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小狗》 柚子水豚 《本文文案》* 乐月第一次见到卢卡,在乡下老家,两人都十岁。 男孩脸颊消瘦,发色是浅棕色,打着温柔的卷儿,他肤色白得像雪,五官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尤其那双橄榄绿的眸子,像极了油画中夏日麦浪的颜色。 刚刚还吵着要只小金毛的乐月,一秒闭麦,看呆了。 你是金毛精吗?卢卡简直就是她心中的天选之狗! 卢卡拧起漂亮的眉毛:...... 从此,乐月再也不嚷嚷着回城,城里哪儿有乡下好玩?更何况,她还有了一只听话的卷毛小狗。 某天,她的小狗没有按时出现在姥爷家门前。 说好一起像三毛一样流浪,可小狗家大门紧锁,早已人去楼空。 骗子小狗,再也不见!乐月丢掉小包袱,气鼓鼓地踹了一脚门槛。 十八岁生日差俩月,乐月前往西班牙留学,踏上那片三毛曾经流浪过的土地,住在寄养家庭。 寄养家庭的养子卢卡是混血名模,不常回家。 寄养爸妈给乐月展示照片,乐月淡淡笑笑,礼貌夸赞。 他早就不是她的小狗了。 乐月十八岁生日当天,小酒喝到微醺,被学长体贴送回家,殊不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在家门口候她多时 乐月被少年圈在樱桃树下,他清俊的容颜看得她心痒痒,这人和梦里长大的小狗真像? 以为自己醉出幻觉,少女纤细指尖拂过卢卡的绿眸、脖颈、喉结,傻笑着呢喃:骗子小狗 卢卡吻上她赤红的耳垂,嗓音低哑:主人,您的狗,不要了吗? #跨越万水千山,只想再见你一面# 【混血忠犬X骄纵小仙女】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乐月,卢卡 ┃ 配角:《穿成哥哥带娃综艺对照组》超甜完结文 ┃ 其它:《鹿角少女穿成大佬黑月光》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混血忠犬X骄纵小仙女 立意:鼓起生活的勇气,永远面向阳光 第1章 月亮 金毛精 刚过十岁生日的乐月,赌气坐在姥爷家的石头门槛上。 下过雨不久,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儿。 小姑娘穿着一身儿泡泡棉的白色连衣裙,皱着眉头,双手抱胸,后脊梁挺得笔直,抿着嘴唇脖颈高昂,死死盯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口。 乐月的神色还真像只傲娇的天鹅公主,连洋气的打扮都和乡下破旧的大门显得格格不入。 只可惜,她因为一高一低凌乱的马尾,和刚哭过红肿的大眼睛,看起来更像只毛发凌乱,打了败仗的红眼小白鹅。 送她来的那辆老桑塔纳,早就没影了。 一同消失在巷子口的,除了汽车尾气和轮胎压过石板路的闷响,还有乐月的父母。 乐月在京城长大,父母在外交部工作,今年接到外派任务要去非洲,当地条件艰苦不方便带着她同行。 于是,2001年这个暑假,乐月连夜被父母打包送回了姥姥姥爷家。 父母外派的两年任期内,她都要待在乡下。 京城的家里有电脑、网线、仙剑奇侠传、空调、批发塞满冰柜的四个圈儿、KFC、麦当劳、必胜客...... 而姥姥姥爷家所在的北方小镇,连京城孩子嫌弃的德克士都没开上一家。 小镇的时光,像是静止了一样,还停留在乐月没有太多记忆的九零年代初。 月亮,喝西瓜不?井水拔过,还是沙瓤的,可甜咧。姥姥唤着她小名,抱着个大西瓜走到院子中间的葡萄架子下。 谢谢姥姥,我现在吃不下......乐月摇摇头,手背儿抹了把眼泪,和长辈说话很有礼貌。 脾气拗归拗,乐月只是跟父母较劲儿,不会伤及无辜。 十岁,已经是半大的孩子,心眼儿多得很。 乐月对父母做的决定很不满,明明自己可以去住校,周末回家自己照顾自己,父母非把她当三岁小孩儿送回老家。 孙女儿越是这样,老两口越心疼。 老两口一方面觉得女儿女婿没和孩子沟通好,另一方面确实觉得小县城条件和首都差远了,怕怠慢了孙女儿。 城里来的娃娃不兴喝西瓜,姥爷对姥姥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布包,讨好地对孙女说:姥爷去给你买电视里演的内个旭日升冰红茶,放井水里拔着? 乐月咬咬嘴唇,摇摇头。 她喜欢喝刚出的那款香橙味道的酷儿,不喜欢喝旭日升冰红茶。 可乡下的小卖部,根本不会有自己想喝的饮料。 这可把老两口愁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才能把孙女儿哄好。 忽的,隔壁家的院子里穿来几声呜呜咽咽的狗叫。 乐月停住哭泣,润润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喜,下意识抬头寻找声音来源。 她好多年没回姥儿家,之前年纪太小,对这里根本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过年和表哥表姐一起放二踢脚炸水塘,啃着美滋滋儿的糖瓜看春晚。 姥爷,他家有小狗吗?乐月一抬手,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绵绵地问。 昂!你李叔家养了只大金毛,马上就下崽儿了。姥爷和姥姥对了眼神,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能去李叔家,和小狗一起玩吗?乐月小声请求道。 她最喜欢狗了,在大街上看到别人的宠物狗一定要逗一逗,遇到宠物店要扒着玻璃窗看好久。 可是父母有洁癖,无论乐月怎么哀求,都不让她养狗。 那咋不能,必须能啊!姥爷脸上露出笑容,顺手抓了块干净毛巾,投湿拧干,背着手溜达到门槛,一把糊在小姑娘红彤彤的眼睛上。 唔......乐月眼前一黑。 哭肿发胀的大眼睛,被冰凉的毛巾敷住,却感觉很舒服。 烦躁的心情也像是被浸泡在清爽的井水中,平静下来。 姥爷让她自己摁着毛巾敷眼睛,抬手给乐月把马尾辫儿紧了紧,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月亮,等李叔家的金毛下了崽儿,姥爷给你要一只养,行不? 真的吗?乐月呼地拿掉毛巾,刚刚还蔫哒哒的声音都有了活力。 姥爷说话算话,走,洗把脸,带你去李叔家看狗去?老爷子乐呵呵的,可算是找到件能让孙女儿高兴的事儿。 老李家这会儿没人,下午才回来,月亮,先喝西瓜,姥姥给你做个打卤面,中午睡一会儿再去。 哎呦,瞧我这记性!姥爷一拍脑门儿,拉着乐月的小手:你姥儿的打卤面一绝,姥爷再给你做个拔丝地瓜? 我不饿......乐月嘴上说着,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起来。 她不死心地梗着脖子,瞅了眼邻居家紧锁的大门,确认家里确实没人才扭过身子。 扭头间,乐月好像看到了身影从门外一闪而过。 姥姥的打卤面,姥爷的拔丝地瓜,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她太饿了,并没在意别的。 心里惦记着李叔家的小狗,乐月还是牵住了姥爷的手,进了堂屋。 毕竟还是只个十岁的孩子,一只小狗崽就哄住了。 一想到,在姥姥家,乐月可以拥有人生中第一只小狗,好似,未来在这座小镇生活的两年,没那么难熬了。 吃午饭的时候,老式风扇吱呦呦吃力地扭着头。 乐月晃着腿,坐在木凳子上,胳膊肘子怼在八仙桌上,摇头晃脑美滋滋儿地夹走盘子里最后一块糯甜甜的拔丝地瓜。 乐月吃饭慢,平时餐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铁定是她。 姥爷、姥姥忙活了一上午,匆匆吃过午饭,老人家精力不如年轻人,午休去了,嘱咐月亮吃完了不用管,他们起来收拾。 平时乐月父母工作忙,中午晚上她经常去父母的单位食堂打饭回家吃,洗碗收拾桌子都会做。 吃饱了,乐月轻手轻脚抱着盘子碗,到水泥砌的水池子把碗洗了。 院子葡萄架子下的阴凉里,扔着一张躺椅。 这世界上,就没有爱午休的小孩儿。 乐月甩干手上的水,支棱着胳膊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摞大大小小硬封软皮的书。 《三毛全集》、《秘密花园》、《米欧,我的米欧》、《绿山墙的安妮》、《小公主》、《长袜子皮皮》、《名侦探柯南》...... 乐月的零花钱父母一向给的大方,大部分她都花在买书上。千禧年代的父母,对孩子看闲书总是持着开放的态度。 一堆书里,乐月最近的新宠,就是一套十九册的三毛全集。 爱做梦的年纪,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新鲜,看过《撒哈拉的故事》,乐月对沙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知道父母去北非外派,两个人不带着自己去,可把孩子给气坏了。 今儿个,乐月挑了本《我的宝贝》,剥了一颗从京城带来的阿尔卑斯棒棒糖,侧躺在葡萄架子下的竹椅上,百无聊赖翻书,等姥爷睡醒了带她去李叔家看小狗。 侧脸都被竹躺椅压住一排红印子,乐月搓搓脸翻了个身儿。 吧嗒一声,院门的铁把手被什么磕了一下。 谁!乐月警觉地坐起来,看向门口。 小镇几乎夜不闭户,而大城市长大的孩子,警戒心重。 姥爷家的小院门口,站着个个头挺高的男孩,眼神诧异地盯着她。 乐月发现,这男孩和她,或者说和他们,不一样。 男孩的脸颊消瘦,发色是浅棕色,打着温柔的卷儿,他肤色白得像雪,五官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尤其那双橄榄绿的眸子,像极了油画中夏日麦浪的颜色。 他穿的T恤和短裤都脏兮兮的,T恤几乎绑在身上,可衣服的款式绝对不是小镇上能买得到的。 男孩像是《米欧,我的米欧》里的主人公,他是个外国人?或者说,有外国血统? 他和自己不一样,但是又和自己一样。 乐月能感觉到,自己和他对于这个小镇来说,都是外来户。 有一瞬间,乐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眼前的男孩微微下垂的绿眼睛,和小狗的眸子一模一样,连他微微卷曲的浅棕色头发,也像极了金毛的发色。 满脑子不切实际幻想的小姑娘,偏头眨眨眼睛,下意识问道:你是金毛精吗? 男孩明显愣了一瞬,严肃地蹙起眉头,长睫毛唿扇两下,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小卡,进来啊,是不是又没吃午饭?姥爷拖拉着拖鞋,摇着蒲扇,穿着两根筋儿从屋里走出来。 男孩还站在门槛外,摇摇头,咬住嘴唇,小声说:还没。 啧,你这孩子,早上就没看到你,还留了包子呢,饿坏了吧?快进来,我给你馏上包子,先吃块西瓜。姥爷招呼他进来。 早上,您家有客人......男孩抬脚迈进小院儿,苍白的小脸在夏天也没多少血色,语气是带着歉意的。 是我女儿和女婿回来了,爷爷家不缺你这口饭吃,对了,这是我孙女,乐月,小名月亮。 姥爷介绍完孙女,对乐月扬扬下巴,笑着说:这是旁边杨柳巷家老赵家的孙子,叫卢卡,我和你姥姥都叫他小卡,他去年从西班牙回来的,已经在镇小学读了一年,小卡开学也上五年级了吧,刚好和月亮作伴儿。 说完,姥爷转身进了厨房忙活。 葡萄架子下,只留下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儿。 姥爷家住在桂花弄,旁边杨柳巷的赵家,乐月大概有点印象,偶尔听父母提起过。 赵老头是个可怜人,脾气很古怪,妻子早逝,拉扯大两个女儿都去了国外不再回来,过年的时候赵家也不热闹。 乐月一肚子疑问,却只抓住了姥爷话里从西班牙回来的关键词。 原来,你不是金毛精!她兴奋地翻开手边那本《我的宝贝》,把一章名为幸福的盘子的章节和图片怼在卢卡面前。 乐月瞪大求知的眼睛,继续问道:所以,你是西班牙人吗?快告诉我,你们的盘子,真的是挂在餐厅墙上当装饰的吗?喝酒用酒袋,真的不会碰到嘴唇吗?十块美金,就可以坐火车去古城塞歌维亚一日游? 第2章 中国 西班牙 我是半个中国人,半个西班牙人。卢卡比乐月高半个头,回避开她执着的眼神,后面的问题一个都没回答。 喔,你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西班牙人,我知道了,你是混血儿。乐月没得到答案也不恼,放下书,好奇地打量着男孩。 乐月看过《小鬼当家》、《成长的烦恼》、《泰坦尼克号》,眼前的卢卡显然和自己印象中的外国人长得不一样。 五官更精致更立体的卢卡,在配上那双橄榄绿的浅色眸子,无论在哪个国家的审美里,毫无疑问,他都是好看的。 乐月在京城的学校里,也没见过比卢卡更好看的男孩,好看得像是极其易碎的琉璃。 卢卡脖颈间的一抹白净,好似抬手轻轻一碰,就会有一个红印子。 一般来说,美的事物都有距离感,可卢卡身上没有一丝距离感,像只小奶狗一样想让人摸摸他柔软的发丝。 乐月一想到,卢卡和自己一样,也是从外乡回来的孩子,心里就多出几分亲近的感觉。 小姑娘迫切地想问问他,为啥从国外回到镇里,也是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吗? 这里学校怎么样,同学好相处吗,作业多不多,老师凶不凶,附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吗? 没等乐月开口,姥爷打开厨房的窗户喊她:月亮,来帮姥爷个忙? 来了!乐月这才慌乱收回视线,把书丢到竹椅上跑去厨房。 厨房里,姥爷借着灶火的杂音,在乐月耳边小声说:卢卡的妈妈不在了,一会儿你和他玩的时候,别多问。 啊,乐月看了姥爷一眼,下意识问:那他西班牙的老外爸爸呢,不管他吗? 姥爷叹口气,从搪瓷碗里捡了颗最大的葡萄塞乐月嘴里:听姥爷的话,大人的事儿,小孩别多问。 乐月想表示不满,可嘴里是爆汁儿又甜丝丝的葡萄,这才发现人长一张嘴是不够用的,只能气鼓鼓地在心里念叨:大人总这样,你们不说,怎么知道我们小孩子不懂呢! 姥爷掀开蒸笼,把馏好的包子和切片红肠用抹布垫着端出来,灶台上还放着一碗苞米面粥:粥不烫了,月亮能帮姥爷端出去吗? 当然能,一着急连葡萄皮儿都吞下去的乐月连忙点头,小心翼翼端起搪瓷碗的边儿,随口问道:卢卡为什么来咱家吃饭啊? 小卡帮咱家做事,管他顿饭还不应该?姥爷乐呵呵地说。 和着咱家是地主,卢卡是咱家的长工呗?乐月没听出姥爷是开玩笑的,惊恐于乡下竟然还没废除佃户关系? 月亮,看着脚底下,小心门槛。姥爷端着搪瓷碟子和筷子提醒乐月。 唔。乐月缩缩脖子,姥爷家的平房有好多道门槛,她光忘,差点摔个大马趴。 回到院子里,乐月这才发现,卢卡已经用竹编的大笤帚把院子扫干净了。 他真的是姥爷家的长工吗?! 恋耽美 柚子水豚(2) 小卡,先吃饭,吃完了再收拾。姥爷招呼一声,就回屋了。 谢谢楚爷爷。卢卡擦把汗,去压水井旁把手洗了,坐到小院儿的石凳上大口吃包子喝粥。 乐月拖着腮帮子,胳膊肘抵在凉凉的石桌上,看卢卡吃得这么香,噗嗤一声笑出来。 一个小老外长工,吃中餐吃得这么自然,有种莫名的喜感。 卢卡垂下眸子:...... 小男孩看来面子薄,净白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粉,下一口咬包子的时候,就小口了一些。 你敞开了吃就是,我不笑了。乐月捂住嘴,眼睛依旧没离开卢卡,上半身稍稍往前倾,小声问道:你喜欢小狗吗? 卢卡顿了一下,点点头嗯了一声。 乐月偏过头,看向邻居家和姥爷家共用的一面墙:那你吃完了,和我一起去李叔家看小狗吧,姥爷说他家金毛快要生小狗了,给我抱一只养,我可喜欢小狗了。 陌生的小镇,乐月以为自己很幸运,来的第一天就交到一样喜欢小狗的朋友。 卢卡放下碗筷,摇摇头,低声说:我还有活没干完。 你陪我去看嘛,我第一天来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好孤独哇。 乐月身子往石桌中间探过去,两条马尾辫软软地垂在肩膀上,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晃了一下:你陪我去看小狗,回来我陪你干活,求求了...... 卢卡很难不注意手腕上的那只小手,软乎乎热烘烘的,蹭在他皮肤上。 终归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哪儿经得住小女孩的请求,尤其是,乐月说她是第一天来到镇里,很孤独。 有很长一段时间,卢卡曾以为,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就是自己了。 我和楚爷爷说一声。卢卡有些不自在地抽走手腕,快速把饭吃干净,端着碗筷去厨房洗碗。 乐月心情好极了,像只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到堂屋去找姥爷,看完小狗后主动要求和卢卡一起干活。 楚老爷子没当回事儿,欣然答应。 本来就没指望过小孩能干什么活,老爷子默认让卢卡扫院子、喂鸡、收拾小菜园,是知道这孩子自尊心强,不愿意在他家白吃饭。 姥爷走在前面,手里提着女儿从京城带来的茯苓饼和大虾酥。 乐月跟在姥爷屁股后头,一步三回头。 快点嘛,走那么慢干嘛?她嫌弃卢卡走得太慢,自然地拖住他的手:咦,你手怎么这么凉? 卢卡从没和女孩子拉过手,妈妈走后,就再也没人拉过他的手了。镇上人,大部分都不喜欢他,同龄孩子也不愿意和他玩。 乐月把手紧了紧,扭过头对卢卡吐吐舌头:别说,凉凉的,还挺舒服?我手热,你手凉,刚好咱俩中和了。 害羞的感觉还没涌上来,男孩先懵了,也忘记了挣扎。这女孩,俨然把他的手当降温冰块儿用了。 乐月就没再松开过卢卡的手,拉着他进了隔壁李家的院子,终于要见到梦寐以求的金毛了! 忽的,一团黄色的毛绒团儿拱到乐月脚边。 姥爷,这......乐月看着还没自己膝盖高,矮墩墩屁股上翘的金毛,憋憋嘴,哭笑不得:这不是金毛吧? 啊,这不是金毛吗?老李,你家这狗不就是金毛吗。姥爷也搞不清楚狗具体啥品种,看狗毛色是金色,就直接定义为金毛。 金毛真不长这样啊,李叔忽悠人!乐月拉着卢卡蹲下身,笑着胡撸着狗子头顶的软毛。 看样子,这就是只和狗头和金毛有几分相似的土狗,和金毛相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乐月嘴里说着有点嫌弃,眼神和手上的动作早就出卖了她,小姑娘完全掩饰不住对狗子的喜爱。 管它是不是纯种金毛呢?只要是狗子,她都喜欢。 月亮啊,俺家这狗,是金毛和土狗的串串儿,都说串串儿聪明又皮实,你第一次养狗,这种狗最好养了。李叔摇着大蒲扇闻声从屋里出来,掀开噼里啪啦挂历做的珠帘。 在看到院子里还多了一个身影后,李叔啧了一声,把楚老爷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你别让月亮和那个小杂种玩,他妈得那种病死的,孩子爹都不要他了,谁知道这孩子以后会不会犯病呢?万一传染怎么办! 第3章 别跑 偷莲蓬 老李这人,平时嗓门就大,就算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都被乐月清清楚楚听了进去。 她攥着卢卡的手没松开,却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一点点往后缩,似乎想要挣脱开。 乐月干脆两只手一起拖住卢卡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却意外发现他胳膊上有几条细细密密的疤痕。 李叔那句小杂种,让乐月听得无比刺耳,拧着眉毛不爽地看向姥爷那边。 都千禧年了,你咋还留着封建残余老思想呢!乡卫生所的柳医生科普过,那病没传染给小卡,那叫啥窗口期都过了大半年了,小卡健康的很。姥爷皱着眉头抬高音量,不满地对老邻居说道。 镇子里大部人淳朴到愚昧,自打知道老赵家闺女得的什么病,和这个洋娃娃是未婚生的之后,人人都避着他们娘俩。 更何况,不知从谁家开始传的,说这病是不治之症,很大原因是生活作风不好才得上的。 后来越传越邪乎,传什么的都有,什么老赵家的闺女在国外是做不可说的行当、被洋人玩腻了一脚踹了才回过、生的混血小杂种估计也有病...... 镇子就这么巴掌大,家家户户都熟。 乐月姥爷本想帮着赵家联系医生治病,赵老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什么也不让外人掺和。 才回国没多久,赵家闺女就走了,下葬的时候,卢卡的洋爸爸也没出现过。 赵老头在女儿死后,人就魔怔了,见天儿喝酒,很少有个清醒的时候,喝醉了就砸东西打外孙,酒醒了就抱着外孙痛哭道歉。 楚老爷子看这孩子可怜,就让卢卡平时来家里吃饭。 卢卡被妈妈教得好,有礼貌也不愿意吃白食,把楚家大大小小的活儿都包了,乐月姥爷也没拦着,知道这孩子自尊心强。 老爷子没能力改变镇子里所有人对卢卡的看法,但是当着他的面儿,没人能欺负卢卡。 就算是几十年来,关系都很好的老邻居也不行。 乐月姥爷把手里的茯苓饼和大虾酥往地上一放,丢下一句话:老李,做人积点口德。 走了,回家。乐月姥爷拉起蹲在地上的两个孩子,一手牵着一个,头也不回地走出李家的院子:月亮,想要金毛是不,姥爷周末带你进城买一只。 隔壁老李在他们身后念叨着:嘿!这破老头月亮是城里来的娃娃更娇贵,你看这事儿让你闺女知道了,愿不愿意拿自家孩子冒险? 当天晚上,乐月十一点多从床上爬起来。 睡前喝了一大杯姥姥冲的高乐高牛奶,小肚子涨涨的,揉着眼睛找厕所,乐月却发现姥姥、姥爷的房间还亮着灯。 老楚,你说要不要让咱闺女想办法联系一下西班牙大使馆,找到卢卡他亲爸,把孩子接到国外去,这孩子一直没人管也不是办法。姥姥忧心忡忡的说。 姥爷叹口气说:我也这么想的,这不是闺女和女婿明天就要坐飞机出国了,等他们安顿好了再和他们说吧。咱也不知道卢卡他爸的情况,但是孩子妈死了都不来看一眼,我是不抱什么希望,听闺女说,老外男的好多都不负责任...... 那你和卢卡说,老赵发酒疯的时候让他来咱家躲着。姥姥声音带着心疼,继续说道:我看他和月亮玩得挺好的,小卡还可以带着月亮熟悉一下环境。 我和他说了,但那孩子实诚,挨打了也一声不吭,就硬扛着。姥爷唏嘘到,岔开了话题:周末我带月亮进趟城,找个宠物店买只金毛狗崽子。 姥姥问道:老李家那只金毛不下崽儿吗? 姥爷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不要老李家的狗崽子,咱自己花钱给月亮买只纯种的...... 乐月轻手轻脚走开,她忽然间觉得,自己不想要只金毛狗崽了。 小姑娘满脑子里,都是卢卡湿漉漉的眸子,和金毛狗崽崽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想要卢卡当自己的狗,不是纯种的也没关系,混血小狗还更好看呢。 而乐月,作为狗主人,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自己的狗。 楚老爷子也没想明白,为啥一晚上过后,孙女儿就不想要金毛狗崽了。 老爷子笑笑,就当小孩子多变,一天一个样儿,也没太在意。 只不过,孙女儿向他提了个要求。 姥爷,你和卢卡说,让他这个暑假陪我玩好不好?你偷偷和他说,就说这是给他的任务。乐月抱着姥爷胳膊撒娇,信誓旦旦举起右手发誓:院子里的活儿,我和他一起干。 别看小姑娘人不大,心眼子可不少,早就猜到卢卡最听她姥爷的话。 姥爷也没想到,一个卢卡就能让孙女儿安心在老家住下,比小狗崽还管用? 行啊,咋不行呢!姥爷连忙一口答应下来。 等卢卡照例出现在楚家小院儿的门口,小孩儿压根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不是地主家的长工了。 他现在,成了地主家小姐的陪玩儿。 乐月从来没在老家住过超过三天。 在夏日的北方小镇,小镇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让乐月看着都新鲜。 出了姥爷家的桂花弄,顺着大路朝西走到头,有一大片种满了荷花的大池塘,池塘背面有个青砖搭的破庙。 坐桑塔纳来的时候,乐月好奇地探头看过去,听妈妈说池塘里的莲蓬特别甜,塘子一直绕到村口老庙后院儿,老庙里住着个老和尚,从妈妈记事起就住在那里。 没了电脑、角色扮演游戏、电影院和京城可以八卦聊天的好友们,百无聊赖的乐月,动起了冒险的心思。 冒险这种事儿,冒险家从来不会是单独行动,乐月看了无数迪士尼的探险电影里,主人公都会有一个随行的宠物。 正午头,乐月拉着卢卡,在葡萄架子下的石桌上下五子棋,姥姥、姥爷都午休了。 乐月扭过头,青砖墙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孩子笑闹的声音。 走啊,扯莲蓬去哇! 我不敢去,昨天还还被我爸打了一顿...... 去老和尚后院扯,那边大人看不着。 千万不能让我爸妈还有我姐知道,要不明天又出不来了...... 这是一群暑假里闲出屁来的熊崽子,结伴去车莲蓬呢。 莲蓬?! 乐月舔舔嘴唇,低头看了眼棋局,她又要输了。 连着输给卢卡好几把,小姑娘想耍赖不玩了。 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打散了棋局,乐月脑袋一偏歪头看他,马尾辫儿垂在石桌上:哎呀,光下五子棋也没意思,我们玩别的吧? 玩什么?卢卡橄榄绿的眸子平静如水,他好像一直都很安静。 他这个地主家的陪玩儿,当得尽心尽职。 我们去池塘那儿探险吧,摘莲蓬吃好不好?乐月丢下手里一枚握地发热的棋子,从兜里摸出两块草莓味儿的阿尔卑斯奶糖,自己吃了一块推给卢卡一块。 乐月记得,姥爷每年都会托人从老家带一大捆新鲜的莲蓬去京城。 妈妈会给她一只小碗放莲蓬的苦芯,让乐月搬一个小马扎坐在茶几边上,一边看《还珠格格》一边剥莲蓬吃。 姥爷挑的莲蓬子儿都是嫩嫩的,绿色的小圆豆豆很容易剥开,扑鼻的清香过后,乳白色带着点透明粘液的莲子静静卧在绿壳壳里。 去掉芯儿,是清甜脆爽的味道,乐月自己一个人能吃好好几个莲蓬。 剥开的莲蓬子儿的绿壳壳,她还要套在手指上,当皇后娘娘的长指甲舞一番,美得不行。 剩下的老一些的莲蓬子儿,妈妈会晒干了留着煮八宝粥。煮粥的干莲蓬子儿,口感变得粉糯糯,带着清香和甘甜,拿舌尖一顶就轻轻化开了。 见漂亮的男孩没啥反应,乐月抓起石桌上卢卡没动的阿尔卑斯糖,那带锯齿的一面轻轻刮了两下卢卡的掌心:走呗,莲蓬可好吃了,我还没扯过莲蓬呢。 刺刺痒痒的触觉,让卢卡手猛地攥成拳头,撤到石桌下面。 他作为地主家的陪玩儿自然没有话语权,地主家的小姐要去哪儿都要跟着。 哈哈哈,你有痒痒肉啊,我也有。乐月自己挠挠自己掌心,把自己逗笑了。 卢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他真不知道她脑袋里都装的什么? 真到了池塘边,乐月望着层层叠叠的荷叶,脏兮兮的泥巴地浅滩,再瞅瞅自己脚上白色的小羊皮凉鞋,干净的白裙子,莫名有点怂...... 夏天的池塘,水看起来不深,可是泥塘子,是真脏。 你想要几个莲蓬?卢卡没什么情绪地问。 啊?乐月扭过头,犹豫比了个八:八个? 她和姥姥姥爷,加上卢卡,一人两个莲蓬,不知道够吃吗? 乐月正犹豫着怎么下水,却见卢卡直接脱掉鞋子,卷起裤腿跳进了池塘。 唉,你,你等等我啊!乐月急慌慌地低头,准备解开凉鞋的带子。 忽的,几个孩子的哀嚎声从不远处传来 啊啊啊啊...... 再也不敢了,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我错! 别告诉我妈,求求了! ...... 几个孩子被两个人高马大戴着草帽的大爷,拧着耳朵从庙里拎出来。 乐月差点吓了一跳,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唉,那边是不是还有俩偷莲蓬的熊孩子?谁家的! 别跑!!! 第4章 长大 去流浪 乐月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池塘里的莲蓬是有主儿的。 要是知道,她绝对不会拉着卢卡来摘莲蓬。 卢卡,卢卡!快上来!乐月急得跳起来,看着不远处的陌生大人,冲着刚跳进水里的卢卡喊。 快从池子里上来,你俩老老实实站那儿!戴草帽穿着两根筋儿背心的大爷一边喊,一边朝他们跑过来。 别穿鞋子了,来不及了,我们快跑!乐月一手拎起卢卡的鞋子,一手伸向池塘边。 卢卡对镇子里的人本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们只要一靠近,发现是自己,最多骂骂咧咧两句就走了,不会管他的。 毕竟是个十岁的小孩,卢卡被乐月这么紧张地喊了几句,心跳也快起来。 有一瞬间,卢卡回想起几年前,他和爸爸在马德里郊区的爷爷家过圣诞节和三王节。 爷爷家是西班牙的名门望族,在近郊拥有一栋巨大的古老庄园,过节时全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堂哥堂姐半夜会偷偷爬起来,拉着带有神秘东方血统的卢卡,避开庄园的管家和佣人,赤脚跑到烧着壁炉的家庭室偷看圣诞树下的礼物,分食甜丝丝的烤杏仁蜂蜜糖。 恋耽美 柚子水豚(3) 那时候,爸爸还是单身,偶尔会光临他和母亲租住在市里的公寓。 那时候,他作为私生子,勉强被家族接受。 那时候,妈妈还没去非洲当志愿者,没生病...... 卢卡甩甩头,把刚采到的一个莲蓬塞到兜里,艰难地走到泥塘边。 手给我!乐月催促着。 卢卡手上有泥巴,他犹豫一下,没拉住乐月干净的小手。 男孩抓住池塘边的苇草,灵巧地跳到土路上。 乐月顾不上那么多,扫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草帽大爷,紧紧攥住卢卡的手撒丫子就跑:我们快逃! 炎炎夏日午后,呱呱蛙鸣,蝉鸣声声,小镇池塘边的土路上两个小身影玩命奔跑。 两个小孩手拉手越跑越快,很快甩掉了身后的草帽大爷。 热腾腾的风吹在脸上,乐月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兴奋,偷偷笑了一声。 除了兴奋,甚至有点开心,就像爸妈一天只让吃一只小布丁,等家里没人了又偷偷吃掉第二只小布丁一样,那种这点心惊胆战的开心。 趁着回头看的机会,她瞄了眼卢卡的侧脸。 男孩金棕色的柔软额发被风吹起,露出精致立体的五官,乐月惊讶地发现,卢卡的唇角,好像是微微上扬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卢卡笑。 这好看。 嗯,不愧是她乐月的小狗。 草帽大爷见追不上,摘下草帽扇着风走回破庙口,手掌撑着膝盖喘粗气儿。 另一个大爷已经教训完了偷莲蓬的几个熊孩子,每人脑袋上弹了一下当做惩罚,外加告诉家长。 几个镇上的孩子耷拉着和霜打了似的脑袋,垂头丧气跑开。 大人们并不是在乎这几个莲蓬,主要是池塘里水深,有时候还有水蛇,怕孩子们出危险。 但是谁都知道,小孩都是记吃不记打,训两句转头就忘了,只能找人轮流在附近盯着。 草帽大爷擦把汗,一屁股拍在破庙口的石阶上:那俩小孩,小闺女是谁家孩子,看着眼生? 同伴手搭凉棚,眯眼看着变成两个小黑点儿的背影:一个是赵家的那个小杂毛,另一个,还真没见过.......等等,不会是老楚家从京城来的外孙女吧? 回头和老楚好好说道说道,老头子心真大!草帽大爷把草帽扣脑袋上。 可不,也不怕染上那种病! 乐月对小镇还不熟,后面都是卢卡拉着她往池塘背面的小树林跑。 进了枝繁叶茂的小树林,就安全了。 乐月撑住树干大口喘着气儿,摆摆手:我,我不行了,跑不动了。 给你。卢卡从兜里拿出莲蓬,递给乐月。 显然,他身体素质比她强,气息很快平稳下来。 啊,谢谢,我歇会儿......乐月接过莲蓬,靠在树干上大喘气儿,不好意思地对卢卡笑笑:以后,不拉着你干坏事儿了。 卢卡也不吭声,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她缓过劲儿来。 乐月缓了足足十分钟才缓过来,不喘了,小姑娘甩着手里的莲蓬杆杆,又开始在林子里好奇地东看看西瞅瞅,央求卢卡带她爬坡看看高处有什么。 两个孩子慢慢往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是聊天,倒是乐月小嘴叭叭地不停,卢卡就简单回答几句。 卢卡,你姓卢吗? 不是。 喔,原来卢卡两个字都是名字,是西班牙语名吗? 嗯,Luca。卢卡轻声回答,他很久没说西语了,在心里默默拼写。 Luca,Luca,Luca......乐月眨眨眼睛,跟着重复着,忽然间好奇地问:我姓乐,名月,小名叫月亮,月亮用西班牙语怎么说哇? 卢卡脱口而出:Luna。 咦?Luna,Luca,我们的西班牙语名字好像啊,只查一点点。乐月很高兴,卢卡可以和自己聊起西班牙的话题。 因为喜欢三毛的游记,乐月对西班牙,对加纳利群岛,对马德里,对撒哈拉沙漠充满了向往。 快到坡顶了,有点陡,卢卡拉了乐月一把。 乐月趁机问:你知道三毛吗? 不知道。卢卡摇摇头。 乐月是个纯粹的小女孩,自己喜欢的任何事物,都乐于分享给别人。 她滔滔不绝地和卢卡安利自己喜欢的作家:三毛是个神奇的女人,她游历世界,和一个叫荷西的西班牙人在马德里结婚,他们住在撒哈拉沙漠,见过海市蜃楼,屋子的天窗上掉下过山羊,还有偷鞋子的邻居,她还会给荷西做春雨吃,捡轮胎做椅子,自己动手改造家具,后来他们搬到了撒哈拉沙漠对面的加纳利群岛...... 卢卡有些诧异,母亲的故乡是个闭塞的小镇,在这里,许多人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西班牙在哪里。 却有这么一个总是精力旺盛的可爱小姑娘,告诉他,因为一个女作家笔下的故事,让她萌生了想去西班牙看看的念头。 我长大后,也想像三毛一样,去西班牙流浪。乐月说得手舞足蹈,眸子里闪着光,偏过头问卢卡:你呢,长大后想做什么? 第5章 小狗 会骗人 听到问题,卢卡愣了一瞬。 长大后,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呢?小时候,想像妈妈一样,当医生治病救人,再大一些,想像爸爸一样,当律师赚很多钱,让妈妈不要那么辛苦。 那都是卢卡在西班牙生活的梦想。 妈妈没了,他没有梦想了。 卢卡抿住嘴唇,沉默不语:...... 暂时还没有想做的事情吗?那,要不然...... 乐月掰开一粒莲蓬子儿,丢进嘴里,歪头凑到卢卡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你先和我共享一个梦想吧,等着长大了,咱俩一起去西班牙流浪,刚好你是半个西班牙人,会说西班牙语,可以给我当翻译。 紧接着,乐月又掐开一粒莲蓬子,二话不说塞到卢卡嘴里:甜甜的,可好吃啦!快尝尝你的劳动果实。 卢卡失笑:...... 去流浪,也能算是梦想吗? 不会白让你当翻译的,我会给你报酬,也会保护你的,还会给你做好吃的,我做饭可好吃了,下次给你露一手。乐月认真地说。 爸妈工作忙,周末才会做饭给她吃。平时除了吃家属大院儿里的单位食堂,小嘴儿刁钻的乐月七、八岁就学会了给自己开小灶,现在已经能像模像样炒菜了。 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乐月还专程给小伙伴们露了一手,做了一锅蒜蓉小龙虾和十三香小龙虾,大家伙儿都夸好吃,连龙虾汤都用来拌面了。 她是当主人的,虽说是去流浪,可也不是真的风餐露宿的流浪,照顾好自己的小狗是乐月的责任,而且,这个小狗还是没了妈妈的小狗。 卢卡哭笑不得。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梦想被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小姑娘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爬到小山坡的最高处。 哇!乐月伸手感受着山顶的凉风,垫着脚跳了两下,好奇地四处张望。 在这里,可以清晰地俯瞰破庙的后院。 小卡小卡!乐月看到了新奇的东西。 比起破破烂烂的门脸,小庙的后院儿倒是收拾得干净整洁,水塘边上搭着西红柿的架子,上面挂满了刚露点粉的柿子,带着花儿的小黄瓜,绿油油的豆荚,看着挺喜人的。 菜地旁,放了一口大水缸,缸上面盖着木板子,竟放着几束插花。 青砖屋檐下的阴凉地儿里,懒懒地歪着只大橘,看着就柔软如水的肚皮大敞着,呼吸均匀。 乐月脸上浮现出带着欣喜的笑意,小姑娘的声音都软下来:快看,有猫猫。 你不是,最喜欢小狗?卢卡微微蹙眉,下意识问道。 我当然最喜欢小狗啦,但是猫猫也很可爱哇。乐月挠挠头,有点心虚的笑笑。 她以为自己的宠物吃醋了,小脸马上挂上一副我在外面绝对没有别的狗的表情,绷起脸拍拍卢卡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放心,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卢卡被这突出起来的告白闹了个大红脸:唔...... 乐月眯着眼睛,眼瞅着庙门口的草帽大爷已经走远,扭过头软声说道:我们能去庙里看猫猫吗? 哦。卢卡喉咙里沉闷地憋出单音节,头也不回的带着乐月下山。 一路上,卢卡的心情和乐月雀跃的心情完全不同,男孩心里可别扭了。 小骗子,说好的最喜欢小狗,最喜欢我呢?! 还不是想要看小猫...... 荷塘旁的青砖小庙里面住了一个老和尚,卢卡刚从西班牙回来时,被妈妈带着来庙里烧过香,腊八的时候来庙里喝过腊八粥,老和尚还用瓦片在蜂窝煤卤子上烤白果给他吃。 后来,妈妈走了,有一次,卢卡姥爷半夜喝醉了,又发酒疯打人,他不想总麻烦楚爷爷,就躲到庙里,实在饿极了偷摘过老和尚种的黄瓜和西红柿吃,老和尚发现后也没恼,让他随便摘,还分了粥和杂面馍馍给他。 庙里的老和尚和楚爷爷他们一家一样,是镇子里为数不多待他如常的人,卢卡也经常来帮老和尚收拾小菜园。 卢卡熟门熟路,带着乐月从林子里的一条小道溜进后院。 肥嘟嘟的橘猫不怕人,抬抬眼皮,慵懒的喵呜了一声,任由乐月把它抱在怀里揉撸,很快就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声。 卢卡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没看到老和尚身影,随手把菜地里的土松了松。 乐月见他又开始干活,放开大橘猫,从墙角拎了把小锄头也过来帮忙,虽说是帮了倒忙,一锄头下去就锄掉了两颗刚泛粉的西红柿,随即被卢卡嫌弃地推到一边去撸猫。 卢卡忙活完,在压水井那里洗了把手和脸,冲掉腿上和脚上的泥巴。 头上顶着亮晶晶的水珠,卢卡抬头问帮倒忙的小麻烦精:你渴吗? 刚刚他就看到,小姑娘的嘴唇泛白,还一直在舔唇角。 嗯。乐月坐在台阶上,搂着怀里像一滩水一样的橘猫,不好意思的笑笑。 卢卡把刚刚乐月铲掉的两只西红柿洗干净,甩甩上面的水,两只都递过去:给。 我们一人一个,你也渴了吧?乐月只接过一只青里泛粉的西红柿,张口就啃。 紧接着她小脸皱成一团,憋着嘴委屈地朝卢卡喊:酸死了...... 我妈妈教过我一个成语,叫望梅止渴,你现在应该不渴了吧?卢卡把手里另一颗柿子抛向空中,再接住,唇角上扬,有点调皮地笑着看她。 乐月在他橄榄绿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皱成一团的小丑脸,还没来得及生气,她忽然间发现,卢卡提到了妈妈。 姥爷提醒过自己,尽量不要提到他妈妈,所以乐月一直小心翼翼避免带到这个话题。 你妈妈......乐月下意识想问了一句,马上抬手捂住嘴巴,她不应该问的。 卢卡面色平静,很坦然的说:我妈妈生病去世了,但是你放心,我没被她传染。镇卫生所的柳医生还有楚爷爷带我去做过好几次检测,那种病没那么容易传染。 我没嫌弃过你。乐月着急地说,她从来没把卢卡特殊对待过。 卢卡似乎有点累了,也坐到台阶上,耸耸肩说道:谢谢。 过了这一关,乐月觉得,两个人之间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玩耍了。 她看了眼手中咬了一口的青粉色柿子,忽然间问道:谢谢,用西班牙语怎么说? 卢卡语速很慢的说:Gracias. 格,格拉斯压斯?乐月鹦鹉学舌,她听卢卡发了一个弹舌头的音节,好奇又笨拙地嘚嘞嘚嘞学着弹舌头。 卢卡也没笑她:你不用学着说西班牙语,我会就行,去西班牙流浪的时候我给你做翻译。 那不行,我还是要学点的,万一你忽悠我怎么办?乐月嘟起嘴巴,记仇的小丫头还想着刚刚卢卡捉弄自己吃酸柿子的事儿。 她咬咬牙,又啃了一口手里的柿子,强忍着酸到天灵盖儿的酸爽,说道:咦?怎么现在一点都不酸了,你也渴了吧,尝尝这西红柿,可甜啦! 说完,乐月晃一晃手里的柿子,囫囵吞下嘴里的西红柿,目光真诚地看着卢卡。 呵,你也来尝尝酸柿子的好滋味吧! 嗯,挺甜的。卢卡低头咬了一大口自己手中的青色西红柿,脸色风平浪静,眉头都没皱一下。 乐月一脸诧异。 她不知道的是,卢卡特别能吃酸,比这更青的柿子他都能面不改色的生吃好几个。 真的很甜吗?乐月犹豫地问。 我不觉得酸。卢卡又啃了一口,柿子只剩下一半了。 乐月急了,探过头去,就着卢卡的手啃了一口他手里的柿子,当下酸得直跳脚:卢卡!你个骗人的小狗! 和咸鸭蛋一个色的夕阳,把两个孩子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乐月和卢卡玩着踩影子的游戏,一路跑回楚家的桂花弄。 一进弄堂口,乐月就闻到了浓郁的槐花香,笑着回头对卢卡说:姥姥是不是包槐花包子了,好香啊,我饿死了,一会儿我要吃三个大包子...... 槐花味儿还没吸溜够,乐月差点迎头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找谁啊?乐月退后一步,皱起眉头。 面前的老人脸色发红,眼睛也是红的,手里拎着一个空酒瓶。 老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乐月听不懂的土话,举着酒瓶子推了乐月一把:滚边儿去! 这句话,乐月听懂了。 你回家,关好门别出来。卢卡扶住差点摔了个踉跄的乐月,转身就跑。 第6章 离我 远一点 乐月被挥舞着酒瓶子双眼通红的老头吓住了。 小姑娘大脑一片空白,贴着墙根愣了几秒。 卢卡快要跑出巷子口了,回头看乐月还在一旁傻站着,又掉头跑了回来,拉着她的手把人往楚家宅院拖:我让你回家,关上门! 被卢卡扯回姥爷家,乐月这才回过神来,拽住卢卡的手不让他再出去。 哐叽一声把姥爷家的木门关上,乐月后背死死顶住门板,扯开嗓子喊:姥爷姥爷!救命啊!有人要杀卢卡! 怎么回事?!楚老爷子系着围裙,举着锅铲从厨房急慌慌跑出来。 怎么了,月亮和小卡回来了?姥姥老花镜也没来得及摘下来,从堂屋跑出来。 楚爷爷,是我姥爷来找我,对不起......卢卡满脸歉意推开乐月,拉开门往外走。 楚老爷子身上带着烟火味儿,拎着卢卡衣领子往院子里一拉:和月亮回屋去。 恋耽美 柚子水豚(4) 说完,楚老爷子拎着锅铲出去,和巷子里喝醉的赵家老头说着乐月听不大懂的土话,当地的方言硬邦邦的,说什么都像在吵架。 姥姥一手拉着乐月,一手拉着卢卡往堂屋走,关切的问两个孩子:打到哪儿没?疼不疼? 哐当一声,屋外传来酒瓶子碎了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姥爷,姥爷没事吧!乐月快要急哭了,梗着脖子就想往外跑,却被姥姥拉住。 没事儿啊,月亮不害怕,姥爷没事。楚老爷子完好无损地跨进院子里,一溜小跑过来把乐月搂在怀里,拍拍她后背:你看,姥爷不好着呢?卢卡他姥爷我认识,年轻时候干架就干不过我。 没砸着你俩吧?姥姥还担心着两个孩子。 没。乐月摇摇头。 卢卡沉默着摇摇头,细长的手臂有些不知所措,放哪儿都不合适。 姥姥拉着两个小孩仔细检查一番,才放心:小卡,下次早点叫大人出来,今天晚上晚点回去,你姥爷酒醒了就没事了。 对不起......卢卡一脸愧疚。 赵老头这样,卢卡早就习惯了,喝醉了就杀红眼恨不得把他打死,酒醒了就哭着求他原谅,只可惜赵老头大部分时间都是醉着的。 傻孩子,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姥姥胡撸了一把卢卡的脑袋。 哎呦!我锅里还炸着酱呢,晚上吃炸酱面和槐花饭,你俩洗手洗脸,和俩小泥猴似的。楚老爷子拎着锅铲回到厨房,把锅里咕嘟的炸酱铲一铲怕糊了锅,再关小火。 老爷子刚准备拿着笤帚簸箕出门,把巷子里的玻璃碴子扫了,发现卢卡已经打扫干净了。他也没多说什么,和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回厨房忙活。 乐月搬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一根一根吃着草莓味儿的彩迪卷,津津有味儿地看《大风车》上播的《蓝猫淘气三千问》,动画片播完,就是董浩叔叔主持的大嘴鳄鱼板块,有知识问答和幸运转轮,都是乐月喜欢看的。 卢卡收拾完楚家门口的酒瓶子碎片,洗干净手,坐到乐月旁边。 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小男孩很安静,小女孩看着电视傻乐。 吃过晚饭,乐月抢了卢卡的活,主动帮忙洗碗,卢卡就收拾桌子,收拾完就准备走。 小卡,等我一下,打个电话再送你回去。楚老爷子招呼卢卡。 谢谢楚爷爷。卢卡礼貌地点点头,没拒绝,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借着堂屋橘黄的灯光翻看乐月扔在石桌上的《撒哈拉的故事》。 卢卡中文很好,除了母亲会教他识汉字,六岁开始每个周末都要去马德里华侨华人中文学校系统的学习中文,读写不是问题。 《撒哈拉的故事》第一章,沙漠中的饭店,荷西吃了三毛做的春雨、鱼线、猪肉喉片、复写纸饭团、嫩笋片炒冬菇...... 卢卡唇角上扬,故事的内容,和乐月说的一样,这么看,还挺有意思的。 第二章,结婚记。 不知不觉,卢卡看入迷了...... 乐月被姥姥抓去洗澡,她头发又密又多,再晚点洗,头发就不好干了。 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乐月就发现卢卡捧着她的三毛看得起劲。 玩心大作,乐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带着一身水汽和六神冰片沐浴露的薄荷香,轻手轻脚走到卢卡背后,猛地拍了他后背一下:喂!偷看什么呢? 啊......卢卡惊呼一声,差点把手里的书丢掉,瞪圆了眼睛回过头,就看到那个吓唬人的小姑娘对他调皮地眨眨眼,脸上写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胆小鬼!乐于双手撑在石桌上,笑得停不下来。 卢卡看着眼前的女孩,愣住了。 先是一阵儿带着潮气的薄荷味儿飘过来,除了凉丝丝的薄荷味儿,还有一股甜兮兮的奶糖香,那是乐月用的孩儿面儿童面霜的味道。 乐月刚洗完澡,脸被热水蒸得粉乎乎的,眼睛也格外湿润,披肩长发垂在胸前还滴答着水,她裸露在外和嫩藕一个颜色的胳膊都能看到晶莹的水珠,打着滚儿跌落到石桌上,很快消失不见。 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吊带睡裙,昏暗的灯光落在锁骨上,为浅浅的两处小窝打出一片柔软的阴影。 许是乐月刚刚笑得太得意忘形,也或许这条睡裙妈妈买得有点大了,更或许是她弯着腰,肩膀上细细的一条吊带,不经意滑落到她嫩白带粉的肩头,细碎的水珠顺势甩到卢卡小臂。 卢卡忽然间发现,乐月右边肩头,有一枚浅粉色的小痣。 哎呀,不吓你了,瞧你都吓傻了。乐月在卢卡面前挥挥手,只当他胆子小。 我没被吓到。卢卡啪嗒一下合上书本,有些僵硬地扭过身子坐,想努力忘掉刚刚看到的一切。 好啦好啦,小狗乖乖,以后不吓唬你了。乐月拍拍卢卡的脑袋,盯着他手里的书说道:是不是很好看?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女作家三毛,你喜欢的话,这本书我借给你看,除了《撒哈拉的故事》,《我的宝贝》和《雨季不再来》都好看,我从京城带来了好多这里没有的书,还有最新的《哈利波特》呢! 你有harry potter?卢卡的绿眸子,闪着微光。 有哇,去年十月上市之前,我爸托人从新华书店提前搞到的三部曲!第一部电影明年年初就要上映了,我和程莉莉、樊馨她们约好了一起去看首映呢。乐月兴奋的说。 忽然间,她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乐月坐到石桌上,晃悠着细长的小腿,拖鞋都被她晃悠掉了,粉嫩嫩的脚趾一下一下地打到卢卡坐着的石凳上。 她垂下脑袋,小声嘟囔着:现在也看不成了,今年明年我都回不去京城,咱们这个小破镇,估计连电影院都没有吧? 镇上没有电影院,只有录像厅。卢卡用手紧紧扣着石凳的边缘,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点都不想看到乐月不开心的样子。 但是我妈妈带我去省城看过电影。卢卡又补了一句。 省城离镇子不远,坐公交车两个小时就到了,车票也不贵,十几块钱一张票。 卢卡有一点积蓄,妈妈临走前,单独把他叫到身边,留给他一小盒子现金和一些值钱的首饰,这些钱够买一张飞回马德里的机票,妈妈让他不要告诉姥爷。 妈妈走了以后,卢卡用塑料袋在盒子外面套了好几层,埋到破庙后院的一棵大槐树下。 他想回西班牙,但不是现在。 harry potter上映了,我带你去省城看。卢卡刻意绷着脸说,他想让她高兴,又不想让她知道。 真的吗?乐月一下子来了精神,呼的一下凑到卢卡面前。 你,你离我远一点......卢卡几乎从石凳上跳起来,乐月身上那股奶糖的甜味儿,和她肩头的粉色小痣让他脑壳发晕。 好哇,小卡你竟然想赖账!拉钩嘛,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是小狗!不对,你本来就是小狗了,那......乐月完全误会了他的意图,追了上去。 小姑娘不管不顾,半强迫地勾住卢卡的小拇指,两个人大拇指贴在一起时,她偏偏头改了口:谁变谁是大猪头! 一个暑假,乐月忽悠着卢卡带她上山摘了甜杏,林子里的小溪间用猪肝钓了好几桶小龙虾,打着手电筒捉知了,和破庙里的老和尚学着做糖醋小酱瓜,帮着老和尚晒莲蓬...... 2001年这个暑假,乐月离开了刚申奥成功正飞速发展的京城,没有了电脑游戏,没了热热闹闹总围在她身边的闺蜜和同学,没了父母的陪伴,没了二十四小时的空调房和口味繁多的雪糕零食,她却一点不觉得孤单。 在老家的小镇,这是她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暑假。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儿的功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乐月是转学生,开学前一周,姥爷骑着二八自行车驮着她去镇小学熟悉了一下环境,提前和五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岳桂芳和教导主任刘军打了个招呼,拜托他们照顾好孙女儿。 楚老爷子当年是镇里最大的化肥厂的党委书记,虽说退了好多年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都夸乐月长得漂亮懂礼貌,京城的成绩单他们也看了,小姑娘成绩不错,来之前四年级下学期的语数外都是高分。 啧啧啧,京城教育资源就是高,小学就学英语了?班主任岳老师感慨道。 大人们一番寒暄之后,班主任岳老师和蔼地拍拍乐月肩膀,问道:乐月,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吗? 乐月想了一下,犹豫地问:岳老师,我好像还没收到校服。 教导主任操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大喇喇地说:闺女,咱们镇小学不穿校服,没你们京城那么讲究。 哦,那就,没问题了......乐月揪住姥爷的衣角,难以掩饰对新学校的失望。 她瞅了瞅灰扑扑的黑板,没有电视机和投影仪的教室,看着一条长长的板凳和连在一起的课桌,内心默默吐槽:竟然要两个人坐一条板凳? 哎嗨? 两个人,坐在一起,她记得姥爷说过,自己和卢要成为同学的...... 乐月松开姥爷的衣襟,举高一只手问道:岳老师,我刚想起来一个问题。 岳桂芳和蔼地说:你说。 乐月鼓足勇气问道:我可以申请,和卢卡坐同桌吗? 岳老师愣了一瞬,随即笑笑:卢卡?是那个小老外啊,他不在咱们五年一班,是二班的。 第7章 脚背 滑溜溜 回家的路上,乐月坐在姥爷绑了软垫的自行车后座上,闷闷不乐地把脑门抵在姥爷穿着的确良衬衣的背上。 月亮,怎么不高兴啊?姥爷和你说,镇小学也分快班和慢班,一班的总体成绩要比二班好不少,校领导看了你的成绩特别满意,专门把你分到五年级一班。姥爷弓着背踩自行车,也捉摸不透孙女儿为啥不高兴。 卢卡成绩不好吗,为什么他在五年级二班啊?乐月不甘心的问。 这个......姥爷尴尬地笑笑,委婉地说:也不能说小卡成绩不好,毕竟他之前没在咱们这儿上过学。听说国外学的东西和咱们这儿不一样,他妈妈在的时候还有人辅导,第一学期进步挺大的,后来小卡妈妈走了,上一学期期末考试,好像成绩就不是很理想了。 所以,卢卡就是成绩不好,上不了一班呗?乐月憋憋嘴,心里埋怨卢卡这只拖后腿的小狗,害得她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完全陌生的班级。 空气中飘来一阵甜丝丝的红薯味儿,乐月小屁股不老实地扭了扭。 姥爷也闻到味儿了,朝着一条巷子口骑过去:给月亮买个炸红薯饼吃好不好?可甜咧。 好。乐月下意识点点头,可心里还惦记着分班的事儿。 巷子口有个卖炸红薯饼的小摊,支了一口大油锅在三轮车上。 郭家媳妇,给我孙女来一个红薯饼,炸的焦一点。姥爷热络地和守在摊子旁的女人打招呼。 镇子就这么巴掌大点地儿,全是熟人。 阿姨好。乐月认不过来那么多人,双手背在身后,礼貌地问好。 楚书记,你外孙女啊?妮儿真俊儿啊,这小裙儿真洋气,和她妈小时候还真像。卖红薯饼的婶婶人看着面善,乐呵呵地说着开始操作。 橙黄色的红薯切成小方块,和淀粉、面粉的糊糊混在一起,婶婶手抄着个大漏勺,舀一勺红薯糊糊放锅里油炸。 别看是乡下,这里的炸物都挺讲究,要用花生油炸,有股特殊的香气,直到炸得红薯饼外表金黄酥脆,内里甜软细嫩,控干多余的油再撒上白砂糖,塞到纸袋子里,就算做好了。 估计是看乐月长得乖巧漂亮,讨人喜欢又有礼貌,郭家媳妇刻意把饼做得大了一些,差点塞不进纸袋子里。 妮儿,烧嘴昂,慢点吃。胖婶婶把浸着油花儿的纸袋子递给乐月。 谢谢阿姨。乐月放在嘴边吹了又吹,轻轻咬了一口。 浓郁的红薯香扑鼻而来,外皮咯吱咯吱的,有了白砂糖的加持酥脆香甜,内里是软乎乎的红薯泥。 好吃不?胖婶婶笑眯眯地问。 好吃,阿姨做得特别好吃,甜甜的。乐月弯弯眉眼,毫不吝啬的赞美,却没再继续吃,而是偷偷把纸袋子的口折叠起来。 回程的路上,乐月还是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去五年级一班。 她觉得,镇小学五年级一共就两个班,又不是重点小学,就一个乡下的镇小学还分什么快班慢班? 在她看来,两个班都一样,老师都是一样的,自己无所谓去一班还是二班,有自制力又努力,在哪里都能学得好。 乐月鼓起勇气,对姥爷说:姥爷,我不想去五年级一班了,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去了好孤单啊,我想去五年级二班,和卢卡一个班。 ......楚老爷子可犯了难。 本来在京城重点小学读书的孙女儿来镇里上学,就够委屈乐月了,这要是真听了孙女儿的,调到慢班去,别说他闺女女婿不乐意,楚老爷子自己也过不了这一关。 乐月见姥爷没啥反应,越想越委屈,嘟着嘴没说两句,金豆豆就下来了:呜呜呜,我除了认识卢卡,其他人一个都不认识。这什么破学校啊,没有投影仪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操场没有塑胶跑道,英语课都没有,这么破的地方还分什么快班慢班,我在哪个班都一样嘛!在五年级二班,一样可以语数外都考一百分...... 楚老爷子最见不得月亮哭,又觉得确实委屈孙女儿了,瞬间被磨得没了脾气。 老爷子赶忙靠边停车,掏出手帕在树荫下安慰孙女儿:月亮不哭啊,姥爷给你想办法,让你和小卡分在一个班。 姥爷保证吗?乐月一秒停住眼泪,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姥爷。 保证!楚老爷子拍拍胸脯:姥爷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姥爷最好啦。乐月破涕为笑,搂住姥爷的脖子。 小丫头贼得很,从小到大,只要乐月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连平时对她要求严格的父母她都有办法哄得服服帖帖的,更何况对孙辈儿有点溺爱的长辈了。 把乐月送回家以后,楚老爷子马不停蹄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总算把这事儿搞定了。 楚老爷子记起五年级二班有几个不老实的混小子,上学放学就喜欢找卢卡的麻烦,堵着小卡瞎编些不入耳的歌谣还对他扔石子。 几个臭小子被老爷子警告过几次,乡下孩子胆儿肥,也只是当着老爷子的面不敢这么做了而已,在学校里的,楚老爷子也没办法一直护着卢卡。 千禧年左右,乡镇学校的老师动手打学生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对十年后在网上引起热议的校园暴力,老师们并不当回事儿。 借着那几个混小子的由头,楚老爷子好说歹说,拜托副校长把卢卡转到了一班。 恋耽美 柚子水豚(5) 这下,两个孩子可以在一个班了。 乐月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高兴坏了,迫不及待地想和卢卡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几天,卢卡下午都在荷塘边的破庙帮老和尚捯饬菜园子,乐月抓着草帽和咬了一口的红薯饼,兴奋地跑了出去。 镇口荷塘边的小庙。 卢卡!乐月一路跑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石阶: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小姑娘清脆甜美的嗓音,并没有打破任何佛门的清净,乡村的小庙,更像是在烟火气中的修。 卢卡正用压水井压出来的水冲走脚上的泥巴,一抬头,就看到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 乐月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背心裙,奶油白的一字凉鞋,一手捏着一只纸袋子,一手压着脑袋上的草帽风风火火地跳进来。 乐月平时总是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弯成玄月,唇边浅浅的梨涡也透着甜。 卢卡低下头回避乐月的目光,却清晰看到她奶油白的一字凉鞋露出像嫩莲子般白皙的脚趾。 长大后的卢卡,曾无数次想起这个场景,那个像宫崎骏动漫里溜出来的女孩,是那么可爱又那么遥远,像挂在天边的月亮一样,发着光。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卢卡只敢偷偷幻想,如果有一天,这月亮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给你吃,我尝过了,好甜好香呢。乐月一蹦一跳跑到卢卡面前,用手捏了捏纸袋子,拧起漂亮的眉毛:唉?怎么变得软乎乎的,不脆了? 乐月打开纸袋子,又咬了一口,像小仓鼠一样咀嚼起来。 小姑娘有点沮丧,口齿不清地说:刚刚还是脆脆的呢?算了,你别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乐月想把纸袋子藏到身后,被卢卡一把拿走。 卢卡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红薯饼吞下肚,差点噎住,低头掬一捧凉水喝下去,有点狼狈地说:好吃,软软的也好吃。 原来你喜欢吃软的呀?乐月笑嘻嘻的,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儿没和他说。 下周开学,你和我一起分到五年级一班啦,我想去找班主任岳老师,让她安排我们当同桌!乐月弯腰偏头,从帽檐里看卢卡: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哇? 啊,哦......卢卡回过神来,压水井的水溅了一点到乐月细白的小腿上。 好凉好痒,不过好舒服呀,我跑着过来的,热死啦。乐月干脆脱掉鞋子,也学着卢卡的样子冲脚丫,还调皮地踩了卢卡一下。 卢卡半张着嘴,脚背上像被一条滑溜溜的小鱼儿蹭过似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手上继续压着水井出水,让乐月可以玩个尽兴。 敏感的乐月一下子就发觉,人类的悲欢似乎并不相通,卢卡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确切来说,是一丝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怎么有人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小脾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乐月气鼓鼓地故意踩了卢卡一脚:五年级一班是快班,班里同学成绩更好,能进到一班不是高兴的事情吗?还是,因为和我一个班,所以你不开心? 不是......卢卡咬住嘴唇,艰难吐出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和乐月解释。 那是什么?乐月打破砂锅问到底,双手叉腰不依不饶,和连珠炮似的发问: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舍不得你们二班的同学,或者,你舍不得你在二班的同桌?你同桌是女孩子吗?漂亮吗?你不愿意和我当同桌,倒是早说啊,我就不让姥爷费那么大的劲儿了! 不是,月亮......卢卡摇摇头,低声说:在学校里,最好别和我说话。 为什么?乐月瞪圆眼睛,不解地问。 第8章 讨厌 冰美人 没有为什么,卢卡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一反往常的温和,他一双麦浪一样滑动着波纹的绿眸子刻意避开乐月澄澈的眼神。 片刻后,他滚动喉咙,声音嗡嗡的:总之,月亮,在学校,当做不认识我好了。 卢卡不再压水。 男孩咬了一下嘴唇,对老远拎着一桶菱角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跑出破庙。 乐月显然被这莫名其妙的操作搞懵了。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小姑娘甩开脑袋上的草帽,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双手抱在胸前气得直跺脚。 水泥地上的积水飞溅,混着卢卡刚才冲下来的泥巴,弄脏了她鹅黄色的裙摆和雪白的小腿。 就和谁稀罕和你在学校说话似的,你求着我都不会和你讲话的!乐月吃力地学着卢卡的样子压水冲腿,一边冲一边嘟囔着:臭卢卡臭小狗!一点都不听话!我明儿就让姥爷带我去省城买只金毛回来...... 哼!我不要你当我的狗了!乐月对着已经变成小蚂蚁大小的卢卡背影略略略吐舌头。 一转头,她又收起张牙舞爪的嚣张小模样,对着刚进门的老和尚像模像样地点头:阿弥陀佛。 小孩子,气性大,忘性也大。 睡了一晚上,乐月起床后在早餐桌上发现一盆煮熟的菱角。 清甜的菱角一下子吸引了小姑娘的注意力,早就忘记了让姥爷带她去省城买狗的事儿。 姥爷,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菱角?乐月抓起一颗菱角,左看右看,无从下手,凑在鼻尖上一闻,那股特殊的清香勾得人心痒痒。 京城不常吃上菱角,乐月妈妈好这一口,乐月也跟着喜欢上了。菱角的时令季节,姥爷姥姥就会托人从老家带到京城,妈妈煮熟后会给她剥好了,乐月只用负责吃就行。 小卡拿过来的,估计是昨天在庙里帮忙,人家师父给的。姥爷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喔......乐月听到卢卡的名字,把手里的菱角吧嗒丢到八仙桌上,嘟起嘴巴。 她才不要吃臭小狗拿来的吃的!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卢卡端着一碗八宝藕粉放到乐月面前,面色如常,轻声说道:还很烫,先冷一下再吃吧。 你不是不想和我说话吗,我现在不认识你。乐月就想和卢卡唱反调。 她拿着调羹,刮了一点藕粉的边边,随便吹了两口,伸出舌尖,像小猫一样舔了一下。 乐月小脸皱成一团:嘶...... 烫到了吗?卢卡紧张地抬起头,拉着乐月的手腕带她去卫生间用冷水冲嘴巴。 确认没事后,他把那碗藕粉对着电风扇吹,徒手给乐月剥了一小碗菱角米,推到她面前:先吃这个。 你不是不和我讲话了吗?乐月用门牙一点点啃着粉糯糯甜丝丝的菱角,故意绷着脸,用余光偷偷观察他。 卢卡很会剥菱角,纤长的手指一掐一捏,完整白嫩的菱角米就整个出来了,他妈妈生前也喜欢吃,卢卡会剥给妈妈吃。偶尔剥的有不完整的,卢卡会自己吃掉,只把完整的菱角留给乐月。 其实心里,在发现卢卡很紧张自己烫到的时候,乐月那点小脾气早已消了大半。 没说在别的地方,只是在学校......卢卡温和地解释。 那原因呢?乐月打破砂锅问到底,她面前的碗里,又落入一颗剥好的菱角米。 卢卡眼眸低垂:...... 乐月气不打一处来:人长了嘴巴,除了用来吃,就是用来说话的,我怎么有你这么一条哑巴小狗,好烦哦! 开学当天,一个暑假都和乐月形影不离的卢卡,真的没和她一起去上学。 乐月是被姥姥和姥爷一起送到校门口,教导主任亲自带她来到云镇小学的五年级一班,把她交给班主任岳老师。 只是出现在云镇小学的走廊里,乐月的到来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学校不提供校服,既然是开学第一天,乐月还是挺重视给同学们留下的第一印象。 她臭美的挑了一件香芋粉的方领T恤,胸口是不同种紫色和白色蕾丝的天鹅少女刺绣,下半身穿了一条带有暗花刺绣的白色短裙,上衣和裙子都是淑女屋的天鹅湖系列,都是从京城带来的。 白色的堆堆袜搭配米色小皮鞋,小姑娘两条长马尾像小兔子耳朵一样,乖顺地垂在耳后。 这身打扮,一看就是被家人养得很好的城里小孩儿,更何况,乐月还长了一张可爱无害的脸,在一片朴素打扮的小学生中,显得格外突出。 乐月,进来啊。岳老师笑着对她挥挥手。 乐月双手紧紧攥着jansport樱花粉书包的肩带,用来掩饰内心的紧张,深呼吸一口,步入教室。 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岳老师轻拍乐月的肩膀,清清嗓子说道:这是从京城来的转学生乐月,大家鼓掌欢迎!今年咱们班有两个新面孔了,卢卡是二班转过来的,大家都认识了就不多做介绍了,乐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面对一双双好奇打量的目光,乐月绷着脸,用带点京腔的普通话简单说了两句:我叫乐月,乐是快乐的乐,月是月亮的月。 一紧张,她就不爱笑,难免给人造成个冰山美人的错觉。 乐月在京城成绩特别好,参加过少儿英语大赛,拿到一等奖,也参加过奥数竞赛拿了银奖,大家要向乐月同学学习,有不懂的问题多向人家请教。岳老师满脸堆笑,语气上扬,没有老师会不喜欢成绩优异的孩子。 岳老师话音刚落,好容易安静下来的教室,很快就热闹得像赶大集一样 她名字真好听,真有人姓快乐的乐,好特别啊。 咱们到初中才开英语课,京城的学生小学就参加英语比赛了! 长得真好看,就是人看起来有点冷冷的,不好相处吧? 她说话声音也好听,好喜欢她穿的裙子啊,咱们这儿买不到吧? 班主任岳老师整顿了两次纪律,同学们才安静下来,不过还是有几个爱拉呱的男生叽里咕噜说着小话 也不知道老师会安排她和谁当同桌? 班长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应该和班长一起坐吧? 那不一定,后面那个洋鬼子也没同桌啊。 噗,谁会愿意和他坐啊,入学考试考个位数的学渣...... 乐月视线落在靠近教室后门,孤单一人坐在垃圾桶旁边的洋鬼子身上。 卢卡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她,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呵,这人还真是说到做到。 乐月,你和李然当同桌,他是班长和纪律委员。岳老师把乐月安排到了班里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和一个戴眼镜,穿着干净的男孩当同桌。 好。乐月点点头,大大方方坐到李然旁边。 虽说坐在前排,可乐月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往教室后排看。 卢卡自始至终和她没有任何眼神接触。 目前来说,乐月还沉得住气儿。 不就是装不认识吗?谁不会啊,才不要和那个臭小狗说话呢! 一个上午,乐月就和周边的同学们熟悉起来,尤其是坐在她前后排的几个小女生,几个人很快打成一片。 内心的紧张感慢慢散去之后,乐月也不再绷着脸。 课间时间。 前座扎了两条麻花辫,脸蛋肉嘟嘟又活泼的小姑娘曲燕,扭过头问:月亮,你衣服可太好看了,是什么牌子的呀? 对呀,这刺绣好精致,真好看,我也想要一条这样的裙子。隔了一条过道的邻座周莉莉也凑过来。 是淑女屋的。乐月从书包里抓出一小把带点咸味的太妃糖分给新认识的伙伴们吃。 前两个课间,曲燕和周莉莉带着乐月熟悉了校园环境,还去小卖部买了唐僧肉、无花果、酸梅粉请她吃,女孩子聊点感兴趣的话题,手挽手去过厕所,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 谢谢月亮!曲燕嘴巴里鼓囊囊地塞着糖,眼神落寞下来:淑女屋?我们镇上没有这个牌子。 别想了,燕子,咱们镇上啥都没有,估计省城会有吧?啧,省城也不一定有,就京城有吧。周莉莉翘着指甲剥糖纸,肯定地说。 2001年的东部小镇云镇,没有京城时尚宽敞的购物中心、百货大楼,也没有洋气的步行街,所谓的商业中心就是有着两排门头房小店小餐馆集中一条普通街道,卖得都是些杂牌子的衣服。 等我下次回北京的时候,帮你们带吧?乐月弯弯眉眼,笑着说。 哇,月亮,你真好!曲燕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把抱住乐月的胳膊。 周莉莉和乐月挤在一条板凳上,激动地说:二班还有人说乐月是冰山美人,瞎说八道,明明我们月亮笑起来这么好看。 乐月有点心不在焉,瞟了好几眼坐在最后一排低头写字的卢卡,终于沉不住气儿了。 一上午了,卢卡何止是不和自己交流啊,他和五年一一班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交流,似乎班里的同学也拿卢卡当空气? 她想问一下曲燕和周莉莉,为什么没人和卢卡玩。 忽然间,教室角落传来几声桌椅碰撞的声音。 乐月下意识扭过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9章 雨季 不再来 大课间,走廊里乱糟糟的,每个班的前后门都大敞着。 五年级二班的几个混小子趁乱,把垃圾桶踢到卢卡背上。 卢卡被撞得一个趔趄,垃圾散落在他身边,桌子差点撞翻,和前面同学的板凳挤在一起。 二班的几个男生发现恶作剧得逞,笑着跑开,大喊着要去抓人开飞机。 坐在卢卡前面的两个男生本和他距离隔得老远,被冲击力撞了一下,回头发现卢卡和他们靠得很近,俩人逃一样跳上桌子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你离我们远点! 课间正是闹腾的时候,五年级一班的其他同学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接着各玩各的,没人关心班级角落发生了什么。 卢卡皱着眉头一声不吭,默默把桌子撤到最后,和前面的同学维持一个安全距离。 随后,他拿起笤帚,簸箕,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和桌面的垃圾。 故意找茬的几个人,是五年级二班的刺头儿。 要不说,有的小孩子天生就很残忍,面对和他们长得不一样,成绩吊车尾的差生,再听闻几句不靠谱的传言,就像是手中有了杀伐决断的剑,他们甚至不觉得自己在欺负人,都觉得卢卡这种自带病毒还来上学的人就是原罪。 卢卡的遭遇让乐月心头莫名带火。 她忽地站起来,带着身后木板凳吱呦摩擦水泥地。 月亮,你可别招惹他们!曲燕嘎嘣咬碎嘴里的糖,一把拉住乐月的胳膊:二班那几个人经常和初中的人一起玩,不是什么好孩子,有人看到过他们在校外抽烟。 而且咱们一班是快班,卢卡这学期怎么来一班了?我听二班的同学说,他真的就长了张好皮囊,成绩在二班也是垫底。曲燕赶紧又补了一句,生怕乐月搞不清楚情况。 恋耽美 柚子水豚(6) 周莉莉也站起来,趴在乐月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别管那个卢卡,我爸说他不干净,身上有从外国带来的那种传染病,和他妈妈一样一样的,那病可厉害了,谁沾了就传染谁是能死人的那种。 乐月一愣,攥紧拳头。 所以,就因为这些毫无依据的谣言,卢卡才说,在学校两人当做互相不认识? 搞毛线啊,真是只傻狗! 她是当主人的,要欺负卢卡也只能自己欺负,哪儿还轮得着外人动手? 班里同学被欺负,作为同班同学没人管,老师也不管吗?乐于甩开曲燕的手,扭过头对周莉莉一字一句地说:这话我只说一次,卢卡没有传染病。 说完,乐月在全班惊愕的目光中,从教室第二排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拿起倚放在墙角的另一把笤帚把卢卡的位置打扫干净。 你别弄了......卢卡垂头,用很小的声音说。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同学?乐月还气着,白了卢卡一眼,小声念叨着:你都不认识我,为什么和我说话。 月亮,马上打上课铃了,你快回去。卢卡摇摇头,闷声说道。 乐月看他那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把桌子往挪了一下,顶到前座男生的后背。 卢卡!你没完了是吧!男生回过头看到是乐月,瞬间怂了。 就你们这一排空间这么大,已经影响到后面的同学看黑板了,这样合理吗?乐月盯着男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表明的态度再清楚不过了。 男生不情愿地抬起屁股,把板凳往前挪了一下:那个,我往前点就是了...... 谢谢同学配合。乐月淡淡笑笑,转身回到卢卡身边。 你怎么这么怂啊,别人欺负你不知道打回去吗?乐月把笤帚扔到角落,扯住卢卡胳膊。 卢卡沉默不语:...... 打架起冲突,无论是哪一方都会被请家长,他姥爷是肯定不会来的。 学校把他这个差生从二班转到一班,班主任在课间和卢卡说得很明确,这是楚老爷子要求的,让他要知道感恩。 卢卡自知,这些日子已经很麻烦楚爷爷了,请家长的话,学校找不到自己姥爷,肯定会去联系楚爷爷...... 急促地上课铃声响起。 走廊里的孩子们四处奔跑回自己的教室,乐月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后门一闪而过。 乐月探头出去,发现那两个男生冲进五年级二班的教室。 听着,你是我的小......不是,我的人,谁都不可以欺负你。乐月丢下这句话,双手有些费劲地拖着垃圾桶扭头就走。 卢卡就几秒钟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乐月几乎和五年级二班的数学老师前后脚走进隔壁教室。 几秒钟后,五年级二班的教室传出这个年纪小孩特有的起哄声和兴奋地笑声。 等卢卡追过去时,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已为时已晚。 乐月,从首都转学来的高材生,转学到云镇小学的第一天,就办了两件大事儿。 第一件,是她当着老师的面儿,把垃圾桶扣在了两个五年级二班的男生脑袋上。 第二件,是乐月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义正言辞问责云镇小学教过卢卡的老师们不作为,指出老师们没有主动站出来澄清关于卢卡谣言的错误。 下午放学时间,教导主任办公室。 乐月背着书包,百无聊赖靠墙站,两只手无聊地搓着裙子的蕾丝边。 卢卡和她并排站着,神色紧张地看向门口,还是没逃脱请家长的命运。 教导主任办公室另一头,两个站没站相的五年级二班的男生,正嬉皮笑脸和班主任求饶。 这种事儿,虽说是两个男生手贱在先,但是学校不鼓励遇到事情按照以牙还牙的方式解决,更不能接受学生造反问责老师,班主任岳老师和教导主任轮番儿对乐月进行了批评教育。 卢卡好几次想打断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训话,奈何他们不给他机会。 等卢卡终于抓到教导主任喝口茶的瞬间,张口准备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告诉他们不是乐月的错,却被乐月用手肘捣了一下,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乐月让他闭嘴。 接下来,卢卡则受到表扬,老师夸他没让冲突升级,不和调皮捣蛋的同学一般见识。 二班的班主任让两个男生和卢卡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乐月从来不是守规矩的学生,最善于做表面功夫,反正她目的已经达到了。 面对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训话,乐月就当左耳朵进右耳出,表面乖巧点头说知道错了,心里头的真实态度就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乐月觉得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待了差不多一个世纪的时间,终于盼来姥爷接她回家。 姥爷骑着自行车,前面大杠上坐着乐月,后坐载着卢卡,驼着两个孩子回家。 到家后,姥爷没让卢卡走。 听邻居说卢卡姥爷又喝多了,发酒疯一头栽进镇口的荷塘里,幸亏被破庙的老和尚发现救了上来。 这时候,卢卡回去绝对又是挨一顿打没跑了。 楚老爷子让卢卡和乐月一起在小院儿的石桌上做作业,晚点再回家。 乐月很快完成作业,她在京城的重点小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底子打得好又上过奥数,镇小学留的作业有点简单过头了,玩儿似的就做完了。 距离晚饭还有一会儿,她搬着小板凳坐到电视前,百无聊赖地摁着遥控器来回换台,小嘴嘟囔着熟悉的广告语。 白加黑,不含PPA,治疗感冒,黑白分明......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噢噢噢噢,水晶皂保湿润肤,噢噢噢,锁住水分,跑不掉......我爱纳爱斯水晶皂! 我有新妈妈了,可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真情付出,心灵交汇,雕牌牙膏。 唉?又用我的啊,你的呢......都让我老爸用了! 大宝明天见,大宝天天见! 乐月唱烦了,从茶几上扒拉出姥爷家订的《中国电视报》,对照时间表看了看。 这时候,确实没有她喜欢看的节目,央视还没开始播《大风车》,当地的地方台也没有《小神龙俱乐部》。 乐月索性关了电视,拿了本三毛的《雨季不再来》,重新回到院子的石桌旁,一边看书一边偷瞄卢卡写作业。 卢卡写作业的样子很专著,坐姿也端正,修长的脖颈微微前倾,脊背挺直。 他字是一笔一划的写,握笔的手指纤长,写得很慢很认真,比浅樱色还淡的唇轻轻触碰,估计在默念题面。 乐月忽然间想起,坐在前桌的曲燕说过,卢卡在学校的成绩是垫底儿。 可是单单看卢卡这么端正的学习态度,怎么也不至于垫底儿吧? 借着《雨季不再来》的遮挡,乐月悄咪咪凑近一点,她想看看卢卡数学作业做得怎么样? 可视线却被男孩一排似折扇一样的睫毛吸引住了,哎呀呀,这么长又翘的睫毛,是不是可以举重呢? 一两根牙签不是问题吧? 自动笔芯?棉签?发卡? 乐月摸摸自己的睫毛,挺长的,但是很垂,一点都不翘...... 我脸上,有东西?卢卡忽然间抬起头,疑惑地问。 谁看你啦!别自作多情,我才没看你呢,我是看你怎么还没写完作业?乐月强装镇定,心虚地白了他一眼。 小姑娘一把夺过卢卡的数学练习本扫了两眼,差点惊掉了下巴:不是吧,这么老半天,你就做了这么几道题,而且...... 大哥,你这题都没审对啊? 真是一只小笨狗! 第10章 真乖 当大哥 乐月抓起自己的作业本,在卢卡面前晃晃,脸上挂着优等生特有的得意和骄傲:喂,要不要抄作业? 卢卡坚定地摇摇头:不要。 切,在北京的时候,别的同学想抄我作业我还不给他们抄呢。乐月气不打一处来,偏过脸背过身,不想搭理他了。 哼,不识好人心的臭小狗! 月亮,对不起。卢卡轻声说。 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说对不起?乐月还在气头上,听什么都不顺耳。 卢卡好脾气地说:你别生气了...... 看着低眉顺眼的小狗,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乐月也软下来。 她从笔袋里拿出一只大眼青蛙的自动铅笔,点了点卢卡的习题册:你做题的速度也太慢了吧,而且这根本是答非所问啊,怪不得考试垫底儿...... 乐月硬是把嘴边的一句你是不是傻啊?咽了下去。 ......卢卡张张嘴,想解释什么。 终了,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觉得,乐月说的都对,自己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差生,没什么好反驳的。 等等,乐月又仔细看了看习题本:解题步骤倒是对的,逻辑和思路也没问题,你不会......看不懂题面吧? 卢卡咬咬嘴唇,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和妈妈回国前,在马德里就读的是西班牙最好的私立学校之一Liceo Europeo,父亲家族的孩子都在那所学校就读,采用英法西三语教学。 卢卡成绩很好,体育成绩也名列前茅,英语、法语、西班牙语的听说读写都很流利。 父亲会给他额外请家庭教师,课后补习德语和加强英文。 在爷爷的庄园里,有卢卡专属的小马,每周三放学后又专门的马术课,母亲周末会带卢卡上中文学校,平时也会辅导他功课。 卢卡回国前,说他一句天之骄子,完全不为过。 在千禧年,欧洲的教学体系和国内差距很大,学的东西和国内完全不一样。 回国后,卢卡的中文口语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书写确实欠缺练习,在母亲的教导下,他汉字虽然写的工整,但毕竟不是主要应用的语言,总归要反应一下,并且写的很慢。 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古诗词,卢卡更是一知半解,成绩肯定上不来。 数学成绩上不来,主要原因是对题面的理解,另一方面是欧洲的私校数学教学进度远远落后国内,卢卡连九九乘法表都没背过,更别提乐月他们掌握的多种类似首尾不动下落,中间之和下拉的口诀了。 刚转学回国的那个学期,卢卡在妈妈的辅导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妈妈走了之后,卢卡的成绩直线下滑。 乡镇的小学老师没那么多功夫给学生开小灶,卢卡许多地方听不懂,也没机会向老师请教,家里又没有良好的学习环境,他成绩能好才奇了个大怪。 乐月又打开卢卡的语文练习册,哗啦啦翻了两页。 她觉得,自己的小狗还真不是只笨狗狗。 打小儿在京城外交部大院儿长大,乐月在这个年纪,比同龄的孩子有见识,也接触了许多在国外留学的大哥哥、大姐姐,知道国外学校和国内学校学的东西和侧重点都不一样。 这道题,你理解错了,我给你再解释一下题面,你重新做一下......乐月撕下一张新的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详细和卢卡解释了一番。 果然,卢卡搞清楚这道应用题的题面后,条理清晰地写出准确答案。 我就知道,你才不是大笨蛋呢!乐月激动地要和卢卡击掌,仿佛发现了一件惊天大喜事儿。 卢卡犹豫一下,细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有点潮湿的小手。 望着他湿漉漉的绿眸子,乐月心头莫名满足。 那感觉,就像刚教会了自家狗子坐和握手一样,让她充满了成就感。 乐月从石凳上站起来,趁机胡撸了两把卢卡柔软的发顶。 手感好好哟! 好软好软,心都化了,是不是金毛也就这手感了? 不对,李叔家的金毛手感比卢卡可差远了! 嘻,还是她的小狗最好啦。 乐月过够了撸狗头的手瘾,一只手拖起卢卡棱角分明的下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最讨厌笨蛋了,以后作业题看不懂,或者哪里不会,要主动来问我,知道吗? 身高比乐月高不少的卢卡,很少会仰视她,这个姿势本应让男孩觉得有些不自在。 可下颚处乐月指尖那点轻微的力道,像是给他施了固定咒一样,让卢卡动弹不得。 卢卡抿了抿嘴唇,喉咙发哑,微微点头:嗯。 真乖。乐月笑吟吟的,眼底划过一丝满足。 过家家的游戏,她最喜欢当一家之主,格外享受罩人当大哥的感觉。 等到期中考试的时候,乐月毫无意外拿到了第一名。 卢卡考了五年级一班的第四十五名,全班六十多个人,他成绩排在中下游,好歹不是吊车尾。 乐月的同桌李然是班长,发卷子的时候,她近水楼台先把卢卡的卷子拿到手,发现卢卡的卷子果然没做完,不过,做完的题都答对了。 看来,她要有针对性的对卢卡进行训练了,审题和写字的速度都要加快。 乐月是个严肃的老师,她准备让姥爷帮自己削一根小棍儿当教鞭,让卢卡在固定时间内完全习题,如果完不成,是要有惩罚的。 要不说,小孩子有时候敏感的像小动物一样,许多事情不需要特别点明。 因为乐月的举动,也因为卢卡的成绩不再吊车尾,更因为这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半学期的时间,班里同学和卢卡相处下来,发现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没人会讨厌一个长得好看又温柔,身世凄惨的小可怜,更何况,小可怜和从京城来的大小姐关系明显不一般,无论男生女生,五年级一班的同学们对卢卡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曲燕和周莉莉主动找卢卡道歉,坐在卢卡前座的两个男生也不再刻意和他拉开距离,踢足球也愿意叫着卢卡一起。 有时候二班的几个混小子故意在课间操的时候嘴碎,编排卢卡,在乐月离得远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有一班的同学站出来替卢卡说话。 乐月以比自己想象中更快的速度,适应了在云镇的生活。 这座几乎人人都相熟的小镇,总让乐月有种错觉,似乎在这里,时间的流速变得很慢。 她亲眼看着镇子口荷塘的荷叶,从翠绿饱满到褐色干枯,吃完了莲子又可以吃到甘甜香脆的藕瓜,破庙后面的那片菜地,夏天和秋天的收获是不一样的,后山的山楂开始挂果了,板栗每次去都长大一些...... 周末,乐月会接到闺蜜或者父母打来长途电话,和他们聊天时,她本以为自己会很想家,却意外的发现,好像没那么难熬? 反而,乐月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姥姥姥爷不会像爸爸妈妈一样,老两口只关心乐月吃好了没,睡饱没,每天变着花儿的给她做好吃的。 爸妈通常电话里没说两句,就教育乐月学业不能放松,《新概念》要继续背,奥数题要继续做。 他们还托同事,每个月都给乐月邮寄最新的习题册,每次都要提醒她如果现在放松,初中就跟不上进度了。 乐月听得很不耐烦,还会顶嘴:你们要是真担心我,就把我带在身边亲自监督我学习呗,既然做不到陪伴,就别提这么多要求。 恋耽美 柚子水豚(7) 姥爷,你女儿女婿有话和你们说!乐月不顾爸爸的叹息声,把电话丢给姥爷,挥舞着教鞭去院子里找扫落叶的卢卡:小卡,快来默写课文,你写字也太慢啦! 好,马上就来。卢卡乖顺地抬起头,语气永远那么柔和。 他这个人,温柔的似乎永远不会发脾气一样。 卢卡的浅棕色发丝,在秋日的阳光下晒得发金,橄榄绿的眸子染上一抹琥珀色,整个人看起来暖烘烘的,唇角带笑。 乐月从心底里感慨,不愧是她的小狗,笑起来真好看。 我们要提高速度,书写速度和阅读速度都很重要。乐月抬手,教鞭在卢卡小臂上轻轻敲了两下,严肃认真地说:期末考试你要是考不好,可是丢我的人! 说完,乐月像驱赶小羊羔一样,把卢卡赶到她的书桌前。天凉了,院子里的石凳坐了冻屁股,姥爷就给乐月的书桌旁加了把椅子。 俩人刚拉开椅子坐好,乐月准备给卢卡布置默写,她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时间默写一篇《新概念》课文。 一阵小碎步的脚步声,姥姥探头过来:月亮又给小卡上课了?等着昂,姥姥给你俩削个苹果吃。 我想喝果珍!乐月对姥姥高高举起小手。 行,再给你俩一人冲杯果珍。 姥儿,我还想吃脆香米......啊,还是我自己去柜子里拿吧。乐月从椅子上站起来,指尖点点卢卡的练习本:你先把古诗三首默写下来,我帮姥姥端果珍去。 我去吧,很烫。卢卡说道。 不许去,你默写。乐月语气坚决。 卢卡抿抿嘴,立刻开始默写。 乐月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走出房间,贴心地带上房门。 她蹲在堂屋的电视机柜下面,扒翻出零食盒子,找到喜欢吃的脆香米。 姥爷、姥姥的房间门敞着,姥爷还在打电话:老赵状况还是不大好,喝了酒还是打孩子,月亮和小卡一起上学放学还有个伴儿,俩孩子玩得挺好,正在学习呢...... 忽然间,乐月伸向脆香米的手僵在半空中。 姥爷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和西班牙那边联系上了是吗,太好了,小卡他爸来接他回去不? 第11章 撒欢 不要走 行,等你们的消息,咱们也是为了孩子好。 主要是看看小卡他爸那边啥态度,终归是孩子亲爸,这老外真让人看不懂。 你们两口子一定注意安全啊,没事儿千万别出去瞎跑,过年还回来吗?那么远就别折腾了......姥爷还是像唠叨小孩儿一样,唠叨着三十好几的女儿和女婿。 乐月听得心头酸酸的。 她记得姥爷说过,不着急让爸爸妈妈联系西班牙大使馆找卢卡的洋爸爸。 当然,大人口中的不着急,不代表这事儿不继续推进。 乐月清楚,卢卡和自己一样,都是因为某些原因,迫不得己待在这座小镇,早晚有一天会离开。 可这一天,未免来得太快了些,她还没做好准备...... 把两条脆香米塞到兜里,乐月从姥姥手里接过两杯橙香扑鼻的果珍,拖拉着脚步走回房间。 我还没写完,马上就好。卢卡听见动静,抬起头,认真地说。 写得真慢。乐月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 卢卡带着抱歉的语气,声音很轻地说:汉字真的很难写,我再多练习一下,争取写快一点。 先不写了,我有问题要问你。乐月左手捏了一下兜里脆香米的包装纸,盯着卢卡的眼睛问:卢卡,你喜欢马德里吗? 卢卡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喜欢。 你想爸爸了?乐月继续问。 卢卡摇摇头:不是。 马德里有什么好东西呀?乐月语气有点酸酸的,她自己都绝查不出来。 有......卢卡眨眨眼睛,回忆一下,对乐月说起马德里的一些好东西:Palacio real de Madrid, Torre de Madrid,Gran Via,Puerta del sol,Parque del Retiro...... 这些都是马德里人民引以为豪的地标性建筑,这些地名,平时卢卡母亲提起时,也是用西语。 这是乐月第一次听卢卡一口气说这么多西语,小姑娘听傻了。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卢卡说起西语,音律感和节奏感都很强,带着清晰的弹舌音,像是一颗颗在耳边啵啵裂开的小气泡。 卢卡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乐月翻译,只能略带笨拙地解释:就是,有皇宫,一些广场,很高的塔,很长的商店街,有的广场有书里的人物雕像,有的广场有代表马德里的熊。 蛤,就这?乐月听完后,松了口气。 兜里的脆香米,刚刚因为紧张,已经被她捏断了。 不就是一些广场和高楼,几个小雕塑?这也能叫首都啊?! 她定了定神,煞有介事地说道:卢卡,你以后别喜欢马德里了。 嗯?卢卡眼神带着疑惑。 你听我说嘛,西班牙就巴掌大的地方,哪儿有中国地大物博哇,你以后就喜欢北京吧。乐月直接给卢卡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北京?卢卡只在北京转过机,对中国的首都没有什么印象。 乐月洋洋得意的说:北京作为首都,比马德里可大多了,我们北京有世界五大宫殿之首的故宫,最雄伟的长城,世界上最大的广场,什么高大的雕塑我们都有,也有时髦现代的购物中心,哈根达斯麦当劳肯德基都有。对了,我们还申办成功了2008年的奥运会,你们马德里都没有吧? 卢卡摇摇头。 乐月不愧是外交部家属院儿长大的,有板有眼地说:当然,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爷爷是我们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西班牙和中国的外交关系还是不错的,萨马兰奇爷爷也是你们西班牙人...... 我只是半个西班牙人。卢卡严谨地插了一句。 哎呀,我就这么一说,乐月摆摆手,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看,你们有的东西我们国家都有,还比你们的更大更好,所以你以后别喜欢马德里了,喜欢北京吧? 好。卢卡吃下了乐月这颗安利,点点头:我喜欢北京。 那当然,北京是世界上最棒的城市!你只要去一次,就会喜欢上的。等我回北京的时候,带着你一起走吧?我家是三居室,空了一间房,可以给你住,就一年半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刚好读初一,就是大孩子了。乐月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整整低了个八度。 她自知,这个建议是自私的,后半句话,声音更小了:你都说,你喜欢北京了,所以,能不回马德里吗? 我,回马德里?卢卡眸子里一团雾水。 乐月吞吞吐吐地说:我听姥爷说的,他让我爸爸妈妈帮忙联系西班牙领馆,找你爸爸接你回马德里。 我爸爸?卢卡声音很轻,自嘲地笑笑。 懂事以后,卢卡很清楚的明白父亲的家族一直不接受母亲,爷爷和家族的其他人同意父亲每周接他回那边,多是抱着逗弄一个新奇的小宠物的心态,今天喜欢了就抱过来玩玩,明天厌烦了就可以随手丢掉。 卢卡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和母亲回国之前参加爷爷的生日宴。父亲身边多了个年轻漂亮,且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未婚妻明确说明,她不会和这个chinito(小中国人,贬义称呼)生活在一起,还用手拉了一下眼睛,宴会上大家都笑得开怀,没人注意到卢卡的失落。 当卢卡想去和属于他的那匹小马告别时,才发现马圈里空空荡荡,问了工人才知道,爷爷在听说卢卡要和母亲回国后,直接把小马卖掉了...... 妈妈留给他的那点积蓄,是为了给长大后的卢卡多一个选择。 如果再长大一些,卢卡实在适应不了在国内的生活,他可以选择回马德里,就像十八岁,他可以拥有一次选择国籍的机会一样。 我爸爸,是不会来接我的。卢卡的语气,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真的?那你不回马德里了!乐月瞪大眼睛,她心中的喜悦,压过了一瞬间滑过的怪异感。 她本想问为什么,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要去的。卢卡说,他刻意用了去,没用回。 乐月一声哀嚎:啊...... 卢卡唇角牵扯出微笑的弧度:因为有个叫Luna(月亮)的小朋友,说要带着我去马德里流浪,让我给她当翻译,她会给我报酬。 我说话算数的。乐月拍拍胸脯,把兜里没捏碎的那块脆香米递给卢卡:快吃个脆香米压压惊,你们马德里肯定没有这么好吃的巧克力吧?吃完了我们继续默写。 卢卡望着掌心里的糖果,语速很慢地说:西班牙有类似叫Turrn的糖果,圣诞节的时候吃,去流浪的时候,我买给你吃。 传统的Turrn糖是用杏仁和蜂蜜做成类似牛轧糖的糖果,后来又衍生出巧克力、椰子、焦糖蛋黄等等口味,有一款巧克力口味的,真的和脆香米很像。 之后,卢卡又补了一句:但是肯定没有脆香米好吃。 乐月点头表示赞同:那当然,德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 之后的两个月,每次爸爸妈妈来电话,乐月都会找各种理由磨蹭着听姥爷和他们说什么。 好像真如卢卡所说,他爸爸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反正,卢卡爸爸来接他回马德里这事儿,暂时没了后续,乐月挺开心的。 二零零二年一月下旬,云镇小学高年级的期末考试结束了。 乐月依旧是第一名,镇小学出题难度和京城没法比,对她来说都是送分题,没有一道超纲题。 而卢卡,这一次考试排名蹿到了班里十九名,挤进来前二十。 乐月看了他的卷子,如果不过因为答题速度问题,导致有大题没写完,卢卡数学是可以拿满分的,语文拉后腿没办法,毕竟不是母语。 总得来说,这进步也太大了! 她主动帮助班长发卷子,喜滋滋地把卷子摁到卢卡课桌上。 Gracias.卢卡和她对视的瞬间,用西语说了一句谢谢。 乐月吐吐舌头。 我家小狗才不是大笨蛋呢,一点就透,聪明着呢! 乐月在心里念叨着,必然是高兴坏了,这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放学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回家。 云镇的冬天不比北京暖和多少。 乐月娇小的身躯裹在红色牛角扣羽绒服里,白色的大围巾是姥姥织的,老长老厚了,能绕三四圈儿,恨不得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火热的红和纯粹的白,让乐月看起来像个毫无公害的中国娃娃。 只不过,此时此刻,中国娃娃表面还是保持矜持。 虽然,她极力掩饰眼眸中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故意抿着嘴严肃地对卢卡说道:喂,卢卡,我以为你能考进前十五呢。 天冷,她一说话,嘴唇会蹭着围巾带出哈气,鼻尖也红得可爱。 下学期,我保证考进前十。卢卡表情如常,像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喲,小屁孩,人小,口气可不小呢。乐月抬手趁机胡撸一把卢卡柔软的卷发。 她相信他可以做到,及时趁机撸狗头而已,小卡的头发手感好到惊人,软得和丝缎似的,百撸不厌。 只是,好像小狗长高了点? 乐月要垫脚才能够到他的发顶了,甚至要跳一下。 你是不是偷偷长个了?乐月问。 好像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腿会痛,楚爷爷说是生长痛。卢卡抬手把乐月送掉的围巾又饶了一圈,他面包服的袖口明显短了一截。 卢卡马上十一岁了,体内一半欧洲血统,让他比同龄人拔个早一些。 月亮,谢谢你帮我补课。卢卡看着乐月的眼睛,认真地说。 请我吃炸年糕好啦,我要加多多的番茄酱和白糖。乐月嬉皮笑脸,她比卢卡更享受补课的过程,从未想过卢卡给她啥报酬。 可接下来,卢卡说的话,让乐月差点发出尖叫。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这都是小事,我想带你去省城看《Harry Potter and the Sorcerer\'s Stone 》的首映,二月二十六号上午十点,之前答应过你的。 首映!哈利波特的首映吗!!!我以为,当时你就是和我随便说说呢。乐月不好意思地说。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踩上了七彩祥云,幸福的快要飘起来了,骑着扫帚飞的哈利波特,是乐月除了三毛的作品以外,最喜欢的小说了。 在云镇待了半年,她都觉得自己和现代文明社会脱节了。 《哈利波特》三部曲和《三毛全集》,都快被她翻烂了,只有在幻想的世界里,才不会让乐月想太多有的没的。 北京的闺蜜打电话过来,之前总是当孩子王和领导者的乐月,能明显感受到,和好朋友们的共话题越来越少,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人走茶凉的凄惨。 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情绪是最敏感的时候。 要说乐月从京城重点小学上得好好的,一下子被发配到乡镇小学,离开父母离开熟悉的同学朋友来到陌生的城市,一切重新开始,没有失落感,那是骗人的。 嗯,我妈妈带我去过省城,从云镇坐公交车两个小时就到了,车票也不贵,十几块钱一张票。卢卡已经查好了路线,决定动用他的小金库:首映当天,还有抽奖活动,会抽J.K.Rowling的亲笔签名珍藏版。 小卡,你酷毙了!乐月抱住卢卡的胳膊跳了两下。 要不是因为卢卡背着书包,她会像只小猴子一样,激动地跳到他背上。 当天晚上,卢卡没在楚家吃晚饭。 他姥爷难得没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破天荒做好晚饭,来楚家叫孙子回家吃。 乐月在餐桌上和姥爷、姥姥提出来想和卢卡一起去省城看《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首映。 也是不凑巧,刚好二月二十六号那天,楚老爷子要代表离退休老干部参加厂里的活动,走不开。 月亮,改天姥爷再带你们去省城吧,那个啥博尔特的电影,不会只放一天吧?楚老爷子放下筷子,带上老花镜,皱着眉头翻会议记录本。 是哈利波特,乐月态度软软的,撒娇道:姥爷,我们自己去不行吗?我们都不是小孩了,首映是不一样的...... 姥姥态度强硬地打断了她:那可不行,你们俩小孩怎么能自己去省城?快过年了,外面这么乱,要去,必须让你姥爷带着你们去。 乐月没再多说什么,哦了一声,闷头扒饭。 自从来到云镇以后,姥姥和姥爷对她都是百依百顺,一次都没红过脸。 恋耽美 柚子水豚(8) 她知道,能让姥姥态度这么坚决,这事儿肯定没商量了。 当天晚上,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乐月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首映的时间在一月二十六号,是个周六。 平时的周六,乐月有时候会和卢卡去镇里的书店泡一下午,偶尔也会和曲燕她们看男生在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有时中午就和同学们在外面吃点小吃,提前和姥儿说一声,也从没多问过。 从云镇到省城坐巴士两个小时的时间,十二点半电影就能结束,坐巴士三点就到云镇了。 所以,二十六号那天,她只要告诉姥姥,中午和同学们在外面吃,白天自己会和曲燕他们出去玩,就有了完美的借口去看首映! 两天后,一月二十六号一大早。 乐月头一次周末没赖床,快速把自己收拾干净。 她往书包里塞了一堆零食,小钱夹里塞上了一千块巨款,这是爸妈留给她一整年的零花钱,早饭囫囵吃了两口就跑出家门。 月亮,中午找干净点的小饭馆吃饭,别和同学吃炸串儿烤面筋,吃了又闹肚子,姥姥再给你点钱。 知道啦!我还有钱,姥姥拜拜,我走了昂。乐月给姥姥甩了个飞吻,像只撒欢儿的小蝴蝶飞了出去。 一出门,她跑得太急,差点迎面和卢卡撞个满怀。 和你姥姥说了吗,我们去省......卢卡话没说完,一双柔软的小手捂住他的嘴。 乐月神秘的眨眨眼,语气高深莫测:嘘,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第12章 咸的 爆米花 卢卡没看过《地道战》,自然听不懂乐月在说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哎呀,我和姥姥说过了,你再说她又要唠叨我,走了走了。乐月趴在卢卡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拉着他就往巷子口走。 你姥姥唠叨你,那是关心你。卢卡不放心地回头。 知道了啦,你现在好像我姥姥哦,卢卡,你是不是被我姥姥灵魂附体了?乐月不高兴的说,她发现自己的小狗不如之前听话了。 卢卡哭笑不得:...... 乐月和卢卡从巷子口走到大路,花五块钱打了个蹦蹦车,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来到镇上的公交汽车总站。 七点四十分,从云镇开往省城的大巴车准点出发。 两个小时之后,这辆大巴车缓缓驶入省城汽运总站。 省城的汽运总站位于省城火车站对面,地处繁华的市中心,周边有年轻小孩最喜欢逛的地下商城、百货商场、麦当劳、加州牛肉面大王...... 乐月随着人群鱼贯走到车门口,一蹦一跳从楼梯上跳下来,她深呼吸一口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难以抑制住内心激动的心情。 文明世界的空气都是甜的!乐月感慨道。 这是污染的味道,别呼吸。卢卡屏住呼吸,扯着乐月的书包带快步往公车站走。 从省城的汽运总站,坐401路车只需四站就能达到省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步行街,那里有一座三层楼的沃尔玛超市,第四层就是电影院。 两个人来到省城繁华的商业步行街时,比起卢卡的镇定,乐月看起来更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虽然,省城的发达程度远远比不上北京,可这里比云镇繁华太多了。 乐月觉得自己终于穿越到了现代社会,步行街上随处可见coco嘟可奶茶、啊呀呀精品屋、大型超市、新华书店、电子游戏厅、肯德基、必胜客...... 乐月望着来来往往,穿着打扮和云镇完全不同的人流,激动地说:卢卡,我请你喝珍珠奶茶吧! 珍珠奶茶?卢卡无论在西班牙还是中国,都没喝过奶茶,不知道乐月在激动什么。 2002年,奶茶店还没流行起来,一线、二线城市也开的不多,云镇更是一家奶茶店也没有。 你喝了就知道了,超好喝的!乐月跑去coco奶茶的小亭子,给自己点了一杯大杯的香芋珍珠奶茶,给卢卡点了一杯原味大杯珍珠奶茶。 店员在两杯奶茶外面套了两个小塑料袋,方便乐月拎着。 喏,你尝尝。乐月递给卢卡一杯,自己则动作熟练噗嗤插上粗粗的吸管,吸了一大口,发出满足地声音:嗯~就是这个味儿,好好喝喔! 卢卡好奇地打量着这杯奇怪的浅褐色饮料,垂眸看向乐月,忍不住笑出声。 小姑娘正幸福地微微眯起眼睛,像只贪吃的小猫,鼓着腮帮子咯吱咯吱咀嚼着什么。 笑什么哇,真的好喝,你不会从来没喝过珍珠奶茶吧?乐月仰头看向卢卡,摇摇头:啧啧,孩子太可怜了,不过也不怪你,西班牙估计也没啥好吃的。 说完,乐月替卢卡插上吸管,催促他快点尝尝。 好喝吗?珍珠是不是特别有嚼劲,Q//Q弹弹的,我怕你喝不惯别的口味,就给你买了原味儿的。乐月迫切希望得到反馈。 卢卡点点头:好喝。 珍珠的神奇口感,和丝滑的奶茶叠加在一起,确实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我的是香芋味道的,你也尝尝。乐月大大咧咧递给卢卡她的奶茶。 嗯?卢卡怔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吸管。 在他家,因为妈妈的病,吃饭的时候都是采用分餐制,各用个的餐具。后来卢卡无论在哪里吃饭,都是先用干净的餐具取一些菜到自己碗里,之后再也不会夹菜,生怕别人嫌弃他。 还是,不了......卢卡摇摇头。 那算了。乐月从来不觉得和好朋友喝一杯饮料有什么不妥,这会儿只觉得卢卡矫情。 卢卡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新华书店挂在屋顶的大钟,说道:我们要快点了,电影十点半开始,还要买票呢。 搭乘电梯来到电影院大厅,卢卡让乐月帮忙拿着他的奶茶,自己跑去买票。 来看《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首映的人不多,千禧年哈利波特前三部才在国内出版,两年后的第一部电影,片方几乎没什么宣传,北京观影的人数都不多,更何况在这个多年后才勉强挤进二线城市尾巴的省城。 不过能来的,都算得上是哈利波特最早一批的死忠粉了。 卢卡回来的时候,怀里还多了一大桶香喷喷现爆的爆米花。 爆米花!你们西班牙的电影院也卖爆米花吗?乐月眼睛都亮了。 嗯。卢卡点点头,弯起眉眼:但是马德里的电影院,爆米花都是咸的,妈妈一直和我说,中国的爆米花是甜的,她吃不习惯咸的爆米花。 乐月说着,抓了一把喷香的焦糖奶油爆米花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唉?好奇怪哦,你们的爆米花竟然是咸的!咸的怎么可能会好吃嘛,还是甜的好吃。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检票口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排队。 虽然有电影票上有座位号,可乐月还是不放心地拉着卢卡加入队伍。 一口奶茶,一□□米花,乐月吃得美滋滋地,抬头对卢卡说:等电影结束的时候,我们再买一桶爆米花带给姥姥吃吧?我姥姥最喜欢吃甜食了。 好。卢卡站在乐月后面,点头说道。 这时,有两个学生模样,看起来比乐月他们大几岁的女生,有些扭捏地朝他们走过来。 How do you do? What\'s your name? 两个女生之后又用有点磕绊的英语说了几句话,表达出来的意思乐月听懂了。 两个学生想和卢卡交朋友,互换联系方式,成为语伴或者笔友,她们和卢卡练习英语,卢卡可以和她们练习中文。 就算在省城,2002年,外国人也不多见,好看的外国人就更少了。 毫无疑问,卢卡这张兼容了东西方优点的俊脸,再加上体内一半的欧洲血统让他比同龄人高出不少,看起来更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乐月吸了口奶茶,没吭声,用余光悄咪咪观察卢卡的表情。 Thanks, Im not interested.卢卡轻微点头,礼貌回绝了两个女生。 乐月心里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放松片刻,危机再次降临。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女生起了个头,之后,在排队的二十分钟里,陆陆续续又有人上前和卢卡搭讪。 有人上来要个合影,也有人在周边窃窃私语,以为卢卡也是《哈利波特》的演员,在里面是不是演了什么了不起的角色,还有高中生模样的漂亮姐姐大大方方找他要扣扣和小灵通,直接明说了想交个朋友。 卢卡一开始还能应付得来,很礼貌地回绝。 后来一批一批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干脆对搭讪的人摇摇头,蹦出几句西班牙语,装听不懂中文也说不来英文的样子。 终于,前方总算开始检票,队伍慢慢开始移动。 卢卡四处看了一下,这才发现乐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到一边去了。 他一把抓住乐月的手:Luna, vamos. 月亮,我们走。 乐月轻声叫了一声,做了个鬼脸:啊......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月亮,别闹......卢卡压低声音求饶。 检票过后,乐月酸溜溜的小声揶揄他一句:嚯,没想到在省城,你丫还挺受欢迎啊? 丫,是什么意思?卢卡皱起眉毛,总觉得这个称呼有点怪怪的,不像什么好词儿。 乐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噗,丫就是对好看的人的尊称,是北京话。 电影开场前,在昏暗的灯光下,乐月偷偷瞥了好几眼卢卡的侧颜。 是好看,而且不只是单纯的好看,淡色的发丝垂在额间,微微遮挡住英挺的眉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小片阴影,遮挡住那双漂亮的绿眼睛。 作为主人,自己家的小狗被别人喜欢,当然是开心的。 应该开心才对,要开心呢。 虽然已经极力说服自己了,可莫名的,乐月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感觉。 坐在卢卡周围的人,都会轻声议论他几句。 那洋小伙儿真帅啊...... 是哪国人啊,看着还是小孩吧?个儿这么高。 可能是混血儿,看脸的轮廓还是有点咱中国人的样子,哈哈哈,中西结合疗效好啊! 混血儿啊?嘘,那小声点,可能他能听懂咱们说的啥。 ...... 乐月轻声叹口气。 原来,离开云镇,卢卡就不再只是属于自己的小狗了。 月亮?卢卡侧过身,朝她的方向微微低头。 嗯?乐月缩缩脖子,往后靠了靠。 以后,我教你西班牙语吧,你想学吗?卢卡语气并不是很坚定。 学西班牙语?为什么啊......乐月瞪大眼睛,忽然间想起什么:你,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去西班牙流浪了,不愿意给我当翻译了! 不是。卢卡使劲摇摇头。 乐月抓了一把爆米花:那是为什么?我才不想学西班牙语呢,会英语就行。 因为......卢卡语速很慢,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慢解释道:我们说英语,也会有人能听懂,因为西班牙语中国说的人不多,所以我们之间说西班牙语,就只有我们俩能听懂了。像刚才的那种情况,我们就可以用西班牙语沟通,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不懂中文,就没人来和我要联系方式了。 唔,这样啊......乐月咬着奶茶吸管,点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学一点吧,西班牙语可是小语种,听说不好学呢。 不难的,而且你这么厉害,肯定学得很快。卢卡唇角带着笑意说道。 他没有反驳西班牙语是小语种这一说法。 这世界上,说西班牙语的人比说英语的人还要多。 海瑟薇变奏曲空灵的音乐声响起,电影开始了。 电影结束,因为是首映,省城最大的影院搞了个抽奖环节,一等奖是由J. K. Rowling亲签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精装英文原版。 乐月拿着电影票,紧张地盯着台上的影院经理。 只可惜,幸运女神没有眷顾他们,上台领奖的是找卢卡要扣扣号的漂亮姐姐。 乐月哀怨地看了卢卡一眼,两个人背起书包走出放映厅。 我去个卫生间,你等我一下。乐月喝了一肚子奶茶,小肚子涨涨的。 她去了卫生间,又排队给姥姥买了一桶爆米花,要了盖子盖上。 乐月想好了,等到家之前,去巷子口的小卖部要个塑料袋,把印有省城电影院字样的爆米花纸筒扔掉,到时候和姥姥说是在镇里的小吃店买的就好啦。 抱着爆米花走到影院大厅,乐月惊讶地看着卢卡手里的精装原文书:这,这,这不是...... 是J. K. Rowling签名的书,就是抽奖的那本。 卢卡面露难色,把刚才经历的事情和她解释了一遍。 第13章 上镜 完蛋了 原来,刚刚那个来找卢卡要过扣扣号的高中姐姐非要把这本书送给卢卡。 卢卡知道乐月想要,就说拿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下这本书。 可对方直接把书扔到他脚边,说她一点都不喜欢什么骑扫帚的哈利波特,就是陪朋友来看的,还说这英文书也看不懂,说完就跑了。 因为卢卡和乐月约好在这里等她,两个人都没有手机,他也不能追上去给人家钱,只能站在这里傻等着。 你不是一直想要吗?卢卡把书递给乐月。 是想要,但是总觉得,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不大好......乐月爱惜地摸摸封皮,有几页纸估计扔在地上的时候折了,看得她一个爱书的人很是心疼。 现在也找不到人了。卢卡说道。 乐月翻开书,书内页的By J. K. Rowling下方,有鬼画符一样胖嘟嘟的签名。 J.K罗琳的签名像小面包一样!乐月笑了。 再翻开一页,她忽然间发现,页面上贴了一张浅黄色的小便签纸,上面画了一个笑脸,写了nice to meet you和两串数字,一串应该是扣扣号,另一串号码,估计是小灵通的号码。 乐月啪一下合上书,装作没看到那张便签纸,若无其事地把书放进书包里。 她还没做好准备,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小狗。 等回家后,乐月准备再找机会加这个姐姐的扣扣,看怎么把书钱汇给她好了。 来的时候,乐月和卢卡专程看了回程的大巴时间表。 周六的下午一点和两点,都有回云镇的车次。 难得来一趟省城,乐月又身揣巨款,她寻思着,如果坐一点的车回去,就没时间在省城吃午饭了,好怀念必胜客的味道哇! 在下楼的电梯上,乐月拉住卢卡的书包带问道:卢卡,我们吃必胜客当午餐,然后坐两点的车回去好不好? 卢卡有些犹豫:坐两点的车,那我们四点到云镇,回家要四点半了,天快黑了,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恋耽美 柚子水豚(9) 哎呀,我们到家也就四点半嘛,那时候姥姥肯定在别人家打牌,姥爷说他们工厂的活动到五点半结束,肯定来得及。乐月憋憋嘴,捂住肚子,装作痛苦的样子:我真的好饿哇,你陪我吃嘛。 卢卡听不得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好吧,那我们快点吃。 嘿嘿,说好了,我请客哇。乐月心情好极了,瞬间直起腰,两只手搭在卢卡的肩膀上。 这顿午餐,乐月点了一份一百二十九块钱的双人套餐。 在北京的时候,周末只要她要求,爸妈就会带她吃必胜客,对Pizza乐月的兴趣也就一般,主要喜欢看爸爸给表演叠沙拉。 必胜客的沙拉自助是一次性自助,给你一只巴掌大的沙拉碗,只要堆在碗里的食材都可以带走。 乐月的爸爸是学土木工程出身,叠沙拉塔格外讲究,每一次都能突破自我,按照结构学、工程物理学和材料学的原理来制作沙拉塔,乐月爸爸的最高记录堆到过接近半米高。 乐月爸爸还幽默地说,去必胜客的口号就是给我一个小碗,还你一个奇迹! 乐月每次都在爸爸身边,鼓励爸爸: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这次,乐月得到了爸爸的真传,虽说没码到半米高,也用玉米胡萝卜豆类等大颗粒打地基,黄瓜、黄桃、菠萝等等食材扩展,扎扎实实码了六层,给卢卡看傻了。 这顿饭,卢卡觉得自己像只兔子。 光吃拉沙就吃饱了。 饭后,乐月和卢卡回到汽运总站时,距离两点发车还有四十分钟。 车站旁边的地下商场有照大头贴的机器,当年,那里也算得上潮人聚集区,乐月借着饭后消食的由头,拉着卢卡去拍大头贴。 好在这个点儿人不多,机子也有空余。 拍好后,俩人顺利坐上回云镇的大巴。 和来的时候一样,乐月坐在靠窗户的座位,卢卡坐在外面。 车还没发动,乐月就兴奋地从书包里拿出刚拍的大头贴。 大头贴被店主剪切好,装到一个小的透明封口袋里。 因为赶时间,拍完了她都没来得及看。 把袋子打开,乐月数了数,一共九张,一张一张拿在手里欣赏。 乐月已经很久没拍过大头贴了。 在北京的时候,放学后她经常和闺蜜一起拍,现在拍照的动作都生疏了。 卢卡被她拉着,不情不愿的拍了两张合影,一张抓拍的单人照,因为乐月做动作的时候卢卡总笑场,他很快被赶出了狭小的摄影棚。 仔细端详着卢卡的单人照,乐月胳膊肘轻轻戳了一下坐在外侧的卢卡,感慨道:喂,小卡,你也太上镜了吧! 什么是上镜?卢卡懵懂的问。 就是拍照特别好看,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得巨好看吗?尤其是眼睛,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也就这样了吧。乐月毫不掩饰的赞美,把大头贴送到卢卡面前,示意他看。 卢卡脸颊染上一片绯红,他看了自己的照片,没觉得哪里好看。 但是和他一起拍合照的女孩,才是真的好看,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可爱。 你个子这么高,又顶着一张帅脸,以后能当模特呢。乐月把卢卡的单人大头贴收起来,笑嘻嘻地说:这张照片我留着,以后你要是成了世界顶级男模,我可以拿去卖给狗仔队,赚一大笔。 那公平起见,我也要一张你的照片。卢卡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合影咱俩一人一张,剩下的你随便挑咯。乐月拿走自己照得好看点的一张合影,剩下的照片都留给卢卡随便他挑。 我以后不要和你一起拍照了。趁着卢卡挑照片的功夫,乐月端详着两个人的合影,小声嘟囔着。 为什么?卢卡从照片里抬起头。 谁让你长得这么妖艳,衬得我像丑小鸭一样。乐月开玩笑地说。 月亮,你才不丑。卢卡认真地说。 我开玩笑的,只是比喻而已,这都听不懂,傻老外。乐月把手里的小袋子伸过去,努努嘴:挑好了没,剩下的我还要寄给北京的同学和闺蜜呢。 挑好了。卢卡留下的那张大头贴,乐月的眼睛笑得像一弯弯玄月。 车开出去没多久,乐月就累得睡着了。 一开始,她头一直靠着冰凉凉的车窗玻璃,后来,莫名就靠上了一个温暖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乐月睡得正香,忽然间,察觉到有人轻轻推她的肩膀:月亮,月亮,醒醒...... 乐月迷迷糊糊揉揉眼睛,活动一下脖颈,懒懒地问:嗯,这么快就到站了? 卢卡抿了抿嘴唇,艰难地说:不是到站了,是车坏了。 车坏了,司机说救援车辆马上就到,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修好了就能继续上路,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让大家稍安勿躁。 乐月也不困了,坐在车里焦虑地等待。 可眼瞅着太阳一路西下,天色越来越暗。 大巴车上的电子表显示,马上四点了,车还没修好。 车短时间内看来修不好了,司机只好上来再和大家道歉,说长途客运公司派了另一辆长途大巴来接乘客。 等乐月他们坐上另一辆大巴车,已经五点多了。 中途,卢卡想借邻座叔叔阿姨的手机,让乐月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乐月死活都不愿意打。 电话打过去不就露馅了吗! 乐月一路都很慌,心里念叨着,这可彻底完蛋了,却又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姥姥今天手气好,赢牌了,晚点回家呢?万一姥爷和工厂的老朋友一起吃晚饭,喝酒喝开心了,晚点回家呢? 所以这个电话,坚决不能打。 卢卡隐隐觉得,乐月的状态不大对,但是她不说,他也不问。 车开到云镇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俩人下了大巴车,打了一辆蹦蹦车。 刚到巷子口,两个神色慌张的孩子,就和迎面骑着自行车,帽子都没带,头上冒烟的楚老爷子打了个照面。 姥爷几乎是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车也不管了,跑过来抱住乐月:月亮!跑哪儿去了,这么晚不回家,你姥儿说你和同学玩去了,你同学家我都找遍了,几个小孩都说今天没见过你!急死我们了! 姥爷,对不起......乐月这时候知道害怕了。 你,你们!跑哪儿去了!楚老爷子不轻不重地拍了卢卡肩膀一下。 楚爷爷,我带乐月去省城看电影去了,回来的路上大巴车坏了,耽误了时间,对不起。卢卡低声说道。 不是......乐月摇摇头,刚想解释,就被姥爷的话打断了。 你俩自己去的省城?真能耐啊,乐月,姥爷怎么和你说的,快过年了,外面这么乱,真出什么事儿让我怎么和你爸妈怎么交代!说,你俩谁的主意? 卢卡点头:我的。 乐月坚定的说:是我的主意,不是他的...... 楚老爷子更气了:行啊,你俩这就互相通气儿打马虎眼了? 乐月手里还拎着给姥姥、姥爷买的焦糖爆米花,惨兮兮地抬头看着姥爷,声音带着哭腔:姥爷,我错了,你骂我吧,我没告诉卢卡你们不同意我去省城,他要是知道你们不同意,肯定不会带我去的...... 老头子,行了行了!孩子回来就行了,都还小,不懂事呢,知道错了就行了!外面这么冷,有啥话进屋再说。姥姥估计是听到了巷子口的声音,一路小跑出来,双手捂住乐月的脸颊:冻得耳朵都红了,哭了被冷风一吹,皴了脸。 姥姥,我错了,呜呜呜......乐月委屈叭叭地哭出声,头一次被姥爷骂,现在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姥姥揽着她,忙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儿就好,下次和姥姥姥爷说实话,又不是不带你们去,就非要赶着看啥首映啊?小卡一起啊,给你俩下面条喝,喝点热乎的。 我,我回家。卢卡穿得单鞋,脚冻麻了,轻轻跺了下脚。 老赵今天又喝上了,撒酒疯呢,晚点等他睡了再回去。楚老爷子手劲很大地拍了卢卡的肩膀一下,推着他往自家走。 睡觉前,乐月一遍遍翻看抽奖得到的那本亲签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闻着硬皮书上墨水的香味。 这是从英国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一本书,就像卢卡从西班牙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一样,都是舶来品。 乐月趴在床上,摊开带锁的日记本。 她很长时间没写日记了,来到云镇以后,生活平淡如水,似乎没什么需要特别记录的事情。 但是今天,乐月有一件事想要记录下来。 小姑娘一笔一划地在带着水果香味儿的纸上写着:中国这么好,卢卡应该不想回西班牙了吧? 写完后,乐月撕开大头贴的贴纸,把自己和卢卡的合影贴在同一页。 而卢卡单独的那张大头贴,乐月想了想,偷偷放到了大嘴猴钱夹的夹层里。 小姑娘自言自语道:等回北京,见了程莉莉和樊馨他们,第一时间把我家小狗的照片拿给他们看,羡慕死他们。 不对,到时候卢卡也会和自己一起回北京,让他们见真人就是了。 乐月相信,她在北京的那些闺蜜和好朋友们,肯定也会和卢卡成为好朋友。 最后,乐月还是没把那张单人照从钱夹里拿出来。 乐月爬进被窝,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很快就睡着了。 刚睡着没一会儿,她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乐月听到姥爷房间开门的声音,堂屋的灯也亮了,她也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屋外夹着卢卡急促的喊声:楚爷爷!楚爷爷!我姥爷摔倒了!一直在流血!怎么叫都叫不醒! 第14章 卢卡 归我啦 楚老爷子披着军大衣去开小院儿的外门,老太太紧随其后,乐月羽绒服也没穿,一身秋衣秋裤从屋里跑出来。 怎么回事?小卡你慢慢说!姥爷松开门顶,拉亮了门口昏黄的灯泡。 卢卡浑身发抖,本就过于白皙的一张脸更是毫无血色,他还穿着白天那件浅蓝色的毛衣,袖子和手上满是鲜红的血迹。 楚爷爷,楚爷爷你救救我姥爷,我姥爷在房间里摔了一跤就起不来了,他头上都是血,我抱不动他...... 老婆子,打120!我去看看!楚老爷子回头喊了一声,跟着卢卡一路小跑,从桂花弄冲到旁边的杨柳巷。 乐月陪着姥姥打了急救电话,确认120马上出车,穿着拖鞋扭头就往门外跑。 月亮,把衣服穿上!姥姥在她身后追着喊,乐月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乐月和卢卡认识了大半年,这是她第一次来他家。 一进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白酒味儿,堂屋摆着两张黑白照片,一张是一位和蔼的奶奶,一张是一位眉目艳丽的青年女人。 因为第一次见到赵老头的印象太可怕,偶尔再次碰到发酒疯的老头,乐月都低头躲着走。再次见到赵老头,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后脑勺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道大口子,呼呼往外渗血。 乐月吓得一激灵,后脊梁泛起一阵寒意。 老赵,赵啊,能听到我说话吗?楚老爷子不敢乱动,扶着赵老头的肩膀叫了两声。 见赵老头没反应,楚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捂住他的头,让卢卡找一件他姥爷的衣服垫在身子下面,地上凉。 卢卡抱来自己的被子垫在姥爷身下,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卢卡还在发抖,神色迷惘,喃喃地问:楚爷爷,我姥爷,会死吗? 别怕啊孩子,不会死的,死哪儿那么容易啊。楚老爷子摇摇头,焦急地往屋外看,这才看到门口傻站着的孙女儿。 月亮!怎么这么不听话,不穿衣服就瞎跑!楚老爷子着急地吼了一声。 终于,急救车的声音由远到近越来越清晰。 急救车很快到了,随车只能一个人,楚老爷子就随车先过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巷子里的街坊邻居都醒了,邻居老李家有辆拉货的小面包,就不让楚家老太太再去医院,家里总要留个人。 老李说开车带卢卡过去,可乐月死活不和卢卡分开,姥姥没办法,只能让老李带两个孩子一起去了医院。 赵老头诊断为脑血栓,好在卢卡回家后,发现他姥爷的状态不大对,不像普通的醉酒。 卢卡留了个心眼,一直没睡,这才第一时间发现姥爷摔到,救护车来的也及时。赵老头经过手术后捡回一条命,推进了ICU观察。 医院走廊上,楚老爷子拿着个大砖头手机,正在托人查找老赵大女儿在澳洲的电话。 ICU外的蓝色塑料椅子上,并排坐着两个小孩。 乐月还穿着秋裤和毛毛兔子拖鞋,上身裹着一件黑色的宽大棉服,棉服是卢卡拿给她的,之前从来没见卢卡穿过。 乐月不知道到的是,这件棉服卢卡妈妈买给他的新棉服,卢卡一直没舍得穿,见乐月冻得嘴唇发紫,直接从樟木箱子里拿出来给她披身上。 因为脚踝露在外面有点冷,她抬起脚把自己缩成个球,整个身子都裹在棉服里。 看着垂头坐在自己身边,像一栋雕塑似的一动不动的卢卡,乐月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一阵沉默过后,卢卡声音干涩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月亮...... 我在呢。乐月小声说。 我姥爷,喝了酒就打人、骂人,不讲道理,可我不希望他死......卢卡停顿一下,低头看向手背干枯变色的血迹,接着说道:他死了,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乐月听得懵懵懂懂。 她望着卢卡的眼睛,平时总是亮晶晶的眸子里,好似涌起一层浓重的迷雾。 两天后,赵老头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虽然神志清醒过来,但中风带来的偏瘫、肢体障碍、吞咽困难、共济失调等等后遗症是不可避免的。 姥爷这边,也终于联系上赵老头的大女儿赵萍。 赵萍在父亲动完手术的第四天,从墨尔本辗转回到云镇。 镇医院。 卢卡帮姥爷掖了掖被子。 这几天多亏了楚爷爷和楚爷爷的几个老朋友轮番照顾姥爷,乐月也一直赖在病房不走。 这会儿,乐月嘴馋,非要下楼买烤肠吃。 卢卡走到床脚,拿起热水壶晃了一下,听声音应该快空了,提起水壶出门打热水。 刚出病房门,他在走廊里,被一个和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打扮时髦身材高挑的女人叫住。 你是卢卡吧?我是赵萍,是你大姨。 大姨。卢卡放下手里的暖壶,迟疑地叫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这边除姥爷以外的亲人。 你好,卢卡,给你从墨尔本带的礼物。赵萍不自然地笑笑,避开卢卡澄澈的眼神,随手塞给他一个彩纸包装的礼物盒。 卢卡的眉眼,除了眸子是橄榄绿,几乎和妹妹一模一样。 谢谢大姨。卢卡礼貌道谢,把礼物还了回去:我先给姥爷打水。 恋耽美 柚子水豚(10) 你在外面拆礼物,我去吧。赵萍踩着高跟鞋,接了一暖壶水之后,走进病房。 因为走得急,房门没关严实。 看着病床上口齿不清的父亲,赵萍心里百感交集。 赵萍和妹妹赵悦只差了一岁,俩人关系从小就不对付,她总觉得,父母都偏心长得更漂亮学习成绩更好的小女儿,父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当姐姐的要让着妹妹。 过年串门儿,父母好几次把赵萍忘在家里,只带考了双百、嘴甜的赵悦出门,父亲的自行车前大杠,永远是留给赵悦的,买给姐妹俩的礼物,永远是赵悦先挑...... 赵萍不甘做赵悦的对照组,妹妹拿到全奖去英国留学,她也要出国,就算是去国外务工也要去,只想向父母证明自己不比妹妹差。 后来,姐妹两人都在不同的国家生活,又因为母亲的意外离世互相埋怨,从此再不来往。赵萍和父亲一向没什么话题,每年会按时寄钱,在墨尔本结婚生子后再也没回过老家,连得知妹妹过世的消息也没回来过。 萍,萍萍,你回,回来了......赵老头留着口水,艰难地开口。 赵老头几乎使出浑身的力气,求女儿一件事。 赵萍听后,双手抱在胸前,轻声冷笑。 笑着笑着,赵萍声音染上一丝哭腔:爸,我这么多年没回来,您也不问问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赵悦死了,您心里还只关心着赵悦的儿子...... 赵老头又呜呜咽咽说了什么。 赵萍听不懂,也不想懂。 她自顾自地说:您可真逗,想让他跟我回澳洲读书?呵,现在知道澳洲教育资源好,环境好,想占便宜了!您以为澳洲是云镇旁边的县城,想去就去啊,再说,这孩子不是还有亲爹在西班牙吗,怎么轮也轮不到我管他。 咳,咳咳咳......赵老头开始咳嗽,咳嗽一阵后又着急想解释什么。 赵萍给他倒了杯温水,从皮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拍到病房的柜子上:之前楚叔垫付的医药费,请护工的钱,之后住养老院的钱都在里面。 不,不要,我,我有钱,萍萍,爸,爸给你钱......赵老头想抬胳膊,可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走了,您在澳洲的龙凤胎孙女孙子每天哭着喊着要妈妈呢。赵萍转过身,泪水抑制不住留了出来:您就是死了,卢卡我也不会带走。 说完,赵萍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一把推开病房门,她诧异地看到卢卡身边多了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弯着双大大的杏眼冲她直笑,手里还举着一根油汪汪的......烤肠? .........赵萍被小姑娘笑得莫名其妙。 谢谢大姨不带走卢卡之恩!小姑娘把手里的烤肠举得高高的,几乎要怼到赵萍面前。 赵萍更懵了,后退一步:你,你说什么? 乐月认真地说:这根烤肠是我的谢礼,谢谢你们都不想要卢卡,以后卢卡就归我啦。 第15章 三毛 流浪记 许多年后,赵萍曾无数次回忆起那个下午,在医院走廊,她鬼使神差地接过小姑娘递来的烤肠当做谢礼。 一年后,当赵萍再次回到云镇时,才知道这是楚家的孙女儿,也又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伶牙俐齿小姑娘的厉害。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赵萍离开前,安排好了养老院和护工。 赵老头中风后遗症很严重,住进养老院有专业人士照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卢卡的生活平静又规律,养老院、学校、楚家和姥爷家四点一线,每两周还会去镇子口的破庙帮老和尚忙。 乐月也跟着卢卡去养老院看过几次赵老头,她觉得卢卡的姥爷不喝酒之后,没那么可怕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对卢卡嘘寒问暖很是关心。 同样,爱屋及乌,赵老头知道乐月是卢卡的好朋友,每次都颤颤巍巍地招呼她吃黄桃罐头和山楂罐头。 虽说没原谅赵老头之前喝醉了打卢卡这件事儿,但是毕竟吃人嘴短,乐月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见到赵老头就板着个脸。 时间久了,和他混熟了,乐月还能和口齿不清的老头子聊上两句。 总得来说,卢卡姥爷的身体状况正在一点点好转,但是精神状况却不容乐观。 卢卡姥爷有酒瘾,戒酒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酒瘾犯了,赵老头整个人就变得神神叨叨的。 乐月不止一次听到赵老头嘟囔着活着没意思,老伴儿让他快点过去。之类的话,吓得她在回家路上,紧张兮兮地告诉卢卡。 没关系,在家里的时候,姥爷也这么说过好多次。卢卡表情很淡定,说话的语气远远超过这个年龄的孩子:我理解姥爷,如果最爱的人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乐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急吼吼地说道: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气。 卢卡抿抿嘴,没再辩解什么。 不过,你有没有发现,你姥爷最近终于有个姥爷样儿了。乐月在夕阳下走两步,跳两步,玩着踩影子的游戏。 嗯,我也这么觉得。卢卡淡淡笑笑,说真的,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姥爷康复的进度虽然慢,但是总归在慢慢变好,镇子里的人对他的偏见渐渐褪去,学校里大部分同学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卢卡更是习惯了乐月一直在他身边。 比起卢卡小小的满足感,乐月在赵萍刚走的头几个月可是过得心神不宁,她真的担心卢卡的爸爸会被赵萍召唤回来把卢卡接回西班牙。 好在,赵萍走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乐月也没再听姥爷和妈妈提到过西班牙大使馆那边有什么消息。 这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一开始提到狼来了,乐月会很紧张。 但是说了好几次狼来了,到最后狼也不来,她就认为狼永远不会来了。 这事儿,乐月虽然彻底放心了,可五年级下学期,她又多了见烦心事儿。 爸爸妈妈托人从北京寄了许多数学和英文的卷子过来,还说帮乐月找了云镇初中的老师打了招呼,专程给她开小灶批改卷子,生怕乐月在云镇心玩野了,落下太多功课。 毕竟,乐月六年级下学期还是要回北京参加共建生考试,才能升入重点初中的尖子班。 2002年的夏天,如期而至,乐月在云镇待了整整一年了。 五年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乐月依旧是第一名,而卢卡,尽然真的考进了一班的前十名,排名第九,老师专门点名表扬了卢卡和乐月。 放学后,乐月第一时间跳到卢卡座位前,看着他的卷子笑得满意极了:考得不错嘛,我以为你考不进前十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这么好。 是乐老师教得好。卢卡小声说,手放在脖子后面:都是你的功劳,我中文还是不大好,要再练习。 对期末考试的成绩,卢卡是有遗憾的,他以为,自己的名字可以离乐月的名字更近一点。 我开玩笑呢,这学期真没怎么教你,都是你自己努力的。乐月弯弯眉眼,笑得甜甜的。 这学期,因为父母给她布置了额外的卷子,卢卡的补习时间比上学期少了许多。 不过俩人学习写作业都在一起,卢卡偶尔碰上不明白的地方才会向她请教,这学期卢卡进步这么大,主要还是在他自己努力。 你想吃什么?炸里脊,炸年糕,炸素鸡,还是麻辣烫?地瓜饼?卢卡从书包里掏出小钱包,塞到乐月手里。 乐月也不客气:我都想吃! 拿到期末成绩的第三天,是乐月十一岁生日。 前一天是周六,乐月被姥爷送去云镇初中的教师宿舍楼找老师改卷子,上午没和卢卡在一起。 乐月生日当天,姥姥姥爷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专程在镇上最贵的一家紫罗兰蛋糕房订了个双层裱花奶油蛋糕,叫着卢卡一起给孙女庆生。 像楚家这么大张旗鼓的给孩子张罗生日,在云镇还真不多见,楚老爷子和老太太知道他们买啥礼物,孙女也不一定喜欢,就包了个红包。 乐月零花钱充足,从小被富养,对物质没啥特别的欲望,无所谓生日收到什么礼物。 对她来说,生日有人陪着唱生日歌吹蜡烛,就是很幸福的事情。 今年的生日,卢卡还教乐月唱了西语的生日歌,两个小孩一起唱,逗得听不懂洋文的姥姥、姥爷咯咯笑。 当然,这个生日可不只因为这些事情让乐月永生难忘。 吃完蛋糕后,卢卡拿出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乐月拆开以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喂,为啥送我这个? 面前,是一套《三毛流浪记》珍藏版漫画。 不是乐月平时看的那个三毛,是长着大鼻子,头发只有三根,张乐平先生笔下的那个三毛。 第16章 初潮 不纯洁 你,不喜欢吗?卢卡一下子有些慌了,小心翼翼的问:月亮,你不是最喜欢三毛,又想去流浪?我在省城的新华书店,真的找到了《三毛流浪记》...... 噗哈哈哈!乐月笑得好大声,抱着《三毛流浪记》笑到肚子都痛了:不是,这真的不是一个三毛! 那,我,我再给你买喜欢的三毛吧......卢卡手足无措,脸颊染上一丝绯红。 不要,现在我决定,两个三毛我都喜欢。乐月偏偏头,俏皮地眨眨眼睛,垫着脚尖抬手胡撸他的脑袋一下:你怎么这么傻哇。 傻小狗。 傻老外。 傻卢卡。 ...... 姥爷中气十足地声音从堂屋传来:月亮!你爸妈来电话了! 来啦!乐月把书放到床上,回头对卢卡说:安啦,我真的很喜欢。 爸妈打电话来祝乐月十一岁生日快乐,顺便问她想不想参加他们单位为职工子女准备的英语夏令营。 我才不去呢,你们不回来,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回北京,我就在云镇,哪儿都不去。乐月回绝地斩钉截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去什么夏令营,乐月宁愿在老和尚的庙里和卢卡一起除草浇水。虽然她总是分不清杂草和韭菜的区别,除掉的大部分是韭菜苗,之后就被老和尚请到凉棚下坐着,吃井水里拔的西瓜、李子,和大橘玩还我漂漂拳,偷摸摸扯莲蓬,晚上拿着手电粘知了猴。 妈妈,姥爷有话和你说,《穿越时空的爱恋》要开始了!我不和你们说了昂......乐月把电话丢给姥爷,拍拍屁股跑去堂屋看电视。 这个暑假,乐月过得快乐无比。 老和尚的破庙,几乎成了她和卢卡的秘密基地,余下的时间,她就懒懒散散和卢卡学点西班牙语,应付公事般的做几张奥数和英语卷子。 在乡下待得这么舒服,要说乐月在学习上完全没松懈,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小孩就是这样,大环境很重要。 乐月不在北京,感受不到升学的压力,对新概念也没那么上心,有一搭没一搭的背着,听力磁带也是随便听听,奥数难一些的题就放着,也懒得研究,反正自己现在的水平在早就远远超越了云镇小学的所有人。 她感觉,这个暑假过得特别快,还没怎么过,六年级就开学了。 六年级开学第一周,乐月连着好几个晚上都睡得很晚。 妈妈要求暑假做的奥数卷子,乐月没做完,周末要去老师那里答疑和交作业,只能临时抱佛脚,熬夜赶卷子。 许是连着三天都十一、二点睡觉,这几天上学,乐月总觉得特别累。 周四下午的体育课,六年级一班和二班是合起来上的,体育老师把男生和女生分开,分组计数跳绳。 乐月和曲燕一组,平时她体力不错,今天跳完之后觉得特别累,小肚子隐约有些不舒服,又不是疼,就是不得劲。 她干脆蹲在地上,帮曲燕计数。 等记录完,乐月用拳头锤锤后腰,站起来以后,发觉屁股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她刚想伸手扯一下裤子,被曲燕一把拉住手臂:月亮!别动啊...... 曲燕脸涨得通红,她整个人挡在乐月身后,声音和蚊子哼哼似的:月亮,你来那个了...... 乐月只用了三秒就冷静下来,声音还有些兴奋:啊,我来月经了! 妈妈很早就教过她应对方法,也告诉过乐月,月经初潮是女孩子正常的生理现象,是一件好事,是长大的象征,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 嘘,别那么大声,我帮你偷偷问问谁有卫生巾,不行找老班问一下。曲燕显然没有乐月那么开放,动作不自然地和旁边的女生招招手:来,过来帮个忙! 谢谢燕子,不过......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这就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嘛。乐月真心不觉得这有什么,上体育课之前,她把薄外套放到教室了,于是对几个神色紧张围过来的女生同学说:谁能帮我去教室里拿一下衣服? 我去,乐月你等着。一个矮个子叫陶翠香的小姑娘和体育老师打了个报告,就往教学楼跑。 这时候,六年级一班、二班大部分同学都跳完绳,体育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 一班的男生更偏爱篮球,跑去操场的另一边,几个二班的男生开始清场操场准备踢球。 唉,你们几个女生让一让,我们要踢球了! 乐月,快围上!陶翠香手里拎着乐月的外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小姑娘跑得急,没注意到旁边有几个准备踢球的二班男生,声音有点大。 看着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神色害羞又紧张的样子,他们一下子猜到了什么。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或许都遇到过那么几个狗都嫌的男生,贱起来毫无下限,他们对关于生理卫生的任何事情特别敏感,一点就炸,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就像未进化好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此时,六年级二班的几个男生也没心思踢球了,直勾勾地盯着乐月她们几个女生,开始一脸猥琐地起哄 哟哟哟...... 哈哈哈哈哈,一班班花也来脏东西了吗? 好恶心啊,哈哈哈哈,以后就不纯洁了...... 来了那个,就不是处女了吧! ...... 乐月身边的几个女生哪儿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红着眼睛,快要急哭了。 倒是乐月,面无表情,冷静地接过陶翠香手里的外套系在腰间,仰着下巴走到领头的二班男生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这几个男生,乐月可太熟悉了。 五年级开学的时候,就是他们几个把垃圾桶扔到卢卡身上。 看到乐月走到他们面前,男生们起哄的笑声更大了,显得越来越兴奋,手舞足蹈脸眼通红,像一只只磕了兴//奋//剂的疯狒狒。 这么好笑吗?你低下头,我听不大清楚。乐月双手抱胸,偏头淡淡笑笑。 恋耽美 柚子水豚(11) 哈哈哈哈哈......个头最高的男生笑得肆无忌惮,听话地低下头。 乐月一手抓住男生的头发,右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一声清脆的耳光过后,男生的笑声戛然而止。 接着,不远处篮球场上有人喊:靠,卢卡你去哪儿?怎么说不打就不打了! 第17章 那里 很痒痒 卢卡在跳绳的时候, 就注意到乐月那边有情况。 从五年级开始,班里的体育课偶尔会有女生请假,请假的理由是什么他不清楚,但是去请假的女生大部分都是遮遮掩掩, 捂着肚子, 和体育老师说话时一脸痛苦的样子。 时间久了, 就算再迟钝的男生也会知道, 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和男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夏天, 女生衣服会多了若隐若现的痕迹, 甚至变得弓着腰不敢挺胸, 课间会神秘兮兮和同伴藏着什么东西去卫生间。 而且每个月, 总有那么几天,她们身体会很不舒服,就像妈妈一样。 卢卡的妈妈每个月也会有几天, 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吞止痛片, 还会从中超买红糖和鲜姜,煮红糖姜茶喝。 小时候的卢卡好奇心重,偷偷喝过几次, 被生姜辣的吐舌头。 妈妈很平静地告诉他, 这叫女性经期, 这段时间女人会很辛苦,小时候的卢卡知道后,变得格外懂事,那段时间尽量不淘气惹妈妈生气。 所以,卢卡猜到乐月发生了什么。 他还想着,放学后去小超市买包红糖给她带回去,让楚家奶奶煮红糖水给乐月。 所以卢卡这场篮球打得, 本就有点心不在焉。 运球时,他余光看到乐月和一班的几个男生有肢体接触,就停下了脚步。 她看起来压抑着情绪,就像五年级开学那天,平静地拖着垃圾桶走到二班,把垃圾桶扣到几人头上时一样。 这几个人,绝对惹到乐月了。 看那几个男生猥琐的表情,很有可能他们说了什么污言秽语...... 卢卡扔下篮球,回身跑向乐月,不顾身后同学们的哀声载道 靠!卢卡你行不行啊! 说不打就不打了,小老外咋了? 刚开始打就跑了!搞毛线啊! 咱们刚领先他就跑了?! ...... 乐月打了带头的男生一耳光下去,趁着对方发愣的功夫,反手又给了一耳光。 生理期,是女生的正常现象,你觉得恶心觉得脏,那应该回家问问你妈妈,没有生理期怎么生下你这个恶心的脏东西?乐月身体微微发抖,努力让自己镇定。 吵架打架向来不是她的强项,最多就能支撑一开始的几分钟,后面无论是愤怒、委屈的情绪上来了,眼泪就会控制不住的留下来。 五年级那次垃圾箱爆头事件,她自己一个人在卫生间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几年后,乐月会在一个叫豆瓣的网站上找到一个小组,第一次知道自己属于泪失禁体质。 只是此刻,她眼泪快要控制不住了。 内心再强大,乐月终究是个从小被全家人宠大的小姑娘。 被几个男生轮番大声嘲笑,听着他们口中说着侮辱人的猥琐单词,不可能不委屈。 被扇了耳光的男生终于缓过来,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气急败坏地抬手:艹!敢打老子!云镇小学几条街,打听打听谁是...... 爹字还没说出口,下一秒,乐月身旁忽然间窜出来一个瘦高少年的身影,一拳把叫嚣的男生揍到地上。 卢卡......乐月红着眼睛喊了一声,鼻子莫名发酸。 卢卡摁着男生的头,侧身问:他碰到你了吗? 没......乐月身边围上来好几个女生,把她往后拉。 二班那几个嘴贱的男生嘴巴依旧不干净,见同伴被打,骂骂咧咧说得更难听了,泼妇、□□都开始往外冒,围上来和卢卡扭打在一起。 卢卡一言不发,不管身上落下的拳脚,摁着领头的男生,不管脸还是肚子,往死里揍。 十几岁小男孩的拳头还是嫩,卢卡又从来没打过架,很快被几个二班的男生拉扯开。 领头的男生被揍得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叫得像杀猪一样:你他妈是那个小娘们的狗吗!老子又没招你! 卢卡在全班人的印象中,是温和大方的性格,脾气特别好,从不和任何人着急,篮球足球各项运动都玩得好,和班里男生关系缓和了许多。 一学年以后,他成绩也追上来了,又因为精致漂亮的模样,不少女生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而此时,卢卡冷着一张脸,眉眼里透着戾气,像极了眼神凶狠,尽忠户主的危险犬种。 乐月刚刚被几个女生围着,不让她过去,已经有人跑去找老师了。 她怕卢卡出事儿,急急地喊他:卢卡!别打了! 卢卡回头看她的瞬间,一班一群刚还在打篮球的男生,满头大汗赶过来。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骨子里多少都带着些狭气,自从五年级一班完全接受卢卡以后,大家相处的不错,又因为一班是快班,成绩好的小孩天生就会带点优越感,看到自己班同学被慢班的人欺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看这架势,一班男生就不是来拉架的。 六年级一班学习委员带头,嘴里喊着胆子肥了!敢欺负我们班的人!,一班一众男生和二班的男生接着打成一团。 体育老师和班主任赶过来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两败俱伤,两个班的男生都挂了彩。 打群架这事儿,是学校最忌讳的大事儿。 一众小崽子包括参与动手的乐月,都被拎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顺便全员喜提请家长。 事情起因再清楚不过,带头出言不逊的几个一班男生被教导主任狠狠批了一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抬脚踹了那几个熊孩子的屁股。 但是最先动手的,是乐月和卢卡。 学校判打架,错的永远是先动手的一方。 俩人和带头嘴欠的几个男生,都被要求写检查,下周一要在升旗仪式上全校朗读。 楚老爷子在镇子里威望很高,他暂时代理了卢卡的家长,给被打的男生掏了五百块钱医药费。 卢卡的拳头没那么大威力,就是对方一直捂着肚子鬼哭狼嚎地喊疼,说卢卡把他内脏打坏了,实际上还没他爸一来踹的那脚厉害。 被打男生的家长也没多闹,自家孩子什么德行他们最清楚不过了,只收了两百说带去医院检查检查,也没敢多拿,这事儿就了了。 放学回家路上,楚老爷子推着坐在后座的乐月,卢卡背着书包在他们身后跟着,爷仨儿谁都没开口说话。 这半年,卢卡个头蹿太快,都一米七了,楚老爷子已经带不动两个孩子了。 到家后,等乐月换好干净的衣服,楚老爷子把两个孩子叫到堂屋,轮流训话。 当然,最先挨训的肯定是自家孙女。 月亮,下次绝对不能和男生动手!姥爷语气严肃,点了乐月额头一下。 谁让他们不尊重女孩子,活该挨耳光子,我还打少了呢......乐月不认同姥爷的观点,小声嘟囔着。 姥爷眉头紧皱,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他们不尊重女性,固然有错。但是月亮,你想没想过,男的和女的体型差距这么大,今天是你走运,先动手他没来得及还手。 你想一下,以后要是还遇到类似的事情,就算到了社会上,女的真激怒了男的,动起手来还是女的吃亏! 你想没想过,真要是硬碰硬,你和二班那个比你高一头的熊孩子打起来,你能打得过他?真把你打破相了怎么办?我们月亮这么好看,你爸妈不找我拼命啊! 乐月缩缩肩膀,不吭声了。 小姑娘两只手绞在一起,偷喵卢卡的反应。 哎呀,以后让我们月亮去学电视里演的那个啥,女子防身术嘛,老头子,你别把孩子吓着。姥姥拿着药箱推门进来,拉着卢卡坐下:来,姥姥给你上点药。 你个老太婆,别出馊主意!真遇到危险,小姑娘那点力道学多少防身术都没用,避免冲突,遇到危险第一时间保全自己,找别人求助,想办法脱身才最重要!楚老爷子气得直拍大腿。 我知道错了,姥爷别生气了。乐月也不和姥爷犟嘴了,乖乖地拉住姥爷胳膊,晃一晃,怒着嘴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以后不和男生动手了,我保证,下次碰到这种情况我就去找老师。 姥爷满意地点点头:嗯,还有卢卡! 忽然间被点名的卢卡,默默站了起来。 楚老爷子斟酌一下语气,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他话也不好说得太重:男孩子打架没啥,我们年轻的时候工厂那也打架,但是打架要有个度知道吗?你不能对着肚子一阵猛打,亏你拳头还没多大劲儿,对着脸和肚子打真容易打出事儿。 楚爷爷,对不起......卢卡又恢复了温和乖顺的模样,眉眼低垂,嘴角挂着淤青,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大金毛。 楚老爷子见卢卡认错态度不错,清清被俩孩子气哑的嗓子继续说道:打架没有赢家,打输进医院,打赢轻则赔钱,你要是再大点,重了要判刑的!小卡,你要真出事儿了我怎么和你姥爷交代啊。 卢卡都认错了,姥爷别说他了嘛。乐月把小脸贴在姥爷肩膀上,撒娇说道。 谁能顶得住月亮的撒娇? 楚老爷子也顶不住,挥挥手:行了,你俩写作业去吧。 走了走了。乐月推着上好药的卢卡回屋写作业。 卢卡刚坐下,沉默片刻,抬头对乐月说:我数学作业本忘拿了,回趟学校。 啊,我和你一起去吧?乐月看向窗外,天快黑了。 不用,我跑着去,很快就回来了。说完,卢卡扯着书包带跑出去。 过了接近一个小时,他满头大汗地回来。 乐月肚子上压了个抱枕,正捧着一碗姥姥做的打了蛋花的酒酿枸杞小圆子。热腾腾的甜汤喝下去,小肚子舒服很多,没那么酸痛了。 她刚想招呼卢卡自己去厨房端一碗,只见他从鼓鼓囊囊的书包里,像变魔术一样,先是掏出一大包红糖,接着是各种口味的德芙巧克力、旺仔牛奶糖、阿尔卑斯棒棒糖,最后,还拿出一袋带着泥土的......生姜。 蛤?乐月不明就里,扫了眼桌上的东西,疑惑地问:你数学作业本呢? 呃......卢卡也不知道为什么,脸莫名发烫。 他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跑去好几个地方,才买齐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回学校拿作业本。 卢卡盯着她的眼睛,小声说:小超市的阿姨说,吃甜的,肚子就不会不舒服了。 喔,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贴心呢?乐月心里美滋滋儿的,看来平时真的没白疼小狗。 她抬手习惯性地想rua一把卢卡手感很好的头发。 可卢卡太高了,乐月手指触到了他的耳垂。 乐月下意识轻轻摩擦了一下,软软嫩嫩的耳垂手感,竟然贼拉好! 咦?好舒服哇,手感比你狗毛,不是,头发还好!乐月又揉捏了两下。 卢卡也不知道怎么了,猛地侧开脸,慌张甩开乐月的小手。 他耳垂一瞬间变成鲜红色,仿佛一碰就能滴血。 少年哑着嗓子,磕磕绊绊地说:别,别动那里,很痒...... 第18章 我们 回家吧 当天晚饭后, 乐月嘴里叼着卢卡买来的棒棒糖,抱着珊瑚绒的小毯子,缩在姥爷家的太师椅上看星空卫视播放的《十八岁的约定》。 她作业早写完了,今天肚子不是很舒服。 连着赶了几天的奥数卷子乏得很, 今儿就不想做了。 姥爷心疼孙女, 记着小家伙偶尔抱怨过一句电视收不别的台, 二话不说就给家里装了一口大锅, 能收到的电视台一下子多了起来。 这种台湾偶像剧, 老头肯定不感兴趣, 但还是耐着性子陪孙女一起看。 楚老爷子翘着二郎腿翻报纸, 老太太鼻尖顶着老花镜钩杯垫, 时不时抬眼看电视剧,一心二用互不耽搁。卢卡趴在一旁的茶几上带着耳机做练习题,猛一看, 还真是特和谐的一家四口。 这时, 电话铃响了。 平时电话都是乐月去接,她挣扎着从椅子上爬起来。 姥儿去接,月亮别动了。姥姥迈着小碎步进了里屋, 没一会儿对着堂屋喊:月亮, 妈妈的电话! 来啦......乐月刚坐定, 又爬起来,拖拉着拖鞋走过来接起电话,委屈巴巴地开口:妈妈,我想你了。 小姑娘第一次来月经,总归是希望妈妈在身边,她是真想妈妈了。 可乐月还没开口,和妈妈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电话里就传来河东狮吼:乐月!你奥数怎么退步的这么厉害?我今天和云镇初中的老师打电话问了一下情况,不问不知道,暑假给你布置的奥数卷子都没做完,让你整理的错题集也没整理,是不是新概念英语也没背? 妈妈叫了她大名,意味着事情很严重。 这边,乐月妈妈还和连珠炮似的输出,根本不给乐月解释的机会。 乐月憋憋嘴,哦了一声。 乐月,你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啊,妈妈从小就教给你一个道理,要出淤泥而不染,大环境不好不是你放松学习的理由。 莫名一句话,就踩到了乐月的点。 她小声反驳:谁是淤泥啊,我觉得云镇小学挺好的,妈妈凭什么说人家是淤泥呢?谁比谁高贵啊...... 月亮,好好和妈妈说话。姥姥轻轻拍了乐月的膝盖一下。 乐月皱着眉头把听筒递给姥姥:姥姥,您和我妈说吧,我不舒服,去喝点热水...... 唉,让姥爷给你冲杯红糖水啊!姥姥接过电话,继续和女儿楚晴通话。 妈,您不是说月亮平时学习没放松吗?楚晴语气很急。 是没放松啊,月亮可用功了,放学回家都是先做作业,还经常看书,对了,月亮还和小卡学西班牙语呢,现在不将就素质教育,要给孩子减负吗?别给月亮那么大压力。姥姥说话,自然是向着孙女的。 学什么西班牙语啊,一点用都没有,高考又不考,楚晴对女儿的学习问题,从来不马虎,着急地说:妈,乐月是不是天天和那个卢卡出去玩,不学习啊? 姥姥探头看了眼堂屋:那没有,小卡也是爱学习的好孩子,进步可大咧,上学期期末考试还考了班里前十,咋能说人家孩子不爱学习。 妈,你和我爸用心一点,多抓一下孩子,乐月下学期还要回北京参加共建生考试。我和她爸一起外派也是为了多攒资历,回来能爬的高一点,还不都是为了孩子...... 老太太摇摇头,起身把里屋的门关上。 下面的话,姥姥不想让乐月听到。 晴晴,妈说句公道话,孩子真没求着你们为她赚那么多钱,将来能铺多远的路,什么都是为了孩子这话以后可别和月亮说。月亮今天来好事儿了,身体不舒服,在学校也受了委屈,这时候你们当父母的没在孩子身边,也不愿意先听孩子说两句,是有点过了吧? 恋耽美 柚子水豚(12) 楚晴停顿一下,叹口气:妈,您也不早说...... 乐月觉得,妈妈和爸爸不爱她了。 爸爸妈妈只关心自己的成绩,根本不关心自己在云镇的生活。 每次他们打电话来,乐月总是先表达对他们的思念,还会询问父母在非洲的生活。 可爸爸妈妈呢,没说两句,话题就要绕到学习上,奥数卷子和习题册做完了吗,新概念坚持背了吗,学校成绩是不是一直拿第一,错题集做了没有...... 他们从不关心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认识新朋友了吗,和北京的同学还有联系吗,一切都还习惯吗。 不知从何时起,乐月已经完全接受了在云镇的乡村生活。 甚至现在告诉她,初中继续在云镇上,乐月都没有任何意见。 如若提起回北京,反而变得兴致缺缺。 2002年的国庆节假期,有足足七天。 这段时间,乐月被爸妈逼得紧,每周都有新的包裹从北京寄过来,都是最新的奥数卷子和英文练习册。 姥姥、姥爷宠孙女宠得厉害,但乐月毕竟是他们孙女,是自己女儿的孩子,教育这方面老两口也不好插手。 这不,难得放假,老两口就催着月亮和卢卡出去跑跑,别天天窝在家里看书学习,眼睛都学坏了。 秋高气爽,云镇的秋天不冷不热,风也不大,最适合在户外活动。 镇子口破庙的那一片地里,老和尚收获了不少豆子和谷物,卢卡过去帮忙,乐月就抱着闲书跟着去凑热闹。 连庙里荣获抓老鼠勋章的大橘猫都知道,干活是指望不上月亮大小姐。 于是,一猫,一小姑娘,一起窝在凉棚下给干活的卢卡和老和尚念书听。 乐月普通话字正腔圆,脆生生的,抑扬顿挫读起来,像个小小播音员似的。 大橘会躺在她腿上,时不时喵喵两声,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虫鸣,暖阳,微风,和着小姑娘的朗朗读书声,少年和僧人的锄头一下下捶打着地面,也格外和谐。 乐月今天读的是《小公主》。 读了几章,老和尚端来一锅煮熟的菱角,让她随便吃。 谢谢师父,我最喜欢吃菱角啦。乐月弯弯眉眼,取了一只干净的陶碗,费劲巴拉地剥菱角。 平时都是卢卡给她剥好,只用吃现成的就行,今儿个要自食其力了。 乐月吃了两颗,停下来抬头说道:小卡,你姥爷上周不还说过,想吃菱角?我们给他剥点带过去吧? 好,不用太多。卢卡活干得差不多了,去压水井那边洗干净手脸,脚也冲干净,盘腿坐进凉棚里和乐月一起剥菱角。 乐月把剥完整的菱角放到陶碗里。 卢卡掌心摊开,几粒碎菱角安稳地躺在那里。 啊,碎了?碎了给我吃嘛。乐月低下头,就这卢卡的手,把碎了的菱角肉吸溜到嘴里。 从别人手里叼东西吃这个坏习惯,是乐月从小养成的。 她幼时因为长得白白胖胖,大院儿里谁见了都爱喂这孩子一口吃的,爸妈做饭她总是等不及,他们也会随手投喂,在学校里好朋友都拿她当个宝贝一样宠着,互相喂零食喝饮料,乐月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特别。 可卢卡那条骨节分明的手腕,抖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收了回去。 你是不是浑身都是痒痒肉哇?乐月偏过头,抓了两下自己的手掌心儿,好奇地问:手掌心也这么痒吗?我怎么觉得不痒啊,好奇怪,上次捏一捏你耳垂都痒得不行。 不是......卢卡细长的手指攥成拳头,以不易察觉的频率微微抖动。 少年掌心还残留着乐月软绵唇瓣的触感,还能感受到她微微发热的鼻息,甚至发梢香甜的洗发水味...... 卢卡接着改口:是,很痒。 明明温度不高,是个凉爽的秋日,卢卡却觉得浑身燥热。 喔,以后不逗你了。乐月耸耸肩,继续剥菱角,并没感受到卢卡的不对劲。 因为看了《小公主》,乐月开始发散思维:我觉得,你和《小公主》的主角很像,小公主是落难的公主,你就像个落难的小王子。 卢卡像落难王子这话,可不是只有乐月一个人这么说,学校里好多同学都这么说。 卢卡在学校做值日,从来都是认真完成,可就算他拿着笤帚扫走廊,动作和仪态也和其他男生不一样,更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来体验生活。 好多小女生背后都在偷偷议论他在西班牙的家世背景,有的小姑娘还以卢卡为原型,模仿港台口袋言情小说,在有香味儿和亮片的小本子上写玛丽苏文。 乐月有幸拜读过好几个版本。 别说,还挺上头。 小公主的爸爸因为在战场上失忆,被印度富豪救起,后来记起他的女儿,就来接她回家。会不会,你爸爸也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才不能来接你,等他处理好一些事情,就会来找你了。乐月开玩笑说道。 提到父亲,卢卡心情显然不大好。 少年眉头微微蹙起,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 乐月心大,拍拍小胸脯说道:不来也没关系,反正你还有我。 月亮,你要说话算数。卢卡松开眉头,认真地看着她。 必须的!乐月满口答应。 不一会儿,俩人就剥了一小碗。 差不多了,多了也吃不了,而且护工说吃多了不好消化。卢卡停了手。 那我们给赵爷爷送过去吧?乐月拍拍手上的碎屑,从小板凳上站起来。 嗯。卢卡也站起来,比乐月几乎高了一头。 养老院离庙不远,走过去用不了二十分钟。 两个孩子和老和尚说了一声,借他的陶碗一用,明天洗干净再拿回来。 老和尚点头应允,还给他们塞了一小兜子新下来的脆柿子,削皮吃,说是比苹果还甜。 出了寺庙的破门,乐月捧着小碗,和卢卡肩并肩沿着荷塘边走。 忽然间,她想起什么,仰头问:小卡,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赵爷爷说胡话的次数有点多哇? 又说不想活了吗?卢卡摇摇头,他已经习惯了姥爷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唠叨。 嗯,总说要去找他老伴儿,还说不能喝酒特别没意思,说的次数太多了,我有点害怕。乐月看多了电视剧,总怕赵老头真的去做出殉情的事情。 他要真这么做,也是他的选择。卢卡平静地说。 乐月眨眨眼睛。 她听懂了每一个字,却总觉得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最后,乐月只能转移话题:对了,昨天你姥爷说,今天晚上养老院会放《地道战》的露天电影,我们和爷爷一起去看吧? 她还惦记着,要把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这句话的出处找给卢卡看。 顺便给卢卡这半个洋鬼子进行一下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 刚好绕过一个小土坡,乐月没等来卢卡是否想看《地道战》的回答,注意力接着被吸引走了。 不远处的池塘边,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走近就听到乡音浓重的议论声 酒瘾可难戒了,想喝的时候百爪挠心,不要命也要喝上一口,还以为这么长时间能把酒戒了呢。 之前老头子不就在同一个地方栽倒过?上次被老和尚救了,唉,这次就没那么走运了。 都泡肿了,听说养老院的人也找了一下午,都这个时节了,也没人在荷塘边看着不是! 老赵家那个小杂混血儿怎么办?感觉那孩子挺邪乎的,好像命里带克。 让开让开!人捞上来了!!! ...... 乐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头脑乱哄哄的。 透过人群,她看到荷塘边的土路上,散落着几只酒瓶子。 她一把拉住卢卡的胳膊,声音发颤:我们,我们先回家吧。 下一秒,卢卡挣脱开乐月,挤进人群里。 乐月手里的陶碗应声落地。 白生生的菱角滚落一地,沾满了泥土,散的到处都是。 第19章 烤肠 肉包子 后面的事情, 乐月记忆像是被橡皮擦抹过似的,只留下了铅笔划过的淡淡痕迹。 仅存的一些画面,也变得像默剧一样,一片灰白黑, 再无色彩。 老和尚给的脆柿子掉在土地上, 被人群踩得乱七八糟, 看口型, 能知道大人们高声说着乐月听不懂的方言, 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只知道场面一度变得混乱。 她记得自己楞了很长时间, 被人群推着搡着, 不知不觉挤到前排。 乐月是害怕的。 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死人。 可又说不清具体在怕什么,明明她已经不害怕赵爷爷了。 她一直以为, 卢卡知道姥爷去世之后, 会像电视剧里那些失去亲人的孩子一样,哭着扑过去,可卢卡没有。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哭也不闹, 眼神说不清是茫然还是不知所措, 脸色很难看。 卢卡......乐月轻轻拉了一下卢卡的衣襟,小声叫他的名字。 乐月眯着眼睛,不敢多看,可又不想让卢卡发现自己像个胆小鬼一样在害怕。 毕竟她是主人,哪儿有遇到事儿,主人先怂的道理? 卢卡像是忽然间缓过神来,身子抖了一下, 接着转过身,一只手覆在乐月眼睛上。 你别看。卢卡哑着嗓子说。 我不害怕,你也别怕。乐月声音发颤,眼睛被蒙住什么也看不见,一双小手摸索着拉住了卢卡另一只手。 她的手,微微发热,潮湿。 他的手,冷得像冰,干燥。 那几天,赵老头的后事都是镇子里的街坊邻居帮忙张罗的。 当然,带头忙活的还是楚家。 赵萍在电话里说她会赶着火化那天回来,再早也来不及,她那边能买到最近的回国机票是一周后。 火化当天,镇子里的人帮忙,找了辆板车,把赵老头先拉到镇子口的庙里。 镇子里的老人有讲究,横死的,一定要超度。 老和尚一手持佛珠,一手握住赵老头的手,嘴里喃喃念着佛经。 围观的人们也安静下来,信佛的双手合十,低头默念阿弥陀佛。 破旧的老庙,似乎在一刹那,变成了被菩萨庇佑的道场。 这个流程,卢卡很熟悉,妈妈走的时候,老和尚也帮妈妈超度了。 虽然,卢卡至今也不明白,超度过后的亡灵,会去哪里? 他并不惧怕死亡,在欧洲上学的时候,国际学校什么节日都会庆祝,也包括墨西哥的亡灵节。 卢卡最好的朋友是个墨西哥裔的男孩,名叫圣地亚哥。圣地亚哥告诉他,死亡一点都不可怕,只要记得那些逝去的生命,他们就会永远存在。 就像道理大家都懂,可事情栽到自己头上,那种难过的感觉是替代不了的。 逝去的人离开后,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像一张网,笼住了卢卡。 乐月一直紧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紧拉着卢卡的手,从始至终没分开过。 她能感觉到,卢卡的手不再冰冰凉,也变得汗津津的。 可即使这样,乐月也不愿意松手。 好像只要她一松手,两个人没有了接触,卢卡就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一样。 仪式结束,火葬场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楚老爷子拍拍卢卡肩膀,语气故作轻松:走了,孩子,去送你姥爷最后一程。没事儿昂,天塌下来还有你楚爷爷顶着呢。 还有我,我也能顶着。乐月插嘴道。 楚老爷子捏捏孙女的脸蛋:你还没人家小卡高,指望你,还不先砸小卡脑袋上? 啊......乐月憋憋嘴,不乐意了:那在砸下来的一瞬间我跳起来,就比他高了。 赵老头的后事全部办理妥当后,眼下,还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没解决。 街道办第一时间找赵萍谈话,问问她要不要带卢卡走。 居委会大妈苦口婆心劝赵萍,说卢卡在国内没亲人了,父亲也联系不上,如果赵萍这个亲大姨也不管他,这孩子真就是孤儿了。 主要是,卢卡马上就过十二岁生日,半大小子这种尴尬的年纪,街道办是送福利机构也不是,任由他自己生活也不是。 双方谈这事儿的时候,乐月刚好拉着卢卡去小卖部买芝麻米花糖吃,路过居委会的平房。 本来,乐月就在担心卢卡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问题,一听到他大姨的声音,她也不管卢卡愿意不愿意,二话不说拉着他躲在墙根偷听墙角。 刘婶子,您也知道卢卡年纪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二,虚岁都十三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里,什么活都会干。这孩子生活自理能力不是问题,老头留下的房子他住着,留下的积蓄也够他生活费学费了,要是还有缺的钱我补,这孩子我真没精力养,我在澳洲也不好过。 赵萍态度还是很坚决,任凭居委会大妈来回劝,死活不退让分毫。 双方各执一词,居委会是怕万一卢卡出什么事儿担责任,赵萍就咬死了不带卢卡走。 这倒是遂了乐月的意,她知道确认,卢卡不会走就行。 只不过,听几个大人吵了半天,乐月还是气不过两方把卢卡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小姑娘甩开卢卡的手,推门走进居委会办公室。 乐月望着一屋子大娘大婶诧异的脸,大大方方开口:您们也甭吵了,卢卡我养呗,他吃的又不多。 唉,这不是老楚家的月亮?刘婶挥挥手,对乐月一脸八卦地说道:这是你姥爷的意思? 还没等乐月回答,刚安静了没两分钟的办公室又炸开了锅。 楚老爷子不一直特别照顾卢卡吗?小萍啊,你要不直接和楚家商量一下,给人家家点补贴得了,这两年卢卡可没少在楚家吃饭。 我看老楚是不是相中了那孩子,想当个童养孙女婿? 哈哈哈,这还说不准,真有可能。但是赵萍,那卢卡在老楚家毕竟是个别人家的孩子,生活上问题不大,就是孩子教育问题也不好插手不是? 要我说,你还是把孩子接走吧,你可是他亲大姨...... ...... 婶婶们!乐月被她们吵吵的脑壳疼,忍不住提高音量喊了一声,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几秒钟安静时间。 您们在这里商量来商量去的,都没问问卢卡这个当事人,他愿意留在哪里?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都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自然人,为什么不能问一下卢卡自己的想法呢?乐月双手撑在桌面上,表情认真地说。 这一番小大人似的发言,显然稍稍镇住了居委会的婶婶们。 连赵萍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去年举着一根烤肠当谢礼,感谢她不带走卢卡的小姑娘,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这时,居委会办公室的大门吱呦一声推开。 卢卡逆着光站在门口,他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七,身量还没跟上,看着格外清瘦。 与其说他是个孩子,不如说,卢卡已经是个面容俊朗,身高腿长的少年。 我哪里都不去,我可以照顾自己。卢卡一字一句的,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恋耽美 柚子水豚(13) 从妈妈走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世界上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赵萍看着卢卡的眼睛,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楚老爷子知道情况后,和老伴儿一起去居委会表明态度,楚家可以帮忙照顾卢卡,家里不缺他这口饭。 居委会大妈只要知道,卢卡有人负责就行,也省得把孩子送福利机构,就顺水推舟说了几句客气话,会和赵萍商量着适当给楚家点伙食费,这事儿就定了。 赵萍临走前,回了一趟赵家老屋。 这个带小院儿的三间平房,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看着堂屋角落摆放的三张黑白照片,赵萍苦笑着摇摇头。 要说多恨偏心的父母,这会儿也不恨了。 要说多讨厌最受宠的妹妹,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卢卡听到屋外有动静,从房间走出来,怔了一瞬:大姨,您喝水吗? 不喝。赵萍从皮包里拿出一只信封,放到桌子上:这是五千块钱,你自己留着应急。大姨会供你读完大学,你要是还想读硕士,博士,大姨也会供你。 谢谢大姨,我不要您的钱,妈妈给我留钱了。卢卡推了一下桌子上的信封,摇摇头。 小卡,大姨,大姨也有难处,没法带你去澳洲,你别恨大姨啊......赵萍看着眼前过于懂事的男孩,鼻头发酸。 这孩子,没了妈妈,没了姥爷,亲爹不管不问,她这个亲姨妈也不没能力带他走。 您真的没义务带我走,您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在云镇挺好的。卢卡表情平静,语气如常,没有一丝埋怨。 赵萍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乐月脆脆甜甜的嗓音,在巷子里传开了。 小卡!我姥儿刚蒸的芸豆馅儿大包子,可香啦,还有放了绵白糖的八宝粥,你咋还不来吃饭啊? 乐月双手端着搪瓷盆儿,一脚跨进赵家小院儿的门槛儿,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到了饭点还不来吃,姥姥就让我给你送过来。本小姐亲自给你送饭耶,你还不出来接驾...... 她一眼就瞧见堂屋里的赵萍,热络地笑脸相迎:阿姨好!阿姨要走了吗? 赵萍也对乐月笑笑:嗯,下午的火车票,从省城去北京...... 哎呀,那阿姨可要抓紧了。乐月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放下手里的搪瓷盆,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云镇去省城要两个多小时呢,晚了就赶不上火车了,大巴还有可能坏在路上,可耽误时间了。 我,这就走。赵萍哑然失笑,这小姑娘,是在下逐客令啊。 阿姨放心,我会罩着卢卡的,您别忘了,去年在医院收了我的烤肠,以后,卢卡就是我的啦。 乐月一边说,一边掀开搪瓷盖子,用手指戳戳白胖胖的包子抬头问:阿姨要是觉得一根烤肠不划算,那我再给阿姨加一个包子吧? 卢卡无奈地看了眼乐月,湿漉漉的绿眸子显得格外无辜,像是发出无声地控诉: 我在你心里,就值一个包子加一根烤肠? 乐月小手一摊,定定地和他对视,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不然呢? 我还不够大方吗?! 多加了一个大肉包呢! 第20章 隆起 小花苞 2002年余下的日子, 乐月和卢卡的生活再无波澜,一切回归平淡。 卢卡几乎不需要乐月的额外辅导,完全跟上了云镇小学的教学内容,甚至学校出的习题已经难不倒他, 每天写作业的时候, 卢卡开始陪着乐月一起做奥数卷子。 云镇小学不教英语, 卢卡会督促乐月一起背诵和默写新概念课文。 乐月这才发现, 卢卡英文写得很漂亮, 是流畅优美的花体字。 偶尔乐月什么都不想学的时候, 他就教乐月一点西班牙语, 这倒是起到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作用。 乐月就这么, 跟着卢卡学了点三脚猫的西语。 语法动词变位先放到一边不说,小姑娘发音倒是很标准,学了一口地道的马德里腔。 她也不管那么多语法规则, 张口就来随便乱说, 只要卢卡能听懂就行。 乐月一直认为,语言嘛,就是交流沟通的工具而已。 很快, 六年级上学期,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 拿到这次成绩排名, 整个高年级级部的老师都惊到了。 卢卡考了年级第三,和第一名的乐月没差几分。 班主任岳老师可长脸了,开家长会的时候,一个劲儿的拉着楚老爷子夸他家的俩孩子教育的真好。 岳老师还说,卢卡这个成绩,直升云镇初中真的可惜了,完全可以去考省城实验初中和师范二附中的省招生考试。 在得知卢卡英文也很好之后, 岳老师还建议卢卡可以试试省城外国语学校,外国语考进前省内前二十还有奖学金拿,卢卡想考的话学校可以帮他报名。 当天晚上,饭桌上,乐月听姥爷说起这件事,当下就不乐意了。 小姑娘放下筷子,不满地拧着眉头:卢卡才不去省城读初中,他要和我一起回北京读初中。 乐月思维单纯,她觉得既然姥姥、姥爷都把卢卡当自家孙子来对待,那爸爸妈妈也会和他们一样,把卢卡当家人才对。 再说,卢卡这么乖的小狗,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 小卡户口不是北京的,咋和你一起去北京上学啊?楚老爷子只当孙女异想天开,夹了一筷子红烧鸡翅给月亮。 那把卢卡户口弄到北京不就行了嘛?等明年暑假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和他们说。乐月不以为然地说。 爸妈走了那么久,乐月又是个鬼精灵的性格,她有的是办法让父母对自己产生愧疚感,从而达到她想要达成的目的。 至于姥爷说的户口、择校之类,乐月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现实问题,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是想不到的。 她砰砰直跳的小心脏里,唯有一个单纯的念想,坚决不能和自己的小狗分开。 姥爷都被乐月逗笑了,就顺着她的话说道:行,只要你爸妈能搞定这事儿,就带着小卡回北京。 你也没问问人家小卡愿意去不?姥姥也故意逗孙女。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乐月就是这么自信,扬起下巴看着闷头扒饭的卢卡。 见对方没反应,乐月在餐桌下偷偷踢掉毛绒兔子拖鞋,一只小脚丫不动声色地踩到卢卡脚背上,暗暗施力。 喂,小狗,问你话呢。乐月一本正经地说,脚丫丫又点了他脚背两下。 忽然间被点名的卢卡,饭粒呛到了气管里,红着脸闷声咳嗽:咳,咳咳...... 2003年快到了,六年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临近。 最近,乐月总觉得心神不宁,右眼皮老是跳,像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元旦这天,乐月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月亮,妈妈提前结束外派,寒假回国陪你和姥姥姥爷过年,六年级下学期就回北京读。 妈妈在电话中,简单明了地丢了个重磅消息,让乐月半天没缓过来。 下学期?那期末考试以后,我就要和同学们说再见了吗?乐月声音带着鼻音,显然不能接受这么突然地离别。 妈妈态度也软下来:还有一个寒假呢,这么长时间还不够你说再见的?月亮,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啊,越长大,就是学着和更多的事物告别。 哦......乐月沉吟片刻。 她本想和妈妈提一嘴,带卢卡一起回北京的事,只是还没张口,就被妈妈连着的几个关于学习的问题打乱了思路。 毕竟乐月最近的心思并没有都放到学习上。 几天前,她刚和卢卡按照西班牙的习俗过了圣诞节,但是在西班牙,每年最重要的节日不是圣诞节,也不是新年,而是一月六号的三王节。 都说,西班牙小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他们每年除了有圣诞节礼物,新年礼物以外,一月六号一早还会收到三王送给他们的礼物,所以三王节也被称为西班牙的儿童节,热闹程度远超过了圣诞节和新年。 在过节的前一天,一月五号,马德里会举办全国最盛大的花车游行,三位国王会出现在花车上,给围观的小朋友们撒糖果。 卢卡告诉月亮,他们会带着雨伞去看游行,把雨伞反着打开,顶在头顶,等游行结束后,会收获满满一雨伞的糖果。 三王节那天,他们还要吃一种国王甜甜圈,表面有五颜六色的干果果脯做装饰,内里有甜甜的夹心,在里面会藏有蚕豆和硬币,谁吃到了就会有好运气。 乐月觉得这和除夕夜吃饺子挺像,看来各国的节日都是大同小异嘛。 没有哪个小孩子不喜欢过节,尤其是新鲜没见过的节日,乐月满脑子都是卢卡口中稀奇古怪的节日习俗,根本没工夫给奥数和新概念腾地方。 所以,当妈妈猛地一问乐月错题集的情况,她还是有点心虚,随口说了几个大题类型,总算是勉强糊弄过去。 只是,听出闺女最近没认真学习奥数的楚晴女士,此刻心情不是很美好,说话语气也严肃起来。 最后挂电话前,乐月决定,还是等过年的时候,当面和妈妈说带着卢卡一起回北京的事好了。 2003年一月五号,是个周日。 因为一月六号是周一,要正常上学,乐月和卢卡自行决定把三王节提前一天庆祝。 前一天晚上,乐月洗完澡来到赵家老宅。 她柔顺的长发散在肩头,穿着鹅黄色的绒绒睡衣,跪坐在吱呦作响的老式沙发,在一张写好字的白纸上用水彩笔涂色。 卢卡从厨房端了两杯温牛奶,放到桌子上,垂眸看她在画什么。 我画了三个国王的脸,分别给他们上了颜色,这样就能区分开谁是谁的,省得到时候打架。乐月丢下彩笔,兴致勃勃举起画纸展示给卢卡看。 这张纸上,卢卡最开始用黑色水笔画了一个杯垫和盘子的形状,最上面写了两行西语: Queridos Reyes Magos ?Que aproveche! 亲爱的三王们,请尽情享用! 就像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的孩子们,会在平安夜为圣诞老人准备一小杯牛奶,一块饼干,一根胡萝卜一样,西班牙的小朋友为了感谢三个国王不远万里前来送礼物,也会为他们准备一大杯牛奶和三块小饼干。 乐月生怕三个国王为了饼干打起来,就在纸上画了三个带皇冠的丁老头,把三张脸涂成黑色、黄色和白色,以此区分白脸国王Melchor、黄脸国王Gaspar和黑脸国王Baltasar。 噗......卢卡被乐月的神仙画技震惊到了,忍不住笑出声。 乐月很自觉地端起一杯牛奶,吨吨吨喝了大半杯。 她像小奶猫似的舔舔嘴巴,俏皮地歪头问道:三个国王会不会因为提前了一天,不来给我们送礼物啊? 不会的,我和他们说好了,你明天早上睡醒了,肯定能收到礼物。卢卡看着乐月嘴唇奶白的牛奶泡,抬手用拇指替她擦干净。 礼物,自然是卢卡提前准备好的。 他偷偷跑了两次省城,在省城最高档的百货公司,意外找到了一个西班牙TOUS品牌的专柜,买了一瓶小巧可爱的香水。 这是一款宝宝香水,外瓶的造型是白色磨砂的小熊,喷出来的味道像是宝宝身上奶甜的香味,带着点皂荚的涩和阳光的气息,像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卢卡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乐月。 一会儿,等乐月回家,他只要把剩下的牛奶喝完,吃掉三块饼干,在纸上留下一点饼干碎片,就能代表三个国王在夜里来过。 那就好,姥爷说明天早饭,他肯定能复原出三王甜甜圈!乐月搓搓小手,充满了期待。 虽然,第二天早上,乐月会看到两款具有中国特色的三王甜甜圈。 两只甜甜圈,都是蒸出来的。 一只是红豆夹心,表面洒满了红枣的圆圈形状大馍馍,另一只,是白胖得几乎脱相的大肉龙! 不能说和三王甜甜圈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 乐月怀里揣着大肉龙和红枣大馍馍,气鼓鼓地敲开了赵家的大门:姥爷骗人!根本不会做甜甜圈!他做了个大肉龙和红枣大馒头! 看起来很香,很好吃的样子,这个比Roscn(三王甜甜圈)好吃多了。卢卡一脸真诚地说道。 好吧......乐月嘟着嘴脱掉厚厚的羽绒服,双手抱胸,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月亮,快来,你的三王节礼物,国王们已经送到了。卢卡对她招招手,指引乐月看电视机柜上的小包裹。 啊!真的是从西班牙带来的礼物吗?乐月看着小小的蓝色包裹,仰头眨眨眼睛看着卢卡:这真的是给我的吗?那我可以拆开吗? 嗯,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卢卡细长的手指拨弄一下贴在小包装上的卡片。 Luna!乐月眼睛亮了,摸摸卡纸:真的是我的名字! 天还没大亮,室内的灯光是发锈的黄色。 乐月欣喜地捧着磨砂小熊玻璃瓶的香水,这是她人生中第一瓶香水。 怀戳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乐月对着空中喷了一下。 接着,她闭着眼睛在细细密密的水雾中转了个圈,像是置身于一片橙花的花海中,又带着一点甜丝丝的奶香味儿。 好香,好好闻哇~乐月抬高胳膊,挺直腰板,舒服地伸个懒腰。 此时,晨间的第一缕阳光从糊了报纸的玻璃窗里挤进来,刚好落在乐月身上。 许是早上起床起得着急,月亮头发只松松散散扎了个马尾,带着点慵懒的意味,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蝴蝶震动翅膀,淡樱色的唇角弯成美好的弧度。 卢卡愣住了。 乐月穿了件米色的贴身高领毛衣,胸前却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了两个微微隆起的小花苞。 第21章 黏糊 好舒服 乐月睁开眼睛, 深呼吸一口:有点像小baby身上的味道! 卢卡仓惶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我给你也喷点吧?乐月说完,没等卢卡回答,抓着香水瓶对着他肩头就喷了一下。 乐月小巧的鼻尖可爱地微微耸动, 垫着脚尖凑到卢卡脖颈间, 一只作恶多端的小手故意捏捏他耳垂:现在咱俩身上的味道一样啦,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味道呀。 我, 我们吃楚爷爷做的早餐吧?卢卡语气僵硬地转移话题。 不用照镜子他也能想象出, 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狼狈。 乐月离他太近太近了。 脖颈间可以感受到她甜腻腻的呼吸, 只那一下。就让卢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卢卡抬手搓搓耳朵, 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月亮, 真的很痒,以,以后别乱捏耳朵。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乐月捏自己耳垂的感觉, 并不是单纯的痒,只有那么一丝丝的痒而已。 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说不清是难受还是舒服。 你这可不对, 如果痒痒就要想办法克服掉, 哪儿有不让主人摸的小狗? 乐月说着,两只小手在嘴边哈气,二话不说开始攻击卢卡的胳肢窝、脖颈、耳朵...... 恋耽美 柚子水豚(14) 她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别,别闹了......卢卡一米七几的个头,反而拿一米五的乐月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采取战术性防御,节节后退,直到被乐月摁在沙发上挠痒痒,俩人几乎滚在一起。 后来,乐月闹够了,两个人才坐在桌边,一边看着电视里播的《我爱歌狂》,一边吃楚老爷子做的本土化三王甜甜圈。 咸的和甜的都好吃,楚爷爷手艺真好。卢卡吃了一块红豆馅的圆圈馒头,又吃了一块肉都溢出来的大肉龙。 我姥爷的手艺就是牛掰。乐月咬了一大口肉龙,语气还是带点遗憾:就是和你说的Roscn一点都不一样。 我们去西班牙流浪的时候,我买给你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卢卡低声承诺。 那我真没白疼你。乐月一点都不淑女地笑了。 吃完这顿早饭,三王节就算是过完了。 上午,乐月在卢卡家做了两套奥数题,跟着磁带读了一会儿新概念,午饭后眼皮开始打架,哈欠连天。 早上乐月过于兴奋,起得太早,今儿个难得中午想午休。 卢卡帮楚老爷子忙收拾好碗筷,也回家睡一会儿。 他一晚上也没睡好,因为怕乐月一大早来敲门自己睡死了听不见,索性房间门就没关。 赵家老平房密封不好,半夜刮西北风,屋外和老猫哭似的嚎叫,卢卡总归是睡不踏实。 卢卡关好房门,拉上窗帘,头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平时,卢卡睡觉很少做梦,可这个中午,十二岁的卢卡做了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梦。 梦里,乐月穿着夏天常穿的鹅黄色吊带睡裙,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望着自己。 睡裙的吊带细细的,没有风吹过,吊带一边却不经意滑落嫩白带粉的肩头。 卢卡又一次见到了乐月右肩那一枚浅粉色的小痣。 忽然间,卢卡心跳漏跳了半拍。 乐月穿着这条薄薄的睡裙,胸前可以隐约看到微微鼓起的小花苞,和去年夏天的一马平川完全不同。 梦中的月亮偏偏头,大大的杏眼划过一丝狡黠地笑,她声音甜腻腻的:喂,你是金毛精吗?不对,你是小狗?小狗是不是浑身都是痒痒肉? 别,月亮,不要......卢卡下意识往后退,可身后却没了退路,只有硬邦邦的墙面。 卢卡像是被施了统统石化,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乐月那双软绵温热的小手抓住他的耳垂,一脸恶作剧地坏笑,还顽劣地搓弄,无论自己怎么求饶都没用。 卢卡心如鼓擂,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异样。 他不觉得痒,一点都不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身体像过电一样舒服极了,可心里却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猛地睁开眼睛,卢卡从睡梦中惊醒。 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儿。 他无法忽视,被子里身体的古怪感觉。 湿湿凉凉。 黏黏糊糊。 卢卡狠狠抓了一把头发,懊恼地叹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下午,乐月睡得饱饱的,醒来后抱着一本《鲁西西传》来敲赵家老宅的门。 敲了半天,才等来卢卡开门。 一进门,乐月就看到院子里晒着的湿被子。 大冬天的,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这时候洗啥被子啊?乐月背着手转了一圈儿,鬼机灵地眨眨眼睛,故意逗卢卡:你不会是...... 卢卡涨得满脸通红,咬牙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小心把牛奶撒被子上了。 哦,我还以为你玩火尿炕了呢。乐月笑着拍拍卢卡肩膀,溜进屋里。 对乐月来说,卢卡家可比姥爷家自在多了,起码能躲开爸妈每个周末都要打来,动辄一个小时和唐僧念经似的电话。 学了一个上午了,周日的下午,她要看闲书! 乐月舒服地盘起腿,窝在嘎嘎作响的老旧沙发里。 她刚坐定,急促地电话铃响了。 你家电话!乐月对着屋外大喊。 卢卡甩掉手上的水,一路小跑进来,接起电话:喂,您好? 几秒种后,卢卡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他轻声对着话筒说了一句:Buenos das, pap. 爸爸,早上好。 乐月听懂了,诧异地从书里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卢卡的嘴唇。 后面的话,她只能偶尔听懂个别单词,但是从卢卡的语气中乐月可以判断出来,卢卡对父亲的来电一但也不开心,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抗拒。 几分钟后,卢卡挂掉电话。 良久,堂屋陷入一片安静。 乐月总归是沉不住气的,率先开口:是你爸爸打来的? 卢卡:嗯。 你爸爸,要接你回马德里吗?乐月心跳到嗓子眼了。 卢卡抿抿嘴唇:嗯。 乐月一只手握成拳头,慌了。 狼来了预警了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是虚假情报。 她甚至产生错觉,今后没人会抢走卢卡了,看来这一次,狼真的要来了。 我拒绝了,我不想回去。卢卡坚定地说。 啊......乐月张张嘴,半晌没说话。 她心里无法掩饰内心的小欢喜,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不回去,你爸爸会很生气吧? 卢卡犹豫片刻,摇摇头,还是没和乐月说出实情:不会,他说尊重我的决定。 实际情况是,父亲知道卢卡的决定后,在电话中破口大骂。 从卢卡和母亲回到云镇的第一天起,父亲没有主动打过一个电话来关心他们。 母亲走了,姥爷走了,他在中国是孤儿了,父亲也没来过一通电话。 卢卡知道,永远精明利己的父亲,现在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才想认回他这个血统不纯正的私生子。不过,那些都和卢卡没什么关系了,他已经在内心和马德里的一切做了切割。 只是,许多事情并不能事事遂人所愿。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多无法凭借个人意志决定走向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是十二岁的卢卡无法预测的。 那就好,我不想你走,你坐过来嘛。乐月松了口气,对卢卡招招手。 她百分百相信她的小狗,毕竟卢卡永远那么靠谱。 卢卡表情深不可测,走过来靠到沙发扶手上。 乐月从衣兜里拿出那只巴掌大的磨砂小熊西香水瓶,双手捧着,仰头轻声说:卢卡,明年我帮你向三王许愿,告诉他们你想要什么礼物吧? 明年,我来当你的三王。 好。卢卡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乐月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每一年,中国的节日我们一起过,西班牙的节日也一起过,想想就好爽哦!我们可以过双倍的节日! 卢卡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定定地看着她。 2003年一月30号,腊月二十八。 这天中午,乐月的妈妈楚晴回到云镇。 没有孩子是不想妈妈的,乐月也想,并且期待着妈妈的到来。 但是在卢卡面前,她从来不表现出来。 因为卢卡没有妈妈了。 乐月觉得,如果自己每天和卢卡念叨,她数着日子等妈妈回来,是一件特别不地道的事儿。 就像邻居小孩刚拆开一根棒棒糖就掉土里了,她却故意拿出一根新的棒棒糖,叼在嘴里和邻居小孩炫耀一样不地道。 乐月知道妈妈的火车是中午到,早上就穿上最漂亮的粉色毛衣裙,头发扎成整齐的双马尾,一整个上午都坐立不安。 可真听到妈妈进门的声音,乐月就怂了。 躲在自己的小屋,不肯出来。 姥爷、姥姥叫了她好几次,才扭扭捏捏从屋里出来。 看着一年半没见到的妈妈,乐月竟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生疏感,捏着裙角叫了声妈妈。 月亮!妈妈的宝贝,怎么长这么高了!楚晴一把搂住乐月。 闻着妈妈怀里熟悉的味道,乐月终于绷不住了,鼻子一酸,掉下了金豆豆:呜呜呜,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哇...... 哎呀,想妈妈了?妈妈也想你,这不都见到了吗,哭啥?楚晴话虽这么说,自己眼泪也吧嗒吧嗒落下来。 母女俩亲昵了一会儿,乐月就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和妈妈说个不停。 学校新教的好朋友,拿到的奖状,做得卷子,期末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单,期末总结班主任的评语...... 乐月恨不得把这一年半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告诉妈妈,一直唠叨到晚饭时间。 楚晴笑着问女儿:月亮,你那个好朋友卢卡怎么没来? 咦?对哦,我让他下午四点多过来的,这都五点了......月亮像小宝宝一样赖在妈妈怀里,抱着妈妈的胳膊看了眼手表:我去叫他吧,也快开饭了。 乐月穿好羽绒服,刚走到巷口就碰到卢卡。 你怎么才来啊,我妈妈还想见你呢。乐月拉住卢卡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 我想,你和你妈妈这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在不大好。卢卡淡淡笑笑,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最近,他经常接到西班牙打来的国际长途。 就在刚刚,卢卡在电话里得知,父亲的助理已经申请好签证,最近就会出发来中国。 卢卡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乐月没看出来卢卡有心事,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有什么?你又不是外人,我姥姥姥爷拿你当亲孙子,把我妈分一半给你,我不介意。 卢卡哑然失笑:那怎么行,我不和你抢。 嗐,没事儿~乐月大度地挥挥手说道:反正我妈就刚回来这几天和我亲,一周后,不对,用不了一周,三天后她就要挑我毛病了!让我妈把一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就不会天天逼着我学奥数了,嘿嘿。 卢卡无奈地看着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淘气鬼,真想捏捏她冻红的鼻头。 第一次见面,楚晴对这个小混血印象挺好的,还给卢卡带了一份礼物。 楚家的餐桌上,今天坐了五口人,一顿饭吃得也热闹。 晚上,乐月本想和妈妈一起睡,顺便和妈妈好好说说带卢卡回北京的事儿。 结果妈妈跑去和姥姥睡了,可怜的姥爷被挤到堂屋睡沙发。 乐月这才恍然大悟,她忘了,妈妈在姥姥面前,永远是孩子,妈妈也会想自己的妈妈。 不过不着急,她还有一整个寒假,找机会和妈妈说这件事儿。 过年期间,大人们总是特别忙。 楚晴忙着陪父母走亲访友,作为云镇桂花弄出来的高材生,楚晴一直是父母的骄傲,过年嘛,是最给爹妈长脸的时候,她每天行程安排得满满的。 乐月早就过了跟在长辈屁股后面挨家挨户串门儿蹭糖吃的年纪,对妈妈和姥姥姥爷的串门儿活动不感兴趣,从大年初二开始,每天就跑到赵家找卢卡玩儿。 大年初四这天,乐月在巷子口碰到了曲燕,约她和卢卡初五那天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隔壁镇王庄赶破五的大集。 王庄集会旁有个老庙,据说庙里的百佛洞重新开放了,许愿可灵了,还能去探险。 憋了好多天的乐月哪儿受得了探险这种诱惑,这种只有在三毛小说里才能读到的剧情,她才不会错过。 乐月一口答应下来,顺便替卢卡做主了。 有吃有喝有玩,还有探险! 这可太和乐月心意了。 她一路欢快地蹦蹦跳跳,推开赵家老宅的房门,就手舞足蹈地和卢卡复述一遍明天的行程。 乐月完全没注意到,堂屋沙发旁放了一只塞得满满当当的双肩包。 我替你答应下来了,我真的超想去的,集市上有好多好吃的呢!我们还可以带着手电筒,去百佛洞探险,就像三毛那样。乐月兴奋地脸蛋红扑扑,眼睛发光,充满了期待。 和卢卡接触久了,乐月摸透了对方的脾气。 只要自己想去,卢卡肯定会陪她,从没失约过。 卢卡低头思索几秒,爽快地答应下来:好。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月亮,我们明天早点出发吧? 那我打电话问问曲燕,集市几点开始,咱们赶最早的一批。乐月点头同意,跑去打电话。 趁着乐月打电话的功夫,卢卡偷偷把沙发旁的双肩包挪到门后面。 这是他收拾出的行李,里面装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按照电话里父亲的说法,后天,父亲的助理就会抵达云镇。 本来,卢卡是打算去省城躲几天,他觉得几个从西班牙老外,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乡下,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估计没几天就回去交差了。 既然明天月亮想去王庄玩,那下午,他可以从王庄坐大巴去省城。 省城公交汽运总站附近,有许多不用证件就可以住的小旅馆,上次他们一起去省城看哈利波特首映的时候,遇过好多拉客的阿姨。 第二天,乐月迷迷糊糊醒了一次。 摸闹钟一看,才凌晨四点,翻身继续睡。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可闹钟的指针还指在凌晨四点。 啊啊啊啊!乐月发出尖叫。 闹钟没电这种事儿,怎么就落她头上了?! 连拖鞋都没穿,乐月跳着脚到堂屋看了眼时间。 八点四十了。 他们和曲燕约的九点集合,抓紧时间可能还来得及。 乐月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早饭都来不及吃,衣服围巾胡乱穿好,抓着塞满探险装备的小书包,一路飞奔到隔壁巷子的赵家。 乐月把赵家老宅的木门敲得震天响,半天也没人应声。 使劲推了推,她可以确认,门是锁住的。 把耳朵贴在门上,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吧,今儿可太寸了! 自己睡过头也就算了,平时起得比狗子还早的卢卡,竟然这个点儿了都没起来?! 小狗!卢小卡!你起了吗!快起床啦!说好了一起去探险的,你人呢! 乐月扯开嗓子就喊,估么着整条杨柳巷都听到了。 这时,隔壁邻居的木门砰一声推开,差点吓了乐月一跳。 门里探出一个穿着皮袄,戴狗皮帽子的中年人,嘴里叼了根烟。 这人是赵家的老邻居孙国庆,两家的小院儿就隔着一堵墙。 孙叔叔过年好。 乐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弱弱地指指赵家的门:卢卡怎么还没起床哇,我们和同学约好了,九点集合,马上就迟到了...... 孙国庆顿了一下,烟头摁在鞋底板上,慢悠悠地说道:月亮,卢卡和一伙洋鬼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洋鬼子......乐月目瞪口呆,心凉了一截。 难道,狼,真的来了?! 第22章 骗子 马德里 乐月急促地问:孙叔叔,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哟,那可走了好一阵子了。 孙国庆脚尖碾烟头,咳嗽一声:他家一大早就来人了,在院子里叽里咕噜说着咱也听不懂的话。后来那一帮人就出去了, 我刚好给丈母娘家送菜, 看了一眼, 那几个人和老电影里的黑手党似的, 穿了一身黑。 恋耽美 柚子水豚(15) 孙国庆不说还好, 一说, 让小姑娘瞬间陷入恐慌。 卢卡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会不会被劫持了! 那您看到卢卡真的和他们走了吗?乐月快急哭了, 使劲推了推赵家的木门。 孙国庆被乐月猛地一问, 也有点不确定了:嘶,隔得太远,我也没看清楚...... 乐月瞅了一眼两米多高的围墙, 扭头往家跑。 接着, 她推着姥爷停在自家小院儿的二八自行车,又返回杨柳巷。 乐月把自行车靠在墙边,费劲地爬到自行车上, 想借此翻墙进去看看。 结果自行车停的不够稳当, 没等乐月抓到墙头, 她连人带车就摔到地上。 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只是手掌撑到水泥地上有点擦伤。 这要是平时,乐月一定娇气地喊疼,泪眼汪汪非让卢卡低下头狠狠rua两下他的脑袋,再揉揉耳垂才罢休。 可这会,她什么也顾不上, 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再重新摆自行车。 后来,孙国庆听到动静,跑出来帮乐月撑住自行车。 小姑娘终于爬上墙头,顺着葡萄架子滑进赵家的小院儿。 赵家的院子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为破坏过的痕迹。屋门关的好好的,倒是卢卡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 乐月踩着窗台外面的石凳爬进屋里,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卢卡,卢卡?你在吗? 屋里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动,卢卡的床铺没收拾,床头放着一本《撒哈拉的故事》,是她借给他的,看来被卢卡当做睡前读物。 看到屋里的场景,乐月稍稍放下心。 她觉得卢卡只是临时带那些人出去一趟,可能去吃早餐了? 堂屋也干净整洁,乐月在门后发现了卢卡的黑色书包,装得鼓鼓囊囊的,拉链也没拉。 在书包里,乐月看到一只她从来没见过的蓝色曲奇铁盒。 好奇心驱使,乐月打开铁盒。 盒子里放了几件用红布包着的首饰,一本存折。这些首饰,肯定是属于卢卡妈妈的,存折,也是他妈妈留给他的吧。 对卢卡来说,这些东西,应该是顶顶重要的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带走,卢卡肯定还会回来的。 乐月想着,刚准备扣上铁盒,却看到铁盒内盖上有东西...... 翻过来一看,乐月愣住了。 这是她和卢卡在省城合拍的那张大头贴合影。 乐月心脏,莫名跳得扑通扑通。 她扣上铁盒的盖子,塞回书包里,匆匆忙忙回到家里。 卢卡肯定没和爸爸离开,他只是临时出去一下而已,估计走得急,就忘了和她说一声,或者留个小纸条。 或许,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他应该就回来了。 之后,乐月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天擦黑,巷子里一有动静乐月就跑出,有时候是孩子们的吵闹声,有时候摔炮的爆炸声,都不是卢卡。 中间她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杨柳巷,赵家的大门一直紧锁着。 偏偏家里大人都出去串门儿了,等姥姥、姥爷和妈妈回来的时候,乐月央求姥爷去街道办事处问问。 一开始楚老爷子也不信卢卡就这么走了,去问了以后才知道,今天一大早,卢卡爸爸的助理带着一个中文翻译,还有公证认证过的授权文件,来接卢卡回西班牙。 乐月知道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泪水一下子涌进眼眶。 姥爷有些吃力地蹲下身,拍拍乐月肩膀,尽量安慰她:月亮,不哭啊,小卡估计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你告别,可能马上就给你打电话过来了呢。 乐月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平时最多会和亲近的人撒娇嗷嚎两声,这会儿小姑娘哭得视线都模糊了。 不为别的,她觉得卢卡背叛了自己。 说好了一起去赶集,说好了不会离开,说好了一起去西班牙流浪...... 就算卢卡想回去爸爸那边过好日子,他实话实说,好好和她告别,难道自己还能不让他走不成? 作为好朋友,乐月当然希望朋友能有更好的发展,她难过的是,卢卡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这算什么啊...... 乐月擦了把眼泪,闷头跑出家门,冲到杨柳巷赵家门口,抬脚踹向门槛:骗子!骗子小狗!大骗子!!! 骗子,卢卡是骗子,呜呜呜呜......乐月嘴里喃喃地嘟囔着,气儿都喘不匀了。 剩余的整个寒假,乐月一直处于低气压的状态,闷闷不乐,眼睛总是红红的,谁哄都没用。 姥爷又拿出了杀手锏,从集市上买了一只肉呼呼的小金毛回来,想让孙女高兴高兴。 结果适得其反,好容易不掉金豆豆的乐月,见到小金毛之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乐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顶着门大喊:我最讨厌小狗了,再也不要养狗了...... 妈妈楚晴听得一头雾水,抱着一身小奶膘的小狗崽一脸懵地问楚老爷子:月亮啥时候养过狗? 楚老爷子也当小孩子说胡话,无奈地摇摇头。 寒假快过完了,楚晴替乐月收拾好行李,娘俩准备返京,小金毛就留给姥姥姥爷看家护院。 离开云镇前,乐月把那几套淑女屋和依恋的裙子,留给了在云镇小学交到的好朋友们。 下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她答应过朋友们送给她们淑女屋的裙子,不能食言。 乐月还带着妈妈,去破庙和老和尚,还有胖脱相了的大橘告别。 乐月给大橘带了一包小鱼干,又像模像样地手掌合十对老和尚鞠躬,低头小声念叨:阿弥陀佛,谢谢师父这段时间的照顾,给师父添麻烦了。 老和尚给乐月装了一袋晒干的莲子、菱角米,和降霜的柿饼,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喜欢吃甜甜的八宝粥,也爱啃柿饼。 关于卢卡的事,老和尚一句也没问。 佛家,凡事都讲究一个缘字。 相遇是缘,分开也是缘。 乐月拎着老和尚送的东西,纠结半天,还是在妈妈的陪伴下离开了老庙。 她本想问问师父,能不能算出来卢卡去哪里了,还会回来吗? 可转念一想,这不是把师父当成街边算命的了吗...... 临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乐月跟在姥爷屁股后头,陪着姥爷在厨房洗碗。 憋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央求:姥爷,您能帮我去学校,和老师说一声吗?如果卢卡给我写信,让学校帮我留着信,然后您帮我寄到北京...... 那必须的,姥爷亲自去学校跑一趟,让教导主任叮嘱传达张大爷,有我们月亮的信一定留好了。姥爷信誓旦旦的说。 姥爷,卢卡要是电话打到家里,您记得把北京家的电话给他哇。乐月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楚老爷子哭笑不得:必须忘不了,姥爷回头记小本子上! 他都没有扣扣号,要是有扣扣号,就不会这么麻烦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卢卡,什么是扣扣呢......乐月说着说着,又伤心地哭起来。 这下,姥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2003年2月中旬,乐月和妈妈坐上从省城开往北京的特快列车。 从省城到北京,特快列车需要开六个多小时,妈妈买了软卧。 姥爷和姥姥专程来省城送她们娘俩,站在站台上和她们挥手。 乐月在窗边,对姥姥姥爷飞吻、挥手,一遍遍说着:姥姥姥爷拜拜,我爱你们。 火车慢慢开动,姥姥姥爷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看不见。 乐月还趴在车窗玻璃上,望着窗外飞驰变换的景色。 月亮,北京申奥成功,全国都要建动车,到时候从北京回老家就近了,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回来看你姥姥姥爷也方便。楚晴递给乐月一罐哇哈哈八宝粥,拍拍女儿的头。 嗯......乐月收回视线,点点头,接过小罐子。 忽然间,乐月看着手里的八宝粥,一拍脑门:哎呀,妈妈,师父给的莲子和柿饼忘拿了! 楚晴没当回事,从乐月书包里拿出奥数题检查起来,随口说:留着让姥姥姥爷吃吧,妈妈回北京再给你买。 乐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和自己一起踏上回京的旅程。 就像老和尚给的莲子、菱角米和柿饼一样,因为种种阴差阳错,一起留在了云镇。 刚回北京的几个月,乐月几乎每周都要打电话问姥姥姥爷,云镇小学有收到她的信吗? 答案是否定的。 乐月没收到任何信,也没接到过国际长途。 一年后,姥爷家的桂花弄,连带周边一片老城区都进行了拆迁。 云镇小学更名云镇晨光小学,和云镇第一中学一起搬迁到了更好的校址。 乐月在扣扣上拜托曲燕他们,帮忙和传达室大爷打声招呼,如果有她的信,一定告知自己。 但是,一直没有任何来自国外的信件。 慢慢的,乐月甚至产生了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认识过一个叫卢卡的混血小狗。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那些鲜活而美好的片段,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卢卡会不会,是她幻想出来的朋友? 看过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推理悬疑小说,狗血电视剧在乐月脑子里拼凑出奇奇怪怪的剧情。 可乐月转念一想,她真的学会了西语的颤音,能说几句带着地道马德里口音的西语,J. K. Rowling 亲笔签名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钱夹里的大头贴也随时提醒自己,卢卡是真的出现过。 释怀,是乐月这个年龄,做不到的一件事情。 回到大院儿,和几个好闺蜜久别重逢,乐月和她们聊起云镇的学校和新认识的朋友,刻意避开了她的混血小狗。 六年级下学期开学,乐月的成绩没有下滑,反而还进步了,老师还夸乐月基础扎实,不愧在全国最注重应试教育的省份读了一年半,让班里同学都像她学习。 乐月顺利通过共建生考试,进入北京市某重点初中,又考入京城最好的高中之一。 丰富的高中生活,让乐月如鱼得水。 高中除了必修的英文,还开设了日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荷兰语、芬兰语等选修课程。 乐月纠结了半天,还是选了西班牙语。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的西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基础,学起来肯定会省劲儿很多。 也因为,乐月还是想坚持自己的梦想,像三毛一样去西班牙流浪。 这个梦想,本来就是她自己的。 虽然中途曾经和别人分享过这个梦想,可那个人早就没影了。 归根结底,这还是乐月的梦想。 她不想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初衷,身边没了小狗当翻译,那就自己学会这门语言,没了翻译还不怕中间商赚差价呢。 乐月的西班牙语老师,是个胖乎乎的西班牙女老师,叫卡门,也是北京塞万提斯学院的官方西语老师。 作为班里唯一有西语基础,学习速度和认真程度远超过其他同学的学生,乐月轻易获得了老师卡门的宠爱。 也因为这一个小小的选择,改变了乐月今后的人生道路。 身为外交官家庭出身的孩子,乐月父母对她多学几门外语是支持的,也希望她未来能多一些选择,父母在高一下学期就和乐月商量过,本科出国留学的问题。 父母都觉得,女孩子要有眼界,支持女儿出国留学,首选的必然是美国加拿大。 乐月并没有很快给出答案,希望父母给她一些时间考虑,而后又做了许多功课,还是在留在北京读本科和出国之间摇摆不定。 乐月觉得,自己还没有看清前方的路。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下定决心好好参加高考。 不过,事情在高二开学两个月后的一天,出现了转机。 这天,上西语课之前,卡门兴奋地为选修西语的同学们带来一个好消息。 2007年10月21日,中国和西班牙在北京签署关于相互承认学历学位的协议,也就是说,从此以后,拥有高考成绩的中国高中毕业生可以直接前往西班牙读本科。 在西班牙,也拥有比肩国内双一流、985和211大学,QS世界大学排名榜单非常靠前的大学。 卡门还建议,如果有同学感兴趣,她可以帮有需要的同学了解申请相关的手续材料,也推荐大家参加DELE考试,拿到西班牙官方语言等级证书。 乐月认真考虑了两周,在网上查询了许多资料,找卡门询问了一些关于专业和大学的信息,也综合国内对西语人才的需求之后,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乐月决定,半年后参加DELE B2等级考试,高三毕业参加完高考后,前往西班牙留学。 通过一年多系统的西语学习,乐月确实喜欢上了这门语言,也因为从小的愿景,希望完成埋在心中多年的梦想。 为了说服父母,乐月在考出DELE B2证书以后,专门做了一份PPT,来和父母说明作为第一批留学生,留学西班牙的优势和未来的就业前景,也做了一份研究生方向的计划书。 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是父母最终还是同意了。 这是他们十七年来,第一次看到女儿在一件事情上这么用心,并且做出了详细的规划。 2008年夏天,乐月高考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兑换成西班牙的高考成绩,她可以任意选择西班牙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 在马德里和巴塞罗那两座城市中,乐月犹豫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选择了马德里。 虽说,父母都认为巴塞罗那更有艺术气息,更国际化,还可以多学习一门加泰语。 但是乐月以加泰语没什么用,和她想学的跨文化传播专业马德里的学校排名更靠前为借口,定下了马德里的大学。 西班牙人的热情奔放和爱管闲事,在卡门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几乎事无巨细地帮乐月申请学校和签证事宜。 申请签证时,乐月还差俩月才满十八岁,在西班牙需要有监护人,于是卡门帮乐月联系了homestay,让她父母也更放心一些。 Homestay的爸妈,是一对非常典型的西班牙中产夫妇,女主人是医生,男主人是大学教授,英语说得非常流利。 一开始他们和乐月邮件沟通交流,后来也通过MSN视频过两次,女主人叫玛利亚,男主人叫荷西。 让乐月惊喜的是,男主人说起他的名字,还笑着说荷西这个名字,和中国一位知名女作家的老公重名,两口子聊起中国文化来,更是头头是道。 玛利亚更是贴心地对乐月说:我小儿子是半个中国人,中文说的特别好,你不用担心语言问题,有什么事我让他来帮你翻译。 太好了,非常感谢,我觉得英文和西语够我们沟通了。乐月对着屏幕礼貌地笑笑,并没问他们小儿子为什么是半个中国人。 她觉得欧洲人普遍注重隐私,瞎打听会显得没礼貌,万一人家是二婚、三婚呢? 而且老外普遍过分自信,高中班里有时候会有交换生,只会说个你好、再见、谢谢就敢说自己中文好,她实在不相信歪果仁说中文好的概念。 当然,在西班牙生活过一段时间后,乐月就会发现,对西班牙人来说,注重隐私这四个字就不存在于他们基因中,西班牙人实在是太八卦了。 乐月的申根签证顺利下来。 2008的盛夏,全国人民都期待着北京奥运会的来临。 乐月从北京T3航站楼出发,告别父母,Ipod nano里播放着周杰伦07年的专辑《我很忙》,坐上国航直飞马德里的红眼航班。 恋耽美 柚子水豚(16) 十二个半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马德里巴拉哈斯机场航站楼。 此时,是马德里时间凌晨五点半。 从飞机的小窗口看向外面,天还是黑的。 乐月的耳机里,刚好切到《彩虹》: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时间是解药,也是毒药。 第23章 生日 十八岁 乐月提了行李, 推了一辆轮子不怎么好用的小车,跟着机场Salida的标识走出到达大厅,一眼就看到home妈home爸举着写了Luna Le的牌子,激动地朝她招手。 玛利亚夸张地叫着carino, hija mia等等亲昵称呼迎上来, 给了乐月一个大大的拥抱, 行了贴面礼。 荷西也拥抱了乐月, 接过行李车, 一副吃惊的表情说:天呐, Luna看起来比视频里还显小, 亚洲基因真的太神奇了, 你真的有十七岁吗? 要不,给您再看看护照?乐月装作开书包的样子,抬头笑笑。 Luna比视频里还漂亮, 皮肤真好, 我太喜欢你的眼睛了。玛利亚亲昵地揽住乐月的肩膀,带着她往停车场走。 乐月对于夸赞从来不会忸怩,大方道谢:谢谢, 我也喜欢你的蓝眼睛。 Luna, 没想到你西语说的这么好, Jos,你发现没有,Luna竟然有点马德里口音?玛利亚扭头对丈夫说,又回过头来问道:你是很小的时候就学过西班牙语吗? 十一岁的时候,有个朋友是马德里人,他教过我一点。乐月语气平静,像说起一件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小事儿。 荷西开了一辆中产标配雪铁龙C4, 载着乐月前往他们在马德里西北近郊的家。 夫妻俩的房子不在马德里市区,大部分经济条件不错的中产,更倾向于住在环境更好,更安静,户型也更大的郊区。 车开进一个绿化很好的小型社区,停在一栋红砖的联排前。 一下车,乐月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仔细一看,才发现联排的院子里,有一只大金毛正扒拉着围栏,努力从缝隙中探出鼻头,哈斯哈斯地喘气儿,时不时发出呜呜呜的撒娇声。 乐月不禁失笑。 无论是国内国外,养金毛的人也太多了吧? 玛利亚贴心的说:Luna怕狗吗?这是我小儿子的狗,别看都五岁了,还和只小狗崽似的,你要是害怕,我把它关起来。 我不怕。乐月摇摇头。 怕,是不怕。 就是看到金毛,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心里还是会下意识抽一下。 荷西拿钥匙打开院门,乐月看到了金毛的真身。 这小胖狗,伙食一看就很好,金毛摇着和旗帜似的大尾巴冲到乐月身旁,用脑袋一个劲儿地拱乐月的手。 乐月下意识摸摸金毛的头顶。 软软的,像丝线似的,这种触感,她几乎要忘记了。 它叫什么名字?乐月抓抓金毛的下巴,狗子舒服地仰起头任她摸。 Alpes,我小儿子起的,说是一种中国糖果的名字。玛利亚笑着说。 对,中国真的有一种糖果,叫阿尔卑斯糖。乐月也笑了,没想到玛利亚的小儿子还挺有品味。 荷西帮乐月把行李搬到二楼一个朝阳,带卫生间的小套房,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距离马德里最近的雪山。 这栋联排别墅面积不算大,两百多平米,二楼三个房间分别属于夫妻俩的三个孩子,他们住在一楼的主卧,是典型的欧洲中产配置。 乐月的房间,是他们大女儿之前住的房间,房间不大,朝向很好,阳光充足,陈设很像乐月在美剧里见过的少女房间,墙上贴着有年头的明星海报,床单是带着滚边的小碎花。 玛利亚和荷西的大女儿露西亚今年三十岁,在当地银行工作,已经结婚生子,和老公一起按揭买了房子,住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今天是周末,中午露西亚会带着老公孩子回父母家聚餐,玛利亚和荷西好趁机会介绍乐月给她认识。 乐月从行李箱中拿出送给送给夫妻俩的礼物,一只镶嵌了贝母的平遥漆器首饰盒,一枚刻有荷西中文名的玉石印章。 这种精致又特别的礼物,让夫妻俩心花怒放,本来两人就喜欢这个精致漂亮得像瓷娃娃一样的亚洲小姑娘,这下对乐月的好感度更高了。 荷西下楼去准备早餐,玛利亚征求乐月意见以后,像亲妈一样帮着乐月收拾东西。 乐月不觉得这是冒犯隐私,她很喜欢这对操心自己像亲爸妈的home爸home妈。 之前有听去别的国家的哥哥姐姐说过,遇上过区别对待像防贼一样的homestay。 比起他们,遇到玛丽亚和荷西夫妻俩,乐月可幸运多了。 Luna,你来了真好,平时就我和Jos两个人,太寂寞了。玛利亚坐在床边叠衣服,和乐月聊起家里的儿子们:我二儿子在英国读书,就留在伦敦工作,平时圣诞节三王节会回来,去年交了女朋友,三王节也不回家过了,要是这个房间衣柜不够用,你就用他房间的衣柜。 玛利亚像所有西班牙妇女一样,贼爱唠家常,如果不打断她可以絮絮叨叨说好久。 乐月不反感,即便她早就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咋呼,但是多听多说能帮她练习口语,就保持微笑听着,适时礼貌地恭维几句。 逗得玛利亚对她又亲又抱,真像对待久别归家的亲女儿似的。 玛利亚把叠好的衣服放到衣柜里,转身端详着乐月,眼里泛着心疼:你和我小儿子是一年的,他一月过的十八岁生日,还是最小的最贴心。他不出差,平时就会回家里住,就是他最近太忙了。 十八岁,就要出差?他不上学吗?乐月下意识问。 玛利亚提起小儿子,一脸骄傲:我小儿子是模特,新签约了Elit经济公司,这会儿在巴黎封闭集训,还有好几场秀要走。他估计八月底,或者九月初就回来了,那时候大学要开学。对了,我记得你也是UAM的? 对,还挺巧的,我也是UAM的。乐月随口答应着,从箱子拿出书本放到书架上。 玛利亚一拍手说道:我找他要个课表,你们有重叠的课,可以搭他的顺风车。这小子一月一过生日就考了驾照,荷西有辆车不怎么开,就给他开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查过交通图,坐小火车很方便,转一次车就直达学校门口。乐月摆摆手,谢绝玛利亚的提议。 她知道,一般这个十八、九岁的欧美男生,都非常中二。 乐月的高中有国际部也有交换生,对这个年龄段的外国男生好感度不高,没兴趣和他们打交道。 早餐准备好了!荷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走,先去吃早餐,吃完了我给你看我们的家庭相册。 玛利亚拉着乐月下楼,穿过楼梯下方的走廊,来到客厅落地窗衔接的室外大露台。 联排别墅后院有两百多平米的小花园,荷西利用空余时间抬高地面,连接着客厅做了一个大露台,支上阳伞。 西班牙是地中海气候,马德里的夏天干燥凉爽,只要不在太阳底下,小风一吹很是舒服,一年也开不了几天空调。 夏日的早晨,听着鸟叫声,金毛大狗狗趴在脚边,一家人在露台上吃早餐,再美好不过了。 桌布是草绿色的格纹桌布,上大大小小的碟子、篮子、小碗、小杯子摆了满满一桌。 面包篮里盛放着角香酥脆,新鲜烘烤过的小面包,骨瓷碟里放着各种口味的西班牙火腿片,切好的水果,各种口味的果酱、黄油,小碗中是原味酸奶和新鲜的软奶酪。 荷西为乐月准备了两种口味的小面包,一种是倒上新鲜番茄泥、橄榄油,加上伊比利亚火腿少的咸口面包,一种是涂了黄油和果酱的甜口面包。 这是乐月第一次尝试伊比利亚火腿,一开始知道是生火腿还不大敢吃,试探着咬了一口,当肉质细腻柔软,微咸回甘的火腿片在口中融化,乐月就迷上了那种浓郁特殊的味道和口感。 早餐后,荷西要开车带乐月熟悉周边的设施和交通,玛利亚忙着准备中午聚餐用的食材,就忘了带乐月看家庭相册这回事。 荷西带乐月去附近的小火车站,办理了青年人特价的公交月票,方便出行。 UAM不在马德里市里,需要做小火车到达Campus,现在是暑假,乐月报名了市中心的私立语言学校提高西语,有了公交月票可以无限制的乘坐地铁、公交车和小火车,非常划算。 之后,荷西又带着乐月去一家local的甜品店挑选了一大盘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和奶油泡芙。 他指着这家老店的招牌说道:等到十二月的时候,他们会做特别特别好吃的Rscon,我们家三个孩子都喜欢吃。 接着,荷西还特意和乐月解释,Rscon是什么。 乐月笑着说:我知道,Roscn是三王节吃的一种传统点心,中间夹了鲜奶油,奶油里会藏有蚕豆和陶瓷小人,谁吃到会有好运,外层是带果干的甜甜圈面包。 荷西一脸惊讶:哈哈哈,Luna,你真的没来过马德里吗?我怎么不相信! 乐月笑着摇摇头。 却回想起了,多年前在一个叫云镇的北方小镇,曲折的小巷子,灰墙黑瓦的老平房,年幼的她怀里揣着姥爷做的三王甜甜圈,敲开赵家的木门。 一路跑来迎她的那个混血男孩,橄榄绿的眸子如水头极好的墨翠。 太阳明明还没出来,可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光。 卢卡声音柔和:Luna,Feliz da de Reyes!El regalo de los Reyes Magos ya est aqu. 月亮,三王节快乐,三王的礼物已经到了。 这种奇遇,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吧? 乐月自己都觉得太不真实了,像是梦一场。 荷西和乐月回到社区,停车时遇到了拖家带口来蹭饭的大女儿露西亚一家。 露西亚和母亲玛利亚长得很像,性格也是复制粘贴,一上来就热情地抱住乐月,还对着荷西开玩笑:Papi,有了Luna这个四女儿,我就不用每周都回来了。 这时,乐月发现露西亚身后,探出一颗金色头发的卷毛小脑袋。 小宝宝穿着一身红色波点连衣裙,头上别着同色系的发卡,粉嘟嘟像蜜桃一样的脸蛋,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瞪着她。 乐月一向对萌娃毫无抵抗力,蹲下身平视小宝宝的眼睛:Hola, me llamo Luna. Cmo te llamas? 你好,我叫月亮,你叫什么名字? Me llamo Rosa, tengo tres anos. 我叫罗莎,我三岁啦。 小罗莎伸出三根胖嘟嘟的小手指,对乐月咧嘴笑得烂漫。 接着,小罗莎伸出藕瓜似的小手臂,主动圈住乐月的脖子,蜜桃小脸蛋左贴贴,右贴贴,嘴里发出奶奶的啵啵声。 这么乖巧的洋娃娃,直接把乐月的心都萌化了。 小罗莎行完贴面礼,扭头问露西亚:妈咪,Luna和Luca舅舅有点像,我想Luca舅舅了,舅舅今天回来吗? 乐月愣了一瞬,她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很快,乐月就让自己不要多想。 Luca是个很常见的西语名,在西班牙碰到重名的概率也很高,一定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卢卡。 可露西亚对女儿说的话,让乐月刚恢复平静的心跳,直接漏掉一拍。 Luna和Luca舅舅一样,有神秘的东方血统,当然漂亮。露西亚亲了一口罗莎的小脸蛋,笑着说:Luca舅舅在巴黎工作,今天回不来,你去给Luna拿舅舅的照片看,好不好? 好的,我最喜欢卢卡舅舅啦。罗莎乖巧地点点头,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进屋里。 许是见乐月神情有些诧异,露西亚解释道:我这个最小的弟弟不是亲生的,是中西混血。卢卡是我母亲故友的儿子,他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西班牙人。卢卡的母亲和我母亲当年一起去非洲,参加过无国界医生组织,是我母亲很好的朋友。后来,卢卡的母亲在中国去世了,他回到西班牙后一直没人照顾,我母亲就把他接回来,成了我们家最小的孩子。 怎么会没人照顾,他父亲不是在马德里吗?乐月脱口而出。 却忘了,这里没人告诉过她卢卡父亲也在马德里。 露西亚只当乐月猜的,一摊手,无奈地笑笑:我也不清楚,父母都没说过,我那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不住在家里了,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Luna!小罗莎高举着一只木制相框跑出来,挥舞着小手在乐月面前蹦高高:Luna快看,这是我舅舅卢卡,他是模特,可帅啦! 说完,小罗莎学着电视里模特走台步的样子,掐着圆滚滚的小肥腰,左扭扭,右扭扭:我长大了,也要和舅舅一样,当模特! 小罗莎童言童语的可爱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只有乐月一个人,笑得很勉强。 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地难受。 原来,玛利亚一直说的小儿子,竟然是六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默默离开的卢卡。 十一岁的乐月曾经开玩笑对卢卡说:你个子这么高,又顶着一张帅脸,以后能当模特呢。 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留着卢卡的大头贴,以后他若是成了世界顶级男模,自己可以拿去卖给狗仔队,赚一大笔。 乐月望着相框中熟悉的男孩。 不,照片中的身影,已经不再是那个带着稚气的男孩。 照片中的卢卡,看起来,是个带着少年感的年轻男人。 他身姿清瘦高大,浅蓝色衬衣像是挂在身上,浅棕色的卷发垂在额间,橄榄绿的眸子一如乐月第一次见他时,在他眼眸中看到那一片绿色的麦浪,眼神永远是温柔而坚定的。 卢卡,不再是乐月记忆中,藏在钱包夹层里那张大头贴中的模样。 在乐月看照片的同时,小罗莎偏偏头,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乐月看。 妈咪,Luna好漂亮好漂亮,我好喜欢她的黑头发和黑眼睛,我现在宣布,Luna和卢卡舅舅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两个人!罗莎的小奶音软乎乎的,甜蜜蜜的。 乐月视线从照片上移开,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弯下腰,抱起软得像棉花糖似的洋娃娃:谢谢,罗莎是这个世界上最甜最甜的小甜心。 别说,小家伙还挺沉,乐月抱得有些吃力。 小罗莎屁股扭一扭,从乐月手里拿过相框,不依不饶地问:Luna,你还没说我舅舅很帅呢? 乐月顿了一下,语气克制又礼貌:Muy guapo. 很帅。 但是,帅又怎么样呢? 他早就不是她的小狗了。 暑假剩下的日子,乐月每天的生活很规律。 她选了早上八点半的课,七点五十从家里出发,坐两站小火车,从Pozuelo坐到Principe Po,换乘地铁六号线到Plaza de Espana,就是有唐吉坷德和桑丘雕像的西班牙广场,步行两分钟到语言学校上课。 入学成绩测试之后,她被分到了C1级别的课堂。 在语言学校,乐月认识了几个读语言和申请研究生的中国留学生,也特别巧,大家都是北方人。 2008年,来西班牙留学的中国学生本就寥寥无几,如果在大学里碰到华裔面孔,大概率是在当地出生长大的华二代或者日本、韩国人,能碰上北方孩子就更难得了。 恋耽美 柚子水豚(17) 在陌生的国度,见到熟悉的亚洲面孔,自然而然会对同胞有亲近感。 于是,几个人很快成为朋友,下课后会一起结伴逛博物馆,周末结伴同行到周边城市一日游,也经常在一起聚餐。 乐月因为住在Homestay不方便带朋友回家,他们都是约在自己租房子的朋友家,有时一人做一道菜,吃完后玩三国杀、狼人杀、UNO这类桌游。 有时会坐很久的地铁到华人区Usera,找相对地道的中餐馆下馆子,当然,北方小孩儿会一边吃着浙江、福建口味的南方系中餐,一边小声感慨,在马德里吃不到地道的北方菜。 有个来自黑龙江的小姑娘肖可可,在知道乐月本科去UAM读后,给她介绍了一个同校公派读博的师哥齐思远认识。 肖可可大喇喇地拍拍齐思远肩膀,拜托他多照顾照顾乐月这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师妹。 齐思远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博士生,不上课的时候,经常和Principe Po的西班牙街舞小团体那群裤子总穿不好露着半个屁股的小年轻们聚在一起练poping,也参加了学校的跆拳道和游泳社团。 按照肖可可的话来说,这个学长很酷,能蹦迪能扛事儿,整个人看上去阳光又运动,一点儿都不教条。 乐月纯粹是被朋友逗笑的,和齐思远握了握手,笑着说:谢谢师哥,你平时那么忙,不用特别照顾我。 她自认为,没啥需要别人照顾的。 无论是学校注册,还是办理学生卡,或者续居留买学生保险这些杂事她都能自己处理好,连普遍困扰留学生的语言方面,乐月因为高中西语基础打得很扎实,也没有太大困难。 最后,因为不想驳了朋友的面子,乐月还是和齐思远交换了联系方式,互相加了Q/Q和MSN。 齐思远租住的地方离乐月的homestay不远,就隔了一站小火车。 聚餐后的一周,齐思远在MSN上敲乐月,九月开学以后,可以一起结伴上学。 乐月回了个滴汗的笑脸:【师哥,我和你的课表可能不重叠,你不用迁就我。】 齐思远:【你们文科学院本科A组的课大部分都是早课,我反正几乎一天都在学校,刚好和你顺路。】 乐月眉头不自觉皱起来,齐思远是怎么知道她选了A组的课? 乐月:【我好像,没说过自己选了A组的课?】 齐思远很快回过来:【你别误会,上次聚餐的时候你说过,高考换了九分多*。这么高的分,我分析了一下,那你肯定是优先选课注册的那一批,自然在A组上课。】 乐月有一种被人看透,算得明明白白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只简单回了个哦。 几乎是同时间,肖可可和齐思远一起发来一条消息。 肖可可:【月亮!下周末你十八岁生日,我们去Kapital蹦迪吧!成年后的第一杯酒耶,千万不能点小朋友喝的pina colada*!叫着大家一起去嘛,暑假的Kapital最好玩了。】 齐思远:【十八岁生日,准备怎么过?】 每年的七八月份,都是马德里的旅游旺季,尤其是这里的夜生活深受来自全世界的年轻人喜爱,夏季的马德里夜店,来自各个国家的年轻人格外多。 Kapital是马德里最大的迪厅,除了一楼的大舞池,整栋楼有五层,每层都有不同的音乐风格。 对于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乐月,肯定是想长长见识的。 而且,看齐思远这个意思,不会是想单独约她过生日吧? 乐月麻溜地回复肖可可:【Okay,一切听可可大人的安排。】 接着,她又回复齐思远:【和可可他们一起去Kapital。】 齐思远秒回:【我可以参加吗?】 乐月叹口气,摁下两个按键:【OK。】 玛利亚一家也很重视乐月的十八岁生日,本想帮她办一场生日聚会,邀请乐月的中国小朋友们一起来家里庆祝。 在知道她当天晚上要去蹦人生中第一场迪之后,夫妻俩竟然比她还激动,并且表示支持。 两人决定,把乐月的生日聚会挪到第二天。 夫妻俩的大女儿露西亚知道后,周末拉着乐月去El Corte Ingls百货买了一条剪裁格外凸显身材的小黑裙,和一双blingbling的高跟鞋。 生日当天,乐月不知道的是,这一天也是卢卡在巴黎结束封闭集训的日子。 当天,露西亚本来下班后要来帮乐月化妆。 但是看着露西亚facebook发来的妆容照片,那如孔雀尾巴一样的高饱和度的蓝绿眼影,棕红色的浓重腮红,飞到云霄的眼线,浓密到夹死苍蝇的假睫毛,还有各种高饱和度的荧光色唇膏,直接把乐月劝退了。 她宁愿素面朝天,也不想化成鬼一样度过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也不是说露西亚妆画的像鬼,是这妆容在欧洲人立体的脸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很好看。 但是乐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妆画在她脸上,估计钟馗见了都直呼瑞思拜,黑白无常来了都不敢带她下地狱。 最终,乐月只用BB霜打了个底,扫了一点蜜桃色的腮红,涂了正红色的口红,为了让自己显得有气色一些。 换好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乐月有些不自在。 一头从未烫染过的乌发垂在腰间,刘海被她梳到额角,整张尖下巴的小脸显露出来。 小黑裙看似简单但剪裁很妙,在腰间有两处镂空,刚好露出纤细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 裙摆用银丝线缝制了重工蕾丝,不经意间的裙角摆动,在视觉上会产生亮晶晶的银河质感。 乐月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瓶磨砂小熊造型的香水瓶,喷在手腕、耳后,手指轻轻拢过发梢。 这瓶Tous香水,是乐月十一岁那年收到的三王节礼物,因为太喜欢这个味道,一直没舍得用。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乐月小声说了一句:十八岁生日快乐。 拿手机看看时间,七点了。 她和肖可可他们约好,先去一家日料店吃完饭,之后再去Kapital。 收拾妥当,乐月批了一件米色针织衫,拿着手包准备出门。 走之前,她去厨房和玛利亚打了声招呼。 乐月本以为玛利亚在厨房准备晚餐,却发现她手里举着电话,一脸姨母笑地说着什么。 具体说了什么,乐月没听清,也不知道玛利亚和谁打电话。 玛利亚见乐月过来,笑得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乐月和玛利亚相处一个多月,如果没记错的话...... 玛利亚只有遇到什么惊天大八卦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表情? 被对方看的发毛,乐月摸摸脸颊:玛利亚?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没有,我的小宝贝,这裙子穿在你身上美极了,今天晚上你绝对是最亮眼的存在。玛利亚又恢复了日常夸张彩虹屁,随手把手机揣到围裙兜里,走过来给了乐月一个熊抱:生日快乐,小月亮,你中文名怎么发音来着?勒鱼额? 乐,月。乐月最怕西班牙人用西语发音读自己的名字,吐字清晰地说了一遍。 玛利亚也跟着重复了两遍,虽然那发音依旧驴唇不对马嘴。 乐月还没完全打消疑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要是平时,她肯定能从玛利亚嘴里套出八卦,大家熟了以后乐月和homestay的家人们少了许多客套。 只是这会儿,实在赶时间,自己生日聚餐,迟到可太不礼貌了。 Luna,你晚上几点回来?玛利亚陪乐月走到门口,看似不经意地问。 乐月想了想,说道:可能会玩到凌晨一两点?我也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去夜店,如果不好玩我就早点回来。您和荷西叔叔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好的,玩得开心。玛利亚笑着对她摆摆手,目送乐月离开。 之后,玛利亚另一只手从围裙里拿出手机。 刚刚的电话没挂断,一直在通话中。 玛利亚一脸八卦,急切地对着手机说:我的儿啊,你听到Luna的声音了吗?快告诉妈妈,她是不是你在中国弄丢的小女朋友? 第24章 矜持 不受控 电话另一头, 沉默了几秒。 接着,一个年轻男人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我到机场了,妈妈, 一会见。 卢卡, 别挂啊!Luna到底是不是你在中国的小女朋友...... 玛利亚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继续追问。 那头, 卢卡已经挂掉了电话。 酷爱吃瓜的玛利亚, 接着拨通了女儿露西亚的电话。 母女俩在电话中好一通分析, 试图从各种细节处找到乐月和卢卡是旧相识的证据。 卢卡新签的这家模特经济公司是欧洲最大的模特公司, 封闭集训要求很严格, 玛利亚不想让他分心,之前一直没和卢卡具体说过家里住了个中国留学生的事。 这不今天,集训一结束, 玛利亚可算逮着机会好好和卢卡唠唠嗑。 当然, 玛利亚和卢卡的日常,就是玛利亚说,卢卡安静地听着。 可就在玛利亚说出交换生的名字叫Luna时, 一贯平和冷静的卢卡, 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么不淡定的表现, 让玛利亚大吃一惊。 卢卡是她见过,最少年老成,性情淡薄的孩子,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也从来没对他们夫妻俩提过任何要求。 唯一一次请求,是透支零花钱往中国寄信和包裹。 玛利亚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才问出来, 卢卡是给一个中国女孩寄的,只可惜,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玛利亚这边,和大女儿聊了半天,奈何俩人之前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分析来分析去又没理出个头绪来。 露西亚刚给罗莎做好晚饭,开着功放和亲妈八卦。 小罗莎坐在儿童餐椅里面,晃着小肉腿,连最爱的番茄肉酱通心粉都顾不上吃了。 小团子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兴奋地挥舞小胖手:Yaya*!Luna要和卢卡舅舅结婚吗?我想让他们给我生一个小宝宝,我要当大姐姐! 母女俩都被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恨不得今天晚上不睡觉也要等卢卡到家好好审问一番。 小罗莎表示,她也要参加审讯工作。 这一家子的三代人,一代赛一代的八卦。 说起马德里夜店,没有哪个年轻人会不知道Kapital,这个在整个欧洲都非常有名的夜店。 被称为马德里百事通的肖可可,提前订了内场的卡座。 一行年轻人落座后,此时,夜场的人还不是特别多,中心舞台刚开始有穿着性感的舞者热场。 乐月考虑了一下,在不确定自己酒量多少的情况下,没点容易被人笑话的pina colada,先点了一杯酒精度不高的Mojito。 此时,夜店人不太多,反而让乐月更快放松下来。 她褪去针织衫,喝着顺口的Mojito,和朋友们一边聊天一边随着音乐轻盈晃动身体。 乐月初中、高中都参加了学校的热舞社,肢体协调,不经意的动作也如精灵般优美。 舞台上的舞者很专业,DJ挑选的音乐也时髦,不会死磕拉美菜市场音乐,流行乐坛当季的pop songs和西班牙人最爱节奏感强烈的拉美音乐来回切换。 下场到舞池中的人也越来越多,气氛很快被点燃。 一杯Mojito下肚,乐月没觉得有醉意,只是身上有点热,就被肖可可拉去舞池跳舞。 Kapital的保留项目,是小提琴和电音曲目融合,巨大的冰雾从挑高的七层楼上空一泻而下,瞬间将舞池中的气氛推入高//潮,视线在雾气中一片模糊,只有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和模糊的人影在狂欢。 乐月就是在这时,和肖可可走散了。 等她反应过来,肖可可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蹦跶了。 四处找肖可可的时候,乐月手臂被人牵了起来。 她下意识挡了一下,发现身后站着齐思远。 找谁呢?齐思远在嘈杂声中指指楼上:可可好像去五楼了,我带你去找她吧? 乐月点头,大厅的音乐一直很激烈,跳久了累人还顺带着脑壳疼。 Kapital五楼的音乐氛围相对柔和,适合玩累了休息一下,就和齐思远一起来到五楼。 五楼的音乐主打带有微微迷幻感的house,灯光效果昏暗,舞池中的男男女女看起来格外暧昧。 乐月找了一圈,没发现肖可可。 这层楼的音乐舒缓,舞池中跳舞的年轻人打扮时髦颜值很高,任谁看都觉得赏心悦目。 乐月靠在高脚椅上,带着磕CP的心态欣赏成双成对的帅哥美女们,顺便休息一下。 她看齐思远还跟着自己,偏偏头说道:我在这里待一会儿,你不用陪我。 齐思远笑笑,摇摇头,那意思是不想走。 乐月也没有赶人走的道理,耸耸肩,随便您吧。 在吧台要了一杯Cuba libre*,乐月手指撑着太阳穴继续看别人跳舞。 这时,她视线落在一对年轻情侣身上。 年轻男人的发色和长度,都和她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怀中的姑娘亲昵地抬手揉搓他的耳垂,两人贴的很近,男人笑着把头埋在姑娘脖颈间,认输似的摇摇头。 这CP互动,甜度爆表。 乐月一瞬间恍了神。 忽然间记起,她小时候,总是恶作剧地揉搓卢卡的耳垂。 如若不是卢卡每次都瞪着湿漉漉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求饶说痒,乐月甚至萌生过咬一口的念头。 卢卡那一对手感贼拉好的耳垂,莫名讨她欢心。 甚至,上高一时,她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住校的乐月在生理卫生课上,被室友塞了一本巨烫手,包着错题集书皮,只要看一眼就忍不住翻完的《樱花通信》。 下午的体育课上,同桌慌张跑过来,塞给她一只MP4,说老班要搜他们男生的书包,还要搜身,和同桌关系不错的乐月仗义的把MP4塞到校服外套口袋里。 自由活动时间,乐月做完形填空做的无聊,插上耳机,随意点开同桌的MP4,耳机里的声音让她当下红了脸...... 当天晚上,少年卢卡就出现在乐月梦里。 他们置身于赵家老宅,卢卡那双橄榄绿的眸子沁着水,两人都穿着夏天轻薄的睡衣。 卢卡整个人被乐月摁在沙发上,无论他怎么哀求,乐月两只小手就是不从他耳垂上挪开,还恶劣地用牙齿咬了好几口。 在梦里,他没有推开她。 无论乐月怎么捉弄玩弄,卢卡只是隐忍地低声叹息,从喉咙里偶尔发出低哑又脆弱的呼吸。 那天早上醒来,乐月来了大姨妈,弄脏了被子和床单。 当时羞耻又懊恼的复杂心情,身体不正常的潮热感,乐月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从那以后,乐月每一次的幻想,脑海中出现在身影都是那个骗子小狗。 即便,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过后,她无数次咬着嘴唇骂自己没出息。 想着谁不好,偏偏想着背叛过自己的那个人。 这会儿,乐月脸颊烫得厉害。 虽然脑子还很清醒,但在这么暧昧迷幻的场景,被硬生生喂了无数口狗粮,再加上Cuba libre的度数比Mojito高不少,她觉得,自己许是有点醉了。 乐月来之前,给自己定的规矩,在夜店,如果感觉到有醉意,就应该撤了。 能请你跳支舞吗?齐思远低下头,靠近乐月耳边,语速很慢地说道:生日快乐,小月亮。 谢谢师哥。乐月偏偏头,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语气礼貌又疏离地说:太晚了,homestay会给我留门,我要回去了。 恋耽美 柚子水豚(18) 她站起身,空酒杯放回吧台,玻璃酒杯和大理石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乐月淡淡笑笑:师哥再多玩一会儿,别被我扫兴。 齐思远挑挑眉毛,也笑了:这么巧,刚好我也累了,送师妹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不安全。 没等乐月拒绝,只见肖可可牵着两个金发碧眼,一看就有日耳曼血统的男生,大老远冲着乐月跑过来。 肖可可抱着乐月不撒手,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道:月亮!可算找着你了,我一层一层找你好辛苦哇!走啊,我带你去跳Salsa! 乐月摇摇头,趴在肖可可耳边:玛利亚肯定会等我,一点半了,明天还有生日party,我醉的有点头晕,先回去了。 那快回去吧,我的乖乖女。肖可可关切地拍拍朋友的肩膀,她知道乐月不是玩咖,也不勉强,顺便抬手招呼齐思远:齐大帅哥!你和月亮不是住得很近,帮忙把月亮送回家呗?这么一个大美妞晚上自己走,我可不放心。 走吧,小月亮。齐思远打了个响指,直勾勾的目光没离开过乐月:咱俩刚好顺路,师哥一定把你平安送回家。 乐月小幅度地笑笑,点点头。 心里骂了一句:小月亮??? 油腻死了...... 她这么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出来齐思远对自己有兴趣。 只是,乐月并没有做好恋爱的准备。 而且,她心里的那个疙瘩没解开,拧巴的很,不可能接受任何人,所以一直刻意和齐思远保持距离。 刚升入高中那年,乐月忽然间抽条,整个人都长开了,军训时就被评为班花。 又因为成绩好、会说流利的英语和西班牙语、是热舞社的实力担当、性格好人缘好,在学校出了名。 因此,来和她表白的男生不在少数。 乐月向来习惯干净利落的拒绝。 但是今天这事儿的区别在于,齐思远从没主动提过。 这时候,乐月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很矫情,还等于驳了肖可可的好心。 出租车没有门禁,进不去玛利亚家的社区,只能停在社区的大门外。 齐思远和她一起下车,让司机在门口继续打表,等他一下。 齐思远坚持要送到家门口,无论乐月怎么说都没用。 乐月现在酒劲上来了,比微醺要更上一层楼,实在懒得和齐思远掰哧,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快步往家走。 师妹,你穿了高跟鞋,走慢点。齐思远声音带着笑,开始解衬衣的扣子。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衬衣就搭在乐月肩膀上。 不用不用,我真不冷。乐月慌忙扯掉衬衣还给齐思远,余光发现他里面还穿了一件短袖T恤,才松了口气。 妈呀,这要是里面啥也没穿,她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乐月指指身后的红砖小联排:我到了,谢谢师哥送我回来,你快回去吧,taxi司机还在门口等着。 今天和小月亮玩得很开心,过几天开学,我们一起走啊。齐思远挥挥手,不给乐月回答的机会,小跑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齐思远那句小月亮给恶心到了,还是酒劲上来了,乐月一阵头晕。 拼命集中注意力,从包里拿出钥匙,乐月轻手轻脚打开院门,又小心翼翼带上门锁。 整个过程中,她全然没注意到,院子角落有个高大的人影。 联排别墅的前院栽了一棵十几年的樱桃树,长得很好,枝叶繁茂,树下摆了一套小桌椅。 乐月看到厨房的还有灯光,估计是玛利亚留的。 她不确定玛利亚是不是在客厅看着电视等自己,还是只留了灯。 可自己现在脸色肯定很差,进去也让人担心。 乐月决定在树下的椅子上坐一会儿,缓一缓酒劲再进屋。 刚才出来的急,来时披在身上的针织衫忘在了Kapital。 夏日凌晨的马德里,气温只有二十度出头,她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裙子,说不冷是假的。 身子软软地靠在木椅子上,乐月双手环住自己,打了个哈欠。 就眯一下。 眯一小下,不恶心了再进去。 眼睛沉沉地闭上,乐月很快没了意识,一个一个迷幻的梦跌撞而至。 她梦到了云镇的荷塘,老和尚在庙里打坐念经,瓦片烤白果,大橘懒懒地伸懒腰,姥爷的二八自行车车把上挂着油纸包着的烧鸡,姥姥勾了新的收音机罩。 杨柳巷巷口,一个男孩的影子慢慢拉长。 我会回马德里的。 因为有个叫Luna的小朋友,说要带着我去马德里流浪,让我给她当翻译,她会给我报酬。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 月亮,我们明天早点出发吧? ...... 卢卡消失的那天,还是正月,刮着大北风,天可冷了。 忽然间,乐月感到一阵暖意。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件男款薄外套。 呵,梦里啥都有。 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只要这个人出现在梦里,最终总是一个走向。 紧接着,乐月被圈入一个带着温度的怀抱,鼻尖嗅到淡淡烟草味。 她懒懒地半睁开眼睛。 眼前的年轻男人带着少年气,一张清俊的容颜看得乐月心痒痒。 这人和无数次闯入自己梦中,长大成人的小狗一模一样。 只是,比之前的梦中人更高了一些。 少女纤细指尖拂过卢卡低垂的睫毛,修长的脖颈,突出的喉结,硬邦邦的胸膛,肌肉一跳一跳的腹肌......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梦境,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真实。 乐月的呼吸乱了,身体不再受意识控制。 仅有的理智,如同刚从冰箱里取出的硬挺黄油,在接触到烧热的锅子瞬间,化成一滩香甜的油水。 既然是wet dream,没什么可矜持的。 无论是少女还是少年,成长中对遇望的探索,都是干净纯粹的。 少女白嫩嫩的指尖,最后落在他泛红的耳垂,一如往常地揉搓。 骗子小狗乐月笑着呢喃,恶作剧地加重了手劲儿。 反正,梦中的卢卡,毫无还手之力,任由她摆布。 第25章 妒火 蹭了蹭 小狗...... 你好久不来找我了。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我想要一份生日礼物。 乐月笑得那么甜,声音也甜,甜比冰西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瓜浇上琥珀色的浓稠蜜糖。 你亲亲我吧,我想要这个生日礼物。乐月以为自己在梦里, 耍起赖皮来, 更是肆无忌惮。 少女两条细瘦的胳膊挂在卢卡紧绷的脖颈上, 放松地把整个身子交给对方。 乐月眼睛紧闭, 睫毛像蝴蝶振翅般颤动。 在梦里, 卢卡向来有求必应, 甚至没等她提出任何要求, 只要想一想, 他就会给予她想要的。 卢卡凝视着怀中女孩轻轻扇动的睫毛,呼吸早就被那双不老实的小手扰乱了节奏,心绪更是乱成一团毫无头绪的麻线。 接到玛利亚电话后, 在不能确认住进养父母家的中国女孩就是月亮的情况下, 卢卡行李也没收,直接从秀场打车去了巴黎戴高乐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马德里。 卢卡曾经以为, 月亮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是天上的月亮, 是他埋在心中的柔软, 卢卡在云镇感受到的所有善意和温暖,都是她给的。 谢天谢地,真的是她。 卢卡很久很久没听人说过中文。 乐月带着醉意的话语,他甚至要在心里过上两遍,才能确认她说的含义。 他知道,月亮醉了。 醉话,不可信。 亲吻这个要求, 就算自己再冲动,也不能做出出格的举动。 可月亮靠得那么近,近到呼吸带出来甜腻的热气,都拂到他肌肤上。 月亮又那么软,那么小小一只,好似稍微一使劲就能捏碎一样。 他想捏碎,又舍不得,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 月亮,生日快乐。卢卡轻声说道。 月亮蒙着水雾的眸子看向他的,神情带着一丝撒娇的蛊惑,还带着一丝委屈。 卢卡手臂的青筋凸了出来,僵硬地圈住软得像团棉花一样的乐月,裹紧了她身上的外套。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亲亲?乐月瞪大眼睛,不满地嘟囔着,顽劣地更加贴近卢卡。 柔软的云团,就这么压上挺硬的胸膛。 月亮,别闹......卢卡喉咙发紧,声音哑得不像话。 太久不说中文,他自己听起来都很陌生,语调也怪怪的。 乐月收紧手臂,加深了这个拥抱,皮肤挨着皮肤,她只觉得这样更暖和更舒服了。 就这么赖在卢卡怀里撒娇,乐月亲昵地撒娇:亲亲耳朵嘛,我不怕痒痒,亲亲嘛,像之前那样。 也不知道今天这个梦是怎么了,小狗这么不听话? 之前都不用她主动提出来,小狗就会乖乖地亲吻她的耳珠。 像之前那样?卢卡声音一沉,眉头蹙起来,一直温柔圈住她的手劲加重了一些。 她有别人了? 是啊,月亮这么漂亮,这么多年过去了,追她的人肯定很多吧。 卢卡不敢细想。 嗯。乐月轻声哼了一句,像小动物一样扭着身子蹭了蹭。 卢卡视线烧起来,从未有过的妒火烧得他呼吸都发烫。 好,像之前那样。卢卡偏偏头,一口叼住了面前嫩生生的耳珠。 乐月身子一抖,吃痛地叫了一声。 耳尖刺刺的疼痛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过电一样激过全身。 好像有哪里不对,梦里的卢卡从来都是温柔的,只会一下一下轻轻啄吻,直到她脑海里失控的出现一片艳红玫瑰园。 乐月难耐地摇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想推开,还是要留住。 最后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强烈的刺激下演变成一串细细的呢喃:小狗,小狗,小狗...... 卢卡用齿尖不轻不重地磨着耳廓,手掌隔着衣服,摁住纤细的腰肢阻止她逃跑。 主人,您的狗,不要了吗? 看似是一句简单的问句,可他的语调,却透着明晃晃的危险。 第二天,乐月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使劲揉搓几下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第一次喝醉,第二天竟然没有传说中的宿醉,只是人有点懵,脑子发木。 总体来说,乐月对自己的酒量还挺满意的。 等等! 乐月挠挠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 虽然没有宿醉的头痛欲裂,恶心想吐,但是自己好像...... 断片儿了。 至于是怎么进的屋,换的睡衣,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昨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樱桃树下的木椅子,她本来想醒醒酒再进屋,最后好像直接睡了过去。 咳,好像不光睡过了这么简单吧? 还做了个奇怪的wet dream...... 想到梦里的内容,乐月脸颊和耳垂发烫。 她抬手搓搓耳朵,下意识嘶了一声,左边耳垂有点刺痒,还有点肿? 啊啊啊!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更多羞耻的回忆涌入脑海,乐月开始自我洗脑:肯定是睡觉压的!不对,估计是被蚊子咬了!一定不是被狗咬的...... 嘟嘟嘟几声敲门声后,门外传来奶呼呼的小女娃声音:Luna舅妈!你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我醒了,罗莎进来吧。乐月揉着太阳穴,对这称呼一头雾水。 门推开。 小罗莎怀里抱着一瓶蜂蜜柠檬水,迈着小短腿扑到乐月怀里。 摇晃着一头小卷毛,小奶团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罗莎脸上写满了八卦俩字,一双小肉手将瓶子举高高:嘿嘿嘿嘿嘿,Luna舅妈上午好,好喝的柠檬蜂蜜水给你喝。 谢谢罗莎,但是......舅妈?乐月气笑了,哪儿门子的舅妈? 别告诉她,半夜断片儿的那几个小时,自己跑去和卢卡扯证了?! 一秒钟之后,乐月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看来自己真的是睡糊涂了。 啊,可是妈妈和Yaya*都说,你是卢卡舅舅的女朋友,我在幼儿园也有男朋友,男女朋友是要结婚的,所以你就是我舅妈。小罗莎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嘟着小嘴儿说的理直气壮。 小团子顺手拧开瓶盖,用命令式说道:你喝。 乐月被一下子霸总起来的小罗莎逗得不行,乖乖地喝了一口。 接着,她把罗莎抱上床,点点小奶团翘翘的小鼻子:罗莎,今天Luna姐姐和你讲讲道理,我真不是你小舅舅的女...... 乐月话还没说完,门口响起一阵上楼的脚步声,让她莫名感到紧张。 这脚步声,一听就是男人的脚步声。 玛利亚和露西亚的脚步声是轻盈急促的,荷西几乎从来不到二楼来。 那,来的人,只有可能是...... 昨晚醉成那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年轻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普通话说得还算流利,带一点口音。 说话的人,音色是陌生的。 不,也不是完全陌生,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死活又记不起来了。 乐月抬头的瞬间,愣住了。 年轻男人身形高大,足以给人压迫感,她要是站在他跟前,就是十足的体型差。 可这么高大的男人,一张俊脸好看的不像样子,带着亚裔风格的细腻和柔和,也带有欧洲男人特有的深邃。 如若不是那双橄榄绿的眸子,乐月几乎不敢认他。 卢卡随意靠在门外,眼里带笑,眼下挂着浅浅的倦意,像是晚上没睡好。 乐月脑子很乱,一堆问题堵在胸口。 你怎么知道我喝醉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年,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掉?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你吗? 一张字条都不留吗? 说好了不走的! 你真想走,我会拦你吗? ...... 组织了半天语言,心里的话,乐月一句也没说出口。 她拿出一个对待许久未见的童年玩伴的态度,尴尬地摇摇头,淡淡笑笑:没什么不舒服的,我酒量挺好的。 酒量挺好吗?卢卡指尖点了一下眉头,唇角牵起微小的弧度。 乐月顿了一下,总感觉得他话里有话。 转念一想,又觉得卢卡估计回西班牙这么多年,中国话都不会说了,估计自带阴阳怪气口吻。 于是,她耸耸肩,一摊手:嗯,不头疼不恶心,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卢卡直勾勾地看向她,抬手指了指耳垂,尾音稍稍上扬:你这里,怎么这么红? 啊?乐月被猛地一问,满脑子都是带颜色的场景,编瞎话也不利索了:睡觉压的,不是,被狗.......不是,被蚊子咬的。 卢卡像是看透了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看,真挺像被狗咬的。 ......乐月被气得够呛,脑瓜子嗡嗡疼。 恋耽美 柚子水豚(19) 奈何这会儿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也想不出更好的怼人的句子。 憋了半天,只能在心里骂:破小狗,六年不见,直接从乖巧小金毛变成张嘴咬人的危险犬种! 下一次,梦里只要再出现卢卡,一定毫不留情的咬回去!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乐月闭着嘴生闷气。 卢卡声音轻飘飘的:昨天送你回家的男人,是你...... 学长。乐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昨天喝了多少?卢卡语气听起来懒懒的。 一杯mojito,一杯cuba libre。乐月回答完就后悔了,他怎么和老妈子似的问个没完了? 月亮,卢卡声音软下来:鸡尾酒混起来喝,很容易醉,以后要是想去夜店喝酒,我陪你吧。 不用,我都是和朋友一起去玩的。乐月礼貌拒绝,直接划清界限。 卢卡停顿一会儿,忽然间说道:月亮,对不起。 他心里,有好多对不起想和她说。 为当年自己的天真幼稚道歉,为侥幸心理道歉,为承诺了做不到的事情道歉,为他无数次以为月亮已经忘记自己道歉。 乐月呼吸一滞,避开卢卡的眼神,终究什么也没说。 小罗莎瞅瞅Luna,瞅瞅小舅舅,小脑瓜像综艺节目摄像头一样来回摆动。 因为Luna和卢卡舅舅说的中文,她啥也听不懂。 即便身处磕CP一线也白搭,又觉得舅妈和舅舅不像在撒糖,可把小家伙急得抓耳挠腮。 最后,吃不上口热乎瓜的小团子,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Oye!Podis hablar espanol por fa! 喂!你们能说西班牙语吗! 乐月失笑,捏捏小罗莎涨红的脸蛋:好的,是我的错,以后在罗莎面前我们都说西语。 没关系,Luna舅妈,你要和卢卡舅舅好好的,不可以吵架。小罗莎像个小大人似的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 乐月绝望地笑笑。 她已经解释累了,真的不是舅妈。 卢卡忽然间把罗莎抱起来,严肃地说:罗莎,Luna不是舅妈,也不是我女朋友,不可以一直这么说,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好吧。罗莎像只可达鸭似的抱住自己的小脑瓜,烦恼地敲敲:卢卡舅舅是个好可怜的单身汉哦,我最喜欢Luna姐姐了,我想和她成为一家人。 眼瞅着小罗莎那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乐月忍不住笑出声。 默默感慨,这互宠的舅甥关系还真甜。 紧接着,卢卡的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舅舅会努力的,早点追到Luna,这样她就是你名正言顺的舅妈了,好吗?卢卡认真地对罗莎说。 罗莎小手举高高:好耶! 第26章 我就 喜欢你 罗莎在卢卡怀里蹬着小胖腿, 兴奋地拍巴掌,还找舅舅讨要了个亲亲。 作为资深拉郎配小能手,罗莎还招呼乐月也一起来亲亲,颇有摁头组CP的意思。 乐月把这一对恼人的舅甥俩请出房间, 洗澡后, 换了身衣服。 收拾完毕后, 乐月和玛利亚打声招呼, 不吃早饭了, 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 在房间里, 她打开电脑和爸妈视频了一会儿, 又用熊猫卡*给姥姥、姥爷打了个国际长途, 汇报一下这周的情况。 犹豫再三,乐月还是隐瞒了自己住的homestay,就是卢卡养父母家这件事。 乐月自己还没调整好, 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和卢卡相处, 尤其是在他大方地说出要追她之后。 乐月下意识的念头,是想逃。 和卢卡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每天面对玛利亚他们八卦的眼神, 和小罗莎的拉郎配。 当然, 她明白, 玛利亚他们没有恶意。 但是十八岁的小姑娘毕竟脸皮薄,光想想就觉得尴尬又害羞。 她甚至开始翻邮箱里的文件,想确认一下homestay的合同到期日期。 一开始,在国内申请签证的时候,乐月只想订半年的合同,之后就可以像普通留学生一样住学生公寓或者租房子住,更自由快活一些。 但是父母不放心, 还是觉得第一年适应环境,住在当地家庭里更安全一些,就为乐月订了一年的合同。 看了合同,乐月彻底死心了。 一直到明年夏天,她都走不了了。 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乐月鸵鸟心态,决定在房间里待到点再下楼。 顺便趁着这时候,国内的朋友们都在线,和闺蜜说一下这巧克力它妈给巧克力开门,巧到家的奇遇。 当年在云镇小学读书的同班同学们,乐月在回京后,和大部分人依旧保持了联系,会和同学们通信往来,在之后也加入了班级的扣扣群。 乐月的前桌曲燕,和她关系更好一些,会经常打电话聊天,每年过年和父母回云镇老家时,两个小姑娘还会约着喝奶茶吃甜点。 反而当时和她们玩得都很好的周莉莉,在乐月离开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乐月在班级的扣扣群里,试着加过周莉莉的扣扣,对方一直没通过。 乐月还听曲燕说,在她回北京以后,周莉莉就慢慢不爱和她们玩了,初中毕业后就南下打工,彻底断了联系。 曲燕本科考到了北京,和乐月的共同话题就更多了,也是乐月朋友里,为数不多知道卢卡事情的人。 乐月忍不住在扣扣上和曲燕吐槽,自己和卢卡重逢,外加卢卡要追她的事情。 曲燕激动地打出一串感叹号,几乎是用咆哮体打字:【我靠!!!月亮!!!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你俩这是猿粪呐!!!!卢卡现在是模特啊!!!腹肌是不是像冰块一样很好摸!!!发照片发照片!!!】 乐月试探性的,在google上搜了一下卢卡的西语名。 还真让她找到几张卢卡走秀的照片,标题是Elit模特经济公司2008年新秀。 截图的手,停顿一下。 平心而论,帅是真帅。 身材,也真他娘的好,尤其是照片中若隐若现的鲨鱼线...... 乐月打字回复:【呵,是孽缘吧?他都没和我解释过,当时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曲燕:【这确实过分,换我也不能原谅!】 乐月:【图片】 曲燕:【靠!!!这还是我认识的卢卡吗!丫小时候是奶奶的小白脸长相啊?我的妈呀!月亮,听我说,这个真可以原谅!!!】 乐月:【不原谅,我家燕子那么辛苦,连续三年每天都跑传达室帮我看信,结果一封信都没有,现在想想自己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曲燕:【其实,也没那么辛苦啦。当时我和周莉莉还排了班,一人一天,周莉莉还经常替我跑传达室,哎呀,这不都是为了我们月亮的幸福,值得的!】 乐月:【要什么男人,还是姐妹靠谱,等我暑假回去给你带西班牙特产,有啥需要代购的发给我。】 曲燕:【月亮,卢卡现在这样子,真的可以要!我觉得,主动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吧,万一有误会呢?】 乐月咬咬嘴唇,看着曲燕发来的话,沉默片刻。 小时候,一直是她在主动。 她主动和卢卡成为朋友,主动当他的主人。 谁敢欺负她的小狗一根毫毛,说一句难听的话,乐月都要和别人拼命。 在云镇的日子里,乐月最大的牵挂,就是小狗。 她怕小狗没人管,怕小狗被姥爷打,怕小狗被不喜欢他的亲戚接走。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带小狗一起回北京。 在小狗离开后,乐月气归气,可还是放心不下他。 嘴里骂着骗子小狗,还是在等他的来信,等骗子小狗的一个解释。 等了六年的时间,什么也没等到。 高中选修西班牙语,选择来西班牙留学,选择马德里这座城市,三毛曾经流浪过的这片土地,和西班牙语小语种广阔的就业前景等等,这些都成为乐月最好的保护色。 只有她自己知道,隐藏在内心深处,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蠢蠢欲动的不甘心。 六年多来,从未释怀过。 跨越万水千山,也想亲自来到你出生长大和生活的地方,再见你一面。 这一切,都与十岁的乐月,稚嫩热忱的喜爱,无关,只与十八岁的乐月,和那个别扭只想追寻一个答案的自己和解,有关。 乐月希望和自己和解,不再别扭的想着,担心着那个记忆中的男孩。 就像现在,知道他当了模特,考上大学,有一个爱他关心他的家庭,看起来一切都挺好,按理来说就可以了。 回到初衷,十岁的乐月,就一个单纯的愿望,希望卢卡好好的,活得快乐。 乐月指尖在键盘上轻点:【燕子,我不想再主动了。】 打出这一行字,乐月忽然间释然不少。 她从包里拿出钱包,打开最深处的夹层,小心翼翼从里面抽出一张大头贴。 乐月这些年,换了好多次钱包,都习惯性地留下了这张大头贴。 他走的时候,都没有带走两人合影的大头贴。 所以,自己干嘛还留着他的? 乐月随手把大头贴夹到一本不怎么常用的collins词典中,合上了钱包。 卢卡抱着罗莎下楼,面对一众满眼放出八卦之魂光芒围上来的家里人,卢卡冷静地说想和大家聊聊。 他直截了当的说明,乐月是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姑娘。 而且这个喜欢,是单方面的。 因为各国文化习俗不同,中国人性格普遍更内敛一些,尤其是小姑娘,本身就脸皮薄,不习惯一直被人过度关注。 所以卢卡拜托家人们对待Luna一切如常,有什么想问的就来问他,关于他和乐月小时候的事情,尽量不要提起。 午餐时间,乐月鼓足勇气下楼。 却发现一大家子人并没有用想象中过于八卦的眼神看自己,这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连最八卦的玛利亚也像不知道卢卡和乐月之前是旧相识一样。 虽然 ,乐月从她眼神中看出了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一直想凑过来问自己点什么,可每次都欲言又止,或者被各种各样的杂事被卢卡叫走。 餐桌上,乐月刻意和卢卡坐的很远,偶尔客客气气的搭句话。 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片祥和。 玛利亚做了老家祖传秘方的瓦伦西亚海鲜饭,用了传统做法,放了兔肉和各种贝类、大虾、白芸豆、青豆、番茄膏、藏红花等等基础食材,米饭用的bomba米。 调味是很不错,就是西班牙人爱吃的米饭,基本是夹生的,中国人很难适应。 乐月对食物不怎么挑剔,西餐也能适应,就是夹生米饭,就算调味再好吃,她也很难接受。 她偷偷观察,发现大家都吃得很开心,硬着头皮吃了一点,笑着夸好吃,并没有表现出自己不喜欢吃夹生米饭。 或许是昨晚喝酒吹风,早上没吃早饭,加上这会儿又有心事,吃了那几口夹生饭,让她胃里很不舒服。 乐月早早放下刀叉,没再动其他食物。 这时候,要是有一碗卧鸡蛋的热汤面就好了,好想念姥爷下的烂面条啊。 而且,过生日耶,她家的传统,不吃生日蛋糕也要吃一碗长寿面。 乐月也就是想想而已,人家精心准备了一餐,自己再单独跑去厨房开小灶,会显得很不礼貌。 为了缓解胃部不适,她指尖轻轻揉揉平坦的小腹。 餐后,玛利亚准备了莓果芝士口味的生日蛋糕,点上蜡烛,一家子为乐月唱生日歌。 小罗莎唱得最带劲,最近小家伙在幼儿园光陪着小朋友们过生日,对点蜡烛,唱生日歌,吹蜡烛这一套流程已经熟悉了,足足唱了三遍才罢休,还送了乐月两个湿漉漉的亲亲。 吹完蜡烛之后,玛利亚代表一家人送了一份礼物给乐月。 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重在心意。 礼物是一只Tous品牌的钱包,艳丽的桃红色皮面柔软舒适,绣着品牌经典的小熊图案。 西班牙人对Tous这个品牌,看来是真爱。 乐月很喜欢,一脸惊喜地道谢,说马上就换上这个钱包。 饭后,一家人喝茶,吃甜点和水果,聊了一会儿就打起哈欠。 享誉世界的siesta(午休)是西班牙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夏天,在晚上十点才天黑的情况下,下午三、四点赶上最热的时候,在阴凉干燥的室内打盹,是件很惬意的事情,更何况今天还是周末。 露西亚带着脑袋像小鸡点头似的罗莎回家午休,玛利亚和荷西夫妻俩也回到房间,乐月没注意卢卡去哪里了。 很快,整栋房子安静下来。 乐月没有午休的习惯,抱了本西语版的《百年孤独》和电子词典,在后院的露台看书。 《百年孤独》的中文版乐月读过,啃起西语版来,难免有些晦涩,看了没两页,她就查了好几个单词。 查单词查得心烦,乐月扣下书,百无聊赖地玩起电子词典里的贪吃蛇和黑白棋。 键盘上的橡胶小软按键摁来摁去,她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好多txt文件? 乐月手里的好易通,跟了她两年多了,从来没发现这里面竟然下载了文档进去。 在学校有时候,班里关系好的同学,电子词典都是混用,有时候拿错别人的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估计是哪个同学下载进去的。 乐月没看过网络小说,抱着好奇心点开了一本。 没看几行,就被小屏幕上的文字吸引住了。 像所有刚开始接触网络文学的小白一样,那种酸爽狗血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太绝了,这本还是本军//旅高//干文,剧情爽度很高。 就是看着看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乐月心跳如擂,胃都抽抽起来,咋俩男的亲上了?! 月亮,paella*是不是太硬了,看你没怎么吃,饿了吧? 卢卡的声音让乐月手一抖,快速合上好易通,忙抬起头来看他:蛤? 卢卡端着一碗磕了荷包蛋的素面,另一只手拿着一双一次性筷子,咔哒一声放到《百年孤独》旁边。 家里,竟然有中国面条?乐月难掩惊喜,她的中国胃和适宜的发出可爱的小声音。 我去西班牙广场的中国超市买的,按照记忆做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记得,楚爷爷在生日的早上,都会做一份带汤的面条,还会放两片煎的焦焦的午餐肉。 卢卡拉开椅子,长腿支撑着,挨着乐月坐下,笑着摇摇头:肯定没有楚爷爷的手艺好,你将就着吃一点。 谢谢。乐月顿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卢卡忘了在云镇生活的日子,他竟然都记得。 沿着碗边尝了一口面汤,味道竟然不错,有点阳春面的意思,温热的面汤下肚,乐月一直拧巴的胃舒服不少。 卢卡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吃。 乐月忽然间想起他们小时候,现在两个人简直角色互换,之前,总是她盯着卢卡吃东西。 这下乐月明白,被人盯着吃东西,确实不大得劲。 怪不得小时候,卢卡总是哀求自己不要再看他了。 闷头吃面的乐月,用余光扫到卢卡的眼神。 卢卡五官利落分明,神色柔和坚定,给人一种很稳很安定的感觉。 有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没那么尴尬了。 也或许,从头到尾,尴尬的只有她一个人。 你手艺挺好的,真的。乐月没抬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恋耽美 柚子水豚(20) 擦一下,吃东西还像小时候一样,和小花猫似的。卢卡递过一张纸巾。 乐月接过纸巾,无意间碰到他的指节。 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两人可以抱在一起滚在沙发上,现在只是指尖的小小触碰,就让乐月触电似的缩回手指,攥紧了纸巾。 月亮,吃完了吗?卢卡轻声问。 嗯。乐月用皱巴巴的餐巾擦擦嘴,放下筷子,垂着眼睛不去看他。 卢卡起身,从客厅拿过一只精致的纸袋子:生日礼物。 乐月愣了一瞬,接过纸袋也没有打开的意思,小声说:谢谢。 月亮,我想和你谈谈,上午就想找你,但是家里人太多了。 卢卡双手叠加在一起,声音带着愧疚:我欠你一个郑重的道歉,对不起。 乐月忽然间觉得挺委屈的,喉咙发紧: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我太自以为是,以为靠着自己就能处理好许多事情,但是最后,什么都没做好,都搞砸了。卢卡垂下眸子,声音低低的。 我不理解,报个平安,写封信,就这么难吗?你知道你那么一声不吭走掉,我有......我和姥姥姥爷都多担心你吗?乐月声音染上哭腔。 她又记起了六年前,那个阴冷的正月初五。 明明,那天是她这辈子,最想忘记的一天。 对不起,是我的错。卢卡语气温和,面容平静,一遍一遍地说:是我的错。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乐月似乎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卢卡沉默许久,看着乐月的眼睛说道:时间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了...... 那是他丑陋的伤疤,卢卡还没做好准备,毫无顾忌地袒露给心爱的女孩看。 乐月看得出他在撒谎。 如果她还是十一岁的小女孩,会撒娇耍赖,甚至动用武力强迫卢卡说出答案。 但现在的乐月,是个十八岁的成年人,当另一个成年人不希望告诉你的事情,多打听就显得没教养了。 乐月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眼眶发酸:忘了?也正常,小孩子嘛,忘性大。 你不想看看生日礼物吗?卢卡修长的手指碰到纸袋上的丝带,心疼地望着乐月有些湿润的睫毛。 他自己都知道,这个话题转移的很生硬。 听到生日礼物,乐月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昨晚那个荒唐的梦,想到她是怎么求着小狗亲亲她的耳珠来当做生日礼物。 唇线紧紧抿着,耳朵泛着潮热,乐月很难镇定下来,没出声。 卢卡当她默认了,自顾自地低头拆礼物。 丝带凉凉滑滑的触感,让卢卡记起樱桃树下少女腰间的皮肤,也让他记起,自己禁不住月亮的哀求,已经送过一次生日礼物了。 少年人一但尝到了甜头,想要的总会更多,卢卡艰难地压抑。 从纸袋里拿出一只水蓝色的小盒子,打开后,缎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只银色手链,和两只镶满碎钻的手链吊坠。 一枚看起来,像是月亮的形状。 一枚,是一只狗爪。 卢卡把两枚挂坠串到手链上,动作很轻地给乐月带上,他选了最小号的手链,刚好适合骨架很小的月亮。 乐月抬起手腕,晃了一下,两枚吊坠从两边碰到一起,抬头问坐在对面的卢卡:是月亮,和小狗爪? 我挑的时候,觉得这个更像狗的牙齿......卢卡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月牙形状的挂坠,实话实说。 两个人的皮肤,明明没有接触,双方似乎在接近的一刹那,都感知到了彼此的温度。 乐月脸颊又热起来,送狗牙和狗爪,是狗乱咬人的意思吗...... 手链的款式很可爱,做工也精致,就是一看就知道,是年轻小姑娘带着玩的首饰品牌,不是什么保值的首饰。 谢谢。乐月强装镇定。 礼物送出手之后,卢卡难免有些懊恼。 他也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给月亮,可卢卡的账户里,目前只能负担得起这些。 我这次去法国走秀的钱,要下个月初打款,到时候再给你买更好的。卢卡坦坦荡荡的说。 这句话,直接把乐月拉回现实。 莫名有种无功不受禄的愧疚,心头却也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甜。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生活在被父母保护巢穴中的小鹰,要学会用自己的翅膀丈量天空。 你别乱花钱,买了我也不要。乐月板着脸说道。 卢卡忽然间笑了,语气柔和且坚定:可是我想让月亮过好日子,一辈子都过好日子。 乐月晃了一下神。 手腕上的手链凉凉的,胸口却热热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胆子也变小了一样。 月亮,谢谢你没忘了我。小时候,在云镇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忘记过。 那时候,我就喜欢你。 我能,一直喜欢你吗? 第27章 腹肌 鲨鱼线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 乐月耳边轰隆隆的,心跳得极快。 嘴唇微微张开,却以为一团乱的大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说话, 我就当你同意了。卢卡笑笑, 目光柔和。 乐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无奈开口:你喜欢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又不能拦着...... 嗯, 你不反对就行。卢卡笑得很放松,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玩着手链盒子的丝带:新学期的课表发给我, 我送你去学校。 乐月摇摇头:我有月票, 直接坐小火车就行,挺方便的...... 玛利亚让我和你一起走,要不你和她说?卢卡望着她的眼睛, 默默使出杀手锏。 一想到玛利亚八卦的小眼神, 乐月一秒缴枪投降,在卢卡带笑的视线中点点头。 回头一想,乐月觉得这也不是件坏事儿, 刚好帮她找到了一个拒绝和齐思远一起上学的理由。 晚上, 面对齐思远再次发来一起坐小火车上学的邀约。 乐月斟酌一下语气, 回了一条信息 【谢谢师哥,刚好我homestay家的儿子也在UAM读书,他和我都是早课,他有车。今天吃饭聊起来,home妈让我搭他的顺风车上学。】 开学以后,她就会知道,早上八点半的课能坐在车里舒舒服服睡到学校是多舒服的一件事情。 所谓方便的小火车, 在早高峰,连坐的位置都没有,遇到大站还要捂紧书包,防小偷。 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乐月回头就把这事儿忘了,对齐思远回的【呵呵,有车就是好】也没在意。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句话,无意间刺痛了某人的自尊心。 2008年,西班牙大学校园内中国留学生的数量,像大熊猫一样稀少。 校园内的亚洲面孔,大部分都是日本、韩国人,或者少部分当地土生土长的华二代。 乐月班里,更是一个亚洲面孔都没有。 要不说物以稀为贵,作为唯一的亚洲面孔,西语水平又不错,小组作业也从不拖后腿,长得也足够可爱符合西班牙人审美,和同学们关系相处都很愉快,乐月很快就成了系里人见人爱的大熊猫。 当然,让她出名的远不止这些原因。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家都知道,Luna有一个就读法律并且兼职模特,帅得人神共愤的朋友卢卡。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卢卡是乐月的男朋友。 毕竟很少有朋友会每天准时接送,午餐时间从法律系长途跋涉过来,陪她一起吃午餐,总是温和的笑着看着她,眼神几乎是黏在她身上,需要购买和打印的课程资料都不需要她亲自去,算平时成绩的作业会比她还上心等等。 只是当别人问起来,乐月都会笑着说她和卢卡是朋友。 当有人问卢卡,答案就变成了从小认识,并且在追求的女孩。 乐月也经常被班里的同学们友善的开玩笑,说这种amor de infancia可太难得了,都能写小说了,让她千万别错过。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影响任何国籍的人羡慕。 这段时间,对乐月来说,她和卢卡的关系,很像是恢复到了小学鸡时代,终于不再那么尴尬了。 要说乐月完全没动摇过,是不可能的。 乐月终归只是个普通的十八岁女孩,心又容易软,好几次让她差点把持不住。 当自己喜欢和在乎了那么久的人,也是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在决定放弃的时候,又重逢并且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 可又像是近乡情怯,乐月很难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两人就这么处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度过了第一个学期。 大一上学期末尾,乐月咬着笔头,查看学校发来的放假安排邮件。 圣诞节、新年和三王节的假期,总共不到二十天。 这还不是最操蛋的,乐月不理解,西班牙本科的期末考试为什么要安排在假期之后? 假期结束,开学第一天就是期末考试。 一想到这个,乐月根本没心思回国放心玩耍。 寒假时间太短,再加上期末考试的奇葩设置,乐月和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寒假就不回国了。 寒假时间,她除了复习以外,准备利用假期和肖可可他们一起去远一点的地方旅行,等暑假再回国。 距离寒假还有十天左右,几个北方孩子在扣扣群里热聊,统一意见,大家都想去暖和一些的地方旅行。 乐月看着大家在群里提议的地方,有西班牙南部最大的城市Sevilla、嘉年华出名的Cadiz、黄金海岸Malaga、有雪山和极具阿拉伯风情的Granada...... 这都不是乐月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的地方,是地址位置已经处于非洲的西属加纳利群岛。 那里,是三毛和荷西生活过的地方,是乐月最想踏足的土地。 她想去看看三毛看过的那片海,在荷西的墓前送上一束花。 乐月先打开edreams*看了眼机票,试探性的在群里问大家:【去加纳利群岛的特价机票,往返只要60欧,要不要去海岛浮潜出海钓鱼晒太阳?】 肖可可最先表态:【惊!这么便宜!走起走起!当然还是海岛爽!】 其他朋友也被海鲜、浮潜、出海钓鱼等等活动吸引住,纷纷表示赞同。 很快大家就分好工,有人负责订机票,有人负责做功课定行程,有人负责找民宿。 学生时代的旅行,基本都是穷游,但也丝毫没有减少年轻人刚离开家长的管制,向往自由和当家做主的快乐。 乐月负责的是查找民宿,她在专门出租民宿的网站上查了好久,最终选定了三栋适合八人居住,价格合适的小别墅和公寓,发到群里让大家选择。 在群里统计旅行人数的时候,有个UCM的男生,说他在英国留学的女朋友也会一起去,额外申请一间夫妻房。 肖可可带头起哄:【哎呦呦~闪瞎我们单身狗的狗眼了!还有谁要带家属,提前说啊,晚了就只能睡客厅了。】 大家纷纷表态,开始单身狗报数。 乐月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报数行列。 她本想礼貌性地问一下卢卡,要不要一起去玩,但是转念一想,卢卡应该不行。 一到假期和周末,卢卡就要欧洲各地的飞,经济公司为他安排了忙忙当当的工作,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群里的几个朋友,除了齐思远和乐月是UAM的,其他五个人分别在UCM、UC3M和ICADE读书,除了齐思远对卢卡有所耳闻,其他人都没见过卢卡,乐月也没提起过。 人长大以后,社交圈会变得很微妙,会很自然的把不同朋友划分到不同的圈子里。个人的私事,乐月只和国内从小长大的朋友说过。 平时除了去学校,乐月课余时间的社交,卢卡从未参与过。 乐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群朋友反正卢卡也不认识,既然大家都不熟悉,硬凑到一起出去玩也怪尴尬的不是? 这时,传来几声敲门声。 这么礼貌又小声的敲门声,只可能是卢卡。 乐月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房门,有些心虚地探头问:咋了? 有事想和你说。卢卡只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和灰色长裤,靠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穿短袖不冷吗?乐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大冬天的,虽然屋里开了暖气,也不是特别暖和,偏偏有人非要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也是过分...... 不冷。卢卡的绿眸子,直直地望着乐月。 他可以嗅到她身上酸甜的洗发水味儿。 月亮应该洗过澡了,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散着头发,整个人看上去暖烘烘的,抱一下手感肯定很好。 咳,有事儿说事儿?乐月清了清嗓子,眨眨眼。 卢卡垂眸,低声说:公司准备开拓亚洲市场,有个去中国的工作机会,我准备接下来。去北京和上海,总共十二天。 有这种好事儿?可以公款回国,太爽了吧。乐月笑着说,她是真挺羡慕的。 卢卡接着问:你回国的机票买了吗?时间如果差不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 啊......乐月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我寒假,就不回国了。 卢卡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乐月解释:因为时间太短了,还不够折腾的。而且,放假回来就考试。内个......我还约了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加纳利群岛玩几天。 卢卡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好脾气地问: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从国内帮你带回来吗?你喜欢吃的,需要用的,之前不总说西班牙是大农村,什么都买不到? 乐月猛地一想,还真想不出来要什么。 你慢慢想,想好了发给我,不着急。卢卡语气温和,看起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你几号去加纳利,玩几天? 二十九号的飞机,一月四号回马德里。乐月老实回答。 玩得开心。卢卡淡淡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叹口气。 在云镇的山坡上,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说过,要带着他去三毛去过的加纳利群岛流浪。 看来,她变卦了...... 好的,晚安?乐月对卢卡挥挥手,听到对方和自己说晚安之后,关上房门。 看着电脑屏幕上不停往外跳的信息,乐月随手回了几条,随便找了个理由先隐身了。 抱着枕头仰躺在床上,她总觉得卢卡刚刚好像有点不开心? 可自己,也没说啥啊! 2008年的圣诞节,玛利亚家的两个儿子都没回家过圣诞节,一个留在伦敦陪女朋友,一个去中国工作。 不过二儿子保证,三王节回家过,按照行程,小儿子也能赶得上回家跨年。 对于两个放飞自我的儿子,玛利亚早就习惯了,还是大女儿露西亚和孙女小罗莎最贴心。 乐月和玛利亚一家过完圣诞节,就和朋友们乘坐飞机前往加纳利群岛。 这次旅行,对乐月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恋耽美 柚子水豚(21) 她小时候,所有对西班牙的认知都来自于三毛笔下的加纳利群岛。 在某些意义上,相当于一次朝圣之旅。 大加纳利的首府las palmas,空气中弥漫着海岛特有的味道,岛上商业发达,非常热闹,说起西班牙语有着非常可爱的口音。 乐月和朋友们订了一座走路到海滩不到十分钟的小别墅。 到的第一天,同行的朋友查好了附近的市场,买了一堆比马德里便宜不少的海鲜,又去超市买了速食Pizza和啤酒,大家伙美美的饱餐一顿。 乐月刚好分到一间带小阳台的单人房,站在阳台上,就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房东说,天气好的时候向西可以看到特内里费岛的最高峰。 她知道特内里费岛,荷西的墓碑就在那里。 后天和大后天,乐月和朋友们提前说好,她要单独行动,去看三毛之前住过的房子,和去特内里费岛看荷西的墓碑。 已经凌晨一点了,乐月因为喝了啤酒,一点困意都没有,打开电脑和国内的朋友聊天,顺便看一眼邮箱,看看卢卡发邮件来了吗。 前几天过圣诞节,小罗莎就住在玛利亚家里,乐月从早到晚被小家伙黏着,陪她去逛圣诞市集,和圣诞老人合影,坐旋转木马,吃吉事果沾巧克力...... 带孩子最耗费体力,乐月每天晚上累得倒头就睡,也没来得及看扣扣,邮箱倒是每天还能瞄一眼。 先打开邮箱,乐月看到Luca的新邮件,抿嘴笑了笑。 点开,是简短的行程汇报,这是卢卡在中国最后一场工作了,他会空出大半天的时间给乐月去超市大采购零食,直到把箱子装满为止。 因为除了在马德里买不到的一些中国零食,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要带的。 邮件还附上了几张工作照。 乐月弯弯眉眼,心里美滋滋的,像个小色狼一样自言自语道:又到了每日福利时间,yeah! 每天拖着被小罗莎遛到只剩半条命的乐月,就指着卢卡的工作照续命。 乐月觉得,这是带着艺术眼光的欣赏,绝对不算沉迷于男色! 对比卢卡在欧洲走秀的照片,或者棚拍,乐月看来看去,还是认为国内摄影师的审美好,因为这次卢卡在国内工作,每一组都拍的太合她胃口了,还有秀场的小视频也贼棒。 哒哒两下,双击附件。 嚯! 今天这个,也太有感觉了吧! 昏暗的打光,勾勒出卢卡完美无瑕的五官,密如鸦羽的睫毛微垂。 这套造型,要不说,有点刺激呢? 因为他身上的白色衬衣,已经被水浸透了,贴身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系着,黑色皮质的shoulder holster绑在肩颈和胸部,腹肌和鲨鱼线隐约可见,发丝贴在脸颊上,有一种既颓废又欲的美。 也就关上点开了五六七八遍吧。 主要是那个约束肩带,穿戴在好身材上,很难不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就容易面红耳赤。 乐月吐吐舌头,在MSN上给卢卡留言:【小样儿,背背佳整挺好啊?】 之后,乐月又打开扣扣。 一连串的新消息提醒蹦出来,都是曲燕发的。 同时,还有一条好友申请。 乐月耐着性子,点开好友的对话框。 曲燕:【月亮!奇了怪了,周莉莉忽然间加了我扣扣,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太奇怪了,你说我给不给啊?】 曲燕:【我把你扣扣给她了,她说找你有事。】 曲燕:【月亮,咋回事啊?周莉莉说你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我问她啥事,她也不说......】 曲燕:【周莉莉说她在广州结婚了,有东西要寄给你,真是奇了个大怪???话说,她也才二十啊,这么早就结婚了......】 曲燕:【月亮,周莉莉把东西寄到我这里了,我今天刚收到,没拆!!!你看到信息后快点给我回复啊!!!】 乐月一头雾水,她对周莉莉最后的印象,是离开云镇前,把自己一身天鹅湖的淑女屋裙子留给她,还拜托她和曲燕帮自己收信。 后来,都是从曲燕嘴里提到过周莉莉,在没和她联系过。 乐月心里满是问号和诧异,回复曲燕信息:【来了燕子,前几天过圣诞节忙晕了,没上Q,周莉莉寄了什么给我?】 曲燕:【我的祖宗,总算来了!我拆吗?憋了两天了,每天看到这个快递盒子我就心痒痒。】 乐月:【拆拆拆,快拆开看看是什么?】 曲燕:【我拆了啊,等我几分钟,给你拍照片。】 乐月度过了人生中最焦虑的几分钟,她可太好奇了,这么多年没联系的周莉莉给自己寄了什么东西? 曲燕:【靠靠靠靠靠!!!我傻了......】 曲燕接着发过了一连串的照片。 这个屋的网速一般,乐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加载出来图片。 乐月胸口像是被沉重的巨石堵住了,喘不上来气。 包裹里,是几封贴着邮票的信,保存完好。 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都是乐月。 这字迹,乐月太熟悉了,是卢卡的字。 包裹里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陶瓷三王、写满西班牙语的杏仁牛轧糖糖纸、一只Carolina Herrera的口红、和一只有年头看起来像是漂流瓶的小瓶子...... 曲燕:【月亮,卢卡的信,需要我拆开吗?】 乐月咬紧嘴唇,摇摇头:【别拆了。】 信里写的内容,早就不重要了。 乐月在乎的是,卢卡有履行承诺,写信回来,这就够了。 曲燕:【月亮,还有一封周莉莉写给你的信......】 乐月:【拆吧。】 看完周莉莉的信,乐月以为自己会气到发抖。 可读完后,乐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异常平静。 信里,周莉莉向她道歉,也坦明偷偷藏起信和包裹的原因,是嫉妒。 周莉莉嫉妒乐月有好看的裙子,花不完的零用钱,家在北京,不怎么用功就轻易拿到年级第一,被同学们捧成小女神,还有个永远维护她的混血竹马...... 而这些对乐月来说轻易得到的一切,周莉莉拼命也得不到其中任一样。 周莉莉家境不好,父母都是农民,她是家里老二,老大是姐姐,下面有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大姐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父母对周家三姐妹就一个要求,全家要齐心协力,把唯一的独苗弟弟供到大学,还要买房娶媳妇。 周莉莉在信中说,第一次偷偷藏起来卢卡给乐月寄的信,不是故意的。因为要赶着接弟弟,给弟弟做饭,她走得急,本想第二天告诉曲燕。 可第二天到学校,听到曲燕提起乐月每周都会打电话来问,知道没有卢卡寄来的信,乐月很失望也很伤心,周莉莉第一次产生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原来像乐月这样的女生,也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周莉莉吃了卢卡寄给乐月的糖果,用了卢卡寄给乐月的口红,一遍一遍读着卢卡寄来的信,幻想信和礼物都是给自己的,她就是那个受宠的小公主。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初三毕业,周莉莉考上了云镇高中,可父母也不再供她,只能南下打工。 信的最后,周莉莉说到,她要结婚了,请求乐月原谅她,祝福她的婚礼。 过了许久,曲燕发过来一段话: 【月亮,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嫉妒过你。你刚来班里的时候,真的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又美又优秀,我敢说,班里好多女生都嫉妒过你。可是后来,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对大家都好,很快,我就转变了想法,我想变成像你这样的女孩。我一直把你当榜样,才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乐月用力抿抿嘴唇:【燕子,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过了一会儿,曲燕又发过来信息: 【月亮,你是不是哭了?】 乐月强忍住喉咙间的哽咽,打出几个字:【我理解周莉莉,也同情她在原生家庭遇到的不公,但是永远不会原谅她。】 第28章 舌尖 吻开了 一整晚, 乐月都抱着电脑,翻来覆去地看曲燕发来的照片,仔细地放大查看每封信的邮戳。 第一封信,是卢卡离开后云镇后的一年零八个月寄来的。 之后, 几乎每个月的那几天, 卢卡都会写信过来, 时间非常规律。 乐月记起露西亚提过卢卡来到他们家的时间, 差不多就是第一封信寄出的时间。 来到玛利亚家之后, 卢卡接着就给她写信了, 乐月有些疑惑, 那之前那段时间呢?卢卡和亲生父亲一起生活的那一年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连写信的自由都没有? 乐月仔细回忆,小时候的卢卡从未主动提起过他的亲生父亲, 偶尔说起来, 也是脸色很难看的一带而过,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而且一个亲生父亲,孩子的母亲去世后, 都没有主动回来看过卢卡, 怎么想, 乐月都觉得卢卡的亲生父亲不是个认真负责的父亲。 又记起来,露西亚说过,卢卡来到西班牙后因为没人照顾,才被她母亲带回家。 怎么会没人照顾呢?十二、三岁,也还是孩子啊,而且卢卡明明是被生父接回西班牙的。 虽然心存疑虑,乐月曾经好几次旁敲侧击问过玛利亚, 那段时间卢卡到底怎么了,玛利亚都打马虎眼把话题糊弄过去,明显不愿意告诉她。 乐月不是那种八卦的性格,别人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刻意去追问。 现在回头再想,乐月越想越睡不着。 如果是好的事情,根本没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只能是不好的事情,才会让八卦的玛利亚都不愿意提起。 后半夜,乐月终于有了些许睡意。 刚想合上电脑,隐身的MSN提示收到新信息。 点开对话框,卢卡发来满满一箱的零食照片。 卢卡:【我买了好多阿尔卑斯糖,包装还是老样子,不知道味道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吗?】 卢卡:【买不到新鲜的菱角和莲子,就买了晒干的,不知道你还喜欢吃吗?】 卢卡:【忘记时差了,这时候你肯定在睡吧?】 卢卡:【月亮晚安,我去机场了。】 卢卡:【很想你,想早点见到你。】 真是只笨狗,明明写了信回来,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卢卡没有不遵守承诺,那乐月也不应该做出不遵守承诺的事情。 她答应过小狗,要一起来大加纳利岛流浪,一起去看看三毛生活过的地方,一起走三毛走过的路。 一夜几乎没怎么睡,乐月盯着黑眼圈儿和低气压下楼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努力打起精神和朋友们打招呼。 今天是大家登岛的第二天,肖可可安排了集体活动,包了一辆小巴前往大加纳利岛的南部,去探索岛上一片成因神秘的沙漠。 沙漠附近是热闹的英国人海滩,沙质细腻,浪潮平缓,冲浪玩水都很适合。 既然是集体活动,乐月肯定要参加,不去就等于驳了朋友的面子。 只是这一路上,比起大家的兴高采烈,精神满满和见到沙丘的兴奋劲儿,乐月因为前一晚的失眠,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哈欠连天。 肖可可和几个同行的姑娘看乐月脸色不大好,本想让她先回去休息,乐月摆摆手说没关系,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车里补眠,顺便帮大家看行李。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吃过晚饭后回到租住的民宿,乐月反而不怎么困了。 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玩各种桌游,从UNO到狼人杀玩了好轮,最后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乐月有心事,陪着大家玩了几局就回房间了,象征性的喝了一瓶啤酒。 大部分朋友都表示理解,只有齐思远眼神冷淡地扫了乐月一眼,没吭声。 乐月也没放在心上,回到房间打开电脑。 这个时间,卢卡应该到家半天了,虽然没在MSN上给她留言,但是乐月知道,卢卡肯定被玛利亚拉着投喂海鲜饭,玛利亚还要了解卢卡在中国的行程。 乐月想看一下机票能不能改签,不能改就再买一张提前回马德里。 有些话,要当面和卢卡说。 明天和后天,乐月本来为自己安排探寻三毛之旅,如果只是自己去,那就是不遵守承诺了。 下次吧,她会带着小狗一起来。 乐月自诩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记下机票网站的客服电话,乐月拿着手机走到小阳台 。 脸颊发烫,她趴在栏杆上刚准备拨通电话,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人,是卢卡。 喂?乐月接起电话,有些诧异:到家了吗? 月亮,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卢卡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啊?乐月愣了一下,支起身子:我忘了什么? 有个小孩信誓旦旦地和我说过,要带着我这个翻译来三毛生活过的岛屿流浪,现在她丢下我,自己来了。卢卡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 什么呀,我才没有......乐月忽然间发觉,卢卡说话似乎有回声? 低头看了眼手机,乐月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从通话中,跳到通话结束。 卢卡的声音却还在:她不带我来,我只能自己来了,不知道她说话还算数吗? 街角小餐厅的招牌下,伫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边还拖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 年轻男人对站在阳台上往下探头的乐月抬了下手,温和地唤她的名字:月亮。 乐月望着意外出现的访客,满眼惊喜:卢卡...... 乐月穿着拖鞋从三楼跑到一楼,客厅的磨砂玻璃门看过去里面灯火通明,传出朋友们笑闹的声音,看来大家正玩在兴头上。 乐月不想打扰到大家,轻手轻脚把大门打开一条缝,朝街角飞奔过去。 跑到卢卡面前,乐月双手攥紧,仰起头,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来了? 卢卡撞上她的视线,轻声说:Te echo de menos. 我想你了。 他从来不隐藏对乐月的喜欢,总是大大方方的表达,也习惯了乐月总用玩笑回应。 卢卡以为会等来一句玩笑话,或者刻意的转移话题。 可等来的,是乐月拖长的尾音微微发颤:小狗,我也想你了。 说罢,乐月对卢卡伸展开手臂,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动作。 卢卡显然没反应过来,只是低头望着她。 因为跑下来的急,乐月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裙,外面套了一件粗针织开衫。 开衫不敌海边湿冷的海风,一吹就透,乐月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纤细的胳膊也跟着抖了一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乐月瞬间被卢卡抱到怀里,她圈着他的腰,能感受到他皮肤赤诚的温度。 卢卡的怀抱温暖极了,她现在一点都不冷了。 我没忘记你,小狗......乐月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喜欢你。 Te quiero.卢卡轻轻啄吻了一下她的耳廓,难以自持。 耳边酥麻的感觉,让乐月觉得自己快要化掉了,若不是支撑在卢卡身上,甚至腿软到站不住。 拥抱了好一会儿,乐月使了一点巧劲想要挣开,只因为他抱得太紧了,紧到快要喘不过气儿来。 两个人刚分开一点距离,乐月又被卢卡又摁回怀里。 后悔了吗,这么快就不喜欢了?卢卡不肯放开她,抱得更紧了,语气也凶起来。 不是,乐月摇摇头,委屈地说道:你太使劲了,憋死我了,都不能呼吸了...... 不能呼吸了?卢卡橄榄绿的眸子,闪过一丝深沉,稍稍松了一下手臂。 恋耽美 柚子水豚(22) 唔......乐月舒了口气,顺势张开嘴唇,总算有新鲜空气进入肺里。 她仰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片阴影垂下。 混合着咸湿的海风,卢卡温热的唇覆下来,灵巧的舌尖吮吸她的唇。 淡淡烟草和薄荷混合的气息,伴随着炙热的温度,涌入乐月的唇齿间。 只有在梦里才有过的那些虚无经验,让乐月毫无招架。 被吻开了,她只能高高扬起脖颈,双手无助地扶在卢卡肩膀,被动地承受单纯又干净的欲念。 第29章 羞耻 夫妻房 乐月被吻得失了神, 这和她想象中的接吻差距太大了。 她大脑缺氧,只感受到温热的唇舌,湿润的纠缠在一起,浑身发烫, 又要喘不过气儿来, 下意识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身子软得像融化的芝士。 嗯......卢卡闷哼一声, 停了下来。 乐月靠在他胸前缓了一下, 总算顺了气儿, 却发现卢卡皱着眉头扬起下巴, 身体有些僵硬, 像是刻意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咦?你兜里装了什么啊,这么硌人......乐月眼神迷蒙,不老实的小手刚准备摸摸, 一瞬间被卢卡的大手钳住。 别乱动......卢卡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怎么觉得......乐月回过神来, 挣扎着把手背在身后,怔怔地盯着他:你接吻也太熟练了吧?是不是之前交过女朋友了? 卢卡愣了一瞬,眉头皱得更紧了, 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我没有。 真的, 我怎么不信?乐月仰头问, 看着他暴露在湿冷空气中的喉结,踮起脚尖,鬼使神差地啄了一口,换来卢卡隐忍地声音。 乐月觉得自己有点变//态,自己好像特别喜欢听他发出各种闷闷地声音。 真的没有过,我只是......卢卡低头看着她,认真说道:太喜欢你了。 年少时的悸动和爱恋, 当得知对方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心境,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时,卢卡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笑得开怀。 乐月看了眼卢卡身旁的行李箱,想起一个有些棘手的问题:你订酒店了吗? 卢卡摇摇头,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乐月身上:还没,我下飞机就过来了,准备让你先挑一些喜欢吃的零食,之后我用booking再订酒店。 这么晚了,先到我那里去。乐月拉住卢卡的手,拽着他往租住的民宿走,偏头问:你吃晚饭了吗? 卢卡反手拉住乐月的手,笑吟吟地说:飞机上吃了一点。 乐月小声嘟囔:那你肯定饿了,我叫个telepizza吧?这个点儿,只有pizza还开门了。 好,卢卡没有反驳,弯弯眉眼:听你的。 乐月小时候,就喜欢把他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天知道,卢卡有多怀念那种感觉。 两个人回到乐月租住的民宿,因为卢卡扛着行李进门,动静有点大。 客厅里喝酒玩游戏的几个人听到声响,纷纷跑出来,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肖可可看到是乐月,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个高个混血帅哥,调皮地吹了声口哨:哟!月亮,从哪儿拐回来的帅哥? 我男朋友,卢卡。乐月大大方方地介绍,攥着卢卡的手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也都是留学生,这是肖可可,孙晓彤,齐思远...... 乐月挨着把朋友们介绍给卢卡,心情很好。 卢卡面对一众好奇又八卦的目光,微微点头:这么晚,抱歉打扰大家了。 肖可可走过来,揽住乐月的肩膀,眯着眼睛捏捏乐月耳朵:脱单脱得也太猝不及防了吧,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啊。 乐月也笑出声:就刚刚的事情,你就比我晚知道几分钟。 肖可可对着卢卡扬扬下巴:嚯,帅哥中文说这么好? 卢卡态度礼貌又得体,笑着说:谢谢,我母亲是中国人,在中国读过两年多小学。 乐月抬头看了卢卡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带他见自己的朋友,下意识地像小时候一样担心一下。可听到卢卡的回答,乐月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卢卡现在好像比她要成熟多了。 肖可可不依不饶,语气故意有点冲:说说呗,怎么把我们月亮骗到手的? 乐月拉住肖可可:可可,卢卡还没吃晚饭,进去说吧,我帮他点个Pizza。 哎呀,你也太疼男朋友了吧,这么护着,怕我吃了他不成?肖可可做了个鬼脸,还是拉开客厅的门,把卢卡让进去。 卢卡淡淡笑笑,跟在乐月身后进了客厅。 他没把行李箱拖进去,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搜了一下附近还营业的Pizza店,打电话过去叫好了三份Pizza和一些小食。 点太多了吧?乐月靠在沙发扶手上,听卢卡点完,小声问。 这么晚,打扰大家了,多点一些给你朋友们当宵夜吃。卢卡坐在单人沙发上,抓起乐月的手轻轻啄了一下,眸子中的温柔,浓得要溢出来。 一个简单的小动作,惹得肖可可他们带头起哄起得不亦乐乎。 乐月显然还没适应有男朋友之后的情景,总归是红了脸,有点害羞。 卢卡性格温和,又长了一张帅脸,拥有人神共愤的好身材,中文稍微带一点口音,但是和大家沟通毫无障碍。 面对乐月几个女生朋友们有些刁钻的问题,卢卡回答的相当得体。 以肖可可为代表的娘家人在知道卢卡就是乐月Homestay家的小儿子,并且他们俩竟然还是青梅竹马的发小之后,一个个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狂呼这是对单身狗的一记暴击。 等Pizza到了以后,大家伙儿已经把卢卡当成熟识的好朋友对待。 唯一有一个人,没吃卢卡点的Pizza,眼神也不那么友好,就是乐月的师哥齐思远。 只是,乐月看也没看齐思远一眼,全程和卢卡挨着。 齐思远从见到乐月第一面时,就对这个乖巧可爱的学妹很有好感,他自认也是学霸和校草级别。 他齐思远看上的女生,只要稍稍有点表示,女孩子基本都会主动贴上来,让齐思远没想到的是,他明示暗示了很多次,乐月都毫无反应。 这让齐思远很受挫,最受伤的一次,莫过于他提出和乐月一起上学,而对方用搭房东儿子的顺风车为由拒绝。 拿奖学金,家境不富裕的齐思远觉得,乐月这是明晃晃的瞧不起他。 吃完宵夜,疯玩一整天的小年轻们也撑不住了,强撑着收拾好残局,各个就要回房间休息。 肖可可神秘兮兮地凑到乐月耳边:喂,月亮,你房间可是一张单人床,你家卢卡那么大个儿?怎么睡啊?算了,不管怎么睡,那动静肯定不会小了!你耳塞借我一下,我房间就在你隔壁,隔音可不怎么好...... 正在喝水的乐月,差点一口水喷到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肖可可。 一旁的女生朋友猜也猜到肖可可说的什么,嘻嘻哈哈开玩笑说道:我们可以贡献出一张床垫,帮月亮改造个夫妻房? 乐月用手背擦擦嘴角的水,哭笑不得。 她刚想说,卢卡晚上不住这里,他订好酒店了。 这边,就听到齐思远阴阳怪气地开口:祥哥带女朋友,都知道主动摊一个人的房费,怎么换到洋鬼子这儿就双标起来了?他晚上在我们租的房子里过夜,连房费都不愿意出吗? 齐思远这话说出来,在场的朋友们都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乐月沉默几秒,强压住火气,冷冷说道:师哥,你放尊重一点,叫谁洋鬼子呢? 还有谁?齐思远冷笑着扫了眼卢卡,他酒喝的不少,这会儿纯粹借着酒劲儿发疯:好好的中国姑娘,就这么被杂种狗糟蹋了。 乐月浑身毛像是炸起来了,上次有人骂卢卡是杂种狗,还是在云镇小学的时候。 刚转学过去的乐月,当时像只小狮子一样,扑上去把高年级的男生摁在地上抓花了脸。 齐思远,你过分了。乐月气得发抖,攥紧拳头站到齐思远和卢卡之间,抬高手想给他一个大耳瓜子。 下一秒,乐月手腕被握住,整个人像只小鸡崽一样拎到卢卡身后。 月亮,别脏了手。卢卡平静地说道,语气温和。 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比齐思远足足高出了十公分,整个人极具压迫感。 卢卡双手揪起齐思远的衣领,砰一声把他摁在凹凸不平的墙上:我就是月亮的狗,而你,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语气依然平静,眉眼却冷得吓人。 那个,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同为博士生的祥哥上前拉住两人,慌忙说道:卢卡,别生气别生气,他喝多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齐思远,你快给月亮和卢卡道歉!肖可可也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揪着齐思远的耳朵:你丫刚刚说的什么屁话,喝晕头了吧,刚刚看你状态就不对。 一屋子的人乱成一团,齐思远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装醉,干脆鬼哭狼嚎满嘴胡言乱语。 几个男生怕事情闹大,干脆架着齐思远回房间。 肖可可摆摆手:没事啊,卢卡,你晚上安心在这儿住。那几个男生能把齐思远看住了,他房间在二楼,乐月房间在三楼,不在一层。 乐月叹口气,对一脸歉意的肖可可说道:可可,卢卡晚上不住这里,他订了酒店。 肖可可愣在原地:啥,不住这里...... 打电话叫个车吧?乐月握住卢卡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你早点回去休息,坐飞机坐那么久,肯定累坏了,发给我酒店地址,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肖可可看这俩人你侬我侬的模样,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拉着两个看热闹的女生朋友跑上楼,把空间留个小情侣俩人。 月亮,卢卡微微弯腰,伏在她身旁,一字一句说道: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去酒店。 啊。乐月眨眨眼睛,听到一起去酒店几个字...... 她脑海中,自然而然蹦出一些让人羞耻,却催生欲望的画面。 第30章 哭腔 太大了 乐月对域望并不陌生, 十五、六岁,做过wet dream以后,也偷偷探索过快乐。 她一直觉得,这种快乐, 是天经地义, 是光明正大的。 但是第一天成为男女朋友, 就一起住酒店, 是不是速度稍稍有点快了? 乐月指指自己, 结结巴巴开口:内个, 内个......我也去酒店?你, 你是, 自己一个人害怕吗? 齐思远发酒疯,我不放心你住在这里。卢卡揉了揉她的脑袋,像哄小孩子一样说:放心, 我再给你订一间。 乐月皱起眉头, 又觉得男女朋友开两间房也太见外了? 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多浪费钱啊? 哦,明白了。卢卡挑挑眉,笑了:那就和我住一间。 我不去, 懒得收拾东西......乐月咬咬嘴唇, 不乐意被他调戏。 她发现, 小狗现在坏得很。 我帮你收。卢卡抬手轻轻搓了一下乐月的耳廓,惹得她身体过电似的一阵酥麻。 乐月哆嗦了一下,双手环在胸前背过身去,刻意掩饰自己的泯感带,艰难挤出两个字:不要。 卢卡声音软了下来:月亮,我怕黑,求求你陪我吧...... 停!她真的受不了卢卡用这种语气说话。 乐月咬牙切齿, 气鼓鼓地上楼:等着,我拿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她上楼,收拾出明天要穿的衣服、鞋子和洗漱用品。 没有丝毫犹豫,乐月把电脑、复习用的讲义和笔袋也塞进包里,毕竟放完假,接着要期末考试。 欧洲的大学和国内完全反着来,宽进严出,西班牙本地人五六年才毕业的情况也很常见。虽说不是学神,但是作为常年成绩好的学生,乐月对延毕或者重修,还是很难接受。 她估摸着明天卢卡肯定要倒时差,可能一上午都在睡觉,等他倒时差的那段时间,乐月可以用来复习。 收拾好了之后,乐月关上房门。 刚准备下楼,就听到二楼的楼梯间又传来齐思远发酒疯的东京。 肖可可贴心地探出头,对楼下的卢卡说:放心啊帅哥,情敌已经被我们制服了,祝你和月亮今天晚上,好好领略一番美妙的生活情趣! 卢卡笑着说:Gracias. de nada,肖可可打了个响指,鬼鬼祟祟的说:回马德里,请我们吃四川火锅就行! 乐月:???? 卢卡订的酒店离乐月他们租住的小楼不远,不到十欧的打车费就到了。 Las palmas是典型的旅游城市,卢卡在booking随意选了一间评价不错的四星酒店,酒店设施相比较内陆欧洲城市好一些,但是和国内同星级的酒店确实没有可比性。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默契,谁也没提起额外订一间房的事。 嘀一声,卢卡刷了房卡,推开门。 乐月跟在他身后走进去,看着比King size还要再大一些的床,下意识感慨道:床好大啊! 卢卡被这句单纯的话,闹了个红脸。 他放倒巨大的托运箱,拉开箱子。 满满一箱子码放地整整齐齐的各色零食,其中有不少都是儿时的回忆,比如各种口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脆香米、巧克力派、大白兔奶糖...... 卢卡像个求表扬的宝宝,仰头对乐月说:看,月亮,有你喜欢吃的吗? 乐月踢掉脚上的鞋子,赤着脚跑过来:哇!你也买太多了吧,这要吃都什么时候啊? 卢卡抬手抓了一下后脖颈: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你让我随便看着买,我就每种都买了一点。 你还买了酷儿?我好久都没喝过了!乐月拿起一小瓶橙色包装的饮料,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云镇当时没有卖酷儿的。 你提起过。卢卡笑着说。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乐月干脆一屁股坐到箱子旁边,一包包拆开想吃的零食。 人就是这样,如果见不到还好,见到了,乐月每一种零食都想吃。 你先吃着,我去洗漱。卢卡噙着笑,看着两腮鼓得像小松鼠似的乐月,从箱子侧面拿出一包叠得整齐的衣物,进了卫生间。 很快,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卢卡应该在洗澡。 乐月挑了喜欢吃的芒果干、溜溜梅、无花果丝,脱掉外套,舒服地躺到床上,打开电视,看了会儿Antena3上循环播放的西班牙国民情景喜剧《Aqu no hay quien viva》。 电视剧笑点频繁,乐月抱着一堆零食,看着电视傻笑,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电视剧演完了,乐月百无聊赖地换台,也没发现好看的电视,干脆拿出讲义看起来。 恋耽美 柚子水豚(23) 等卢卡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你洗完了?那换我啦!乐月抬头看了眼,放下圆珠笔。 她抱起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准备快速洗漱冲澡。 卢卡点头,声音带着点倦怠:嗯,水有点热,温度别调太高。 一切发生的都很自然,乐月没觉得有什么,她小时候就和卢卡同吃同住。 而且这段时间住在玛利亚家,二楼只有乐月和卢卡两个人,本来西班牙的房子隔音就不好,墙像纸糊的似的,听见洗澡的动静也很正常。 洗完之后,乐月只把头发吹了个半干,穿着一身粉蓝色Snoopy睡裙走出卫生间。 房间的灯明显暗了下来,估计被卢卡关掉了几盏,只剩角落的灯光和电视屏幕在闪烁。 卢卡穿着居家短袖T恤和长裤,双手环在胸前半靠在床头,眼睛闭着,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一双长腿叠在一起,模样挺安详的。 乐月轻手轻脚靠近,听到他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显然,眼前的人禁不住瞌睡,等她等得睡着了。 这么算一下,卢卡应该有将近二十四小时没好好休息了。 乐月轻轻摇摇头,心尖发酸。 明明累成狗了,还强撑着来海岛找她。 真傻。 不过很快,她又觉得小狗睡了也好,睡了,就没精力想别的了。 乐月转身拿过一枚枕头,动作很轻地垫在卢卡脖颈后面,试着想让他躺平。 乐月弯下腰,双手刚扶住他的肩膀,那张俊脸上,一双带着些许迷离的眸子缓缓睁开。 月亮......卢卡攥住她的手腕,把人往怀里轻轻一带,乐月整个人倒在他怀里。 十八岁的年轻男女拥抱在一起,穿着单薄的衣物,分毫不离。 乐月呼吸逐渐急促,空气潮热,气氛煎熬。 卢卡一只手一寸一寸深入带着潮气的发丝,攀上她的脖颈,眼眸中的迷离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有少年气直白的爱预。 卢卡轻轻地啄吻她的嘴唇。 很轻,很慢。 一下,两下,三下...... 乐月被惹得莫名烦躁。 卢卡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激灵,身体的痒和奇怪的感知,让她分不清即将迎来的是快乐还是恐惧。 要怎么,才能知道,具体是什么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小狗......乐月气息不稳,抬手搂住他的脖颈轻轻唤了一声,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她湿湿热热又灵巧的小小舌尖,生涩地探索他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就这么毫无章法地撩拨几下,乐月能感受到,卢卡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下一秒,乐月只觉天旋地转,瞬间她就被卢卡压在身下。 迎接她的,是剧烈到无法呼吸的吻。 初尝甜蜜爱意的两人,唇齿交缠,津液溢出,毫无技巧,却无比动情。 毫无疑问,乐月已经找到了答案。 ....... ....... ....... 你快睡,不用管我......卢卡擒住她的手,声音发哑。 会不会难受?乐月睫毛颤动着,靠在他怀里,这会儿卸了劲儿,是真的想睡。 不会。卢卡低头,吻了一下乐月的额头,轻声哄道:明天,我们像三毛一样,去流浪。 乐月打了个哈欠,软软地抬起小臂,伸出小拇指:要拉钩的,要不你总是说话不算话。 拉钩。卢卡钩住她的小拇指,晃了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是...... 乐月哼笑一声:嗯,反正你变了,也还是小狗。 再也不会变了。昏暗中,卢卡吻了她的耳尖。 那说好了,明天要陪我去三毛住过的房子,看三毛看过的那片海,走三毛走过的街巷,这次,你真的不能再跑掉了......乐月声音开始含糊不清,困得头像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 好。卢卡嘴唇蹭过她的发顶,轻声说:晚安,我的宝贝。 乐月垂着眼睛,像个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卢卡把乐月放平,盖好被子,支撑着身子望着她。 这一刻,他太幸福了。 月亮带给他的欢欣,可以抵消过去所有的不堪。 她像月亮,也像太阳,明媚,美好。 忽然间,乐月抬手揉揉眼睛,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迷迷了。 卢卡掌心覆在她额头,轻轻摩挲:乖,好好睡。 乐月没睁眼,只是拧着眉头,气鼓鼓地说起梦话:小狗爸爸接他回马德里,肯定对他不好...... 卢卡呼吸一滞,指尖僵住。 第31章 幸福 小鱼儿 停滞几秒后, 卢卡指尖轻轻拂过乐月额头,陷入沉默。 曾经,卢卡无数次梦到在云镇的那个清晨. 如果自己没有一听到敲门声,就慌张跑去开门, 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那天清晨五点半, 卢卡听到一阵敲门声, 下意识以为是月亮按捺不住兴奋, 提前来找他。 开门后, 看着一众陌生男人, 听到熟悉的西语, 卢卡愣在原地。 父亲派来的人, 提前来到云镇,直接就要带他走。 那时的卢卡并不知道,父亲结婚后许久没有孩子, 迫不得已, 只能把他这个血统不纯的残次品拉回去当继承人。 卢卡借口带着他们去吃早餐,回来再收拾行李,本想途中趁机逃跑, 却没想到对方早就识破了计谋, 假意同意开车去吃早餐, 途中根本没停车,一路开回北京。 来的人还有几张华裔面孔,他们拿着公证认证好的文件,去街道办报备好一切手续,紧随其后离开了云镇。 之后的一年时间,卢卡被父亲严密控制起来,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外界, 每天要按照父亲制定的标准上课培训。 显然,父亲想要速成一位合格的继承人。 父亲甚至预约了整容医生,想要去掉卢卡身上逐渐明显的亚裔痕迹,好在医生建议手术最好在十五岁以后进行,卢卡才逃过一劫。 除此之外,卢卡还要随时应对本就有严重种族歧视的继母,没日没夜歇斯底里地侮辱谩骂。 就在回西班牙一整年后,卢卡的继母忽然间有了身孕。 于是,卢卡一夜间失宠,扒去一身华服,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狗,扔到半慈善机构的寄宿学校,和没人管教的小混混、少年犯在一起,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半年时光。 直到在一次学校的例行体检中,眼角淤青的卢卡,遇到了母亲生前的同事兼好友玛利亚,体检表上的第二姓Zhao,引起了玛利亚的注意。 被玛利亚夫妻接回家后,没有乐月北京地址的卢卡,只能尝试着往云镇寄信和包裹。 包裹里塞了卢卡在三王甜甜圈里吃出来的陶瓷三王、圣诞节新年才有的杏仁牛轧糖、姐姐露西亚无意间提到颜色好看的口红、和三毛《我的宝贝》里同款,在跳蚤市场买到的小玩意、来自撒哈拉沙漠的漂流瓶...... 信寄去了好几封,包裹打包的严严实实的,也寄过去了。 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卢卡认定,乐月肯定气得不愿意搭理自己了。 可他还是想试试看,如果万一有机会,她还记得他,愿意原谅他呢? 于是又寄了几封信。 最后的几封信,全都退回来了。 他不是没想过回中国找乐月,但是回一次国代价昂贵,卢卡不希望给玛利亚一家增加过多压力,就利用假期时间在餐馆打工攒钱,无意间被星探发现,十七岁时走上了模特这条路。 卢卡一直记得,月亮说过,希望他当模特。 同时,卢卡也有私心,如果模特经济公司有回中国的工作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入行后,卢卡发现,小模特的收入连糊口都很难,想尽办法参加了Elit模特经济公司的面试,通过后接着前往巴黎封闭培训。 培训结束那天,玛利亚在电话中提到一个叫Luna的中国女孩。 那一刻,卢卡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见到乐月的第一眼起,卢卡默默地开始规划,有她的未来。 第二天,乐月迷迷糊糊睁开眼。 反应了一会儿才搞明白自己具体在哪儿。 腰上搭着什么东西,稍稍一动,一股力道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乐月转过身,和卢卡面对面抱在一起,像只小猫似的下巴抵在他胸口磨蹭:再睡会儿吧。 好。卢卡搂紧她的腰,亲吻她的发顶:我好幸福,像是在做梦...... 那就晚点醒。乐月笑了,心里塞满了踏实感。 这次,卢卡说话算数。 月亮,卢卡半睁着眼睛,抚摸着她后背突出的蝴蝶骨,语气很轻:你将来,想回国吗? 是读完书吗?乐月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要回国。 好,我也更喜欢中国。卢卡搂紧她。 卢卡这次回国,并不是单纯的完成拍摄任务,借着这次机会,他一直在了解中国的模特市场。 相对于模特经济成熟的欧洲市场,二零零八年年底,中国大陆的模特市场还非常稚嫩,卢卡发现中国需要大批量的外模。 凭借着流利的中文、法语、英文和西语的语言优势,卢卡和负责对接的国内公司聊过几次,了解到的情况是,目前来说,国内成熟的模特经济公司几乎没有。 刚好,有几场拍摄,负责对接的广告公司高层也来到拍摄现场,对这个能熟练掌握四门语言的年轻男孩很有好感,留了联系方式给卢卡。 在乐月没答应他之前,卢卡的想法很单纯,他知道,月亮想要流浪的心只是暂时的,她是个恋家的女孩,读完书肯定会回国发展,那他也要做好回国发展的准备。 既然现在,他知道了乐月的心思,卢卡更要努力给月亮最好的生活。 这次回国,在应酬的酒会上,卢卡也听到国内的人们都在讨论北京疯涨的房价,和北漂的生活压力。 他除了一颗爱着她的心,现在一无所有。 乐月没想那么多,听卢卡说他更喜欢中国,笑着说:中国这么好,谁不喜欢哇?暑假,我们一起回云镇吧?姥姥姥爷还经常念叨你呢。 好,很想楚爷爷他们。卢卡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他人生中无数不多的温暖,都是楚家人给的。 他也很喜欢听乐月说过去的事情,关于在云镇的回忆,自从有了月亮之后,每一天都是甜的。 回到西班牙的很长一段时间,卢卡都是靠着回忆度过的。 乐月轻声问:小狗,你还记得镇子口的破庙吗? 卢卡:当然记得。 只是可惜,我们暑假回去,见不到庙里的老和尚了。乐月叹口气,鼻子蹭到卢卡的脖颈,声音有些难过:听姥爷说,两年前的一天,老和尚忽然间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庙里的大橘也不见了,庙空了...... 卢卡拍拍乐月后背:没关系,庙还在那里,荷塘还在那里。 乐月嘀嘀咕咕地说:嗯,云镇还在那里,可是你回去以后,肯定不认识了,杨柳巷和桂花弄都拆迁了。 乐月又躺了一会儿,她不需要倒时差,一点也不困,小手就不老实地摸来摸去。 后来,就不是任由她乱摸那么简单了。 乐月像条滑溜溜的小鱼一样扭来扭去,很快被吻的呼吸急促,脖颈都泛出艳丽的粉。 缓过来的时候,乐月抓过手机看看时间,上午十一点了。 她费劲巴拉从卢卡怀里挣脱出来,动静很小地冲了个澡。 卢卡索性也不睡了,起来后准备叫客房服务的早餐,当下被乐月揽住:客房服务又贵又不好吃,我们去cafetera吃吧? 好,听你的。卢卡点点头,揽住她的腰:吃完早饭,我们就去流浪。 在街边,随便找了一家cafetera,乐月和卢卡快速解决了早餐。 之后,卢卡用驾照,租了一辆seat ibiza,挂着L牌一路南下,从大加纳利首府开往位于男人海滩的三毛故居。 全部车程不到半小时,乐月用手机反复播放《橄榄树》,心情有些忐忑。 有谁能想到,七年前,十一岁的乐月捧着一本《撒哈拉的故事》,和一个小男孩吹牛,长大后要带着他来西班牙像三毛一样流浪。 孩童时期的承诺,是可爱的,是随便的,是永远允许被原谅不实现的。 而这一天,在她十八岁那年,童言童语的承诺,竟然实现了。 当年的那个穿着不合身的衣裤,腼腆害羞的混血小男孩,如今成了乐月的男朋友。 三毛故居,位于海滩边一个非常安静的社区。 卢卡在一个单行道停好车,两个人像所有陷入热恋的情侣一样,手拉手走在滨海小镇的街头。 小狗,你知道吗,三毛的笔名,真的是《三毛流浪记》来的,就是你送我的那本!乐月仰头笑着说。 卢卡唇角弯弯:那我挺亏的,当时你可一点都不喜欢《三毛流浪记。》 有吗?我怎么记得我还挺喜欢的哈。乐月吐吐舌头,赶快岔过话题:现在有好多人,都质疑三毛的故事,说她是编的,说她和荷西根本不相爱,说三毛的故事不真实。 我相信三毛。卢卡认真地说。 乐月:我也相信。 顺着不宽敞的人行道慢慢往下坡走,红门白瓦的墙壁映入眼中,Lope de Vega街的3号。 不久后,因为来访的游客越来越多,当地政府会在围墙上镶嵌一块小牌子。 【En esta casa vivi la escritora china Sanmao(Echo Chen), junto a su esposo Jos Maria.】 中国作家三毛(Echo Chen)曾与丈夫荷西在此居住。 乐月提前做过功课,知道现在这栋小房子是私人住宅,只偷偷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大门紧锁,院内的相思树还在,可以看到凌乱疏于打理的小花园。 乐月攥紧卢卡的手,眼眶微微发酸。 站在房子的门口,就可以看到路的尽头是海。 这就是三毛笔下,那个坐落在一个斜斜山坡的顶上,厨房的后窗是一幅画框,墙下的金银花,一定要开始黄昏了,才发出淡淡的沁香来的家。 想什么呢,小月亮?卢卡抬手,替乐月挡住从云层里偷溜出来的阳光,他知道她怕晒。 我在想......乐月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压低声音说:好神奇哇,真的好神奇,这是三毛曾经的家,我们小时候看过的好多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而我和你,七年前一起读过三毛的故事,我们还约定好,要像三毛一样来西班牙流浪。卢卡,我好像不会说话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就是觉得一切都很奇妙。 卢卡浅浅笑笑,拥她入怀:我也觉得很奇妙,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Hola! 忽然间,对面一栋白墙红瓦小房子的阳台上,出现一位金色短发的小老太太,脸上挂着俏皮的笑,挥手向他们打招呼。 Buenos das!乐月眯起眼睛,这会儿太阳出来了,也和对方挥手问好。 怕被当成在别人家住宅门口窥探隐私的坏蛋,乐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西语说:我们很喜欢Echo写的书,专程来看看她住过的地方。 恋耽美 柚子水豚(24) 总是有中国人来找Echo?老太太笑眯眯的,撑着绿色的围栏,好奇地问:Echo在你们中国,很出名吗? 乐月点点头:当然,Echo在中国,有几亿人知道她的名字。 忽的,她猛然想起来,三毛住在Lope de Vega街3号的时候,对面的邻居是一位叫甘蒂的女人,是三毛很好的朋友。 荷西走后,三毛独自一人买房子,处理家具的时候,三毛送了许多东西给这个爱啃手指的朋友。 甘蒂,是三毛在西班牙最心爱的女生朋友,是三毛称为生死之交的朋友。 您是,Candi吗?乐月不记得自己是否看过甘蒂和三毛的合影,也不知道甘蒂这个名字,对应的拼写具体是什么,只能犹豫着把甘蒂音译成Candi。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哈哈哈,Echo是我朋友。甘蒂笑得像个很典型的西班牙人。 乐月倒吸一口气,激动地拉住卢卡的手:她是Candi,是三毛的朋友!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里有一篇散文《随风而逝》,好几次提到了Candi。 卢卡没看过《梦里花落知多少》,他只看了《撒哈拉的故事》和《我的宝贝》,但是见到书中出现的人物,也很兴奋。 您会有许多关于三毛的回忆吧。卢卡礼貌地问。 Echo的声音很特别,像小女孩一样,隔着老远就Candi! Candi!的叫我。甘蒂手舞足蹈地模仿起三毛叫她名字的声音,笑得像个小女孩。 谢谢您记得她。乐月静静地湿了眼眶。 甘蒂,是见证过三毛生活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谢谢,谢谢,再见。乐月对站在阳台上的甘蒂挥挥手,不忍心过多打扰。 她拉着卢卡的手,往大海的方向走。 三毛居住过的房子,步行到男人海滩只有四五百米的路程。 乐月和卢卡,手牵着手,就这么慢慢地走着。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惆怅。 乐月当下做了一个决定,不去Santa Cruz de Tenerife岛了。那座临近的岛屿,陈列着荷西的墓碑,她无法接受墓地带来的悲伤。 三毛的朋友,已经变成老太太。 而三毛在乐月心里,还是年轻大姐姐的模样,因为长眠在时光中,所以那个爱笑的姑娘永远不会老去。 望着这片海,乐月有一种,行走在时间里的幻觉。 卢卡,乐月转过身,在咸湿的海风中抱住卢卡:我很幸福,我的梦想实现了。 卢卡低头亲吻她的睫毛:我也很幸福,幸福的不真实。 第32章 发烫 回云镇 大加那利岛的海边, 热闹的跨年烟花下,乐月和卢卡拥抱着接吻,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回马德里以后,卢卡和玛利亚坦白了他和乐月的关系。 玛利亚双手捂住嘴, 笑得眼尾的褶皱很深, 接着, 她热烈地拥抱了卢卡和乐月, 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我知道, 你们还小, 对未来有许多许多的不确定, 但是爱情就是这么美好, 你们要好好享受爱情,珍惜在一起相处的每一时刻。玛利亚笑着说。 卢卡攥住乐月的手,对她挤挤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里, 乐月的生活看似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卢卡只要在马德里, 就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算课程安排不一样,也会开车接送乐月上下学,欧洲本科课程一点都不轻松, 两个人压力都不小, 在学校也是约着一起在图书馆学习。 乐月的压力, 主要来自语言和文化差异,从未学过Latn,对欧洲文学并没有多深的了解,许多课程乐月啃书啃得非常吃力。 卢卡的压力来源于,只有一个,就是时间。 上一次在中国的模特活动,Elit模特经济公司和国内的广告公司对卢卡非常满意, 卢卡的模卡被分发到国内各大广告公司,不少合作方纷纷伸出橄榄枝。 同时,卢卡在巴黎和伦敦的春季时装周表现出众,欧洲的行程也被安排的很满。 法学院的课程紧张,除了工作和学业,恋爱也要谈,好在月亮住在玛利亚家,只要他人在马德里,两个人总能见到面。 有时候,卢卡恨不得自己可以分成三份。 但是再难,卢卡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小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母亲身边,卢卡思维并不西化,反而非常传统。他并不只想和乐月谈一场年少冲动,看不见未来的恋爱。 乐月像小公主一样,一直被家人保护的很好,被身边所有人爱着,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一个人,总是无所谓的,当身边有个月亮,卢卡只希望自己能做得好一些,更好一些。卢卡没有可以依赖的靠山,只有自己。 也因为卢卡的工作被经济公司安排太满,五月底期末考试结束时,乐月恍然间发现,自己好像谈了一场异地恋。 乐月这段时间忙着备考,考完了才发现,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男朋友了。 回国的机票,乐月在家人的催促下早早买好,六月一号就回北京。 回国的行程,乐月已经被家里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在北京待不了几天,就要回云镇陪姥姥姥爷住一段时间,老两口想孙女快想疯了。 本来,几个月前她和卢卡计划的很好,六月一起回国,结果卢卡这半年,飞了三次中国,现在他人还在上海工作。 卢卡在MSN上和乐月视频,一再保证,只要工作一结束,他就去云镇找她。 乐月坐在地上收拾行李,听到这话多少有些委屈,嘟着嘴巴哦了一声,也没抬头看他。 月亮,生气了?卢卡问。 乐月低头叠衣服,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没,我才不生气呢,我要回家了,开心得很。 卢卡轻声笑了,摇摇头说道:月亮,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不在...... 你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乐月抬起头,看着电脑屏幕里熟悉的面容,又泄了气。 卢卡比她上次见,又瘦了一些,做模特这行,集中工作的时间非常辛苦,拍摄时一整天都不能吃东西,休息时间坚持健身维持身材。 比起全职模特,卢卡还要兼顾学业,见缝插针的了解工作流程,联系人脉,为了之后的创业做准备。 乐月说过好几次,不让他这么拼,他也才十九岁,未来,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一起去拼搏去奋斗。 可卢卡早就不再是那个乖顺听话的小金毛,现在的卢卡,像极了极具自我意识的杜宾。 月亮,你把国内的手机号给我。卢卡说。 哦,今天去哪里工作了,吃的还习惯吗?乐月站起身,在键盘上输入一串数字发过去。 她不再板着脸,心疼地说:别告诉我,还是老样子,除了沙拉就是冰美式?而且不能吃盐,是不是? 卢卡故作轻松地笑笑:没有那么夸张,沙拉里还有鸡胸。男模还好,真的,听说一些女模每天只吃草莓和矿泉水。 你对女模吃什么,倒是很清楚嘛?乐月语气故意酸溜溜的。 卢卡摇头笑笑,没搭腔,只是小声说了句:月亮,我想你。 他看起来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穿着酒店的浴袍,胸口敞开着。 乐月像个小色女一样,舔舔嘴唇,对着屏幕勾勾手指:喂,腹肌和鲨鱼线还在不在啊?来来来,给爷儿把浴袍脱了看看。 下一秒,看着卢卡真的褪去上身的浴袍,乐月又怂怂的把眼睛闭上,咬牙说道:切,有本事把摄像头再往下拉一点啊! 结果,摄像头真的很听话地往下移动...... 六月一号,乐月告别玛利亚一家,带着给全家人买的礼物坐上回国的飞机。 在北京的家里待了十天,和曲燕见面吃饭,拿到卢卡寄给她的东西,又和爸爸那边的亲戚吃了几次饭,乐月就迫不及待坐上动车,回到云镇。 趴在车窗玻璃边,乐月望着窗外飞驰变换的景色,忽然间想到,八年前,妈妈来云镇接她回北京时说过的话。 月亮,北京申奥成功,全国都要建动车,到时候从北京回老家就近了,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回来看你姥姥姥爷也方便。 现在,从北京到云镇,真的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动车,太方便了。 姥姥姥爷早早等在站台,迎接一年多没见的宝贝孙女。 姥姥,姥爷!乐月连行李箱也顾不得,一路跑过来,抱住满头银发的姥姥姥爷。 才一年没见,乐月总觉得他们好像又老了一些。 哎呀,月亮,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丢三落四,行李箱都不要啦!姥姥拍拍乐月的背,赶忙指挥姥爷去拖箱子。 我去我去,我力气大着呢,别让姥爷过去。乐月亲了姥姥脸颊一下,重新跑回去拉箱子。 总算回来了,月亮,姥爷给你做打卤面和拔丝地瓜,买好了你最爱喝的酷儿,冰在冰箱里了。楚老爷子笑眯了眼,牵住孙女的手上下打量:让姥爷看看,我怎么觉得在西班牙待得,我们月亮又瘦了啊? 我胖了呢,还高了两公分,一米六六了,九十五斤了,我妈还让我减肥来着!乐月吐吐舌头,笑着说。 云镇这两年发展迅速,被规划进了省城的开发区,虽说名字还是云镇,已经成为地级市了。 当年的杨柳巷、桂花弄那一片的老平房,早就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带电梯的高层住宅楼。 云镇也建了卖场、超市、奶茶店、电影院、肯德基、必胜客...... 楚老爷子家拆迁后,住进了云镇中心地段的商业小区,女儿又添了些钱,给老两口置换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朝阳的大平层,有个采光特别好的大露台,最适合老人种花种草的。 老两口专门给乐月留了房间,把她小时候留在云镇的那些破烂和书籍,原封不动地带到新房子里。 乐月盘腿坐在铺了竹席的床上,嘴里叼着半截葡萄味道的旺旺碎冰冰,百无聊赖地在开心农场偷菜,她把卢卡的菜都偷光了,还是不解气。 在云镇,乐月朋友不算多,在云镇小学读书交的朋友,大部分都没什么联系了。 有联系的曲燕交了男朋友,是北京本地人,具体做什么的曲燕故作神秘没和乐月说,只不过,曲燕暑假就不回云镇,在北京找了个实习。 后天就是乐月十九岁生日,卢卡还没说什么时候来云镇。 乐月这次也沉住气了,他不说,她也不问。 扣扣上,曲燕发来她和男朋友的合影,这种撒狗粮的行为让乐月嗤之以鼻。 乐月:【你就和你男朋友浪吧,别在我这儿放闪......】 曲燕:【咋地,你家小狗还没来找你?】 乐月:【没,他最近好忙......】 曲燕:【哦,那你可要做好准备,小别胜新婚啊 色jpg.】 乐月:【......新婚个头啊新婚】 曲燕:【靠!不会吧,你俩不会还没内个吧???】 乐月:【没啊,怎么了?】 曲燕:【咳咳咳,我是听说啊,只是听说,混血内方面可是挺厉害的,你最好做好准备,一步到胃听说过吗?】 乐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燕子,你上班时间摸鱼,老板知道吗?】 曲燕:【嘻嘻,知道呀,老板就是我男朋友。】 乐月翻了个白眼,这丫头,越来越嚣张了。 这时,她手机响了。 抓起一看,是卢卡打来的。 喂......乐月懒懒地开口。 月亮,卢卡那边背景乱糟糟的,好像还有铁轨的动静,可他的声音很兴奋:我到云镇了,这里变化好大,完全不认识了。 你!你到云镇了?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啊!乐月接电话的手抖了一下。 想给你个惊喜,我先回酒店放东西,再去拜访楚爷爷他们。卢卡声音停顿一下,笑着说:你来酒店找我吗? 哪家酒店?乐月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 在得知酒店名称之后,乐月冲去卫生间洗头。 洗完之后,她画了淡妆,换了一身新买的樱桃印花连衣裙,手腕和脖颈喷了一点Tous的熊宝宝香水,这些年,乐月早就习惯了这个味道。 和姥姥说了一声去见同学,中午不在家吃了,乐月抓起小包就溜了。 坐在出租车上,乐月拿着手机,看到卢卡发来的短信。 【云林国际大酒店,六零七房。】 也不知是因为天太热,还是别的原因,乐月莫名脸颊发烫。 ...... ...... ...... 第33章 [最新] 谢谢 不客气 最后, 乐月像只溺水的小白兔,被精力旺盛如狗的卢卡抱着清理完。 她靠在他胸前,闭着眼睛,浑身卸了劲儿, 耳边是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之后, 乐月被卢卡抱到床上, 像包春卷一样把她裹在被子里。 趁着自己完全迷糊之前, 乐月挣扎着抓起手机, 准备订个闹钟, 她怕自己睡过晚饭时间, 姥姥姥爷肯定会着急。 我不睡, 帮你看着时间。卢卡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乐月揉揉眼睛,半睡半醒间迷糊说道:现在三点, 我就睡一个小时, 我们一会儿回姥姥姥爷家的时候去超市买点东西,就说你买的,姥爷家五点半开饭...... 她没想到, 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 本来还想和卢卡一起去吃午饭的, 真的低估了混血在某方面的能力。 啊......乐月懊恼地发出声音。 她把被子拉高,这会儿虽然困倦,但是格外清醒,刚刚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他怎么一遍一遍的,没完没了,如果不是condom用完了, 怕是还要继续。 虽然带着埋怨,可乐月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事情,可以这么快乐,快乐到每一寸毛孔和发丝都要飞起来。 卢卡:放心睡,给爷爷奶奶带的东西我提前买好了,不用买了,过一会我叫你。 乐月来的时候,穿了一条樱桃印花的吊带连衣裙,回姥爷家的时候,吊带裙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男式米色棉麻衬衫。 还好她出门的时候,姥姥、姥爷没看清楚,要不肯定问乐月啥时候换的衣服。 皮肤上的一些印记,吊带裙显然遮挡不住。 她忐忑地摁下门铃,出门出的太着急,乐月连姥爷家钥匙都忘带了。 卢卡穿了一身正式的浅蓝色色衬衣,米色长裤,手里拎着礼盒包装的营养品和燕窝。 乐月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到的,上门看老人要带这些东西,还挺无师自通的。 老头子,月亮又忘带钥匙了,我在厨房呢,你快点帮她开下门。姥姥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之后,防盗门开了。 月亮,以后出门想着拿钥匙昂......楚老爷子一抬头,就看到孙女身后高挑的年轻男人,怔了一瞬,微微蹙眉。 老爷子看这年轻人眼熟,又不大敢认:月亮,这是? 姥爷,你还记得卢卡吗?月亮抱住楚老爷子的胳膊。 楚爷爷,我是卢卡。卢卡总归是有些忐忑,紧张地舔了一下下嘴唇。 恋耽美 柚子水豚(25) 哎呦喂,是小卡啊!老太婆,不得了了,小卡回来了!楚老爷子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上前拍拍卢卡肩膀:爷爷都不敢认了,怎么长这么大个子,都能当模特了! 姥爷,卢卡现在就是模特呀。乐月调皮地笑笑,对卢卡挤眼睛。 你这孩子,也不和我们提前说,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小卡喜欢吃的菜,快给小卡拿冰饮料喝,我去看看还能再加个什么菜。姥姥举着锅铲跑出来,对着乐月挥舞两下,絮絮叨叨地说:哎呀,小卡喜欢吃糖醋里脊,还喜欢吃炸酱面...... 您不用麻烦,不用特别准备,只要是您做的菜我都喜欢。卢卡赶忙说道。 他被热情的老两口拉到客厅,还是像对待小朋友一样待他,一个劲儿地说他太瘦了,这么大的个子,也太瘦了,心疼的不行。 在餐桌上,还没聊几句,老太太就抹起了眼泪:小卡在国外,这么多年肯定吃苦了。 卢卡放下碗筷,摇摇头:没吃苦,我一直过得挺好的。 乐月扒拉了一口饭,扫了卢卡一眼,扁扁嘴。 在西班牙没吃苦,一直过得很好? 这话,她也不信。 吃饭的时候,卢卡对老两口的问题有问必答,轻描淡写地把他在西班牙的这几年说出来,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卢卡对刚到了那两年只字未提,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饭后,他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任务,就像小时候一样。 无论老两口怎么劝,说小卡现在是客人了,都被卢卡一句我没把自己当客人给劝下来了。 饭后,久违的一家四口围坐在沙发上,老两口聊起两个孩子小时候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 人老了,很容易陷入回忆中。 卢卡整理了一下衣襟,郑重地和老两口说道:爷爷,奶奶,有一件事,我想和您们说。 老两口一个在切火龙果,一个在泡茶,见卢卡这么正式,都停下手中的活儿。 乐月塞了一嘴哈密瓜,赶快吞下去,诧异地看向卢卡。 她就忘了嘱咐他一句,今天要不先别告诉姥姥姥爷他们两人的关系,等她慢慢渗透一下再说。 可看样子,卢卡好像直接打直球了...... 我喜欢月亮,很喜欢很喜欢,会一辈子对她好,希望得到您们的同意。卢卡语速不快,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这是?楚老爷子看看乐月,再看看卢卡。 乐月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姥爷,卢卡,现在是我男朋友。 嗨,这俩小孩!楚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拍拍卢卡肩膀:合着,小卡今天是来见家长的? 乐月摆摆手,连忙说:不是啊,姥爷,哪儿那么正式啊,就是来看看你们。刚刚不是说,卢卡现在大部分工作都在国内吗,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们。 这样,你们都还小,才十九岁呢,谈朋友很正常,但是现在说一辈子,还是太早了。楚老爷子脸上挂着宽容的笑说道。 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乐月插了一句,把头靠在姥爷肩头,撒娇说道:难道,姥爷和姥姥不喜欢卢卡?对他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他可是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这话我们可没说啊,小月亮,你可别给姥姥扣帽子。姥姥点了乐月太阳穴一下。 那姥姥姥爷就是喜欢卢卡的,就同意我们在一起呗?乐月眨眨眼睛,看着老两口。 都啥年代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我们老头老太太可管不着,你爸爸妈妈也管不着,都是你们年轻人自己做主。楚老爷子抿了口茶,继续说道:而且,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也是你们自己选择。不过,小卡是不是准备留在西班牙的?月亮上完学,肯定是要回国的。 卢卡轻轻咳了一下,客厅安静下来。 八月份回到巴黎,我会向Elit公司提出辞呈,之后,会和一个广告公司的朋友合伙,在北京开一家模特经纪公司。等毕业以后,我会和月亮一起,回国生活。卢卡嗓音发紧,把他的决定一口气说出来。 乐月这是第一次听到卢卡对未来的规划,愣愣地看着他:不是,你真的要辞职? 嗯,模特是青春饭,不能做一辈子的。卢卡笑笑,拉住乐月的手:我有语言优势,也有模特行业工作的丰富经验,这大半年在中国工作了解到市场行情,中国目前对外国模特资源很稀缺,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乐月:我以为,你会留在西班牙当律师...... 卢卡:学法律,并不一定要当律师,西班牙不是我的家。 创业,要不少钱吧?乐月小心翼翼地问。 卢卡:这半年我攒了一些钱,而且,我姨妈最近联系到我,她把姥爷的房子卖了,还有姥爷生前的一些积蓄,一半的钱打给我。 哦。乐月稍稍松了口气。 她也终于明白,卢卡为什么这半年拼死拼活的接工作,看来他早就做好了自立门户的打算。 卢卡比她更早一步迈入社会,和他一比,乐月觉得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还在费劲儿和学业死磕。 我好像,帮不到你什么,我还没开始赚钱......乐月双手绞在一起,叹口气。 月亮,谢谢你和我在一起,这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卢卡微微蹙起的眉毛舒展开,在这一家人面前,他是最自在的。 楚爷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不能给月亮任何保证。卢卡抬起头,双手叠在一起,认真地说:可我会用尽所有对月亮好,一辈子,把月亮放在第一位。 内个......楚老爷子给卢卡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小卡,先喝茶,你们两个人感情方面的事情,我和月亮她姥姥都不会掺和,你别紧张。 就像月亮说的,小卡,你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说一句,拿你当亲孙子疼不为过。我们老辈儿的,就希望你们好,身体健康,学业有成,有一番自己的事业,没有其他大的企图。 这句话,送给你,也送给月亮,共勉。 你们现在都还小,眼光要放长远一些,许多事情不要说得这么绝对。 感情好,我们祝福,如果哪一天,你们闹矛盾不在一起了,你和月亮,都还是我们的好孩子。 小卡,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卢卡陪着乐月在云镇住了三日,算是忙里偷闲。 之后,卢卡还有一堆Esil的工作、合伙人的会议等着他,经济公司简直把卢卡当成铁人,疯狂压榨,鉴于马上要辞职,卢卡权当积攒经验了。 第二天一早,卢卡和乐月去了云镇的公墓,为卢卡的母亲和姥爷扫墓。 之后,他们带着草帽,手拉手走过拥有无数儿时回忆的地方。 搬迁的云镇小学,拥有了宽敞的塑胶跑道,信息化教室一样不缺,他们也见到了眼角皱纹明显的班主任岳老师。 乐月拉着卢卡,吃了校门口的炸串儿、红薯饼、麻辣烫,云镇小学门口也有奶茶卖了,喝奶茶不用再跑去省城。 最后一天,他们打了一辆蹦蹦车,去了云镇城郊的荷塘。 荷塘边,那座本就破旧不堪的老庙,在老和尚消失之后,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 踏过破碎的石阶,步入一片荒草的院落,院子里的菜地早就荒废,压水井也拆掉了。 望着依旧茂密生长的老槐树,乐月心头变得酸酸的。 你说,老和尚去哪儿了呢?乐月轻声问。 卢卡听着蝉鸣,抬手揉揉乐月毛茸茸的发顶。 他忽然间,记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经问过母亲,老和尚来云镇之前,在哪里。 母亲回答他:并不一定羁绊在某处,云游四方。 去云游四方了吧。卢卡回答她。 啊,云游四方哇,师父说过,他在云镇落脚之前就一直在游历四方。乐月一下子释然了。 因为师父,没有羁绊吧。卢卡小声感叹。 咦?你个歪果仁,竟然还知道羁绊?乐月偏头笑他。 卢卡:母亲在我小时候,讲过羁绊的含义,那时候并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才懂。 他靠在槐树下,把乐月拉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上,低声喃语:月亮,我想和你,有个家。 嗯?乐月在不缺爱的环境里长大,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卢卡在她耳边说:我现在,有一百五十万人民币,除去公司的初期成本,剩下的钱,刚好能在北京买一套小公寓。 啊!你要买房子,在北京买房子?乐月惊呼,瞪大眼睛:今年房价涨得可凶了。 2009年,刚开完奥运会的京城,房价处于疯涨的状态,均价突破了两万每平米的大关。 卢卡笑着说:是我们要买,我查过了,在中国娶媳妇,丈夫要给妻子买房子,要有聘礼。先买一套小小的,以后再买大的,聘礼我也慢慢攒。 喂,我们还不用那么着急吧?乐月眨眨眼睛,一下子说道谈婚论嫁,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月亮不着急,我着急。卢卡亲吻她的耳尖,绿眼睛里满是温柔:求求月亮,答应我吧。 被吻得浑身发软,乐月靠在卢卡胸口,喘着气说道:答,答应你,行了吧! 卢卡抓住她手腕,头垂下来,把小小只的乐月圈在怀里,一字一句地说:谢谢月亮。 乐月偏头,对上他一如初见绿得像麦浪的眼眸:不客气,小狗。 完结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