次,之后我保证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我 不可以。不管你想说什么,都不可以。再见。 谭芸把陈骆关在了门外。 之后的一夜都很安静。 陈骆听见楼上关门声的时候是早上四点多。他去到窗边站了一会儿,谭芸就出来了。她走在无人的小路上,身形单薄。 谭芸等到凌晨四点出的门,这个时间,王芳他们应该是警觉性比较低的时候。她要回医院看看谭石的情况。 谭芸一夜没睡,满脑袋都是谭石躺在床上的样子。 小时候谭石生病都是谭芸照顾。长姐如母这句话说得很贴切。谭芸一生只对弟弟一人掏心掏肺,但她从不让人知道,不想让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 谭芸逃开李森之后就一直处于蒸发状态,没人知道她在哪儿,她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只秘密跟谭石联络。谭石五年前得了抑郁症,吃了一段时间的药之后情况稳定了,近来联系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忽然就闹成这样,肯定有原因。 八成是王芳他们刺激了 谭石的情绪,而缘由很可能是她这个姐姐谭芸。 谭芸再次来到医院,谭石已经被转到VIP病房。一定是李森安排的,王芳和谭家梁绝不会花那份没用的钱。 谭芸在病房外面的拐角处,透过虚掩的门偷看。 石头,姐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你再忍一忍,等姐情况好一点,就接你过来一起住。 谭芸在心里默默地说着承诺。可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信守承诺,生活的艰难困苦几乎把她逼成了一个不讲信用的骗子。在生活面前,尊严,承诺全都像笑话。她满口谎话,不知道骗过多少人,又被多少人骗。 小芸? 谭芸一回头,谭家梁提着一个水壶站在她身后。许多时日不见,谭家梁瘦了也老了。但他的眼神里有着跟王芳一样的东西。 爸,你就当没看见我。谭芸压低帽子就要跑。 小芸! 谭芸不禁站下来,爸,别逼我好吗? 小芸,你也别逼爸爸了,回家吧!你弟弟这个样子,你于心何忍啊? 石头我将来会补偿他,如果你不想有一天看见我躺在那儿,就别逼我! 谭家梁几近崩溃了,儿子不想活,女儿不让人活,这个家还叫家吗? 你就别折腾了,跟李森赔礼道歉好好说说就过去了,咱们这个家现在都什么样儿了,我和你妈在村儿里头都抬不起来,你好歹也为我们考虑一下,啊? 谭芸:爸,您这么说对我公平吗?你们二老当初把我卖给李森换钱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也是你们生的亲骨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谭家梁顿了一下,但很快找回气势,什么叫换钱,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怪不得你妈说你养不熟,白眼狼!我还想着给你说好话,你可好,就这么对待长辈,你这叫什么样子,让人看了笑话! 谭芸:笑话?咱们家早就是笑话了,但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 爸,你但凡了解我一点,关心我一点,就不会相信李森的鬼话,我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不相信我,却相信一个外人的话,为什么?因为他有钱,因为他给你们钱。 谭家梁气得直发抖,指着谭芸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个畜生啊!你这个畜生啊! 第25章 谭家梁的话,让谭芸对这个家所有的幻想全都破灭了。她不想再讨理解了,一切需要讨才能来的东西都没有意义,何况谭家梁和王芳的心里根本没有她。 她的家不是家,而是通往地狱的门。他们只想把她妥妥帖帖地交给李森,换取李森承诺给予的好生活。 李森一直没打算放过他,从他的眼线遍布范围就可以判定,他是下了决心要弄死她。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救她了。 她不敢跟谭石走太近,关系太密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很怕落什么把柄在李森手里。 现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狼心狗肺的疯女人,爹妈不管,弟弟不理,所以才让李森没把柄可拿捏。但这次谭石的事多少会给李森一个新的信号她还是有弱点的。 跟谭家梁不欢而散后,谭芸再一次逃走了。她很庆幸,谭家梁没有抓住她的袖子把她扣下来。 她快步走在太阳底下,被烈日炙烤,一路晒到公交站,站在等车的人群里,靠后面的位置。 人来人往,聚聚散散,全都与她无关。 谭芸靠着广告牌,点了一支烟,错过两辆公交车,因为她忽然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她的家在哪里,她的归属感在哪里。 可她总还是要有个地方去,公交车再次到来的时候,她上车了。 她在摇晃的车厢里找到了座位,静默地坐着,好似无悲无喜。 从医院回来后,谭芸的生活没什么改变,只是更警觉了些。她几乎不跟顾客聊天了,她甚至怀疑李森的人说不定就藏在这些人里面。 她在想,是不是又要搬家了。 午休时,陈骆又来了。谭芸还在那家店吃盒饭,陈骆坐到她对面,要了份一样的。 谭芸随口说:你不是真失业了吧? 陈骆所答非所问:明天我出差。 没失业呀? 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 知道了,今晚保证不吵你。 近来两人天天见,东拉西扯地倒是有不少话题,虽然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谭芸甚至会讲起俱乐部那只黑色的猫,它总是在不经意间从树丛里窜出来吓唬她。谭芸刚开始怕它,后来见得多了还能给她带点吃的去。 她还会讲起菜市场里那个卖猪肉的老板,特别吓人,一脸横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躲过来的有案底的大哥,每次她在那买肉都不敢挑,切哪块是哪块。 她还会讲起楼上的空调外挂机,总是会滴答滴答地滴水,半夜听着有恐怖片的效果。 谭芸说起这些的时候,是没什么铺垫和前情提要的,她的话题总是来得很突然,仿佛他只是个工具人,专门听她的这些吐槽。 她也不需要回应,说完就算。 而陈骆往往也不作回应,两个人倒也算相安无事。 今天,她讲起了早上坐的那辆公交车,她说她总坐的那个座位椅子坏了,今早坐的时候有点晃,她差点掉地上去。 她肿着眼睛,天南地北地讲,把她的痛痒埋得很深很深。 讲来讲去,讲完今天一个顾客嫌婷婷擦车不干净,几乎自己把车擦了一遍的事后,话题忽然转向了陈骆。 你还是一点味道也吃不出来么? 嗯。 你的心病在哪儿? 你还会治病? 治我是不会,但我会想办法,说不定把病根找到,剔除,你就好了。 谭芸看着陈骆,忽然想到一件事,要是我帮你找回味觉,你会高兴吗? 陈骆看她一眼,又有什么事要用到我了? 谭芸: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总把人家的好心想成别有用心。 陈骆:你弟弟的事需要我帮忙么? 谭芸提着筷子愣了一瞬,菜汤顺着筷子滴在白米饭上。 谭芸:你怎么知道我弟弟的事? 陈骆:当时我也在医院。 谭芸扒拉着白饭,没滋没味得吃了一口,这就是我的生活。她笑得苍凉无奈,像醉了。 我早就说过,那么多人的生活都比我的好看,你非要看我的。 我可以帮你介绍医生。 谭芸扒拉白饭的筷子停下来,认真地看着陈骆,之后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什么时候? 陈骆:随时。 第26章 谭芸低着头,默默算了一下自己在谭石那儿的存款,本来没想麻烦你的,但我的确特别需要这个机会,我弟弟很需要帮助,不过他脾气倔,可能不太好沟通。你说的这个医生 陈骆知道她的顾虑,放心,是个好医生,很多患者慕名而来,只要能让他来就可以。 我尽量。 陈骆当即当着谭芸的面打了一通电话。 谭芸莫名得有些紧张。 陈骆跟对方寒暄了几句,很快进入了主题,我有个朋友,你帮我看看。 谭芸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迅速擦掉眼泪,认真地看着陈骆。 嗯,你没听错,一个朋友。周六有时间吗?可以,挂了。 陈骆的这通电话过于简短了。 谭芸问:怎么样?他接吗? 嗯,周六带你弟弟过去就行。 真的? 真的。 谭芸无法表达此刻激动的心情,双手拉起陈骆的手,郑重地说:谢谢,谢谢你帮我弟弟,他要高考了这个阶段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一直一直没有找到你知道特别合适的医生 谭芸也没料到自己会哽咽成这样,语不成句。 她复杂的情绪都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出口,眼泪怎么擦怎么有。 她握着陈骆的手,紧紧的,像一个快溺水的人,忽然找到了一块浮木。 她低着头,眼泪串成了线,不停往下掉。 陈骆递给她一包纸巾,她这才松开他,用纸巾捂着眼睛,肩膀颤动。 陈骆又帮了她一次。 市院每天都像菜市场一样拥挤,谭石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车来人往,面无表情。 医生来给他吃药他想过吐掉,但还是吃了,给他打针的时候他想过把针头拔掉,把病房砸了,但他还是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由摆布。 母亲王芳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出去一个多小时了。 父亲谭家梁刚从外面买完午饭回来,闻味道就知道是茄子炖排骨,连着吃了三天,他一点也不想吃。 谭家梁把饭盒打开,在他的病床上搭好小饭桌,饭盒端过来,筷子也掰开来。 谭家梁:吃吧。 谭石:您也吃。 谭家梁:我不饿。 谭石吃了一口米饭,不饿也吃点,睡不好再吃不好,身体得垮。 谭家梁:你先吃吧。 谭石:我妈呢? 谭家梁:出去办事了吧? 谭石囫囵吞了一口饭,好半天才吃下一口,是给李森报信去了吧?你们为什么非得把我姐送给那个人渣? 谭家梁刚还寻思这孩子知道关心人了,这还没一分钟呢就开始气他,别刚消停一会儿就没事找事。 谭家梁把刚刚装饭盒的塑料袋狠狠扔在地上,压着火说:你马上高考了,别想没用的,管好你自己比什么都强! 同样的话,谭石已经听了无数遍,在父母眼中,他的病完全是因为心眼小,心思重,想不开。他就应该管好学习,别的没资格讨论,更没理由去想,想了,就证明他心胸狭窄,思想有问题。 谭石:我一直是第一,我没做不该做的事。 谭家梁:那就对了,别的事你一概别管,学习才是正经事,等你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了就好了,就好了。 谭家梁总说这样的话,让他出人头地,离开这里,好像到了那一步,他们家的所有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谭石:我会好好学习,肯定考上好学校,可是爸,你能不能劝劝我妈,别逼我姐了。 谭家梁:怎么又来了?别总你姐你姐的,她要真是你姐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来都不来吗?那叫什么姐,有她跟没她一样,就会给人添堵。 谭石扒着白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我姐并没不管我,你们不了解,我姐很关心我。也只有我姐是真心关心我。 谭家梁这话就不爱听了,你这什么意思啊?哦,我和你妈在这照顾你,你不待见,反而稀罕那个脸都不露的,你是不是傻啊?我怎么生你这么个蠢蛋啊? 谭石:爸,您能别这么和我说话吗,你和我妈能不能像别人的家长一样,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别动不动就命令我这个那个,批评我这不对那不对,只要不合你们意,我就怎么做都是错,对了也是错,错了就更错。 谭家梁:你这小兔崽子刚好点就要气死我是不是?你非得看见我也躺这你才舒服是不是?跟你姐一个臭德行,你这么稀罕你姐,怎么不跟她一块儿滚啊! 谭家梁一怒之下踢翻了水盆,水洒了一地。 王芳一进门就看见这个场面,脸拉得很长,又怎么了?天天吵天天吵,跟你们爷俩我可真是惹不完的气,这就是给我找活儿干呢! 王芳说着就拿起病房里的拖布,把那盆水一点点地晕开,再往外面拖一拖,想着没多久就该干了。 王芳一边做事一边不停地讲,自从嫁进来就被人戳脊梁骨,老子没本事,儿子现在学的都是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叫什么样子,都让人笑话死了,我跟你们老谭家什么都没得到,除了一大堆麻烦! 谭石你自己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做人能不能坚强点儿,我当初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的时候,我有那么多苦,我都从来不说,我也没去死啊!你怎么就不像我呢?你没看人医生看你的眼神儿,那就是看一个神经病呢。 谭石忍无可忍,蹭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摔了饭盒,摔了水壶,还想摔但手边什么都没有,他就在空气里乱抓。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2) 王芳吓得后退,谭石你干什么,你还想打你妈呀?这都谁教你的?你爸还是你姐? 谭石:你给我滚!滚! 王芳瞪着眼睛,吼他:你这个王八犊子,你让谁滚呢?你让我滚啊?我是你妈,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还是个人吗? 谭石:我不是人!我就不是人了!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我没你这种妈,你死了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王芳红着眼睛冲过来,二话不说就甩了谭石两个巴掌,你这个混蛋!看我不打死你! 王芳接着扇巴掌,扇到谭石脸都肿了。谭石却没动一下,梗着脖子让王芳打,那种眼神,像是恨透了她,恨不得杀了她。王芳心惊,这小兔崽子不得了啊,想上天啊! 王芳开始对谭石拳打脚踢,谭石却被她打笑了! 王芳被这样的谭石吓住了,你疯了,你真疯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跟你姐一个样!你学谁不好,你非得学她? 谭石忽然吼起来,我不准你说我姐! 第27章 王芳:哟,跟我来姐弟情深啊?我告诉你,你姐来看你,都是我求她来的,她压根就不在乎你的死活!这会儿跟我来姐弟情深了,你那么稀罕她,你也走啊!你们都走!你们都死了,我才解脱! 王芳一把蹬折了拖布把手,摔门而去。 谭石疯了一阵儿后,也累了,他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地面。 他的家从来都是这个样子,鸡飞狗跳,丝毫没有温情,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只是在减少他对这个家存留的微弱的希望。 唯一一个他放不下的人,却像个贼一样东躲西藏,这个世道恶臭,好人要躲,坏人反倒大摇大摆。 谭石离家出走了,他不想再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待着。 离开医院三个小时之后,他可以确定,父母一定在找他,但不知道会不会像找姐姐一样费尽心思。 他要高考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事,可又怎么样呢?没人在乎,如果他们在乎,他就不会得这个病,也不会有这次意外。 他们的关心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们把道理用嘴告诉他,再用行动颠覆道理,他们把他当傻子一样骗,可他不是傻子。很多次,他都想告诉他们,他们太蠢了,他不戳穿他们,是因为还要为他们保留最后一层遮羞布。 谭石漫无目的地走,半夜了,他还在街上游荡。 他的父母还没找到他,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放弃了。 谭芸偷偷来到医院,想告诉谭石有好医生可以帮助他了,可谭石却不见了,谭家梁和王芳坐在病床上互相骂,骂到医生护士都来劝,最后惊动了保安。 谭芸从他们的争吵里知道谭石逃跑了。 谭石一向逆来顺受,从没偷偷逃跑过,现在他电话不通,微信不回,一点动静都没有。 谭芸很担心,万一他再一时冲动,谭芸不敢想了。 石头,你要好好的,一定好好的,姐来找你了,你等着姐。 谭芸一边找,一边在心里默念,眼泪不时冲出眼眶,她再胡乱擦去,她不停地给自己信念,一定会找到谭石,一定会的。 她已经第一时间给陈骆打了电话,电话通了,但被他挂了。 谭芸不死心,接着打,但都被他挂断,最后再打,干脆关机了。 谭芸转而打给陈洲,电话接通的刹那,谭芸的声音都颤抖了,陈洲,我是谭芸。 陈洲:我知道。 谭芸:请你帮帮我。 陈洲沉着声音,你又想搞什么? 谭芸:我弟弟不见了,他有抑郁症,我怕他想不开 谭芸捂着嘴巴,眼泪又冲了出来。 陈洲那头安静了一会儿,你在哪儿? 谭芸看看四周,我在哪儿,我在我在哪儿?我不知道这是哪儿。 陈洲:给我发个定位。 谭芸:哦,对,定位。 陈洲:我马上过来。 谭芸:好。 谭芸赶紧挂了电话给陈洲发定位,陈洲不出十分钟就到了。 谭芸当时正坐在马路旁边的花坛上,呆呆地看着马路出神。 陈洲走到她面前了她都不知道。 陈洲从未见她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谭芸恍然回神,立刻站起来,我弟弟,我弟弟不见了,这个就是我弟弟。 谭芸赶紧从手机里找出谭石的照片,他走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校服,他有一米八高,有点瘦,对就跟照片上一样,发型也一样。 说实在的,陈洲压根就不知道谭芸还有个弟弟,认识她的时候,她从未透露过自己的个人信息,她把自己的事藏得死死的,一句真话都没有。 照片上是一个穿校服的男孩,样貌清秀,但跟谭芸长得不太像。 谭芸抓着他的袖子,我没什么人脉,只能找你们了,我求你了陈洲,我弟弟现在情况很危险,我怕他再冲动,有个万一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能不能帮帮我帮帮我 她说不下去了,整个人都在发抖,情绪处于随时崩溃的状态。 谭芸? 陈洲扶住谭芸的肩膀,谭芸!我帮你,我帮你!你先冷静一点好吗? 谭芸看着陈洲,听话地点头,好,好。 她不停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陈洲将信将疑,但还是带上谭芸去找人了,并且给所有能用得上的人打了电话。 谭芸感激地看着他,跟他说了好几次谢谢。 找了有多久,谭芸已经没概念了,她只知道天空由黑开始渐渐转亮了。 陈洲一边开车找人,一边不停跟朋友电话沟通,无一传来好消息。 谭芸眼皮干涩,哭不出来了。 陈洲看着好似已经麻木的谭芸,说:一定会找到的,放心。 是我的错,我没有充分地关心他,我明知道他有抑郁症,我就应该把他带在身边的。 你还有机会,以后你可以对他再好一点。 我不是故意要那么铁石心肠,我是怕他找我弟弟麻烦。 陈洲望过来,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但他没问。 事实上,就是在这一刻,陈洲对谭芸也不是完全信任的。基于以往的不愉快经历,他的理智不停地告诉他,不要轻信这个女人,他一定别有用心。然而理智的对面,还有个声音跟他说,陈洲,再帮她一次! 天已经放亮了,从高处看,整个城市就像一个沉睡的机器人一样,天一亮,各个部件也慢慢苏醒,开始工作。每一条街道都像他的血管,因为它的苏醒而热烈地跳动着。 谭石展开双臂,让清晨的风吹过自己,好像在天上飞一样。 谭石。 完全没料到有人会找到他,他很好奇这个人会是谁。 谭石转回身,不过仍然站在很危险的位置,只要轻轻往后一仰就能摔个粉身碎骨。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儿,戴着一副金丝边儿眼镜儿,看着挺斯文但眼神却很冷。 谭石不认识他。 这是做好事的网友还是姐姐的朋友?做好事的前提是他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按照王芳和谭家梁的风格,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性了,这人是她姐姐的朋友。 谭石:你是谁? 男人说:都要死的人了,还好奇我是谁。 姐姐的朋友,按理说不会这么和他说话。 谭石一时困惑了,你是我的幻觉吗? 男人说:你可以过来摸摸。 谭石一动没动,立刻警觉几分,你少唬我。 男人问:那你还是要死? 谭石:关你什么事? 男人说:你能换个地方么? 谭石歪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眉头也皱起来了,他怀疑他听错了,你说什么? 男人说:我说,你能换个地方么? 第28章 这回,谭石明白了:这是你的地盘? 男人说:我们一般叫楼盘。你要是死在这,这栋楼应该就没人敢住了,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搞了半天是黑心的开发商。 谭石:怎么卖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的?你到底是谁? 男人反问:谭芸是你姐吗? 他认识姐姐?姐姐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谭石:你怎么认识我姐?我姐让你来的?不对,是不是姓李的让你来骗我的? 男人说:没人让我来,是我刚好碰上你。至于我怎么认识你姐,可能你还不知道,你姐欠我很多钱,现在还不上了。本来打算找你要,但你有你的事忙,我还是找你姐吧。 谭石:你等等。 男人站下来,转回身。 谭石:我姐欠你多少钱? 五万。 谭石惊讶道:五万? 不止。我还是找你姐要比较稳妥。 你回来!谭石急了。 陈骆回过头,谭石已经从天台边儿上下来了。 谭石:我姐为什么跟你借钱,干什么用的? 陈骆一边走向安全通道,一边说:这个你应该问她。 谭石跟着他追问:你去哪儿? 陈骆:找你姐。 谭石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找她干什么?我人已经在这儿了,她欠的我还!你们别去找她麻烦! 最后一句话有点警告的意味了。少年鼻翼一张一合,眼睛红了,她是个苦命的人,为什么你们都要找她的麻烦! 陈骆收回袖子,我找你管用么?你都要死了。 谭石大声道:我还没死呢。谁说我我跟你说不着,反正我警告你,不许找她麻烦!你给我记住! 楼上的人终于回去了,下面围观的终于松口气。但警察没走,气垫也没收,就怕再有个万一,不见到人谁也不能放心。 谭芸站在警戒线旁,被陈洲搀扶着,整个人不住得颤抖。 谭石完全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直到跟姐姐的债主一起出了单元门。 下来了!下来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还有警察。 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警察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小伙子,没事了,没事了。 警察把他搂进怀里时,谭石忽然泪流满面。 这个时候,姐姐的债主不知道去哪儿了,谭石再没看见他。 石头!这一声哭喊把谭石喊回神了。 姐姐来了! 谭石顾不得许多,只管冲向姐姐,姐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紧紧地搂住他。 石头对不起,是姐姐对不起你!姐姐错了,石头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不断地说对不起,整个人几乎瘫软。谭石抱着姐姐,姐是我错了,你没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不会死的,我进医院是吓唬爸妈的,我有分寸,刚才也是误会,我没有要跳下去。 谭石边帮姐姐擦眼泪,边说:姐,我错了。姐,你别哭,我好好儿地站在这儿,我很健康,你摸摸我! 谭石把姐姐冰凉的手往脸上放,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了好不好?姐! 谭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进谭石的怀里嚎啕大哭。 每一具铠甲下面都是□□凡胎,都有软肋,都有人触及不到的深处。 陈洲看着这一幕,眼眶也红了。他转过身,感慨自己二十多年来从没因为别人的事掉过眼泪,今天是怎么了?他这种人可跟感性不沾边儿啊! 群众已经渐渐散开,他哥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完全没想到,从来不多管闲事的陈骆救了一个人的命。一个一句好话都不会说的人,到底是怎么把人劝下来的。 这个时候,陈骆不是应该在外面出差么!没听说更改行程了呀。 姐弟二人平静下来之后,陈洲才过去说话。 陈洲:我送你们先回家吧。 谭石这才注意到这位说话的年轻男子,长得竟和刚刚那个人有点像。 姐,他是? 谭芸刚才哭得厉害,说话鼻音很重,眼睛也肿着,她温柔地看着谭石,吸吸鼻子,姐的朋友,为了找你也一晚上没睡。 谭芸这样的神情,语气,陈洲从来都没有见过。朋友两个字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但他却为那两个字欣喜了。 谭石:谢谢你照顾我姐。 陈洲回过神来,没事,不然我也没事干。 谭芸把谭石接回家,这也是谭石第一次看见姐姐的居住情况。满屋子除了几个陈旧简陋的柜子,两把破皮的沙发,一个缺角的圆桌,一张没有床头的硬板床,一样像样的东西都没有,这哪像一个年轻女人住的地方? 谭石百感交集,但咽了下去。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三个人都没吃东西,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 谭芸问谭石想吃什么,谭石说:有酒吗? 谭芸:你还未成年呢。 这不马上了吗? 行,姐陪你喝。谭芸立马就去冰箱里取了两瓶啤酒出来。 家里就有啊?姐你平时喝酒吗? 偶尔。 陈洲瞧了她一眼。 谭芸拿了三个杯子,分别倒上啤酒。谭石拿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陈洲。 谭石郑重地跟陈洲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敬你一杯。 陈洲拍拍谭石的肩膀,拿过杯子但没喝,我开车了,以后有麻烦就找我。 陈洲跟谭石要了电话,把电话号码直接存进了他的电话簿。谭石暗中观察着这个人,猜测姐姐和他的关系。 谭芸难得跟陈洲热情一回,主动问他,饿了吧? 陈洲:还真有点。 谭芸: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爱吃的,我可以做。 陈洲看着谭芸,微微笑了一下,家里做的什么都行。 第29章 谭芸刚想去做,谭石却突然改了主意,姐,我想吃烤串,行吗? 烤串? 嗯,行吗? 当然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陈洲也说:那就都吃烤串喝啤酒吧,别做了! 谭芸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陈洲帮了她,让人家吃外卖有点不妥,但陈洲却说:好几年没吃过了,正好,算我一个。 谭芸:那行吧! 外卖很快就到了,烤串的香味儿太诱人了,三个饥肠辘辘的人立刻就来口水了。 陈洲今天的感受很不一样,他看见了从没见到过的谭芸。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3) 她满眼的温柔体贴,虽然这些都不是因为他,但他有幸分到了一点点。 其实更多时候,谭芸比王芳更像一个妈。她把所有的温情都给了谭石,而王芳的温情总是在家以外的范围泛滥,她可以把一个有困难的陌生男人送回家,一时冲动,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点钱捐赠出去,她可以为别人的故事流下同情的眼泪,也是这样一个人,可以把她的女儿卖给土豪还钱,把儿子逼去住校都不肯回家。 家里环境不怎么样,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谭芸把唯一一把结实点的凳子给了陈洲。陈洲又把凳子换给了谭石,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烤串喝啤酒。 陈洲的确有很多年没吃过这些东西了,从小,秦淑芬就不让他动这类垃圾食品,长大跟朋友吃的次数也很少,像这样放肆地吃还是头一次。 陈洲看得出谭石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一直把烤串递给他和谭芸,还帮他们倒酒。 开车不能喝酒,但不开车就可以喝了。陈洲想,今晚他可以住陈骆家。 谭芸绝口不提弟弟的伤心事,只跟弟弟喝酒吃肉,聊些无关紧要的,就像这一场生死闹剧没发生过。 谭石的情绪也很平稳,跟姐姐在一起,他心里踏实。 但有件事他要问问清楚。 谭石:姐,你是欠人钱么? 谭芸一愣,这事儿怎么让他知道了。陈洲说的? 谭芸看看陈洲,陈洲无辜里带着惊讶,居然怀疑他会干这种事,他犯得上去找一个学生的麻烦吗,就为了五万块钱? 谭芸:谁跟你说的? 谭石:在天台上的时候,有个奇怪的男的来跟我讨债,说你欠他钱,是真的吗? 奇怪的男人陈骆? 这么说是陈骆把谭石救下来的? 谭石平安出现的时候,谭芸满眼只有他一个人,没来得及想细节。谭芸看向陈洲,陈洲点点头,是我哥。 你哥?谭石惊讶地看着陈洲。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挂了我电话吗?谭芸没搞明白。 你先给陈骆打的电话? 嗯,他一直挂我电话。我知道你不想就没想麻烦你,后来是实在没办法了。 谭石算是听明白了,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事已至此,谭芸只好认了,真的。只是暂时周转一下,很快还他,你不用操心。 谭石:我已经跟他说了,我替你还。 谭芸欣慰地摸摸谭石的脑袋,姐不用你还,姐有工作,几天就还完了。 谭石:他都找上门来了,咱们不能让人看扁了。 谭石上来那个脾气,跟谭芸差不多倔。 谭芸笑问:你还没工作呢,什么时候能还完啊? 谭石:姐,你不是每个月都给我钱吗,先用那个还。将来我赚钱了再补偿你。 谭芸拍拍谭石的手背,我给你的钱你不要动,这个欠款我先还,等你赚钱了再来补偿我不是一样吗! 谭石也知道自己是夸下海口了,他哪里有那个能力还钱,他只会给姐姐添麻烦,况且还是个病人。 谭石闷头喝了一口酒,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谭芸:姐明白你的心意,你很快就会赚钱养我了,我等你啊! 谭石抹掉眼泪,沉重地点头。 没什么下酒菜,大家却都喝多了。 冰箱里的酒没够喝,谭芸打电话给楼下超市,又给送了六瓶。 陈骆在楼下,屡次听见酒瓶子顿在地上的声音,从声音上判断,她不是一个人,并且现在已经有人喝多了,酒瓶子开始立不住在地上打滚了。 陈骆往头顶上瞧了瞧,上楼了。 陈洲原本是要走的,但谭石喝多了,一直拉着他聊天,就拖到了现在。 谭芸看着大着舌头说话的弟弟,满眼心疼和温柔。她右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细细地看着弟弟,嘴角的笑怎么都收不起来,偶尔有眼泪流下来,都被她偷偷擦去了。 天文地理一番胡扯之后,谭石开始给陈洲讲数学题,讲着讲着就忽然倒在桌子上睡了。陈洲伸手垫了一下,轻轻帮谭石把头枕在桌子上。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谭芸对敲门声很敏感,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陈洲看她脸色突变,问:知道是谁么? 谭芸护住弟弟,摇头说不知道。 陈洲说:我去开。 陈洲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谭芸穿着一身黑色晚礼服,从朋友家的草坪上一路朝他跑过来,神色紧张,就像刚刚那样,那时候陈洲还不认识她,她就拉着陈洲的胳膊求他帮帮她,陈洲看她腿上有伤口,还在流血,亲自把她送到了医院。 很久以后,陈洲都为自己当初的愚蠢懊悔,他怎么能就那么轻信了她呢? 如果他当初不答应,后续的事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陈洲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陈骆。 兄弟俩谁都没有意外,陈洲也没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高声跟里头说:是陈骆。 里面没回应。 夜深人静,静到任何端倪都能发出声音。 陈洲往后让了一下,要进来吗? 陈骆向陈洲身后扫了眼,喝酒了? 第30章 陈洲:喝了点,开不了车了,一会儿得在你那儿住。 陈骆:可以。 陈洲并未在陈骆的脸上找到任何不太对劲的表情,陈骆还是那个陈骆,仿佛对世间的任何一件事没有兴趣。陈洲在心里反问自己,他想在陈骆这里找什么呢? 陈洲:你找她吗? 陈骆:找你也一样,闹够了就休息吧。 陈洲恍然,哦,是吵着你睡觉了吧? 陈骆没回答,把钥匙留给陈洲,钥匙给你,结束了自己上来。 陈洲:好,我保证不发出声音了。 陈骆转身上楼了。 谭芸已经把谭石扶到床上睡了,陈洲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过电视是静音的。从她的神情看,她开始醉了。电视机在她脸上晃出了五颜六色,她微微眯着眼睛,说:是不是吵到他休息了? 陈洲点点头,我哥失眠严重。 谭芸站起来,你能帮我看一下我弟弟吗? 陈洲:当然可以,你要出去? 谭芸:我有些话要找陈骆当面说。 陈洲伸手虚空地拦了她一下,你有点醉了,要不明天说。 谭芸摆摆手,身体微微打了一晃,不,一定要今天说。他救了石头,再加上前前后后这么多次,我欠他的已经还不起了。就只有这张嘴还能表达一下。 那我陪你上去。 不用,我没喝多,不信你看着。 欸?好好好,你慢点儿。 我真没事,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多能喝。 谭芸一步三晃地去了,陈洲在楼下听着,听到她顺利上楼把门敲开。 陈骆刚脱了上衣准备洗澡,就有人敲门,他以为是陈洲,就直接去开了门。 钥匙不是给你了么? 门一开,谭芸站在门口。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在这股子酒气里还有些隐隐的香味,淡淡的,像下过雨后树木花草发出的香味。门开的瞬间,她微微打了一晃,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之后慢吞吞地咦了一声,还捂了眼睛,对不起,又打扰你了。 陈骆吧衣服搭在肩头,有事? 谭芸捂着眼睛说:我是专门来谢你的,谢谢你救了石头。还要为我所有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道歉,你挂我电话的时候我以为你不想理我,就算理了,也不会帮我。我为我的想法道歉,我错了! 她忽然一个九十度鞠躬,长头发快垂到地面了。 陈骆没被人这么拜过,诡异地安静之后,他说:你先起来。 谭芸抬起头,又打了一晃,陈先生,你帮了我这么多,这一次我最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如果我弟弟真出了事 她转开头,哭变成了笑,今天谢谢你。 陈骆:说完了吗? 谭芸连着点头,说完了说完了,您可以休息了。 谭芸说着就转过身,往楼下去了。 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陈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家住楼上。 谭芸猛然停住,茫然地看着陈骆,啊对,我住楼上。 谭芸反身上楼,路过陈骆门口的时候,她郑重地看着陈骆,再次表达了谢意,不过在那之前她先捂好了眼睛,我还是要谢谢你陈先生,我真地真地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弟弟。他的人生还没开始,是你救了他,他才能活着站在我面前,我真地我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又是哭又是笑的,眼泪沿着指缝啪嗒啪嗒掉下来。 陈骆:我知道了。 谭芸是打心眼儿里真心诚意地感谢陈骆,今天这一桩事,足够她记一辈子。 谭芸再次给他一个九十度鞠躬,谢谢你,陈骆。 连名带姓的感谢,反复地感谢是最有诚意的,这是母亲在世的时候说过的话。这一刻陈骆感受到了。 陈骆: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谭芸抬起头,只听嘣一声响,脑袋一阵钻心的痛,她茫然间伸手一摸,见红了。 陈骆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别乱动。 谭芸好像听见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进来。 陈骆把谭芸拖进门,坐在沙发上。 谭芸只感觉眼皮发沉,脑袋发木。 陈骆很快拿着一个药箱过来了。不过他还是没穿衣服。 谭芸下意识地就要捂眼睛,被陈骆拽住手腕,他严厉地说:别动! 哦。 谭芸只好把头低下去。 伤口在发际线处,陈骆坐到她身边,撩起她额前的头发,自己扶着。 哦。 谭芸听话地按着头发。 陈骆打开塞满酒精棉球的小瓶子,拿了一个棉球出来。 陈骆:你忍一下。 谭芸往后躲道:干什么? 你想继续流血么? 不想。 谭芸语塞了。 哎呀 酒精棉碰到伤口的一刹那,谭芸是彻底精神了。 陈骆:忍。 谭芸:你轻点啊,再轻点。哎呀!轻点轻点,疼! 陈骆忽然停了半刻,谭芸以为结束了,哪想他又卷土重来。直到她被酒精杀到麻痹,不疼了。 谭芸的头发浓密,发际线处有一层毛茸茸的毛发,伤口就在里面,除了刚刚磕破的地方,陈骆还发现有其他三处旧伤。 陈骆把小瓶子塞回药箱,你父母打你? 谭芸知道伤痕被他发现了。 谭芸:打。 陈骆:你不老实? 谭芸:不老实。 陈骆好像笑了,谭芸不太确定。 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撞的,她感觉晕得厉害,看什么都在转,看陈骆,陈骆也在转。就像在看万花筒一样,他在万花筒中间,不停地转。 旋转的陈骆一直在看着她。他已经穿好衣服,她可以不用捂眼睛了。 陈骆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处理好伤口之后就指着他画圈,眉头皱着,头时不时地歪一下,像在研究他。 等她的手指头快杵到他眼睛的时候,陈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谭芸:咦?你动了啊,我还以为是雕塑。 第31章 陈骆力气很大,大得惊人。谭芸早就发现了,就力气而言,他跟其他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 疼!你力气怎么那么大? 陈骆没与她对话,站起身,直接就把人给带起来了。 谭芸只感觉天旋地转,他又在转了。 别动,你别转。 谭芸东倒西歪,只能拿他的衣服借力。 陈骆还是在万花筒里转啊转,不过很近很近,近到她能看清楚他深渊一样浓黑的眼睛,那里没有温情,没有任何波澜。 陈骆单手扶着她的腰,还能走吗? 谭芸迷迷糊糊地,往他胸口使劲一戳。陈骆向后歪了一下身子。 谭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像是动不动就留宿的人吗? 陈骆:你就不能把我的话听完么?我是问你,还能不能走路? 谭芸:能啊!我自己走上来的,当然能走下去。 陈骆:你家在楼上。 谭芸:我知道在楼上。 谭芸当真走了几步,但踉踉跄跄地。 陈骆伸手捞了一把,她这才没碰倒他的落地花瓶。 谭芸一头撞进陈骆怀里,咚一声响。他的身体像铜墙铁壁一样,到处都硬,撞得她晕头转向。 陈骆搂着怀里的人,往上一提,把她挪了个方向。再把花瓶往里面推了几厘米。 谭芸在他肩膀上冒个头,疑惑地看着那个很大的花瓶。 谭芸:好大的花瓶,快比我高了。 陈骆已经把花瓶安置妥当,转回身,谭芸在他怀里,像个猫猫狗狗似的,下巴勉强垫在他的肩膀上,随时有要睡着的趋势。 陈骆:谭芸? 谭芸睁开眼睛,嗯? 她忽然笑了,陈骆,还有一年呢!你自己说要看我的生活,看一年,可别反悔啊!再难看,你也要忍着。 她眼睛红了。 近在咫尺,那股香味儿更明显了。两个人的距离只剩几公分,她嘴巴微微张着,好像要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神情慵懒,慵懒之外,又有几分认真。 看了半天,她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陈骆: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谭芸笑了,轻声说:你啊!陈骆,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啊?应该知道吧?我看看,眉毛,眼睛,鼻子,嘴,没一处有瑕疵。 一边说话,她的手一边从他脸上抚过,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她承认,她想入非非了。 两个人近在咫尺,气息纠缠。但没有人再进一寸,也没有人后退半分。 陈骆的脸,在旋转的万花筒里,渐渐定住了。 陈骆。谭芸呢喃着他的名字,整个人像踩在云彩上一样,飘啊飘啊,她忽然飘不动了。 美貌果然是会蛊惑人心的。 谭芸瞬间清醒大半。 我该回去了。 谭芸离开他的怀抱,明明使了挺大劲,但还是跟他的怀抱藕断丝连了一会儿才站稳。 陈骆这次没再扶她,等她自己站稳当了,问:知道上楼还是下楼么? 谭芸这会儿好像彻底醒酒了,指指上面,上。不用送我了,你忙你的。 嗯。 陈骆还是跟着她。 我自己可以的。 陈骆的手护在她右侧,帮她把门拉开。在他胳膊的那一边是那个险些被她撞倒的花瓶。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4) 他只是在保护花瓶。 谭芸一步三晃地走了,在他关门前,她再次强调了一遍,陈骆,谢谢。 知道了。说完就把门关了。 竟然有种被赶出门的感觉,谭芸看着他的门发了会儿呆,之后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扶着扶手,每一步都结结实实得踩在楼梯磴上。 只是上下楼而已,今晚的路竟然格外长。 谭芸终于顺利到家,一开门,陈洲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在等她,还是要出去找她。 陈洲扶了她一把,你的头怎么回事? 谭芸从桌上摸过打火机,好像很累似的叹了一声,一边点烟一边说:撞锁头上了。 陈洲:陈骆给你处理的? 谭芸:嗯。 她撑着下巴,烟头夹在另一只手里,呆呆地看着青烟。 陈洲没打扰她发呆,只是端来一杯酸哄哄的东西给她。 谭芸皱着眉头,这什么呀? 陈洲:喝了你就舒服了。 谭芸脑袋一拧,我不喝。 陈洲:喝完了你就没这么难受了,喝吧。 谭芸:那我宁可难受。 陈洲拿她没办法,把杯子放在桌上。 谭芸忽然就觉得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为了我弟弟忙前忙后的,很累了。谢谢你,陈洲。 谭芸的眼神里满是真挚。 陈洲看着她,暂且搁下过往的恩怨,点点头,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谭芸抽口烟说:放心,不会再接到我电话了。 这话听着有点不顺耳,但陈洲也没跟一个醉酒的人较真,最好是。 说完就走了。 烟头快要烧到尽头,烟灰攒了一大截,最后轻轻折断,摔在谭芸的短裤上。 她坐在沙发里,看着窗外变黑,再到伸手不见五指,再到染上光辉,再到第一抹阳光照进她的眼睛。 她懒懒地靠在摇椅里,眼皮久久才阖动一下。 她低低地念起一个名字,陈骆。 陈骆介绍给谭芸的医生是本市最知名的心理医生之一,有自己的私人诊所,在本地甚至外地都颇有些名声。 谭芸一直拖着没跟谭石说,周六当天才跟谭石说要去看医生。谭石一开始很抵触,说医生都一样,治病又那么贵,不想去。但谭芸一再坚持,哄了好半天,使出浑身解数,谭石实在看她可怜兮兮的才勉强答应。 谭芸和谭石在一个大会议室里,见到了名叫杨哲的医生。他很年轻,长得斯斯文文的,人也很温柔,给人一种信任感。 谭芸没有参与治病过程,一直在会议室外头等,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谭石终于出来了,但很显然是哭过了。 谭芸迎过去,石头,怎么了? 谭石抹抹眼睛,语气不怎么样,没事。 杨医生和另一位医生也从会议室出来了。 杨医生对谭芸说:回家乖乖吃药,配合治疗,不要有心理负担。 谭芸连声答应。 杨医生转而拍拍谭石的肩膀,我相信你,你也尽量相信自己。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我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谭石没回答,态度也硬邦邦的。 谭芸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杨医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陈骆难得有个朋友,自己人就不用客气了。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这边谭石已经着急走了。 谭芸拉了一把没拉住,那就谢谢您了,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不懂的我再联系您。 杨医生:好,随时联系我。 谭芸在电梯间前追上了谭石。 一进电梯,谭石就按了一楼按钮,看 也不看姐姐一眼。 石头,这是怎么了?谭芸拽拽他的袖子,他却躲开了。 谭芸知道谭石的脾气就没再追问,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诊所,走到公交站。 等车的人没几个,长椅上没人。 谭芸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个没用的宣传单扇风,谭石站了一会儿,坐去长椅的另一头。 他不声不响地低着头,两手交握。 若不是穿着校服,他这个样子真得很像一个大男人了。 她的弟弟长大了! 三分钟后,公交车进站。谭芸先站起来,谭石有些拖拖拉拉,谭芸拉了他一把,但又被他躲开了。 谭石迅速跳上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来,谭芸上车后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谭石还是不吭声,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车子开进一个桥洞的时候,谭芸轻轻拉起谭石的手,用力地握住。谭石又甩开了她,转而趴到窗前的栏杆上。 他的手心全都是汗,后背也湿了一片。 谭芸一边轻轻抚他的背,一边说:没关系石头,你没有错。 谭石还是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谭芸看见他的胳膊被泪水打湿了。 谭芸也红了眼睛,石头,姐姐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会的。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会的,姐姐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谭石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看着谭芸,坚定地说:会的! 石头 不等谭芸再解释什么,谭石又趴了回去。 陈骆下飞机后,接了通电话,对话很简短,不到一分钟就挂了。之后,他临时在机场里的咖啡馆坐了一下。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紧急处理了些公事。 他是来这边轮岗的,父亲陈秋生一周前才跟他提这事儿。其实早在半年前陈骆就知道要去轮岗的事了,陈洲告诉他的,还说是秦淑芬安排的,心里觉得挺对不住他。陈骆说没必要,在哪工作都一样。 陈秋生提议后,陈骆完全没有异议,当即就答应了。陈秋生接着给他讲了一下现下的状况。 新公司正是雏形阶段,需要有经验有能力的人接手引领云云。 陈骆就一个字好。 如此这般,陈秋生也没什么话讲。 发完邮件,陈骆关上电脑,跟来接机的人通了电话,说马上 出来。 机场一年四季迎来送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有个手捧鲜花的年轻小伙子满脸欣喜地从陈骆身旁 跑过去。 陈骆脚步慢慢停了。 他回过头,小伙子捧着鲜花早跑没影儿了。 是花香。 陈骆回身继续走,但走得很慢。 在踏上电梯,两扇门关闭的时候,他想起一个人谭芸。 那是她的味道。 第32章 电梯里很多人,陈骆站在最里头,有片刻地分神。 电梯下行至一楼,陈骆最后一个走出电梯。来接机的就站在门口,但他完全没有察觉,直到一个穿西装的跑到他面前,陈总,我在这呢。 穿西装的跟他联系过几次,还发过照片给他,正是眼前这位满头大汗的小伙子。 陈骆:赵南是吧? 赵南受宠若惊地样子,对对,是我。陈总还记得我名字呢。 陈骆:辛苦了。 赵南:不辛苦,陈总坐这么久飞机累了吧,要不先回家里休息一下。 陈骆:可以。 赵南一路小跑把陈骆引向自己的车,殷勤得打开车门,陈总请上车。 赵南自我感觉招呼得挺周到,但不知道为什么陈总很沉默。一个字也不跟他多说,好像在思考什么特别严肃的事。 赵南:我们大概半小时后到,陈总前面座椅的后背兜里有个保温杯,水应该还是温的。 谢谢。陈骆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 这都是应该的。陈总有什么吩咐都可以跟我说,我就本地的,哪儿都熟。 陈骆:谢谢。 赵南听闻他是个话很少的人,寒暄几句也就不讲了。 陈骆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相比于S市的繁华,这边显得有些落后,基础建设什么的都跟那边有一定的差距。小时候,陈骆跟母亲来过这里办事,所以隐约对这座城市有些印象,现如今的样貌跟记忆里没多大出入。 陈骆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的一个名字谭芸。 与此同时,谭芸正在给一辆北京现代擦玻璃。 她猫着腰认真地擦,围裙里的手机震动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等她洗完车发现陈骆的来电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这半个小时里陈骆没有再来电,谭芸看着手机愣了一阵儿。想起那晚的事,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出于礼貌,谭芸觉得应该给陈骆回通电话,可一直拖到了午饭时间,饭都拖拖拉拉地吃完了,这通电话还没拨出去。饭店的门开开关关那么多次,陈骆也没有出现。 不出现更好,否则她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那天晚上,她实在是有些轻,佻了。 正拿着电话出神,电话就响了,是陈骆。谭芸惊讶于自己竟然需要做个深呼吸才能接电话。 谭芸:喂? 陈骆:在午休吧? 谭芸:嗯。刚才没听见你的电话。 陈骆:没关系。 谭芸总感觉这句话没说完,没关系之后应该还有什么话,但等了半天,一直没动静。 谭芸:你有事吗? 陈骆:没什么事。 电话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谭芸:对了,我已经带石头去看过医生了,石头有点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之前看那么多个医生也没见他有反应。 陈骆:杨哲是个好医生,值得信任。 谭芸:杨医生是你朋友? 陈骆:同学。 谭芸:哦。怪不得。 陈骆:什么? 怪不得你没朋友还能认识这么一号靠谱的人。 谭芸:怪不得杨医生这么热情。 明明是陈骆先打电话过来,但却是谭芸在找话题聊,找来找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满脑子只剩那天晚上的窘态,并且不停地在脑袋里翻腾。 虽然看不见人,但谭芸还是愈发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电话里又一阵安静后,谭芸也找不到话题硬扯了。 尴尬,尴尬,还是尴尬。 我 我在出差。 两个人异口同声。 谭芸:又出差了? 陈骆:嗯,什么时候回去不一定。 谭芸不禁把手里的筷子收紧,哦,那你忙吧,我也要回车行了。 陈骆:嗯。 谭芸:再见。 陈骆:再见。 谭芸赶紧把电话挂了。她就像个社恐患者一样,对刚刚的行为语言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地回忆。 不至于,真不至于这样。谭芸不断地跟自己说这句话,她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点事算什么啊!不至于,真不至于。 这么一想,好像瞬间豁达了。 吃完饭,谭芸在马路边的小树下一边抽烟一边冷静。 阳光从树叶里镂下来的时候,她给谭石打了通电话。 电话一通,她就笑了,石头,今天天气不错,没事出来逛逛。 谭石声音很低,姐,我在上课。 谭芸这才想起来,现在当然是谭石上课的时间,她怎么给忘了。 谭芸赶紧放低音量说:快挂了吧,姐没事。 谭石从医院偷跑出去后,王芳给谭芸打过几回电话追问谭石的下落,谭芸只有三个字,不知道。她漠不关心的态度 让王芳他们绝望了。回头谭芸就催促谭石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说已经回学校了,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不过王芳他们至今不知道谭石在楼顶差点了断的乌龙事件 ,谭石没提,他们也没问。 也好,省得浪费唇舌,又解释不清。 弟弟安定下来后,谭芸也踏实上班去了。但联络谭石的次数明显增多,由以前的一周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她还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谭石接出来住,但现实情况不太乐观。 眼下,欠款没还完,虽然陈骆说不用她还,她也顺势答应了陈骆的条件,但她不可能真地欠钱不还,钱好还,人情可不好算。现在,她是既欠他的钱,又欠他的情,早就还不清楚了,但态度一定要端正。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再加上房租水电,再把谭石接过来,她真得要喝西北风了。 她只能再找一份兼职做。巧了,想什么来什么。丁彦给她介绍了一个。在一个服装厂做工,工作很简单,会用缝纫机就行。 谭芸当天就去面试了。 服装厂开在一个小区的民宅里,一层和二层打通做的工厂。 面试她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盘着头发的女人,她是这里的负责人,跟她简要说明了工作内容,和薪水条件,双方一拍即合。 其实在去之前,谭芸压根就不会用缝纫机。不过丁彦说没事,先谈谈再说。丁彦能这么跟她说,说明这事儿八,九不离十。谭芸不想吃白饭,所以去之前现找了个裁缝店学的缝纫机,用最快的速度上岗了。 适应了一天,最累的是脖子,因为一直低头,脖子一扭就能听见骨头转动的声音。 但她不怕这些,她最怕没事做,没钱赚。累反而让她更踏实。 谭芸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埋头干活。下班前,谭芸把完工的衣服打包,用塑料袋装好,再把成堆的成品困在一起撞进一个编织袋里。 晚上八点,谭芸下班了。 这一天下来是真挺累的,她一边走一边揉,脖子才舒服了些,等到家楼下的时候,脖子的疼痛终于减轻了几分。 回来了? 谭芸根本没留意到陈洲的存在,所以陈洲一说话吓了她一跳。 他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谭芸:陈骆不是出差了吗? 陈洲站起来,找你。 谭芸:找我? 陈洲:陈骆出差告诉你了? 谭芸:嗯。 陈洲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头掐灭,能不能离开陈骆? 谭芸看着陈洲,琢磨着他的意思,随后笑了,离开?在一起的人才有离开的说法。我和陈骆谈何离开? 陈洲:谭芸,你是聪明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你想要的,陈骆能给的,我都能给。 谭芸:我很感谢你对我弟弟的关心,真心感谢。但我没什么想从你这里拿的,真的。 自从上次帮她找到弟弟,谭芸对他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起码不再把他当空气,谈话里也有些实质性内容,而不是那些真假难辨的敷衍。 陈洲趁热打铁,总之,离开陈骆。我帮你。 他郑重地站得近了一些,我说到做到,你弟弟的生活和学习,还有他的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如果你还有欠债,我可以 谭芸微笑着打断他,陈洲你想干什么? 陈洲:我还没完。 谭芸:什么? 陈洲:那个夏天的事在我这里没完。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5) 陈洲的表白,令他自己很意外,谭芸反而淡定得很。 谭芸:可在我这里已经完了。陈洲,我不能再骗你,这是我对当年最大诚意的弥补。 谭芸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 当初她的确是用了些手段,让陈洲对她感兴趣,借机利用他逃离了李森的监控。 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两个人也根本没有实质性的感情连接,若非得说个关系出来,也就是暧昧两个字就概括了。只是陈洲动真格的了,他以为接下来会和谭芸发展关系了,哪想这个女人第二天就没影了。 陈洲:谭芸,我需要的不是弥补。 然而陈洲的真情并没有打动谭芸。 她冷静地说:陈洲,我觉得,你现在有点冲动,你并不是真地喜欢我。 陈洲:你要我怎么证明? 谭芸:不,我不要任何证明。 陈洲:为什么不相信我? 谭芸:这跟我相不相信没关系,陈洲,我没有爱情。 陈洲:你没有我有啊。 陈洲郑重地扶着谭芸的双肩,仿佛看见了美好的未来,谭芸,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第33章 这是谭芸最不想看见的情况,她推开陈洲的手,对不起。 面对谭芸的冷静和残忍,陈洲实际上并不意外,他早料到会这样。 陈洲:那陈骆呢? 谭芸:我感谢你是由衷的,但我的私事就只是我的私事,我没有想要跟别人预告。 陈洲:所以,我是别人。 谭芸不置可否。这样的态度让陈洲极其有挫败感,你该不会是爱上陈骆了吧? 谭芸看着他,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陈洲看不透她。 谭芸:我还是那句话。 晚归的车闪着车灯回来了,车前灯在一男一女身上扫过。两个人都静静地,气氛不怎么样。 车停下来,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下了车,欢声笑语一路吵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直到灯光逐个熄灭,四周又恢复了沉静。 陈洲双手插在裤兜里,沉默地转过身。 良久,他说:你没有爱情,陈骆更没有,如果你选择他,就只能是自讨苦吃。 谭芸对他的苦口婆心并没有回应,她只是驻足半刻,转身离去。 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熄灭。 夜,又安静了。 快乐幸福是喧嚣热闹的,压抑苦闷同样是。陈洲只觉得脑袋里的火山正在爆发,烧得他的脑海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的人总能遇到它;有的人从来都没见过它;有的人追着赶着要得到它;可它到底是什么呢? 是嫉妒吗?是恨吗?是怜悯吗? 陈洲一脚踢翻了路旁的垃圾桶,叉着腰来回转,他想不通,他到底哪里不如陈骆。都说女人是感性的动物,甚至会因为感动而以身相许。他对谭芸掏心掏肺,但依旧可有可无。 求他,给他微笑,就是对他最大的怜悯。 新世界公司已经成立半年有余,业务成绩虽然差得还很远,但仗着原公司这颗大树,新世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占领本地房地产市场。 而陈骆的出现真真切切地给新世界打了一针强心剂,大老板的儿子都来了,这大树值得靠。 陈骆忙碌依旧,应酬不断,也依旧没有觉睡。不管喝多少酒,抽多少烟,全都无效,硬生生挨到凌晨三点半起来工作。一日一日,忙得脚不沾地。 会几乎天天开,中午十一点半结束。他想不起来吃饭,也不觉得饿。只是肉眼可见得消瘦。 赵南准备好的饭菜早就凉了,热了一次又一次。 菜是在秦总钦点的私厨那儿订的,口味也都早在半个月前交代好的。 陈骆看着饭菜,没动。 他在窗边站着,点了一支烟。 赵南说:陈总,累了一上午了,趁热吃吧! 陈骆嗯了一声,转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今早园区除草了么? 赵南没太明白,您说草坪? 陈骆:嗯。 赵南也往楼下瞧了瞧,一片绿看不出什么不对劲,难道这片草坪出问题了? 赵南:您是觉得草有点高了吧?我立刻跟物业说,让他们除草。 陈骆:所以,没有除过草? 赵南:咱们这太高了,看不清楚,我给前台打电话问问。 赵南立刻拿起座机打了内线 ,电话刚接通,赵南就说:怎么搞的?外面那草都长什么样儿了,修没修过呀?没修还不叫人修,园区工作环境应该得到最基本的维护,这还用人天天追着告诉啊!赶紧叫人修! 发了一通威,赵南放下电话,清清嗓子,呃,陈总,已经叫人修了。 陈骆还是看着窗外,没除草,没下雨,哪来的味道? 赵南又慌了,什么味道?还有异味儿吗? 赵南左闻闻右闻闻,打开窗户再闻闻,没什么味儿啊? 陈总莫不是有什么暗示? 赵南思忖半刻,陈总,您闻到什么味儿了?是不是这菜味儿不好闻啊,要不换点别的? 陈骆手里夹着烟,揉揉鼻梁。 好像又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了,赵南心想。 赵南:陈总,您想吃什么,我再告诉他们做。 陈骆抽了一口烟,算了。你也去休息吧。 赵南:那行,陈总您慢用,有什么需要叫我。 陈骆:嗯。 工人接到通知立刻就出来除草了,草坪的确是有些杂草,树也都没了原来的模样。原来没人说,所以修修剪剪的活儿干得也都不太认真。哪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把火燎到草坪上来了。 赵南顶着太阳亲自监工,还专门去刚修过的树旁闻了闻一股好闻的清香。 陈总说的莫非是这个味道? 赵南往楼上瞧了一眼,隐约看见四楼窗前的人影。 真够劲儿,这草坪有这么重要么?还要亲自监工? 赵南回过头,跟找了一处没修干净的草坪,说:师傅,这里,这还有一堆没修到的,对对,就这儿。 陈骆已经闻到青草香了。 他松松领口的领带,打了通电话,明天会有个快递,记得收。 谭芸疑惑:快递?给我的? 陈骆:嗯。 谭芸:什么东西? 陈骆:香水。 谭芸有点懵,他是什么意思?送礼物? 谭芸:你送香水给我? 陈骆:帮你换换味道。 谭芸:换味道? 陈骆:大概明天就到。 谭芸扯着袖子左闻闻右闻闻,我没用过香水儿是不是是不是我那天吐你身上了?没有吧?我应该没有吧?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 陈骆透过百叶窗看见楼下的草坪还在修,今晚你在家吗? 谭芸:在,怎么了? 陈骆:在就好,我挂了。 这通电话,四个字可以总结莫名其妙。 谭芸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想问她用的哪款香水想买给别人,还是被她那天的酒味熏得有阴影了又不好意思直说呢?再或者,她有狐臭,但自己不知道? 体育课刚下,几乎是刚打下课铃的时候,谭石接到了姐姐的电话,转手把篮球扔给了同桌苏强。 你们先玩儿,我接个电话。 苏强投了个三分,又谁呀? 马上回来!谭石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说话。 姐。 石头,姐问你件事。 什么事? 姐有狐臭吗? 啊? 我是不是有狐臭啊?没关系你跟我说实话! 当然没有啊!这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咱俩是亲姐弟,是不是你也有,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可能!你没有,我可以确定。 不是,因为咱们俩是亲人,从小闻到大可能就闻不出来了。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你没有!谭石十分笃定。 问你不行,我还是问问别人吧 。 喂?姐?姐? 电话已经挂断了。 苏强一头汗地跑过来,谁呀? 谭石:没谁。 苏强:咋还保密啊?女朋友? 谭石:去你的! 苏强忽然不吱声了。 一群女生叽叽喳喳从旁边走过去,苏强一直沉默,好半天才回头看。 谭石也回头瞧了眼,看什么呢? 苏强神神秘秘地说:欸,你不觉得那个新转来的有点不正常么? 谭石:哪个? 苏强:你第一,她第二。 这么一说谭石就知道了,于什么杨? 苏强:什么杨,人家叫于安。 谭石:哦,她怎么了? 苏强:说不好,看见她就发毛。 谭石推了他一把,你是班长,可不能带头搞这套啊! 苏强:算了,当我没说!我可就跟你一个人说了啊,别跟别人说啊,好像我怎么着似的,我就是觉得她有点看人的时候那个眼神儿有点瘆得慌! 苏强说着就打了个冷战,你说瘆得慌不?我光提这个名字都不舒服。算了算了不说了。 谭石头回看苏强这个怂样,特意转身瞧了瞧,是哪个样子让他怕成这样,我看看啊 哎呀我去! 苏强狂搂谭石的脖子,你别看啊,我去! 扎马尾的女生回过头,来来往往的同学们早就把人给冲散了。她低下头,却笑了。 桂姐和婷婷对谭芸的问题表达了十二万分的疑惑,并且一致给出了同一个答案,你没有狐臭。 真没有?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哦,没有就好。 如果真是因为臭到人家送香水的地步,那也太社死了。 谭芸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味道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那他口中的帮她换味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34章 下午六点钟,谭芸终于擦完最后一辆车,下班了。 婷婷和桂姐已经先走了,谭芸收完钱也回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手机在这个时候收到一条信息。谭芸一边系扣子一边回复了一条语音,您好,我刚下班,这就过来。 时间紧张,谭芸打车过去的。 这回她是一个人去的诊所。还没下车,她就发现诊所已经关灯了。杨医生正在门口等她。 谭芸快步走过去:对不起杨医生,您是下班了吗? 正在看手机的杨哲抬起头,这么快?我刚下班。 谭芸很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您下班了,要不我还是改天过来吧! 杨哲:没关系,改天就更没时间了。对面就有个餐厅,我们去那儿聊。 谭芸点点头,那好。 这是一家普通的中餐馆,店面不是很大,但客人不少。 杨哲和谭芸来的时候,刚好有一桌吃完了。 服务生带他们去到餐桌,已经有其他服务生把桌子清理干净。 杨哲请谭芸先坐下,然后自己坐到对面。 杨哲点了两道菜,问谭芸喜欢吃什么,谭芸随口说,西红柿炒鸡蛋。 服务生重复了一下菜单就走了。 杨哲笑了一下,说:来得巧,正好有位置。对了,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你朋友的事,可以详细说说么? 谭芸:嗯。 夜深了,空气里闷热潮湿,从空调房里出来的谭芸,浑身打了个冷战。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杨哲提议送她回家,谭芸婉拒了。 谭芸:今天的事谢谢你,还有我弟弟的事,也让您费心了。 杨哲:都是朋友,别这么客气。 谭芸:您和陈骆是什么时期的同学? 杨哲:初中同学。 谭芸:还能保持联系真难得。 杨哲笑了一下,好像别有深意,但也没做解释,他能有朋友,倒真是令人吃惊。初中三年,我和他前后桌总共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不单单是我,他跟我们全班同学都没怎么说过话。 谭芸感慨道: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杨哲笑了:所以当他说有个朋友的时候,我有多吃惊你能想象吧? 谭芸:理解。 谭芸看看手机,那您回去休息吧,不好意思占用了您的私人时间。 杨哲:没事。希望我的建议对你朋友有用。 我也希望。谭芸总觉得杨哲好像看透了什么,那我走了,谢谢杨医生。 不客气,有事尽管找我。 杨哲开车离去后,最后一班808公交车也来了。 车上乘客寥寥无几,谭芸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一路上她都在想杨医生的话。照着做,应该会管用的。 808路终点站就是阳光花园,谭芸下车后先给谭石打了通电话询问日常,之后在门口小超市买了几袋方便面。 谭芸一边想事一边穿过花园里的小径,家楼下已经停满了私家车。谭芸向右边扫了一眼,脚步略微停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路过二楼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停留,一直上到三楼拿钥匙开门。 进门后,她照例把门锁道道锁紧,沙发堵到门口。确认无误后去浴室冲凉。 洗澡的时候,她专门检查了一下沐浴露,洗发水,香皂,包括洗衣液和肥皂的味道。闻不出个所以然来。 洗完澡又顺带着把瓶瓶罐罐的化妆品都闻了一遍。 夜深人静的时候,谭芸的听觉总是异常灵敏的。她隐隐地听见单元门开门的声音,之后有人上楼了。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谭芸裹紧浴袍,系紧腰带,摸向厨房案板上的水果刀。之后她又鬼使神差地把水果刀放下了。 脚步声正在临近,最后停在她门口。有人敲门了。 忽然的敲门声像午夜凶铃一样,把谭芸一步一步逼退到了墙角。 谭芸,我是陈骆。外面的人一边敲门一边报上姓名。 谭芸皱紧眉头又松开。 真是他的脚步声,她没听错? 似乎受到一种莫名的蛊惑,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去。然而走到一半,她又停下来。 她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情况,陈骆在出差,不可能是他。会不会是李森的人找来了,他们的人什么招儿都想得出来,一句话说的像也是有可能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6) 谭芸已经出汗了。这种认知让她彻底得怕了。 她开始后退,后退,一直退到卧室拿到手机。 外面的人还在敲门,是不是在说话她已经不清楚了,她只感觉浑身是汗,整个人像要虚脱一样。 谭芸勉强拿住手机,颤抖着按下110. 然而还没等拨出去,电话震了起来,是陈骆打来的。 看见陈骆的名字,她立刻按了接听键,压着声音说:陈骆,你在哪儿?快告诉我! 陈骆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过来,我在你门口,开门。 谭芸:门口?是你? 陈骆:是我。 谭芸:真是你? 陈骆:真是我,你开门就能看见我。 你开门就能看见我,这句话给了谭芸莫大的勇气。她掀开被窝,奔到门口,挪开顶着大门的沙发,一道一道把门解锁,打开门。 门开的刹那,带了阵风出来。她开得太急了。 是他,是陈骆! 他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西装扣子解开的,领带松掉的,领口扣子开了两颗。 外面下雨了吗?你怎么都湿了?谭芸忽然红了眼眶。 下了。 什么时候下的,我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天有不测风云,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 你也没说要回来。 临时决定。 那句天有不测风云让谭芸眼圈里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只想拥抱他。 谭芸跨过门槛,来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淅淅沥沥的雨声轻轻敲打着玻璃。谭芸双手环住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胸膛,听见咚咚的心跳声,闭上了眼睛。 陈骆又闻到了那股味道。他能察觉谭芸的颤抖。 陈骆:你以为是别人? 谭芸:嗯。 陈骆:谁? 心中忽然冒出来的名字,让谭芸清醒了,对不起。 她离开他的怀抱,往后退。 两个人都湿漉漉的,雨声潺潺,好像下得更大了。 他们望着彼此,一时间好像失去了所有话题。 谭芸先转开目光,要进来吗? 陈骆:可以吗? 谭芸:进来吧。 关上门,雨声闷闷地,周遭一片寂静。 谭芸帮他拿了一双拖鞋,怎么忽然回来了? 陈骆没回应。 谭芸回头瞧了一眼,发现陈骆正看着她,并且一步一步向她而来。 谭芸:怎么了?到底什么事? 陈骆:可以说吗? 谭芸:当然。 陈骆抬起手,慢慢挑起她的一缕头发。 陈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他这么一提,谭芸忽然敏感起来,那天我是不是很臭? 谭芸窘得脚趾抠地,尴尬和羞赧渐渐把惊恐逼退了。 陈骆看着她,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谭芸茫然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意思?你跑回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 陈骆还是看着她,点点头。 谭芸完全理解不了这种人,所以他跑回来是为了搞清楚她用什么香水?可是她已经告诉过他了,她不用香水。 谭芸:我告诉过你的,我不用香水。 陈骆:我知道。 谭芸:那你还专门跑回来?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谭芸:陈骆,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陈骆:误会什么? 谭芸:你说误会什么? 陈骆:你误会了么? 谭芸:误会了。 陈骆:或许可以解释我回来的理由。 谭芸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轻佻的意思,任何玩笑的意思。他的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真诚和困惑。 厨房的菜盆里盛着还没洗的碗筷,陈旧的水龙头正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卫生间的地漏还没来得及清理,一圈头发缠在上面,堵在外围的水,要慢慢地,见缝插针地流 进地漏,把地漏里的挡板开开合合,哒哒地响。 客厅里的饮水机,不停地把凉掉的水加热。 还有她耳边的碎发,也一直在滴水,水珠滴在她毛绒绒的浴袍上,只有她自己能听见那微弱的声音。这里面,还有她的心跳声。她的心越跳越快了。 他轻轻地靠近她,鼻尖几乎抵着她的鼻尖。 这是个危险的距离。在他们即将触碰的时候,陈骆停住了。 他轻声说:不然我为什么在雨里冷静了半个小时还是想见你? 第35章 陈骆:刚才在电话里,你希望在门口的人是我吧?你想见我,所以抱我。 他说的话,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字字句句落在她心头。 谭芸:你喝酒了吗? 陈骆:这么近你闻不到么? 陈骆抵着她的额头,几乎贴着她的嘴唇说话,你没喝酒,我也没喝。 呼吸缠绕着呼吸,没有人向前也没有人后退。 能感受到彼此唇间的温度。 他的手抚着她的湿发,她半湿的浴袍,落在她腰间打着蝴蝶结的腰带上。 窗外忽然一声闷雷,声音不太大,但足够让人清醒。 谭芸清醒了。 陈骆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停住了。 谭芸后退一步,陈骆也直起身子,两人脱离了暧昧姿势,一度尴尬起来。 陈骆双手插兜,轻轻叹了一声,我走了。 嗯。 细雨轻轻敲打着玻璃窗,谭芸仿佛透过了窗子,站在细雨里,浑身被细雨浸润。 她在黑暗里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地出现陈骆的眼睛。他蒙着雾气的,藏着温度的眼睛。 陈骆的香水是第二天到的,而陈骆早已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回去了,飞机起飞前他给谭芸发了信息。 谭芸回复: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陈骆很快回信:有事? 谭芸想了想,没什么要紧事。 陈骆:下周六。 下周六。 谭芸算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周六她在服装厂工作,晚上八点下班。 太晚了! 谭芸回复:周日也在吗? 陈骆:怎么了,需要我在吗? 谭芸:你帮了我那么多,想请你吃个饭。 陈骆:我在。 谭芸:好的,那你接着忙吧,不打扰你了。 陈骆没再回复。 谭芸拿着手机出了会儿神,之后连续四个小时再也没碰过。 秋天来了。 秋高气爽是有的,但这个秋老虎是真地厉害。谭芸总觉得热,干脆用冷水洗了把脸。 婷婷奇怪得看着她,谭姐,你又洗脸啊? 谭芸:热。 婷婷:有那么热么? 谭芸:你不热么? 婷婷摇摇头,还好啊!昨晚一场雨后,今早上都有点凉了。 谭芸:是吗? 婷婷:嗯。谭姐? 谭芸:嗯? 婷婷:你没事吧?你脸怎么还是红的呀?发烧了? 谭芸:没有,一会儿就好了。 午休时间,谭芸坐在老地方老位置,门口的风铃随着新客人的到来,时不时响一声。她没有抬头看,只是对面的位置一直空着。 老板娘先好奇起来,男朋友有几天没来了啊? 谭芸:出差了。 老板娘:年轻人忙点好,那小伙子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 谭芸笑了一下。拿陈骆当幌子的确是很管用,一般人都挺识趣的,她倒是清净了些。 日子如常,可这一周好像很久才过去。 周五终于来了。 谭石放学后就来车行等她了,谭芸下班后,两人一起去了趟菜市场。谭芸拉了个菜单,需要的食材比较多,购物车很快就满了。超出预算,最后又拿回去一些。 结完账,谭石手里拎着三个大袋子,谭芸手里还有两个。 谭石:姐,怎么忽然研究起做菜来了?你不是最不爱做菜吗? 谭芸:你不是说我不会做菜没人要吗? 谭石认真地看着姐姐,我那是开玩笑的,你还认真了? 谭芸:也该认真了,总不能天天吃方便面。 谭石:你上礼拜还不是这么说的呢,怎么说变就变了? 谭芸: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听过没? 谭石一知半解地看着姐姐,哦了一声,听过。 谭芸:等你有女朋友了就懂了。 谭石: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你别老开我玩笑! 谭芸:还不好意思了,跟我有什么的? 谭石忽然挡在谭芸面前,我没有,真没有! 谭芸:没有就没有呗,姐逗你玩儿呢。走,回家! 谭石抱怨道:以后别老说这些。 谭芸:好好好,不说! 说是要掌勺,但还是谭石把饭闷好,菜洗好的。看手法,他已经很熟练了。 谭芸: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谭石把韭菜打捆,一边择一边说:没住校的时候就会了。他们俩经常不在家,我不做饭难道饿死!刚开始也不会,后来瞎弄,也挺简单的。 谭芸拿过一个小板凳让谭石坐,自己蹲在一旁,跟他一起择,在你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不在,对不起。 谭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什么呐?谁规定必须你来照顾我的?我是男人,我应该照顾你才对!你没对不起我,你没对不起任何人。 姐弟俩都有些沉默了。 韭菜择到一半的时候,谭芸说:石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人,姐都支持你,姐姐爱你,你是知道的吧? 谭石忽然站起来,把择好的韭菜放心水盆里,水龙头扭开,知道。我也反正别再为我操心了,我一个男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你,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分担。 好。 不知不觉间,日子过得飞快,谭石已经长大了。 谭芸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她和弟弟一起看综艺笑到肚子疼,一起抢零食吃,一起混在一堆小孩儿中间玩水枪。毁天灭地的烦恼在这些微小的快乐面前,烟消云散。 果然,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用一点点微小的幸福抵消,人的一生大约就是这样过去的吧。 晚上,谭芸让谭石睡卧室,她睡沙发,但谭石不肯,说什么都要睡沙发,谭芸争不过只好由着他。 这个晚上,谭芸没有把单人沙发挪到门口,也没有一道一道把门锁紧。她不想让弟弟看见她的脆弱和不堪,也不想让他知道李森还在无休止地纠缠她。那几道门锁,她解释是房东先前就按好的。 这份快乐和平静太难得了,任何一点的不和谐都不要存在才最好。 谭芸给谭石盖好毯子,又在他浓密的头发上摸了两下。 这个晚上,她睡得很踏实。 周六早上,谭芸很早就醒了,但谭石比她醒得还早,并且还把早餐做好了一人一碗馄饨。 谭石把汤里的虾仁都挑给姐姐,都给你,我不爱吃。 谭芸欣然收下谭石的好意,一边吃一边把今天的日程跟谭石说了。白天她要去服装厂干活,晚上八点下班,中午也不能回来,让他自己解决午饭问题。 谭石露出沉重的神色,在这份沉重里,他还有点抬不起头。 姐,有必要打这么多工吗? 谭芸笑说:不多啊!不然我闲着干什么,人一闲下来就要堕落,还不如找点事充实自己。 可是姐,以你的学历和能力,你能在任何一个企业里干得很好,你以前不就是吗,年终奖好几万呢! 都是旧事了,那时还没有李森。 说完谭石也知道触及了姐姐的伤心事。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让姐姐你能轻松点。 我知道。 时间差不多了。 谭芸看看手表,我得走了。 谭石跟着姐姐,看她穿衣换鞋,背包,出门,记得按时吃饭啊! 谭芸:我知道,你就不用操心我了,走了。 谭石把姐姐送到路边的公交站,看着姐姐上车才回去。 公交车塞得满满当当,姐姐不知道窝在哪儿了。一辆车刚开走,又一辆车开进来,这车几乎是空车,欸,出来再晚一分钟就不用挨挤了。谭石想给姐姐发信息,但想她挤在一堆人里拿手机不方便,又算了。 喂,那个小哥哥! 谭石回过头。 第36章 站在谭石面前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穿戴时尚,好看是好看,但很炸眼!就是很惹人注意,有她的地方准没消停。 谭石:你叫我? 对,我叫你。 女生已经来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之后发出一声赞叹,啧啧,真是帅啊!你是谭芸什么人?我看你很年轻啊!有二十岁吗? 她认识姐姐?但谭石暂时还无法分辨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因为姐姐从来没什么朋友,更没有这个类型的朋友。 少年一脸警觉地看着她。 还挺有意思的,林仙笑了一下,自报家门道:我叫林仙,谭芸的朋友,你该不会是谭芸的小男朋友吧?不能吧!那哥儿俩要知道了还受得了? 尤其是陈洲,还不得上门来吃了人家。 谭石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什么哥俩? 好奇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我不告诉你。 我是谁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谁知道你是来当小三儿的还是干吗的? 你胡说什么呢? 哟,还急了?算了,看你还是小朋友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较真儿。不过我告诉你啊,谭芸是我朋友,而且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个小朋友还是靠边儿站吧! 林仙扭身往前走,这回轮到谭石着急了,她有男朋友了,谁? 林仙站下来,反正不是你这个小朋友,好奇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认识你? 说完又往前走,手里抡着小手包,悠哉悠哉地。 谭石跟着她,我叫谭石,谭芸的弟弟。 林仙瞬时刹车,弟弟? 谭石:现在可以告诉我她男朋友是谁了吗? 林仙闲着无聊,又不想自己开车,一时突发奇想,挤了一路公交过来的。 她知道谭芸住陈骆楼上,反正也闲得没意思,逛着逛着就过来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7) 谁想半路杀出个弟弟来,为了从她这里获取情报,又是买水又是买糕点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林仙觉得这小伙子挺好玩儿的,故意逗她胡乱说了一句她自己都说不出第二遍的名字。 谭石一脸茫然,你说太快了,再说一遍。 林仙:这还快啊! 谭石:请你再说一遍。 林仙摇摇头,不说了,好话不说二遍。说完就溜了。 喂!喂! 那小子越在后头叫,林仙越觉得有意思。 林仙一脸得意得从阳光花园溜达出来,给谭芸发了条信息,说有事找她。 谭芸差点就把这个叫林仙的姑娘给忘了,因为从加了微信之后,两个人就没有联系过。忽然这样找她,是有事吗?能有什么事?他们的交集只有一个焦点人物陈骆。 她是陈骆的相亲对象,来找她的理由也只有那个方向和陈洲一样,让她离陈骆远点。 上回在医院,林仙虽然说过不喜欢陈骆,但有钱人的姻缘哪是那么随便的,或许有些利益牵扯也说不定。 谭芸回了一条信息,我今天上班,有什么事吗? 林仙回复:嗯,有事,还挺重要的。你怎么周六还上班? 谭芸不知道怎么回答周六上班的问题,我今天会很忙,晚上八点才下班。如果不是很急,明天可以吗? 林仙:没关系啊,我等你。 谭芸:我怕你等太久 信息还没写完,林仙又回了一条,就今天吧!等你哦! 既然她这么说,谭芸也不再拒绝了。不过她猜测,林仙大概率不会等到那么晚,不如等她来主动放她鸽子吧。 三十分钟后,谭芸到达服装厂了。 她刷卡进门,直奔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开始干。服装厂的工作并不轻松,甚至很累,低头干一天,脖子就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满屋子都是缝纫机的声音,她忙着忙着,不小心错过了陈骆的信息。 陈骆中午就已经回来了,一下飞机,就给谭芸发了条信息我回来了。 谭芸迟迟没有回复,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去她家敲门,发现开门的是她弟弟谭石。 谭石的表情变了又变,心情在被债主追上门和遇到救命恩人之间反复横跳。 谭石:你怎么找这来了? 陈骆:你姐呢? 谭石:上班去了。你是找她要钱是吧?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们肯定还,不会跑的! 陈骆:等她下班了再说吧。 陈骆转身就往楼下去了,谭石没听见他继续下楼的声音,反而听到他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谭石扒着栏杆往下看,你家住这? 嗯。 谭石吃了一惊。 那你是来要债的吗? 不是。 说完就把门关了。 原来他和姐姐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这么巧,债主就住姐姐楼下,并且看样子两个人平时也有往来。谭石有种直觉,这个债主跟姐姐的关系不太寻常。 他联想起另一个人李森。两人有一个很显著的共同点有钱。 虽然这个人跟李森完全不一样,还救了他的命。但他还是衍生出了许多猜想。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让谭石感到沮丧和羞愤。如果他们家很有钱,如果他不是个拖油瓶,姐姐或许就不会遇见李森,也不会欠了这个人的钱,就不需要在有钱男人中间周旋。 谭石愈发感觉心口堵得慌,午饭也没好好吃,夹了几口咸菜,吃了一碗大米粥就混过去了。 傍晚,晚霞晕在天际的时候,谭芸往窗外瞧了瞧。 暖黄色的光从窗外照进来,她在摞得高高的衣服堆后头,像个小朋友。 快下班了,大家的活儿都忙得差不多了,缝纫机的声音渐渐稀落,被外面跑闹孩子的叫声淹没。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同事们纷纷下班回家了。 小杜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提醒他,下班了。 谭芸嗯了一声,我这也下班了。 小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坐808是吧? 谭芸:对,808. 小杜:我也是,之前坐公交的时候咱俩见过,你可能忘了。 谭芸:是吗,怪不得有点面熟呢? 小杜笑起来,我这大众脸你还能记得我呀! 谭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过今天我不坐808,男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小杜的笑僵了一下,有人接啊,那我先走了啊,明天见。 明天见。 小杜吹着口哨走了。谭芸也收拾好东西下班了。 她先给谭石打了一通电话,问他有没有吃饭,谭石说还没有,谭芸说等她回去一起吃。 谭石哦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谭芸看着电话,总觉得谭石的情绪不太对,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 谭芸无暇其他,马上打车赶回去了。谭芸一路跑上楼,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儿。原来谭石已经把饭菜做好,摆上桌了。 四菜一汤。 谭芸在厨房里找到还在忙活的谭石。他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谭芸气喘吁吁地,石头。 谭石:姐?你怎么这么喘,什么时候进来的? 谭芸走过去,我锻炼,跑回来的,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回来都不知道。 谭石:哦,想要不要再添一个凉菜。 谭芸了解谭石,知道他没说真话,但也没戳穿他,反而顺着他说:不用了,已经有四菜一汤了,可以了。 谭芸十分享受地闻了闻桌子上的香味儿,你要是天天在这,我非得胖不可。 谭石:那我就天天给你做。 谭芸:你要不是天天上学,我巴不得你跟我一起住? 谭石:真的? 谭芸:嗯。有人伺候谁不愿意啊! 谭石的手再围裙上抹了几下,看着姐姐,若有所思。 快坐下一起吃。 谭石解开围裙,和姐姐面对面。每一道菜姐姐都赞不绝口,明明就有点咸了。 谭石囫囵吞了一口米饭,把虾仁玉米和姐姐面前的菠菜汤换了个位置,吃点虾仁。 你也多吃点。 我不爱吃海鲜,你吃吧。 谭石从小就不怎么吃海鲜,家里也很少做。谭芸倒是不挑嘴,除了蚕蛹,什么都吃,什么都不嫌弃。 不管发生多大的事,谭芸都会把自己的肚子喂饱,她知道,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烦恼。 在这一点上,谭石跟她就不一样了,谭石是那种有心事就吃不下饭的人。所以这么半天他只扒了几口米饭,一定有原因。 谭芸吃饱后,谭石递过来一张纸巾,一杯温水,他自己的饭还剩一大半。 谭芸下巴指向他的饭碗,你是不是有事儿啊?说吧。 谭石犹犹豫豫,开不了口。 谭芸笑说:有什么这么难开口,你就说吧,没关系,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真的吗? 当然。 谭石鼓起勇气,那我就问了,你跟那个债主陈骆是什么关系? 谭芸心里咯噔一下。 能有什么关系,一个欠债,一个要债。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谭石早就准备在心里的话瞬间脱口而出。 谭芸一愣,你是听谁说了什么吗? 谭石:是不是? 谭石的语气里多少有些质问的意思了,但谭芸还是笑了一下,不是。 姐,你 谭石低下头,好像在平复情绪。 谭芸握住他的手,石头 你先别碰我。谭石拿开自己的手,原来是李森,现在是陈骆,你和这种人在一起,是不是为了钱? 指甲抠进手心里,谭芸被刺痛了。 别人怎么说她都可以不在意,但谭石是她最爱的人,来自最亲近的人的不信任最让人痛心。 谭芸:是爸妈跟你说的? 谭石:谁说你的坏话我都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和我自己的感受!姐,一个人要堂堂正正地活着,如果不能,那就是白活,那就是堕落! 谭石狠狠地戳着桌子,碟子盘子震地嗡嗡响。 石头,那你觉得姐姐是那种人吗? 谭石的鼻翼一开一合,目光转向一旁,我不想信。可我也知道人在现实面前会选择低头!姐!你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能接受你为了任何原因而去跟他们做做那样的交易! 第37章 交易,谭石说的也没错,她和陈骆的确是有一桩奇怪的交易。 谭石捕捉到端倪,被我说中了是吗? 谭石的眼泪下来了。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谭芸条件反射地惊了一下,谭石反倒把这当成一个心虚的信号,倒要看看是谁送上门来。 门一开,林仙又看见了那个倔强美少年。怎么还哭了? 林仙:你 谭石一肚子火,却没找对人,但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涮人当乐子,谭石白了她一眼,一转头回房了。 林仙莫名被人白了一眼,也有点不乐意,我又惹了你了?莫名其妙! 请进,不用理他。 谭芸露面的时候,眼睛也有点红。她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林仙:你和你弟弟吵架了? 谭芸也无从解释,先请她进门了,你认识我弟弟? 林仙往沙发上一坐,大略扫了眼这个破败的小屋。干净是干净,就是太破旧了。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环境。 白天找你的时候遇到了。 谭芸给林仙端来一杯橙汁,林仙双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你在电话里说有要紧事找我? 林仙喝了一大口橙汁,一边点头一边囫囵吞了。 是有点对不住,我先跟你道个歉吧。 什么事这么严肃? 林仙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我跟陈骆不是相亲了吗? 我知道。 是这样的,我骗我家里说我们相处挺好的,我父母呢有可能会找机会过来窜个门,所以我先知会你一声,到时候可不要误会呀,我会找机会跟我父母坦白的,再给我些时间啊。 这个时候,谭石忽然从房间走出来,失望地看着姐姐,眼眶通红,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你要我信任一个在撒谎的你,而且我还差点就信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谭石的声音很轻,但是颤抖,谭芸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谭芸只有紧紧握着谭石的双手,石头,这里面有误会,我跟陈骆没有谈恋爱,你相信姐姐。 林仙偷偷捂嘴,她好像说错话了。可是谭芸为什么会说跟陈骆没关系啊?是她弟弟反对吗?反对的理由是什么呢?他们俩很般配呀! 气冲冲的少年忽然冲到她面前。 林仙措手不及。 你说!你跟我说实话,我姐跟那个男的到底什么关系你说!你口中说的男朋友是不是他? 林仙被他吼得直闭眼睛。 石头你干什么?这是姐姐的客人!谭芸把谭石往后拉,但谭石很不配合,胳膊一甩,大声道:客人?我看你们是一条船上的吧?二女共侍一夫,还让来让去地挺和谐是吧? 谭石!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谭芸实在没忍住,发火了。 我胡说?到底是你一直在骗我还是我胡说?我一直以为骗我的是别人!为了维护你我可以跟那些王八蛋去拼命,跟爹妈反目,可到头来呢?是你在骗我!是你! 如果不是谭芸已经对谭石声严厉色了,林仙肯定要骂人的。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林仙站起来,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大男孩,你说的话很过分你知道吗? 谭石的火气立马转向林仙,这是我的家事!请你出去! 谭芸:谭石!你够了你! 林仙:行,我走!我走! 林仙一气之下,转身就走。 秦淑芬的消息的准确度堪比新闻联播,陈骆还没落地就告诉陈洲去接机。陈洲不知道他哥要回来的事,秦淑芬直接掀了他被窝,命令他滚去接陈骆,顺便看看他不好好在那边守着总来回跑是什么意思。还让他别露马脚,把她这个妈给卖了。 陈洲堵着耳朵唱歌,一句话也不想听,赶紧穿上衣服溜了。把陈骆接回来后,陈洲在陈骆家里补了一觉。晚上八点多的样子,陈洲被楼上吵醒了,好像有人吵架。 陈骆这个时候刚好跑步回来,也听见楼上有声音,两个人就一同去了。到门口一听,里面正吵得热闹。 陈洲才想要不要敲门,门就开了,果然是林仙,刚才在外面就听见她的声音,还有那姐弟俩,三个人怎么还吵起来了? 陈洲:怎么了这是? 林仙:少男发疯!我劝你们还是别进去了,尤其是你陈骆。 陈洲看眼陈骆,问林仙,怎么回事? 林仙也不知道这乱七八糟的该从哪里说,反正别去就对了。 林仙怒气冲冲地走了。 陈洲隐隐察觉,他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 陈骆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多管闲事的程度已经到达了有史以来最高峰。 陈洲:哥,要进去吗? 陈骆:你和谭芸结束了吗?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 啊?陈洲错愕地看着陈骆,哥你说什么呢?我和谭芸我们之间可清清白白啊,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陈骆: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 陈洲一把摁住大门,哥,你什么意思? 陈骆:以防万一! 说完,开门走进去。陈洲踟蹰了一瞬也跟了进去。 谭芸与谭石长这么大几乎没吵过架,记忆里也都是互相帮衬的画面,从没有像今天这种场面。两个人的情绪都已经到了巅峰。 陈骆和陈洲一进门就看见谭石抓着谭芸的肩膀,质问:姐,没有男人你活不了吗?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照顾你,你不要再跟他们联系了行不行,答应我,姐,答应我行不行? 谭石卑微地乞求着,双臂却像铁钳一样箍住她。 谭芸轻轻扶着他僵硬的手臂,石头,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 谭石忽然脸色一变,松开姐姐的肩膀,后退两步,指着上面,好,你现在就对天发誓,你跟姓陈的那两兄弟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8) 陈洲听不下去了,站到谭石面前,把谭芸往后面推,有你这么跟姐说话的吗?你还像点样子吗? 谭石一回头,两个都到了,还真是整齐啊! 来了,一来就是两个。谭石拍着巴掌笑起来,意味深长得看看陈骆,之后竟回房了。 三个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听砰一声响,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香味儿漫了出来。 谭芸眉头微皱,循声而去。 粉色的瓶子碎了一地玻璃碴。她的香水儿碎了。 谭芸绕过玻璃碴,扯过谭石的手,割没割到? 你别碰我! 谭石指着这份罪证,你们没关系他为什么送你这么贵的东西,你们没关系,你会连盒子都舍不得拆,还藏在床头的抽屉里,跟你最喜欢的手表贴在一起放着,你虎谁呢? 这份公开处刑似乎昭示着什么,她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认清楚的东西,被谭石摊开来,大白于天下。她才知道,她的行为居然有这么幼稚,像个青春期少女。 谭芸看着香水,什么也没说,蹲下去开始收拾。 香水瓶子不大,碎了几个残片,大的没什么,小的比较有危险性,如果收拾不干净很容易扎进肉里。 谭芸一片一片地捡,小的残渣就用湿纸巾一遍一遍地收拾。 谭石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姐姐的尊严被他踏破,一动不动。 谭芸忽然被人握住手腕。 陈骆:我来。 谭石一看见陈骆就受不了,你把手拿开。 陈骆摊开双手,好,拿开。 陈骆跟谭芸保持着安全距离,把玻璃碴仔仔细细地收拾干净了,一遍又一遍。 谭芸坐在床上,一声不吭,低着头。 没人讲话,只有陈骆在忙活,陈骆的确花了些时间才清理干净。而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谭石的激烈情绪渐渐退潮了。 他知道自己说了很多激烈的话,他知道姐姐因为这些话很难过,他知道他毁了姐姐最珍视的礼物。 他依旧愤怒,但也有点后悔了,姐 跟我出来! 谭石被陈洲拽走了。 你拉我干吗? 来根烟,要不要? 你别他妈拉我! 你这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我可不惯你那臭毛病! 来就来!怕你我是孙子! 听见这种对话,谭芸拔腿要追出去,被陈骆拉了回来,陈洲不会揍他的。 谭芸茫然失措地站着,眼睛闭了又闭。她抬起头,可眼泪还是往下掉。这个世界怎么了?她只想用力地活着,她只想让谭石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段抑郁时期,好好治病,晋升到他人生中另外一个重要阶段,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陈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谭芸一只手抹掉眼泪,一只手摆了摆,不关你的事。 一个灰色的手帕递过来。 谭芸看着手帕,忽然揪起陈骆的手腕。 她转回头,你刚割到手了? 她不说陈骆还不知道,这么一看,右手中指上的确有血,并且正在往外流。 陈骆无所谓道:很小,没事。 谭芸还是攥着他的手腕,把手帕往他肩膀上一扔,等着。 谭芸去厨房取了一瓶医用酒精,没棉签就用化妆棉沾了一点给他擦。 谭芸:你感觉有没有小碎片扎进去? 陈骆:没感觉。 谭芸无语地看着他,之后端起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还真扎进去了,我这样摸你疼吗?谭芸隔着酒精棉在他伤口上刮了一下,陈骆感觉到刺痛,但并不强烈。 有点,不用管它。 你认真的吗?留着它在你肉里? 她的语气像在说一个弱智,别动,我给你拿出来。今天,现在,必须给你拿出来。平时怎么样无所谓,但今天,此时此刻,不行。 谭芸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她心里不痛快,她必须找到一件让她顺利完成的事,必须。 她端着陈骆的手,十分严肃,心无旁骛。 陈骆看着她,轻声问:想抱我吗? 第38章 谭芸:怎么,你想当工具人? 陈骆:什么是工具人? 谭芸看看他,知道自己的话题有点超纲了。 有时候你挺老派的你知道吗? 我老么? 我是说你老派不是说你老。 谭芸忽然叹了一声,转头问他:我咬你一下行吗? 什么? 弄不出来,太小了,用牙咬几下试试行吗?不许告诉我你要让它长在你肉里。 陈骆好像不会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我可咬了啊! 说完揪过他的手指头,一口咬上去,你别动啊!万一玻璃碴子扎我舌头上可就麻烦了。 谭芸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这回他挺配合,一动没动。 谭芸咬几下拿出来瞧瞧,再咬再看,如此反复,还真被她给弄出来了。很细小的一块玻璃渣,眼神儿不好的几乎看不见的程度。 你流的血是大块玻璃碎片割的,这个小碎片不至于。只不过它刚好钻进你伤口里去了。好了! 谭芸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帮他擦了最后一遍酒精,出来了! 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谭芸发现陈骆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陈骆转开目光,我下去看看你弟弟,你最好别跟过来。 他对你有误解。 所以我才要去,你在家里等着。 那好吧,我弟弟我弟弟要是冲动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不会跟一个孩子动手的。 陈骆去了。 陈洲和谭石此刻正坐在楼下的长椅上,他们的身影被一棵大树挡去一半,只能看见两个人一人坐一边,陈洲一手拿着烟,一手横在长椅的靠背上。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谭石没什么反应,一直低着头。后来陈骆下去了。 谭石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被陈洲拉住胳膊,陈骆说了句什么,然后坐到长椅上。谭石梗着脖子,最后也坐下来。陈洲离开前往楼上瞧了一眼,跟谭芸点点头。 不知道陈骆说了什么,谭石忽然看过去,然后揪起陈骆的衣领。但谭石没有挥拳头。 谭芸在楼上看得紧张兮兮。 陈骆却一直很淡定,他拍拍谭石的手,又说了句什么,谭石的拳头颤巍巍的,最后放下了。 谭芸松了一口气。 谭石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很难过的样子。谭芸有些心疼了。 陈骆在谭石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对他说了句什么话。 谭石抬起头,好像很吃惊。谭芸又跟着紧张起来。 两个男人面对着面,又说了好几句话,但大部分时间是陈骆在说。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谭石低着头,好长时间没说话,之后沮丧地走了。 谭芸跑下楼,刚好碰见陈骆往回走。 陈骆拦住她,他回学校了,现在别去烦他。 回学校了?你们说什么了? 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这是我和谭石之间的秘密。 啊? 我答应过你弟弟,不能不守信用。你弟弟也答应我,安全返回学校。 他真这么说? 谭石虽说言出必行,但他极少听谁摆布,所以谭芸不那么容易相信有人会摆平她弟弟。 真的。 陈洲在楼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他们说话。 茶杯里飘着几片茶叶,随着杯身轻轻得晃来晃去。 谭芸最终还是放弃了去追谭石的念头,谭芸和陈骆回到家的时候,陈洲已经在陈骆那儿喝完茶上来等他们了,怎么样? 陈骆:回去了。 陈洲:他就那么跑了,没关系么? 陈骆肯定地说:没事。 谭芸没什么力气似的说:二位自便。 说完就回房了。陈骆的目光追随着。 陈洲:我先上去了。 陈骆:嗯。 陈洲走了,但心里很不舒服,像被人用锤子凿了个洞,而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陈骆刚在沙发上坐下来,手机就响了,谭石已经到学校了。 陈骆敲敲谭芸的房门,你弟弟已经到学校了。 谭芸跑过来开的门,他怎么说? 陈骆把手机给她看。 我已经到学校了。 另有一张他在宿舍的自拍照。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谭石配合到这个程度的,谭芸不得不对陈骆另眼相看。 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他给你发信息还有照片报备,他从来没这样过。 陈骆微微笑了一下,看样子没打算告诉她。 你威胁他了? 我像会威胁他的人? 那那到底怎么回事? 总之你弟弟平安无事,放心了吧? 陈骆转身要走,谭芸却拽住他的袖子。 她抓得很紧,骨节都泛起了白。 陈骆:怎么了? 谭芸满眼的焦灼,却没能说出什么来,她慢慢松开手:没什么。 陈骆看着她,又问了那个问题,想抱我吗? 谭芸抬起眼睛。 陈骆:仅仅是工具人。 谭芸转开目光,却又看向他半敞的白衬衫的纽扣。 过来吧。他说。 谭芸莫名心跳加速,往后退的同时,他却往前上了一步。 工具人,不要? 说着,便拉过她的手腕,把她送进怀里。 陈骆 第一次做工具人,没有经验。 谭芸被他拥着,听着咚咚的心跳声,肩膀慢慢松懈下来。 除去醉酒那天她主动的那一抱,上次抱她的人是爷爷,爷爷的怀抱一度是她的避风港。爷爷走的时候她十三岁,之后拥抱她的人,就只有她自己。 无数个孤枕难眠,泪水打湿了枕头的晚上,是她自己抱着自己度过的。 眼泪像水似的往外冒,她闭上眼睛,努力控制自己。 但她的颤抖还是被发现了。 陈骆抱着她,轻轻拍了怕她的后背。 夜很深了,小窗户亮着暖黄色的灯,破旧家具挂着裂痕的镜子里,是一双男女。 他们久久相拥,直到绝望与恐慌,穷途末路。 陈骆回家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半了。 他轻轻打开门,陈洲趟在沙发上,手机亮着。 陈骆打开灯,眼睛会瞎。 陈洲被晃得眼珠子发涨,要瞎早瞎了。 陈骆:秦姨不说你? 陈洲:别提她。 陈骆打开冰箱,喝酒吗? 陈洲坐起来,喝。 兄弟俩坐在落地窗前 ,一人一瓶啤酒。 陈洲:有林仙的地方准不安生,今天要不是她,可能不会有这事儿。 陈骆:他爸妈认真了,可能会过来看看。 陈洲:离谱!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骆:林仙会处理好家事。 陈洲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来找你们报备的前提是,你已经和谭芸有关系了。 陈骆:暂时还没有。 陈洲:什么叫暂时? 陈骆:字面意思。暂时我只能确定我自己出问题了,我看她还好好的。 陈骆的描述陈洲没太明白,你出什么问题了? 我只知道我出问题了,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啊?陈洲听不懂了。 陈骆喝一口酒,瓶子空了,被他捏扁,我只是个工具人。 啊?陈洲笑出声儿来,你还知道工具人呢?她这个人,能把所有人当成供她使用的工具,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要搭理她。 陈骆:陈洲? 陈洲:嗯? 陈骆:你们结束了吗? 陈洲叼着烟,眯着眼,往地板上一躺,我和她没那个事儿,什么都没有。 陈洲支起身子,把烟头戳进烟灰缸,看着陈骆的背影,哥,她这个人不可信,你想想看,这认识没几天,你就没了五万块钱,后面还有什么事等着都说不准呢。知道蒲公英吹了风是什么结果么?魂飞魄散。让她玩儿一遍,一般男人也就废了! 陈洲拍拍陈骆的肩膀,你是聪明人,没有人能算计你。我只是提个醒,走了。 陈骆也没留人,兄弟俩就此告别。 初秋的晚风轻轻吹拂着,月光下,陈洲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不停地走,一步都不要停,一次也不要回头。 宽阔的大道上,只有他一个人,渐渐地走进无边的长夜。 * 香水味在屋里弥漫了好几天都散不去,把满屋子都给熏香了,包括她自己。 清晨的车行,地面是干的,还没有车过来洗过。谭芸换上工作服,但还是能闻到香水味。 她拎着胳膊左闻右闻,这什么香水儿,够厉害的,她想。 谭芸一边往外走一边查看电话信息。谭石刚来了一条,很简短。 我回学校了。 昨天的事,他只字未提。 谭芸回复了一条:好,晚上过来吃饭吗? 姐弟俩原计划今天要请陈骆吃饭答谢的,但昨天闹了那么一遭,谭石肯定不会来了。 谭石:不了,跟同学约了去打球。 谭芸:好,那你同学好好玩儿吧。 谭石没再回复。 谭芸其实特别好奇陈骆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但她没有问出口。 今天的太阳依旧很大,天上像下了火一样,烤得人口干舌燥。谭芸的工作服是短袖上衣,防水背带长裤,下面一双靴子。 她正在给一个满身泡沫的白色丰田喷水,细碎的小水花飞溅在空中,亮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谭芸在彩虹后面手持喷枪,身型曼妙。 等待洗车的司机站在一旁,并不无聊,只管盯着彩虹和美女。 时不时还要跟她聊上几句,她都有所回应,哪怕是敷衍。 陈骆在街对面的车里坐着,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鼻梁上依旧架着金丝边儿眼镜,头发干净利落,半背在脑后,他的标配穿搭白衬衫,黑裤子。视线落在彩虹后面的女人身上。 车子刚冲掉泡沫,还得擦干。桂姐指挥司机把车开到室外,谭芸和桂姐一起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完成后,司机绕车检查了一遍,指了一下后视镜,谭芸拎着抹布过去补了几下。司机满意了,谭芸递上二维码,司机扫码付款,车行里很快传出付款成功的消息。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19) 司机临上车前,跟谭芸说:加个微信行吗? 谭芸笑说:男朋友看得紧,不让。说完还指指街对面。 司机往这边一瞧,还真有个人盯着他瞧呢。 我刚才开玩笑的,那就回见了。 回见。 他的存在还是有些好处的。 谭芸遥遥对车里的人笑了一下,但没有得到回应。 第39章 午休时间,谭芸还是去了那家小店吃盒饭,刚坐下没多久,店门口的风铃就响了一声,陈骆进来了。老地方,老位置,点了跟谭芸一样的盒饭。老板娘看他很久没来了,送了一瓶饮料。 老板娘一边帮他盛菜一边说:忙完啦?挺长时间没来了。 陈骆:嗯,是有点忙。 老板娘:你女朋友总自己吃饭,都瘦了。 陈骆回头看了一眼,谭芸挑着筷子,耳根子红了。 陈骆:是瘦了几斤。 老板娘:我看起码得有五斤。 陈骆:五斤多一点。 老板娘:你看 ,我眼睛还挺毒的吧!要我说女孩子还是有点肉好看,太瘦了不好!可别减肥! 老板娘把菜盛好了,陈骆拿着盒饭回到座位,把自己盒饭里的肉都夹给谭芸,吃肉长肉。 谭芸:你说要看我的生活,看就看吧,但有必要看我的称重记录么? 陈骆看着她:我摸出来的。 谭芸差点被口水呛死,咳嗽了好几声,咳得脸都红了。 陈骆把赠送的饮料拧开给她喝。 谭芸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这口气终于顺溜了,陈骆,你能好好说话吗? 陈骆:我的确没看,也的确是 谭芸:好了,我知道了! 谭芸赶紧转移话题:今天还回去吗? 陈骆:回。 谭芸:什么时候? 陈骆:跟你吃完晚饭。 谭芸筷子停了一下,如果不方便的话,其实换个时间也行,我看你挺忙的。 陈骆:前阵子不是嫌我闲吗? 谭芸又咳嗽一声,也不是嫌,就随口问问。 后半句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陈骆瞧了她一眼。 陈骆:半夜的机票,来得及。 半夜走?这也太赶了!这顿饭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到让他牺牲休息时间,半夜赶飞机。 谭芸:来得及是来得及,就是挺赶的,你得不到休息。 陈骆对她的回答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一直看着她,还是你跟别人有其他安排? 谭芸莫名想起车行搭讪的男子,筷子又停了,我就是觉得太赶了。 陈骆:你要是忙就改天。 谭芸:我忙什么?男人?你成天在我身边转悠,谁还会这么不识趣来找我? 陈骆:你刚才 谭芸:对啊,说你是我男朋友,看我看得紧。 这是胜负欲么?刚刚失了势,在这等着找回来呢。 陈骆看她一头汗,笑了一声,跟我说话很紧张么? 谭芸:没有啊! 陈骆:你出汗了。 谭芸:我那是热的。 陈骆没再噎她,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给她。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不用这里的劣质纸巾,现在随手拿过来就往嘴上擦,谭芸不知怎的,忽然有种负罪感。 谭芸:晚上七点半可以吗? 陈骆:可以! 原计划是姐弟俩一起在家里招待陈骆,但现在谭石不来了,谭芸只好把饭局从家里搬出去。 她提前订了一个饭店,算本地地标打卡之一,人很多,不提前是订不到的。谭芸比较幸运,她订到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 陈骆中午和谭芸吃过午饭之后就走了,谭芸给陈骆发了个定位,让陈骆晚上直接去饭店。 陈骆到的时候谭芸还没来。 陈骆坐着等了一会儿,侍者过来问要不要点菜,陈骆说再等等。 楼下车流如织,摩托车,自行车,私家车,各种类型的车全都挤在一条窄窄路上。这里是老城区又是闹市,几乎没有不堵的时候,车流里有一个摔倒后又爬起来的外卖小哥,车辆都绕着他走。 陈骆拿出手机给谭芸打了通电话。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接,她有些喘。 我马上到马上到,稍等我一下!我挂了! 也不等他说话,谭芸就把电话挂了。 陈骆又拨回去。 谭芸立刻接起来:我很快就到,再稍等我一下! 陈骆:你可以晚点到。 谭芸停顿了一下,话筒里有她清晰的喘气声,哦你也还没到啊? 陈骆:你慢慢过来就可以了。 怪不得他那边那么安静,大概是还在办公室没出门呢。谭芸好像松口气似的,叹了一声,那好,我知道了。 不过谭芸还是跑上楼的,鞋也没来得及换就直奔厨房,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用漏勺捞出三段五花肉。等肉凉的功夫,她剥了一棵刚买回来的香葱,切成小段。 肉刚捞出来没多久还很烫,谭芸就用铲勺固定五花肉,另一只手拿刀把五花肉切成小块。 葱姜蒜全都切好后,锅里下油,洒入葱姜蒜和冰糖翻炒,炒出绵密的泡泡之后再倒入之前调好的酱汁,再把切好的五花肉倒进锅里,炒到五花肉金黄,放少量开水煮一会儿,差不多了就掀开锅盖,大火收汁,因为着急,厨房弄得有点乱。 小厨房不太通风,开了窗户也还是很热。谭芸急急忙忙把刚出锅的肉倒进刚买回来的保鲜碗里,洒上一层葱花,盖上盖子。 把保鲜碗撞进保温袋里,她就立刻出门了。 她以为七点半能把肉做好的,但没想到今天下班堵车,回家的时候就有点晚了。又那么不巧,葱姜蒜全都没了,她是去超市现买的,总之,今天的安排很不合理! 谭芸打车去的饭店,一上车司机师傅就闻到一股香味儿,看她在饭店下车就感觉奇怪了,一边亮着二维码一边问:饭店吃饭还自己带菜啊? 谭芸扫码支付,没来得及解释,只说了声谢谢就下车了。 陈骆一直在楼下车里等着,谭芸上楼后过了一会儿,他才下车。 谭芸等陈骆的时候,心急火燎的感觉才算消散。但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肉香味儿,连头发上都有。 正揪着头发闻,陈骆进来了。 谭芸说:你来啦? 陈骆说:等很久了吗? 谭芸说:没有,我也刚到。 陈骆解开西装扣子坐下来,侍者也端着菜单进来了,现在可以点菜了是吗? 陈骆好像有些跑神。 顾客,现在可以点菜了是吗?侍者又问了一次。 陈骆回过神,可以。 谭芸总觉得侍者的话不太对劲,从他的断句和语调来听,好像他刚才已经来过了。 陈骆把菜单交给谭芸,你看看想吃什么。 谭芸双手接过菜单,翻了翻,指了四道菜,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剩下的他点。 陈骆推拒了菜单,听她的,就这些。 侍者看两人没有要加菜的意思就下去了。 上菜的间隙,两个人自己喝自己的茶,谭芸没找到什么话题可聊,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兜里的那盒肉,会不会闷得不好吃了。还有她身上的一股油烟味儿,感觉自己就是个行走的五花肉。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气喘吁吁的,在忙什么?陈骆忽然问。 没忙什么。谭芸含糊道。 那时候,谭芸刚从超市出来,手里拎着一捆大葱往家跑呢。其实葱花放不放都行,手边没有葱完全可以不放,但谭芸还是又往超市跑了一趟。 谭芸没回答他的问题,弯腰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保鲜碗,一打开,肉香味儿立刻扑了满鼻。 刚才陈骆一进门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 这味道让他瞬间想起了他几乎不怎么回忆的一小段童年。 他在家门口玩泥巴,空气里袅袅而来一股香味儿,盘着发髻的姥姥笑盈盈地推开木门,喊他回家吃饭,他甚至能想起那扇破旧的木门上漏了几个大窟窿。 谭芸把肉往他这边推了推,来,尝尝。 陈骆:你做的? 谭芸:嗯。 陈骆:给我的? 谭芸点头,嗯。你说,他们会不会不让带啊? 陈骆:不会。 谭芸:你怎么知道?该不会也是你们家的? 陈骆没否认,谭芸就懂了。 陈骆喝了一口茶说:陈洲的。 也没什么不一样。 谭芸:反正都姓陈。 菜很快就上了,除了谭芸点的那四道菜,另外还赠送了四道,各个都比谭芸点的贵。侍者的态度也跟刚才不一样了,显然是通过什么道道知道了陈骆的身份。 侍者轻轻关门出去之后,谭芸说了一句,陈骆,你暴露了。 陈骆:你也暴露了。 谭芸有点不明白她哪里暴露了。 陈骆已经夹起一块五花肉,细细地嚼起来,好像在尝味道。 相比于那些山珍海味,她的这道菜根本不算什么。 谭芸看着窗外,大街上挤地水泄不通,载满废纸壳的三轮车被挤在一群轿车里进退两难。 谭芸挽了一把头发,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陈骆忽然说:火候不错。 谭芸嗯了一声。 她一直拨弄着茶杯里的勺子,头低着,眉梢眼角有些笑意,但找不到高兴的迹象。 陈骆说:你不高兴吗? 第40章 谭芸:没有,就是觉得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样。有些人生下来就有一切,有些人到死那天也一无所有。 做这道菜的时候,她还跃跃欲试,没想到这么快就觉得自不量力了。 说要帮他找回味觉,是不是也挺大言不惭的。 但做都已经做了。 谭芸:能吃出味道吗? 陈骆摇头。 谭芸说:不用急,总会找回来的。 陈骆:听起来有点没信心。 谭芸:谁说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听过吗? 所以,这道菜是第一步? 嗯。上次我不是说了,我要帮你把味觉找回来。 想报答我,不一定非得挑难度这么大的做。 但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事对你来说特别重要,跟谭石对我一样重要。 这句话好像把他问住了。 他拿起手边的茶,看着窗外。 没有。他说。 你好好想想,肯定有的呀。 没有。 陈骆放下茶杯,我该走了。 的确,晚饭吃完,陈骆就该去机场了。 哦。 谭芸拿上自己的东西,陈骆已经出门了。 谭芸紧跟其后,一直把他送到机场。 在送别的人群里,有拥抱的,有接吻的,他们两个显得比较平静。 谭芸一路沉默,但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疑问,陈骆。 陈骆:嗯? 谭芸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跟我弟弟说什么了? 都说了不能告诉你。 我也不行? 你有什么特殊的,特殊到我违背誓言。 我是他姐呀! 他姐,不是我姐。 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生硬,有时候还怪惊悚的你知道吗? 陈骆看着她,好像思考了一下,我这一个礼拜会很忙,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不对,这句话听起来也怪怪的,算了,掰不过来。 谭芸点点头,你忙你的。那我走了,你也该登机了。 陈骆点点头。 谭芸也点点头,再见。 嗯。 她说再见,他说嗯,像还有后续对话似的,但他们已经告别了。 谭芸转过身,走了。 但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 她感觉他还在,她感觉他在看她。 谭芸站下来,缓缓转过身。 看见陈骆的那一刻,心跳和呼吸忽然变得重了。 他在那儿,在看她。 她总得做点什么,于是她挥挥手。但陈骆并没有回应,还是那么看着她。 谭芸的心跳更快了。她立刻转身,不再回头。 陈骆落地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 除了和他一样奔走的人,整个城市都睡着了。 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被路灯的暖黄色灯光罩上了一层 朦胧的滤镜。当班的出租车不时从旁边经过。陈骆拦下一辆,困倦的司机师傅正在听电台解乏。 光影一帧一帧闪过,陈骆看着手机屏幕,微微皱起眉头。 陈骆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回到住处。 一进门,屋子里的光源就亮了,还有智能机器人的欢迎语,主人主人,你回来了! 这个楼盘是新世界在本地开发的第二处,主打科技感。据赵南说,房子里的细节都是按照秦总的吩咐布置的,秦总就是秦淑芬。其实陈骆的轮岗也是秦淑芬的建议,她的心思是什么,昭然若揭,她也从不掩饰。尴尬的只有陈洲。 陈洲不想按照秦淑芬的意思跟陈骆斗来斗去,也压根没有要独揽大权的意思,但秦淑芬步步紧逼,让陈洲只想逃跑。 陈骆刚到这边第一天,陈洲就打电话过来说了些杂七杂八的,虽然没说重点,但陈骆听到了。陈洲给他在外面找了个别墅,但陈骆却安心在这里住下来。 陈骆对机器人说:放点音乐。 机器人说:好的,流行音乐一网打尽,下面为您播放某某的最新单曲。 前奏才开始进入,陈骆又说:喜欢一个人有什么症状? 音乐停止,机器人说:好的,以下是我搜索到的信息。第一条,喜欢一个人会感觉这个人无处不在,总会下意识地在任何地方找她的身影。 陈骆琢磨了一下。 机器人接着往下说:第二条,喜欢一个人总会觉得对方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别人闻不到,只有你能闻到。 陈骆摘眼睛的手停了下来。 机器人又说:第三条,看到对方和其他异性接触会吃醋。 陈骆忽然想起跟谭芸搭讪的司机。 机器人还在说:第四条,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甚至从来没做过的事,比如,吃她吃过的东西,走她走过的地方。忽然变得体贴,下意识地站在对方角度考虑问题。 陈骆想起今晚这顿饭前,他怕谭芸太赶遇到危险,撒谎说自己会迟到,之后偷偷开车跟着她,亲眼看到她进饭店了才放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0) 机器人滔滔不绝,陈骆把眼镜扔 到桌子上,打断它,继续播放音乐。 机器人说:好的。 总算安静了。 陈骆没有睡,他坐在电脑前,直到天际泛白。 看了几个小时的电脑,陈骆的眼睛又干又涩,滴了一点眼药水才缓解过来。他起身去喝水,电脑屏幕上还留着他刚刚看过的网页。 黑体加粗标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体验? 文章正文加上百条评论,他全都看完了。 * 约饭后的第三天,谭芸在家楼下意外地见到了早上还给他发信息说开了一上午会的陈骆。 谭芸看看手表,晚上八点五十。 他坐在长椅上,两手交握,像在思考。 谭芸走向他,你怎么回来了? 他站起来,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才下班? 嗯。 谭芸今天一天都在服装厂,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灰色工作服,左胸前写着工厂四个字。 不是说很忙吗,怎么又回来了? 陈骆站在路灯下,挡了一部分光源,谭芸站在他的阴影里。 陈骆看了她半天,没说话。 谭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上去说吧。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三楼的声控灯好像坏了,怎么跺脚都不亮。 谭芸借着楼上楼下的灯光找钥匙,一会儿亮一会儿灭。而陈骆也没说帮个忙出点声音,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后面。 谭芸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摸到钥匙,门一开,她先把灯开了。 进来吧!喝点什么吗? 谭芸脱下外套,去厨房打开冰箱,一不小心,冰箱门撞碎了搁在地上的一个要扔还没扔的醋瓶子。 陈骆闻声赶过来,怎么了? 没事,瓶子倒了。谭芸把瓶子扔进垃圾桶里,递给他一瓶冰可乐,家里只有这个了。 陈骆接过可乐,两个人的手有短暂的触碰。 谭芸回头又在冰箱里翻找,翻出来几个苹果。 谭芸关上冰箱,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苹果。 怎么忽然回来了? 跟我说话紧张么? 紧张?没有啊! 从一见到我,就一直在找事做。 谭芸还在洗。 第二次治疗你弟弟没去。 原来是这件事。 谭芸关了水龙头,的确没去,杨医生跟你说的? 谭芸把苹果切成小块,装进果盘。 嗯。说你弟弟的情况最好不要中断。 谭芸叹了一声,我也知道,但他坚持,我又不能把他绑去,只能慢慢哄了。就这事儿啊?还用搭飞机回来问,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打了,你没接。 是吗? 谭芸从陈骆身后的桌子上抓过手机瞧了一眼,果真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早上打过来的。她今天很忙,干了一天活儿,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今天挺忙的,手机又静音了,一天没来得及看电话。 一颗苹果已经切好了,摆盘也都摆好了。 陈骆靠着窗台看她做完全程,什么也不说。 谭芸几次三番和他对视后都躲开了,最后一次,她没躲。 谭芸: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陈骆直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谭芸稳住脚跟,没动。 他停在她面前,足够近的距离。 第41章 谭芸:又是回来研究味道的? 他看着她,没摇头也没点头。 谭芸忽然对现下的状况感到一丝慌张。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是真挺忙的,所以才错过你电话。 陈骆还看着她。 谭芸目光闪躲,我不是故意不接。 陈骆:你怕我生气么? 谭芸:所以你是在生气? 陈骆:你看像什么? 谭芸的心跳越来越快,我这不是跟你解释了么,啊,还有我弟弟的事,也让你费心了 陈骆打断她,跟你弟弟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谭芸的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但她知道她不能问。 陈骆目光炯炯,追索着她的一切蛛丝马迹。他的沉默,他的注视,都是追问,追问到咄咄逼人。 他从来没这样过。 谭芸转开头,转向那扇破旧的充满裂痕的小窗户,破裂纹路把他们割据成一块一块,怎么看也拼凑不到一起。 陈骆还在靠近,气息几乎把她包围,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坐飞机也要回来见你? 他越靠越近,谭芸身体一顿,腰已经卡桌沿上了,但随着他的逼近,她的身体不得不继续住向后倾斜,她双手抠着桌沿,再退就要撑不住了。 可陈骆却没打算放过她,在她快要无处可退的时候,陈骆搂住她的腰。谭芸借他的力,双手撑住桌面,才没摔桌子上。 他的气息一路掠过从她的头发,额头,脸颊,鼻子,最后停在唇边。 我想见你,吃饭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现在也想。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 谭芸从来没见他有过这种神情,他的眼睛里,有温度了。鼻尖抵着鼻尖,气息寻着气息。即将触碰之际,谭芸撇开头。 陈骆的吻没有落下去,他不得不将那一瞬间的欲念尽数吞回去。 对不起。 他放开她,去卫生间了。 谭芸终于能喘口气了,她只觉得浑身哆嗦发热,口干舌燥。 她喝了一大杯白开水,不多时,陈骆也从卫生间出来了,脸上和头发上挂着水珠。谭芸帮他拿了一条毛巾出来,石头的毛巾,你先用。 嗯。 接下来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谭芸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搜肠刮肚地找话题但都失败了。而陈骆也一点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 他在沙发上坐着擦头发,擦着擦着动作就停了,谭芸有点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毛巾有味道?他这个人对味道的确是有点敏感。 嗯,要不给你换个毛巾?谭芸问。 不用。 他的声音也不太对劲。 鉴于上次被她亲了一下他就晕倒的经历,谭芸有点紧张。她蹲在他腿边,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好像不太想让她看似的,但又碍于谭芸的坚持,所以微微抬下头就又低下去了。 他脸色苍白,满头是汗。 你不会又要晕吧? 谭芸一把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瞧着他,你是要晕了吗?我该怎么做,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陈骆摆摆手:有热水吗? 热水?哦,有有,你等着。 谭芸赶忙跑去厨房,把刚烧开的水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跟那半杯凉白开兑到一起,喝了一下,温度刚刚好。 谭芸很快端着水回来了。 给!她有些着急,水洒了些出来。 看着陈骆把温水一口一口吞下去,谭芸问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骆却只是摇头,说没事。 谭芸把空杯子往桌子上一搁,你脸都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谭芸拽过毛巾帮他把汗擦了,你到底怎么了?要不咱们直接去医院吧,你怎么回事自己跟医生说去! 谭芸说着就来拽他胳膊,却被陈骆反手给抓住了。 谭芸严肃地看着他的手,一脸的求我也没用。 陈骆败了。 他说:老毛病,就是胃疼,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谭芸的眉头稍稍松开一点,胃疼吃了什么冷的东西吗?之后恍然大悟,我刚才给你拿了冰可乐,你喝了? 一点点。 你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喝那么冰的? 不然我怕控说到一半他就停了。 他低头说话,谭芸没听清楚,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说是不会,但他的疼痛一点都没有减轻。 这样不行,你得吃药。你家有药吗 ? 他摇摇头。 常年胃疼,连药都不准备?谭芸无语地叹口气,打开手机。 她极其认真,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点完最后一下后跟他说:网上买了,稍等一会儿,应该很快就到。你坐着等会儿。 谭芸把家里所有柜子翻了个遍,最后在厨房上面的橱柜里找到了那个失踪很久的热水袋。 陈骆大概是很不舒服,已经在沙发上躺下了,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 谭芸想了一下,他日常失眠,又从外地辗转回来,还是不要叫醒他吧。 谭芸试了试热水袋的温度,然后轻轻放到他的肚子上。 找不到东西固定热水袋,只能用他自己的手抱着。 谭芸轻轻抬起陈骆的手,放在热水袋上。 他好像真睡着了,呼吸均匀,安安静静。任她摆布。 谭芸累了一天也很疲惫,一边看他一边眼皮打架,不出一分钟也睡着了。 陈骆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睡相,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一个睡,一个看,一转眼,半小时过去了,药也送来了。 谭芸是被敲门声惊醒的。陈骆知道她怕,第一时间安抚她,没事,送药的来了,我去开门。 谭芸这时才有些清醒了,应该是药送来了。 谭芸倒好一杯温水,认真读过说明书,之后拿出一颗药片放在陈骆手里,吃吧。 陈骆最讨厌吃药,小时候就抵触这个事儿,现在也烦。但他目前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不然谭芸不会放过他。 看着陈骆把药吞了,谭芸又有了下一个指示,过去躺下吧! 陈骆回到沙发躺下。 谭芸从屋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这是石头的,委屈你一下,先用着。今晚先住我这儿吧,万一有个万一,呸! 她嫌晦气似的呸了一下,身边有个人,安全点,别到时候你真怎么着了,陈洲又来找我要人! 陈洲,找过你麻烦? 谭芸笑了一声,你先别管别人了,好好睡一觉,我就在里面,有事叫我。 她转身走开,边走边松开马尾辫儿上的橡皮筋。她的头发很漂亮,像缎面似的闪着柔光。 谭芸这会儿才得空把工作服换掉。浑身的汗味儿。他嗅觉这么敏感,肯定闻到了。 等谭芸轻手轻脚进卫生间的时候,陈骆躺在沙发上,好像又睡着了。 陈骆闭着眼睛,似梦非梦。他听见流水的声音,他看见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周围很香,他找是哪来的味道,却只看见一片青草地。 他站起来,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河,河里有个洗澡的女人。 她乌黑的长头发顺到一侧的肩膀上,露出大半的肩背。 她好似感应到他的靠近,慢慢转过身谭芸? 陈骆睁开眼睛,小河流水的声音却更清晰了。是她洗澡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药起效了,胃疼终于消失了。 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透出朦胧的光亮,照在他的裤脚上,那股在梦里缠绕他的香味儿愈发浓烈,好像顺着他的裤腿爬上来的。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谭芸正在洗头,忽然隐约闻到一股烟味儿,她慌忙关掉水龙头,抹净满脸的水,屏息听了一会儿。 厨房传来抽油烟机的响声,想是抽烟的人不想在屋里留下烟味儿。 除此之外,屋里再没有其他声响,只有偶尔从厨房传来的一点点响声。是拖鞋擦在地上的声音,是不小心碰到扫帚的声音。 是陈骆。 谭芸像忽然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不多久,打开水龙头继续洗头。 今天破例了,她没有把沙发挪到门口堵门,也没有把大门一道道锁紧,只锁了一扣,并且没有反锁。 但是,有陈骆。 谭芸洗完澡时,抽油烟机已经不响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睡了。谭芸轻轻拉开卫生间的门,轻手轻脚走出来,稍稍朝客厅探个头。 陈骆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应该是又睡了。 谭芸悄悄缩回脑袋,准备回房吹头发。 然而才拿起吹风机,往门口看了眼,她又放下了。 反正也犯懒,她索性钻进被窝,拿起手机刷起来。 微博刷了一圈,微信刷了一圈,各种社交软件都刷了一遍,很长时间过去了,哈欠打了无数个,但头发还像刚洗完一样。长头发最要命的就是这点,等自然干几乎要等到天荒地老。 谭芸正愁怎么办,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她撑着眼皮看了一眼,是陈骆发的。 你也失眠吗? 第42章 他怎么知道她没睡的,她明明已经关灯了。 谭芸回复:不。 那怎么还不睡? 头发太湿了。你的胃还疼吗? 好多了。 你是被我吵醒了吗? 不是。 失眠? 嗯。 那怎么办? 实在不能睡就等天亮。 这条信息过后,谭芸许久没有回复。 在她身边,更没法儿睡了。陈骆干脆把邮箱里没看完的邮件打开看,大概凌晨三点半左右,陈骆听见谭芸的惊叫。 陈骆冲进房间,床上的谭芸正闭着眼睛乱抓,她被梦魇住了。 别碰我!别碰我! 啊!别碰我弟弟! 不要! 陈骆打开床头灯,扶着谭芸的肩膀,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试图稳住她,但她根本不睁眼睛,反而反抗得越来越激烈了。 谭芸!是我,陈骆!醒醒! 陈骆怕她抓伤自己,稳住她的手腕,把人抱起来。 谭芸,别怕,你在做梦! 谭芸在他怀里哭喊着:不要!我都听你的,别碰我弟弟!啊!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 陈骆紧紧得抱着她,一边抚她的头发也一边轻声说话,谭芸,没有人会伤害你弟弟,你在做梦,谭芸,我是陈骆,我在这,我在这。 陈骆,陈骆你怎么在这?你快跑!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都听你的,你别碰陈骆,我听你的,我求你了啊陈骆你跑!你快跑! 陈骆一直被人说无情,冷血。也的确未曾对什么事牵动情绪,事大事小,只有解决与被解决的区别,完全没有个人情绪的干扰。 但刚刚听见她哭喊自己的名字,听见她在梦里拼尽全力保护他周全,陈骆的心忽然抽痛了。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从未有过,又像失而复得。 他闭上眼睛,眉头皱紧再松开。吞咽着汹涌而来的莫名情绪。 轻声安慰怀里的人,我没事,我很好,我在你身边。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1) 抱着她,思绪不禁被拉回记忆里。嘴唇摩挲着她的发顶,轻轻落在她的额头,我没事谭芸,我没事,我就在这里。 谭芸在梦里奔向陈骆,紧紧地抱住陈骆。陈骆吻她,她也吻回去。她紧紧得抱着他,一刻也不想松开。 在陈骆的安抚下,谭芸渐渐停止了哭喊,但她还是没醒,抓着他的袖子不停地抽泣。 陈骆轻轻吻过她的嘴唇,谭芸,我在这,我在这不哭了 陈骆陈骆你走吧不行你别走你别走 她在梦里念着他的名字,一会儿让他走,一会儿让他别走。 她的一切都在牵引他索求更多。他吻去她的恐惧,慌乱,吻去她的委屈,担忧 辗转至最深处,这个吻愈加危险了。 床单乱了,衣服乱了,头发乱了,呼吸也乱了 欲念来袭,理智即将溃散。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倒在床边,一个在梦里,一个在现实的梦魇里,谁也不愿意醒来。 在情况更危险之前,陈骆不得不醒过来,停止这一切。 随着理智归位,他的吻逐渐轻浅。他把谭芸抱回枕头上,衣服理好,被子盖好。 自始至终,谭芸都在梦中,此时已经安静了。 谭芸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睡得并不好,很早就醒了,因为她始终记得门没锁全,沙发也没搬过去堵门,陈骆虽然在这,但万一中途离开怎么办? 说到陈骆,昨晚,谭芸梦见他了,并且他们还接吻了,那种感觉特别真实,她甚至能回忆起一些细节,以及感受。 她对自己的这个梦感到羞耻,她居然觊觎陈骆的美色。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对陈骆动歪念头,会害了他。 自从上次见到李森,她就总能梦见他,梦见那些过去,梦见那些被他伤害过的无辜的人。只要她跟哪个异性有接触,让李森心生怀疑,那个人就没好日子过。 王芳说她是害人精,这一点她无法辩驳。 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坑了陈骆。 一边洗脸,一边红了眼睛,点点滴滴,一幕一幕,不多的日子,居然发生这么多事。 他已经在她的生活里无处不在了。 起床了? 啊! 谭芸一时跑神,不知道陈骆从外头进来。他一出声,把谭芸吓了一跳。 鉴于前一晚的事,陈骆立刻扶住谭芸的肩膀,是我,不用怕。 谭芸很恼自己这种神经过敏的反应,但她没办法,她对李森的恐惧在灵魂里。 谭芸不着痕迹地躲开陈骆的触碰,我还以为你走了,昨晚你睡了吗? 梦是她一个人的,没人会在梦里对她进行道德审判,除了她自己。 但她还是不太敢和陈骆对视,她心虚。 没怎么睡。 你总这样失眠么? 嗯,习惯了。 没有味觉,又失眠,普通人遇到其中一个都受不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过的? 不知不觉就过来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我醒的时候家里没人。 出去买早餐。我一直在。 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对我一直在这四个字心跳加速。 陈骆看她表情不太好,问道:你不舒服么? 没有,就是没睡好。 陈骆买了八宝粥,包子,豆浆,闻味道就知道是她经常去的那家店。 昨天晚上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谭芸打断他,我有时候说梦话,还叫不醒,石头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昨晚上我是不是说说了什么? 她可清楚地记得他叫过陈骆的名字,还让他跑,让他别走,还抱着他亲。 陈骆递给她一双筷子,豆浆掀开盖子递给她,八宝粥也倒进碗里摆在她面前。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无法不发挥想象。 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说梦话了? 陈骆坐下来,掀开自己的豆浆盖子,没有。 真没有么? 没有。对了,我中午的机票。 谭芸愣了一瞬,随即又觉得这样才是对的,这就走了?几点? 中午十二点半。 谭芸点点头说:以后还是别这样来回跑了。如果你在这病了,我没法跟陈洲交待。 一个人的拒绝,只需要一个语气,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够了。从刚刚她躲他,到拒绝看他的眼睛,到现在这句话,她表达的很清楚。 我的事不需要跟任何人交待,谭芸 我会劝石头看医生,你就不用再这样跑回来了。 陈骆看着她,你弟弟的事,我会跟杨哲沟通。现在只说我们,昨晚 陈骆! 谭芸打断他,她无法预料他会说什么,她要先表明态度。 陈骆,你帮过我很多次,又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对你特别感激。我们现在还是邻居,应该互相帮忙的,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如果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还请你多关照。 说完,她还笑了一下,笑得特别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 陈骆看着她,幸好没再说什么让她心跳加速的话,只说了一声,好。 十字路口等过马路的行人越来越多,陈骆和谭芸中间站满了人,等到红灯变绿,谭云跟行人一起走上斑马线,人潮慢慢相聚,挪动,散开。 他们两个是相反方向,一左一右,渐渐远离。 陈骆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听说是去机场的,说:那我得调头啊! 说着话间,出租车已经到达路口,因为行人很多,又有不顾交通规则的,转弯有些慢了。 司机师傅没好气地说:总有那么些人,也不知道赶什么,跟车抢道,他也太信得过司机的技术了,万一遇到个手法不行的,真把你压过去了,你悔不悔呀!到时候赔多少钱还有什么用了,命都没了,真是想不开!急个什么劲儿呢? 司机师傅所说的行人是一个大妈,她身后站着个穿灰色工作服的女人,要不是她及时扶了大妈一把,那大妈或许真得会出事。 大型的小型的车,一辆连着一辆,大妈被年轻女人搀扶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这些年轻男人,可不像过去了,都没规矩了,礼让行人都不懂,还开什么车啊! 谭芸看她安全了,也没受到任何惊吓,并且完全没注意她的存在。之后松开手,继续赶路。 人,总是在路上,不是在这条路上,就是在那条路上。而谭芸心里十分清楚,她和陈骆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偶遇只是偶遇,并不会一路同行。 有了这样的思想觉悟,谭芸彻底冷静了。 她开始安心干活,把自己埋在成堆的衣服里,在缝纫机前头,一干就是一天,等到天边挂起晚霞的时候,她才抬起头,这一天过得真快呀。 她和陈骆的告别在这样的季节,倒也不算太遗憾,还有温暖的阳光,有毛毛的细雨,有袅袅花香,总不至于太伤感。 然而,这个告别好像还不太清楚? 谭芸又收到一瓶香水,跟上次打碎的那瓶一样。 但陈骆一直没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也没说过这瓶香水的事。 谭芸不明白他到底明不明白,为什么又送了一瓶过来。 她想给陈骆发信息说一声,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写一写,改一改,心一横,发出去了。 陈骆正在开会,桌上的电话震了一声。 香水已经收到,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定期帮你开窗放气,用你的香水熏香。末了还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一条挑不出毛病的信息。 陈骆慢慢靠进椅背里,椅子微微转了点方向。 赵南凑过来,低声说:陈总,需要休息吗? 陈骆把手机扣在桌子上,不用,继续。 第43章 谭芸一直没有收到陈骆的回复。 转眼一个礼拜过去,天好像又凉了些,每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总能被冻醒。 谭芸怕凉,已经换了棉拖鞋,被子也换了一条厚的。谭石周末会过来住。 为了让谭石休息好,客厅装了遮光的厚窗帘。早上,阳光在窗帘边缘露出一丝金边。 谭石在沙发上安睡。谭石抑郁症暴发的时候会失眠,不过看这几次在这里的情况,他目前的病情应该还算稳定。 没有人和事刺激,谭石可以跟普通人一样生活。说白了,他的心结就是他的家,是王芳和谭家梁。只要王芳和谭家梁不搞事情,谭石就能正常度日。 因此,只要谭石放假,谭芸就会让他过来。 谭石现在高二了,课业紧张,晚自习一般都得到九点多,回宿舍再学一会儿就后半夜了。 日常学习生活的确是枯燥乏味的,对此,同桌苏强的解压方法就是打篮球,碰巧谭石也爱篮球,俩人就经常约着一起玩儿。 课间的篮球场从来不缺人,一般都会找到谭石和苏强的影子。 班里的女生经常结伴在球场看他们打球,因为苏强和谭石是班里最好看的男孩子,追求者多得不行。 有一个女生,她不跟人结伴,她就自己站在球场旁边看。其他女同学对她指指点点的,她也不理。就看着篮球场,看她的视线,好像在看班长苏强。 那个于安是不是不正常啊,你看她那样儿,一个人往那一站,你说她看谁呢? 班长苏强呗,不都说她喜欢苏强么? 我的妈呀,她可真行。刚转来半学期,运气好当个学习委员,这眼神还专门在班干部身上转悠了。 怎么的,你喜欢苏强啊? 别扯淡!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好像多清高似的,一天天跟谁也不吭声,你不觉得她怪么? 嘘!她看过来了看过来了,还对我们笑呢,我去! 我就说她不正常吧,走走走!瘆得慌! 于安来看球后,苏强也打不好了。但他又不能跑,跑了算什么事啊! 他盼着于安赶紧走,可她就不走,非要看到上课铃响才走。 这十分钟过得,简直无法言说。 打铃了,学生们都往回走,操场上篮球足球排球什么球都有,不知道谁的篮球忽然飞过来了,直奔于安就去了,苏强刚要思想挣扎这球该不该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篮球接住了谭石。 倒是救了苏强,不然他也真不知道跟于安说点什么。 谭石一手截住篮球,就停在于安面前,于安闭了下眼睛,的确吓了一跳。 谭石救了她,她跟谭石道谢。 谢谢啊! 没事。 谭石回身就把篮球扔给丢球的人,跟苏强大步跑上楼梯去了。 他们路过的地方,留下一丝丝汗味儿。 谭石是学霸,三个年级的学生对他都很熟悉,但没有人知道他有抑郁症。 苏强总约他周末出去玩儿,但最近谭石都没去,说要去姐家蹭饭。苏强羡慕的不行,还说有个姐就是好啊,而且这个姐颜值还高成了那个样子。 谭石一向护着姐姐,不允许人家开姐姐玩笑,也不跟人主动提起姐姐。但所有人都知道,谭石最在乎的人就只有他姐,也只有他姐能牵动他的情绪。 谭石在学校的确是个高冷学霸,因为把自己封死,没人能走进他心里去,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让他生气,郁闷的事。没有人看过他发疯的样子,没有人。 谭石长手长脚地躺在沙发上,谭芸帮他把被子拉高点,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谭芸最近在帮谭石研究专业,根据谭石的兴趣来看,他更适合往计算机方向发展。 但现在跟她考大学那会儿形势不太一样了,而且她对计算机完全不熟悉,无法给予客观的参考意见。 谭芸仅就身边不太丰富的资源琢磨了一圈儿,对计算机有了解并且了解得还比较多的,倒是有个人,陈洲。 谭芸一边琢磨着正事,一边在厨房做早饭。 谭石喜欢吃面食,尤其是面条。谭芸特别去超市买了家养鸡蛋,准备给他做鸡蛋卤。 厨房传来的香味儿把谭石唤醒了。他揉着鸡窝头来到厨房。 我去,都给我熏醒了。 你这是夸么?去洗洗准备吃了。 哦。 谭石一边洗漱一边哼着歌,谭芸听见他的歌声,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而且谭石胃口也不错,吃得狼吞虎咽的。 谭芸问了些他在学校的情况,这个礼拜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她每个礼拜都会问的问题。她有时候唠叨得像个老太太,好在谭石从来不嫌她烦,有问必答。 你最近怎么这么能吃,学习累的? 谭石费力地吞了一口,咳嗽一声,说:是啊,天天动脑子,能不累吗? 你不是说你是学霸吗,还用动脑子? 我那是吹牛的,哪有人不动脑子就能学习好啊? 说的在理!不管什么人,没有不用心就能得到的收获。 你也别太累了,按照你的水平,正常发挥就行,考上哪个是哪个。 谭石笑了一下,姐,你这么相信我呀? 当然了,我弟弟我知道。 姐,我想往计算机方向考,你看行吗? 这个专业姐不太熟悉,不过我知道你挺喜欢的,姐帮你找人问问吧。 行。谭石掰了一段黄瓜吃,咬得嘎嘣嘎嘣响。 有件事情其实有点奇怪,自从上次谭石在这跟她起了冲突,他就再也没提过陈骆这个人,这不太像谭石的性格。但谭芸也不太敢问,也知道他不会说。 谭石一边嚼黄瓜一边从椅子上拎出来个热水袋。 姐,你已经开始用热水袋了吗?有那么冷么? 热水袋忽然被姐姐抓走,谭石一愣,怎么了? 姐姐说:不怎么,里头还有水呢,再不倒出去都要臭了。正好收起来,不然看不见我就会忘。 真是你用的啊,有那么冷么? 我有时候肚子疼。 哦哦哦,懂了懂了。 那是女生的私密问题,他怎么给忘了。 谭石看着姐姐在厨房洗洗涮涮,忽然问: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这个问题把姐姐问愣了,姐姐一边洗碗一边笑说:没想那么多,可靠善良就行。 谭石看着姐姐,眼眸垂下去,你这标准也太模糊了。 你呢?姐姐望过来。 谭石脸立刻就红了,嘴上硬撑,我?我没想过那种事!高考完了再说吧!不行,等你嫁了再说! 第44章 谭芸:你还怕姐嫁不出去啊? 谭石:我是怕你找不到靠谱的,追你的男人那么多,没一个靠谱的。 谭芸:你懂什么叫靠谱?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2) 谭石: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在想什么。总之,在你嫁出去之前,我会照顾好你的。 谭芸洗完碗,过来揉揉他的脑袋,那我先谢谢你了。 谭石把揉乱的头发顺了顺,暗自叹了口气。 * 时间过的得特别快,一不留神,一个半月过去了。 陈骆一直没动静,没有信息,没有电话,陈洲也很忙,大概也有半个月没露过面了。 兄弟二人像是同时在她生活中消失了一样。谭芸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 不过先前答应过要帮陈骆找味觉,一直在照着菜谱做菜,这件事倒是一直没停。陈骆不在,她就自己试吃,或者给谭石吃。一个半月的营养菜谱,倒是把谭石给催肥了。 这天,谭芸正在厨房做清蒸平鱼,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单元门关闭的声音,天天有人开有人关,但这一声,不知怎的,让谭芸惊了一下。她不禁往门口的方向望去,虽然隔着一堵墙,看不见什么,但她还是在看。 有人正在上楼,从声音的轻重和速度判断,应该是个男人,是她没听过的脚步声。 谭芸确定自己已经锁好了门,但是沙发没有挪到门口。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了,最后在她的门口停下。 谭芸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勉强扶住背后的操作台。 之后她听见门口有声音,不太大,像是有纸片从门缝塞进来的声音,谭芸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她生怕自己弄出一点点声音,双手捂着嘴,一动不敢动。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双手发麻,浑身冰冷。 忽然响起敲门声,三下,不轻不重,却有着恐吓的意味。 敲门声后,是下楼的脚步声,单元门关闭的声音。 走了! 谭芸惊恐茫然地,生生在厨房待了十多分钟才走出来。 就像她判断的一样,门口放着一张卡片,名片大小,粉色的,比较硬。 是小广告! 只是一个小广告! 那一刻,谭芸瘫坐在地上,捂住眼睛。 蒸锅还丝丝冒着热气,鱼已经冷了一些,不像刚出锅时那么肉质鲜嫩,看着也不觉得像刚才那么色泽鲜艳了。 谭芸拿起筷子,挑起一块肉放进嘴里,不知不觉站到窗边,纱窗已经糊了一层黑色的油污,只有最上面一格窗户是稍微干净点的。 窗外那一小块蓝天特别蓝,把她的屋子衬得黯淡无光。 谭芸吃第二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在试菜,刚才吃了什么味道完全不知道,这会儿也感觉不出来,她索性把盖子盖好,放弃了。 十二中门口停满了私家车,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谭芸没跟他们挤,在对面的重庆火锅店侧身等着。那天的小广告事件让近来有些放松警惕的她又紧张起来,她穿了一身黑色皮衣,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很低,口罩也捂得严严实实。 学生们一批一批路过,没人留意到这个角落,谭石找她的时候也费了点劲。 谭芸看他傻乎乎地怎么找也找不到,故意拖了一会儿才喊他,石头!小呆瓜,这呢! 看见姐姐,谭石立刻展开笑容,姐,你怎么搞得像做贼似的? 谭芸没解释,但谭石明白,她是为了躲那个人。不过他不会提他的名字,因为姐姐不喜欢。 谭芸从身后拎出来一个袋子,里面是保温饭盒,噔噔蹬蹬!今日份营养餐清蒸平鱼! 谭石看着袋子,悠悠地说:平鱼啊? 谭芸很有成就感地点点头,对啊!给你补补脑袋,你得多吃点好的! 谭石面露难色,那咱们最近吃得也太夸张了点,今天鱼明天肉的,是不是太补了? 谭芸把袋子塞到他手里,你这么大小伙子,又是用脑的时候,补补行。 谭石只好点点头,那行吧! 接下来,谭芸例行问了他的在校情况。 这个礼拜怎么样?学校里都还好吗? 谭石往学校的方向瞧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老样子!学校不就那么回事儿吗? 听你说的好像很无聊啊!谭芸抱着双臂,眼睛弯弯地看着谭石。 就是嘛!能有什么新鲜事! 嗯?不对吧!石头,我发现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我怎么总感觉你在回避我呢? 谁回避你了?谭石一脚踢走了一个石头子儿,你们女人就爱联想。 上回在电话里我就听你同学跟你嚷嚷,说什么你看上谁了。这半个月你也没来我这,你不是真有情况了吧? 谭石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瞪起眼睛来,脸早就涨红了。 呀!好像被我说中了,我弟弟长大了。 你别瞎说,没影的事被你说的有模有样的! 谭芸笑起来,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别人,我是你姐!你还怕我反对呀? 谭石若有所思地看着谭芸。 石头,姐都懂。我不会阻拦你的,感情的生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你开心快乐就行。但你们现在还是学生,可以互相鼓励,一起进步,等你们感情稳定了,日子还长呢!怎么了?干吗这么看着我? 谭石忽然转开头,姐,你都能写小说了,根本没你说的这回事! 好,没有就没有。不管有没有,记住姐的话。 谭石像大男人似的叹口气,我特想跟你一起吃个饭,但是我还有晚自习,要不要不我翘课得了! 谭石眼睛放亮,但被谭芸敲脑袋,不行,乖乖回去上课!不然下回不来看你了! 哎呀姐,我翘个课不会耽误什么的。 那也不行,就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姐 回去吧!我得走了! 谭石还想耍赖,但谭芸说什么也不答应,软硬兼施都不行,只好作罢。 姐弟俩告别了。 谭石走上大街,很快融进一群穿校服的学生里,谭芸一直看着他走进教学楼。她的学生时代并不完美,但好歹也是她的青春! 青春一旦背过身去,就只能越来越远了。 谭芸压低帽檐,转身刚要走,迎头碰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 女生扎着马尾辫儿,站地规规矩矩的。 请问,你是谭石的姐姐吗?女生问。 谭芸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女生看着她,怯生生地,听说谭石的姐姐,很漂亮,又高又瘦,我刚刚看见你们在一起,你应该就是谭石的姐姐吧! 谭芸问:什么事? 女生看她默认了,说: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说话。 女生回身往前走,谭芸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夜里十一点半,时钟无声地绕,一圈一圈地绕,等谭芸意识到几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长久维持一个姿势,她有点累了。 谭芸在沙发上动了一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摸过打火机,火苗呼呼地窜出来,熄灭,再窜出来,再熄灭,反复几次,才把烟点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向后靠在椅背上。 周围很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的叹息声。 电视机里五颜六色的光交替在她脸上,她看着屏幕又出起神来。直到天际亮出青白色,她拿起手机一看,四点了。 一夜没合眼,浑身都很沉重,谭芸站起来,先到窗边松了松腿脚。 这个城市还没醒,它从来不管任何人的事,却把所有人的故事装进去。它不会烦恼,不会难过,它装着所有的喜怒哀乐,恒久得存在。存在即合理,所以,这一切都是理应发生的。 谭芸抽着烟,看着整座城市慢慢苏醒。 早饭时间一到,厨房的烟道就开始反味儿。 谭芸在乱七八糟的味道里煮了一碗泡面,面快好的时候,往里面打了个鸡蛋,搅开就关火。她坚信鸡蛋刚放进去开起来的时候最好吃,与人生初见,一个道理。 她把面端到餐桌,餐桌上还留着前一晚没收拾的碗盘。她把它们挪开,从冰箱里取出一叠咸菜,早餐吃得心不在焉,但囫囵吃了个光。她从来都知道,体力是最重要的。 车行一如既往得忙碌。 谭芸穿着防水工作服,喷水,擦车,收款,忙忙碌碌。 下次来提我给您打折。 哥这玻璃水是送您的。 左边点,再左边点,哥您这技术真是没话说。 我们放什么假呀?基本没空的时候,要不哪来的钱? 哟,您这后备箱里是给孩子准备的礼物吧?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保准给您擦得干干净净。 话说到脑仁疼,脸笑得都僵了。 午休时间,还是那家店,还是同样的盒饭,同样的座位。门口的风铃响了五六次,但她一次都没有抬头。 她一边吃饭,一边把眼泪抹掉,再用矿泉水把噎在嗓子眼儿的东西一起送下去。 一抬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用袖子擦了,然后接着大口吃饭。 马路对面停了一辆不太显眼的车,司机坐在车里,手指间的烟很长时间没抽,烟灰攒了一截,轻轻一抖就掉了。 第45章 晚上八点多,谭芸在收拾厨房,忽然有人敲门。谭芸下意识得握紧拖布杆。 她已经干了两个多小时家务,因为一直心不在焉,所以没留意上下楼的动静。 她不知道外面是谁。她隐约听见一些谈话声。 应该是两个人,而且上了些年纪。 咋还不开门啊?也没说出来接一下,这什么礼数啊? 你别吵,可能不在家吧! 这么破的地方,咱俩是不是找错了? 不能,就是这,我没记错。 不说他们家很有钱吗,怎么住这个地方,穷嗖嗖的! 你小点声,万一里面有人呢? 看来是找错门的。 谭芸放下拖布,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一对老夫妻。 女人虽然上了岁数,脸上也看得出皱纹,但打扮得很精致,做了造型的短发,精致的妆容,风格不俗的衣装,无一不在彰显她的贵气。 男人看着相对年轻些,眼神相比于女人的精明温厚许多,打扮也很简单利落,但和女人一样,贵气逼人。 大概没料到家里会有人,夫妻俩一脸错愕,互相交换了眼神。 女人先说话了,我说怎么不敢开门呢,感情家里藏了一个啊!你拉我干什么?他干这种丑事还不让人说了?我不管你是谁,有种让他出来! 一番下马威倒让谭芸一个头两个大,吵得要命。 你们找错了,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女人很厉害,根本不让她关门,直接闯了进来,你给我闪一边儿去!让他出来,敢明目张胆骗我女儿,出来! 女人大摇大摆进屋抓人去了。 男人有点不好意思,也闯了进来,不过他是来拉人的。 你拉我干什么?我必须得找到这个臭小子! 谭芸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被他们这么一闹,心情更糟了。 她站在门口,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夫妻俩很快发现这屋子里藏不住人,又把焦点重新转移到她身上,跟她要人。 他们也看得出谭芸不是个软柿子,这就更让人生气了。 女人什么角色没见过,还怕她一个小丫头不成,二话不说,上来就甩巴掌。但谭芸也不是吃素的,她一把握住女人的胳膊,女人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扭不过年轻人。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敢这么对待在长辈,你还有没有点廉耻? 男人过来拉架,但拉的是偏架。 你们两个长辈,私闯民宅还动手打人,做小辈的也是逼不得已。 谭芸弯弯嘴角,似笑非笑。 男人看谭芸不好对付,说:你这个小姑娘这是什么家教,还不快点松手? 我可以松手,但请你们立刻从我家里滚出去。 谭芸松开手,这边请。 谭芸靠着门框,不慌不忙地点了一支烟抽。 女人当然不服气,火还没灭呢哪能灰溜溜地走呢? 你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谭芸喷了一口烟出来,淡声说:信!你想给谁打电话就打吧!是想拆掉我的胳膊还是腿? 谭芸张开胳膊,一副任你挑选的样子。 还真是不要脸啊!我,我,我今天,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 女人说着又要冲过来。 谭芸伸手挡在前面,手指头轻轻蹭了几下,一个薄薄的刀片从她的手指缝里蹭了出来。 谭芸把烟灰掸在空中,对女人说:你别怕,我是不会把这么薄的刀片划到你漂亮精致的脸蛋上的。 这下,夫妻俩都不敢乱动了。 女人开始往男人身边蹭,男人也开始慢慢倒退,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冲动!我可报警了啊! 谭芸摸摸鼻子,我就要冲动了,所以,你们还不快滚? 发生什么事了? 夫妻俩看见有人来了,赶紧求救。 陈骆啊!陈骆啊!你到底在搞什么啊?你怎么能背着我女儿干这种事啊?我和你叔叔差点丢了小命儿啊! 陈骆的出现很突然,一个半月没见的人,忽然就这么冒出来了,又偏偏是这种时候。 谭芸把小刀片收进鞋柜的抽屉里,烟头儿顺便戳进鞋柜上的烟灰缸,既然是找你的,你负责把他们弄走。 谭芸擦着陈骆肩膀出去了。 走出去很远,还能听见女人的哭声。 她走得越远,她哭得越厉害。 这小区虽然破旧,但设施齐全,有一个稍稍空旷的地方,专门摆放给老人孩子准备的健身器材。 这个时间已经没人锻炼了,谭芸坐在大轮胎做的秋千上,轻轻晃着秋千,又开始抽烟。 她靠着绳子轻轻得晃来晃去,看着草丛里不时跑出来偷看她的野猫,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皮鞋,那只野猫嗖一下钻进树丛,再没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谭芸问。 今天早上。 这次走了一个多月吧? 一个半月。 是很久。 陈骆坐在另一个轮胎做的秋千里,一人一边,都不说话。 谭芸抽完最后一口烟,烟头在垃圾桶上面的一个盘子里戳灭。 她站起来,陈骆也站起来。 她往前走,他也往前走。不过谭芸一直在前面,陈骆稍稍落后一点。 他们走了?谭芸问。 走了。是林仙的父母。 谭芸这会儿才想起,林仙之前跟她打过招呼的,但时间挺长了,她给忘了。何况她也不知道老两口会这么巧找错门。 怪不得这么激动,都解释清楚了? 嗯。 我给忘了,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一会儿得跟她解释一下。 给你添麻烦了。 算了,也不怪你们。 你们这两个字,自动把林仙和陈骆划分到一边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3) 谭芸忽然笑了,她看着陈骆:陈骆,我特别想知道,你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我的生活,都观察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你找到你想找的答案了吗? 她又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 她继续朝前走,只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陈骆还站在原处。 他们刚好走进一棵大树下,路灯的光透不过来,只有隐隐的一点光亮。 谭芸忽然向他靠近一步,虽然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她仰着头,沉沉地注视他的时候,他知道她有些激动了。 我现在就跟你分享一下吧,你明白我刚才拿着刀片时在想什么吗?嗯? 你明白在我捏着她脆弱的胳膊时在想什么吗? 你明白么! 你能明白一个快被生活压垮的人有多黑暗,多变态吗? 她后退一步,只有你们这种人才会需要去看别人的悲惨来找生活。她摊开双手,现在你看到了 ,这就是我的生活,这就是我乱七八糟的生活! 我需要打几份工才能帮家里还清债务,帮我自己还清债务,帮弟弟攒学费,给我自己交全市最便宜的房租,给有抑郁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不开要去死的弟弟攒钱治病。即使这样,我找到全市最便宜的房子,还是有可能随时被断水断电。 她颓然放下双手,低着头呵呵地苦笑,你知道吗?有特别多次,特别特别多次,我想跑,让债主找不到我,我跑到天涯海角去,谁的死活也不管。 可是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行!我要一辈子被良心束缚,被这个狠毒的世界捆住吊打!我没办法!我没有办法!就像不管我现在怎么说,也没有办法让你理解半分一样,陈骆!你不会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生活! 说到最后一句,她转过身去,扶着额头,肩膀有些颤动。 头顶的大树忽然掉了叶子,叶子落在地上又被风卷走,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骆走向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他的手背立刻湿了,是眼泪。 他渐渐收紧怀抱,什么也没说。 谭芸感觉他越搂越紧,脖子被他的胡茬扎得生疼。 推拉间,他抬起她的下巴,嘴唇擦着她的脸吻到她的嘴唇上。 谭芸忽然感觉自己变得特别渺小,整个人被他包裹,密不透风。 今天的风好温柔啊,吹不动头顶的树枝,月光没办法进来,他们都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 头顶的树枝沙沙地响,叶子落了一地,被风卷起在他们脚下打转。 沙沙的声音,终于渐渐停歇了。 陈骆松开她一点点,让她能够呼吸了。 她听见彼此的气息纠缠,她知道陈骆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当陈骆抬起她的下巴,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谭芸扭开头,拒绝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匆匆走进路灯里,一步不曾回头。她知道陈骆跟着她,不快不慢,但足以跟住她。她刚跨进家门,陈骆就大跨步走上来,一把拉住大门。 谭芸挣不过他。 她的长头发已经乱了,小时候王芳就讨厌她留长头发,说乱糟糟的难看。 而今,她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在为狼狈这两个字做最完美的诠释。 她松开把手,看着陈骆,陈骆,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 不是同情。 第46章 不是同情的另一面,是另外一个答案,是另外一个死路。 谭芸不敢想,不敢听,不敢琢磨。她把陈骆关在了门外,把门道道锁紧,把沙发拖到门口,但这一天,她锁的是谁,防的是谁,她心中有一个答案。 她忽然觉得特别疲惫,往沙发里一坐就一动也不想动了。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是乱糟糟的一天,她太累了,但脑袋却不让她睡。 她抱着膝盖蜷缩着,与陈骆亲吻的画面不断在脑袋里翻腾,一遍一遍,无数遍。 她揉乱了头发,默默告诉自己,谭芸,你清醒点。不要以为陈骆会喜欢你,也不要以为你可以喜欢陈骆。 她一项一项地说她目前该做的正经事,你要交房租,水电费,煤气费,网费,电话费,还信用卡。还要照顾好弟弟,关注他的情绪,攒钱以备不时之需,还有把欠陈骆的钱还干净。 到时候就干净了。她呢喃着搓了一把脸,没洗澡也没洗脸,直接倒进被窝里,蒙着脑袋,努力地睡。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谭芸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晃在她的眼睛上。昨晚睡觉忘了拉窗帘,衣服也没换。 她从床上爬起来,好像有点落枕了。 刷牙,洗漱,吃早餐,上班,和每一个忙碌的清晨一样。 只不过她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定住,陈骆的名字总是在她的脑袋里,耳朵里进进出出,没完没了。 午休的时候,她烦躁地坐在马路边儿上抽烟,长头发披散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车一辆一辆从眼前掠过。 今天早上,她已经打电话给林仙道过歉了。她以为林仙会很生气,毕竟吓到了她的妈妈。 但林仙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反而还是那个调调,还很好奇地问她是怎么把她妈给拿下的,她妈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从林仙不咸不淡的语气里听得出来,她们母女的关系并不太好。但这跟她没关系,该道歉还是要道歉的。 是我冲动了,实在不应该跟阿姨那个样子,如果她肯见我,我一定登门拜访。 算了算了,登门就不用了,省得再闹出一堆事儿来,我妈那个人说话不过脑子,成天跟人家打架,我都习惯了。 其实也不能都怪阿姨的,我昨天心情不好,没忍住。 都说了没关系,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妈打一圈麻将赢点钱再出去花点就没事了。她的事我一般不过问,她也不跟我讲。不过你要真觉得伤害了我,就请我吃个饭。 行,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有啊!我一个闲人什么时候都有空,那不如周日晚上八点,正好我知道一家店好吃,我给你发定位,你直接去就行了。 林仙反客为主,谭芸欣然接受。 好,听你的。 OK。 挂断电话,烟还剩最后一口,谭芸深深吸了一口。 来往的车不断,呼啸的风里夹着汽车尾气,尽数进了她的鼻子,头发也给吹乱了。 她搂起头发,才要站起来,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女生的小白鞋。 谭芸抬起头,又看见了那个扎马尾辫儿的女生于安。 谭芸其实不太想见她,但人家来都来了,她也没有躲一个小孩儿的必要。 你怎么找这来了? 我听谭石提起过这里。 于安抓着书包带,跟第一次见一样,有些忐忑。 谭芸把烟头在马路牙子上戳灭,换个地方说话。 谭芸带着于安走出一条街去,在一个小商场的后门停下来。 找我有事?谭芸问。 于安说: 其实,我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求我?什么事? 于安低下头,能不能不要告诉谭石我们俩见过面的事。 怎么了?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告密的人,也不想让他生气刺激到他。 后面这句话让谭芸多看了她一眼,你们平时关系好吗? 于安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都不怎么说话的,谈不上好不好。 说着,于安脸就红了。小女孩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了。 就这件事? 于安怯怯地看向谭芸,点点头。 行,我不会说的。还有别的事吗? 于安连着摇头,没有了。那那我就走了。 于安刚转过身,谭芸叫住她,你等一下。 于安回头。 我倒是也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于安圆睁着眼睛,指着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 嗯。 与此同时,谭石已经到了谭芸家里,用钥匙开了门。 家里没人,看来姐姐还没下班,谭石在冰箱里找了瓶可乐,打开电视,调到体育台,打开刚买回来的虾条,边吃边看。 谭石是球迷,但因为学业紧张没什么时间看,只能看个回放什么的。但这样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抓虾条的时候,谭石不小心抓到了桌子上放的一个记事本。深黄色封皮,外面缠着一圈橡皮筋。 谭石拆开橡皮筋,翻了几页,全是菜谱。 前面几页用红色笔打了对号,谭石恍然意识到,这几个打了对号的菜好像都是他最近吃过的。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 谭石问了声谁,没等回答就开门了。 又是陈骆,他们已经有很久没见了。 你姐不在家? 不在,上班去了。你不是应该知道我姐的日程吗? 知道。 谭石了然道:哦,是听见有动静了吧?我声音已经够小了,你耳朵还挺灵的啊。 陈骆不经意间看见谭石手里的记事本,你手里拿的什么? 谭石哦了一声,我姐的,一个菜谱你要看么?咳,你又不做菜看这个干什么! 可以看吗? 嗯?你也感兴趣? 谭石说着 就把本子递了过去。 陈骆双手接过来。 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郑重了,谭石说:进来坐吧。 谭石把人请进门,还给倒了杯水。 陈骆坐在沙发上,看得很仔细,谭石好奇道:你也爱做菜? 陈骆翻着菜谱,没回答。看那表情,好像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我姐最近十分痴迷这个菜谱,挨着个儿得做,然后就给我吃成这样。 这个菜谱是哪来的? 那不知道。不过看字体是我姐手抄的。 陈骆翻着菜谱,又问:这些打了对号的是已经学会的? 应该是,我姐以前不太会做饭,也不能说不会,反正能熟,黑暗料理那挂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 陈骆合上菜谱,摘了眼镜,揉了揉鼻梁。 谭石:怎么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不等我姐了? 她不想见我。 陈骆走了,谭石一头雾水。 吵架了?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这些日子冷,下午这点光来得十分不容易。 杨洛雨正在窗边一边晒太阳一边缝裤子,陈骆来了。 杨洛雨早料到他会来,招呼他进来坐。 陈骆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杨洛雨还在缝。 沉默了一会儿,陈骆先说话了,那个菜谱是怎么回事? 哟,被你发现了。杨洛雨用针在头发里挠了几下,说:你妈留下的东西,不过她手里的不是正本,你别紧张。你是想问谭芸的事吧? 陈骆抬起眼睛,杨洛雨说:这孩子是真不错,怎么从来没带来过,还让人家自己找上门来。 杨洛雨咬断线头。 这姑娘是真挺有心的,找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我这来,说想为你做点事。我这一听就蒙了,你们俩肯定是有点情况啊,不然她不能这么贸然找过来。我这还担心你的事儿呢,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自己都安排好了。 杨洛雨说着就笑了。 她说为我做什么事? 杨洛雨横他一眼,你说呢?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代表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啊?也对,你从来也没遇到过,不怪你不懂。 杨洛雨把缝好的裤子展开来查看缺漏,一个女人如果肯为一个男人做饭,那几乎就是动了要过一辈子的心思了。我就纳闷了啊,都这个程度了,你居然一句都没跟我提过,真有你的 ,你也不把你小姨放在心里啊! 她还说什么了?说我的事了吗? 说的不都是你的事吗! 陈骆不知道谭芸有没有跟小姨说他没有味觉的事,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就打听打听你小时候的事,听说你妈学过厨师,眼睛忽然就亮了,然后就问我有没有菜谱,我说有,但我不能给你,这是遗物,不能随便给别人,她有点失望但也理解。当天下午她又来一次,拿了个笔记本,在我这抄了一下午走的。 陈骆沉默着,可他的内心里有一种即将要把他冲击的东西,让他坐立难安。 第47章 自打陈骆的亲生母亲过世,陈骆的脸上就没有过什么喜怒哀乐。 像今天这样更是没有过。他一来,杨洛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陈骆这回是栽了,是真的栽了。 杨洛雨缝完衣服,才要张嘴跟陈骆好好谈谈,陈骆却忽然起身就走,像有什么急事。 陈骆从养老院冲出来,上车,开车,直奔车行。 接待他的人不是谭芸,是那个叫婷婷的,看见他有几分意外。 洗车啊? 陈骆嗯了一声直接把钥匙扔给她。 婷婷看他像在找人,就问:你找谭芸? 他转回头,她人呢? 她请假出去了,去哪儿没说。 还回来吗? 不知道。 已经有手快的人把陈骆的车喷了水,陈骆直接从婷婷手里拿回钥匙,拉开车门,不管不顾地,带着一车身的水走的。 婷婷和桂姐跟出来几步,那辆车已经飞驰而去。 这是怎么了?桂姐你知道吗? 我哪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不过年轻的时候是会为了一点点小事就烧着的,老了老了就再也没有喽。 谭芸今天月事第一天,肚子疼得不行,就请假回家了。回家前她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点菜。逛着逛着肚子又没那么疼了,索性把缺的东西都买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谭芸拎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的排骨,青菜,还有一些作料。今天要做红烧排骨,菜谱上还差几个菜没达标,这个红烧排骨就是其中一个,肉不是硬了就是没味儿,也不知道差在哪儿。 谭芸今天很幸运,刚到公交站车就来了并且有许多空座,谭芸坐在最后一排。 陈骆看见谭芸就下车了,哪想公交车来得这么及时,他还没等靠近,谭芸就上车走了。 陈骆又返回车里接着追。 一直追了三站地,陈骆的车速已经渐渐放缓,不疾不徐地在公交车后面跟着。 公交司机几次在镜子里看见一辆小轿车跟着他,多次让路也没被超车,后来也就不管他了。 等到车子在终点站停靠,人都下光了,那辆小轿车里的人才走下去,朝着一个女孩的方向去了。 女孩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女孩先刷卡进门,他紧跟其后,女孩发现门没自动关闭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候,他已经跟进去了。 两个人相互张望了一下,男的拎过女孩手里的袋子,女孩有点惊讶,但随后也跟了上去。 看来又有一段情爱故事要上演了,公交师傅笑一笑,去交班了。 年轻时的爱恋牵魂动魄,今天要生明天要死,到老了那天回味的时候才发现,不管苦的,甜的,在回忆里都是明亮动人的画面,就连眼泪都是晶莹剔透的,伤心绝望回忆起来都一股鲜果味儿,只是当时不知道,自己在最好的年华,拥有最纯粹的情感。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4) 到谭芸家门口的时候,陈骆往旁边让了一下。谭芸走上去,拿钥匙开门,门已经反锁了,看来谭石不在。 谭芸打开门,回头跟陈骆说:东西就放厨房吧,一会儿我去弄。 说着把长头发挽成发髻,用一根筷子似的簪子插好。 脸颊两侧的发丝从发束里划出来,被她挽到耳后。 她脱掉外衣,去洗了个手,然后就进了厨房。 陈骆在厨房门口看她把排骨放进一个盆里浸泡,问:是做给我的么? 你没吃饭? 没。 做给谭石的。 哦。 谭芸一边忙,一边听见陈骆走开的声音。 谭芸把肉洗好,腌制了一下,同时把一会儿要吃的大白菜切片,洗好备用。 回家有一会儿了,谭石还没回来,打他电话他也不接,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陈骆开着电视机,用手机处理了几个邮件,又打了几通电话。谭芸都听见了。 他好像比前阵子忙了,那阵子她甚至怀疑他失业了。 最后一通电话不知道他打给谁,谭芸听见他在电话里说:草坪不用修了,以后就按照园区规定按时处理就行了。 这么小的事都要亲自过问,老板不好当啊! 炖肉的时候,谭芸也没闲着,她把厨房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干活儿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骨头的香味已经越来越浓,等陈骆朝厨房看的时候,谭芸已经把排骨端上了桌。 排骨亮晶晶的,洒了一层芝麻,香味很浓,陈骆就那么站着看了一会儿。 这一头,谭芸端着清炒时蔬过来了。 陈骆往旁边让了一点,谭芸把菜摆上桌,说:可以吃了,请坐吧。 再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陈骆已经脱掉外套,穿着白衬衫和一条蓝色牛仔裤,拉开椅子等着她。这个仪式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有些奇怪。 谭芸有些惊住了。 这么正式干什么,好像在西餐厅。 请坐。 既然如此,好吧。 谭芸走过去坐下,谢谢。 你弟弟呢? 不用等他,可能打球去了。尝尝红烧排骨吧。 谭芸把排骨往前推了一下。 陈骆夹了一块排骨,在谭芸期盼的眼神里咬了一口。 谭芸观察着陈骆的表情,这是第几次做红烧排骨她已经记不清了,失败并不可怕,这一次如果依然失败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做,做到成功为止。 虽然陈骆没有味觉,但硬还是软还是有感觉的。 怎么样?软硬适中吗?她问。 陈骆嚼了一口肉,不知道味如嚼蜡还是怎么着,嚼得很慢很慢,就连吞也很慢。 很难吃吗? 他没回答,起身去了洗手间。 谭芸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心想不至于吧,口感至于差到吐? 流水声停了,他回来了,脸上全是水也没擦。 谭芸递给他一张纸巾,他一边擦脸,一边看碗里没吃完的排骨。 谭芸琢磨着他到底什么意思,刚要问,他就去厨房了。 你找什么呀?那是醋!喂你在干吗喝醋? 谭芸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诡异的解毒方法,但已经来不及制止了。他这一口可不小,要是有味觉的人喝了肯定要酸得够呛。 但陈骆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眶有点红。 谭芸无语地从水龙头接了一杯水给他漱口,你这什么土方法呀?醋有那个功效么?欸,你别喝呀,生水,喝完又要胃哎呀,你要再在我这犯了毛病,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杯水全让他喝了。 我服了你了,我给你倒点热的去,等着。 谭芸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陈骆双手撑在料理台上,头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呐,喝吧! 谭芸把水杯递给他。 他先瞧了她一眼,然后接过水杯,你给我吃了什么? 啊? 他把水杯放到一旁,眼神紧紧锁住她,就像她给他下了毒一样。搞得谭芸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 吃了什么排骨啊! 陈骆还是盯着她不放。 谭芸仔细地想,想不出还给他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你到底怎么了?好像我给你下毒了似的。 谭芸决定亲自尝尝那排骨到底怎么回事儿,然而陈骆拽住她的胳膊,往回一拖,她踉跄了一下,后腰卡在料理台上了。 陈 谭芸才说了一个字,陈骆就吻住了她。 相比于前一晚,这个吻可没那么温柔了。 他不断加深这个吻,不管她怎么推都推不动,反而被他热烈追索。 逃不开,躲不掉。 他热烈地吻她,急切地吻她,甚至把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 谭芸屡战屡败,他有的是方法让她张嘴。 在情况愈演愈烈的趋势下,她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他还能有一点点理智。 水龙头又在滴水了,一下一下碎成水花。六楼装修的电钻声又开始了。电视机里忽然炸开广告音乐,有些电视台总是这样,广告来得特别突然,声音又大,生生能给人吓一跳。 谭芸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又开始了徒劳的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想,应该是很久很久,她感觉自己已经无力招架的时候,他放开她了。 他们都有些气喘吁吁。 第48章 你是这个味道 陈骆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比平日更沉了。 你先放开我 不敢。 陈骆! 放开你你就打人了。 陈骆,你 他不放手,谭芸的挣扎毫不奏效,倒是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更不对劲。 谭芸,我尝到你的味道了。 谭芸只被他的话搅合得心口发酸,并没真正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陈骆眼里藏着欢喜,看着谭芸在他怀里折腾。 甜的。 说着,陈骆又吻了上去。 谭芸依然被他禁锢着,挣不过也打不过,只被他牢牢得困住。 她想象不到陈骆有一天会对她做这种事,说这种胡话! 谭芸,我尝到你的味道了。 甜的。 某个瞬间,谭芸似乎领会了这些话的真正含义。 陈骆离开她一点,谭芸借机看着他,陈骆你你有味觉了? 陈骆微微笑了一下,默认。 真的?谭芸震惊了! 陈骆看向她的嘴唇,还不是很确定。 他又来了。 他细细地温柔地吻她,松开她的手腕,往别处摸去。 摸到半路,他忽然停了,停得特别突然。 陈骆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抬手一看红的。 谭芸瞥见陈骆的手,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特殊时期,刚刚挣扎的时候,怕是 一万只乌鸦从头顶飞过,谭芸什么都不想说了,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该怎么办?解释一下?让他去洗洗? 可她开不了口。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明明是陈骆硬来,她可以对他甩巴掌的,但现在这个情况过渡不下去了。 她也不敢乱动,因为她不知道衣服上是不是已经很糟糕。 我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 谭芸抱着臂膀,看向一边。 陈骆:你休息,我先回去了。 谭芸:嗯。 陈骆走了。谭芸等到他把门带上,才跑去卫生间。衣服的确染了一片。她痛心疾首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闷进被窝里打了无数个滚。 滚到半路忽然想起陈骆在楼下能听见,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陈骆躺在床上,听见楼上一一连串的动静,点起一支烟,笑了。 * 桌子上横排摆放三个瓶子,一个装的酱油,一个装的白醋,一个装的白酒,还有一个装的是芥末油。 陈骆拿着筷子,从左到右,一样在舌头上放一点,第一个鲜咸,第二个酸,第三个辣,第四个呛(直接呛到了脑门去)。 不是错觉,他尝出味道了。 夜半,依然无眠。丢掉了十多年的东西,忽然回来了。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受,只是站在阳台上一根又一根得抽烟,抽到天空渐渐泛白。 周日转眼就到,谭芸不知道是怎么过的这一个礼拜,后来她回头想,还能怎么过的,不就是跟平时一样么,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日复一日。只有那天,陈骆发疯的那天很不寻常,也就是那一天,让她感觉整个礼拜都乱七八糟的。 今天她和林仙有约,谭石下午过来拿电脑的时候听说姐姐要出去吃饭,就提议送她过去。然而一出门就开始堵车,他们迟到了。但林仙比他们还迟,他们都到了半小时了,林仙还堵在路上 。 谭芸在电话里告诉她不着急,注意安全。 随着等待时间的拉长,谭石的耐心快要耗尽,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跟姐姐吃饭的人是谁。但姐姐已经赶了他好几遍。 你这什么朋友啊,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让人等半个小时也好意思啊?这种人你还跟她吃饭,她压根儿就不重视你。 谭芸无所谓道:今天堵车,咱们不是也迟到了吗? 那也是咱们先到的。 好了,要不你先回学校吧,反正你都把我送到了,护花任务完成。 姐,你总撵我干什么,到底约谁了呀? 姐弟俩正说这话,林仙就来了。 谭石一抬头,看见一个一身白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一开始他没认出人来,只觉得有点眼熟,等人慢慢近了,他才恍然发现这是谁。 林仙刚结束一个工作,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一身时尚靓丽的职业装,手里捏着个闪闪发亮的小包。 林仙长得很漂亮,除了漂亮,还有一股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自信,让人无法忽视,可以说她的回头率是百分之百。 林仙在众多关注的目光中从走过来,哟,还有小客人呐! 谭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姐,这就你要等的人? 上回两人见面的经历很不愉快,谭芸怕谭石再冲动起来,说:石头!你不是还得回学校吗? 对!我走! 谭石点点头,站起来就走,看样子是生气了。 到学校给我发个信息啊! 谭石大步流星,没有回头。 你弟弟脾气挺大呀!林仙坐下来,点了一杯法式马提尼,谭芸说不喝酒,就给她点了一杯奶茶。 青春期少年就这样儿! 也是。欸?不过你们俩长得不太像嘛!你比你弟弟好看,你弟弟小小年纪就一副深沉桀骜的样子,生怕人不知道他多厉害。 你还在生他的气啊? 我?林仙笑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小孩儿生气?对了,你弟弟学习怎么样? 他们年级第一! 这么厉害! 学渣林仙无法想象这种人的世界。怪不得这么狂,人家有资本啊! 有点小聪明。 十二中第一名的话,一本院校不是随便挑啊!啧啧啧,狂有狂的道理。 林仙拿着酒杯,忽然笑了一下。 你都不知道我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的时候,你弟弟那个表情有多难看。 林仙话很密,谭芸听着,偶尔笑几声。这是她第一次跟一个朋友约会。 秋天的脚步渐渐地沉重了,卷来落叶纷纷,心事重重。 太阳当空,早上 出来的时候还很冷,这会儿却烤得人后背发烫。 谭石脱掉外套系在腰上 ,从厢货里跳下来,往下搬一箱矿泉水,是商场一楼的超市要的货。谭石擦擦额头上的汗,扛着矿泉水进去了。 走到一半,有人叫他。谭石回过头,于安? 于安一脸震惊,真是你。 谭石稳稳地扛着一箱矿泉水,啊,逛街? 于安目光回到谭石脸上,点点头。 一个人? 于安又点点头。 那你逛吧! 谭石?于安叫住他。 嗯?谭石转过头,一脸汗珠,头发也被汗水打成了一缕缕。 我于安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打开封口递给他,给你擦汗吧。 谭石看看纸巾,用袖子往脸上一蹭,谢谢,不用了。 他扛着箱子,步伐矫健。 于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楼梯拐角,把捏皱的纸巾塞回包里,低着头往前去了。 谭石来来回回好几趟,仗着年轻,身体素质好,除了出点汗,身体没有一点不适,反而畅快透了。 进进出出十来次,送完最后一箱,他真的是大汗淋漓了,衣服前胸后背早就湿透了。 超市老板娘每次都帮忙把矿泉水码到不挡路的位置,搬完最后一箱,老板娘给谭石拿了一瓶饮料,喝吧,不要钱。 不用了,谢谢。 谭石不习惯接受别人的馈赠,老板娘看他不要也没勉强。 你这是勤工俭学呀? 谭石啊了一声,闲着没事锻炼身体。 老板娘听了,立刻联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差不多大的年纪,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可真懂事啊?那你爸妈同意吗? 谭石淡淡地出了口长气,他们不管我的事。 老板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真懂事,这孩子真懂事。 谭石笑了一下,一边擦汗一边走了。走出商场,冷气忽然没了,像立刻扎进了一个蒸笼。谭石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起来。 哟!学霸也抽烟啊? 这个懒洋洋的声音很有记忆点,谭石一回头,果然看见了林仙。跟上次在饭店见面的时候装扮差不多,一身修身得体的职业装,不过这次是黑色,把她的跋扈和尖锐遮掩了一些,若不较真,看上去倒也是有些稳重的。 谭石:怎么哪都能碰上你? 林仙笑了一声,小朋友说话怎么这么不礼貌? 谭石:谁是小朋友?我看你也没大哪去? 林仙:还不服啊?拿身份证出来看看啊,你今年多大了,咱俩比比,看谁大? 谭石横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无聊? bingo!我就是无聊,怎么样啊?不行啊! 随你! 你怎么回事,我看你到处打工,还都干得不一样的活儿,你姐不给你钱花啊? 谭石将信将疑,你看见我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5) 对啊!上回在工地搬砖头的也是你吧? 第49章 谭石想不到这件事会被林仙发现,让谁知道都好过让她知道。 林仙大概也看出来他的心思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十分让谭石恼火。 你没告诉我姐吧? 林仙抱起手臂,端量着,怎么?怕你姐知道啊? 你到底告没告诉? 我想想啊 林仙故意吊着他,我想不起来了,说没说呢?真的忘了! 谭石气得牙痒痒,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可以冲我来,但你别去搅合我姐。我姐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别欺负她! 谭石这副护姐狂魔的样子,把林仙逗乐了,还挺仗义啊!但你怎么总觉得谁都要害你姐呢!小小年纪这么阴暗可不好!再说了,你姐可比你聪明多了,也比你会做人,知道怎么拿捏人的心思,你这就叫多虑! 林仙这番对姐姐的揣测让谭石很不舒服,姐姐是干净单纯的人,根本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别搞得好像很了解我姐似的。还有,别管我们家的事!今天看见我的事,也不许告诉我姐! 你这是求我还是命令我呢? 林仙漫不经心的态度越来越让谭石不痛快,可他更不想让姐姐知道他要帮她还钱的事。 谭石把烟戳进身边的垃圾桶,看着林仙,求你! 呀,你这是在求我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我呢!你知道么,像你这种别扭少年早晚有一天会吃一肚子亏,成长的道路会比别人更痛苦。跟你姐学学,该圆滑的时候圆滑点,该低头的时候要低头! 你 我没告诉你姐,要告诉她早告诉了。林仙白了他一眼,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 谭石窝一肚子火,可他又拿这个叫林仙的刺儿头毫无办法。 * 那天在厨房亲热过后,陈骆就回外地出差了。他们之间,也就只剩这一点相通的地方工作太忙。 但性质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是为了维持生计,一个是为了锦上添花。 虽然没有见面,但陈骆的信息一直没有断过,他去了哪里,在忙什么,甚至开了什么会都会跟她说。但谭芸一个都没有回复。 她不知道要回什么,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如果不是那天她来月事,或许后面的事也是水到渠成。按照陈骆那天的状态,他想干什么都能干。那天的陈骆,很有侵略性。 午饭后,谭芸抱着手机研究历年各大院校的计算机专业分数线,结果还算乐观,只要谭石稳定发挥,全国计算机专业最牛的他也差不多能进去。 只要他状况稳定,他是可以有一个光明前途的。但他的状况,的确是个很大的隐忧。 谭芸在心中暗暗祈祷,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顺顺利利。看医生的事不能操之过急。 谭芸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名字,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信息很快得到了回复,谭芸看着屏幕,眉头不知不觉越皱越紧。 * 陈洲跟秦淑芬大吵了一架,从家里摔门就走。 秦淑芬追出来,对着他愤怒的背影喊道:你这个傻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听你亲妈的话,你把他当哥,他把你当弟了吗? 陈洲在秦淑芬的哭喊声中开车离去。他只觉得烦。 车开得很快,秦淑芬哭喊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可陈洲却无法平静下来,他拧开电台,随便弄点声音,之后就是绕着城市乱转。 转来转去,他就转到了谭芸家楼下。 陈骆现在被他妈安排轮岗去了,不住这里,他来这里就只有一个奔头。但这个奔头指向的却是个死胡同。 陈洲在车里坐着,烦躁得一个劲儿抽烟。抽到第三根的时候,三单元的门开了,谭芸出来了。 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她更瘦了。 谭芸从他的车前走过,一点都没察觉他的存在。 陈洲叼着烟下了车,很大声地关门。 谭芸听见了,略微侧了头,但没看见他,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只是走得更快了。 可能是吓着她了。 陈洲清清嗓子,喂! 谭芸这才站下来。 陈洲在谭芸的脸上没看出一点点惊喜的表情,甚至连好久不见的意思也没有。 陈洲走过去,出门啊? 谭芸嗯了一声,很久没见过你了。 陈洲:的确有些日子了。你去哪儿? 谭芸拎起手里的袋子,给石头送饭。 十二中,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谭芸迟疑了一瞬,却没拒绝,你没事忙么? 陈洲直接拿走她手里的袋子,还掂了两下,没有,陈骆又不在家。 陈洲一路上都没什么笑脸,一句话也不说,谭芸想着自己的事也不出声。二十分钟后,十二中到了。 谭芸拿好自己的东西,说了声谢谢。 陈洲看她这套动作,觉得有点意思,我怎么觉得我像个出租车司机啊? 谭芸被他说得愣了一瞬,谢谢你陈洲,我急着见石头,所以 陈洲一摆手,逗你玩儿呢!去吧! 她就这样儿,何苦为难她呢? 陈洲发现,谭芸并没有去十二中门口等着,而是去了学校对面的火锅店旁边的小巷子。 过不多久,十二中下课了,谭石在一大群学生中间,出类拔萃。他直奔小巷。看样子,姐弟俩经常在那见面。 谭石来的时候一头汗,还有点喘。 不是才下课吗?怎么一脑袋汗? 刚才跟隔壁班打比赛了。 体育课? 嗯。 你们高三还能有这种活动,不容易。 按理说是没有的,但今天情况特殊,我们老师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说要给我们安排安排,出出汗,谁知道她怎么回事。 你们老师用心良苦啊!高三了还干这种事,干不好是要被骂的。 不能,我们班学生都撒欢了,你没看见那些女同学,在旁边喊得嗓子都哑了。 有人喊你吗? 也有几个。 有你喜欢的吗? 又来了。 姐,你别总引诱我犯错误。 谭芸笑起来,行行行,我错了。 谭石扭开红彤彤的脸,转移话题道: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你得吃点好的,用脑的时候到了。 谭石早就闻到味儿了,又是鱼? 你真是狗鼻子!吃的时候你小心点刺,别卡着嗓子。 知道了,每次都说,又不是小孩儿了。 你在我眼里一辈子都是小孩儿。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长这么高,我们班数我最高,你这小孩儿小孩儿得叫,没有违和感么? 谭芸不跟他掰扯,说:行,你不是小孩儿人,你是大人。拿着吧。 谭芸把袋子塞进谭石手中,谭石的样子还是想辩解几句,但也知道没什么意义,就罢了。 你别光给我吃,你也多吃点,你看看你自己,都要瘦没了。 你不用管我,我很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用这句敷衍我。 谭芸抬头看着弟弟,眼神不自觉地在弟弟脸上打转。 好几年不见的人之间才有这种眼神。 姐,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谭芸笑了一下,帮弟弟顺了几下头发。 谭石是真的长大了,个子已经这么高了,目测跟陈骆差不多,她已经得要仰视他了。 忽然这样想起陈骆,谭芸自己也怔了一下。 谭石感觉姐姐不对劲,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谭芸回过神,没,我就是觉得好快呀!你说你是大男人了,还真是,真是长大了!我看你最近也结实了不少,怎么练出这一胳膊肌肉的? 一提到这,谭石就心虚,医生不是建议要多运动么?天天打球练的。 对,医生的确是说过要多运动。嗯石头啊,你很久没去诊所了。 不想去。谭石不假思索。 是那个医生不好吗?没关系,不喜欢咱们就不去见,那么多医生呢,也不止他一个。 我哪个都不想见。 谭石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谭芸点点头,好,都听你的。咱们不见。 得了姐姐的应允,谭石却没有多高兴。 姐。 嗯? 我 你什么? 我谭石垂下眼睛,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开口。 怎么了? 谭石立刻换上笑脸,没什么。那你就回去吧,过马路的时候多看看,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谭石似乎躲避着她的视线,转身走了。 谭芸看他进了学校才走。 到公交站的时候,谭芸发现陈洲的车还停在那儿,陈洲在里面,闭着眼睛抱着双臂。 谭芸敲敲车窗,他立刻睁开眼睛。 完事了? 你在等我? 不然呢?上来吧。 后面来了辆公交车,马上就要进站,对着他们狂按喇叭。 谭芸见状,赶紧开门上车了。 跟来时一样,两个人都不说话。 只是这会儿,陈洲心情没刚才那么糟了。 看谭芸一声不吭地,陈洲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就没一句话想跟我说的?客套一下总行吧? 陈洲。 谭芸这一声陈洲,配合着她极少有的认真神情,让陈洲开不出玩笑来了。 怎么了这是? 第50章 谭芸:又要烦你了。 陈洲:到底什么事? 谭芸:我记得你提过你是学计算机的。 过往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竟被她记住了。 陈洲笑了,难得被你记住一回,真不容易。怎么了,我又有什么新用途了? 陈洲的语气里,一点愤怒都没有。他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你弟弟要考计算机专业? 谭芸:对。我对这个专业不太了解,就想问问你。 陈洲抽口烟,漫不经心道:就这事儿? 谭芸点点头,嗯。 陈洲:按照你弟弟的成绩,还不是随便挑。 谭芸: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因为一点都不懂。 陈洲哼了一声,你又不是他妈,你管得也太多了! 陈洲不懂,为什么谭石的一切事由,大大小小的她都要管。他们家就没人管么? 谭芸:那你能给我讲讲么? 陈洲夹着烟,挠挠脑袋,行!既然你都提了,我自然要满足你。 谭芸:那先谢谢你了。 陈洲看向她,但我这学渣讲不出什么来,这样吧,正好今晚我有个聚会,都是同学,一个专业的,要不你就直接跟我去吧,有什么问题你随便问。我不是学霸,但他们各个都是,能给你一些靠谱的意见。 谭芸喜出望外,可以吗? 陈洲鼻子里笑一声,本来是不可以的,但看你这可怜兮兮的样儿,我再做一次好人。 谭芸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往,的确是她利用了陈洲,他对她怀恨在心,也没什么错。 陈洲把谭芸送到家楼下,跟她确定了一下晚上见面的时间。 这个时候,陈洲仍然不敢相信,谭芸即将与他一起赴约见朋友。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晚上八点钟,谭芸拎包出门了。陈洲的车就停在单元门口,不足十步远,副驾的窗户开了一半。车顶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陈洲一手扶着方向盘,笑着招呼她上车。某个瞬间,谭芸似乎看见了陈骆的影子。他们两个从侧面看很相像。这是让人一目了然的,至亲骨血之间的纽带。 谭芸: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刚到。 陈洲叼着烟,调转方向盘,车子渐渐上路了。 相比于陈骆来,陈洲开车要大胆许多。见缝就钻,能超就超。 他们刚从一辆大货车旁边超车而过,陈洲的电话响了。 我马上就到等一会儿怎么了去你的嗯,来了,在我旁边知道就好,挂了吧! 陈洲挂断的电话后,谭芸问:他们知道我要去吗? 知道,我得提前告诉他们。不然这些人说话嘴都没个把门的。 还是给你添麻烦了,你们朋友聚会,被我弄拘束了。 你知道就好。 谭芸不说话,陈洲补了一句,逗你呢! 谭芸还是没说话。 陈洲偶尔会想起刚认识谭芸那会儿,因为对他有所求,所以变着法儿得讨他的欢心和信任。身为一个男人,那一套很是受用。 现在,摊牌了,她连装都懒得装,废话一句没有。是该高兴还是悲哀呢? 陈洲从镜子里瞧过她几眼,她安静得像不存在似的。 算了,他自找的。 地方是阿豪订的,他也没去过,跟地图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有服务生在门口迎接他们,谭芸跟着陈洲一起进去了。 他们先穿过一条幽暗蜿蜒的长廊,长廊两侧的花池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还有造气氛的灯饰。 有个穿白衬衫的女孩从长廊的另一头走过来,大约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见有客人过来,赶紧换了条路走,给客人方便。 虽然光线很暗,看不太清楚,但谭芸总觉得那个女孩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像谁。 谭芸和陈洲上到了二楼,服务生把他们领过来之后就退出去了。 他们进到了一个大厅,里面都是西式装饰,落地窗旁摆了一架钢琴,钢琴不远处还有一张台球桌,一张麻将桌。在他们进来的入口处,有一条通往楼上的旋转楼梯,有几个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小洲,你居然迟到了! 有个穿灰色上衣的人笑眯眯地走过来。 陈洲:也让你们尝尝等人的滋味儿,我可是回回等你们,干等不来,最长还让我等了一个小时。 一个穿黑色针织衫的人笑说:一个小时还不算,最后还被人放了鸽子。 陈洲:对,阿豪都帮我记着呢。 穿灰色上衣的人知道自己理亏,赶紧作揖,大哥,饶了小弟吧,小弟把你下半年的酒都包了!欸,你都说这么半天了,还没给人家介绍我们都是谁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6) 陈洲笑呵呵地转向谭芸,这是我朋友谭芸,这些都是学霸,子佳,阿豪,山竹,清河,还有铭亮,周扬,曲强。 谭芸一一跟他们点头致意,他们也都热情得打了招呼。 穿灰色上衣的人名叫子佳,他问谭芸:小洲第一次领朋友过来啊,喜欢吃什么,一会儿让他们做。 谭芸说:我都可以,今天我过来是跟大家请教问题的。 阿豪说:听说了,你弟弟要高考了是吧? 谭芸:对,我听说你们都是一个专业的。 山竹一边把一颗台球抛高一边说:对,狐朋狗友半辈子了。啊对了,骆哥也跟我们一个专业,不过人家是双学位,也算半路出家吧!哦,骆哥就是陈洲的哥哥。欸?小洲,骆哥怎么没过来? 原来陈骆跟他们一个专业,还都认识。陈洲并没提过。 陈洲:他在外地呢。 山竹哦了一声,多长时间回来一次啊?很久没见过面了。 陈洲说:没什么急事一般不回来。 子佳这时候说:都别站着了 ,陈洲你也不照顾着点儿,人女孩子都恍惚了。他是不是车开太快了?我跟你说坐他车很少有不吐的。 谭芸笑了一下。 陈洲望过来。 谭芸晶莹的眼睛微微带着点笑意,跟子佳说:是我太磨蹭,不怪他。 过往,谭芸是个很善于交际的人,说深不可测也不为过,不然陈洲当年为什么被她骗。但近来的谭芸,不太像过往的那个人,她寡言,沉默,微笑也很浅。 陈洲指着沙发,去那边坐吧。 周扬和铭亮接着打游戏去了,剩下的人在沙发上坐下来闲聊。 子佳说:对了,一会儿还有个朋友过来。 陈洲问:还有谁呀?不是都到了吗? 子佳说:一个朋友的朋友,来这边玩,让我照应一下。 山竹问:女的? 子佳:男的。 山竹:哇! 子佳踹了山竹一脚,你信不信我踹死你? 山竹嘿嘿嘿地躲着,开玩笑开玩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接受度很高! 大家正说着话,服务生领着人就来了。 大家一齐望过去。 来人身穿白衬衫,深蓝色西裤,很正统的商务人员打扮。 子佳热情得招呼人过来,给大家做了个简单介绍,这人名叫杨明,是从南方过来的。 经过一番寒暄之后,谭芸了解到,这个叫杨明的也是学计算机的,他们都是一个专业,这么一大群朋友,来自同一个领域,其实挺不容易的。 谭芸一股脑把自己想问的问题都问了,包括专业课程,就业方向,行业薪资等等等等。她的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耐心细致的解答,他们甚至把不同学校的宿舍方位哪个更好都介绍了一遍。 说实在的,谭芸被陈洲的朋友们感动了。 陈洲虽然没给出什么建议,但一直在旁边陪着,时不时插个嘴,起一些查缺补漏的作用。 说得口干舌燥,我去找点吃的,你在这等着。陈洲下楼了。 谭芸作为聚会中唯一的女性,又是陈洲带来的,自然受到了最多的关注。杨明关注的目光也频频转移到她身上,但他话不太多,两人只有过几句简短的对话。 期间,子佳问阿豪他新买的那车停哪儿了,他还没来得及看看。阿豪说:就楼下啊,你不是看见我停车了吗?眼瞎啊! 子佳实在想不起来,是吗?我怎么没注意呢?你带我去看看,不行我必须得看看你这新座驾。 子佳跟阿豪下楼去了。山竹,清河和曲强在阳台上抽烟。 沙发这边就只剩谭芸和杨明。 和杨明聊过几句后,谭芸想出去透透气。杨明却又问她,你是本地人吗? 谭芸点点头,是。 那你肯定知道故宫吧,我还没去过呢,一天能逛完么? 谭芸说:我没去过。 你不是本地人吗? 一个没去过故宫的本地人。 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 谭芸看着杨明,反问:那你这几天都逛哪儿了? 杨明喝了口水说:府,公园,还有广场。 还有吗? 别的地方就没什么时间去了,最想去的还是故宫。 这时候,杨明的手机响了。杨明迅速地拿起手机,屏幕被他按在胸口上,避着她似的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杨明拿着手机出去了。山竹他们三人刚抽完烟回来,看杨明急匆匆走了,就问谭芸,他干什么去了,急急忙忙的? 谭芸木然地看着前面,半天没说话。 山竹:谭小姐,我看你还是有点晕车吧?要不上楼休息一会儿吧!让陈洲陪你,欸?陈洲哪儿去了,还没回来? 谭芸站起来,发现自己有点腿软,今天谢谢你们,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山竹有点懵,怎么忽然要走,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等陈洲一会儿,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 不用了,我先走了。谭芸不知道怎么走出这间房的,她只觉得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像淌在水里,而她不会游泳。 第51章 山竹和清河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山竹立刻给陈洲打了电话,可陈洲电话不通。 我去找他。山竹下楼了。 谭芸有幸一出门就遇到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她就把口罩戴上,整个人往下堆,往后靠,就像要把自己塞进椅子里。 师傅,随便绕,去哪儿都行。 司机师傅看她从会所出来的,还有点慌张,就问:姑娘,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谭芸两手紧紧得握在一起,麻烦你开车! 司机师傅只好开车,但还是不太放心,用帮你报警吗? 谭芸摇头,不用。 那你去哪儿啊,还没告诉我? 随便。 行,想去哪儿你随时告诉我! 谭芸不说话了,缩在座位里,领子竖起来,口罩恨不得拉到眼睛上。 可是车刚开出去不远就遇到了红灯。谭芸已经浑身是汗,汗水沿着眉毛,睫毛淌下来,她的目光不停地在车辆和人群里搜寻。红灯倒数六十秒,每一秒都像一分钟那么长,手指甲抠破了手心的时候,红灯变绿了。 同时包里电话响了,是陈洲打来的。 他问她怎么忽然走了,还说他出来找她了。 谭芸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虚了,但她自己并没察觉,我有点累,想回家。 陈洲问她,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谭芸说:不用,我就是想回家休息。 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告诉我? 没有。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让我看见你就行。 我就是想回家。这句话已经重复了三遍。 那我就在你家楼下等你。 说完,陈洲挂了电话。谭芸捏着手机,又把自己缩起来。 姑娘,你确定你没事吗?司机师傅问。 我没事。 那还是随便溜达吗? 谭芸嗯了一声。 遇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司机师傅回过头来,满脸真诚,他说:我要是说错了你别介意,有什么事儿咱们往好了想,都能解决,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这世界上,只有生老病死是事儿,其他都不是事儿,我说这些你可别嫌烦啊,都是大实话,到我这个岁数,你就什么都看淡了,你看我一个出租车司机,我那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样儿的乘客都见过,我都懂。 谭芸总觉得冷,所以不断地搓肩膀,一边搓一边说:师傅,绿灯了。 机司师傅回过头,把车开出去,一边开一边叹气。 漫无目的地绕了五十分钟后,谭芸稍稍平静了一点。 司机师傅:姑娘,还绕啊? 前面停一下。 哪里?公交站么? 对,麻烦您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买完东西就回来。 外面风很大,叶子被吹得满地乱飞,谭芸朝一个小超市走去。 司机师傅也趁机抽根烟解解乏,怕车里有味儿,他就下车抽,一边抽,一边往 超市里看了几眼。姑娘不疾不徐地拿了几样东西放到收银台。 收银员把她的东西一样一样扫码,姑娘付完款还没出来的时候,司机师傅就把烟掐灭了。 谭芸拎着东西上了出租车,车里隐隐有一股烟味儿。 谭芸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刚买的烟,撕开塑料包装,打开盖子,拿出一支烟。 忘了买打火机,但车已经开了。 谭芸跟师傅说:师傅,借个火行吗? 师傅大概没料到她会抽烟,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递给她一个打火机,行。 点烟前,谭芸问师傅,可以在车里抽吗? 可以可以,我都在车里抽,刚才我怕你烦烟味儿才下车抽的。 谭芸抽了一口烟,烟从她的鼻子里钻出来,飘飘渺渺地在面前绕,久久都没散去。 还去哪儿啊姑娘? 谭芸:回家。 你家在哪儿? 没听见回答,司机师傅又问了一声,你家在哪儿? 谭芸说了个地址。 好家伙,这大半天可没白绕,城东到城西,距离够远的。 手机又震起来,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有的是信息,有的是电话。 打电话的是陈洲,谭芸没接,等他主动挂断电话后,手机屏幕显示还有几条未读信息,是陈骆发来的。 谭芸叼着烟卷,点开信息。 陈骆说: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晚餐是面条。 下面是一张面条的照片。 清汤寡水,基本吃不饱的样子。 谭芸握着电话,略微的分神后,把手机放进包里。 夜越来越沉了,大街上依旧车流如织,妆点着繁华喧扰的城市的夜。 陈旧,鲜活的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谭芸面目清冷,眼睛里的忧虑,恐惧,渐渐地凝住了。 她摸向袋子里的水果刀。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谭芸付款下车。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有人叫她。 是陈洲,他居然还在等她。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不辞而别,来来去去,随心所欲。 陈洲看着她沉静的眼睛,怀疑自己在电话里听见的慌张无措是他可笑的错觉。 你去哪儿了? 随便闲逛。 陈洲看向她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有面包,牛奶,老干妈,方便面,香蕉,苹果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等她的时候,他心绪难宁,甚至觉得她发生了什么意外,然而她却去闲逛了。 所以闲逛比跟我在一起更重要。 我累了,想回家睡觉,路上饿了就去买东西吃。 买这么久?两个多小时。 骄傲的陈洲,彻底绷不住了,用完了我就可以随手一扔了是吗?谭芸,你耍我是不是? 谭芸往停车场瞥了一眼,我可以回家了吗? 不可以!我就想问问你,我陈洲到底哪儿得罪了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说去哪儿我就跟你 去哪儿,你有困难我就帮你解决困难,你想见谁我就带你去见谁,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洲,如果这一切的前提是让我喜欢你,那我做不到。我已经骗过你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不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甚至无需用标点符号隔开,这五个字构成了足够短的句子,精准甚至残忍地把意思表达到位了。 陈洲怔住了。 他的真心就这样被她践踏,一次又一次。 陈洲怒极反笑,手指间夹着一张银,行,卡,那这个你也不可能要了。就在今天下午,你苦兮兮地求我的时候,我决定把这钱给你拿去还债,幸好你狐狸尾巴露得够快,真有你的谭芸!真有你的!你他妈又玩儿了我一次。 谭芸任由他发脾气,时时留意着周围的情形。这更让陈洲生气,就连跟他说话她都能这么心不在焉。 跟我说话是浪费时间对吗? 陈洲,我 我警告你,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给我离陈骆远点。 谭芸在听见陈骆名字的时候,眼神黯淡了。是的,这么黑的天,陈洲还是留意到了谭芸最细微的变化。 怎么?做不到?难道你对陈骆动真情了? 谭芸的眼眶红了,你可以走了。 哟,该不会是我刺痛你了吧? 陈洲,有什么话咱们下次再谈。 陈洲吼道:陈骆不在这,你不用再演了。你告诉我,你对陈骆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说! 谭芸忽然觉得好累好烦。可她却笑了。这一切都太可笑了。 你不是知道么,我对陈骆能有什么目的我的目的很多,只是刚好他出现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特别擅长物尽其用,只要能帮我解决问题的,能让我日子好过一点的人,我为什么不利用呢?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吃,那我不成傻子了吗?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我的么,我替你说出来了而已! 谭芸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似的在刮他的肉,让他的心鲜血淋漓,让他再次地笑自己愚蠢至极。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他早就见识过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她,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陈洲一气之下甩了谭芸一个巴掌。 谭芸被他打得趔趄了一下,但还是笑的。 对,你早该这样了。 她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对待似的,用一种令人生厌,令人愤怒的冷静面对着他,这让陈洲更加抓狂。 没打够啊?还要再来吗?换一边打要不要? 谭芸把脸凑过去给他打。 陈洲一动没动,像是对这个人绝望了。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黯淡得像深渊一样。像从不认识她一样。他走了,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 第52章 只剩她一个人了,停车场那边除了几个刚回家上楼的,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谭芸回到家,门只锁了一道,沙发也没有搬过来堵门。 她坐在沙发里,把购物袋里的水果刀放在茶几上。打开电视,随便放点什么。 接下来,她盯着电视机,一根又一根地抽烟。 十一点零五分,那则牛奶广告来了。 画面里,一脸稚气的小男孩从大草原的地平线上跑过来,眼睛弯弯的,嘴唇上还沾了一层没擦掉的牛奶。 谭芸看着这个画面,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7) 她低下眼睛,抹掉眼泪,等广告彻底过去了才抬起头。 她还是想起了小时候,她的记忆大多不愉快,但因为有谭石,不愉快也是幸福的一部分。 小时候,她跟谭石经常在楼下疯跑,有人欺负谭石,被她知道了肯定要挨顿打。她对谭石是真地好,她对谭石是真地爱。 那是她与这个世界之间唯一的温情,那是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留恋。 谭芸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往下流。她从没这么绝望,这么委屈地哭过。 她谭芸到底算什么?她的人生到底算什么? 三天前,她来到新星福利院。 这个福利院她听说过,也路过好几次,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站在福利院门口。 接待她的人是一个微胖的穿制服的男职员,他从资料库里抱出来一沓报告,因为年代比较久,翻找的时候费了些时间。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玻璃隔断,隔断下面有一个金属凹槽,凹槽旁边有一支栓了绳子的签字笔。男职员一边翻找资料一边跟她说:你要找的女孩叫什么来着,付晓宇是吧? 谭芸的视线从那沓厚厚的文件上收回,是。 男职员一边翻,一边念叨付晓宇的名字。 谭芸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把颤抖的右手在大腿上搓了几下。 找到了。 谭芸手一抖,矿泉水瓶子掉地上滚远了。 男职员说:这个孩子是两岁的时候被收养的,收养她的人家姓谭。是你要找的人吗? 男职员的嘴一开一合却像静音了一样。但谭芸还是听清楚了。 她向后退了一步,慌张道:不是。我找错了。 说完转身就走。 错了?那你要找谁你倒是再告诉我一遍啊!折腾半天又不找了,真是。 男职员又得把辛苦翻出来的资料搬回去。 今天很冷,风也不小。满地的落叶被风闹得沙沙响,一会儿就在谭芸的脚底下卷出一个小山。 谭芸从福利院出来后,一路暴走,走到哪儿她完全不知道。直到她走累了,走出了一身汗,碰到一个公交站,她便停下来歇歇脚。 乘客走了一批又一批,她还坐在这里,直到阳光斜着身影从她身上抚过。 夜深人静,谭芸站在窗前,木然得看着黑夜。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水果刀,窗外一闪而过的车灯照亮了刀刃。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谭芸木然地看着手机,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是陈骆的信息。 他说:我回来了。 一潭死水忽然泛起了一点涟漪,像被一只蜻蜓轻轻地停留过。 我在你门口,可以见见你吗? 死水开始暗涌,像要翻起浪来。 谭芸来到门口,打开门。 陈骆就站在她面前,明明他一动没动,可她心里的浪已经翻出了天际。 谭芸走向他,轻轻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之后,她静静地站着,看着。 她的吻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陈骆的吻追索过来,谭芸被他撞了几下,摇摇欲坠,大门被他们闹得发出很大动静。 他们跌跌撞撞,不知方向。时间好像消失了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谭芸只感觉自己像在一团棉花里,只想堕落和沉沦。 温柔缠绵到热烈疯狂,陈骆终究是没有太过分。他想要,但他更想要个明白。 谭芸的外套拉链崩坏了,里头的白衬衫掉了三颗扣子,掉哪儿去也不知道了。 一切远没有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他们头抵着头,渐渐平静下来。 谭芸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包围。 坐飞机回来就是想这样,是不是? 陈骆毫不遮掩地点点头,不只是这样。 还想继续么? 谭芸说着就开始脱外套。 她一颗一颗解开扣子,陈骆却按住她的手腕,帮她把扣子一颗一颗系回去,主动的机会是我的。需要我的话,我可以留下来。 留下来。她不假思索道。 好。 两个人有些日子没见了,陈骆的每一个行程都跟她做了汇报,但谭芸到底发生了什么,陈骆不清楚。谭芸似乎也并不想跟他解释,她低头解开扣子,外套脱掉,回身往卫生间去了,我去洗个澡,你自便。 卫生间很快传出流水声,一股熟悉的香味慢慢弥散开来。 陈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用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十分钟后,谭芸裹着浴袍出来了,头发还是湿的。 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我有点饿了,你呢? 方便面行吗?没等陈骆回答,谭芸已经从冰箱里拿出来两袋方便面。 陈骆走过去,推上冰箱的门,把她挪开一点,拿走她手里的面,凉。 说着就进了厨房。 谭芸怔了一下,你要做? 陈骆像在自己家一样,拿出她平时煮面用的雪平锅,接水,放在炉盘上,一圈蓝色的火苗腾一下燃起来。 他回头问:加鸡蛋吗? 加。 你可以先玩儿会儿手机 ,很快就好。 他在她的小厨房里,从容地做着与他身份气质极其不符的事。 谭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忙,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骆很快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面条。 谭芸拿起筷子就挑了一口,看样子是有点饿了。 小心烫。 谭芸的筷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说:谢谢你陈骆。 嗯。 两个人一人一碗方便面,吃得特别香。 陈骆很久没有这样吃过东西了,谭芸也是,两个人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干了。 王芳和谭家梁给她做过饭,但每每都会有些不愉快。餐桌上骂人打人是常事,谭石会护着她,但越护她,他们骂得越狠,还得连谭石一起骂。谭芸不想连累谭石,总会不言不语,忍气吞声,然后遭到更多的语言暴力。 记忆里,童年是灰色的,天总是在下雨,即使是艳阳天也是漏雨的。 她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长大的,稀里糊涂地就过来了,因为不被人关爱,生活在冷冰冰的世界里也就习惯了。 被打被骂,其实并不算什么,疼痛都是一时的。 但心里的冷,灵魂深处的痛,却一日比一日更深,像个伤口,越裂越大,无法愈合。 现在,她仍然是疼的。但这一刻,这个叫陈骆的男人,这个一开始让她觉得冷血至极的人,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趋向温暖和光明,哪怕危险紧随其后,也都想尝一口那从未尝过的味道,够将来回味便好。 此刻的安静和平和,将谭芸慢慢从悬崖边儿上拉了回来。 谭芸把碗筷收进厨房,菜板上的水果刀静静地躺在那儿。谭芸看着它,微微握起拳头。 一只好看的手把它拿起来,把菜板上搁着的苹果切成两半。陈骆吃了一口,把另外一半给了谭芸。 谭芸说:我饱了。 要不要我帮你吹头发? 你会吗? 有什么难。 这吹风机算是便宜货,开低档吹不干头发,开高档声音震得人脑袋疼。陈骆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权衡了一下,调到了低档,慢慢地吹。 谭芸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想起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吹了十分钟左右,头发已经八成干。陈骆放下吹风机,说:可以了,吹太干对头发有伤害。 谭芸说:小时候洗完头我都不吹的,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没有吹风机,身边也没有人用。直到上了初中才从我同桌口中听说,她洗完头必须要吹头发。 那时候谭石还小,头发短,洗完擦几下,再过一会儿就干了。我记得跟他牵手的时候,他的手又小又软。我爸妈让我一定照顾好弟弟,一辈子都要照顾好他。我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孩儿。 谭石长大了,也会帮我吹头发,但我妈不让,说我让弟弟伺候,成什么体统。为了避免谭石被骂,我只好先骂谭石,让他不敢再对我好,以后,我妈就不会找他麻烦了。 谭石是个好孩子,特别懂事,长大后总会对我嘘寒问暖的,即使我对他爱答不理,他也还是一样对我好。 他一直好好的,学习好,人缘好,什么都好。但上初中之后就变了,整天没有笑脸,沉浸在电脑游戏里,跟他说话他也不爱理。我妈打过他,但他还是不吭声。我妈说是我把我弟弟坑了,说我性格有问题,把弟弟带坏了。 其实那时候,谭石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骆问。 包括那些事,他都知道。 第53章 陈骆坐到她身旁,静静地看着谭芸。 谭芸带着回忆的神色,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会这样。 我知道你很爱谭石。 我曾经想在大街上丢掉他,你信吗? 陈骆看向她。 谭芸笑了一下,说:我对他的爱,不及他对我的一半。我不是个好姐姐,可这已经是我做的最好的角色了。 谭芸转向陈骆,我被自己的欲,望支配,我设想丢掉包袱后的生活,我设想过很多很多见不得光的场景。 谭芸放纵自己被陈骆蛊惑,她摸着他的脸,我还设想过 她的话没有说完。 陪我到睡着可以吗? 陈骆点头,可以。 谭芸躺进被窝,陈骆坐在床前拉着她的手。 陈骆,你有毒。 嗯?什么? 你有毒她笑着眨了几次眼睛,睡了。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可又能怎么样呢?太阳一升起来,还不是要收拾好自己,打起精神向前冲。 第二天,谭芸跟平常一样,很早就起了。 陈骆不在,应该是去买早餐了。 如她所料,十分钟后,陈骆拎着早餐回来了。 陈骆像在自己家一样,帮她摆好碗筷,等她上桌,谭芸很是不习惯。 才一个晚上而已,感觉就变得莫名其妙了。小屋子忽然变得拥挤,热乎乎的。早餐结束后,陈骆跟她一起出的门,谭芸问他去哪儿,他说赶飞机。 昨天回来,今天就走? 你不想我走?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我是觉得太赶了。 飞机就是为赶时间发明的。 那祝你一路平安吧,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陈骆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我会给你打电话。 嗯。 等我回来。 谭芸没有说话,只是目送着他走。 但那四个字的分量,却像一个巨大的棉花糖砸了下来,软绵绵的,她不敢碰,她怕里面不是糖,而是石头。 谭芸到车行的时候是八点钟,车行还没有顾客。换上工作服后来了一辆。 桂姐引导车子开到指定位置,司机下车交钥匙之后就去旁边的茶室喝茶去了。 谭芸把头发挽起来,开始工作。越来越多的时候,她会想起陈骆。想起他冷漠的表情,寡淡的眉眼,热情的吻 手机忽然震起来,谭芸立刻查看是谁,是于安。 谭芸跟桂姐打了声招呼之后去了个没人的地方接了电话。 喂? 姐姐,是我。 有事吗? 姐姐,谭石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让我偷偷跟你汇报的事,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不过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谭石呢? 他上体育课的时候忽然跑出去了,我怕他出什么事,就赶紧告诉你一声。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谭芸在心里告诉自己镇静,但手脚都凉了。 不知道,但我看他跑的方向,可能是去东四路那儿的服装四厂了。那个服装厂早就是废墟了,以前我看他跟那些男同学去过。 我知道了。 谭芸风一样得跑出去,抢了一辆别人拦下来的出租车。 没有哪一刻,谭芸这么怕失去谭石。 她的脑袋很乱,一边在寻找他近来要干傻事的蛛丝马迹,一边告诉自己冷静,一定会找到谭石的。 出租师傅看她一直坐立难安,嘴唇发白,双腿打颤,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 谭芸颤着声音说:麻烦你快点开,快点啊 她忽然吼起来。司机师傅见状,无奈道:行行,算我多管闲事! 服装四厂在十二中前面十公里左右的距离,随着目的地的临近,谭芸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服装厂的铁门大开着,满院子的荒草几乎把路给堵没了。 谭芸一边往里面进,一边给谭石打电话,但他的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 谭芸不受控制地去联想一些可怕的场面,这一刻,她深切地体悟到,不管她跟谭石是不是亲生的,有没有血缘关系,谭石都是她弟弟。对,她不是王芳亲生的,她是被收养到谭家的,她就是那个叫付晓宇的女孩。 谭云推开一个厂房的铁门,大门咯吱作响,迎面而来一股怪味。谭云冲进去,大喊着谭石的名字,但回音阵阵,始终没有人回应她。 就在这时,铁门在她身后关闭了。入口的光全部被湮没。 在一片昏暗之中,一个人影朝她走过来。他的步伐缓慢,但每一步都让谭云心惊肉跳。这个身影是她无数个噩梦里的主角。 他云淡风轻地说:可是让我好找啊! 李森。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的。 还认得我啊?一年了,我找你快一年了,每次都被你跑掉,真是调皮啊!这段潇洒的日子是不是让你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我找不到你了? 谭芸一边后退,一边颤声问:我弟弟在哪儿? 李森笑呵呵地看着她,仍旧一步一步地朝她走着,你倒是给了我一些新鲜感,一下子就投降的话,的确没什么意思。 我弟弟在哪儿? 李森的面目彻底从阴暗中暴露出来。 谭芸一个不小心,绊倒在一个破桌子旁边。她慌忙往后退,余光找着退路,你到底把我弟弟怎么了,你说? 李森大笑起来,然后蹲下来看着狼狈的她,你对你这个弟弟还真是走心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哦,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假装不在乎你弟弟,我说的对么? 他拎着他的皮手套,心情很好似的看着她。 短暂的静默之后,谭芸忽然扑过去,拽着李森的裤腿,恳求他,李森,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别动我弟弟,好不好,嗯? 终于在她的脸上看见这种表情了。 李森裤腿往后一撤,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跟我讲情分?你是怎么说出这两个字的? 他绕着她走,一边走一边说:在你骗了我,背叛我之后,现在来跟我讲情分,嗯?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8) 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你想怎么样报复我都行,只要你把我弟弟还给我。 李森冷笑一声,一脚踹在谭芸的肚子上,谭芸被踹出去一米多远,伏在地上咳嗽起来。 你凭什么会以为我能听你的呢?我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就是我的宠物,我给你吃给你穿,帮你家渡过难关,你却恩将仇报,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算? 李森抬起谭芸的下巴。 谭芸强忍着疼痛说: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把没用的人放了吧!我弟弟有病,万一将来惹一身麻烦对你也不好。 怎么着,这是威胁我啊? 不是威胁,是实话。我弟弟情绪激动,很容易做傻事,万一在你的地盘出事了,不是很麻烦么? 李森狠狠地松开她的下巴,背过身去,那你到底回不回来? 回。 李森看着她,仿佛不信似的。 你再说一遍。 我会回到你身边。 一辈子? 一辈子。 李森大度地笑了,一边抖搂他的皮手套,一边说:早这样不就完了吗? 李森对谭芸伸出手来。 谭芸看着他的手。她对这双手记忆深刻。因为这双手力气惊人,把她当小鸡似的拎过来拎过去,他的拳头也特别硬,把她打得脑壳都凹进去了,还有他掐她脖子的时候,经常让她感觉立刻就要死了。但他总是会在她要不行的时候松手,让她苟延残喘,让她对他的仁慈感恩戴德。 带着这些从地狱而来的回忆,谭芸站起来,说:我跟你走,你放了我弟弟。 李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今天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明天高兴,我就明天放,反正今天不行。 谭芸知道,这是李森要挟她的筹码。他现在已经发觉了谭石对她的重要性。她暴露了。 李森转身走开,吹着口哨,他知道谭芸一定会跟着他,像条狗一样,所以连头都没回。 谭芸走出厂房,走进阳光下,但周身却冷得打寒战。走出这扇门,这已经是个与她无关的世界了。 她忽然想起陈骆来,她从来没觉得她与陈骆的距离有这么遥远,仿佛远到了天涯海角,再也不可能遇见了。 她的世界,终于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第54章 什么鬼天气,已经阴了一天了,一点阳光都没看见,整个世界都显得白花花的没有温度。谭石很不喜欢这样的天。 搬完最后一箱矿泉水,谭石又收到了老板娘给的一杯热牛奶。 谭石这次没有拒绝,还说了谢谢。老板娘说没关系,让他没事儿就过来,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她说。谭石一边擦汗一边点点头。 别人对他太好,给予太多的善意,他反而有点不适应。 谭石坐在商场外面的楼梯台阶上喝牛奶,因为太渴,他把牛奶当水,几口就给灌没了。 哟!这是谁呀? 谭石已经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谭石站起来就走。 你跑什么呀,我能吃了你不成? 谭石转回身,谁跑了? 你呗,不然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走? 你自己心里有鬼,看谁都不正常。 哟,小孩儿挺会说话呀! 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不是小孩儿。 林仙咯咯笑起来,还急了! 谭石也纳闷了,为什么哪都有她。 你怎么这么闲,总能碰着你? 林仙笑呵呵地看着他,耸耸肩膀说:世界小呗!你姐呢? 你老打听我姐干吗? 我不打听她我打听你呀?你姐电话不通,要不谁来问你。 你说完了么? 我发现你这小孩儿挺有意思,你是不是怕我呀,看见我就躲着走。 谁怕谁?谭石忽然走近林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到底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这么一看,这小孩儿还真是人高马大的,有点野味儿。 你干什么?想对你姐的朋友不礼貌么? 林仙手指头戳着他的胸口往前推,没推动。少年身上的汗味儿隐隐约约地绕着她。 林仙扭过身子,这小孩儿不禁逗,回头告诉你姐我找过她,让她跟我联系。 我不管。 那我就再打,谁怕谁! 林仙踩着高跟鞋,甩他一眼就走了。 跟这个人真是气场不对,一遇到她就浑身不对劲。 谭石袖子擦汗,跳上厢货,司机师傅同时放下手刹,顺嘴问道:你认识她? 谁? 那美女。 不认识。 我看你们俩聊很久啊! 就说过几句话。 师傅过来人似的说:这姑娘你可得结交结交,就这商场,她们家的。 谭石一怔,之后又觉得没什么奇怪,她家有钱他不是早就知道。 咱们整个城市,她们家商场一共三家,都这个规模,哎呀这世界真是不公平,穷的穷死,富的富死!上哪说理去! 这个世界的确是这样,只要有钱有地位,一个人几乎就能为所欲为。谭石联想到一个人,一想到他就恨不能弄死他。 林仙才从三楼电梯下来,一个女孩从她身边经过。女孩穿着校服,背着双肩包,梳着马尾辫儿,低头走路。 林仙站下来,一直看着她走进安全通道。 五分钟后,林仙在三楼的扶手那儿看见她从楼梯间里走出来,低着头离开商场。 谭石来到姐姐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姐姐在家,不过没开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动不动的,好像也不知道他来了。 谭石走过去叫了声姐,这一声好像把她吓着了,她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石头石头! 然后冲过来抱住他。 谭石被姐姐撞了一下,差点没接住。 谭石抱住姐姐,姐,怎么了? 谭芸放开弟弟,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手,恨不得一切地方都要检查一下。 姐,你干什么? 他们有没有怎么你?啊?有没有受伤告诉姐姐! 谭芸带着哭腔而且神经兮兮的。 姐,你怎么了? 姐对不起你,都怪姐姐不好,都是姐姐害了你! 姐,你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好像还哭了。 谭石由着姐姐抱着,直到姐姐慢慢平静下来。谭石把姐姐扶到沙发上坐下。 姐,你这是怎么了? 谭芸握着谭石的手,不肯松开。然而随着理智的回归,她渐渐察觉了不对劲。 石头,你 她看着谭石,他好好儿的,哪儿也没受伤,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你去哪儿了? 我?我还能去哪儿?上课下课,然后出去打球呗! 谭芸怔然,你去打球了? 啊!不然你以为我去哪儿了? 那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姐姐忽然腾一下站起来。 我电话在学校摔坏了,还没去修。姐,你担心我了? 这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么?谭芸闭上眼睛,整个人兜头被冰柱穿过一样。 虚惊一场。 大局已定。 谭石宽慰姐姐道:姐,我不会再干傻事了,有一次还不够啊! 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谭石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干傻事,一定不会漏接姐姐电话。姐,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姐,不生气了行吗? 谭芸转过身,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今晚你就住这儿吧,早点休息。 姐,姐 谭芸回房了。 刚进房间,李森的信息就来了。 珍惜你弟弟的无知。 谭芸握着电话,恨得牙痒痒。 李森居然联合了谭石的同学来骗她,他这是摆明了告诉她,如果她敢跑,谭石就是他的目标。平日里和谭石接触的时候她已经很注意了,但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那个于安真是不简单。不过她一个学生为什么帮李森做事,难道是李森安插她到谭石身边的?不太可能,一直以来,她在李森眼中都是个狼心狗肺的心机女,她也从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过对谭石的情感。他也不可能这么有耐心,有计划地安插一个人去接近谭石,再从谭石那儿入手,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谭芸有点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谭芸所有的工作都辞掉了,当然这不是她的本意,是李森的意思。 李森好奇她是怎么躲过他的重重眼线的,在清楚了谭芸的工作路数后,他明白了。这是专门在他不熟悉的地方隐身呢!也亏得她忍得住,那么一个高材生跑去给人家洗车,卖票。躲他躲成这个样子,倒是很有意思,猫捉老鼠的趣味就在于此。 现在老鼠抓回来了,总得拾掇拾掇身上的烂叶子,干净干净。 在还没有搞清楚李森手里握的到底是什么牌时,谭芸没有反驳的余力,她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谭石知道。 于是谭芸去求李森,李森最近心情好得很,还把她约去了西餐厅。 为了讨他欢心,谭芸穿了一身他喜欢的正装赴约。 果然,李森一看见人,眼神就在她身上流连不停,穿成这样来见我,勾引我啊? 谭芸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起酒杯就喝了一口,之后说:我有个请求,你同意么? 李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说。 你同意么? 行,同意,今天你说什么都行。 小小的一片云,翻不过他的天。 能不能暂时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 怎么?做我的女人还委屈你了? 我只是想给我弟弟一点时间接受。 李森和谭石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过去就总跟他横眉立目的,要不是看他是个小孩儿,早收拾他了。 那混球儿就是欠揍,挨顿揍你看他老实不老实? 你刚才不是说同意么? 李森看着她,笑,我是同意了,不过你也说是暂时,我没听错吧。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要搞定你弟弟,如果搞不定,我其实是不在乎他同意不同意的。 这句话让谭芸毛骨悚然。李森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好,我会跟我弟弟沟通,但你也要信守诺言,不能骚扰我弟弟。 李森挠挠鼻梁,开恩道:只要你听话,一切都好说。现在,先吃饭。 这不是征求意见,这是命令。 谭芸从没觉得哪顿饭比这顿饭还要难吃,但她一口一口地把自己盘子里的东西都吃了,她吃饱了。 李森赞许道:行,知道填饱肚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是好事。 谭芸没搭理他,吃完了,我可以走了么? 李森站起来,披上外套,系好扣子,精英青年的模样,我送你。 李森把谭芸送到家楼下,对这破烂地方都懒得嗤之以鼻,找好房子就搬家吧,什么破地方,人住的? 谭芸解开安全带,下车。 李森在车窗里喊她,好好睡一觉,晚安。 谭芸一路不回头,一直到家。 李森随后也走了。 谭芸颓然坐在沙发上,门只随手带上,沙发也不必挪去堵门。因为李森不会让她跑掉的。 刚刚她特别怕遇到陈骆,算她幸运。他家没亮灯,家里应该没人。 本来是想他想得受不了,现在却恨不得他在国外出差。 那天,他们两个那么亲密,那么温暖,那么家常,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幸福的错觉。 一个女人,一旦跟一个男人产生了亲密的关系,就很容易陷在那个令人眩晕的记忆里。 她后悔了,她不该放纵自己跟陈骆走得太近。 现在,她是彻底没希望了,她的人生已经终止了。 那么,她和陈骆之间还剩什么呢? 回忆和欠款。 这是他们之间能留存的仅有的两样东西,欠款还了,也就只剩回忆了。或许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这份回忆会被更多的阴霾积压在最下面,一点点的,就消失了。 谭芸忽然想起样东西,她跑进卧室,打开衣柜。 之前怕谭石发现,她把陈骆送的香水放在角落里,用她的衣服盖着。 她把香水拿出来,捧在手里。然后又去厨房翻出陈骆曾经用过的热水袋。然后她躺进被窝,紧紧挨着这两样东西,就像靠进他的怀里一样。 谭芸看着月亮,泪流满面。 第55章 谭芸躺到天亮,一夜没合眼。泪干了,脑子也清楚了。 她拿出手机,给陈洲发了一条信息,你说要给我钱的事,还算数吗? 陈洲跟朋友在夜店通宵打牌,这会儿还没走,一个姑娘帮他拿过手机,说帅哥有信息。 陈洲拿过来一瞧,哟,这是谁呀?跟他要钱来了。 陈洲拿着电话出去了。 谭芸立刻就接到了陈洲的电话。 喂?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把欠陈骆的钱还清,但我手上没钱了,上次你不是说要给我钱么,还算数么?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听声音他是在抽烟。 谭芸从他抽烟开始,数到第五秒的时候,陈洲说话了。 是不是真的? 真的。 还了钱之后呢? 离开陈骆。 陈洲怔了一会儿,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但你也没别的办法。钱能解决的事是最容易的事,尤其对我这种缺钱的人,不是么? 陈洲戳灭烟头,看着窗外车流如织的街道。那些响亮的喇叭按得他脑袋疼。 给我个卡号。 我马上发给你。 说完谭芸就挂了电话。卡号不出五秒钟就发过来了。 陈洲把手机搁一边儿,双手撑着窗台,头低着,之后狠狠往窗台上砸了一拳。 陈洲给谭芸转了一笔钱,足够她还清欠款,不管是陈骆的还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的。足够了! 汇完款后,陈洲给谭芸发了一条信息,短短一句话,离开陈骆,越远越好! 谭芸的回复也很干脆,只有一个字,好。 这个女人来去自如的程度让人心惊,几乎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陈洲把手机关了,回到包房。 牌有人帮他打了,正在输。 陈洲满不在意地说:多输点,不许赢。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29) 嘿,还有这种人。 你以为输很简单么?想每一次都输没那么容易,不信你试试。 怎么忽然深刻了?不像你风格啊! 陈洲笑起来,又拿了一根烟点了。 一个通宵,睡意全无。 清晨的太阳迟迟不肯出来,整个天空都灰突突的,空气也不好,雾霾严重。 陈骆正在主持一个部门会议,手机震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银行发来的信息,有一笔汇款进来。 陈骆拿着IPad安静了十几秒钟。 赵南以为他累了,就悄悄过来说:陈总,要不休息一会儿? 嗯。 陈骆立刻拿着电话出去了。 打了十几次,谭芸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赵南从身后走上来,说:陈总,您还好吗? 帮我订机票。 啊?哦,行。还是最近的呗。 对,最近,最快。 哦,我知道了。 谭芸把工作辞了,车行的,服装厂的,都辞了。 好像每个人都不太意外,没有太多挽留,说了些场面话。 婷婷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着,你终于还是走了。 谭芸笑笑说:为什么是终于? 因为一直感觉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该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谭芸转回身,看着婷婷,婷婷,你是个特别干净的女孩儿,你的世界是最好的世界。 说完拍拍婷婷的肩膀。 以后还能再见吗? 谭芸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婷婷知道答案了。 她们之间,从来都不是朋友。 走的时候,桂姐出来送她几步,一边送一边说:以后有困难的话,告诉我们,桂姐没什么钱,但吃口饭多双筷子的事还是可以的。 谭芸把沉甸甸的包换了个肩膀背,这段时间,谢谢桂姐的照顾,我走了。 走吧,人往高处走,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桂姐。 谭芸来来去去,只身一人,从不与人发生过多的感情交换,因为她很清楚,她跟别人不在一个世界,没有交集。 丁彦听说谭芸辞掉了服装厂的工作,打过电话,但发现关机,只好到她家楼下等着。 丁彦这些日子忙着创业,很少有时间管别的事,但他一直留意着谭芸的情况,节假日会发发信息,本来想就这样保持联系,不过多打扰她,但这回他没忍住。他知道谭芸缺钱,不会主动提出辞职,所以他才要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谭芸还在远处的时候,丁彦就看见她了。她好像更瘦了,走路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到他身边了也没发现他。 丁彦叫住她,谭芸。 谭芸一愣,丁总? 我听说你辞职了? 哦,是。 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有人欺负你? 谭芸笑了一下说:我这个刺头儿,谁能欺负我呀! 那怎么忽然就辞职了呢? 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想干点别的。 已经找好下家了? 谭芸不置可否,到时候再说。 丁彦仍有疑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不方便开口的?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告诉我。 谭芸:没有,我只是想换换环境,最近很累,有点吃不消了。 她的说辞很有说服力,毕竟她干的可都是体力活。 也行,休息休息再出发。哦对了。 丁彦说着掏出一张名片,你说巧不巧,这是我刚成立的工作室,你要看得上,可以过来玩儿。 人与人之间,到底还是有感情维系的。这个世界上,好人永远比坏人多。 谭芸双手接过名片,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丁彦大方道:客气什么?你要是愿意来帮忙我才高兴呢。 大概没机会了。 不小心流露出的无奈和绝望般的释然被丁彦捕捉到了。 丁彦:怎么没有呢?说不定哪天就见面了。这不,我们这不就是说见就见了吗! 谭芸笑了一下,是。世界很小。 所以,总能见面的。 丁彦沉默了一会儿,看看远处,又看回来,那我走了,还有事儿忙,你电话别总关机啊,找不到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我知道了。 丁彦是真有急事,不得不走了。 谭芸没想到的是,丁彦刚走,林仙就来了。她从楼下的凉亭里走出来,刚刚她和丁彦的谈话也都听到了。 林仙:喂!你搞什么?辞职了? 谭芸没等回答,她又说:你辞职了你弟弟怎么办?你们姐弟俩穷成什么样儿了,还辞职,疯了? 谭芸:你怎么来了? 林仙:跟刚才那大哥一样,打你电话不通,就过来看看。你弟弟没告诉你啊!啊对,你电话不通,那小孩儿也找不到你。 今天所有跟她联络的人,都在传递一份温情,那是她想要又不敢奢求的东西。 谭芸的心渐渐的湿了,今天不忙? 嗐,我那工作,想忙就忙,想偷懒就偷懒。你还没说怎么回事呢,是真有下家了吗? 谭芸没有正面回答,上来坐坐吗? 当然,我都要渴死了。 谭芸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单元门,林仙走在前面,把楼梯踩得当当响。 那种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骄纵和放肆只有林仙这种人才会拥有,她生活在另一世界,一个谭芸无法触碰的世界。 林仙不是第一次来谭芸的家,这次一来,还是感觉屋里小到憋得慌。 林仙不用人请,自己往沙发上一瘫,问谭芸:那你以后还会住这儿么? 谭芸正在饮水机前给她接水,说:还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你这是临时起意啊? 算是吧? 所以根本没下家!欸!陈骆知道吗? 谭芸手一抖,水接太满,洒了不少。 谁都没告诉呢。 谭芸把水端回来的时候,林仙正端详着她。 她总觉着这里面有点文章,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追问。 好吧,等你换了新工作,可得记着请我吃饭啊! 林仙一边喝热水一边转移了话题,你弟弟最近怎么样? 他?老样子。 学习还跟得上么?啊,对了,人家是学霸。 只要他稳定发挥就行。 林仙想起这几次和谭石的偶遇,忍不住问道:你弟弟在外面打工的事你知道吗? 谭芸看向林仙,你知道他打工的事? 啊,看来你知道啊!我遇见过他几次,他应该是打了好几份工,还都是出力气的活儿。啊对了,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林仙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密码是你弟弟的生日。哦,你应该会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弟弟的生日,因为我偷看过他的身份证。你肯定又要问,我为什么能看见他的身份证,因为他打工的地方都是我家的。你弟弟帮我们商场送货的时候把腰抻着了,这钱给他看病,算工伤,不够的话拿报告来找我们,谁都行。 林仙 我就不跟你啰嗦了。林仙一边说话一边从包里拿出正在响的手机,喂,我知道了,这就过来,你停在路口就行了。 挂断电话,林仙说:我来活儿了,得走了啊,改天见! 第56章 林仙说走就走,哼着曲儿,一阵风似的跑下楼了。 一室安静。感动,落寞,痛苦相互纠缠 。它们纠缠在一团光里,那团光让谭芸感受温暖,起了贪念,然而,只是无望的贪念。 谭芸站在窗前看林仙走远。她知道,这也是一次别离,是没有再相聚的别离。 天渐渐暗下来,月亮越来越亮,城市渐渐被万家灯火妆点。谭芸近来很不喜欢黑夜的到来,天一黑,她就感觉压抑,甚至有些透不过气。 她把窗户打开,让冷风贯穿整个房子,吹得她冷飕飕的,才感觉呼吸顺畅了。 谭芸是裹着羽绒服睡的觉,所有的窗户都开着,开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谭芸还是被冻醒了,一起床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简单洗漱了一番,叫了一份馄饨吃。吃完饭刚好他叫的车也到了。 谭芸把昨晚上打包好的东西搬下楼,司机师傅帮她放进后备箱里。 上车前,谭芸又看了眼她曾经住过的地方,还有她楼下的那扇窗。走出这一步,她就无法回头了。谭芸忽然泪流。眼泪被她擦去,她坐上出租车,师傅,走吧。 她走了,离开了这个满载着惶恐和温暖小房子。第一次,她对一个地方产生了留恋,但她知道,她没有留恋任何东西,任何人的资格。 出租车载着她向前走,走在她每天都走的马路,可她竟觉得前路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大街上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吵闹有人安静。可她看见的世界像被按了静音键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冷飕飕的风声从她的全身穿过。 陈骆马不停蹄地回来了,但没找到人,房东说她已经搬走了,车行和服装厂的同事都说她离职了。 陈骆后来也联系过谭石,旁敲侧击地打探了谭芸的消息,事实证明,谭石暂时还不知道她搬家离职的事。陈骆不想影响谭石的情绪,闲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谭芸,是真地走了。 可为什么? 在他对她袒露了心意之后,为什么? 谭石从外面吃完午饭回来,心不在焉。他总觉得陈骆那通电话有其他意思,于是给姐姐打了通电话,但姐姐电话关机了。 过马路时,于安迎面走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谭石对她点点头,两人就错身而过了。 苏强刚从小市场买完凉皮回来,正在校门口招呼他,但看见于安就没往近处来。想不到苏强也有被人拿住的一天。 谭石带着揶揄之色挑衅地看着苏强。 跟谭石打完招呼,于安就把头低下去了,来往的同学们谁也不在意她,却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于安来到学校对面的冷饮店,想买个冰激凌吃。门还没拉开,有人在后面赶上来,一把按住大门。 于安往后躲,反而踩了来人的脚。 你妈眼睛呢?瞎啊? 于安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傻,我告诉你,别总动你那歪脑筋,还想苏强,想谭石,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啥样,谁也不会喜欢你这个怪胎,傻! 说完推开于安进到冷饮店。 于安被推了个趔趄,仍低着头。 想进去么? 听到这个声音,于安抬起头。 面前站着一个漂亮女孩,对,漂亮,是她对林仙的第一印象。 还有她那份刻在每一个细胞里的明艳和自信,这些全都让于安无法转开目光。 姐姐在跟我说话么? 嗯,要不要跟我进去? 林仙拉开大门。 于安想了想,进。 林仙跟在她身后进到冷饮店,率先跟店员说要一个草莓味儿的冰激凌,又问于安要什么口味。 于安愣愣地看着她,林仙说:我请你。 于安踌躇了一瞬,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什么口味? 于安被林仙凌厉的气场搞得有些不自在,芒果。 林仙转向柜台,一个草莓,一个芒果。 林仙把于安引到窗边的座位,但于安不太想坐,因为刚才骂她的女生坐在前面座位,眼神十分不友好。 林仙回头瞧了眼,跟于安说:过来坐吧。 于安只好坐过去。 冰激凌很快就来了。 林仙吃了一口冰激凌,于安小小地吃了一口。 林仙:好吃么? 于安抬起眼,怯怯地回答,好吃,谢谢姐姐请我吃冰激凌。 林仙笑了一声,不客气。还要别的吗,随便点。 于安连忙摇头,不用了姐姐,够了,真的够了。 林仙:你叫于安是吧? 于安一愣,姐姐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林仙笑了一下,好奇么? 于安茫然地看着林仙,姐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 林仙笑了一下,点起一根烟来。 后面座位的女生都在看她们。 于安看着这个漂亮的姑娘,你是是我哥的朋友么? 林仙抽口烟说:我是谭石的朋友。 林仙吐出一口眼圈。 于安的表情变了,你是谭石的朋友? 林仙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从桌子上推过去。 这是你吧?看看。 林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安莫名得紧张起来,袋子里是一沓照片,她轻轻拉出一角,之后又迅速地推了回去。 她重新打量起这个漂亮的女人,你到底是谁? 林仙:我已经说过了,现在你应该很清楚我要说什么了吧? 于安:我不清楚。 林仙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知道啊,那行吧,你会知道的。 林仙说完就站起身,从桌子上收回照片。 于安忽然按住照片,抬起眼睛看着林仙,你想怎么样? 林仙坐下来,想要啊?那就该知道怎么做。 于安的眼神忽然从怯怯软萌的样子转向了完全对立的状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仙: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确地告诉你,别打谭石的主意。 于安:我喜欢他,我喜欢他不行么? 说完就低下头。 林仙看着她,还有这个路数呢? 林仙戴上墨镜,照片你喜欢就留下吧,还是那句话,别打谭石的主意。 林仙的表情严肃下来,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但于安也没有惧怕,拿起照片,转身就走了。 林仙也站起身,不过临走前,去了前面那桌。几个穿校服的女生看见她过来,停止了交谈。 林仙抱着臂膀,对几个女生摇摇头,你们几个惨了。 刚才骂过于安的女生上来就骂了一句:我你妈,你别以为你比我们大几岁就能怎么着? 林仙皱皱眉头,真是好赖不知啊,算了,你们要真怎么样也是活该,不是有句话说么,恶人还得恶人磨! 林仙走了,几个女生还很不忿,喂!你说谁呢?你有能耐你别走啊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0) 臭不要脸的傻叉。 于安一路跑回学校的卫生间,找了个隔间把自己锁进去。 其他隔间里相继传出冲水的声音,谈话的声音,洗手时八卦笑闹的声音。于安躲在隔间里,咬着手指头。 一直等到外面一点声音都没了,于安才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哥,是我。你别挂别挂,我就是想跟哥哥说说话。哥哥我害怕! 可你就是我哥呀! 虽然我姓于,但我身体里流着李家的血,哥,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哥等一下,我还我还能帮你的,我不是替你找到了嫂子吗,我还会帮你的,我肯定尽力而为,肯定不让哥失望,哥你就等着看我的表现吧! 于安挂断电话,假装冲了下水,从隔间里走出来,其他隔间里都没人了。她在水龙头那儿洗好了手,照着镜子,对自己微笑。 于安,再忍忍,不要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盛德花园在市中心地段,又有学区,所以房价很贵。保安和物业也都很专业,对进出的住户保护得很周到。 谭芸的新住所就在这里,李森帮她找的。谭芸以前还住过比这更豪华的地方,李森本来说要帮她请阿姨的,但谭芸拒绝了,说家里有外人在不方便,李森后来也没坚持。 谭芸从菜市场买了一兜青菜回来,东西不太多,只够一个人一天的分量。 她住在二十三层,一梯两户,旁边的邻居是谁她不知道,从搬进来就没见过。 谭芸打开门,钥匙扔在鞋柜上,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着她发出的声响。 谭芸有点受不了这份安静,先把电视打开,才去做饭。 她打算做一个黄瓜炒鸡蛋,米饭已经闷好了。她把菜板拿过来,菜刀用水冲净。锋利的刀刃在流水中闪着凌厉的光,洗着洗着她忽然停下来。 电视机里的广告声忽然放大,她才回过神来,拿出一根黄瓜洗净,一刀一刀切成片。 黄瓜片切得一个比一个薄,最后简直薄成了纸片。她拿起一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放在嘴里嚼起来。 晚上五点半,谭运开始吃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按门铃。谭芸起身开门,是李森。 李森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儿,看屋子里的一菜一饭一人,问:就一个菜? 一个人够了。 营养太少了吧。 有鸡蛋。 李森看她腿上放着一个热水袋,问:你冷么? 第57章 谭芸把热水袋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有点。 李森仔细地在屋里晃了两圈感受温度,我看温度计有二十度,你怎么会这么冷? 谭芸喝口热牛奶说:吃上东西好多了。 李森走到她身旁,捏着她的脖子,轻声在她耳边说:身子虚,要好好调养,哥帮你养,嗯? 谭芸挣开他,把碗筷拿去洗。 李森在厨房门口看她忙活,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一寸也不放过。 明天就可以过去上班了,已经打好招呼了。 谭芸回过头,真的? 当然。 谭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真让她出去工作。 什么单位? 翻译公司,干你的老本行。还满意么? 谭芸的确是有些惊讶的,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李森在她无喜无忧的脸上难得地看见了一丝丝欣喜的表情,嗯。 好,我知道了。谭芸转回身,继续洗碗。 李森抱着臂膀,说:真是不会享福,在家里呆着不好吗?洗车,缝衣服,手都搞粗了还不嫌累呢? 你没听说过么,人一旦闲着没事干就容易得病。 切!天生劳累命。 你没跟他们说我是谁吧? 没,你不是说不要公开吗?还说怕人戴有色眼镜儿看你这个空降兵。 真没说? 我答应的事什么时候食言了? 谭芸洗完了碗,拿起菜板上的菜刀放在水龙头下面洗,好,我知道了。 她的手指头修长,在刀片上来回擦拭。 小心手啊! 那双漂亮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接着洗,我很有经验了。 怪我没照顾好你,以后哥不用你干活儿,只让你当少奶奶。 谭芸没有说话,把洗好的菜刀放进刀架。 李森走过去,把刀又给拿了出来。 谭芸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一步。 李森拿过案板上的一个橙子,一刀切成两半,橙子的汁喷得到处都是。谭芸的眼睛也被喷了。 但她只眨了下眼睛,没有乱动。 李森拿起橙子咬了一口,把刀重新放回刀架。 这橙子还不错啊 !哪儿买的? 楼下超市。 挺好吃的,多买点放冰箱里。 已经太熟了,买多了怕放不住。 李森点点头,有道理。 看得出李森今天心情还不错,并且还帮她安排好了工作。这简直是破天荒的恩典。 只要还跟外界有联系,她就还有一线生机,就还有呼吸的余地。同时也会减少和李森的接触机会,这已经是对现阶段的她来说最好的状况。 李森没有久留,吃完了一个橙子就走了。 万幸!谭芸松口气。 下一步计划安排妥当,谭芸换上手机卡给谭石打了通电话,告诉谭石她搬家了。谭石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尤其听说她搬到了全市最贵的地方住的时候。 谭芸也知道谭石会一时难以接受,甚至会衍生出很多猜想,她跟李森提过不要住这么贵的地方,但李森拒绝了,谭芸知道,在某些问题上,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对谭石,跟谭石说自己换了新工作,房子同事朋友的,因为在外地出差,就让她暂时住在这里了。 谭石当然有疑虑,立刻就来了姐姐的新家。 谭石在屋里转了一圈,你这同事挺够意思啊,认识没几天就给你介绍这么好的房子,租金还便宜。 谭芸说:因为人家本来就是有钱人,朋友也是,所以根本就没把这房子当回事。我这同事比老板还有钱,出来工作就是为了有点事做而已。 谭芸这话说得很有说服力,谭石联想到了那个叫林仙的,有钱人的世界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如果不是咳,我是说你早该过这种生活了,姐,之前太委屈你了。 嗐,委屈什么?多点生活技能是好事。欸?你腿怎么了,我看你走路好像有点不舒服? 哦,打球的时候拉伤了,没事。谭石的语气和态度都有些遮掩。 去医院看过了吗? 还用上医院?擦擦药躺几天就好了。 真没事? 没事,大男人哪有那么脆弱。 石头。 嗯? 姐忙起来的话可能没时间照顾你,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愉快的就跟我说,或者跟你好朋友说都行,别自己憋着,你照顾好自己我才放心,知道吗? 知道。姐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我住校照顾不到你,我还担心呢。再说你忽然就换了环境,换了一批人接触,谁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都不可靠。 其实谭石心里还是对姐姐忽然的改变有疑虑,也可能是他多想,因为他有病,思维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自己也知道。或许这就是姐姐东山再起的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我没关系,我好的很呢。谭芸却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得那么雀跃,但她已经尽力了。 幸好谭石没有提出要留宿,待了一会儿就回学校了,否则谭芸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万一他和李森碰面可就糟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少生病的谭芸忽然发烧了。 家里没有退烧药,谭芸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一块发热的火炭,舌头嘴唇都热乎乎的。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天花板,想起遥远的小时候。 大概十四岁的时候,谭芸有一次生病发烧,当时家里没人,谭石去姥姥家住了,王芳和谭家梁在外面打牌,谭芸一整天没正经吃东西,早晨自己炒的鸡蛋,一吃就吃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她感觉浑身关节都酸痛起来,并且身体越来越热,她打电话给王芳,但王芳说她在打麻将没空回去,让她自己多喝水,谭芸虚弱地说难受,王芳当时就不耐烦了,说你难受跟我说有什么用,有这个功夫你自己去倒杯水不会啊? 谭芸是流着眼泪挂的电话,这一晚上,王芳和谭家梁都没回来,谭芸硬是靠喝热水捂汗挺了一晚上,还真让她给挺过来了,到后半夜的时候烧就退下去了。第二天她空着肚子去上学,路上遇到熬了一宿大夜的王芳和谭家梁,看表情是又输了。姥姥早就说过,他们俩没有赢钱的命,让他们俩别糟践钱了,但他们不听,每次都要拉着苦脸回来。 与王芳视线相接的那一刻,谭芸就知道她又要当出气筒了。 果然,王芳看见她如常上学,什么屁事都没有,就说她撒谎。谭芸解释说没有,但王芳不信,在大街上就说她一天天也不要 个脸,一个女孩儿怎么这样云云。从那个瞬间开始,谭芸的绝望终于到达了极限,她认清了一个现实,她的父母并不爱她。 她为他们找过那么多理由,或许是因为这样,或许是因为那样,他们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哪对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每一次她都这样劝慰自己,到了如今,她再也找不到理由了。 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谭芸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半。身上已经没那么热了,但身体发虚,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有点出虚汗恶心。 谭芸去楼下买了一袋子雪糕回来,她感觉胃里火辣辣的,必须要降降火。 电梯在23楼停下来,谭芸走出去,发现邻居家的门大开着。 里面有人走动,还有人说话,听声音是好几个人。 咦?谭小姐?怎么是你? 山竹? 谭芸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山竹。 你住这里? 山竹说:是啊!怎么,你该不会是住我隔壁吧? 谭芸点点头。情况有点麻烦了。 山竹笑呵呵地说:这也太巧了吧?之后往屋里面喊了一声,小洲你过来,你看这是谁啊? 陈洲也在。 事情更麻烦了。 陈洲不知道在干什么,看表情很高兴,但一看见她脸就变了。 山竹:巧不巧?谭小姐现在住我隔壁了,我们成邻居了。欸?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告诉了,还有现在的惊喜环节吗?陈洲打趣道:既然这么巧,过来一起吃个饭吧,说不定又有谁能有些利用价值! 山竹只当陈洲在开玩笑,也说:对呀,我们在家里开party,都是朋友,来玩儿吧,要不也会很吵的! 谭芸说:不用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就这样,陈洲看着谭芸翻遍了浑身的兜都没拿出钥匙来。 这个女人手段真是多得离谱。 这么巧没带钥匙是吧?看来是天意,进来吧,也不差你一个。陈洲的阴阳怪气,只有谭芸听得出来。 山竹说对呀对啊,人多热闹,给个面子,来吧!他们的确是在开party,有好几个女孩子跑出来看热闹,顺便把谭芸热情地拉了进去。 山竹家和谭芸家不是一个户型,山竹的家很大,每个角落里都有人,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电动,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聊天。 谭芸被一伙人拉进去,大家都看过来。 谭芸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看见陈骆。他是她最想见的人,也是她最不想见的人。 世界像静音了一样,她眼睁睁地看着陈骆从阳台外面走进来,像无数个梦中的场景。但这次不是梦,是真的。 她的热水袋和香水幻化成人了。 骆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没看见你上楼呢?山竹问。 陈骆说:我也才到,正好你不在。 哦,我刚去发个快递,刚上来,对了,这是我的新邻居,谭小姐。 第58章 陈骆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她身上,你好,谭小姐。 这硬邦邦冷冰冰的五个字,让谭芸清醒了。陈洲一定替她把一切给捋明白了,她无需再费唇舌。 不管陈洲跟他说了什么,她的目的达到了。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吗,虽然她心如刀割。 谭芸也说:你好,陈先生。 山竹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姓陈? 谭芸说:上次你们提过骆哥是陈洲的哥哥,况且他们长得这么像,不用说也清楚是一家人了。 旁人都笑起来,你看,我就说你们俩像吧? 对呀!你们自己看不出来,外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一家人! 陈洲笑说:所以你们几个得掂量掂量玩儿多大啊今天,陈骆上了麻将桌,你们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别到时候输得只剩个裤衩子,让人杀太狠了就没悬念没意思了啊! 陈骆在聒噪的谈话中悄然离去。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山竹对谭芸说:你别介意啊!骆哥喜欢安静,不爱凑热闹。 没关系。谭芸说。 你到这边来坐吧!山竹把谭芸请到沙发上坐着,还给她拿了个果盘,iPad。 谭芸说:谢谢,不用理我的。这些雪糕你们那去吃,别化了! 好嘞!来来来,谁吃雪糕自己来拿啊! 买那么多雪糕干什么?陈洲坐在沙发另一边,摆弄着手机。 想吃。 陈洲看过来,你又怎么了,脸白成这样?涂了几层粉底才有了这个效果? 谭芸拿起IPad,随便点开视频软件,就不能装瞎么?是你自己请我进来的,搞难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真是没想到啊,这回你干脆住到了富人区,有两下子,养个鱼塘再钓个大的。 你说完了吗? 没有。你是不是早知道今天陈骆会来? 谭芸笑了一声,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哦,对,我神通广大,买通了各种眼线专门安插在他身边,知道他要来,就赶紧过来装病搞重逢了。 谭芸看向陈洲,我这么说你满意了么? 你 要不你再花钱买我一次,价格合适,或许我会消失得彻底点。说完,她还挑衅地挑挑眉毛。 但怒火中烧的陈洲并没开口骂她,他看着谭芸身后,冷笑一声,捡起自己的外套甩脸走人了。 谭芸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谁。 她回过头,陈骆站在他身后。谭芸对他笑了一声,陈先生。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1) 陈骆看着她,如同初见时的模样,仿若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陈骆坐在陈洲刚坐过的位置。 谭芸拿着IPad,又点了个游戏出来。 你休息不好么?陈骆问。 谭芸一边打游戏一边说:挺好的。 没吃饭? 陈先生是想请我吃饭吗?你弟弟会吃了我的。 你出来一下。说完,他起身去了阳台。 已经有人在关注这边的情况,谭芸不想搞太大动静,也往阳台去了。 陈骆在阳台上抽烟,谭芸跟他要了一根。 陈骆分给她一根,亲自帮她点了。 谭芸抽口烟,眼睛在一团烟雾后面半眯着,歪着头,长发搭在肩膀上,整个人很颓。脸还是那么白,白得没有血色。 她往四下观察了一番,像在确认什么,之后看向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那笔钱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开口了。 谭芸早就在镜子面前演练过许多次,几乎是张口就来,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之前没钱还你,现在有了。 她看着陈骆,浅浅地笑着,所以陈骆,我们为期一年的约定可以终止了。你也不用再看我的生活了,现在我换了个环境,你想看的我恐怕也给不了你。 她抽口烟,又说:就这么着吧!之后无所谓似的耸耸肩膀。 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么? 谭芸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她吞下一口口水,嗓子才没那么干涩。 等什么呀?咱俩都干净了不是么?钱还你,约定结束,约定期间的事儿自然也到头儿了!我总得生活吧! 她的烟已经很短了,她用拇指和食指夹着烟屁股,抽完了最后一口,说:我弟弟的事儿,我是真得感谢你,我记着呢,日后他工作了,让他亲自对你表示表示,就当亲戚走动也是好的。 在她说话的同时,陈骆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她就往后退,直到退上了墙。 陈先生太近了!她调笑着说。 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戳着他的胸口,把他往外推。 让人看了不好。 陈骆却像一堵墙似的,根本推不动。 谭芸又笑了一声,陈先生您再这样下去,我会犯错误的。 陈骆没动分毫,只是看着她,你发烧了。 他攥住她的手腕。 谭芸像过电了似的直往后躲,你松开,让人看了不好。 让谁看了不好? 我男朋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样我没法儿解释。松开! 怎么不叫你男朋友过来坐坐? 陈骆,你放开我! 谭芸挣不开他的手,脸色开始泛红了。 陈骆,我男朋友一会儿就来找我了,你要想见他,我可以让他过来。现在,你先松开我。 陈骆攥着她的胳膊,让她挣了一会儿,等她快发火的时候松开了她。她的手腕红了一大片。 钱我还你了,我不欠你什么了。她气喘吁吁,只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回到室内,一路跟其他人打招呼离开了。 从山竹家出来,谭芸立刻打了个喷嚏。她没带钥匙,就是有钥匙她也不想现在回去。 在电梯门口,谭芸看见了陈洲。 陈洲一看见她就没好脸色。 谭芸往电梯前面一站,也不理他。 电梯是从十层上来的,很快就到了。 陈洲先走进去,回头刚想问谭芸上不上的时候,谭芸就像要往下堆似的撑不住了。 陈洲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谭芸 ! 别叫! 你发烧了? 我装的。说着推开陈洲,站到电梯另一边儿。 陈洲盯着她看,只见她脸色煞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陈洲:你这样子要去哪儿啊? 谭芸:拿钥匙。 陈洲:去哪拿钥匙? 谭芸:我男朋友那儿。 陈洲皱着眉头,男朋友? 谭芸:刚骗来的。 电梯到一楼了,谭芸走出电梯,陈洲在她身后。 谭芸站下来,对他说:你别跟着我了,让我男朋友看见了不好。再见。 陈洲:谭芸 谭芸: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你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我又把你骗过去了陈洲,这么多年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谭芸夸张地笑起来,哎呀我都不忍心再逗你了,走吧,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说完她转过身。 谭芸,别再让老子看到你!陈洲在她身后怒吼。 谭芸再次回头的时候,陈洲果然已经气跑了。 谭芸也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她感觉浑身发冷,头昏脑涨,眼睛都有点看不清楚了。她一边走一边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在视线模糊意识不清之前,她看见一个人影朝她走来。 *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撒谎 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抚摸,谭芸闭着眼睛在梦里挣扎,我没撒谎 妈我没撒谎我病了我难受 妈 好了,我知道了。醒醒吧。 谭芸从一个乱七八糟的梦里醒过来了。 没有王芳,没有陈骆。 在她面前的,只有李森。 谭芸腾一下坐起来,因为起得太快,她差点又栽回床上去。 李森扶了她一把,她挣了一下立刻坐好。 她已经在公寓里了,是谁把她送回来的她完全不知道。 回来的途中有没有遇到陈骆,她也不知道。 多大了,还说梦话? 李森往她脑门上摸,谭芸刚要躲,就被他摁住了。 我是怎么回来的?我就记得我迷迷糊糊的在走路 走我面前给我跪下了,都不记得了? 谭芸摇摇头,不记得。 李森忽然低下身子,凑到谭芸面前,跟她脸对着脸 ,笑了一下,说:你对我说过什么也忘了? 谭芸手心出汗,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想抱我。 那是在潜意识里对陈骆说的话吗,她没有叫出陈骆的名字吧? 李森的手指顺着她的脸划到下巴上,笑得让人毛骨悚然,然后我就抱你上来了。饿了吗?饭菜都好了,起来吧。 谭芸不知道李森的微笑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等着她,只好听他的话。 李森扶着她来到餐桌。 餐桌上摆着一碗粥,两个茶叶蛋,还有一叠凉拌菜。 谭芸坐下来,吃了一口李森端过来的粥。 吃点清淡的,尝尝看味道行吗? 嗯。谭芸点点头。 吃点鸡蛋,别光吃粥。 谭芸听话地拿起鸡蛋。刚拿过来就被李森抢过去,大概是嫌她笨手笨脚太慢了,亲自给她剥了皮。 吃吧。 谢谢。 李森看着她吃,老半天才说句话,隔壁今天开派对是吧? 谭芸心里咯噔一下,嗯,还请我过去了。 我听说了。 听谁说的 ? 杨明。还记得杨明吧?上次在会所你们应该见过,要不是他,你今天还真的抱不到我。 李森拿起果盘里一的一个苹果,在手里抛来抛去。 你和他们认识? 谭芸知道他问的是陈洲和山竹他们,这事儿瞒不住他。 认识。 怎么认识的? 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听说你跟姓陈的关系还不错。 第59章 谭芸的筷子在抖,被她不着痕迹地放下来,哪个姓陈的? 你还认识几个姓陈的? 那一群公子哥里少说也有五六个姓陈的,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记不住人,更记不住名字,房子是你找的,人是你亲自筛查过的。你想问谁还不如问杨明。 她这话说得多少有点赌气的意思了。 李森看着她,忽然笑了,怎么还生气了? 谁生气了。 这是在跟我生气呀!嗯? 李森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好像在看一个耍脾气的宠物。 我知道你目中无人,冷酷无情,呵,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也只有你弟弟能让你眨一眨眼睛。 忽然提到谭石,谭芸如同被人摁住了命门。 李森享受似的看着她的表情,然后松开她的下巴,拿起外套,甩了一句,吃好睡好,别再把自己弄晕了,我会再来的。 他走了。 听见电梯关门的声音后,谭芸才松口气。她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他能提起陈骆和陈洲,就说明对他们之间有一些了解,至于了解多少就不知道了。 事情有点麻烦了。 谭芸咬着手指头正在想辙,门铃又响了。谭芸心里一惊,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李森忽然折返,肯定有目的。 想起记忆里那些让她头皮发麻的场景,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 她不想开门,但她不敢不开。因为李森有这栋公寓的钥匙,按门铃,敲门,不过是他虚伪的礼仪。他想进来怎么都能进。 谭芸壮着胆,一边开门一边用一种略带埋怨的口吻说:你不是有钥匙吗? 然而门一开,外头站着的却不是李森,是陈骆。 不知道李森有没有走远,万一被他看见就完了。 进来。 谭芸让开位置,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催促的意思。 陈骆刚进门,谭芸就把门关了。 找我有事? 谭芸一边问话一边走到落地窗边往外看,你坐下,别过来。 回过身,陈骆已经坐在沙发上。 有事么? 谭芸想点根烟,但打火机打不出火,陈骆拿出自己的打火机递给她。 谭芸接过去,把烟点了。 她的手还在抖,她假借扇烟的动作给掩饰过去了。 陈骆看着她,你把陈洲惹得不轻。 谭芸看过来,仿佛毫不在意似的笑了一下,就这事儿? 谭芸去到酒柜,一边倒酒,一边哼笑一声,既然都知道了,何必还来求证呢? 她晃着酒杯,闻了一闻。 她靠在餐桌旁,一身白色的运动衫,长头发扎成马尾辫儿,脸色白得跟衣服差不多,跟酒杯里的红酒一比,就显得更白了。 她直直地看着陈骆,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陈骆迎着她的目光走过来。谭芸在他的注视里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眼圈。 陈骆走到她近处,她歪头看着烟。陈骆俯低身子,双手撑着桌沿,又凑近了些。他们已经近在咫尺了,鼻子与鼻子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过五厘米。 谭芸迎向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干什么啊?怎么非得让我犯错误呢? 陈骆的视线掠过她的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脖子。 气息也跟着来到她的颈窝旁。 谭芸还是没动。 之后,陈骆忽然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把她的酒拿走了。谭芸没挣过他。 感冒不能喝酒。 他又往饭桌上看,吃得太素也没什么好处。 谭芸没接他的话题,仍旧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陈骆却打开她的冰箱,拿了几样东西出来。 有挂面,鸡蛋,紫菜,牛肉块儿,香菜。 谭芸追着他说:陈骆,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陈骆没理她,打开煤气灶。谭芸给关了,他又给打开,两个人来回争了几回,谭芸最后被陈骆推出厨房,按在椅子上。 算我替你男朋友做的。 谭芸无语地看着他忙忙碌碌,一手夹着烟,一手使劲得在头发里又揉又拽。 之后,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辙了,对他说:你不走,我走。 谭芸。 谭芸站下来。 我看你吃完就走。 谭芸忍无可忍,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陈骆,你这样没用的,我已经有别人了,陈洲没跟你说清楚吗? 何况,咱们俩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山盟海誓吧,我没有承诺过,你也没有,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过,除了债务关系! 陈骆沉默了一会儿,回身把煤气灶关了,沉声说:所以之前那个程度是我表达的还不到位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陈骆说着就朝她走过来。 陈骆,你干什么? 帮你回忆。 谭芸被陈骆拽进怀里吻住了。 不管她怎么逃,他都能把她抓回来。 他们撞倒了衣架,撞翻了果盘,撞碎了一个落底花瓶。 陈骆一把将她抱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卧室走。 谭芸被他扔在床上,按住手脚,这样也不能代表什么是吧? 他声音暗哑,力气大得惊人。 陈骆,你不能这样! 想起来了吗?还没有是吗? 他的吻压了下来,密不透风。 陈骆 陈骆 你不要这样! 你放开我我让你放开我! 陈骆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事态愈发难以控制。 拉扯间,谭芸的上衣扣子崩掉了好几颗。一切似乎正在朝着一个无法挽回的局势发展,谭芸在这样的攻势里,不再挣扎了。 陈骆伏在她身上,看到她眼角的眼泪,渐渐地冷静下来。 他松开早就被他捏红的手腕,站起身,捋了一把头发,平复着呼吸。 身后,谭芸从床上坐起来,轻声说:陈骆你是想要我一个态度是吗?那我就告诉你,陈洲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骗过很多男人的感情,让他们为我花钱,为我消灾,你只是其中一个。我跟你在一起只是消遣,因为我孤单,我需要人陪。只是这样而已。我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爱过你! 谭芸说完这句话,眼前就有点模糊了似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她只感觉浑身都冷,浑身都在打颤。 陈骆在她朦胧的视线里出去了,他是把花瓶的碎瓷片收拾好了才走的。 陈骆走后,谭芸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浑身冷得打颤,还有点恶心,一进卫生间她就吐了,吐得眼泪鼻涕全彪出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2) 她颓然坐在地上,抱着膝盖。 城市的霓虹璀璨绚烂,远处灯塔的光亮一闪一闪地在墙上跳动。 她在黯淡的余光里冷得打颤,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在流,她告诉自己,过了今晚她就不哭了,过了今晚,就不哭了! 陈骆开车路过新开桥。桥下的河面上闪着粼粼的光。一旁的体育场正是热闹的时候。 有孩子滑轮滑,有老人打太极,有大妈跳广场舞,有大爷舞剑 应该很嘈杂,但陈骆看见的世界却像是无声的。 他飞速驶离新开桥,拐弯开上开发大道。 他给陈洲打了一通电话,半小时后两个人在陈洲家里见了面。 兄弟俩面对面,一人一个单人沙发,陈骆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陈洲,等他的态度。 陈洲低着头,双手交握,半天了,也没说出什么来。 陈骆再问:什么想法? 陈洲抬起头,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知道的,从小我就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说的我一定坚决同意。 所以你同意了。 哥,这件事不一样。你你到底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思?你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也没跟女孩子接触过,很可能分不清楚感情到底怎么回事儿。在这种情况下,你就贸然 接触的成本那么高,一个还不够么。 陈骆把烟头戳进烟灰缸,吐出最后一口烟说:也不是贸然。 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只是想得到她。 可能你说的对,那就更要验证一下。 哥你 你为什么没再坚持一下? 什么? 你想得到她。 陈洲讶然,哥,我和谭芸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我就是被她骗了! 所以我们的选择不一样。 哥!陈洲站起来,郑重地说:哥,我给你打个比方,蒲公英你知道吧?蒲公英吹风是什么结果?我告诉你,魂飞魄散!爱上谭芸,结果就是魂飞魄散,这个女人满肚子花花肠子,你千万别信她有什么真感情。她这不就是在利用你达到目的么?你现在都已经开始在部署了,为了她!这都是她故意要让你这么做的。 陈洲说完这句话,陈骆忽然沉默了。陈洲以为他听进去了,还想趁热打铁,陈骆却说:如果你愿意帮我,就按我说的做。 哥! 陈洲语重心长,却极度无语。 休息吧! 陈骆走了。临走前吃了一颗陈洲果盘里的大枣,跟和田的比起来,味道差点。 陈洲愣了半刻,目送陈骆离开。 陈骆走后,陈洲也拣了一颗枣,的确跟和田的不一样。 他插着腰,有些不可置信似的摇摇头。随后,他来到窗边,陈骆的车打着车灯开走了,他颓然坐进沙发里,有十分钟一动没动。 陈洲还是给谭芸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接通前,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叼着一支烟,正在点火,电话就通了。 你到底还是不肯放过陈骆是吧?他听见自己说。 陈洲,别再打这种没意义的电话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告诉你,别再陈骆面前演戏,你如果还有良心,还有一点点良心,你就离陈骆远点!就算为了我,离陈骆远点。 他的口气里竟有点悲凉乞求的意思。 你到底还需要多少钱,你说个数? 第60章 谭芸刚吐到乏力,没心思跟他周旋,一个亿,你有吗? 一个亿是吧,行,我一定满足你,之后,就请你给我离开陈骆。 陈洲狠狠地指着前面,就像谭芸在他眼前似的。 谭芸一点劲儿都没有,靠着墙根坐着,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我第一次知道我这么值钱。 谭芸不咸不淡的,不管他说什么都那个调调。陈洲的心理和精神全都因为这个女人压抑得快要崩溃。 你你告诉我你到底对陈骆做了什么? 什么我做了什么他怎么了么?他刚刚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问你,你到底对陈骆做了什么?你到底有什么魔力?一个十多年来没有味觉的人,忽然间有味觉了,一个冷漠冰霜的狠角色忽然间有炽烈的情感了!这还不够可怕么?更可怕的是,这一对男女,轰轰烈烈,潇潇洒洒,倒是他陈洲,当了那个吃不到葡萄的人。 陈洲 你让我们两兄弟全都栽在你手里,这是不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你说 我看你还是冷静一下吧。 陈洲气撒到一半,电话就挂断了。 喂?谭芸?喂!你说话!你给我说话! 不管他怎么吼,听筒里都只有嘟嘟的忙音。 他烦得不行,一脚踢翻了小茶几,果盘里的苹果、橘子、大枣滚了一地。 谭芸挂断电话又开始吐,吐得肚子里什么都不剩了,再吐胆汁就要出来了。 冬天快要来了,门一开就一股冷空气吹过来。谭芸打了个哆嗦,裹紧外套,等交通灯变绿,跟行人一起过了马路。 她来到小区对面的西点屋,随便抓了几样扔到收银台。 服务员问她有没有会员,谭芸摇摇头。 服务员跟他核对了一下货品,之后开始打单据收银。 谭芸准备付款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她出门的时候没带么? 服务员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很微妙,请问您还要吗? 又没带手机? 忽然听见李森的声音,谭芸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是一直没走还是 李森站在他身后,微微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服务员扫码。 然后帮她拎了袋子,挽着她的胳膊走出西点屋。他的车就停在西点屋门前的停车位里。 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还生我的气!为了外人破坏气氛多不值得啊! 谭芸被他说得浑身难受。 我没生气。你刚到? 你想让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吗?也对,那样显得更浪漫一点。 从他口中说出浪漫两个字,真叫人反胃。 李森朝车里偏偏头。 谭芸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屋里太闷了,我想走走。 李森看看手表,行,我陪你。 不用,你要是忙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李森抱起臂膀,端详着她,这是真在生我的气啊,那我该怎么补偿你呢? 谭芸怕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随即改口说:我是看你总看表,怕你有事耽误了。 李森皮笑肉不笑,跟你比,都不重要,走吧! 谭芸只好点点头。李森带着她,往前面的市府广场去了。 市府广场人很多,有小孩儿,有老人,跳舞的,健身的各式各样的运动项目,把市府广场弄得热热闹闹。 李森走在里头,像到了异世界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后来跟谭芸在一个花坛前面的椅子坐下来,正对着一个跳广场舞的方阵。 李森坐下来,把袋子递给她,没怎么吃东西? 吃了,还想吃。 那叫馋,生病的时候清淡点好。 谭芸打开蛋糕包装,咬了一口。 我刚吐了一通,肚子里空了。 吐?怎么还吐了? 感冒没好,可能又吃坏了东西,肠胃炎犯了吧。 吃什么了? 橘子。 那橘子我也吃了呀!既然不对劲,就不要吃了,可能是食物中毒。 嗯。 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嗯。谭芸也没问他要干什么去,只管低着头吃蛋糕。 十分钟后,李森拿着一杯热牛奶回来了。 谭芸受宠若惊,给我的? 拿着。 谭芸双手捧过牛奶,谢谢。 喝吧! 嗯。谭芸抿了一小口。 李森忽然笑起来,怎么?怕我害你啊? 然后从她手中拿过牛奶,喝了一大口,这回放心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喝了。 谭芸在李森微笑的压迫感里,一口气把牛奶喝干了。 李森满意地看着她,说:一会儿热量上来就不会冷了。 说着,还把自己的羊绒大衣脱下来给她穿。 谭芸说不用,但他把大衣按在她肩膀上,温柔地说:穿着吧! 谭芸被他按着肩膀,一动没动。 你看,这些阿姨们是怎么看你的?看见她们羡慕的眼神儿了吗?她们在羡慕你还拥有年轻,拥有美貌,拥有一个体贴的男朋友! 李森贴着她的耳朵说话。谭芸只感觉自己浑身冰凉,从头到脚,全都冷得打颤。 谭石跟一帮同学刚从火锅店里出来,几个男同学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几根烟,去个没人的地方抽去了,谭石没去,跟另一个不抽烟的同学在街边儿聊天。 这时候,对面过来了几个女同学,看样子是要去冷饮店吃冷饮。 她们一边走一边偷偷地往这边看,随便找点话题来掩饰尴尬。 二班那俩放学路上被人堵了,说是社会上人干的。 你说张晓梅和李楠吗? 对,就她们俩,总骂于安的那俩女生。 活该,早看她们俩不顺眼了,欺软怕硬的货! 看来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你说于安也是,怎么就长了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谁都爱欺负她! 哎哎哎,谭石看你呢。 他看他的呗,我又不怕看! 两个女生说着话就从谭石面前经过了。 于安的事大家多少都有些耳闻,这边,同学也顺嘴跟谭石说了几句,咱学委最近不太好过啊,都要高考了,闹成这样! 谭石问: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于安这个受气包也不知道怎么惹着李楠和张晓梅了,上礼拜放学被她们俩给打了一顿,三天没来上学,不对啊,你不是来上课了吗,你不知道吗? 谭石摇摇头,没注意。 你也是奇葩,班里发生啥事都不知道。于安被打后,巧了,张晓梅和李楠也被打了,听说是社会人干的!你说是不是天道好轮回啊! 哎呀,你说这人生啊真跟电视剧似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听说于安家庭关系挺复杂的,好像她妈在外面还有个孩子,是个私生子,而且私生子还不认这个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于安呢,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太被亲妈待见,这内忧外患都可着一个小姑娘来,谁受得了啊! 这是谭石是第一次听说于安的家事。他没发表什么言论,他能理解于安的心情,就像他能理解姐姐从来没被爱过的心情一样。 他现在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是多么不容易。 这时候,话题的中心人物于安正巧从冷饮店里出来,七八个聚堆抽烟的男生也回来了。 于安远远地看见一堆男同学,早早地就把头低下去,匆匆从他们身旁跑开了。 大家都说于安暗恋班长苏强,但谭石就一点都没看出问题来,他还是苏强的同桌。他只看见苏强被于安吓得到处躲。 所以大家就开玩笑说谭石是石头本石,靠实力单身。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整个学校的气氛都更压抑了,有的同学因为压力过大影响了正常学习,被爸妈带出去度假了,还有的同学脾气变得很暴躁,几天就跟人打架一次,被学校处分回家面壁了。 谭石身为一个抑郁症患者,反而比他们更淡定些,或许跟他最近每天打坐冥想有关。 晚自习前,谭石就把英语卷子做完了,在座位上翻了一会儿手机。 视线里忽然多出来一双小白鞋。 谭石抬起头,是于安。 你找苏强啊?谭石问。 于安愣了一下,问:你能出来一下吗? 谭石放下手机,什么事啊? 你出来一下吧? 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很长,教室里很多同学在休息,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于安的动态。于安也意识到了,于是红着脸跑了出去。 谭石随后也跟了出去。 于安跑进安全通道楼梯的拐角处。谭石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她拽了拽校服的衣角。 什么事?谭石站得不近不远。 于安揪着衣角,一会儿一看谭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谭石猜测多半是个苏强有关,但不好启齿,所以来找他帮忙的。 你是想拜托我 给你。 于安忽然递过来一个小信封。 谭石没接,给苏强的是吗?其实你自己给他就可以了。 于安坚持要给他,你就拿着吧。 谭石只好收了,那行,我帮你给他。 于安低着头,只敢看他捏着信封的手指头。 谭石说完就转身上楼去了。 于安眼看着他就要开门出去了,叫住他,谭石! 谭石回过头,高高瘦瘦的,样子也是帅气得要死。 是给你的。于安笑了。 第61章 这个笑容让谭石没太看明白,话也没听得太明白,给我的? 嗯,你看了就明白了。于安还是那样笑着。 谭石点点头,回身走出安全通道。 他一边往教室走,一边打开小信封。 信封就是信,只不过叠成了信封的样子。 纸上只有一句话,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我知道你的秘密。 走廊上有一帮男生女生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跑来跑去的时候还撞了谭石的肩膀。但谭石完全没察觉,他只感觉整条走廊好像忽然间变得特别特别长,长到变了形,变成了一条不断扭曲的光带,有雷鸣一般的大提琴声在他脑袋里,拖着有规律的诡异的节拍。 大提琴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他在变了形的走廊上,似乎看见了于安的笑容,那个让他看不明白的笑容。 石头! 石头! 苏强的出现割裂了他眼前的画面,视线里的一切渐渐回复了正常,他又能听见声音了。 苏强使劲地摇晃他的肩膀,兴奋得骂他,怎么?傻啦?像个傻似的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3) 你刚才说什么?谭石发现自己手脚都是凉的。 你这回英语考试全年级第一!我刚从老徐那儿挨顿骂回来,他妈的不公平啊,你第一,我倒第一!咱俩还能当同桌不,你这差距也跟我拉得太狠了点,下回可不行啊!你注意点啊! 谭石一身汗,还有点没缓过来。 苏强踹他一脚,草!大傻!搂着他的肩膀拽回教室去。 晚自习开始前,于安才回来。 她跟所有人一样,低头写卷子。 写着写着,她停下笔来,回头。刚一和谭石目光相接,就转了回去。 重新回到久违的工作岗位,谭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格子间,小白领,这是她原本的工作生态,可现在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她觉得自己仍旧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她知道,这份异样的感觉不仅仅体现在工作上,在她的整个漫长的时光里,她都要与这份异样相伴。 因为李森的关系,公司老板很器重谭芸,有什么场合都带着她。 虽然没有公开说明,但想必公司里的人已经察觉了她的存在性质空降兵。 不过在面对久违的本职工作时,她还是有一份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 既然死不了,就勉强活着吧。 她很庆幸,她的知识储备没有抛弃她,它们都还在她的脑袋里,甚至可以帮她创造价值。 这天,谭芸跟经理梁慧出去参加一个瓷器修复的展会。谭芸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儿,长头发松垮得盘在脑后,两缕发丝自然地垂在两颊。很久没有这种装扮了,她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在镜子前面看了很久,好像见到了上辈子的自己一样。 全新的她,获得了很多的关注。 在众多关注的目光里,谭芸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孔。对方的吃惊和困惑的程度不亚于看见一个光天化日间冒出来的鬼。 当时是在省博物馆,人很多,她和梁慧又有点迟到,所以很急,匆匆擦肩而过,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梁慧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优雅又有气质,对谭芸很照顾。李森能认识这种人谭芸也不是很吃惊,毕竟他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个儒雅的绅士,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梁慧对陶瓷修复有点研究,一边看展,一边跟谭芸介绍冲线修复的技术。谭芸不懂这些,只知道这些被重新修复过的作品一定价格不菲。 他们来的晚,没一会儿就午休了。 梁慧说和朋友约在旁边吃饭,问谭芸要不要去,谭芸婉拒了,自己在博物馆附近找了家快餐店,随便点了点东西吃。 才吃一口,对面就坐下来一个人,刚刚在博物馆匆匆一见,没来得及说上话。 林仙坐下来,掏出一支烟,看旁边有个孕妇又给放了回去。 林仙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另一番审视,你和梁慧怎么认识的? 她是我上司。 你这下家找的,确实是个很强硬的存在!梁慧都能亲自带你出来了。 林仙话里有话。 谭芸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用怀疑了,你猜的对,我身后有个大树,我就是那个乘凉的。 林仙渐渐收起笑容,严肃起来。 听说你把陈骆甩了。 谭芸笑了一下:我和陈骆本来就是两路人,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本来就是这样的。 林仙还是看着她,谭芸,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看样子是我一厢情愿了,你压根就没把我当朋友。都说真心换真心,但你的真心还真是换不来啊!我对你算了。她自嘲地笑,你有你自己的算盘,还打得当当响,我自作多情,跟你掏心掏肺,竟然连你一个真话都换不来。真有你的! 林仙站起身,离开了。 谭芸一口一口地吃她的饭,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下午一点半,谭芸结束午休,回到了博物馆。 梁慧正在和她的朋友研究一个明朝的瓷器。远远地看见她,就招呼她过去,并且引荐给了她的朋友。 我们公司小谭,挺有前途,这位是宁远公司老板娘,也是我发小。 老板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热情得跟谭芸握手说:听老梁提你好几回了,今天总算见着本人了,是真漂亮啊!有你当年的劲儿你还别说。 梁慧咯咯笑起来,所以我就说我们俩投缘呢,一看见小谭,我就觉着有缘分。 谭芸也说了些场面话,三人交谈甚欢。 谭芸怎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借了李森的光。 想必她和李森的关系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死死得被钉在耻辱柱上,光明正大。 当天晚上,李森就拎了一瓶红酒过来了,还叫了厨师在家里搞了个烛光晚餐。 谭芸跟李森说,人家大晚上的跑过来做饭挺不容易的,不如就留下来一起吃吧,反正这么多东西也吃不完。 李森摇晃着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谭芸知道,有外人在的情况,他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只是厨师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必了,烛光晚餐哪有这么多人一起吃的。 李森看着谭芸,笑了一下,跟厨师说就留下吧,帮我们倒个酒什么的。厨师见状只好留下来,但没有坐下来吃饭,他很识相地说来之前刚吃完,饱着呢,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当个隐形人,杯子空了就给倒上,不多久就被李森吩咐去做甜甜圈了。 谭芸的目光也跟着去了。 怎么还依依不舍的? 哪有什么依依不舍?我看他岁数比我大,让人家到家里伺候有点不好意思。 李森笑了一声,人本来就分三六九等,你怎么还没习惯? 我可能没有富贵命吧,一让人伺候我就浑身难受。 李森静默了一会儿说:行,那以后不叫人过来了,或者叫之前通知你一声,这样总行了吧? 谭芸微微怔了一瞬,李森从没听取过她的意见,更没跟她商量过任何事,忽然这样,她很不习惯。 李森慢条斯理地,一边切牛排一边说:我们俩的事,谭石知道了吗? 谭芸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呢。 那个臭小子脾气臭得要命!现在还那样吗? 李森,我想请你多理解理解我弟弟,他马上就高考了,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我不想刺激他。你大概也听说了我弟弟有抑郁症的事,这种病严重了很危险的。 在她说话的时候,李森一刀一刀地,把 牛排分成了一些差不多均等大小的小块。谭芸吃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听她的啰嗦。 他把切好的牛排递给谭芸,谭芸刚要推据,但想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我自己来就行。 切都切了,我又不用吃这么小块儿的。你知道的,我干什么都要痛快,包括吃。 他话里有话,让人心惊。 李森在自己的牛排上随便划了一刀,叉起来就吃,回头你跟你弟弟说,不管他高考什么样,他的未来我管。我早就答应你父母会好好照顾你们一家四口,包括谭石的未来。可你不信我。 提起这段令人心寒的经历,谭芸完全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温暖,反而如坐针毡。她拿着叉子的手不知不觉得有些发抖,她暗暗地命令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过去了,都过去了,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李森看她不说话,问道:你还是不信吗?我今天就再跟你下个保证,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一定会对谭石好,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如有违誓言,天打雷劈。这样行了吧? 谭芸左手在膝盖上握成拳头,还在发抖,她强作镇定地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佯装思考状,之后说:我信,但请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和他说的。 李森微微翘起嘴角,那个笑容不知道是威胁还是另有它意。 他说:最好别太久,我这个人呢,有耐心,但也得分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性质的事。其实有些事很简单的。 李森看着谭芸,喝了一口红酒,简单粗暴的方法最有效。 李森谭芸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李森忽然笑起来,别害怕呀!我答应,我给你时间。我只是打个比方,男孩子要想长大,必须得经历痛苦,不然他是不会长记性的。你说是吧? 谭芸的左手狠狠得抠着自己的大腿,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和理智让自己平静,没有一下子扑上去杀了他。 我会尽快跟他说。 那就好,你相信我,我相信你,既然咱们都这么互相信任了,来,庆祝一下,cheers! 谭芸拿起自己的橙汁,轻轻地跟他碰了杯子。 怎么像没力气似的呢?李森握住她的手腕,又跟她用力地碰了一次,庆祝我们重修旧好,也预祝我们白头偕老,生生世世! 第62章 谭芸的每一个细胞都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她僵硬地被他拖着胳膊,直到他松开她,橙汁洒了半杯出去。 我和你一样激动。说完李森心情大好地笑起来。 谭芸强压住内心的愤恨,喝了一口橙汁,说: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问吧! 谭芸拿起自己的叉子,在果盘里挑了一颗大块的芒果递给他,李森愣了一下凑过来吃了。 谭芸说:那个叫于安的姑娘和你什么关系? 李森好像并不太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 谁也不是,不用放在心上。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孩子我不会问你,可她是谭石的同班同学,她干了什么应该不用我再说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心机,谭石身边有这种人,我不放心,何况我现在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她没有用了。我不想因为她搞得大家不高兴,更不想影响我弟弟。 李森无所谓道:行,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让她消失。 这句话让谭芸心惊肉跳。李森完全有能力做这样的事,让一个人消失对他而言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事。谭芸虽然恨于安拿谭石骗取她的信任,但也并不想让她去死。 别动不动就说这么吓人的话行吗? 李森笑起来,不是么?让一个人永久听话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让她消失么? 谭芸撂下叉子,李森,你再这样,我们没法谈了。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你也太不禁逗了,脸都白了。 谭芸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这女孩儿是你早就安排好的,还是她先找的你? 早安排好,还能花这么长时间找你?你觉得我李森是那个风格么?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倘若于安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谭芸的动态他早就了如指掌了,还能让她在外面潇洒这么久?不可能。 那是她主动找上你的? 李森放下杯子,从表情上看,已经有些不太想讨论这个问题了。 是,会所里见过几次,有点缠人。 谭芸早就怀疑会所那个眼熟的女孩儿是于安了,原来真是她。 为了讨好你,她见缝插针地潜伏在我身边,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们不说这个人了行吗? 李森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了。 谭芸很熟悉这个表情,这是他开始不耐烦的最初信号。她最好聪明点,适时地退让。 我就是想要你个保证,你都说要生生世世了,那这么严肃的事情,总得让人看见点诚意吧! 两人对峙拉锯之时,厨师端着刚出炉的甜甜圈回来了。 甜甜圈好了,刚出炉的时候最好吃,二位慢用。 谭芸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说着用夹子给谭芸夹了一个喷香的甜甜圈。 我答应你。李森忽然说。 之后他用纸巾擦擦手,起身系好西装扣子,还有什么想吃的,跟小于说,我先走了。 李森拿了车钥匙就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谭芸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浑身是汗,靠着椅子,一个字也不想说。 好歹是得到了他的保证,别的都不重要,她不想谭石卷进来,只要挨到谭石高考结束离开这里,她就可以做她该做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谭芸刚起床就有人敲门,不像李森。谭芸问了声谁,对方说送货的。 谭芸问什么货,对方说花瓶。 那天跟陈骆纠缠时打碎一个花瓶,李森后来问过她哪去了,她说不小心打碎了,李森说那么贵的东西就这么给弄没了,但也没埋怨她。 这么快,他又送来一个。 谭芸打开门,快递员站在门口,身边立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大件儿物品。 请问订货的人留名了吗?谭芸问。 快递员看了眼手机,是姓李的先生。 谭芸侧身让开一点,请进吧! 好嘞! 快递员小心谨慎地把花瓶背进门,拆包装,放置妥当之后才走。 谭芸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花瓶。 * 经过了上次的纸条事件,谭石又开始失眠了,每天半夜两点多准时会出一身汗,把被褥都湿透的那种。睡不着,他就去阳台上站着,一站就站到天亮。 那个第一次让他感觉到诡异的于安,一直和往常一样,一样安静,一样忍气吞声,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身边的男同学还在开她和苏强的玩笑,苏强总说别瞎说,大家都是同学。谭石知道,苏强不喜欢于安,不但不喜欢还避之不及,纸条事件之前,苏强就说过于安是装的,其实本人阴森的要命。 谭石近来才对这句话有所体会。 谭石一夜没睡,第一个到达教室,之后同学们陆陆续续也到校了。苏强今天差点迟到,进门的时候有点喘。 同学们都在早自习,苏强把书包挂在桌角,一边拿英语书一边低声说:真他妈吓人。 谭石心里一动,写卷子的笔顿住了,谁? 还能谁?于安呗。 她怎么了?跟你表白了? 谭石很少开这种玩笑,苏强瞧着他说:跟你表白了!你赶紧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 谭石笑了一下,不开他玩笑了,那到底怎么了? 刚才在路上,她就跟着我,一路跟着我进教室。 都是同班同学,当然一条路。 那我祝你天天被她跟好吗?苏强苦恼地说:大清早给我弄出一身鸡皮疙瘩来,靠 这时候,正在发作业本的于安过来了,把苏强和谭石的作业本一起放在桌上。 苏强在她过来前,就把嘴巴闭得死死的,谭石也没说话。平常于安发作业本的时候,他都会说声谢谢,但这次,他什么也没说。于安大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谭石抬头看的时候,于安正在对他微笑。笑过之后就走了。 等于安回到座位上,苏强用那种老子没骗你吧的眼神儿看着谭石,你看见了,你说吓不吓人,你就说吓不吓人!她都能直接去拍恐怖片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4) 下午第二堂课是体育课,其他班级这个紧张的时期已经没有体育了,但谭石的班主任坚持给他们留一堂放松的课,所以,他们班总能在其他班疯狂做卷子的时候在操场上打球。 男同学们在操场上打球,呼喊,朝气蓬勃。 女同学们有的在打排球,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当拉拉队。 于安离他们远远的,她坐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看英语书。 虽然已经入冬了,但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干干净净的。她最喜欢干净的天空。 在她看到今天要讲的课程时,打篮球的男同学们远远地过来了,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应该是要去超市买水。 谭石在他们中间,正在跟苏强讲话。 但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一群男同学忽然都不说话了。 直到他们离开她足够远时,才发出了一声哄笑,被哄的人是他们班长苏强。 过了五分钟不到,一群男同学从超市回来了,谭石不在他们中间。苏强在距离她最远的一端,搂着一个男同学的肩膀从她面前经过,他的脸正好被那个男同学挡住了。被他拉的男生总是取笑他,被他踹了一脚。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于安偷偷往超市门口望了一眼谭石出来了!。 于安转回头,把英语书翻了一页。 谭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停在她面前了。他的鞋子很干净,是一双白色的球鞋。 你到底要干什么? 于安有些惊讶,因为谭石有点生气了。 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 你说为什么? 于安想了一下,因为我么?因为我知道你的秘密。 一提到秘密这两个字,谭石就浑身不舒服。 你就说你想干什么吧! 我于安我了半天,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说! 谭石看样子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 于安望着他,谭石,你怎么跟他们一样了呢? 说重点! 于安失望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低下头,我喜欢那个不凶的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那个不凶的你! 谭石奇怪莫名得瞧着她,并未因为她的表白而有什么愉悦的神色。 于安,我没得罪过你吧!我对你也一直挺和气的吧? 所以我喜欢你,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你不是喜欢苏强么? 那都是他们说的,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你。 停!别跑题,我就问你纸条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说出来你不会更不安么?于安重新低下头,我喜欢你,但我也知道你喜欢别人,这也就是你不去看心理医生的原因。 谭石承认,这一刻,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彻底被于安激起了。他的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你跟那医生认识? 你终于信我了!很巧吧,我也是不小心听来的,因为我也是他的病人。不过我很听话,我从来不会无故断掉治疗,那样很危险。 于安也是杨哲的病人,这一点谭石的确没料到。 你偷听? 我没偷听!我是不小心听见的,而且你的声音也太大了,当时你正在接受催眠,你哆哆嗦嗦地说你小时候 闭嘴!谭石感觉脑袋里的血液轰然翻腾起来,如果于安是个男生,他现在已经揍她了。 想起来了吧?我没撒谎。 谭石看着一脸无辜的于安,问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说。 第63章 我都说了,我就是喜欢你,想多跟你说说话。因为我长这么大,只见过你一个人和别人不一样。但是今天,你好像和他们差不多了。 谭石仿佛又听见了那个诡异的节奏,沉沉的大提琴声,一下一下地敲击他的胸口。在大提琴声快要掩盖一切声音的时候,他听见自己说:那就停止你的喜欢! 于安依然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微笑着说:你还是很生我的气对吧?其实只要不对我凶就行了,我我不用你喜欢我。我也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拿别人的痛点打击人,最可恨了。 她的表情,渐渐地有种隐忍的愤怒,她捏皱了英语书,重复说:最可恨了! 书页被她撕掉的同时,她回过神来,看着谭石说:所以我不会那么对你的。 谭石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倒退了一步之后走掉了。 重新归队的谭石被男同学们围起来问,为什么跟于安聊那么久,聊什么呢? 但谭石一个字没说,表情也不太好看,苏强见状,打着哈哈把他们撵走了,拽着谭石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怎么了你?魂儿都没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谭石脑袋很乱,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苏强解释,烦着呢! 烦?烦什么呀?说出来让我也烦烦呗!欸?怎么还严肃起来了呢?跟我说说嘛! 谭石回到座位上,翻开英语卷子开始做,不管苏强怎么问他也不回应,苏强对谭石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只要他不愿意就什么都不会说的,索性也不问了。 下节课是自习,上课前同学们陆续从操场回来了,于安回来的时候,苏强偷偷看了一眼,他好像看见于安笑了,笑得很浅,但很瘆人,把他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谭石自始至终没抬头。 周一的工作是最多的,谭芸忙了一上午,总算把手头上的笔译做完了。最近几天,谭芸终于找到了些工作状态,这给了她信心,原来除了洗车,她还是可以回到她熟悉的领域的。 午休时间,她在公司对面超市的三楼吃了一个饭包,期间她一直在写信息,但始终没有发出去,改来改去的,最后还是算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谭芸拿起电话,深呼一口气,干脆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因为李森的恐吓,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最后一次电话接通的时候,谭芸终于松了一口气。 姐。 谭石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累。 石头,怎么才接电话? 刚才去厕所了。 现在干吗呢?我听你声音好像挺累的。 打球,上厕所,然后接你电话。 对,今天下午他们有体育课。 谭芸不再怀疑,也别太累了,特别要注意保护好膝盖,过度运动反而没好处。 谭石叹了一声,我知道,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嗯周末你过来吃饭吗?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过去。 怎么,你有约了? 没有,好吧,我会过去的。 行,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 说了这么多无关痛痒的话,李森的事还是说不出口。 纸包不住火,谭石早晚都会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 可谭芸就是怎么都开不了口,能拖一天是一天。 谭石大概也察觉了她有些吞吐,就问:姐,你是不是有事儿啊?有事儿你说。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的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你姐还能让人欺负?你呢,跟同学关系都怎么样? 挺好的。 谭芸因为李森的事心虚,所以并未察觉谭石的犹豫,好就行,那我们就周末见吧。 谭芸放下电话,整理一下纷乱的心情,准备回公司了。 刚好和来开会的林仙来了个偶遇。 林仙一出门就看见了谭芸,注意到她的不止她林仙一个。换掉劳动服的谭芸,有抢眼的美丽,的确是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的美没有攻击性,但那股又冷又淡的风格,倒也是独树一帜。 林仙踩着小细跟皮鞋来到她身后。 刚巧谭芸回过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上次两人不欢而散,至今谭芸也没有任何解释。 这段一头热的友谊,断得倒是干脆。 休息呢?林仙不冷不热地问。 谭芸嗯了一声。 刚才我就看见你在吃饭,怎么总一个人呢? 一个人快。 林仙笑了一声说:也对,这个社会变化太快了。 说着,林仙从兜里拿出一个小信封来给谭芸,既然看见你了,这个你拿着。 什么? 你弟弟林仙无可奈何似的叹了一声,我这爱管闲事的毛病啊,你弟弟班上有个叫于安的女生,她很有问题。应该也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接近你弟弟的,总之这个人不简单。你看看照片就知道了。 林仙终于在谭芸淡漠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愁云,只有在谭石的问题上她能有所动容。 谭芸接过照片,看看林仙。 林仙说:千万别谢我,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看吧!我走了。 林仙说完转身就走了。 谭芸听她的建议,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信封。 事情比她想象中复杂!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短暂的思考后,谭芸给林仙打了一通电话。这时,林仙已经在路上了。 谭芸说:林仙,我们能聊聊吗? 我们还有可聊的吗? 见了面再说行吗? 林仙犹豫了一下说:行,你就在那儿站着别动,我回去找你。 林仙开车返回,自嘲自己多管闲事,事儿精一个,没救了。 于安和李森居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如果属实,也就能解释这一切了。 谭芸不知道林仙是通过什么途径查到的这些,但林仙没必要作假来骗哄她。 谭芸在超市侧身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跟林仙见了面。 谭芸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要查这些? 你不是很聪明么?你猜呢? 为什么好奇我弟弟的事?为什么给我这些? 林仙笑了一声,为什么好奇之后顿了一下说:我就是忍不了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挨欺负,却没有还击的能力。至于为什么给你,我是觉得你有保护你弟弟的本能,而我始终是个外人,搞不好还要落埋怨,还是谁家事谁家管比较合适。 谭芸其实可以确定林仙根本没有坏心思。 但谭芸还是把自己弄得很讨人厌,讨人厌总好过给人添麻烦。何况林仙这个热情的性子,就怕给她招来祸事。 谭芸不咸不淡地说:那我就谢谢你了。 热脸贴了冷屁股,林仙冷笑一声,说:你就不好奇我还查到什么了吗? 谭芸只问:我弟弟知道吗? 林仙嗤了一声,我怎么会告诉他?一个要高考的小孩儿,谭芸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没有就好。 在谭芸的注视下,林仙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我就是看不惯你弟弟总在我地盘晃悠,还等着被人欺负。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女孩儿我见过了,利害关系我想她都懂,就看她做什么选择了。 谭芸对林仙另眼相看了,你已经找过她了? 是啊!反正无聊没事干! 谭芸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没有泄露什么,但她是真地很感谢她。 而林仙这时候却想自己是不是又莫名其妙落了下风,似笑非笑地说:但让我意外的还真不是这个那个的,而是你,你说你有一棵大树,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大树竟然是李森,我对你除了佩服,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64章 目前的状况,谭芸无话可说。 只要谭石暂时没有发现就好。 谭芸: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谭石,原因有点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可以吗? 林仙脑袋扭向一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都说了我对别人家的事没兴趣,谁家的事谁家管!谭芸,你是个聪明人,但我也不傻,人和人之间如果没有信任,没有真心,那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们姐弟俩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出于道义把这东西给你,后面怎么办,那是你的事。 林仙没想到,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更不舒服了,跟失恋的感觉差不了多少。 其实在她心里,她甚至觉得友情比爱情重要,但谭芸是真的让她伤心了。 林仙戴上墨镜,踩着高跟鞋款款离去。 谭芸心里也很难受,她不愿意辜负别人的好意,但她却做尽了令人心寒的事! 她抬头望天,万里无云,可她的心早就阴霾遮蔽。 * 星期五的中午,阳光很好,温度也可以,不冷不热的,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 很多学生结伴在校外溜达。 于安还是一个人,她站在甜品店橱窗前,痴痴地看着一块小巧的生日蛋糕。通体白色奶油,没有什么夸张的造型和摆饰,只有一个穿裙子跳舞的少女立在蛋糕上面,她就像活了一样,栩栩如生。 于安对着她,微微翘起嘴角。 今天是她生日了。 生日快乐,于安。 她小声对自己说。 橱窗上映着的女孩,脸上划过两行眼泪,不过她很快就笑起来了。 谭石出来了,他和苏强在一起,苏强跟他嘻嘻哈哈地说笑,但谭石显得很冷淡。 在谭石转过头看见她的时候,于安对他摆摆手,微笑着说了一声嗨。 恰好一辆公交车进站,阻断了她的视线。等公交车开走的时候,谭石已经不在那里。 于安看着他走远的方向,轻轻得捋顺自己的马尾辫。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哥哥。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双手捧着电话,拢着话筒,哥!你终于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你没跟谭石胡说什么吧? 谭石?没呀,我能说什么呢?哥,你想我说什么呢 ? 我告诉你啊,别搞事情,老老实实上你的学! 我很老实的,我在班里是学习委员,老师说什么我都听,很乖很听话,家长会的时候我妈 谁想听你说这些? 于安垂下眼睛,但还是笑着说:哥,我很乖的,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我告诉你,别跟谭石多嘴。 我没有,哥你要相信我。 没有就好,别搞事情,给我找麻烦看我不弄你的! 可是哥哥 电话忽然断了。 于安看着慢慢黑掉的屏幕,只好收起电话。 她捡起路边的一个被人随手丢弃的奶茶杯子,扔进垃圾桶,兀自说起来,家长会的时候没有人来,妈妈很忙,爸爸也很忙,老师就单独叫我出去把最近的安排说了一下,告诉我要放平心态,好好学习,保持状态。我成绩很好,谭石第一我第二,我可以考一个很不错的大学,我可以让家人为我骄傲。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5) 哥哥和谭石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可当你们对立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 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不简单,才这么几天她去了多少个会了,哪个不是跟着老大去的,芒姐现在都不行了,那可是咱们公司开国元老了吧,哪个有她这个待遇? 有人附和着:还有,久鼎的老板也点名来请她做会。久鼎那是什么级别,那俩姓陈的少爷又什么级别,哎呀我的天,我都不敢想了,一个女人 是怎么做到让所有男人都围着她转的! 还能怎么做,用膝盖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两个女人发出心照不宣的感叹。 谭芸在感叹声中走进公司,对所有流言蜚语都完全不与理会。她这个样子其实更让人生气,倒给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她们口中的芒姐谭芸是知道的,她本是梁慧的得力干将,现在多少有点受冷落的处境。但这跟她没关系。 谭芸正忙着翻译一份博物馆的资料,梁慧的电话过来了,让她去办公室谈事情。 谭芸放下电话就去了。 梁慧的房门欠了个缝,谭芸敲门进去。 一个女人对心爱的人会有多敏感,谭芸在那一刻有了深刻的体会。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看见他的背影时还以为是幻觉。但事实证明,她没有在做梦。 她应该是如常走过去的,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她想。 可能是她心虚,她总觉得梁慧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 梁慧笑着对谭芸介绍,这是久鼎陈总。随后又对对方介绍说:陈总,这是谭芸,新来的。 陈骆像不认识她似的,对她点点头。谭芸也略微点点头,陈总您好。 你好。 有些时日不见,他瘦了许多,皮肤也比 原来黑了一点。谭芸规规矩矩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拿出一贯的沉着冷静。 陈骆忽然站起身跟梁慧说: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到时候再联系。 梁慧笑呵呵地说 :行,我马上有个会要开就不能送你了,小谭啊,帮我送送陈总。 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梁慧的办公室,在众人关注的目光里走进电梯间。 门一关,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骆站在靠按键的位置,但他没有按楼层,等了一会儿也还是没动静。谭芸只好过去按了一楼。 谭芸个子不算矮,站在陈骆身边刚好到他肩膀的位置。陈骆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但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陈骆忽然说:日后这样的场合还会有,你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么? 谭芸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会不会流露出什么来。 电梯到一楼了,这么快就到了。 门开了,陈骆却没出去。 你不下去么? 他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按了关门键,之后按了负一层。 再开门的时候,门口有人等着上电梯,谭芸先下了电梯,随后陈骆也出来了。 谭芸等着陈骆走近些的时候说:那我就不送了,陈总慢走。 帮我结账。 什么? 一会儿出停车场,帮我刷卡结账,你有员工卡吧? 有。可是一个大老板会差这几块钱的停车费吗?后来又一想,有钱人通常都比较节俭,要看他开的车也看不出来是个有钱人。 上来吧。 两人先后上车,谭芸系好安全带,车子慢慢往停车场出口开去。 谭芸蓦然想起砸他车的那天,当时陈骆是那么冰冷无情,一点不讲情面。 谭芸扫码付款的时候付了十块钱,也就是说,他的车在这里停了三小时以上。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在公司吗? 谭芸压下心中的疑惑,以及这份疑惑带给她的联想,假装完全没看见他一直没有从她脸上转开的目光,付好钱解开安全带,陈总再见。 谭芸。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谭芸的心忽然揪紧了,但她没有回头。 这个你拿着。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是一杯热牛奶。从地下停车场上来后,他在便利店买的。 不用了,谢谢。 你的手冰凉。说着他就反手握住她的手。 谭芸像触电了似的往回拽。陈骆立刻就放开了她。 谭芸趁机解开安全带,下车,没说再见。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一整天下来,她总能闻到自己手上有他的味道,摸头发的时候能闻到,打电话的时候能闻到无时无刻都能闻到。 她终于忍不住 ,去洗手间里好好洗了个手。 来回路过的同事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跟自己的手过不去。 下班之前,梁慧召集了几个翻译开会,其中有芒姐。谭芸大约猜到会议与久鼎有关。 梁慧已经和芒姐讨论出了合作方案,以及项目细则。 梁慧能这么安排,说明李森并没有对谭芸的工作内容加以干涉,但这并不意味着谭芸就真是自由安全的。 梁慧说,久鼎集团的活儿谁都想要,如今能落在咱们手里,可一定要好好表现。还告诉在座的几个翻译,说芒姐是全公司业务最突出的人,要好好学习学习。 同时也告诉她们不用听那些闲言碎语,久鼎那两个少爷虽说脾气古怪,但他们平时忙得很,基本不会出现在一般的工作场合中。外界传言高深莫测的冷血悍将陈骆近半年应该都会在外地轮岗,这边的事他几乎不会参与。 所以,不用担心,放平心态,好好工作就行。从各位脸上的表情看得出,这是个令人松口气同时也有点失望的消息。 周四上午十点钟,谭芸经过重重检查后进入了久鼎集团。今天她要跟一个视频会议,她已经为这次会议做了一周的准备。 谭芸早早地就到了会议室,把一会儿将要进出的地点熟悉了一遍。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的时候,陈洲正好在几人的簇拥之下往会议室去。他从谭芸面前走过,就像没看见她。 谭芸也早在会议开始前进入了工作状态。 陈洲就坐在谭芸身边,他就是今天谭芸要跟的领导。 第65章 视频会议开启后,谭芸也即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今天她负责同声传译,当她标准流利的英语翻译开始时,陈洲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陈洲收回视线,继续与对方商讨。期间他故意用了一些难懂的专业术语,外行人完全听不明白的那种,但谭芸的翻译丝毫没有受影响,不仅没受影响,还完全正确地理解了他说的话,术语也翻译得很到位。 陈洲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会议圆满结束,谭芸的表现很令人印象深刻,参会人员都对谭芸提出了表扬。谭芸微笑着收下这些鼓励,心里也感觉很高兴。 秘书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谭芸也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正在装包。陈洲还没走,正在用电脑,并且十分认真。 谭芸心想不要打扰,可刚要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陈洲却叫住了她。 秘书偷瞄了一眼之后把门关好出去了。 谭芸转过身,陈洲扣上笔记本电脑。 也看不出来他的笑容里是赞许还是什么,反正他是笑了。 真有你的啊!陈洲说。 多谢陈总鼓励。 还跟我陈总陈总的,别装了,也没别人。 他转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一边点一边看着她说:之前洗车检票还真是屈才了啊! 陈总,您还有事吗? 有!你坐下。 谭芸以为还有什么工作,只好听他的坐下来。 陈洲拿出电话,在她面前拨通,嗯!人在我这儿呢! 随后眼神落到谭芸身上。 谭芸猜电话里的人是陈骆。 陈洲果然把电话递给她,拿着。 谭芸却没有接。 陈洲硬是把手机塞给她,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说完自己去会议桌另一边儿回避去了。 谭芸拿起电话,刚放到耳边,就听见了陈骆的声音。 谭芸。 是我。 刚开完会? 嗯,有什么事么? 陈洲可能态度不太好,他就那个样子,不用放在心上。 谭芸早领教过了。 还有其他的要交代吗? 我在外地争取回去的机会,我会尽快,有困难就找陈洲,他会帮你的。 陈骆突如其来的关心,就像她之前感觉脚底下踩着的云彩,让她腾云驾雾,很不真实。 多谢陈总关心,我知道这份工作是因为陈总提携,我们会认真完成的。 谭芸。 他又叫了她的名字,谭芸心中一紧,是,陈总。 我这是在找机会接触你,懂吗? 谭芸微微蜷起发抖的手指头,陈总,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在我回去见你之前,照顾好自己。 这太像小情侣之间的电话粥了。 谭芸挂断电话,赶紧把烫手山芋还给陈洲。 陈洲嘴里叼着烟,似笑非笑。 你不是让我远离你哥吗,为什么还要帮他打电话? 陈洲看着她,我帮他是我的事,他是我哥。不代表我之前对你的警告不算数了。我告诉你,我不管你还有多少能耐,我只有一个宗旨,不能让陈骆挨你的骗。你想骗谁我不管,你怎么上位的我不管,你要是有一点点良心,就不要伤他。 先把一个亿准备好再说吧! 谭芸转过身,拿起自己的pad。 陈洲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身影,忽然问:你新骗来那个是什么人?比我们兄弟俩加起来还有利用价值?或者说,更有钱? 对,更有钱。 这句话激怒了陈洲,但今天他不能再打人了,事实上上次那一巴掌已经让他后悔莫及。 谭芸。 陈洲忽然认真起来,还有什么事陈总? 如果逃不掉,就好好对陈骆。 我说的话你是还没听懂吗? 我懂,我都懂。我比任何人都懂。但陈骆不一样。他从来没爱过任何人,也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你大概率是逃不掉的! 谭芸怔了半刻,说:前后矛盾,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之后款款走出会议室。 陈洲看着那扇渐渐关闭的门,坐进沙发里。 手机震起来,秦淑芬喊他回家吃饭。然而一进家门就挨了顿骂。 陈洲,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儿子?我想尽办法把陈骆给支走了,他的心腹也都挨个换掉了,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啊?啊?你知不知道你妈为了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陈洲不出声,秦淑芬就更生气了。 你跟他称兄道弟,比你亲妈还亲,你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没有人会跟一个抢了他爹,霸占他财产的人做兄弟,你当陈骆像你这么傻呢?我告诉你,这个人精着呢,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你!你还跟他跑前跑后的,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啊? 秦淑芬的牢骚让陈洲很心烦,妈,我的事你别管行吗?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天天搅合在人家的事里,当我不知道呢?那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陈骆喜欢让他喜欢去,你别去接触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陈洲一听这话,终于正眼看了秦淑芬一眼,你你查谭芸了?你没事儿你查人家干吗? 见儿子急了,秦淑芬更生气了,你看看你,一听见那女的的事,你眼睛都亮了!我可是你亲妈呀! 陈洲梗着脖子,妈,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 你以为我爱插手啊?你以前那些女朋友我管过吗?这个谭芸绝对不行! 陈洲惊疑地看着秦淑芬,秦淑芬拉着儿子的手,忽然苦口婆心道:儿子,你听妈的,这回你别管陈骆的事儿,他爱跟那个女的怎么的都别管,啊,行不行,妈求你了! 陈洲十分好奇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事? 秦淑芬一跺脚,妥协了,那个谭芸就是个祸害,你要碰上她,你迟早就玩完,连我也得跟着载进去,所以妈才劝你离那种女人远一点,你相信妈妈,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妈,你跟我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哎哟,还能怎么回事哟!你就不好奇她一个洗车小妹是怎么进了写字楼的,还能在老板身边晃悠? 秦淑芬在儿子失望木然的眼神中乘胜追击,还不是背后有人?而且还不是个一般人,在咱们省一跺脚都能地震的人,这种人,你能得罪吗? 陈洲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淑芬,谁?你在说谁? 李森,森然集团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森然集团,李森。他怎会没听过。 那是本地最大的商业帝国,产业范围几乎涵盖了所有商业领域。 谭芸跟李森?森然集团的李森? 这怎么可能? 不对,也没什么不可能。谭芸这种女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按照她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的路数,她认识再邪门的人都正常。 陈洲慢慢冷静了,这件事,陈骆知道吗? 秦淑芬哼了一声,按照我对陈骆的了解,他知道。 是你猜的。陈洲多少有点说他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 是我猜的,但我可以跟你保证,陈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跟你说的。他什么时候跟人掏过心窝子。欸?陈骆该不会又在你耳边说过些什么吧? 陈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无比烦躁,我走了,晚饭你自己吃。 欸?儿子,你上哪去啊?秦淑芬亦步亦趋地跟着儿子。 出去走走。 说着就出门了。 吃饭了你走什么走啊? 秦淑芬站在门廊看着郁闷的儿子,那你慢点儿开车啊!千万别再干蠢事了啊! 陈洲的车轰一声开出去。,车灯闪了几次就再看不见了。 陈洲一边开车一边扯乱了领带,使劲地按喇叭,前车司机冒个头来骂了一句,急你妈急? 陈洲解开安全带,直奔前车,把人薅出来上去就是一拳。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一场闹剧连着另一场闹剧,普通人对此深有感触,而陈洲这一刻只感觉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难以忍受命运带给他的枷锁。 第66章 打了一架,陈洲也没落什么好,弄个鼻青脸肿。 去酒吧买醉,又怎么喝都不醉。 五光十色令人天旋地转的灯光,疯狂舞动的男男女女,组成了一部诡异电影里的画面。画面热闹得不行,但却像静音了一样,整个世界清清楚楚,安安静静。 林仙到的时候,陈洲正在对着一个舞娘出神。林仙看看舞台上疯狂舞动的人,再看像丢了魂的陈洲。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6) 碰碰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喊:要我帮你联系她吗? 陈洲忽然笑了,行啊! 林仙白了他一眼就要去,被陈洲给拽了回来。 林仙一屁股跌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又对陈洲喊:你这是干什么呢?失恋了? 陈洲又笑了,笑得咳嗽起来,擦掉嘴角的啤酒沫,我失哪门子恋啊? 他点了一支烟,样子怎么看都有些颓废。 还说不是呢?我看你这是典型的失恋综合征。 你这么有经验,也对,相亲都二十多次了。 喂,还能好好说话不? 陈洲分给她一瓶酒,陪我喝吗? 我开车了。 真没劲! 陈洲把啤酒往回挪,却被林仙半路给抢了回去。 她开了瓶盖,灌下一口,之后豪气地用袖子抹了把嘴角,一会儿找代驾吧! 陈洲看着她。其实她挺漂亮的,除了学习不行,各方面条件都没得说,是个男人都会惦记。但跟谭芸比,总是差点什么。 莫名其妙又想起谭芸来。 烦忧似乎冲上了他的头发丝,陈洲狠狠地搓了一把头发。 林仙看他实在烦得慌,就说:都找我来了,说说呗,说出来就好了,闷在心里再闷出病来。 陈洲有很多狐朋狗友,但能真心聊天的人好像一个都没有。更何况他被自己心里的龌龊恶心地无法直视自己,又怎么能给别人看! 林仙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到底怎么了?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陈洲打了一晃,说:我如果说陈骆是我的信仰,你信么? 林仙笑了,你这种人,也就陈骆能拿得住你。我不意外。她喝口酒。 你也觉得他比我强是吗? 陈骆很优秀,很出众,方方面面的确都挺强的。欸?你不是找我来拍马屁的吧? 陈洲摇摇头,你真是凭实力单身。 喂!不许人身攻击啊!是你自己找我过来的。 陈洲笑了一声。 你笑屁啊你!再笑我走了! 别走别走,我错了! 林仙这才坐回来。 陈洲给她点了一支烟。 林仙抽了一口,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又是因为谭芸吧?也难怪你们兄弟俩都为她着迷,看上她的人还真是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你是说李森? 林仙看着陈洲,既然都知道了,还何苦自寻烦恼?她这种女人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爱情对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你们俩注定被她涮! 你没在她的位置上,换了你,可能会做得更绝。 你看你看,还为她说话,你没救了! 陈洲也笑自己,遇上谭芸后他的确做了很多傻事。不仅他,现在就连陈骆也别她拿捏得死死的。陈洲不由得想起多年来和陈骆的点点滴滴。 他从来都是跟着他屁股后面跑,只要是陈骆说的,他都听。只要是陈骆想要的,他都拱手相让。但这次,他连让的机会都没有。谭芸心里没有他。 陈洲一下子捏碎了玻璃杯,手心里顿时流出血来。 林仙吓坏了,陈洲你干什么?神经病啊! 没事,死不了人的。 这句话激怒了林仙,林仙照着陈洲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给我滚出来! 林仙抓着陈洲离开了酒吧,代驾把他们送去了医院。经过上药包扎,陈洲又跟没事人一样。只是林仙不太搭理他了。 陈洲今晚喝了不少酒,林仙决定先把陈洲送回去。然而这一送,她就没能离开。 陈洲喝醉了,但那张贱嘴还没忘了逗她生气,一边气她一边拉着她不让她走。 推拉闪躲间,两个人都像被什么激中了一样。 干柴烈火,孤单寂寞。 他们急急吻在一起,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林仙先醒过来的,她一动,陈洲也醒了。谁也没对前一晚的事多说什么。 两个人穿好衣服,一前一后走出卧室。 然而屋里有人。 陈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看样子刚才一直在做事。 林仙只觉得头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林仙一惊,昨晚? 你们回来我就走了,今早过来的,刚到不久。 林仙没再多问,你们聊,我先走了。 我让司机送你吧?陈洲在身后说。 林仙一边走一边摆摆手,不用管我,走了。 陈洲一身酒气,头发也乱糟糟的,坐沙发上先点了一支烟。 陈洲:昨晚上你怎么不出声儿啊? 陈骆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那种情况不太合适。 现在更不合适了,我一直把她当哥们儿的。陈洲撸了一把打结的头发。 对于陈洲的私生活,陈骆一向不多加过问,这次也是一样。然而陈洲对这一次的沉默多了几分思虑。 怎么忽然回来也不说一声? 临时决定的。 为了见她? 不是。你的脸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陈洲摸摸嘴角,无所谓道:路上遇到个傻,他妈的欠揍。 陈骆接着打字,林仙带你去医院了? 去了,我要不去她能把我吃了,这女人真是 陈骆还在打字。 陈洲:哥,说句你不爱听的啊,如果谭芸根本就不爱你,怎么办? 不爱就不爱。 啊?陈洲大惑,哥,我没听错吧?不爱也没关系?那你在这干吗呢,这来来回回的? 你不是说我想得到她么,确实是。 可是这不矛盾么?她只是在利用你,骗你。 陈洲吐出来的烟很快扑到他的电脑前,陈骆合上电脑,你会花精力去骗一个不在意的人么? 陈洲把这句话反过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抽了一口烟。 陈骆看见陈洲桌子上摆着的成堆的酒瓶,回头问他,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嗯?陈洲后知后觉地看看酒瓶子,说:我能有什么事? 陈洲几口就把烟抽掉,烟头戳进烟灰缸里。 陈骆看着他使劲地折腾那个烟灰缸,好像要把烟灰缸戳个洞出来。 最近没回家么?陈骆问。 提起这个,陈洲就烦,没,回去就吵架,回去干吗? 秦姨也是为你好。 陈洲忽然烦透了,能不提她吗? 陈骆:好,不提。 陈洲:你先别说我,我刚才还没说完呢!现在不是在意不在意的事,而是她有别人了,她自己亲口承认的,她找了个更有钱的傍上了。 陈骆沉默地抽烟。 陈洲看着他,你该不会要抢人吧?陈骆,不至于吧?她是有多倾国倾城啊? 陈骆忽然问:我让你做的事你有没有做? 陈洲嗯了一声,还用问。 陈骆:现在可以停了。 停? 停。别问我为什么。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陈洲看着陈骆,忽然笑了一声,你是不相信我吧? 陈骆望过来,眼底沉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总是这样。 陈骆:你这么认为? 陈洲:陈骆,说实话,我从来就没看透过你。小时候我觉得你特别恨我,所以才不理我。后来我跟着你屁股后头跑,跑了半辈子。我还是没看透你,我就连你想干什么,在想什么都一点猜不到。人人都说我们是兄弟,呵!我还比不上你的百分之一。 陈骆静静地等他说完,这些话早就想说了吧? 陈洲不吭声。 陈骆说:是我比不上你,而不是你比不上我。 陈洲抬起头。 陈骆把烟头戳进烟灰缸。 你有的,我这辈子也不会有。 第67章 认识陈骆这么久,从来没听他说过这种话。陈洲一时怔住了。这是在夸他还是什么意思?他有点没明白。 陈骆拍拍陈洲的肩膀,这一亲密的举动也让陈洲有点懵。 陈骆:如果你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 陈洲将信将疑地看着陈骆,却被他笃定的眼神压得无法说出一个字。 十二中门口,放学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 谭石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来。 林仙坐在车里抽烟,等谭石走到差不多近的时候忽然按了一下喇叭。谭石和男同学吓了一跳。 林仙在谭石复杂的眼神中走下车。 小孩儿,放学了? 苏强眼睛一亮,这仙女是哪来的,太漂亮了,漂亮得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 谭石跟苏强说: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苏强嗯了一声,眼神里别有深意,行,不着急啊! 林仙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谭石觉得今天的林仙 有点颓。 小孩儿,有胆跟我来么? 谭石也笑了一声,你都有胆了,我还怕什么。 谭石从来没对谁说过这种话,他自己也惊了。 林仙挑挑眉毛,那就上来吧。 说完就回身上了车,谭石毫不含糊也上去了。 林仙即刻把车开出去,谭石也没问去哪儿,林仙也没说。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最后林仙把车开到了海边。 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风也很轻,海和天交相呼应,声音恢弘细腻。 林仙把鞋子脱了走在沙滩上。 谭石跟在后面,喂,你不会是叫我出来看海的吧? 林仙回过头,头发被风吹乱,眉眼间竟有几分温柔。 不行么? 你是没朋友么? 林仙朝他走过来。 谭石很高,跟谭芸长得一点也不像。 曾经有,现在没了。你呢,小孩儿,你有女朋友么? 谭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 林仙忽然转开眼睛,随口问问,你还急了。 她继续朝前走。 谭石叫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无聊不行么? 你该不会是 林仙停下脚步,双脚沾满沙子,忽然打断他,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 话锋转了。 谭石收起揶揄,没呢。 林仙说:听说你是学霸,想考哪都能考。 谭石:你信么? 林仙:信。 谭石被她噎住了。 林仙:当学霸什么滋味儿,有没有点高处不胜寒啊? 谭石:没听说过成绩好到高不可攀的,要说高处不胜寒那也是钱多的人才有的感受,这得问你啊! 林仙:欸,小孩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么好的风景,这么好的气氛,你非得搞破坏吗? 谭石:又不是约会。 林仙:你没救了,你这样找不到女朋友的。 谭石说:要那玩意干吗? 林仙:什么叫玩意啊?你把女生当什么啊? 谭石看着大海,无所谓道:我不需要。 林仙:你还能一辈子不需要啊?我就不信你长这么大没有喜欢的人。 谭石好像被戳中痛处,转身朝大海走去。 林仙在他身后说:看来被我说中了,怎么,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 谭石不说话,眼神转向另一头。 呀,这是让我说中了啊!林仙围着他转,谁呀? 谭石:有钱人都像你这么无聊么? 喂,小朋友,你这样很没礼貌啊!林仙忽然戳了一下他的胸口。 谭石一把捉住她的手指头,但很快就放开了。 林仙笑了一声,一边踢沙子一边朝海边走,小孩儿,告诉你个事儿,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像我这样的女人,记得要远离。 海浪轻轻地翻动着。林仙的头发随风飞舞着,轻轻绕在眉眼间,记住了么? 为什么? 因为她们守不住自己,守不住爱情。 为什么守不住?谭石忽然较起真来。 林仙看着他,眼睛里面亮晶晶地,她笑了,笑得特别甜,因为喜欢她们的人太多了呗,笨蛋! 那你呢? 我? 林仙转过身,看向大海,我也一样。 谭石来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海。 林仙看向他,谭石,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争取做自己想做的那种人,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一辈子做自己想做的事,一辈子不要让自己后悔。 少年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清澈的深沉。 林仙。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叫姐姐。 谭石没理她,说:守得住的话,可以再坚持一下。 林仙微微怔住了,随后转开目光,笑着说:走,姐姐请你吃饭去。 这是谭石第一次和林仙相对而坐,太太平平。 林仙点了一桌子菜,谭石一直说吃不完让她别点了,但她还是要点,非得摆满一桌子。 谭石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餐厅,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吃。 林仙挨着样地告诉他,他才知道怎么弄。 这么吃饭不累么?谭石受不了这种吃法。 谁说不是呢?但很多人还是喜欢搞这套。 你也喜欢? 不喜欢,我爸开店的时候我就反对了,但他不听。 这你们家店? 嗯。你没看见么,冷冷清清,没几个人,迟早倒闭。 就这么说自己家生意? 实话,不出一年。我去个洗手间。 林仙去洗手间了。 谭石感觉吃得差不多了,但又感觉吃得稀里糊涂,没什么饱腹感。 前面过来两个刚吃完饭的女孩,一边走一边笑,不小心碰掉了林仙放在椅子上的包,里面掉出一沓东西来。 两个女孩对谭石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太不好意思了。 谭石蹲下来捡东西,没关系。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7) 捡着捡着,谭石的动作变慢了。他拿着那沓东西,一张一张地翻。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沉沉的大提琴声,带着诡异的有节律的节奏。一股火儿瞬间冲到了头顶,在他全身横冲直撞,他紧紧地握上拳头。 林仙回来的时候,谭石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林仙问:怎么了小孩儿?吃完了就困啊? 谭石抬起眼睛,眼神让林仙惊住了。 怎么啦?像要吃人似的。 你在搞什么鬼? 啊? 你包里的东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谭石啪一声把牛皮袋子甩在桌子上,他们的争吵引起了大范围的注意。 林仙怔住了。 谭石:我告诉过你们,不许欺负我姐,谁敢动我姐一分一毫,我跟他拼命! 林仙完全没想到照片会被谭石看到,这会儿不管说什么都不像真的,谭石,你听我跟你说,照片是我找人拍的,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 谭石:没来得及?你别告诉我你找我过来是要负荆请罪的。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指不定在背后搞什么鬼? 林仙:搞鬼?我搞什么鬼啊谭石,你动动脑子想想好吗? 谭石:我早该料到,你和李森是一伙儿的,我早该看清楚你们这种人的嘴脸! 林仙:谭石,你能不能不要把任何人都设想成要害你姐的仇人行吗?况且我害过你们姐弟吗?你凭良心讲。 谭石:那你为什么拍这些照片? 林仙:我我是我在拍拍别人的时候不小心拍到的。 谭石:不小心?每一张都不小心吗?你别告诉我你是在拍李森,不小心把我姐带进去,一带就带出一沓来。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你要干什么? 林仙无语道:我能干什么?我一直在帮你姐,帮你这个混蛋!你现在还跟我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还? 谭石:你帮我什么,我哪里需要你来帮? 林仙怒了,你知不知道你最该防的人是谁啊,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分心影响学习,影响前途!你以为我爱管你们家的破事儿吗? 谭石红着眼睛,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插手我们的家事了,你回答我,是不是? 林仙:是!你满意了吧?我多管闲事,我自作多情,我没事儿瞎掺和别人家的事,让人家骂,我犯贱,行了吧?你还有什么要骂的? 林仙发了一通火,谭石反而安静了。 谭石:所以,我姐现在是跟李森在一起了? 不是谭石,你听我跟你说啊林仙有些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笨过,你姐呢 谭石转身就走。 林仙根本拦不住他,谭石你别冲动你要干什么去? 第68章 谭石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跑了。 林仙后悔,但晚了。她这个猪头,为什么要跟谭石说那些呢? 厨房里一股鱼腥味儿,谭芸正在把一条鲤鱼破肚,清洗。心不在焉。 李森又催她了,问她有没有跟谭石说她们的事,这么偷偷摸摸的他已经等不起了。谭芸答应尽快说,请再给她一点时间。 李森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不开口,他不介意去做那个开口的人。 谭芸说这次一定说。 可是要怎么说呢?她压根开不了口,也根本就不想开口。李森是她的噩梦,谭石也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个人,从来就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只要地球不毁灭,谭石就没有可能松口。 谭石来的时候,谭芸刚把鱼下油锅,开了门就一溜烟儿跑回厨房去了。 谭石关好门,书包往地上一扔,寻着厨房噼啪声去了。 姐姐正在做鱼,因为油崩的厉害,姐姐站得有点远。谭石扶着姐姐肩膀往旁边挪,我来吧! 不用不用,你出去等,油烟大! 我来吧! 谭石坚持拿走了谭芸手里的铲子。 谭芸看看弟弟,往旁边让了两步。 我看你这脸色不太好啊,怎么了,谁惹你了?谭芸试探道。 没有。 谭石的回答很干脆,也很生硬。 谭石熟练地把鱼煎了两面,然后兑入热水放入调料,盖上盖子,等开锅了之后调到了小火慢炖。 今天的谭石特别沉默,炖鱼的时候,他就在厨房那儿站着看锅,不看手机,不看电视,也不吭声。谭芸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但他不说她也不能刨根问底,等他想说自然就会说的。 鱼香味儿越来越浓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饭菜都好了。 谭石把饭菜盛好摆上桌。姐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谭石走过去,静悄悄地看着姐姐。 姐姐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皱着,跟李森在一起的时候,她还经常尖叫着从梦里醒来,大叫着李森的名字。 谭石问姐姐怎么了,姐姐从来不说实话,就含糊地说做噩梦了。但谭石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以前他就偷偷跟踪过李森,这人渣跟很多女人不清不楚,认识的人也是什么样儿的都有,就不是个可靠的人。谭石劝过姐姐离开他,但姐姐只告诉他别管她的事。 后来姐姐忽然就离开家了,李森上门要人,爸妈交不出人来,也说不出姐姐的去向。这时候谭石才知道姐姐是逃走了。 谭石坐到地板上看着姐姐睡了一会儿才轻轻推醒她。 姐姐好像被他吓到了,猛然张开眼睛,拼命往后蹭。 谭石握住姐姐的手,姐,是我。 谭芸清醒了些,石头啊,我睡着了。 嗯。起来吃饭吧,都做好了。谭石先站起来,然后再拉姐姐起来。 饭菜扣着盖子,但已经没那么烫了。 谭芸:你还等了我一会儿啊? 谭石:嗯,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叫你。 谭芸:坐下一起吃吧。 谭石:我还得回学校,你自己吃吧。 谭芸狐疑地看着弟弟,还回去?有什么急事吗? 谭石:答疑课,必须去! 谭芸站起来,那你还过来折腾一趟干什么,下次再有这种重要的事就别过来了,你现在时间宝贵,不用管我。 谭石:嗯,姐,那我先走了。 谭芸:快回去吧!但也得配合运动啊,医生不是说了吗,劳逸结合。 谭石:我知道。 谭芸把谭石送到门口,谭石一边系鞋带一边说:姐,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 谭芸摸了一把弟弟的头发,姐不是小孩子了,都知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谭石打开门,那我走了。 谭芸:嗯。 谭石看着电梯上行的数字,咬紧牙关。 姐姐在身后叫他,石头! 谭石撑起一个笑脸回过头。 姐姐欲言又止,却笑了,姐姐爱你。 谭石只感觉心里有无数根针在扎他,扎得他遍体鳞伤,快要不能喘气了。 谭石:姐,咱俩就别弄这些了,肉麻得受不了。 谭芸:行,不恶心你了!快回去吧! 电梯叮一声响,敞开门。 谭石走进去,跟姐姐摆手告别。 电梯的门渐渐合拢,看不到姐姐了。谭石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李森一个人在会议室里看幻灯片。手下人敲门来找他。 人进来前,李森把幻灯片关了。 进。 外头的人打开门,神情凝重,李总,有个事儿跟您说一下。 把灯打开。 是。 李森一边抽烟一边把椅子转向落地窗。 手下人来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李森的手顿了一下,瞧向手下。 手下也没料到事情这样发展,李总,那接下来怎么办? 李森抽了一口烟,轻轻摆摆手指头,你先下去吧。 是。 手下退出去后,李森拿起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李总啊,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李森摸着手指头上的戒指说:你那个老同学查到我头上了。 梁慧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李森:梁总,咱们就别打哑谜了,你那个老情人忽然在我头上动土,什么意思? 梁慧:哎哟,李总,什么老情人啊,大学毕业就没联系了,那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您怎么还拿来开我玩笑呢? 李森: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你告诉他,敢动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梁慧:哎哟李总,您别生气呀!遇到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呗,都是白手起家干起来的,这其中的滋味只有咱们自己明白。咱们企业家是实打实在实现自己理想的同时给社会做贡献,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谁来查也不怕。 李森越听面色越沉,梁总这是上岸了? 梁慧:李总,我哪会游泳,还上岸呢?李总我这边还有点事,咱们回头再接着说啊!对不住,我先挂了啊! 按照现在的形势,估计所有人都避他如瘟神。 忽然来了这么一遭,是谁在搞他? 李森翻了翻通讯录,又拨了一通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你稍等一下。 好。 对方很快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我们被查了。秦淑芬单刀直入,没有废话。 有人搞我们。 呵,这红颜祸水可是闹了水灾了。 秦总的意思是 我就纳闷儿了,怎么全世界就剩她一个女人了么,都围着她转。 秦总消息挺灵通啊! 秦淑芬哼了一声,一边抽烟,一边在膝盖上画圈,李总找了半天的人原来就是她。 秦总失望了? 秦淑芬从花盆里揪了朵花出来,花瓣碾碎,弄了一手。 我失哪门子望,那是李总自己的事。之前我没告诉你,是怕管别人家的事招人烦,我早就想说,这女人不干净,还来招过我儿子,幸好我儿子聪明,没上她的道儿。 秦总这是说我捡了便宜货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好话你非要那么听我也没办法。事已至此,我就想问问你,为了一个女人争来斗去,江山赔尽,值得吗? 秦总这是在暗示我您的大公子是幕后主使了? 秦淑芬哼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李森我告诉你,真怎么样了,你我就都没下文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淑芬挂断电话,李森烦得脑仁疼。 这一切的背后,不管是谁在背叛他,或者想搞垮他,都要付出代价。 *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身边车来人往,繁忙如旧。 谭石站在十二中门口,看着一盏盏亮起的窗户。 他们在学习,他们在笑闹,他们在烦恼,他们在计划未来。 他,也在计划未来。 不一会儿,苏强从校门口跑出来,气喘吁吁跑到他跟前,干什么呀,电话里不能说啊? 晚自习我不上了,想回去睡一觉,跟老师说过了。 啊,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我文件夹么,在我书桌里,自己拿。 苏强瞪大眼睛,真的? 骗你有钱么?想着自己拿,我走了。 欸! 谭石回过头,又干什么? 明天晚上吃烧烤啊,去不? 谭石看着苏强,驻足的半刻,他还有明天么? 再说。 说完就走了。 他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直到没有踪影。 * 林仙握着电话,已经来回踱步无数次。 谭芸没接她的电话,不知道姐弟俩是不是又吵起来了。 林仙被负罪感折磨,又打了一遍。 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哎呀姐姐,你可算接我电话了。 找我什么事?谭芸语气很冷淡。 不过林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刚从陈洲那儿听说谭石有抑郁症,回想自己对谭石的所作所为,她简直想去负荆请罪。 嗯你跟石头没吵架吧? 石头?你怎么最近一直在跟我提石头? 是这样的,谭石在我这里看到你和李森在一起的照片了,然后就特别生气地跑了。你你今天见过他吗? 谭芸如遭雷击, 他刚从我这走。 回忆起谭石今天反常的表现,谭芸惊出一身汗来,她来到厨房,发现水果刀不见了。 第69章 谭芸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如果谭石一时冲动干了什么傻事,他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谭芸这边迟迟不出声,林仙心里更没底了。 谭芸你还在吗?你怎么不说话 啊? 电话忽然断了。 谭芸冲出家门,到处寻找谭石的影子。想给谭石打电话,却找不到手机。她慌了,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慌张过,手机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她又跑回楼上找电话,原来电话在家里。她抓起电话后,又冲出家门。 电梯门一开,山竹和陈洲在里面。 谭芸打结的脑袋在看见陈洲的瞬间忽然灵光一闪,谭芸噗通一声跪下来,求陈洲,陈洲,我再求你一次,最后一次,救救我弟弟,救救我弟弟! 山竹赶紧扶起谭芸,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然而刚刚还和他扯淡的陈洲却冷着一张脸,对谭芸视而不见。 山竹:陈洲,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句话呀你? 陈洲绕过他们俩,不用管她。 谭芸走投无路,自尊廉耻都可以不要! 她对着陈洲的背影大声道:陈洲,我拿我的命发誓,我弟弟要毁了!我请你帮帮我弟弟,我可以把命给你,我什么都给你!我求你了。 要不是山竹拉着,谭芸怕是要给他磕头了。 山竹:谭小姐,你先别急,我们帮你,我们一定帮你。你先告诉我你弟弟怎么了? 谭芸:我弟弟去找李森了,李森会弄死他的。 山竹大惊,李森? 随后看向陈洲。 陈洲好像对这一切都早有预料似的,什么也没说,转身进门了。 山竹朝着陈洲喊:陈洲你什么毛病啊你?谭小姐你先别激动,他不帮你我帮你,我找我所有朋友帮你。 山竹说这个话完全是想先稳住谭芸。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8) 李森是个什么人物,这省城里谁敢动他?山竹他们这一帮人里也根本没人能跟李森叫板。 谭芸把眼泪抹掉,谢谢你山竹,谢谢。 要不这样,我先带你出去找你弟弟,路上再打电话给我朋友。 谭芸不住地点头,好。 谭芸不断地给谭石打电话,可一直是关机状态。 谭芸愈发坐立难安,恐怖的猜想不断地折磨着她。 山竹给所有可靠的朋友打了电话,但对方一听说事情跟李森有关都不敢轻举妄动,别的忙都能帮,但到李森那抢人,他们还没这个胆量。 谭芸知道事情的难度有多大,山竹的电话无非是证实了一个事实没有人能动他。 另一头陈骆正在办公室里翻阅文件夹,文件夹很多,摆了一桌子,都是今天才送过来的。 他嘴里叼着烟,一页一页地翻,硬是翻了三个多小时。 晚上六点多,陈骆接到了林仙的电话。 喂? 陈骆,你在忙吗? 什么事? 我闯祸了! 林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陈骆讲了。 陈骆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站起来,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陈骆就出门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给谭芸打电话,谭芸立刻就接了,陈骆,我弟弟我弟弟现在很危险,我知道我很过分,我总是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为我消灾,我再求你最后一次行吗? 我在你们后面。说完,后面响起汽车鸣笛声,车灯还闪了两次。 山竹靠边停车,陈骆过来接人。 谭芸浑身发抖,抓着陈骆的袖子,陈骆 我知道,我帮你把石头带回来。 山竹看着陈骆欲言又止,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会牵扯出多少问题来,谁都无法预料。此外,山竹还很震惊,陈骆平日里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从不多管闲事,这回是怎么了?谭芸不是跟陈洲关系亲近么,什么时候又跟陈骆有了接触? 现在李森又搅合进来了,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复杂。 陈骆跟山竹说:其他的你别管了,回去吧。 这句话多少让山竹有些惭愧,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骆哥,你真想好了吗? 嗯。陈骆的表情里,全然没有犹豫,连半分都没有。 山竹叹了口气,那就交给骆哥了。 陈洲呢?他电话不通。 提到陈洲,山竹就来气,谁知道那孙子怎么了,谭芸都给他跪下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陈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我知道了。 陈骆把谭芸扶上车,谭芸的惊恐已经到了极限,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双手揪在一块儿,一声不吭。 陈骆握住她冰凉的手,石头会回来的。 谭芸盯着前面,又给李森打起电话,这是第几通电话她已经记不清了。李森仍旧是关机状态。这不像他的风格,没有什么事会扰乱他的节奏,他应该接起电话告诉她,谭石在他手上,让她老老实实过去才对。但今天,他居然关机了。 * 谭石是小时候偶然间听见爸妈的谈话,才知道谭芸不是他亲姐姐。 当初谭家梁和王芳迟迟要不上孩子以为不能生了才跟人家要来个女孩儿,本来还想要个男孩儿的,哪想还没等找到合适的王芳就怀孕了,村里有个会看的婶子说是男孩儿,说不用要了,这回终于要自己生了。 王芳和谭家梁喜出望外,谭家梁也照顾王芳足足十个月,直到孩子出生,那婶子果然没骗人,真是个男孩儿。当时谭家梁就哭了,他感谢天地,感谢祖宗,感谢一切能叫的上来的人,终于让他有后了。 一家四口,本来应该是和和美美的。但王芳却有了其他想法,她偷偷跟谭家梁说,要不把谭芸送回去吧。谭家梁说不好吧,孩子要都要来了哪还有往回送的。王芳说她们现在已经有儿子了,还要那女孩儿干吗呀!谭家梁从来不干这种抹面子的事,就说怎么就没用了,将来孩子大了能帮我们带孩子,还能帮我们赚钱养家,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她也能帮衬一把。 王芳一听,好像有些道理,这事儿也就罢了。不就是多个人吃饭么,一个女孩儿也吃不了多少,算了,留着吧。 谭芸和谭石就这样相携相伴着长大了。 谭芸对谭石百般地好,甚至比亲妈还好,谭石自然把谭芸当成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直到懵懂青春来临,听见了爸妈的谈话后,他在梦中梦见了姐姐,还梦见了羞于启齿甚至让他自己觉得对不起姐姐的事,他才知道自己对姐姐的情感比亲人更近一步。但他只能把这份情感藏起来,因为他知道,全世界的男人都可以跟他姐好,唯独他不可以。 谭石埋藏着自己的青春,一次又一次,从来没让谭芸知道过。 现在,他长大了。他是男人了。 他不能让姐姐的未来再次葬送在李森那个人渣手里。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护姐姐周全。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飞。 烟灰也被吹得到处都是。谭石坐在天台上,看着脚底下的城市,头顶上的天空。他知道,这一步走出去,他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多看一眼了,或许再看的时候也不是现在的心情了。 但他不后悔,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他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一阵风吹来,天台上的易拉罐被吹得叮当乱跑。 除了这个声音,还有脚步声。 谭石回过头。 暗处走出来一个女孩,走近灯塔的光照下,谭石看清楚了她的脸于安。 你在这里呀!于安说。 你怎么在这儿?别告诉我是巧合。 不是巧合,我跟着你来的。她笑呵呵地说。 跟着我干什么? 于安哦了一声,从后背上卸下书包,在包里拿出一个小蛋糕,还用打火机点了一根蜡烛插上。 但是风太大,蜡烛总是灭。 于安点了十几次,最后火大地把蜡烛扔了,还使劲踩了好几脚,一边踩一边骂。 看我不踩死你,踩死你! 踩死你! 最后三个字,她是揪着头发吼出来的。 谭石看着她疯,一动没动。 从于安的表现来看,她的病情要比他严重太多了。 谭石本来很厌恶她,但看她这副样子,他又有点同情她。生这个病有多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绝望的时候,恐惧的时候,崩溃的时候那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带着这种同情和怜悯,他的厌恶稍稍减少了些。 于安吼出来以后渐渐安静了。 她端起蛋糕给谭石,吃吗? 她眼睛弯弯的,一脸真诚。 为什么要吃蛋糕? 因为我生日? 今天? 于安摇摇头,已经过去了,但没吃蛋糕不算。 你跑这来就是为了吃蛋糕? 于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为了跟你吃蛋糕。 为什么? 于安的笑容里竟然有一丝丝的羞赧,她低下头,不为什么,就想跟你一起吃。 谭石忽然想起从没过过生日的姐姐来,不过都是平常人,都想要关爱和温暖,有什么错呢? 谭石:那你有叉子么? 于安没想到谭石会答应她,喜出望外,但还是立刻说:有。 之后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碟子和叉子。 谭石说这里风大,换个没风的地方再吃。于安点点头说好。之后两个人一起进了楼道。 这里终于没风了。 于安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谭石说:你等一下。 之后拿出一根烟点了,插在蛋糕上,生日快乐。 于安看着蛋糕,像笑又像哭,她还是哭了。 谢谢你谭石。 不用谢,都是同学。 于安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同学 第70章 或许是日后的人生已经没有转折的余地,此刻的谭石竟生出了些许豁达。 我知道你转学过来后过得很不开心,她们的确很过分! 于安被戳到痛处,低着头,声音很轻,她们该死!她们该死! 谭石转移话题道:好了,你不是要吃蛋糕么? 嗯对,要吃蛋糕。 于安把蛋糕切成两半,一半给谭石,一半给自己。 你先吃。于安端着蛋糕说。 你吃吧。 你先吃。 谭石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吃了一口。 好吃吗? 谭石点点头,嗯。 我尝尝。于安也吃了一口,哇,草莓居然不是烂的,贵还是有有贵的道理。 于安平日里是一个节俭的孩子,身上没有任何名牌,吃东西也只吃能负担得起的,偶尔吃个稍微贵点的东西要攒些日子才行。这一小块蛋糕可是攒了好些天呢。 但值得,一切都值得。 今天是于安最高兴的一天,于安高兴得想昭告天下。 谭石看她高兴的神情,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从天台下来,谭石和于安站在路边等车,相距一米多远。 于安低着头,看着脚底下的几个踢不动的石头子儿。 不久,过来一辆出租车,谭石让给了于安,你先走,我们不顺路。还给司机留了打车钱。 头一回有人这么对她,主动帮她打车,还把钱付好了。于安心里像有一壶开水在烧,汩汩地冒着热气。 她在座位里看着谭石,车子开走前,她扒着车窗对谭石说:谭石,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出租车载着于安走了。她一直扒着车窗看他,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了。 谭石转回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有一个地方要去,在林仙的照片里,他看到了李森出入的建筑物叫什么名字,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是他工作的地方。 李森这个人虽然性情古怪,但对待工作比对待女人要认真。根据他过往对他的了解,他除了找他姐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会在公司里待着。 谭石打车来到李森公司楼下。 大厦有三十多层高,门卫森严,他想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拿出手机,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没有换过电话号码,真让他给找着了。 李森的声音跟记忆里一样,带着几分傲慢,几分清冷,谁也不知道,在他风度翩翩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多么恶心的灵魂。 我是谭石。谭石自报家门。 哟?石头啊!李森笑了一声,语气里竟有几分亲切,你姐都告诉你了? 我们能见一面么? 行啊!我请你喝酒。 李森约谭石在一个饭店见面。谭石今天没穿校服,牛仔裤,夹克衫,一顶鸭舌帽,远远看上去,倒是个大男人了。 谭石一眼就在大堂里看见了李森,他贵气逼人,风度翩翩,正在喝咖啡。 苏强跟他说,人生来就是演员,而李森是他见过的演技最好的演员。 谭石朝他走过去。 李森看到谭石的那一刻,才意识到的确有些日子不见了,这小子长大了。 李森请他坐下,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橙汁给他。 还跟他解释说:你现在还是学生,喝酒不合适,你姐不会同意的。 谭石哼了一声,你还会怕我姐? 当然,你姐生起起来,能有一年不理人,我可不敢得罪她。 如果不是知道李森的真面目,谭石真会被他的样子欺骗。 你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的?谭石问。 最近,你姐没跟你说么? 没说什么时候。 最近半个月。李森喝了一口咖啡,你长大了,像个男人了。 谭石嘴角微微翘起来,你还是老样子。 李森也笑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想报考哪里,或者未来想做什么,告诉我,能帮的我都会帮。 我谢谢你啊!谭石看着他,透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气质。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谭石知道李森是专门在恶心他,木已成舟,他一个高二的学生还能把他怎么样? 谭石喝了一大口橙汁,说:李森,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来是想跟你说,你和我姐不可能在一起。别缠着我姐。 李森一点都不意外似的,微笑着说:为什么?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李森呵呵笑起来,你姐都同意了,你不同意有什么用?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跟别人没关系。 从他口中听见感情两个字,谭石简直要笑死了,感情?你这种人有感情?我不跟你废话,总之我不同意,你就别想缠着我姐。 缠着你姐?你姐是这么跟你说的? 谭石看着李森,咬牙切齿,我姐从来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是你们逼她。 我们?你倒是说说,这个我们是谁? 谭石双手握着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不管是谁,没人能再欺负我姐! 李森笑呵呵地看着谭石,倾身向前,眉毛微微挑起,谭石,你这小孩儿,有点变,态呀!你姐不是你亲姐,你早就知道吧? 谭石看着李森,眼眶通红,这是我们家的事! 你对你姐有非分之想,你姐知道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特别恶心啊? 李森!谭石忽然站起来,饭店里的食客全都往这边看,很快引来了几个保安。 他们认识李森,李总,怎么回事? 李森对他们摆摆手,没事,我弟弟,跟我闹脾气呢! 保安犹犹豫豫地下去了,临走还说有事及时叫他们。 谭石重新坐下来。 李森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仗着他们两个不在一个重量级,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谭石这时候笑了一下,说:李森,你是不是认为你做过的事,没有人知道啊?如果我说,我手里有你很感兴趣的东西,你会怎么样?如果我再告诉你,这些东西可能会动摇你的商业帝国,你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谭石终于看到李森的表情变化了。 他稍稍扬起脸,带着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谭石,谭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懂法,不懂的,不,应该说,知法犯法的人,是你。 李森看着谭石,舔了舔嘴唇,小孩儿,想拿捏我,你还嫩了点儿! 是吗?那这些东西,你应该也认为没什么关系吧? 谭石说着从内怀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里面装着一沓照片。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39) 谭石把照片从桌子上推过去。 李森一手拿起来,抽出一点看了看。虽然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谭石知道,这回他算是掐住了他的命门。 李森:你想怎么样? 谭石:李总啊,我这么嫩,我能把你怎么样呢?我只不过是想亲眼看着你身败名裂而已啊! 李森看着他,开口道:说个价吧! 谭石:买我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恶臭,只能在阴沟里待着么?李森,我现在只想听你说,你会离开我姐,并且再也不会来骚扰她! 李森看着少年阴鸷的双眼,如果我不同意呢? 少年一笑,那今天咱俩就一起死! 那几个保安还没走,刚才那么一闹,总有人往这边看。 李森说:换个地方说话,你找地方,我跟你去,行吧? 谭石:行,有胆你就来。 风越来越大,天阴得厉害,可能有一场雨要下。 道路两旁的小树被风吹得快拦腰折断,行人在劲风中穿行,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谭石和李森站在天台上。这里风更大,废弃的铁片和垃圾桶被风吹得乱跑,撞上铁栏杆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李森倒是有些小瞧了谭石。他手里的东西的确够他进去住些日子。 算来算去,竟忽略了这个小不点儿。 早早除了他就好了,正好于安还能用。 李森双手插着裤袋,漫不经心的样子。 谭石严阵以待,破釜沉舟。 谭石:我给你一个机会,离开我姐,永远别找她,在她的人生里消失干净,我就放过你。 李森笑了,哈哈大笑,小子!你演电影呢?跟我讲条件,你够格吗? 谭石:我不够。但我手里的东西够你进去蹲一辈子。 李森笑着走过来,所以,你觉得我今天会折你手里? 谭石原地没动,迎着他的目光,你会折在正义手里。 李森:正义?你懂什么叫正义?毛还没长齐呢,就来跟我谈正义!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跟我讲正义了。 谭石:你什么意思? 李森:你所谓的正义是用龌龊和卑鄙换来的,你还觉得它叫正义么? 谭石:那是你的定义,不是我的。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森看着他,呵呵笑着,忽然就给了他一拳。 谭石没有防备,一下被揍出去三米远。 谭石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森二话不说又是一拳,谭石趔趄了几步,站稳脚跟,摘了帽子,吐了口血水。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答应还是不 李森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摔在墙上,手肘抵着他的脖子,阴狠地说:想搞我,你有那个命么? 谭石被他压得脸红脖子粗,脸上青筋暴起。李森这是往死里掐他,一点没留活路的意思。 谭石快要窒息,你没有机会了! 第71章 李森的身体忽然往后拱了一下。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往肚子上一看。一把刀插在他的腰上。 李森踉跄后退,头顶的天空是漆黑一片,有大颗大颗的雨点落下来。空气里一股腥味儿。 你他妈的,你有胆啊!李森居然在笑。 他拖着腿后退,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把椅子,使劲儿往谭石身上砸过来。谭石一闪,躲开了。 李森后退的速度加快,慌忙从手边的废旧垃圾堆里抽出来一根钢管,二话不说就往谭石的头上砸。 谭石躲闪几次,但还是挨了一下,血瞬间从头上淌下来,淌进眼睛里,淌进嘴里。眼眶连着颧骨很快肿成一片。 李森呼吸急促,好像用了很大力气在说话,我本来不想动你,我答应过你姐,给你个未来。现在是你自己自寻死路,怪不得我了。 谭石看着李森,眼神里的恨意像要把他碎尸万段,以为我怕死啊?来啊!看谁先死!来啊! 李森哈哈大笑,但肚子上的伤口痛得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有些抓不住钢管了。钢管砸在地上,响了一通安静了。 谭石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居高临下,李森已经无力后退,也无处可退,身后便是大厦围栏,再往后就是死。 谭石俯身,一下拔掉他腰上的刀。 谭石! 忽然听见姐姐的声音,谭石回过头。 姐姐来了,但姐姐头顶的天空不是黑色的,而是万里无云,晴空一片。 谭石一时间懵住了。 谭石! 谭石只感觉身体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吸,吸进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隧道里,直到他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看见李森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强。他想站起来,但怎么都不行,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石头!石头! 是姐姐的声音,姐姐真地来了。 谭石被李森抵在墙上毒打,之后他就有些失去意识,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直到看见姐姐。 他知道,他刚刚是犯病了。那些只是他的幻觉。现在才是真的。 姐,快走! 谭石还有最后一丝清醒,他从衣兜里摸出水果刀,使出浑身的力气扎向李森的脚腕。 李森一时分神竟被那臭小子扎了一刀。 真是不想活了。 李森扣动扳机,强口指向谭石。 不要!谭芸冲向谭石。 一阵强响,惊得鸽子乱飞。 有两个人倒下了。一个是李森,一个是陈骆。 世界像是被静音了一样。 谭芸看见陈骆在她面前倒下,先是屈膝半跪,回头望了她一眼,然后整个身体向后倒下去。 陈骆 下雨了,大颗大颗的雨点穿着线似的往下砸。陈骆最后看见的是谭芸的脸,她在喊他的名字。 谭石看见李森睁着眼睛,浑身是血,身体歪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一群人围在他旁边,从人群中间的缝隙来看,李森完全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刚才中了那么多强应该是死了,死透了。 很快有一群穿白大褂的跑过来,把姐姐拉走,把陈骆抬起来。 姐姐呆呆得看着陈骆,不哭也不说话。 谭石想去抓姐姐的手,但随后也被医生抬走了。 姐!姐!他用最大的声音喊姐姐,但他的声音还是极其微弱,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谭芸世界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被急救拉走了。 她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流眼泪,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后来她被人拉住了,是林仙。 别傻追了,上车! 林仙把傻掉的谭芸拉上车,系上安全带。 我带你去医院,别急。 报警的是于安,谭石手中的证据也是于安偷偷收集的。为了讨得哥哥的欢心,她对哥哥的生活进行了全方位的观察,结果出乎意料。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女孩拿到了最重要的证据。 于安在天台愤怒地踩蜡烛时,谭石看到了于安敞着口的书包。 李森从来没有怀疑过于安,也从没对于安这个像狗皮膏药似的小姑娘设防。他只觉得她烦,跟她妈一样烦。 他此生最恨被人背叛,可笑的是,他到死都不知道他是被全世界最爱自己的人背叛的。他曾经认为,她们是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 于安重返天台回味与谭石的约会时,刚好目睹了哥哥和谭石的对峙。 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场面,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的光。两个都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爱哥哥,她要守护自己的家,但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谭石去死。 她喜欢谭石,但是也不可能把刀尖对准她最爱的哥哥。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她告诉她,每个人心里都有光照不到的角落,你只要知道,光在照着你就可以了。 于安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然而,她也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信仰。 她爱哥哥,她想要一个完满的家,但哥哥却因她的一通电话没了命。母亲得知了哥哥去世的消失昏了过去,父亲一言不发。她的家陷入了比任何时刻都要压抑的黑暗之中。 她彻底失去了哥哥,也没有了家。 于安背上书包,偷偷走掉了。 谭石伤了肋骨,做了手术,正在调养阶段,没有生命危险了。林仙看谭芸累得够呛就请了个人帮忙照看谭石,但谭芸还是不肯休息。 一边是弟弟,一边是陈骆,想也知道她心里多煎熬。 谭石劝慰姐姐,说自己没事,已经好了,而且一定会配合医生治疗,好好吃饭睡觉,让姐姐不用操心,还是去陪陈骆吧。还把林仙拉出来说,林仙会照顾他的。 林仙哦了一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对,我和护工都在这你还不放心啊,你去陪陪陈骆吧,他还没醒,需要你。 谭芸这才点点头站起来,往重症监护室去了。刚走出病房,她就停住了。 她不敢去,可又想见他。 她的脑子很乱,她陷入了从未有光的茫然,仿佛他世界里的一切都没了秩序,她生命里的光正在一点一点的熄灭。 后来谭芸越走越快,几乎跑到了重症监护室。 陈骆从事发现场直接被拉到了最近的三甲医院,虽然进了重症监护室,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说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谭芸没有签字的权利,因为她不是家属,不是女朋友,什么都不是。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她和陈骆之间的关系,一直是陈骆单方面在维系。一旦陈骆放手,他们之间似乎就没了关系。 谭芸木然地坐在监护室外面。陈洲一直没理她。 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死,这如果不是爱情,那什么叫爱情? 跟陈骆比起来,他的爱算不了什么。 陈洲看着陈骆,心里有无数的问题,但他知道,陈骆的行动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一个没有情感的人,一个不会爱的人,居然对爱做出了最极致的诠释。 陈骆一直昏迷,情况很不乐观,省内专家联合北京的几位专家一起对他的情况进行了好几轮讨论。 子弹在陈骆心脏附近不足两厘米的位置,取出有风,但若是不取,随着他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那颗子弹都有可能要他的命。 几轮讨论结束后,医生来问家属的意见。 他们的对话谭芸每个字都认真得听进了耳朵里。 但她并没有上前。 当陈洲在病危通知书和手术通知单上签字的时候,谭芸的眼泪掉下来了。 手术前,谭芸跟陈洲请求一个跟陈骆说话的机会。 生死攸关,在这个时候较劲没有意义。陈洲同意了。 认识陈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状态。 他向来冷清寡淡,但眼睛里总有光华,哪怕是冷的,也有光华,不像现在这样,仿佛是日益风干的一块石头。好像他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谭芸擦掉眼泪,握起他的手。他的手怎么这么沉,好像随时都要从她手心里掉下去似的。 陈骆。谭芸努力平复着情绪,医生说要给你做手术把子弹取出来,你不会感觉到疼的。 你要你要配合医生,手术结束你就能醒过来了,好不好?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把脸贴在他的手心里,哽咽着对他说:陈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嗯? 陈骆丝毫没有反应。 眼泪划过鼻梁,没进他的指缝里。 谭芸亲吻他的手心,轻声说:陈骆我爱你。 * 李森的帝国一夜瘫痪,陈秋生和秦淑芬的家族根基也被拔了一半。秦淑芬和李森暗中往来的一切都有证可查,一夜之间,声望钱权,灰飞烟灭。 秦淑芬到底是败在了陈骆手里,她不相信这一切陈骆没有份,他一定是幕后推手,卧薪尝胆,只等时机成熟,扔一根火柴就可以将他们烧个片甲不留。 好狠的人,好狠的心。 但不管她怎么恨,怎么怨,她都无法在陈秋生面前再抬头了。李森死了,可她还活着。活了大半辈子,竟落得如此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人心里都有光照不到的角落,你只要知道,光在照着你就可以了。 第72章 春天终于来了。 空气变得透亮,阳光也明媚了。整个世界有着复苏后的色彩和活力。 陈骆躺在病床上,阳光在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温柔灿烂的光圈。 手术成功了,但他还没醒。 谭芸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他。这一回,陈洲没有把她赶走。 等待永远是漫长的。 这几日,陈洲和谭芸守着陈骆,精神和身体都很疲倦,饭也都没怎么吃。 陈骆从没这么孱弱过,他是强悍的,他是有力量的,他是狠戾的,可他从来不是这样的。 活到今时今日,谭芸才终于感受到有人愿意为她去死是什么感觉。居然真地会有人为了她,为了微不足道的她做这种事。 谭芸自小没有得到过什么温暖和关爱,但她也不是了无牵挂,她心中所有的爱都在谭石身上,为了谭石她可以不要命。但他们是姐弟,是至亲。这不一样的。对于向来看惯灰色世界的谭芸来说,这种纯粹炽烈的情感不现实,只存在于影视剧和小说当中。她不相信有人会为了爱去做这种蠢事,直到看见陈骆倒在她面前。 这件事给谭芸带来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尤其是那么冷血的陈骆,他好像在用这种行径向她证明,他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半分虚假。 谭芸在这种复杂的情绪里,看着陈骆。 谭芸眼神有点发直,直到陈骆的眼皮稍稍动了一下。随后他睁开眼睛。 陈骆睁开眼睛,先看见了一盏灯,长条白炽灯。 然后他面前出现两个人的脸,谭芸和陈洲。 他们的声音有点远,他知道他们在叫他。 渐渐地,他能听清楚声音了。 我听到了。陈骆的声音很虚弱,谭芸和陈洲都凑得很近才听清楚。 从生死线上回归的陈骆,眼神里一片清澈祥和。 这一遭,仿佛把他的人生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上辈子,一部分是现在。 陈骆看着谭芸,看着陈洲,眼睛里含着微微的笑容。 陈骆醒后,陈洲就穿上衣裳走了。 他没有去跟陈骆说话,只用一个背影迎接了他。 这是陈洲第一次跟陈骆置气,头也不回地走掉。 林仙刚好带着午餐过来,看他要走就猜出大概了,陈骆不醒,他是不会走的。 林仙走到近前,陈骆醒了? 陈洲站着,两手插兜,面色苍白,这些日子休息不好,还瘦了一圈,嗯。 不再坐会儿? 林仙本来想劝劝的,后来一想人家的家事,还是算了。更何况,陈洲的父母现在情况很不乐观。 不坐了,你进去吧。 那行吧,开车小心点啊!回去想着睡觉休息啊! 陈洲一边走一边嗯了一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林仙摇摇头,进病房前敲了敲门。 陈骆在谭芸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整个人皮肤透白,眼神清澈祥和,反倒像年轻了似的,虽然他本来也不老。 恋耽美 分卷阅读-醉红烛(40) 你可不知道啊,你要再不睁眼睛,谭芸就饿死了。 林仙说着,把午餐一样一样地摆好,谭芸也跟着忙。 林仙说:你别管了,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吃吧! 谭芸:谢谢你林仙。 林仙:嗐,客气什么呀!我是个有钱的闲人,无聊的很。 林仙对她姐弟二人的帮助她全都记在心里,之前是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故意膈应林仙,现在事情全都过去,谭芸觉得自己挺对不住林仙的。前前后后,她没少忙活他们家的事。林仙也知道了谭芸之前对她疏远不交心是因为怕连累她被李森找麻烦,现在事情落幕了,谭芸的脸上终于没了那股子颓劲儿,专门跟她道了歉示了好。 林仙吃软不吃硬,谭芸这么一搞,她就彻底软下来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这聊那的,倒有了闺蜜的意思。 两个女孩子的误会解除,但这边兄弟二人却不是那么回事。 一睁眼睛陈洲就走了,陈骆心里也不是滋味,陈洲走了? 林仙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他最近也没休息好,我催他回去睡觉了。 谭芸也说陈洲一直在这陪着,人都瘦了。 陈骆知道,现在的陈洲应该很恨他。 陈骆一步一步引导陈洲回避危险地带,该撤出的早早撤出,所以陈洲今天可以干干净净地在水火之外。但他母亲秦淑芬情况就很不好了,森然集团的轰然倒塌,连带着久鼎一起,昔日里风光无两的两大巨头就这么被人拦腰斩断。 这一天,或早或晚总会来。 陈洲恨他,情有可原。 陈骆出院后,陈洲也没来看过他。 桃花开了。 北方的冬天与春天几乎没什么过度,春天来得很突然。枯了一冬的桃树好像一夜之间就开了花。 谭芸在桃花树下走过,一身墨绿色风衣,头发扎成马尾,耳朵上两颗墨绿色的小宝石,眉眼间尽是温柔。 自他出事以来,都是谭芸在照顾。 她对他很好,好到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孩子,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他知道,她很自责,自责自己害他差点丢了性命。 陈骆的轮椅在桃花树下,一身黑,腿上盖着一个薄毯,还是那副金丝边儿眼镜,远远看去,像个大学生。 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近处。 这里风不大吗?换个地方吧。 好。他说。 谭芸推着他在院子里走。 小区里有老人下棋,有小孩儿乱跑,有遛狗的,有摆摊的 陈骆忽然停下轮椅。 谭芸:怎么了? 陈骆:谭芸。 谭芸:嗯?是冷了吗,那我们回去吧! 陈骆:你会照顾我多久? 谭芸一怔,笑说:怎么了,你嫌我烦啦? 陈骆:我们结婚吧。 孩子们一边尖叫一边跑跳,旁边下棋的老大爷赢了一局,乐开了花,扎两个辫子的小女孩刚买了一个大棉花糖,眼睛笑得弯弯的。 谭芸看着陈骆,一时间怔住了。 陈骆:不用急着给我答复,你再考虑考虑。 春天,风还是有些凉的。 后来谭芸推着陈骆回家了。 谭芸一边推着他往回走,一边想他刚刚说过的话。 结婚,这是个庄重又严肃的词汇。 从小到大,她都没想过这件事。她甚至没想过会有人爱她,会有人为她差点丢掉性命。 当天晚上,谭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近来发生了太多事。她的噩梦结束了,李森也不在了,没有人会再那么对她,她的弟弟也可以安心读书,治病,拥有美好未来了。 可她还是觉得心里面有点不对劲,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像少了些东西,又像多了些东西。 她去厨房喝水,拿着水杯的时候,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之后一股莫名的、强烈的情绪忽然翻上心口,她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什么样的委屈没受过,什么样的疼痛没忍过 可是她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凌晨三点,陈骆被枕头下面的手机震醒。 谭芸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陈骆,我想抱你了。 恋爱会让人盲目,这句话让人说烂了。到了今天,陈骆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当他站在谭芸门口,看着一脸错愕的谭芸时,他发觉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他说:我来了,给你抱! 他张开双臂。 谭芸眼泪含在眼圈里,你怎么上来的? 陈骆一把拥住她,走上来。 谭芸推他,他也不放手。 谭芸:你没坐轮椅? 陈骆:没。 谭芸:自己开车? 陈骆:嗯,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些吗? 谭芸:我是怕你再出什么事,到时候我命还要不要了? 陈骆: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人! 这是他们初识时,在四环路上说过的话。 谭芸看着他,心中盈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陈骆,这回我是真没什么能还你了,我一无所有,只有一个人,一条命,一辈子! 陈骆看着谭芸的眼睛,有几分不可置信,眼眶红了,你答应了? 谭芸笑着,第一次觉得令人恐惧的黑夜有了别的颜色,我没想过结婚,但新郎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 如果所有的苦痛都是为了铺垫你的到来,我愿意! (完)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雪山之下》《那个弟弟有点帅》求收藏!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