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条鬼怪供货链》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有一条鬼怪供货链》作者：临世写尘【完结+番外】 文案 被天师诛杀后，于肖肖作为恶鬼又一次重生了。 身为曾经最恐怖的邪祟，她没有去做邪祟该做的事，反而只想着达成生前的执念——开家小店赚点小钱。 所以在利用APP捕捉到其它邪祟后，她也没有去杀死它们。 湖底古镇的蚌妖在于肖肖面前瑟瑟发抖，等待死亡。 于肖肖却只拿走了她的珍珠，并在她的领域内设了个珠蚌养殖场。 后来，这个养殖场里的珍珠就因为“服用后可以水下呼吸”的功能而被买到断货，一颗难求。 凶宅老屋的吊死鬼在于肖肖脚边跪地求饶，不想魂飞魄散。 于肖肖也只是拿走了他的上吊绳，并轻声细语地叮嘱他，以后多编一点。 后来，这些手工编织的麻绳就因为“被捆住就无法挣脱”的特性而远销国外，被黄牛炒至天价。 鬼影出没的矿场、怨气不散的孤儿院、堆满娃娃的洋房......一一成为她的供货小厂，但是炙手可热的道具依旧时常断货。 网友们在店铺的评论区里纷纷哀嚎：神明店主，求求你多进点货吧！我愿意出百倍的价格购买！ 于肖肖看了眼评论区，又看了看自己的银行账户，忍不住感慨：我原本只是想简简单单地进点货、赚个小钱，怎么不知不觉就做成首富了呢？ ----------- 林雪鸮，一个令所有天师和邪祟都闻风丧胆的名字。 于肖肖站在尸山之下，抬头看着坐在山顶的少年，忽然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喊他的名字，他就从尸山上跃下，踏着鲜血走出阴影。 “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欺负你。”少年阴冷的面容上绽开了暖阳般的笑意。 于肖肖，“我不记仇。” 林雪鸮，“他们收货不给好评。” 于肖肖，“该死。但罪不至死。” 林雪鸮，“好，那我下次注意。” “对了，肖肖肖肖，接下来还有什么货要我送的吗？” 于肖肖看着面前这个衣上溅血却仿佛摇着狗尾巴的少年，总觉得驯化的道路还很漫长...... 内容标签： 恐怖 无限流 都市异闻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肖肖 ┃ 配角：林雪鸮 ┃ 其它：APP 一句话简介：有钱能使鬼推磨 立意：五好店铺，用心经营 第1章 动荡 “据调查，三个月前被雷击中的封印系曾经被誉为最强都市传说的恶鬼之印。” “现封印中恶鬼‘萧雨’下落不明，据警方推测恶鬼很有可能已经逃出Z市境内。” “近来请居民们尽量避免夜间出行，如发现恶鬼行踪请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若有相关线索，也请致电警方，中央警察署天师科的号码为......” Z市中心大学城，美食街的巷子里，几家商铺的店主正聚在一起收听新闻。 于肖肖不合群地坐在自己的商铺门口，正在根据月度账单计算上个月的店铺收益。 她没有去听热闹，但是外放的新闻内容还是断断续续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6星恶鬼‘萧雨’怨念极深，凶狠残暴......” 于肖肖在销量最好的“橙味汽水”一栏画了道勾。 “她曾于一夜之间摧毁A市，杀死近2000万居民......” 于肖肖在计算器里输入汽水单价，开始计算进货成本和出售利润。 “当初为了封印她，人类牺牲了200名宝贵的精英级天师，要知道在当时全世界的精英级天师也仅仅只有203名。” 于肖肖算完最后一笔账，一看总收益一栏，上月净亏损3000元。 新闻中的播报还在继续，相同相似的内容已经循环播放了两个多月。 总结来说就是，自从恶鬼破开封印，整个世界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最初的一段时间，人们没有什么切实的感觉，几乎都认为恶鬼破开封印的严重程度就像是某地发生车祸一样，警方和医院总有办法能够解决。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界各地的灵异现象开始活跃躁动。 灵异现象的活跃伴随着危险的发生，最开始只是越来越多前往灵异地点探险的作死人群一去不回，后来就逐渐演变成了黄昏以后，一些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都会受到邪祟的袭击。 受袭者的采访被做成新闻发布在网上，在人类中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虽然至今仍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类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邪祟，但是数据永远是最能够反映现实的——街道上的人流量明显地下降了，这也就导致了于肖肖店铺上个月的销量异常惨淡。 “哎，生意做不下去了啊......”不远处，一位老板在自家二十年历史的小吃店门口贴出了“店铺转租”的字样。 围在一起听新闻的店主们对此唏嘘不已。 于肖肖抬头看了一眼小吃店，随即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她素来淡然惯了，对其他店铺是否会倒闭不感兴趣，对灵异现象的活跃也不感兴趣，世间发生的一切大事统统都难引起她的注意。 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店铺生意。 她是两个月前才搬来的租户，开的是一家小型杂货超市。 她对外宣称父母已经去世，毕业后没有去处，才拿着唯一的积蓄投资开了这家超市。 -- 第2页 超市前期投入很大，现在才正式开业两个月就遇上了这样的动荡，如果按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的话，继小吃店之后下一个关门的恐怕就会是自己了。 该说是时也命也呢，还是该说咎由自取呢？ “老板，店里有红线卖吗？”这个时间点，超市里突然来了客人。 许久不曾见过客人的于肖肖立马搬着小马扎回到了店里，“红线有，我来拿。” 外放新闻的平板电脑还架在停车区的塑料桌椅上，等红线的两男一女站在超市门口闲聊，无意间听到了新闻内容。 穿着时尚的女大学生得意洋洋地对同行的另外两名男生说，“我就说世界上果然是有鬼的吧，让你们不信。今天晚上的试胆大会一定会很有意思。” “试胆大会？”于肖肖从仓库翻出几卷红线，一来就听见了女生的惊人发言。看在他们照顾了生意的份上，于肖肖好意提了一句，“你们不怕被袭击？” 女大学生看起来很是自信，语气游刃有余，“袭击这件事肯定是新闻在夸大其词。我们是Z大探灵社的，要知道从研究来看，其实大部分的幽灵不会无缘无故地袭击人，只有极少数的恶灵富有攻击性，而一片灵异场所里一般只存在1-2只幽灵，所以被袭击的概率其实是很低很低的。” 于肖肖觉得这名女生有些过于自信了，“新闻说恶鬼出世，各地灵异现象变得躁动......” “编的，哪有什么最强恶鬼。”女生不以为意，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理念，“你想啊，要是真有一夜之间就能毁掉一座城市的恶鬼，她肯定会向封印她的人类复仇吧？这都过去三个月了，除了新闻时不时爆出些人类受伤失踪，你见过哪座城市被毁的吗？” 于肖肖的面色从始至终略带冷漠，当女生说出这番言论后，她反倒轻笑了一声，“复仇这种情绪很主观吧，万一她就是不想复仇，只想当个好鬼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呢。” “不可能不可能。”女生摆了摆手，觉得于肖肖仿佛说了个天大的笑话，“我觉得你的假设才是几率最小的那种。你凭什么觉得一只恶鬼会改邪归正？” 于肖肖不再同女生继续这个话题，将红线递给了她，转而问道，“你们要去哪里探灵？” 女大学生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西山矿场。就是十年前那个因为瓦斯泄漏事故引发爆炸，炸死了一百多个人的西郊山区矿洞。” 说着，她还特意将手机递了过来。 于肖肖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灵异论坛。论坛的精品区有一个热度很高的帖子，帖子的标题叫作：西山矿场探灵归来，深夜里飘忽的红衣鬼影！ 于肖肖没有说话，看了几眼后就把手机还给了女生。 女生大大咧咧，拿回手机后就继续和于肖肖推销起了这次探灵活动的卖点，“其实我们这次去也不仅仅是拍摄幽灵照片。要知道这个矿场可不一般，矿塌之前产出的矿石品质是全球数一数二的，之前我们社团有社员私下里组团过去，在矿洞里捡到了货真价实的宝石！” 说着，她将手机屏幕划了划，把帖子里的宝石照片拿出来给于肖肖看，“这个宝石是不是很好看？偷偷告诉你们，这个宝石好像还有增加运气的功效。虽然没有具体的数据分析，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我那个朋友自从戴上了这个宝石串的链子，已经好几次转发抽奖被抽到了！考试的时候蒙题也能蒙对很多！” “这只能说明你那个朋友原本运气就很好吧。”于肖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没有表现得对这些宝石多感兴趣，“你们要是去探险的话，最好不要进入矿洞，里面说不定还有残留的瓦斯，如果遭遇明火可能还会爆炸。” “知道啦知道啦。”女生显然并没有将于肖肖的话往心里去，反倒怂恿起她，“你今晚想去吗？Z大探灵社永远欢迎探灵同好！” “听起来有点危险，我就不去了。”于肖肖不为所动，拒绝了邀请。 女生一脸遗憾。 买完补给品后，探灵社的三名大学生就搭车出发去了西郊。 ------------------------------------- 不到晚上六点，美食街的很多店都陆陆续续关门了。 于肖肖反锁了小鱼杂货超市的门，准备熄灯。 “今晚不做生意了吗？”隔壁诊所的值班医生路过超市，好奇地同于肖肖搭了句话。 玻璃门后的于肖肖摇了摇头，“有些困了，准备洗个澡上楼休息。” 医生点头道，“现在情况特殊，不做半夜生意也是对的。好好休息吧。” “医生你这是去哪？”于肖肖平时很少看到医生离开诊所，就顺口问了一句。 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答道，“十字路口那边又出了一起邪祟伤人事件，一个男生走在路上好端端的身上突然出现了十几道刀口，我同事已经过去了，我也准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这是大学城第三还是第四起邪祟伤人事件了吧，你平时出门也多加注意一些。” “好。谢谢医生。” 和医生道别后，于肖肖就回了超市二楼。 二楼面积大概100多平，用木板墙面简单隔出了一个房间，一个厕所，一个厨房和一个仓库。 四下无人，于肖肖伸手在半空中按了一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投影显示屏模样的APP界面。同一时间，于肖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空灵的声音，“主人，有何吩咐？” -- 第3页 “天师科的搜查进度怎么样了？”于肖肖问道。 APP，“主人请放心，我已从网络着手修改了他们的信息库数据，而且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最强的都市传说根本没去作恶，只在距离封印不到1km的地方开了个小店。” 于肖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APP，“不过主人我不明白，您当年杀死仇人后就已经放下仇恨了，也被他们杀死过一次，为什么直到现在人类还要追捕您？” “因为恐惧。”于肖肖看得很透彻，“人类从来害怕未知。不过也无所谓了，能封印我的人已经去世了，现在的他们既找不到我，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啊，只想简简单单地当一回普通人，开个小小的店，体验一回赚钱的快乐。” 这是她生前的梦想，也是死后的执念。 “对了，A。”于肖肖称呼APP为A。 A是她生前就绑定拥有的系统，直到死后，A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已将A视为了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但凡有什么想法都会事先与A讨论一下，“我有个新的赚钱思路。” APP，“您不开杂货超市了吗？” 于肖肖摇头，“不，杂货超市也要开，但是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只开超市的话八成最后会倒闭。我们可以同时兼顾卖点特殊的，就像先前他们说的那个宝石就挺不错的。那应该是邪祟的产物吧？” APP，“确实是邪祟的产物。您的意思是......” “我有预感，这次的灵异现象躁动应该会长期持续，并且有朝一日爆发。到时这个世界会变成末日吧？” 她并不希望见到人类灭绝，毕竟她也曾经是个人类。 但是破开封印后发的灵异躁动就像是蝴蝶翅膀扇出飓风、月亮引发了潮汐，不受她的控制。 “我想给店里进一些特殊的货物，等到时机来临，这些货物可以保护人类，而我也能借此机会赚得盆满钵满，不是两全其美吗？” 于肖肖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地笑了起来，笑声有点阴森，“A，陪我去西山矿场走一趟吧，我们去看看那个宝石适不适合作为货品进到店里。” 说完，她的身躯就化成了一团黑烟从窗户缝隙钻出，融于夜风之中，朝西山矿场所在的方向飘去。 第2章 西山矿场（一） 晚上18:20，西山矿场已经聚集了很多前来探灵的人。 于肖肖飘在半空中观察了一阵矿场的地势，发现整片矿场的构造就像是一个口袋，三面都是矿山，唯一的出口是幽长的山谷。 矿山前有一片开阔区域，区域内堆满了当年开矿时留下的碎石堆和废弃器械。 于肖肖挑在了一具大型器械的背后落地，落地时连一点脚步声都没发出。 她熟稔地从口袋里摸出发卡，将遮眼的刘海别在了脑袋上，又掏出一副眼镜来戴着，披散下的头发束在脑袋后扎成了一根高马尾，衣服也用黑烟幻化成了另一种款式。 做好伪装后，她不紧不慢地从大型器械背后走出，融进了前来探灵的人群里。 “咦？”清点人数时，下午在黄汶家吃黄焖鸡的女生一眼就注意到了于肖肖。她热络地凑了过来，满脸堆笑道，“同学，我没见过你诶，你也是Z大的吗？” 于肖肖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也是Z大的，不过不在群山公园校区上课。探灵的信息是我在灵异论坛上看到的，其他校区的不能参加吗？” “没有没有。”女生连忙摆手，“Z大探灵社永远欢迎探灵同好。” 当时买红线的另外两名男生也跑了过来，一人拿着个本子做记录，另一人则负责给于肖肖系参加活动人员才有的身份手环。 “你叫什么名字啊？”负责做记录的男生问道。 于肖肖随口道，“张三。” 负责做记录的男生笔尖顿了一下，“一位美女......叫张三？” “叫张三怎么啦！”男生的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女生的痛处，被女生揪住脖子一顿狂吼，“老娘还叫鲁深呢！” 两名男生落荒而逃，鲁深则因为名字上的缘分对于肖肖有了些好感，特意留在于肖肖身边好心同她叮嘱活动的注意事项，“张三同学，我也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探灵的经验，探灵的话一般都是建议组队进行的，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于肖肖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一队吧。”鲁深像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大姐姐，主动关怀着“势单力薄”的于肖肖，“到时候要是害怕的话可以牵着我的手，走在我后面。” 于肖肖沉默了。 片刻后，淡淡道了句“谢谢。” “活动19点整开始，到时候我们洞口见！”鲁深笑盈盈地同于肖肖挥了挥手，继续去帮忙统计参加活动的人员名单了。 于肖肖站在原地观察矿场构造，一眼扫过去，忽然发现有很多人正在看着自己。 一些搭伙的男生互相怂恿推搡，就算距离很远，于肖肖也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说，“你去要联系方式啊。”“你去吧你去吧。”“别怂快去，今晚可是探灵大会，要是组成一队了可是增加感情的好机会。” 于肖肖有些想要把刘海重新放下来，但是考虑到暴露身份可能会影响自己后续正常开店，就只好退一步摸出手机，沉着一张脸释放气场，警告他们生人勿近。 -- 第4页 “A。”于肖肖装作在玩手机，其实正在心里呼唤APP，“你能探测出这座矿场的邪祟是什么等级的吗？” APP如实告知，“4星。” “原来是有自己领域的4星。”这个答案在于肖肖的意料之中，“难怪产出的宝石可能带有特殊功效......” 在她的记忆里，4星邪祟通常可以造成较大规模的灵异现象，生成特殊的领域（里世界），即便人类与之没有正面遭遇，被卷入领域（里世界）中72小时后就会与领域（里世界）同化，未得到及时的营救也等同死亡。 按照1-6星的标准来看，已经属于非常危险的等级了。 但是关于邪祟能产出特殊物质这一点，人类从古至今一直不曾注意，他们注意到的从来都只有邪祟的危险性和攻击性，而非隐藏在其背后的商机。 不过这样的信息差恰恰就是自己囤货赚钱的好机会。 这座矿场里的宝石究竟带有怎样的功效，只要过了今晚就能一清二楚了。 ------------------------------------- 晚上18:52，前来探灵的人群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同一个地方。 于肖肖想到先前鲁深跟自己说要在矿洞前汇合，就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走，自顾自地闲逛到了废弃的矿洞附近。 她在矿洞前一直等到19:20，直到天都黑了，鲁深他们还是没有出现。 自己这是被人给鸽了？ 于肖肖有点怀疑人生。 “喂！张三！你怎么在这啊！”于肖肖正盘算着要不自己先进洞去看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鲁深的呼唤。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 半分钟后，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了前方黑漆漆的道路，鲁深和另外两名男生从废石堆后绕了出来。 “张三！”鲁深一见面，就哭丧了一张脸同于肖肖埋怨道，“我不是跟你说在矿洞前面集合了吗？我们等了你半天，你怎么在这儿发呆啊......” 于肖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废弃矿洞，正准备说“这不就是吗？”，结果就听到鲁深开口说，“这里哪是有矿洞的样子啊？你对着这面山壁发什么呆呢？” 于肖肖似有所觉，卸去了覆盖眼睛的力量，结果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废弃矿洞真的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壁。 这就是普通人眼里的景象吗？ 于肖肖没有拆穿这个小小的戏法，也没有告诉鲁深他们，其实眼下的西山矿场已经处在里世界（领域）中了。 “抱歉。”于肖肖在尽力伪装成一个普通人，她还需要这些人类作为诱饵替自己引出那个4星的本体，“我有些路痴，和我组队真是麻烦你们了。” 鲁深他们虽是无奈，但是看在于肖肖如此诚恳道歉的份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鲁深主动拉起于肖肖的手腕，将她带往之前大部队离开的方向，“跟我来跟我来，这次不要再走丢了。” 四人小队很快来到了一堵真正的山壁面前，于肖肖卸去眼睛的力量后，在这面山壁上看到了一个假的矿洞。 矿洞里异常安静，听不到先前进去的那些人的说话声。用手电筒光照，也只能勉强照亮洞口附近的一小方区域。 “其他人之前也是从这里进去的吗？”于肖肖问。 “对啊。”鲁深对矿洞的异样浑然不觉，“我们这次活动一共有13个人参与，探灵社3个人，群山公园校区7个人，分校区的你1个，还有2个是从论坛看了帖子参加的校外人士。” 说话的空档，另外两名男生已经走进了矿洞里，将一根细长的红线绑在了入口附近的石柱上，除了两名男生绑的这根，周围的石柱上还乱七八糟的绑了一堆红线。 “这是为了防止在矿洞内迷路。”鲁深见于肖肖一直在盯着这些红线打量，热心地解释起来，“是不是很机智？” 于肖肖瞅着身后墙面上正在缓缓合上的假矿洞，没有感情地说了声“是”。 进洞后，于肖肖和鲁深他们一道跟着其它红线的延伸方向走。 前半个小时，所有的红线都汇聚在一起，整齐划一地朝矿道的正前方蔓延。 可到了进洞后的第31分钟，四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有着4条小道的分岔，一地的红线也分成四份，各自延伸向了不同的路径。 “啊！这群笨蛋！”鲁深看着一地红线，怒其不争地跺脚道，“进洞前都跟他们说了！探灵最忌讳分头行动！这群人就不怕死的吗？” 于肖肖瞥了鲁深一眼，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五十步笑百步。 一名男生问鲁深，“社长，接下来往哪边走？” 于肖肖观察了一下红线的分布，十分平均。用力量对周围进行感知，也因为处在4星的领域里，所以无法感知4星的具体方位。因此不管怎么选的话，概率都是随机的。 又或者换一种说法，因为要狩猎普通人类，所以邪祟在将猎物关进领域后，或迟或早，都会亲自现身来处理猎物。 所以只要在探灵时不与普通人类分开，那么不论中途发生什么，最后遇上邪祟的概率都必定是1。 鲁深作为小队的领头人，开始双手环抱，认真思考起路线的选择。 另一名男生则从头到尾都在用手电筒上下左右乱照，一会照照石壁，一会照照地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咦？这是......” 张望得久了，还真叫他找到了一些不易被发现的东西。 -- 第5页 他顺着闪闪发亮的光点跑进了其中一条岔道，在被脚印踩烂的泥泞堆里努力翻找。 过了一会，他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是宝石！不会错的！很硬！白色的！”说着，开始埋头翻刨地面。 于肖肖见他挖得起劲，很想提醒一句“会不会是骨头？” 话还没说出口，男生就吓得向后一坐，瘫倒在地上。 另一名男生走过去想要扶起腿软的男生，结果在看到被挖出的那副景象后，也吓得一动不动了。 鲁深不明白两名男士究竟在害怕什么，走上前去推了他们一把，“喂，你们别堵着路......”最后一个“啊”字还卡在嘴里，就也僵在了原地。 于肖肖确定自己没有感知到杀气和恶意，不是很明白这三个人究竟在玩什么幺蛾子，就也凑上前去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在一圈微弱的手电筒光中，那个被男生挖出的浅坑里横陈着好几根人类的尸骨。 这应该曾经是一个埋尸的地方。 坑里的白骨摞在一起，长年累月被泥土和石块挤压，已经难以分出彼此。 很多赤红色的小蛇在白骨间的缝隙中蜷缩，它们似在沉睡，却因为被刨出来的动静以及手电筒的光线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 就在这些小蛇的身上，赤红的鳞片泛着琉璃色的光泽，从蛇头至蛇尾，每隔一指的距离就有一块宝石从小蛇的身上长出。 宝石琳琅夺目，妖冶异常，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浅坑里还有很多蛇蜕皮时留下的外壳，壳上沾着泥土，泥土中也包裹着一些亮晶晶的宝石。 男生目视着那些宝石咽了口唾沫，伸出颤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从坑的边角揪住一根蛇蜕。 一拉一扯，连白骨带小蛇带出了一团揉在一起的蛇蜕。 小蛇四散奔逃，男生吓得连忙脱手。 三分钟后，他稍稍定神，确定没有危险后将骨头踢回了坑里，重新捡起蛇蜕，拆开分给身边一人一条。 另一名男生和鲁深不太愿意接，于肖肖大大方方地接过一条，将嵌在蛇蜕上的宝石一个个剥了下来，就像是在剥豆荚里的豌豆。 鲁深见于肖肖剥得自然且轻松，这才也伸手接过一根。 一条20cm左右的蛇蜕上大概能剥下4-6个和小指甲盖差不多大的宝石。 于肖肖将6枚宝石上的泥土小心擦掉，指尖抚过宝石表面，能隐隐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一丝与众不同的力量。 这时，眼前的电子投影屏上弹出了一条来自系统的消息： 恭喜主人获得该领域的物质产物【未经鉴定的矿石】x6，只有当该物质搜集达到一定数量，系统才能解析其详细属性。 现阶段可以判断：该物质产物中的能量无害，且对人体有着良好的加持作用。 请主人努力搜集，尽早通关。 第3章 西山矿场（二） 于肖肖看完APP对于宝石的初步评价，判断这一货品可以在店内上架。 伴随着她对宝石质量顾虑的打消，眼前的悬浮投影屏上出现了一串文字： 【任务名】：受诅咒的矿石 【任务说明】：五彩斑斓的矿石蕴藏着特殊的力量，当它的价值显现，人类的贪欲也被一并勾起。昔年红火的西山矿场为何突然没落，矿场中的红衣鬼影究竟从何而来？矿洞坍陷百名工人之死的背后仅仅是一场瓦斯爆炸这么简单？既然你看到的西山矿场不是真正的西山矿场，那么你听到的都市传闻，又一定是真实的吗？ 【任务目标】：收集60颗宝石用于解析属性（6/60），找出红衣鬼影的真实身份（0/1），还原西山矿场的矿难真相（0/1）。 【任务奖励】：可供销售特殊货品的网店 x1。 看完投影屏上的文字，于肖肖在心里问APP，“这是什么意思？” APP说话的语调中多出了一丝笑意，“算是我与您做的一个小小游戏。毕竟只是进货的话难免有些无趣了，既然来都来了，深入挖掘一下真相又何妨？当然您是我的主人，您有选择不做的权利。” 于肖肖不仅不觉得抵触，反而还有些怀念，“还记得生前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给我发布任务的，不过那时候你的态度可死板多了。” “是您改变了我。”APP道。 于肖肖轻声笑过，不再细想生前，眼睛盯着【任务奖励】一栏询问APP，“这个网店又是怎么回事？” APP解释道，“在您被封印的这段日子里人间日新月异，天师道士不再避世，加入中央警察署划为了天师科，天师科负责调查一切超自然现象，如果您的货品用普通网店与实体店铺进行销售的话，等到规模做大，很容易就会被天师科盯上。” 于肖肖对这个网店产生了一些兴趣，“所以这个奖励的网店不会被盯上么？” “不会。”APP说明道，“这个店铺与我一样是超脱秩序的存在，不存在于过去现在也不存在于未来，不会被任何手段侦测到。店铺也会自己筛选客人，不会让抱有恶意的买家进入。” 听起来确实不错。 “好，我接受了。”时隔多年，于肖肖终于在APP的任务奖励里找到了一丝久违的心潮澎湃。 黑漆漆的矿道里异常安静，在于肖肖和APP意念沟通的这段时间里，其他三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最开始在地上挖出尸骨、小蛇和宝石的男生在克服最初的恐惧后又继续挖了起来，另一名男生在旁边给他提着手电筒。 -- 第6页 “喂，你准备挖到什么时候？”鲁深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见男生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有些焦急起来，“活动时间只剩2个小时了，我们作为探灵社员，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拍摄幽灵照片吧？” 刨土的男生头也不抬道，“社长你们要是着急的话就先走吧，我们一会就带着宝石跟上来。” 于肖肖顺水推舟，同鲁深道，“就让他们留在这吧，我可以和你先进去找人。” 于肖肖是觉得，既然他们想待这便让他们待着，自己可不想在这个地方耽搁太长时间。 “行吧。”鲁深把宝石揣进兜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和两名男生分开后，于肖肖和鲁深结成二人小队，走向了发现尸骨的那条岔道。 分岔路不比进洞时的那段道路开阔，越往深处去越窄，等走了十几分钟后就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经过了。 二人在窄道前停下。 于肖肖举着手电筒照向地面。灯光所照之处，红色的长线还在向深处继续蔓延。 鲁深没有贸然前进，站在窄道口朝窄道深处大吼，“喂！里面有人在吗！” 回声在矿洞内回荡许久。 “喂！我们在这！”半分钟后，窄道深处传来了回应。 鲁深心中一喜，回头同于肖肖道，“找到了！” 于肖肖听出了岔道深处的回应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但又不便明说，只好提醒鲁深，“从时间上推算，过了这条窄道应该就要到矿道的中段区域了，一般来说如果闹鬼就是从中段区域先开始的，你当心些。” “真的能见到鬼吗？”鲁深不仅不怕，反而激动地举起了手机，“相机我都准备好了！” 4星邪祟有着不同于1-3星的凶狠，寻常人正面遇上难逃一死。 于肖肖实在觉得以鲁深现在的心态，就算真的撞见4星本体，也能先冲上去跟人家勾肩搭背来张合照。 但她还不希望鲁深死在这里。 包括这次参与探灵的所有人，自己都不希望他们出事。 如果真的在一个灵异现场出现大规模的失踪和死亡事件的话，天师们就算再忙再抽不出人手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到时候他们要是封锁调查这里，自己进货可就麻烦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于肖肖决定在鲁深之前钻进窄道。 “我还以为阴郁的人通常都很被动需要人保护呢。”鲁深看见于肖肖钻进窄道，也连忙紧随其后跟了进去，“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 “我确实不喜欢主动。”于肖肖坦率承认，“但是现在情况特殊。” 因为自己不主动的话，这些作死的学生可能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但是这些话于肖肖不能说。 又五六分钟后，她们穿过窄道，来到了矿道中段一片较为宽阔的区域。 于肖肖举起手电筒四面照了一圈，推测这块原本应该是一片作业的中转区域，靠墙位置有临时搭建的木板桌椅，桌子上摆着一盏老式的勘探灯和一些纸张书本。 她想到任务里还有“找出红衣鬼影的真实身份”和“还原西山矿场的矿难真相”两个分支条件，而遇难的工人曾经是离真相和鬼影身份最近的人，所以从他们的留言和文字里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于肖肖径直走向临时搭建的木桌，拿起桌面上的书本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鲁深凑过来问道。 于肖肖答，“看看工人的笔记里有没有提到过矿场闹鬼的事。” 翻着翻着，还真就从书桌狼藉的最下面找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APP，“恭喜主人发现还原真相的关键线索：【线索一·工人的日记】。” 于肖肖大致翻看了一下，日记只写了三分之一的页数。 日记的主人是一位出身穷乡僻壤的农民，听城里务工的朋友说来西山矿场可以赚钱，就和村里其他人结伴来到了这里工作。 他们起早贪黑干活，老板说什么就做什么，哪怕老板违规操作，他们也不敢反抗一句，生怕扣了工资。 某天夜里，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跑来矿场找老板，老板的脸色很差，伸手打了这个女人，还把女人给赶了出去。工人们都在猜测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老板包养的情妇，意外怀孕后来找老板索要抚养费并威胁老板离婚。因为他们在二人的争执里听到了诸如“家”、“孩子”、“钱”一类的字眼。 自从女人走后，老板的态度和行为就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就像是在偷偷隐瞒什么事情。有其他工人出于关心去问，反而被老板臭骂了一顿。 再后来，矿场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有工人进入矿井采矿一去不回；有工人值夜班看到有红衣鬼影在工棚附近徘徊；有工人和家里人打电话串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嘶嘶的杂音...... 发生这些怪事后不久，老板就莫名其妙地发疯了，嘴里一直嚷嚷着，“拿到宝石的人一定会受到诅咒，灵魂再也无法离开这座矿场。” 工人们都在说这座矿场的命运大概就要和它的名字一样，日薄西山了。 “拿到宝石的人一定会受到诅咒，灵魂再也无法离开这座矿场。”鲁深将日记中的这句话念了出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刚才也捡到宝石了......” -- 第7页 还没说完，她就捂着脑袋皱紧了眉头。 短暂的疼痛和耳鸣过后，鲁深缓缓抬起头。当她再度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就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扭曲。 手电筒的灯光变成了红色，所照之处的山壁上呈现出花瓣状的凹陷，就仿佛一个个人眼正在高处注视着矿道里的人。 猝不及防的精神污染令鲁深头皮发麻，她连忙回头确认于肖肖的存在。 当确认于肖肖还在身后没有突然消失后，鲁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是还没等她彻底将心放下，就看到于肖肖的身后探出了一张极为恐怖的人脸。 人脸凹陷，扭曲，眼睛暴突，有血泪从他的眼角和脸颊垂下。 他端着两只手，手里捧着一个滋滋作响的电钻。 “张三！小心背后！”鲁深只来得及提醒一句，根本赶不上上前施救。 就在她以为于肖肖要完蛋，即将见证一幅血肉模糊的景象时，于肖肖却以一个极其微妙的角度将身体侧开，躲过了电钻的钻头。 僵尸因为电钻的重量扑倒在地，堵住了退回的通道。 于肖肖连忙抓住机会牵着鲁深的手往前跑。 “张三，刚刚的那是什么？”鲁深从短暂的头疼中回过劲，忍不住问于肖肖。 于肖肖很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僵尸。” 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鲁深根本来不及去过多思考，当她听到“僵尸”后，脑子里蹦出的唯一念头就是：靠！这僵尸好恐怖啊！说好的遇上攻击性邪祟的概率很低呢！为什么自己一来就会遇上这么恐怖的灵异事件啊！这个僵尸好像真的会拿电钻杀人啊啊啊啊啊啊！ 意识到自己离死亡居然那么近，鲁深的两条腿有些不自觉地发软。 跑着跑着，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同为大学生，为什么张三可以一直这么淡定啊？她刚才说出僵尸两个字的语气真的好轻巧...... “你不怕吗？”鲁深试探着问了一句。 于肖肖瞥了鲁深一眼，考虑到自己要在人类面前隐藏身份，只好敷衍道，“嗯，怕。” 可是你的反应根本就不像是在害怕啊！ 鲁深很想追问，可不待她开口，脚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顺势摔在了凹凸不平的地上，衣服被石块割开了好几道口子，膝盖磨破了皮甚至有些渗血。 她试着再去迈腿，却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被什么东西给桎梏住了，根本拽不回来。 她将手电筒照了过去，就看到一只苍白的人手正从地下破土而出，死死地握着自己的腿。 自己的身后、周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手从地下冒出，密密麻麻如雨后春笋一般。 “滋——滋——” 就在鲁深内心慌乱、手足无措之际，来时的矿道里再度响起了恐怖的电钻声......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鲁深听着电钻声渐近，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自己的凄惨死状。 “手给我。”绝望之际，于肖肖的声音就像是破开乌云的天光一般，予人以无比的安心。 鲁深循声抬头，就看到于肖肖折返回了自己身边。 她朝自己递出手，面色依然冷静，气场依旧阴郁，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递手动作，但是她站在那儿，便仿佛能够驾驭这座洞窟中的恐怖与黑暗。 所过之处，人手在自动逃离着她。 她将鲁深一把拉起，叮嘱道，“跟我走。” 鲁深听话地点了点头，跟着于肖肖一起朝更深的黑暗中逃去。 第4章 西山矿场（三） 于肖肖带着鲁深跑进了矿洞更深处。 “滋滋”的电钻声连绵不绝地从身后的矿道中传来，可以听出僵尸离眼下二人的位置并不算近。 但是无论二人怎么跑，都一直无法彻底摆脱僵尸。 于肖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样就好像僵尸能够准确地定位二人的位置。 他是靠什么来追踪的呢？气味？体温？声音？ 跑过一条岔道的时候，视野里突然闯进一抹奇怪的颜色。 于肖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一旁。 矿道里黑漆漆的，二人在逃跑途中为了避免吸引僵尸特意关掉了手电筒，视野出奇的差。 鲁深没办法看清于肖肖究竟在看什么，但她已经通过后者带自己稳稳跑出这一段路的经历，十分相信后者的夜视能力了。 或许她就是眼神特别好呢。 鲁深不再逼自己瞪大眼睛，打开了手电筒。 灯光已经从精神污染的红变回了稀疏平常的黄光。 光线尽头是一个十分隐蔽的洞穴，洞穴很浅，位在两条岔道的交界，是很容易就会被忽略的死角。 洞里的地上散着很多破布和烂掉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当年工人们为了休憩临时挖的，此刻这方洞穴中正躲藏着2个人。 “你们是校外的参与者吧？”鲁深看了看两人的手环，又看了看脸，一眼就认出了两个人的身份。 两名校外的男生没有接话。 于肖肖观察到洞窟中的两个人神色并不好看，那是一种死里逃生、精神紧绷却又在认出对方身份后稍稍放松警惕的情绪。 看来他们也见识过了矿洞里的异象。 “你们看到了什么？”于肖肖想要仔细打听，身后的电钻声却突然大了起来。 -- 第8页 鲁深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手忙脚乱摁掉电筒。 于肖肖被僵尸撵得有些烦了。 最开始选择逃跑，她是为了隐藏身份和避免鲁深的怀疑，但是如果一直被动逃跑的话，就很难掌控整场游戏的节奏了。 她不是任人鱼肉的性格，虽然当初还活着的时候，因为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她对外界的大多数事务失去了兴趣，但却不意味着骨子里的脾性被抹消了。 一直躲躲藏藏的话，明早之前就没办法结束游戏了。 但是又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能力。 短短一瞬间，于肖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后她急中生智，抓着鲁深的胳膊就把她往洞里塞。 两名校外的男生察觉到于肖肖的目的，以为她二人是要一起挤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二人往洞外推搡。 “你们不要进来了！” “人多肯定会被发现的！” “就是你们把这鬼东西引过来的吧？” 其中一名男生还认出了鲁深的身份，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啊，就是你组织的探灵吧！你想害死我们啊！” “说什么有宝石，到现在屁都没看到一个，腿还差点断了！” 于肖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名男生的小腿肚上绑着一段白衬衫的袖子，一大片血迹从中溢出。 察觉到对方有一名伤患，于肖肖立刻卸去力气。 两个人被推出洞穴，男生们手拉手堵住洞口，摆明不给一丝机会逼她们继续跑路。 于肖肖倒是不在意，她如果愿意的话，在矿洞里24小时逛街都没问题。 但是鲁深就不一样了。 她注意到鲁深先前摔倒时的伤口还在流血，且她本人看起来也因为先前长时间的奔跑有些力竭了。 因为被男生们很坚定地拒绝外加推搡，加之组织活动导致大家受伤的歉疚，她此刻正是一脸委屈，委屈之中又带着一丝不甘，不甘中又有无奈。 于肖肖发现鲁深在低头看手掌，手掌是先前男生推搡时她为了反抗，努力抓着洞穴墙壁刮破的。 于肖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鲁深往前推了推，和两名男生商量道，“让她进去躲着，我去把僵尸引开。” 说完，鲁深震惊地看向于肖肖。 两名男生也有些意外。但是他们还是觉得多加一人进来过于风险了。 正准备拒绝，就听到于肖肖说，“你们要是不放她进去休息，我就把僵尸引进洞里，大家一起死。” 两名男生互相对视一眼，放下了堵着洞穴的胳膊。 于肖肖给鲁深眼神示意，“进去吧。” 鲁深并不放心于肖肖一个人引开僵尸，“不行，你一个人去万一死了怎么办？我是活动的组织者，也是探灵社的社长，应该我来......” 如果她说出这番话时的嗓音不颤抖的那么明显的话，确实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伤了腿的男生也不希望于肖肖送死，“喂，我跟你说，我去年还是Z市大学组搏击比赛的冠军，但是那丑东西的力气是真的大，要不是我躲得快，断的就不是腿而是脖子了。” “你要是想做诱饵的话，往那边跑吧。”另一名男生不劝于肖肖，反倒指着其中一条岔道说，“这些岔路应该都是通的，你把僵尸从那条道引开，我们就能从这里一路走回洞口了。” 无论是劝阻还是怂恿，于肖肖统统没有回答，她听到电钻声已经离得很近了，似乎就只有一个拐角的距离。 她利用这个短暂的时间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洞穴里的三人意识到危险靠近，本能地捂住嘴唇屏住呼吸。 腐朽的僵尸脑袋从拐角探出，于肖肖转身就跑。 她跑出几步，停下来向后看了看。 僵尸在岔口犹豫了一会，就好像于肖肖跑的路径和洞穴里都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最后僵尸还是选择了于肖肖。 于肖肖一边迈腿小跑，一边在思考吸引僵尸的究竟是什么？ 她引着僵尸跑到了距离藏身洞穴大约两百米的地方，抵达了岔道的尽头——是一条死胡同。 附近瓦斯很浓，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 前方再无路可走，但是在这个地方动手的话就完全不用顾虑会被人给看到了。 于肖肖停下脚步，静候僵尸的到来。 一分钟后，电钻声逼近。 于肖肖缓缓转身，打量着这个浑身破破烂烂的僵尸。 僵尸属于1-6星邪祟中的2星，具备一定的威胁性，但是也很容易被人类的□□毁灭。他们不保留生前的意识，只听从本能，不具规模则不成气候。通常里世界里会成为僵尸的死者，都与邪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面前的这具僵尸少说死了十年，至今没有化为白骨，全身上下的皮肤都保持着一个将要腐化剥落、却又无法完全腐化的状态。 他的晶状体很浑浊，嘴角冒着獠牙，手腕上戴着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腕表，身上穿的衣服显然也不是一般工人下矿时会穿的工作服。 是那个工人日记里提到的老板吗？ 于肖肖抬起右手，单掌握拳，原本举着电钻扑来的僵尸就被定格住了。 他的双脚陷在矿洞的黑暗里，双手亦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阴影束缚。 -- 第9页 于肖肖平静地走上前，在僵尸本就破烂的衣服口袋里掏了掏，就像是给路边的小猫小狗翻找跳蚤一样。 半晌，还真让她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牛皮本子。 APP，“恭喜主人发现还原真相的关键线索：【线索二·监工的记事本】。” 监工？居然还不是矿主？ 于肖肖有些意外，随手翻了翻本子，发现其中大半部分内容都是一些随手记的工作和价目计算，间或夹杂着一个女人的肖像涂鸦。 越往后翻，女人的肖像就越潦草。 到最后一页时，女人的肖像已经完全被密密麻麻的乱线给覆盖掉了。 不过所幸的是最后一页有一些可以被称之为线索的语句： “我杀人了。” “老板把她掐死后，让我连夜把她的尸体丢到了矿井的最深处。” “我把她埋了起来。老板以瓦斯泄漏为由封锁了那一带。” “......” “怎么办，我梦到她了。” “她站在我的工棚外面，不停地拍打窗户，像是想要进来。” “......” “我明明请假回家住了，但我还是梦到了她。” “她打开了我的窗户进到屋里来了，她要来杀我了。” “......” “大师说我招惹了厉鬼，要回到工地烧纸钱做法事。” “希望大师能够驱鬼，保佑保佑。” “......”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驱鬼了，也做过法事了，可为什么她还是回来了？” “这次她已经走到床边了，明天，明天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于肖肖像看一则无聊的推销广告一样无视了承载男人恐惧的噩梦，将注意力放在了“我把她埋了起来。老板以瓦斯泄漏为由封锁了那一带”这句话上。 这个被掩埋的女人应该就是导致西山矿场没落的4星邪祟，如果能找到这个日记里提到的封锁地带，大概率就能在那里找到一些证实鬼影身份、还原矿场事故的关键性道具。 第5章 西山矿场（四）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僵尸对于肖肖来说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她将握拳的右手收紧，原本朝下方的手背一转，陷入黑暗中的僵尸便开始迅速下沉，进而被阴影吞没。 随着僵尸的消失，一些五颜六色的宝石似喷泉般从阴影中喷出。 于肖肖将它们一一捡起、清点，一共是28颗。 这28颗宝石是于肖肖在操控阴影消化僵尸时从对方的肚子里发现的。 部分宝石上还带有血迹，而这些血迹绝不是来源于血管都已经干瘪的僵尸自身。 于肖肖推测，这些血应该是僵尸追杀过的那些人留下的。 也不一定是探灵的这批人，可能是自邪祟诞生以来，为了宝石来到这个矿洞探险形形色色的任何人。 僵尸们在感知到宝石被拿离原位后苏醒，追杀盗走了宝石的人，夺回后并吞入腹中储存。——这才是邪祟留它们在里世界中的目的。 受诅咒的宝石，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于肖肖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28颗宝石，注视着其中一块。 这块四分之三的部分都被血迹覆盖了，红绿相间的外表下彰显着一种妖冶、独属于死亡的美。 “真是讽刺呢。” 她能透过这些血迹感受到当初那些被僵尸追逐的人的绝望，却不对这些人抱有一丝同情。 “没有那个能力，又为什么要去奢求自己根本配不上的财富呢。” 于肖肖冷笑一声，将宝石揣进兜里，打开了系统的电子投影屏。 屏幕上有一条最新消息：恭喜主人获得该领域的物质产物【未经鉴定的矿石】x28，任务完成进度（34/60）。 收集进度已累计超过50%，现阶段可以判断：不同颜色的宝石由于组成物质的不同，释放的磁性能量场也有着奇妙的差异。更加具体的数据需要等到样本足够多时才能进一步分析。 主人请继续努力！ 收起电子屏，于肖肖又检查了一下附近的地面，确定没有遗漏的宝石后才按照原路折返。 回到鲁深等人藏身的洞穴时，洞穴里已经没有人在了。 于肖肖在洞内认真观察，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她回想起先前自己提议独自引开僵尸时，好像有个男生是说他们会按另一条岔道回去洞口附近。 于是她就沿着另一条岔道开始寻人。 大约十五分钟后，她在矿道里找到了鲁深和两名男生。 于肖肖走上前去与他们碰头。为了避免吓到三人，她还特意出声提醒，“鲁深。” “哇！！！”鲁深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敢回头，口中不停地嘟囔着，“张三对不起你被僵尸杀了我也很难过的求求你不要缠着我啊......” 另外两名男生胆子大些，互相对视一眼后一起举着手电筒回头，刺眼的光线射入眼里，于肖肖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 “你是人是鬼？”腿受伤的男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人。”于肖肖放下胳膊，眼睛逐渐适应了手电筒的光照。 另一名男生结巴着嚷嚷道，“证、证据呢！” 于肖肖用大拇指指了指肩膀后面，几人探头望了过去，除了黑黢黢的矿道之外就只有悬挂在石壁两侧的废弃矿灯了。 -- 第10页 他们不明白于肖肖到底是在让他们看什么。 “我知道了！是影子！”鲁深最先反应过来，“鬼是没有影子的！但是张三有！” 两名男生闻言细看。 手电筒光穿过于肖肖投射到石壁之上，确确实实勾勒出了一个有着于肖肖轮廓的巨大人影。 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腿受伤的男生忍不住感慨道，“看不出你这瘦胳膊瘦腿的竟然还能从僵尸手下跑掉，运气不错啊，我原本以为你最多跑个200米就不行了。” “是啊，我好像也就跑了个200米......”于肖肖对男生的评价毫不在意，甚至还轻飘飘地附和了一句。 她从以前开始就因为外表常被人当成花瓶和绣花枕头。 年少时，她还为这些评价感到过不服气。可渐渐的，随着年龄和经验的增长，她便意识到了这份外表其实是一样可以被自己利用的伪装。 人类容易被第一印象桎梏，形如瘦弱、花瓶这样的形容就很容易让对方放下警惕，漏洞百出。 所以她再也不去争辩，偶尔碰上心情好时还会有意示弱。 弱则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弱则能够匿于暗处洞察全局。 ——这是于肖肖生前死后的处世原则之一。 她提着手电筒，走上前去与三人并肩同行，两名男生将手电筒调转照向前方的道路。 就在灯光移走的前一瞬间，墙面上原本属于于肖肖的影子咧开嘴角，露出了一副恶魔般的笑容。 旋即自行瓦解，融进了周遭的黑暗里。 半个小时后，她们沿着岔道回到了整座矿洞的入口区域。 离得很远，于肖肖就注意到入口附近聚集了9个人，这9人是这次来参加探灵的剩余学生。 鲁深一走近，就有4个人围上前来。 一名女生顶着刚哭过的眼睛和融化的眼影大声质问鲁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僵尸是你们探灵社为了营造效果安排的吗？我承认你们赢了，放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呆着了。” 女生的男朋友无奈地安抚着她。 鲁深知道僵尸不是作秀，所以在听到女生的哭腔后心中便更加愧疚了。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敢直视这名女生的眼睛，只能不停地道歉，“这次的探灵活动确实是我的错，我组织失误了，没有确认风险就举办探灵......” 她一承认错误，对她的责骂声就瞬间多了起来。 “道歉有什么用！现在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鲁深，我得罪过你吗要这么搞我？” “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生，老子真想把你往死里揍！” 探灵社的另外两名男生也陪着鲁深一同挨骂，完全不敢回嘴。 “所以你们为什么都聚在这里？”于肖肖语调平静地开口询问。 其实她早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有眼下的局面，所有人进的都是邪祟设下的假矿洞，洞口也在进来后就合上了，他们聚在这里就是因为单纯的找不到出口。 被于肖肖一打岔，骂鲁深的声音也就少了。 人群开始七嘴八舌地给于肖肖解释起此刻的困境。 于肖肖假意在听，视线却在在场每个人的身上都游走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 等到人群都解释得差不多了，周遭逐渐安静下来，她就又问了一句，“对了，容我多问一句，分开走的时候你们有人在洞里捡到过宝石吗？” 此话一出，人群反倒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僵尸的目标是宝石。”为了取得大家的信任，排除自己的嫌疑，于肖肖将【线索一·工人的日记】和【线索二·监工的记事本】都大方地拿了出来。 在一部分人翻阅过两本本子后，她又半真半假地捏造道，“我被僵尸单独追杀过，可是当我在奔跑过程中不小心弄丢宝石后，僵尸就去捡那些宝石了，我才有机会逃掉。” 虽然她说的一半是谎话，一半是自己的推测，但她并不在乎对错。 除于肖肖外的12人各怀心事，有些人甚至把手揣进了兜里，隔着布料都能看出他在摩挲石头，但就是死活不肯掏出宝石。 行，不拿就不拿吧。 于肖肖等得起，不再在众人面前强调宝石，随意地说了一句，“如果大家都没拿那就太好了。” “比起宝石和僵尸，其实还是优先离开这比较重要吧。”有人在逃避交出宝石这一话题。 说话的那人举起手电，灯光在山壁上来回了一圈，始终没能看到像是出口的地方。 最后，他又把电筒光照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石头上缚着很多红线，很明显就是大家最初进洞时绑线的那块。 “为什么洞口会平白消失？”举手电的男生说道，“这里确实是我们刚进来的地方吧？” “鬼打墙......”鲁深虽然是在低声喃喃，但是因为矿洞里有回声，加之当下只有她在开口，所以声音就变得异常清楚了。 有人问，“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鬼在附近......”鲁深调用自己20多年来对玄学的研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因为鬼在附近，他们释放的物质能量会影响我们的方向感和判断，所以我们才会找不到出口。” 说完，不远处的洞顶上落下了一滴水，水珠摔进水潭里，发出清脆的“嗒”声。 -- 第11页 “你这么一说......”有人搓了搓胳膊，试探着说道，“好像确实，这个矿洞里一直冷飕飕的啊......” 于肖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测温软件显示，现在环境温度是10摄氏度。 虽然比不上冰窖，但配上洞内幽暗潮湿的环境，对于穿单衣的人类来说确实是有些阴寒了。 “那我们来抓鬼吧！”探灵社的一名男生突然开口提议，“我们现在可是有13个人，只要揪住那只鬼把他赶走，我们就能出去了吧？” 有人用看疯子的目光打量着他，有人蠢蠢欲动却充满顾虑，“可是找出来了我们也打不过啊，你们有人学过道术？” “没事没事。”探灵社的男生开始翻找起身后的双肩背包，他们探灵社就物资这一方面可是实打实的有备而来。 不一会儿他就从包里掏出了从小鱼杂货超市购买的剪刀、钩子、铁镐、折叠伞、矿泉水、水果刀...... 于肖肖露出困惑的眼神。 男生将背包里能作为武器的和不能当成武器的道具统统分了出去。 人群手里有了东西，心里有底气，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一起揪出那只鬼！” “就是！13个人还打不过一只鬼？来只僵尸也能给他拧了！” 男生们大都充满干劲，女生们则一脸为难。 最后，探灵社的男生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是实木材质的，看起来有点分量。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的盖子，盒内垫着一层绸缎色的黄布，布上搁着一支香薰蜡烛，蜡烛上用朱砂竖着写着一些符文。 “探灵社有个学姐是天师。”鲁深看着这支蜡烛，神情很是肃穆，“因为最近天师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她这次回去帮忙了没法参加探灵，但是给了我们这支蜡烛。” “她说当我们进入一个新的区域，点燃这支蜡烛，如果蜡烛正常燃烧就可以深入，变绿的话就是有鬼在附近，越接近鬼烛焰就会越小。”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用？”有人问。 鲁深叹了一口气，无比懊悔地说道，“这个蜡烛的材料很贵，还是天师内部特供的，我没舍得。而且我也没想到这回真就撞上厉鬼了。” 于肖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支蜡烛，在犹豫要不要阻止。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其他人都没有反对，而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出来阻止的话嫌疑反而会更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一会蜡烛燃起来自己就用影子灭了它。 于肖肖心下打定主意，面上依旧一派淡定。 片刻后，人群围在了蜡烛附近。 鲁深拿着打火机，另外一名探灵社的男生将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火苗很快吞噬烛心，蜡炬上窜起一枚豆大的烛火。 众人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不一会儿，烛火真的渐渐从温暖的橙红变成了惑人的幽绿。 “卧槽，真的有鬼啊？” 人群左顾右盼，神色机警，仿佛除自己外的每一个人都很可疑。 于肖肖摊开手掌准备灭火。 “不、不对，这蜡烛......” 说话声里，蜡烛的火光又渐渐的从幽绿变成了深蓝。 于肖肖的手掌僵住了。 有人不得其解，问鲁深，“变蓝是个什么意思？” 鲁深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此刻她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生无可恋。 于肖肖的神色也随着烛焰的变化凝重起来。 “变绿，是附近有一只鬼......” “变蓝，是附近......” “......至少......” “......有三只鬼......” 第6章 西山矿场（五） 蜡烛变蓝，洞口附近至少有三只鬼！ 围着烛焰的人群慌忙退开，彼此间保持着两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之前一起组队探索同一岔路的五人组分散向了四个角落，其中看起来像是好闺蜜的一对女生在并肩走到同一个角落后，又各向左右两侧悄悄迈出一步拉开距离。 哭花了眼影的女生狐疑地松开了男朋友的手，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她宁愿顶着男朋友悲哀的目光，独自走向人最少的石壁附近。 “会不会是蜡烛出问题了......”角落里的一名男生问道。 鲁深也不想看着好不容易振奋的士气再次涣散，但她必须要告诉所有人一个残忍的事实，“这是天师专门用来寻找邪祟的蜡烛，不会出错的。” “怕什么！我们可是有武器诶！”探灵社里体格稍壮的男生弯腰拾起地上的蜡烛。 他虽然说着豪言壮语，但是举蜡烛的手就跟得了帕金森一样抖个不停，“我、我们把鬼找出来不就好了，就跟之前说好的那样，找出来我们就能出去了。” 此话一出，没有人跟风赞同，但也没有人开口反对。 似乎所有人都在纠结该不该找鬼。 十三个人对付一只鬼尚且有取胜的余地，但是同时面对三只鬼的话，就需要平均每4个人对付一只。 人类这边有近乎一半的女生，还没有配备专业的驱鬼设备。 怎么赢？ 拿头赢吗？ 鲁深看着手里巴掌大的水果刀，落下了穷人的泪水。 如果早知现在，她当时一定不会吝啬蜡烛，早早的在洞口就给它用掉。 -- 第12页 然后蜡烛变蓝，所有人回家洗洗睡觉，还探个锤子的灵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假如还有以后，她还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话，她一定要努力赚钱、省吃俭用，告别逛街、美食、新衣服，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购买与祛邪有关的道具。 鬼怪之一的于肖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人群在纠结要不要用蜡烛找鬼，作为被找目标之一的她自然就是在纠结要不要用影子扑灭烛火。 这件事情本来是不用纠结的。 但是现在状况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保底三只鬼，假设正好三只的话，其中一只是自己，另一只是站在那个哭花眼影女生背后的头盔男。 头盔男不是僵尸而是一个灵魂，上身表现为实体，下身呈现出一副混沌的雾状。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下矿时专用的黄色安全头盔，头盔上被石头砸破了一块，布满裂纹。 头盔下的五官血肉模糊...... 于肖肖通过观察头盔男，确认自己的灵视没有任何问题。 那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第三只鬼在哪里呢？ “与其在这等死，不如拼一把。”壮壮的探灵社男生继续鼓动大家，“坐以待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同意他的建议。”于肖肖打消了扑灭蜡烛的念头，举起右手。 其他人纷纷朝她投去目光。 于肖肖平日里最讨厌被关注与存在感，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做第一个举手的人。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她需要在借助烛焰的基础上，用自己的方法找出第三只“鬼”。 “其实我学过一点道术。”于肖肖以绝对的力量为诱饵，抢占眼下的话语主动权，“我可以尽量帮你们找到三只鬼。” 此话一出，她瞬间成为人群的焦点。 “怎么找？” “你有办法对付三只鬼？” “快说快说......” “嗯，我能杀鬼。”于肖肖最开始确实不打算在人前暴露力量，一是担心留下见过自己的人证，二是害怕在洞内留下使用过力量的痕迹。 但是现在找不出的第三只“鬼”却成了最大的威胁。 对方不一定是真的鬼，也可以是妖灵精怪，但无论是什么，无法被自己的灵视窥见的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对方和自己一样同属于最危险的6星级别。 一想到这点，于肖肖就在心里和APP确认，“A，你确定这个矿洞只是一个4星邪祟的领域？” APP，“是的主人，我确定。” APP不会出错，那么这只6星一定是从里世界外溜进来的。 至于它的目的是什么，比较常见的一种就是狩猎。猎物可以是星级比6星低的邪祟，也可以是人。 如果不将它尽早找出来的话，很难保证它不会伤害在场的其他人类，甚至还有可能在自己对付4星邪祟时出来使绊子。 这个4星邪祟可是自己先看上的货。 被当面抢生意、断财路这种事，她于肖肖的自尊不允许！ “可以先按照原计划拿着蜡烛去每个人面前转一转，如果烛焰变小，这个人就是‘鬼’。” 于肖肖简明扼要地吩咐探灵社的男生，“你先去她面前。” 于肖肖的手指向了角落里的头盔男。 哭花了眼影的女生以为于肖肖指的是自己，登时气红了脸，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找不出鬼就乱指我是吗？” “我指的不是你。”于肖肖语气淡漠，将指向头盔男的手稍稍抬高了些，“我指的是你身后的东西。” 眼影女生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僵硬地将脑袋转向身后。整个过程大概花费了十秒左右，但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身后除了山壁、石头，就只有黑黢黢、仿佛会将人吸进去的幽深矿道了。 “我身后哪有东西！”女生的情绪濒临崩溃，责问于肖肖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哭腔，“你不要骗我、不要吓我啊......”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女生彻底哭了起来。 她今晚本可以和舍友一起出去吃火锅、唱K，浪到半夜然后回宿舍洗洗睡觉。但是男朋友从三天前就一直在电话里央求她，和她说今晚有个探灵大会，参加可以促进情侣间的关系。 她胆子很小，也很怕鬼，男朋友就承诺会保护她，保证全程绝对不会出现恐怖的东西。她架不住男朋友的死乞白赖，这才点头答应。 结果现在根本就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呜呜呜......” 女生在发泄情绪，眼泪将花掉的眼影冲得糊成了一团，但她完全不想去管形象了，只觉得满心委屈。 男朋友骗她！ 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陌生人也要骗她！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她埋怨的时候，身后的头盔男已经意识到被发现，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准备将她绞杀。 她却并不知道自己命悬一线，只感受到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于肖肖就已经站到了跟前。 于肖肖趁着头盔男还没反应过来，先一步拉开哭泣的女生。 拉开的瞬间，于肖肖注意到头盔男雾状的下身将女生的肩膀包裹着，正是处在一个将要附身但还没能完全附身的状态。 -- 第13页 于肖肖二话不说，稍稍侧过身子，在众人看不到的视线死角偷偷将指甲变长。 比手术刀还要锐利的指甲径直割开了头盔男身上模糊的雾气。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趁着二者分离的空档，于肖肖双指并拢，凌空书下一段咒文。 她一面念出九字真言，一面将咒文狠狠地推向被推开的头盔男。 咒文给予鬼魂无限的压迫感，头盔男眨眼间就被爆成了一堆灰烬、随风散去。 于肖肖盯着空中那串随着头盔男一并散去的咒文，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哇！！！！”短暂的沉默过后，人群中爆发一阵激烈的掌声。 “张三你居然真的会道术！太牛了！！！”鲁深就像是找到了济世的神仙，激动不已地凑到了于肖肖身边。 如果不是害怕冒犯到眼下唯一的救星，她真的恨不得当场趴下来抱住于肖肖的大腿，“你在哪里学的！！！！我也能去学吗！！！” 于肖肖心不在焉地答道，“小时候家里教的。” “厉害啊......”之前还嘲笑于肖肖是花瓶是绣花枕头的男生愕然不已，控制不住地给于肖肖鼓掌，“真人版的道士降妖！” 之前还在放声痛哭、错怪于肖肖乱指的女生终于回过了神。 她用几秒钟的时间捋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很霸气很禁欲的女生似乎救了自己一命。 怎、怎么办，她看起来又漂亮又有安全感...... 女生连忙抬手，拿新衣服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和眼影，又捋了捋凌乱的刘海，压制着心里的小鹿乱撞贴近于肖肖。 “谢、谢谢你，接下来的路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于肖肖，“可以。” “宝宝......”被忽略的男朋友可怜兮兮地呼唤女生。 女生猛地回过头，川剧变脸似的给了他一记眼刀，“滚！” “精彩！”擎着蜡烛的探灵社男生也想凑到于肖肖身边寻求安全感，却被后者伸手示意站着别动。 男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思来想去，只能猜测对方是女生，可能不想和自己这种充满汗臭味的男生站在一起。 于肖肖并不知道男生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她只是不希望蜡烛的烛焰暴露自己的身份。 现在她好不容易掌握了人群中的主动权，那么就一定要在蜡烛来到自己身边之前，先把在场的其他人都轮流照一遍。 “你接下来从他开始。”于肖肖看向站在自己右边第一个、受了腿伤的男生，“逆时针照一圈。” 擎着蜡烛的探灵社男生没有异议、立刻照办。 他护着烛焰挨个从人面前经过。 照到第四个人的时候，烛焰果然变小了！ 他心中一个激灵，胖却灵活地向后疾退。 人群纷纷循着动静扭头，目光聚集到了第四个人身上。 第7章 西山矿场（六） 第四个人站在角落里。 她戴着副圆框眼镜，背着个米白色的斜挎包，从外表上看是会一整天坐在图书馆里学习刷题的乖巧型女生。 被人群注视后她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攥着斜挎包的背带，嘴唇抿了抿，试图就烛焰在自己面前变小这件事进行辩解，“我、我、我、我不是鬼......” 结巴的空档，斜挎包里有东西动了起来。 那样东西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随时都能顶开链条从里面出来。 随着包里东西挣扎幅度的变大，于肖肖可以听到有毛骨悚然的笑声从洞窟深处的黑暗里传来。 “你们觉不觉得......现在更冷了？”鲁深问。 经此提醒，众人才发现洞里的气温在明显降低！ 于肖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温度计显示现在洞内的气温是3度。 等她收起手机时，温度已经变成了2度。 气温以每分钟1度的速度下降着，要是一直降下去没个头的话，很明显所有人都要冻死在这里。 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众人屏住呼吸，纷纷捏紧手里的武器，准备在挎包里的东西出来之前给予它致命一击。 “菲菲，你快把包丢掉！”一名队友压低了嗓音，示意董菲菲赶紧照做。 董菲菲注意到队友的手里拿着把雨伞。 雨伞的伞头很尖，是铁制成的，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可以爆发出不逊于冷兵器的破坏力。 董菲菲察觉到了众人的目的，连忙摆手制止，“等等等等！” 她伸手想要打开挎包的拉链。 “你疯了吗！”与董菲菲同队的女生尖叫。 万一造成降温和变黑的元凶就是董菲菲包里的东西，这个东西或许会很恐怖，很畸形、很血腥、很恶心......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和这样的东西打照面，她害怕掉san值，害怕留下心理阴影。 “让她打开。”于肖肖做出了和女生截然相反的决定。 在她看来，董菲菲和包里的东西无论哪一个是邪祟，那都是6星级别的，普通人类就算就地燃爆颗□□都无法将它弄死，所以隔不隔着一层布其实没有太大所谓。 既然如此，还不如看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人群尊重于肖肖的决定，同意董菲菲打开挎包。 -- 第14页 半分钟后，挎包打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一双大大的、湿漉漉的眼睛在东张西望。 因为过于可爱，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这是什么？” “猫头鹰？” “这不是网上那个傻雕表情包么？” 鲁深掏出手机，调出储存的傻雕表情包分享给大家。 表情包里的白色大鸟有着一双黄色的眼睛，弯曲的鹰嘴，尖锐的巨爪，外表看起来很是喜感。 “这个是雪鸮，一种猛禽，二级保护动物。”董菲菲向众人介绍包里的白色团子，“我是在来矿场的路上捡到它的，它一直昏迷不醒，我就只好把它放在包里，准备等探灵结束以后把它送去动物园。” “原来不是鬼啊......”人群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又觉得不对，“那为什么烛焰会在他们两个那里缩小呢？” 周围的黑暗越来越重，洞窟里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数量庞大的邪祟潜藏在人类看不见的黑暗里，从他们身上释放出的恶意已经逐渐压过了手电筒和烛火的光芒。 烛火从蚕豆大缩小成了芝麻大，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擎着蜡烛的男生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很冷，抖得和筛糠一样。 他试带着蜡烛到处转悠，但无论他走到哪里，烛光都无法复原。 手电筒的光线再次变成诡异的红色，相继扑闪起来。 “难道附近都是鬼......”有人终于察觉出了环境的异样，指着附近的黑暗说道，“鬼也不可能只在同一个地方待着，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杀掉了第一只鬼，所以把其它鬼都吸引来了？” 所以蜡烛在董菲菲那里缩小，并不是因为她是鬼，而是恰好受到了聚集过来的其他鬼的影响。 说不定附近的鬼怪数量早已经远远超过了3只。 人群纷纷附和。 于肖肖并不同意这种说法，因为蜡烛第一次变蓝的时候，周围还是没有这些鬼的。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所有人手里的照明工具就一齐熄灭了。 黑暗隔绝了视野，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和诡异的笑声此起彼伏。 “张三爸爸你在哪？” “张三救我。” “张三我害怕......” 鲁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摩挲，灯光暗下去的前一刻，她记得于肖肖是站在自己的身体右侧。 她试着向右侧摸了摸，摸到了一个人的手臂。 她舒了一口气，坚定地握了上去。 可当她彻底握上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手臂的触感冰冰冷冷，湿湿黏黏，不像是人类的手。 而且还有一股腐败的臭味不时飘向鼻尖。 “桀桀桀......”扭曲的笑声贴着身后响起，“为寻求财富而来的人啊，既然你也贪恋宝石，不如就陪我一起留在这里吧......” 鲁深意识到不对，连忙想要松手。 手臂的主人却反抓住她，长长的指甲猛地刺进肉里，一瞬间贯穿掌骨。 鲁深的惨叫在黑暗中炸响。 除她之外又陆续响起了好几道惨叫。 于肖肖看着视野中似潮水般涌来的邪祟恶鬼，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将他们处理掉，而是抬头看向山洞石壁。 石壁上已经睁开了无数的眼睛，它们潜藏在黑暗中，俯瞰着人类痛苦挣扎的表情。 所有的眼睛都在笑，但是却有一个眼睛充满了悲悯。 它在满屏的精神污染中显得格格不入，于肖肖知道这个才是鬼打墙的真正元凶。 她看准目标，伸手凌空一握。 眼球被于肖肖的影子割伤，流出血泪，忙不迭重新合上。 察觉到同伴受伤，其它眼睛立刻从微笑变得愤怒，它们一齐凝视向于肖肖。 大量的黑暗与邪祟调转攻势，朝于肖肖扑了过来。 于肖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然后到了某一个时间点，所有的邪祟就定格在了原地。 它们的身躯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暗桎梏、拖拽，进而下沉，被更深邃的黑暗所吞没。 在场的邪祟几乎是被秒杀的，满墙的眼睛不禁瞪大，愤怒逐渐化为不甘和惊恐。 它们纷纷重新合上，选择了遁逃。 精神污染的眼睛消失后，洞口附近的黑暗迅速退回了洞穴深处。 于肖肖弯腰捡起一个手电筒，重新按下开关，电筒又亮了起来。 经历刚才的一场恶战，洞口附近已是一片狼藉。 视线扫过洞内其他人，鲁深的右手在汩汩冒血，涂着眼影的女生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指甲的抓痕，她的男朋友已经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整个右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掉了，露出森森的白骨。 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或轻或重，无一幸免，但所幸的是目前还没有人死去。 “是洞口！洞口回来了！”稍瘦一些的探灵社男生面朝洞口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旋即捂着流血不止的腰间伤口昏死过去。 苍白的月光倾入洞内，圣洁得不沾一丝尘埃，似临终时的白布般覆盖在每一位探灵者的身上，宽恕着他们从死地归来的灵魂。 洞外的夜风灌入洞中，清新的味道寓意着重生。 探灵的人群捂着伤口，扛着昏死的同伴走出矿洞。 -- 第15页 鲁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满格，她立刻不加思索地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然后报警。 做完这一切后，她瘫倒在地，失神地看着其他人为重伤者包扎止血。 恍惚间，她回想起了在黑暗中听到的那句来自恶鬼的话，“为寻求财富而来的人啊，既然你也贪恋宝石，不如就陪我一起留在这里吧......”，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宝石，用尽全身力气一股脑丢回了洞里。 其他人显然也在黑暗中听到了这个声音，经鲁深提醒，也接二连三丢掉了宝石。 “......菲菲呢？”突然有人问道，“你们有人看到菲菲了吗？” 直到这时，惊魂未定的探灵队员才意识到眼下在场的人数只有12个人。 董菲菲不见了！ “怎、怎么办，她是被那些鬼拖走了吗？” “难道要进去找他吗？”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要进这个鬼地方了......” “小命要紧，救人的事交给警察吧。” 作为此次探灵活动组织者的鲁深非常纠结，她的良心令她无法对董菲菲的安危置之不理，但是她的理智又在告诉她，如果再进一次洞里，她绝对无法再活着出来。 “张三，你在干什么？”心念摇摆之际，鲁深注意到了于肖肖的位置。 于肖肖没有离开矿洞，她背对着所有人站在洞口附近。 她的脚边除了趴伏着一只傻雕之外，还落着一个米白色的斜挎包，斜挎包里有几本东西掉了出来。 于肖肖认出其中两本是【线索一·工人的日记】和【线索二·监工的记事本】，这是当时自己拿出来给大家传阅的，但是后来传着传着就不知到了谁的手上。 日记本和记事本下还压着一本厚厚的文件夹。 会有人带着这么厚的文件夹来探灵吗？ 好奇心的驱使下，于肖肖挪开傻雕，将文件夹捡起来翻开了第一页。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黑白照，登报的内容是一则寻人启事：董莉，33岁，B市动物学家，于20XX年7月失踪，如有线索请致电......必有重谢。 报纸上的黑白照和监工记事本里涂鸦的女人肖像一模一样！ 翻开文件夹的第二页，里面是一张落款签名为董莉的研究报告：......红鳞蛇一度被国际认为灭绝，通过分析蛇蜕上的细节，我推测这就是一只幼年红鳞蛇的蛇蜕！听卖家说蛇蜕来自Z市西山矿场...... 翻开文件夹第三页，是鲁深发在灵异论坛关于前往西山矿场探灵的帖子。 翻到最后，一枚款式老旧的怀表项链从文件夹里掉了出来。 于肖肖将怀表捡起。 怀表的表面有一个金属盖子，打开盖子后可以看到表盘上的时间是晚上11：49，与手机时间一致。 第二眼，于肖肖注意到表盖的内面嵌着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右边的女人是董莉，被董莉抱着的女孩应该就是年纪尚小的董菲菲。左边还有一个男人，从五官的相似度判断应该就是董菲菲的父亲。 无数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于肖肖看完整本文件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西山矿场的红衣鬼影是董菲菲的母亲董莉？ APP，“恭喜主人发现还原真相的关键线索：【线索三·董菲菲的文件夹】。” “身份线索已全部集齐，成功找出红衣鬼影的真实身份（1/1），距离还原矿场的矿难真相更近了一步（0/1），主人请继续加油。” 第8章 西山矿场（七） 于肖肖检查完董菲菲的文件夹和怀表，将东西都装回了斜挎包。随后捡起地上那些被众人丢回洞口的宝石，平静地装进口袋。 APP，“恭喜主人获得宝石（74/60），已达成目标所需数量，系统正在对宝石属性进行解析，预计过程需耗费12小时，请耐心等候......” 12个小时？ 那要等到第二天中午了。 于肖肖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期待，将一门心思全部放在了最后一个分支任务上。 洞外月色很亮，予人以无尽的安全感。 尚且清醒的几个人带着昏迷的队友藏身在大型器械投下的阴影里。 经过先前洞口时的闹鬼变故，现在除非警察驱车赶到，否则他们绝对不会离开这片区域。 于肖肖循着活人的气味找到了他们，一开口便直入主题，“我需要你们帮一个忙。” 鲁深被突然冒出的说话声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这是于肖肖的声音，连忙拍打胸脯安抚起自己的小心脏，“好家伙，张三，你走路怎么没个声啊？要帮什么忙？” 她虽然手骨骨裂，但比起那些丢了右腿、没了腰子的人来说状态已经很好了，如果只是要搬东西这种程度的小忙的话，她还是可以帮一帮的。 于肖肖也没有为难鲁深，提出了一个在他们能力范围内的要求，“我需要你们为我提供一张地图。” 她的思路很简单：鲁深他们肯定是不会再跟着自己进洞了，但是最开始探灵的时候所有人在洞内是分组走的，每个小组都走了一条不同的岔道。假设每个小组都像自己和鲁深一样深入的话，那么探灵队伍这边对于洞内地形的掌握程度至少要在70%-80%。 所以只要每个队伍能够将自己经历过的路线在纸上还原，那么最后拼出来的地图就能够间接体现他们的价值。 -- 第16页 或许真的有人见过【线索二·监工的记事本】里掩埋董莉尸体的封锁区域。 “你要地图做什么？”鲁深察觉到了于肖肖的意图，“你该不会要进去找菲菲吧？” “对。”于肖肖承认。 “可是洞里那么多鬼......”鲁深一想起自己在洞里的遭遇，脸色就变得更加苍白了。 因为有于肖肖的存在，她只身无法匹敌的僵尸有了人帮忙解决，触碰都触碰不到的幽灵轻就而易举地就被除掉了。 所以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对僵尸和幽灵的概念也就止步于：很吓人，但好像也就这个样子，死不掉。 但是直到在洞口遭遇那一阵突如其来的鬼潮，手骨被一击刺穿，队友险些丧命，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人类的生命是何其脆弱...... 置身于灵异现场，自己就是一块被无数破窗锤对准的劣质玻璃。 相较于洞口附近，洞的深处肯定还会有更加危险的存在，哪怕于肖肖再厉害，孤身一个人前去的话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鲁深由此得出结论，“我觉得你不能去。” “如果我不去，你觉得警察可以救回董菲菲吗？”于肖肖能够理解鲁深的恐惧，因为当年自己还是一个人的时候，第一次面对邪祟的时状态并不比他们好上多少。 “中央警察署天师科是新成立的部门，各地的分部更是人手稀缺。现在大量的资源都集中在寻找从封印中逃脱的恶鬼，就算他们抽调人手来这里，你觉得3天之内他们能赶来吗？就算赶来，又一定能救出董菲菲吗？” 于肖肖向鲁深抛出一连串的质问，最后总结道，“你将希望全部的寄托给警方，其实也是一种依赖。你选择了让别人来决定你的命运，而不是自己主动去改变些什么......” “如果有一天鬼怪与人类世界的平衡被打破，它们已经来到你面前的时候，你真的还有时间报警吗？” “到那时，又真的还会有人来救你吗？” 鲁深沉默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于肖肖的这番话里似乎还潜藏着别的意思。 她必须承认于肖肖说得很有道理。可道理归道理，对于鬼怪的恐惧，是个人类就是无法完全克服。 其实无法完全克服才是人之常情。 于肖肖留下时间让鲁深自己慢慢消化，从董菲菲的挎包里找出一支笔，在监工的记事本上找到一张空白页，在上面简单地画了几笔矿道的走向。 画完后，她将两样道具交给在场的其他人，让他们来绘制剩下的地图。 手机上的时间指向深夜11:55，出自好几人之手的拼凑地图兜兜转转回到了于肖肖手里。 于肖肖大致看了看，发现在某条她从未去过的道路上，有人在靠墙位置画了个五角星。 “这个地方我见过。”眼影已经彻底擦没，全身上下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女生同于肖肖解释，“我记得那附近拉着很多黄色的警戒线，墙上挂了个‘瓦斯浓度过高，请勿入内’的牌子。” 于肖肖点头谢过，转身就想往洞里走。 突然一团巨大的白影扑了过来。 于肖肖没有感受到杀意，也就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肩头已是重重一沉。 她扭头看去——董菲菲捡回来的那只沙雕正趾高气昂地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哇，它这是也要去救菲菲吗？” “好有灵性的鸟。” “张三，它重吗？” 或许是出于表情包的缘故，人群对这只沙雕抱有天然的好感。 可是只有于肖肖才知道，自己肩膀上站着的这玩意十有八九是一只6星。 于肖肖没有拆穿这只沙雕的身份，也没有强制要把它留下。 毕竟要是忤逆这家伙的意愿，它在这里大闹起来的话就不好收拾了。 “......” 于肖肖沉默地抖了抖手里的手绘地图，载着沙雕小跑着进入矿洞。 她刚一进洞，身后的洞口便再次合上。 手机时间指向深夜0:00，里世界开启了一个新的阶段。 整座矿洞剧烈颤动，地面崩裂坍陷，就像是一只巨大生物不慎吞入了排斥的异物，正在动用全身的机能想要将异物消灭。 满墙鬼眼大睁，血泪汩汩溢出，流了满墙满地。 脚下的鲜血凝聚成细长的蟒蛇，吐着信子要来吞噬入侵者。 无数枯手从泥土里长出，肆意挥舞，一只只沉睡于此的工人尸体也回应着呼唤从裂缝中爬了出来。 此情此景，用群魔乱舞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有僵尸举着铁镐迎面敲来，于肖肖侧身避过，完全没有去管肩膀上的沙雕。 铁镐擦着沙雕的翅膀而过，蹭下几片羽毛。 沙雕长唳一声自行起飞，离开了肩膀。 于肖肖肩头一轻，躲避邪祟小跑前进的速度更加轻快了。 3分钟后，她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封锁地带。 正准备伸手挑起黄色的警戒条，一阵从身后吹来的气旋忽然似有若无地拂起她的衣摆和发梢，令她下意识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紧接着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片刻后，沙雕重新落回到肩膀上，身后原本群魔乱舞的矿道也已经变得无比寂静，连一丝邪祟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 第17页 于肖肖回头瞥了一眼甬道中那些被分割成无数片的邪祟残骸，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6星的招式不是只接触一次就能解析的，通过观察那些邪祟的死状，她断言这只沙雕不好对付。 “这么大规模的杀戮，你还真是不怕留下气味啊......”钻过黄色警戒带，于肖肖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邪祟需要害怕天师吗？”肩膀上的沙雕没有开口，一道男人的声音直接进入于肖肖的脑海，听起来三分笑意七分散漫，“天师是为了应对邪祟才成立的，应该是人类害怕邪祟才对吧。为什么我看你好像一直在顾虑人类？” “顾虑不代表位在下风，我只是不想招惹麻烦。”于肖肖毫不留情地回敬道，“反而越是散漫、越是不怕麻烦的人，我合理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牵挂和理想。” “......真是悲哀啊。” 沙雕轻哧一声，不置可否。 于肖肖知道自己猜对了。 现实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邪祟都是沙雕这种状态，他们遵从本性，拒绝像人类一样生活。 精怪类的邪祟情感淡漠远离尘世，恶鬼类的邪祟为了散播怨恨和达成复仇而存在，妖邪类的邪祟则是随心所欲漫无目的过活。 哪怕是像沙雕这样的6星也无法摆脱妖类邪祟骨子里的那股散漫劲。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没有理想和牵挂，那么就算搞事惹到天大的麻烦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于肖肖不觉得对方会是朋友，全程对沙雕提起十二分戒心。 自警戒线向前走了不到50米，前方出现了一堵石壁。 死路？ 不。不对。 于肖肖沿着附近的山壁转了一圈，没能找到隐藏的入口。但是在敲击山石的过程中，她发现道路正前方的这面墙是空心的。 后面应该还有路，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路打开。 “打碎不就好了？”沙雕飞到高处悬挂的矿灯上，歪着脑袋看着于肖肖在这方小空间里转来转去，“我看你之前动手时也挺厉害的，得有4星了吧？打碎这面墙不是轻轻松松？” 于肖肖没有理会沙雕对自己的评级，“强行打碎洞会塌。” 塌了，董菲菲会死，甚至还有可能影响4星邪祟的等级，从而使宝石的产量质量大打折扣。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这么干。 “塌就塌了呗，我们又死不掉。”沙雕与于肖肖的想法并不相通，语气十分的无所谓。 于肖肖愈发不能理解这家伙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当吉祥物吗？” 沙雕耸了耸翅膀，坦言道，“在这附近找人，就是那个叫萧雨的，一只从封印里逃出来的6星。不过一直没找着，路过这儿的时候反而看到有人类作死探灵，就跟过来看看他们的死亡过程排遣一下时间。” 于肖肖心中警铃大作，试探性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附近找？正常来说邪祟一般都会逃得离封印越远越好吧？” “鸟类说那家伙没有离开Z市，但我在Z市调查三个月了，一直也没得到关于他的消息。” 沙雕的声音听起来明明有些苦恼，但是配合着雪鸮与生俱来的笑脸，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协调。 他本人却好像察觉不到这样的失衡，仍在兀自感慨，“真不愧是曾经毁掉A市、杀死200名精英天师、被奉为最强的六星啊，居然敢一直待在封印附近，我觉得他一定是一个满腹计策、长得很威风、身材很魁梧、手段很毒辣的家伙吧......” “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听说着他的传闻，连做梦都想和他交一次手......” “虽然现在我已经是‘最强都市传说’了，但我总觉得他应该会比我更强。” “为了得到交手的机会，我从一百多年前就在他被封印的群山公园附近布满了鸟类眼线，我全天候24小时地盯着封印，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等到他的出世，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接下来只要能够找到他，我就可以顺利和他交手了，嘻嘻......” 于肖肖的眼神由阴鸷变得有些古怪，她觉得沙雕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追星上头、在理智边缘疯狂试探的狂粉。 这样的狂粉最后会对正主做出什么还真不好说。 于肖肖自变成恶鬼以来头一回身上泛起恶寒，她发誓绝对不能让这个家伙认出自己的身份。 真特喵的吓人。 不过接下来沙雕所说的话就彻底打消了她的顾虑。 沙雕说的是，“当然像你这样的4星是肯定无法理解我们6星的想法的。” 于肖肖，“我谢谢你。” 沙雕，“嗯？谢什么？” 于肖肖放弃了和沙雕沟通，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统统抛诸脑后，继续认认真真地摸索附近的机关。 摸了半晌，确实没能找到形同机关的存在。 她开始思考变成黑烟直接从缝隙里钻过去的可行性...... 好像也不行，石壁上找不到任何可以通过的缝隙...... 于肖肖不得不重新考虑小规模打碎山石的可行性。 “哈哈哈，果然还是要按我说的......”沙雕双脚抓着矿灯的铁杆倒吊下来荡起了秋千。 于肖肖听着矿灯摇摇欲坠的咯吱声，忽然福至心灵，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沙雕。 沙雕站着的位置悬挂着一个矿灯，以矿洞为中轴线的对面石壁上也悬挂着一个同样的矿灯，两个矿灯是整面墙上唯一不属于山壁本身的东西。 -- 第18页 于肖肖抬手摸了摸，发现里面还有余温。 果然！ 她一把抓住沙雕，将它的喙部对准矿灯，问道，“你会喷火吗？” “不会！”沙雕双眼无神，甚是无语，“我又不是被烧死的恶鬼......” 于肖肖只好松手，开始翻找董菲菲的背包。 不多时，真叫她从夹层里找出一盒火柴。 于肖肖划燃一根火柴，依次将两边的矿灯重新点燃。 矿灯里的灯光燃起后静静地燃烧了一段时间，随后火光由橙红慢慢转向幽绿。 当绿色彻底笼罩一人一鸟所在的这方空间时，眼前的墙壁泛起一阵水纹般的涟漪，消失了。 眼前出现了一条更为幽深的矿洞，矿洞两侧的山壁上有矿灯依次向更深处点燃，将前方的道路照得幽深，仿佛通往冥界。 矿道中间铺着一条铁轨，铁轨两侧摞着很多开采出来、但还没来得及运输出去的宝石晶矿。 一辆载矿用的小型矿车停泊在于肖肖面前，想要进入更深处的话，似乎可以搭乘这个东西。 于肖肖没有多想，坐了进去，摇起了矿车上自带的手摇柄。 第9章 西山矿场（八） 于肖肖面无表情地按压手摇柄，矿车在轨道上匀速前进。 轨道两侧摞着大约两米多高的废弃晶矿。 越往里走，晶矿堆积的越多，渐渐的呈现出从两边向内部挤压的趋势，直将空间压缩得仅剩下一条轨道的宽度，从视觉上予人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可供操作的空间小了很多，一不小心还有撞上晶矿引发崩塌的危险，这就要求矿车在前进的过程中既保持速度，又保持精度。 于肖肖捏着手摇柄控制得专注。 虽然她也不是没想过弃车直接飞过去，但是只要一想到身边还有个立场不明的6星存在，她就不敢完全暴露自己的实力。 作为被顾忌的对象，沙雕正站在车头，吹着扑面而来的嗖嗖冷风，舒舒服服地窝成了一个团子。 矿道内的景色千篇一律又略有不同，前方的黑暗里像是随时会冒出什么危险的东西。 他就像是个乘坐游乐园过山车的孩子一样，新奇地左顾右盼，也完全没有要帮于肖肖摇车的打算。 “4星，你摇的太慢了，再快一点。等你摇到，那个女生都要被妖怪吃掉了！” 随着矿车的前进，他还不时地催促于肖肖，活像个蹭饭吃还嫌饭菜不够丰盛的大爷。 被催促的于肖肖从背后白了沙雕一眼，冷声道，“你能安静一点吗？” 实在是太吵了，配合上矿道里的回音，吵得她耳朵疼。 这样下去还怎么控车？ 沙雕并不具备人类的道德与自觉，也听不出于肖肖的语气已经冻成了冰碴子。 他仍在那自顾自地瞎指挥，“我觉得刚刚应该走那条道。” “不对不对，应该走另一边。” “哎！停一下停一下！” “哦，我刚看错了，你继续......” 于肖肖将手心里的铁制手摇柄捏成了MM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底里自我宽慰：没事的，等成功进到货离开了这座矿洞就跟它再也没有交集了，没必要现在动手暴露身份给日后招惹麻烦。 做生意要与人为善。 做生意要以和为贵。 自己是一位隐姓埋名的生意人...... “哎，不对，我觉得刚刚我没看错。4星，你能把车再摇回头吗？”沙雕话一脱口，身下的矿车就来了个急刹车。 惯性使然，他一个没抓稳被甩飞出去，连续打了五六个滚后四仰八叉地扑在了铁轨上。 他起身抖了抖羽毛上的泥土，吐掉嘴里的灰尘，正想开口抱怨于肖肖的车技，就看到矿车已经驶到了自己面前。 于肖肖正坐在矿车上沉着张脸，印堂隐隐发黑。 沙雕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凶狠杀意，直觉于肖肖是要开着矿车从自己的身上碾过去，连忙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待他飞到半空再仔细观察于肖肖的态度，才发现于肖肖盯的并不是自己。 他顺着于肖肖的视线看了过去。 就在黑黢黢的矿道前方，铁轨的正中央，赫然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下身是一条红色的蛇身，只有一张人脸嵌在原本应该是蛇脸的地方。 蛇身泛着磷光，与铁轨两侧的宝石晶矿相仿，是极好的保护色。人脸肤色惨白，乍一看就像是一片黑暗中有一张白色的人脸在飘浮。 人脸与于肖肖对视了几秒，渐渐没入黑暗中，似乎是撤退了。 沙雕扑着翅膀落回到矿车上。 他望着前方的黑暗，瞳孔缩了缩，将脑袋歪成了105度，“这算什么？人面蛇？人类怨恨和蛇灵怨恨的结合体？” 于肖肖没有接话，按着手摇杆快速追了上去。 矿车很快抵达了铁轨尽头，从狭窄的矿道进入到一片开阔地。 邪祟在黑暗中视物不需要借助光亮，于肖肖坐在矿车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片区域不论是地面还是墙壁，全都是由晶莹剔透的矿石构成的。 这里就像是一间人为构造的巨大冰窖，宽敞、阴冷，一个房间的尽头有一扇门，似乎连接着下一个区域。 于肖肖走下矿车，随手掸了掸衣摆上的灰。 -- 第19页 在这过程中，她嗅到了东边的空气里有一股浓烈的不祥。 加之先前见到了在浅表区域没有见到的人面蛇，她合理怀疑这座冰窖的尽头就是4星邪祟的老巢。 一脚踏上冰窖，刚走出没几步，就有几张惨白的人脸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 它们有的在地下爬行，有的在空中摇头晃脑，嘴里吐出的不是蛇信子而是一条一米多长的人舌。 “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人类怨恨和蛇灵怨恨的结合体。” 就像世界上的人类没有两幅相同的面孔一样，邪祟的世界里也不存在相似的恶鬼。 就算于肖肖见过很多的邪祟，这样的人面蛇还是头一次到。所以她必须在近距离的观察下才能通过一些特征来判断。 考虑到这些小玩意不过才2星的危险性，她也没有动用大规模的技能浪费力气。 她选择当蛇快要扑到自己的时候，伸手击打七寸将蛇拍开。 “咚！” 连续拍开二十多只人面蛇后，明明是要打在蛇七寸上的第二十一掌却生生的打了个空。 于肖肖确定自己应该已经打中了东西，但是这个手感并不是蛇，更像是一块冷冰冰的墙面。 她停下思考了半秒，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沙雕的惨叫。 于肖肖连忙回头，就看到沙雕正坐在地上，用爪子将咬中自己屁/股附近羽毛的人面蛇生生拽开。 “你居然也会被偷袭......”话一脱口，于肖肖就注意到一个细节。 人面蛇是从沙雕的左后方偷袭的，但它刚刚明明是从自己的右前方袭击的。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 于肖肖有所察觉，向自己的右前方伸手，然后意料之中的摸到了一面冰冰凉凉的墙面。 说是墙，其实更像是由晶矿打磨而成的镜面，镜面角度刁钻，恰好可以将从后方袭击的人面蛇映入其中，又通过镜子反射，在周围其它的镜面上呈现出更多的影像。 不过这面子居然无法照出自己和沙雕，摆放的位置还真是狡猾啊...... 于肖肖洞悉了镜子迷宫的真相，下意识就想感慨一句4星的里世界果然很简单。 虽然抵达终点的道路是复杂了一些，但是拦路的邪祟解决起来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这样一来的话，只要有选择性地将镜面打碎，就能一路笔直地朝东面前进。 至于那些2星的人面蛇，完全就是可以忽略的存在。 自己需要耐下心来对付的，大概就只有身为4星邪祟的董莉本尊了。 于肖肖在心里构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运力至右掌，准备打碎离自己最近的那张镜面。 可是还没等她动手，镜子就已经在掌下破裂了。 数以千计的人面蛇从破碎的镜面后涌了出来，像是喷薄的岩浆一般，虽然没有炽热的温度，却像是要用人海战术将入侵者生生埋在自己的尸体之下。 他们一张嘴，带着强烈酸味的黑色毒液就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因为距离太近，于肖肖选择将身体雾化躲避。 她刚一雾化，就觉察到有一道极其锋利的东西穿透了自己身体。从切口来看像线，像刀锋，又像是银针...... 短短十数秒内，这些锋利的东西不停地出现，攻击范围似乎笼罩了整座冰窖。 人面蛇在锋芒的骤雨中躲避不及，就像是日料砧板上的海鱼被剔骨刀生生切分成了无数薄片。 于肖肖望着这幕景象，暗自庆幸自己碰巧雾化得及时，否则要是晚了一秒，身子就要变得残缺不全了。 眼下她的身体虽然因为雾化并未遭受实质性的损伤，但是也被这些锋芒分割成了好几段游离的区域。 惯性使然，她随着袭击的力道飘出一段距离，分段的身躯交错着摞在一起，看起来与那些可怜的人面蛇无异。 不一会儿，攻击终于有所收敛，进而停下。 沙雕在半空中盘旋了一阵，确认没有放过任何一只人面蛇后才从满是杀意的状态中缓和过来。 他在半空中看到了角落里的于肖肖，在她的身边落下。 “忘了4星你也在，真是不好意思。”他的“不好意思”说得风轻云淡，甚至带了几分笑意，让人完全听不出愧疚。 于肖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语气里充斥着森森凉意，“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沙雕对于肖肖的怒意浑然不觉，仍在自顾自地说着，“4星你虽然碎了，但和那些2星不一样还活着呢。虽然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但是等你习惯了这具凄惨的身体，说不定就能捉到适合的人类夺舍了......” “我果然和你这种野蛮的妖怪处不来......”于肖肖放弃了跟野兽讲道理，低声念着。 沙雕疑惑地往前凑了凑，“嗯？你说什么？” 下一秒，他就看到眼前少女那原本已经被分割成无数份的躯干浮到了半空中。 它们排列组合，断口漫出黑雾彼此衔接，最后双手将脖子上的脑袋摆正，左右调整着转了一下，重新恢复成了一个原模原样的于肖肖。 恢复好的于肖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检查身体，而是伸手握住沙雕的脑袋。 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前，狠狠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力道之大，沙雕就像是一个被轰出去的炮弹，一路击碎了阻挡在几座冰窖间的层层厚壁，为于肖肖开出了一条直接通往东边尽头的捷径。 -- 第20页 隔壁区域的人面蛇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惊吓，窸窸窣窣似潮水向深处退去。 于肖肖沿着用沙雕开出的捷径朝东边走。 越往东去空气就越刺骨阴冷。 路两旁生出的晶矿和冰块中渐渐有了人类的影子。这些人类的身躯有完整的也有支离破碎的，看身份基本都是工人、情侣或者学生。 他们或许也曾为寻求宝石而来，最后在矿洞中丢掉性命和宝石融为了一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达成了他们愿望。 于肖肖一路看过，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三分钟后，她在倒数的一个房间中找到了沙雕，后者还嵌在墙面的凹槽里。 当双方对上视线后，沙雕又从凹槽里爬了出来，兴奋的狂笑着，“区区4星，竟然敢踢老子的脸......” 说完，冲上来就要和于肖肖动手。 “没空陪你打。”于肖肖只躲不攻，对沙雕的攻势很不耐烦。 周旋了几个回合下来，沙雕也隐隐觉察出了不对劲，杀意渐退，稍微冷静下来分析道，“你不是一般的4星。” 于肖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只沙雕真的就跟4星这个槛过不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 见于肖肖不答，沙雕就权当于肖肖是默认了。 在他看来，于肖肖展现出的实力确实只有4星的水准，但她区区一个4星竟然敢一越两级挑衅自己这个6星，这背后必然是有一个合理的逻辑在的...... 难道是...... “......你背后有高人撑腰吧？” 于肖肖：？ “她是谁？”沙雕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连忙上前追问，“这世上一共就只有两只6星！你敢越级打我！你背后那人是不是就是萧雨！” “你在Z市，他也在Z市，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一定知道他在哪！” “快告诉我！” 沙雕更聒噪了，吵得于肖肖头疼。 她拍开沙雕，只想房间有多大就离他有多远。 沙雕却不再计较于肖肖的失礼之处，又穷追不舍地扑上来追问，“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你是不是默认了你认识萧雨！” 于肖肖终于意识到了这家伙的难缠，捂着耳朵逃也似的冲进了下一个房间。 她一脚跨过两个房间的交界区域，一股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恶寒迎面扑来...... 第10章 西山矿场（九） 一股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恶寒迎面扑来...... 于肖肖还没来得及停下观察，一块比桌面还大的晶矿就从天而降。 她后撤避开，巨大的冲击力将原本站立的地方砸出一块凹陷，震得烟尘四起，遮掩了全部的视线。 破风声自烟尘后方响起，于肖肖凭借声音的来向稍作判断，赶在下一步袭击出现在视野之前大致规划出了物体行进的轨迹。 她下腰并一个后空翻，躲开了七根冰凌的偷袭。 “噔噔噔——” 一连声响过后，一臂长一指宽的冰棱就深深钉入了于肖肖身后的墙面里。 大约是在同一时间，于肖肖觉察到侧后方的地面隐隐有些裂纹出现，她腾空跃起，就看到一条巨大的蛇尾猛地噌出，又唰的缩了回去。 就在她还没来得及落地的空档，天花板的晶矿缝隙中又掉下了密密麻麻的人面蛇，他们对着于肖肖吐出毒液，赌的就是她在空中坠落之际无法调整位置。 于肖肖连忙雾化身体，看着毒液穿透身躯，滋滋腐蚀着身下的地面。 一切几乎发生在瞬息之间。 四连攻击来势汹汹，足以见得房间中的东西不是善茬。 如果换做自己以外的人站在这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因为疏于防备而中招。 大约是意识到这样的攻击手段无法奏效，对面也暂时停止了攻势。 烟尘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逐渐散去，但因为空间密闭，飘散的速度很慢。 沙雕从隔壁房间追了上来，目睹此景后，姑且闭上了聒噪的嘴。 可还没等安静两分钟，他就又开始和于肖肖谈起了条件，“我帮你，你告诉我萧雨的下落。” “不需要......”我一个人能解决。 于肖肖一句话还没完整的说出口，沙雕就用翅膀扇起了大风。 烟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待到烟尘散了七七八八，于肖肖才注意到新抵达的这个房间里堆满了颜色各异的晶矿，不似早先的几个房间只是空落落的冰窖。 晶矿从四面八方的壁上生出，整体垂直向上、个体长短不一，地面和天花板都覆盖了满满一层，看起来像是海边礁石上的牡蛎岩。 放眼望去，几乎每一颗晶矿里都封存了尸体，大晶矿里封存的是完整的尸体和十几条蛇，小晶矿里封存的则是人体残骸和一两条蛇，蛇的种类倒是既有人面蛇又有普通的红鳞蛇。 两种蛇在晶矿中游走，其中一条红鳞蛇游走到一颗没有躯干的人头边上。 被封在晶矿中的人头立刻瞪大眼睛转向那条红鳞蛇，露出惊恐绝望的神情。 红鳞蛇仅有一条筷子粗细，吞噬猎物时却能将下颚脱臼到足以一口纳下人头的地步。 它将惊恐的人头一口吞下，身躯立刻膨胀成气球。 被吞咽的人头没有再被推向蛇尾附近，而是渐渐融化，血肉当场被蛇头吸收。 -- 第21页 蛇头上渐渐浮现出刚才被吞噬的人脸，一条新的人面蛇就这么诞生了。 这样的场面在房间中不断上演，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 整座房间中最为壮观的，还是烟尘背后、视野尽头那尊立在房间中央、封存着红色巨蟒的晶矿。 晶矿中的巨蟒有足足数百米长，仅身体的半径就有四五米左右。 她和先前见到的那些人面蛇长得差不多，人脸，蛇身，背上寄生着很多宝石，不同之处就是这只巨型人面蛇的肚子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眼睛，而在人脸的额头上，还长着不属于人类的第三只眼睛。 第三只眼睛中饱含悲悯众生的哀色，她往那一立，像极了一尊巨大的菩萨像。 一道很深的疤痕从第三只眼睛中央拦腰斩断，导致现在这只眼还在不停地流着血泪。 于肖肖觉得这道疤应当就是自己在矿道中用影子袭击时留下的。 肉眼可见的黑色杀意从封存巨蟒的晶矿中散发出来，在杀意的笼罩下，一名女孩正脸朝下趴在结满冰霜的晶矿堆里。 女孩昏迷不醒，暂时还未被拖进晶矿封印。 于肖肖离她不是很近，但是通过气息和装束打扮能够确认对方就是无故失踪的董菲菲。 晶矿中的巨蟒眼睛动了一下看向于肖肖，不一会又看了眼董菲菲，随后张嘴，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只有人面蛇群听懂了巨蟒的命令，连忙簇拥而上，将董菲菲挡了起来。 “看来是不想我们带她走。” 通过这一举动，于肖肖断言巨蟒应该还保留着人类时的记忆，她认得董菲菲。 再进一步观察巨蟒的人脸，也确实和董莉长得很像。 但就算她还保留着身为董莉时的一些思想，也改变不了她是一只杀了无数人类的4星恶鬼的事实。 当他们杀了越多人，星级越高，属于人类的理智和约束也会被仇恨侵蚀的越厉害。 类似“母爱”这样积极向上的正面情绪，就算被保留下来，也绝不会是以简单的“守护”和“关爱”的形式体现。 厉鬼的爱，早就在含恨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扭曲了。 想让他们做出和正常人一样的举动？根本不可能。 不过母女重逢这种戏码，又关她于肖肖什么事呢？ 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两个：第一，进货；第二，减少人员伤亡避免后续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条为第一条服务，必要时可以舍弃。 “董莉，别误会，我对你的女儿没兴趣。”于肖肖迎着巨蟒充满敌意的目光，缓缓向她走近。 当走到一定距离后，一串冰柱凌空射来，在于肖肖身前钉了整整一排。 拒绝继续靠近，这应该就是极限距离了。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你们生产的宝石。”于肖肖停下脚步，开门见山道，“本来我对这些宝石还心存疑虑，但现在我不怀疑了，他们应该可以制出不错的道具。” 能够将失去躯干的人头以活体的状态保存下来，如此旺盛的生命力或许源自于董莉的执念。 “宝石？道具？”沙雕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十分莫名，“这都是什么？你来这难道不是为了吞噬4星提升等级的？” 于肖肖没有理会，自动把沙雕说的话从脑海里过滤了。 巨蟒或许也没能完全听懂于肖肖所说的话，但是“宝石”这个字眼却生生刺痛了她。 “贪婪之人，必将粉身碎骨，不得好死！”巨蟒爆发怒意，怨毒的蛇眼锁定了于肖肖的身影，发动了下一次袭击。 当地面再度出现裂纹，于肖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却没有选择躲避。 她任由巨蟒用尾部将自己卷起来，带到了董莉面前。 “你不是人......”这般距离下，董莉才觉察出于肖肖真正的气味，“你会道术，但你不是天师......你也是鬼？” “我是一个生意人。”于肖肖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和和气气地同巨蟒继续讨论起合作方案，“只要你同意每月供货，我可以将宝石赚到的钱分30%出来给你们购买活禽，还可以将你身体的一部分带离矿场，让你摆脱地缚灵的命运。” 对于地缚灵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执念和怨恨更为重要的，如果有，那一定是自由。 董莉的脸上果然浮现出探究的神色，但是很快她又拒绝了，“你骗我。” “没有人可以给地缚灵自由......” 话音刚落，缠住于肖肖的蛇尾便迅速收紧。 于肖肖躯体迸裂。 碎掉的躯干在空中飘了一会后又重新拼合在一起。 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完整的于肖肖轻飘飘地落在了巨蟒头上。 站在这个地方居高临下，于肖肖可以看清很多在原先角度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一米开外的天花板上倒垂着一个晶矿，晶矿里封印着一个躯干全都被分割开的男人。 他一身横肉，没有手脚和脑袋的身上穿着一件品质很好的墨绿色西装，断成两截的手腕上戴着昂贵的手表，还有一条手指粗的大金链子在无所适从的游荡。 他的脑袋就像是一个肉色的倭瓜，一双死鱼眼在眼眶中转了转，立刻对于肖肖谄媚道，“您也是生意人？您想要宝石？我是这座西山矿场的老板，只要您杀了这只蛇将我救出来，我就立马把矿场送给您！” -- 第22页 “你是矿场的老板？”于肖肖回想起了监工的记事本，里面有提到矿场老板才是杀害董莉的元凶，那么他会变成这副样子被董莉放在身边看守也就不奇怪了。 有的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在密闭空间中苟延残喘才是折磨。 “对对对。”男人立刻承认。 “哦。”于肖肖面无表情，回应道，“我对你的矿场没兴趣，所以你还是继续死着吧。” 男人顿了顿，穷追不舍地给于肖肖献殷勤，什么别墅、存款、小白脸都提了出来。 于肖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男人额角蹦出青筋，放弃了伪装，开始对着于肖肖破口大骂。 下一秒，在晶矿中游离的红鳞蛇就全都冲着男人大张的嘴游了进去，然后顺着喉管，从脖子的切口里钻了出来。 男人痛苦得哀嚎，却喊不出救命。 红鳞蛇们就像是在玩玩具一样循环往复地钻入、钻出，直到男人嘴角撕裂，伤口滴血，彻底的痛晕过去方才停下。 于肖肖知道这是董莉在指挥红鳞蛇出手，她一直在观察自己与男人的交谈。 “董莉，你恨的到底是这个男人？是这座矿场？是爱慕宝石的人？是逐利而活的人？还是你自己呢？” 于肖肖站在数百米高的地方，踩着巨蟒的蛇头，俯首与董莉对视。 在余光可以瞥见的视野里，冰面上的人面蛇已经将毒牙咬进了董菲菲的脖子，正在向她的血管中注入毒素。 下一步的话，恐怕就是要分割董菲菲的身体了。 “居然想让女儿跟你一起当人面蛇身的怪物，还真是伟大的母爱啊......” 于肖肖凝视着脚下那只充满悲悯的眼睛，缓缓蹲了下来，“还是说......你其实一直是在向我求救呢？” 悲悯的眼睛中盈满血泪，染红了于肖肖的靴子。 于肖肖心有所觉，莞尔一笑，“我知道了，希望到时被救的你能够知恩图报，好好和我谈一谈生意。” “A，动手吧。” 同一时间，脑海中响起了APP的声音。 “指令接收，已接近4星邪祟，确认在可抓捕范围以内。确认对方意志出现波动，预计干扰成功率80%，是否开启强制捕捉？” 于肖肖，“确定。” 话音刚落，比日出还要耀眼的光芒便自于肖肖与巨蟒接触的位置照向四周，顷刻笼罩了整座空间。 就在最后一个角落的黑暗都要被完全驱逐之前，于肖肖的耳边再次响起沙雕的聒噪，“靠！这是什么！别拉我进去！你大爷的！” 世界陷入短暂的寂静。 失明，失声，失去听觉。 当再一次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变化了。 于肖肖坐在一个满是狼藉的木桌前，木桌上堆满了饭菜和汗臭的衣物，身边走来走去的人全都打着赤膊，头上戴着印有“安全生产”字样的黄色头盔。 “嘿，拖拖拉拉磨蹭什么呢小王。”一位工友走过来狠狠地拍了一下于肖肖的后背，提醒道，“午休时间过了，赶紧下矿！一会去迟了又要被监工扣工钱！” 于肖肖环视了一眼工棚内乌烟瘴气的环境，在工友们全都走后，伸手点了一下面前的电子投影屏。 电子投影屏上赫然张贴着一个任务： 强制捕捉已启动，这里是董莉的识海外围。 你回到了20XX年的7月，也就是董莉身死的那一天。 请你达成董莉潜意识里的愿望，通过避免她的死亡来压制恶鬼的残暴与凶性，如果成功，或许你就能见到真正的董莉并和她签下梦寐以求的供货契约。 主人，你现在的身份是：矿工小王...... 第11章 捕捉进度30% 这是于肖肖第一次正式开启APP的捕捉功能，在以往的经历中她一直都用不上这个。 根据对APP的了解，她熟稔地点开了电子投影屏右上角的“？”图标。 图标的内置界面里记载着在识海世界中行动需要遵守的准则，一共有三条： 1.识海世界十分脆弱，使用力量时需要避免损害识海，如果可以最好不要使用技能； 2.当识海受损，会被送回至来时的世界，宣告捕捉失败； 3.本任务为限时任务，倒计时10小时43分钟。 于肖肖看了一眼悬挂在工棚门上的圆盘时钟，现在是上午7点17分。 也就是说董莉会在今天的18:00正式死亡。 时间急迫，于肖肖记下了自己的身份和隐藏规则，但是没有立刻离开工棚。 她虽然占据着小王的身份，但并不是真正的小王，所以也不必完全遵循小王的日程来行动。 如果完全按照小王的日程老实上工的话，任务极大概率会失败。 她最先要做的，应该是整理头绪。 首先，她要抓住任务的核心，进而思考——如何阻止董莉被杀？ 报警。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一点。 于是她掏出小王的老款手机，试着去拨打110。 电话接通，听筒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流音。 电流音结束后，对面又传来了“嘶嘶嘶嘶”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将电话丢进了蛇窝，正有很多的蛇在听筒上爬来爬去。 于肖肖挂掉电话，意识到报警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 第23页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一件事：这里是董莉的识海，识海中一样东西能否呈现，完全取决于董莉是否见过并记得。 现在的她已经被怨恨侵蚀得不剩多少为人时的理智和记忆了，能够保留下来的大概就只有对这座矿场的怨恨和对为人身份的眷恋。 所以整个任务的破局就必须围绕着矿场或是董莉本身进行才行。 放下电话，于肖肖重新开始整理头绪。 根据刚才的验证，她确认了接下来大概可以将破局的方法划归为两条路线。 第一条路线，董莉线——阻止董莉赴约； 第二条路线，凶手线——让凶手中止杀人计划。 如果是选择第一条路线的话，就需要取得董莉的联系方式，并且拿到足以说服她别来赴约的证据； 如果是让凶手中止计划的话，那么就需要明确参与凶杀案的人有哪些，并且拿到让他们中止计划的把柄和软肋来威胁。 于肖肖思路清晰，但是对于选择哪一条路线会更好破局无从判断。 路线的难度取决于当前所拥有的信息量，她初来乍到，对于矿场情况的了解也仅限于先前获得的【工人的日记】和【监工的记事本】。 这两本东西所能提供的线索十分有限，也就是说在选择正式破局的路线之前，自己还得花费一些时间来打听消息。 于肖肖打定主意，起身离开工棚。 十五分钟后，她抵达作业区域，一来就听到不远处的石料堆放区似乎十分热闹。 这里就是探灵大会开始前学生们聚集的地方。 和十年后的荒凉不同，董莉识海里的西山矿场依然是一副如日中天的模样，昏黄的尘沙环境里有数以百计的矿工正聚在矿堆前看热闹。 被围观的矿工正站在矿堆的顶端，不顾身边几名监工的拉扯，举着个喇叭在高处大吼。 “4星你给老子出来！”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老子原来的身体呢！” 于肖肖愣了三秒，很快意识到这个说话的人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语气，怎么都那么像那只沙雕？ 她连忙在心里质问APP，“A，你怎么把他也弄进来的？” APP立刻回应，“主人请稍候，我这就核查是否是系统漏洞的问题。” 五秒后，APP得出了结论，“主人，十分抱歉，经核查发现系统确实存在一个漏洞。原本的传输规则里，进入识海的传送门槛十分简单，就是传送6星以上的邪祟。但是没想到现在世界上已经有了除您以外的第二只6星，这才导致传输出现失误。” “我这就进行漏洞修补，完善规则......” 于肖肖顿时觉得有些头大，要在规定时间内阻止董莉的死亡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多出了个沙雕...... 大约是被监工们拉扯的烦了，沙雕面上的怒意逐渐明显，周身已经升起了裹挟杀意的气旋。 有围观的矿工注意到了变得阴沉的天气，奇怪地嘟囔道，“怎么突然起风了？要下雨了？” 于肖肖二话不说冲进了人群里，三两步迎上矿堆，当着一众矿工与几名监工的面，直接用胳膊肘扼住沙雕的喉咙将他放倒在地。 沙雕试图掰开于肖肖的胳膊，连挣扎带威胁道，“不想死就给老子放开！” 于肖肖将他死死摁在地上，不给他任何动手的机会，“6星，你冷静一点。” 一句“6星”，沙雕立刻认出了于肖肖，反手也掐住了她的喉咙，厉声威胁道，“把我的身体还回来，否则我连你在内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于肖肖注意到沙雕双目大睁，瞳孔异常放大，俨然一副即将失控的样子，立刻道，“我有办法取回你的身体，但需要一点时间。” 沙雕根本不信，“我现在就要，也不听什么借口......” 头顶的乌云越聚越浓，周围的气温也开始有所下降。 于肖肖知道寻常的方法根本压制不住他，真要动手的话，恐怕两边技能刚放出来，识海就要碎成一堆玻璃碴子了。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搜肠刮肚思来想去，最后发现竟然只有一样东西可以威胁到他。 “你敢动手，就再也别想找到萧雨了。” 此话一出，理智在失控边缘的沙雕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周围气温明显有所回升，而他的神情也似翻书一般从恼怒顷刻变得放松下来，“你果然知道萧雨的下落？” 于肖肖：= = 沙雕追问，“他帅吗？你只要告诉我他帅不帅就可以了。” 于肖肖痛苦地捂住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另一只手按住了沙雕的嘴，“不帅、不高、没有肌肉。剩下的你别问了，也别给我捣乱了，我现在有急事要做。” 沙雕万万没有想到买一赠三这等好事竟然能被自己碰上，顿时欣喜得情难自已。 他见于肖肖为难，连忙指了指自己，扯下于肖肖捂嘴的胳膊主动请缨，“我我我，我可以帮忙！只要你之后多告诉我一点关于萧雨的事。” 于肖肖，“我能拒绝吗......” “小王啊......”在矿堆下围观了全程的老大哥听完了二人的对话，问出了所有围观群众的心声，“你跟小李在说啥啊？什么4星啊，身体啊......” 于肖肖最会的一项本领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立刻解释道，“是‘参’，四星牌的参。那个参是小李花了很多钱准备过年带回去给他娘的，但是好像被人偷了，所以他情绪一时有点崩溃。” -- 第24页 说完，狠狠地拧了一下沙雕的胳膊。 沙雕疼得嘶了一口凉气，配合着连连点头。 “嘁。”一旁的几名监工却没那么好摆平，挨个上前来训了沙雕一轮。最后扣了小李大半个月的工资才罢休。 一出闹剧终于散场，于肖肖却还有话要和沙雕私下里说。 她以胳膊和大腿破皮出血、甚至还有可能骨折为由，和沙雕结伴去了矿区的医疗室。 去往医疗室的路上，于肖肖将进入识海世界的原因和识海世界的隐藏规则都跟沙雕交待了一遍，并且将打听董莉信息这条破局的路线暂时交由沙雕来做。 “没问题。”沙雕接受的很爽快，也提出了条件，“不过我帮了你，事成之后你必须告诉我萧雨的下落。” 果然又是这个。 于肖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行......” 沙雕欢呼着跳了起来，激动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认真思考起该如何打听董莉的信息。 他一旦安静下来，专注思考，气质就彻头彻尾地变了。 于肖肖打量了几眼，觉得有些稀奇。 不过稀奇归稀奇，她并未就这一点再多说什么。 毕竟她是分得清主次的，也知道眼下不是闲谈这些的时候。 在医务室里简单地上完了药，于肖肖和沙雕就兵分两路开始了收集破局的线索。 她给自己留下的是更为艰难的第二条破局路线，搜集凶手的身份和威胁他们的证据。 从现有的线索来看，整起事件的主谋似乎就是矿场老板，那么她还需要知道参与其中的监工又有几个。 一个、两个、还是全部？ 以及他们是被老板胁迫参加的，还是其中有人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当然后面几点对阻止董莉的死亡用处不大，纯粹是她于肖肖的个人兴趣。 怀着这些思考，她半跑着穿过作业区域，很快抵达矿洞，在换衣间穿好装备后正式上工。 小王的工作区域在深度50米的地下，和里世界矿道的阴寒不同，正常情况下的地下矿道潮湿闷热，空气流通和空气质量都差到了极点，如果不佩戴特制的口罩作业，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患上尘肺。 于肖肖在矿道深处见到了早上拍了自己一巴掌的老大哥。 考虑到老大哥和小王的关系，她觉得可以从老大哥入手打听消息，于是提着铁镐走了过去，装模作样地挖起来。 老大哥注意到了于肖肖，头也不转地问道，“你和小李都没伤着骨头吧？” “嗯，没有。”于肖肖回答。 “我看小李那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攒钱买了颗参还被偷了......”老大哥似乎是回想起了沙雕在矿堆上发疯时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感慨，“希望他能早点抓到贼吧。” 于肖肖忽然觉得这个话题似乎可以借用，便循着老大哥的话题抛出了一个引子，“其实小李心里已经大概知道是什么人了......” 老大哥挖矿的手顿了顿，扭头看向于肖肖，面上神情有些严肃。 于肖肖就也学着他的样子回望过去，故作高深。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老大哥收回目光，两手撑着铁镐陷入沉思，“也不知道那孩子的参贵不贵，如果不是太贵的话，就劝劝那孩子别拧了，拧不过的。” “那赵监工也不是第一次借着工棚检查拿大家东西了，但人家家里有背景，就算死了人也能兜下来，报警也就做做样子。” 果然...... 于肖肖就知道这招有用。 她继续道，“其实......倒不一定是赵监工。” 老大哥，“那你是怀疑钱监工？” 他们的话题很快就引起了旁边工人的注意，工人们纷纷放慢手里的采矿速度，你一言我一语的参与起了讨论。 “其实我觉得可能是孙监工干的，不都说他怕死吗？而且他看起来病殃殃的，一看就是要拿参补身体的样子。” “我倒觉得是钱监工，他可喜欢送礼巴结老板了，但人又抠......” “我觉得是李监工，他手脚不干净，有前科。” “我觉得是周监工，那人看起来就不太好心眼。我也是听说的，他和做大锅饭的厨子私下里有交易，为了吞那么点买菜的破钱，就偷偷把蛇给抓来了抵肉吃，那玩意是人能吃的吗，不怕招邪吗......”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四星牌参被盗这事讨论了十来分钟，直到在矿道内巡逻的监工走近才又重新装模作样地埋头干活。 等到监工离开，他们就又继续讨论起来。 西山矿场虽大，但大的也仅仅是外在规模，人与人之间的圈子却小的可怜。 来这务工的工人大多是农民出身，来到这后每年基本就只有过年才会回家，365天身边相处的都是这么些人，要是矿场里发生了什么风吹草动，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全都知道了。 这也就是于肖肖宁可忍受恶劣环境也要来这里一趟的原因。 她就站在一旁平静地听着，一边听一边整理思绪，筛选自己需要的信息。 一个多小时后，上午10点39分，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座矿场一共有1名老板，5位监工，且无论是6人中的哪一个都是劣迹斑斑，堪称全员恶人。 不过能够从矿工们嘴里得出的消息终归有限，如果想要进一步深挖这6个人的把柄的话，恐怕就要换一个地方了。 -- 第25页 就在这时，于肖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疑惑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就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着“李XX”。 “李......”于肖肖似有所觉，和工友们说了一声后就走去了前方十几米处的空地接电话。 按下接听键，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拿得离耳朵一拳之远，“喂......” “喂，是我，林雪鸮。” 预想中高分贝的吵嚷声并未从电话那头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既沉静又略微沙哑的嗓音，“你不是让我查董莉的信息么？我这边遇到了一个有点棘手的问题......” 第12章 捕捉进度60% 于肖肖找了个借口请假，奔向了和林雪鸮约定的碰头地点，工棚南区。 这里是整座矿场的核心区域，老板与监工们的办公地点。 她赶到的时候，附近没有什么人在，所有人都上工去了。 林雪鸮从大楼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冲她招了招手。 于肖肖走了过去。 林雪鸮领着她沿大楼一侧的外置铁架式安全通道悄然上了三楼。 三楼是老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此刻办公室里没有人在，门扉却半掩着。 林雪鸮带于肖肖做贼一样溜了进去，合上大门。 确保说话声不会外泄后，林雪鸮这才释然地舒了一口气。 于肖肖按照林雪鸮在电话中的描述的那样站在了房间中央，环顾着这方空间内的装潢布局与细节。 房间很大，也很空旷，靠窗摆着一张2m6 x 3m6的高级办公桌和一把真皮靠椅。桌面上空荡荡的，只摆着一个烟灰缸，除此之外连台办公用的电脑都没准备。 靠墙位置摆着四张大号的档案柜，柜子的格子全部被拉开，里面也是除了空白的A4纸外没有任何的文字材料。 既然舍得下本钱置办如此高级的桌椅，却不舍得购置办公用具，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一瞬间，于肖肖体会到了林雪鸮所说的“棘手”是什么意思了。 “我按你的吩咐把整栋楼里的所有房间都找遍了，每一把锁、每一个柜子，能撬的全撬了，能找的也都找了......” “......只找到了这些。” 林雪鸮将五沓蓝色的文件夹一字排开摆在了办公桌上。 显然，这个数量对于一个规模庞大的矿场来说是绝对不正常的。 老板和监工一定是在试图隐瞒某些东西。 林雪鸮端详着于肖肖的面色，在她停止对周围环境的打量后，开口解释道，“矿场的老板现在不在矿上，我听矿工们说他平时都是待在城里，只有发工资的日子或者和人有约才会自己开车过来。” 说完，他从桌面上拿取了一本文件夹，翻开其中一页递给了于肖肖，“搜刮整栋楼的成果都在这了，4沓工人的花名册和1本关于董莉的资料。” 资料上写有董莉的手机号码。 “我按你所说的给她打了电话。”林雪鸮回忆着这一个多小时里自己所做的努力，“告诉她我是一名学生，在其它地方找到了一种更为珍奇的动物，甚至还给她现场录了一段我本体的叫声。” “但她一听就认出了这是雪鸮的声音，拒绝前往那个地点。” “之后我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她让我别纠缠不休，就把我给拉黑了。” “啊......真是麻烦，我还是觉得直接杀了这些人最省事......”林雪鸮双手捧脸，从指缝露出的眼睛里充斥着大片的阴霾和杀意，“如果不是你说过不能随便动手的话，我早就把他们都杀了......” 于肖肖很能理解林雪鸮的感受，杀了凶手看起来确实是最便捷的通关方式了。 但事实上，杀人时生出的凶性是会通过识海传递给董莉的。 就现状来看，董莉的人性本就不剩多少了，如果这些凶性盖过了她的最后一点人性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话，识海或许也会因为失去人性的支撑而崩塌。 更重要的是这十年来，她将老板和监工们分尸后关在晶矿里每日折磨，到头来不仅没能化解心中的怨恨，反而还变成了4星。 她已经用亲身经历证实了杀戮无法使邪祟得到救赎这一点。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林雪鸮干脆盘腿坐到了办公桌上，“毕竟你知道萧雨的消息，我都听你的。” 于肖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门上的钟表，时间指向13点58分。 有些紧迫啊...... “杀不行，董莉劝不动，矿主和监工的资料也没有......” 于肖肖用右手抵着下颚开始思考起来。 “到底怎么做才能逆转这个形式......” 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只是自己暂时还没有想到。 “没办法中止的话......” “......” 不如......顺势而为？ 于肖肖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思维进行逆推，但在脑海中经过一系列的推演后，她惊人地发现这样做居然也有不小的可能性。 豁然开朗，她下意识用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动手吧。” “咦？”林雪鸮没有见证于肖肖脑海中的推演，被她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有些混乱，“你之前不是还说不能动手的吗？会传递凶性。” “不弄死就好了。”于肖肖思如泉涌，一面思考一面比划了一个用手刀剌脖子的动作，“既然他们一点书面线索都不给我们留，那么换一个角度思考，其实他们不就是行走的人形资料吗？” -- 第26页 “想要知道什么，直接绑过来问就是了。” “偷袭闷人的事，怎么能说是传递凶性呢。” “而且我只知道在识海里杀人会破坏识海，但是能否动手，可以动到哪种程度，都是需要试出来的。” 林雪鸮醍醐灌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的意思是......” “你认人的本事怎么样？”于肖肖没有给林雪鸮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问道。 “我可是鹰。”林雪鸮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睛好、记性也很好。” “可以，那你去矿上将监工一个个引过来，我负责在门后动手。”于肖肖着手分配两人的任务，“如果他们附近有其他人在，你就告诉他们‘我有样东西想给您看，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 “等他们落单了，你就告诉他们‘老板来矿场了，找您，让您去办公室见他，这件事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如果还有其它状况的话，你可以随机应变。” 林雪鸮稍微记了一下于肖肖的话术，有些不太能理解她的角色安排，“为什么不是你去找人我来动手？” “我认人的本事不如你。”于肖肖解释道，“而且我怕你动手的时候收不住力，把他们打死。” 林雪鸮不得不承认于肖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只好撇了撇嘴，离开了办公室。 20多分钟后，下午14点31分，林雪鸮引来了第一位监工。 隔着门缝，于肖肖可以观察到对方那骨瘦如柴的身形和病殃殃的面孔，这应该是孙监工。 “老板单独找我做什么......”孙监工嘟嘟囔囔推开门，前脚刚踏进屋子，于肖肖就一个快准狠的手刀敲了下去。 孙监工两眼一翻倒地不起，于肖肖就地取材，把孙监工的衣服撕了撕，充当麻绳将他绑了。 林雪鸮拿着烟灰缸去走廊尽头取了些水，直接泼到了孙监工脸上。 “咳咳。”孙监工转醒，意识到当下情况后，眼珠子转了转，开口就想喊人。 林雪鸮一脚踹去，将孙监工连人带椅子踹得向后一摔。 眼看椅背即将撞地，他又立刻伸手托住，让椅子保持着两脚着地重心不稳的状态。 孙监工吓得两眼暴突，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心脏有什么问题。 “劝你老实一点。”于肖肖浑身散发着阴沉且危险的气场，似深渊一般缓缓逼近了孙监工，“我们是警察，你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录入证言，这决定了你之后的量刑。” 说着，她掏出手机，将录音界面调出来拿到孙监工面前晃了晃，“把你知道的都交待了吧，否则我们有无数种方法让你开口。”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孙监工虽然身子骨差，但性子警惕的很。 他试探道，“你们指的是哪件事？” “还有好几件事？”于肖肖冷眉一横，特意强调了后面几个字，吓得孙监工又将脖子缩了回去。 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无论于肖肖怎么恐吓，就是咬定了什么都不知道。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于肖肖也不好在他一人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就让林雪鸮把他的嘴堵上眼蒙上扔去了隔壁房间。 “为了防止他一个人在这弄出幺蛾子......”林雪鸮伸出手，廊外落下一只麻雀，停在了他的手指尖。 他向于肖肖解释道，“我有一个能力，可以和鸟类共享视野，可以让小麻盯着他。” 小麻？ 于肖肖看向了“喳喳”叫的麻雀，猜测这可能是这只麻雀的名字吧。 麻雀叫小麻，雪鸮叫林雪鸮...... 鸟类的取名果然不是一般的简单粗暴呢。 15点05分，林雪鸮引来了赵监工。将他绑住后，审问结果与孙监工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这些监工似乎就是咬定了于肖肖他们不能把自己怎样，打死了不说。 于肖肖只好把赵监工安排关去了另一个房间，分配了一只新的麻雀监视。 15点47分，李监工至，绑，盘问，结果同上。 16点26分，钱监工至，结果仍然同上。 16点49分，周监工至，结果还是同上。 “啊......”二楼三楼房间各塞了一名监工，回到老板办公室后，林雪鸮翘着二郎腿重新坐回了办公桌上，泄气道，“杀又不能杀，问又问不出，这破个锤子的局？” 于肖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董莉身亡还有1小时11分钟。 “一个小时吗？足够了......” 在林雪鸮骇然的目光中，于肖肖又一次走向了关押孙监工的房间。 “还去啊？”林雪鸮累得不轻。 于肖肖头也不回道，“你可以不用跟来。” 林雪鸮望着于肖肖离开的背影，整个脑海已然被困惑填满。 他想不通。 无论是于肖肖现在的所作所为还是她在矿道里的所作所为，他统统想不通。 邪祟不就该弱肉强食吗？不就该你死我活吗？所以她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 为了保护一个4星邪祟的人性不彻底泯灭而不辞辛劳？ 对那些作死的学生也是，正常的邪祟都会选择看着他们一个个在里世界中痛苦地死去吧？为什么她要救他们？ 他实在是想不通，但是看在她掌握着萧雨信息的份上，只好选择了帮忙。 -- 第27页 “行吧，最后一个小时，就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最后，林雪鸮放弃了思考，从办公桌上跳下来，走去了关押孙监工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房间里的对话声就幽幽的飘进了他的耳朵。 “呵，孙监，你是觉得自己很有义气吗？”房间内，于肖肖取下了堵住孙监工嘴的布料，但是并没有把蒙眼的布拿掉。 黑暗能够予人以未知，加深人的恐惧。 她的语气就像是魔鬼的絮语，听起来轻轻柔柔，但是每一个字都布下了陷阱，“你这么有义气，他们倒是什么都说了......” “珍稀野生动物，安全资质缺失......听说你们今晚还有个不错的聚会？” 一旦无人说话，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滴滴答答的钟表音。 孙监工越听呼吸越发急促，可以看出来他这一次是真的紧张了，“他、他们还说了什么......” “关于董莉和今晚聚会的事你不准备主动交代吗？”于肖肖的尾音里带上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如果全都由我说了，这个证词可就不算是你的了。” “根据我国刑法，犯故意杀人罪的，处死刑......” “......”孙监工咬紧牙关。 “他们还说这些事其实都是你在背后策划，要知道，如果他们成功指认了你是主犯，他们就是态度良好可以减刑，而你很可能就成为了他们的替罪羊和垫脚石......” 孙监工把本就干裂的嘴唇咬出了血。 “看来你心意已决要替他们保密到底了？可惜啊，他们要是也有你这样的骨气就好了。现在他们都说了，就只剩你一个人还在坚持......” 孙监工忍了又忍，终于彻底绷不住了，破口吼道，“那群王八崽子竟敢卖了老子！老子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于肖肖立刻掏出手机，将录音孔对准了孙监工被鲜血染红的嘴唇，“请说。” 孙监工用了大概15分钟交待了整件事的原委。 身为动物学家的董莉不知从哪得知了西山矿场挖出了红鳞蛇的消息，她推测这座矿山可能就是全世界仅剩下的红鳞蛇栖息地，所以与矿主交涉，希望矿场能够停工让他们进行研究。 矿主觉得如果真的让研究人员得出这里是红鳞蛇栖息地的结论的话，矿场可能就要瘫痪了，于是将董莉的要求都搪塞了过去。 但是董莉不仅没有放弃，还开始着手调查起矿主与监工们的信息，想通过拿捏他们的软肋来逼迫矿场停工。 董莉想得天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举动会挖掘出多么血腥的内幕。 为了不让自己的肮脏过往公之于众，老板与监工们一合计，这才决定今晚假意请董莉来矿场商量红鳞蛇的事，借机把她给做了。 孙监工说完，于肖肖收起录音手机走去了下一个房间。 开门时，她在门口撞见了听完全程的林雪鸮，后者已经听懵了。 于肖肖意味深长地笑着，与他擦肩而过。 20分钟后，她用相同的方法配合孙监工的录音，从周监工的嘴里得到了想要的证词。 再往后去，只要将手头已有的录音外放给剩下的监工们听，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同伴背叛，那么撬开他们的嘴也就变得更加简单起来。 17点23分，于肖肖回到了矿主的办公室。 她看着手机内存里接近3个小时的录音内容，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接下来，就只剩最后一位证人了......”于肖肖期待地抬起头，凝视着办公室的大门。 门缝外，黄昏时分的西山上悬着血红的日轮，残阳的余晖洒满走廊、墙壁、屋檐、地缝，乃至西山矿场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为今夜血腥剧目提前渲染氛围。 办公桌上，与麻雀共享视野的林雪鸮忽然开口提醒道，“有人来了......” 于肖肖侧耳细听，可以听到一阵一阵的脚步声正从安全楼梯的方向传来...... 第13章 捕捉进度100% 17点20分，距离与董莉见面还有40分钟。 徐伍驱车从市区赶到矿场，将车子靠工棚区的路边一停，上锁后提着随身携带的文件包走向了三楼办公室。 他作为西山矿场的老板和法定代表人，平时都在城里忙于与各大公司的负责人洽谈生意，几乎不会亲临这个脏兮兮的地方。 但是今日有所不同，他必须亲手来解决一桩麻烦。 因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徐伍的心里没有丝毫负担，他一边构想着快些将董莉掐死后埋了，一边给城里包养的女人们发着短信，“今晚九点，Z市XX大酒店，还是原来的房间......” 确认，发送。 信息发出后，徐伍也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伸手准备开门，钥匙刚搭上锁孔，就触电一样收了回去。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一掌宽的门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临走时门应该是锁上的，而且钥匙自己才有，那么此时此刻办公室的门怎么会开了呢？ 大脑发出危险的讯号，他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地方。 刚后退一步，一阵不知打哪儿吹来的阴风就拂上了面前的防盗木门。 短暂的“咯吱”声后，房间内的光景落入了他的眼中。 夕阳笼罩下，四面的墙壁上蓄满了血色，正中央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阴森森的女人。 -- 第28页 她的皮肤很白，双眼被碎发的阴影遮住，从门外吹进来的阴风将她的发尾撩起，吹得略微有些凌乱。 桌后有一扇窗，窗外绘着走势起伏的矿山和斑驳交错的彤云。 她就像是一只即将从画框中爬出的女鬼，似乎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取人性命。 徐伍吓得心脏漏了一跳。 可当他再眨眼的时候，眼前的女人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站在那的是自己矿上的一位普通工人。 徐伍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了。 不过既然只是一名普通工人的话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定了定神，径直走了进去，开口训道，“你在这做什么？偷东西吗？” “当然是等你。”面前的矿工面色晦暗不明。 答完这句话后，他突然对着空气吩咐道，“动手。” 徐伍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背后袭来的力道放倒在地。 他凭借庞大的体格试图挣扎，但是对方的力气显然与他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轻轻松松就将他按得死死的，一点松开的迹象都没有。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三分钟后，徐伍被五花大绑。 他恶意满满地瞪着袭击自己的两名矿工，但两名矿工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携带的文件包上。 “果然电脑和资料都随身带着......”于肖肖打开了徐伍的文件包检查，发现文件包里不仅有徐伍自己和五名监工的身份资料，还有矿场的安全资质评估文件，财务账本，U盘和加带着一重密码锁的笔记本电脑...... 于肖肖知道自己这回赌对了。 像徐伍这样行事小心的人，果然会将把柄放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身边。 这样一来纸质证据和录音就全都齐了。 于肖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17点30分，董莉应该快要到了。 她收起电脑，重新拉上文件包的拉链。 “你......居然不问我密码？”徐伍有点看不懂眼前这名矿工。 于肖肖无所谓道，“问了你也不会说吧？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事后花点钱找专门的人员来破解。” 徐伍无法反驳，只能推测道，“你们是哪家公司派来查我的吗？他们付了多少钱？我可以给双倍。” 于肖肖没有回答，俯下身将手机放到了徐伍面前，按下录音播放键。 手机里缓缓流出监工们互相指认的证言。 看着徐伍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于肖肖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你们......” “毁？你怎么毁？”徐伍听到这里，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挑衅起来，“你凭什么毁！” 他有的是钱，有的是权，他就是用钞票砸，也能将面前这两个可怜的矿工给活生生砸死。 而他们有什么？有要养的孩子，有年迈体虚的父母，他们惜命，是绝对不敢真的对自己动手的。 “够了。你们要是对矿上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就好，我可以视情况给你们补偿。五万？十万？二十万？你们报个数吧！” “我劝你们见好就收，否则闹大了大家都捞不着好。” 他决定恩威并施。 自己都已经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了，是个矿工都不会忍心拒绝的。 但是面前的两名矿工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探讨起了其它话题。 “一会和董莉见面的时候他们怎么办？一起带过去吗？放哪？” “放到他们该在的地方。” “该在的地方？” “埋土里吧，留个脑袋就好，反正早已经死了。” “你、你们说什么......”徐伍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肖肖没有回复，转身走向徐伍，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身上投下的阴影将徐伍彻底笼罩。 17点55分。 徐伍的电话响了，是董莉打来的。 于肖肖按下通话键，“喂，董莉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有些疑惑，“你是？” “到矿洞口见面吧，徐老板和监工们都在这里。”于肖肖没有自报家门，直接说出了自己所在的地点，“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矿场里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了。” 挂断电话后，于肖肖低头看了一眼埋在脚边的人头，十分亲切地将手机推回到了他的面前，“徐老板，还给你。” 此时此刻，徐伍和五位监工已经被一字排开埋在了洞口附近。 林雪鸮盖好最后一抔土，还用脚踩了踩压实。 洞口附近已经聚集了西山矿场近乎所有的工人，将附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六颗脑袋就像是六朵蘑菇一样从土里生出来、不停地摇晃，任他们嘶吼，咆哮，求饶，就是没有一名工人愿意上来救他们。 三分钟后，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她有着和董菲菲相似的眉眼，同样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眉眼之间有一股学者独有的考究气质。 她看到了被埋在土里的矿主与监工，因为过于震惊，已经有些花容失色了。 于肖肖本是在识海里与她初次相见，却懒得再去寒暄，直接和她交涉对话，“这个结局如何？你觉得满意了吗？” 董莉困惑地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 -- 第29页 于肖肖也不知道董莉是在故意装傻还是意识没能觉醒，思索之下打通了她的电话。 董莉看了一眼手机，又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不明白面对面还有什么好打电话的。 “你仔细听......”于肖肖示意董莉把电话放在耳边。 董莉按下接听键，按照于肖肖所说的试了一下。 一阵短暂的电流音后，于肖肖没有开口，电话那头却传出了声音。 “呜呜呜......妈妈，你在哪......” “我好痛，救救我......” “我还不想死......” 是一名少女在呜咽。 “......菲菲？”董莉立刻听出了这是董菲菲的哭声，“菲菲你怎么了？你......” 一瞬间灵魂颤栗，董莉僵在原地，似是回想起了什么。 支离破碎的画面重新拼合，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接连闪过：矿洞、人面蛇、即将被撕碎的女儿...... 她抱着脑袋，陷入了极端震惊与恐惧的情绪中。 于肖肖朝着董莉走了过去。 她越走，识海里的景色就越扭曲。 最后所有色彩褪去，变成了一片雪白。 只剩下于肖肖、林雪鸮、董莉和六颗埋在土里的人头站在这面白纸之上。 路过董莉的时候，于肖肖将录有监工们证言的手机和徐伍的文件包塞到了董莉怀里。 董莉望着手里沉甸甸的证据，又看了一眼自己扁扁的编织袋。 编织袋里是自己这段时间搜集到的证据，说是证据，其实只有薄薄的几张纸，远不如于肖肖提供的这些有说服性。 当年她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选择举报，其实就是因为缺乏这些决定性的证据。 她知道这些证据的内容大概会是什么，也知道它们就藏在矿场的某一个角落，但她直到死都没能拿到，还因此白白丢掉了性命。 临死前，她对自己生时的所作所为产生了迷茫：自己的死究竟是谁的错？自己为了红鳞蛇而死，值得吗？ 她后悔，她怨恨，她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假设，“假如我当初这么做的话，就不会死。” “假如我当初这么做的话，说不定既能保住红鳞蛇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假如我当初这么做的话，菲菲就不会没有妈妈了......” 死后，她的假设越来越多，对当初的冲动行为也越来越懊悔。 她的怨恨无处宣泄，于是她就附身到了徐伍的身上，将五名监工和当初参与埋尸的矿工们带到了矿洞深处，引燃炸.药。 西山矿场毁了，她又将他们的灵魂困在里世界里日复一日的折磨，但是痛苦的灵魂仍然无法得到安抚。 “我好后悔......”董莉的眼角落下两行鲜红的血泪，“好后悔......” “怎么说呢......”于肖肖垂下眼眸，将董莉的心情带入了自己的经历，说没有共情那是假的，“你觉得我这10小时43分钟的营救完美吗？” “现在回过头去想的话，其实又能想出很多更好的办法吧？但在当时的情境下，我确实就是那么做了，并且从结果来看，我也阻止了你在识海中的死亡。” “......这样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没有必要苛责自己，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回头路了......” 董莉如梦初醒。 是啊，自己已经死了。 这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的假如呢...... “比起去后悔......”于肖肖提醒董莉，“你还记得我在冰窖中说的话吗？我可以带着你的一部分离开这里。” “你也想看看十年后的世界吧？” 董莉愣了几秒，抬手捂住眼睛。 她没有回答，但有血泪滴滴答答地溅在白纸上，晕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识海在董莉的沉默中逐渐退去，从外界进入的意识也将搭载着亮起的白光离开。 当再次睁眼的时候，冰冷的寒意迎面扑来。 于肖肖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正身处矿洞最深处的冰窖之中。 前方的高台之上，人面蛇群已经停止了对董菲菲的包围。 少女仍在沉睡，皮肤上布满撕咬的伤痕。 人面巨蟒苏醒过来，俯身将一条红鳞小蛇交到了于肖肖手里，于肖肖便明白了这就是巨蟒让她带离此地的部分。 交付完小蛇后，巨蟒又看向了董菲菲。 这次不再只有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她全身上下的眼睛里都溢满了一种难以诉说的情绪。 十年分别太长，一夜重逢太短，她所能做的只有轻轻地在女孩的额头上落下一枚晚安吻。 于肖肖目睹着这一幕，没有开口催促。 她拎着还没醒来的沙雕，打算为这对即将分别的母女多留出一些时间。 等待的过程中，她点开了面前隐藏的电子投影屏，屏幕上已经弹出了好多条新的消息，之前的任务状态也已经刷新了。 APP：恭喜主人成功还原西山矿场的矿难真相。 APP：恭喜主人完成任务【受诅咒的矿石】，获得奖励【可供销售特殊货品的网店】 x1，考虑到奖励的特殊性，现已自动投入使用。 APP：恭喜主人成功捕捉4星邪祟人面红鳞蟒，并与之签订契约。 APP：宝石数据分析中，报告请于明日中午12点后在系统内查收...... -- 第30页 第14章 特殊的网店 于肖肖与董莉告别，按照来时的路线离开。 随着怨念的消散和里世界的关闭，一路上的矿工尸体和红鳞蛇全都消散不见了。 毁坏的山体恢复如初，矿车的铁轨无限延长，一路铺至于肖肖最开始挑选的真正洞口。 她在洞口附近下车，一手托着背上的董菲菲，一手提着沙雕，走到了一座废弃矿堆的背后。 她站在矿堆投下的阴影里，远远看到外面的露天区域正停着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 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她将昏迷中的董菲菲和还没苏醒的沙雕放在了地上，然后对着警车的方向大喊了一句，“来人啊！这里有人！” 警察们闻声赶来。 而在这之前，于肖肖就已经雾化身体，散作黑烟融在了夜色之中。 次日12点整，小鱼杂货超市自开业以来头一回这个时间点还没开门。 于肖肖坐在超市二楼的房间里，准时打开了电子投影屏。 屏幕上果然刷新出了一条最新消息。 她迫不及待地将消息点开，解码附件，开始阅读下载后的宝石分析报告。 报告有整整10页，里面提到了宝石的形成原理、组成物质、光谱等等等等，但这些统统不是于肖肖在意的部分。 她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到了最后几页，终于找到了功能和定价部分。 【功能】：经鉴定，该宝石虽有多种颜色，但功能几乎相似，可对佩戴者长期释放活性能量，每日回复自身15%的气血，直至宝石中的能量消耗殆尽。从等级区分，目前已知壹至肆级宝石的保质期分别为1个月、6个月、15个月、40个月。 回复气血？ 于肖肖回想起冰窖里那些被封印在宝石里的人头，明明只剩下一颗脑袋也能继续存活，这种程度可不是区区15%的气血恢复这么简单。 “A，有伍级宝石吗？”于肖肖在心里问APP。 APP回答，“样本过少，尚无法给出准确结论。” 行吧。 于肖肖也不强求一定要什么伍级，能把手头这些宝石的销路打开就算不错了。 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宝石的定价。 【定价】：经鉴定，72颗宝石中有肆级宝石2颗，叁级宝石10颗，贰级宝石28颗，壹级宝石32颗。推荐定价分别是80000元、30000元、12000元、2000元。 看到这个定价，于肖肖一时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笑的是自己耗费一夜时间成功签订的货品居然有这么高的价值，是实实在在的一本万利；哭的是这么高的定价，谁来买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于肖肖退出了宝石的分析报告，回到电子投影屏的主界面。 相较昨夜，主界面上多出了两个新的图标：【网店】和【契约】。 于肖肖点开【网店】图标，界面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黑屏。 黑屏过后，屏幕上缓缓浮现这样一段话： 这是一家超脱秩序的店铺，不存在于过去现在也不存在于未来，不会被任何手段侦测到。 店铺拥有自己的意识，它忠于自己的主人。 为了保护主人的隐私，它会自主评定筛选客人。为了主人的梦想，它有时也会主动出击，只为不放过任何为您赚钱的机会...... APP，“请问主人，现在您有什么是想让它为您售卖的呢？特别注意：仅限特殊物品。” 于肖肖，“红鳞蛇的宝石。” APP，“是否按照分析报告进行定价？” 于肖肖想了想，决定先按照报告给出的默认价格上架，后续视销售情况再进行调整。 APP，“是否采用系统默认的宝石文案？文案内容将从分析报告中摘取，保质保量。主人您也可以选择自定义编辑。” 于肖肖自诩不是什么很有文采的人，想都没想就选择了默认文案。 之后她又陆续回答了一些问题，直到APP显示“上架成功”。 她从后台切到了前台，发现商品的界面竟然装修得还挺高端，深沉的紫黑色背景下，商品的特写照片将宝石的细节无限放大，一眼看去璀璨奢华，倒也配得上高昂的价格。 她往下翻，商品细节里详细记录了每一颗宝石的克数与编号。 再往下翻，就是文案部分。 于肖肖大致看了看，十分满意，并且清楚地认识到系统的文学水平不止是高于自己，而是早已经超出了人类文明。 探索完【网店】部分后，于肖肖再接再厉，又点开了【契约】功能。 【契约】界面里目前只有红鳞蟒一个名字，名字后面跟着几项数值。 【名称】人面红鳞蟒 【等级】4星 【种族】鬼 【产物】矿石 【产量】300颗/月 数值后面还有一个【召唤】按钮，于肖肖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面前，董莉赠送的那条小型红鳞蛇便猝不及防身形暴涨。 眼看小蛇瞬间窜到两米多高，即将顶破超市的天花板，于肖肖自离开封印后首次感受到了危机与慌张，手忙脚乱地按下了【中止】键。 两米多高的红鳞蛇这才终于停止生长，缓缓变回到原本人畜无害的体型。 于肖肖心有余悸地退出了【契约】功能。 她中止得及时，但是由于刚才动静太大，店外已经有很多好奇的店主围了过来，站在一楼的门口讨论道，“什么声响？地震了吗？” -- 第31页 “小于啊，你在吗？刚才店里是什么声音？” “喂喂，她不会也被邪祟给袭击了吧？最近邪乎的事情太多了，我就没见过超市开门开这么晚的。” 三人成虎，楼下的讨论愈演愈烈，有些店主已经开始商讨一会破门而入时谁先冲进去了。 于肖肖赶在事态彻底发酵之前噔噔噔跑下了楼。 拉开挡光窗帘，于肖肖和店外的人群只剩一门之隔。 见于肖肖安然无恙，店家们都纷纷舒了一口气，“小于啊，睡过头了吗？” 于肖肖点了点头，将锁门的铁链抽去，拉开了玻璃大门，“昨晚睡得迟了一点，谢谢大家关心。” 店家们又问，“那刚才那个很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于肖肖脸不红心不跳道，“楼上的一些货没堆稳倒了下来，没大碍的，我一会上去收拾收拾就好了。” 人群放下心来，各回各店，渐渐地也就散了。 14点左右，最忙碌的午饭高峰时段过去了。 黄焖鸡店的老板掏出自己的平板电脑，架在了街道中央停车区域的一张公用小吃桌上。桌游店的老板贡献出自己的大号遮阳伞，水果店的老板切了一盒哈密瓜，诊所的医生拿来两副扑克牌，四个人聚在一起准备例行的边听新闻边打牌。 “快快快，放今天的新闻合集，1小时40分钟那个。”水果店的老板洗完扑克，催促黄焖鸡店的老板快点选好视频抓牌。 “好嘞。”黄焖鸡店的老板点开视频，提高音量，将平板电脑架在了一边。 他们一边打，一边就新闻内容讨论起来。 “西山矿场这案子我听说了，还上了热搜，说是一位失踪了十年的动物学家托梦，她的女儿醒过来以后告诉了警方位置，警方就在矿道里挖出了包括她母亲在内的好多尸体，你说这是不是神了？” “这世上竟还真有这等怪事，母女连心？” “母女连心哪里怪了？就现在这环境，你说什么我都信。” “是哦，听说昨晚十字路口那边有学生走夜路被邪祟袭击了？Z大还加设了门禁？这生意干脆别做得了，大白天的都见不着学生，房租钱都不知道赚不赚得回来......” 店主们的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家店铺的存亡上。 一把牌结束，黄焖鸡店的老板走来于肖肖店里，准备买根冰棒打打牙祭。 “哎哟喂。”结账的时候，他一眼就瞄到了柜台上盘踞的红鳞蛇，吓得手指一颤，硬币就哗啦啦地砸在了木制台面上。 将硬币捡好后，他又好奇地凑上来打量起小蛇，“鬼鬼，小于老板，这是你新买的宠物？小姑娘口味挺特别的啊。” “玉米蛇，朋友送的。”于肖肖睁着眼睛说着瞎话，一门心思全在该如何把宝石卖出去这个难题上。 黄老板又扫到了于肖肖摆放在右手边的几颗宝石，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亮晶晶的还挺好看。” “宝石。”于肖肖回答。 黄老板闻言一愣，伸手拿起一颗宝石。于肖肖也没阻止，任由他揣摩打量。 半晌，黄老板戏谑道，“小于老板，你要改行卖这个？” 于肖肖点了点头。 黄老板见于肖肖点头，将宝石放回了桌面上，拿捏着语气劝道，“现在生意确实难做，整条街上没几家不在考虑转行或者兼职的。但卖宝石这事吧......” “你也知道，现在世道乱啊，整的跟世界末日似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咋样，愿意掏钱买奢侈品的也不多了。” “你这小超市挺好的，单件进货成本低，赔也赔不了多少，但宝石这东西，进价高，又难卖，还得给客人搭一个品质证书。” “听叔一句劝，把这个超市开好就行了。” 于肖肖听出了黄老板是好心，便也客气地回了他一声“谢谢”。 黄老板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阅人无数，自然也看出了于肖肖没有放弃的打算，只好又叮嘱了几句，就回去和老伙计们继续打牌了。 于肖肖依然保持着托举脑袋的姿势，静静地浏览着自己的店铺网页。 截至目前，游客访问量：0。 于肖肖在心里默默地吐槽APP，“这就是你说的‘主动出击’？‘不放过一丝赚钱的机会’？” APP，“......主人请稍后，它应该正在准备。” 于肖肖，“准备？” APP，“它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工作过了，您是第一个成功使用它的人，它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就在于肖肖思考APP这番话的含义的时候，四位店主们刚抓完一副牌，正要打出去，一旁平板电脑里的声音和画面就全都扭曲了。 同一时间，街道上所有正在使用电子产品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 “怎么回事？突然闪退黑屏？” “妈呀，这滋滋滋的电流音好难听，我头皮发麻......” 当大家发现远不止自己一个人遭遇这种情况后，也就逐渐冷静了下来。 片刻后，电流音停止，所有的电子产品里出现了同一个声音。 坐在柜台后的于肖肖愣了一下，因为她听出了这是APP独有的语气，音色和A有些相似，但又有所区别。 “......各位好，我是商城系统M，隶属于中央控制系统APP。现在，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个不幸的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 第32页 “坏消息就是，随着灵异躁动的持续，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这个世界将会遭遇前所未有的恶变，你们将会与踏过阴阳交界的邪祟共同生活，享受丛林法则，如果不好好保命，可能会死哦。” “当然你们不需要害怕，因为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好消息就是......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们打开自己的电子产品，在搜索框输入‘#商城系统M68686868’，就可以进入商城系统进行购物，我们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定期上架各类好物，限量供应，欢迎选购。” “对了，最后提醒一句，每次进入商城系统前我都会对你们的购物资格进行审查，审查时间三秒。不要打我家主人的坏心思哦。” 话音落下，所有的电子产品都恢复到了正常运行的状态。 人们面面相觑，第一时间打开搜索栏输入了“#商城系统M68686868”这组关键词。 三秒跳转时间过后，有人发出了“打不开，果然是骗人的把戏”，也有人发出了“真的诶！是商城！”的惊呼。 短短十分钟后，“#商城系统M68686868”这个话题就一路冲上热搜，直达第一。 话题内，全球人民都纷纷表示今日下午的14点37分，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无线电袭击。 有专家学者表示，这一次的无线电袭击手段十分高明，目前尚无法破解攻击者的所在地。 也有网友表示，该不会是外星人吧？他说的灵异躁动是什么东西啊！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纷纷在网站上公开自己的商城截图，但图一发出来就被一股特殊的力量给裂了。 裂图下方的评论区基本上是这样的： “居然真的能进去吗？” “为什么只有我进不去？” “进不去+1。” “楼主，你图没了。” Z市，大学城美食街，小鱼杂货超市。 于肖肖坐在柜台后面翻着热搜，话题的热度一路攀升，店铺的浏览量也水涨船高。 APP，“主人，我说什么来着，它很积极的。” 积极？这何止是积极。 这可是全球公开！ 于肖肖撑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咕咕......” 一街之隔的二楼平台上，一只鸽子歪了歪脑袋。 它不懂人类的悲喜与热闹，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死死锁定着坐在超市柜台后的于肖肖...... 第15章 物流链（捉虫） 清晨，Z市雾气朦胧。 中心城区最高的写字楼自一众建筑物中拔地而起，总共有130层，600米高。 顶楼刮着晨风，一名穿着白色风衣的少年用膝盖内侧勾着楼层边缘的围栏，整个身子倒挂悬空在高楼之上。 薄云从他的身侧淌过，楼下车辆如蚁。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滴悬在叶片尖尖上的水珠，仅靠一个薄弱的支撑点，在风中摇摇欲坠。 “商城M？”少年端着手机，饶有兴致地看着热搜，倒吊也完全不影响他的阅读体验。 他一路翻到文章末尾，打开搜索框，按照内容里说的那样输入了#商城系统M68686868。 三秒后，成功进入商城。他看到了陈列在第一位也是商城内唯一的一件商品，红鳞蛇宝石。 看到宝石图片的一瞬间，少年抿了抿嘴，突然疯癫地笑了起来，“哈哈哈......” 一只鸽子穿过半座城区，扑簌簌地降落在少年勾着的围栏上。 少年右侧那只原本无神的瞳孔恢复了光泽，就像是收回了属于自己的视力，“找到了啊......” 他将勾着围栏的双腿伸直，整个人从600米的高空倒栽葱般坠了下去...... ------------------------------------- 同一时间，大学城美食街，小鱼杂货超市内。 于肖肖正在各大网络平台上搜集网友和警方对于“商城M”的反应。 官方新闻账号至一周前就再没更新过任何动态，中央警察署也没有在官媒上公开回应。 至于网友那边，大部分网友都只是当个热闹来看。 有部分阴谋论的网友认为昨天下午的全球公开是一出资本策划的带货炒作，商城M提到的主人可能就是幕后BOSS。 也有一些网友以亲身经历站出来告诉大家灵异现象真的已经很严重了，世界末日说可能是真的，不能放松警惕。 还有一部分网友的重点摆在了商城本身上。 网友欧非鸡，“都没人讨论商城里的商品的吗？居然只有一个宝石诶！说是可以回复血量，但是最便宜的也要2000块一颗啊！太太太太太太贵了！” 网友兔兔，“补充楼上，运费还要另算哦。” 什么？ 运费还要另算？ 于肖肖看到这位网友发布的留言，立刻退出论坛，点开了APP商城的后台界面。 随着关注度的提高，截止今日上午6点，网店的浏览量已经成功突破了五位数，也陆续收到了十四个订单。 不过这十四个订单里，只有一个订单是成功发货并且确认收货的，余下的十三个订单则全都是待发货的状态。 在这之前于肖肖一直以为显示“待发货”是因为系统存在延迟，也没有太过在意，可直到今天，当她看到网友提到的“运费还要另算”，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后台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切到了前台。 -- 第33页 尝试下单，发现运费一栏果然出现了两个选项： 选项一，即时发货。由商城M通过超越秩序的方法，下单后立刻将商品交到您的手上。（运费：商品价值的150%） 选项二，自定义发货。由商家安排配送。（运费：商家自定，现价0） 于肖肖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要自己解决物流的意思？ 也对，网店和物流本身就是分开的两样体系，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A......”于肖肖召唤APP，“......把剩下的13家地址给我。” APP很快调出了13家顾客的地址信息，投放在电子屏幕上。 于肖肖大致看了一下，13家里几乎有一半都是国外的客户，有几个地址如果要送达的话，甚至需要飞跃大洋。 考虑到店里最近确实没有什么生意，于肖肖再三权衡，最后决定暂时关上杂货超市的门，亲自送货去。 于肖肖前脚雾化离开，后脚穿着白色风衣的白发少年就走到了小鱼杂货超市的门口。 他伸手轻轻地拨了一下玻璃门上的锁，嘴角上扬，露出一副危险的笑容，“被她逃了呢......” 他隔着玻璃门打量着店内的景色，见里面布置得井井有条，桌椅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面上的神情便愈发愉悦起来，“区区4星，居然学着人类的样子苟活......” 他用指甲勾断了锁门的铁链，心念一动，杀意四起，释放的风旋眨眼就爆碎了玻璃大门。 飓风裹挟着玻璃碎渣冲进屋内，将超市破坏得犹如台风过境，一片狼藉。 “竟敢将本大爷擅自留在矿场......”少年双手插兜，右脚一蹬，整个人轻盈地跃上了商业街的顶楼。 他站在高处，俯视着街道上那些被动静吸引来的其他店主，面上笑意不减，“我就在这等着你，等你回来告诉我萧雨的事......”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骗我的话......” 少年没有把话说完，日光的映射下，金色的眼瞳中蕴藏着一种病态的杀意。 正在云层后飞行的于肖肖打了个喷嚏。 她低头看了一眼导航，按照目前这个速度的话，第一个订单送到就需要两个小时了。 这还是国内订单的耗时。 如果以后市场打开、订单增加的话，世界各地的客人下单，要是大家都不愿意加购商城M的即时配送服务的话，自己一个个挨家挨户送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A，商城M的即时配送费不能下调吗？”于肖肖问道。 APP如实回答，“不行，150%的运费是人类享受超越秩序服务的必须代价。” 此路不通，于肖肖只好转而考虑其他的方法。 如果采用和正常物流合作的方式的话，就怕过安检的时候露出马脚，进而暴露自己和商城M有牵连，让天师们顺藤摸瓜找到自己。 但是如果不和正常物流合作的话，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在满足便宜、量大、便捷、准时、安全这五项基础上送货呢？ 余下的路程，于肖肖一直在投入地思考符合这些要求的方案，一时忘了时间。 早上8点42分，她按照订单上的地址，将装有宝石的精美礼盒放在了一栋花园别墅的大门前，然后按响门铃。 “谁啊！一大清早的！”确认屋内有人在，于肖肖就雾化成烟了。 她以人眼观察不到的形态站在一旁，看着打开门的女仆拾起礼盒。 女仆看了一眼礼盒上的文字，扭头对屋内说道，“小姐，您买的宝石到货了。” 隔着门缝，于肖肖能看到一位相貌清秀的千金小姐从楼上走下来，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身形晃了一下，还好身边的管家扶住了她。 千金小姐的面色有些苍白，她接过女仆递来的礼盒后小心翼翼地拆开，如获至宝般将放在黑缎中央的宝石护在手心里，期许道，“太好了......” “是啊，这个一定会有用的，您的贫血一定会彻底治好的。”仆人们纷纷献上祝福，被围在中央的千金小姐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于肖肖站在门外，心中闪过一丝名为羡慕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她的理性给压了过去。 她转身离开，带着货品奔赴下一个订单的地址。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 于肖肖在外马不停蹄地奔波，累死累活只送了10家，还有3家的地址在大洋对岸，要么凌晨继续配送，要么就只能等隔天再想办法。 在得出结论之前，她又刷新了一下网店的后台，然后愕然地发现订单数量竟然又增加了。 明天要送的不止3单，而是8单。 于肖肖有些心累，虽然鬼不知饥饿不知困倦，但终归是一种能量体，这样一味地消耗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湮灭的。 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和低下的配送效率，她决定先回超市里歇息一夜再做打算。 敲定好后，于肖肖又点开了网店后台的营业额界面，查看自己劳碌一天的成果。 有几家单子已经确认收货了，此时的可提现金额为165000元。 看着这一长串数字，于肖肖觉得自己的心灵有被慰藉到。 就在这时，电子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框。 于肖肖切到了APP主界面，居然收到了一条来自系统的新任务，这次的任务内容很简洁。 -- 第34页 【任务名】：物流链 【任务说明】：货品虽好，发货的速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顾客的消费体验。想成为一家完美的店铺？那么优秀的物流链必不可少。 【任务目标】：累计送货66家（11/66）。 【任务奖励】：系统为您临时编写（划掉）的物流链。 于肖肖看着任务奖励里的括号，顿觉哭笑不得，“临时编写？真的稳妥吗？不会再像之前在矿洞里开启捕捉功能那样出现bug了吧？” APP语调严肃，郑重许诺道，“主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在任务完成前努力进行测验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身为超越秩序本身的APP愿意积极反馈并满足自己的诉求就已经很难得了，自己不能得寸进尺。 有总比没有强，自己也该对APP多抱有一些信心。 3个小时后，天色全黑。 于肖肖回到了Z市。 她拨开云层，降落到了美食街上的一个无人街角。 归家的熟悉感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一面走，一面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做生意的困难，相较之下今日虽然奔波劳碌，但是16万5的入帐却是这几个月来最丰厚的收获。 果然钱包鼓起来才最能让人感到满足。 为了犒劳自己，回去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冲个热水澡，然后躺到柔软的大床上...... 怀抱着幸福的心情，于肖肖脚步轻快地走向小鱼杂货超市所在的街道。 当她拐过最后一道街角，萧瑟的冷风吹过，超市的废墟就径直落入了她的眼中。 于肖肖脚步顿住，僵在了原地。 一片寂静中，她听到自己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肖肖：啊，理智碎掉了...... APP：有人要完了。 商城M：有人死定了。 毁了超市的某人：ovo？ 第16章 驯化第一步 于肖肖掀起警戒线，一步一步走到了店门前。 整条美食街的商铺都是连排结构，唯独小鱼杂货超市所在的店面被毁的非常彻底。 墙体开裂、破了七八个窟窿。 一楼天花板的中间部分凹陷坍塌，从坍塌区域坠下的一箱箱货物和一楼的高层货架互相挤压、碎裂变形。 喷水的水管似乎在白天时就已经被人给堵上了，但是那些泡在污水里的货品却因为浸水全部报废。 玻璃大门、玻璃窗户、玻璃柜台、灯管，只要是玻璃制品，全都碎得渣都不剩一个。 “为什么......”身处废墟，望着被毁的“家”，于肖肖的身体因为怒意不自觉地颤了起来，“到底是谁......” 废墟边缘滚落一块碎石，红鳞蛇从石块堆中探出脑袋，见到是于肖肖回来了，连忙匍匐行至她的面前。 于肖肖伸出手，红鳞蛇就顺势缠上了她的手臂。 红鳞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它想说的话全都通过契约传进了于肖肖的脑海里，“他还没有走远，他还在这里，啊.......就是他！” 于肖肖循着红鳞蛇的视线转身向后望。 警戒线内，超市门外，一名穿着白色风衣的少年正双手插兜站在那里。 于肖肖仔细端详着少年的体貌特征，白色头发、金色眼睛、黑白相间的衣摆和靴子...... 这些特征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她一时竟想不起曾在哪里与这人有过交集。 “你回来了啊，4星。”少年一开口，“4星”二字就触动于肖肖的神经，她瞬间锁定了这家伙的身份。 “为什么毁了这家店......”于肖肖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林雪鸮悠闲地将身子斜靠在了门框上，用理所应当的口吻回答道，“你竟敢擅自将我留在矿场，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告诉我萧雨的事的，如果你敢骗我的话，接下来要撕碎的就是你了。你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就因为这种事，你就毁了这家店？”于肖肖的语调覆上了一层寒意。 她一步步朝林雪鸮走了过去。 林雪鸮不明所以，疑惑地反问道，“这家店怎么了？很普通啊......” “普通？”于肖肖的瞳孔已经彻底失去了高光，“看来你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啊......” 林雪鸮歪头，“错？错在......” “哪”字还没来得及脱口，几步之遥的于肖肖就已经将手掌收紧握拳。 林雪鸮尚不清楚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当他回过神时，双脚已经被自己的影子吸进了地里。 半秒不到，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整个身子便陷了进去。 在脑袋彻底沉没之际，他看到于肖肖以极为恐怖的速度闪现了到了自己面前，下半秒，她就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脑袋一并跳进了影子里。 影中世界一片漆黑，黑到哪怕手指放在眼前也看不到轮廓。 身体就像是泡入水中，往寒冷的深渊无尽下沉。 混沌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抓着脚踝。 林雪鸮试着蹬了一下，发现那东西竟然发出了铁链的声响。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个世界里没有光，视觉被完全封闭了。 视觉消失，其它感知就变得异常敏锐。 黑暗中，林雪鸮察觉到有一股汹涌的杀意在向自己逼近，但是等他仔细感应，就发现了一件更为恐怖的事...... -- 第35页 四面八方......竟然都是杀意...... 猝不及防肚子重重挨了一拳，林雪鸮立刻向袭击者所在的方向反击，却只打着一片空气。 “道歉......”于肖肖嗓音幽幽，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魄力。 林雪鸮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区区4星......” 刚一说完，他的下颌就受到了一记力道朝上的膝踢。 “道歉......”于肖肖重复着这句话。 林雪鸮彻底怒了，“哈哈哈，既然你要玩......” 他尝试调度体内的力量，却发现经脉里已是空空如也。 林雪鸮疯病般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杀意已经在自己身后了。 头颅，肩胛，手臂，腰椎，胯骨，腿骨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住，这些力量一齐收紧，似乎是要生生将这些骨头掰碎。 林雪鸮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 随之而来的是疾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林雪鸮连一根手指都无法自主移动，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一阵暴揍结束，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和腰部少说挨了七八十踢，脸上也挨了三四十次掌掴。 骨头少说断了大半，倒是没有什么见血的皮外伤。 “最后一次机会，道歉......”这一回，当于肖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林雪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林雪鸮被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反应给吓到了，自己可是堂堂6星啊，被一只4星压制得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像什么话。 “我......”他咬咬牙，无论如何也不肯舍下面子，勉强笑道，“我做错什么了？毁了一家店罢了，就这也要道歉？笑话......” 下一秒，清脆的骨裂声此起彼伏，无垠的黑暗中响彻一位少年的惨叫。 次日清晨，4点30分，于肖肖从自己的领域中走了出来。 她的身后还拖着一个奄奄一息、要死不活的少年。 她将林雪鸮一丢，扔在了面前的空地上，不知是第几次命令道，“道歉。” 围在附近楼顶上准备等待自家主子凯旋的一众飞鸟目睹此景，吓得纷纷乱叫。 “对不起......”受了一夜的折磨，这一回，林雪鸮终于迫于暴力、身体恐惧和自己的求生本能放下了身段，不甘却又无奈地向于肖肖臣服了。 听到想要的三个字后，于肖肖心头的怒意当即消了大半，原本破碎的理智也回归了七成左右。 她没有再去搭理林雪鸮，扭头看向超市废墟，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口气。 她回到了警戒线内，着手摆正货架，想要清点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货物。 林雪鸮就地坐起，稍微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 在确认伤势不会危及性命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跟着于肖肖一起走进了废墟。 “你的实力......应该不止4星吧？”他试探着问道。 于肖肖没有理会，不想理会，多看一眼那张脸都觉得来气。 “你刚才的招式是什么？”林雪鸮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锲而不舍地追问起来，“我从来没见过哪只邪祟能驱使如此纯粹的黑暗......” 于肖肖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话痨了。 好想把他的嘴用水泥砌上。 “你的实力远不止4星，之前在矿洞里是我判断失误了......”林雪鸮自顾自地分析着，“其实是5星吗？不对，这应该是6星的实力......” “......难道你......” 于肖肖早在决定对林雪鸮动手时就已经做好了暴露身份的准备。 此时面对林雪鸮头头是道的推理，她也丝毫不慌，甚至准备主动开口承认，“没错，我就是你要找的......” “......你就是商城M的主人吧？既然商城M是能做到全球公开的神秘存在，那么实力应该也有6星了？” 林雪鸮此话一出，于肖肖的下半句话就堵在了嘴里，“如果你能驱使这等力量的话，那么认识萧雨也就不足为奇了。” “萧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啊？你说他不帅不高没有肌肉，那其他特点呢？他喜欢抽烟喝酒吗？打架呢？” “你们是盟友吗？还是阵营？你们势力那边是不是还有很多其他人也很厉害？” 于肖肖哑口无言，深刻意识到这家伙不仅话痨、疯癫，连脑回路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这得是有多中二才能想出这种设定啊。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于肖肖心里藏着一个疑惑。 这个疑惑是自从在西山矿场遇到林雪鸮时就一直存在的，她觉得不问清楚的话实在是有些惹人在意，“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萧雨是个男人？” 林雪鸮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果然！ 于肖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暴露到这种程度，他却一直怀疑不到自己的头上了。 原来从源头上就已经错了啊...... “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林雪鸮探究地打量起于肖肖的背影，思考她话里的深意。 许久无果，他的注意力反倒被于肖肖翻找货品的行为给吸引了，“......你为什么要找这些垃圾？” 于肖肖的眉毛跳了跳，彰显着此刻内心的混乱，“这些不是垃圾。” 林雪鸮似懂非懂，不是很能理解于肖肖的价值观。 只觉得她真的是既强大又古怪...... -- 第36页 原来萧雨喜欢和这种类型的人做朋友吗？ “也算不打不相识，既然已经道过歉了，那我就先走了。”左右站着没事可做，也无法沟通，林雪鸮张开翅膀准备离开。 白雪的羽翼在路灯的映照下散发着顺滑的光泽，几根羽毛打着旋儿从于肖肖眼前飘过。 于肖肖盯着这些轻盈却又柔软的物件，脑中忽生一念。 她迅速扫过楼顶那些围观的飞鸟，赶在林雪鸮起飞前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雪鸮疑惑地看向于肖肖，“还有什么事吗？” “关于你弄坏了我的店，赔偿的事还没说呢。”于肖肖开始现场算账给林雪鸮听，“......店铺租金加上重新装潢、损失的货物和精神损失费，你少说要补给我100万。” “100？”林雪鸮感知到了危险，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你、你刚还揍了我一顿！不该抵消了吗？” 于肖肖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揍你是出于我的私人感情，和店铺赔偿不相干。” “你可以来我这做物流哦，替我送货，每月给你开1000的工资，只要做够1000个月就可以了。”于肖肖的话犹如恶鬼的低语。 “区区83年，也不算很长吧？” “而且我了解萧雨，你在我这做1000个月的工，万一就见到她了呢。” 林雪鸮抵触的态度一转，立刻积极地应答道，“1000个月而已，我做。” 电子投影屏上实时刷新出一条最新消息：恭喜主人，您已成功与6星邪祟都市传说中的雪鸮签订临时契约，时效1000个月，即83.34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于肖肖就一直在给林雪鸮讲解快递员的工作职责。 包括要如何辨认地址，怎么把货物送到客人手上，一定不能弄丢弄坏之类的。 “合格的快递员决不能收到差评。”于肖肖很在意网店的口碑，所以重点强调，“客人有诉求的话一定要认真听，及时向上反馈。” “好的。”林雪鸮脸上堆满激动的笑容，捧着个包装好的快递盒跃跃欲试，一点都看不出他此时正身负重伤。 “决不能收到差评对吧，我知道了。”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了......” 于肖肖暂时只托付了林雪鸮一个订单，准备通过这次配送的效率和结果来判断他是否真的能够胜任这份工作，“行了，出发吧。” 日出之前，林雪鸮振翅离开，群鸟随在他的身后，在天际勾勒出一副漫天飞鸟的壮观景象。 于肖肖松了一口气，积蓄的疲累也一齐涌了上来。 她摊开双臂，“咚”一声躺在了废墟上。 望着天际还未完全褪去的星辰，她开始思考几个小时后该怎么和房东协商赔偿的事。 房东应该给房子上过保险了吧...... “啪——” “啪、啪——” 一阵奇怪的电流音从街道传来，于肖肖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美食街两侧的路灯全都一闪一闪的，然后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一齐暗了下去。 整个街区陷入了黎明前的极夜。 这是......断电了？ “嘻嘻嘻......”周遭安静了数分钟，紧接着便从某个角落飘来了一道诡异的童声，“大姐姐，大姐姐，是你把贝莉带走了吗？” 于肖肖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然后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布娃娃正透过超市废墟的墙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第17章 收获 “大姐姐，是你把贝莉带走了吗？” 染血的布娃娃在墙洞后直勾勾地盯着于肖肖。 红鳞蛇感受到了危险，顺着于肖肖的胳膊落回地面。 它挡在于肖肖脚边，身形膨胀成了人面红鳞蟒的样子，不过体格只有矿场中见到的十分之一。 红鳞蟒剑拔弩张，嘶嘶吐着信子，似乎是在警告布娃娃滚远一点。 布娃娃不为所动，隔着一面千疮百孔的墙与红鳞蟒对峙，谁也没有先动手。 “没有见过哦。”于肖肖稍微观察了布娃娃两眼，轻飘飘地加入了这场无声的战局。 分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布娃娃并没有马上离开。它一动不动地盯着没有出手的于肖肖，似乎是在揣摩她的实力。 一股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十分钟后，于肖肖被看得有些烦了，就稍微释放了一些压迫感。 这一回布娃娃终于放弃了。 它跳回地上，因为隔着墙壁，于肖肖也没能目睹它的全貌，但是通过它离开时会发出刀锋拖曳的声响这一点来看，这家伙的手里八成正拿着菜刀一类的利器。 它一边离开，一边嘴里仍在不停地呼唤，“贝莉你躲到哪里去了呀......” “我们再来玩切断手指的游戏吧，嘻嘻嘻嘻......” 随着布娃娃的离开，一阵晨风拂面，空气中传来浓郁的铁腥味。 于肖肖没有起身去追。 她坐在原地，听着拖曳声远去，心底毫无波澜。 红鳞蛇昂着脑袋去嗅空气里的味道，直到确认危险走远，这才收起毒牙变回了玉米蛇大小，重新缠回到于肖肖的胳膊上。 于肖肖用手指蹭了蹭它的脑袋，一人一蛇在废墟坐到了天明。 上午8点24分，于肖肖给房东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嘟”声持续了整一分钟，无人接听。 -- 第37页 她没有继续拨打，准备等到10点左右再联系看看。 她刚收起手机，就看到超市的废墟前迎面走来了两位身穿白大褂的青年，二人一男一女，是对门诊所的医生。 男医生就是经常和黄焖鸡店老板他们一起打牌的那位，女医生和他似乎是情侣关系。 男医生走到于肖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给她，“房东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这条街的最后一间铺子是她以前的仓库，里面水电齐全，就是长期不用需要稍微打扫一下，可以借你暂住。” 于肖肖不明白房东这一举动的目的，警惕地问道，“借我？” 为什么？ 于肖肖的情绪收敛得很好，男医生没有觉察，只是照常解释，“老太太昨天就来过了，还挺担心你的状况的，在这等你等到了傍晚你也一直没回来。她被我们劝回去前，就托我们24小时营业的把这把仓库钥匙交给你，担心你晚上回来没地方住。” 于肖肖有些惊讶，警惕心被这番解释稍微冲淡了一些。 “不用惊讶，我们整条街的老租户都受过老太太的关照。”女医生察觉到了于肖肖的心事，十分贴心地解释道，“她会给经济困难的租户减免租金，一直倡导整条街区是一家人的理念，还会定期给学校和福利院的孩子捐款。” “老太太和我们说过你的情况，你也很不容易呢。钥匙你就先收下吧，修缮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们说，街区的大家都会帮助你的。” 于肖肖被这如潮水般涌来的善心与好意冲刷得有些恍惚。 她错愕地捧着被强塞进手里的钥匙，直到两名医生离开，脑海中回荡的仍是三人刚才的一番对话。 因为过去的成长经历和长期与邪祟混迹，她不是很擅长应对别人的好意，以至于她一时间都忘了除“谢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她后知后觉自己应该付些租金的，不过老太太可能不会愿意收。 又或许自己可以把租金换算成其它等价的礼物送给她...... 于肖肖在废墟上思考的出神，直到背后被人拍了一下才察觉到有人接近。 接近的人没有杀意，她不紧不慢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林雪鸮送货回来了。 “货送到了？”她问。 林雪鸮双手插兜向后一跃，蹲在了废墟的最高处，笑吟吟地答道，“送到了哦，很简单嘛。” 于肖肖点开电子投影屏确认，交给林雪鸮送货的那条订单确实显示已签收的状态。 “不错。”于肖肖对林雪鸮的效率十分赞赏，觉得可以再给他多派几个单子。 “作为奖励，我可以问一个关于萧雨的问题吗？”林雪鸮竖起一根手指，表明了自己只问一个绝不多问的良好态度。 于肖肖斟酌了一番利弊，觉得这只沙雕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员工了，作为老板确实该适时地给予他一点精神奖励，否则要是哪天他又觉得自己是在骗他的话，说不定超市变废墟的事件会梅开二度。 她编排了一下措辞，淡淡地回应道，“你问。不过如果涉及隐私的话我会选择不回答。” 林雪鸮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于肖肖的要求，立即得意洋洋地问道，“萧雨喜欢吃什么？” 嗯，不算是隐私。 于肖肖松了一口气，如实道，“喜欢吃的东西有很多，不过最喜欢的应该还是橘子汽水。” 说完，她观察了一下林雪鸮的反映。 林雪鸮没有就这一话题继续追问下去，甚至连注意力都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他蹲在废墟顶端左右张望了一会，锁定某个目标后走到那附近的废墟里徒手翻找起来。 不多时，他从废墟中掏出了半个裂开的橘子汽水空瓶，转头问于肖肖，“这就是橘子汽水？” “嗯。”于肖肖看着被落石压碎的商品，没好气地刺了两句，“对，本来是橘子汽水，不过被某人发疯给毁了。” 林雪鸮懊恼道，“一点存货都没有了？” “没了......”于肖肖一想起自己打水漂的那些货款就有些心梗。 她选择背过身去冷静一下。 一旦她不开口，沉默便无限的延续下去。 于肖肖觉得林雪鸮这么安静有些不大对劲，又回过身去打量他正在做些什么。 结果就看到他正在对着手里的手机屏幕戳戳点点。 “好嘞，下单！” 此话一出，于肖肖立刻反应过来林雪鸮刚刚是去点橘子汽水的外卖了。 他真的，一点知错反悔的心都没有！ 心梗加头疼。 于肖肖捂住脑袋，有些担心在日后的相处过程中，自己会不会万一哪天一个没忍住就把他给灭了。 不行，不能这么想。 他是自己的员工，虽然本性又疯又野，但自己作为老板是有驯化的义务在的。 自己的物流还得靠他起步才行，这条命得留着。 于肖肖在情感和事业的天秤上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投身于工作能让她最快地恢复冷静。 她打开了商城后台，挑选了两个新的送货地址导出，让APP发到了林雪鸮的手机上。 林雪鸮的手机发出了“啾啾”的提示音。 他低下头去查看信息。 直到这时，于肖肖才注意到林雪鸮手机的右下方居然挂了很长一串挂件，挂件由一个个诡异的布娃娃组合而成，统共大约一米多长，看起来既像是鞭炮，又像是北方城市秋收时节串起来的玉米、大蒜和辣椒。 -- 第38页 而且这些布娃娃的身上都带有明显的血迹。 “哪弄来的？”于肖肖盯着这些布娃娃，总觉得这玩意拿来做手机挂件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林雪鸮循着于肖肖的视线看向了手机，明白了对方问的是什么，还特意拨弄了一下，“这个吗？就几个小时前天还没亮的时候，我按你给的地址送货送的好好的，结果那个小区的路灯突然坏了。我摸黑走了段夜路，就听到有人在后面跟我搭话。”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只这样的布娃娃，手里还拿着把刀想砍我。” 说着，他抬起右手，对着挂件上某只布娃娃的脑门轻轻地弹了个脑瓜崩。 下一秒，“轰——”的一声，那只布娃娃就被击飞嵌在了废墟的墙面上。 “真是不耐揍呢。”林雪鸮托着脑袋打量着眼前一长串瑟瑟发抖的布娃娃，笑得眉眼弯弯，“轻轻地弹一下就倒了，真没劲。” “一只输了还要喊救兵，结果越喊越多，莫名其妙地就搜集到了这么一串。” “撕碎后把里面的棉花送给鸟儿们筑巢似乎挺不错的。” 刚一说完，原本死气沉沉的布娃娃们瞬间炸开了锅，全都挣扎起来，“救命！” “放开我！” “不要撕我！”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被老鹰捉住的鸡仔，面对悬殊的力量差距根本就没有逃跑的余地。 “随你。”于肖肖不想过问林雪鸮对它们的处置。 她走下废墟，拿着钥匙准备去房东太太给的仓库看看，顺带打扫一下卫生。 临行前，她不忘叮嘱林雪鸮，“我先走了，你记得送货。” “还有，撕碎时掉下的垃圾不要留在我的店里。” 中午12点13分，新房大扫除完成。 于肖肖简单划分了一下行动和睡觉的区域，铺完地铺后顺势坐了下来，点开了电子投影屏。 距离上一次打开后台到现在，商城里已经刷出了好几个新的订单。 订单越送反而越多，这就是目前的现状。 虽然这些单子并不急于一时发完，但是现在超市没有了，需要用心经营的只剩下一个网店。 原本被超市占据的时间突然多了出来，需要找到另一样事情填补，于是她决定在将全部物流工作放心移交给林雪鸮之前，自己也参与进去帮忙。 “你手里的两个单子送完后打电话给我，我再给你安排新单。” 她将这条消息发到了此时正在外送货的林雪鸮的手机上，确认送达以后方才雾化身形，携着货品准备奔赴大洋对岸的国度。 五日后。 经过五个昼夜的辛劳配送，再加上商城M在热搜榜上的加持，于肖肖竟然真的在一周不到的时间里成功售出了67颗宝石并完成了配送。 现在商城里的存货只剩下1颗肆级，1颗叁级，1颗贰级和2颗壹级。 一共收入734000元。 存款成功突破了七十万！ “哇，73万？”于肖肖在翻看账户余额的时候，林雪鸮蹲在仓库的角落里随口问了一嘴。 当他听到这个数字以后，嘴里一口橘子汽水当场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于肖肖，“这破石头这么值钱？” 缠在吊灯上睡觉的红鳞蛇发出“嘶嘶”的声响，宣告对“破石头”这一称呼的极度不满。 “嗯，73.4万。”于肖肖也没有想到这些宝石竟然真的能在短短一周内卖出去67颗，这样一来系统发布的【物流链】任务也顺带完成了。 电子投影屏上，任务的状态早已更新。 APP：恭喜主人完成任务【物流链】，获得奖励【系统为您进行了适配性调整的物流链】 x1，考虑到奖励的特殊性，现已自动投入使用。 APP：【物流链】已成功生效，从现在起每一只参与送货的鸟类都将获取属于自己的编号，您可以在APP中实时查看它们的送货熟练度、推荐送货区域、行程路线与订单完成情况，实施统一调度与管理。 于肖肖例行检查了一下【物流链】的功能界面。 里面的整体背景是一张横向展开的世界地图，地图上的所有细节都可以双指放大查看。 一些彩色虚线的轨迹以Z市为起点散射向好几个不同的城市与国度。 这些轨迹都是于肖肖和林雪鸮曾经的送货路线。 界面再往下拖一拖就是送货鸟类的编号区域，目前表格里的员工暂时只有一位：1号，林雪鸮。 余下的大片空缺亟待填满。 看来以后有机会要让林雪鸮抽空去培训一下那些鸟了。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毕竟要等自己的商品和客流量达到一定的标准才能用到那么多的员工。 不然雇了一堆放在这也没货没客人给他们送。 借此机会，于肖肖在心里稍稍做了一番对店铺未来的构想，正准备关掉电子投影屏，动作却在浏览到商城M的后台时顿住了。 她看到了一些网友的留言...... 原本完成任务、获得73.4万的好心情瞬间就冷却了大半。 第18章 变局 商城M后台的下方有很多网友的留言。 网友A，“宝石的价格太贵了。2000——80000元的价格区间我接受不了，相信很多人也都是想买但被价格劝退了。” 点赞69850 网友B，“虽然效果神奇，但是局限性太大。我算了一下，平均每小时不到1%的回血速度，相当于只能日常使用，如果真的遇到紧急状况根本没有办法派上用场。不明白店家为什么要推出宝石。” -- 第39页 点赞58798 网友C，“大家顶我上去，让店家听到我们的呼声——求上架平价一点的商品！！！好用又大碗！！！只要你出我当场倒立洗地！！！生吃仓鼠！！！” 点赞44989 于肖肖的好心情因为这些评论稍稍冷却下来。 她不是一个会被外界舆论左右思想、打击士气的人，网友的留言对她来说起到的更多是冷静与反思的作用。 一路走来，她秉持着自己的核心理念走得顺遂，她想要的货物通过自己的力量得到了，想要的店铺、物流也都有APP的支持，似乎只要是她想做的就一定可以做到，并且做成。 但是成功的就一定是完美的吗？不尽然。 这些评论是很好的警醒。 宝石成功的销售了67颗，这是一场阶段性的胜利，但是决定了这一战绩的主导因素并不是宝石本身，而是商城M全球公开带来的流量。 一家店如果想要长久地经营下去的话，单纯的只依靠流量是不行的。 货品的质量与顾客的满意度缺一不可。 店铺如木而客如水土，一棵树如果想要成长百年成为巨木，那么它所需要的水土就远多于花草与其他矮树。 于肖肖不是一个野心家，但对自己的理想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怀。 她希望自己正在经营的这家店能够存续十年、百年、千年，乃至自己存在于世上的每一年。 为了这个目标，她就要将一切做到最好，尽善尽美，将高端、中端和低端的市场一起抓牢。 这一刻，她不再是都市传说里恐怖的6星恶鬼，而是一名普普通通，只想把杂货店经营好的店主。 “你觉得什么样的商品叫做平价？”于肖肖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她不指望蹲在角落里的林雪鸮能给出完美的答案，但她想听听来自不同人的声音，做出一些参考。 “平价？”林雪鸮歪了歪头，忽然举起了手里的橘子汽水，反问道，“这算是平价吗？” 3块钱一瓶，谁都能买得起的饮料，确实挺平价的。 于肖肖点了点头。 “你想做什么？做宝石汽水？”林雪鸮被自己的想法给弄笑了，说完就摆了摆手，自我否定，“算了算了，只是想想都觉得难喝，不会有人买的。” 于肖肖盯着林雪鸮脚边那些纤长的汽水瓶子，渐渐地，脑海里勾勒出一片橙色的橘子汽水海洋。 天空中两颗硕大的橘子碰撞在一起，迸射出酸酸甜甜的果肉和果汁。 下一秒，橙子被两颗昂贵的宝石取代，溅射的碎片与粉尘落入正下方的海洋，将海洋染成了一片汪洋血海。 宝石、回血、粉碎、血海...... 于肖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灵感，立刻将后台剩余的5颗宝石下架。 “A，我问你。”下架宝石的同时，于肖肖在心里问APP，“你能提供将宝石制成回血药剂的配方吗？” APP进行全盘搜索，读取了三秒的信息，最后得出结论，“在数据库中搜寻到以‘回血药’为关键词的信息共14347组，其中回血药剂配方4692组，但所有配方涉及成分均不含矿石。” 说白了，哪怕是超越人类文明的数据库中，也没人尝试用矿石去做回血药剂的。 但是于肖肖并不气馁，得到这个结果后，她的心情反倒再次澎湃起来。 她有一种直觉，数据库里没有回血药剂的配方并不是因为不能做，而是从来就没有人察觉到邪祟拥有产物以及产物的特殊功效，所以也就没有人会去尝试。 这一点从系统需要得到60颗宝石才能分析其功能这一行为逻辑中就能得到印证。——连秩序约束外的系统对这一块的记录都是空白的。 那么如果回血药剂这个假设能够成功变作现实，自己应该就是发现并研发邪祟产物的历史第一人了吧？ 于肖肖被自己的想法激励到了。 虽然光是研发这一步就要做好长期备战的打算，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行动力。 她快速翻阅起APP提供的那些药剂配方，然后用四个小时的时间了解了一下配方的大概组成。 随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只要是药品配方无一例外都很复杂，牵扯专业性的医学和药学。光是需要知道各种草药的药性与毒性以及如何中和这一点，就绝不是业余人士稍微学学就能配出来的。 考虑到术业有专攻，于肖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小鱼杂货超市对门的医生。 她决定回街区那边婉转地打听一下医生的看法和建议。 回到街区时，时间是15点21分。 牌友四人组惯例坐在街道中央的停车区域，就着水果和新闻酣战淋漓。 于肖肖刚从拐弯的街角一出现，站在一边观战的其他店主就眼尖地注意到了她。 “哟，小于回来了。” 店主们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 “小于啊，这五天你都去哪了？街上都见不着你人，差点就以为你要搬走了。” “找到住的地方了没？没有的话我店里还有个折叠铁床......” 黄焖鸡店的老板快速解决了战局，拍着桌子提醒坐在对面的水果店老板，“老隋，快把东西抱过来！” 水果店的老板麻溜地冲回了店里，不多时，抱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果篮。 他走到于肖肖面前停下，“小于啊，你收下，这果篮是大家合资买给你的。” -- 第40页 于肖肖大致看了一眼，果篮里既有榴莲凤梨还有释迦和菠萝蜜，怎么算都不会便宜。 她有些为难，正准备推拒，女医生提醒她道，“不用跟我们客气的，街区大家都是一片心意，每家也就出了个十来块钱，收下吧收下吧。” 于肖肖仍旧没有伸手。 水果店老板注意到于肖肖身后还跟了个男生，就干脆把果篮交给了他。 “小伙子，你......”水果店老板对着林雪鸮使了一个眼神，“小于男朋友？” 林雪鸮捧着个果篮如实道，“不是。” 水果店老板遗憾道，“那还挺可惜的......” “那你俩是什么关系？”黄焖鸡店的老板爱好八卦，多年在瓜田中锻炼出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的关系绝不简单。 林雪鸮真就认真思考起来。 “员工而已。”于肖肖生怕林雪鸮当着众人面说出什么恐怖的东西，干脆抢答。 抢答完后，她直接就点名了诊所的男医生和女医生，请他们进屋去请教关于调配药剂的问题。 三人进屋了，但是屋外的八卦在黄焖鸡店老板的怂恿下仍在继续。 黄焖鸡店的老板，“小伙子，跟着小于平时干什么呢？” 林雪鸮，“送货。” 黄焖鸡店的老板，“一个月多少钱？” 林雪鸮，“1000。” 黄焖鸡店的老板，“嘶，有点少啊。我看你长得也挺帅的，怎么偏偏干这活？做个模特早出名了吧？不考虑换个工作？” 林雪鸮，“和她签了个契约，83年内只能跟着她。” 黄焖鸡店的老板及一众店主：？ 什么契约能约束83年的？终身契约？结婚证？ 黄焖鸡店的老板，“咳，那你为什么要签这个契约呢？” 林雪鸮伸出摊开的手掌，然后学着于肖肖施术的样子将五指收紧握拳，一本正经道，“对上她我输了。” “输得很彻底。” “......输了以后，她给了我一个承诺。” “83年内，如果这个承诺能够兑现的话，那我付出的这些时间就是值得的......” 黄焖鸡店的老板及一众店主：？？？ 这真的不是爱情？ 一窗之隔，街上的动静传进了诊所的会客室里。 于肖肖困惑地瞥了一眼被窗帘挡住的窗外，很快收回了注意力，与两位医生继续探讨调配药剂的问题。 “你的一个药材商朋友想联系靠谱的医学家给你调配配方？”医生双手环抱胸前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是在思索这个提案的可行性，“矿物类的药物啊，市面上倒也不是没有，但这个确实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这样吧......” 他给了于肖肖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导师，他偶尔与药厂会有合作，也许会对你朋友的提案感兴趣，可以让你的朋友联系他。” “谢谢。”于肖肖将号码记录到了手机里，录入时看到了几条之前一直没能打通的通话记录，便干脆一并问医生，“你们最近有联系到房东太太吗？” “哦，老太太啊。”医生立刻明白了于肖肖的意思，“电话打不通是吧？老太太参加老年舞蹈艺术比赛去了，她孙子没跟着，老人家不太会用手机。经常这样，没事的，我给你个平台账号，他们艺术团隔三差五就直播，你可以在里面看老太太跳舞。” 得到了医生的保证，于肖肖这才放下心来，顺便默默加上了Z市老年歌舞艺术团的关注。 于肖肖和医生讨论完调配药剂的事情后一同从诊所里出来。 出来后，他们发现街区上的气氛已经变作了和刚进屋时截然相反的极端，所有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 于肖肖细听，能够听到平板电脑正在外放新闻。 “......请民众们不要恐慌，保持冷静，遵守当地部门的部署安排。” 黄焖鸡店的老板见到于肖肖和医生走出来，冲他们晃了晃手机，告知道，“你们听说湖边小区的事了吗？已经上新闻了。” 商户们早已埋头在了手机新闻里，于肖肖也掏出手机点进了热搜。 热搜第一已经变成了【湖边小区，深夜徘徊的布娃娃，千万不要回头】。 点进这个热搜内部，热度最高的几个发言用户分别是： @聚焦Z市：遇袭当事人在采访中说到，她于夜里23:49走进小区，之后就一直听到身后有利器拖曳的声音。在走进楼道后，她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她知道不能回头，但是某一楼层的住户居然在门口的墙上贴了镜子。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拿着菜刀的布娃娃。 随后楼层里的声控灯暗了下去，等再亮起时，她的两只手就断掉了。 @中央警署——Z市分局：根据调查的的监控内容显示，携带凶器的布娃娃远不止一个，行踪也不只限于Z市。目前警方正在抓紧调查布娃娃的行动轨迹，借此反推其出现地点。 目前可公开情报：这些布娃娃似乎太阳升起后就会变得虚弱，和普通的娃娃没有两样，有时甚至会被路过的垃圾车回收。但是到了晚上就会变得富有攻击性。 【重点！！！】目前被袭击的对象受袭时都穿着白色的衣裤！！！这段时间请居民们不要再穿白色衣物出行！！！ @中央警署——天师科：（3分钟前最新消息） -- 第41页 最初那名在楼道遇袭的断手女孩在接受治疗后，伤口仍流血不止，系失血症前兆。天师已及时赶赴现场为其拔除诅咒。 【官方科普】：失血、中毒、致幻是最为常见的三种诅咒方式，被邪祟袭击时常伴随这种状态，但是没有经过修炼的普通人通常无法完成拔除之术，再次呼吁大家夜间紧闭门窗不要出门，天师科正在抓紧时间研究应对方案，已在各城市派遣了天师分队驻扎，同时提供针对失血症的血清（成功率60%），受伤后请第一时间致电各分队站点。 以下是各站点的联系方式...... “绝了，这是恐怖片吗？”桌游店的老板一边看热搜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在这玩意白天虚弱，不然大家都别出门，经济瘫痪算了。” “这个布娃娃袭击人类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吧？”医生一语道破天惊，“之前十字路口学生遇袭应该就是因为这个，想不到官方捂了这么久，居然公布出来了......” “这是不是间接说明如果放任这些布娃娃持续下去的话，可能真的会发生连官方都无法控制的局面？” “......” 于肖肖没有说话，她仍在网络上搜寻各类与布娃娃有关的信息。 放眼望去，诸如幼儿园集体放假，玩具公司股价大跌，布娃娃被集中销毁处理之类的词条热度正在节节攀升。 商城M的热搜已经被慢慢压了下去。 但是于肖肖并不关心。 她此刻在意的，是这一次布娃娃大规模出现的根源。 如果是如此大范围、大杀伤性的行动的话，她就不得不怀疑在这些布娃娃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一只掌控全局的5星了...... 第19章 产品研发 回到仓库，于肖肖拨通了医生给的电话。 三声“嘟——”后，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您好，这里是Z市XX医药研究所，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你好，我找夏至夏教授。”于肖肖在电话里说明了来意，并且强调是医生介绍自己来的。 接电话的女生让于肖肖稍等片刻，似乎是和夏教授沟通去了。 几分钟后，她重新接起电话，打算和于肖肖预约一个见面的时间，“不知道明天上午八点您是否有空？夏教授现在正在实验当中，不方便接听电话。项目的详细内容您可以明天与教授见面后再聊。” 于肖肖爽快答应。 挂断电话后，于肖肖回想起今天下午医生提及夏至教授时那复杂的面色。 当时他特别强调，夏至教授的性格很怪，希望自己能有个心理准备。 目前来看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第二天一早，于肖肖六点就出门了。 她回身锁门，一只圆滚滚的白色身影在天空中盘旋一阵后掠下，落地化成一道人形。 “嗯？今天没货送了吗？”林雪鸮顶着睡得乱糟糟的鸟窝头打了个呵欠。 这几天他天天早起从市中心赶来送货，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陡然见于肖肖关门不做生意还有些不大习惯。 于肖肖说明自己是准备去医药研究所，可以给他批一天的假。 林雪鸮偏要跟过去看看。 于肖肖，“你很闲吗？” 林雪鸮笑而不语。 于肖肖恍惚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邪祟之中妖的闲散是出了名的，妖中6星的林雪鸮对比其他妖类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行吧。”于肖肖也不介意多带个打酱油的在身边，“你到时别乱说话就好。” 二人打车前往医药研究所，7点50分左右抵达停车场。 穿过科技园冷白色的建筑群，一家坐拥小花园的方形玻璃幕墙式建筑落入眼中。 于肖肖确认没有走错地址，就穿过旋转门走了进去。 前台负责接待的女生迎上前来确认二人的身份，“二位有预约吗？” 于肖肖听出了女生和昨晚接电话的是同一个人，便道，“我们和夏治夏教授约了八点见面。” 女生反应过来，立刻引着于肖肖和林雪鸮往里走。 拐过一道弯后，于肖肖惊讶地发现接下来的过道两旁竟然早已经坐着乌泱泱一群人，她大致数了数，30多名的样子。 过道的尽头有一个房间，人群是从那里开始排队的。 “您好，请在这里稍作等候，我去给您泡茶。”负责接待的女生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指着两个最末的两个位置向于肖肖示意。 于肖肖和林雪鸮只好坐下等候。 等候期间，于肖肖注意到坐在这里的这些人似乎都很眼熟。 她点开电子投影屏，调出昨夜恶补医药研发流程时看过的一些资料，随后意识到在座的这些人，似乎都是国内外有名药厂和药企的相关业务负责人...... 不多时，最里面的房间门打开了。 一名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和公文包走了出来。 他面色懊恼，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遗憾地沿着走道离开了。 “那是T市最大药企的业务经理吧？” “不会吧？他们的方案都不行？” “完了，我感觉我的提案也会被退回来......” 众负责人面露苦色，已经开始打电话着手联系被退回后要找的下一家研究所了。 “这个姓夏的这么厉害？”林雪鸮原本埋头打着手机游戏，听到众人的议论后好奇心上来了，扭头便加入了讨论，“怎么感觉像是你们在求着他？你们不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吗？” -- 第42页 此话一出，一部分人就明白了林雪鸮门外汉的身份，自恃身价不肯与他搭话。 另一部分人则没什么架子，压低了声音跟他解释道，“这家医药研究所拥有的顶尖设备数量是全国第一的，它还有6000多项发明专利，放在世界上也很有名气。” “其中光是夏教授一个人就有4500多项专利了。业界别人做不了的他能做，别人做得慢的他能给出十倍的效率。大家都说他是医药研发界的天才，光是时间成本这一条就足够他开任何价格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导致夏教授的眼光特别挑剔，看不上的方案、觉得没有前景的方案是绝对不会接的。” 敢傲，则势必有傲的资本。 于肖肖在一旁默默听着，她知道自己这回应该是找对人了。 接下来的四个多小时里，于肖肖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些药企的负责人一个个忐忑地进去，一个个哭丧着脸出来。 她一路数下来，竟然全军覆没。 轮到她的时候，走道里已经没有其他企业负责人在了。 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才扭动门把手。 门打开后，于肖肖这才看清门后这间50多平的房间内竟然一片狼藉。 八张实验桌上除了放置着各式各样的器材外，还有一大堆的报告书、书籍、营养品的空瓶和速食食品的包装袋。 房间唯一干净的角落是用围栏围出的一块区域，里面摆着猫爬架、猫隧道、猫抓板、猫砂盆，墙上钉着一个个实木的猫玩具。 一名灰头土脸的男人正穿着白大褂坐在一张放满量杯、烧杯和各色滴管的桌子前，他的肩膀、怀里、腿边、桌子上围着一群花色品种不一的猫咪。 他见到有客来访，头也不抬，拿着一根小鱼干继续沉迷逗弄装睡的猫咪，“就是你们要做矿石药剂？” 于肖肖应道，“我是替朋友来的，他做生意人在海外，国内的业务由我负责。” 夏教授对这一点不是很关心，他径直问道，“直说吧，方案在哪？预算多少？想什么时候上市？” 于肖肖早已查找过药品研发的相关资料，在APP的帮助下撰写出了一沓厚厚的方案。 她将方案交到了夏教授手中，“初步预算是70万，上市时间越快越好。” 于肖肖在网上了解到，随着技术的日新月异，现在的科学水平较之自己被封印的百年前可谓发达了不止一倍两倍。 曾经开发一款药物需要上亿资金，最短半年的研发时间，但现如今很多研发步骤都已被精密仪器和低成本的机械算法所取代，成本大为降低，效率大为提升。 所以70万的起步资金是绝对够的，上市时间则是视研发团队的技术水平和设备品质浮动。 夏教授不知为何冷笑了一声，方案接过后看都没看，就将其甩在了一旁，“我是看在小吴的面子上才见你们的，不过他似乎没有告诉你们我们这个团队的身价？” 于肖肖起初确实没有细查这一点，她只查了目前药物研发市场的普遍均价，但在经过门外那些覆没大军的知识灌输后，她也大概知道自己是给少了。 但是没办法，自己的账户上目前只有70多万。 “这么说吧，你的70万可能还不够我们启动测算仪的维护费。”夏教授直言，“回去告诉你朋友，要么增加预算，要么换一家吧。” 于肖肖意识到医生说的古怪是什么意思了。 “后续追加也不行吗？”于肖肖还不打算放弃，因为她发现夏教授的态度只是钱不够，而不是他不能做。 假设他的水准真如传闻中那样厉害，那么多花费点代价倒也没什么。 “不行不行。”夏教授丧失耐心，执拗地要把方案甩回给于肖肖。 他摆出这幅态度的同时，平地刮起一阵凉风。 房间里的各种书本和材料都被吹得卷了起来，桌子上的酒精灯火苗飘摇，白色的床帘鼓动翻飞。 林雪鸮直勾勾地盯着夏教授，嘴角噙着一抹危险的笑意。 于肖肖往旁站了一步，挡住了林雪鸮望向夏教授的视线。 周围的风果然停了。 林雪鸮不理解于肖肖的举动，低声道，“他既然不帮忙的话留着也没有用......” 于肖肖摇了摇头，不与林雪鸮长篇解释，而是直接告诉夏教授，“除了70万之外，我们还能提供一些您很感兴趣的东西。” 于肖肖直接将方案翻到了特定页数，将那些从APP中导出的【可公开】但【目前人类还未破解】的药物研发资料展示给夏教授看。 “这是我朋友公司的内部资料。” 夏教授起初并不是很上心，脸色轻蔑地瞥了两眼方案上的文字。可随之他的视线就像是被钉在了纸张上一样，再也挪不开了。 他一改之前难看的脸色，双手接过方案书，逐字逐句阅读起来，连手里撸猫的动作都停止了。 于肖肖就知道投其所好这一招永不过时，如果失败了，只可能是给出的报酬还不够吸引人。 她乘胜追击，给出了更多的筹码，“我朋友说了，如果您愿意接受这笔单子，内部资料可以进行部分共享。现在方案里给出的这一部分是我们的诚意，同时也是公司资料库的冰山一角。” “真的？”夏教授面色激动，手上飞快地翻阅起方案里记录研发资料的部分，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赞叹，“这是何等的天才，竟然能想到用这个草药加这个草药中和这个花的毒素......” -- 第43页 “这个草药里居然有用于遏制这个病症的物质吗？我怎么没想到！他们是怎么发现这个提取物的？” “这个宝石居然能日均回血15%，这是商城M之前卖的那款吗？是你们公司的产品？” “......” 一口气看完全部的方案后，夏教授就像是做完了一场SPA一样浑身舒爽，狠狠地将方案往桌上一拍，“有点意思，你们可以细谈这个方案了。” “算了。”于肖肖此话一出，主客位置立即颠倒。 她慢悠悠地将那沓方案从夏教授的手里抽回来。 抽到一半的时候，夏教授猛地抓紧，朝她露出一副殷勤的笑容，“这位小美女，为什么要算了？不打算做了？我刚才其实就觉得你们的方案挺不错的，不上市可惜了。” 于肖肖知道鱼儿上钩了，遂笑道，“这样啊......” 她故意大喘气着说话，吊得夏教授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行吧，那我们细谈。”于肖肖从容坐下，将研发回血药剂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都着重说了一遍，“现在世界上邪祟躁动，布娃娃伤人引发的失血症不会是个案，就算官方制止了这一次的行动，下一次可能又会出现其他带诅咒的邪祟。” “天师给出的血清只有60%的治愈概率，那么我的朋友希望能够通过回血药剂的帮助，能够有效延长受伤者的救助期，同时挽救其他因重伤失血的伤患性命。”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连于肖肖自己也不知自己编排时有几分真心，“所以我的朋友很注重成品的质量与效率。” “我懂。”夏教授对方案的出发点表示认可。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二人就于肖肖朋友的企业资质和药品的研发审批进行了一番探讨。 最后于肖肖请APP伪造了一个实力雄厚，但肩负世界机密不得不隐姓埋名代号“商城M”的特殊公司身份，借以应付除夏教授之外的其他几名研究所股东的询问。 股东们起初都很警惕，但在见识到方案里给出的超文明资料后，态度反而变得比夏教授还要激动。 他们开了一个简短的股东视频会议，最终确定信任于肖肖的说辞，因为于肖肖给出的资料确实在科研里程碑上起到了开创新纪元的意义。就算是假的，也值得他们去冒这个风险。 这样一来，他们当场签署了保密协议。 研究所承包了包括审批在内的所有流程，于肖肖他们只需要等待成品就好了。 “说起来，我这里有一款正在研发的药物，已经差不多90%的研发进度了，我觉得很契合你朋友想要的那款，你给我几个小时的时间，我这就开全所最好的机械给你调整，下班前就能给你做个试验品出来。” 说完，夏教授真的就坐到了电脑面前，开始全神贯注地导资料去了。 于肖肖就默默地坐在一旁撸猫，林雪鸮继续沉迷他的手机游戏。 下午3点59分。 夏教授兴冲冲地打开了实验室的门，从存放精密仪器的无菌房间赶了回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量杯，量杯里的红色液体应该就是临时调制出的试验品。 “我用所有检测仪器都测了一遍，没有有毒有害成分，但是因为是用原有框架临时调整出来的，所以药物之间的相性还不是特别好。不保证不会有副作用。” 夏教授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个白鼠笼，笼子里的小白鼠依然活蹦乱跳，“我也用小白鼠实验过了，1小时内暂未出现不良反应。” “不过距离正式投入生产的话可能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试验，配方也还有改良的余地。” 于肖肖拿起量杯，让APP扫描并检验其中的成分，确认该药物中并无任何对人体有害的成分。 同时，APP也将配方成分解析纳入了现下空缺的逻辑链条。 “你们提供的那些矿石的回复力度大概是24小时内15%的样子，我考虑到野兽的恢复能力很强，所以往里面加入了一些野兽因子......” 夏教授的解释里带有很多专业性的词汇，于肖肖听得似懂非懂。 她听得最明白的一句就是，“现在药剂的回复效果大概是在30%的样子，持续效果30秒，同时增加凝血功能。而且我研制成了西瓜口味的，你们可以试试。” 于肖肖确认无毒，就着量杯抿了一口，结果下一秒，头上就出现了瘙痒的感觉。 “噗——”林雪鸮一口橘子汽水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于肖肖看。 夏教授则是意味深长地笑着，“果然是猫科，真是又御又可爱啊......” 于肖肖发现林雪鸮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脑袋，她伸手摸了摸，发现头上竟然长出了一对毛绒绒的耳朵。 她立刻转过身去对着黑色大理石的墙壁看了看，发现头上的是一对黑色的猫耳，裙子下面则不知何时还多出了一条尾巴。 “咳。”林雪鸮对上于肖肖的目光，心虚地避开了。 等他避开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心虚？ 30秒后，药剂的回血时间到了，猫耳和猫尾自动消失。 夏教授嘚瑟道，“不错吧？将恢复持续效果具象化为可爱的猫咪，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想研究一款变猫药了。” “就症状来说，这确实也不是什么有害的副作用。”于肖肖并没有因为自己猫化的样子被人看见而感到羞耻，一心都扑在回血药剂的效果上。 -- 第44页 夏教授也是一副老手姿态，夸完于肖肖又御又可爱后就转而夸起了自己的发明。 只有林雪鸮，自从看到了于肖肖黑猫一样的姿态后，心脏就一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当效果解除后，他竟然还感到一抹由衷的遗憾...... 第20章 人形祸乱（一） 离开研究所前，于肖肖以己方公司需要试验品反馈为由，向研究所要了一些半成品药剂。 说是半成品，其实在于肖肖看来，只要剔除了猫耳猫尾的副作用，就和成品差不离了。 非要说提升空间的话，大概就是回血效果还能再提升几个档次。 夏教授和研究所的股东们讨论以后，用于肖肖提供的贰级宝石为材料，赶制了60瓶出来，一瓶规格10ml。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将药剂用特制的支架小心翼翼固定好，放在了装满干冰的保温箱内，密封好后交给了林雪鸮。 至此，于肖肖圆满达成了来研究所前定下的期望目标。 下午5点49分，她与林雪鸮离开了研究所，打车回到美食街。 太阳下山以后，美食街陷入一片死寂。 整条街上目前只有于肖肖所在的仓库还亮着一盏节能灯。 就连之前还坚持24小时营业的诊所，都在官方公布布娃娃新闻以后选择了6点前关门，只在门口挂了一块“有事请拨打下方电话”的牌子。 于肖肖站在仓库的玻璃门后打量外面的景象，她还记得自己刚来这里开店的时候美食街可谓是一座不夜城，哪怕凌晨三四点都会有很多学生坐在外面喝酒撸串。 如今只是晚上八点，外面就已经没有人影了，只有刀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不时从隔壁街传来，宣告着仍有布娃娃在附近徘徊。 为了防止仓库内的一举一动被黑暗中的东西窥探，于肖肖拉上了玻璃门后的黑色挡光窗帘，转身走进屋里。 屋内，红鳞蛇缠在吊灯上，灯光穿过蛇身上的各色矿石，投影在墙壁表面，将屋子装点得流光溢彩。 于肖肖在宝石灯的照明下走去了最里面的洗手池，洗手池附近的台面上摆着白日里研究所交付的密封保温箱。 于肖肖扯断保温箱的封条，解开卡扣，依次将60瓶药剂从雾气朦胧的干冰里拿出来。 “A，全部扫描解析，验证品质。” APP，“主人请稍候。” “验证完成，60瓶药剂均已合格，达到上架标准，请问是否上架？” “上架吧。”于肖肖将药剂提前上架的目的很单纯——收集网友们的使用评价用于后续研发改进，所以价格暂时定为1元，每位用户限购1瓶。 但是因为最后需要真实的反馈意见，于肖肖就给药剂设定了一个购买门槛。 “60瓶药剂只卖给负伤的买家，商城M自行筛选客人是否符合条件。” 商城M，“好的呢，主人~” 关掉电子投影屏前，于肖肖还专门去商城后台看了一眼。 商城M的流量果然不如之前了。 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因为布娃娃事件的热度影响，加之没有后续炒作，商城M掉下了热搜。 现在是信息量庞大的时代，人们总容易被充满新鲜感的事物吸引。 但是目前也比一点热度没有要好些，往好了想，没有那么扎眼，也就没那么容易被麻烦的东西盯上——比如那些天师。 在心里自我宽慰了一通后，于肖肖将药剂全部交给了商城M保存，自己则从果篮里挑选了个黄澄澄的大凤梨，切过后拿盘子装着端到了林雪鸮旁边的折叠桌上。 大约是为鸟时留下的习惯，哪怕变成人形，林雪鸮也更加习惯蹲坐。 他蹲坐在椅子上，一边嗦着橘子汽水一边看手机视频，看着看着就会咬着吸管“咯咯咯”地笑起来。 于肖肖将果盘放下，出于好奇看了一眼林雪鸮的屏幕。 结果视线刚定格在画面上，就和一个大脸怼屏幕的布娃娃撞了个正着。 于肖肖：？？？ 直播间里滚动播放的弹幕说的都是：主播演得挺好的。 主播居然还准备了血浆道具吗？ 新闻都那么播了还敢大晚上出去直播探灵？不敢看了。 但就于肖肖看来，直播里的主播并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遇到了那些会砍人的布娃娃。 直播的镜头一直在剧烈摇晃，镜头里的背景是一片黑漆漆的夜色，只能隐约看出脚下是一块平坦的草地。 镜头偶尔会捕捉到距离屏幕大约五六米的主播。 镜头纳入了他的全身。 此刻他正惊慌失措，用喷□□烧掉一个又一个朝自己涌来的布娃娃，慌乱之中还会燎到自己的皮肤。 “走开啊！！！都走开！！！” “啊！！！” 一声惨叫，原本剧烈摇晃的镜头忽然摔倒在地，滚了几圈后换了个角度，正怼上了摄影师濒死的脸。 “救、救命......” 有血从摄影师的嘴缝中溢出。 “唰——”的一声，一把镜头外的菜刀掉了下来—— 血溅在了镜头上，屏幕一片殷红。 直播间弹幕：？？？？？？？？？？？？？？？？？？？？ 喂喂，不会是真的吧？？？？ 靠，报警啊！！！ 一分钟后，直播间就因为传播血腥暴力被锁了。 -- 第45页 “嘁......还以为能活得久点呢，真没意思。”林雪鸮嫌弃地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拿起叉子叉了块凤梨送入嘴中。 于肖肖拿起林雪鸮的手机，在被锁的直播间内划了划，不多时，在正下方的简介里找到了此次直播的文案。 文案里提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大家好，我们是由汪xx、张x、李xx、蔡x、朱xx五人组成的灵异探险小队，同时也是新晋主播，希望大家多点喜欢多送礼物，没有关注博主的点个关注。你们的关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相信大家最近也看到热搜上关于布娃娃的新闻了，没错，今晚我们要探灵的地方就是布娃娃最初出没的城市，Q市！” “至于为什么是Q市？我们的线索来自国内最大灵异论坛里的一篇帖子，发帖人@想喝奶茶了库鲁西，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通过下方链接进入帖子阅读全文。” “......” 官方直到现在都没有公布关于布娃娃来源地的信息，极大概率是在危险铲除前进行了消息封锁，这五人组在灵异论坛里嗅到了一些线索，就想赶在最前方直播吸睛。 棒打出头鸟，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想蹭热度但把自己给蹭死了的典型案例。 于肖肖点进直播间下方的链接，页面自动跳转到了灵异论坛里的那篇帖子。 帖子不仅被置顶了，后面还有HOT的后缀，足以看出这波事件的流量确实十分可观。 于肖肖倒序查看，发现最新发布的消息都是那些从直播间来的观众，他们在帖子里激烈地讨论着主播们的死活。 一众讨论中还夹杂着一条发帖人的最新留言：QAQ 他们难道是看了我的帖子去的？求求不要出事，我会睡不好觉的。 于肖肖知道那些探灵的主播十有八九是真没了，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她将帖子正向排序，从头开始看帖。 帖子的主人自述是一位土生土长的Q市人，他开篇就说这次的布娃娃事件自己知道一些线索。 下一楼，他说了一个Q市当地流传的恐怖故事，这个故事在当地的老人中知名度非常高。 故事的名字叫做一座绝不可以靠近的洋馆。 “这座洋馆里住着一个悲伤的灵魂，每到夜晚她就会和她的娃娃朋友们开启狂欢，破烂的洋房会大变样，她会盛情邀请进入其中的迷途者参加她们的宴会，迷途者会爱上和她们做游戏。但是如果第二天黎明鸡叫前还没有离开的话，就会再也找不到离开的路，被她做成娃娃，成为他们中的正式一员。” 于肖肖像是从一则生活场景数学题中摘取有用的数据组合成公式那样对这句话进行了破解。 “悲伤的灵魂”=邪祟是鬼 “洋房大变样”=里世界会在夜晚开启 “迷途者”=进入洋馆范围可能会被鬼打墙无法自行离开 “爱上”=被迫接受 “第二天黎明鸡叫”=鸡叫时里世界关闭，被里世界同化的时间缩短为一夜，洋馆里的邪祟是5星无疑了 “被做成娃娃”=逃离失败的惩罚 “五星啊......”于肖肖想了想，觉得也是时候去进第二样货物了。 她将手机还给林雪鸮，推开仓库的玻璃门准备出去。 “你去哪？”林雪鸮想也不想就道，“我也去玩玩。” “接下来的事和你的工作没有关系。”于肖肖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微微侧身瞥了林雪鸮一眼，淡然拒绝，“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你吃完水果就可以回中心城区去了。” “小红，我们走。” 被喊到名字的红鳞蛇忙不迭从吊灯上落下，乖巧地朝于肖肖奔去，在经过林雪鸮身边时还故作嚣张地冲他吐了吐信子。 红鳞蛇缠上手臂后，于肖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雪鸮笑盈盈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不爽的神色。 居然敢用那样目中无人的态度把自己留在这里...... 干脆像毁掉超市一样把这里也毁了吧？ 林雪鸮脚下生风，就在飓风将要凝聚成型的时候，他越想越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忽然甩手作罢。 “大爷我可是一只6星，去哪凭什么由你来决定......” 当晚9点14分，Q市街心公园上空。 于肖肖通过APP对比Q市内的景观和直播间里的背景重合度，推测凶案的发生地就是这里。 她赶到的时候血案现场已经被更早抵达的警方给拦起来了。 分明已经是晚上九点，公园里依然围着很多闻风而来不怕危险的居民。 于肖肖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降落，复刻在西山矿场时的伪装将刘海梳了上去，戴上眼镜换了身衣裳，也装成个看戏的路人挤进了人群里。 刚挤到最前排，她就注意到正前方用来阻拦居民靠近的黄色警戒带似乎和警方平时用的有些不大一样。 黄色的警戒带上，居然用朱砂书着鬼画符样的文字。 于肖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只有天师才会用的特殊警戒带，上面绘制的是一种特殊的驱邪法术，不仅可以拦人，还可以拦鬼。 于肖肖觉得要不自己还是换一种方法侦查吧，实在是不想和这群天师扯上关系。 她转身准备按原路挤出人群，结果一个小男孩与她擦身而过，笑嘻嘻地似乎想要通过警戒线下的缝隙钻进去。 -- 第46页 “等一下。”于肖肖意识到危险，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拦小男孩一下，结果抓着他的手背与小男孩的额头同时撞上警戒线。 “嘭——”小男孩向后一倒昏迷过去，警戒带也自于肖肖手背接触到的地方断裂了。 小男孩的妈妈赶过来搀起小男孩，见孩子怎么也摇不醒，露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看起来像是此地负责人的年轻女天师走了过来，粗略检查了一番小男孩的情况，同他的母亲解释道，“警戒带被及时解除，没有发生因为强行突破导致的脑震荡和脏器损伤。孩子只是睡了一觉，明早就醒了。” “不过大晚上的居然带孩子来看尸体，您这个做家长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完，又看向周围的人群，告诫道，“看到警戒线的威力了吗？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邪祟的，所以你们都别挤在这里看热闹了，回去回去，受伤了我们是不会负责的，早跟你们说了晚上不要出门！” 她并没有一门心思驱逐人群，只是围着警戒线的边界随缘驱了一圈，之后就走过来和于肖肖搭话，“你是负责驻守当地的天师吗？我是负责包括Q市在内三座城市的萧家人，我叫萧萌。” 此话一出，群众中便传出了议论声，“萧家？就是那个在天师领域强盛了四百多年的大家？” “中央警察署天师科的一把手好像也姓萧吧？” 于肖肖没有说话，也没有轻举妄动，她知道，通过自己被动解开了警戒线而没有受到伤害这一点，对方已经把自己列为了前来帮忙的天师了。 “奇怪，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眼熟？”萧萌盯着于肖肖的脸打量了一会，但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真的好眼熟......” 于肖肖尴尬地用手抵住了眼镜，“你认错人了......” 她连忙用最快速度转移话题，“现场调查的怎么样了？” 提及正事，萧萌果然不再纠结于那些细节，带着于肖肖走去了尸体附近。 尸体附近的草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血，附近散落着很多已经燃烧殆尽的喷火器，有些草皮已经被火烧掉了。 法医和警方分工合作，一方负责分析死因，一方对着尸体拍照取证。 空气里的腥味很重，地上有好几个被烧焦得只剩下一部分的布娃娃残骸。 萧萌同于肖肖简短说明了天师来这里的目的，“警察署那边通过大数据分析和一系列细节推算，已经查清了人偶问题的根源就是Q市的这个乡镇。我们既然已经来到可这里，就必须铲除了邪祟再回去。” “身为人民公仆，我们要用最高效率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于肖肖没有接话，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元气满满。 “萧队，驱邪阵已经完成了，这附近的人偶也已经全部铲除干净。”一名看起来像是队员的天师走上前来同萧萌报告。 他们虽然已经列入了中央警察署的编制，但是因为天师文化千年来根深蒂固，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们放弃原本的风格。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穿着改良道袍的人是天师，远处穿着正常警服的是警察。 “行。”萧萌点了点头，和在场的另一名男性打招呼，“许队，现场这边就交给你们支队了，我们出发去找邪祟老巢了。” 男性点了点头，继续投入到现场的指挥工作中去。 萧萌带着于肖肖走出人群，来到了一列靠墙停放的越野车辆旁。 天师们纷纷上车，萧萌坐好后朝仍在车下的于肖肖招了招手，“你就坐我边上吧。” 于肖肖想了想，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将错就错跟过去看看。于是也登上了车。 车子朝西边的山林出发，离开县道后就开上了荒郊野路。 一路上坟堆不少，连个路灯也没有。 20多分钟后，地形逐渐向上，旁边树木变多，车子开进了林子里。 萧萌坐在后座上大致地翻了翻手头现有的分析报告，随后将报告转交给了于肖肖。 于肖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报告上记载的居然是当地的一起真实事件，甚至还附带了一些村里人的说辞。 结合来看就是这样一件事： 在山里的某个地方有一座的废弃洋房，是一栋老建筑，村子里一直想卖出去赚点钱，但是一拆就出事，后来久而久之就没人敢过问了。 这栋房子的历史十分悠久，最初的户主是一对外国夫妇，他们携手来到这座乡下的山里定居，每隔几个月就会到镇上来逛街。 后来男户主出轨了村子里的一名寡妇，东窗事发，户主夫妻感情破裂，各自回国去了。 只留下一间房子，和房子里一堆诡异的人偶。 只要提及布娃娃，人类就很容易和孩子联想到一起，但是按照村里最年长的一位老人的说法，这对夫妻并没有孩子。 那么或许是夫人自己很有童心很喜欢布娃娃吧。 外人只能这么分析。 于肖肖思考得十分认真，没有去注意车外的路况。 她不说话，萧萌不说话，车里的其他人也都不说话，大家就好像都在屏住呼吸，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严阵以待。 某个时刻，正在开车的司机忽然蹦出了一句，“前面好像有人”。 然后一脚踩上刹车。 -- 第47页 于肖肖及时抓住前排的椅背，没有被惯性带倒。 她抬起头，看到车子的大灯确实扫到了一个身影...... 不待车上人看清，一群布娃娃就从天而降包围了车子，开始用手里的利器敲砸车窗玻璃...... 第21章 人形祸乱（二）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越野车四周浮现一圈黄色的符咒，符咒迅速燃烧，轰地爆响，将趴在车外敲打窗户的布娃娃全部炸开。 车内，萧萌竖起食指并中指，摆出一副帅气的捏诀姿势。 于肖肖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萧萌两眼，转而观察起车外的状况。 被符咒爆炸波及的布娃娃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它们躯干焦黑，身上燃着橘红色的火焰，似乎不会再站起来了。 司机趁此机会重新启动车辆。 就在他准备踩油门的时候，发动机又突然熄火了。 “嘶，打不着了......”司机扭动钥匙尝试重启，依然无法点着发动机。 车里的天师们就像是司空见惯了一样，他们纷纷望向萧萌，只待萧萌一点头，便告知司机，“别试了，下车步行吧。” 众人纷纷弃车，在车辆旁的空地汇合。 此次前来剿灭邪祟的天师统共有15人，15人以萧萌为中心站好，很有默契地掏出罗盘、指南针、寻龙尺、鸟笼等一系列道具。 如此训练有素，看起来就是一支十分专业的团队。 于肖肖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就自觉地站在了圆圈的最外围。 她觉得黑暗中似乎总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环顾一圈后，只在头顶的枯树枝上看到了一只胖乎乎的褐色猫头鹰。 “好！出发！”天师们经过短暂的会议后就列队向树林深处进发了，于肖肖跟在队伍最末，轻嗅着空气里的腥臭气味。 天师们需要用罗盘指引方位，需要用八卦测算风水，干着一堆繁琐的工作，其目的无外乎是为了找到洋馆的地点。 而身为邪祟的于肖肖只是闻了闻气味，就已经有了准确的定位。 “西南方。”于肖肖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但这些天师仍在龟速前进，实在忍不住了才提醒一句，“洋馆在西南方位一公里的位置。” “咦？”萧萌好奇地问于肖肖，“张三，你的结论有依据吗？” 立刻就有天师附和萧萌的观点，甚至添油加醋，“我看你一直两手空空，只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洋馆的位置了？我们这次的使命讲求的是万无一失，你这种敷衍的态度要是出了岔子该怎么办？” 也有天师上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了，张三在县里呆惯了，可能不适合我们的除妖模式吧。” “罗盘的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你们再等等。” 完全没有信任可言，于肖肖放弃了与他们进行沟通。 这一路上，通过对这群天师的反应能力进行观察，于肖肖觉得这群人至多只有3星的水准，萧萌目前来看应该接近4星。但如果是萧家人的话，那群老头子舍得下血本，应该给她配备了不少的厉害法器，与5星说不定能有一战之力。 但至于能否打赢就是个未知数了。 “说起来，警署那边应该知道这里的邪祟可能是个5星吧？”于肖肖问萧萌，“为什么就派了你们15个人过来？” 除萧萌外的其他天师纷纷坚持维护自己的骄傲，“我们15个人就能对付！别小看我们！” 只有萧萌说出了实话，“因为缺人手啊，警署那边不敢派遣太多精英过来，就怕这是萧雨调虎离山的计谋。” 于肖肖悟了。难怪一群糟老头子联手一晚上就能解决的事偏要派一群年轻人过来玩命，原来是和空气斗智斗勇脑补了一出大戏啊？ 怕自己以邪祟为诱饵吸引他们分散实力，再一举攻入帝都？ 计划听起来是挺不错的，只可惜没什么兴趣。有这个时间都够自己多进好几批货了。 “五星，这确实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萧萌永远都是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提及五星也丝毫不露怯，“五星相较于四星，只是里世界的同化时间短一些，力量强一些，可以让领域内的3星及以下的邪祟【出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出巢，即离开里世界自由游荡，比如布娃娃在世界各地寻找贝莉这样。 不过好在邪祟本尊仍无法离开。 至于这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于肖肖不予评价。 众天师一边测算推演一边根据推演出的结果往西南方向走。 随着一路上血腥味的加重，人类的鼻子终于有所反应了。带队的天师抬起头嗅了嗅，忽然脸都皱了起来，捂着鼻子道，“好臭。” “应该快到终点了。”萧萌鼓励道。 众人循着臭味和罗盘的指引穿过树林，当拨开最后一丛灌木后，一座带着院子的西式洋房就坐落在视野尽头。 天际乌云聚拢，掩盖了月光。 众人将罗盘等道具尽数替换成了木剑和符纸，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院子的大铁门前。 铁门后的院子里野草已有半人多高，虽然看不清草下隐藏着什么，但通过这铺天盖地弥漫开的臭味，也能大致猜到里面掩埋了数量庞大的尸体。 周围既没有蝙蝠，也没有黑猫和乌鸦一类的生物，连这些与不祥作伴的生物都不肯放过，足以见得这座院子里的5星是大凶之物。 -- 第48页 于肖肖给出定论的同时，一名天师随身佩戴的龟甲护身符也裂了。 她错愕地审视着龟甲上的裂纹，下意识退后几步，但是被同行的天师们给制止了。 “这个地址，确实是西南方向一公里左右的位置。”负责罗盘导航的天师佩服地望向于肖肖，“你有点本事啊。” “怎么做到的？” 于肖肖随口敷衍，“家族天赋而已。” 众天师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朝于肖肖投去的目光里多出了几分审视与打量。 “准备好，我要开门了。”萧萌再次捏诀，一张符纸飞到了铁门的门锁处。 她熟稔地念着咒语，符纸下方凭空燃起一簇火苗。 在火苗的映照下，原本空无一物的铁门上突然多出了好几道半透明的灵魂。 他们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死相，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将要踏入这片土地的外来者，嘴巴一直不停地开合在说着些什么，“......快走......快走......” “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 “啪——”某个时刻，门上的灵魂骤然消散。 “咯吱——”声响起，铁门自行向两边打开了。 一阵诡异的阴风从洋馆方向涌来，透骨的阴寒拂过每个人的肌肤，天师们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当这阵阴寒快要拂上于肖肖的时候，于肖肖的视线忽然下移，就这样盯上了它。 阴寒：发抖.jpg “不要害怕，我们是有备而来的。”萧萌努力地给大家加油打气，冲淡场景给众人造成的负面影响，“都检查一下装备是否齐全，三分钟后我们进去。” 三分钟后，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一队15个人就以符纸开路，走进了草里。 刚走出十来步，不远处的草丛里就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它们在尝试接近队伍，速度十分迅捷，但每次快要接近的时候，都会被队伍四周浮空的符纸击退。 “嘶......”前面一个天师猛抽一口凉气。 于肖肖注意到了他的反应，顺着他的视线往脚底下看，发现他踩到了一个断手。 “你害怕？”于肖肖完全不给这个天师留面子。 天师立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不怕，我见过的尸体比这个还恐怖还残忍的都有。不过这座洋馆实在有些奇怪，好像自从进入了这里，我心里就一直惶惶不安。” 于肖肖并不惊讶。这是四星以上邪祟的特殊威压，能够对能力低于自己的存在造成心理上的压迫，极大降低他们的san值。 她平静地“哦”了一声，绕过了挡道的天师跟上队伍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他们停在了洋馆的大门前。 没有人去贸然开门，一位天师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架贴满符纸的无人机，无人机下绑着一个摄影装置。 他们掏出笔记本电脑，操纵无人机起飞，围着洋馆兜了一圈。 通过笔记本电脑屏幕里的影像，可以看出天师们重点观察的部分是洋馆的窗户。——只要通过窗户看清屋子里的装修风格，就可以大致判断出房间的用途。 除于肖肖外的所有都在一边看着屏幕监控，一边在洋馆布局图上标注房间的功能。 十几分钟后，无人机归来。 确认这一圈下来监控里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萧萌便给洋馆正门贴上了符纸驱邪。 可是这一回，她连手势都还没来得及摆好，大门就自己开了。 萧萌警惕地摆开迎战的架势，但是大门就真的只是简简单单地开了一条缝。 天师们试探性地让符纸先进入探路，确认无恙后，这才三三两两地结对走了进去。 于肖肖是最后一批进入洋馆的，临进屋里前，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草丛，草丛里也正有成百个布娃娃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于肖肖瞪眼。 布娃娃们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反应一致地四散跑开了。 进入洋馆，一股密封多年的陈旧气息混合着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很黑，脚下的地毯上还残留着拖曳的血迹。 天师们有的已经打开了手电筒，于肖肖只好也配合着他们将电筒打开。 大厅很大，但是电筒的光线十分有限，天师们只好将电筒扫来扫去，以此观察大厅的全貌。 突然，电筒的光线全都交汇到了一处。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布娃娃。 “刚才我扫过的时候分明还没有的......”说话的天师分明是在喃喃自语，却很好地吓到了同行的队友。 “嘻嘻嘻......” 光线下，布娃娃诡异地笑了几声，沿着楼梯往楼上跑了。 同一时间，众人身后的大门“轰——”一声关上，再也无法打开。 “咚——咚——咚——” 老式大摆钟的报时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不停回响，告诉着众人，现在时间是午夜0点。 “这座洋馆里住着一个悲伤的灵魂，每到夜晚她就会和她的娃娃朋友们开启狂欢，破烂的洋房会大变样，她会盛情邀请进入其中的迷途者参加她们的宴会，迷途者会爱上和她们做游戏。但是如果第二天黎明鸡叫前还没有离开的话，就会再也找不到离开的路，被她做成娃娃，成为他们中的正式一员。” 于肖肖将这段话复述给在场的天师们听，复述完后又自行补充了一句，“现在宴会应该已经开始了。” -- 第49页 “接下来，是游戏时间......”于肖肖的声音和另一道诡异的娃娃声交叠在一起。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的手电筒都暗了下去。 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打斗声与叫喊声此起彼伏。 萧萌察觉到有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接近了自己，但是在碰到自己后又被弹了回去。 她急中生智点燃符纸，火光将周围半米照亮。 随后她惊恐地发现，和自己一起来到这里的其他天师都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一堆桃木剑、烧过的符纸、装着道具的背包和卡在地板缝里的染血菜刀。 一只手突然搭上萧萌的肩膀。 她吓得一退数步，手指夹起黄符准备进攻。 旋即她就发现搭自己肩膀的并不是恐怖的东西，而是于肖肖。 于肖肖看着面前犹如惊弓之鸟的萧萌，有些怀疑这个后辈是否真的能应对五星邪祟。 就像刚刚邪祟操控手电筒暗下去后的那段时间，她分明是能立刻点燃符纸驱散黑暗的，但她没有想到，而是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型带刀人偶走过来想要将她抓走，触发了她身上的某些护身法器，她这才反应过来。 看样子虽然装备很好，有点道术，但是对付高星级的实战经验不足。 “太好了。”萧萌看到还有个熟人在场，顿时欣慰不少，可还没欣慰半分钟，她又警惕起来，谨慎地打量起于肖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见了，就你还在这里？” 于肖肖，“我也想知道......” 黑暗中，数个巨型带刀人偶分别强行带走了其他的天师，但是偏偏绕过了自己。 他们不带走萧萌是因为萧萌身上的法器太多，不带走自己...... 是为了观察自己真正的实力吗...... “或许是让我和你一组一起做游戏的意思吧。”萧萌给了自己一个过意得去的答案，“总之先要把其他人都找回来，不然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铲除这里的邪祟。” 于肖肖不回答。 对于营救天师这件事，她本身是没有任何主观意愿的。 她对天师的感情复杂且纠结，所以在刚才巨型人偶袭来的时候她也只是选择了观望。 “好，那就走这边！”萧萌指着楼梯，看样子是准备一开始就上楼找人。 这样其实倒还贴合了于肖肖的想法，因为一般洋馆里比较重要的房间都在楼上，在重要的房间里往往能得到通往真相的线索。 她抱着自己的目的，答应与萧萌一起上楼。 刚走到一半，萧萌就注意到楼梯口位置站着一名穿道袍的身影。 这是一名同行过的天师。 他似乎被某样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压制着，动也不能动，也没办法开口说话。 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多出了一个奇怪的X印记。 萧萌准备冲上去救他。 就在这时，楼梯下方又出现了一只巨型的带刀人偶。 “嘻嘻嘻......”人偶举起大刀，朝着萧萌冲了过来。 萧萌果断从腰包里掏出一沓符纸，当空码开，一齐点燃，捏诀催使符纸朝人偶冲去。 人偶直接无视于肖肖朝楼梯上跑。 就在人偶经过的瞬间，于肖肖注意到人偶身上的相同位置也标记着一个一模一样的X。 于肖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来不及了。 符纸一齐撞向了巨型人偶。 人偶“唰——”地燃烧起来。 同一时间，楼梯上方的天师也被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给包裹住...... 第22章 人形祸乱（三） “灭！” 萧萌见楼梯上的天师被火焰包裹，第一时间中止了咒术。 咒术一停，巨型人偶身上的火焰也一同熄灭了。 人偶不知疼痛，仍在挥刀劈砍，萧萌不敢对其造成重创，一时变得有些束手束脚，只能尽量躲避刀锋连连后退。 于肖肖觉得这样下去恐怕不太行。 考虑到萧萌大概率是萧家本家人，更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后人，她的恻隐之心微微动摇了。 脑海中闪过一些关于故人的片段，于肖肖不再摇摆，径直走到了萧萌身边，从她的腰包里顺走一张符纸。 “......受命于天......常生无穷，律令，缚！”于肖肖手中捏诀，仅以一张符咒驱使金光从黄纸中生出，束缚了人偶的行动。 确保人偶不会再乱动后，她便装出一副吃力的模样，扭头向萧萌“求助”，“快！先缚住它！” 萧萌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抽出十张符纸，口中迅速念诀。 瞬间以她为中心厅内金光大盛，将人偶关在了一座金色的囚笼中。 于肖肖看了一眼坐倒在台阶上的萧萌，没有多言，穿过她去看那名被火烧伤的天师。 “谢谢你。”身后，萧萌的道谢声飘进了于肖肖的耳朵。 于肖肖推辞道，“我很弱的，只凭我的话根本缚不住它，还是你比较厉害，一出手就用出了缚鬼咒的三阶式囚笼。” 听到这番话后，萧萌反而沉默了。 于肖肖没有再去关注少女的心情，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眼前的天师身上。 此时天师的身上虽然有着大面积的烧伤，但还没有出现炭化的焦黑部分。 -- 第50页 这或许要归功于他们常年修炼至阳之焰，对火焰有了一定耐受的性。 萧萌满脸愧疚地走到天师身边，从腰包里取出水壶，将清水倒在了他的创口上，又用止痛药和纱布替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但只是这样的话还远远不够。 “必须早点铲除邪祟离开这里。”现在没有退路，伤员的出现反倒令萧萌斗志提升，她知道自己如果要救下这些人，就必须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希望他能撑到那个时候...... “我有个争取时间的办法。”于肖肖意识到眼下是个实验产品的好机会，掏出手机向萧萌示意，“我记得之前热搜上出现过一个商城M，好像只要像这样输入‘#商城系统M68686868’就能打开。” 界面成功跳转进商城后，于肖肖将屏幕递到了萧萌面前，“你看，是回血药剂。” 萧萌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可是下一秒就被无奈所取代。 她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里可是里世界，买了也送不过来......” “不是哦。”于肖肖点开下单界面，指着界面上的“选项一，即时发货。由商城M通过超越秩序的方法，下单后立刻将商品交到您的手上。（运费：商品价值的150%）”给萧萌看。 “原价1元，就算加上运费也只要2.5元，不值得试一下吗？”于肖肖就像是一位引诱鱼儿上钩的狡猾渔夫。 萧萌彻底心动了，立刻掏出手机，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入到商城界面。 尝试了无数次都被拒之门外后，萧萌终于放弃了，对于肖肖说道，“可以拜托你下单吗？我进不去，原价2.5是吧？我愿意每瓶给你100元。” “不用。”于肖肖点击下单支付，下一秒，原本被放在保温箱里的一支药剂就传输到了自己手中。 试管壁上甚至还带着冰冰凉凉的温度。 萧萌接过药剂后拔出筛子闻了闻，困惑道，“这真的不是西瓜饮料吗......” 虽然怀疑，但只要一想到那个瞬间送达的神秘运输方式，她还是决定试一试，将药剂沿着天师的嘴角灌了下去。 片刻后，天师的头上长出了一对黄色的猫耳，尾巴也是黄虎斑的样子。 萧萌，“啊？？？？变成妖怪了？？？” 于肖肖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在接下来的30秒时间里，原本面容痛苦的天师渐渐舒展眉头，伤口也有了愈合的征兆。 待到猫耳消失后，他已经略微苏醒，虚弱地抬头看向萧萌。 “萧队......” 萧萌激动得两眼盈满泪花，一边道歉一边让他不要再开口说话了，好好休息。 带着伤员不便行动，萧萌权衡之下，在一个角落里画地为牢，将伤员放在了金光囚牢的中间并分给了他一样护身法器。 “如果囚牢破了我会有感应。”萧萌冲着囚笼中的天师笑了笑，再次向于肖肖开口道谢。 于肖肖摆了摆手，让她不必这么客气，“比起跟我道谢，不如赶紧找出那只五星。” 于肖肖和萧萌在二楼找了一个多小时，救下了两名在走廊里和人偶缠斗的天师，但始终没能找到通往三楼的路。 关上又一个房间的门，四人退回走廊，觉得不能再按照这个模式找下去了。 “要不还是暂时分开来找？”一名被救的天师提议道，“但是不要互相离开太远，就像是这样临近的四个房间，我们分别进去一个？如果里面有危险就大声呼救。” 萧萌觉得有些道理，于肖肖没有异议。 四人分别挑中一个房间打开，提着手电筒走了进去。 于肖肖刚一进屋，房间门就自动关上了。 屋内烛火倏地亮起，一个看起来和正常人体型差不多大的兔子人偶正站在屋子中央。 兔子人偶穿着西装打着领结，伸手请于肖肖落座。 于肖肖瞥了一眼兔子所指的方向，那里的桌面上正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和好几盘饼干糕点。 于肖肖以不变应万变，坐到了兔子留给自己的位置上。 兔子替于肖肖倒了一杯热茶，手里挂着一条白毛巾，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执事那样直挺挺地站在于肖肖的右侧。 于肖肖拿起茶杯嗅了嗅，正前方的老款电视机突然自动开机，播放起一段像是幼儿动画片的剧目。 “这位大人，恕我们之前没有好好招待您。”兔子人偶十分知礼地向于肖肖鞠了一躬，“请问您来宅邸是要见主人吗？” “是的。”于肖肖承认。 兔子人偶问，“您见到主人后，是要准备超渡她吗？” “不是哦。”于肖肖察觉到当自己给出这个答案后，房间里的气氛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我是来和她谈生意的，我知道她能够做出很棒的东西，所以想和她结成合作关系，我来替她售卖货物，与她分成。分到的钱她想拿去做什么都行。” 兔子人偶发出一声耐人寻味的“哦？” 须臾，它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婉拒了于肖肖的好意，“恐怕不行，主人她唯一的执念就是要找到贝莉呢。” “贝莉是谁？”于肖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和你家主人的死因有关吗？” 兔子人偶笑而不语，伸手示意于肖肖认真观看电视。 电视屏幕里的动画片又倒回到了开头。 -- 第51页 动画第一幕：背景是儿童画般的房间，房间中央坐着一名戴着兔子头套的女孩，女孩在拼着积木。 一个看不见上半身的男人走了过来，一脚将积木踢倒，“玩什么玩！看到你就来气！” 戴着兔子头套的女孩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狠狠地打了一顿。 “兔子先生，为什么？”女孩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呜咽哭泣，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动画第二幕：背景还是儿童画般的房间，戴着兔子头套的小女孩站在凳子上望着窗户外面，露出向往的神情。 一个穿着高跟鞋看不见上半身的女人走了过来，一脚勾倒了小女孩脚下的板凳，“为什么？为什么你长得那么像他！” 小女孩抱着摔痛的膝盖拼命忍哭。 “兔子先生，为什么？”女人走后，小女孩又一次抱起了兔子玩偶，脆弱地哭了。 动画第三幕：背景依然还是那个房间，戴着兔子头套的小女孩害怕地用被子蒙住脑袋蜷缩在一起，窗外黑漆漆的，正在电闪雷鸣。 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走进了房间。这个小女孩戴着一只山羊头套，“你好呀，我叫贝莉。” “我们做朋友吧。” 兔子头套的小女孩露出高兴的表情，从闷热的被窝里走了出来。 “兔子先生，太好了，安娜有朋友了。” “滋滋滋滋——” 画面到此为止，电视突然变得花屏。 但是只要认真观察橱柜里录像带的状态，就不难发现录像带的滚轮还是在向后播放的。 之后应该还有一些内容，但是无法正常放出来了。 “如您所见，贝莉小姐是安娜小姐的好朋友。”兔子人偶回答了于肖肖的疑惑，“安娜小姐一直在寻找贝莉小姐，在找到之前她可能都没有心思做生意呢。” 于肖肖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安娜找到贝莉？” 兔子人偶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一想啊......”于肖肖仰起头认真地整理着现有的信息和思路，对着兔子人偶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第一，贝莉还在这间洋馆里吗？如果不在，你难道要我出去满世界找，找到了再回来？” 贝莉应该是不在的，否则安娜也不可能让人偶离开洋馆。 兔子人偶的回答应证了于肖肖的猜测，“贝莉小姐确实已经离开了。” “第二个问题，她们真的是朋友吗？”于肖肖问出这个问题后，空气有一瞬间降入冰点。 兔子人偶不失礼节地笑道，“您看过电视了，她们千真万确是好朋友哦。” “第三个问题，好朋友之间......会一直玩切断手指的游戏吗？”第三问过后，房间里的蜡烛闪烁了一下，灭了。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仍在“滋滋”花屏的电视。 黑暗中，兔子人偶干净的绅士形象已经彻底颠覆，他长出獠牙，浑身是血，爪子是五把有些生锈的刀片。 它问道，“好朋友，不就是应该这么玩游戏的吗？” 于肖肖放下装满腥臭血液的茶杯，胳膊架在椅子扶手上托住脑袋，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摆在糕点盘子里的手指、眼球、耳朵...... “所以你的主人满脑子只知道玩游戏吗？从一开始就是在和我们玩游戏？”于肖肖收回视线，以盘问的语气质问眼前的兔子，“之前是躲猫猫？现在又是在过家家？” 兔子人偶微笑着默认，同时举起了手里的刀片。 于肖肖知道这大概又是一次试探。 如果试探不出底细的话，他们大概会无止境地试探下去。 于是她决定顺了这只5星的心愿，缓缓抬起空闲的左手，摆出了最常用的动手姿势——五指握拳。 阴影立刻吞没了将要举起刀片袭来的兔子人偶。 “真是个孩子气的邪祟啊......” 她松开手掌，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第23章 人形祸乱（四） 炸了线的兔子人偶即将被于肖肖操纵的阴影吞没。 当最后一寸兔耳朵消失之际，面前的电子投影屏上蹦出了一道全新的任务。 【任务名】：安娜与贝莉 【任务说明】：呐~你听说了吗？隐藏在Q市乡下的洋馆里住着一屋人偶哦，他们会在午夜嬉戏，只为了让那个夜夜哭泣的女孩绽开笑容呢。什么？你也收到了她们的游戏邀请？好可怕好可怕~嘻嘻嘻......话说，在那个女孩彻底露出满意的笑容之前，你能活着度过今晚的宴会吗？ 【任务目标】：收集60只布娃娃用于解析属性（1/60）（备注：使用领域吞噬收纳即可），取得每场游戏的胜利（0/N），还原人偶洋馆里的真相（0/1）。 【任务奖励】：邪祟自动采集链（低星）。 于肖肖将任务中的文字逐一看过，第一反应是，这些布娃娃果然是洋馆邪祟的产物。 还好刚才收入领域的兔子人偶还没有消化掉。 她合眼确认了一下领域里的情况，将兔子人偶单独划分到了一个安全区域避免误伤。 在这一过程中，她没有过问APP关于“邪祟自动采集链（低星）”的用处。 她坚信APP不会开发无意义的功能，到时候只要任务完成自然就能知道详细的用途了，现在属实没有必要浪费脑细胞瞎猜。 三分钟后，给兔子人偶做好了区域隔离，于肖肖这才收起电子投影屏，打开房门走回走廊。 -- 第52页 回到走廊上时，对门萧萌进入的房间里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房门在气流的冲击下被强行顶开。 滚滚浓烟中，萧萌一边咳嗽一边扶墙走了出来。 “可恶的邪祟，真狡猾！”萧萌一通锤墙发泄。 发泄完后，她抬头和于肖肖对上视线，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将破皮流血的拳头藏在了身后。 “怎么样？你那边也遇到危险了吗？”萧萌问完于肖肖，率先将自己进屋后的遭遇交待了。 “我一进去房间里的灯就亮了起来，有个兔子人偶居然还想装没事人的样子请我喝茶，它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个人都不会喝的好吗......” “是的，兔子人偶我也遇到了，拼了命才逃出来。”于肖肖不打草稿地撒着谎。 “......” 接下来的5分钟里，二人简短地交换了一番信息。 通过萧萌的讲述，加之对邪祟习性的了解，于肖肖大概率推测每个人在进入房间后都会遭遇兔子人偶，区别就在于进屋的人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应付它。 自己是一直在和平地与兔子人偶交流，看完了动画录像。 萧萌则是从一进去就开始和兔子人偶交手，好不容易把它给拆了。 至于另外两名天师...... “啊！小卫小明！”萧萌这才终于想起来还有两名天师仍留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她立刻去拍打两个房间的门。 房门后迟迟没有回应，她就直接走到了两个房间的中间，动用符纸将房门炸开了。 浓烟散去，两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当初提议大声呼救计划的两名天师在一声没吭出来的情况下似乎是被兔子人偶给掳走了。 于肖肖觉得有点讽刺。 但好在房间里也没有血迹和打斗的痕迹，姑且可以当成他们还活着。 就在萧萌和于肖肖准备离开目前这个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原本花屏的电视机又重新亮了起来。 “终于找到了你们了，二位尊贵的客人。”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兔子人偶的脑袋，它就像是一个新闻主持人那样在屏幕后面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道，“听说你们的同伴都失踪了，我对此深表遗憾，也很抱歉在这个时间点打扰到二位，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我是来传递安娜小姐的邀请的——” “嘻嘻......” 说着，屏幕上的背景一换，换到了一个十分昏暗，看起来像是用夜间摄影机拍摄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和于肖肖之前去过的房间有些不大一样，里面摆着很多货架，货架上堆满了惊悚的布娃娃。 它们就像是坐在高处的观众一样，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处空地。 空地上摆着一排手术用床，床边站着很多穿着白大褂、身上缠满绷带的巨型人偶，每个人偶的手里都拿着两到五把锋利的手术用具。 就在手术用床的正上方，十四名天师被绳带死死地缚着手脚。 镜头从他们或惊恐或愤怒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给了悬挂在墙上的“专家会诊”横幅一个特写。 “安娜小姐很期待二位来亲眼见证会诊的全过程哦。” “......会诊的开始时间预定是凌晨2点，请务必不要缺席。” “如果二位没有及时赶到的话，那么人偶医生这边就自行开始手术啦！” 说完，电视再次陷入花屏。 萧萌和于肖肖对视一眼，开始飞快思考监控里的“手术室”到底是哪一个房间。 从洋馆二楼布局图来看，这层楼应该统共有36个房间，排除掉先前找过的22个，还剩下14个，14个里能通过布局图明显排除的有8个，那么也就是说剩下的6个都有可能是手术室。 萧萌收起布局图就准备将接下来的房间挨个检查一遍。 于肖肖喊住了她，“等等，你就这么确定将6个房间检查完后一定能找到手术室？” 萧萌有些困惑，“什么意思......” 很快她反应过来，“你是说手术室不一定是在二楼？” 电视里的兔子人偶并没有告诉他们手术室的准确楼层，洋馆这么大，挨个检查起来怕是要大半天的时间，而且万一开门后遇到比兔子人偶还危险的家伙就麻烦了。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1点20分，40分钟内该如何准确定位手术室的位置呢？ 萧萌觉得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原本依靠排除法就能得到正确答案的解题思路里突然被强塞进了数量庞大的干扰项。 她仿佛梦回高中，老师让全班同学用不到40分钟的时间刷完三年的数学题海。 她思路阻滞，脑子有些宕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她在原地来回踱步了一会，越发地难以冷静下来思考。 最后她终于等不了了，拧开房门，不愿坐以待毙，“不行，就算不是最后6个房间我也要挨个看一遍！剩下的我一边找一边思考！” 于肖肖看着萧萌离开，有些明白这位后辈为什么会说她没办法一个人对付邪祟了。 无论是她的性格，还是她似乎完全就不会使用感应阵法、罗盘感应这一类的辅助咒术，都足以推断出她应该是专修进攻系术法的类型，完完全全的体育特长生。 ......和她祖上那人真的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 第53页 在于肖肖的思考中，萧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某个时间点，房间门“咔”地从外面锁上了。 于肖肖似有所觉地瞥了门锁一眼，又转过身去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不远处的落地窗外，夜幕中有白光乍破，旋即雷声轰响。 白光投入屋内，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布娃娃照得晦暗分明。 布娃娃坐在窗台边，手里拿着一副纤长的卡牌。 于肖肖与布娃娃对视片刻，平静地问道，“规则是什么？” 从古至今，卡牌的玩法花样百出，一副牌可以有几十乃至上百种规则，即便不按寻常规则来玩，也可以自行在原有规则上进行各种变体。 所以只是将一副牌摊开放在面前的话，属实是没有办法参悟对方的用意。 “抓......抓一张......”布娃娃有些卡壳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抓一......一张......” 于肖肖真就伸手随意抓了一张。 牌到手里后，她将牌面上翻，牌上绘制着一幅仿佛孩童用蜡笔画的简笔画。 简笔画的内容是一个通体深蓝，但是大张着嘴，嘴里血红的鱼头。 “鲨鱼......拔牙......”布娃娃快活地甩动着双腿，哼起了曲调诡异的童谣，“给鲨鱼先生......找到坏掉的牙齿......” 童谣声里，房间的老式电视花屏闪动，闪出了一段不同于之前的动画片，更像是实景拍摄的纪录片。 纪录片中出现了一个女孩，女孩的脖子以上都被一团奇怪的黑雾给遮住了。 她走到一个长长的桌子前，桌子上绑着另一个女孩。 被绑住的女孩嘴巴被开口器撑着，露出了上下两排白花花的牙齿。 镜头画面被逐渐拉远，屏幕上渐渐呈现出一行血红色的标题：“真人鲨鱼拔牙”。 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就是记载了一个女孩用钳子，在不打麻药不动刀的情况下一颗一颗拔掉了清醒状态下的女孩的牙齿。 被拔掉所有牙齿的女孩满口鲜血，不停地摇头求饶，最后被自己的血给呛到咳嗽...... 画面定格于此，电视重新花屏，于肖肖注意到不远处原本摆放着茶壶和糕点盘子的桌上已经不知何时摆了一个腐烂的人头上去。 人头旁边，一个缠着绷带，穿着白大褂的巨型人偶站在那里。 “你一颗......它一颗......”卡壳的布娃娃用童谣唱出了本场游戏的比赛规则，“最先帮鲨鱼先生找到虫牙的......” “可以......得到......奖励......” 同一时间，被锁在不知哪个房间里的萧萌也遇到了和于肖肖同样棘手的境况。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她连牌都没有抽，只是进到了这个房间，就被强行拉进了一个名为“真人鲨鱼拔牙”的恐怖游戏里。 “如果你赢了......奖励寻找手术室的时间延长半个小时......” “如果你和你的同伴都赢了......时间延长一个小时......” “嘻嘻嘻嘻......” 坐在窗台上的卡壳布娃娃摇头晃脑，看起来心情愉悦，“快开始吧......快开始吧......” 萧萌开口骂了一句难听话，抽出符纸，点燃一摔，把这个碍眼的布娃娃给就地烧了。 布娃娃在大火里抽搐了一会儿，被至阳之焰烧成灰烬。 萧萌心中的抑郁稍稍纾解，准备再对人头边上的巨型人偶下手。 就在她抽出下一张符纸的同时，她忽然注意到了这个巨型人偶的胳膊上有一个X印记。 “不可以欺负......裁判......”萧萌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道小女孩的声音就从她的肩膀后面幽幽出现。 她猛一回头，倒吸一口凉气。 一堆染血的布娃娃正从窗帘、桌椅乃至角落的阴影里纷纷爬出，一齐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个和之前卡壳布娃娃一模一样的布娃娃从阴影里走了回来，就像是永远也杀不尽的蟑螂。 她笑嘻嘻地继续唱着之前的童谣，“快开始吧......快开始吧......” “现在已经是......1点30分，你只有......30分钟啦......” 萧萌看着眼前数量庞大的布娃娃，又看了眼胳膊上印着X印记的人偶，忽然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这就是5星的实力吗...... 真的和以前遇到过的3星完全没有可比性...... 自己真的可以完成任务...... 真的可以把所有人都救下来吗...... 萧萌合上眼睛，紧紧地握住拳头，不断地暗示自己可以，一定没有问题。 如此重复着暗示了十几遍，她这才重新坚定目光，走去了人头所在的桌边。 “区区拔牙......” 萧萌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腐烂，嘴角被撕裂至90度，至今面目狰狞的人头，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她缓缓抬起了手，伸向了口腔中的某一颗牙齿......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内，于肖肖也朝着人头伸出了手...... 第24章 人形祸乱（五） 手指颤巍巍地落在一颗尖锐的犬牙上。 二者接触的一瞬间，手指犹如触电般迅速地将犬牙握住。 一拽一扯，连根拔起。 “咔嚓——” 牙根脱离牙龈的同时，被当做鲨鱼玩具的人头迅速合上血盆大口。 牙齿相撞的清脆声在无人说话的房间里犹自回响，只是听着便觉得牙根涌起阵阵酸麻。 -- 第54页 萧萌被突然合上的人头吓了一跳，本能地缩起脖子。 当她再睁眼时，就看到自己捏着牙齿的右手正被一圈泛着金光的护罩包裹着。 护罩来源于手腕上佩戴的法器手链。 人头本应闭上的大嘴被护罩抵住，无论如何也没法合拢，只能在僵持几分钟后又重新张开回归原状。 萧萌有些后怕地抽回手，下意识用左手捂住了右手手腕。 选错了就会合上吗？ 这就是邪祟的游戏？ 她无法想象失去右掌后的生活，庆幸于还有法器能够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 “居然......没有......断掉......” 窗台上，布娃娃停下了晃腿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萧萌。 窗外的闪电一明一灭，将布娃娃盯着人看时的表情衬托得分外可怖。 明明只是塑料制成的假眼，瞳仁深处却涌动着被极力克制的杀意。 她在笑，只是因为被做出来时嘴角就保持着上扬状态。 她其实没有笑，但她不能擅自改变自己的表情。 当情绪呈现在极端相悖的面部上时，因为酷似真人，便显得格外扭曲。 它的神态就像是一位潜藏在雨夜里的杀人犯，手里握着猩红的凶器，只在等待咬死猎物的时机。 但是她并没有扑上来，更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她忽然收敛杀气，宣布成绩道，“错......错了......这个......不是虫牙......” “下......下一个......” 萧萌捏着符纸，指缝里沁出冷汗。 她按照游戏流程暂且退到一旁，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巨型人偶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巨型人偶来到桌旁，机械地将没有指头的球状右手伸进了人头的嘴里。 柔软的布料凹陷下去，包裹住其中一颗牙齿，然后用力一拔—— 血盆大口骤然合上，一口咬断了人偶的棉花手臂。 房间里的电视屏幕突然恢复正常，镜头对准了手术室里那些被绑在床上的天师。 其中一名天师的手腕已经断开了，断口就像是某种野生动物的撕咬伤，此刻正在流血不止。 鲜血在身下汇成一摊，滴滴答答地落在房间的地板上。 天师面色苍白，神情痛苦，身体抽搐不止。 “怎么会......”萧萌望着屏幕里天师的伤势，视线平移到了巨型人偶断裂的手臂上。 她意识到，符纸点燃人偶，却同时引燃天师的情况又出现了。 所以......这个X记号到底是什么？ 自己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这个记号从他们的身上抹除？ 窗台上，布娃娃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突然整个身体一动不动了。 须臾，她再度望向萧萌，用难以置信的口吻宣告道，“你的队友......已经成功取得......了......游戏胜利......” “‘专家会诊’......时间延后......半个小时......” “怎么会......”萧萌就和刚得到消息的布娃娃一样当场愣住了。 这才游戏刚开始三分钟啊？ 张三赢了？ 她......这么厉害的吗...... ------------------------------------- 同一时间，于肖肖所在的房间内。 她正坐在一堆布娃娃和人偶摞起的小山堆上，一手托着个牙齿被拔光的人头，一手操控着遥控器切换电视频道。 这个遥控器是她从裁判布娃娃的身上找到的。 她将频道切换至萧萌所在房间的监控视角，观察了一会那边的赛况。 总体而言不太乐观。 屏幕上，萧萌又一次选错了牙齿，人头合上血盆大口，但是没能咬住她的胳膊。 似乎是咬在了什么法器上。 “居然把这个也给她了......”萧萌认出了法器的身份与价值，同时也回想起这个法器承受伤害是有一定上限的。 法器再经受几次撕咬后应该就会作废，作废后如果没有别的法器替换，而游戏又还没有结束的话，受伤的恐怕就会是萧萌本人了。 不过这件法器应该不是萧萌身上最贵重的那件。 既然敢把本家未来的继承人候选人放到五星后期的里世界里锻炼，想必那群老头子应该是已经替她准备好杀手锏了。 名门大家，势力众多，勾心斗角，为了大我牺牲小我不择手段。 这些都是于肖肖曾经历过的。 她打量着屏幕后这个既集家族希望于一身，同时也随时可能会沦为牺牲品的女孩，下意识叹了一口气。 愿她能够好运吧。 不多时，脑海中响起APP的提示音，“恭喜主人获得该领域的物质产物【未经鉴定的人偶】x36，任务完成进度（37/60）。” 身下，小山高的人偶被阴影尽数拖入里世界中藏好，于肖肖双脚落回平地，将被拔光牙齿的人头摆回到桌面上。 至于遥控器，这么好用的道具，她暂时不准备归还了。 “主人......”房间门外的走廊上，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漂浮在空中。 于肖肖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人面红磷蟒的脑袋。 她在进入洋馆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面红磷蟒携几只红鳞蛇在整座洋馆里游荡。 虽然人面红磷蟒只是4星前期的邪祟，但是因为物种和身体构造等因素，用来潜伏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 第55页 身形缩小到仅四五米长的人面红磷蟒谦卑地接受着于肖肖的嘉奖，告知道，“这间洋馆的书房在三楼，男女主人寝室分别在四楼的东馆和西馆，楼梯间是隐藏的暗房......” “......但是我找遍了所有楼层，都没能找到安娜小姐的房间。” “知道了，辛苦了。”对于肖肖而言，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她早就做好了短时间内找不到安娜本体的准备。 人面红磷蟒变回玉米蛇大小，缠回于肖肖的胳膊上，同时向于肖肖抱怨道，“这个洋馆的男女主人实在太不负责任了，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这样对待女儿......” “多乖的孩子啊......” “如果是我的孩子的话，真的恨不得把她封在晶矿里天天带在身边......” “哎，也不知道菲菲最近过得好不好......” 于肖肖没有去接红鳞蛇的自言自语。 她转身按下电视遥控器的关闭键，画面最后定格在萧萌的护手法器被人头彻底咬碎的一瞬间。 在红鳞蛇的指引下，于肖肖缓缓朝洋馆东馆走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很多被注入蛇毒后已经呈现腐烂状态的人偶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两侧。 沿途走廊的墙壁上悬挂着很多画框，画框里的画全都被人用利器粗暴地划破了。 于肖肖一边走一边观察，在此基础上，她也回忆起了这间洋馆另一处不正常的地方。 ——除了电视机，其他所有的玻璃制品全都被打碎了。 包括一路上来的窗户。 起初，她还单纯地以为这一现象只是洋馆年久失修所导致的，所以忽略了这些细节。 可当看到走廊里这些被毁掉的油画，进而联想起曾进过的房间里那些被打碎的镜子，她就又觉得这一连串的现象应该不会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撕掉油画，应该是油画里有什么东西令安娜感到厌恶。 打碎镜子，是因为镜子会倒映出自己？ 她不愿意看到自己？ 一个年纪不大涉世未深的孩子，究竟会在什么样的背景和心情下，产生极度的自我厌恶情绪呢？ 毁掉镜子的行为，究竟是发生在贝莉出现以前，还是之后？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为了进货需要探究的真相。 思考至某一节点，于肖肖忽然察觉到有一股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了右侧的走廊窗外。 窗外的天依旧黑黢黢的、电闪雷鸣。 庭院外，那棵原本只停栖着一只褐色猫头鹰的树干上，已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乌鸦。 几乎每一只乌鸦的爪下都或多或少抓着一只布娃娃，它们正沉迷于给这些柔软又危险的东西开膛破肚。 “嘎嘎——” “轰——隆——” 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与雷声掺杂在一起，给这栋阴森森的洋馆平添了几分诡异。 于肖肖循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遥遥回望过去。 百米开外的枯树最顶端，一抹红白相间的身影正坐在群鸟的簇拥之下。 他无事蹲坐，正在兴高采烈地喝着橘子汽水，注意到站在窗边的于肖肖后，还特意举起被染红的右手朝她挥手示意。 “居然跟过来了......”手臂上，红鳞蛇针对林雪鸮非要跟来这一行为表达了深切的鄙夷。 不过更让它感到在意的，还是那家伙衣服上被染红的部分，“这家伙身上的血也太多了......之前该不会是跑到哪里狩猎去了吧？” “毕竟他是6星......”于肖肖对此习以为常，轻飘飘地跟了一句。 “他居然不进来吗？”红鳞蛇又问。 这一次于肖肖没有回答。 虽然她早就知道林雪鸮一直在借助鸟类暗中观察自己的动向，但没想到本尊来了以后居然会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外面，没有进到洋馆里来。 这家伙，意外的还挺听话？ 于肖肖的嘴角久违地起了一丝笑意，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就在这抹笑意即将成型之际—— “咯吱——” 两米开外，某个房间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内部推开了一道缝隙...... 第25章 人形祸乱（六） 两米外的木门被人推开一道缝隙…… 萧萌从门后一头栽了出来，重重地摔倒在地。 于肖肖没有感到太过意外，走到萧萌面前蹲下。 她将萧萌的脸朝上翻了过来。 此时的萧萌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异常虚弱，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出生没几天就淋了一场大雨的小猫。 于肖肖注意到她的右手上勒着几圈绷带，绷带勒得很紧，将指头都勒成了缺血的紫色。 而且绷带勒出的手掌形状也很奇怪。 于肖肖帮她把绷带解开。 当绷带解到最里面一圈的时候，纱布一动，将原本贴合皮下组织与新生嫩肉的部分一并拽起，疼得昏迷状态下的萧萌不停皱眉。 很显然，她手掌小指下的那块部位已经被「真人鲨鱼拔牙」游戏里的人头给咬掉了一块，此时绷带拆除，皮肉与筋接触到空气，仍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渗血的速度十分均匀，且没有要止住的迹象。 这是邪祟造成伤害后所带来的并发性诅咒，失血症。 邪祟星级越高，袭击时附带并发性诅咒的概率也越高。 -- 第56页 于肖肖作为某些诅咒的拥有者，很清楚这样下去萧萌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张三……”萧萌似乎是在刚才撕扯绷带的时候痛醒的，她努力地想要睁眼，却只能虚弱地耷拉着眼皮。 这也正是病痛的可怕之处。 它可以随随便便地就将曾经充满生机的风景变为死地。 “再继续下去你可能会死哦……”于肖肖用最平淡的语气提醒着她。 萧萌愣了一下，旋即看到自己的手掌，忽然就明白了，“是失血症啊……” 通过观察伤口，她想起了自己在房间里进行拔牙游戏的全过程。 只觉得这短短的十几分钟过得比此前的十几天还要漫长。 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没有选中正确的牙齿。 虽然有法器的保护，但在第六次失误时，人头咬了上来，法器屏障终于还是因为支撑不住崩毁了。 “被咬后，我第一时间给自己打了血清，但毕竟只有60%的概率，果然没能生效……” 萧萌眼下唯一的信念就是，至少自己还活着，所以要努力地撑到找到手术室的那一刻。 天师们还在手术室里等着自己，“离「专家会诊」还有一个多小时……” 于肖肖看着萧萌凭借自身的力量靠墙站起。 她默默地掏出手机，在商城M界面下单购买了10瓶回血药剂。 10瓶药剂眨眼间传到了于肖肖手里，她将10瓶药剂递到萧萌面前，告诉她，“这是之前在楼下时给那位天师喝的回血药剂，我刚买的，你可以试试。” “不过它好像并不能完全抵消失血症，最多只能推迟失血症发病危险期的出现时间。” “而且因为刚上市不久，所以也不知道人体有没有饮用限制，以及一段时间内重复饮下的第二瓶能否正常发挥作用。” 对她而言，救萧萌并不是唯一的目的。 比起救人，她更想通过观察萧萌连续饮用回血药剂后的反应，最直观地得出回血药剂的效果与限制。 萧萌将于肖肖的叮嘱逐字逐句听了进去，接过药剂，毫不犹豫地拿起一瓶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的头顶冒出了一对三花色的猫耳朵。 待到猫耳朵消失后，她的眼神也变得清醒了许多，只是仍很虚弱。 “谢谢你张三……”她背靠着墙，额头上的冷汗还未完全消失，望着于肖肖似笑非笑地感慨道，“你真的很厉害呢……” “3分钟破解鲨鱼牙齿，提醒我使用缚鬼术，还用这个神奇的药水救了我……” “看起来你的年纪和我也差不多啊……” “你……真的只是一名乡镇级别的天师吗？” 于肖肖目光坦荡地望着萧萌，萧萌却像是怀着一肚子心事地看着她。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窗外炸开一道响雷。 响雷过后，走廊窗户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两个裁判布娃娃和一个巨型人偶。 “嘻嘻嘻，恭喜二位了——” 巨型人偶的手里捧着一个不知从哪个房间里抱出来的老式电视机。 电视机里，兔子人偶正摆出一副主持人的模样装腔说话，“恭喜二位通过了「真人鲨鱼拔牙」的游戏，现在时间是凌晨1点48分，距离「专家会诊」开始还有1小时12分钟。” “在这1小时12分钟的时间里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寻找你们的伙伴，或者呼唤我们的裁判布娃娃进行下一轮游戏。” “请注意把握时间哦。” “下一轮游戏的奖励还是时间吗？”于肖肖问。 兔子人偶笑道，“是的哦。” 于肖肖，“还是一个小时？” 兔子人偶，“一个小时。” “说到这个……”兔子人偶突然插入了一个话题，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某个房间里的人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集体消失了，连裁判布娃娃的电视遥控器也不见了，二位客人有看到吗？” 萧萌听得莫名，全程只听懂了「人偶集体消失」这句话，“集体消失？是指全部被消灭了吗？” 她似有所觉，震惊地看向于肖肖。 “不，没看到，和我们没有关系。”于肖肖睁着眼睛说瞎话。 哪怕她很清楚邪祟那边八成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遥控器也在自己手里，但她就是能说得面不改色。 她笃定这些弄不清自己真正实力的邪祟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啊，真是遗憾呢。”兔子人偶果然放弃了继续恐吓，用着并不遗憾的语气对二人说道，“接下来还请二位继续加油，裁判布娃娃随时恭候二位进行新的游戏挑战。只要在任意的房间里大声呼唤它们的名字，它们就一定会出现的。” “不要在游戏中死的太难看哦。” 兔子人偶说完自己的「关切」后，电视惯例花屏。 巨型人偶抱着「滋啦滋啦」的电视机离开了。 于肖肖没有询问萧萌的意见，自顾自地在红鳞蛇的指引下沿着走廊继续朝东馆走。 萧萌因为没有接下来的头绪，就一直跟在于肖肖身后。 通过刚才她对于肖肖乡镇级天师身份的质疑，虽然没有明说，但二人间的间隙已然产生。 其实打破这种间隙的方法也很简单，只需要于肖肖开口说一句「我只是一位乡镇级的天师」，一切就会回归如初。 -- 第57页 但是于肖肖偏偏没有这么做。 她选择了用沉默应对萧萌。 毕竟她不在乎最终萧萌的立场会倒向哪边，因为无论萧萌怎么想怎么做，最后都不足以对自己和自己的计划造成威胁。 …… 十分钟后，在红鳞蛇的指引下，于肖肖在东馆的某两个房间中间找到了一处宽度异常的墙壁。 她屈起指弯敲了敲，确认墙纸背后并非实心。 她将墙纸撕开，果然发现了一座隐藏房间。 房间里溢出一股腐朽的木头气味。 于肖肖走了进去。 跟在身后的萧萌打开了手电筒。 隐藏房间里的空间并不算大，恰好只容得下一条楼梯。 楼梯饱受岁月的沉淀，踩上去还会「咯吱」作响。 于肖肖瞥了身后的萧萌一眼，在前领路，带着这名后辈上了三楼。 …… 穿过短暂的黑暗，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三楼走廊。 与一楼二楼的惊悚黑暗截然不同，三楼走廊外的天空是墨蓝色的。 一轮皎洁的月亮悬在天边，月光透过支离破碎的窗框照在走廊里，即便不开手电，也能清楚地看到灰尘在空气中浮动。 于肖肖仰头望着月光，隐约觉得这些如梦似幻或许正对应着安娜生前某个阶段的心情。 这个被父母诅咒的小女孩，应该也曾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 “我去西馆找手术室，张三你就负责东馆？” 许久没有说话的萧萌一开口就是在询问救人事宜。 一旦问出了这句话，就代表着她将对于肖肖的怀疑暂且翻篇了。 从她的视角来看，于肖肖的身份就算值得商榷，应该也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 或许她是某个天师家族的精英一辈，为了调查人形祸乱案件才与自己一起来到的这间洋馆。 如今身为同伴的其他天师遭遇不测，二人的第一要务肯定是以救人为优先。 “行……”于肖肖虽然只想去书房寻找有关安娜的线索，但也没有拒绝萧萌。 萧萌简单地同她道了个谢，立刻头也不回地走向西侧走廊，挨个打开房间门来查看。 直到她在拐角处转身，脚步声离得远了，于肖肖这才放下佯装开门查看的手。 “你在查看洋馆的过程中有找到过关押天师的手术室吗？”于肖肖在问缠在手臂上的红鳞蛇。 红鳞蛇如实道，“五层楼的房间我们都找过了，没有。我怀疑某些房间里可能还有藏的更深的密道。” 确实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密道的确认还是交给我吧。”红鳞蛇主动请缨，从于肖肖的手臂落回到地上，“主人你安心地去书房就好，在东馆最里侧的走廊，拐弯后第四个房间就是了。” 于肖肖也正有这个打算，点头道，“谢谢了。” 与红鳞蛇分开行动后，于肖肖第一时间赶赴红鳞蛇所描述的东馆最里侧走廊，在第四个房间的门上找到了醒目的「书房」字样。 推门而入，一阵夜风迎面涌来。 书房正对门的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倾斜的书桌，书桌后是一扇拱形落地窗。 落地窗上的玻璃虽然碎了个七七八八，但仍能看出颜色缤纷，有些上面还绘着天使与圣母的画像。 夜风穿过落地窗上的玻璃空隙钻入室内，将书桌上架起的一沓厚书吹得「哗哗哗」地不停翻页。 于肖肖沿着连接大门与书桌的长条形红毯往里走，以红毯为分界，书房两侧并排摆着足足八行十列八十个书架。 书架与书架之间有月光无法照亮的阴暗地带，里面有鬼祟的身影在窃窃私语。 她无视了两侧的书架，径直朝落地窗前的书桌走去，像拿起购物袋般轻松地将厚书捧了起来。 厚书是一本儿童立体图书。 这种书籍合上时与平常书本无异，只有当打开特定页数的时候，被精心设计的立体剪纸才会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层层叠叠组合，将故事中的场景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给年幼的读者们看。 于肖肖有了观看动画片的经验，将立体图书翻回到第一页。 第一页的故事叫作《和贝莉的一天》。 立体剪纸组合成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的正中央分别坐着戴兔子头套和山羊头套的女孩，两个女孩正在用满地的布娃娃过家家。 配图的文字是： 安娜：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啦，我把最喜欢的布娃娃给贝莉玩。 贝莉：好可爱的布娃娃，贝莉也一直想要一个布娃娃。 第二页的故事叫作《愉快的午餐》。 立体剪纸组合出了一个家庭式厨房，山羊头套女孩正站在凳子上切菜，兔子头套女孩正蹲在烤炉边上，两个人一起快乐地等候着午餐。 配图的文字是： 安娜：哇，贝莉做的苹果派好香啊，安娜最喜欢吃苹果派了。 贝莉：安娜喜欢吗？以后我可以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做给你吃哦。 第三页的故事叫作《贝莉的梦想》。 立体剪纸组合出了一面镜子，戴着兔子头套的女孩坐在镜子前面，戴着山羊头套的女孩正在给她梳头发。 配图的文字是： 安娜：贝莉你的手真巧，扎的辫子真可爱。 贝莉：因为我每天都在练习给布娃娃扎辫子呀，我的梦想就是每天给心爱的布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 第58页 …… 第三十页，故事的名字叫作《贝莉的布娃娃》。 立体剪纸组合出了一个四周都是墙壁的房间，房间很小，只有一堵墙壁的最上方有一个砖块大的通气窗户。 一个戴着山羊头套的女孩正围着一只和她一般大小的布娃娃翩翩起舞。 贝莉：多好看的蓝眼睛…… 贝莉：多柔软的头发…… 贝莉：多精致的手指…… 贝莉：贝莉的布娃娃、心爱的布娃娃…… 立体图书里的故事到此为止。 合上书，书最后一页的封皮里掉出了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有一棵老树，树枝上垂下一根秋千。 一个穿着蓬蓬裙、五官精致立体的小女孩正坐在秋千上开怀大笑。 她的身后，一个一看便知是村子里的女孩正在给她摇着秋千。 村子里的小女孩穿着朴素，相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难看，她虽然在陪着秋千上的小女孩玩耍，但是脸上毫无笑容。 “咔嚓——” 一把巨型剪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恰好沿着两名小女孩的脖颈位置将照片一切为二。 顺带也切断了于肖肖拿着照片的大拇指和食指。 两截断指掉落在桌面上，于肖肖抬起头，看到一只裁判布娃娃正抱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站在一臂开外的桌角。 在她的身后，书架间的阴影里探出了很多看热闹的布娃娃，它们全都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这边的动静。 于肖肖面无表情地盯着裁判布娃娃。 裁判布娃娃也盯着她。 短暂的沉默过后，裁判布娃娃才终于动了一动。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鬼牌递给了于肖肖，告知道，“你的伙伴……认为时间不够，找到裁判……要求……进行游戏。公平起见……这次……让她抽卡，她……抽到的游戏……项目是……「月光舞会」……” “因为是……双人项目，所以请……二位一……一起到舞厅集合。” 于肖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凌晨2点25分了，距离「专家会诊」开始只剩下35分钟。 自己居然看书看了这么久吗？ “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通知我这个？”于肖肖问。 裁判布娃娃点头，“是的……” 于肖肖看了一眼布娃娃身后的剪刀，又看了一眼那张被剪断的照片，猜测自己应该是触碰到了里世界中的某项禁忌。 这也就间接证明了自己应该是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她心情略好，伸手捡起桌面上的断指，断指的切口处漆黑一片，没有血液流出，只有雾气暗自涌动。 她当着一众布娃娃的面将手指转了转，以合适的角度重新按回到伤口上。 伤口处的雾气互相吸引，彼此衔接填充缺口，很快就将伤口治愈完毕，连断开过的痕迹都彻底消失了。 于肖肖将手指活动了一下，起身绕过书桌朝书房大门走，也不去理会身后那些已然傻眼的布娃娃。 她按下书房门的把手走了出去，朝走廊左右各看了看，回头问道，“参加「月光舞会」的舞厅在哪里？” 裁判布娃娃从书桌上跳下，准备跟上于肖肖的脚步，“出了书房……往右走，有……一扇……很大的红色……大门，里面……就是舞厅……” “谢了。”于肖肖松手，身后的大门即将合上—— 同一时间，书房内的地面化作漆黑一片。 黑气犹如刚睡醒的野兽，从蛰伏的黑洞中喷薄而出。 眨眼便缠上了包括裁判布娃娃在内的一切存在，将它们拖入了一个永远也无法逃离的世界。 “咔嚓——” 大门合上了。 书房内的地面重新恢复正常，只是相较于肖肖刚进来时空荡了许多。 第26章 人形祸乱（七） APP,“恭喜主人获得该领域的物质产物「未经鉴定的人偶」x44，任务完成进度（81/60）。” “已达成目标所需数量，系统正在对人偶属性进行解析，预计过程需耗费12小时，请耐心等候……” 书房大门合上，于肖肖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现阶段人偶搜集完毕，任务就只剩下“取得每场游戏的胜利（1/2）,还原人偶洋馆里的真相（0/1）”了。 她在心里大致规划了一下接下来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按照裁判布娃娃的指引沿走廊往右侧走，寻找舞厅的红色大门。 她原本以为舞厅的门会很不好找，结果没想到才走出十几步，就在拐角遇上了一个穿着司仪礼服的兔子人偶。 兔子人偶彬彬有礼地朝她脱帽鞠躬，“这位小姐，您也是来参加「月光舞会」的吧？请这边走。” 居然还有司仪？这么正式？ 于肖肖有些惊讶。 而当她跟随兔子司仪开启舞厅大门，走入会场，看到满天花板的白色丝带，水晶吊灯，烛台灯火后，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惊讶有些为时过早了。 舞厅的规模有一个足球场大小，里面聚集了一百多名穿着贵族服饰扮演参会者的人偶。 人偶穿金戴银，服装古典华丽，与金碧辉煌的装饰交相辉映，其奢华程度比起电视剧里那些欧洲贵族聚会时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道红艳艳的身影逆着人潮朝大门这边挤来，于肖肖认出了这是不知何时换上了晚礼服的萧萌。 -- 第59页 萧萌提着厚重的裙子艰难走来，哭丧着脸和于肖肖说道，“这个比赛好像要跳舞，我、我不会跳舞啊……” “是吗……”于肖肖倒是依旧很冷静。 “各位先生女士们请安静——”响彻舞厅的喇叭声自舞台中央传来。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所有的参会人偶全都围聚到了椭圆形的舞台四周，认真聆听主持人接下来要宣布的每一个字。 于肖肖也准备走过去。 刚迈出一步，她就发现身形比起之前笨重了一些。 低下头一看，自己竟也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 是从进入舞会现场时就变掉了吗？ 真不愧是五星后期的里世界啊…… 她倒是很轻松地接受了形象改变这一设定，熟稔地打开了手里的羽扇，领着萧萌一起走到了舞台外围一处不那么拥挤的角落。 “首先，感谢各位先生女士愿意抽空前来参加「月光舞会」，安娜小姐非常开心——” “「月光舞会」的规则很简单——” 之前一度出现在电视屏幕里的兔子人偶主持人正拿着个话筒站在舞台中央，抻出左侧胳膊指向舞台外围的某个方向。 众人的视线随着它的指引看去，舞台的聚光灯立刻将视线尽头的角落照亮。 聚光灯下，摆着一排看起来像是评委席的桌子，桌子后面分别坐着一只兔子人偶，一只裁判布娃娃，一只普通布娃娃，一只巨型人偶和一只泰迪熊。 “选手抽签选择配乐，在音乐响起的这段时间内可以自由选择舞蹈风格，即兴编排也可以。” “舞蹈结束后由我们在场的各位裁判进行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所以绝对公平！” “比赛要求为双人舞曲，各位有意参加的选手请主动到评委桌前抽签——” “啊啊啊，抽签抽签！”萧萌提起裙子就想往评委桌前挤。 于肖肖再一次拉住了她，劝她冷静，“你不是不会跳舞么？” 萧萌面露苦色，“我也不想跳啊，但是时间不够了。” 不仅先前游戏挣来的时间不够了，刚才那个兔子人偶站在舞台上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还不知道平白浪费了多少时间。 而且这个舞会的比赛机制还是全体跳完后才根据分数比出第一第二的那种。 如果是大家一起跳的话就还好。 但如果是一组一组跳的话，恐怕等全体成绩出来，手术室里的天师们早就凉透了。 萧萌崩溃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于肖肖察觉到了萧萌的顾虑，特意掏出手机来示意她，“现在还是凌晨2点30分。” “咦？”萧萌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于肖肖的手机，又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确认，真的还是2点30分，“怎么会……” “这个游戏的时间是静止的。”于肖肖解释道。 得知了时间静止的前提，萧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一松懈下来，失血症的负面症状就一齐涌了上来。 她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粉嫩变成了苍白。 头晕目眩之际，于肖肖搀了她一把。 萧萌连忙掏出一瓶回血药剂饮下。 但是这一次的效果显然没有第一次服用时好了。 这副样子，真的能上场跳舞吗？ 于肖肖无奈地看着这名后辈，决定先带着她到会场外围坐下缓缓。 萧萌坐在大门边的椅子上，因为缺血的缘故，她一直在头疼外加犯恶心，连站起来走去评委席抽签都变得异常艰难。 可是难道要就这样放弃吗？ 如果就这样退出游戏的话，距离「专家会诊」只剩下30分钟时间，是肯定没有办法找到手术室的。 萧萌纠结、痛苦，却受制于失血症什么都做不到。 这一刻，在五星的领域里，她比此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与渺小。 于肖肖和萧萌一直没有去抽签，其他想要参赛的选手已经陆续抽到了要跳的曲目。 第一名选手上场之前，兔子人偶惯例让巨型人偶搬来一台老式电视机，给众人放起了游戏的示范片。 示范片即真人纪录片。 纪录片里，背景也是这间富丽堂皇的欧式舞厅，一名头部被黑雾挡住的女孩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舞台。 舞台中央有一名面色惨白的男生在等着她，男生浑身抖个不停，几次想要从舞台一侧跳下，又被一把镜头边缘的菜刀给逼着退了回去。 女生绝望地牵住男生的手。 此时画面定格，上面浮现出四个血淋淋的大字：月光舞会。 音乐声响起，舞台上突然冒出一大片比钉子要小，比针还要尖的地刺。 女生和男生吓得直接躲开，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舞蹈动作。 接下来的五分钟视频，就是这对参赛者在完全随机的地刺上被迫跳舞，最后跳得鲜血淋漓，双腿废掉。 “如各位所见，为了让选手更好的身临其境，不同的曲目是会衍生出不同的舞台场景的，希望各位选手能够沉浸其中，全身心投入。” “评委会根据大家的舞蹈完成度进行打分哦——” “还要跳？”于肖肖打量了一番萧萌的脸色。 自从看了纪录片后，她的状态变得更差了。 -- 第60页 可以看出她理智上是想要继续参加比赛的，但是身体和感情都选择了逃避。 在萧萌的纠结中，第一组选手已经上场。 这是一对穿着伯爵装和贵妇礼服的巨型人偶。 于肖肖眼尖地注意到这对人偶的身上有X记号。 这对选手选中的曲目叫作《割舍》。 音乐响起后，舞台场景立刻被一片片锯齿状的刀刃所取代。 它们在刀刃上起舞，布料与棉花组合而成的柔软肢体很快就被锯齿切割得千疮百孔。 与此同时，摆放在评委席附近的老式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手术室那边的状况。 手术室里被X记号连接的两名天师已经体无完肤，身上每隔一个指节的距离就能看到一处伤口，像极了蒸鱼时在鱼身上开的花刀，说是凌迟也不为过。 巨型人偶不管不顾地继续跳舞，电视屏幕上外放着天师的凄惨哀嚎，会场上的观众们一边鼓掌一边欢笑。 萧萌想要冲去评委席，结果才刚站起来，就因为贫血直接扑倒在地。 她脸朝下狠狠捏紧握拳，自责声里带上了一抹哭腔，“为什么、为什么……” “与其让他们受苦，不如直接杀了他们算了！” 萧萌双手撑地，用尽意志站了起来，凌空摊开一堆符咒。 在极度缺血的状态下，大量消耗法力显然很损精神，萧萌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但眼神中仍不失一抹狠决。 她是真的被逼到要和这些邪祟同归于尽了。 “算了，你先休息吧……”于肖肖抬手捂住萧萌的眼睛，另一只手搀着她坐回到椅子上。 待于肖肖抽手，萧萌已经因为缺血和精神力衰弱暂时昏了过去。 于肖肖将萧萌留在原地，走去评委席前抽签。 抽签箱里还有很多个折成兔子形状的荷包签。 她随手抽了一个，抽到的曲目是《黑天鹅》。 “这位选手，你的舞伴似乎已经昏过去了。”兔子人偶看向萧萌所在的方向，「好意」提醒于肖肖，并向她建议，“如果要继续参加比赛的话，可以考虑在在场的观众中挑选一位呢。大家都是优秀的舞者，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要和人偶一起跳？ 这些家伙真的不会捣乱吗？ 如果同样是要和不省心的家伙跳舞，比起外貌狰狞的人偶，于肖肖觉得自己还不如选择那个家伙，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 “我带了舞伴。”在评委们困惑的目光中，于肖肖在心里告诉APP，“A，帮我拨一下林雪鸮的电话。” 她将手机举至耳畔，对面「嘟」声一停，刚传来一声轻快的“喂？”，她就立刻说道，“你过来一下。” 电话挂断，评委们目光中的疑惑更重了。 他们的里世界里，居然有手机信号吗？ 不待他们细想这个问题，舞厅的大门上就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道口子不是从大门本身裂开的，而是在距离大门很近的半空中。就像是有人从另一侧撕开了虚空。 “啪——”裂缝碎片率先掉入舞厅。 缝隙那边的人将踹开裂缝的长腿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林雪鸮就从缝隙对面跳了进来。 他身上的染血风衣在进入舞厅的过程中被逐渐替换成了一身白色的晚礼服，礼服上的装饰是钻石与白色的天鹅羽毛。 这些细节正好与于肖肖身上的黑曜石和黑天鹅羽衬。 “喊我过来，是准备把这些家伙一块端了吗？” 林雪鸮杀性不改，露出疯狂的笑意，狩猎的眼神自在场的所有人偶身上扫过。 有些人偶认出了他的身份，破音大喊起来，“他、他、他杀了好多我们的同伴！” “是「人偶开膛手」！” “安静——安静——”兔子人偶依靠话筒的音量暂时夺回了布娃娃们的注意力，努力地维持着场内秩序，“选手，这位突然造访的客人是你的舞伴吗？请让你的舞伴保持安静好吗？不要无故恐吓其他客人。” 林雪鸮一脸莫名，“舞伴？” 于肖肖示意林雪鸮跟自己到边上来。 她带着林雪鸮到大门附近看了一下萧萌的状况，和他解释道，“原本我的舞伴应该是她，但她昏过去了，为了不和那些人偶跳舞，所以只能请你过来帮忙。” 林雪鸮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明白了自己是被喊来帮忙的，“虽然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但是既然是喊我来帮忙的话……” 他竖起一根手指，向于肖肖示意。 于肖肖明白了，这是要自己拿萧雨的信息来和他一换一。 “行，老规矩，任务完成后回答你。”她答应道。 “好……”林雪鸮得了允诺，摩拳擦掌充满干劲，只是看起来不像是要去跳舞，更像是准备去找人干架。 …… 场上，选手比赛的平均基本都维持在5-6分钟左右。 于肖肖坐在一旁仔细观察，发现这个游戏确实算不上难。 虽然规则相较于鲨鱼牙齿来说复杂了一些，但是唯一能够算得上难点的，就只有在不同曲目下可能出现的不同场景。 如果不是和萧萌而是和林雪鸮配合的话，当成正常跳舞来看待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林雪鸮这家伙会不会跳舞。 -- 第61页 如果跳得太难看的话，自己要不要放慢速度带带他呢？ “最后一组选手——” “曲目《黑天鹅》——” 于肖肖听到主持人在喊自己上场，就直接走过去牵住了林雪鸮的手。 手突然被抓住，林雪鸮愣了一下，“你干嘛？” “跳舞啊。”于肖肖不明白林雪鸮这是什么反应。 林雪鸮没能反应过来，“跳舞？人类跳舞需要牵手？” “是的，人类跳舞和鸟类不一样，需要牵手。”于肖肖察觉到林雪鸮躲闪的眼神，不明白这家伙究竟在心虚什么。 但是既然之前已经谈好了，她也不准备给林雪鸮反悔的机会，直接拉着他穿过围观人群走上了舞台中央。 “首先摆好舞姿。”于肖肖看着林雪鸮无处安放的另一只手，指点着他将手搭在自己的腰部，“一会音乐声响起来，你配合着我的节奏就好，我退你进，我进你退。” “好。”林雪鸮觉得于肖肖说的一点都不难，甚至不如说是十分的浅显易懂，自己照葫芦画瓢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跟不上。 可当《黑天鹅》的音乐声真正响起来的时候，一切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黑天鹅》是一首曲调宁静的钢琴乐。 透过曲声，能够看见午夜的湖畔上有一只黑天鹅正在月光下梳洗羽毛。 一只白天鹅翻山越岭而来，落在她的身边，拨开阵阵涟漪。 两只鸟儿互相观察，揣测，时而接近，时而疏远…… 于肖肖享受着音乐给予的美好幻想，脚下踩着轻盈的节奏，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下并非地面，而是一片邪祟幻化的真正的湖水。 和她的全身心投入不同，此时的林雪鸮脚下的步调已经开始有些乱了。 好几次，两个人的鼻尖离的很近，吐息也很近。 似有若无，夹带幽香。 月光下，湖水泛起粼粼波光，两只天鹅的羽毛都有着全世间独一无二的光泽。 这是神明的赐予，使得他们看起来比世间的其他生物都要来得迷人。 他们彼此吸引，互相试探着最舒适的距离。 等到月光落下，两只天鹅终沉溺于对方，互相摩挲脖颈，在湖面上相伴睡去。 至此，音乐结束—— 于肖肖放下定格在空中的右手，向后退开一步，走去评委席前查看打分情况。 林雪鸮则默默地站在水面上，垂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第27章 人形祸乱（八） 五位评委给出的分数分别是16.3,17.5，17.7，18.2,19.3。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黑天鹅》的最终得分是17.8分。 “现在场上所有选手的成绩都出来了，让我们来看看「月光舞会」的冠军是谁？” “是《割舍》！让我们恭喜两位参赛选手！” 潮水般的掌声在巨大的舞厅内不停回响，于肖肖站在评委席旁，将写有分数排行的纸张捧在手里。 排行榜上，《黑天鹅》的成绩位列第二，与《割舍》的总成绩仅相差0.2分。 于肖肖在脑海中大致回想了一遍《割舍》的舞蹈全过程。 尽管她不是一个较真的人，但当她回想起《割舍》表演的最后一分钟时间里，两个人偶的腿都已经飞出了场外，后续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的舞蹈时，还是不免有些意难平。 她将印有排行榜和5名评委打分记录的纸张放在评委席上，指着「完成度」一项上自己的17.5和《割舍》的18分，冷静地询问负责这一项打分的评委。 “请问这0.5的打分差距在哪里？” 裁判布娃娃答道，“因为……他们……完成度高呀……” 于肖肖将手按在了老式电视机屏幕上，“我请求回放对比。” 评委们聚在一起讨论片刻，同意了于肖肖的请求。 老式电视机将《割舍》这出舞蹈从头到尾回放了一遍，全程只有5分43秒。 画面中的人偶跳到第三分钟的时候，两条由棉花填充的大腿已经被锯齿状的刀刃切割得摇摇欲坠。 到了4分40秒后，伴随着一个原地转圈的动作，某个人偶的腿飞出了椭圆形的舞台。 两只人偶相互搀扶，仍然难以把握平衡。 最后的33秒时间里，它们就是在一直不停地重复着摔倒、站起来、继续跳、又摔倒…… 这样的完成度都能比自己高0.5,要说没有黑幕的话，于肖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作为奖品的1个小时时间能否拿到手她并不在乎。 在她看来，自己好歹是摆着认真的态度来参加比赛的，评委这种包庇自己人的打分做法未免有失公允。 “能申请分数重新计算吗？”于肖肖问。 评委们想都不想就拒绝道，“不可以，我们是专业的，你的质疑是对我们专业性的侮辱。” “杀了它们吧？”林雪鸮走到了于肖肖身边。 他所过之处，挡道的人偶全都被撕成了碎片。 虽然于肖肖一贯来不提倡冲动与杀戮。但此时此刻，她还挺赞同林雪鸮的提案的，“可以……” “等等——”拿着话筒负责主持的兔子人偶突然出声制止二人。 于肖肖和林雪鸮一齐回头直勾勾地望着它。 兔子人偶本能地抖了一下，左手拿着块根本没什么用处的提词板，满怀歉意地说道，“二位参赛选手，就在刚刚，我们的最高裁判已经对分数做出了修改，原本的完成度分数确实是我们的裁判出现了判断失误。” -- 第62页 “我……没有……”裁判布娃娃还没说完，身侧就突然蹦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布娃娃。 裁判布娃娃被它挤到了一旁。 这个新面孔的布娃娃浑身缠满了绷带，头上有一对耷拉下来的兔耳朵，左侧的眼睛被绷带盖住，有且仅有的右侧眼睛里镶着颗湛蓝的眼珠。 它举起一块牌子，牌子上原本写着的「17.5」已经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X」。 “X”旁边用红笔写着一个数字——满分20。 一时间，舞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兔子人偶尴尬地救场，告诉于肖肖道，“就、就是这样，分数第一的曲目是《黑天鹅》，你们又获得了1个小时的时间，「专家会诊」延迟到4点。” “「月光舞会」正式结束，请大家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有序离场……” 收尾收得未免有些仓促，这反倒引起了于肖肖的怀疑。 也许是出于同类间相吸的本能，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个举着分数牌的绷带布娃娃身上。 是因为它的出现，所以兔子人偶才要匆匆结束舞会吗？ 绷带布娃娃的蓝色眼珠在眼眶中转了转，忽然看向于肖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于肖肖起了疑心。 绷带布娃娃却在这时跳出了评委席，蹦蹦跳跳地钻入退场的人群，顺着人潮跑出了舞厅。 “你看好她，别让她死了。”于肖肖指着不远处仍在昏迷状态下的萧萌，嘱咐林雪鸮，“隔半小时左右给她喂一瓶回血药剂，记得观察药剂的效果。” 林雪鸮在萧萌的腰包里掏了掏，摸出了剩下的8瓶回血药剂。 “是这个吗？”他刚准备回头向于肖肖确认，就发现于肖肖已经追着那个绷带布娃娃跑出去了。 林雪鸮手里握着药剂，困惑地站在原地，不明前因后果的他此时感到分外的迷茫。 于肖肖去做什么了？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好像没有…… 但是一直待在这里照看这个女人的话，未免也太无聊了…… 百无聊赖的他习惯性地伸出一只脚去踢地面，却不经意间绊倒了一只路过的布娃娃。 他认出了这好像是之前给他们打了17.5完成分的那只裁判布娃娃。 “你……怎么……故意绊人？”裁判布娃娃双手撑地努力站起，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抬头准备狠狠地训斥弄脏了自己新衣服的人。 可当她看清楚绊倒自己的人后，话就说得更不利索了，“你……你……” “不……不要……过来！” 林雪鸮俯身，笑眯眯地看着它，从袖子里倒出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先从你开始吧……” …… 于肖肖追着绷带布娃娃跑上了四楼。 和三楼静谧的墨蓝色天空不同，四楼的窗外悬着一轮诡异的血月，血月将天空和室内全都染成了暗红色。 喜阴的植物攀着外墙蔓延到了窗边，顺着玻璃上的缺口，有些已经侵入到了室内。 形同这样的精神污染物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外来的窥探者越来越接近里世界的内核了。 缠满绷带的布娃娃就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看起来似乎是在等待于肖肖。 等到于肖肖一靠近，她就调转方向，钻入走廊的更深处。 于肖肖追到走廊尽头时，布娃娃已经不见了。 她抬起头，看到眼前的这扇门上写着卧室两个字。 考虑到红鳞蛇之前说过男女主人的卧房分别在洋馆的东馆和西馆，而这里恰好是东馆，布娃娃又将自己引到了这里，那么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 于肖肖按下把手，打开了卧室的门。 屋内，有一位男人正拿着羽毛笔坐在桌子旁写东西。 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标准的白种人五官，浅灰的马甲和深蓝色的领带将他装饰成了一位谦逊成熟的绅士。 开门的动静并没有惊扰到他。 于肖肖试着进屋。直到房门合上，男人也没有抬头看向她这边。 他应该只是一段残留在这座房子里记忆，因为安娜的怨念，所以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于肖肖双手环抱置于胸前，默默地站在门后，就想看看绷带布娃娃引自己到这里来，究竟是想让自己看些什么。 钢笔沾着墨水，在质地良好的白纸上流畅书写，纸张摩挲的声音可以让聆听者不自觉地释放压力。 男人写日记的时候，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内心的独白却在这间屋子里响了起来。 “她曾经是我的向往，为了得到她的青睐，我每日接送她上学，为她带去三餐，假日请她出来游玩，在她父母生病的时候为她在校内发起捐款。” “四年大学生涯结束后，我们梦寐以求地走到了一起，朋友们都对我无比羡慕，可是只有我才知道这背后的付出，这些是我应得的。” “她的父母去世了，她想离开那个伤心的家，于是我带着她来到了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这个她曾经十分向往的国家。” “呃……”写着写着，男人的额头中央出现了一道裂缝，血红色的线状物不断地从裂缝中漫出。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我察觉到她对我的吸引在日益消失。” -- 第63页 “她很啰嗦，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吵起来，还会数落我的不是，认为我没有当初那么体恤她了。” “听说她还怀孕了。真是头疼，往后的日子又要多出一个累赘了……” “呃……”男人额头上的裂缝不断涨大，将他整个人一分为二。 红色的丝线将他分开的两半身躯勉强缝合在一起，左半张脸上的表情依旧谦逊成熟，右半张脸上的表情却是恐怖扭曲。 “孩子一天到晚都在哭，她也一天到晚只知道跟我吵架，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还是酒好啊，喝下去睡一觉一天就过去了……” “今天我在买酒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女人，听说是个寡妇，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但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她说她能理解我的烦恼……” “呃……”男人右半边的身躯皮肤剥落，一些藤蔓攀爬覆盖上去，吸收了饱满的血液，开出鲜红的花。 “果然当初没有和她结婚是最正确的选择。” 男人身上的藤蔓和红花越来越多，很快就将男人包裹成了一个非人非藤的畸形怪物。 于肖肖注意到这些藤蔓和走廊上的那些一样，都是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的。 她正思索着，身后的屋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绷带布娃娃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朝于肖肖勾了勾手。 于肖肖没有多想，跟了出去。 绷带布娃娃迈着小短腿灵活地跑到了走廊拐角。 于肖肖紧随其后拐过走廊，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来到了西馆安娜母亲的房门前。 打开这间房门，可以看到屋子里有一名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美丽妇人正站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欣赏天空中的血月。 她的脚边散落着很多写满文字的书信与诗稿，这些纸张房间的地板上也有着不少。 于肖肖随手拾起几张看了看，发现这些居然是写给好几个不同男人的情书。 每一封情书上的字迹都很秀丽，言语分外动情，匆匆几眼便能感受到写信之人的盼望与渴求。 于肖肖平静地将情书丢回地上，再抬头时，血月下的美丽妇人也已经变成了一个长着四个脑袋，八只手，裙下满是藤蔓的怪物。 “咯吱——” 这一次，房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不同的是，当于肖肖走出去时，没有再在走廊上看到绷带布娃娃的身影。 反倒是那个被红线劈成两半的畸形怪物，竟不知何时从东馆悄无声息地蠕动到了这里，正挡在走廊中间，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而就在自己的身后，长出四个脑袋和八只手的怪物妇人也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空气中，有浓烈的杀意…… …… 同一时间，月光舞会的奢华舞厅内。 萧萌悠悠转醒。 她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的手里正拿着把一手术刀，看起来帅是挺帅的，就是面部表情有些病态。 诺大的舞厅里，那些穿着贵族服饰的布娃娃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 它们被开膛破肚，切碎肢解，蓬松的棉花被人从麻布的表皮下扯了出来弄得满地都是。 而切碎这些布娃娃的元凶，好像就是面前这个拿着手术刀的危险男人。 萧萌将手背在身后，捏住腰包里的一张符纸。 捏住符后，她迅速意识到自己放在腰包里的回血药剂不见了。 她再也顾不上其它，连忙将腰包转到了前面，埋头在里面翻找。 “你在找这个吗？”林雪鸮走到萧萌面前，拿着一支回血药剂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想怎么样？”萧萌警惕地盯着林雪鸮。 林雪鸮将药剂瓶丢向萧萌，如实道，“受人之托，在这里看着你，怕你死了。” 原来是张三的朋友吗？ 萧萌稍微放心了一些，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你也是天师了？我是萧家的萧萌，你是……” 还没说完，林雪鸮的脸就突然凑了过来。 “你说……你是萧家人？” 第28章 人形祸乱（九） 窗外的藤蔓迅速生长，很快就将四楼的窗户封锁大半。 月光从藤蔓间的空隙投入屋内，将视野中的走廊染得红黑交错。 空气中的杀意在月光的照拂下具象成了血红的烟雾。 烟雾缭绕，被怪物妇人和劈成两半的畸形男人吸入体内，又深深呼出。 它们的呼吸声十分沉重，就像是两头庞大的野兽。 它们各自挡在走廊的一左一右，虎视眈眈地盯着身份不明的入侵者。 被两只怪物前后包抄，于肖肖认清此刻处境，明白了原来这才是绷带布娃娃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从这两只怪物释放的气场来判断，它们实力应该都在屋内其它人偶之上。 同时放出两只这样实力的怪物，这或许又是一次对自己实力的试探，又或者说，是想让自己死在这里。 “你……是谁？”被劈成两半的畸形男人瓮声瓮气地说着话。 他说话时不仅脸上的两张嘴会上下开合，就连切分/身体的缝隙都会一收一放，向外漏气。 “亲爱的，问这么多干嘛。”怪物妇人蠕动着八爪鱼似的藤蔓下身，从房间里优雅地走了出来，顺便关上房门，隔绝了屋外人看见满地情书的可能，“直接杀了她吧，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 第64页 居然可以说话，看来最初的幻象已经不仅仅是幻象了。 于肖肖扭头看了一眼压在窗户上的喜阴植物，推测面前的两只怪物，应该是植物吸收了安娜的怨念以及父亲和母亲留在房中的残念所产生的。 他们可以说是安娜的父亲和母亲，但也不全是。 既然可以沟通交流，那他们就还有利用的价值。 于肖肖径直问他们，“你们知道安娜在哪里吗？” “你找她干嘛？”被劈成两半的畸形男人已经摆出了即将进攻的姿势，回答于肖肖的问题也只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备心。 怪物妇人帮衬着回复道，“那个死丫头？肯定待在自己房间里啊……” 说完，两只怪物对视一眼，同时朝于肖肖甩出藤蔓。 藤蔓击中于肖肖原本站立的位置，溅起一片烟尘。 就在两只怪物得意之际，头顶上方再次传来于肖肖的声音，“安娜的房间在哪？” 两只怪物连忙抬头，就见于肖肖正脚底贴着天花板，整个人无视重力地站在头顶正上方。 怪物妇人借助身下的藤蔓迅速将自己抬高到半空，同时张开四个脑袋的嘴，向四面八方喷出浓郁的暗红色烟雾。 烟雾迅速扩散，眨眼便填满了整条走廊。 “嘻嘻嘻，只要吸进了我的毒雾，你就等着从里面开始融化，变成尸藤的养料吧……” 怪物妇人还没笑完，于肖肖的脸就倒吊着出现了她的面前。 二人离得很近，怪物妇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安娜长什么样子？”于肖肖一脚倒扣，脚背压着怪物妇人的天灵盖，将她以直线距离重新踢回地面。 妇人直接嵌在了地板被砸出的窟窿里。 巨响过后，于肖肖回过头瞥了一眼。 被劈成两半的畸形男人已经趁着这阵烟雾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身后。 男人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连忙将身体向两侧分开。 连接两半身体的红线崩毁，缝隙张大，露出了体内比獠牙还要渗人的猩红肋骨。 一大股红色的丝线自肋骨下涌出，缠上了于肖肖的身体。 “只要碰到了这些菌丝，你就等着被寄生而死吧！” 男人自以为得手，想要趁势而上直接将菌丝包裹下的于肖肖吞入体内。 他刚一凑近，菌丝里就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直接握住了他的脸。 原本覆盖在于肖肖身上的菌丝渐渐剥落，掉在地板上，扭曲挣扎一阵后就自行融化了。 “为什么这间洋馆会变成这副模样？” 于肖肖问完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四个问题，截至目前却只得到一个答案。 她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于肖肖扯着男人的头发，将他拖拽到了怪物妇人身边，一脚踩上妇人的某一张脸，神情和语气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轻蔑，“回答我的问题，谢谢。” 被踩脸的妇人登时暴跳如雷，“你竟敢踩我的脸！！” 她一拍地板就准备挣扎着爬出来。 结果刚探出一寸身子，就觉得身体一轻。 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上半身了。 妇人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用尖锐的指甲去扒拉刚才卡住自己的那个窟窿。 但是那个窟窿里黑洞洞的，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她将手伸入洞中翻找，然后毫无悬念的，连手也留在了洞里面。 妇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哀嚎一边捶地，只有全程被于肖肖揪着头发的男人从旁观角度看清了一切。 是影子……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窟窿里的影子吞噬掉了妇人的下半身，并且成为了一圈不可触碰的领域。 一旦触碰，没入影子里的东西都会被强行吞噬。 男人恐惧地瞥了一眼身侧面无表情的于肖肖。 这……难道是她做的？ 恰好这时于肖肖也斜过眼睛来盯着他。 男人背脊覆上一层寒意，但是好在他足够理智，不像妇人只会蛮干。 他认清了此刻的形式，为了保住自身，立刻屈从服软道，“我说，我告诉您安娜那个死丫头现在在哪里……” …… 遍地布娃娃残骸的舞厅内，林雪鸮也同样正在等待萧萌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说……你是萧家人？” “对……对啊……”萧萌也不是头一回在自报家门后被人特殊看待了，但是会表现得这么直接明显、毫不做作的，面前的男人还真是唯一一个。 “天师的那个萧家？”林雪鸮再次确认。 萧萌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你……”林雪鸮真诚且期待地看着萧萌，“知道萧雨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萧萌可以说是本能地绷紧了面色。 她严肃地说道，“当然知道，破坏封印逃出来的6星，最近几个月全世界都在通缉她。” 这些早已公布信息的林雪鸮当然早就知道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是站在你们萧家的角度，有没有什么关于萧雨的特殊情报？” 萧萌尝试着去理解林雪鸮的思路，自以为了悟道，“你难道是想从她的性格和行为习惯来推断她的出没规律？” 她忍不住给林雪鸮泼了一盆冷水，“没用的，萧家内部早就这么做过了，根本推不出来。” -- 第65页 “她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现在还活着的萧家人都没有和她正面接触过……” “一点可透露的非公开情报都没有？” 林雪鸮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真正的萧家天师，无论如何也不想轻易放弃，锲而不舍道，“比如他的照片？” “照片的话，应该算是S级情报吧？S级情报是保密级别的。” 萧萌表示无能为力，因为她对萧雨这位百年前的族人也是知之甚少。 唯一知道的一些琐碎信息还是从本家老一辈的交谈中无意间听到的。 考虑到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内容，而面前的林雪鸮又表现得十分期待，她就稍微透露了一些。 “她喜欢黑色的东西。” “她的性格有些孤僻。” “听说她是个大美人，但我从没见过她的正脸照片……” “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对吧？其实家族里也有声音说这些信息不应该太过保密，公布出去的话反而能让民众更加了解萧雨。” 像现在这样，对于公众来说萧雨就是个谜，这样不仅加深了他们的恐惧，对于调查的展开也碍手碍脚。 单就情报这一点来说，如果有居民在得知萧雨的相貌后帮忙参与搜寻，与之有关的出没线索会来得快得多。 但是家族中反对的那一派就觉得，这样做的话会加快萧雨的反扑。 一旦她选择鱼死网破，代价是现阶段的人类世界承受不起的。 “等等……”林雪鸮已经宕机了好久，直到萧萌准备继续开口，他这才抬手示意让萧萌先别说话。 他需要稍微捋一下脑子里的信息。 半晌，他终于试探着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口，“你刚才说，萧雨是个大美人……” “是指他是那种喜欢留长头发、很优雅的男人吗？” 萧萌张嘴愣了一会，如实回答，“她……是女的……” 林雪鸮听到脑海中有五雷轰顶，世界观濒临破碎。 他艰难地向后退开几步，面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震惊。 “喂，你还好吗？”萧萌伸手在林雪鸮面前晃了晃，但是对方显然已经魂游天外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说了太多话的缘故，萧萌在放下手后，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缺血的症状再度涌起，萧萌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回血药剂，拔开盖子缓缓喝了下去。 药剂入喉，猫耳出现，头晕眼花的病症缓缓减轻。 同时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两次饮用药剂后，效果的持续时间没有第一次长了。 是身体有了抗性吗？ 萧萌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就算会让身体产生耐药性，能够发明出这种药剂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它的原材料是什么？ 工艺复不复杂？ 那家网店的后台老板是谁？ 他是怎么做到发明出这种和游戏道具一样的神奇物品的？ 萧萌的心里充满了好奇。 她觉得光是能够大幅抵消失血症的负面效果这一点，这个药剂就很值得在这个邪祟横行的时代推崇了…… 等到自己出去以后，如果报告族长他们这件事，让他们通过官方渠道和那家店铺的老板取得联系，进行全球推广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借此抑制住目前人偶们所造成的乱象呢？ 想到这里，萧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有空考虑以后？ 自己现在、眼下、马上还得去救人啊！ 就算舞厅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自己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发呆了。 其他天师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想到做到，她立刻起身，推开舞厅的大门。 …… 四楼走廊，血月的照拂下，血雾比最初抵达时更浓重了。 “我告诉您那个死丫头在哪，求求您别杀我……”被劈成两半的畸形男人在于肖肖的威压下选择了自保，语气诚恳地说道，“她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的房间就在……” “咔嚓——” 一条布满血渍的绷带从走廊深处横扫而来，直接切断了男人的头颅，以及连接着他的窗外藤蔓。 男人的头颅在地板上滚了几圈，面部表情由一半苦笑一半狞笑统一定格成了错愕。最终发黄枯萎，连带着身上的菌丝一并开始腐败。 失去下身和双手的怪物妇人惊恐地用残肢抱住脸，望着男人身后的方向。 她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矮小的身影。 “安娜！我是你妈妈！我没有出卖你！不要杀……” 绷带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女人的身体，切断了她与藤蔓间的联系。 女人身体也迅速干枯，很快变成了一截腐朽的木头。 风一吹便轻轻散成了粉末。 于肖肖平静地目睹着眼前一幕，抬头看向了那个正提刀站在血雾深处，被女人换作「安娜」的绷带布娃娃…… 第29章 人形祸乱（十） 被唤作「安娜」的绷带布娃娃正提刀站在血雾深处。 它和于肖肖之间隔着大约二十米的距离。 血月之下，二人对峙了一会。 绷带布娃娃转头逃跑，想要遁入某个房间，看样子似乎又想故技重施将于肖肖引至某处。 于肖肖这次自然不会再给它机会，短距离闪现到布娃娃面前，直接一脚踢了上去。 -- 第66页 布娃娃操纵绷带层层挡住，但还是被于肖肖踢出了很远。 虽然只有一脚，但是于肖肖察觉到这个「安娜」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五星后期不应该只有这种实力。 为了证实心中的疑惑，于肖肖又追了上去。同时在脑海中呼唤APP，尝试进行捕捉。 果不其然，下一秒，APP跳出了一条提示： 「目标错误」请选择完整的目标进行捕捉。 于肖肖，“不完整？” 提示的不是「请选择真正的目标」，而是「请选择完整的目标」。 「真正」和「完整」虽然仅两字之差，但背后所透露的信息天差地别，就连于肖肖都有些意外。 就在她犹豫的空档，绷带布娃娃又想逃跑。 它虽还没抵达目的地，但是绷带先一步伸了出去，将宽度异常的墙壁撕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内侧是通往五楼的楼梯。 “既然这么想引我上去的话，就带你走一条捷径吧。”于肖肖闪现到布娃娃身后，直接将它当作一个足球上踢，撞穿了走廊的天花板。 于肖肖轻盈跃起，通过布娃娃撞出的洞口直接跳上了五楼。 五楼的构造是两侧天台中央房间，房间为一体式，空间很大。 于肖肖没能在天台找到布娃娃的身影，但中央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她径直拉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堆满了装杂物的箱子，还有好多废弃的老旧电视无规律地散落在房间的各个地方。 “嘻嘻嘻……”黑暗中，绷带布娃娃从杂物堆前跑过，很快又失去了踪影。 就在它身影掠过的同时，老旧电视统一启动，直接进入了花屏模式。 片刻后，又开始播放先前于肖肖在二楼房间内看过的那三集动画片。 动画片放至第三集 结尾，眼看将要进入下一集，但最后果然又卡回了花屏。 于肖肖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掏出之前从裁判布娃娃身上得到的遥控器，尝试将房间里的电视机重启、快进、菜单等等等。 就在她广撒网、无规律式的一通胡乱操作之下，电视竟然真的误打误撞地放出来了。 “哗啦哗啦——” “咔——” 老式电视机里的卡带同一时间开始转动，原本花屏的电视机上又开始继续播放起二楼房间里的动画片后续。 动画第四幕：背景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咖啡色的小熊桌子。 戴着山羊头套的小女孩将一个深蓝色的塑料玩具放在桌上，盛情地邀请戴着兔子头套的小女孩，“安娜，我们来玩游戏吧，这个叫给鲨鱼拔牙哦！” 戴着兔子头套的小女孩满怀期待地伸手按下一颗牙齿。 “咔嚓——”她的手指留在了鲨鱼嘴里。 “咦？”戴着兔子头套的小女孩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剧痛，害怕地哭了起来。 戴着山羊头套的小女孩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吟吟地鼓励道，“安娜，我们是好朋友对吧？好朋友就要一起做游戏啊，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动画第五幕：背景是一个巨大的欧式舞厅，舞厅的地上铺着很多的刀片。 戴着山羊头套的小女孩引着戴着兔子头套的小女孩走到舞台边缘，从后面直接推了她一把。 手上缠满绷带的兔子头套小女孩没办法伸手撑地，直接坐到了刀片上，血流了一地。 “安娜，我们来跳舞呀。”山羊头套小女孩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摆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脸，“我们是好朋友，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动画第六幕：背景是一间黑漆漆的地下室，戴着兔子头套的小女孩被缚在一张手术床上。 戴着山羊头套的小女孩手里拿着手术用具，转身看向手脚都缠上绷带的兔子头套小女孩。 “安娜，你看这是我的新布娃娃……”山羊头套小女孩侧过身，身后的手术床上躺着一个神似兔子头套小女孩的玩偶。 “她现在已经有了完美的手指和脚，但她还需要头发、皮肤、跳动的心脏……” “安娜，你的眼睛好漂亮，我能拿走一颗吗？就一颗……” “我们是好朋友，你一定会满足我的任性的，对吧？” 动画第七幕：背景是洋馆大厅，穿着西装的男人和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在大厅里碰面。 男人，“你最近看到安娜了吗？” 女人，“亲爱的，你知道我最近工作很忙的，我还以为是你在照顾安娜。” 男人，“啊，我最近也经常在外面谈生意，没有见到安娜。” 男人和女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像安娜这样的乖孩子，一定不需要我们操心的。” 但此时，他们的心里独白却是：太好了，少了个负担，既然他（她）不提，那我也别提了吧…… 动画第八幕：背景是一座地窖，戴着山羊头套的小女孩把布娃娃放在了全身缠满绷带的兔子头套小女孩身边。 山羊头套小女孩温柔地给兔子头套小女孩打了一针抗生素。 在给兔子头套小女孩重新缠绷带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了绷带之下的惨状，“啊，完全烂了呢……” “看来抗生素也没有用了……” -- 第67页 “只能放弃这个玩具了呢，真是可惜……” 她给绷带最后扎上了一个蝴蝶结，伸手摸了摸兔子头套小女孩的脑袋，告别道，“再见了安娜，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随着地窖大门的合上，兔子头套小女孩仅剩的一颗蓝眼睛内爬满了憎恨的血丝…… …… 三楼，月光舞会厅门前。 萧萌走出了舞厅。 口袋里，手机上的时钟恢复了正常运转，并向前跳动一个数字。 数字由6变为7，萧萌脖子上的法器项链也亮了起来。 走廊一侧，两只散发着金光的千纸鹤正由远及近。 它们就像是在雷雨夜的大海里寻到了灯塔，当萧萌伸出手，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的指尖。 萧萌看到这两只千纸鹤，不仅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更像是大受震撼。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两只千纸鹤，再抬手时，千纸鹤已经变成了两粒发光的小珠子。 她缓缓低下头，将珠子嵌回了项链法器边缘的圆孔内。 随着珠子的回归，其所承载的那名天师的记忆也就顺着项链法器涌入了萧萌的脑海里。 “这样法器你带好了，临出发前，16颗珠子每个人都吞一个。” “如果有人牺牲了，这颗珠子就会带着牺牲者的记忆回到项链里，我们后续也好处理丧事，给他评定荣誉……” 这些话是临出发前，本家的一些长辈告诉她的。 一旦千纸鹤出现，就代表着有了牺牲者。所以这其实是她最不想要派上用场的法器。 萧萌咬住下唇，迅速整理好脑海中属于两名牺牲者的记忆。 很快她确认了手术室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赶了过去。 舞厅内，林雪鸮还是久久不能回神，但是理智告诉他萧萌已经跑出去了，自己受于肖肖所托得追上去看看。 否则那个人类要是死了，于肖肖会生气的吧？ 他不紧不慢地出了门，本意是想着萧萌还在缺血状态不可能跑远。 结果大门一打开，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萧萌的身影。 “主人真不该把人交给你来照顾。”红鳞蛇从阴影中游了出来，一见面就习惯性地挖苦了林雪鸮两句。 林雪鸮却因为尚沉浸在「萧雨是女性」的震撼余韵中，没有理会红鳞蛇的心情。 红鳞蛇奇怪地打量了林雪鸮一眼，但也没有就他的反应浪费时间进行询问，径直说道，“我知道那个女孩去哪了。” “一楼。” 林雪鸮没有说话，漠不关心地等待下文。 “我在一楼有一个重要发现，如果她去的也是那个地方的话，恐怕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红鳞蛇如实道，“所以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林雪鸮听得糊涂，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这间洋馆里所有人说话不说清楚的风格了，也就没有要求红鳞蛇交待更详细的信息。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找肖肖而是找我？” “主人在忙另一件事，而你看起来很闲。”红鳞蛇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和我都是主人店里的员工吧？” 连Boss都在努力干活了，身为员工的林雪鸮怎么能摸鱼？他有什么资格摸鱼？ 林雪鸮哑口无言。不过既然于肖肖交待他照看好萧萌，而萧萌也恰好在这条蛇所说的那个地方的话，跟过去看看也无妨。 “好吧。”他抓了抓头发，无奈答道。 …… 一楼西馆，厨房。 林雪鸮跟着红鳞蛇来到了这。 临进厨房前，红鳞蛇躲进了林雪鸮的风衣口袋里。 因为红鳞蛇很熟悉厨房的布局，所以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隐藏的地窖口边。 此时萧萌也正打着手电筒站在这儿，似乎准备下去。 萧萌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了林雪鸮，见他似乎什么装备都没有带，好意提醒道，“下面很危险……” 林雪鸮表示无所谓。 萧萌急于救人，加之想起之前在舞厅时他一个人拿着一把手术刀就解决掉所有人偶的场面，也就不花费时间劝他了。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湿滑的石头台阶下到了地窖底端。 地窖的空间很大，堆满了发酵过期的红酒和腐烂发臭果蔬，一摞摞的木箱和木桶堆在墙边，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到什么密道入口。 萧萌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翻找片刻，果然找到了线索——金色的千纸鹤是从某处的木箱缝隙中飞出来的。 她找到了和记忆中相似的木箱，走上前去便要将之推开。 林雪鸮见她推的太慢，便随手帮了个忙扫开这些木箱。 果然，当木箱离开原本的位置后，墙壁上真的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更深处的楼梯。 萧萌没有表现出找到通道的喜悦，反倒表情沉重地走上前去，在前方给林雪鸮引路。 二人穿过一条长长的石头走廊，停在了一个圆拱形的木门前。 尽管没有看到门后的景象，但猜也能猜到这后面大概就是电视机里播放的手术室了。 萧萌右手伸进腰包，捏符做好战斗准备。 林雪鸮则直接一脚踹开木门—— 木门后的手术室里很昏暗，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灯泡。 室内靠墙两侧摆满了装有布娃娃的货架，中央区域则并排放着很多病床。 -- 第68页 受了伤的天师都被缚在手术床上，身上受伤的部位缝着布匹，断手断脚的地方则接上了巨型人偶的身体。 但是不知为何那些拿着手术用具的巨型人偶全都缺胳膊断腿地躺在地上。 萧萌有些顾虑地看了看货架上数量庞大的布娃娃，虽然此刻它们看起来像是死物，但谁也不能保证它们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发动袭击。 可同样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手术室，也不能就傻站在这等着受伤的天师们死去，等邪祟自己出来啊。 萧萌纠结了一会儿，确认暂时没有明面上的危险后还是冲上前去，停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病床前，伸手给躺在上面的天师松绑。 松绑松到一半，头顶本来就不怎么亮的灯泡忽然闪了闪，又闪了闪，“啪——”地灭了。 黑暗中，萧萌感受到一股恶寒正在逼近，连忙打开手电。 她顺着恶寒的源头照了过去，发现就在病床的最里侧，一个全身缠着绷带的女孩正在捂脸哭泣。 她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恳求，“哥哥姐姐们，再陪安娜做最后一个游戏吧……” 第30章 人形祸乱（十一） “哥哥姐姐们，再陪安娜做最后一个游戏吧……” 哭泣的小女孩抽抽搭搭地说完这句话，放下抹泪的双手，仅剩的一颗蓝色眼珠似乎在黑暗中发着幽光。 “陪我玩……变成布娃娃的游戏……永远地留在这里吧……” 话音落下，货架上的那些布娃娃便一个个苏醒过来。 倒在手术床两侧，缺胳膊断腿的巨型人偶们也回光返照地动了起来。 起初它们只是挣扎，后来便动用剩下的躯干部分重新捡起手术用具，扶着地面一个个或坐起或站立。 林雪鸮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一幕，将手里的手术刀抛起又接住。 当最后一次接住手术刀后，立起的刀面上映出了他的右半张脸。 他微微阖眸，白色的睫毛半掩着金色的瞳孔，瞳孔中落下一层阴霾。 但他的嘴角却还是上扬着的。 红鳞蛇知道这家伙八成又要开始发病了，没有于肖肖在，自己铁定是拦不住的，只能在他彻底疯起来前开口提醒道，“萧家的天师还在场，你注意一点，不要暴露身份。” 林雪鸮睨了一眼那些躺倒在各个手术床前要死不活的人类，以及埋头给他们救治的萧萌，有些嫌麻烦。 “暴露了也没什么关系吧？”他无所谓道。 “以后都会被天师盯上啊！”红鳞蛇就知道他会是这个态度，连忙解释。 林雪鸮，“盯上？来一个杀一个，杀光了就好了。” 红鳞蛇又气又急，下意识地用尾巴不停拍打林雪鸮的胳膊，“如果只是你惹上麻烦当然没关系，但你现在是主人店里的员工，物流链还需要你来运转，而且万一你的麻烦没善后好，带给主人怎么办？” “唔……”林雪鸮虽然仍很觉得麻烦，但被红鳞蛇这么一说，他就想起了于肖肖用心经营店铺的样子。 如果自己再搞砸的话，她真的会很生气吧？ 林雪鸮沉默了一会儿，反思了一会儿，又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妥协了，“啊啊，知道了，不用术就不用术，老子徒手就能把它们给撕了。” 说完，真就连手术刀都一起收回了袖子里。 “不要随便撕，有些有X记号的撕碎了可能会把天师间接害死。”红鳞蛇再度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林雪鸮敷衍地回应着，迎着举刀的巨型人偶徒手冲了上去。 …… 五楼仓库内，电视机下方的录像带播至尽头，「咔」地停下，完成了自身存在的意义。 通过刚才那四则简短的动画，于肖肖大致了解了安娜死前的情况。 也就明白了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能成为五星了。 “「好朋友」吗……”于肖肖喃喃说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主人。”一条蛰伏许久的红鳞蛇从堆积如山的纸箱缝隙里钻了出来。 先前于肖肖在和洋馆里的邪祟战斗时它一直没有露头，于肖肖在看动画片时它也没敢打扰，所以拖延到这个时间点才敢现身。 于肖肖见到红鳞蛇，就知道对方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句红鳞蛇便说道，“我们发现手术室在一楼厨房的地窖内，安娜的另一个身体也在那里……” 于肖肖猜到了，安娜其实有两个。 “还有……”红鳞蛇继续强调道，“林雪鸮已经和人偶们打了起来。” 于肖肖的眼角抽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下到地窖里去。 否则要是林雪鸮一个没控制住吞噬安娜的话，今晚的进货就就白费力气了。 该怎么下去最快呢？ 干脆，抄近道吧。 “手术室在地下哪个方位你能确定吗？”于肖肖问红鳞蛇。 红鳞蛇表示，“可以……” “好……”说完这句话后，于肖肖瞥了一眼仓库内的某个角落，突然就敛声了。 十数秒后，躲藏在暗处的绷带布娃娃注意到房间里的说话声停了，但是于肖肖好像并没有离开。 她出于好奇，趴在纸箱上张望了一阵，发现于肖肖真的已经不在原地了。 但是她的气息确实还在这间仓库内…… -- 第69页 难道…… 绷带布娃娃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于肖肖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既然你是安娜的一部分，你的观点也就代表了安娜的观点吧？” 哪怕直到这一刻，于肖肖仍愿意与它好好交谈，前提是它愿意成为自己的供货商，“这样的话你也应该知道我到这里来找你的目的？” “我并不是为了吞噬你，而是诚心诚意地想和你做生意。” “做生意？”绷带布娃娃的情绪很快恢复了正常，在见到于肖肖抛出的橄榄枝后仍不为所动，“只要你成为布娃娃永远留下来陪我做游戏，我就答应你的要求，我很中意你的游戏天赋，到底要玩多少局你才会受伤才会死呢？”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既然无法交涉，于肖肖也就没有必要再客气了。 她抓起绷带布娃娃，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毕竟当初史上最强的天师都没办法杀了我，只能封印我呢。” “既然你本人确实是这种态度的话，也就没必要继续洽谈了。” “就用你来开路吧……” 她抓着绷带布娃娃，面无表情地将她往地板上一掷。 与此同时，手术室里，林雪鸮也恰好接近缠着绷带的小女孩，准备将她击飞。 藏在他袖中的红鳞蛇连忙提醒他道，“往上打！西北方向36度！” 虽然不知道红鳞蛇让自己瞄准的理由，但林雪鸮还是凭借直觉，在捉住缠着绷带的小女孩后将她往头顶一掷。 几乎是同一时间，楼层与楼层间响起了两道撞击声。 某一时刻，两道撞击声的源头交汇在一起，洋馆五层楼的地板与天花板全都被贯穿了。 直线下坠的布娃娃在半空中用绷带拦住了即将往上的小女孩，二者的惯性相互抵消，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又一起借助绷带落回了地窖。 此时的地窖中，萧萌已经用缚鬼术缚住了全部的巨型人偶和布娃娃，并且已将自己携带的药物和回血药剂分给了每一名还活着的天师。 但是回血药剂的数量仍然不够。 于肖肖早已预料到了会有这个情况，落地后走过萧萌身边时又往她手里塞了几瓶。 萧萌朝于肖肖的背影鞠了一躬，随后抓紧时间将宝贵的药剂分给天师们服用。 “今晚玩得很尽兴呢，一起留下来吧。”尽管各在林雪鸮和于肖肖的手里败下阵，但是小女孩和绷带布娃娃仍然不觉畏惧，手牵着手向众人发出邀请。 于肖肖没有回应，只是趁此期间稍微观察了一下它二人的模样。 绷带布娃娃是人偶的布料外皮，但是布匹之下可以看到发黑的血肉。 小女孩则是人类的外皮，但是外皮之下只能看到填充的棉絮。 她们各有着安娜的一只眼睛，全身上下都缠着绷带，皮肉互为一体，彼此共生。 看来只有它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5星邪祟安娜。 要继续打，打到它们认输为止吗？ 于肖肖在斟酌。 但是这时，给天师们喂完最后一瓶药的萧萌却站了出来，从于肖肖和林雪鸮之间穿过，走到了最前面。 “让我来，我给你们争取时间……” “等我把它们消耗得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再上，争取直接在这里把它们斩杀……” “不然的话我们可能都出不去了……”GgDown8； 说完这番话，萧萌摘下了头绳。 她的头绳其实是一卷卷起来的红色符纸。 当她驱使至阳之焰将符纸点燃，燃烧后的灰烬缓缓飘落，飘落的过程中便变成了一头三米多高红色的巨狼。 贪狼…… 于肖肖认出了这是萧家的秘法。通过燃烧珍贵材料制成的血符纸，以此为媒介借用星辰与某些古兽的力量，将之具象化并暂借驱使。 召唤这个需要极高的天赋，还需得到古兽的认可，此间种种严苛筛选，足以看出萧萌确实天赋不错。 这应该就是萧家留给她的杀手锏了。 不过除了以上这些条件外，驱使贪狼还要求驱使者的情绪极端愤怒，以及大量的精神力消耗，这对于当下的萧萌来说无疑是对身体的透支。 但这又恰好能让自己看一看这百年来，萧家的秘术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 于肖肖暂不准备出手，退至一旁观望。 …… 贪狼兼具体格巨大和速度敏捷两个特点，尖牙和咬合力加持起来足以劈山碎石。 当它扑向安娜的时候，布娃娃与小女孩迅速分开，甩出绷带缚住贪狼的四肢。 贪狼以蛮力将绷带扯回，张口便要咬向女孩。 女孩便掏出巨型剪刀，抵住狼牙的突袭，同时配合布娃娃的绷带接应，又飞快撤了回去。 双方有来有往，打得倒也难舍难分。 但是二三十个回合下来后，就能明显看出萧萌的经验缺乏是一道硬伤。 在看到贪狼再度错失一个可以借机袭上去的机会，反而退避躲让以后，于肖肖收回了视线。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仍在专注操纵贪狼的萧萌，鼻血正从她的鼻子里簌簌流下。 这个后辈大概已经被贪狼的愤怒情绪反向掌控，打算拼命了吧。 于肖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整。 -- 第70页 就在她低头的这个空档，绷带布娃娃假意被贪狼甩飞，实则是借助这个力道和轨迹偷袭作为驱使者的萧萌。 萧萌没来得及防备，被布娃娃直接接触身体，脸上被打上了一个X型记号。 X记号一经形成，一直在用剪刀抵御贪狼的小女孩忽然就放弃了抵抗。 贪狼一口咬碎了小女孩，伤害传导过来，萧萌当场呕了一大口血，连带着心口的最后一块护身法器也碎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萧萌两眼一翻昏厥过去，贪狼就此消失。 于肖肖蹲下来探了探萧萌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似乎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不远处，小女孩被咬碎的碎片自行聚合，拼凑，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这时的它就和刚蜕壳的螃蟹一样，处于一个很虚弱的状态，需要安全的环境进行调养。 但此时面前又有着于肖肖这个实力不明的存在，缠斗下去确实风险很大。 见好就收，找机会躲起来似乎才是上策。 它抬头看向于肖肖，让绷带布娃娃用绷带护住自己。 “嘿，你在看哪里？”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很轻、很低，但带着极端杀意的男声。 女孩和绷带布娃娃还没来得及反应，两把手术刀就各自穿过了它们的身体。 林雪鸮就像举着两个圣代冰淇淋一样将两个女孩和绷带布娃娃抓在手里。 绷带布娃娃连忙甩出绷带抵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这个白头发的家伙没有出手，但每次绷带刚一举起，就会立刻被某样看不到的东西击落。 它抬头，一眼望到那双金色的、属于顶层猎食者的瞳孔，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个应该就是他的力量。 六星…… 不会错的，这毫无还手余地的差距，一定是六星！ 如果这个白头发的家伙是六星的话，那么于肖肖呢？都是六星？ 这个世界上真的同时存在两只六星吗？ 林雪鸮根本不明白这两只猎物的心里活动，直接将它们交给了于肖肖。 于肖肖没有伸手去接，但她注意到面前两名安娜的表情似乎有些懵。 一旁的红鳞蛇回想起自己在西山矿场被碾压时的场景，苦笑两声，对它们的反应深有体会。 “我们三个都是邪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于肖肖自报家门。 却换来了女孩和布娃娃更加震惊的反应。 居然有三只？为什么邪祟也会抱团出现了？ 于肖肖知道它们一时半会大概反应不过来，也不打算让它们慢慢消化，直接在脑海中呼唤APP，准备启动强制捕捉。 APP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指令接收，已接近5星邪祟，确认在可抓捕范围以内。确认对方意志出现波动，预计干扰成功率60%，是否开启强制捕捉？” 不愧是5星，居然只有60%的成功率。 但就算只有60%，自己也得试上一试。 于肖肖答道，“确定。” 话音刚落，耀眼的光芒便以于肖肖为中心，向四周无限扩张。 一眨眼的功夫，意识便以光芒为媒介，进入到了安娜的意识世界。 第31章 捕捉进度18% 失明，失声，失去听觉。 世界陷入熟悉的寂静。 于肖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洋馆的大厅里。 面前的电子投影屏上公布出了一个新的任务： 强制捕捉已启动，这里是安娜的识海外围。 你回到了20XX年的4月，这一年安娜遇到了那个令她至死不休的噩梦。 请你达成安娜潜意识里的愿望，通过一系列手段为她驱散噩梦，如果成功，或许你就能见到真正的安娜并和她签下梦寐以求的供货契约。 任务过程中请注意： 1.识海世界十分脆弱，使用力量时需要避免损害识海，如果可以最好不要使用技能； 2.当识海受损或安娜死亡，会被送回至来时的世界，宣告捕捉失败； 3.本任务为条件任务，成功驱散噩梦时需累计获得100点安娜的好感度。 主人，你现在的身份是：安娜的母亲…… …… 于肖肖收起电子投影屏，注意到自己的手里正拿着一封不知道要寄给谁的信。 信封上的署名是一串乱码。 早已熟知信上内容的她直接将这封带有香艳字眼的书信撕得粉碎，连带信封一同扔到废纸篓里。 处理好手头垃圾，她直接抓住一名路过的女仆问道，“安娜的房间在几楼？” “夫人，是四楼，4022号房。”女仆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是碍于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4022啊……”看来最开始的安娜确实是和动画片里播放的一样是住在楼上的，只是后来遇到了贝莉，才被迫搬到了地窖。 于肖肖扶着扶手准备上楼。 这时，头顶的楼层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骚乱中掺杂着一道女孩的尖叫。 于肖肖听出了响动来自四楼，连忙提起裙子跑了上去。 骚乱持续不断，于肖肖也凭此很快找到了骚乱的房间，果不其然是4022号房。 她敲了敲门，不等屋里人回应就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屋门推开，一眼就能看到一位金发蓝眼，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害怕地缩在床脚。 -- 第71页 她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看见于肖肖，眼角更是溢出了恐惧的泪水。 “妈妈……”女孩就是安娜。 她的脸蛋就和书房照片上所见到的一样精致。 “妈妈，兔子先生突然活过来了，会说话，还会动，安娜真的没有骗人！”她指着房间中央茶几上的那个兔子人偶如是说道。 于肖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小熊茶几上，兔子人偶正将一条腿踩在盘子边缘，揪着头顶垂下的两只耳朵大吼大叫道，“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老子这次连人都不能当了吗？” 它叫嚣时的身影莫名地就和当初西山矿场矿堆上拿着喇叭大吼的矿工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林雪鸮？ 于肖肖有些不太敢确定，毕竟APP说过它已经修复好bug了，误传6星进来的情况应该不会再上演了才是。 “主人……”大概是因为心虚，这一次于肖肖都没来得及问，APP就立刻主动出来解释。 “是系统漏洞。如您所见，这一次林雪鸮并不是因为6星的身份被传送进来的，而是因为在他的身上有与您的契约。” “契约代表着与您之间构筑起了密切的联系，同时契约对象也是绝对的友善方，所以系统才会自动将他们进行传输。” “我这就新建一个基础的拉黑功能，这样下次主人您就可以将不想传送的人事先拉黑了。” “十分抱歉，主人。” 于肖肖倒是没有责怪APP的意思，毕竟这种超越人类文明的力量使用起来存在一些瑕疵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在意的是刚才APP说的，林雪鸮是因为契约被传进来的。 那岂不是说，红鳞蛇那边也…… 正想着，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不一会儿木门打开，穿着灰色马甲的安娜父亲走了进来。 蜷在角落里的安娜懵了。 她的目光从母亲的身上转移到了父亲身上，不明白平时根本就不待在洋馆里的两个人，为什么现在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上一次他们一起出现，还是因为一年前的争执。 那场争执里，父亲撕掉了母亲的信，满身酒气地殴打她。 母亲也像是疯了一样拿起父亲的厚书拼命地敲打他的头。 争执持续了一夜，断骨见血，不分输赢。 最后，两个人一起来到房间，狠狠地打了自己一顿。 那一次，她差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掉。 她清楚地记得每一次拳头和脚结结实实落在身上时，父亲和母亲都在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一切都是因为你的错！” “爸爸，妈妈，安娜知道错了……”安娜像是打心底里认为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事，眼眶开始泛红，嘴巴抿了抿，委屈地哭了出来，“我下次一定不会再大叫了……” 她双手抱头摆出应付挨打的防御姿态，蓝色的大眼睛里罩着一层朦胧的水雾，让人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无垠的浅海。 就在浅海之下，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有一颗又一颗气泡从珊瑚礁中冒出。 升腾、破碎，美好且梦幻，映出了女孩纯真的内心。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惹得于肖肖一时都没辙了。 真的难以想象那对亲生父母竟然可以下得去手。 安娜父亲双手交握在一起摆在脸颊旁，面上神情既心疼又无奈。 他直接走到安娜面前蹲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你哪里做错了呀？你没做错的……” 分明是个男人，从肢体动作到语气都极为的女性化，令于肖肖不得不怀疑，面前的安娜父亲是不是就是…… “哎，可怜的孩子，比菲菲年纪还小就要吃这种苦……” 果然…… 于肖肖敲定了自己的推测，安娜父亲的身体里是红鳞蛇的灵魂。 但是她没有立刻与屋子里的二人相认，而是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红鳞蛇安抚安娜的情绪。 安抚的过程中，安娜的头顶浮现出了一个框型图案，图案的左侧，粉色的进度条已悄然冒头。 右侧则出现了一个对应的数字：+1； 似乎这个就是自己接下来要努力去刷的好感度了…… …… 十几分钟后，安娜含着泪水小睡过去，红鳞蛇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直到这时，于肖肖才向屋内的二人勾了勾手，示意他们跟自己出去。 安娜父亲和兔子人偶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戒备。 于肖肖领着二人穿过走廊，走下楼梯，直到确保说话声不会惊扰到睡梦中的安娜，这才放心地说道，“林雪鸮，董莉对吧？” 兔子人偶和安娜父亲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肖肖？」“主人？” “嗯。”于肖肖点了点头，简短地给二人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因为先前在西山矿场时有过一次相似的经历，所以林雪鸮和红鳞蛇都很快就理解了。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红鳞蛇开门见山地问道。 于肖肖便给他们逐一分析，“任务要求的是成功驱散噩梦时需累计获得100点安娜的好感度，这句话可以拆成两个部分：驱散噩梦+获得100点好感。” “驱散噩梦我推测要等贝莉出现才开始进行，我们有三个人，到时候见机行事就好。” -- 第72页 “至于100点好感……我看到之前董莉你抱住安娜，安抚她情绪的时候，好感度增加了一点……” “但是具体要怎么获得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雪鸮作为游戏区的老手，一听就明白了于肖肖的意思，“就像是Galgame那样？对NPC进行好感度攻略？” “这种一般都是通过互动的方式来提升好感吧？比如给NPC做好吃的、给她买新衣服、一起逛街参加活动……”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于肖肖、红鳞蛇：== 虽然同为6星，也有在努力学习现代社会文明，但于肖肖还是觉得和林雪鸮比起来，自己就像是个跟不上潮流的老年人。 她在脑海中让APP搜了一下Galgame的含义。 在听到「与二次元美少女进行互动的电子游戏」这个答案后，她对林雪鸮的看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红鳞蛇也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宅男……” “玩这种游戏多久了？氪了多少纸片人老婆啊？” 林雪鸮犹如五雷轰顶，连忙澄清道，“只是消遣啊！因为不狩猎的时候实在是太无聊了，大爷我不是只玩这种游戏的！” 红鳞蛇却并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摆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转头就告诉于肖肖，“我合理怀疑他的单身是装的，背地里说不定不知道撩了多少小母鸡。” “你看他变成人形时那副样子，用现代话说就叫「狼狗」，说没女生喜欢？我不信。” 于肖肖若有所思地瞥了林雪鸮一眼。 林雪鸮被于肖肖一看就心中发虚，虽然他确实没有半点假话，但这种心虚感就是挥之不去。 于肖肖收回视线，替他解围道，“别聊这些有的没的了。” “关于提高安娜好感度的方式，我个人同意林雪鸮说的，可以先给她做些好吃的观察效果，看看好感度是否有所提升。” “如果确实有用，我们之后就按照Galgame的攻略来，如果不行再重新改变方法。” “好，听主人你的。”红鳞蛇自然全力支持。 林雪鸮也没有意见。 此提案一经敲定，三人就一同走进了厨房，开始研究做人类的食物去了。 …… 下午2点20分，安娜从午睡中醒来。 她半睡半醒地揉了揉眼睛，发现怀中没有了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她连忙下床，踩着拖鞋在房间里找了起来。 一圈下来没能找到，她就打开房门准备出去找找。 房门一打开，一股好香好甜的味道就飘了进来。 是点心的味道！ 安娜顺着香味「噔噔噔」下了楼梯，来到餐厅，小心翼翼地趴在餐厅与厨房交界的门背后，扶墙探出脑袋。 厨房里，父亲正在切水果，母亲正从烤炉里端出了刚烤好的蛋糕装盘，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兔子先生则抱着个比他还高的裱花袋坐在蛋糕边上挤奶油。 “安娜，你来了？”厨房里的邪祟三人早就察觉到了安娜的接近，红鳞蛇非常主动地招呼安娜到厨房里来，将一枚刚烤好的巧克力味杯子蛋糕递给了她，“爸爸和妈妈还有兔子先生一起做的，你尝尝看。” 安娜犹犹豫豫地走到三人面前，有些不太敢伸手去接，“安娜可以吃吗？” “想吃多少都可以，吃完了还可以继续做哦。”红鳞蛇十分大方。 于肖肖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垃圾桶里还堆着一堆失败之作，也没说什么。 “唔，好好吃！”安娜一口咬下去，恰好咬到巧克力的爆浆层，醇厚的巧克力酱在舌尖和口腔里化开，甜度正好，回味悠长。 她吃得嘴角黑乎乎的，却连擦嘴的空档都不愿留出，一口都舍不得停下。 分明只是一块普通的巧克力蛋糕，但是确有温暖的感觉顺着胸腔扩散到了心房。 她想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和母亲便忙得难以顾家，自己鲜少能够见到他们的身影。 就算偶尔见面，没说几句话，他们便会开始对自己拳打脚踢。 此时此刻，父亲和母亲不仅没有打自己，还都待在家里，还给自己做了热乎乎的蛋糕，这一切真的不是自己在做梦吗？ “真好吃……”安娜一边吃一边想，眼眶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红鳞蛇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地说道，“安娜明天想吃什么？可以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明天还给你做哦。” 安娜停下了啃蛋糕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向红鳞蛇，随后又看向于肖肖，似乎是在等一个求证。 于肖肖平静地点了点头。公众号：皆所愿留云 安娜欢喜地跳了起来，开始不停地给红鳞蛇报想吃的饭菜，“安娜想吃爸爸做的万圣节火鸡，想吃妈妈做的苹果派，想吃……” 于肖肖望着这一幕，关注重点不再是漂浮在安娜头上那龟速向前蹭的粉色进度条。 而是深知现实无法改变的落差与残酷。 …… 吃完蛋糕后，三个人陪着安娜一起下棋，画画，读故事，直到傍晚。 晚上9点左右，将安娜哄入睡后，红鳞蛇带上房门，走向了三楼书房。 此时，于肖肖和林雪鸮都坐在书房里。 不同的是于肖肖是坐在正对门的书桌后方，变成兔子人偶的林雪鸮则只能坐在书桌上。 -- 第73页 书桌的正前方还摆着一把空椅子。 红鳞蛇走到了书桌边坐下，按照约定开始开会讨论今天一天的成果。 于肖肖最先告知二人自己的发现，“安娜开心的时候，头顶上会出现一个上涨的进度条，进度条是粉色的，应该只有我能看见，目前的进度是（18/100）。” “既然有进度，也就证明我们努力的大方向是正确的吧……” 红鳞蛇开心地捧着脸，开始幻象起明天和安娜一起出去逛街，买衣服的画面了，“好期待明天啊……” 于肖肖看着红鳞蛇高兴的样子，心里的顾虑却在悄然滋生。 她未雨绸缪的依据便是APP的系统算法。 因为今天实在是太顺利了，如果按照这个节奏下去的话，6天不到好感度就可以到达100。 但是系统显示的却是60%的成功率，那40%的失败又是出在哪里呢？ 全都是因为贝莉吗？ “按照恐怖游戏的正常流程，游戏第一天的难度往往是最简单的，是为了让玩家适应游戏的操作模式……” “但是往后的每一天难度都会不停地增加……” 林雪鸮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于肖肖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同时也明白了，他确实还玩Galgame以外的游戏。 …… 第二天一早八点，有人按响了洋馆大院的门铃。 于肖肖拉开书房的落地窗帘，站在玻璃窗后观察着院门附近的情况。 看样子似乎是有村民来上门拜访了。 从身高和体型来判断，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 女仆和她们短暂地交谈了一会，按照惯例请二人先到洋馆大厅等候。 她在前领路，二人跟在后面，很快就接近了于肖肖所站的落地窗。 在这个距离下，于肖肖很容易就能看清两个人的脸。 随后她就发现那个被女人牵着的女孩，和她在书房见过的那张老照片上的贝莉长得一模一样。 “是贝莉……她真的来了……”于肖肖合上窗帘，隔绝了投入书房的光线。 书桌上，红鳞蛇与林雪鸮各自托着脑袋，嘴角悬着一抹危险的笑容。 他们的眼中散发着唯有挑中猎物时才会亮起的幽光。 第32章 捕捉进度36% 洋馆一楼，大厅。 于肖肖搭着扶手，沿着红毯从楼梯上优雅走下，身后跟着一名先前在书房通知自己「有客来访」的女仆。 她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停顿半秒，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声音就像是某种音乐的鼓点，颇具韵律。 她走到来访客人面前，双手稍微提起裙摆两侧，双腿曲膝，简单地行了个见面礼。 面前一大一小两名客人局促地对视一眼，连忙向于肖肖鞠了一躬。 “这位夫人，您好……”最先开口说话的是贝莉的母亲。 她看起来有些苍老，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衣物，说话时还带着些本地口音，“我是村子里的裁缝，想请问您或者宅邸中有人最近要做衣服吗？” “最近……没有什么单子，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这边可以立刻为您量尺寸，一个月就能赶工出来。” 她说得十分诚恳。 但是于肖肖秉持着女主人的姿态并没有立刻回答，视线从二人沾满泥土的鞋子上扫过。 她们是走路过来的。 村子离洋馆并不算近，开车都要20分钟，加之山路颠簸，应该六点左右就从村子里出发了。 一旁的贝莉看起来和安娜同岁，似乎很累的样子，嘴巴因为干渴出现了龟裂的死皮。 但她并没有将自己需求表现出来，也没有在听母亲说话，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衣服吗？确实最近挺想做两件的。”于肖肖伸出右手，主动邀请二人去会客厅里详谈，“孩子看起来也挺累了，坐下说吧。” 她将礼节演绎得十分到位，领着欣喜的女人和不知在想什么的贝莉坐到了一张铺着蕾丝桌布的茶几旁。 女仆端来热乎乎的红茶和几盘点心。 “不用拘束，先喝茶吧。”当女仆将贝莉母女的茶杯沏满后，于肖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还请稍等一会儿，我的女儿马上就到。” “衣服是准备给她做的。” 贝莉的母亲显得有些意外，“您居然有女儿吗？” 于肖肖从女人的反应联想到之前天师在村子里做的调查，村里的老人说过洋馆里的夫妻并没有孩子。 也就是说，在现实世界里，安娜可能从出生到死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宅子，也没有见过贝莉之外的村里人。 “是啊，我有一个女儿，和您女儿年纪差不多大。”于肖肖说着，目光落在了贝莉身上。 这个女孩从坐下以后就只是在默默喝茶，连蔓越莓曲奇都没办法引起她的兴趣。 “夫人，安娜小姐和老爷到了。” 女仆从大厅推开了会议室的门，红鳞蛇带着安娜走了进来。 在接近茶几的这一过程中，安娜一直怯生生地躲在红鳞蛇的身后。 于肖肖趁此机会瞄了贝莉一眼。 果然，这个女孩在见到安娜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了安娜的脸上。 尽管品不出这个眼神背后的情绪，但显然她对安娜的兴趣胜过很多东西。 “这就是我的女儿。”于肖肖简短介绍了一下安娜，就对裁缝说道，“请给她量尺寸吧，我想给她做三套新的裙子。” -- 第74页 裁缝拿着皮尺走近安娜，安娜怯生生地揪住了红鳞蛇的裤腿。 红鳞蛇感受到了安娜的恐惧，蹲下来安抚她道，“没事的，她只是想要知道安娜现在长多高了。” 安娜这才半信半疑地打量起裁缝，勉强配合着她量完了尺寸。 裁缝坐回茶几前，提笔记录数据。 贝莉从椅子上跳下，直接冲安娜跑了过去，直到安娜向后退开，她这才停下，就保持着这个距离朝安娜伸出手。 “我叫李小贝，你长得好漂亮，好像洋娃娃一样，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安娜只在画本中见过这个字眼，此时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重复道，“朋友？” 贝莉笑着点了点头，全程表现得落落大方，只是这么看的话，确实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好女孩，“对，做朋友，一起玩游戏啊。” 安娜这回终于听懂了，抬起头用眼神征求红鳞蛇的意见。 红鳞蛇点了点头。 见父亲点头，安娜这才笑吟吟地走了上前，羞涩地握住了贝莉递过来的手，“你好……” “我……我叫安娜……” 于肖肖看着眼前一幕，知道计划正在朝着自己预定的轨迹发展。 最初，在看到任务要求里「可以通过一系列手段为安娜驱散至死不休的噩梦」这一条件时，她也不是没想过干脆从一开始就直接避免安娜与贝莉见面。 但经过推敲细想，她发现任务给出的要求字眼是「驱散」。 如何才能帮一个人驱散迷雾？那必然是要此人已经身在雾中。 逃避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现阶段所要做的，就是在不影响好感度的情况下亲手将安娜推入雾里。 然后再用铮铮的事实告诉她，这场噩梦也就不过如此。 …… 在于肖肖和贝莉母亲挑选裙子款式的时候，贝莉和安娜已经熟络了许多。 安娜不再像最开始一样认生，甚至主动邀请贝莉去自己的房间里看动画片，读画本。 贝莉欣然同意。 临走前，红鳞蛇专程将兔子人偶递给了安娜，并叮嘱她，“安娜不管去哪都不可以丢下兔子先生哦。” 安娜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么说。 于肖肖特意解释道，“因为兔子先生是安娜的好朋友，贝莉是安娜的新朋友，安娜要把贝莉介绍给兔子先生才对。” “如果安娜只和贝莉好的话而忘掉兔子先生的话，兔子先生是会伤心的。” 说辞虽然幼稚，但是安娜立刻就懂了。 她将兔子先生牢牢抱住，答应道，“安娜一定会带着兔子先生一起玩的。” 见她如此态度，红鳞蛇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孩子，和贝莉一起上楼玩吧。” “好！”安娜转身上楼。 兔子人偶被她死死地抱在怀里，填满棉花的身体都快以她的手臂为分界折成两截了。 林雪鸮被勒得难受，此时却只能忍着。 因为他被于肖肖和红鳞蛇赋予了一个重要的使命——伪装成兔子人偶，全程保护好安娜，不能让她受伤。 所以当安娜抱着他跑上楼梯，全程颠簸时，他忍了。 当安娜在跑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以他为肉垫下巴狠狠地磕在他身上时，他也忍了。 当安娜和贝莉开始读书，将他放在身后却一不小心坐到他的两条棉花小腿上时，他咬咬牙，还能再忍…… “安娜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故事了！”读完一本童话故事册子，安娜这才想起来兔子先生也在身边，就把它抱了起来，像个抱枕一样抱在怀里。 贝莉看起来似乎也很喜欢刚才那个故事，主动抛出了与刚才故事相关的话题，“主人公叫海德威对吧？你的名字叫安娜，都好好听呀。” 她夸赞着安娜的名字，露出羡慕的眼神，“我却叫李小贝，听起来就土土的。” “你也想要这种名字吗？”安娜一见贝莉露出苦恼的神色，就竭尽所能地想要为她排忧解难，“你可以叫贝莉呀！李小贝，小贝莉，不是很合适吗？” 贝莉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看起来似乎非常满意，“好好听，我喜欢。” “对吧对吧，嘿嘿。我这里还有别的故事册子，我们继续看呀。” 安娜将兔子人偶又靠着被褥摆在床上，踩着拖鞋去书柜前找儿童读物去了。 林雪鸮保持着安娜摆放时的姿势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目光却一直落在贝莉身上。 身为猛禽，天生的猎手，一旦锁定猎物就不会放开，这是一种令人称羡的天赋。 他的眼神从来很好，所以也能清楚地看到，当安娜走下床背对贝莉后，这个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化。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的笑容直接从脸上消失，望向安娜的表情里只有贪婪与嫉妒。 “安娜，房子这么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吧？”她忽然提议道。 安娜抱着本《森林里的睡公主》，不明白贝莉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要求。 她想了一会，决定还是以贝莉开心为重，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安娜问，“贝莉想去哪呢？” 贝莉思考了一会，说，“天台怎么样？” 林雪鸮心中警铃大作。 安娜倒也没有拒绝。 二人鬼鬼祟祟地走出房间，躲开了一名路过的女仆，蹑手蹑脚地走上了通往更高层的楼梯。 -- 第75页 几分钟后，二人推开了阁楼仓库与天台之间的木门，有来自森林的风贯入屋中。 安娜和贝莉一前一后上了天台。在这个高度，四周已经没有了障碍物，视野可以顺利穿过森林，看到远处村子里的风景。 贝莉一步步走到了栏杆边。 安娜害怕极了，连忙提醒她，“贝莉，别靠近了，边上很危险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贝莉强装镇定，招手让安娜一起过来。 安娜有些犹豫。 贝莉见她动摇，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委屈，苦笑道，“我们是好朋友啊，你不相信我吗？” 安娜见她似乎要哭，不禁有些心软。 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会没事的吧。 怀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安娜真的缓缓靠了过去，站在了贝莉边上。 最初的几分钟，贝莉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一直在指着村子里的建筑，告诉安娜，“这里是广场，那个很高的是村子里的瞭望塔，那个位置还有一个湖……” “你看到湖了吗？就在那里呀！” “哎呀，你再凑过来一点嘛，就在那里，你脚踮起来……” 安娜被贝莉口中的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真就如她所说的踮起脚尖趴在栏杆上不停地往那个方向望。 贝莉见她看的专注，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朝安娜的后背伸出双手。 然后猛地使力一推—— 安娜重心不稳，从栏杆翻了下去。 掉下去的一瞬间，林雪鸮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安娜的裙子，另一只手抓住栏杆，以此为支点当空绕了半圈。 他把安娜甩回到天台上，落地后从后方偷袭，踹了贝莉一脚。 贝莉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这股力量袭击，直接撞向栏杆，脑门狠狠地磕了一下。 这一切只发生在数秒之内，撞上栏杆也只是勉强让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稍微减缓。 她趴在栏杆上，闭眼缓和了一下头昏的症状，却没注意到失修的栏杆正在松动—— 下一秒，栏杆从五楼坠落，将正下方的石头道路砸出一些浅坑。 贝莉整个人悬在空中，一时间只剩下右手还抓着天台边缘。 “救命啊！救命！” 贝莉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挣扎着想要将另一只手也伸上去，但是只要稍微一动，带给右手的压力就更大了。 她意识到只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能爬上去，心中顿时涌起了对死亡的恐惧。 她看向安娜，想要向她求助。 安娜却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无措地站在不远处。 很显然，只凭她的体格和力量的话，如果上去救人，两个人说不定会一起死。 一楼正厅的大门打开了，原本在会客厅内喝茶的几名大人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他们在站在庭院内，仰头看着天台上正在上演的生死一线。 贝莉的母亲吓坏了，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于肖肖为了将自己的慈母角色演绎得更有灵魂，便捂着心口装模作样地念了两句，“安娜……” 红鳞蛇立刻将自己有担当的一家之主的人设发挥到了极致，对身边的女仆吩咐道，“快！上楼救人啊！” 说着，自己也冲进了屋里。 但是就算他们跑得再快，贝莉也快要撑不住了。 她的手指逐渐失去力气，一根接一根地从天台边缘滑落。 最后整个人向后一倾，从五楼摔了下来—— 贝莉的母亲吓得捂住了双眼。 不过预想中重物坠落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当她再睁眼时，就看到自己的宝贝乖女儿正挂在洋馆四楼外那些沿着墙壁攀爬的喜阴植物上。 及时赶到的红鳞蛇在四楼的房间里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将贝莉救下。 被救时，贝莉的衣服和脸都已经被喜阴植物的藤刺给刮花了，头发乱糟糟的还夹杂着树叶，人已经昏了过去，显然是被鬼门关前这一游给吓得不轻。 红鳞蛇让女仆简单为她处理了一下伤势，抱着她走回到一楼大厅门前，将她交还给了她的母亲。 “两个孩子估计都吓坏了。”于肖肖看着贝莉狼狈的模样，心情甚好地摸了摸她额头青紫的淤肿，就像是一名真正关心孩子健康的妇人。 她轻声叮嘱道，“孩子没事就好，先带着她回家好好休息吧，不放心的话可以去村子里的诊所找医生检查一下，医药费由我们出。” 说完，她给这对母女安排了一辆马车。 “谢谢。”贝莉的母亲带着昏迷中的贝莉登上了马车。 马车一骑绝尘，很快就将这对母女送离了洋馆范围。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站在门口目送的于肖肖、林雪鸮和红鳞蛇才互相递去一个褒奖对方的眼神。 安娜却渐渐低下头，抱紧了怀里的兔子先生，委屈地嘟囔道，“不是安娜做的……” “我们当然知道不是安娜做的。”红鳞蛇蹲下来揉了揉安娜肥嘟嘟的小脸，安慰道，“我们甚至还知道，是贝莉先从后面推了你一下……” “咦？”安娜瞪大双眼，似乎是在惊讶屋子里的爸爸妈妈们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红鳞蛇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她怀里的兔子先生，每一戳都会在兔子先生柔软的身体表面留下一个凹槽，“因为兔子先生都告诉我们了呀。” -- 第76页 安娜转悲为喜，立刻将兔子人偶捧到眼前，脸贴着脸将之抱紧，“谢谢你兔子先生……” 林雪鸮：不能呼吸了…… 于肖肖默默地在旁观看着这一幕，欣慰地打开了电子投影屏，屏幕上显示： 安娜好感度（36/100），成功驱散噩梦次数+1。 请做好准备，下一场噩梦将于24小时后来袭…… 第33章 捕捉进度54% 吃完午饭，红鳞蛇陪着安娜回房间午睡去了。 于肖肖一个人在四楼的走廊里徘徊，这条走廊上挂着不少油画。 油画在里世界的洋馆中全都被安娜撕碎了，此时她恰好能够借此机会看清楚这些油画的真正面目。 一路看下来，她发现油画的内容几乎全都是安娜、安娜父亲、安娜母亲的个人画像和一家人的全家福。 安娜的画像则只有从出生到两三岁这个时间段的。 虽然并不觉得意外，但是变成厉鬼后的安娜竟然会将这些内容的画像全都撕毁…… 那她应该是很讨厌虚伪的父母以及自己了吧…… “叮铃铃——”楼下响起电话声。 一名女仆接起电话，和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电话就转接到了距离于肖肖不远的某个房间里。 于肖肖开门走进房间，期间电话铃一直在响。 “您好。”她接起电话。 隔着电话，对面那头传来贝莉的声音。 于肖肖没有想到贝莉竟然敢在谋杀失手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打电话过来。 这心理可真是有够变态的。 贝莉听不到于肖肖的心声，一开口就在询问安娜的状况。 于肖肖等她说完不再开口后，这才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安娜的状况挺好的。” “这样啊……”贝莉的声音终于能听出一些歉意了，“下午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安娜有跟您说吗？” 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口风吗？ 于肖肖沉默片刻，模棱两可地反问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电话那头的贝莉徐徐说道，“原来安娜没有告诉您啊？其实上午是我非要安娜带我上天台看风景，安娜才会和我一起上去的。我也是因为自己脚滑才摔下去的，不是安娜的错，请您千万不要责怪她。” “我一直不知道上午的事到底有没有吓到她，如果吓到她的话，她以后是不是就不会跟我一起玩了？” 于肖肖想起现实世界里，安娜放任布娃娃满世界寻找贝莉造成那么大的祸乱，只为了寻到她后玩个剪手指的游戏，就不禁对这个问题感到好笑。 “我想她应该是愿意的。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甚至做梦都想找到你和你一起玩游戏。” “这样吗？太好了。”贝莉听起来似乎非常开心，“我还怕安娜之后会一直躲着我呢，真的非常谢谢您，这样我就放心了。” 挂掉电话后，于肖肖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随后她走到安娜的房间前，轻轻地将门打开。 屋内，安娜并没有睡着，而是盘腿坐在床上，和红鳞蛇面对面玩着拍手游戏。 红鳞蛇将双掌上翻摆在面前，眼看安娜伸手要拍，就忙不迭收了回来。 安娜拍了个空，但还是感到由衷的开心，「哈哈哈」地笑着。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于肖肖走到床边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于肖肖挑了把椅子坐下，将贝莉刚才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安娜，并询问她对贝莉的看法，“你现在还想和她做朋友吗？” 安娜抱着兔子人偶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她。她想把我从天台上推下来，朋友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说着，又继续和红鳞蛇进行着刚才的游戏。 这一次是轮到安娜将双掌伸出等待被拍了。 红鳞蛇眼疾手快地出手，「啪」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到了安娜的小手。 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瞬间泛起红印。 红鳞蛇心痛地将这双小手握住，一边轻抚吹气，一边关心不已地问道，“痛吗？爸爸刚才是不小心的。” 安娜依旧笑得十分开怀，看着红鳞蛇焦急的模样连连摇头，“不痛的，我们继续玩呀。” 话语间，安娜头顶的好感进度条正在不停地+1+1+1…… 于肖肖作为这一幕的见证者，回想起之前在里世界中看到的那些动画片。 动画片里，安娜哪怕被鲨鱼拔牙的游戏切断了手指，还愿意陪着贝莉继续着她那些无聊的变态游戏。 那时的她大概是真的将贝莉当成了精神寄托吧？ 她不知道真正对她好的人是怎样的吗？ 不，她很清楚。因为刚刚她说了不喜欢想要伤害自己的贝莉。 那个现实世界中已经死去的安娜，真的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骗自己骗到了连死后都没能解脱的地步。 “安娜。”于肖肖面无表情地看向安娜，直视着那双湛蓝的眼睛，“有件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半小时后我们去村里玩，我会顺便去一下贝莉家，给她送些慰问品，你想去吗？” “不去的话，你就和爸爸还有兔子先生一起逛街……” “妈妈想让我去吗？”安娜同样直视着于肖肖那双幽深的眸子，不答反问。 于肖肖听到这个问题，意味深长地挑起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 第77页 “那安娜就去吧。”安娜答得乖巧，面上看不出丝毫抗拒。 “好。”于肖肖起身打算去楼下准备马车，临离开前，又停了一会儿，扭头问安娜，“安娜你……” 欲言又止。 片刻后，接道，“马车上想带什么点心？” 安娜愣了几秒，随后咧嘴笑道，“巧克力蛋糕！苹果派！” …… 下午2点30分左右，马车经过一路颠簸，顺利抵达森林另一侧的村子。 一家人刚下马车，就吸引了村子里的大部分目光。 “好漂亮……” “是住在洋馆里的那一家吗？” 于肖肖大致看了两眼周围的人群，选了名年长些的问路，“请问您知道李小贝一家住在哪里吗？” “安娜！”老人家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响亮的呼唤声就穿过吵吵嚷嚷的人群，直达于肖肖等人的耳中。 顺着声音来向的看去，贝莉正在母亲的搀扶下从一间三层的自建小楼房朝这边走来。 她走到安娜面前，满怀歉意地牵起安娜的手，道歉道，“对不起，安娜。” 安娜没有作声，另一只手死死拽着红鳞蛇的裤腿。 于肖肖又看了安娜两眼，这才转头看向满面忧虑的贝莉母亲，将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一些蛋糕交给了她。 贝莉母亲捧着蛋糕苦笑两声，邀请一家人去屋子里坐坐。 于肖肖也不推辞，带着红鳞蛇、林雪鸮和安娜走进了自建楼房。 进了屋子后，大人们坐在客厅内闲话家常，贝莉就一直在尝试邀请安娜去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玩。 “安娜你喜欢布娃娃吗？我的房间里有很多。” “安娜你喜欢小猫小狗吗？我房间里也有。” “安娜你……” 安娜却打定了主意不肯上去，全程抱着兔子人偶坐在红鳞蛇的大腿上，非要红鳞蛇将她抱住才有充足的安全感。 “这孩子，大概是上午那件事吓坏了。”于肖肖为安娜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顺便关怀了一下贝莉，“令千金看起来应该挺健康的？还是这么的有精神气。” 贝莉母亲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为何这次的头点得似乎较上午时沉重许多。 贝莉见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安娜哄上楼，就干脆自己一个人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楼上传来关门声，她又抱着些小猫小狗的毛绒玩具跑了回来。 她将这些毛绒玩具塞给安娜，似乎是发自内心地想要为上午的事情道歉，“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安娜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都送给你。” 安娜捧起小猫抱枕左看看、右看看，又将鼻子贴上去嗅了嗅，轻声说道，“这个抱枕里有贝莉你的味道呢。” 贝莉见安娜喜欢，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是吗？太好了。” 一旁，于肖肖略带同情地看了眼被成堆抱枕压在最下面的林雪鸮。 为了不成为一名压榨虐待工人的五好老板，她决定暂时先将林雪鸮抱到自己这边坐着。 在将兔子人偶抱起的过程中，她隐约听到林雪鸮在说着什么。 为了能够听清他的嘟哝，她还特意假装换了个抱的姿势，好让耳朵能够靠近兔子人偶的嘴。 “尸……尸体的味道……” 林雪鸮这五个字说得很轻。 于肖肖经此提醒，放开五感，刻意调查了一下安娜怀中那些人偶的气息。 真的几乎每一个人偶里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这些腐朽的气味里还夹带着一股经过特殊处理的药水香气，很容易便能骗过人类的鼻子。 “但是我不能收。”安娜将抱枕又统统推回给了贝莉。 贝莉的眼神有些惶恐无措，“为什么？” “因为贝莉你很喜欢人偶吧？”安娜的语气十分纯粹，字字句句听起来都像是为了贝莉考虑，“这些都是你努力搜集素材做的，我怎么可以拿走你心爱的东西呢。” “没关系的，安娜你可以收。”贝莉又将人偶推给了安娜，“朋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送礼物的。” “不可以，我不能收。” “你可以收。” “不可以……” “可以……” 一来一去，一推一拒。 过程中，不知哪个人偶的身上炸了线，破了个窟窿。 填充在人偶内部的那个被棉花包裹的干瘪事物就这样摔在了二人之间的地上。 一股浓郁的腐臭味顷刻在屋内炸开。 第34章 捕捉进度72% 腐臭味源自一具猫的尸体。 安娜吓得回身抱住红鳞蛇，于肖肖冷冷地瞥了贝莉一眼，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贝莉带来的猫狗布娃娃全都拆开。 每一个布娃娃里面都塞着一具流浪猫或者流浪狗的尸体。 尸体有些已经完全风干发黑，瘦得只剩皮包骨。有些则稍微鼓囊些，似乎是不久前才死去的。 于肖肖虽然早已经见惯了尸体，但还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处理方式。 她将布娃娃连同尸体一起提到了贝莉面前，丢在地上，厉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贝莉不以为然地露出笑容，蹲下来将满地的猫狗尸体又沿着布娃娃身上的窟窿逐一塞了回去。 “不是很可爱吗？”她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发自内心，似乎并不觉得将猫狗做成布娃娃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不会离开、不会逃跑，永远只属于我……” -- 第78页 “现在我把它们转赠给安娜，安娜应该很喜欢布娃娃吧？” 话音刚落，贝莉的母亲就突然冲了上来，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里包含了太多的悲哀、愤怒与苦楚，径直将贝莉打翻在地。 这一幕发生的过于突然，连于肖肖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 贝莉的母亲将贝莉打翻在地后便没再管她，反倒担忧地看了看正对屋外的大门和窗户。 好在那里先前并没有人站着。 也就是说除了屋内几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看到猫狗的尸体从布娃娃里掉出来。 贝莉的母亲走过去将门窗统统合上。 合窗的过程中，于肖肖、林雪鸮和红鳞蛇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贝莉的母亲合窗后并没有如预想中一样拿着菜刀过来杀人灭口。 她确实是走过来了，但是手里拿着的并不是菜刀，而是一封从口袋里摸出的、边角有些翻卷的存折。 她的眼角爬满了年岁侵蚀出的皱纹。泪水从皱纹上滑过，洗刷着年岁赋予的沧桑。 她不断地恳求于肖肖几人，越说越是哽咽，“求求你们千万不要这件事说出去，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可以给，我把我全部的积蓄都给你们……” “不要说出去……求求你们不要说出去……说出去的话，小贝的前途就全都毁了……”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你的女儿在干这种事？” 于肖肖听懂了贝莉母亲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无情地拆穿道，“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你的女儿喜欢流浪小动物？” 贝莉的母亲惭愧地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而与她不同的是，贝莉虽然自被打翻后就一直躺在地下没有爬起来，但这一过程中，她全程捂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娜，眼神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热切。 安娜被贝莉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住红鳞蛇瑟瑟发抖。 红鳞蛇忍无可忍，强烈的母性催使着她站起来，指着贝莉的母亲破口骂道，“你看她看安娜的眼神，她到底还想对我的女儿做什么？是想把她做成像这些小猫小狗一样的布娃娃吗？” “她就是个怪胎吧？疯子、变态！让她把眼神收回去！” 贝莉的母亲听后看了一眼贝莉的表情，怒其不争地握紧了拳头。 她大概是真的心灰意冷无可奈何了，见贝莉仍然无视自己，眼中只有安娜，只好走过去狠踹了她几脚。 踹完后，她当着于肖肖的面，给贝莉还有三人跪了下来。 “我会重头教育这个孩子的，不会再让她做这种事了……” “所以求求你们，不要说出去、不要说出去……” 这确实是一位用心良苦的母亲。 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与众不同，私下里在做这种事了。 但是因为总是屡教不改，她又不敢让事情发酵，所以就只能作为一名帮凶一直在旁帮忙隐瞒。 “安娜你听到小贝妈妈刚才说的了吗？你想要将这件事公布出去吗？” 出于任务本身的考虑，于肖肖决定还是让安娜最先做出选择。 至于噩梦中的人选择的路线最后能否真正驱散噩梦，于肖肖也不敢打包票。 但她就是直觉，由安娜选出的结果肯定要比一味由自己来主导的结局要好。 安娜的身体仍在发抖，但在听到于肖肖的问题后，还是斗胆睁开眼睛，回过头去看了贝莉的母亲一眼。 女人悲恸的神情令人动容。 在打过贝莉以后，她又心疼地将贝莉抱了起来，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不停责备。 这一刻安娜犹豫了。 很快，她于心不忍地摇了摇头，用这一动作代替语言回答了于肖肖的疑问。 于肖肖尊重安娜的选择，告诉了贝莉的母亲自己这方的决定，“既然安娜这么选的话，为了孩子的前途，我们这边可以先不说出去。” “但是你们要在三天之内搬出这个村子，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的女儿来骚扰安娜了。” “搬、搬出去？”贝莉的母亲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于肖肖也不打算跟她客气，直接将利弊的天秤摆在了她的面前，“还是说，你想让全村人都知道你的女儿是一个变态？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话，你们母女二人在村子里也生存不下去了吧？” “比起这样，我觉得还是选择一个新的村子重新开始生活比较聪明一些。” 贝莉的母亲意识到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合上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作出允诺，“我这就收拾行礼，这就搬……” “三天之后我们会专程过来和村民确认的，希望你们不是在村子里换了个房子住，或者只是出去旅行一趟过段日子又重新搬回来。” 于肖肖说完这句话后，捧起椅子上的兔子人偶，用眼神示意红鳞蛇可以带着安娜跟自己离开了。 一行人推开屋门，准备走上村里的小道。 贝莉却忽然从背后喊住了于肖肖，语气不明地追问道，“安娜好像很怕我，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和她成为朋友了？” 于肖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贝莉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夫人，你明明在电话里和我说过，安娜连做梦都想和我一起玩游戏，所以你是在骗我吗？” -- 第79页 “这是一句实话，只是对象不是现在的你。”于肖肖如实奉告。 身后，贝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毫无预兆地就放声笑了起来，“现在的我？夫人你是什么意思呢？笑我迟了一步吗？” “我明明听村里一些人说你和老爷的关系并不好，一天到晚不在家里，为什么突然就对安娜这么好了？是为了抢走我的位置吗？” “你想多了，而且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于肖肖知道话题已近尾声，不再逗留，一边迈腿一边说完了最后一句打算送给贝莉的话，“离开这里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吧，趁着双手还干净前重新做人。” …… 被贝莉这么一闹，安娜已经彻底没有了逛街的心情。 于肖肖在征得她同意的前提下临时改变行程，登上马车离开村子，打道回府。 十分钟后，充满欧式风格的四轮马车已经在林间小道上走完了一半的归家行程。 车内平稳舒适，安娜在缓和心情以后就抱着兔子人偶和红鳞蛇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玩起了翻花绳的小游戏。 于肖肖没有参与游戏，默默地坐在另一侧。 她习惯性地在这种空闲时间点开电子投影屏查看任务进度，本意是想整理一下接下来的任务思路，结果就看到了任务栏里的安娜好感度数值似乎有些异常。 她明明记得从洋馆出发以前，安娜的好感度已经累计有90点了，只要再攒10点，就可以在驱散噩梦完成后成功与安娜缔结契约。 可是现在，安娜的好感度却只剩下78点。 为了确保不是电子投影屏数据更新不及时，她还特意看了看安娜头顶的粉色进度条。 然后她就注意到，这条粉色的好感度进度条居然一直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不停下滑！ 于肖肖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先前在洋馆里和红鳞蛇玩拍手游戏时，好感度明明还是在+1+1+1的。 左右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决定直接问安娜本人，“安娜，爸爸妈妈有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 安娜似乎不明白于肖肖为什么要这么问，歪了歪脑袋答道，“没有啊。”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澄澈透明，看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那难道是APP又出bug了？ APP立刻出声澄清，“主人，不是bug。系统任务栏中的好感度条本身只是对安娜意识中的好感进行实时监测，并进行具象化和数值化。” “系统只负责收集并展示这部分数据，而好感度的数据变化全都是由识海的主人安娜本身来决定的。” 既不是APP的监测出了问题，安娜也并没有讨厌自己。 那到底为什么好感度会突然开始下降呢？ 于肖肖收起电子投影屏，望着窗外逐渐向后退去的树木，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35章 捕捉进度90% 回到家后，于肖肖唤来一名女仆，让她带着安娜先去厨房吃些点心。 自己则准备留林雪鸮和红鳞蛇在大厅，一块讨论有关好感度数值异常下滑一事。 安娜的一只手被女仆牵着，另一只手紧抓着红鳞蛇的裤腿不放。 她赖在原地，可怜巴巴地说道，“安娜想和大家一起吃。” 于肖肖拒绝了她，“妈妈和爸爸还有兔子先生要讨论一些大人的事情，很快就讨论好，讨论完就去厨房陪安娜吃饭。” 安娜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继续撒娇道，“那安娜可以一起听吗？听完大家就可以一起去吃了。” 灵动的大眼睛配上楚楚可人的表情，当真是一款叫人心软妥协的利器。 只是可惜于肖肖并不是红鳞蛇，不会被这种手段蒙蔽双眼。 在红鳞蛇准备开口为安娜求情之前，于肖肖就先一步摇头拒绝了二人，“是小孩子不可以听的事。” 红鳞蛇砸吧砸吧嘴，将到嘴边的好听话又咽了回去。 安娜见红鳞蛇都没有办法了，这才鼓着脸颊气呼呼地跟着女仆走去了厨房。 厨房门合上后，于肖肖直到确认安娜的脚步声离得远了，这才把马车上看到的进度条倒退一事告诉了林雪鸮和红鳞蛇。 “倒退？”听到这一噩耗后，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 于肖肖不等他们回神，又一口气把「不是APP监测出了问题」以及「众人也没有被安娜所讨厌」这两点也一并说了。 “真的没有被讨厌吗？”林雪鸮听到这两点，无论如何都无法全部相信，“会不会是其实心理已经讨厌了，但是碍于面子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不是。”对于这一点，红鳞蛇作为平日与安娜最亲近的人是最有发言权的，“细节是不会骗人的，如果一个人讨厌你的话，那么她会从眼神、动作、选择各个方面来回避你。在我看来，安娜不仅没有讨厌我们，甚至还比之前更黏着我们了。” “那这是为什么？”林雪鸮抓了抓垂下来的兔子耳朵，百思不得其解。 红鳞蛇将目光投向于肖肖，问道，“主人你是最先注意到这一点的，已经有思路了吗？” “我在马车上时就一直在思考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于肖肖在脑海里梳理着自己的想法。 如她所见，最开始抵达这间宅邸，和安娜玩游戏做蛋糕的时候，安娜的好感一直都是在正向增长的。 -- 第80页 但此刻却变为了倒退，这中间必然存在着一个转折点。 这个转折点尤为关键。 所幸的是，因为进度条数值发现的及时，所以转折点出现的时间段也就被缩小到了今天下午。 下午发生了什么？ 带着安娜去了贝莉家。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贝莉身上？”红鳞蛇问。 于肖肖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你真的觉得是贝莉影响到了安娜吗？” 红鳞蛇不解，“什么意思？” “从安娜在贝莉家的反应就能看出来，现在的安娜对贝莉其实并不在意。”于肖肖井井有条地分析道，“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放贝莉一马。” “你的意思是和贝莉无关？”红鳞蛇陷入了思考瓶颈，她被于肖肖带得有些糊涂了，“但你刚才又说，带着安娜去了贝莉家这个转折点至关重要。” 于肖肖并不否认。 她看着红鳞蛇陷入了和自己先前一样的思考瓶颈，就干脆直接挑明了观点，“我在马车上时有过一段和你一样困惑。明明包括转折点在内的所有线索都指向贝莉，为什么仔细分析起来发现又和贝莉关系不大。” “所以我干脆停下来，暂时放弃了思考，去忘掉那些复杂的细节。” “然后我就看到了这件事的整体逻辑。” 整体逻辑是什么？不同于细节逻辑，只关注事件的框架。 他们这次捕捉安娜的任务也是有任务框架可循的——刷好感，驱散噩梦，捕捉安娜。 “这是一个双前提的任务对吧？”于肖肖着重提醒道，“必须要驱散噩梦，同时好感达到100才能完成。” 系统至今没有给出关于噩梦来袭总次数的数值提示，如果有的话，它是一定会给自己的。 这也就是说，噩梦今后可能还会无限次的刷新。 哪怕贝莉已经离开。 由此可以得出：贝莉其实并不等于噩梦——这是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弄错了的前提。 噩梦指的并不是特定的人，而是一件事。 如果事件可以无限次刷新，那么对任务的攻略其实就有了另一个版本的解读：在好感度达到100后，任意驱散某一次刷新出的噩梦，就可以完成任务。 如果是这样来看的话，100点的好感度才是通关的必要前提，相对来说后续还会无限刷新的噩梦事件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果好感达到了100，我们又碰巧完成了某一次的噩梦驱散，识海之行就结束了。” 于肖肖说到了关键的地方，语调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识破阴谋的冷意，“所以为了不让任务结束，能够动手脚的地方就只有好感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觉得最大受利者会是谁呢？” “安娜？”红鳞蛇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显得有些动摇，“你的意思是……她一直在骗我们……” “她……一直保留着邪祟时的意识？” 于肖肖没有百分之百的包票，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死。 毕竟以上结论全都是在整体逻辑的前提下得出的，现在重新放眼细节，就连她都还有一些疑点没能弄清。 但是如果想要弄清的话，安娜是肯定不会亲口解答的，那么就只能靠自己这边主动试探出来了。 “我需要你们配合我演一出戏来验证这些理论的真假。”于肖肖对红鳞蛇和林雪鸮提出了自己的请求，“验证的时间就在明天一早发生的噩梦事件里。” 红鳞蛇面露不解，林雪鸮则从小憩中睁开一只好奇的眼睛。 于肖肖同他们凑得近了一些，小声告诉了二人自己的计划。 说完，林雪鸮咧开嘴角，满怀期待地笑了。 他看起来似乎跃跃欲试。 红鳞蛇也露出了意料之中的担忧神情。 “真的一定要这样吗？”红鳞蛇问。 于肖肖坚定地答道，“如果安娜执意不肯让好感度达到100，那么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取胜。” “比起永无止境的竹篮打水，不如趁此机会赌一把。” “赌赢了，拿到契约，成功进货。” “赌输了……大不了今晚白忙一趟……” …… 凌晨三点，红鳞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静下心来歇息。 白天于肖肖跟她说的话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来回辗转了一会儿，最后干脆披衣走出屋子，先是去安娜房间里检查了一下安娜是否入睡，然后就踱步去了书房。 和预想中一样，于肖肖还坐在这里。 月光笼罩的书房内，于肖肖孤身独坐的身影显得有几分萧索。 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坐在窗户边上，两手交叉置于唇边，像是在脑内进行某种思考。 她虽然之前风轻云淡地说着「大不了白忙一趟」，但应该是真的很想破局，和安娜签订契约进货了。 红磷蛇和于肖肖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在这短短的一段相处时间里，她对于肖肖最深的几个印象就是冷淡，厉害，以及很重视自己的店。 平时看起来有些不食烟火，不过在开店做生意这方面，又十分的有人情味。 她比自己要强上很多，可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红鳞蛇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切她一句，“主人，时间不早了，您还在思考安娜的事情吗？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休息一下吧。” -- 第81页 于肖肖早就注意到了红鳞蛇站在门外。 她原以为红鳞蛇应该会就白天的事情询问自己一些问题，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红鳞蛇一开口居然是催促自己去休息。 心里一时间暖暖的。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累，“我在等噩梦。” 红磷蛇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时间啊，“噩梦不是明天早上才来吗？” “确实理论上来说噩梦来袭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于肖肖作为APP的拥有者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也有着自己的顾虑，“可谁也不能保证噩梦出现前不会有预兆。” 预兆是一场游戏的序幕，从序幕开始就已然杀机四伏。 她见过太多轻视序幕而丧命的生生例子。 “主人你……”真的是太认真了。 红鳞蛇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无奈地摇了摇头，叮嘱了于肖肖一句「注意休息」后就准备离开，不打扰她思考了。 就在这时，洋馆一楼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红鳞蛇停在了书房门口，于肖肖眼前一亮，“来了。” 隔一分钟后，大厅内的守夜女仆将电话转接到了书房里来。 电话接通，对面果不其然依旧是那个令人喜欢不起来的声音。 “马上就要搬家了，可以让我最后听一次安娜的声音吗？”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凌晨三点还能打电话上门问这种事的家伙，十个里面十个都是变态。 于肖肖没有回答电话那头的贝莉，贝莉也听不到她的说话声。 但是贝莉并不在意，仍在自顾自地说着，“可以给我一张安娜的照片吗？” 虽然知道这个大概就是噩梦的前兆，但于肖肖还是想要当场挂掉电话。 “我可以拿走一件安娜的东西作为日后的纪念吗？” 大概是因为连着说完三句话后都没有得到回应，贝莉也不再继续开口了。 直到电话挂断以前，她一直都在电话那头阴森森地笑，笑声中偶尔夹杂着风声的杂音。 挂掉电话的前夕，她留下了最后一句像是在宣告开战的话，“不愿意吗？那我自己来拿吧。” 于肖肖将电话听筒放回座驾，心头泛着一股嫌恶的情绪，面色也不是太好。 红鳞蛇都不肖细想，一猜就猜到了，“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贝莉？” 于肖肖点头，姑且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更为重要的事情上，“接下来就要拜托你和林雪鸮了，请务必按照白天说的计划行事。” “放心吧。”红鳞蛇很知分寸，虽然她很喜欢安娜，但是比起于肖肖的任务，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我去转告那只沙雕。”说完，她带上了书房的门。 红鳞蛇走后不久，大概也就五六分钟以后，于肖肖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骚动。 因为夜深人静，所以楼下那些被惊醒的女仆们的动静就变得格外清晰。 “过来过来，你们来窗边看，怎么村子那边的天变红了？” “今天的日出这么早的吗？” “日个棒槌的出啊！那是火！山火！” “起火了！” 于肖肖起身打开落地窗户，走到了阳台上望着火光冲天的方向。 目之所及，白日里造访过的村庄已经陷入了一片汪洋火海，火海将那片区域的夜空都染成了赤红。 今夜有风，山中植被覆盖茂密。如果放任村子继续烧下去的话，那么顺着森林蔓延到洋馆附近只会是迟早的事。 于肖肖不禁有些感慨。 虽然她早已猜到贝莉很可能还会有反扑，但没想到这个疯子居然会做到这一步。 果然有的时候，极端的人类比邪祟还要可怕百倍。 第36章 捕捉进度100% 月光透过窗户铺开在柔软的被子上。 躺在床上的安娜睁开了眼睛，甜杏形状的眼眶里，一对蓝宝石色的瞳孔显得格外晶莹。 床头柜上的企鹅闹钟显示时间是凌晨2点34分。 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金色的发丝扫过手背，堪堪垂落至腰间。 她抬起头，像是还没睡醒一样表情木讷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兔子先生不在，妈妈不在，爸爸也不在…… 她保持着头脑放空的状态，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发呆的过程中，脑子逐渐清醒，她似有所觉，扭头看向了摆放在衣橱角落里的落地镜。 她穿着毛绒拖鞋走了过去，每走一步，窗外的圆月就像是快要坏掉的灯泡一样忽然黯淡下去，又忽然亮起。 走到某一步时，屋外忽然起风了。 趴在玻璃窗上的喜阴植物在风中张牙舞爪。 房间里的墙纸缓缓渗出浓稠的血液，书柜上的八音盒自动播放起来，曲子是一首诡异的童谣。 安娜终于走到了镜子前。 她伸出右手按上镜面，掌下，镜片「啪」地一声，炸开了一圈蛛网状的裂纹。 窗外的圆月在蓝红之间扑朔许久，于某一刻终于彻底切换，变作了一轮猩红的血月。 镜子外，房间依然温馨静谧。安娜穿着蓬松的小睡裙站在地板上，脸蛋精致，睡眼朦胧。 而在镜子内，倒映出的房间已是腐朽破败，八音盒无声地转动，可爱的毛绒公仔们也全都变成了狰狞的布娃娃与人偶。 -- 第82页 一个全身包裹着染血绷带的独眼女孩正站在正对面，直勾勾地盯着安娜。 她问，“玩得开心吗？” 安娜答，“开心。” 她问，“喜欢这个梦吗？” 安娜回答，“喜欢。” 她又问，“想一直持续下去吗？” 安娜，“想。” 她们口中的梦，指的就是这片识海。 识海是什么？就是脑中的精神世界。 作为枉死的邪祟，她的精神世界里已经只剩下死前的种种遭遇。 她在这个地方一遍遍地重复着轮回，不断地重生在这个家，不断地面对着父亲与母亲的虚伪，不断地面对贝莉的游戏邀请。 她不断不断地饱受临死前的折磨。 又不断不断地被折磨致死…… 在这样的轮回中，她从一个只会无助啼哭的小女孩逐渐变成了内心充满怨憎的邪祟。 既然逃不掉，她就只能学着去保护自己。 她被迫扭曲，被迫忘记了人性，彻底沦为了一只怪物。 内心崩塌，里世界顺应构筑，洋馆变成了一个令人类望而生畏的存在。 她不停杀戮，不停地邀请旅人参与自己的游戏，不停地想要寻到贝莉向她复仇…… 然后她成为了一只5星。 可尽管如此，她也并不是只剩下怨恨。 她还有满心的悲哀无处倾诉。 为什么不幸的只有自己？为什么父亲母亲要抛弃自己？为什么贝莉要以迫害自己为乐？ 哪怕早已经习惯了精神世界里的轮回，可每当新的轮回开启时，她依然希望能出现一个人来陪伴自己，站在自己这边，愿意站出一步保护自己。 …… 几天前，她注意到有人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然后兔子先生就突然会说话了。 妈妈不再沉迷于写信，虽然话比以前少了许多，但是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充满嫌恶。 爸爸也不再酗酒，不再整天外宿，会花很多很多的时间陪自己玩不会弄痛身体的游戏了。 明明应该照常进行的轮回，大家却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变掉了。 “好喜欢现在的大家，好喜欢这段梦境，好希望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安娜的呢喃又轻又柔。 她看起来好像是在和镜子里缠着的绷带安娜说话，但是如果同时看着她的脸和镜子里的安娜的话，就会发现她其实一直都是在自言自语。 包括之前的问答。 她知道自己变得贪心了，明明最开始只是想要有人能来陪自己一段时间，只要能让自己感受到被珍视被保护就足够了。 只要满足这些，自己就愿意放过他。 可是现在，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小小的愿望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了。 她很贪婪，她不想让这个轮回结束。 她想要大家一直留下来陪着她…… 门外，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安娜敏锐察觉，立刻跑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像个乖孩子一样静静地装睡。 屋内和镜中的一切也都在门被推开之前恢复了正常。 门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红鳞蛇站在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两眼，见安娜是在安睡，便又轻手轻脚地合上大门，准备去书房一趟。 大门合上后，床上的安娜重新睁眼，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 凌晨3点12分，洋馆里起了骚动。 安娜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母亲就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将她从床上牵了起来，“安娜，山里起火了，火很快会烧到这里，我们要抓紧时间逃到山下。” “起、起火了？”安娜非常意外，因为在之前的轮回里都没有发生过这类事件。 难道是因为父亲母亲他们赶走了贝莉，所以才导致起火事件出现了吗？ 安娜没有多问，配合着母亲快速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10分钟后，她们来到楼下，登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眼看车门要关，安娜却没能见到父亲，连忙焦急地问道，“妈妈，爸爸呢？” “爸爸带着女仆和家丁们去砍树挖隔离带了。”母亲一边解释，一边关上了马车的门，“今晚有风，火势蔓延得很快，要不了多久就会烧到洋馆来的。” “爸爸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留了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跑得越快越好，等爸爸隔离带挖好肯定就会跟上来了。” 说完，她雷厉风行地通知车夫，“出发。” “爸爸真的会跟上来吗？”车轱辘不停转动，洋馆被逐渐留在了身后。 安娜始终放心不下留在洋馆的父亲，抱紧兔子人偶忧心忡忡地望着母亲。 母亲只能抱着她安慰道，“真的会跟上来的，妈妈和他约好的。” 连接洋馆的山道并不多，只有唯二的两条，这两条还是安娜一家搬来山中时特意花钱请人辟的。 其中一条连接着村庄，此时已被大火吞没，另一条则连接着后山。 马车顺着仅剩的一条山路往山下跑。 山道黑漆漆的，草丛又多，很难看清是否有野生动物藏身。 眼看即将拐弯，一道黑影突然从草丛里蹿了出来，马车来不及刹车，直接将黑影撞飞。 马车也因为惯性使然侧翻在了路边。 -- 第83页 安娜在母亲的保护下没有受伤，她们打开车门爬了出去。 “哎呀，麻烦了。”车夫看起来只受了一些皮外伤。 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马车的状况，发现有一个轱辘已经飞出去了，“这黑灯瞎火的，去哪捡呢……”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点燃。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成为了森林黑暗中最瞩目的焦点。 “咔嚓——”斧头落下，鲜血四溅，打火机连同断手一道掉在了地上。 打火机引燃附近的灌木，火势蔓延开来，将不远处贝莉拖曳斧头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终于等到你们了……”她的右腿看起来形状有些不太正常，联系起刚才有东西被马车撞飞，那么极大可能被撞飞的东西就是贝莉。 “安娜，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了……”她分明已经断了一条腿，却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般，一瘸一拐地朝安娜靠近。 “给我留下一点你的纪念品吧……” “不要！”安娜抱紧母亲，脑海中浮现起曾经无数次被贝莉剥皮拆骨的经历。 断了手的车夫举起随身携带的马鞭抽向贝莉，分明力道很大，可是贝莉的手就好像是用胶水和斧头粘在了一起一样，愣是没有松开。 她扭头看了一眼车夫，就像是在看一个碍事的垃圾。 贝莉挥着斧头朝车夫砍去。 车夫说到底是一名成年男性，倒也能够和她僵持几轮。 “夫人，你带着小姐赶快去山下报警。” 这个时代的手机似乎并不是常见物品，离了有线电话，人与人之间便成了一座孤岛。 母亲抓着安娜便往山下跑。 一片漆黑之中，她们无数次被石头和藤蔓绊倒，又无数次爬起来继续往印象中的山下赶。 之所以说是印象中的山下，是因为为了避免被贝莉追上，她们暂时偏离了山道钻进了森林。 森林里很容易迷失方向，但总的来说，朝地势向下的地方跑就对了。 这一过程中，她们既不敢跑得太慢被火追上，也不敢跑得太快弄出动静。 兜兜转转不知跑了多久，她们终于跑不动了。 母亲带着安娜暂时停下，双手搭着她的肩膀问道，“安娜累了吗？” 安娜连忙摇头。 “那我们一会……”母亲的话还没说完，直线距离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就响起了贝莉的呼唤。 “安娜，你在哪呀安娜……”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笑意，仿佛是一只徘徊在森林中沉迷于狩猎的恶鬼。 母亲连忙闭嘴，带着安娜慢慢倒退，躲进了一堆灌木后面。 但不知是因为森林太静还是贝莉的听力太好，她很快就找了过来。 安娜和母亲捂嘴不敢出声也不敢继续动作。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蛐蛐的叫声和远处树木被火舌舔舐的「噼啪」声。 “安娜你躲在这里吗？” “是打算和我玩躲猫猫的游戏吗？” “如果找到了，可以把你的头当成奖励给我带走吗？” 窸窸窣窣的动静在不远处响起，似乎是贝莉正在挨个翻找附近的草丛。 如果按她这个节奏找下去的话，找到这里只会是迟早的事。 绝望之际，怀中的兔子人偶挣扎着从安娜怀里跳出来，比划了一会手势。 安娜没能看懂，但猜到了它的意思是要替自己去吸引贝莉。 安娜连连摇头。 兔子人偶摊开双手，似乎是在表示，除了这样你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安娜有些动摇，但还是忍住了。 兔子人偶无声地摇了摇头，沿着草丛跑到了另一侧方向，然后特意发出动静。 “哦？在这里吗？”贝莉果然上钩了。 等到兔子人偶带着贝莉跑远以后，母亲这才将安娜抱了起来，继续朝山下逃离。 一口气跑了不知有多久，也许三十分钟，也许几个小时。 黑暗总是容易让人忘掉时间这个概念。 跑着跑着，母亲终于体力不支，外加踩到了一块石头，狠狠地摔在地上。 安娜也连带着摔了一跤，但她并不觉得很痛，连忙跑过去搀扶母亲。 随后她就发现，母亲并不是因为踩到石头摔倒的，而是踩上了一个捕兽夹。 踩上捕兽夹的猎物无一能够逃脱断骨的命运。 母亲脸色苍白，试图想将捕兽夹掰开，但奈何手劲太小，掰得异常艰难。 “安娜，你一个人可以跑吗？”母亲似乎是放弃了，这样问了安娜一句。 安娜心中「咯噔」一声。 她是可以跑的，但此时此刻她也知道留母亲孤身一人在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父亲不在这，兔子先生去引走贝莉下落不明，如果再将母亲抛下的话，后面的路，自己就又是一个人了。 所以她选择了撒谎，“安娜跑不动了……” 母亲没有说话，伸手抱住了安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天亮了。 天亮后，森林褪去了黑暗，这对于狩猎者来说无异于开拓了视野范围。而对于被追逐的猎物来说，便是少了一层掩护的屏障。 母亲好不容易摘掉了捕兽夹，瘸着腿带着安娜先去河边找了个能够藏身的地方。 这样一来，靠近水源的话，就算大火烧过来应该也还有逃走的余地。 -- 第84页 …… 上午十点左右，在藏身之所休息的安娜忽然听见森林中的某处响起了父亲的呼唤。 “安娜，亲爱的，你们在哪？” 安娜心中一喜。 父亲没事，父亲来找他们了。 可是下一刻，她的心又沉入了谷底。 因为她听到了贝莉在大声地回应着父亲，“哎呀，这里怎么有一个昏倒的小女孩？快来人呀！” “爸爸！不要过去！”安娜没有多想，忙不迭朝父亲发出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母亲在身后努力地尝试跟上她。 很快，她们穿过草丛，在一片狭窄的林间空地上看到了这样一幕： 父亲倚着树干坐倒在地，瞳孔已经失去了光泽。 他的马甲的胸口上有一道自右向左的劈伤，伤口很深，血已将马甲染红了大半，就连附近地面上的土壤都因为吸收了充足的血液而变得深红。 安娜瞳孔震颤，短暂的窒息过后连忙扑了上去，不停地摇晃他的胳膊，“爸爸，你醒醒……” 尸体和血液还带着温度，应该是才死去不久。 “啊，安娜，你果然上钩了……”浑身是血的贝莉从一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方位正好是母亲的身后。 斧头从至高处挥下，劈上了母亲的后背。 母亲应声倒地。因为剧痛，她的表情已经扭曲成了一团。 “安娜，快跑……”可她仍在尝试去保护安娜。 “啊，吵死了……”贝莉俯下身，将一针管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注入了母亲的脖颈。 很快，母亲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紧绷的手指向前伸了伸，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但只在空中定格了一会后就无力地坠了下来。 安娜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眼眶边缘有泪水闪烁，头顶的天空忽然「啪」地裂开了很多道缝隙。 缝隙的那头是浑浊扭曲的黑红颜色。 “爸爸、妈妈……”安娜望着两名至亲的尸体，意识到自己的这场美梦已经被完完全全地破坏了。 贝莉作为梦中人，对头顶的异状浑然不觉，甚至还在添油加醋，“还有你的那个兔子人偶，当时是它推我下天台的对吧？” 她合眼笑了起来，半是炫耀半是邀功地说道，“我已经用斧子把它剁碎了哦。” “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人偶，我还以为它的身体里藏了个人呢，结果剖开一看，也只是棉花而已嘛。” “说起来之后要怎么处理你爸爸妈妈的尸体呢？” “要不也一起剖开来看看吧？然后塞满棉花，做成大人的人偶！” “啪——”头顶似乎有碎片掉落下来，裂缝蔓延得更加严重了。 “贝莉……”当安娜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已经爬满了和喜阴植物一样交错纵横的血丝。 她的皮肤缓缓剥落，手指自动断裂，一颗眼球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在只剩下血肉躯体的安娜身边拼凑出了另外一副皮囊。 绷带犹如蟒蛇一般从头顶的缝隙中延伸出来，一部分替两位安娜包扎伤口，另一部分则直直袭向眼前的贝莉。 “这、这是什么……”贝莉试着用斧头挥砍，但是不知为何这些分明看起来很软的布条就是没有办法砍断。 绷带缠上她的手脚、脖颈，从不同的方向撕拉拽扯。 她的身体被扯得有些变形。 只是她的关注点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一如既往地注视着眼前的安娜。 “多么美丽……” 她的一条胳膊断开。 “是我梦寐以求的布娃娃……” 她的双脚撕裂。 “好想……好想亲手触碰到……” 她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在被绷带甩开以后，又在地上匍匐前行，缓缓爬向安娜。 直到她仅剩的一只手快要触碰到安娜的鞋尖时，那些在旁蓄势待发的绷带忽然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一拥而上，迅速收紧。 直到头颅飞出去的那一刻，贝莉的脸上犹自挂着渴望的神情。 安娜着实厌恶，直接用绷带将这个球体碾了个稀巴烂。 …… 随着贝莉的彻底消亡，识海再也支撑不住安娜汹涌的杀意，开始崩塌。 漫天的绷带群魔乱舞，象征着安娜逐渐泯灭的最后一丝人性。 就在头顶的破洞将要扩散到一半之际，安娜忽然觉察到身后有东西在靠近。 她本能地驱使绷带袭了过去，结果绷带就被几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影子接住，固定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安娜认出了这是于肖肖的能力，旋即意识道，“原来进入我的意识的是你们三个吗……” “我早该想到的……” 本该是尸体的母亲此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正拿着几支从贝莉尸块身上找到的药剂瓶在查看。 兔子先生完完整整地坐在草丛边，瞳孔恢复光彩的父亲正站在自己身后。 一瞬间，视线交汇，父亲半跪下来，将她径直搂入了怀里。 这一幕仿佛时光倒流，却又那么的让她梦寐以求，以至于连世界崩塌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她支撑着自己的人性，只为能够感受得再久一点……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一旁，于肖肖注意到识海的崩塌在减缓，意识到这场赌局自己应该是稳赢了。 -- 第85页 安娜看了她一眼，眼神已然没有了邪祟该有的凶狠。 看态度似乎是可以随意问了。 于肖肖便如实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让进度条倒退的？” 理论上安娜察觉不到APP的存在，也就看不到好感进度条，所以她是如何猜到自己是在刷好感又从中作梗的呢？ 于肖肖想了很久，一直得不出合理的答案，所以她决定直接问安娜本人。 “什么倒退？”安娜居然没听明白，“进度条又是什么？” 于肖肖看着安娜的反应，心里更加困惑了。 难道她不知道进度条的事情吗？ 那好感度为什么会出现-1-1-1的情况…… 头顶，识海的崩塌仍在继续，时间不允许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考虑到要以大局为重，于肖肖姑且放下疑惑，再次向安娜伸出右手，提出了合作的请求。 “之前你已经拒绝了我几次，但只要最后契约能够达成，我都可以忽略不计。” “我这边开出的条件是：契约可以修补你的识海，同时我可以将你的一部分意识带离洋馆，和我们一起工作生活。” “你只需要提供你的布娃娃给我，我每个月可以给你工资，你可以选择继续去找贝莉，也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 “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不比留在你的识海里过家家有趣的多吗？” “住……住在一起？”安娜绷带下的脸颊浮现红晕，显然是心动了。 她连忙看了一圈在场众人，最后回过头去望着红鳞蛇，“真的可以住在一起吗？” “和爸爸妈妈还有兔子先生……永远住在一起？” 此话一出，于肖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完全是在用一种谈生意的口吻与安娜做着交易，而安娜的出发点却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她是一个纯真的孩子，自己却已经不是一个天真的大人了。 “原来如此……” 以想要「完整的家」为前提的话，之前的问题就能够说得通了。 安娜「本人不知道进度条存在」、「无意之中导致进度条变化」、「她越来越黏着大家」，以这几点为假设进行推导的话…… 那么就可以得出，其实并不是数值在倒退，而是因为安娜变得越来越贪心，欲望开始膨胀，所以进度条的整体上限增加了？ +1+1也并不是单纯的增加1点，而是+1%，所以才会给自己造成一种数值在倒退的错觉？ 啊，原来是这样吗…… “好啊，安娜想和大家住在一起！” 虽然脸上缠满了可怖的绷带，但在这一刻，安娜忘记了自己的相貌。 她仍然像个爱撒娇的孩子那样回身抱住了红鳞蛇，源源不断地提出自己的请求，“住在一起以后，安娜要和爸爸妈妈还有兔子先生每天、每天、每天都玩游戏，不会弄痛不会流血的那种……” “安娜还要学习做巧克力蛋糕……” “还要、还要……” “还要努力工作！” …… 契约结成，众人头顶的识海裂缝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催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在等待修复完成和被传送出识海的空档期间，于肖肖干脆点开了电子投影屏。 屏幕上已经刷新出了很多条新的消息。 APP：恭喜主人成功还原人偶洋馆里的真相，取得全部游戏的胜利。 APP：恭喜主人完成任务「安娜与贝莉」，获得奖励【邪祟自动采集链（低星）】，考虑到奖励的特殊性，现已自动投入使用。 APP：恭喜主人成功捕捉5星邪祟人偶安娜，并与之签订契约。 APP：布娃娃数据分析中，报告请于明日中午12点后在系统内查收…… 第37章 虚构张家 现世。 凌晨5点52分。 夜幕还未完全褪去，天空的底色是神秘的灰蓝。蛋花一样的絮状云朵在这片底色上无规律地四散分布。 高处风动，推动着整片天空向山背后缓缓移去。 林中十分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好奇地歪头张望洋馆大院里的动静。 院中，几名巨型人偶正在搬运失去意识的天师。 于肖肖坐在靠近庭院的一楼房间里，正借着从萧萌腰包中找到的纸和笔，在面前落满灰尘的桌子上写信。 她文思泉涌，下笔流畅，很快就将构思好的内容呈现在了纸上。 写完以后，她又下意识地在空余的白纸上画下了一支针管和药剂瓶。 她的思绪回到了识海之中，贝莉死亡前不久。 她在思考，为什么贝莉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会有抗生素和镇静剂这两种东西？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如果是从家里拿的话，一般的家庭真的会储备镇静剂和抗生素吗？ 而且贝莉一个孩子，总不可能是自己研究出用尸体来做布娃娃的吧？ 真的不是因为看到了制作的全过程，所以才学会的吗？ 话说……贝莉的裁缝母亲是不是有说过贝莉的父亲在外地打工来着…… 她的父亲……真的有在外地打工吗？ 于肖肖想到这里，停下了思路。 推测中的这些人早已经老死在了历史之中，再追溯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 第86页 她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再纠结，将画着针管和药剂瓶的纸张揉成一团，丢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随后将先前写好的书信方方正正折好，沿着走廊从大门走出了洋馆。 院子里，一只人偶正在林雪鸮的指挥下扛着萧萌，将她摆到了指定位置，与一众不知是死是活的天师们保持整齐的队列一字排开。 “妈妈，为什么要救天师呢？”安娜没有参与指挥，而是坐在洋馆走廊的栏杆上放任林雪鸮胡作非为。 于肖肖还是无法适应安娜称呼自己为「妈妈」，但她也不会刻意去纠正这一点。 面对安娜的疑问，她回答道，“马上要到美食街的营业时间了，回去的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们……” 说着，她将叠好的书信放在了萧萌的手里。 “好啊。”安娜答应了，同时操纵绷带将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交到了于肖肖手里。 于肖肖轻轻接过，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物件。 这是两个巴掌大的绑定款公仔，造型是一只兔子和一位小女孩手牵着手。 兔子和小女孩没有浑身是血的恐怖外貌，看起来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主人公一样笑容灿烂、单纯可爱。 因为有灵魂寄宿在内，所以挂件看起来比市面上贩售的任何品牌的玩具都要灵动。 “太好了，安娜好期待外面的世界……”交出力量后，以坐在栏杆上的安娜为中心，四周的里世界快速收拢。 两秒后，安娜的本体就连同里世界从所有人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清晨的风拂面而过，于肖肖的视线从安娜消失的地方缓缓上移。 不知是将要日出还是其它的缘故，面前这座壮观的洋馆大楼似乎少了一抹阴森色彩。 …… 回去途中，众人乘坐在一只身形雪白的鹏鸟背上。 白色是天空中很好的保护色。为了避免引人注目，鹏鸟的飞行路径选定在了平流层上方，偶尔遇到飞机也会暂时抵达中间层。 这只鹏鸟不知道是林雪鸮从哪里召来的，有着一双比机翼还要宽阔的翅膀。 它目光锐利，气势披靡，身上有着一股干净的风雪气息，似乎来自于某座圣洁的高山之巅。 如果不是林雪鸮将它召来的话，于肖肖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神鸟。 路上，安娜又问起了那封信上的内容。 为了满足这个孩子的好奇心，于肖肖就将信上的内容简短交待了。 信里的内容其实很简单，自己留给萧萌的信息一共只有三点： 1.洋馆里的五星邪祟已经如她所愿被完全消灭了； 2.仍然无法通过此行断言一切为萧雨的计策； 3.张三的身份…… 关于第三点，于肖肖杜撰出了一个用来诓骗萧家的版本。 即她捏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张家。 故事里，世间的修道家族千千万，张家是一直没有入世加入警署的天师家族之一。 张家的弟子们神秘又强大，会带着自己的契约古兽，为了族内信奉的理念云游四海斩妖除魔。 她名为张三，此行只为消灭为祸一方的邪祟，不为任何利益方效力，如今功成便要身退，继续云游去下一个地点解救百姓疾苦。 所以恕自己不能等到他们醒过来…… “哈哈哈……” 林雪鸮听于肖肖复述完信里的内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在鹏鸟背上前仰后翻，毫无形象可言，“笑死我了，你这是在写小说吗？还写得和真的一样，那群天师会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至少能干扰到他们的想法。”让他们不会在从萧萌嘴里获悉「张三」这个人物的时候，直接往「萧雨」身上想。 于肖肖自有她的打算，可不知为什么，被林雪鸮这么「哈哈」一笑，就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一样。 她凉凉地瞥了林雪鸮一眼，有股想用东西把他嘴巴堵上的冲动。 不过考虑到现在自己正坐在林雪鸮找来的交通工具上，忍了忍也就没有出手。 她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这些也不完全是虚构的。” 毕竟世上确实还存在着部分避世不出的修行家族，哪怕是中央警署都做不到掌握它们的全部信息资料。 而自己只是在此基础上，借用他们的知识盲区编造了一个谎言。 一旦因为盲区无从下手，对未知的恐惧便会催使他们第一时间展开调查。 可是调查又毫无进展。 这时，迷茫就会催使他们开始猜忌。他们会不断地去假设又不断地去推翻自己的假设，以至于变得忐忑难安。 这种状况会持续到他们找到一个「真相」来搪塞自己的不安为止。 这个时候，只要自己一直坚持并宣扬张家的存在，那么即便是假的，也会有很多警署的天师信以为真。 如此一来，张三这个身处天师阵营一方的人设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站住脚了。 这就是戈培尔效应。 “不愧是主人。” “妈妈好厉害！” 鹏背上，红鳞蛇和安娜发出了与林雪鸮截然不同的惊呼。 于肖肖觉得，这样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 上午6点19分，鹏鸟抵达美食街上空。 -- 第87页 于肖肖雾化身躯，林雪鸮变回原型带着红鳞蛇与安娜平稳降落。 这个时间的美食街一如既往的安静。 于肖肖沿着街道走回临时居住的仓库门前，熟练地用钥匙开锁，拽下铁链，推开玻璃门，带着安娜走进屋内。 屋子里并不宽敞，因为是临时性的居所，所以装修和物件的摆放也很随意，完全比不上安娜在洋馆里的房间。 但是安娜没有表现出嫌弃，反而一直睁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于肖肖就干脆把她放在了桌子上，让她能够自由行动。 她沿着桌子的边缘走了一圈，越看越是激动，指着头顶悬挂的吊灯问众人，“这个这个，这个是什么？” 红鳞蛇绕着桌腿爬上门口的柜子，向安娜解释道，“是有着漂亮灯罩的「灯」哦。” 她用尾巴拨开了吊灯开关，随后循着连接天花板的架子爬了上去，缠在了灯罩外围，让灯光穿过自己身上的宝石。 瞬间，屋内变得五彩斑斓。 “哇！”安娜的眼睛里有星星在闪烁。 她下意识后退想要看清天花板的全貌，结果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摆放在桌面上的瓷碗。 瓷碗里盛着一些泛着酸甜气息的黄色水果。 她踮起脚尖趴在碗边看了看，指着这些黄色的果肉问道，“这是什么呀？” 红鳞蛇解释道，“是一种水果，叫凤梨。” “水果？”安娜伸手掰了一小块下来尝味，结果被酸得连连跳脚。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安娜问些什么，红鳞蛇都十分耐心地一一给她讲解了。 直到她看到于肖肖掏出手机。 “这是什么？”安娜跳下桌子走到于肖肖脚边，好奇地张望着她手里那个黑黑扁扁的东西。 于肖肖觉得比起解释，还是让她直观地看一看会更容易理解，于是俯下身去将安娜捡起来放在了大腿上，让她看着自己是如何操作手机的。 一旁，红鳞蛇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 不过这个表情在玉米蛇的脸上显现得并不明显。 在安娜的认真注视下，于肖肖点开手机屏幕打开了某款软件，在软件自带的搜索框里输入了「#商城系统M68686868」。 按下确认按钮，页面跳转，成功进入商城。 “咦？”商城页面跳转出来后，月销量这个最为醒目的数据自然也就第一时间落入了于肖肖眼中。 她看了看一夜之间涨上去的销量，又看了看灰下去的购买按钮和清零的库存，不禁陷入沉思。 一个晚上过去，试用款药剂居然卖完了？ 虽然自己中途也拿走了十几瓶，但剩下的三四十瓶居然卖的这么快吗？ 自己添加的购买限制条件可不少啊…… 抱着狐疑的态度，她打开评论区，想要看一看购买者的使用反馈。 毕竟获取反馈完善产品才是她上架这些试用款回血药剂的根本目的。 然后她就发现，类似于「我觉得药剂口感还要改良」、「我喝下后有些不良反应」、「我提议上架后定价XX元」这样的正常评论统统没有。 放眼望去，评论区里竟然全都是一些画风很奇怪的留言…… 第38章 自动采集链（低星） 放眼望去，评论区里竟然全都是一些画风奇怪的留言…… “喝完以后居然长出了猫耳，震惊。” “我是男的，喝完居然变成了三花猫，这合理吗？” “女朋友被布娃娃弄伤后买来喝了一瓶，不得不说战损猫娘真的是太棒了「擦鼻血」，就是持续时间好短，之后再想买就售罄了呜呜呜。” “一路看下来只有我变成了豹子吗？变成豹子的概率是不是很低啊？” “蹭蹭小豹子。” “吸吸欧气。” “听说一共只上架了60瓶，喝不够求量产QAQ。” “店主之后还会上架其他口味吗？我西瓜过敏，想尝尝榴莲味和螺蛳粉口味的。” “重口味星人申请挑战鲱鱼罐头汤口味。” “妈的楼上好狠。” “超物理秒传送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只花2.5元就体验到了一把，爽到！” “爽到+1。” “爽到+2。” “打乱队形，我也想跟你们一样爽QwQ，但是来迟了一步。” “谢邀，断手一只，忍着没喝，已去医院截肢。现出售一瓶全新未开封的「猫娘药剂」回血，要的带价，截止中午十二点卖给出价最高的。” 下方的跟评区立刻变成了拍卖会现场： 【一楼】：我出100收！话说楼主你宁愿截肢都要留着卖是认真的吗？ 【二楼】：楼主是个狠人，冲着这份气魄，我出1000！ 【三楼】：5000卖不卖？ 【四楼】：我出1万收，拿来做视频素材，后续收益和楼主分红10%，干不干？ …… 竞拍跟评数量越来越多，几乎每秒刷新都能多出3-5条最新发言。 完全跟不上出价节奏的路人游客纷纷表示：原来这个世界上富婆这么多，只有我最穷？别卷了别卷了…… 于肖肖将评论一路翻到底，这才看到零星几条正经讨论回血效果的留言。 她难以置信地观望着评论的走向趋势，许久无法反应过来。 -- 第88页 虽然她早已经想到在布娃娃肆虐、失血症泛滥的大环境下，回血药剂会成为吸引人类注意的存在。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最后让回血药剂火起来的真正原因居然不是「回血」，而是野兽因子和因为野兽因子长出的猫耳…… 所以自己的判断为什么会出错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被封印了百年，所以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自己明明也有在好好学习啊，可是好像还是理解不了现在年轻人的口味…… 莫非……这就是代沟？ 意识到这一点后，于肖肖反而坦然接受了自己就是个百岁老人的现实，也不想再去纠结当代年轻人的喜好问题了。 她想得很透彻。 既然不理解，就不要强迫自己去强行理解。 老人家也是有老人家的优势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那就是自己比很多初出茅庐做生意的年轻人要有经验的多。 就像现在，评论区的热火朝天与追捧并没有让她感受到飘飘然的喜悦。 特别是当她看到有人居然能够通过钻系统的漏洞将商品高价倒卖时，心里的危机意识便更深了一重。 客人愿意花高价去黄牛手里抢购商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的货源严重不足，客流量严重溢出，本该汇入自己店铺的资金流向了别处。 有大量的客人嗷嗷待哺，但是自己这边却没有东西能卖，这是做生意的大忌。 就算自己不能理解猫耳火起来的理由，也能看得出来现在销售形式大好，正是抓紧上架趁势售货的大好时机。 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下一次的流量高峰到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同样的话题是很难带来第二次流量的，如果有，那效果肯定也远不如第一次来得好。 所以她必须抓住眼前这个机会。 于是她拨通了XX医药研究所的电话。 接电话的依然还是那个坐在大堂里负责接待的女生。 她说话时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张老板，您是来找夏教授的吧？”这一次，她居然先一步听出了于肖肖的声音，并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于肖肖淡淡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他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说实话，不太方便。”女生苦笑了两声，和于肖肖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自从和您这边签了合同，教授他一来上班就泡进了实验室里，谁打扰他研究他就冲谁发火，也一概不接任何电话。” “如果您要找他的话，最好亲自来，相信他还是愿意见您的。” “如果不是急事的话，我这边可以给您先在到访名单里备注一下，夏教授中午会出来吃饭的，到时候我再请他回复您的电话。” 左右夏至是在为了改良回血药剂废寝忘食，亲自出面打扰反而会影响他的节奏，拉低研发效率。 所以于肖肖选择了女人给的第二种方案，“我等夏教授回我电话吧。” “好。”电话那头的女人用笔在纸上「沙沙」地备注着。 几分钟后，电话挂断。 于肖肖意识到这几天想要从夏教授那边获取回血药剂八成有些困难，最多大概也只能再弄到些试用装。 而且最致命的一个问题就是，回血药剂的材料是红鳞蛇的宝石。 宝石每月供货量有限，既要拨出一批作为回血药剂的原料，又有一批要直接售卖，到头来根本不够分的。 虽然网店还在起步阶段，但是如果有很多各式各样的货物可供选择就好了。 也不需要货物多么高级，只要受了伤的顾客来到店铺选购药品时不必只拘泥于回血药剂，能够分散选购其它更具针对性的药品就可以了。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已获得并自动投入使用的【邪祟自动采集链（低星）】。 她还不知道这个「采集链」的具体功能，但单从名字上看的话，似乎是和进货有关的。 她顺应直觉的指引，点开了电子投影屏，根据以往经验很快在后台找到了「采集链」这个功能。 该功能显示目前只激活了低星阶段。 低星阶段的界面和物流链的界面很像。 一张可以任意放大缩小的地图占据了界面的大半区域，地图上有很多来自系统的标记。 不过和物流链的行走轨迹标记不同，采集链的标记是片状的，以区域来划分的。 于肖肖用手指点击片状区域，区域的正上方出现了一个坐标图。 坐标图的横轴是一天中的时间，以1小时为间隔，首末是0点和24点。 纵轴则是概率数值，以10%为一个分界，首末分别是0和100%。 整片地图的更下方有一条一条空缺的员工编号区域，目前编号区域里的员工一位都没有。 采集链看起来似乎没有物流链直观好理解，于肖肖为了避免含糊解读造成误区给以后带来麻烦，特意找到了采集链界面里不起眼的“？”按钮，认真地阅读使用说明。 【采集链使用说明】 当夜幕开始降临，辛勤的工人便会离开屋子，在无人的夜晚进行采集。 地图会予它以指引，标记出结有果实的森林。 坐标轴会告诉它，那片森林一天之中最有可能遭遇果子的概率。 到了天亮之际，勤劳一晚的打工人就会带着满满的果实归来，献给他的家人…… -- 第89页 于肖肖逐字看过，一眼就猜到了「果实」指的应该就是邪祟。 “低星。”邪祟泛指1、2、3这三个星级阶层。 3星包括3星以下的邪祟是没有自己的领域的，它们一般会在阴暗的角落里徘徊游荡，比起人形更接近野兽或是怪物的形态。 但尽管是这样不起眼的低星邪祟，也是会有产物产出的。 「采集链」下方空缺的登记编号区域应该就是选择添加员工的地方。 如果要添加的话，目前还空闲的员工就只有新契约的安娜了。 要给安娜安排这个工作吗？ 于肖肖扭头看向安娜。 此时的安娜已经不在自己的大腿上了。 早在打电话并查看电子投影屏的那段时间里，安娜的阵地已经由自己的大腿转移到了林雪鸮的肩膀。 此时林雪鸮正在打一款冒险通关类游戏，游戏外放的背景音乐听起来十分欢快。 安娜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看着，逐渐入迷，不自觉地就参与了进去，“这个圆圆的金色东西原来是可以吃的吗？这个蘑菇吃了会变大诶！” “这个栗子妖怪好可怕，兔子先生踩死它踩死它！” 于肖肖看她对游戏如此热衷向往，想了想，就干脆问她，“安娜对抓鬼游戏感兴趣吗？” “抓鬼？”安娜表现得十分好奇，似乎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游戏。 于肖肖为了能够让她听懂，便用了个浅显易懂的方式给她解释，“就是每到半夜安娜需要出门一趟，去把藏在街上躲猫猫的邪祟都抓回到妈妈这里。 一定是要抓活的，鬼魂类的至少还要能够交流，因为妈妈需要他们身上的一些东西。” “这也是妈妈交给安娜的第一项工作。” “玩游戏就是工作吗？”听到「工作」两个字后，安娜表现得更加积极了，“安娜想要做！” “安娜要努力为了爸爸妈妈和兔子先生工作！” 听她这么说，于肖肖很是欣慰，就暂时先将安娜的资料放在了「采集链」下方的员工编号区里。 至于她是否真的能胜任这个工作，于肖肖决定到时候先亲眼看一看她的采集经过，再考虑要不要让她继续做下去。 按照说明来看的话，「采集链」的工作时间一般都是在晚上，邪祟也通常是在夜晚出没的比较频繁。 现在的时间还是早上7点15分，如果想要看安娜第一次上班抓鬼的话，恐怕就只能等夜幕降临了。 第39章 夜幕降临 现有货品全部售完，新进货物布娃娃的分析报告尚在生成，回血药剂的研发情况要等研究所那边回自己电话…… 于肖肖坐在仓库临时搭建的折叠铁床上思考往后几天的工作安排。 着手安排今天工作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在夜幕降临以前，自己竟然罕见的有了一大段空闲时间。 白天，里世界关闭，低星邪祟回到隐蔽处蛰伏等待夜晚降临，人类走上大街小巷开始一天的运转，正是阳盛阴衰，所以用这段时间去进货显然不大现实。 一方面，安娜刚结束一夜的游戏来到这里，晚上又要开始新的工作，需要时间修整适应； 另一方面，红鳞蛇自从契约以后就没有回去见过董菲菲和以前的同事。 出于人性化管理，于肖肖决定趁此机会给店里的所有邪祟放一天假。 “真的可以吗？”红鳞蛇虽然这么问，但是从它克制不住摇晃的尾巴就能看出它等这个探亲假期已经等很久了。 于肖肖点头，顺便提醒了它一句，“和人类接触的时候记得注意分寸，毕竟阴阳相隔，太过亲近反而会给家人招来病害。” “谢谢主人提醒。” …… 红鳞蛇走后不久，林雪鸮也离开了美食街。 他来去随性，给出的理由是太无聊了，准备去狩猎玩玩。 于肖肖没有过问他具体的狩猎地点和猎物的身份，只要求他不要杀上头后忘记回来上班的时间。 以及回来的时候，记得把脸上、身上和衣服上的血都弄干净。 听到这串叮嘱，也不知道是否是受了「血」这个关键词的刺激，林雪鸮似乎又有些发病了，“真的会有邪祟不喜欢血吗？” “高星级的邪祟，有哪一个不是从血海上趟过来的？你没沐过血吗？那一定是因为你没有感受过沐血的快乐。”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狩猎一次？” “呃……”于肖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林雪鸮反而感到奇怪了，“你不是高星级的邪祟吗？还和萧雨是朋友。不是志趣相投才能做朋友的吗？” “萧雨一夜之间摧毁过一座城市，杀死近2000万人类……” “你呢？你有过什么事迹吗？” 于肖肖心里开始后悔，早知道会惹上这个话痨，刚才就不应该叮嘱他的。 “你有没有想过新闻里说的是假的？”她决定巧妙地转移话题。 一听到有关萧雨的秘密，林雪鸮果然立刻就上钩了，“假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不会吧？” 但转念一想，自己原本还以为萧雨是个男的呢，连女的都能被杜撰成男的，新闻造点假又怎么了？ “你具体说说？”林雪鸮挑了个凳子坐下，看样子一时半会又不想走了，“正好之前在洋馆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 第90页 “是吗？还欠你一个问题啊……”但是于肖肖并不想提起这些往事，“你问点别的吧，这件事算是个人隐私了，萧雨不想被别人知道。” 两个人就像是谈生意一样一来一回。 最后于肖肖硬生生把问题讨价还价到了“萧雨的兴趣是什么？”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 “逛街。”于肖肖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都可以算得上是对身份的明示了，“从小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萧雨很少能够离开萧家，后来有一次有机会和当时的家主一起出了一趟门，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接触人类的城市。” “她坐在车子后排，看着车窗外面沿街的店铺，店铺的展示橱窗里有卖玩具的，有卖面包的，有卖书的……” “她觉得特别新奇，特别温馨，很羡慕这些人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家面包店，路过的时候连闻到的空气都是香的。有一对看起来穿着很朴素的老人家路过，花了一点钱买了个面包给他们带来的小男孩，小男孩吃得特别开心……” “她就问当时的家主，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家主告诉她，面包店是在开店做生意，做出好吃的面包卖给有需要的客人。” “他还说，做生意不能全是为了钱，如果能把谋生的手段和兴趣以及理想兼并，生活会多出很多趣味。 就像是天师除妖，虽然危险，虽然也是一些有能力的家族为了生存而出售技艺，但在历史漫长的演化中，无数的天师渐渐赋予了这项工作以特殊的使命。” “从某个时刻开始，天师不再是一项普通的工作，它成为了捍卫正道、保护民生的象征，自己作为萧家的家主，为这份工作感到骄傲和自豪。”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话，「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在不断地和别人做着生意吗？小雨你呢？想做一位什么样的卖家？」” “当时的时间应该是在冬天，外面还下着雪，雪地上有很多杂乱的车辙印子……” 于肖肖的思绪穿过百年时光，回到了当时。 每次想起那个人的脸，她就忍不住会去思考，如果当年他还活着的话，会不会自己就不会遭遇到那些事情，不会成为邪祟…… 萧家是不是也会成为另一副样子…… “就是这些了。”她及时收住思绪，扭头看向林雪鸮。 林雪鸮正低下头在思考什么。 于肖肖觉得自己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连萧雨小时候这个时间点、心理活动、说过的话都没有规避，林雪鸮不可能再猜不出来自己的身份了。 然后林雪鸮就来了一句，“那我是不是应该去街上找？现在灵异躁动人类很少上街，不就是一个好机会吗？” “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是个漂亮的大美女……” “今天肯定能找到！” 他面上一喜，匆匆和于肖肖说了声「多谢」，就离开店铺，变成沙雕飞上天去找人了。 于肖肖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完成这一连串动作，表情难得的有些复杂。 …… 上午九点左右，夏至打来了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声慵懒的「喂」。 这声「喂」的语调拖得很长，末了还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 “夏教授。”于肖肖早已经做好了12点自己再打过去一次的准备，没想到对面这回竟然这么早就主动打了回来。 夏至就好像猜到了于肖肖的想法，在电话那头自说自话道，“你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早就打给你吧？研究遇到了点瓶颈，就从实验室出来撸猫放松一下，听到有你的电话后就立刻回拨过来了，毕竟不能对我们高贵的甲方失礼了不是？” 于肖肖对夏至的油嘴滑舌没有丝毫兴趣，直入主题问起了关于回血药剂的事，“所以瓶颈是指回血药剂的研究么？目前研究到什么阶段了？” “这才一个晚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进展吧？” 夏至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类，超越人类脑力极限的事情他可做不到，“不过听人说你那里似乎进展的不错？” 于肖肖知道他指的应该是商城M一夜之间60瓶药剂售罄的事。 “受欢迎程度确实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她将情况如实奉告，同时转述了评论区里的顾客反馈。 最后特别点名开始冒头的黄牛行为，“甚至还出现了高价竞拍的情况。” “哈哈，这就是猫科动物的魅力。”夏至的语气显得十分自豪。 于肖肖又继续问道，“成品预计要什么时候出来？” 夏至想了想，给了个有些含糊的答案，“这取决于研究的灵感，天才和普通人有时候就只是一个灵光乍现的差距。” “说人话。” “快的话半月内，慢的话三个月内吧。” 这个时间和于肖肖预估的区间差不多。 “你那还有试验品吗？” “还需要试验品吗？”夏至说，“需要试验品的话，我这边倒是还有试验新配方时做出来的，大概有200瓶，全都符合服用标准，你要的话我可以让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给你们送过来。” 于肖肖婉拒了，毕竟她还不想让研究所的人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于是推辞道，“明天我让我们公司的员工去拿吧。” 至此，话题结束，电话照理来说应该要挂断了。 -- 第91页 但是夏至话锋一转，又笑嘻嘻地说道，“研究所的其他研究人员托我问问贵公司还有没有别的项目可以做，他们也可以帮忙。” 于肖肖知道这些人八成是馋APP的资料，以及发明成果出来后发布论文所能带来的荣誉。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功利，毕竟自己也可以用巨大的优惠力度聘请他们为自己研究开发产品，可以说是互惠共赢。 唯一的缺憾就是自己手头的「原材料」型邪祟产物只有一个矿石，所以即便自己想要请他们来研发，目前也没有项目。 “后续我会给他们留意的。”虽然暂时没有项目，但是于肖肖还是要表明自己的兴趣，“很期待之后与贵所更多的合作。” 夏至作为一条老狐狸，立刻就读懂了于肖肖话里的态度，“我也期待贵公司能够提供更多的神秘材料。” …… 中午十二点，于肖肖准时接收到了布娃娃的分析报告。 收到报告时她已经在仓库临时搭建的睡床上等候了半个多小时，安娜正在她的枕头边午睡。 安静的仓库里只剩下她和安娜两个人。 为了不打扰到安娜休息，她连点开电子投影屏的动作都比平日里轻柔许多。 她将分析报告下载下来，打开全屏阅读。 布娃娃的分析报告总共有12页，里面提到了布娃娃的物质组成、民俗传说、特殊功效和定价标准等。 她有着先前观看宝石报告书的经验，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找到了最为关心的功能和定价部分。 【功能】：经鉴定，该人偶可以建立与佩戴者之间的生命联系，成为佩戴者的替身，代替佩戴者承受来自各方以及各种类型的伤害，直至人偶体内的能量消耗殆尽，即所谓的替死、挡灾。 请特别注意，一个人一生只可以被一个人偶标记，故人偶的替死功能只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奏效一次，请使用者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定价】：经鉴定，初步建议定价为20万一只。 20万？ 于肖肖看着这个数字，感慨这些邪祟产物的定价是一个赛一个的离谱。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能够理解这个定价背后的理由，毕竟有着保命替死功能，和性命挂钩。命大于天，20万买一条人命并不过分。 不过……这个价位的产物产量恐怕不会高到哪里去。 于肖肖这么猜测着，点开了「契约」功能里安娜的资料。 布娃娃的产量果然只有+10个/月。 平均每3天才能缝出一个布娃娃，一个月全部卖光大概200万的样子。 APP问，“主人，是否上架？” 于肖肖想了想，决定暂时先不急着上架。 她要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 下午6点整，天空沁满岩浆滚过后的彤云，深蓝的夜幕悄然降临。 电子投影屏上准点跳出一条信息，“采集链（低星）已成功启动，负责相关工作的员工将同步接收系统提供的「森林概率分布图」，请带上你的镰刀，为了你的家人，开始今夜的狩猎吧。” 于肖肖不知道安娜是否能够看懂概率分布图，毕竟她确实盯着眼前的虚空看了很久。 就在于肖肖以为她大概是看不懂，准备给她详细解释一下的时候，她却先一步扭头对于肖肖说道，“妈妈，我出去工作啦！” 说完，她灵活地跳下床，迈着小短腿跑到仓库的玻璃门前跟仍坐在床上的于肖肖挥了挥手，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于肖肖盯着安娜逐渐匿入暮色的身影，同样走出门去锁上玻璃门，化为一阵烟雾融进了风中。 她悄无声息地从高处观察在暗中行走的安娜。 此时的美食街上已经没有了人影，所以即便安娜的个头很小，也很容易一眼就看到。 中途，安娜路过了小鱼杂货超市的废墟。 废墟旁边已经摞起了砖瓦、钢筋和水泥，墙面上几个小一点的窟窿也已经被重新堵上了。 修缮效率非常的高。 于肖肖深感满意，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找个机会，抽个时间再去登门感谢一下房东老太太。 思索的空档，安娜已经离开了美食街。 于肖肖一边跟在安娜身后一边观察自己这边电子投影屏上的「森林概率分布图」。 考虑到安娜是初次出门，应该不会走得离家太远，再结合她选择的前进方向和道路来看，目的地就很明显了。 晚上19点，安娜抵达了Z大群山公园校区附近的中心转盘。 中心转盘，不仅是Z大附近的地标性建筑物，还是Z市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 交通的枢纽地原本就是事故高发区域，加上特殊的风水分布，阴气尤其的重。 以转盘为圆心，附近散射着六七条街道。 当夜幕降临以后，每条街道的角落里都好像藏着邪祟的气息。 安娜沿着一条街开始寻找。 但是一路找下来什么都没找到。 于肖肖跟在她的后面看了一眼这个区域的概率柱状图。这个时间点，邪祟出没的概率只有20%。 手指点在屏幕上往右侧拖了拖，还可以看到该区域遭遇邪祟的最高峰在23点到第二天清晨6点这段时间里，概率高达80%。 不过安娜没有气馁，又选择了另一条街道开始寻找。 -- 第92页 于肖肖就这样陪着安娜逛遍了转盘附近的几条街区。 渐渐地，她察觉到，安娜好像也不是在一门心思地寻找邪祟。 采集过程中，她会不停地东看看西看看，偶尔停在橱窗前看看玻璃背后的服装模特，偶尔停下来看橱窗里的蛋糕面包，看什么都很新奇，就跟是来逛街的一样。 恍惚间，于肖肖在安娜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大概，这就是小孩子的天性吧。 …… 晚上23点，安娜在找遍所有街区后回到了转盘外围的广场。 广场上建着一座40多层的大厦，大厦的外墙上镶着一块大号的Led电子屏，电子屏里正在播报近日新闻。 安娜从这个地方来回走过了近十遍，直到这一次才注意到头顶上居然还有这么个新奇玩意。 她好奇地停在原地，仰头看起了屏幕里的内容。 新闻正在播报最近的热点事件，人形祸乱。 “现在多地市的医院床位已经排满，院方正在加急联络能够提供卫生服务的单位……” “目前如果正面遭遇人偶的话尚无完美的应对办法，安全部门呼吁各位不要夜间出门！” “据心理卫生专家研究，已有84%的遇袭居民事后表示对人偶玩具产生了阴影……” “我是主持人XX，现在已经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让我们采访一下从人偶袭击事件中活下来的人……” 镜头内，医院的走廊里已经塞满了病床，收音话筒能够捕捉到不间断的哀嚎。 “好痛……” “又流血了……” “我的手指以后是不是都没有了……” 安娜正看得认真，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股不祥的气息正在接近。 她回过头，看到了三名人类的鬼魂。 “小姑娘，你长得可真可爱啊。”鬼魂一围着安娜飘了一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是新来的鬼吗？知道这条街的规矩吗？” “少跟她废话，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上带钱了吗！”鬼魂二长得凶神恶煞，操着破锣般的嗓门嚎了一句。 鬼魂三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他笑眯眯地走到安娜面前蹲下，将头凑近。 近得连额头的尸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下一秒，他忽然颌骨脱臼，撕裂嘴角，露出一口血淋淋的獠牙，“臭丫头，还不把钱交出来，信不信我吃了你！” 于肖肖默默地飘在空中打量着这一幕。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在安娜的身后，一条绷带正如见到猎物的毒蛇一般悄然伸出…… 第40章 便宜好物 一道白光闪过。 「啪」的一声，张着血盆大口的鬼魂被抽飞到了空中。 几颗牙齿从它的嘴里掉了出来。 老人模样的鬼魂坐倒在地，捂着渐渐肿起的树皮脸，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一样不停地对着安娜点着食指。 他气得浑身发抖，看向一旁另外两只还没回过神的鬼魂，“敢打我？揍她！” 鬼魂一推了推鼻梁上的瓶底眼镜，彬彬有礼地对安娜说道，“小姐你好，我要上了。” 凶神恶煞的鬼魂二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一脚跨上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 两只鬼魂近乎同一时间冲向安娜。 安娜站在原地没动，铺天盖地的绷带从身后伸出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地堡，将她护在了里面。 鬼魂二的摩托车撞上绷带，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几十米厚的钢墙，无论它如何加大油门，绷带愣是连个凹陷下去的趋势都没有。 鬼魂一额头冒起冷汗，直觉形式有些不大对劲。 老人模样的鬼魂从背后拍了它一把，两个人又一起冲了上去，但仍是没有办法撼动绷带构筑的防御分毫。 “这是个什么玩意？”老人模样的鬼魂对着绷带啃了啃，牙齿都快咬碎了，绷带上却连个印子都没出现。 要知道放在平时，他的嘴可是能够轻松咬碎人的脑袋的。 三个鬼魂努力地撬了很久。 最后他们决定先拉开一段距离，然后一起朝绷带上的某个点集中使力。 “我数三个数，大家一起上！就不信了今晚还教训不了一个新来的丫头片子。” “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们街头三霸的名号还往哪搁？” “三。” “二。” “一……” 三个鬼魂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途中，头顶的Led投影屏上画面突然一切，紧急插入了一条最新新闻。 新闻画面的右侧，女主播的肩膀附近，一张色调黑红的照片被公布出来。 照片的正中央有两道小小的身影，一道身影穿着染血的白裙，有一头金色的卷发和一只蓝色的眼睛，另一道身影则是一个兔子模样的木乃伊娃娃。 照片下方的配字是：贺报！五星邪祟洋馆人偶，已被铲除！ 三只鬼魂瞄到了这条新闻。 同时，它们面前由绷带形成的圆茧开始松动。 半秒不到，绷带像花瓣一样绽开，露出了花芯部分和新闻配图里一模一样的两道身影。 三只鬼魂吓得连忙脚底刹车，却还是耐不住惯性往前冲去。 “为什么五星邪祟会出现在这里啊！” -- 第93页 “臭老头你招惹了个什么玩意！” “怎么能说是我招的！不是你们说她看起来好欺负吗！” 三个鬼魂摔倒在地，看起来有些狼狈。 安娜走到它们面前，身后的绷带不停舞动，仅两个小女孩的身形，就挡住了路灯投向三个鬼魂的光。 “果实……”安娜的眼睛里倒映出它们三个的身影，开心地笑了起来，“妈妈会喜欢的。” 说完，绷带朝着它们一拥而上。 三个鬼魂吓得连滚带爬，跑出一段距离后手脚被绷带缠住，就用还能活动的手指抠住地砖的缝隙死命挣扎。 天空中，于肖肖打量着这三个可怜巴巴的鬼魂。 通过刚才的表现，她初步判断它们的能力大概只有2星水平。 2星水平的邪祟会有什么样的产物呢？ 她还挺好奇的。 大概是求生的欲望过于强烈，三只鬼魂紧抓着地砖不放，绷带愣是没能扯动它们。 安娜和它们僵持了一分多钟，临时决定松开绷带。 三个鬼魂发现施加在身上的力道松开了，一时没能弄清楚情况。 接着它们就发现，安娜竟然主动走了过来。 然后她就在这个距离下，用绷带将它们重新捆住了。 “抓到了！”安娜自行宣布在这场游戏中取得了胜利。 于肖肖哑然失笑。 因为钓不上挣扎的鱼儿，所以干脆就自己下水去把鱼捉住是吗？ 真是可爱的逻辑啊。 三只鬼魂被安娜吓得吱哇乱叫，被绷带捆成了毛毛虫后依然蠕动着想要逃跑。 周围街区的阴暗处有邪祟在偷偷地观望这边的战局，纷纷对三鬼的处境表示担忧。 离得近的几只邪祟在悄悄耳语，动静窸窸窣窣。 安娜似有所觉，循声看向它们。 目光对视的瞬间，街区的邪祟们一个个吓到炸毛，头也不回地跑了。 安娜重新看向三只被抓住的鬼魂，问道，“你们身上有没有妈妈想要的东西？” 她的语气就像是一名普通的小女孩，偶尔上街迷了路，随便找了一位好心人问路那样稀疏平常。 摩托车已经摔裂了的鬼魂哭丧着脸骂道，“你妈妈是谁啊！” 安娜认真地说，“妈妈就是妈妈，安娜的妈妈。” “妈妈说不能吞噬你们，因为你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如果你们没有的话……” 或许就可以吞噬了。 三名鬼魂吓到就差当场飙泪了，纷纷主动询问，“你妈妈想要什么东西？我们找，马上就找！” 安娜有些困惑，因为于肖肖并没有直白地告诉她需要什么。 而以她目前的心智，尚且无法理解于肖肖的一套进货逻辑，所以只能用自己的想法进行推断，“妈妈需要的是安娜的布娃娃，布娃娃是安娜做的。所以……妈妈想要你们做出来的东西？” 三只鬼魂二话不说，立刻央求安娜松开绷带，然后在身上掏口袋、摸皮夹、翻鞋垫…… 不一会儿，摩托车鬼魂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圆环，卑微地问安娜，“摩托车的刹车片算吗？” 戴着瓶底眼镜的鬼魂从文件包里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垫子，“坐垫可以吗？” 老头鬼魂咳嗽了两声，从马甲的贴身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药瓶，“我的偏方秘药，你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安娜不懂得如何判断这些东西的好坏，想了想，就用绷带将三只鬼魂又都捆了起来，“安娜也不确定，早上我带你们去见妈妈吧……” 三只鬼魂无力反抗，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明明在这条街生活的好好的，干嘛要惹她啊！ 这下好了，要去见五星邪祟的妈。 能生出个5星邪祟的女人，得是多恐怖的存在啊…… 结果它们还没来得及将这份悲伤消化，就看到安娜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仿佛撕裂空间的口子，口子那头坐落着一幢阴森森的洋馆，洋馆院子的草丛里有很多的布娃娃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喂喂，这该不会是里世界……” 还没说完，安娜就把三只鬼魂丢了进去，然后重新关上了里世界的大门。 随身携带里世界应该是只有6星邪祟才拥有的能力，安娜之所以现在能这么做，十有八九是采集链的加持作用。 “是的，没错，主人。”APP最近越来越会抢答了。 街道上，安娜根据概率图的指引，又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 于肖肖看了眼概率图，问APP，“这个概率分布图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APP表示，“黑进天师的系统直接拿的。” 于肖肖，“果然……” 就这样，安娜徘徊到了Z大校门附近。 Z大的校训讲求质朴，所以大门也只有三米多宽，电子防盗门的边缘竖着一盏路灯，此时灯光正在不停地闪烁。 有很多蛾子和小虫在灯泡附近滞留，有些撞上灯泡后就会被烫熟，然后直线下坠，穿过一个拿着刀片的女生的身体，落在了她的脚边。 女生脸色苍白，垂着头、倚着灯柱，似乎在端详自己的刀片。 安娜巡街路过这里，恰好和它撞了个照面。 女生阴沉沉地盯着安娜，安娜乖巧地回望着她。 三秒后，双方就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突然打了起来。 -- 第94页 准确些说的话，是那名拿着刀片的女生先动的手。 于肖肖看着女生手里的刀片，想起前段时间Z市新闻里总有播报说有Z大学生在校区附近无辜受伤。 自己去西山矿场那夜，诊所的医生也说有学生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身上突然出现了十几道刀口……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女生做的了。 女生表现得十分凶残，挥舞刀片的动作狠决又凌厉。 刀片划过草丛，将那一整片花坛统统削平，划过灯柱，一条数米高的路灯当场坍塌。 路灯倒下的动静很大，吓得在保安亭里酣睡的保安大叔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保安大叔提着警棍从保安亭里小心翼翼地出来，因为看不见邪祟，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门口的打斗，只当这一切是场意外。 他准备走到路灯跟前看看倒塌的原因，明天好跟校方交待。 挥动刀片的女生完全将保安当成了空气，刀锋眼看就要从保安大叔的脖子经过了。 一条绷带径直袭来，击落了女生手里的刀片。 女生瞪了一眼脚下的刀片，没有去捡，像是变魔术一样手指一伸，每个指缝里就夹住了一片像是扑克的刀片。 她再次凶狠地扑向了安娜，然后扑克又接二连三地被打飞。 于肖肖揣摩着她的实力，当场判断，大概也就3星的样子吧…… 五六分钟后，大概是安娜玩够了，原本僵持的战局忽然倾斜，变成了由安娜主导，开始一边倒的局势。 女生被绷带捶得无力回手，手里的刀片也被这股力道摧残得断掉一截、又断掉一截…… 三分钟内，安娜结束了这场无悬念的战局，将依旧一脸凶色的女生捆了捆，丢进了洋馆。 之后安娜又在街区徘徊了一阵。 但大概是因为先前接连发生的两场战斗辗转传到了街区邪祟们的耳朵里，等安娜再原路返回的时候，街上真的是连一道鬼影都看不见了。 …… 5点左右，安娜收到了来自系统的倒计时一小时提示。 她算了算时间，只能就此收手踏上了回去美食街的路。 于肖肖就以烟雾的姿态陪在她的后面跟着她一起回家。 5点40分，在距离美食街很近的公交车站牌旁，一只骨瘦嶙峋的橘猫从路边的花坛里走了出来。 这只猫也是一个鬼魂，但是并不惧怕安娜的存在。 安娜二话不说，立刻跑到了橘猫面前，好奇地打量起这只生物。 橘猫也若有所思地望着安娜，片刻后，用鼻子在安娜的头顶嗅了嗅。 安娜被嗅得很痒，伸手摸了摸橘猫的头顶。 橘猫的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发动机声。 “原来如此，你是被主人抛弃的呀。”安娜听懂了橘猫的倾诉，抱住它的脸颊说道，“那你要跟我回家吗？妈妈一定会很喜欢猫猫的。” 一旁，于肖肖：？ 安娜进入美食街范围后，于肖肖就先一步回到了仓库。 她将玻璃门上的锁链打开，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回到屋内的铁床上，营造出一种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的假象。 安娜满载归来，像炫宝一样将自己今夜的收获从里世界中拿出来，交给于肖肖看。 于肖肖看着快要吓昏过去的街霸三人组，又看了看脸色很臭的女生，以及会摇尾巴的橘猫，感到十分的欣慰。 “你比我想象的更适合这份工作。”于肖肖伸手揉了揉安娜的头发，夸奖道，“你做的很棒。” 之后，于肖肖就和被带回来的5位邪祟简单说明了一下请它们来这的原因，以及询问它们是否愿意与自己签订供货契约。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的话，被采集链俘获的邪祟，于肖肖是可以强制它们签署契约的。 不过于肖肖觉得自己既然要当好一个老板，就必须要尊重未来员工的意愿。 听完这番解释，街霸三人组已经没有一开始被安娜暴揍时那么害怕了，刀片女生的表情也温和了很多。 “你们为我提供货物，相对应的，死亡地点对你们的约束将不复存在。” 于肖肖对这些发言已经快形成肌肉记忆了，她觉得如果以后要招募人事类的员工，自己一定要把这些话写入培训手册，“同时如果你们有什么愿望，作为老板我也会尽量满足你们，只要这个愿望不会给店铺带来麻烦。” “当然你们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先签订一个限时契约，时效1个月，如果不满意你们可以走，满意了之后再续约。” 本以为要入地狱结果却到了天堂。 大概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等好事，被俘的街霸三人组立刻认真探讨起于肖肖提议的可行性。 “想不到这个「妈妈」人还挺好的？我还以为会被当场吞噬呢。” “你们觉得她的提议怎么样？” “按我以前在公司工作的经验来看，可以先签一个月试试。” “不会被坑吗？” “你笨啊，五星邪祟的妈，想弄死你还不是轻而易举，人家这么客气地跟你谈条件，说明人家是有原则有风度的，这样的店你不想试试吗？” “确实，报酬也很不错的样子，光是消除死亡地点的约束就很不可思议了吧？这是不是代表我可以回家看看了？” -- 第95页 “回家吗……” “我的孙女都该上小学了……” “我也想回趟老家看看……” 街霸三人组想法达成高度统一，纷纷表态，“我可以。” “我也可以。” “听起来不错，签个契约试试吧。” 玩刀片的女生倒是拒绝得很直接，“我不签，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你说是一个月，万一有条款漏洞呢？” “如果想让你们签终身，你觉得我会需要这么麻烦吗？” 于肖肖有些无奈，不过她也不做强求，毕竟有逆反心理的员工留下来本身就是个隐患。 女生梗住了，但还是坚持不肯契约。 于肖肖就很干脆地让安娜放她离开。 女生离开后，四名邪祟依次和于肖肖缔结契约。 契约缔结完成，它们大致交待了一下自己的个人信息和产物，这些信息也同步更新在了电子投影屏的「契约」功能里。 虽然它们介绍得都很全面详细，但是于肖肖还是难以记住它们的名字，就干脆用它们的死因帮它们起了一个自己能记得住的备注名。 备注好后，她又问APP，“分析它们的产物报告需要哪些条件？” APP表示，“3星及以下邪祟产物不附带影响人体数值的特殊功能，不需要大量样本进行反复试验确定数值，正常情况下十分钟左右就能得出报告。” “如果像这样，邪祟愿意自行透露功能和属性的话，报告的生成效率会更高。” 于肖肖就和在场的四位邪祟各讨要了一样产物，交给APP分析。 十分钟后，四份APP报告新鲜出炉。 于肖肖将文件解压打开，然后就发现这次的报告书都很薄，比起红鳞蛇晶矿和布娃娃的十几页报告书可谓是天差地别，仅仅只有2页。 不过于肖肖反倒更喜欢这样精简的款式，毕竟就算给自己十几页的各种分析，自己到头来也只会看「功能」和「定价」两个部分。 当然这些话可不能被APP知道。 APP：主人，我听到了…… 于肖肖轻咳一声，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默默地翻阅起报告书里的内容。 报告书里写着： 飙车族，死于深夜飙车超速。产物是「耐久度超高的刹车片」，虽然比普通刹车片更耐磨，但还是要注意交通安全哦，推荐定价：50元/个。 碰瓷老头，死于碰瓷时被大车真的撞了一下。产物是「伸腿瞪眼龟息丸」，除了装死5分钟外没有任何用途，就算是恶作剧也要适度呢，推荐定价：20元/颗。 上班族，死于上班途中玩手机出了车祸。产物是「咬人屁垫」，防社畜摸鱼必备，坐上就会被钳制，规定的工作不做完就休想离开嘻嘻，上厕所也不行，推荐定价：120元/个。 大橘，死于无法被医治的顽疾。产物是「特殊风味的猫屎咖啡」，喝起来比普通的猫屎咖啡更醇厚一些，让人欲罢不能，推荐定价：300元/瓶。 于肖肖逐一看完，APP习惯性问了一句，“主人，是否现在上架店铺？” “不，再等等。” 于肖肖准备先攒着，等明天200瓶药剂到手后再一起上架。 到时200瓶药剂，10个布娃娃，再加上今天入库的这些货物一起上架，一定会掀起一阵不小的热潮呢…… 第41章 商城试售 上午七点，假期结束，红鳞蛇回到了美食街。 她一进店里，就被几张陌生的新面孔吓了一跳。 “这四位是新来的员工。”于肖肖早有准备，按照事先想好的顺序将街头三霸和大橘介绍给红鳞蛇，又将昨晚的采集经过大致复述了一下，“总之，都是安娜的功劳呢。” 红鳞蛇弄清楚了来龙去脉，第一时间转身抱住安娜，欣慰地夸赞道，“真不愧是安娜……” 安娜脸颊浮起两团红晕，骄傲地仰起自己的小脑袋，双手叉腰宣告道，“安娜今晚还要出去抓鬼！” “好、好，今晚爸爸和你一起……”红鳞蛇用尾巴揉了揉安娜的脑袋。 不一会儿，她抬头数了数仓库里的人数，问于肖肖，“那只沙雕呢？还没回来吗？” “回来过了，让他去医药研究所拿那200瓶药剂去了。”于肖肖坐在茶几前，认真地清点着今天要上架的货品清单，“差不多要回来了。” 红鳞蛇爬上茶几，盘着身子探头问于肖肖，“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毕竟前期的清点工作还算比较简单，真正需要人手的还是上架后一段时间内的打包分装工作。 “不说说董菲菲的事吗？”于肖肖一边检查着旁边托盘里的猫屎咖啡罐子的质量，一边和红鳞蛇闲谈，“昨天一天应该见到她了吧？” 红鳞蛇激动地说，“见到了！” 之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什么董菲菲专业课考了满分啊，董菲菲学会做菜了啊，董菲菲谈了个男朋友啊…… 她如数家珍地说了很久。 说话期间，林雪鸮也回来了。 他默默地走到茶几前，将一个四四方方的密封保温箱放在了地上，全程没说一句话，随后又转身走去了靠墙摆放的小马扎上坐着，既没有主动加入众人的话题，也没有掏出手机来外放打游戏。 因为过于反常，反倒引起了红鳞蛇的注意。 -- 第96页 “这家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红鳞蛇将尾巴尖搁在嘴角，在于肖肖的耳边低声问道。 于肖肖将托盘里的猫屎咖啡检查完，又拿起一张新的清单细数各个规格的包装盒数目，漫不经心地答道，“又是萧雨的事。” “大概是一个多小时前吧……”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林雪鸮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 因为与平日里的反差太大，所以连于肖肖都忍不住好奇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问林雪鸮，林雪鸮就怀着一肚子心事似的深深叹了一口气，答道，“我按照你说的，在这种日子上街去找穿黑衣服的女生，问她们是不是叫萧雨。” “有些说「不是」，有些说「不认识」，有些说「加个联系方式」，还有一个更过分的……她承认她是萧雨了。” “她要我陪她逛街吃饭。我一激动就答应了，然后就陪她逛了一天的街。结果到了晚上，她带我钻进了一条巷子。我以为她是要和我比划，结果她忽然问我可以不可以当她的男朋友……” “我就和她说，先较量一下实力。”说着，他从袖子里倒出一把手术刀，“结果我刚把刀掏出来，她就吓得一直往后退，我去追她，她就大喊大叫地逃跑了……” “这不是萧雨该有的反应吧？我追上她后问她，她果然承认是骗我的……” “我就这样傻傻地浪费了一天寻找萧雨的时间。” “噗——”听完这个「悲伤」的故事，红鳞蛇急忙捂住嘴，没让自己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于肖肖放下最后一张清单，视线上移，直视着墙角处林雪鸮的脸。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审视这个6星邪祟。 他不说话的时候，很像是从杂志或者是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 大约是鹰族的血统使然，他的鼻子很挺拔，配上金色的瞳孔和一头白发，怎么看都像是多国混血。 这样的外貌，如果不是个血债累累的疯子的话，在女性之中确实会很受欢迎。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想想。 她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将所有的清单摞起来在桌子上敲了敲。 边缘齐整后，她又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正好。 商城M按照预设好的时间，在七点三十分零秒整将库存里的所有货物全部上架。 跟着10个布娃娃一起上架的还有一套买前必须填写的「购买资格申请表」。 出于对「替死」功能的严谨态度和对生命本身的价值考量，布娃娃会优先售卖给真正对该功能有需求的善人。 于肖肖会从「曾经做过什么好事」、「获得新生后准备做些什么」、「个人（亲朋好友）对布娃娃使用者的评价/看法」等诸多方面进行综合评价。 所有内容将由APP通过各种手段进行审核，严禁弄虚作假。 如果作假，就算获得了布娃娃，X记号也会自动改变主体和受体方，即原本布娃娃是替人承受伤害的，但是受到欺骗，它们就会变回洋馆时的情况，将自己受到的伤害传导给人类。 “可以，就先这样吧。” 于肖肖在商城M界面里挨个检查每个新上架货物的文案和库存，确认没有瑕疵，这才放心地收起网页。 她准备等过段时间再打开后台看看。 毕竟才刚上架，就算是休息日，网友们的反应肯定也是没这么快的。 关掉后台后，于肖肖趁着这段空档时间打开了热搜。 现在让她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她本以为热度会很高的「五星邪祟已被消灭」这个话题居然一直没有出现过。 哪怕是主动输入关键词搜索，也找不到任何相关的新闻。 于肖肖清楚地记得昨夜自己跟随安娜在转盘广场采集时，Led屏幕上分明就有播报这件事的新闻，而且还是一条深夜紧急插播。 对此，安娜和街霸三人组都能作证。 不得已，于肖肖只能让APP来进行验证，果不其然发现相关新闻确实曾在网络上发布过，但是在昨夜到今早的一段时间里，有关该新闻的痕迹全都被清除了。 也有很多网友发文说自己昨晚明明看到了这个喜讯，为什么被删了？害得自己还以为是昨晚做了梦。 甚至还有不少网友直接@中央警察署，但也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于肖肖猜测，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信息放出前没有经过天师内部的高层审核，现在天师家族的那些老头子看到了，就要求先压下来查证求实。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不排除其他因素。 …… 商城M的人流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攀升。 一个小时后，商城M陆续多出了很多条最新留言，部分商品的库存开始以每分钟1-2个的速度开始下降。 三个小时后，最新留言数新增到了300多条，部分商品的库存已经下降了一半左右，回血药剂更是直接卖出了80%。 中午十一点，回血药剂售罄。 中午十二点，坐垫、龟息丸依次售罄，刹车片还剩12个库存，布娃娃的申请表格有6条待审核。 下午一点，除布娃娃外的所有商品全部售空，待审核申请表数量提升至25条。 于肖肖被商城M告知这一喜讯后，习惯性地打开了网店的后台。 她本意是粗略地浏览一下全部订单的发货地址，结果就发现评论区已经完全炸开了锅。 -- 第97页 “卧槽？发生了什么求告知？” “店里这些按钮灰掉的商品是没上架还是已经售空了？别告诉我是后者！” “慕名而来，抢到了一瓶猫娘药剂，舒服！” “啊啊啊为什么没有预告和提醒啊！！” “QAQ店主哭哭，还会有第二批上架吗？” “我好馋那个咖啡啊……” “那个兔兔布娃娃好可爱哦！想要！求问要怎么买？” 于肖肖匆匆看了几眼，根本来不及回复，就领着红鳞蛇、安娜和街头三霸开始打包货物了。 大橘就负责在一旁「喵喵」加油。 “上班第一天就留你们在这帮忙，之后我会从销售额里抽出一部分给你们买冥币的。” 于肖肖把APP生成的贴纸订单贴到了纸盒表面，将一罐猫屎咖啡用防摔泡泡纸裹好，又在泡泡纸外缠了一圈透明胶带，这才将咖啡塞进纸盒里推到了飙车族面前。 飙车族手脚麻利地用胶布将纸盒封箱，“您说得哪里的话，太客气了。” 上班族和碰瓷老头接过飙车族推来的纸盒看了看，把要发往不同省市的包裹分开来放，一边放一边附和着飙车族的观点，“对啊对啊，工作让我们找到了活着时的感觉，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林雪鸮看着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包裹也打包得差不多了，就按照于肖肖的安排从马扎上起身，站在门口举起胳膊一挥，一堆飞鸟就涌进了仓库。 鸟类的体格有大有小，它们将和自身体格差不多大的纸盒衔起来，又一窝蜂飞出了仓库。 一直忙到下午六点，货物才全部打包好。 众人纷纷坐倒在地，忍不住发笑。 “虽然很累，但是也很有成就感啊！”红鳞蛇总结了一句。 街霸三人组连连附和，「对。」「没错。」“说得好。” “喵！” 于肖肖去水池边将手洗干净，这才掏出手机打开商城M后台。 从后台的数据统计可以看到，店内的留言数量比起下午已经翻了一倍不止。 “从热搜摸过来的，请问这家店都卖些什么啊？” 这句话引起了于肖肖的注意。 她通过这句话反摸去了热搜，不出意外地看到「商城M重新上架大量商品」、「商城M货物四小时内被一扫而空」、「商城M布娃娃购买申请」已经分别占据了热搜的第八位、第十三位和第十九位…… 她点进热搜标题，发现居然已经有不少博主发布了回血药剂、龟息丸、坐垫、刹车片和猫屎咖啡的测评视频。 她随手点开一个人气最高12万赞的。 视频里，一位相貌帅气的美食博主正在装修奢华的厨房内熬制猫屎咖啡。 他走到咖啡壶边，用扇闻法深吸一口气，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啊，这个味道，我可以打包票，这一定会是我二十多年来喝过的品质最好的咖啡。” 视频加速，咖啡很快煮好，他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们先什么都不加抿一口。”博主端起杯子，优雅地轻抿，细品。 放下杯子的过程中他一直合着双眼，不停地缓缓摇头，满面享受。 杯子还没放回桌面，他又重新拿起放到嘴边，“再尝一口哈。” “再一口。” “就一口。” “保证最后一口……” “哎呀，观众朋友们，真是不好意思，喝完了……” 视频上飞过的弹幕全都是，“哈哈哈。” “真的有这么好喝吗？” “吸溜。” “我馋了，哪里可以买到？有链接吗？” 除了测评视频之外，还有很多人在话题里分享自己与红磷蛇宝石、回血药剂的救命故事。 XX的惊奇野外探险（25万粉丝）：各位亲爱的粉丝们，在漫长的断更和失联后，我回来了！ 你们一定不知道这段时间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在热带雨林拍摄探险素材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去！ 我昏迷了很久，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连手指都动得十分艰难。 我清楚地知道附近不会有人经过，手机也没有信号，等待我的只有死亡。 结果救星，商城M，它出现了！各位粉丝们，你们能懂我那时候的心情吗？死里逃生！ 为了活下去，我按照商城M在店铺上线视频里说的那样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关键词，毫不犹豫地就用即时传送购买了一颗宝石。 就是这样一颗宝石，竟然让我在不吃不喝浑身是伤的情况下在热带雨林里活了下去！ 我靠着这颗宝石和我的意志力走出了热带雨林，找到了医生，这才捡回一条命。 粉丝们，家人们！相信商城M！我用我的命给这家店铺担保！ 除了测评与故事分享之外，还有很多公司因为找不到私下交流的联系方式，就直接在评论区进行邀约，询问店铺是否有兴趣与公司进行合作。 显然于肖肖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加上类似的评论数量太多实在回复不过来，就干脆没有理会。 看完评论区后，于肖肖还有128份申请购买布娃娃的表格需要审核。 厚厚的资料估计看到凌晨都看不完。 128份，也就意味着里面至少会有118个人要暂时落选，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 第98页 虽然她也想要增加货物满足更多人的需求，洋馆里确实还有很多的布娃娃在活动，但是这部分的布娃娃自己不可以动。 道理就和卖宠物一样，自己养了很多年的猫猫狗狗绝不会卖，但是新生出的崽子可能就会转手给别的人家。 所以自己宁可每月只卖10只新做出来的布娃娃，也绝不会打安娜朋友的主意。 而且更关键的是新做出来的布娃娃就和市面上贩售的普通公仔外形差不多，不用担心会被天师那边怀疑。 想到这里，她点击128份表格材料开始下载。 下载的进度条很慢，她就顺便去看了一眼今日的销售额。 127200元。 虽然没有宝石那次卖的多，但这只是一次采集的成果。 如果采集链日后能够正常运作，保证每日货物供应的话，绝对会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安娜，采集链的事，以后就交给你了。”于肖肖蹲到安娜面前，用委以重任的语气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适中地拍了三下。 安娜立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放心吧妈妈，采集链的事以后全都交给安娜！” “安娜最喜欢做游戏了！” 第42章 大雨 凌晨0点23分，安娜出门采集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了。这一次是红鳞蛇陪着她一块儿去的。 街头三霸下了班后也回去了居住的街区。 此时店内只剩下个脸上写满了抑郁的林雪鸮，正坐在靠门边的角落里默默地打着手机游戏。 于肖肖见他一副可怜相，也就没有赶他回中心城区的巢了。 她默默地打开电子投影。屏幕上，截止目前系统共接收到了136份布娃娃的购买资格申请。 她需要亲自审核，就独自坐去了茶几旁，逐一点开下载好的表格文件。 这一看就是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里，于肖肖见识到了原来哪怕真的是同样的一份表格，不同人写，也会写出截然不同的感觉。 仅仅千字文章，便足以窥见人生百相。 这些文章里有装萌卖乖的，“人美心善的好店主，我是真的想买你的布娃娃，好可爱呀，给个机会好不好——” 有用金钱利诱的，“我可以高价收，你随便开个价吧，只要给我资格就行。” 还有凡尔赛装逼的，“我是XX集团的副总裁，身家过亿，手下有产业……” 于肖肖一目十行，忽略「产业」之后的大概800多字，一时竟是没弄明白对方究竟是来申请购买资格的，还是来给自己报菜单的。 耗时四个小时，于肖肖作废了一堆抱着好玩心态随便填的废纸，筛掉了一堆资本家的「履历表」，终于在136份里找到了一份令她印象不错的申请。 申请表的填写者是一位女性， “亲爱的商城M店主，这份申请表是我为88岁高龄的祖父写的。”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是一位普通的工人，但您或许曾在电视和网络上见过他的身影。” “他一辈子忙于田间地头，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了基因工程实验上，曾经很多次在野外寻找特殊物种时险些丧命，但他都挺过来了，也完成了很多发明事项，事项我已经全部整理出来附在了申请表后。” “但在三年前的秋天，祖父突然身体不适，下肢也开始出现水肿，我和父母强行带他去医院检查，查出来是肝癌晚期。医生说以目前的医学水平大概活不过三年。” “打针吃药，病症依旧恶化的很快，祖父觉得没希望后反而整天埋在了工作上，直到前几天他被他的助手发现昏倒在了试验田里。” “医生说祖父可能熬不过这个秋天了，但是祖父每天躺在床上，明明痛得连站都站不起来，还想着自己的成果出来后能造福更多的人。” “我很敬佩我的祖父，也很舍不得他，所以当我在新闻上看到贵店的相关信息后就立刻着手准备提交了申请。” “我恳请您给我的祖父一个机会，无论如何我也不想放弃希望，我想让祖父活着看到他的研究成果惠及全国人民的那一天。” 于肖肖将写信人提到的发明事项附件也拿出来看了，真的没有哪一项成果不是围绕着「民生」这个主题的。 如果内容都是属实的话，那么这位88岁的老爷子确实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人。 预审通过。 于肖肖点击屏幕右上方的按钮，让APP就这份表格中的信息进行下一步的核查。 如果对方说的确实为真，那么系统将在核查通过后自动为她发放购买资格，并同时将一份布娃娃的使用说明发送到她的账户上。 做完这一切后，于肖肖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上午的天还没亮，但她觉得用脑过度有些伤神，就走去折叠铁床旁准备躺着小憩一会。 睡前，她习惯性地打开了店铺的评论区查看顾客反馈。 就看到有人在问为什么新产品一来就有这么多的库存量，而宝石和回血药剂才这么一点。 于肖肖无法如实回复。 但她心里明白这是因为一方面高星邪祟的产物产量本来就低，另一方面是红鳞蛇宝石这种「原材料」类型的产物比较特殊，如果没能在成熟时候及时收走，内里蕴含的力量就会渐渐地剥离，回归里世界，所以不像其他类型的邪祟产物可以长时间存放积攒，只能产多少卖多少。 -- 第99页 因为自己的产物也是这一类型，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也就当成了一种常识来看待。 之后她又看了几分钟的评论区和热搜，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闭眼休息。 …… 不知道多久后，她睡醒过来。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7点49分，但是外面的天居然还是黑的，而且下起了噼里啪啦的大雨。 她起身走到仓库门边，站在玻璃门后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头顶的云的颜色有些奇怪，泛着一抹隐隐约约、不易被察觉的红。 林雪鸮正站在隔壁楼的天台栏杆上仰头望天。 过了一会儿，他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跳回店铺门前。 站稳后，他沿用鸟类形态时的习惯迅速甩头，甩掉了头发上的水珠。 “这雨有点奇怪。”他说，“手机天气预报没有提示，我也没有提前嗅到雨水的气息，这很不正常吧？” 下雨的话，还没送到货的鸟类就必须要先避雨保全货物了。 这是于肖肖的第一个想法。 比起判断这场雨的正常与否，她更在意的是下雨会大大降低物流的运输效率。 “希望能快点停下……” —— 上午七点，萧家。 主宅深处，古色古香的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这些人包括族内最具名望的几位长老，以及长老之下最有希望接任下代长老位置的新生代天师们。 主座上，一位穿着办公制服的花发老爷子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手里的怀表，他的左手边坐着位正在用烟杆吞云吐雾的老太太。 以老爷子和老太太中间的矮桌为中轴线，房间两侧的座位上少说坐了四五十个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各有千秋。 “小蓄。”老太太忽然点名坐在座列最末正在偷偷用手机刷热搜的男生。 萧蓄吓得右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他就像是一名上课玩手机结果被班主任抓包的学生，心虚地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手机上画面还停留在热搜话题「商城M货物四小时内被一扫而空」这一界面。 “小萌怎么还没来？”老太太大喘气地接上了后半句话。 萧蓄作为整个会场里辈分最小的小字辈，自然听懂了老太太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 为了不被老太太以「没有点小辈的样子」这样鸡毛蒜皮的理由克扣零花钱，他只好主动提出了替他们去找萧萌。 结果他刚要出门，萧萌就来了。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萧萌朝着诸位同辈与长辈鞠了一躬致歉，并说明了来迟的理由，“医生非要换完药才放我过来。” 上座的老爷子没有表态，只是收起了怀表，宣布道，“参会人员到齐了，开始进行今天的会议议题吧。” 今天议题的内容是：萧家安排萧萌去消灭五星邪祟的任务结果。 “五星被消灭了？”新生代高辈分的位置上，一位戴着圆形黑墨镜的男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你用掉了带去的所有法器，还带着贪狼这种古兽，连队友都死了大半，自己还受了很重的伤差点丧命，蒙受这种损失还消灭不掉的话，可真就成了笑话了……” 他的正对面，画着很重眼妆的披发女人打断他道，“不管怎么样族里是批准了这么多预算的，只要能够除掉五星这些代价付出的就很值得，某些人就不必对长老们审过的方案指手画脚了。” “哼，要不是某些人非执意要她一个人作为领队带着那些天师去，那些天师至于枉死吗？”墨镜男人说得不无道理。 女人像个冷血动物一样回复道，“这是为了看到小萌作为风一脉传人的真正实力，区区代价有什么值得好说的？” 上座的某位长老咳嗽一声，示意二人注意争执的场合。 作为争执话题中的主角，萧萌此时的状态依旧不是很好。 她的身上缠着不少绷带，唇色是还没回复过来的粉白。 屋外欲曙的天色从大开的木质门框投入屋中，在青砖上圈出一块长方形的光亮区域。 萧萌就站在这片区域里。 门外，一条长长的回廊穿过，回廊下方是一片莲池。 精致的琉璃宫灯下，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护卫正穿着道服守候在周围施法结阵，以保证会谈的内容不会被外族人窃听去。 “5星邪祟被消灭，你是亲眼看到的吗？”某长老一开口，没有任何铺垫，直指议题的关键部分。 萧萌摇头答道，“不是，我当时昏迷了。” “那是其他还活着的天师看到的？”长老又问。 萧萌点头。 “哪一位？我们要和他确认一下。”长老说明缘由，“五星邪祟被铲除这一消息至关重要，虽然现在大环境特殊需要一些好消息来稳定民心，但是这种消息一旦放出去，如果处理不妥，之后又被人爆出五星邪祟还存在的话，不仅会造成更大的恐慌，反而会影响天师在民众中的威信。” 另一名长老接着说明道，“昨晚你擅自联络新闻科那边发布信息，我已经让他们把消息压下去了。清缴五星邪祟性质和你们过去去清缴2、3星的邪祟不同，回来后应当第一时间将结果告知分管你们一脉的长老，再由长老会商讨是否公开消息，知道了吗？” 萧萌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程序的。” -- 第100页 “不过……” “那位目睹5星邪祟被消灭的不是萧家的天师。” 此话一出，堂上静默。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萧萌。 萧萌被盯得犯怵，连忙解释道，“她姓张，叫张三，是张家的天师，也是她救了我。” “张家？”高辈分的老江湖们纷纷陷入沉思。 新生代里有人问，“张家？我怎么没听过还有这个家族？” “他们没有加入中央警署，是隐居的天师家族，族人至今保留着祖上四海游历斩妖除魔的传统。” 萧萌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如实奉告，“她的道术确实用的时机很准，也能第一时间根据情况临场选择最正确的处理方法，她的经验比我丰富很多。”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药，可能连我在内此次派去的萧家队伍可能全都要死在那座洋馆里了。” 墨镜男只当她说的是借口，不屑地嗤了一声，“夸张。” “我说的都是真的。”萧萌强调道，“而且洋馆的邪祟不是普通的五星，是五星后期。” “哎呀……”一旁，戴着白面具的女人玩味笑道，“五星后期，是连静都要赌上性命才有可能抗衡的存在呢。” 墨镜男脸上的表情更臭了。 “所以族长……”眼妆很重的女人扭头看向坐在最上座的老爷子和老太太，认真求证一个答案，“张家是真的存在的吗？” 老太太吐出一股白烟，烟雾在空中没有散去，铺成了一片薄薄的幕布。 幕布上勾勒出一位头戴发冠，手中握剑的人物形象。 “确实传说中天师道教的创始人姓张……”老太太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与其说是回答问题，倒不如说只是在简单地给小辈们进行科普。 会上便有人因为老太太的一席话小声和身边人交流起了自己的想法：“难道真是祖天师的后人？如果是仙家后人的话，不肯入世秉持传统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麻了，合着我们斩妖除魔还是在第一层，人家玩修仙的一直在大气层？” “不可妄下定论。”老爷子一句话，止住了会议室内众人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离谱的想法。 他给萧萌下了一个任务，“小萌，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去把这个张三找过来，我要见他。” “咦？啊？诶！！”萧萌目瞪口呆。居然是让自己来负责找吗？ 她对张三根本就没有什么了解，更是对她的去向一无所知，找人从何谈起啊？ 但是老爷子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让她坐回位置上，没她的事了。 “开始下一个议题：这次的人偶事件究竟是否是萧雨的手笔……” 老爷子的威严摆在那，萧萌不敢当着会上一堆老资历的面插嘴，特别是现在他们要讨论的还是关于「萧雨」的议题。 这个话题过于严肃，会场内气氛凝重，萧萌只好决定等散会后再单独找老爷子谈谈。 …… 上午八点，随着老爷子起身走出会场，晨会散会了。 直到他出门右拐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会议室内的其他人才陆续起身。 萧萌追了出去，准备拦下将要出发去警署上班的老爷子。 她拐了道弯，远远地就看到老爷子已经走出了院宅大门，准备登车了。 “族……”长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萧蓄就突然从后面拍了萧萌一下。 “嘿！萧萌姐，好久不见！” 萧萌急着拦人，下意识把萧蓄往边上推了推。 可是当她再看向大门外时，老爷子的车已经开走了，只留下了一点尾气给她。 “萧萌姐萧萌姐，你看这个。”萧蓄没有看穿萧萌面上的无奈与痛苦，自顾自地把手机交给了族内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她，指着热搜小声地分享道，“这个是不是很新奇？回血药剂诶，还能长出猫耳，我们要不要也买一点回来试试？” 萧萌闻言一愣，连忙抢过萧蓄的手机。 然后她就看到了热搜里那些人分享出来的回血药剂配图。 虽然这些图片只存活两秒后就裂了，但是图里药剂瓶的模样还是清晰地印在了萧萌的脑海里。 那不就是张三在洋馆时给自己喝的药吗？ 难道张三和这家店有关系？ 萧萌喜出望外。 这下线索有了啊！ 说话间，廊外，雨滴很有节奏地敲打在荷花池面。 会议厅前，戴着白面具的女人没有离开。 画着浓重眼妆的女人从会议厅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问她，“还不走？” 戴着白面具的女人用食指指了指头顶，望天笑道，“你闻到了吗？好重的腥味……” “看来又要变天了呢……” 第43章 血雨污染 上午8点整，街头三霸准时冒雨来到店里上班。 9点34分，安娜和红鳞蛇也回到了店里。 雨下得突然，打乱了她二人原本的游玩计划。 “本来说好等安娜采集结束以后就带着她去群山公园里逛一下的，现在雨这么大，山路不好走啊。” 红鳞蛇从回来以后就一直在抱怨天气。 相比之下，安娜反倒显得没有那么在意。 “爸爸不要生气了。”安娜牵着红鳞蛇的尾巴摇了摇，乖巧地说道，“只要有爸爸陪着，安娜在家里也可以玩的很开心的。公园可以等雨停了再去，今天下午安娜更想和爸爸一起玩寻宝棋！” -- 第101页 红鳞蛇心中小鹿乱撞，感觉有被治愈到，“好好好，听你的，那就寻宝棋。” 安娜见红鳞蛇笑了，这才放下心来，从里世界中拿出了昨晚采集到的邪祟，用绷带拎到了于肖肖面前。 这一晚，她采集到的邪祟只有两个，分别是一名穿着橙色制服的环卫工人和一只体格足有拳头大小的蜜蜂。 因为数量较之前一天要少，所以安娜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妈妈，今晚只抓到两个。” 于肖肖摸头安慰她道，“安娜已经很棒了，接下来就是妈妈的工作了。” 说完，她直起身子，看向了仍被绷带捆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两名邪祟。 接下来的15分钟里，于肖肖就按照之前劝说街头三霸和大橘一样的流程向环卫工人和蜜蜂介绍了自己的条件，并询问它们是否愿意缔结临时契约。 两者的态度皆是存疑，似乎有些不大愿意。 这时，上班族站了出来。 他对着环卫工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叔你还记得我吗？之前在隔壁街的，对，我现在就在这里工作……” 上班族说完，飙车族又上，“大叔，你难道不想回去见你的家里人吗？我缔结契约后见到了……” 飙车族说完，碰瓷老头又上，“老李啊，活着的时候操劳了一辈子，干嘛死了还和钱过不去呢？我昨天才来上班，就已经挣了小几千了……” 一通游说下来，环卫大叔竟然真就心动了。 另一边，大橘一直在对着蜜蜂「喵喵喵」。 蜜蜂起初还很抗拒，但是听着听着便开始不停地点头，似乎是对大橘的观点表示了认可。 很快，它主动地接近了于肖肖，表示自己愿意契约。 就这样，于肖肖与环卫大叔还有蜜蜂签订了契约，它们也主动拿出了自己的产物「拾荒口袋」和「蜂蜜」给APP分析。 于肖肖虽然很高兴又多了两个新的货物，但是当务之急并不是要搜集新货、上架新货，而是要先解决现阶段售出的那批订单，把东西尽早交到客人手上。 至于新品，多放一放，等事情解决了以后和再和之后采集到的货物一起上架也不迟。 这么想着，于肖肖打开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Z市，群山区，今日大雨。” “明日，大雨。” “后日，大雨。” 分明一个小时前还标记着「晴」，现在已经连带着三日后的天气一起改成了「大雨」。 她放下手机，从电子投影屏打开商城M的后台，进入「物流链」功能。 物流链界面中，世界地图上布满了错综复杂的彩色线条，每根线条的起点都在Z市，终点散落在世界各地。 线条分为实现和虚线，实线代表着鸟类已经飞过的路程，虚线则代表接下来的预计行程。 负责每条路线送货的鸟类头像都以圆圈的形式出现在实线与虚线的交界位置。 很显然，很多送货员都因为这场大雨停滞在了半路上，许久没有前进了。 受到影响的送货员分布在全球各地，于肖肖让林雪鸮通过与这些鸟类进行视野共享，确认了它们被困住的原因都是当地的大雨。 也就是说这次的降雨并不是地域性的，而是全球性质。 “又是受灵异躁动影响被扩大化的邪祟异象……” 于肖肖对此事的性质已经有了定论，“看来这场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 …… 第二天，雨果然还是照常下着。 于肖肖坐在茶几旁，对着自家的货品价格清单按着计算器。 她决定计算一下成本，联络看看各个品牌的物流公司现在还能否接受全国范围的配送。 结果一天下来，打了好几家物流公司的电话，负责接待的客服都表示他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因为连续强降雨，很多城市的路面已经开始积水，不仅车子过不去，当地的中转站和配送点都遇到了麻烦。” 物流公司看来是行不通了。 于肖肖挂断电话，只好再去想些其他办法。 …… 第三天，比连续降雨更古怪的灵异现象出现了。 雨水从一开始的只有腥味、无色，变得腥味很重、颜色殷红，浓的就像是血一样。 非但如此，因为自来水厂的水源很大一部分来自江河湖泊，而江河湖泊的水又有大部分来自雨水与地下水，水源间的相通也就导致城市的可食用水域全都被血雨污染了。 陆陆续续有住户发现，自来水管放出的水无法食用，鲜红惊悚。 生活必需品出现了短缺，民众恐慌度大大提升，微博热搜彻底炸了。 “真的要世界末日了？” “才来个布娃娃大半夜剪手指，现在又下血雨？” “妈的还以为楼顶的蓄水箱藏了尸体，这是恐怖片照进现实？” “累了，毁灭吧！” “@中央警署——天师科，给个解释？” 被网民疯狂艾特的天师科只好站出来回应。 @中央警署——天师科：请大家这段时间尽量饮用超市售卖的桶装水，不要喝管道的自来水。警方会尽快调查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评论区有几条热度很高的评论： 网友A：请不要给口头支票了好吗？布娃娃事件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 第102页 你们天师真的能应付得了这些邪祟吗？请给我们纳税人一个交代ok？ 网友B：之前被删的铲除五星邪祟的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正面回复不装死吗？ 网友C：如果真的有一天世界末日了，现在世道邪祟横行，我是不是连提前出去旅游把存款花光都做不到了？ 于肖肖看着天师科的账号被网友疯狂撕怼，不觉得幸灾乐祸也不觉得同情，不过这件事情给了她启发。 她也给自己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名字就是@商城M官方账号。 账号注册好后，她便着手编辑起了声明。 “各位尊敬的顾客，因为连日大雨，商城的普通物流运输受到影响，所以选择该项快递服务的顾客的到货时间可能会有延期，对此我们感到十分抱歉。 为应对此次突发状况，经过商城M领导层协商后一致同意，临时开放申请更改物流的选项。 因程序本身设定，由普通物流更改即时物流仍需补差货品售价150%的快递费用，对于这一批用户，我们会在更换过物流方式后赠送一张礼品券到对应的账户上，只要下次下单，就会附带一个神秘礼物一起发货。” 于肖肖确认没有错别字后，点击发送，同时同步到了商城M的首页公告区。 公告最末端还带上了商城M的微博id。 同步过后，不到半天时间，商城M的微博粉丝数量就飙升到了16万+，这大概也是因为有热搜加持。 就在更改物流方式的声明下方，评论区有很多从店铺过来的顾客，他们纷纷对商城M官方的处理方式表示理解。 虽然也有不满的声音，但是热度较高的几条评论都是在支持于肖肖的。 网友D，“可以改运输方式了吗！好棒！我其实下单后就后悔选择普邮了，但是又不敢取消订单，就怕退单被别人抢走。现在安心了，我立刻马上就去改！” 网友E，“就算不是为了神秘礼物也准备修改运输方式，当然有礼物更美滋滋，好期待神秘礼品，会是什么呢？” 就这样，于肖肖顺利地解决掉了一批停滞的订单。 至于剩下的还没有进行物流更改的单子，要么是单主今天之内还没看到这条消息，要么就是真的不想改、也不急着要、愿意慢慢等的。 …… 第四天，雨还在下。 新闻报道全国已有多地发生洪水。 美食街地势较高所以暂时还没被淹，但是漫上的水位也差不多快和门槛齐平了。 于肖肖在员工们的帮助下，用沙包在门口摞了堵简易的防水墙。 摞完后，她坐回茶几附近，开始思考下一步自己应该怎么办。 自己本不应该坐以待毙的，但是问题就在于她在店里等了好几天，天师科那边都没有像上次布娃娃伤人一样迅速调查公布邪祟可能出没的地点。 是因为他们也没查到吗？还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没有公布呢？ 自己要让APP黑进他们的系统里去看看吗？ APP听到了于肖肖的心声，主动跳了出来：主人，那我去了。 于肖肖：好。 APP专心地去黑天师们的网络了。 于肖肖则再次打开微博，想要通过大数据来查看有无蛛丝马迹，以及实时关注天师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发布。 结果到头来蛛丝马迹没找到，新的消息没看到，自己号的私信倒是爆了。 她点进私信，逐个查看网友发来的信息。 无意义的表白和问候全都一眼带过，咨询问题的认真回答，提意见的挑拣着记在本上。 半天过后，她在第四十六页的位置翻到了一条似乎是萧萌发来的私信。 @萧家萌萌子：“请问是张三吗？我萧萌。” “我有一件急事。”（3小时前） 似乎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回复，1小时前，萧萌又发来了一堆消息。 @萧家萌萌子：“「照片.jpg」。” “我已经知道这次的雨是怎么回事了，但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对付，如果你是张三的话就救救孩子吧「求助.jpg」「求助.jpg」。” 于肖肖点开了萧萌发来的大图，图里是由无人机从高空俯拍的风景。 风景里有山有树有村庄，但最惹眼的还是画面中央那片看起来似乎很广阔的湖泊。 湖泊的颜色已经被血雨染成了赤红。 于肖肖察觉到了萧萌的用意，也不准备隐瞒张三与商城M之间的联系，就直接回复了。 @商城M官方账号：“萧家人这么多，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足够帮你了，为什么找我？” “别和我说是测试，你才从洋馆回来，身上还带着伤，正常的天师家族都不可能会给这种状态下的族人安排任务的。” @萧家萌萌子：“被发现了。「笑哭.jpg」。” 果然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引自己过去。 于肖肖免不得开始思考，难道是萧家察觉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商城M官方账号：“所以你为什么要找我？你这算是想给我设计引我上钩吧？我没有理由要帮一个想要算计我，还隐瞒我情报的人。” @萧家萌萌子：“别啊别啊！” “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前几天晨会，族长老爷子不相信五星邪祟真的被消灭了，就非要我找你这个人证来当面跟他说。” -- 第103页 此话一出，于肖肖就意识到了自己张三的身份还没有完全洗清那群老狐狸心中的怀疑，他们要亲眼见到自己才能放心。 不过这也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结果，想要得到那群老家伙的信任，怕是还要铺垫很长一段时间呢。 @商城M官方账号：“不信5星邪祟被消灭了？他这算是怀疑我了吧？” “那你们怀疑着吧，反正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没有瓜葛，我没必要帮你们，你们也没资格怀疑我。” “至少到洋馆分开为止我都是在帮你，你们爱信不信吧。” 于肖肖以受害者的语气向萧萌发了一大段看起来有些失望、有些斥责的话，然后不等萧萌那边回复就结束了聊天，退出微博。 她把萧萌发来的那张风景照片交给了APP，让它通过大数据搜寻一下湖泊的地址。 她准备过去一趟，亲手解决了这场血雨。 否则一直等下去的话，物流链还不知道要瘫痪到何年何月呢。 既然过去一趟，还能顺便看看这位制造血雨的邪祟究竟会产出什么样的货物。GgDown8； “安娜，群山公园的山这段时间是看不到了。” “不过……你想去看湖吗？” 于肖肖盯着照片中央那片仿若血池的湖水，意味深长地问安娜。 第44章 浮尸湖（一） “您好，订一个标间。” T市，浮世湖景区酒店内，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前台办理入住。 女生将两个人的身份证交给服务人员，服务人员按照手续将身份证依次摆在感应装置上进行信息录入。 这一过程中，服务人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对颜值赏心悦目的客人。 下一秒，电脑屏幕上蹦出了他二人的身份信息。 姓名：张三，女…… 姓名：林沙雕，男…… 这是他们的名字？ 服务人员盯着「林沙雕」三个字反应了好半天，彬彬有礼的职业化笑容有一瞬间到达了破功的边界。 不行，不能笑，嘲笑客人的名字是不对的。 男生似有所觉，投向服务人员的视线中夹杂着一丝疑惑。 “咳。”服务人员轻轻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情绪上的不妥，将抽屉里的房卡连同身份证件一起交还给女生，“张女士您好，这是你们的房卡，房号1804，电梯请往那边左拐。” “谢谢。”女生将手里的奶茶杯递给男生，拉开背包拉链，将身份证又塞了回去。 就在拉链重新合上的那一刻，悬挂在链条上的女孩和兔子人偶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与服务人员对上视线。 服务人员吓得心脏漏了一拍。 等她定睛回神，那对年轻的游客已经走进了酒店内部。 随着他们走路时的动作幅度，女孩和兔子的人偶在半空中一摇一晃，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吗？ 服务人员抬手揉了揉眼睛，不禁怀疑是不是这段时间自己太过疲劳所以产生了幻觉。 …… “滴——” 房卡成功识别。 于肖肖敲了敲门，几秒后按下把手，走入1084号房。 她将装有换洗衣物的背包放在了置物桌上，走到窗边开窗通气。 安娜松开了绑着背包拉链的绷带，蹦蹦跳跳地在桌子边缘张望，“哇！这就是酒店吗？好厉害！” 林雪鸮紧随其后走入屋内，关上房门，路过置物桌边时将奶茶杯随手一搁，就挑了靠窗的那张床仰面躺了上去。 红鳞蛇顶开了奶茶杯的杯盖，抬头张望了一番这家酒店的环境，评价道，“不错嘛，这湖景房的钱花的值了。” 于肖肖站在窗边，有风从屋外吹入，偶尔带着那么一两滴腥红的雨水落在地板上。 床帘飘摇，带动着她的一头黑发也在飘摇。 她的视线穿过绵密的雨幕，自18楼俯瞰周边的风景。 有山，有湖，有村庄，所有的特征都能与萧萌发来的那张照片对上。 “浮世湖景区……”她一边看，一边回忆着APP通过照片在网上搜集到的一些线索。 这座景区是T市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评级5A，在邪祟乱象出现以前，这里的客流量一直稳居全国前十。 景区从初建自今有着近六十年的历史，招牌的三个游玩项目分别是：身穿古装走进沉浸式古村落，乘船巡游水底古镇，不夜的浮世湖水上乐园。 不过这些都只是灵异现象出现以前的荣誉了。 至于灵异现象出现以后…… “哇，妈妈！是游乐园！书里的游乐园！” 安娜突然喊了出来，打断了于肖肖的思路。 此时的她正借助绷带趴在窗框上，一脸向往地看着建在湖边的巨型摩天轮。 于肖肖暂时停止了回想，顺着安娜的视线朝窗外看去。 虽然有雨幕的干扰，但是哪怕只从占地规模判断，都足以看出这座游乐园里的设施应该十分的齐全。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大雨天，再加上几乎没有游客，游乐园还会不会开门营业。 “安娜想去玩？”于肖肖问安娜。 安娜连连点头，“嗯嗯。” 邪祟没有人类的身躯，淋雨也不会生病，既然安娜想去的话，让红鳞蛇陪着她去逛逛看看也无妨。 “可以哦，不过天黑之前要记得回来。”于肖肖欣然同意了安娜的请求，同时解释道，“妈妈等会还要去见一个人，所以暂时就没办法陪着安娜去游乐园玩了，安娜和爸爸一起去好不好？” -- 第104页 “好呀。”安娜从窗户一跃跳入屋中，落地后用一双蓝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于肖肖，十分贴心地说道，“妈妈要加油哦！需要安娜的地方一定要告诉安娜！安娜也可以帮忙的！” “嗯，好。”于肖肖应答。 很快，红鳞蛇陪着安娜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于肖肖和林雪鸮两个人。 林雪鸮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眼神忧郁地望着天花板，让于肖肖一看就没有和他说话的欲望。 她看时间还早，没必要现在就出门，于是干脆回到置物桌前将背包拉开，把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换的外套全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地用衣架穿好挂进了衣柜。 “你带这么多衣服过来？”在于肖肖差不多理到最后几件衣服的时候，林雪鸮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弓着身子，双脚叉开，胳膊肘搭在大腿与膝盖之间，整个人看起来仍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于肖肖将衣摆的流苏顺了顺，又将翻过来的领子铺平，回他道，“我习惯每天换套衣服。” 林雪鸮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风衣，有些不能理解，“邪祟不需要换吧……” “这是生活态度。”于肖肖也不指望林雪鸮能够理解。 说话间，她发现林雪鸮正在扭头看着窗外的血雨，恍惚猜到了什么，“你不喜欢下雨？” “很少有鸟类喜欢下雨。”这是造成林雪鸮情绪低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他长叹一声，向后一倒，整个人又重新陷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于肖肖觉得他这副唉声叹气的怨妇模样特别的要命，也猜到了造成他这样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之前通过黑衣服找萧雨闹出的乌龙事件。 “和我说说你执着于萧雨的原因吧。” “为什么？” 从林雪鸮反问的语气来判断，他想问的应该是，“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于肖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因为我会告诉萧雨，这或许会成为她日后愿不愿意见你的一个评分关键项。” “这样啊……”林雪鸮咧开嘴角，露出一侧尖锐的虎牙，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脸上为数不多的笑容，“因为她很强啊……我很仰慕强者的，既然都是6星，所以一定要比个高低。” “我的实力也有6星吧。”于肖肖若有所思地看向林雪鸮，直觉他的说法里有很大的漏洞，“为什么不和我打？” 林雪鸮转过脑袋与于肖肖对视，片刻后，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你不一样……” “不一样？”于肖肖无法理解，“哪里不一样？” “总之，我不会跟你打的。”林雪鸮将风衣的领子立了起来，双手环抱胸前，合上双眼摆出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你，那条蛇，安娜，店里的员工我都不会出手。” “你们很安全……” 于肖肖盯着林雪鸮合眼的「睡颜」看了片刻，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黑色衣物，再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的黑色换洗披肩，走到衣柜边打开柜子，里面挂着的也全都是满满当当的黑色外套。 自己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这个家伙，居然还是没有发现吗…… 于肖肖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轻轻地哼了一声。 挂好最后一件衣裳，她合上柜子，走入卫生间去稍稍地改变了一下形象，变装成了张三。 最后，她戴上眼镜，打开房间大门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于肖肖大摇大摆地逛遍了每一座楼层，看起来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散步。 当第二遍走过第九层楼时。终于，她察觉到了有一股气息在尾随着自己。 她逐渐加快步伐，转入道弯，试图甩开身后之人。 身后的脚步声果然也跟着一起加快了。 很快，脚步声接近了于肖肖藏身的拐角。 于肖肖守株待兔，在对面冲过拐角的一瞬间，突然站出来冲对方打招呼道，“早啊，萧萌。” 萧萌被于肖肖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当场点燃符纸甩过去了。 当她看清楚对面站着的确实是于肖肖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张三，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你是不是看到我在私信里的发的哀求了？” “不。”于肖肖佯装仍在气恼，继续努力刻画一位因为萧家质疑而感到委屈的张家人形象，“回复完你最后那些话后，我就没再打开过微博了。” 至于为什么能猜到萧萌一定在这家酒店，是因为她发来的那张照片，一看就是现场拍完即发的。 萧家人既然真的出现在这个地方，则必然与当前的血雨相关，既然血雨没停，那么她们就肯定还没能解决造成血雨的邪祟。 既然没有解决邪祟，短时间内肯定会住在这片区域，而这片区域唯一能提供还不错的住宿条件的酒店，就只有这一家了。 “你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于肖肖打量了一番萧萌四肢上的绷带以及手背上的针眼，断定萧家这回是绝对不可能让她担任领队的。 “被你发现了。”萧萌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其实这次我就是个打下手的。负责担任领队的是……” “你好，我叫萧靥。”来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于肖肖身后。 于肖肖早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所以并不觉得惊讶，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隐藏存在感的能力居然这么好。 -- 第105页 这个水准，怕是能抵得上四五个萧萌了吧。 于肖肖不疾不徐地回头，迎面看到一张雪白的面具。 她眨了眨眼，这回有点惊讶了。 “你好。”她很快适应了对方这副特殊的相貌打扮，平静地伸出右手，同时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张三，张家人。” 萧靥听完，伸手与于肖肖回握。 当双方收回手的时候，萧靥已将一样东西交到了于肖肖手里。 于肖肖将那样东西放到眼前，发现是一枚便携式的投影设备，可以用来做简单的记事与通话。 “我从小萌那听说过您的事，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萧靥说得客套且缜密，一看就是有过多次应对这种场合的经验，“族长毕竟肩负一族重任，凡事都会以家族利益进行考虑，会对您的身份进行怀疑也是逼不得已。” “我相信这也并非族长原本的意思，他让小萌联系到您，必定是相信您能够拿出证明自己的证据。清者自清，相信您也一定会能给出足以让整个萧家信服的证据的。” “为表我的诚意，刚才给您的投影设备上已经记录了我们这段时间所查到的关于这座湖泊的信息。 想来张家神通广大，恐怕也早已经知道了浮世湖的事，所以您来到这里的目的应该也不是帮助小萌，对吧？” “不过没有关系，我们的目的归根结底是一致的，所以更应该互帮互助了。” 于肖肖没有回答，任由萧靥在一旁叭叭。 她倒是还挺好奇萧家人这段时间在这里查到了什么的，就顺着萧靥的意思打开了投影设备里的笔记功能。 第45章 浮尸湖（二） 于肖肖打开了投影设备里的笔记功能。 笔记功能里没有任何文字，有的只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横向拍摄的，整体氛围烟雨迷蒙，看起来就跟直播网红开了满格的美颜滤镜一样。 血色的滤镜之下，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风建筑分列在青石道路的两侧，屋檐垂挂的白皮灯笼在风雨中飘摇，有些被打落下来，就浸在积水里无人收拾。 道路尽头，似乎立着一道灰色的人影。 于肖肖对准人影尝试双指放大，但是受限于图片分辨率，加之那个人影离得真的很远，放大后就彻底糊成了一团马赛克。 “沉浸式古村落？”整座景区里符合照片特征的就只有这个地点了。 于肖肖放弃了继续放大图片，就照片内容本身抬头问萧靥，“你想说什么？” 萧靥歪了一下脑袋，“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萧萌好奇地凑到了于肖肖身边，保持着一个不至于让于肖肖感到冒犯，又不至于看不清的距离打量照片。 她努力地探头想要看得仔细一些，保持距离保持得十分吃力，就像是动物园里被栅栏圈住的羊驼，努力地想要够到栅栏外的树叶。 于肖肖看她看得这么难受，就直接把萧靥给自己的便携式投影设备给了她。 “靥姐，这个照片你是昨天拍的？”萧萌显然并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横竖看了很久，始终无法洞见其中的玄机，“这张照片……” 她虽然很想说，这个灰影真的不是穿着古装来拍cos的路人吗？ 但考虑到萧靥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她还是决定闭嘴不卖弄智商了。 萧靥见萧萌一脸没能看懂的样子，笑着提醒了一句，“这个「人」不对劲哦。” 萧萌听了之后又立刻专注地观察起了图里的灰点，眼睛都快贴上去了，也没能看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这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吗？ 还是说萧靥的眼睛里镶有什么特殊的法器，可以把图里的这团马赛克修复好？ “身高。”于肖肖语气淡淡地将答案说了出来，“你把它的身高和同水平线上的建筑高度对比一下。” 萧萌立刻照做，然后惊悚地发现，这个「人」的身高居然比同水平线上的一座平房还要高些。 “靥姐……”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萧靥，“你追上去了吗？” 萧靥答道，“追了。但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说完，她看向于肖肖，似乎是在等待于肖肖的反应。 她的白面具上没有任何的缝隙，干净得就和一张白纸一样。 于肖肖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和眼神，也就无法从微表情推断出她的真实想法。 但是通过刚才那番对话和给出古镇照片这一行为，于肖肖也不难猜出她的真实目的。 “就如你所想，先去古镇调查吧。”于肖肖正巧没想好要先从哪里开始调查。 她虽然让APP从网上搜集了一些资料，但是这些资料都是很多年前的一些史料了，就连最近的一批，也都在数月之前。 而且正是因为APP搜集的实在是太全了，所以资料囊括了景区的方方面面，过于庞杂没有重点，反而叫人无从下手。 现在萧靥已经给出了古镇相关的线索，而且这条线索还是最新拍摄到的，这也就说明了古镇上的邪祟还存在着。 既然还存在，那么顺着这条线索走下去的话是一定能够找到东西的。 萧靥大概是没想到建议会这么快被采纳，忍不住问于肖肖，“你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我也可以听听你的想法。” “不用。”于肖肖拒绝了，“就按照你们的节奏来吧。” -- 第106页 “我会尽量排除我的主观意见来尽可能贴合你们的想法的，这样你也就不用费心去思考我的每一次提议都会不会是别有用心了。” 萧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语调和气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在怀疑你的个人人品，只是对张家是否真实存在表示质疑。” “如果你其实是蒋家、韩家的天师，故意用中立的张家身份接近萧萌博取信任套取信息的话，我当然是不会同意的。” “你想要洗清嫌疑的话，反而更应该主动表态，让我看到你心里的利益指针究竟指向哪一边吧？” “已经都变成「洗清嫌疑」了吗？”于肖肖对于萧靥的遣词其实不是特别的在意，但为了扮演好一位受害者形象，她还是要把自己的态度明确一下的，“如果你们觉得张家是编造的，我又会是谁呢？这是从根本上就否定了我这个人吧？” 萧萌立刻跳出来救场，将暗流涌动的二人分开。 “哈哈哈，靥姐别说了。”她用眼神疯狂地示意萧靥别在这种时候得罪自己的救命恩人，又立刻和于肖肖拉起了近乎，“对了张三，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就我住院那几天嘛，学校的学妹来探望我了，她也对灵异事件特别的感兴趣。我和她说起洋馆的遭遇，无意间提到了你的名字，结果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也认识张三！” “西山矿场那次吗？”于肖肖问。 萧萌点头，“对。” 于肖肖，“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不过比起萧萌就是鲁深的学姐这一点，更让于肖肖惊讶的是萧萌居然还是个学生。 “是啊。”萧萌解释道，“其实几乎所有天师家的孩子都这样，平时一边给家里帮忙一边上学，只不过萧雨逃出来以后大家就都被召集回去了。” 紧张的氛围平息下来，萧萌又道，“已经决定好了要去村子了对吧？” “哇，电梯来了，走吧走吧。” …… 三人乘坐电梯，按下通往1楼的按钮，很快抵达大堂。 三人刚走到服务台附近，于肖肖就看到一身风衣的林雪鸮正站在旋转门前望着雨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萧萌很快就从一头白发这个特征认出了林雪鸮，叫了出声，“之前在洋馆的那位！” 大堂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游客，只有柜台后面站着一名服务人员，所以萧萌的嗓音就显得格外的清楚，甚至还带了点回音。 站在门口的林雪鸮闻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于肖肖。 他沿着旋转门又走进了大厅里，将手中的折叠伞递给了她。 于肖肖接过伞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出门太急，居然真的忘记带伞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古镇，你要一起去吗？”她问林雪鸮。 林雪鸮看着外面的雨有些犹豫。 “不了吧。” “大爷我继续回去睡觉了。”林雪鸮转身准备走向电梯，萧萌就又喊了他一声。 他这才看到萧萌，进而眼前一亮，“萧家人！” 萧靥饶有趣味地问萧萌，“这位是？” “应该也是张家人吧。”萧萌答道，“上次在洋馆时他也帮了我很多。” 萧靥点了点头，与林雪鸮握手，“你好，我叫萧靥，是萧萌的姐姐，之前妹妹有劳你们照顾了。” 林雪鸮没有伸手回握，而是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奇怪，这地方就你们两个来吗？怎么没看到其他萧家人？” “因为我们只负责前期调查，不负责抓捕。”萧靥解释道。 深知萧家行事规矩的于肖肖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笑话来听。 “我们接下来要去古镇调查，你也一起呗。”萧萌凑近了些，用手挡在嘴边，像是说秘密一样悄悄地告诉林雪鸮，“关于萧雨的事，萧靥姐知道的可能比我多哦。” “我去。”这一回，林雪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一旁，于肖肖：？ 她忽然觉得心里似乎涌出了一点点的不爽。 …… 半个小时后，四人抵达古镇。 古镇的入口在两栋粉墙黛瓦的建筑之间，站在入口往里看，可以见到荷花、水车、青石小道，如果无视掉连绵不绝的血雨的话，确实是一幅上佳的江南水乡图。 四人沿着青石铺成的主干道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看，偶尔遇到感兴趣的古屋也会想要走进去参观，但遗憾的是因为没有游客，所以这些房子全都锁门了。 于肖肖从窗户试着往里望了望，可以看出里面铺满了厚厚的灰，根本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整条街只有唯一一家由景区出资的特产店还开着。 四人站在门口往店里粗略地看了几眼，得出结论：这就是一家由景区开设，负责租借古装和售卖零食的普通店铺。 一位无所事事的工作人员正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 四人稍加讨论，决定先把剩下的地方逛完，再回来这家店里避雨。 然后他们就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把整个小镇逛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法器也没有察觉到任何邪祟的气息，看起来就是个一座普普通通的镇子。 “或许是现在还是白天的缘故吧。”萧萌看着手里的邪祟探测仪，总觉得这玩意可能已经坏了。 “那就等晚上再看吧。”萧靥安慰她。 -- 第107页 四人按照之前说好的安排回到了特产店里避雨，顺便准备坐到傍晚，看看那个灰色的影子会不会出现。 结果这回，他们刚走近店铺，就听到店里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他们走进店里，发现有一对老夫妻正在柜台前和服务员吵架。 “哪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卖的比外面贵，质量还不能保证！”老爷子的声音十分洪亮，一开口就吼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于肖肖注意到他们面前的柜台上摆放着一盒线香。 线香的牌子是很多旅游景点都会售卖的那种。 萧萌看到工作人员已经被骂哭了，有些于心不忍，试图开口从中调和，“那个……请问这是怎么啦？” 老太太见有其他客人来，便试图拉拢萧萌给他们评理，“今天下午我们来买了盒香，结果回去以后发现根本点不着，这香都潮了他们还敢拿出来卖，这不是骗我们老人家的钱吗！” “明明、明明……拿给你们的时候还没有潮的……”工作人员哭得十分委屈。 老爷子这一听就更生气了，“小丫头怎么说话的？你的意思是我们骗你吗！我们不要钱！你给我们换盒新的！” “可这个大雨天物流都瘫痪了，这是店里的最后一捆香了……” 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几张纸币，想要把钱退回给两位老人家。 但是两位倔强的老人家就是死活不肯收钱，只要香。 萧萌看到场面如此焦灼，想起来自己的腰包里似乎还有些香，连忙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条细长的竹筒。 竹筒打开，里面是萧家特制的宁神沉香。 “老人家，我这里有香。”萧萌把香送给了二位老人家。 老人家看了看香的品质，面上怒意渐渐消散。 “这是好香啊。”老太太感激得牵住萧萌的手，要塞钱给她，“谢谢你啊小姑娘，你人真好。” 萧萌连忙推辞，“不用客气的，我不要钱。” 但是老太太还是坚持把钱塞进了萧萌的腰包里。 “请问二位是本地人吗？经常过来这里？” 在这对老夫妻将香装入防水塑料袋的过程中，于肖肖试着和他们搭了话。 老太太的性格还算比较随和，回她道，“我们在外地生活了四十多年，是最近才回来的，目前住在酒店。” “您在酒店住了几天了？” “三天吧。” 于肖肖拿出了萧靥给自己的灰色人影照片，递给老夫妻看，“请问这三天，你们有见过照片里的灰色人影吗？”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老夫妻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片刻后，老爷子很笃定地回答，“没有。” 说完，他们急匆匆地将装有沉香的塑料袋塞进包里，拉上拉链，打伞离开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摆明了他们知道些什么，但依照眼下情况来看，两名老人家倔的很，追问肯定是追问不出什么的。 “反正他们住在酒店，找个机会再问问吧。”萧靥也觉得在这对老夫妻的身上或许能得到点线索。 于肖肖没有回应萧靥，扭头问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这里是宗教景点吗？为什么会有香卖？” 年轻的工作人员很感激萧萌替自己解了围，连带着对于肖肖也有了不少好感，如实答道，“这里不是宗教景点，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买香要去做什么。” “但是听说从很久以前开始，来我们这旅游的不少游客就会经常来店里询问有没有线香卖。 一开始店里是没有的，但是问的人多了，店里也就进了一批香过来，后来渐渐地也就到了今天，店里还保留着进香的习惯。” “不过最近因为洪灾嘛，物流受了影响，店里很多商品都缺货了，这个香也是我从仓库里翻出来的，但我刚找到的时候它真的还是干的。” “知道了，我们相信你。”于肖肖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推测，这个推测还需要更详细的线索来进行完善。 她试着把照片又交给工作人员看，“你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久吗？见没见过很高的灰色人影？” 工作人员为难地摇头，“我来这工作也才一个礼拜，对这里都不是很了解。不过我是听我同事说的，这个景区黄昏以后会闹鬼，所以我一般五点就下班了，你说的灰色人影应该不是人吧？会不会黄昏以后才出来？” 于肖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四分。 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啊。 “好，那我们去店外等吧。”于肖肖知道工作人员的话外之音，她想早点下班。 工作人员见他们都出去站着了，又有点不大好意思，就给他们各搬了一个小板凳让他们坐着，这才锁上店门，下班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四个人就排排坐在廊下看雨，各怀心事，等待时间的流逝。 一路等到了晚上十点，结果什么灵异现象都没有见到。 夜半的古村落又黑又静，只有屋檐下的一些纸皮灯笼勉强发光，又因为大雨打坏了一批，所以照明效果就更弱了。 在这样黑灯瞎火的环境下，但凡有别处出现极强的亮光，就很容易被注意到。 所以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昏昏欲睡的萧萌忽然站了起来，指着远处地势最低的浮世湖方向喊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这么亮？” -- 第108页 “我好像听到了警笛？” 于肖肖往萧萌所指的方向看了看，确实亮得骇人，似乎是有人打开了放水塔上的高瓦数工业白炽灯。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响起警笛，白炽灯照亮湖面…… 于肖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四人连忙冒雨跑去湖边，发现警察和消防人员正在湖面上打捞着什么。 岸边，有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正被白布盖着，横躺在一众警察的保护之下。 警戒线外的高地上，有围观的酒店工作人员在说，“听说死的是一对老夫妻，目前只打捞出一具尸体，还不知道另一具飘到哪里去了。” “反正明天上午之前肯定会飘起来的吧？之前那几次也都是这样的。” “好想从这个鬼地方辞职啊，但是这个节骨眼辞职，哪里又能找得到新的工作呢……” 萧靥和萧萌向警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带着于肖肖和林雪鸮近距离接触到了尸体。 随行的法医将掩盖尸体的白布掀开。 明晃晃的白炽灯下，老太太的头发和衣服上还缠着水草，破开的皮肤下有螺吸附，本就被水泡发的脸被照得更加惨白了。 但是老太太的脸却是笑着的，而且笑得十分开心。 “按照泡发程度来看的话，初步判断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天的凌晨。” 法医说着，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搭上尸体的手腕和手肘，当场给四人演示了一下尸体肘关节的活动状态。 “很奇怪对吧？” 他又将尸体的小腿托起，抬放数次，每一次都能轻松搬动。 “明明死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没有出现尸僵。”这是他从业多年以来头一回遇到这种怪事，是以半开玩笑地说道，“这看起来像不像是他们不久前还到处活动过一样？” 此话一出，萧萌似有所觉，立刻从腰包里翻出了老太太先前硬要塞给自己的纸币。 白炽灯下，纸币上的图样已经变成了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的花纹。 “这……是冥币……” 第46章 浮尸湖（三） 景区酒店，监控室内。 警方正在调取案发时间浮世湖边的录像。 时间调回到当天凌晨2点35分，湖边果然出现了那对年迈夫妇的身影。 录像里，夫妇二人先是在河边烧香祭拜，但是因为下雨，线香怎么点都点不着。 在失败多次以后，老爷子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似乎是等不及了。 老太太和他交谈了一会，两个人最后放弃了在岸边点香，从录像外拖了个皮筏放入水中，坐了上去，往湖里划。 因为浮世湖占地面积很大，所以等他们划离岸边后，监控探头就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身影了，因而也就无法得知他们在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警方将这段录像拷贝了下来。 酒店的工作人员在一旁配合做着笔录。 监控台后方，萧萌正捏着此前老太太塞给她的冥币陷入自我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法器会失灵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来之前我明明也检查过的，没坏啊……” “无非三种状况。”萧靥深知萧萌实战经验匮乏，遇到的邪祟种类也算不上丰富，所以有很多特殊的战况从来没遭遇过，便替她将可能性一一列了出来，“第一种，坏了。第二种，邪祟过弱或过强，都不在法器可感知的数值之内。第三种，邪祟是精神系的，可以影响人类的感知，所以法器其实是有反应的，只是我们感觉不到。” 说完，她问于肖肖，“你觉得是哪种？”于肖肖准备回答。 就在她即将开口的时候，林雪鸮却忽然绕过她，走到了萧萌身边。 “你没发现他们是鬼对吧？大爷我也没发现！” 林雪鸮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安慰情绪低落的萧萌，“亏得大爷我还以为自己一眼就能看穿呢。” “原来小林你也这么觉得啊？”萧萌在林雪鸮的身上找到了共鸣，“真的很打击人对吧？明明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邪祟，就这样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逃掉了。” “如果是四星五星还能说得过去……” “这一星二星的，就跟我考高数结果选错了加减乘除的答案，结果考了个59分一样！你懂这种感觉吗！真的气死我了！” 林雪鸮没上过学，显然不懂这些。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萧萌脸上的颓丧倒是消退了不少。 于肖肖目睹着他二人的对话，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股不爽的感觉似乎又涨大了。 这个感觉从在酒店大堂自己邀请林雪鸮去古镇被他拒绝，但是萧萌邀请他却同意了之后就一直存在。 她将这一情绪的产生归咎于林雪鸮分明知道自己与萧家和萧靥处在不对付的立场，却还是主动与那边亲近。 从理性上说，她知道自己与林雪鸮之间不过一个临时契约，他满心满怀想着的都是「萧雨」，与自己契约待在店里的出发点也是「萧雨」，所以他会去亲近萧家人也是必然的。 但是从感性上说…… 于肖肖的眸色逐渐黯淡下去。 “张三？”萧靥不明白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于肖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还以为她思考之前的问题思考了足足三分多钟。 -- 第109页 “在没有确凿的可能性之前，我一般是不会做出选择的。”于肖肖很快恢复过来，将所有不应该在眼下出现的情绪全都消化掉了。 她依然保持着一贯来的淡漠态度，用自己的风格回答了萧靥的问题，“但如果非要我选的话……” “我会在B、C、D里做出选择。” “D？”萧靥因为这个本不存在的选项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明白了萧萌的意思，“你是说还会有这三种可能之外的其他答案吗？不错的想法。” “我更加期待你找出真相的那一刻了。” …… 上午四点左右，天快亮了，警方这边的调查才暂时告一段落。 四个人一同离开监控室回到酒店。 萧萌捂嘴打了个呵欠，看起来似乎很困了。 四个人一起乘上电梯，萧萌先是按了一个9楼，随后回过头问于肖肖和林雪鸮，“我的房间是0914，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来房间找我和萧靥姐。” “你们住在几楼？哪个房间？” 林雪鸮如实回答，“1804。” 萧萌又扭头问于肖肖，“张三你呢？” 于肖肖本来想用沉默搪塞过去的，但是既然萧萌真的问了，直说也无妨，“1804。” “哦呀？”萧靥发出了一声暧昧的感叹，抬手捂住面具上是嘴巴的位置，“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萧萌反应过来了，脸蛋通红地望向林雪鸮。 林雪鸮被盯得不明所以，“怎么了？” 说话间，9楼到了。 萧靥和萧萌走出电梯，向于肖肖和林雪鸮挥了挥手。 萧靥还特别好心地叮嘱他二人，“现在毕竟是查案期间，就算浓情似火，也要点到为止。下午两点我们大堂见，记得保留体力啊。” 萧萌全部都听懂了，当场怪叫起来，纯情如她连连拍打萧靥的胳膊让她闭嘴，“靥姐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不是又背着长老去偷买那种书看了！我现在就要打电话过去举报你！” “都怪你一天到晚给我灌输这些！现在我也听得懂了怎么办啊！” 电梯门合上，还能听到外头萧靥意味深长的笑声，“哈哈哈……你都20岁了，听懂不是正常的吗？书我带了几本过来，小萌你要不要待会一起看？” “不看！” “叮——” 18楼到了。 于肖肖离开电梯，数着门牌走到了房间跟前。 她一边揉着被高分贝嗓音刺痛的耳朵，一边用房卡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红鳞蛇和安娜都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坐在房间的床上，背靠枕头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见到于肖肖回来，安娜立刻原地跳起，在床上蹦了几蹦后灵活地跳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指着面前一堆小山高的布娃娃向二人炫耀道，“妈妈，兔子先生你们看，这些都是安娜在夹娃娃机里夹到的！” 红鳞蛇十分捧场地在边上附和安娜，“我们家安娜真的是很有游戏天赋呢，抓娃娃一夹一个准！” 安娜笑得开心，迫不及待地想把昨夜见到的新奇玩意一股脑地分享给于肖肖和林雪鸮，“游乐园真的太好玩了，有捉鱼机，有射击，还有打地鼠！安娜想要住在游乐园里！” 于肖肖坐在床上静静地聆听安娜的诉说，直到她把想要的话统统说完，已经开始转移注意力去玩她的那些布娃娃的时候，这才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听完之后，红鳞蛇不笑了，安娜也抱着布娃娃沉默了。 红鳞蛇语气严肃地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于肖肖从抽屉里找到一张整个景区的分布图，摊开在桌上给红鳞蛇和安娜示意，“我本意是不想打扰到你们游玩的，所以也不强求你们真的去地毯式搜索。” “你们一边玩一边找就好，找的就是一道比楼房还要高的灰色人影。” 说着，她将已由APP帮忙拷贝到手机上的照片拿给红鳞蛇和安娜看。 “因为目前还不知道这座景区里邪祟的星级和外貌，所以不排除就是这个灰色人影导致血雨的可能，如果正面遭遇的话，我希望你们能以自身的安全为重。” “真没想到当个邪祟还能被人记挂安全，感觉真好啊……”红鳞蛇这么说着，还特意问了安娜一嘴，“对吧安娜？” “爸爸说得对！”安娜无脑跟票。 跟完票后，她主动向于肖肖做出了保证，“妈妈放心，安娜一定会保护好爸爸的。” 说完，她们没有再做逗留，从18楼的窗户一跃而下，又重新出发了。 动作之迅速，令于肖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应该等她们多休息一下后再告诉她们的。 但是既然走都已经走了，再纠结也无济于事。 她准备也躺下休息一会。 休息个十分钟左右就开始审核商城里的布娃娃购买资格申请表。 同一时间，林雪鸮正躺在隔壁床上玩着手机，似乎是在和谁聊天，全程脸上都是笑嘻嘻的。 于肖肖猜测应该是萧萌。 因为他们下午才加的联系方式。 下午，五点以后的这段时间，四人一直在古镇的廊下躲雨，顺便等待灰色人影的出现。 等待时间流逝的过程中，自己打开手机刷了热搜，看了私信，还在心里默问了APP黑天师那边系统的进度，以及布娃娃购买资格申请表已经堆到了多少张。 -- 第110页 她一心一意地在为店铺努力工作。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林雪鸮在用眼神疯狂地暗示萧萌。 他们两个单细胞生物的交流十分简单，即便不提前知晓风声，也能轻而易举地推断出林雪鸮是想让萧萌帮忙从萧靥那里打听关于萧雨的事。 萧萌读懂了林雪鸮的眼神，真就开始试着和萧靥聊天，“靥姐，你觉得这里是萧雨安排的邪祟的可能性有多大？” “目前不好说，怎么？”萧靥看向萧萌，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文，看她能问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 因为知道自己问的是家族S级的机密，所以萧萌本能地有些心虚，捏着衣摆问道，“你不是和长老他们一起专门研究过萧雨吗？她行事有什么风格？特色？通过这些应该可以来判断吧？” 萧萌是一个很好懂的女生，她做什么，想什么，很容易就能看透。 所以她现在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又是为了谁问，答案也很一目了然。 萧靥注意到林雪鸮在看自己，便也回望过去，“你对这个答案感兴趣？” 当局者迷，萧萌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就被看透了，还主动替林雪鸮回答，试图给他打打掩护，“他一直以打败萧雨为人生目标，所以对这些感兴趣我觉得能理解。” 林雪鸮也毫无被看透的自觉，点了点头。 萧靥忍不住苦笑了两声。 S级的机密就连族中的长老也只能得知70%，她能知道个10-20%都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地暴露给外族？ 不过在她看来，S级的秘密里也确实有很多根本不必列入机密的东西，这些东西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也无伤大雅。 如果是这部分的资料的话，用语言加工模糊一番再说出来似乎也不是不行。 “劝你不要一个人招惹她为好。”这是萧靥从所知的信息出发，得出的最直接的结论了，“可能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本人性格听说有些难以把握，因为从小孤僻，感情方面有所欠缺，所以我推测获得力量以后变成一个想要毁天灭地的大魔王也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她当初毁掉一座城市的时候，外界传闻是一夜，但听说其实只花了几秒……哎呀，这个是不是不能说的？你们快忘掉，忘掉。” 之后他们又聊了很多。 至于具体的聊了些什么…… 于肖肖试图去回想起来，但是一股没由来的困意却忽然笼罩住了她。 她只来得及感受到自己的脑袋一沉，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下一刻，她立刻从床上坐起，但意识到还是迟了一步。 眼前的房间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房间了，隔壁床的林雪鸮也已经不在了。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个巨大的发光的灰色影子正矗立在远处。 这个影子比照片里见到的还要大上很多，甚至比一座山还要高些。 于肖肖没有多想，立刻化成烟雾冲了过去。 她本意是想拉近距离观察，再尝试与这个巨型人影进行沟通。 但没想到自己一冲过去，邪祟竟也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双方于半空中相撞，自己就从邪祟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邪祟已经消失了，只在周围的夜空中留下许多发亮的光点。 忽然，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于肖肖低头查看，随后就在刺痛产生的地方找到了一片花苞形的红印。 …… “喂，肖肖。” “醒醒。” 于肖肖意识懵懂，被林雪鸮叫醒了。 当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以后，连忙从床上坐起，将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这是什么？”林雪鸮看到了于肖肖手背上的花苞形印子，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诅咒？” “对，诅咒。” 第47章 浮尸湖（四） 几乎是看见花苞红印的同一时间，电子投影屏上刷新出了新的任务。 【任务名】：浮世湖血雨； 【任务说明】：以冥币换香烛，年迈夫妇夜游湖中，他们究竟与谁定下了见面的约定？ 古镇上的人影现身梦中，种下一朵花的它究竟与这一切有无瓜葛？ 举国闻名的5A级景区由辉煌走向没落，一如人世的兴衰流转。 你身在雨中，却无法窥见这场永不放晴的血雨，到底为谁而下…… 【任务目标】：请将花苞培育长大（0/1）,找出灰色人影的真实身份（0/1），还原这场血雨的真相（0/1）。 【任务奖励】：科学养殖培育链。 任务一出，看到“请将花苞培育长大（0/1）”这句话后，于肖肖立刻停住了准备抹消诅咒的动作。 她放下已经快要搭上手背的另一只手，盯着花苞型红印在心里问APP，“你的意思是这个花是邪祟的产物？” APP回答，“是的，花苞里有与红鳞蛇矿石、洋馆人偶相似的力量。” 居然以花形诅咒为产物…… 于肖肖还是头一回知道诅咒这种东西居然还能成为一种产物来卖。 通常来说产物一般与邪祟本身的属性/息息相关，如果连产物都是诅咒的话，这家伙是该有多擅长给别人叠debuff啊…… 在心中与APP简短沟通过后，于肖肖暂时放弃了抹去诅咒的想法。 -- 第111页 林雪鸮见她不驱诅咒，还以为她是驱不掉，一双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花苞印子，有些不可置信，“这个诅咒这么厉害？连你都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驱散？” 还不等于肖肖想好要不要和林雪鸮说实话，林雪鸮就已经「啪嚓」一声，对着印子拍了张照。 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看起来似乎是在发送照片。 至于照片发给了谁，答案不言而喻。 几分钟后，房间的门铃果然响了起来。 林雪鸮跑去开门。 不一会儿，他带着萧萌和萧靥走进了屋里。 萧靥在看到诅咒的照片后就大概敲定了诅咒的类型，此时有备而来，更是直接走到了床前。 她就像是个专业的医生一样替于肖肖望闻问切。 做到「闻」这一步的时候，她把面具抬起了一半，托着于肖肖的手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个香味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闻过。 但是香味这一类的线索从来都很难查到，因为香味难以保存，也很抽象，除非直接闻到，否则根本无法给第三者传递形容。 “这个印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萧靥闻好以后，开始问于肖肖。 于肖肖就如实把自己躺在床上休息，结果莫名昏睡过去做了一场梦，在梦里被邪祟袭击后被种上诅咒这一段经历如实告知了萧靥。 “强行入梦？这是意识被偷袭了？”萧萌得出的结论和于肖肖想的差不多，“这个邪祟果然是精神系的……” 精神系邪祟是一种十分棘手的敌人，棘手之处就在于它总能找到一个人精神最脆弱的时刻，对他发起进攻。 人类的精神力不像肉/体，肉/体体魄可以通过健身和专业的指导快速强壮起来，精神却很难锻炼出来。 多数人的精神力在一出生时就界定好了，再通过后天的成长，遭遇各种各样的事情不断得到磨炼，但通常磨练出的结果也只是+1+1+1…… 除非遭遇过重大的挫折并咬牙硬挺过来，否则基本上数值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所以通常能够对付4星邪祟的天师，在面对精神力邪祟的时候，可能水平就会降为3星。 同理，3星的精神系邪祟，实战时的危险程度也会比4星还要高出很多。 “嘟嘟——” 就在这时，萧萌的手机响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看了一眼，发现是法医打过来的。 “喂。”她按下接听键，电话接通，和对面的法医简短地交流了几句。 三分钟后，她挂断电话，告诉萧靥，“尸检结果出来了，他说在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尸体上都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纹身印子，像两朵盛开的花。” 因为纹身本来就很值得在意，再加上是在两个老人家的身上看到的，还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就更加引人怀疑了。 所以考虑再三，法医还是决定单独在电话里和萧萌她们提一下。 “看来两位老人家去世说不定就是这个花印造成的。”萧靥推测道，“这样一来，现阶段调查的重点或许更应该摆在这个花型的印子上。” 萧靥和萧萌稍加探讨，结论达成一致。 她们准备离开房间，提前开始原本2点才开展的调查。 “我跟你们一起去。”林雪鸮主动请缨，难得在雨天表现得这么积极，“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他迫切地希望能早一点揪出那只邪祟的本体，然后砍了它。 萧靥对林雪鸮积极的办案态度感到认可。 她点了点头，稍微在门口停了一下，决定再询问看看于肖肖的意见，“你的搭档准备提前开始和我们一起调查，你呢？要一起吗？” “我就算了。”于肖肖婉拒了与他们同行。 因为她还有着自己的计划安排。 原本她就不是很喜欢做好的工作计划被别人打乱。 在她的安排里，两点之前她都应该是坐在房间里安静地审核布娃娃购买资格申请表的。 睡前她看了一眼，申请表的数量已经堆了240多张了，现在如果不提前处理掉一批，等攒一段时间下来，回去就又要加班加点了。 林雪鸮和萧萌都觉得于肖肖是因为诅咒身体不舒服，便让她待在房里好好休息。 临行前，萧靥又叮嘱了她一句，“目前还无法得知被诅咒标记的猎物会被邪祟以怎样的方式杀死，虽然你也是天师，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多注意一下。” “好，谢谢。” 于肖肖回应过后，三个人就离开了房间。 于肖肖就趁着这个机会坐在床上，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处理掉了积攒的200多份购买资格申请表。 等她处理完后，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到十二点了。 一闲下来，她就又看起了手背上的花印。 这一次，她忽然想起了之前APP在整理有关浮世湖景区背景的时候，自己有看到过一张山水画。 她让APP把那幅画又调了出来。 画是一幅距今年岁久远的古代水墨图，图里描绘的是画家眼中的浮世湖山水。 但是与现如今被开发过的山水有所不同，水墨画上的浮世湖面积范围并没有现在的这么大。 现在景区里已被湖水覆盖的地方，在几百年前还是一座村庄，村庄与如今景区内的沉浸式古镇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围湖村镇。 -- 第112页 村镇的四周，湖水的外沿，有一片墨渍铺开的茫茫花海。 花海…… 于肖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问APP，“这幅画上，花海里的是什么花？” APP回答，“主人，是归乡草。花语是，思乡、恋慕、尊崇、炽热的追求……” 说完，房间里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原本关闭的电视机就在没有人碰遥控器的情况下，自己打开了…… 第48章 浮尸湖（五） 房间里的灯闪了一下。 电视在没有人触碰遥控器的情况下自己打开了。 “浮世探梦，圆梦浮世。浮世湖景区，国家5A级自然风景名胜……” “景区代表性的景点有三个……” “如果你在这些地方玩累了，还可以来到我们的湖景酒店休息，4星的价格，5星的品质与服务……” 这是……景区的宣传广告？ 于肖肖抱着屈起的双膝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一对黑漆漆的瞳孔在眼眶中轻微抖动。 广告本身只有一分五十三秒的总时长，接近尾声时，画面渐渐定格。 屏幕中间缓缓浮现出五个抓人眼球的大字：“浮世湖景区”。 定格画面的背景是一张透明度被调低了的景区导览图，“浮”字的左上方有一个点被艺术化地设计成了一个花形的logo,这个logo如果仔细看的话，和水墨画里的回乡草竟然有几分相似。 这些细节，如果放在平日里的话是很难被注意到的。 于肖肖掏出手机，对着电视屏幕拍了一下。 “叮——” 就在这时，房间的电话响了。 于肖肖伸手捞起听筒接听，电话是酒店的前台打过来的。 “客人您好，厨房的水和食物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有需要的话，可以在接下来的1个小时内前往餐厅自由用餐。” “好的，谢谢。” 于肖肖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特写又看了一会儿，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她只好暂时放下这个线索，起身出门，乘电梯前往一楼大堂。 抵达一楼后，本不需要进食的她在柜台买了一张饭票。 服务人员将饭票递给她之后，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掏出手机，把APP之前从网上找到的古代水墨画拿给工作人员看。 “请问您认识这幅画吗？”于肖肖这么问的出发点很简单。 既然是以浮世湖为主要卖点的景区，那么酒店内不可能没有与浮世湖相关的历史资料。 甚至因为要营造与之相关的文化氛围，这里的「浮世湖」相关周边的储备量也应该是世界上最多最广的。 “这幅画我见过。”工作人员的回答在于肖肖的意料之中，“就在大堂正后方的游客休息区。” 于肖肖收回手机，继续问道，“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吗？” “可以，休息区是全天候开放式的。”工作人员在柜台后站了一个上午，腰酸背痛也没见到几个客人。 她就干脆趁此机会走出柜台，主动提议带于肖肖去休息区看画，顺便给自己放松一下散散步。 “休息区在这边，我带您过去吧。” 于肖肖欣然接受，跟着工作人员绕过一扇屏风，穿过露天走廊，抵达了游客休息区。 休息区里统共摆着四张圆桌和八个单人沙发，自拱形正门的位置直接往里看，可以看到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的画轴。 工作人员带着于肖肖走到了右侧墙壁的第六幅画面前。 于肖肖拿起手机，调出图片与之做了一番对比。 真的是一模一样。 “虽然这个也不是正品，但是是一比一仿制的，连细节都完美复刻了。” 工作人员好心为于肖肖做了番解释，“正品在市博物馆内收藏，你手机里的这张图应该是游客从我们酒店里拍了发到网上的。” 于肖肖点了点头，又沿着墙看完了余下的几幅挂画。 看的过程中，她确认了挂在这的每一幅画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且画与画之间的内容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她又回到了休息区的入口，按照挂画下方标注的「1」、「2」、「3」顺序从头看到了尾。 第一幅，《天灾》，图上土地龟裂，稻苗枯死，农民跪在地上倍感绝望。 第二幅，《焚香》，一片土地上的人民正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面前跪拜的贡品台上燃着三根高香。 第三幅，《慈雨》，甘霖降世，土地焕发生机。 第四幅，《庆祝》，雨水拯救了收成，免于饥荒的人民在这片被神庇护的土地上载歌载舞。 另一面墙上。 第五幅，《播种》，一株株回乡草从土地里长了出来，绽开的红色花瓣中央缀着一颗黑点。 第六幅，《出嫁》，轿夫抬轿，锣鼓唢呐，盖着红盖头的少女登上了花轿。 第七幅，《望湖》，一群村民在某个下雨天聚集到了湖岸，画上只画出了他们的背影，也没有刻意去画他们看到了什么。 第八幅，《天师》，一位鹤发童颜的云游道士来到了村庄，他倾听村民的诉求，拔剑出鞘。 第九福，《除妖》，黄袍天师用利刃砍下了一个妖的脑袋，并将它踩于脚下。 第十幅，《安宁》，这幅图也就是于肖肖手机里的那一幅。花海、村庄、湖泊，万籁俱静，偏远祥和。 -- 第113页 “这套画是不是少了几幅？”看完后，于肖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工作人员笑道，“您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客人，但是只有这么多哦，博物馆里的真迹也只有十幅。” “博物馆也是将这十幅画46分成上下部分的吗？” “对呀。” 于肖肖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因为在她的固有印象里，古人是很在乎对仗的，46分总觉得不太合理。 或许也正是因为有这层观念先入为主，当她再看到这几幅画的时候，就觉得缺少了些连贯性。 当然她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毕竟她不是研究古代文人书画的行家，万一真就有46分这种形式呢。 确认想了解的都了解到后，她就和工作人员告别，去了餐厅打包饭菜。 很快，她又提着热乎乎的饭菜回到了大堂等上楼的电梯。 不一会儿，电梯门开了，几名陌生面孔的新游客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肖肖和他们擦身而过，默默地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一合上，于肖肖就注意到门的倒影里，自己的身后正站着个「人」。 其实也不能说是人，因为它没有头，也没有手，有的只是光秃秃的躯干加一双脚。 它的皮肤上还有很多的土和灰，看起来脏兮兮的，就跟不久前才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 不仅如此，那些因为干涸开裂的地方，伤口已经裂进了肉里，血肉的裂缝中冒出一株又一株的花藤，藤上盛开着血红的回乡草。 “叮——” 电梯在中间楼层停下。 两名保洁阿姨走进了上行电梯。 “客人又抱怨说有老鼠，哎……”保洁阿姨话还没说完，就抬起头看了看电梯上方的排气扇和空调，疑惑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冷？” “一会就到了，忍忍吧。”另一个保洁阿姨又续上了她们在上电梯之前聊的话题，开口抱怨道，“老鼠药也放过了，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酒店这么大，总不能让我们一个个找吧？耗子也是会搬家的啊。” “说起来，从以前开始就经常这样了吧？酒店方面也不管管，客人总是凌晨投诉给前台说楼上、墙里有动静，前台又打电话给我们，怎么的我们还能给帮忙逮耗子吗？” “叮——” 电梯到达18楼。 于肖肖走下电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东西还留在电梯里，跟着保洁阿姨上楼去了。 同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于肖肖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林雪鸮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后，画面一抖一抖的。 林雪鸮正打着伞在雨里快跑赶路，看起来神色匆忙，“肖肖，那个东西有来找你吗？” 于肖肖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什么东西？” “我们刚才在湖边调查，看到那个灰色的影子了！” 一旁，萧萌也在撑伞快跑，听到于肖肖的声音后连忙大声解释，“它是半透明的！特别高！和楼一样高，朝着酒店走过去然后撞上酒店就消失了！我们怀疑它现在已经在酒店里了！” 于肖肖想起了电梯里见到的那个东西，转身回望，盯着闭合的电梯门陷入思索。 “既然是能消灭5星邪祟的实力，想必你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吧？” 另一侧，萧靥的身子也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在我们回去以前可别死了。” 于肖肖看着他们一个个看起来特别着急，也不好告诉他们慢慢跑，自己完全不害怕的。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于肖肖走回到房间门前，掏出房卡开门，“至少现在不是。” 萧靥很好奇于肖肖这么判断的根据，“哦？为什么？” 于肖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房门关上后走到了置物桌跟前，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桌上的景区导览图。 “你们觉得景区的这些景点分布，连起来像什么？”于肖肖反问。 萧萌，“一颗太阳？” 林雪鸮，“溅起来的血？” 于肖肖摇了摇头，从包里拿起一支笔，将几个点画了画，再把画好后的景区分布图举起来。 景区分布图上，最北边的景点是浮世湖，浮世湖的正下方就是酒店，酒店下是沉浸式古镇，古镇再下就是游乐园。 几个景区并不按中轴线严格排布，左右会出现一些偏移，但并不影响整体观感。 其中酒店因为主打的是湖景房，所以设计时就是沿着湖岸的弧形曲形设计的，在景点分布图上呈现一个半包湖的月牙形状。 而最下方，游乐园又分为新旧两个区，老区主打传统游乐设施，旋转木马、卡丁车一类的在这边游玩。 新区则主打vr、游戏城、夹娃娃机之类的新式游戏，属于自动售货，无人经营也能玩。 “如果这么一划分的话……”于肖肖看向视频那头的萧靥，观察着她的反应，“不觉得眼熟吗？” “是一个「人」……”萧靥看懂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湖为首，古镇为躯干，酒店为双手，游乐园为双脚……” “这是「六尸分印封镇法」？” 林雪鸮疑惑地重复道，“六尸分印封镇法？” 萧萌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跟林雪鸮解释道，“这是一种只有在封印怨气极重的邪祟时才会祭出的很偏门法子……” -- 第114页 施术之人通常是在意识到无法渡化时，才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 施术方法为，在至阳之月至阳之日的至阳之时，引天雷切断邪祟身体各处的连接，将之分作首、躯干、双手、双脚共六个部分，分别封印在六个不同的角落。 封印之地彼此不可靠的太近，也不可以离得过远，还需引入极强的人类阳气镇压。 “看来这个景区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建立起来的呢。”于肖肖看着导览图上方彩印的宣传广告，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前因后果，“所以哪怕入不敷出这么多年，高层仍要以资金扶持不让其败落。” 这是为了不让被封印在这里面的东西出来啊。 “所以我们没能在古镇等到他，是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取回躯干了？” 萧靥意识到这或许就是真相，因为这样确实就能解释的通了。 “嗯，它已经拿回躯干和双脚了。”于肖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无所谓，她甚至已经坐了下来，准备等通话结束后就开始拆外卖打包盒，“我刚还在电梯里看到它了，它应该是上楼去取自己的手了。” “这个邪祟，难道是那个……”视频那头，萧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隔着面具，于肖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语气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49章 浮尸湖（六） 萧靥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 “呲呲呲——” 在穿过某个不可见的临界时，电话里的嘟声瞬间就被扭曲成了刺耳的电流音。 林雪鸮手机里的视频通话也自动挂断了。 三人立刻停下脚步。 萧靥撑伞试探着向后退了几步。不一会儿，嘟声又回来了。 但是林雪鸮退开之后，视频通话却再也无法成功拨通。 错误提示：对方网络状态不佳，请稍后再试。 …… 错误提示：您当前的网络状态不佳，请切换WLAN或数据流量后再试。 于肖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提示，对此时酒店内及其附近的情况已经心中有数了。 她挂掉电话，将从餐厅打包来的饭菜往空处推了推。 推的过程中胳膊扫到餐巾纸盒，就连带得盒子旁边的东西从桌上掉下来。 于肖肖俯身去捡，发现掉的东西是个蚌壳。 她将蚌壳捡起，拿到眼前左右打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带这么一个东西过来。 难道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 “不要吃我！”蚌壳居然会开口说话了。 于肖肖意识到了这不是一枚普通的蚌壳，应该是个邪祟，“我不会吃你的。” 蚌壳震惊，“你居然听得懂我说的话？” “嗯。” 见终于有人能够听得懂自己说话，蚌壳就跟见到了亲人一样，开始委屈吧啦地跟于肖肖诉起了苦，“求求你救救我们！那个东西要出来了！湖底待不下去了！” 于肖肖的关注点却不在蚌壳所说的话上，而是在它之前掉下来的地方，电视遥控器也摆在那里。 “之前是你给我开的电视？”于肖肖问。 蚌壳泪眼汪汪地点头，承认道，“对，因为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搬到这个酒店里来，看到有新的游客就给他们提示向他们求救，希望他们能帮我们赶走那只怪物。” “但是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呜呜呜……” “你们？” “嗯！” 卫生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动静。 于肖肖循着动静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堆的鱼、螺、蚌、蟹正从洗手池、浴池、抽水马桶的下水道口涌出来。 它们一见到于肖肖，就纷纷对着她跪拜，“救救我们吧！水源全都被污染了，我们没地方可以去了。” “我们是妖精，哪怕离了水也能在力量耗尽前再活一阵子，但是那些还没修炼成功的同类就只能在湖里等死了……” “我不想搬家，我想回湖里，那里才是我家……” “湖面上漂着好多大家的尸体，呜呜呜……” 于肖肖对于它们的请求本身兴趣并不是很大，但当蚌精低头，几颗珍珠从它的壳里滚出来的时候，于肖肖看着那些润泽的珠子，兴趣便被勾起来了。 蚌精对自身产物的品质并不清楚，连忙将乱滚的珍珠收拾收拾装回了壳里，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小心掉出来了，弄脏了您的地板真的不好意思！” 说着，它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卑微地擦起了地板。 于肖肖将它拿起，无声地阻止了它。 “你们的产物是什么样的？”于肖肖将蚌壳捧在手里，询问在座一众邪祟。 邪祟们纷纷抖落自己的产物，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于肖肖看，“新鲜的鱼子！” “河豚鲜味素！” “小鱼干！” “您喜欢这个吗？我们可以都送给您，只求您救救我们、救救浮世湖吧……” “真的求您了……” 于肖肖没有立刻回答。 她垂着头，看着在座这些邪祟纷纷向自己奉上所能给付的全部代价的姿态，觉得它们就像是一群手持贡品的信徒。 它们对着自己不停地跪拜，将姿态放低到了尘埃里，似乎只要有个人肯拯救它们渺茫的希冀，那么就愿意为之献上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 -- 第115页 “咳咳……”贝山鱼海之中，一道跪拜的身影忽然倒下。 恰好站在旁边的青蟹连忙用扁平的脑袋托住了它。 倒下的是一条鳞片细腻的白鱼，它躺在青蟹平滑的硬壳上，鱼鳃幅度很大的一张一合，看起来就像是犯了哮喘无法呼吸的人类。 “谁的壳里还有水吗？” “快，快去马桶里舀一点！” 于肖肖看着这条可怜的白鱼，明明都奄奄一息了，救命的水还是来自马桶，怎么想都觉得惨得有些过分。 虽然自己不需要喝水也没有带水出门，但如果是林雪鸮的话…… 于肖肖看了眼林雪鸮鼓鼓囊囊的米灰色布袋包，松开束口的绳子，发现包里果然除了手机充电器和充电宝之外，就是整整齐齐的十瓶橘子味汽水。 既然还有十瓶，自己拿走一瓶应该没关系吧？ 于肖肖随手拿了一瓶出来，将布袋包重新束好，转身问那些河鲜，“汽水可以吗？” “可以！只要是人类能饮用的水都可以！” 河鲜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接住汽水。 螃蟹们将瓶盖拧开，微微倾斜瓶身，让饮料恰好漫到瓶口又不至于溢出来。 白鱼勉强喝到了一滴。 一滴之后，它的呼吸渐渐平复。 就在河鲜们以为没事了可以将瓶子重新抬直的时候，白鱼的呼吸又忽然急促起来。 它抬着脑袋左右张望。 不一会儿，视线就锁定了汽水瓶子。 然后它就当着于肖肖和一众河鲜的面一跃而起，顺着狭窄的瓶口滑入汽水瓶中，整个身子都浸在了橙色的汽水里。 “啊，天堂……”它肚皮上翻，看起来既满足又安逸。 但是现场的河鲜们全都吓坏了，放声惊叫起来，“你快醒醒啊大白！” “这不是水是汽水！你会变成蜜汁小白鱼的！” “啊！！翻肚皮了！快把它捞出来！” 河鲜们吵吵闹闹，咋咋呼呼，虽然乱成一团，但或许是因为有价值滤镜在，所以于肖肖并不觉得它们聒噪。 “啊！！” 就在这时，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女性的尖叫。 “嘘。”于肖肖向河鲜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房间里顷刻安静下来。 “咚咚咚——”有人在走廊上飞奔，声音由远及近，应该是朝着1804号房方向来的。 但对方并没有经过1804号房，而是在快要抵达的时候，忽然停在了隔壁的1806号房门前。 “1806、1806、1806……” 女人停在房门前，一边翻找磁卡，一边飞快地念着要找的门牌号。 “呲——呲——”这时，走廊的另一端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一边走，一边把手里的刀锋准墙壁，一边走一边划。 相较于前一个女人奔跑时的匆忙，后来的这个人脚步的频率就显得从容许多。 “1806、1806、180618061806！！” 随着两个人之间距离的拉近，寻找房卡的女人已经紧张得再也没有办法克制声音了。 她显然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里！ “找到了！”就在刀锋划墙的响动抵达1804的时候，女人终于找到了1806号房卡。 扫卡，识别成功，门锁自动解锁。 女人迅速按下把手钻入房间。 但是预想中的关门声却迟迟没有出现。 “啊！！”就在众河鲜们以为女人已经成功脱逃的时候，惨叫声还是从隔壁灌入1084号房。 “嘭！” “咚！” “噼——啪——” “哗——” 不一会儿，隔壁房内就传来了打斗声、撞墙声、迟来的关门声，女人的求救和哀嚎，以及玻璃被击碎后散落一地的清脆声…… 房内的河鲜们无法想象隔壁1806号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对高星邪祟没有自保能力的它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在瑟瑟发抖的时候互相抱住彼此，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到一丝丝的安全感。 “东西呢！我的东西呢！”这不是那个逃命女人的声音。 “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你们藏到哪里去了？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于肖肖意识到对方即将出门，连忙穿过一众河鲜走到了房门背后。 她通过猫眼向外看了一眼。 门外，是之前才在电梯里见过的两名扫地阿姨的其中之一，此时她正拿着把带血的消防斧从1084号房门前经过。 她的神态看起来有些失常，身上溅着大片的血，血甚至新鲜得还在顺着衣摆不停地往下滴。 “在哪……在哪……” “我的东西……它去哪了……” 她一边喃喃着，一边失魂落魄地朝前走。 在经过1804号房门前时，她就像是忽然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猛地扭头看了猫眼。 隔着一个猫眼，门里门外的两个人似乎正在对视。 于肖肖保持着这个姿势静观其变。 保洁阿姨的身子彻底转过来。 下一秒，她将整张脸怼上了门板，左眼恰好卡在了猫眼上。 “你看到我的东西了吗……”她的语调冷漠得不像是个人类。 于肖肖凝视着那只爬满血丝的眼球，不以为意地回答道，“没有。” -- 第116页 “你也知道的，我甚至都没跟你一起上楼，怎么会在你之前把东西拿走呢。”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对方或许也是觉得很有道理，歪头思索了一阵后便缓缓远离了门板，朝另一侧离开了。 就在这时，房间阳台的落地窗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于肖肖没有感知到杀意，也就对阳台这边没有什么戒备，此时不设防听到开门，心里咯噔一下。 她连忙回头，就看到水雾蒙蒙的背景下，原来是安娜和红鳞蛇回来了。 “主人。”红鳞蛇对着于肖肖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安娜将手里的东西高举起来，献宝一样的炫耀道，“妈妈！安娜侦查回来了！看安娜找到了什么！” 于肖肖盯着安娜手里那个四四方方的长条形木盒仔细打量。 木盒的成色看起来有些年岁，表面坑洼里那些剥落不去的黑色似乎是陈年的血迹。 盒身与盒盖之间贴满了黄底朱砂的符纸，正中央的符纸上写了个大大的「封」字。 于肖肖望着这个木盒，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咚咚咚——” “哗擦哗擦——” 果不其然，门外还没走远的保洁阿姨又折了回来，门还没敲两下，就直接强硬地去掰门把手了。 “我闻到了，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还给我！！” “快还给我！！” 话音刚落，不待屋内的于肖肖回答，「啪」的一声，房门就被消防斧给凿穿了…… 第50章 浮尸湖（七） 消防斧被抽了回去，很快又对着缝隙再次落下。 一声一声，不断劈砍，将裂缝逐渐拓宽。 当缝隙宽得足以容纳一只手通过时，门外的保洁就将手臂伸了进来，摸索着去解把手附近的防盗链。 安娜看着这一幕，疑惑地将举起的木盒重新抱在怀里。 不了解当下情况的她抬头看向于肖肖，用无辜的表情问道，“妈妈，外面的阿姨是敌人？安娜要撕碎她吗？” “是被邪祟控制了精神的人类。”于肖肖的解释只有简短一句，剩下的交给安娜自行判断。 “人类啊……”安娜看向那只已经握住链条的手，蓝色的大眼睛眨都没眨，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满屋的河鲜们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挤入卫生间，钻进了来时的下水管道避难。 很快，防盗链垂落，反锁的旋钮被拧开。 把手倾斜到底后，门开了。 “还给我！”门板重重撞上一旁的柜子，保洁直接挥着斧头冲了进来。 结果还没冲出玄关，铺天盖地的绷带就一拥而上将它缠了起来。 保洁试图挣扎，但是无法动弹。这些本该柔软的布制品绷带此时缠在身上，竟然变得比钢筋水泥还要硬。 察觉到挣扎无用，它仍不肯死心，嘴里一直重复着，“还给我！” “还给我！还给我！” “还给我！！” 下一秒，红鳞蛇一口咬上它的后脖颈，注入了适量毒素。 毒素麻痹了身体神经，保洁当场昏了过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 但是这阵安静还没维持几秒，就又有一个接一个的酒店员工和游客从门外涌了进来。 他们就像是被病毒感染失去了理智的丧尸，前赴后继地冲向捧着木盒的安娜。 哪怕快如刀片的绷带擦着皮肤掠过，他们也无知无惧，没有后退的打算。 可尽管如此，安娜还是没有直接用绷带杀死他们。 她操纵着天女散花的绷带来回交织对穿，将房间里所有的人类束缚在了原地。红鳞蛇依次向这些人体内注入毒素，配合得颇有默契。 很快，门外再也没有新的人类进来了。 于肖肖数了数房间里的游客并工作人员，总共25人。 这应该是当下酒店里所有人类的总和了。 她的视线从这些人的身上扫过，可以看到一部分人裸露在外的身体表面有与自己相似的花苞印子，一些人则看不到，但有很大概率是印在了身体的其他部位。 如果说这个花苞印记是进行精神控制的媒介，那么能够同时控制25个人，实力保守估计已经在4星之上了。 而这还是在这家伙只找回躯干和双脚的情况下。 如果这家伙把两只手拿回去，再找回脑袋的话，那么就算完全体的实力没有6星，以精神系能力进行加持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窥见6星的门槛。 不过想要够到这个门槛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的花和妈妈的花不一样呢。”安娜看了看离自己比较近的几个人，注意到他们身上的花印与于肖肖手背上的花印有细微的区别。 于肖肖对比了一下，发现竟然真的不太一样。 自己的花印整体要更纤长一些。 可是为什么会有不同呢？这一不同又代表了什么？ 于肖肖捏着下颌陷入思索。这一期间，安娜和红鳞蛇将在场25人的身子全部检查了一遍，确认所有被精神控制的对象身上都有花印。 也就是说，除了自己之外，所有被花印控制的都是人类。 而自己虽然身上有着花印，却一直没有被控制。 那么是否可以得出，自己身上的这个花印并不是用于精神控制的呢？ -- 第117页 正思索着，于肖肖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杀意逼近。 几乎就在一瞬间，数条血红色的绳状物从阳台之外刺了进来。 这些血色的绳状物呈半透明形态，可以直接穿过玻璃和墙壁，就像是背离物理规则的幽灵一样。 绳状物是同时袭向安娜、红鳞蛇和于肖肖的。 偷袭扑了个空，刺穿地板的血色绳状物迅速退出房间，缩回到了一具半透明的身体里。 于肖肖顺势看向阳台外面。 巨型人影出现了。 就和之前在梦境中见到的一样，这道人影非常高大，此时即便没有头，站着也比18层楼还要高。 再综合考虑之前拍到的古镇照片里它只有一座平房那么高，而在电梯里它又和正常人体格一样，即可得出，它应该拥有自由缩放体型的能力。 之前袭来的那些血色绳索是这个家伙从手臂断口伸出来的筋。 “还给我……” “还给我！！” 血红色的筋再次穿过玻璃墙壁刺入屋中，这回它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簇成一股，直接袭击安娜。 安娜抱着木盒后退避开，以绷带回击。 她本以为绷带应该能趁此机会切断部分血筋，却没想到当绷带接触到血筋时，什么都没有碰到就直接穿了过去。 “打不到……”安娜又试了几回，发现自己的绷带确实没办法伤到这些半透明的血筋。 红鳞蛇甩出由矿石打磨成的梭形刺，梭形刺也一样穿过血筋，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于肖肖试着用影子袭击，影子就和梦境中自己撞上巨型人影一样，直接对穿了。 三人接连扑空，战局顷刻逆转。 血筋再次袭来。 这一次，于肖肖沉着脸没有躲避，任由血筋穿过自己的身躯，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妈妈？” “主人？” 于肖肖抬手示意她们自己没事。 不一会儿，窟窿四周的黑影开始自行修复，很快就连衣服上的缺口都复原了。 挨了这么一击，于肖肖心里对巨型人影的了解也更加清晰了一些。 就目前来看，寻常招式是无法成功打到人影的，人影却可以直接攻击到其他人，这是一个对自己这边而言十分不利的状况。 精神系干预他人认知的方法有很多，短时间内是肯定无法锁定人影采取的手段的。 可是如果无法采取手段的话，也就没有办法针对性地制定措施，但是一直拖延下去的话，伤亡惨重的肯定是自己这边…… 所以有什么法子是可以在不用确定原因的情况下打到人影的吗？ 于肖肖一边躲避一边思考。忽然，她看到几道黄色的符纸飘到了半空。 符纸围着人影形成一个圆圈，圆圈成形的同时，符纸当场点燃。 同样的符纸圆圈似乎不止一个，当第一圈符纸点燃以后，火焰迅速传递下去，给到了另一个圈，另一个圈又传给下一个圈，层层传递，眨眼便组合成了一座火焰囚笼，将人形罩在了里面。 于肖肖走去阳台，向下看去。 不远处，连排的树荫下，萧萌正站在那里专注施咒。 萧靥似乎也准备好了，她的脚底有阵启动。 阵启，一阵飓风从天而降。 飓风没有直接落在人影身上，而是与火焰囚笼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盘旋在火焰外侧。 飓风越转越快，火也被越吹越旺。 当飓风与火焰的旋转速度到达一个相同的频率时，二者相互渗透融合，形成了一道崭新的火焰飓风。 无论是从观赏性还是威力来看，这道火焰飓风都可以算得上是一道很不错的咒术，用来对付3星可以秒杀，对付4星可以直接让对方血条见红，可以说是很多天赋一般的天师一生之中的巅峰水准了。 但是这样的水平放在5星面前就很不够看了。 邪祟的评星定级越到后期跨度越大，用林雪鸮热衷的游戏思路来解释，就是3星到4星可能只需要10000经验，4星到5星却需要多加两个0的后缀。5星到6星更是要加上不小于五个0的后缀。 再加上对面还是个精神系邪祟，所以理所当然的，当火焰飓风散去以后，面前18层楼高的巨型人影看起来仍是未被伤及分毫。 反倒是面前的酒店外墙，被火熏黑了一大片。 “怎么会……”萧萌难以置信。 于肖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很快又收回了注意力，开始思考之前的疑问。 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够碰到它呢？ “这是……”房门被再度打开，林雪鸮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外。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一边进屋一边四处张望，“我来迟一步了？” “不算太迟。”于肖肖用眼神示意他阳台外面还有个大家伙亟需解决，“正好赶上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办法？” 林雪鸮朝着人影甩了一记手术刀，当手术刀穿过人影的身躯时，他就意识到了对方是个棘手的敌人。 于肖肖点了点头，让安娜把木盒交给了林雪鸮。 林雪鸮伸手接过，掂了掂，既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也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所以？我应该做什么？” 于肖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符纸对准木盒，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干脆把这个盒子烧了吧！烧了邪祟就再也拿不到了！” -- 第118页 话音刚落，原本被萧靥和萧萌转移了注意力的巨型人影再次看向于肖肖。 血筋朝着林雪鸮扑了过来，林雪鸮还没搞清楚状况，手里的木盒就已经被一根血筋给缠上了。 眼看木盒即将脱手，他想到于肖肖说的要烧掉木盒，又立刻着手将木盒抢了回来。 血筋立刻加大争抢的力道，林雪鸮也不依不饶，死死地抱着木盒。 双方变得僵持起来。 就是现在！ 于肖肖率先掏出符纸结印。 受到法力驱使的符纸漂浮起来，围着血筋一路向上，顷刻逼到了邪祟的脖颈附近。 楼下，萧靥注意到了那些沿着血筋从阳台飞出的符纸，猜到这应该是于肖肖所为。 站在楼下无法得知18楼的具体状况，就算大喊大叫也难以进行沟通，所以如果想要知道于肖肖在做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观察符纸接下来的变化迹象。 几秒后，符纸迅速变亮，「嘭！」一声，在空中爆开。 这本只是一个寻常的爆炸咒术，但当那条被炸断的血筋从18楼坠下，震得地都颤了几颤时，萧靥不禁震惊、错愕。 随后她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人影虽然无视各种招式的能力很强，但是这种能力是建立在它无法直接接触各种现实物质的基础上的。 就像无视招式和穿墙同样都很是很厉害的能力，但它们同一时间只可以存在一个。 人影的目的是找回身体的部分，假设此时张三已经找到了身体的一个部位，那这个部位一定是用法器封着的。 人影如果要拿回这个部分，势必要一起拿走法器，如果要成功拿起，它就必须要放弃虚化身躯这个绝对优势。 “我明白了……”萧靥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萧萌，“等下次18楼阳台有符纸飞出去时，我们尽全力配合！” 萧萌，“好。” 1804号房间内，红鳞蛇的矿石结晶针已经刺穿了好几条血筋。 安娜用绷带将它们缠得死死的，不让邪祟松开握住木盒的部位。 “既然你这么想要……那就还给你吧……” 于肖肖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符。 她此时选择以道术收尾，主要还是为了防止被楼下的萧靥和萧萌认出身份，同时让张三这个形象在她们心目中更加深化。 这一回，她选择的也不再是一道简简单单的寻常道术。 “先把你封印起来，之后再慢慢谈吧……”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封！” 楼下，萧靥和萧萌再一次出手，不过她们没有想到于肖肖会是选择封印，所以她们放出的是之前那道火焰飓风的加强版。 同一时间，安娜在血筋上画了个X，红鳞蛇注入蛇毒。 林雪鸮更是在火焰飓风燃烧的前提下往里面又注入了一道狂风，这使得原本只能对付3、4星的飓风威力直接升了几个档次，破坏力不可同日而语。 在场众人一起出手，这也就导致了当火焰飓风散去，火光背后已经没有了那只巨型邪祟的身影。 那些缠在木盒之上没有被卷入火焰飓风的部分血筋垂落在地，自行破碎湮灭了。 于肖肖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望见这一幕后，她缓缓抬起右手，发现烙印在手背上的花印也不见了…… “怎么会……” 屋外，树荫下，萧萌抱着萧靥不停欢呼，“太好了！” 萧靥拍了拍她的背，欣慰地夸赞道，“表现的不错。” 天际，浓云散去，雨势逐渐收敛。 看起来似乎要放晴了。 …… 当天下午5点，一直蹲守在景区外围的一队天师开车进入景区。 于肖肖没有心情追究萧靥和萧萌隐瞒自己在景区外布置人手一事。 既然邪祟已经湮灭了，雨也停了，最初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但是没能成功和这么强的邪祟定下契约拿到它的产物，总觉得还是无法释怀。 不过说什么都迟了。 以她现在的立场，所能做的也只有配合天师那边的安排，将已经空了的封印木盒交还给天师，让他们带回萧家研究保管。 萧靥、萧萌似乎还准备和大部分人手留下来一起打捞湖底封印头颅的法器。 她们盛情邀约于肖肖留下一起调查，但是于肖肖兴致缺缺，只想回家去卖货，就直接拒绝了。 …… 当晚6点，太阳落山。 护送木盒回萧家的车子驶离了景区。 他们在路上开了一段距离，大概半小时车程以后，天又开始下起了雨。 “这个镇子居然有雨吗？”坐在副驾驶的天师不以为意地打开了手机天气APP，“说起来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那种现象，就是在路上行驶，恰好经过雨带，这个地界有雨，下个地界就没雨了……” 驾驶位置的天师笑道，“见过，我们现在遇到的不也是吗？” 副驾驶的天师笑了两声，低头准备查看接下来所要途经的镇子的天气。 他点开一个镇子，大雨。 又点开一个镇子，大雨。 再点开一个镇子，还是大雨…… 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点开全球天气。 天气预报上显示，全球依然在持续降水。 “奇怪，邪祟不是被消灭了吗？怎么外面的雨还在下。” -- 第119页 正说着，他从手机屏幕上收回视线，准备抬头看一眼车外雨的颜色。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后视镜。 车子的后排，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没有头的人…… 第51章 浮尸湖（八） 晚上八点。 于肖肖在新换的酒店房间里审核掉了剩下的申请表。 她看时间还早，就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准备拨通夏至的电话和他确认一下回血药剂的研发进度。 卫生间外，林雪鸮反坐在椅子上，两只胳膊搭着椅背，双手捧着手机正在进行一场战况激烈的boss战。 红鳞蛇见卫生间的门合上，这才一改脸上的假笑，压低声音不满地教训起林雪鸮，“你不说些什么吗？” 林雪鸮盯着手机屏幕，毫无自觉地反问，“说什么？” 红鳞蛇头疼地用尾巴托住脑袋，“当然是你为什么要加把火把那个邪祟烧死啊，你又不是第一次跟着主人进货了，不知道要手下留情吗？主人还没说可以杀吧？” “因为大爷我没想到它那么弱啊。”屏幕上，林雪鸮已经取得了段位战的胜利。 他将手机放下，立起一根小指笑道，“我真的已经手下留情了。” “啧。”红鳞蛇像头狂躁的野猫一样将尾巴从桌上垂下，不耐烦地来回摇晃。 安娜挡在他们两个之间，张开胳膊安慰红鳞蛇，“爸爸，没事的，这只邪祟没有了还有下一个呀。我们下次再和妈妈一起去进货吧！” 红鳞蛇见到安娜这副乖巧的模样，一肚子怨气顷刻消散大半。 她搂住安娜，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安娜，还好有你在，不然爸爸迟早有天要被这只沙雕气死。” 林雪鸮：== 二人间的硝烟逐渐散去，于肖肖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红鳞蛇听见动静，抬起头好奇地问道，“今天这么快吗？你之前和夏至谈正事至少都要十几分钟吧？” 于肖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手机，“无人接听。” “这个时间或许是把手机落实验室去吃饭了吧。”红鳞蛇说得信誓旦旦，因为她以前还是人的时候也干过这种蠢事。 于肖肖没有认同这个说法。 她想要找河鲜们确认一些事，但似乎是大量天师进驻酒店的缘故，这些家伙现在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她垂眸思索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决定穿上鞋子离开房间。 安娜关心地问道，“妈妈你去哪？” “去楼下坐一会，不用担心，很快回来。” 于肖肖乘电梯来到楼下，大堂内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天师。 她沿着墙壁一侧顶灯照不到的阴影区域从屏风后经过，来到了一扇窗户前。 通过这扇窗户，她能看到白天燃起火焰飓风的那片区域。区域四周已经围起了警戒带，警戒带内的地面一片漆黑，连渣都没烧剩下。 她看了几眼，转身沿阴影拐了道弯，绕进了白天去过的那间挂着46分挂画的房间。 房间内的灯通宵照明，里面暂时还没有人在。 于肖肖挑了个正中央的位置坐下，捏着下颌重新看了一遍墙上的画。 一股似有若无的违和感盘桓心头挥之不去，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盲区还未被发现。 “一招就湮灭了……”她喃喃自语，将脑袋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再次浮现下午与邪祟交手时的光景。 火龙卷、X标记、毒素…… 萧靥（4-5星）+萧萌（3-4星）+林雪鸮（6星）+安娜（5星）+红鳞蛇（4星）的力量总和确实十分惊人。 如果正面挨上一下的话，因为精神系加持所以星级虚高的邪祟确实有可能直接毙命。 而且花瓣印子也消失了，天气也转晴了…… 想到这里，于肖肖特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显示全球降雨已经结束，往后几天都是晴或多云。GgDown8；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于肖肖将手机收回口袋，准备暂时放弃思考，打开电子投影屏看看热搜转换心情。 然后她用三分钟看遍了热搜，也没看到与「雨停」、「转晴」这类关键词搭界的词条。 “难道……”于肖肖的指尖在投影屏前停滞几秒，旋即飞快收起热搜界面，往主菜单右侧划了一下，找到了APP的天气功能。 她不带丝毫犹豫地点了进去。 “果然……”全球还在降雨。 这也就是说，手机信号一类的已经完全被这个精神系的能力给干扰了啊。 “A，你这次立功了呢。”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于肖肖甚至都要忘了APP还有预测天气这个功能。 APP，“谢谢主人夸奖。” 下一秒，于肖肖迅速收起电子投影屏，看向房间入口。 萧萌正好踩着红毯走了进来。 “晚上好呀！张三。”萧萌故作自然地向于肖肖挥手打了声招呼，“你居然也在这呢，好巧。” 于肖肖完全不想去接这个蹩脚的搭讪。 萧萌尴尬地笑了两声。 整个房间分明还有其它位置，她却偏挑了于肖肖正对面的落座，摆明了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于肖肖。 “咳。”萧萌清了清嗓，一改平日元气俏皮的态度，十分严肃地向于肖肖俯首致歉，“真的很抱歉隐瞒了您这次的计划。” -- 第120页 “让人手埋伏在景区外是本次行动领导层投票决出的结果，只是为了避免上次洋馆的伤亡事件再次发生，绝不是因为出于对您的怀疑才这么做的。” “理解，你也不用向我道歉。” 于肖肖早已经不在意这一点了，反倒说如果萧家没有安排人手，在吃了洋馆的亏的基础上还只派两个小姑娘来才是真的不长记性。 “你只需要告诉我，萧家那边还是不相信我是张家的人吗？” “长老那边我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哦。” 萧萌很坦诚地望着于肖肖，眼中十分干净，“您全程帮忙查找线索，出手对付邪祟，没有任何偏袒邪祟一方的意思，所以必然和这里的邪祟没有勾结。” “与我们交流的时候也是多数时间在听，没有有意无意打听萧家的事，所以我觉得你也不是别的家族安排的间谍。” “你救了我和我的朋友，还拥有那么厉害的药水，说真的张三，我很感谢也很敬佩你。” “敬佩也太过了……”于肖肖其实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举手之劳顺便一救罢了。 萧萌认真地凝视着于肖肖的脸，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我对张家开发的回血药剂很感兴趣，不知道张家未来是否有意愿与萧家风一脉进行合作呢？” 风脉…… 萧萌是风脉的后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于肖肖的心颤了一下。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理由呢？”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萧家也有自己的产业链。”萧萌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稚气退散，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生意场上的谈判者。 “我们的技术是世界一流的水准，货品主要提供给世界各地的安保部门使用。但我从没见过回血药剂这样神奇的药品，如果这份力量可以为天师所用的话，一定能大大加快剿灭邪祟的进程。” “而且萧家名下的每条脉系都是互不干碍的，您可以和我直接对接……” 这些于肖肖当然全都知道。 “除此之外，听说您平日除了斩妖除魔，还要奔波各地和供货商们洽谈进货事宜？ 其实在采购这方面，萧家也有培养十分专业的团队，如果您愿意与萧家合作的话，以后这方面就可以全权委托给我们啦。” 萧萌一口气说完，末了，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您觉得我的提案可行的话，我明天就能将正式的企划书交给您过目。” “不，还是算了吧，我喜欢亲力亲为……” 萧萌只知自己需要进货，却不知道自己向谁进货。 考虑到萧家对邪祟的敌视程度，于肖肖甚至脑补不出萧家天师和邪祟面对面坐在一起和平洽谈的场景。 恍惚间她注意到萧萌话里的一个细节，“你怎么知道我要到处去进货？” 萧萌如实交待，“是我向小林打听的。” 果然…… 于肖肖无奈地托住脑袋，庆幸林雪鸮这家伙还有些分寸，没有把自己具体的进货地点一起交代出去。 “为什么要找他打听？像今天这样直接找我面对面谈更有效率吧？” “因为张三你看起来就很高冷嘛……”萧萌委屈地对着手指，“感觉问你肯定会被毫不留情地拒绝，所以就想着先找小林迂回地打听一下。” 所以他们之前一直聊天就是在聊这些话题？ “那为什么今天又来找我了？”于肖肖继续问。 “因为这段时间和小林打听了关于你的事，小林说你虽然看起来高冷，其实人还挺不错的。” 为表诚意，萧萌还特意把手机切到了两个人的聊天界面，递给了于肖肖，“您看，真的不是为了合作临时编的好听话。” 于肖肖心中涌起一丝丝的好奇。 她将萧萌的手机拿了起来，从上往下滑着看。 【萌萌子】：小林，可以和我说说张三这个人吗？ 【老子最雕】：？ 【萌萌子】：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她商量，但是对她的了解仅限于之前洋馆那次她救了我，就想着能不能更了解她一点。 【老子最雕】：了解她？ 【萌萌子】：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无论是攻略商业对象、恋爱对象还是朋友，首先从对方的兴趣爱好入手绝对不会有错！这是家族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不能失败！ 【老子最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萌萌子】：你帮我！我拿萧雨的消息跟你换！ 【老子最雕】：不早说！快问！ ……（此处省略林雪鸮交待的各种信息5000多字） 聊到后期，两个人的聊天画风已经和一开始截然不同了。 【萌萌子】：张三的头发看起来好顺好滑好好摸！ 快告诉我她用的洗发水牌子，我要记下来！下次和她聊天的时候就谈这个！ 【老子最雕】：好像是XX牌的。 【萌萌子】：张三今天穿的衣服好有设计感！她的身材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啊！ 快告诉我她穿的牌子和尺码！我要以这个为话题和她说上话！ 【老子最雕】：我记得应该是XX牌的衣服，M码。 【萌萌子】：今天你们在电梯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孤男寡女同住一个房间？如果是真的的话，快告诉我张三最喜欢的「哔——」「哔」和「哔」 -- 第121页 【老子最雕】：？？ 【老子最雕】：你是变态吗！ 【系统提示】：您已被该用户拉入黑名单。 …… 于肖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对话，第一反应是，萧萌把这些内容拿给自己看真的好吗？ 她是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啊？ 她是天然系的痴汉吗？ 不过这两个家伙居然背地里讨论了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 而且林雪鸮这家伙，明明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是在工作、狩猎就是在玩游戏，这段时间居然观察到了这么多细节吗？ 于肖肖不禁开始思考，要是就这样放任林雪鸮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话，等到84年的临时契约结束后，林雪鸮掌握弱点反杀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毕竟是一只6星，不能掉以轻心啊…… 萧萌并不知道于肖肖此时的心理活动。 等待于肖肖看聊天记录的过程中，她偷偷地看了于肖肖一眼，试探着问道，“那个……张三，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加。”于肖肖果断拒绝，“有问题可以直接私信。” 萧萌：QAQ，张三……交个朋友嘛…… 于肖肖：不加。 就在这时，萧萌的电话响了起来。 于肖肖将手机还给萧萌。 萧萌接过后看了一眼联系人名字，表情变了变，无奈终止聊天。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萧靥的声音，“小萌，你到湖边来一下，水下有发现。一会记得看我发给你的消息。” “好……”萧萌又和萧靥聊了些关于人员部署方面的事，这才挂断电话。 挂断后，她打开手机，在通讯列表里找到萧靥。 萧靥最新发来的消息是一张潜入水中拍摄的水下照片。 点击放大，下载原图。 一通操作下来，照片变得清晰不少。 因为是晚上，水底很黑。 尽管萧家采用了专业的照明设备，视野范围也仅限在灯光能够照到的区域。 灯光之下，湖底有很多和沉浸式古镇相似的房屋建筑。它们泡在水底，仿佛与世隔绝，哪怕只是一张照片都能带给人以安逸静谧的感受，让人丧失前去打搅的欲望。 萧萌心中有些感慨，将手机递给了于肖肖，同时说道，“很多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新闻上就传出了要在这里修建湖底观光隧道的消息，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一直跳票，跳到了今天都没建成，害我白期待了这么久。”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再想修建已经不可能了吧。” “就让它这样不被打搅不也挺好的吗？” 于肖肖看着这张照片，心中充斥着对历史的敬畏和对旧物的感怀。 “确实，不过为了打捞那个原本装着头颅的法器，还是要暂时叨扰一下呢。” 萧萌无奈地耸了耸肩，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张三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吧？要不……”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一起下水去看看？” 第52章 浮尸湖（九） 晚上九点半，月亮从浓云后探出了身子。 湖水倒映星辰，夜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 “啪——” 放水塔上的工业白炽灯亮起，将湖面上微弱的自然光源统统驱散。 岸边，穿戴好专业潜水设备的8名天师外加于肖肖和萧萌做好热身运动，等待着萧靥将叮嘱说完。 “虽然你们身上都配有灯光设备，但这是用来以防万一的。下水后不要游出白炽灯的范围……” 萧靥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画面来自10名潜水人员身上佩戴的迷你防水摄像机。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十点半前记得回来，氧气瓶里的氧气只够维持一个小时。” “还有，不要游得太深，水压增大会加速氧气的消耗。” “好，说完了，剩下的你们随意。” “噗通——” 萧靥刚一说完，早已跃跃欲试的潜水人员就接二连三地跳入水中。 没有了邪祟的威胁，湖面显得宁静而美好。 虽然夜晚的水温比不上白天适宜，但对于湖底古镇的好奇远盖过了众人对于寒冷的不满。 在场的各位虽然都是与邪祟交手经历丰富的天师，但同时也是对于美好事物有着向往的普通人。 “嘿，我们先下去了！” “你们说会有沉船和宝藏吗？” “笨蛋，这是湖又不是海！” 于肖肖慢悠悠地在水面上划了一段距离。 在这一过程中，她想起了一个关于死亡的有趣说法：人体的70%是水，人又是从鱼进化来的，所以人与水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水孕育了生命，而人死之后灵魂也会变为鱼，回到水中。 那么所谓的深海恐惧，不过是人在熟悉的环境里窥见了曾经穿梭过的黑暗，本能地敬畏着曾体会过的死亡。 “人死之后会变成鱼……”于肖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但鬼怪不会……” 她收起手掌，无需借助氧气瓶的补给，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 水下世界幽静深邃，白炽灯是经过最新技术研发出的强光版本，但能照亮的范围依旧有限。 于肖肖是最后一个下水的。 -- 第122页 她向下游的同时，能够看到白光区域外有很多的鱼。 鱼群是被强光吸引来的，多数围在光与暗的交界位置来回试探。 只有少数游鱼进入白光，围着不属于这片水域的崭新面孔一同游曳舞动。 被游鱼亲昵的天师立刻激动地拉拽身边的同伴，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在炫耀，“你看！这条鱼好喜欢我！” “爷就是迪X尼在逃公主！” 这番景象落入队伍最尾端的于肖肖眼中，便不自觉地添了一重诡异的滤镜。 邪祟没有消亡，湖水照理来说应该也没有变回原样。 假设这里还是一片被血雨污染的血池的话，结合蚌精们的言论来看，水下又怎么可能会有鱼存在呢？ 那么如果说这些鱼并不是真的鱼，此时围在周边的这些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于肖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久违的APP提示音： 最适合的水才能浇灌出最娇艳的花，因为吸收到了渴望的营养，您所携带的花苞正在徐徐绽放。 现在，它已经从一朵花苞成长为了一朵半掩的花。 于肖肖顺着APP的提示，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背，随后很快收回视线，继续跟着队伍朝湖底深处游。 此番下水的目的地是脚下的这片古镇。 古镇是古时匠人的杰作，哪怕浸在水底千年也没有坍塌损坏的迹象，只是偶尔能够见到瓦砾墙缝内生出水草，瓦罐灶台被水生生物占领筑家。 一行人沿着古镇的街区缓缓游过，见到大开的木门时他们会依次进去拜访，见到建筑富有特色却没开门的，他们会将照明设备沿着窗户照入屋中。 几乎每座被打扰过的屋舍里，都保留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就算说这里不久前还有人住过，大家伙也是信的。 就这样带观察带游玩地在古镇里闲逛了半个多小时，众人从镇子的一端游到了另一端。 大约十点十五分左右，某位天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照明设备，随即放开，然后又捂上又放开。 灯光的忽闪是水下特殊的沟通交流方式，示意在场同伴，自己发现了重要的东西。 众人连忙从镇子的四面八方围了过去。 离得近了，于肖肖才注意到这个发出聚集信号的人是萧萌。 萧萌此时正停在一座外观风格与镇中屋舍截然不同的建筑前，于肖肖浮在门口用照明设备将大门附近照亮。 灯光所及之处有石梯三级，石梯的尽头是一扇褪了色的朱漆大门。 大门两侧立着石墩与圆柱，圆柱上悬挂的两块牌子已经剥落破碎，看不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在大门的正上方，一块色调并不起眼的匾额引起了于肖肖的注意。 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XX庙。 「庙」前的两个字被寄生水生物覆盖已经看不清了，但单从一个庙字，也能推断出这里是村中以前供奉神明的场所。 几名天师试着推了推大门，结果一推就开了。 既然开都开了，又岂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呢？ 开门的几名天师率先掌着照明设备游了进去，剩下的天师紧随其后…… 庙宇内部的规模中规中矩，算不上很大，但是容纳十个人闲逛绰绰有余。 一进门就是焚香的地方。 焚香区域的中央立了个一人多高的铜炉，铜炉的左右两边大约三米的位置就是一堵墙。 不少桌椅贴墙摆放。 桌子上搁着花盆，因为常年照射不到光线，此时的盆里已经只剩下土了。 一名天师准备游过去看看盆，游着游着，忽然在离盆很近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兜住了身子。 他吓得手忙脚乱，到处乱抓，连衔在嘴里的呼吸设备都掉了出去。 一串很长的气泡从他的嘴里迅速溜走。 萧萌扭头注意到同伴的异样，连忙帮他捡回呼吸设备，同时拿出照明设施对准盆的周围照了照。 灯光掠过某个地方的时候，于肖肖眼尖地注意到在庙宇两侧的柱子上系着不少的线。 线并不是透明的，只不过由于太细，加之周围光线太暗，所以很难被注意到。 她游近后捏起一根看了看，推测这些应该都是当年拴在这里供善男信女们悬挂同心锁、许愿笺用的。 不过同心锁和许愿笺都去哪了呢？ 全都被水泡化了？ 于肖肖若有所思地松开手，跟着队伍继续朝庙宇的更深处游。 庙宇的最里面是安放神像和叩拜神明的地方。 一尊高约三米多的石像伫立在中轴线的最末端，除此之外整座庙里再无他神。 于肖肖径直朝石像游去。 不多时，游至与石像头部齐平。 无需照明设备加持，邪祟的夜视能力可以让她直接通过青苔的遮掩，看清这张若隐若现的石头面孔。 石头面孔上流露着慈祥的笑容，眼睛是垂眸向下望的。 于肖肖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恰好视线尽头就是一张供案。 几名天师正围在供案前抢夺一个竹筒。 于肖肖注意到竹筒里有签。 争夺的动静很快将周围游逛天师们都引了过来，萧萌为了避免争执，直接将竹筒抢到了自己手上。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到了她的身上。 -- 第123页 她用食指指了指竹筒，又依次点过周围的每一个人，示意，“大家一个一个来，人人都有份。” 一群修行道术的家伙居然还要到庙里求签算卦…… 于肖肖目睹着眼前滑稽的一幕，不打算参与，默默地游开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她将整座庙宇逛了个遍，最大的收获就是在神像后方找到了一块石碑。 石碑是古文书写的，部分残缺不全，但仍能品出大量的信息。 于肖肖琢磨了一阵，渐渐意识到这块石碑上记载的内容，竟然能与酒店里的画卷部分对上。 石碑的大致意思是： 这个村庄从前闹过干旱，为了祈求降雨，村民在一个名为杜九的人的带领下，建了一座庙宇开始拜神。 最开始村民们并不抱希望，但是祭祀之后，雨真的降下来了。 久旱逢甘霖，村庄焕发生机，村人重拾希望。 自那以后每年村人都会在这个地方开展祭祀，祭祀的内容大致有：焚香、献花、叩拜、舞蹈、活人放血、美女水葬…… 于肖肖看完最后一行文字，心里没有什么波澜，毕竟活人祭祀在古代还是挺常见的。 看完石碑后，她又在石像后方兜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转回到供案附近。 哪知刚一回去，最后一名天师恰好抽完签，就顺手把签筒塞给了她。 签筒落在谁的手上，谁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于肖肖见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已经抽过，眼里冒着星星期待自己开奖的神情，觉得也没必要扫了他们的兴表现得太不合群，就随手将签筒摇了摇。 在水里抽签，签会受到浮力的干扰，但好在这个签筒是封闭式的，只在头顶开了个口子，所以摇到最后倒也能摇出个结果。 三十多秒后，一根签子从口里卡了出来。 于肖肖等着它缓缓落地，确认朝上面的是阴面后，这才俯身将它拾起。 第53章 浮尸湖（十） 于肖肖俯身拾起地上的签。 签言写道：之言不可信，小人谗言不可听。琴瑟知音和，守得云开见月明。 “呃……”是签上被污渍模糊的地方。 污渍乍看像血，经过长年累月的沉积，已经融进了竹签本身完全掩盖了字迹。 于肖肖稍微看了几眼，没太当一回事，将签交给了身旁一脸好奇的天师。 天师接过后看了看，传给了下一个人。 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签文在在场所有天师的手中传了个遍。 于肖肖注意到这些天师在看到签文后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其中一名天师在看到签文后露出了忧愁的面色，不仅如此，她还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另一名天师。 被拍的天师也看到了签文。 二人对视一眼，她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正前方的两名天师。 一时间，四个人的表情都不大好。 于肖肖原本是没有将抽签的结果太往心里去的，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反倒在意起来。 水下最大的缺点就是无法直接用语言进行沟通。 为了弄清楚他们的忧虑是否真的来源于自己，于肖肖就干脆伸手指着自己的脸，用动作和神态示意那四名天师，“是我的原因吗？” 四名天师连忙摆手、摇头。 既然不是自己的原因，他们又很在意签文，加之之前其他人抽签的时候自己不在场…… 于肖肖反应过来。 他们四个人，恐怕是抽到大凶的签文了吧？ 毕竟天师吃的就是玄学这碗饭，从小与灵异打交道的他们还是挺相信这个的。 队伍中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萧萌作为水下小队的领队，适时地站了出来。 她没有安慰四人，而是指了指氧气瓶的指针表，示意氧气已经抵达规定返程的余量，该回去了。 四人顿时忘了难受，纷纷沉浸在了游玩即将结束的遗憾和不舍里。 …… 一队十人按照原路返回。 头顶的白炽灯就是指引归家的灯塔。 十人的游泳速度有快有慢，队伍在上升的过程中呈现为一道弯曲向上的弧形线条。 线条两侧追随着密密麻麻的游鱼。 游鱼按照不同的个头划分为好几个鱼群，鱼群在水中翩跹、旋转，单个看起来像是灵动的蝴蝶，整体看起来又像是一场壮阔的龙卷。 鳞片、气泡、灯光相互交织，勾勒出一片如梦似幻的神秘世界。 天师们沉浸在与鱼群戏耍的快乐中，渐渐有几人远离了白炽灯中心的安全绳。 安全绳是从水面上垂下的，末端系了重物固定，作用就像是攀岩时从山顶垂下的钢丝，可以防止攀爬者坠落，起到一个保障的作用。 于肖肖望着那几道被鱼群引走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安娜童话书里记载的，为了追蝴蝶而在森林中迷路的可怜女孩。 女孩既然已经孤身迷路，那么隐藏在黑暗中的死神又怎么可能会放任她不管呢？ 就如于肖肖所想的那样，当游到某个深度的时候，水下突然卷起了一阵暗流。 暗流汹涌。 眨眼之间，追蝴蝶的女孩就被暗流捕获，消失在了黑暗丛林的深处。 萧萌急切地想要去营救队友。 当暗流停下后，她第一时间松开了握着安全绳的手，循着某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冲进了黑暗。 -- 第124页 于肖肖倒是没有萧萌这么着急，毕竟这些人的死活都和她没有关系。 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这么想着，她扭头看向四周。 黑暗中，有微小的光源在丛林深处闪烁，这应该是天师身上携带的照明设备发出的。 一处、两处、三处、四处…… 一共有四处光源。 如果说真的被卷走了四个人的话，那么恰好对应了在庙里抽到大凶签文的人数呢。 于肖肖觉得有趣，伸手拍了拍身前天师的胳膊。 当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分别指出了黑暗中的几处光源，示意这些地方都有人在。 余下的天师立刻分成四队，分别朝四个地点开展营救。 于肖肖随便选了个方向朝光源的位置游。 很快，她和一名天师抵达了光源附近，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找到了一名因为剧烈撞击昏厥过去的天师。 同行的天师将昏厥的天师扛在了肩上，带着他准备往水面上游。 就在这时，一条一直徘徊在附近的鱼忽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狠狠地撞上了想要带走昏厥天师的人。 被撞的天师吐了一串气泡，险些把内脏都吐出去。 他怒火中烧，掏出符纸凝水成箭，一箭划破了这条鱼的鱼鳍。 鱼被咒术吓得逃窜，又迅速躲黑暗之中。 施术的天师这才又气冲冲地重新扛起昏厥的天师，接着往水面上游。 于肖肖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留在原地，细细地端详着那条鱼离开的方向…… …… 晚上十点四十分，最后一名潜水队员扛着呛了水的同伴浮出水面。 他将伤员率先移交给岸边的医疗队，这才从冰冷的水中缓缓上岸。 萧萌将一条干浴巾递给了他，指着景区厕所的方向同他道，“赶紧去换衣服吧，干衣服已经准备好放那了。” 天师裹着浴巾匆匆前往厕所，半道上和刚换完衣服回来的于肖肖擦身而过。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会遇上暗流……”萧萌和萧靥已经就众人上浮这段时间内的遭遇聊了起来。 于肖肖同一旁负责物资分发的天师要了块毛巾，坐到台阶上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她一边擦，一边默默地听着萧萌和萧靥的交谈。 “刚才测量设备显示确实有一阵暗流经过。”萧靥特意从负责监视的电脑里调出了一段波峰异常的数据，“看来就算是湖也不能掉以轻心。” 萧萌是亲身经历了暗流的，她觉得夜里下水安全隐患还是太大了，“要不干脆等明天一早太阳升起时再打捞吧？反正邪祟都已经没了，时间也算比较充裕。” “行。”萧靥采纳了她的建议。 二人就暗流和队员受伤的事情讨论了五六分钟。 聊着聊着，萧萌突然想起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连忙和萧靥确认，“我都忘了问了，护送法器的车队你知道到哪了吗？” “放心，半个小时前才和他们通过电话。”萧靥如实道，“他们说已经顺利抵达X镇，大概明晚就可以回到萧家了。” 于肖肖擦头发的手顿了顿。 她忽然觉得吧，这个邪祟给萧家的待遇是真的好，所有的幻象都编了全套的。 不像自己这边，打个电话给夏至就直接说无法接通，真的好偷懒啊。 是因为自己没有持着法器，所以不配吗？ 这个话题之后萧靥和萧萌又聊了不少事，于肖肖在一旁听着听着，头发都擦干了。 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将毛巾交还给了天师，同时与萧萌告别。 萧萌立刻笑吟吟地跟于肖肖挥手，心情看起来非常的好，“张三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回去啊？早些休息吧，晚安。” 萧靥附和着说了声，“晚安。” 于肖肖回应了一声「晚安」，踏着台阶，拾级而上。 就在她快要走出花圃笼罩的阴影范围时，萧靥与萧萌的下一段交谈就随着夜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靥姐，你觉得签文灵吗？” “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被暗流卷走的四个人，都在水底的庙里抽到了大凶签，「如鱼离水，心神不宁，危且殆乎」，这会是巧合吗？” 之后萧靥回答了一些话，因为离得远了，所以于肖肖也听不太清。 但是关于签文灵验这件事，确实引起了她的注意。 ……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于肖肖回到酒店房间。 这个时间点，林雪鸮正翘着个二郎腿躺在床上看游戏直播，红鳞蛇则是和安娜在一旁下着国际象棋。 红鳞蛇面朝大门，门开时，她最先和于肖肖打了照面。 “主人你去哪儿了？这么迟才回来？”她顺口问道。 于肖肖不疾不徐地在床沿坐下，把今晚在水下古镇的经历分享给了屋内的三人听。 说完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四十五分。 在说的过程中，安娜全程露出向往的神情，红鳞蛇也表现得很有兴趣。 只有林雪鸮从始至终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在努力地抗拒，“掉进水里哪里好了？” 身为鸟类，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打湿自己的身子。 -- 第125页 于肖肖今夜心情不错，就掏出自己的手机，在网站上搜了几个网红雪鸮的洗澡视频。 视频里，毛绒绒的大眼萌物像个鸭子一样在水盆里游来游去。 弹幕飘过的都是，“看看这萌萌的大眼睛。” “原来都是虚胖。” “哈哈哈沙雕。” “快乐源泉。” 林雪鸮看着这些视频，逐渐露出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于肖肖将林雪鸮的反应尽收眼底，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同时，她从背包里掏出纸笔，将在水下抽到的签文写在了纸上。 “之言不可信，小人谗言不可听。琴瑟知音和，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将这张纸沿着桌面推给了红鳞蛇和安娜，心情轻松得不像是在推书写自己命运的签文，而是一张用于玩乐的字谜游戏。 安娜和红鳞蛇果然就签文的含义讨论了起来。 “「——」会是什么呢？”安娜不是很能理解偏文言类的语言，对她而言，这个解谜游戏比起参悟话语本身，更让她在意的那片污渍是否有办法能够清理。 红鳞蛇虽然曾经是一名研究人员，但她当初学的是理科，文学素来是薄弱项。 尽管如此，她还是对着文言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琴瑟知音和，是指遇到兴趣爱好相同的朋友吧？虽然最开始的两句话让人听着不太舒服，但最后都云开月明了，应该含义还挺好的？”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把球踢给了林雪鸮，“沙雕你觉得呢？” 林雪鸮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离开，接过写着文言的纸看了几眼，表情更纠结了，“这都是些什么？” 红鳞蛇半开玩笑地嘲讽道，“你这种笨蛋到底是怎么成为6星的啊？” 林雪鸮嫌弃地甩开纸。 听到这个问题后，他脸上的痛苦表情骤然消失，咧嘴笑了起来，“怎么？你想亲身体验一下？” 于肖肖托着脑袋，平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就在刚才，红鳞蛇其实也问出了她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暂时还得不到。 毕竟在邪祟的世界里，「你为什么会成为邪祟？」「你怎么成为X星的？」这种类型的问题可以算得上是默认的不过问领域。 因为这和人类的升学升职不是一个性质的，但凡没有凄惨的过去，谁又愿意成为邪祟呢？但凡不是犯下过罪孽，谁又能升星呢？ 所以如果想要知道这些领域的问题答案，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对方亲口说出来，其次就是挑衅并打败对方。 而于肖肖采用的第三种手段直接进入识海，是他人无法复刻的途径。 正是因为以上的这些前提，所以于肖肖一直不曾问过林雪鸮成为6星的真正原因，而林雪鸮也没有问过她。 这是同为6星的二人间一种浑然天成的默契。 她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眼下的这个距离其实就是最舒服的。 如果再靠近一些的话，过往就无可避免地要被深挖出来。 而那些过往，恰恰她都只想藏在心底深处。 相信林雪鸮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就保持现状吧。 现在这个分寸感，就挺好的。 …… 正这般想着，脑海里忽然响起了APP的提示音：“主人，我已成功黑入天师的系统，在他们的密件资料库里找到了一些关于浮世湖景区的有趣东西……” 第54章 浮尸湖（十一） APP黑进了天师中枢系统的密件区，在里面找到了一条有趣的信息。 “天师中枢系统分为108个片区，每个片区都设有独立的安全锁，且不定期更换密码指令，所以本次寻找信息耗时较长，请主人原谅。” “以「浮世湖」为关键词，在筛选掉一些重复的无用数据后，我找到了关于这个人的资料……” 面前的电子投影屏自动张开，投放了一个人的简历档案。 姓名：萧薰； 职位：长老； 右侧的一寸彩色照片上，穿着蕾丝裙的女人正亲吻着手中的黄色玫瑰。 档案下方，大篇幅的文字有几处被标红的地方。 于肖肖挑拣着红字部分大致看了看。 看完后，她也就明白了APP所说的「有趣」有趣在了哪里。 首先，这个萧薰，是萧靥的分管上司； 其次，她的施术手段是用香，同样也是精神类的套路； 更为重要的是，浮世湖的这只邪祟，就是被她给封印的。 她不是封印这只邪祟的第一人，却是使用「六尸分印封镇法」将它分尸镇压的后浪。 不过最后萧薰虽然成功地封印了这只邪祟，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她的精神状态变得不正常了。 不正常到无法维持日常的生活与工作，只能被关起来进行心理治疗。 萧薰废了，但是看在她功勋卓著，在萧家内部十二长老的排行中又是老四的面子上，哪怕变成了个疯子，族内也没有卸去她的职务。 为萧薰进行治疗的医生一直坚称：萧薰是落了一魂一魄在这片湖里。 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萧家人在这片地域表现得十分活跃，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那一魂一魄。 但是他们找了好多年，就是找不到，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放弃。 -- 第126页 …… 看完这些资料，于肖肖下意识地开始思考，为什么萧家动用了这么多的力量都没办法找到萧薰？萧薰的魂魄真的还留在湖里吗？ “当施术者自身能力不够的时候，「六尸分印封镇法」可以以献祭魂魄为代价发动。”APP贴心地为于肖肖答疑解惑。 “阵法还在，她的魂魄一定还在。” 既然如此，她的魂魄又会藏在哪里呢？ 哪里是一群天师找了多年挖地三尺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存放封印头颅法器的地方……”于肖肖很快锁定了目标。 不过锁定目标是一回事，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肖肖身体后倾，双手撑着被子，一边仰头望着天花板放空杂念，一边碎碎念地重复着信息里的关键词，“魂魄必定存在于此……” “存在于一个让许多人耗费许多年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为什么会找不到？ 只可能是，这个地方通过一般的手段无法抵达。 假如进入魂魄所在的地方需要特殊的前置程序作为钥匙，那么没有这把钥匙的人在屋外摸瞎找不到藏在屋子里的宝物也就说的过去了。 像萧靥和萧萌这样打捞的话，怕是只会重蹈那群前辈的覆辙。 想要进入屋子，首先就要弄明白钥匙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于肖肖转头问安娜，“安娜，你之前那个装手的木盒法器是怎么找到的？” “木盒法器？” 安娜停下了下棋的动作，抱着颗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棋子细细回忆起来，“当时……我和爸爸逛到了酒店的20楼，看到一个奇怪的阿姨在鬼鬼祟祟地开一个房间的门。” “恰好这个时候另一个保洁阿姨来了。” “保洁阿姨看到那个奇怪的阿姨走进了房间，就说这个房间是老板叮嘱千万不能打开的。” “那个房间里很黑，但是后来的保洁阿姨还是走了进去。她问那个奇怪的阿姨是不是在偷东西。奇怪的阿姨就把拿在手里的盒子藏了起来。” “安娜当然不可以让坏蛋得逞！所以就偷偷地用绷带把那个盒子拿了过来，打算之后再放回去。” “但是没想到奇怪阿姨回头发现盒子不见了，就逼另一个保洁阿姨还给她。保洁阿姨拿不出来，她就跟发疯了一样要拿斧子砍人。” 所以后续才会出现挥着消防斧的保洁在走廊追杀他人的惨案吗？ 于肖肖捏着下颌沉思。 听完安娜的阐述，她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萧薰应该在封印身体部件的法器周围施加了这只邪祟无法靠近的禁制。 否则就没理由解释，这只邪祟既然能够自由出入酒店，拿回法器时又为什么要特意操控更容易暴露行踪目的的人类去做。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邪祟之后想要拿回头颅，也多多少少需要借人类之手？ 所以接下来，它会怎么做呢？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于肖肖猛地从床上站起来。 因为幅度过大，隔壁床已经重新躺回去看直播的林雪鸮吓得小手一抖，手机就直直砸在了脸上。 于肖肖知道这种程度的小伤对于林雪鸮来说就是HP-1，所以什么也没说，直接冲到了落地窗前开窗走上阳台。 在这个位置、这个高度，很容易就能看到萧靥他们还在不在浮世湖岸边。 此时放水塔上的白炽灯已经关了。 于肖肖二话不说，翻过栏杆从阳台一跃而下，半空中化作黑雾迅速赶往湖边。 还没赶到湖边时，她就在空中看到湖岸附近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她挑了花圃旁的石阶落地，重新化为人形。 落地的动静分明比针掉在地上还要轻，但是一个个面朝湖水而站的人还是纷纷回头。 一时间，大约四五十双眼睛的视线一齐落在了于肖肖身上。 于肖肖依次回望过去，发现这四五十人里既有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有游客，有萧家的天师，还有几个小时前不幸在水下庙中抽到大凶签的四人。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近乎死亡的麻木，在看清来人是于肖肖后，四五十张脸的嘴角又同时咧开，狰狞地笑了起来。 乌云笼住月光，湖面寒风瑟瑟，此时正是书本小说里经常提到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于肖肖看着此情此景，知道自己的推测对了。 邪祟需要取回头颅，那么就要借助人类。 它在假死的这段时间里又暗中控制了不少人备用，人数的增加足以说明拿回双手以后，它的力量至少比之前翻了一番。 但是任他力量再强，没有取回头颅前它就是负伤的状态，耗得越久力量损失得越多，也越容易在萧靥等人面前露出马脚。 所以它必定会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速战速决。 这个时机当然是出现的越早越好。 如果一直不出现，它就需要靠自己来创造。 所以它制造了一场暗流，让萧靥等人放弃了今夜继续潜水打捞的作业计划。 那么它就可以趁着今夜凌晨到日出的这段时间，通过某种方法取得钥匙开门，前往存放着封印头颅法器的地方。 “你……不是天师……”四五十张嘴一齐出声，不同的音色同时说出了频率相同、字眼相同的话，听起来颇为诡异，“你……是来吞噬我的？” -- 第127页 于肖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意与它起冲突，“我只是想来阻止这场下不停的雨。雨把路都淹了，我的货都发不出去。” “货？”四五十人反应过来后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邪祟做生意？” 于肖肖点头，“你感兴趣吗？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话，我可以给你开出不错的条件……” “怪人。”四五十人打断了于肖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们见于肖肖是同类，且不是来阻止自己的，便不再同她在岸上说话浪费时间。 他们一起转身，依次朝水中走去。 水面逐渐没过他们的腰部、胸腔、下巴、头顶…… 很快水面上就只剩下几颗脑袋还没沉下去了。 在水面恢复平静以前，于肖肖也一并跳入了水中。 这一次没有了白炽灯的探照，水面之下漆黑一片。 密密麻麻的鱼群闻着生人味围了过来。 它们的个头似乎比之前下水时看到的大了一圈，鱼鳞上还长出了回乡草的花印。 于肖肖没有细究这些区别，看到身侧有一道身影游过，就连忙跟了上去。 她知道邪祟是一定知道法器在哪里的，毕竟被封在里面的可是它的脑袋，身体间的感应会指引它正确的方向。 向下游的过程中，鱼群逐渐变本加厉，开始试图啃咬于肖肖的身体，把她当成了投放在水里的食物。 于肖肖被骚扰得烦了，就直接用影子吞噬掉了周围的一批杀鸡儆猴。 剩下的鱼群立马怂了。有的鱼蹿出很远，消失在了黑暗中，有的仍逗留在于肖肖身侧虎视眈眈，但再也不敢靠近一步。 居然知道审时度势，看来这些「鱼」也是有灵智的。 于肖肖放下握拳的右手，重新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像……把人给跟丢了？ 她试着继续向下游，看看能不能再找到跟随的目标。 于是不知不觉的就潜回到了水底古镇。 她双脚落地，半游半走地在古镇的街道上寻人。 寻人的同时，她的视线从沿途房屋墙体出现的裂纹上一一扫过。 这一损坏的迹象在不久之前自己跟随天师们下水时还没有出现。 于肖肖下意识警觉起来。 …… 很快，她游到长街的尽头，来到了神庙门前。 不出意料，原本保存得还算完好的庙宇在回去酒店的几个小时内忽然变得陈旧起来。 一侧的大门松松垮垮地耷着，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脱落。 推开门往里走，铜炉上的铜绿比之前见到时更加严重，两侧的桌椅边角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 花盆裂出了缺口，不过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的幼苗正在缓缓长出。 铜炉两侧，那些拴在柱子间、原本光秃秃的细线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根又一根白色的布条。 她游近后随便拿起几根看了看，发现上面的字迹仍然依稀可辨。 “神明，希望三弟的病能够好起来。” “神明，希望相公能够金榜题名。” “神明，请助我找到案子的真凶……” 各种乱七八糟的祈愿沁在布上，像送丧的白绫那样随着水流不停地摇曳漂荡。 就在看到某一条白绫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视线，正从庙宇深处投到了自己的背上…… 第55章 浮尸湖（十二） 一股冰冷的视线慢慢爬上背脊…… 于肖肖察觉到视线的来向，回望过去，迎着它走向了庙宇深处。 叩拜区内，一个男人正背朝大门站在供案跟前，抬头朝着屋子的上方看。 视线尽头，原本慈眉善目的神像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石头雕刻的身体缝隙里正隐隐渗出红色的液体。 于肖肖走进了男人所在的这片区域，右手一抬，一簇影子直接袭向了神像的头颅。 “啪——” 影子将头颅撞断，托举着带回到于肖肖面前。 于肖肖伸手搭上石像头颅表面，触感冰冰冷冷、很硬，完全感受不到力量的波动。 看来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她手掌握拳，神像头颅融进了阴影里。 男人从始至终只在一旁看着，直到于肖肖毁去石像头颅，这才缓缓转身正面看向她。 男人用的还是萧家天师的皮囊。 皮囊本身相貌气质都很平庸，但此刻受制于邪祟站在这里，眉目间竟还流露出一股与威严并存的微妙轻佻。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男人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于肖肖的脑海里。 它扭头看着失去头颅的神像，抬起胳膊鼓掌道，“不错的能力，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有资格成为祭品。” 于肖肖放下握拳的右手，在脑海中回问邪祟，“祭品？” 她想起之前在庙里的石碑上看到的内容，里面好像确实有提到与祭祀相关的信息。 男人似乎是怕她听不明白，还特别好心地指了指自己的手背。 于肖肖知道他指的其实是自己手背上的花印。 “这个印记原来是祭品的意思吗？”她恍然大悟，连忙趁此机会继续追问邪祟本尊，“那另一种印记呢？” “也是祭品，只是祭祀的形式不一样罢了。” -- 第128页 说话间，男人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于肖肖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左右摆弄打量起来，“漂亮的祭品当然不能像普通的祭品那样草草吃掉，得更有仪式感才行……” 似乎是因为即将取回头颅变成完整的身体，男人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的好，“你的能力应该有4星了吧？” 4星？ 这个评价，怎么好像之前在哪里听到过？ 自己是真的看起来很像4星吗？ 于肖肖腹诽了几句，懒得专门去纠正这个。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冰冷地问道，“你取回头颅以后打算做什么？” “嗯？”男人没想到于肖肖会问这个。 他本以为按照之前自己透露的消息，对方一定会采取激烈的反抗逃走，或者痛哭求饶央求不要将她变成祭品什么的。 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更在意自己之后的计划？ “你到时候都已经湮灭了吧？知道也没有任何意义……”男人放下了手，“不过神明向来仁慈，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 “我最先要做的，就是杀光所有背叛者的后人……” “弑神之人的血脉不该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于肖肖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血雨还会继续下吗？” 男人愣在了原地。 旋即，他想起了于肖肖之前在岸上说的话。 她似乎说过她是为了阻止这场雨才来的，原因是这场雨影响了她店铺的发货速度…… 多么无聊的理由啊。 “下啊，为什么不下？”或许是出于一种忤逆心理，男人刻意强调了这一点，并且觉得说出来后身心愉悦，“杀光背叛者，再把世界变成一片血海吧？”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震感通过水体传导，效果一点都不比直接站在地上的差。 男人咧嘴笑了起来，“找到了。”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真正的目的地是为了拖住面前这个立场不明、目的不明、手段不明的女人。 在这段时间里，他操纵着藏在别处的受控者偷偷锻造「钥匙」，打开了通往封印头颅法器的门。 现在门已经开了，自己将要迎来与头颅的久别重逢。 真是让人感到期待啊…… “哦。”只是没想到，于肖肖得知后不仅没有表现得震惊，反而态度十分冷漠，“看样子你找到「钥匙」了？” 说完，她闭上眼睛感知着震动的来源。 ……是水面上吗？ 锁定目标，于肖肖立刻游了上去。 “怎么会……”离开的前一秒，男人脸色骤变，“被算计了……” 待到于肖肖的身影真的消失在视野里后，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为毫无笑意的阴森狠戾，“骗你的。” 于肖肖浮出水面，缓缓游向岸边。 离得近了，就能看到那四五十名被邪祟控制的人类已经全都被打趴在地。 红鳞蛇和安娜正站在岸边好奇地朝水下张望，林雪鸮则撑着把伞坐在手下败将摞起的人堆上，十分嫌弃地看着打湿衣摆的水渍。 于肖肖走出水面，路过某地时，她看到脚边的地面上摆着个香炉，炉内的香是萧萌之前提供的那款，此时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 随着香的燃烧，偌大的湖面上开始起雾。 雾气以湖面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有些精密地填补着湖面上被遗漏的空隙，有些则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攀至岸上，想要扩张版图。 当方圆数百米内都变得雾气朦胧以后，三支香燃烧产生的烟雾就变成了三条铺开在雾中的飘带，飘带起到的是指引作用，尽头似乎是在湖心。 这一刻，于肖肖好像明白了最开始在景区遇见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为什么会在凌晨焚香，又为什么要拖着皮筏前往湖心了。 原来当时他们眼中看到的、未被监控探头拍下的，就是这幅画面吗？ 不过从在沉浸式古镇特产店里遇到的灵魂状态来看，他二人似乎是自愿主动来找头颅的。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头颅在哪？是否是邪祟告诉他们的？ 这一系列的疑点仍有待考究。 于肖肖知道自己已经离全部的真相很接近了。 她踏着水面，沿飘带铺成的道路朝湖心慢慢走去。 越接近湖心，四周的雾气就越重。 直到真正走到道路的尽头，站在这里的人才能看到前方的水面上正浮着三座灰黑相间的牌坊。 第三座牌坊的后面，有一条自虚空中衍生出的石梯。 石梯无限蔓延至幽深的水下，尽头仿佛与湖底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这就是……通往存放封印头颅法器的门吗？ 于肖肖默默地打量了一番这幅壮观的景象，没有犹豫，直接顺着石梯走向了湖底。 在她的身后，安娜是第一次见到牌坊这种建筑，也是第一次看到向水底延伸的楼梯。 她十分激动，一蹦一跳地紧跟在于肖肖身后。 红鳞蛇也同样跟随着于肖肖，与安娜并肩同行。 只有林雪鸮，撑着伞站在第三座牌坊下盯着石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收起了伞，跟着一起走了下去。 …… 湖面之下，水中一片血红。 -- 第129页 先前两次造访时看到的鱼群已经全都消失了。 它们露出了隐藏在精神干扰下的真正面目，是一具又一具被水泡发的生物尸体。 它们面貌浮肿丑陋，随着水流飘动，占据挤压着水下的每一寸空间。 有些小型生物的尸体不仅会成群结队地游泳，还会主动亲近下水的泳者，围着他们转圈，亲昵，甚至偶尔还会想要张嘴，用尖牙咬下一块他们脸上新鲜的肉。 于肖肖看着眼前这幅熟悉的掉san值场景，意识到这里恐怕就是这只精神系邪祟的里世界了。 不过这个里世界似乎并不是它主动张开的。 也就是说，这家伙不仅身体被六尸分印封镇法封印了，连里世界也被一起封印了吗？ 难怪它从始至终没有将进入湖底的家伙直接拉入里世界，在自己过来找寻头颅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阻挡。 这个家伙，恐怕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让自己先进入它的领域，它再找机会收回领域，从而困住自己的打算。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呢…… 于肖肖伸手挥退了妄图接近自己的浮尸，带着林雪鸮、安娜和红鳞蛇沿着老路走到古镇。 和不到半小时前的那次造访相比，里世界中的古镇房屋已经全都坍圮了，只有道路尽头的那座庙还顽强地保留着。 只不过庙宇表面也是残破不堪，岌岌可危。 就好像它也只是为了某个使命，才一直吊着一口气站在这里。 线香燃烧后的烟雾一直延伸向庙宇内部。 于肖肖熟门熟路地从已经垮掉的木门旁走了进去，迎面的那座炉子已经彻底被铜绿覆盖满了，两侧拴在细线上的许愿笺也全都被染成了血红的底色。 桌面上，花盆里的回乡草开得正旺，红艳艳的花瓣随着水流摇曳起伏。 就在于肖肖的目光落在上头的时候，一片花瓣忽然剥落。 落下的花瓣打着旋儿在原地转了转，随水流漂向了庙宇深处。 最深处的叩拜区内，神像面前，供案上摆着一个贴满符咒的匣子。 匣子旁站着一名穿蕾丝裙的女人。 花瓣从她面前漂过。 她抬手迎接，用食指并中指轻轻夹住…… 第56章 浮尸湖（十三） “又有不速之客来了呢……” 神像前，穿着蕾丝裙的女人将花瓣握入掌中，捏成了粉末。 于肖肖对比了一番她的五官，果然和电子投影屏上萧薰的照片一模一样。 视线从萧薰的脸转移到她身侧的供案上，那个贴满了符咒的木匣似乎就是用来盛放头颅的法器。 居然堂而皇之地把法器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真的不是陷阱吗？ “不是陷阱哦。” 萧薰作为精神系咒术的使用者，听到他人的心声已然成为家常便饭，通过心声进行交流更是习以为常。 驻守在封印里的这些年，她已经驱散了无数为夺取木匣而来的人，其中最夸张的一次是同一时间里世界内闯进了百来号人。 所以面对眼前结伙而来的仅4个人，她不觉得自己会输。 为了让这些立场不同的家伙败北得明白一点，她还颇为好心地回答了他们心中的疑问，“比起藏在某个地方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被找到，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不是么？” 于肖肖没有回应她，视线始终停留在木匣上。 萧薰知道自己被彻底地无视了。 不过她并不介意，因为这些家伙接下来、马上、很快，就要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临兵斗者……” 她熟练地从绑腿包里抽出一叠符纸，“皆阵列前行！” 咒术成功施展，手里的几张符纸变得透明，与周围的水融为一体。 于肖肖知道这幕看起来很厉害的演出，只不过是水系道术施展前的一段前摇。 如果是在岸上，前摇的过程会更加明显一点，但此刻在水里，环境予了萧薰以便利。 这就像是萧萌在施展火系道术前需要将符纸燃烧完，而假如她站在火海中施展，符纸很快就能燃烧殆尽。 用林雪鸮的话来说，就是CD缩短了。 思考间，身体右侧的水流快速扭曲。 于肖肖反应过来，赶在扭曲即将成型之前迅速退避到了庙宇的另一个角落。 站定后，她重新抬头看。 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道西瓜大小的旋涡。 旋涡将周围1-2米范围内的所有物品无差别地吸入，其中也包括飘零的花瓣和从危楼上方掉下的瓦砾碎片。 旋涡的吸收持续了5秒。 第6秒时，它停止了吸收，压缩得只有拳头般规模然后猛地爆开。 威力之大，轰得爬满墙面的裂纹又向上延伸了一米多的距离。 “居然躲开了，有两下子。”萧薰又从绑腿包里摸出了厚厚一沓符咒，“那么接下来呢？” 在这个满是水的世界里，水系咒术神出鬼没，无论人站在哪儿，它都能像是事先埋好的地雷那样突然爆开。 于肖肖躲了一阵，渐渐地摸清了萧薰这一魂一魄施展咒术的威力水平。 真不愧是长老级别的。 哪怕只剩下一魂一魄，也比萧萌和萧靥这批新生代的水平高出一大截。 不过只可惜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魂一魄，是有上限在的。 -- 第130页 于肖肖不躲了。 下一刻，当旋涡再在头顶出现的时候，怀中的安娜「嗖」地伸出绷带，像打排球一样将旋涡扣去了另外半场。 另外半场就是萧薰站着以及摆放木匣的地方。 萧薰大概是没想到安娜还有这等力量，见旋涡的轨迹尽头是自己的脸，连忙赶在旋涡抵达身边以前提早解除了道术。 “有点实力啊，看来浮世湖的这个邪祟也不是一直在做无用功。”萧薰像变魔术一样从空无一物的手里倒出了一支黄玫瑰。 玫瑰带刺，她放在鼻尖轻嗅。 造型就和档案里的那张彩色照片一模一样。 “那接下来呢？你们又能支撑多久？”萧薰说话期间，于肖肖发现视野渐渐变得昏暗起来。 在她快要说完话的最后阶段，耳朵里的声音也在逐渐远去。 是剥夺五感的精神系咒术吗？ 是什么时候施展的？ 是在自己躲避旋涡的过程中？ “没错哦。”萧薰摇晃着手里的玫瑰，就像是在摇晃一支香槟酒杯，“从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水里洒下花粉了……” 这是于肖肖在五感尽失前听到萧薰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之后，意识就处于一片黑暗混沌之中。 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只能在脑海中自己和自己说话。 但是于肖肖一点也不慌张，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黑暗被一道白色的裂缝破开。 裂缝逐渐张开、闭合、又张开、又闭合。 就这样，眼睛睁开，视野重新恢复了。 于肖肖恢复视野后第一眼看向了萧薰。 此时的萧薰正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这边，分明还想去掏绑腿包里的符咒，却连手里的玫瑰花都拿不稳了。 玫瑰花滑落的时候，杆子上的刺划破了萧薰的指腹。 于肖肖赞许地看向了身边的红鳞蛇。 萧薰既然会把花粉融进水里，那么自己这边当然也会。 红鳞蛇先前在跟随自己移动的过程中，就一直在将毒牙里的毒素排放到水里，她的毒素具有很强的侵蚀性，只要进入人体，就能轻而易举地麻痹中枢神经。 “你在天师中的实力确实很强……”于肖肖客观地评价着萧薰的实力，“不过现在的你只是一魂一魄，同一时间应该只能读一个人的心吧？” 这样的弊端就是，当敌人的数量在三个以上，且个体都很强时，读心的用处就大大削弱了。 “全都是……4星以上的吗……”萧薰是打出生以来头一次见到这个阵势。 不是异常强大的4星和5星个体，而是高星级的邪祟联手出现，这比历史上发生的任何灾难都要更加的恐怖和匪夷所思。 崇尚独立活动的邪祟，怎么可能会联合在一起呢？ 这都是那只浮世湖邪祟的手笔吗？ 喂喂…… 如果高星级的邪祟真的愿意联手的话…… 那这个世界要完蛋了啊！ 她在这一瞬间认清了形式。 但是要她这么轻易地认输交出木匣法器，是绝对不可能的。 特别是在见识到浮世湖邪祟那家伙能够支使高星级邪祟，甚至后续可能诱导更多高星邪祟联盟毁灭世界这种严重后果以后，就算是让她魂飞魄散，她也绝不会将法器交出去让那个家伙恢复成完全体的！ “哼……” 萧薰下定决心，冷笑了一声，“之前只把你们当成普通入侵者，是我失误了。” 现在，她要弥补这个失误。 如果接下来她的计划无法将这些前来夺法器的家伙们杀死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秘术，醉花阴。” 这个秘术的施展媒介同样也是花粉，不同之处就在于这一次的术法效果不是屏蔽感官，而是对对方进行精神控制。 因为只有一魂一魄，大部分的力量又都在阻止浮世湖邪祟进入的禁制里，所以和读心一样，现阶段只能控制一个人。 选谁呢？ 这个穿着黑衣服的女生可以准确判断并躲避旋涡，应该不是个普通角色。 这两只缠着绷带的布娃娃可以徒手接住旋涡，有些不太好惹。 这条蛇释放的精神毒素有些霸道，怎么着都有4星了…… 现在场上唯一还不知道实力的，似乎就是那个白毛小子。 他看起来挺傻的，要赌一把吗？ 赌！就他了！ 萧薰立刻锁定林雪鸮，借助在附近漂浮的花粉入侵了他的体内。 紧接着，萧薰就通过精神联系，在他的脑海里看到了一幅十分可怕的场面。 尸山、血海、被咀嚼的躯体、愉悦的笑声、发着金色光辉的瞳孔…… 令人战栗的威压迫使萧薰迅速抽回意识。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林雪鸮，垂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有些被吓到了。 “最强都市传说，6星的怪物……” 这个信息是她从林雪鸮的脑海里现取出来的。 尽管她不愿相信自己如此倒霉，但刚刚她所看到的也并非虚假。 “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啊，一选就选中了你们当中最强的那个……” 虽然她很想再选一次，但很可惜，秘术太耗费精神力，她已经没办法再施展第二次了。 -- 第131页 一旁，林雪鸮并没有识海被人踏足过的自觉，仍在为刚刚萧薰的评价而得意，“对啊！大爷我就是这里最强的！” 红鳞蛇：==懒得戳穿你…… 安娜：==兔子先生大骗子…… 于肖肖知道萧薰的一魂一魄差不多已经透支了精神力，就径直与她擦身而过，朝着供案走去。 她很轻松地取到了匣子。 就在她抱着匣子再次经过萧薰身边时，她就听到身侧的萧薰在喃喃自语地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把头颅带回去复生那只怪物。” “就在这里了结吧……” “就算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回去萧家，有那二魂六魄在也足够了……” 说着，她准备开始吟唱咒语，与里世界中的这些邪祟一起同归于尽。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于肖肖的影子一口吞了进去。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于肖肖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阻止得及时，里世界没有要坍缩的迹象，这才若无其事地捧着匣子走回到三个人身边，对他们道，“东西拿到了，回去吧。” 回去的半道上，红鳞蛇还是忍不住问了于肖肖，“主人，你真的把她给吃了？” “你吃去哪儿了？” “你的影子……通向哪里啊？” “没有。”于肖肖跳过了后两个问题，只如实告知了红鳞蛇第一个疑问的答案，“只是暂时存在了影子里。” “她是萧家的人，留着她还有用处。” 红鳞蛇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她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 红彤彤的水域里，成群结队的浮尸仍像鱼群那样追逐着一路往前游的四人。 不过这次它们都很识趣地没有过度靠近。 于肖肖注意到它们的视线都落在自己正抱着的封印法器上。 它们的瞳孔虽然都已被水泡的浑浊不堪，但不知为何，仍能从面部的细微表情里窥见一丝虔诚。 很快，来时的水下石梯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于肖肖一脚踩上石阶，沿着石梯往水面上走。 不多时，她走出水面。 失去浮力的托举，湿嗒嗒的衣服挂在身上，变得有些沉重。 领域外的夜空还是黑色的。 水面依然雾气环绕，一眼望去，看不到十米开外的风景。 就在这样迷蒙的环境下，一座和山一般高大的无头人影就站在那里，站在湖面上，站在三座牌楼的正后方，等待着于肖肖出来。 于肖肖抱着匣子，穿过三座牌楼，迎着它走了过去。 刚一踏出最外层牌楼守护的屏障范围，几道血色的筋便迅速冲来夺走了装有头颅的木匣。 于肖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没有夺回的欲望。 邪祟就在她眼前粗暴地撕去了匣子上的符咒，一挥拍开木匣的盖子。 盖子被击飞出去，落入湖中，又徐徐地浮了起来。 于肖肖看到半空中，血色的筋脉从盒子里捧出了一个圆圆的物事。 灰白色的。 是一颗完整的人类的头骨。 小小的头骨与巨大的人影相比，就像是一个成年人捏着一粒瓜子，生怕多用点力气，就把它给捏碎了。 在这样荒诞的想法里，实体的骷髅逐渐虚化，被人影同化成了一块半透明状的胶状物质。 胶状物质很快被身体吸收，通过体内的养分运输，又在断裂的脖颈上方重新长了一颗出来。 人影举起双手，捧着这颗看不清五官的透明头颅，克制不住地夸赞道，“太好了……” “太好了……” “祭品，你功不可没。” “来！接下来就让我们举行祭祀吧！” 话音未落，原本还站在牌楼下的于肖肖就消失不见了。 下一秒，于肖肖闪现到了它的面前，浮在半空中淡漠地与它对视。 “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让我替你对付萧薰，然后你做螳螂捕蝉里的黄雀？” “哈哈，不错。”邪祟坦率承认，“我是故意让五十个人在岸边等你们的，也是故意引你到庙里的。岸边的四十九个人，同样是我故意操纵他们打开了里世界的门，就是为了等你进去替我从那个麻烦女人的手里把法器抢回来……” 一切都符合先前的猜想。 于肖肖没有表现出被利用者该有的愤怒与羞赧，反倒语调平静地告诉了邪祟，“其实……我也是故意的……” “故意进入里世界替你取回的头颅，然后还给你……” “你骗我。”邪祟不肯相信。 毕竟它一直都认为自己才是下棋的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才是棋子的现实。 于肖肖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和它解释。 毕竟这还要牵涉到APP的捕捉机制。 总之，现在邪祟已经变回了完整体，终于符合捕捉标准了呢。 “A，开始捕捉。” APP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指令接收，已接近5星邪祟，确认在可抓捕范围以内。确认对方意志出现波动，预计干扰成功率50%，是否开启强制捕捉？” 于肖肖，“确定。” 第57章 捕捉进度12% 你回到了1XXX年的9月，听说浮世村即将举办一场盛况空前的祭典。 -- 第132页 请你达成清风潜意识里的愿望，让祭典能够顺利地举办下去。 如果成功，或许你就能见到真正的清风并和他签下梦寐以求的供货契约。 任务过程中请注意： 1.堕神的识海世界比人类要坚固一些，可以适当使用力量，但也需要避免损害识海； 2.本任务为条件任务，截止祭典落幕以前，民众的信仰值需维持在0以上。 3.当识海受损、祭典未能顺利举行或信仰值归0，将会被送回至来时的世界，宣告捕捉失败； 主人，你现在的身份是：黑猫花花…… 于肖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蹲坐在某个建筑的瓦片上。 头顶的日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想要举起右手在眉骨上方搭了个棚子。紧接着就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变成了毛绒绒的爪子。 还是双白手套。 她沉默了几秒，尝试着将右爪放下走了两步。 还好，协调性还可以。 她很快习惯了四肢着地的行动方式，抬起头来打量村子里的环境。 这里地势挺高，举目四望，可以望见附近的街道上正是一片张灯结彩，每家店铺门口都挂着绘有回乡草图案的红皮灯笼，建筑与建筑之间连接的彩色丝绸上也绣着回乡草的花纹。 就连店家卖出去的货品，打包时都会在绳子的缝隙间别上一支风干的回乡草标本。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自己所在的这条街尤其的多。 不仅仅是村里人，就连很多背着包袱、牵着马匹的外来游客都纷纷在自己身下的这座建筑前驻了足。 建筑物里飘出一股香火的气息。 于肖肖意识到了什么，灵活地从屋顶边缘跳下，落在了窗户的平台上。 透过竹帘，她看到了屋内高大的石像、堆满贡品的供案、一排五六个蒲团以及排在蒲团后熙熙攘攘等待参拜的人群。 无论是从殿内的格局还是石像的轮廓来看，都和浮世湖水下的那间破庙一模一样。 她观望了一阵，直到不远处有个小孩指着她大喊“是猫！”她才回身从窗户跃下，钻进了草丛里。 草丛与建筑间有一条狭窄的夹道，窄到哪怕是人类的幼崽也绝对钻不进来。 孩童在草丛外哭闹了一阵，最后被闻声而来的家长给拽走了。 于肖肖就坐在和孩童一丛之隔的地方，头顶的树冠投下了大片的阴影和细碎的光斑。 她慢悠悠地起身，一边摇晃着尾巴，一边打算四处逛逛，看看能否搜集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首先最需要的知道的，就是祭典在哪一天举行，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其次就是找到清风…… 话说，原来这个邪祟是叫清风吗？ 名字还挺清新的。 她在思考的同时，已经沿着一座建筑的墙壁走了出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并且或许是因为变成了猫，所以现在看着这些行人，只觉得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高大无比，散发着令猫抗拒的气息。 如果贸然出去的话，不排除会被踩到或者被马车轧到的可能。 “五天后的祭典，清风大人应该也会和往年一样来参加的吧？” 听到「清风」这个关键词，于肖肖头顶的猫耳本能地竖了起来。 她顺着说话的声音来源，看向了右侧包子铺里的店主大妈。 大妈正在和左侧炒货店里的大叔侃侃闲谈，“这游人啊一半是冲着祭典的盛况来的，一半呢，肯定就是冲着清风来的了。你放心，杜九那小子为了村里来年的生意，说什么也会把清风给抓来的。” “这俩孩子我还是看着长大的呢，如今一个成了神使，一个成了村长，都出息了啊。” 卖炒货的大叔替客人打包好两份果脯，收了钱后顺手抓了把瓜子磕了起来，“反观我们还在卖着花生瓜子，真是一个人一个命……” “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卖花生瓜子有什么不好的？” 大妈把五文钱隔空丢了过去，“来，给我称个五文钱……” 自此开始，二人的聊天就变成了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 于肖肖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与邪祟有关的信息，就转身钻回了窄巷。 不多时，她又出现在另外两家店铺的中间，想看看这两位新的店主是否能透露些自己想要的。 于是她等了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里，二人除了做生意，连一句寒暄都没有。 于肖肖失望地回到了窄巷，又去寻找新的目标。 如此一来二去，两个小时转瞬即逝，有关清风的情报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不知是第几次空手折返窄巷，于肖肖终于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句。 这个身体是真的行动不便啊。 为什么这次的身份会是一只猫呢？ 如果是人的话，直接向村民打听一下，信息就有了。 现在这副样子，真去跟人搭话的话，除非遇上林雪鸮他们，否则一定会被当成猫妖当场乱棍打死吧？ 一想到这里，于肖肖就头疼了起来。 原因无外乎浮世村里的活物实在是太多了，不同于之前在西山矿场和洋馆小屋，范围所有局限，相认也更容易一些。 现在这个村子规模又大，又要举办祭典，少说千百号人，找到他们并相认的概率实在太小。 -- 第133页 而且他们还有概率不变成活物，就像上次林雪鸮穿成了兔子先生一样。 但凡自己现在还是人形，就不至于这么束手束脚。 于肖肖一面沉思一面前进，根本没有思考接下来的目的地。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镇子范围，来到了一座湖边。 湖的面积不及浮世湖景区里的面积大，一眼就能望得到对岸。 暖风吹过，岸边的芦苇丛如潮水般起伏摇晃。 白色的絮子被卷到半空，与同样随风而起的红色花瓣掺杂在一起，纷纷扬扬，落了正坐在渡口垂钓的人满头满肩。 于肖肖循着一片花瓣的轨迹，看到了一位穿着红色袍子的男人。 男人正在钓鱼。 不过他选的垂钓位置远离人群，是在一株有些年岁的柳树下。 柳树的根系旁也零星地长着些回乡草。 于肖肖紧盯着那身红色袍子上精密的回乡草花纹，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预感。 虽然浮世村即将举办祭典，但是毕竟还没举行，一般人应该都不会穿着这么浮夸的华服到处跑吧？ 而且这种衣服向来价值不菲，穿来钓鱼未免暴殄天物。 于肖肖决定试他一试，从背后缓缓地朝男人接近。 “嗯？” 分明猫的身体很轻盈，分明脚底生着减震的肉垫，分明自己已经在蹑手蹑脚地走了，但是男人还是仿佛听见了脚步声一样，疑惑地转身回头。 既然已经被发现，于肖肖就干脆原地坐下，借助猫的伪装来帮助自己圆了刚才的行为。 “啊，花花。”男人发现于肖肖，当即笑了起来。 这一笑，于肖肖立刻注意到他不仅是衣服穿得很华丽，就连整张脸也是涂得花枝招展。 最为夸张的是他的眼角还晕着桃红色的脂粉，虽然嘴上没有涂什么口脂，但是眉心却画着一朵回乡草的花印。 整张脸看起来美艳与阳刚并存。 分明是截然相悖的两种形容，却能在他的脸上和谐共存。 这是什么？这莫非就是自然至高之境的阴阳调和理论？ 于肖肖被这个男人的容貌惊到了三秒，随后注意力回到了他眉心的花印上，细细打量起来。 是回乡草的花印无疑了。 有九成的可能，这个家伙就是清风。 于肖肖露出危险且犀利的眼神。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男人丢到面前的大鲤鱼给吓得炸了毛。 “花花你饿了吧？”男人就地伏下，撑着个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于肖肖，“看奴家……不，看我今儿钓的鱼，满满一篓，分你条大的。” 于肖肖压根就没去看那条鱼。 在压制住这副身子的猫咪本能后，她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刚刚……面前这个男人确实是自称「奴家」了吧？ 这不是女人才会用的自称吗？ 可他确实是个男的吧？ 于肖肖的视线在男人的胸膛上停顿片刻，又下移至某处打量。 只可惜到头来外边的衣服实在太过宽松了，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男人收敛笑意，表情冷冽地抬头看向前方，“什么事？说。” 于肖肖回头看了一眼，来人似乎只是一名普通的传话者。 传话者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清风大人，杜九大人他……让您立刻过去……” 男人合上双眼，“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随后自行去找杜九。” “是，属下告退。” 传话的男人跟风一样匆匆离开了，清风又恢复成了先前笑吟吟的样子，用食指戳着大鲤鱼往于肖肖面前推了推，“花花你不吃吗？” 于肖肖连退三步，就差直接摇头了。 “奇了怪了，以前你可从来不挑食的。”清风坐直身子，自言自语般说道，“大白也是的，明明以前性子挺温和的，午膳后就跟变了条狗似的。” “我刚喂它骨头，它不但不吃还一直吠我……” 大白？吠他？ 突然转性？ 于肖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四处张望，去找他口中大白的下落。 “你找大白啊？它应该是往镇子上去了。” 清风站了起来，拂了拂衣服上的尘土，又掸了掸散发间的花瓣，这才将于肖肖一把捞起，另一只手提着鱼篓，“正好我也顺路去找杜九，捎你一程。” 被清风放到肩膀上的同一时间，于肖肖敏锐地注意到在提到「杜九」这个名字的时候，清风眉心微拧，隐隐有些不快。 她回想起来曾经在湖底破庙石碑上看到的碑文，碑文里提到过杜九这个名字。 浮世村的神庙，就是他带领着村民们建的。 而在酒店内，她也看到了10幅画。 画里的内容说白了就是浮世镇民众由构筑信仰，到沉迷信仰，再到最后信仰崩塌的全过程。 那么此时此刻，自己所在的这个时间点，对应的就是第四第五幅画沉迷信仰的阶段了。 再往后，第六幅《出嫁》，第七幅《望湖》就是信仰崩塌的转折。 在于肖肖看来，镇民的信仰构筑与杜九脱不了干系，而从清风的反应来看，他与这个杜九相处得似乎也不是那么和睦。 所以是否可以推断，信仰崩塌前的转折关键，就是杜九？ -- 第134页 第58章 捕捉进度25% 杜九和清风约定的地方是在镇内，杜九的家中。 湖泊坐落在镇外，如果此时过去的话，直接从镇子里走肯定是最短的路线。 可是清风并没有走镇子里的路，而是带着于肖肖绕着镇子外围迂回了大半个圈。 他一面走一面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假如遇上了什么有趣的景点，还会特意停下来指给于肖肖看。 于肖肖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在避免与镇子里的游客撞见，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来看，等走到杜九家时，怕是要太阳下山了。 清风把最后一点饵料撒入湖中，看着鱼群分食完毕，这才不疾不徐地抬头打量了一番天色，后知后觉地说道，“居然已经这个时辰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时间紧迫，抱起黑猫形态的于肖肖，叮嘱道，“花花抓稳，我们得赶路了。” 赶路？ 用跑的吗？ 以及为什么要抓稳？有这么颠簸？ 虽然困惑，但考虑到目前尚不清楚这家伙的实力，稳妥起见，于肖肖还是用爪子勾住了清风的衣服。 然后接下来，她就见证着清风的身影逐渐变得通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瞬息之间便跨出了十多米。 他就像是一阵在大街小巷间穿梭的风，迅捷轻盈，翻墙掠瓦，不着痕迹地便飘进了杜家的宅邸。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一名路人注意到他。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杜宅的一座屋前，屈起手指准备扣响门扉。 这时，于肖肖注意到他深吸了一口气。 吸气之后，清风的眼神变了变，变得凌厉了许多。随后又端出一副孤高的架子，这才将手指落下。 “咚咚咚——” “进来。” 推开门，屋内就只主座上坐着杜九一人。 清风走了进去，坐在了杜九对面的次主座位，将于肖肖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杜九看了于肖肖一眼，见怪不怪地轻笑一声，给清风斟了杯热茶，“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又从哪儿顺了只猫过来……” 清风任杜九将茶盏推回自己面前，随口答道，“钓鱼时捡的，这小家伙肚子饿了。” 有关猫的寒暄被他就此带过，直入主题，“又唤我来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再次确认祭典流程。”杜九抬起胳膊，拍了拍掌，屋外一众侍女立刻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 一字排开前，部分仆人注意到了次主座上的清风，纷纷面露惊讶之色，不知他究竟是何时来的府内。 杜九将托盘里的几卷书轴拿起交付清风，示意他打开来看。 清风将卷轴拆开，本意是想摊在于肖肖的背上看的。 于肖肖不情愿地从纸张下钻了出来，反站在了纸张上。 清风见她是猫，也就由着她了。 于肖肖便借此看清了卷轴里的内容： 一：沐浴焚香。 二：念祝祷词。 三：拜神。 四：抓回乡草阄。 …… 还真就是普普通通的祭典流程。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瑕疵？有的话提出来，我立刻着手修，修好后发下去让庙祝们照做。” 杜九将胳膊置在座椅扶手上，携着几分笑意打量清风，“别光看，给个评价啊，我们的神使大人。” 清风也轻笑一声，将卷轴卷好后交还给杜九，“挺好的。” “嗯哼？”杜九不依不饶，拿回卷轴后又重新展开，指着「膳食」一列刻意强调道，“你不说说这个地方吗？我可是将银杏果、桂花糕和龙须酥这三样小妹最喜欢的点心都写进去了。” 说完，手指左移，又指向「服饰」一列，“还有这身衣裳不是很可爱吗？藕荷色的，很衬小妹吧？” 清风合上双眼，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衬。” “你就一个字的反应？”杜九跳了起来，不满地较真道，“这可是我从一个多月前就着手给小妹准备的，不行，你得再多说几个字出来。少于三句话，今天你就别想离了这间屋子。” 于肖肖悟了，原来这个杜九是个妹控。专程托人假借商议流程将清风喊来，就是为了和他炫耀这些。 难怪清风在湖边时会皱眉。 怕是早就饱受杜九的折磨许多年了。 如果他们关系这么好的话，那自己之前认定他二人不睦的推断也就没了基础。 信仰崩塌的转折也不在杜九的身上了…… 于肖肖将杜九暂时列入了白名单，开始推断寻找下一名怀疑对象。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扫到了一个奇怪的仆人。 怪在哪里呢？就是屋内大部分的仆人都在因为杜九和清风间的互动而逗笑，她却始终站在最后一排，脸色十分难看。 她身边的仆人注意到她的异状，关切地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 那名仆人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她嗫嚅吞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另一名年纪稍大些的仆人见她为难，立刻摆手为她解释道，“小晴早上出门时不小心崴了脚，虽然已经抹了药，但大抵还是有些疼的。” 脸色难看的仆人垂下了头。 “原来是这样啊。”一开始关切小晴的仆从又追问了她几句，“怎么样？还能站得住吗？要不我同主子说一声，让你回去休息？” -- 第135页 小晴摇了摇头，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碍事的……” 于肖肖望着这一幕，下意识歪了歪脑袋。 她注意到这个名为小晴的仆从，分明从站姿上看两脚受力均匀，也没刻意将身体的重量分给哪边，哪里像是脚疼的样子？ 如果不是脚疼的话，她的这副反应又是因为什么呢？ 家事？情事？ 不，应该是和杜九还有清风相关吧。 毕竟她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没有抬眼看过他们两个。 这太可疑了。 但是身为猫，于肖肖又没有办法当着一众人的面直接问她。 看来只能等以后的时机了。 就这样，她收回了投往仆人那边的视线，又继续打量起屋内。 某一时刻，她突然瞥见挂在屋内一侧墙壁上的挂画有些眼熟。 她立刻跳下清风的膝盖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她也就认出了墙上的画分别是《天灾》、《焚香》、《慈雨》、《庆祝》，是46分10幅画卷中的前4幅。 想不到这些画居然会出现在杜九家。 “清风，你带来的这只猫有眼光啊！” 杜九发现于肖肖一直在盯着挂画看，也不再纠结清风是否就祭典流程给出了评价，立刻走到挂画边，指着画对于肖肖介绍道，“你能看出这幅画笔触细腻、用色典雅、画面灵动对吧？” “因为这些也是小妹画的！” 居然也是杜小妹画的？ 于肖肖微微眯起眼睛。 “主子！出大事了！” 这时，一名仆从火急火燎地从门外冲了进来，指着外头的某个方向喘着粗气说道，“庙那边……” “出……出现了……” “妖……妖怪！” 尾声尚且含在仆从的嘴里没尽数说完，原本坐在次主座上的清风便又像风一样原地消失，看样子是直接去了神庙。 杜九立刻吩咐下人，“走，一起去看看。” 他见于肖肖也要往外追，就将她一把捞起一并带着。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清风已将那只袭击镇子的邪祟举至半空，正准备捏碎。 于肖肖盯着那只邪祟细细打量，确认不是白色的狗子，这才稍微松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完，“噗！”邪祟被捏碎后迸裂的血肉便朝四周溅射开来。 于肖肖敏锐地注意到周围的人群里有一只狗和两名村民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或躲避或挡掉那些东西。 她暗自记住了这二人并一狗的相貌特征，准备等神庙这的事告一段落后就去与他们汇合。 “清风大人好厉害！” “真不愧是被神附身的神使大人！” “神明又一次守护了我们！” 邪祟被消灭，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杜九见状勾起嘴角，俯身将于肖肖放到地上。 随后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笑眯眯地一挥衣摆，当着清风的面带头跪下，叩拜道，“感激无上的神明大人，再次救我们于水深火热，护我们于危难时刻……” “您的恩泽福庇村镇，请允许您的信徒杜九向您献上最诚挚的崇敬。” 杜九的周围当即跪倒一片。 他当着一众信徒的面不吝辞藻地夸着清风，越来越多的镇民和游客闻声而来，在听闻清风刚才的事迹后纷纷加入叩拜的队列。 尽管其中的一部分外地游客并不将清风奉为信仰，却也愿意相信这堆信徒所说的话。 他们或入乡随俗，或渴望神的眷顾，逐一垂下自己平日高傲的头颅。 清风被这熙熙攘攘的人潮簇拥得一时无路可走，只能站在众人的环绕中，面上神情肃穆。 于肖肖目睹着村民们虔诚的态度，想要确认一件事，就顺手打开了电子投影屏。 电子投影屏上，显示镇民们的信仰度是94%。 这说明其实还是有6%的镇民是不相信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信仰度的崩塌肯定和这6%的人脱不了干系。 但是身在浮世村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是非信徒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暴露自己非信徒的身份吧？ 除非…… “疯了，都疯了！” “这个村子完了！” 随杜九而来的一名的侍女反常地尖叫起来。 于肖肖看着她的脸，意识到她就是先前在杜家宅邸声称崴了脚、脸色十分难看的那名仆从。 “你们不要被骗了啊！” “他不是神！不是神！” “我受不了了！你们不要再跪了！” “你们就不怕死吗！” “我害怕！放我走好不好！我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声嘶力竭的嘶吼中，仆从的表情看起来无比的狰狞。 她抱住脑袋后退几步，身形有一瞬踉跄。 几位村民立刻起身来搀住她。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仆从如大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立刻竭尽全力挣扎起来，“放开我！” “不要吓坏了来参加祭奠的客人们。”一位年迈的村民慈爱地安抚着她，“为父先前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他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几位村民就将她强行带走了。 临走前，那位满脸慈爱的年迈村民还特意向周围的人群解释了一番，“近来忙于事务，缺乏对小女的管教，想来她应当是对我有不少意见，才用了如此极端的方式发泄，让各位见笑了。” -- 第136页 “我这便去与她沟通。” 被拖远的过程中，仆从绝望地又哭又叫，情绪彻底崩溃决堤。 于肖肖顺着人潮间的缝隙钻了出去，一路追着他们追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 这时仆从已经被拖去了更远的地方。 她就站在街道的入口，迎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考虑是否要找个无人处化为黑雾再追上去。 “刚才被拖走的是杜家小丫头原本的贴身侍女吧？” 夜幕降临的前一刻，有被压得很低的嗓音从黑暗的巷子里飘出，钻进了于肖肖的耳朵里。 “说起来杜家小丫头人呢？我上次来见到她还是两年前的事了……” “杜小妹？呵，你不知道吗？她早就死了啊……” “死了一年多了。” 第59章 捕捉进度38% 杜小妹已经…… ……死了一年多了？ 于肖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回过身准备钻入巷子，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议论这个话题。 如果能够悄无声息地在那些人身边待上一阵子的话，说不定还能听到更多对破局有用的信息。 她是这么打算的，结果身子刚转过来，一双手就从身后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她猛地回头，发现清风竟已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后。 “花花，别到处乱跑。你不是要找大白吗？” 清风卸去了在旁人面前会特意端起的架子，笑吟吟地同于肖肖说道，“走，我带你去见它。” 不待于肖肖拒绝或是反抗，一眨眼，清风就带着她又回到了神庙。 一阵萧瑟的晚风吹过，于肖肖在风中有些凌乱。 此时已经日落，天空中布着几颗星子。 朝拜的人群已经散去，但仍有一部分匍匐在原地，虔诚地用额头触着地面。 他们对于清风的崇拜大概是已经深入骨髓了。 清风对这些人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在他的眼中，把他们当成一道风景是最好的选择。 他把于肖肖放在了大白狗身边，直起身前还特意拍了拍她的脑袋，“乖，花花，你就跟大白一起去玩吧。” 也不知是因为猫狗间的相斥还是什么，大白狗嫌恶地瞥了于肖肖一眼，操着一口熟悉的嗓音和腔调低低地骂了一句，“黑不溜秋的，好丑的猫。” 说完，不去理会于肖肖的反应，注意力又投到了清风身上。 好在于肖肖从来都不怎么在意旁人对自己的外貌评价，也就当成了一道耳旁风吹了就过了。 视野之中，清风和杜九正沿着长街一道离开。 大白狗似乎是准备跟上去。 于肖肖考虑到现在发疯的仆从跟丢了，断了一条线索，想要继续挖掘有用的信息的话，还真就只能从清风本身入手了。 她只好远远地尾随着清风一道走。 她是有自己的目的在的，但是大白狗却误以为于肖肖是在纠缠不休地跟着它，走到一半的时候嘴里还会发出「嘁、嘁、嘁」这样不是犬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听起来就像是人类在驱逐闯入自家院内的野生动物。 于肖肖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又走了十来分钟，清风和杜九在一条岔道前分开了。 大白和于肖肖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跟着清风。 清风的脚程很快。 虽然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跟风一样掠走，但是当他一门心思赶路的时候，即便是四只脚的动物，也只有连走带跑才能赶得上他这两条腿走路的。 于肖肖和大白一路小跑着跟到湖边。 因为体型相差约六七倍，所以大白狗始终都跑在前面。 这也就导致当大白突然急刹车停下时，于肖肖当场就追尾了。 不过大白对这起追尾事故竟然罕见地没有作出反应，也没有要追究于肖肖事故责任的打算，只一门心思地望着前面。 于肖肖觉得有些古怪，就绕过大白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此时的清风正站在岸边盛开的回乡草花丛里。 月光下，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像个充气的气球一样不断地膨胀起来。 衣服包裹不住这个体格，从他的身上接二连三地褪下。 不多时，一个和山一般高大的灰色人影就矗立在了那里。 他迈开步子，一步百米，走入湖心，与湖水融为了一体。 “乖乖，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大白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怪物」，觉得这家伙的种类有些超出自己的认知。 “神啊，不是很明显么。”于肖肖接了他的话。 可大白还是不能理解，“还有长这样的神？” 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有人在跟他搭话。 他连忙回过头和于肖肖对视，愣怔住了。 于肖肖用眼神示意他，看我干嘛？ 大白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改口道，“这猫……黑是黑了些，但其实还挺可爱的……” 于肖肖，“？” 巨型人影站在湖心，双手交叠置于胸口。 一段祷词念完，它又缓缓将双臂张开，以拥怀的姿态面对天空。 天际浓云密布，很快便下起雨来。 雨势滂沱，持续了大约五六分钟，又渐渐转小。 一轮血月从云层中探出。 -- 第137页 月光的照拂下，湖泊沿岸的回乡草迅速生长，很快便由刚破土的嫩芽进展到了含苞亟放的状态。 于肖肖看着这一幕，想起了自己好像还有一道种花的分支任务需要完成。 她主动走进雨里，伸出爪子，试图让那道现在根本就看不到的花印沐浴血雨和月光。 当爪子被雨水打湿，月光攀上光洁的毛发时，脑海里终于响起了久违的APP提示音： 故乡的雨点点滴滴，唤醒了花朵的记忆。因为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柔，您所携带的花印正在徐徐绽放。 现在，它已经从一朵半掩的花成长为了一朵几欲盛放的花。 几欲盛放，也就是还没能彻底盛放，只差临门一脚。 那这临门一脚的脚，又会是什么呢？ 湖面上，灰色人影发出了类似鲸类的高音。 响应着它的呼唤，一条条鱼类从湖底游出，在他近乎透明的身体里徜徉。 攀至一个高度后，鱼类便借助尾鳍弹射至花丛，去亲吻离自己最近的一朵回乡草。 当游鱼吻上回乡草，原本几欲盛放的花便彻底盛开。 颗粒状的花粉逸散在空气中，在月光下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不过可惜的是花有很多，能够忍受窒息上岸的鱼却十分有限，它们吻过一朵花后就要回到水底去了。 于肖肖不禁开始思考，难道最后让花盛开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抓一条鱼来亲吻花印？ 且不论这是个什么原理，难道自己最后要下水去抓鱼吗？ 正思索着，夜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流星。 流星「唰」地一声，直接在灰色人影的身上拦腰开了道口子。 眼看即将坠入湖中，流星拐了道弯，又依照原路折回了半空。 当它停下时，于肖肖才看清这玩意并不是流星，而是一柄贴满了符纸的飞剑。 …… 当天黄昏时分。 身负浮世村村民身份的红鳞蛇和安娜隐匿在一众围观清风的人群里。 她们亲眼看着仿佛得了失心疯的仆从被人强行拖走。一只黑猫追了上去，清风又亲自跑上一趟将黑猫带了回来。 他将黑猫放在了一只大白狗的身边。当他离开的时候，一猫一狗也尾随着他和杜九一道走了。 红鳞蛇和安娜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猫一狗的背影，颇有默契地说道。 “安娜，我怎么觉得那只猫那么像主人……” “安娜也觉得那只大白狗很像兔子先生……” 她二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那就一定是了」这层意思。 安娜的判断理由很简单：一黑一白，很像妈妈和兔子先生的配色。 红鳞蛇的判断倒还是有依据的。 毕竟一般的猫行事不可能会有那么强的目的性，侍从被拖走了就跟着侍从跑，清风走了又跟着走，这也太通人性了。 至于林雪鸮，那是因为刚才邪祟被清风捏爆的时候，这个家伙灵敏地躲开了血浆和肉块。 一般的狗可达不到这个境界。 通过躲在人群里观察事件的全程，红鳞蛇发现值得在意的人一共有两位。 一是清风。 于肖肖为什么要跟着清风走？ 他身负着村中神使的身份，和识海的主人邪祟本身又很像，所以这家伙很有可能就是浮世湖景区里的那只精神系无头怪物。 另一个就是杜小妹的贴身侍从。 她为什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么反常的表现？导致她精神失常的原因又是什么？ 而且不仅仅是她，村民们的反应也很不对劲。 照理来说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犯下大错，一般当父亲的会这样笑着把人给拖走吗？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红鳞蛇觉得很有必要调查一下。 既然于肖肖那边选择了先跟着清风走，那么自己这边倒是可以着手跟进那位仆从的事。 这样一来等到时候和于肖肖碰头，双方信息一汇总，能提高不少效率。 打定主意后，红鳞蛇就带着安娜沿仆从被拖走的那条路寻了过去。 因为临近傍晚，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了，她们就只能抓紧时间去问剩下几名还没来得及关门的店主。 最后她们问到了4个人。 这4个人里，有人如实指出了仆从的家住在什么地方，但也要跟上一句，“小晴这丫头确实太不懂事了，竟然敢当面顶撞清风大人。” 有人猜疑，“小晴该不会是妒忌小妹吧？觉得小妹被神明眷顾了但自己没有，所以对清风大人因爱生恨？” 有人则干脆冷漠地警告她们，“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劝你们不要去管。” 红鳞蛇注意到了第二个人透露的一道关键信息：被神明眷顾？杜小妹的身上发生过超自然现象？ 这和仆从的情绪失常会有联系吗？ 所以当她问到第4个人时候，就顺带提了杜小妹的事。 第4位村民认出了她们是镇子上的人，却没有立刻回答她们的疑问，而是怀疑起她们打听这些消息的目的，“你们不知道杜小妹的事？既然知道还打听这些做什么？我看你们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叛徒」吧？” 就算不知道「叛徒」具体是指什么，红鳞蛇也听出了村民话里的敌意，连忙摆手澄清，“我们当然不是叛徒。” -- 第138页 那名村民显然还是不肯相信。 红鳞蛇额角冒出冷汗，意识到这人有些难以对付，又立刻补充道，“我当然知道杜小妹的事，只是再想打听一些没有放在明面上的细节罢了。” “你知道的，这也是为了清风大人。” “还有，「叛徒」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就是！”安娜气鼓鼓地附和。 村民闻声看了安娜一眼，又看了看红鳞蛇愠怒的神态，将信将疑地推测道，“那……难道你是为了你的女儿……” 红鳞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再说，“对，就是为了我的孩子。” 村民这才卸下防备，脸上重新堆满笑意，“早说啊，原来你也是为了向清风大人献上贡品啊。” “不过这事儿急不来，再虔诚，也得等孩子再长大些不是？” 贡品？什么意思？ 孩子？长大？ 活祭？ 红鳞蛇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执意想知道的话，去那间屋子里找婆婆吧。”村民指着街对面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同她引荐道，“婆婆以前一直在庙里做事，年年祭典都有帮忙，去年生了病后才不得不回家养病，具体的细节她应当很清楚。” “这个时间她多半还没睡下，你们去敲门便是，婆婆人很好的。” 红鳞蛇便与村民谢过，带着安娜横穿长街，敲响了对面屋子的门。 没想到黑漆漆的屋子里竟然真的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啊？” “婆婆您好，我们想来向您打听一下去年祭典上和杜小妹有关的一些事。” 红鳞蛇想了想，又把村民说的那番话带上了，“为了我的孩子……” 屋内人很快回应，“进来吧，门没锁。” 推门而入，屋里乌黑一片，连盏煤油灯都没点。 凭借邪祟的夜视能力，红鳞蛇能看到老婆婆就坐在床沿，手里正在刺绣，绣的似乎是一株盛开的回乡草。 红鳞蛇将自己想要打听的事以「为了孩子」为名进行了伪装。 老婆婆听后欣然一笑，请她们坐下听自己慢慢絮叨。 “白天那事儿我都听说了，小晴这孩子不懂事，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冲撞清风大人。得亏清风大人居心仁爱、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 “她爹也就是教训教训她，是该守点规矩了。” 婆婆说着，从床头摸了两块打火石起身，准备替她二人点个灯。 离得近了，红鳞蛇才注意到这个婆婆的眼睛似乎有恙。 她在桌上旁摸索了好半天，愣是连那么大的一个煤油灯都没摸到。 安娜便接过火石，替她点了火。 直到火焰亮起，红鳞蛇才重新回归思考。 她怎么想都觉得仆从的情绪不像是不懂事这么简单。 但是村里人的口径一致都是「不懂事」。 “你先前说你来是为了打听小妹的事？” 婆婆将前一个话题放下，语重心长地和她们聊起了杜小妹。 “小妹这孩子可伶俐了，长得漂亮，又有才情，运气还好得令人羡慕。” “去年祭典的时候，神明大人选新娘就选中了她，把多少姑娘嫉妒的哟……” “她现在啊，就陪伴在神明大人身边，能够每天见到神明大人，长生不死，是有的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若非老身形容枯朽，不愿冒犯了清风大人，也会在心底里默默祈求每年的回乡草阄能够抓到老身的名字。” “选新娘？”红鳞蛇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靠抓阄来决定？” “是啊，抓阄的结果就是神明的旨意……”婆婆回想起去年祭典的盛况，不禁眉飞色舞，“所以不论你多么想将孩子献给清风大人，做出再多的努力，最后也都是由神明亲自来挑选的。” “对了，你的孩子多大了？” 红鳞蛇看了安娜一眼，估算道，“六岁吧。” “这么小就开始培养了？当真虔诚！” 婆婆狠狠地夸赞了红鳞蛇一番，又感怀一番，这才缓缓说回了正题，“孩子这么小，没看过祭典吧？你可同她说过祭典流程？” 红鳞蛇摇头，“没有。” 婆婆怜爱地抚着安娜的头发，“那让婆婆我来告诉你吧……” 抓回乡草阄，是姑娘家们最为期待的祭典流程。 抓阄开始前，庙祝会将村内姑娘们的名字都写在风干的回乡草花上，投入木匣之中封存，等到祭典环节开始再正式启用。 待到抓阄环节开始，便由时任村长作为人与神明之间的沟通者进行抓取。 被抓到名字的姑娘会被当场送上「轿子」，通过特殊的成婚仪式送往神明大人身边。 “是什么样的特殊仪式呢？”红鳞蛇问。 婆婆答道，“乘在特制的乌篷船内，送往湖面。每当这个时候湖面就会起雾，等雾散了，船上的新娘子如果也没了，就说明神明大人很满意，留下了她。” “想当年小妹消失在雾里的时候，老身那个羡慕哟……” “她的兄长杜九还哭了呢。” “一定是因为自豪吧？” “毕竟培养出了令神明满意的姑娘……” 第60章 捕捉进度50% 符咒散发着幽蓝的烟雾，环绕在飞剑四周。 -- 第139页 二者相互嘶鸣。 剑身轻微颤动，宛如搭在弓弦之上亟于待发。 一名穿着宽袍敞袖的黄衣天师踩在剑上御风而来。 湖风一吹，吹得他衣袂飘摇，似仙家遗世独立。 可就是这样一位如仙家般清高，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人，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驱使飞剑又一次袭向清风。 清风高举双手拍向湖面，激起千丈水幕。 水幕如同一层天然的护盾，虽不能直接挡下飞剑的攻击，但巧妙地化解了飞刺而来的部分力道，同时改变了它的飞行轨迹。 飞剑刺偏了。 招式被破，天师立即操纵飞剑改道，空着的左手一并结印，催动飞剑四周的幽蓝符咒化形。 符咒被蓝色的幽光尽数包裹。 待到蓝光褪去，它们就全都变成了和飞剑一模一样的虚影。 十把飞剑，一实九虚。 水幕落下的同一时间万剑齐发。 …… 于肖肖坐在岸边看戏。 作为曾经的萧家天师，她对眼前这位黄袍老爷子使用的道术很是眼熟，几乎百分之九十都能报得上名字。 尽管古代法术和现代的多少存在差别，但一些核心的东西不会变。 她凭借自己的理解，判定眼前的这个老爷子功力扎实，是个狠角。 而现实也确实不负她的判断。 二人相持许久，在湖面打得难舍难分。 直到月上中天，获胜的天平才缓缓倾向某一边。 …… 月上中天时，二人大概已经交手了百来回合。 清风似乎无意再与他耗下去，引颈长鸣，唤出血月。 里世界领域逐渐成型，大片的游鱼聚向湖面，当接触到空气以后，它们的身形也开始逐渐膨胀，变成一具具惨白的尸体从湖里爬了出来。 “原来如此……”岸边，于肖肖原本还打算等清风落败时出手帮他挽尊，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这家伙实力很强，也很有战术。 他知道先试探，试探出对方擅长的领域和缺陷，然后再针对短板发起猛攻。 通过先前的交手，天师老爷子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缺点：他的招数很多很凌厉，针对一个目标很强悍，但是飞剑最多只能化出百把。 飞剑这一类法器虽然机动性高，但是不像火焰，无法引燃周围对进入特定范围的对手造成大面积伤害。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面对百个以上，乃至千个万个的目标时，会相较五行系天师棘手。 越来越多的尸体从湖里爬了出来。 它们的移动速度很快，飞剑无法百发百中，渐渐地便漏了一些。 天师越打越是后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再怎么厉害，终归也是上了年纪了，高消耗了几个时辰，身子骨撑不住啊。 就在这时，身下的湖面突然冲出一道涡旋。 天师躲避不及，被涡旋封闭在内。 胜负已定。 于肖肖甩了甩身后的猫尾巴，对后续的发展已经没那么关心了。 但是身边坐着的林雪鸮却仍在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这场打斗，眼神变得明亮且兴奋。 他大概是在期待着一场久违的杀戮吧。 毕竟自现世下了血雨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狩猎了。 可现实从来都是残忍的，并没有让他如愿。 一道散发着光辉的巨剑虚影从涡旋内部伸出，在水龙卷上开了道豁口。 之后虚影消失，水流重新补上窟窿需要时间，天师便趁着修补的这短短几秒，乘着飞剑速度溜了。 他逃得仓皇，就连掉了个东西下来都不自知。 于肖肖走到那个东西旁边查看，发现只是个普通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但完全感受不到与法器有关的气息。 林雪鸮用他的狗鼻子闻了闻。 或许是因为期待的杀戮没能发生，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这一次表现得尤其嫌恶，“好甜腻的味道。” 清风走上了岸，身形逐渐缩小变回人形，弯腰拾起了这个袋子。 他将束口的绳索松开，看清了袋内的东西，旋即眼皮微微耷下，眸色黯淡了几分。 须臾，他从袋子里捏了颗炒熟的白果出来，笑着问于肖肖吃不吃。 于肖肖摇头拒绝，“猫可吃不了这个。” “哟？花花终于开口说话啦？”清风笑了起来，对于肖肖能吐人言这点并不感到意外。 能有这样的反应也就说明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此花花非彼花花。 但他还能摆出一副一如既往的态度去接纳，说明他的性格除了温和之外，应该也很能藏得住事。 这家伙，心机不浅啊。 不愧是精神系的。 “你知道有人想害你吗？”于肖肖见他是这种性子，也就开门见山地试探起他。 “哦？”清风托着脑袋，半开玩笑地说道，“所以你们是特意来保护我的？” 于肖肖不跟他开玩笑，语气冷淡，“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清风思考了一阵，摇头道，“没有。” 于肖肖望了天师离开的方向一眼，又重新看向清风，“所以你觉得这个天师是自发地来对付你的？” “说不准。” 于肖肖看出了清风是在跟自己打太极，“想杀我的天师多了去了，以前更多，近些年来还稍微好些。” -- 第140页 “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于肖肖强调道，“这次想杀你的家伙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厉害，你会输，并且被封印。” “就在两天后的祭典上。连你的信徒都会弃你而去。” “听起来是挺可怕的。”清风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看起来并没有将这个警告太往心里去。 这也和于肖肖所预想的一样。 直接将注定发生的结果告诉当事人是换不来任何改变的，如果想要去改变，就只能从侧面进行影响。 清风伸手揉了揉黑猫毛绒绒的脑袋。 丝滑柔软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他流连忘返，忍不住多摸了几遭，然后就感知到周围某处的情绪产生了波动。 情绪产生的波动就像是涟漪，涟漪产生的幅度越大，波纹起伏越明显，也就代表着身处涟漪中心的情绪制造者情绪越汹涌。 清风循着涟漪的扩散轨迹反向寻找，然后就看到了大白那双暗金色的瞳孔。 “噗——”清风笑了，心里跟明镜似的。 湖面吹过一阵夜风，微微泛凉，回家休息的时间要到了。 清风看着眼前两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觉得黑猫花花似乎还有话要和自己说，就问他们，“不嫌弃的话，去我的屋子里坐坐？” “可以。”于肖肖欣然接受。 …… 清风的家是神庙边的一间普通民宅。 于肖肖因为清风不是住在神庙里而感到有些意外。 清风解下门锁，推门引二人进入屋中。 一眼看去，屋子里就是普通民宅的装扮，床铺、茶几、灶台一应俱全，陈旧朴素。完全没有因为他的神明身份就用黄金打造。 整间屋子里唯一能算得上颜色的，就是靠墙摆满的那些花盆，花盆里全都是长势很好的回乡草。 月光从格子状的窗外照入屋中，即便不点灯，屋内仍旧一片清亮。 清风走去水缸边，用陶碗分别给两位客人舀了两碗水，放到他们面前。 “你们自便。” 说完这句话后，他走去了床边，脱掉了白日里那身花哨的衣裳，换上了件薄薄的素白里衣。 换好后他回头，发现于肖肖正坐在花盆前打量着自己从小养的那些回乡草。 “这个花有什么功效吗？”于肖肖察觉到清风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便用爪子拨了拨垂下的叶片，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做果脯，入药，可以宁神静心，祛除戾气。”清风如实回答，“当世上都开满回乡草，就再也不会有战争了。” 于肖肖沉默片刻，在心里初拟了十几种回乡草的货品用途。 随后她意识到思绪飘远，连忙将注意力拉了回来，“咳，那是怎么种出来的？” “花花你也想种回乡草？” 谈及兴趣，清风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快乐的荷尔蒙。 他将双腿盘起坐在床沿，虽然在笑，但是指导的语气却一本正经的，“回乡草的习性和一般的花花草草不一样。需要准备好花喜欢的土壤、水、光照以及……” “最为重要的，虔诚。” “没有足够的虔诚，花便永远无法盛开。” 土壤就是躯体，水就是血雨，光照是血月的月光…… 可这份虔诚，必须是对清风的虔诚吗？ 如果强行抓一条鱼来亲吻花印的话，这种带强迫意味的吻是否会失效呢？ “会的哦。”清风擅长读心，不过他很有原则，只会偶尔窥探一些浅表的事，不会涉足他人的隐私，“必须是最纯粹的虔诚，不一定是要献给我的。” “山川大地，天神鬼怪，你有虔诚地信仰过某个事物吗？” 于肖肖闻言陷入沉思。 …… 另一边，红鳞蛇和安娜在打听到杜小妹之死的缘由后离开了婆婆家。 她们刚一出门，就看到天边划过了一道流星。 安娜扯了扯红鳞蛇的衣裳，指着流星激动道，“爸爸，是流星诶！快许愿！” 说完，立马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红鳞蛇眼尖，认出了那不是流星，而是某个发光体从不远处的夜空中飞过。 此情此景，此等异象，令人无法不去在意。 等安娜许完愿后，她就带着安娜一起找了过去。 然后意外地来到了某个宅邸的后门。 “流星是掉进院子里了吗？”安娜轻轻一蹦，跃上了院墙张望。 红鳞蛇觉得很有必要追查到底，就同安娜一道跳了上去。 一进院子，她们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浅，时有时无。 她们凭借着邪祟的狩猎本能，循血腥味一路来到某个院落。 在这个院子里血腥味尤其的清晰，但算不上浓郁，所以应该只是一个人受伤的量。 她们确定了血腥味的来源是面前一排屋子里点灯的那间，有两道人影透过烛火，像皮影戏那样被映照在纸制的窗户上。 门后有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红鳞蛇和安娜借助夜色鬼鬼祟祟靠近，躲在阴影里偷听。 “试探的如何了？” “确实很强，足以见得村民对他的敬仰十分牢固。” “您确定能对付得了？” “山人自有妙计。只要杜公子您愿配合，将证据都交给我，两日后的祭典上定要他身败名裂，届时他实力大减，降服起来也要容易一些。” -- 第141页 “证据就在这里。”一道人影将一个匣子摆在了桌子上，“只要能为小妹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场荒唐的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 人影似有些怅然若失，放下匣子便要转身离开，“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天师。” 第61章 捕捉进度62% 次日一早，天微微亮，清风提了鱼篓和钓竿就准备去湖边钓鱼。 看着他这副完全没有危机感的模样，于肖肖无可奈何，能做的就只有拒绝他一起去钓鱼的邀请，然后出门，继续在镇上打听消息。 辰时，也就是上午8点左右，于肖肖、林雪鸮转回到神庙附近，终于和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的红鳞蛇、安娜碰头汇合。 是红鳞蛇主动叫住的于肖肖。 “主人！” “妈妈！”二人里的小女孩乖巧地喊了于肖肖一声，将她抱到怀里。 又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大白狗的脑袋，一碗水端平，“兔子先生。” 四人成功确认彼此的身份，红鳞蛇连忙第一时间将昨夜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于肖肖。 “杜小妹死于祭典……”于肖肖在脑海里复盘着信息中的关键，“杜九要毁了清风……” 如果不是红鳞蛇听劈叉了的话，那么这个真相不正是自己最初版推断的衍生版吗？ 于肖肖捋了捋，品出了一个大致的逻辑。 许多年前，杜九因为某些原因在村民间建立了以清风为核心的信仰架构。 后来，信仰落地生根，开枝散叶，清风被村民们奉为神使、神明，祭典每年在村中如期举行。 再后来，两年前，杜小妹因为抓阄不幸被选为献给神明的祭品，死了，几乎所有信仰清风的村民都觉得她这并不是死亡，而是一种陪伴在神明身边的荣誉。 但是这件事情的发生直接导致了杜九的转变。他认清这一切十分荒唐，要亲手毁了自己建立的信仰。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这条逻辑链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 以此为前提的话，如果要保证信仰不崩塌，且祭典顺利举办下去，当下首先要做的就是取走杜九交给天师的那盒证据，直接让天师的计划破产。 这个方案看起来简单，直接把证据偷过来就好，可实际执行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除了杜九和天师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匣子里究竟装着多少证据。 要偷就必须要保证全部偷走，留下任何一个都是隐患。而杜九昨晚就把匣子给了天师，此时一夜过去，谁也不能保证匣子里的证据有没有被转移。 如果转移的话，就只能想办法去找出来了。 确认了大致的破局思路后，于肖肖没有纠结太多就立刻着手去执行。 毕竟此时距离祭典开始已经只剩下不到两天了，没有时间再去耽搁。 …… 偷证据的事得讲究分工布局。 大白天进杜宅后院翻箱倒柜这种事，一般人肯定做不来。 但在正常人的认知里，野猫会翻墙偷腥，被发现了也不会怀疑什么，所以这活还是得于肖肖亲自上。 她一进后院，就撞见了三名正在空地上晾晒炒白果的侍从。 其中一名侍从认出了她，知道她是清风大人抱过的猫，爱屋及乌，也对她喜爱有加，“花花今天也过来玩啊？” “是花花诶，清风大人上次带来的猫。” “在哪在哪，让我看看。” 于肖肖没有理会吵闹的三人，散步似的往一个方向走。 侍从们料想一只猫咪干不了什么坏事，至多溜去后厨偷条鱼走，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抱着这种想法的下人多了，于肖肖在杜宅里便畅行无阻。 大约正午时分，挨个进房间翻找证据的于肖肖走进了一个比寻常客房要大些的房间。 房间里悬着藕粉色的纱幔，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糕点果盘，柜子上则搁了盏天青色的冰裂纹香炉，炉子里正冒出袅娜的白烟。 屋子里香香的，既有熏香，也有少女独有的脂粉香。 房间分为好几个区域，于肖肖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门的那一小片书房。 书房与隔壁区域以横长的书桌为分界，书桌正后方的墙壁上有一扇圆形的木窗，木窗圈着院内垂落的花枝，花瓣飘飘摇跌在房间里。 木窗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很多画。 于肖肖瞥见这些正是没有在大厅展示的后续6幅中的一部分。 她走近些看，然后惊讶地发现加上左右两侧墙壁上的数量，挂画的总数居然不是6幅，而是8幅。 她曾在酒店里问过工作人员，这套46分的画是不是少了几卷，工作人员说博物馆里也只有10幅。 而现在看来，墙壁上的8幅画无论就笔触还是内容来说，都是成套的。 也就是说整套画确确实实是该有12幅。 如果以12幅的总数标准来看，这些画的上下部分就应该是66分。 《天灾》……《伪神》……《焚香》……《骗局》……《慈雨》《庆祝》 《播种》《出嫁》《望湖》《天师》《除妖》《安宁》 这个顺序才是对的。 此时多出的《伪神》与《骗局》，也恰好应证了杜九所说的「一场荒唐的闹剧」。 之前看时不曾注意，现在抱着鉴定的眼光来看，于肖肖才发现其实房间里的这8幅画，好像每一幅都和客厅里那4幅有些细微的不同。 -- 第142页 这种微妙的差距近似可以忽略，但却足以辨别前4幅和后8幅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联想到杜小妹的死亡，于肖肖猜测，或许前4幅画确确实实是杜小妹画的，但这后8幅则极有可能是别人为她续画的。 谁最有可能这么做呢？ 杜九…… 于肖肖飞快地锁定了嫌疑人。 说曹操曹操到，这个念头刚在心中浮起，房间外的走廊上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 一身古代贵族少爷打扮的杜九走了进来。 他的手里提着些线香、冥币、衣服、鲜花以及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 于肖肖没来得及细看就缩进了狭窄的床底，通过观察靴子和落到地面上的杂物，她意识到杜九走来走去的是在收拾房间。 “丁零当啷……” “咚咚锵锵……” 他折腾了足有半个多小时，硬逼得于肖肖也在床底吃了半个小时的灰。 他将替换掉的杂物放到门口，交由侍从们拿去处理，自己则走回床沿，就着地上的蒲团面朝柜子跪下。 于肖肖依稀记得那个地方似乎放了个佛龛，摆了些香烛供品，但至于佛龛里放的究竟是佛像还是其他东西，她也没去注意。 “小妹，为兄又来了。” “为兄已经把这两年整理出的证据一并交给了天师，想来一共4样，虽少，但也足以毁了他。” “你莫怪为兄无情，如今闹成这般局面，我与清风都有错，待我结束了这场闹剧，便去九泉之下陪你。” 说完，他悲从中来，磕头一拜。 额头触到地面的时候，小腿忽然一阵抽筋。 原本跪拜祭祀最忌不够虔诚，他忍了又忍，忍得直抽凉气，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睁了一只眼，准备伸手揉一揉。 结果不睁眼不要紧，一睁眼，便正巧瞥见床下藏着一只黑猫。 于肖肖按兵不动，准备视杜九的反应再决定是留，是逃，还是用爪子挠他一脸。 或许是因为做贼本身心虚，于肖肖总会下意识去想被抓包会很麻烦。 可实际上在杜九眼里，她就只是一只不懂人情世故的猫罢了。 杜九抬手擦了擦眼睛，有些意外，“花花？你怎么跑这来的？” 他走去床边，伸手往床底掏了掏，“你这小家伙该不会是卡着出不来了吧？” “喵。”为了证明自己没被卡着，没有感受到敌意的于肖肖主动走了出来。 杜九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先是揉了好一阵子抽搐的小腿，这才托着于肖肖的咯吱窝将她举了起来，“你是被我吓到了才躲床底去的？” 于肖肖盯着杜九，任他想象力自由发挥。 “走，带你吃肉去。”杜九自顾自判断花花肯定是饿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抱着于肖肖冲着佛龛又笑了一下，“小妹，我先送花花去填饱肚子，一会再过来给你烧纸钱。” 房门临合上前，于肖肖终于看清了佛龛里摆放的，是一位扎着包子头的少女画像。 少女明眸皓齿，俏皮伶俐，笑得正是开怀。 然而一场祭典，却让她永远停留在了画上的年纪。 …… 自从来到杜家，于肖肖便寸步不离地缠着杜九，目的就是为了正大光明地去听杜九与其他人的谈话。 杜九被缠得无法，尽管下午和天师约了洽谈破除信仰的计划，谈话要求是绝对隐秘，场中不能出现除他二人之外的第三样活物，也只好破例带上了她。 下午未时，2点左右，天师前来府中赴约。 于肖肖的能力超出法器所能探测的范围，天师对着她琢磨了好一阵子，尽管觉得这家伙有些不对劲，但既然法器没有反应，最后也只当她是只普通的野猫没有太多防备。 既然天师没有防备，杜九看天师这么放心于肖肖，就更加没有防备了。 关上门窗，二人就当着于肖肖的面，将证据的流向泄露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肖肖由此得知：匣子里的证据一共是4样，其中一样因为体积太大暂时还摆在匣子里，匣子则放在天师房间，用术法罩着。 另一样似乎是个名单，名单由天师贴身存放。 还有两样证据体积方便携带，就交给了杜九信任的、同样想毁掉清风的人保管。 谈及这些的时候，似乎是为了突显自己的靠谱，天师还特意将一张纸的名单拿出来晃了晃，上面的名字便被于肖肖看了个一清二楚。 …… 三个多小时后，洽谈结束，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昏黄。 杜九让侍从带于肖肖先去后厨吃点东西，自己则去送一送天师。 于肖肖便趁着侍从准备吃食的空档偷溜去了后门，将有关证据的一系列消息告诉了蹲守在后门一天的林雪鸮。 林雪鸮因为是条大狗，平白出现在杜宅内太过奇怪，所以就没有和于肖肖一起混进去。 他的职责是站在院墙外头负责给于肖肖和红鳞蛇之间传信。 至于红鳞蛇和安娜，因为是人，所以不仅不能大白天进院子，连在人家后院门口徘徊都不行。 就怕呆的久了，杜家的仆从把她们当成踩点的贼，转头报官扭送衙门。 所以她们就只能待在不远处的茶肆里等着林雪鸮带消息过来。 -- 第143页 消息到手，她们就立刻出发去回收证据。 第62章 捕捉进度...... 第二天傍晚，红鳞蛇托林雪鸮给于肖肖带来消息： 流在杜宅外的两样证据已经成功回收，名单上的有关人员也已经用毒素麻痹住了，自己光荣完成使命，没有闹出人命，请组织放心。 于肖肖得到红鳞蛇那边的信号，便也等候时机，准备对天师房间里的匣子下手。 夜里戌时，21点左右，天师被杜九叫离房间。 他二人似是准备在临睡前再推敲一遍明天破坏祭典的计划。 于肖肖窝在阴影里目送天师离开，通过观察这位老爷子的表情，肃穆、凝重、忧虑，足以看出他对明日即将到来的祭典有多紧张。 于肖肖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放眼整个浮世村，非信仰者只有6%，这6%里还不全是敌视清风的。 杜九一方势单力薄，成败就在明天，如果失败，他们注定要和94%的信徒为敌。 而天师世界中流传最广的一条古训就是：不可对人类动手。 所以最后参与反对清风的人大概都会被扔进浮世湖喂鱼吧。 于肖肖从窗户溜进屋内，伸爪，按碎了天师设在匣子周围的壁障。就手感而言，像是拍碎了一层薄脆糖衣，有些不太真切。 壁障破掉的动静很小，没有引起守夜家丁的注意。 于肖肖趁机用阴影吞噬掉匣子，赶在天师回来以前跳出院墙，和守在后门的林雪鸮一道遁入夜色。 当夜子时，23点。 于肖肖和林雪鸮赶到了红鳞蛇、安娜在识海世界的家。 石头堆砌的院墙外挂着两盏聊胜于无的白皮灯笼。 守在门后许久的红鳞蛇见是他二人回来，迅速开门放行，随后贼头贼脑地把脑袋伸出去左右张望，确定无人跟随，反锁院门。 三人回到屋子里与看守证据的安娜汇合。 于肖肖从阴影里拿出木匣打开，摆在桌上，和另外2样物证放在一起比对。 3样物证分别是一件舞龙用的布制外套，外套制作的很粗糙，但是因为体积太大，拿出来带着到处跑很不方便，所以杜九才会将它收纳在匣子里交给天师。 第二样物证是一本药房的账簿，看纸张的成色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里面写满密密麻麻的药材流水。 第三样物证是一颗灰色的玻璃球。考虑到玻璃球应该不会出现在清风所生活的年代，所以这个东西应该是枚失去力量的妖丹。 至于第四样人证，红鳞蛇那边已经处理好了。 四样齐全，应该没有疏漏。 于肖肖将它们一起扫进了自己的影子里，以防后续杜九和天师发现证据没了报官，封城搜查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就……结束了吗？”红鳞蛇看着木匣的顶端渐渐没入阴影，明明完成了任务，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只需要坐着等明天了？” 于肖肖也觉得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真的只是这样就够了吗？ 她总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 为了抓住这股缥缈的感觉，于肖肖再次点开电子投影屏，将任务内容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和林雪鸮、红鳞蛇、安娜一起讨论起任务的细节。 「需要保证清风潜意识的愿望达成」，「祭典顺利举行」，「信仰保证在0以上」，哪一个看起来都不算太难，且按照现状来看，达成已经是十拿九稳的局面了。 不仅是于肖肖，就连其他三人在听完任务描述后，都觉得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所以真的只用等待明天的结果就好了吗？ “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祭典举办的东西了吧？” 林雪鸮已经彻底放松下来，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趴在一旁休息，“你能确保杜九和那个老头子说的都是实话吗？” 于肖肖低头思索。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隔壁住户的喧嚷，“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大半夜要封城搜查？是命案吗？” 除林雪鸮外的三人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院外，街道两侧都分布着住户，手持火把的捕快们一人负责搜查一间屋子。 整条街上大概有8、9位捕快的样子。 “放心，不是命案。”年轻的小捕快安慰着隔壁独身居住的寡妇，“只是杜家遭贼了，有东西失窃。” 寡妇惊疑未定，“真的？可既然是失窃，每年祭典前人多眼杂总有发生，哪年也没闹出过这种动静啊。” “因为失窃的是杜九村长的东西。”小捕快语气郑重地解释道，“是明日祭典上要用到的。” 说到这个份上，寡妇立刻意识到失窃物品的重要性，连忙将院门打开，邀请捕快进屋搜查，“那会影响到明日祭典的正常举办吗？是对清风大人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吗？丢的是什么？我能否先替清风大人补上？” 捕快同为清风的信仰者，很能理解寡妇的心情，但还是婉言拒绝了，“杜九村长没有明说是什么，想来就是不愿麻烦我们。搜查的事我们会尽力的。” “那祭典呢？明天的祭典？”寡妇追问，不得到一个答案便无法彻底放心。 捕快便道，“村长的脸色虽然很难看，但还是说了，如期举行。” “太好了。” 这边的交流还算和谐，一些情绪比较极端的信仰者捕快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一边搜查一边嘴上骂骂咧咧。 -- 第144页 “贼人一定还藏在城中，给我搜！” “明天就是祭典了，敢在这等关头给我闹事，找到就宰了他。” 于肖肖望着那些走来红鳞蛇屋内搜查的捕快，脑海里回荡的是刚才小捕快说的，杜九的脸色很难看。 既然难看，就说明丢失的这些证据确实是他最后的把柄了。 之所以还要如期举行，是因为他虽然是村长，但还不够资格凭一己之力叫停祭典的举办。 除非他真的能给出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丢的是用来毁掉清风的重要证据。”这种话，料想给他一百条命，他也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 威胁不是来自杜九，任务真的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时，一道捕快的说话声随夜风落入了于肖肖的耳朵，“这家怎么回事？睡死过去了吗？叫都叫不醒？开门啊！开门啊！不开我就砸门了！” 动静闹到这个份上，屋里仍旧没有回响。 红鳞蛇忽然忐忑起来，望着敲门捕快的方向同于肖肖说道，“主人，我想起一件事。” “虽然那些被麻痹的证人我都将他们搬去了床上，可是这样敲门还不醒的话，他们推门进去会不会发现异常？” 这确实是个十分要命的问题。 但是至多只会怀疑是某个邪祟干的，既然有清风在，祭典应该也不会因为这种小小的原因叫停。 “我真砸门了啊！”暴脾气的捕快撸起袖子，抬脚一蹬，脆弱的木门应声倒地，震起一片灰尘。 捕快走了进去，拿火把在跟前晃了晃，一边找人一边唤道，“喂，人呢？” “怎么没人啊？” “大半夜的不住家里，去窑子了是吧？” “不可能啊……”红鳞蛇不可置信地看向于肖肖，申明道，“那户人中了我的蛇毒，应该在床上好好躺着才对。” 于肖肖从院墙的缝隙里钻了出去，跑进了门板被踢坏的那户人家，发现真的没有人在。 但奇怪的是床上的被褥是乱糟糟的，显然这里之前躺着一个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就离开了。 会去哪里了呢？ 于肖肖立刻折回去同红鳞蛇讨要中毒那些人的地址。 红鳞蛇和安娜想要帮忙，但是此时大街上都是捕快，擅自离家可能会有被认为是贼人的风险。 不得已，只能于肖肖和一脸不情愿的林雪鸮按照名单挨家挨户去看。 然后果不其然地发现，名单上中毒的这批人，此刻都已不在自己的屋中了。 …… 一夜搜寻无果，捕快们没能抓到贼，还徒添一起失踪案件。 于肖肖和林雪鸮通宵跑遍了偌大的浮世村，哪怕最后林雪鸮与鸟类共享视线，召集了方圆数十里内的猫头鹰帮忙，也没能寻到哪怕一位失踪者的下落。 …… 早晨6点一到，神庙里吹响神乐。 大气磅礴的曲调在整座浮世村的上空回响，宣告着祭典开幕，即将开始正式流程前的预备流程。 尽管闹出了一堆意外，但也无法阻止祭典举办的步伐。 既然找不到失踪的证人，那么为今之计也只有紧盯着会场随时防止意外发生，走一步看一步了。 为此，于肖肖还特意冒着被踩踏的危险，和林雪鸮一道挤在围观的人群里。 其实祭典是有搭建观众台的，只是他们为了寻找证人迟了一步，搭建好的观众台上已经没有了空位。 但好在二人都是邪祟，视力算不上差，凭借动物的身形可以灵活地在人群里移动，挤到前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就这样，他们选定了位置，开始观察祭典的发展动向。 到目前为止，流程也才进行到正式版本的第二步，念祝祷词。 在这个流程里，由当前威望最高的庙祝负责站在台子中央宣读。 祷词晦涩，游人们大多听听就好，只有浮世村信徒们才会闭上双眼，十指紧扣，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于肖肖在祈祷的人群里找到了杜九。 杜九坐在给村中高位者们特意安排的坐席上，情绪很差，印堂发黑，念祝祷词时眉头时不时会皱在一块儿。 但他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一有空就叹气、一有空就叹气，只有叹完了气，心口的淤堵才舒服一些。 于肖肖通过杜九的反应判断，他的手段确实是已经用光了，人证应该也还没回到他的手里。 至于那位天师，场上没看到他老人家，大概是因为弄丢证据担了个失守之罪，不知被发配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在杜九的叹息声里，祭典的流程顺利推进，很快来到了请神环节。 请神，顾名思义请的就是清风。 他这尊神早在祝祷词接近尾声时就已经到达现场了，此时正穿着一身繁复的华丽衣裳站在绒毯尽头。 绒毯两侧整齐排着两列盛开的回乡草，艳艳殷红衬得神明端庄雍容。 台下奏乐，清风便在几名庙祝的引导下走上了会场搭建的台子。 期间空中有花瓣洒落，有选出的男男女女在绒毯之外的空地上奏乐起舞。 飘带摇晃，水袖轻盈，腾起回落间清风已经踩着楼梯来到了台上。 负责主持的庙祝十分自觉地让开，一些下人则搬来张桌子摆在清风身后，又在桌子上搁了个硕大的琉璃盆，盆里装满了清水。 -- 第145页 这是紧随在请神环节之后的下一项，抓阄。 抓阄的环节也很简单，在庙祝宣布抓阄以后，清风便提起一段袖子，伸手在下人端着的匣子里摸瞎随便抓一片干花。 抓出来后由庙祝接过，放在水盆里漂了漂。 干花上写字用的是特殊颜料，只有遇水才会显形，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有疯狂的信徒在阄上作弊。 干花遇水后渐渐舒张，轮廓逐渐变得与其它干花有些不同。 同时因为脉络风干造成的断裂，此刻无法恢复得跟原本的一样，所以也变得有些不像是回乡草了。 只看花瓣轮廓的话，说是其它花种也是有人信的。 而这个轮廓恰好和于肖肖记忆里手背上的花印一模一样。 下一秒，庙祝看了一眼被水泡出文字的花阄，大声喊出了阄上的名字。 “萧雨！” 于肖肖身子一震，旁边的林雪鸮更是瞪大双眼，险些直接冲上去蛮抢。 于肖肖还算比较冷静，先一步拦住了他，“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这个名字还是挺常见的。” 她这么说，其实也是在抚平自己的情绪。 林雪鸮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但仍是眼神狐疑。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要亲自看一眼那个阄的。 赶早坐在观众席上的红鳞蛇和安娜交头接耳。 安娜，“萧雨？是兔子先生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吗？” 红鳞蛇，“是啊……不过应该只是巧合吧……” “请问「萧雨」在哪？”庙祝站在台子上，捏着花阄向下扫视观看祭典的人群，“这位被神明选中的幸运姑娘，请大胆地走出来，不要害羞……” 于肖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静候半晌，无人应答，人群渐渐骚动。 林雪鸮的紧盯着庙祝手里的花阄，目光锐利，恨不能当场处决了这些猎物直接拿走自己想要的答案。 就在这时，清风忽然站了出来，拿走了庙祝手里的花阄。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一松，花瓣就随风飘走了。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这是要重新抽吗？” “不会吧？那我岂不是又有机会了？” 清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在他的威严下，场面很快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清风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挂上一副幸福的笑容，向众人宣告道，“我邀请了几位特殊的客人，希望在座诸位能够见上一见。” 这不是祭典的流程吧？ 场下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台上的庙祝们也都急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抽空去对每个人手里的祭典流程册子，没毛病啊！ 清风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啪啪」地鼓起了掌。 掌声落下，几名被绑着的人被押着走上了高台，他们的嘴里都塞着麻布，呜呜咽咽的，似乎是在酝酿着骂娘的话。 于肖肖看着这些人，不好的预感非常强烈。 她连忙去看红鳞蛇的反应。 红鳞蛇盯着这些人的脸，面上的神情已经完全呆掉了。 看来这几个被绑着的家伙，就是昨夜红鳞蛇用毒素麻痹的那些人证。 清风让那些人走到了自己身边，一字排开。 这一连串的动作时间里，于肖肖的脑子飞速思考，然后她终于意识到了那个一直被忽略的盲点究竟是什么了。 “请你达成清风潜意识里的愿望，让祭典能够顺利地举办下去。” 任务只是说「让祭典顺利举办」是清风「潜意识」里的愿望，但是清风他真的会完全按照潜意识行事吗？ 他和自己是身在同一个立场上的吗？ 潜意识之所以是潜意识，不正是因为被藏得很深吗？ 即便知道说谎是不对的，但是为了让对方开心，选择隐瞒真相的事例在人类社会中屡见不鲜。 那么如果是清风自己也想毁了这一切呢？ 如果他的目的和杜九其实是一致的呢？ ……自己，完全被任务的前提给骗到了啊…… 这场捕捉里最大的困难从来都不是杜九，也不是天师，更不是那94%的信徒，而是清风啊……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印证了于肖肖的想法。 清风平静地向众人陈述起了自己成神的谎言，“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神，在得到你们的信仰之前，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怪。” “妖怪，最低贱的那种妖。” 杜九坐在给高位者安排的坐席上完全听呆了。 “为了获得力量，我伪造了一场降雨，欺骗了你们所有人，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获得力量，逐渐向神明的身份靠近。” “但是说真的，浮世村只有这么大，人又这么少，你们这些废物提供的信仰根本就不够我成神啊！” “连着举办了这么多年的祭典，外界的信徒你们发展了几个？一天到晚只知道拜神、拜神、拜神，求求你们弄清楚，我是要利用你们的啊，你们知道当我听到你们这些肮脏的愿望的时候，有多恶心吗？” “总之，我累了，放弃你们了。但看在这么多年情谊的份上，在去找到下一个目标之前，先跟你们做一个彻底的了结吧。” 说到这里，他扯下了那些被绑之人塞嘴的麻布。 -- 第146页 也不知是因为被堵了太久想要说些话以免憋死，还是被清风刚才的一番话给刺激到了，他们纷纷开口，火上浇油，七嘴八舌地抖出了各种证据。 所有证据的核心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清风刚才说的基本都是对的。 杜九坐在位置上，彻底傻了。 于肖肖也愣住了。 台下围观祭典的信徒有些已经抱头尖叫起来，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这些话偏偏又全都是从他们温文尔雅的神明嘴里说出来的。 于肖肖倒吸一口气，回过神，意识到事情要糟。 她连忙点开电子投影屏。 屏幕上，民众对于清风的信仰值正在快速下滑，但是下滑到68%这个数字的时候就再也不降了，甚至还有隐隐反升的迹象。 “骗人的吧，清风大人这么做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您救过我的命，就算您是利用我的，我也愿意被利用……” “不行啊，没了清风大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68%的村民信仰根深蒂固，如此虔诚与疯魔，就算置之不理，信仰值这辈子都降不到0了。 联想起现世里直到清风被封印千年，仍有信徒的后人前来上香参拜，便足以见得他们对清风这个存在有多么痴狂。 可是再痴狂又有什么用呢？信仰值跌不到0又有什么用呢？ 清风已经毁了祭典啊…… 于肖肖头疼地叹了一口气，抬眼见证着头顶的天空开始蔓上黑红交错的裂纹。 裂纹渐渐扩大，互相交错，分崩离析。 一块又一块的识海残片如同地震中砸下的天花板那样自周围簌簌落下。 APP刺耳的提示音响彻于肖肖的脑海：警告！警告！捕捉失败，识海即将崩塌，您将被自动传送离开…… 第63章 失控（捉虫） 没想到识海内的清风会是敌人，于肖肖知道是自己失算了。 在从识海被传送回现世的这短短几秒内，她在心里进行一场深刻的反思与自我检讨。 在识海崩塌前夕，清风站在台上说话那会，其实是有一段间隙可以出手的。 但那个时候出手说到底也已经挽救不了什么了，没有人能够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赢过识海的主人。 说句马后炮的，假如自己当时真的出手伤到了他，轻伤依然改不了现状，重伤则会对识海造成严重损害。 左右都是输，在没有察觉到清风是敌人的那一刻起，这场捕捉就是注定失败的。 而且看清风的反应，他想要自毁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所以让他违背潜意识的原因是什么？ 自毁以后又有什么打算？不弄清楚这些的话，清风恐怕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 5A级景区浮世湖的湖面上烟水朦胧。 翻滚的白雾中央，于肖肖睁开眼，第一时间用影子挽住身边的还没醒过来的林雪鸮、红鳞蛇和安娜，迅速朝岸边撤去。 跑出大概一百多米远的距离后，识海崩塌、逃过被捕命运的清风也紧跟着醒了。 这是于肖肖第三次使用APP的捕捉功能，先前两次只有成功捕捉的经验，所以对失败的惩罚有些陌生。 但是通过APP之前的描述，加上对识海有着最基本的了解，她还是能够推测出清风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暴走这个结论的。 印证着她的想法，苏醒后的清风引颈长鸣，发出穿透力极强的鲸叫声。 平静的湖面颤抖起来，似有一股暗流正在上涌，即将破出。 于肖肖腾空跃起，迅速与湖面拉开距离。 旋即在她原本落脚的地方，一股水柱喷薄而出。 当于肖肖再落地时，黢黑泛红的湖水表面已经浮起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尸体们或面朝上方扭曲微笑，或伸出手来试图握住那双纤细的脚踝，想要将正在湖面上奔逃的猎物拉入它们的世界。 于肖肖落脚在一具浮尸上，蜻蜓点水般借力。紧随其后的水柱就像是强而有力的高压水枪，轻易便将浮尸送上半空，击碎它们的躯体。 于肖肖且躲且逃，很快回到了岸上。 …… 景区酒店，0914号房内。 萧萌正躺在床上敷着保湿面膜，等待入睡。一片安静祥和中，忽然一阵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隔着紧闭的窗户，她听不真切，狐疑地盘着双腿坐了起来。 “靥姐……”她朝隔壁床的萧靥招了招手，萧靥没有搭理她。 爆炸声又响了。 萧萌立刻掀开被子走去了窗边，将因为空调关上的玻璃窗重新打开。 萧靥注意到萧萌奇怪的举动，摘下入耳式耳机，暂停了正在高/潮部分的广播剧，扭头看向窗外。 “这……”萧靥看见了黑暗中那道发狂的巨型灰色人影，“怎么会……” 她来不及去思考前因后果，迅速掏出传讯符召唤酒店内的所有天师，“紧急情况，邪祟又出现了，而且取回了头颅，所有人员一级戒备，三分钟内楼下待命！” 萧靥熟练地换上外出行头，一边换一边叮嘱萧萌，“小萌，你先留在这里，先把情况报告本家，再把任务完成报告撤回来。” “好！”萧萌依照命令从行李内找出笔记本电脑，连上了天师内部的专门网络…… -- 第147页 …… 萧靥率领天师队伍从酒店里出来的同时，于肖肖正好带着林雪鸮他们沿酒店大楼的外侧墙壁疾跑，回到了自己房间的阳台。 双方擦肩而过。 于肖肖站在阳台上向下望，看着天师们逐渐朝湖边靠近，没有插手阻拦。 就当下情况来看，天师们安放在浮世湖的这部分力量肯定是对付不了完全体的清风的，而清风正在发狂，放任不管会造成极大的破坏，双方互相牵制，反而能给自己思考对策提供时间。 “主人，不直接吞噬他吗？”红鳞蛇已经苏醒，她站在于肖肖身后，看着与于肖肖相同的景色，却永远都揣摩不透自己的主人究竟在想什么。 于肖肖将手放在被雨水打湿的栏杆上，低声说道，“他的能力很有用……” 尽管来到这里的初衷只是为了阻止影响发货的血雨，但想法总是会随着遭遇的事情改变的。 特别是在对清风的过去和能力进行深入了解以后，他的价值就已经不再拘泥于普通的供货商了。 “您的意思是……”红鳞蛇察觉到了于肖肖话背后更深一层的意思，“还有第二次捕捉机会？” 于肖肖点头，“对。” 不过这第二次机会，确确实实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个答案是从湖岸逃到酒店这一路来自己向APP求证的结果。 APP的原话是，“捕捉失败后还有一次补救的机会，但是第二次捕捉并不是随时都能够开始的。” “因为第一次失败导致识海崩塌，邪祟的人性完全泯灭，这段时间无法干预邪祟的意识，因此捕捉程序无法启动。” “必须要等到邪祟的识海重新进行自我修复，修复到一定程度后才可以进行捕捉。” “但是如果这一次再失败，邪祟的识海就会像根系枯死的树木那样完全崩坏，再无恢复的可能。” “那么这个程度是多少？又要等多少时间？” 奔跑途中，于肖肖为了弄清楚补救规则，在心里如是追问APP。 APP答道，“根据对邪祟识海的总量进行推算，过去部分占据邪祟整体意识的30%左右，自行修复规则是从根系逐渐向上端修复，过往会最先列入修复进度。” “故，修复完30%，需要3个月……” …… 两个月后，Z市，美食街。 于肖肖坐在自家店里，面无表情地用手机收看着电视新闻。 新闻是直播的，而且24小时不间断，持续播放了整整2个月。 画面中央，和山一般高大的灰色人影被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咒囚困在特定范围里，难以继续前进，它的身边是被血色洪水淹没的城市，天空中还在簌簌下着血雨。 不一会儿，镜头缩小，嵌入到了满屏密密麻麻的镜头之中。 “看完J市的情况后，让我们再来看看P市的受灾情况……”说着，主持人的手指在满墙的屏幕中点了一下。 被选中的屏幕放大，重新占据整个手机界面。 就在刚才，于肖肖注意到几乎每一个镜头中央都有一道灰色的人影，这说明什么？说明清风已经出现在了全国各个地市。 “这个家伙好强……”红鳞蛇和安娜待在一块收看直播，“居然可以做到分/身，和天师僵持这么久……” 于肖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怎么说也是触碰到6星门槛的精神系5星邪祟，能力达不到这个程度反而说不过去了。 正这般想着，手机后台忽然跳出一个提示。 @萧家萌萌子，「【信息】」。 于肖肖看着这个提示，手指搭在桌子边缘敲了敲桌面，开始回想这短短两个月内自己与萧家关系的魔幻发展。 …… 两个月前。 当捕捉失败，清风陷入发狂，萧靥和萧萌率领一众天师前往湖边与清风交手，结果全军覆没。 考虑到萧萌是风一脉传人，那个人的后人，于肖肖就出手救了她们一把。 获救后的萧萌和萧靥等人回想起死里逃生的惊险，立刻作出判断，这个邪祟不是她们能够对付得了的。 她们当即启动应急预案，疏导所有景区人员撤出浮世湖周边。 在一贯来的认知里，普通邪祟哪怕再强，也不可能离开领域所在的那片范围，所以她们也就下意识以为浮世湖外很安全。 可到了第二天清早，她们就发现，雨还在下，湖水涨上来了。 从那天起，湖水越涨越快，水位逐渐攀高，渐渐蔓延到全国多个地市。 清风也就循着湖水，顺利走出浮世湖景区，入侵到了人类都市。 撇开清风破坏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不谈，光是涨水与下雨，便导致原本因为洪涝产生的损害更严重了。 同时因为灾害范围扩大，物资更加难以调配，很多居民已经在网上发起了诸如「水和食物都已经不够了」的求救言论。 多地物资短缺，消防公安各类防汛部门紧急出动，但是因为他们还兼顾救人工作，所以不可能分出太多人手参与配送。 民间倒是有救援组织自发参与进来，却又缺少专业设备。 这等关头，身处帝都的萧家以天师协会会长的身份在热搜平台转发了多条「天师在行动」「天师与您同在」之类的信息，但是本家内部那些精英和长老却始终不见踪影。 -- 第148页 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各家天师全力配合警方出动，前往清风行动轨迹的第一线，打算出手将清风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缩小居民伤亡。 就是在这样一个前提下，萧萌找上了于肖肖。 她是在热搜平台私信留的言。 @萧家萌萌子，“事出突然，来不及解释了。请问可以借用你们张家的即时发货功能为全国民众调配物资吗？” @商城M官方账号，“？” @萧家萌萌子，“算了我还是解释一下吧，就是我有个弟弟，叫萧蓄，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家族就他可以打开你们商城M的网页。然后他和我说了你们的商城M可以做到即时配送？” @商城M官方账号，“嗯。” @萧家萌萌子，“果然，其实我也看过热搜求证了。请问可以将即时送货功能用于物资调配吗？拜托了。” 同为天师，萧萌自然知道传输法术消耗巨大，萧家截止目前也只做到将一个质量不超过100g的物体传到100米外，光这样每个月的维护费都需要二十多万了。 如果是传说里的即时传输阵法的话，维护费用恐怕说是天价也不为过。 就算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以目前的需求量来看，让张家一直白白放血只会拖垮他们，张家也很有可能会因此拒绝。 所以为了张家的利益，她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萧家萌萌子，“请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的，维护费由萧家向国家层面申请补贴。” 于肖肖斟酌了一会这件事的利弊，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商城M官方账号，“可是，萧家不是不信任我吗？会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让我来做？” 萧萌立刻解释。 @萧家萌萌子，“我信你！我和靥姐还有那天获救的天师都信你！真的，你救了我们的命！老爷子那边我们会想办法解释的。拜托了，只要你肯同意就好。” 于肖肖在心中推演了一下按这个节奏下去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忽然觉得以此为契机获取萧家的信任，彻底立起张家的设定，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商城M官方账号，“好。” 帝都，萧家本家。 萧萌盯着屏幕上的「好」字反复确认了好久，意识到于肖肖是真的同意了，便克制不住地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好耶！” “说通了？”一旁，等待谈判结果的萧靥迫不及待地迎了过来。 当她看到于肖肖的回复后，轻笑一声，拍了拍萧萌的肩膀，“行，走吧，先按计划来，之后再找老爷子当面谈谈。” 当天下午，萧靥、萧萌和萧蓄这三名新生代天师就先从自家师兄师姐入手开始劝说，将他们一起拉入伙。 等师兄师姐劝完了，就联合他们一道去劝说自家长老。 无论哪一脉的长老都是护短性子，且很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听完自家徒弟们的分析，都纷纷考虑起自己的立场。 几天下来，萧萌成功鼓动了4名长老，一堆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众人跟游行似的，挑了个没有行程的日子，浩浩荡荡地堵在了族长老爷子的房门口。 萧家老爷子见惯了大风大浪，对他们会找来一事早有预见，只是没想到会有4位长老也跟在里面掺和。 “说说你们的想法吧。”老爷子摘下眼镜，将待审批的文件放在一旁，端坐着审视在场一众晚辈。 老爷子正襟危坐，气场全开，震得在座晚辈们无一不心中犯怵。 4名长老见自家弟子如同见了老鹰的鸡雏，无奈相视一笑，准备开口替他们说了。 却不想这时候，萧萌主动站了出来。 “我觉得，什么怀不怀疑的都应该先放在一边，眼下这种节骨眼上，没有什么比全国百姓的性命和财产更重要。” “邪祟是要治，萧雨是要防，但这并不是我们在本家作壁上观的借口。” “我们是很强，但是一个人的能力一个家族的能力一个行业的能力终归是有限的，当一个有能力解决这一切的人类出现的时候，我们还要持着自己过去的功勋去抗拒别人的帮助吗？” “您怀疑张三的身份，觉得她很危险，这也只是您从报告的文字里得出的结论。您没有和她直接接触过，所以不明白她的为人。她救过我两次，救了靥姐，我不认为您口中极恶的萧雨会做出这种事。” “如果您觉得我草率，那么换个说法，管他是有可能威胁萧家地位的张家还是邪祟，在这种危及全国百姓利益的时候，不就是该以百姓利益为重，放下嫌隙一起合作吗？” “对方都已经同意了，我们萧家百年大家大派，有什么资格在背后做缩头乌龟？” 一口气说完这些，萧萌就像是掏空了身体里的精气神那样整个身子软了下来。 她喘了会粗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在跟族长老爷子讲道理？ 说在兴头上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说完了，回想起来只觉得老爷子的气场好可怕。 怎么办怎么办？被瞪了一眼。 嘤…… “我觉得萧萌姐说得对！”萧蓄年纪虽小，甚至还没正式成为天师，但他胆儿肥啊。 开例会都敢偷玩手机，顶撞老爷子算什么，“武侠小说里不都有吗？关系到民族存亡的时候，正邪两股势力还携手救人呢！” -- 第149页 萧靥「噗」一声笑了出来，将面具扶正后开始鼓掌。 门外的一众萧家人也跟着萧靥的节奏一道拍起来。 4名长老心中感慨，无一不露出欣慰的笑容。 “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族长，答应了吧，我觉得他们说的挺有道理的。” “可以先给张家一批物资试试水，如果他们敢弄什么花样，再说也不迟。而且这也不正是试探他们虚实和立场的好时机吗？” 老爷子鹰一般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被扫到的晚辈们本能地抖了一下，脊背冒出冷汗，下意识便停下了鼓掌的动作。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离办公桌最近的萧萌身上。 萧萌额头冷汗直冒，心里哭成了狗，却还要面带微笑。 “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后人……”族长老爷子开口，意味不明地评价了萧萌一句。 他话也没说深，弄得萧萌心里直打鼓。 “和张家合作这件事，我知道了。”族长老爷子慎重地给出了回答，“把长老都叫过来，就这件事，会上讨论吧。” 老爷子虽未明说，但以往按照这个路数进展到会上做决定的，基本也就是走个过场形式了。 萧萌舒了一口气，心中狂喜，连忙向族长老爷子道谢。 而后，她与晚辈们都退出了房间，只剩4名长老还留在里头等待开会。 还没走远，萧萌便急着将这个喜讯通过私信发给了于肖肖。 @萧家萌萌子，“我成功了！张家萧家即将跨世纪合作，耶！” @商城M官方账号，“「牛啊.jpg」。” 第64章 即时传输 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着。 暴雨影响施工，小鱼杂货超市的废墟迟迟没能修缮，于肖肖、红鳞蛇、安娜和林雪鸮四只邪祟依然只能挤在一亩三分的临时仓库里。 于肖肖在洗手台前切水果，红鳞蛇和安娜借了于肖肖和林雪鸮的手机在玩双人联机游戏。 林雪鸮无事可做，就一直躺在折叠铁床上思考花阄那件事。 识海崩塌的时候，于肖肖没有出手，但是他出手了。 他让祭典会场附近的鸟类集体出动去找那片飘走的花瓣，找到后用视线共享看了一眼，确确实实写的是「萧雨」，而不是简单的同音字。 清风是千年前的邪祟，被封印后就一直在浮世湖没有离开，萧雨是百年前被封印的，近段时间才破开封印，理论上这两个邪祟不会有任何交集。 除非是浮世村有同名同姓的人，不然的话…… 林雪鸮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正站在洗手台前的于肖肖，穿的是黑色衣物、之前满柜子都是黑色的衣服、又是6星…… 那个花阄的样子还和她的花印那么像…… 联系起过往种种，某个想法呼之欲出，他翘起嘴角，危险地笑了起来。 即便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但是这个可能性也足以让他兴奋了。 为了掩盖这个笑容，告诉自己不能高兴得太早，他从袖子里倒出另外一部备用手机逛起了热搜和头条，试图转移注意力。 手机壳的表面溅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渍，但这并不影响阅读。 热搜榜上，第二名：【萧家派出精英天师前往多地参加抗洪】。 林雪鸮点进去大致看了看，主楼是萧家在平台正式发布的一份文件：“除保留必要防备邪祟袭击的人手之外，驻守帝都的精英全部奔赴各地参加救灾。” 文件后还附了一串长长的救灾人员名单。 这份文件被待在家中等待救援的各路网友大肆转发，一路冲上热搜前排，和「天师协会在行动」一上一下凑在一起。 话题中网友们纷纷留言，有为萧家派出精英而高兴感激的，“太好了，我们市有1个名额！有生之年居然真的可以和小说中的职业近距离接触！” 有担心后续邪祟偷袭他们无法应对的，“人都派出来了，要是萧雨突然袭击帝都，那玩完了呀。” 还有责备他们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舍得放出精英的，“一群吃皇粮的现在终于知道动了？早干嘛去了？我口口你口口去口口口！把老子交的税吐出来！” 这些言论无一不落入一双褐色的眼睛中。 “看来是科技太发达了，闹洪灾也没能断了他们的网。” 负责管理萧家平台账号的萧蓄三两眼看过这些信息，关掉网页，将棒棒糖含在嘴里系上了安全带。 他接下来要和萧萌姐一起去一趟Q市。 不仅是因为他俩的抗洪点被分配在这里，更是为了和传说里的张家人见上一面，商讨即时传输的后续事宜并签订合同。 他打心底里好奇萧萌姐一直心心念念的张三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份好奇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终于马上可以见到了。 …… 暴雨天气，寻常交通工具全部瘫痪。 萧家精英出行，自然不可能让他们自己提着裤脚淌水。 本家财大气粗，召出了一条会飞的鲸鱼古兽，古兽背负舱艇翱翔天际，再大的风雨也无法撼动分毫。 在抵达目的地上空以后，天师们便自行御剑着陆。 萧蓄乘在萧萌的剑上，晕船+晕机如他早已经没了刚出门时的那股劲头。 他先前在舱艇里吐了个七荤八素，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原本萧萌还准备去更远的Z市亲自登门去见张三，但好在张三执意要来Q市会面以表双方平等。 -- 第150页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救自己于水火，大大的好人啊！ 印象分简直拉满。 不行，还是头晕。 呕…… …… 上午还在Z市的店里剥榴莲，下午就在Q市的抗洪指挥中心喝茶。 于肖肖孤身前来赴约，刚坐定没多久，萧萌他们也到了。 “张三！”萧萌一见到于肖肖，就犹如见到阔别多年的至亲，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来个见面的拥抱。 于肖肖嫌弃地推开她的脸，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萧蓄。 “你好，我叫萧蓄。”萧蓄很有礼貌地向于肖肖点头示意，刚一说完，胃里又涌起一阵恶心，连忙找个垃圾桶去吐了。 吐完后他脸色苍白地回来，萧萌劝他去休息，他却执意要先看商城M。 “那就先说正事吧。”于肖肖点头同意。 当地抗洪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带领他们前往顶楼的会议室，参与本次商议的除了于肖肖、萧萌和萧蓄外，还有萧家本家选出的4人专门项目组。 萧蓄全程表现得十分期待，坐在椅子上时一双腿还在晃啊晃，嘴里偶尔念叨那么一句，“商城M、商城M——” 于肖肖见他这幅样子，哪里像是之前见过商城M会有的表现，于是趁着其他人都在忙着排座位、准备纸笔、端茶倒水的间隙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是见过吗？商城M。” 萧蓄一愣，眼神躲闪着胡诌道，“我是见过啊。” “你骗人。”于肖肖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回答问题前要考虑清楚，张家不跟没有诚信的对象合作。” 萧蓄惦记了商城M多少个日日夜夜，哪能听得了这话，连忙用手抵住唇畔，压低了声音向于肖肖坦白，“那都是骗我姐的。” 其实他直到现在都没见过商城M。 那个网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进去就崩一进去就崩。 为此他也特意去查过，网上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情况，自己家族里则是全军覆没。 “但是他们总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就骗骗他们咯。即时传送这个我也就是网上听说的。” 萧蓄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地反问于肖肖，“话说为什么我进不去网站啊？是我的问题还是你们网站的问题？很多人都这么反应了。” “会修复的。”于肖肖向萧蓄保证。 毕竟接下来双方就要合作了，商城总屏蔽着萧家也不太合适。 而她之所以还特意问萧蓄一句，也只是担心商城M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bug。 既然不是bug，自己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会场内的其他人已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所有人的视线一齐投向于肖肖，期待着她接下来要展示的东西。 “首先，来看一下商城M的界面。”于肖肖的手机连上了投影设备，以顾客身份在搜索框里输入特定口号进入商城M后，商城页面也同样投映在了雪白的幕墙上。 等到幕墙上的画面稳定下来，于肖肖就随便选了个猫屎咖啡下单。 这些货是今天才上才补的，此时此刻已经只剩下两位数的余量了。 她选择了即时传输的送货方式，下单付完款后，一眨眼的功夫，一罐包装精美的猫屎咖啡就出现在了于肖肖面前的桌子上。 “我去！”萧蓄发出一声惊呼，视线完全被凭空出现的咖啡给勾住了。 萧萌的反应和萧蓄差不多，虽然早已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有些震撼，这可比自家那个100g还只能传100m的阵法牛逼多了。 项目组的4名天师在征得于肖肖的同意后将咖啡拿了起来依次传阅，然后又打开来闻闻，“传送没有破坏原本的品质。” 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开始着手写会议记录、报告、材料。 接下来的时间里，于肖肖又陆续买了几样货物过来给他们体验。 萧蓄被店内为数不多的美食彻底攻略。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咖啡好醇！下次熬夜写程序的时候就泡这个！蜂蜜一点都不腻！怎么做到的！大脑的糖分有救了！” 作为萧家最年轻的天师预备役，萧蓄熬夜工作已成常态。而且因为智商较高的缘故，族里交给他做的多是一些发明性质的任务，十分的费脑子。 常年吃棒棒糖导致他的嘴皮已经磨破了很多次，水果糖精的味道也早已经吃恶心了，这等情况下，于肖肖家的咖啡和蜂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宝藏中的宝藏！ 萧蓄感动落泪，项目组的4名天师却因为尝试了咬人屁垫，现在正在奋笔疾书，加紧赶完手里的工作。 最后，于肖肖买来了当前全网热度最高的货品，回血药剂。 “哇，这个就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那个回血药剂吗！”萧蓄露出渴望的眼神，“我能喝一口吗？” 于肖肖把药剂瓶给了他。 萧蓄「吨吨吨」饮了大半瓶，松软的头发间长出一对猫耳。 只是这一次的情况和萧萌那次不同，猫耳持续了三分多钟还没有消失。 萧萌很是意外，“不是只有15秒吗？” 于肖肖摇头，解释道，“这是完整版的，规格比试用版多了3倍，效果则是比之前扩大了次方倍。” 这三个月来，宝石产量的三分之二于肖肖都交给了夏至研究所，在完整版方案定下后，研究所方面帮忙联系了一家在业内保密性很好的合作厂商，正式投入生产。 -- 第151页 3个月来，完整版回血药剂共生产了12000瓶，萧蓄喝的恰好是昨天新到货的。 惊喜源源不断地砸来，萧萌有些上头，在确定了商城M内产品品质和即时传输的效果后，毫不犹豫地掏出了合同。 项目组的4名天师连忙喊停，拜托萧萌务必要按流程走下去。 否则之后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萧萌那边有长老护着，自己这边可就惨了。 “好吧。”萧萌只好依照先前说好的提出要求，“签订合同前还需要再进行最后一次试验，其实对张三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就是在I市有一个物资仓库，需要将里面的物资调配到最南端的H市。我们应该怎么做？” 萧雨掏出手机，面对面给萧萌传输了一张表格和一个阵法图。 “如实填写表格里的物资信息，发货地必须准确到户，填完后让I市仓库那些人把阵法贴在那堆要传送的物资上，物资尽量摆在一起。” 其实这些话都是瞎胡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找个用来模糊天师注意力的东西。 萧萌等人依言照办。 五分钟后，I市仓库的物资出现在了跨越半个版图的H市。 即时传输真的可以做到灾情物资的完美调配！ 萧萌激动之余，直接在合同甲方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推给于肖肖。 …… 合同的签订十分顺利。 在于肖肖着手签字的空档，萧蓄从不知哪里扒拉了一袋子吐司，借着五楼厨房的微波炉叮了一下，涂满了蜂蜜嚼着吃，整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萧萌让他少吃点，“甜食吃多了当心三高。” 萧蓄掰了一块塞进她嘴里。 萧萌嚼了嚼，伸手就把萧蓄的几片抢来吃了，让萧蓄再重新去烤几片。 萧蓄骂骂咧咧地重新走出了会议室，萧萌这边则继续试图引诱于肖肖和萧家进行其它方面的深入合作。 比如说，商城M的货品供销。 萧萌态度真诚，坦言萧家其实从很久以前起就有相关企划了，之前那个凝神沉香就是产品之一，附带照鬼功能。 “萧家拥有完备的产业链和国内数一数二的合作商、广告商资源等等，张家的产品这么优秀，即时运输又是无可替代的，如果张家愿意和萧家联手，强强合璧……” 于肖肖听到这些话后，第一反应不是要不要合作，而是萧家堂堂一个捉鬼大家，也要转型经商卖货了？ “其实只是试水。”萧萌其实也不清楚张家现在在这一领域有多大规模，但至少货品供应和运输这两方面无可替代，“毕竟越做越大，捉鬼也是个危险活，总要有经济作保障的。只吃补贴也不是个事，我们得靠自己创造价值。” “你们的香是纯草药做的？”于肖肖试探着问。 萧萌，“对。” “就这些？只有草药？” “对啊，保证都是地道种植的上品草药，从农户手里专门收来的。”萧萌信誓旦旦，甚至在手机上搜起了证书。 听到不是邪祟的产物，于肖肖轻笑一声，模棱两可地回答萧萌，“关于这方面我会和家族里说的，具体要看他们的定夺，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越是大家族，内部程序就越严格，萧萌对此很能理解，“好，不急，有回复了你告诉我。” “行。” 提到产物，于肖肖的思绪又不自觉飘到了清风身上。 萧家本家人此刻就在眼前，她便借机会向萧萌打听了一下天师那边对付清风的详细进展。 “毕竟5星，确实挺难对付的，最近还会分/身了。”嘴上说着难，萧萌却笑吟吟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遇到了棘手困难的样子，“但是我们找到办法了，大概还要一个月，就能抓住那个家伙。” 说完，她将笔记本电脑接入天师内网数据，直接递给于肖肖看。 “直接给我看好吗？毕竟我只是个外人。”就连于肖肖自己都觉得萧萌的举动有失稳妥。 萧萌却不以为意，“嘿嘿，没问题，我相信张三。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对吧。” “不是。”于肖肖毫不留情，“只是工作上的客户。” 轰隆隆—— 晴天霹雳。 萧萌内心狗头流泪，悲伤到模糊。 可尽管悲伤，自己选择的要当舔狗，就一定要努力舔到底。 于是仍十分卖力地向于肖肖发出邀请，“一个月后，等确定了哪一只是本体，张三你要一起来吗？我提前告诉你。” “好。”此等机会，她于肖肖又岂有不去之理？ 第65章 官宣合作 次日，于肖肖回到店里，把和萧家的交涉结果告诉了自己的店员们。 众邪祟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于肖肖的思路，但都表示会尽全力配合。 说完正事，于肖肖才发现一众邪祟的身影里少了个林雪鸮。 他难得会在下雨天出门，于肖肖有些惊讶，“他出去狩猎了？” “是啊。”红鳞蛇回想起林雪鸮临出门前那望着雨幕犹豫不决，最后握紧拳头，犹如易水诀别的坚定背影，推测这家伙八成是又犯病了，“他说他是去狩猎了，临走前还说什么自己虽然是6星，但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变得更强大之类的……” “讲真，他跟我们这一堆2、3、4、5星说这个，不是凡尔赛是什么？” -- 第152页 于肖肖也不明白林雪鸮为什么会突然急于提高自己，是被明明是5星却触碰到6星门槛的清风给刺激到了吗？ 又或者是打升级流游戏打上头了？ 不懂，不明白。 于肖肖姑且当他是在发病，将揣摩林雪鸮心思的事先放到一边，抓紧时间打开电子投影屏处理起更为重要的工作。 她先是点进了APP的智能分析界面，界面中央悬浮着一颗的妖丹。 妖丹黯淡无光，一看便知力量已经枯竭。 界面下方显示【分析进度90%】 看样子实施第二次捕捉之前应该就能拿到妖丹的分析报告了。 心中有数以后，于肖肖便收起智能分析，转头打开了商城M后台。 两个多月前，因为突降红雨，全国各地物流瘫痪，商城M的一部分订单被迫延迟发货，自己为表歉意给当期所有下单的客人补发了一张礼品兑换券。 前天新货上架，很多客人就把兑换券给用了。 之前忙于和萧家谈判周旋来不及处理这事，现在趁着萧家还没把调货的具体地址名单发来，自己正好可以忙里抽空把这件事解决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兑换券可以兑换的神秘礼物其实就是商城里现有的商品「拾荒口袋」。 「拾荒口袋」，产自环卫大叔，正常购买的话分别有20元，50元，100元三个档位，每个档位能随机开出不同的礼物，有点类似于福袋盲盒。 因为带着随机性和惊喜，所以于肖肖觉得这个产品十分适合用来做赠品，顺便还能做一波推广。 今天就是上架「兑换券-赠品」的日子，为此她专门在后台设了兑换券购买权限，又把价格调为0元，次数限购一次。 下单后，由系统随机抽取「拾荒口袋」的档位，送至客人手中。 确认无误以后，点击上架。 当天下午，商城M的评论区一片热火朝天，看起来颇有一种期末成绩出来以后一个班的学生在互相打听分数的架势。 顾客34545：开出了一个保温杯，老干部标配。大家来讨讨都开到了什么？ 一楼：一个抱枕。 二楼：一双凉拖。 三楼：一个掏耳勺。 …… 九百八十八楼：鸽子蛋钻石，带证书的。 屏幕前的一众网友：？？ 一千二百楼：超……超跑……法L利…… 网友：？？ 一千五百一十三楼：别……别墅……帝都二环的…… 网友：？？ 网友们炸了。 在耗费三天时间反复和这些臭欧皇确认不是托后，他们变得心情复杂，不明白老天爷为何会对非酋如此不公。 于是非酋们决定带着自己的震惊、心痛和酸一路「杀」上热搜。 又因为暴雨天只能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非酋们的战斗力就格外旺盛了，一路奋起直追，直接追超了原热搜第一的【暴雨不出门，不给组织添麻烦】。 于肖肖原本并没有在意「拾荒口袋」里有什么。在她看来，福袋盲盒一般都是商家用来清理库存的。 生产这个货物的又是个低星邪祟，里面东西的价值上限就摆在那，高也不会高到哪去。 结果事实证明，经验并不一定都是对的。 看着网友们一个字一个字敲下的悲痛控诉，于肖肖震撼得无以复加，放下手机就问正在屋子里喝茶的环卫工老大爷东西是哪里捡的。 环卫工老大爷一脸慈祥，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只笑笑不说话，“嚯嚯嚯……” 老大爷的脑回路有些奇怪，于肖肖无法和他沟通，就干脆直接问将大爷捡回来的安娜。 安娜回忆起那晚采集邪祟的场景，如实说道，“当时街上很安静，什么邪祟都找不到，老爷爷就在马路边扫地，结果闪到了腰，安娜就帮他捶了捶……” 然后老大爷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推着清洁车跟她一起回来了。 于肖肖可以想象得到那幅画面，街上其它邪祟都因为害怕安娜躲了起来，只有老爷子仍在兢兢业业扫地。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是少林寺的扫地僧精神啊。 所以他的别墅和超跑都是扫垃圾扫到的？ 于肖肖有些能够理解网友们的感受了。 虚假的6星，进货，闯关，开店，掰着手指算成本和盈亏，和天师们斗智斗勇。 真正的6星，扫地扫着扫着就能扫到个超跑，无本万利。 于肖肖想着想着，罕见地自嘲了一通，生平第一次在热搜里跟风回复，“「吃柠檬.jpg」。” 换来网友们的一通嘲笑，“哈哈哈，看来店主自己也是个黑鬼。” 看着这些伤人的回复，于肖肖面上无动于衷，准备退出软件。 恰好这时萧萌发了条消息过来： @萧家萌萌子：“恭喜上热搜。丢-【全国各地各省市调配货物接收点详细地址名单.docx】” 于肖肖接收文件，打开来看了看数量，共计721条信息。 @萧家萌萌子：“阵法传送图案已经下发下去，明日一早就可以进行传送了，前面的地址是物资所在地，后面的地址是调配的目的地，数量有点多，辛苦了「双手合十.jpg」。” 于肖肖没有多说什么，回了个「好」字就将表格交给了APP，让他转给商城M。 之后她也专心地看起了表格，将表格里的内容细细记了一遍。 -- 第153页 隔日，商城M对表格中的粮食进行统筹调配，发往全国。 各地抗洪救灾中心刚到上班时间，打开仓库后就看到不知打哪儿来的成摞物资正堆在那里，巍然如山。 一众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皆是难以置信。 这么多物资，这么快就送来了？ 张家效率恐怖如斯。 震惊归震惊，抗洪工作者们还是很快投入了工作。 穿上救生衣，乘上冲锋艇，载着几百公斤重的物资在暴雨之中的城市穿梭，将一袋袋的财米油盐送达社区，再由24小时值守的社区工作人员将物资定量分配成份，提着给每户居民亲自送上门。 居民们收到物资，红着眼眶不停地对工作人员说谢谢，关门后拿起手机打开平台，在最新出现的相关话题下面跟上了一句。 “我爱我的祖国妈妈！！” “听说帝都囤粮可以全国吃三年，这一刻好有安全感。” “国外的超市都被抢空了，居民只能冒雨上街游行，太惨了。” “社区工作人员亲自淌水上门送菜，接到菜和米的那一刻老子哭了，真的。” 放下手机走去窗边，屋外依旧大雨倾盆，橙色的冲锋艇在洪水之中逐渐远去，即将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 一周试用下来，商城M的即时传输效率超乎萧家人预料，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应。 因为参与了最后的合同签订，萧蓄觉得这次的军功章有自己一份，心里无比自豪。 自豪之余，他在征得长老同意的情况下，用萧家的官方账号@了于肖肖的商城M官方账号，首次官宣了双方的合作。 “感谢张家提供的即时传输阵法，帮助实现全国救援物资的高效调配。” 这条消息很快被广大家里蹲网友关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内里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值得深入地去品一品。 张家，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在公众平台出现的名字，民众对它的认识程度为0。 就是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存在，居然能向素来高傲的第一天师家族提供帮助？ 商城M是他们的产业，不仅货物本身品质过硬，还能通过即时传输将物资供应全国，这该是多么厉害的一个家族？ 爱好八卦且闲在家中的网友们立刻发挥各路神通去寻找张家的资料，但是翻遍了全网都！没！找！到！ 网友们不信邪，大数据时代，居然还能做好事后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众人越扒越起劲，越扒越上头，研究张家就变成了他们家里蹲期间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成了一股新兴的网络热潮。 “张是什么？是道家祖师爷的姓！创始人家族，底蕴得有多深厚多牛逼？” “我已经能脑补出那幅画面了。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里有一座道观，道观里住着一堆仙气飘飘的道士哥哥姐姐。 结界笼罩着道观，轻易不问世事。啊啊啊怎么办！哥哥姐姐们好仙我好爱，跪求露脸。@商城M官方账号。” “接楼上，别忘了还有道士老爷爷老奶奶呢。” “这是邪祟作乱的事情惊动到他们，神仙下山了？果然活得久什么事情都能遇到！妈妈我要看到神仙了！” 身在Z市临时小仓库里的于肖肖看着满屏言论，心里默默跟了一句：不好意思，神仙没有，邪祟倒有一堆。 就这样，事情越传越离谱，越传越难以控制。 一个月后的某天，就连萧萌都特意跑来问于肖肖，“张三，你们住深山老林里的时候真的天天只喝露水吗？” @商城M官方账号，“……” “你觉得呢？” “哈哈，我觉得不会。”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我来是想告诉你，邪祟的真身找到了。” 第66章 第二次捕捉 清风的真身出现在了R市，一个和浮世湖没有任何关联，甚至相距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于肖肖根据萧萌转发的定位与当地驻守的天师汇合碰头。 或许是这段时间网上探讨张家的热度很高，见了面后，所有人看于肖肖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探究。 准备出发去看清风真身的前夕，路人脸的天师领队还递了一张符纸和一支油性笔，向于肖肖要了个签名。 “这就是神仙吗？” “美女姐姐，阴郁气质杀我。” “我初中追爱豆的疯狂都比不过我现在对张家的好奇……” 搭乘冲锋艇前往清风所在的市中心途中，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混杂着轰隆隆的引擎声传进于肖肖的耳朵里。 于肖肖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专注思考眼下关于清风的事。 清风的真身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全国各地那么多省市，他之所以选择这里，真的是因为巧合吗？ 没有特殊的目的在？ 怀疑这些倒不是因为她想得太多，而是有了上次捕捉失败的经验在，她必须要周全考虑。 只有考虑得越细致，才能越了解清风的动机，从而通过这些动机反推了解到他本身的行为逻辑。 行为逻辑的产生背后，往往就是邪祟诞生的原因。了解了来龙去脉，捕捉的成功率才会提高。 这是这三个月来，于肖肖通过捕捉失败总结出的经验。 …… -- 第154页 市中心地势低洼，连月的暴雨和雨水汇集，将整座城市的经济命脉淹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汪洋。 冲锋艇赶到的时候，和十层建筑一般高的清风就伫立在高楼林立之间。 现在的它比不上在浮世湖那时见到的大。 在它的周围，一堆滞空的符咒互相吸引，牵出一片壁障。壁障深入水底，连接地面，围城了一个六边形的饼干罐囚笼。 饼干罐跟套娃似的，一层罩着一层。倘若内壁因为清风的撞击破裂，修复之际，外层的壁障便能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 如此密不透风的围困之下，就算清风能溶于水，一时间也插翅难逃。 “这阵法有净化作用，可以使精神系的控制无效化。”在冲锋艇缓缓靠岸的过程中，路人脸的天师领队特意在于肖肖旁边向她解释说明，“不过这个规模的阵法结起来很耗费时间，最初就为了结这个，牺牲了很多同志。” “现在虽然每个阵脚都有长老们顶着，但是阵法精密、消耗很大，长老们也不敢一心二用。” “之前就因为某个阵脚想轮换其他天师上去，结果就交换的那一瞬间，邪祟破开了结界，结果……哎……” “万幸的是现在又捉住了。不过因为先前吃过亏，所以稳妥起见，这次就只好等您和其他长老们来了再一起动手。” 冲锋艇停靠在了距离清风大约500米的市政大楼前，大楼的正门离地约五米高，门口的一大半台阶都已经泡在了水中。 于肖肖登上最后几级台阶，跟正等候在泊车平台上的天师及市政人员汇合。 能待在这座楼里的90%都是人中精英，手里握着关乎这座城市存亡的决定权。 和于肖肖简单地握手和介绍之后，他们便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相较于追星般的热情，这样例行公事的相处态度反而让于肖肖感到轻松。 路人脸的萧家领队生怕怠慢了于肖肖，开口请她去大厅坐坐，又从办公室拎了两瓶矿泉水过来。 大厅里人来人往，就连刚陪同于肖肖一起来的天师们都纷纷上岗盯着监控去了。 她就这样孤身一人坐在大厅中央，一群人来时看她几眼，去时又看几眼，看得她就算不想在意也不得不在意起来。 “来，坐。”她接过路人脸天师递过来的矿泉水，请他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知道其他长老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吗？” 路人脸天师实话实说道，“傍晚前差不多就可以到齐了。” 傍晚啊…… 到时候当着那群老狐狸的面可不好动手。 “一直坐在这里等着也挺不自在的……”于肖肖用眼神示意路人脸天师自己对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在意，想要换个地方待着，“我可以先去现场看看吗？” 路人脸天师有些为难，因为指挥部那边明确要求长老到齐之前不可以擅自行动。 可另一边，萧萌又早早告诉过他，绝对不允许怠慢了这位张大神，否则要是被她知道，他就一辈子别想回本家了。 一边是来自红方的施压，一边是直属上司的威胁，进一步惨，退一步更惨。 “就……不能坐在这里等一等吗……” 刚问出口，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卑微的路人脸天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是萧萌发来的消息。 @萧家萌萌子：“皮笑肉不笑的微笑.jpg”张女神现在在做什么？你小子没有照顾不周吧？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问询，但是配上那个皮笑肉不笑的默认表情，就凭空多出了一丝渗人的意味。 路人脸天师手指微颤地回了句「挺好的」，旋即放下手机。 他想了想，红方最多影响他的考评分数，但是本家影响的可就是终生仕途了。 舍小保大，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他心一横，笑盈盈地对于肖肖说道，“您是要去现场看看对吧？我这就去安排冲锋艇。” 于肖肖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可怜的打工人天师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只当他是理解了自己的不自在，“好的，谢谢了。” …… “您好，我们是来给大家送水果和牛奶的。” 于肖肖所在的冲锋艇抵达围困清风的阵法附近时，恰好遇上四名老人和六名年轻人同样坐着小皮筏划到阵法附近。 路人脸天师掏出工作证，被保安顺利放行。老人和年轻人则被拦在外围。 他们试图与保安沟通，指着皮筏后方的一大堆食物说是要给天师们送慰问品。 于肖肖看了眼那些食物的种类，除了水果和牛奶之外，上到燕窝、阿胶、雪蛤，下到泡面、榨菜、辣条，可谓是应有尽有。 五六条皮筏的量加起来，令人下意识怀疑他们是不是把一家小型超市给搬过来了。 黑色风衣墨镜的保安们一丝不苟地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真的不用了，谢谢。好意我们心领了，外面雨大，很危险，请早些回去。” “那把东西留下吧，东西留下我们就回去。”在老人家的软磨硬泡之下，保安们只能无奈同意。 几人将船靠于肖肖所在的临时休息点停泊。 临时休息点是一座办公楼的整片楼层，因为一楼已经被水给淹了，所以暂时只能从窗户进出。 于肖肖就站在窗边，看着这些送慰问品的人进进出出，把一堆又一堆的东西捧上岸。 -- 第155页 不知搬到第几轮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手头东西太多挡着了视线，一位老人家和一名年轻人撞上，东西落了满地。 他们俯身去捡，一边捡一边和走过来准备帮忙的天师道谢。 一罐饮料「骨碌碌」滚到于肖肖脚边，她顺手捡起，递给了正趴在面前的年轻人。 通过俯视角度，于肖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脖子上那道被高领遮住的花印。 此时的她其实也正为了遮挡手背的花印而特意戴了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喂，脖子上的东西露出来了哦。”于肖肖说着，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向对方示意。 心虚如对方立刻明白了于肖肖指的是什么，一双眼睛瞪成了圆滚滚的核桃。 身为同伙的一名老人家意识到身份暴露，毫不犹豫地放弃伪装，从成摞的补给品里抽出一把，袭击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天师。 可怜的天师正背对老人家捡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一电。 附近的年轻人立刻将电晕过去的天师抓住，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军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持着人质威胁道，“你们这些愚民！快把清风大人放了！” 楼里的天师们一时不敢轻易上前，纷纷放下手里的枪支和符咒，示意几位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 最先放下武器的天师侧过头，对门外的天师们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抓住机会施展咒术缚住这些歹徒。 “不要轻举妄动！”这些歹徒到底也是有备而来，很快便识破了他们的计划。 其中一名年轻人立刻撕开自己的衣服外套，露出了绑在身上的一堆炸/弹，“敢乱来我就立刻引爆！” 恐怖袭击！ 这样一来事件的性质就更加恶劣了。 路人脸天师立刻举手示意投降，并尝试向他们靠近，“你们口中的清风……是那只邪祟的名字吗？” “别动！”这些歹徒颇为警惕，敏感到甚至连天师打个喷嚏都能抖几下，“还有，嘴巴放干净点！清风大人是神明！” 哦？又是虔诚的信徒？ 这都几千年过去了吧？他们和浮世村的那些信徒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于肖肖对他们的身份和言论很感兴趣，不着痕迹地闪现到了最后排的一名歹徒身后，犹如背后灵般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是你的清风大人唤你们来救他的吗？” 歹徒被耳边这道突如其来的嗓音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回头一看究竟，结果连扭头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眼前便一黑。 于肖肖收起手刀，余光瞥见那名绑着炸/弹的歹徒即将按下开关，直接放弃以符咒为引，使出了缚身咒。 随后又闪身至绑着人质的歹徒面前，抓着他的手腕向前逼近一步，问道，“如果清风没了，你们会死吗？” “啊啊啊！不许你对清风大人不敬！” 抓着人质的歹徒还没抓狂，两名老人家就已经克制不住了。 于肖肖没有松开抓着的手腕，在对方的肩膀借力跃起，向后一踢，直接击中了即将袭来的两名歹徒的门面。并没有因为他们是老年人而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被她借力的歹徒肩膀也传出一阵清脆的骨裂声。 生杀予夺最能激发邪祟潜藏的疯狂本性，于肖肖克制着身为恶鬼的本能欲望，不想在一堆天师面前招惹麻烦，但是表情还是难免充斥了一些上位猎食者的威压。 “缚。” 轻飘飘的一个字，余下的歹徒脚下各出现了一个阵法。 阵法中生出金色锁链，被困的歹徒连一根手指都再无法动弹。 三分钟不到，局势完全逆转。 天师们在五分钟时才反应过来，路人脸天师立刻发号施令，“愣着干什么！把这些家伙抓起来啊！人质送去医务室，炸/弹拆了！” 天师们立刻有条不紊地照做，于肖肖趁此期间又问了歹徒几遍先前的问题，但是他们抵死不肯泄露一个字。 “谢谢，你们的反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于肖肖目送他们被天师带离房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正对面的另一座大楼。 瘟神送走后，房间里剩下的天师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都投到了于肖肖身上。 窃窃私语声源源不绝。 “妈呀，这就是张家人的实力吗？一打二十没问题吧？” “你们看到姐姐刚才的表情了吗？a死了a死了，我要弯了。” “呜呜呜，姐姐有男朋友吗……考不考虑比自己小的？” 这一刻，路人脸天师终于明白了萧萌为什么会将眼前这人当作女神每日心心念念了。 因为，他好像也有了心动的感觉。 于肖肖却只留给在场的天师们一个背影，目光始终停留在对面大楼3楼的玻璃幕墙上。 3…… 2…… 1…… “嘭！！” 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后，门窗破碎，赤红的火焰接连不断从写字楼的3楼迸出。 于肖肖的瞳孔一片殷红，殷红中倒映那名站在幕墙背后按下炸/弹开关，被火焰融为焦炭的可怜信徒。 定向引爆下，20多层的高楼失了支撑，倒向了人类想要让它倾斜的方位——困住清风的结界阵法所在。 阵法凝结的壁障内部可以抵御一只5星邪祟的频繁袭击，却无法承受外部倒下的物理碰撞。 -- 第156页 当高楼接触最外层的壁障后，一道巨大的裂纹从接触位置蔓延开来。 稍里面一层的壁障也出现了裂纹，但是裂纹的分布还是要较最外层小些的。 …… 在长老们的努力补救下，最里面一层的壁障勉强没有出现裂纹。但是，破开了一个针眼大的窟窿。 就是这么个比芝麻粒还要小的窟窿，帮助清风成功释放了足以控制在场所有人的精神力侵蚀。 “咔——” “咔——咔咔——” 巨大的灰色人影轻易掰碎了饼干罐的罐壁。 临时休息点内，那些先前被押送去另一个房间的信徒们纷纷挣脱天师们束缚，激动地趴在了大楼的玻璃墙壁上，虔诚地呼唤着被他们救出的真神，“太好了，清风大人……” “请看看我，清风大人……” “亲吻我的花印吧清风大人，让我回归您的怀抱……” 下一秒，他们的真神便如他们所愿化成了一阵腥风来到大楼前，一掌拍碎玻璃外壁，将他们尽数握在掌中，送入张开的血盆大口。 就在他即将松手，准备好接纳一切之际，却忽然看到自己的手上出现了一道本不该站在这个位置的黑色身影。 黑色身影开口，对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邪祟之所以是邪祟，就是背负着洗不清的罪孽。愿意去承认去接受是好事。” “但是就算曾经夺走过再多人的性命，也不代表现在有资格决定他人的死活……” “哪怕他们身上背负的罪孽比你还要重的多。” 这一刻，清风的眼神中有了一瞬间的迷茫，只恢复了30%意识的他并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你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会知道你真正的目的？”关于妖丹的分析报告书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于肖肖没有直接回答。 毕竟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说这些的时候，她等这次的抓捕机会可是等了三个多月。 “A，动手吧。” 赶在那群萧家长老赶到之前，结束这一切。 第67章 捕捉进度74% 烈日悬在头顶，炙烤着脚下的土地。 地面被烤至龟裂，裂纹纵横交错，犹如龟甲上的六边形花纹。 光秃秃的树干上，知了断断续续地叫完了生命尽头的最后几声，「啪嗒」坠地，后肢抽搐了两下，便成了这天地熔炉里的不知第几个牺牲品。 从地表升腾的热气扭曲着视线，于肖肖打从睁开眼后就一直在打量这幅荒芜的景色。 只是和以往视物不同，这一回，眼前的景色是上下颠倒过来的。 地在上，天在下。 “呃……”她瞥了一眼拴在脚上的麻绳。 此时的她正被倒吊在一座架子上，身边有人磨刀霍霍，似乎是准备把她给宰了。 “快动手吧，我要饿死了，就算是猫肉我也不挑。” “血也可以留下，来，拿桶装着。” 此时的她身份是黑猫瓜瓜，据APP所说似乎是和黑猫花花有血缘联系的亲外婆。 因为此前每次开局都挺正常的，所以于肖肖也没想到这次进入识海，一来就整了个杀猫现场。 她盯着磨刀石上那把锃亮的刀子，心中默念一句「告辞」，就想化作烟雾遁了。 化形的前一秒，一块石头划过她的视野，“咚！”地一声，砸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 被砸的地方很快鼓起一个大包。 “又是你这个混小子！”挨砸的村民很快反应过来，捂着鼓包怒气汹汹地看向一处。 视线尽头，一名意气风发的紫衫少年正站在枯树下，一手插在衣襟里，一手还在将石块不停地往空中抛起、接住、又抛起、又接住。 少年神态嚣张，笑着挑衅这群人，“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您三位，真是不好意思。穿得一身破烂还窝在那儿，我还以为是三条野狗呢——” “杜九！！”被称作野狗的三人显然和杜九早有嫌隙，一见着面，话都没说几句，立刻抄家伙追了上去。 “臭小子！给老子站住！” 三个人很快追着杜九跑远了。 “清风，快快快。”一名扎着包子头的小姑娘趁机猫腰从破屋后头转了出来。 她将倒吊着的于肖肖双手托起，心疼地摸了摸黑猫毛茸茸的脑袋，催促同她一道过来的清风跟上，“她好可怜，爪子都被绳子勒破了。清风你快救它。” 年少时的清风长得是一副乖巧清秀、岁月静好的模样，他依言照做，冒着蓝光的指尖在绳索上轻轻一点，绳子就立马断开了。 失了支撑，于肖肖掉进了杜小妹的怀里。 杜小妹连忙用外层裙摆将她包了包兜着，和清风沿小路鬼鬼祟祟地离开。 当裙摆重新摊开时，于肖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屋子里。 屋内的格局有些许眼熟。 杜小妹拿碗在靠窗的大水缸里捞了捞，舀半天才舀出薄薄的一层水。 “来，猫猫，喝水。”她将破碗放到于肖肖面前，满怀期待地观察着黑猫接下来的举动。 这幅模样，像极了幼儿园里被老师发糖的孩子，小心捂着把糖拿回家给妈妈吃，想要看到妈妈因为尝到这颗糖而开心的样子。 于肖肖低头嗅了嗅，发现这水都已经有一股子味了，碗底还漂了些水垢，显然在屋子里放了很久。 -- 第157页 考虑到现在是第一幅画《天灾》所在的时间点，这些水的价值可就比糖果要高得多了。 正思考着，屋子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杜九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 他回身将门反锁，同杜小妹并肩蹲下一起看猫。 “兄长，那三个人怎么样了？”杜小妹见杜九平安回来，面上的表情不自觉轻松许多，随即亮出自己袖子里的小粉拳，用凶恶的语气问道，“你有没有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居然连猫猫都吃，实在是太可恶了。” 杜小妹说这话时，于肖肖注意到杜九舔了舔嘴，把背后拔到一半的刀又收了回去，“当然教训过了，哈哈，哈哈哈……” 他起身走向柜子，和清风擦肩而过时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算了，清风，今晚继续啃树皮吧。”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篮子树皮，掀开覆盖在最上方的枯草和破布，跟菜市场买菜似的挑拣起来。 分明每个树皮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难吃，他却还能苦中作乐地自我打趣，“这个是桃树味的，这个是槐树味的，这个是杨树味的，今晚吃哪个好呢？” 清风摇了摇头，“我不吃，你们吃。” “妖怪不会饿，真好。”杜九从篮子里挑了块巴掌大的树皮，把靠芯部分比较嫩的部位割下来递给杜小妹，自己则啃起了最外面的硬皮部分。 他吃的很香，但是嚼着嚼着嘴角就渗出了血。 大概嚼了五六分钟，他便就着嘴里的血囫囵吞了下去，擦了擦嘴，问杜小妹，“这只猫怎么办？” 他说话的时候，于肖肖能看到他的口腔里都是破的。 “它好可爱……”杜小妹将于肖肖一把抱起，又蹭又闻，爱不释手，显然是想一直养着，“兄长，我能养着它吗？” 说着，扯了扯杜九的袖子，尾调带着股撒娇的意味。 虽然眼下条件不允许，但谁让杜九宠她呢，“养养养……” 屋内，兄妹二人借着只猫联络感情。 屋外，一群村民正浩浩荡荡地从窗户前路过。 他们的头上顶着托盘，托盘里盛放的不是猪头、鸡鸭、瓜果，而是两只野兔、一些鱼苗和山上采来的草菇。 于肖肖如同液体一般从杜小妹的怀里滑下，三两步跳到土炕上，两只前脚搭着窗框朝外头看去。 村民们已经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破庙里，庙的规模不大，一眼就能看到摆放在里头的龙王雕像。 他们将贡品奉上，依次排开虔诚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杜着于肖肖的样子靠在窗台上看了过去，冷笑一声，用嫌恶的语气说道，“不切实际，有这个拜神的功夫还不如迁徙出去。” “可浮世村的村民都很喜欢村子吧？应该不太可能会搬出去。”清风是个老实孩子，没能听出杜九语气里的嘲讽。 他虽是妖，但从小就被杜妈妈捡回来养着，心思单纯，没有邪祟该有的野性。 他一直将自己当成个人看待，除了杜九和杜小妹，村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后来杜妈妈过世，只留下这一间屋子，他便和杜九、杜小妹一起相依为命。 杜九是大哥，永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杜妈妈死后就是杜九一直在保护着他们，所以决定交给杜九来做总没错，他说的话几乎都是对的。 清风对他很是放心。 “就是不知变通。”针对清风发表的言论，杜九又嘲了一句。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讨厌这座村子里的人了。 于肖肖通过三人的交谈大致揣摩出了他们的性格，也没加入进去，而是趴在窗边继续看着村民在破庙前跳大神。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他们就点了丛篝火继续跳。 于肖肖看着这一幕诡异的景色，知道自己选择的时间点对了。 是她指定APP把自己送来这时候的，目的就是为了溯源。 她必须要通过插手清风、杜九和杜小妹三人各自的人生重大转折，阻碍杜九构筑信仰，阻止清风变为「神明」，从而避免杜小妹的死亡。 唯有如此，清风才不会走向自我毁灭，捕捉任务才有成功的可能。 “哈——” 杜小妹坐在炕边伸了个懒腰，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群村民每晚这么折腾，打了个哈欠，拎起被角就想躺下睡了。 杜九替她掖好被子，继续默默地打量窗外。 少年心事深沉，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这些害死了母亲的人。 不一会儿，杜小妹浅浅的鼾声传来。 杜九垂眸看了一眼她的睡颜，眼神变得柔和。他起身走去水缸边背起个篓子，又将一包镰刀、锄头、捕兽夹之类的工具甩给清风。 看他二人这架势，似乎是准备晚上出去打猎。 想想也对，这鬼地方白天这么热，也只有傍晚才凉快些。动物也不是傻子，这时候出来才是明智之选。 “上午我去山上看了，靠近村子这片的东西都被这群愚民挖光了，想要采到新鲜的食物就只能走得更深一点。” 杜九一边绑着护手，一边和清风讨论着今夜的目的地，“深处人迹罕至，我先前走进过一次，没走远，但是捡到了猿猴落下的果子。那些猿猴可胖了，所以我猜深山里面应该可以找到能吃的菌类，有苔藓的话还能挖点回来储存水分。” -- 第158页 “对了，还要带上水袋。” “如果能猎到兔子的话就更好了。” “可是……”清风听到要去深山，表现得有些犹豫，“村民都说山里面有吃人的妖怪。” “我打不过不是还有你吗？”杜九不以为然，起身拍了拍清风，示意他可以走了，“你很强的，自信点。” 清风嗫嚅一阵，似乎还想劝说，旋即意识到杜九是不会听的，便又只好放弃。 既然劝不动，就只能默默保护了。 他留了道分/身下来看家，同时照看睡梦中的杜小妹。 直到确认屋门锁好，这才同杜九一起出了远门。 …… 半道上，杜九发现背上的篓子有点儿沉，而且还会动。 他掀开布盖一看，发现黑猫瓜瓜这家伙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 她的毛色与夜色很衬，窝在那儿不动的话，一时半会还真发现不了。 杜九盯着那两颗镶嵌在煤堆上的无辜大眼睛，有些无可奈何。 丢是丢不得，眼下路都走一半了，重新送回家又太耽误事，只能一起带着上山了。 …… 很快，他们抵达了山里。 杜九事先有踩过点，熟门熟路地领着清风沿樵夫常走的柴道走了半个多小时。 在撞见一条分岔道后，又选择了右侧那条一看便知很久没人走过的小路深入进去。 山中寂静，暮色之中危险四伏。 杜九举着个火把在前领路。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景色中的草木渐渐由枯黄变得绿意盎然。 似乎就在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山的深处。 清风亲眼见证着景色的变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于肖肖知道清风此时在想什么。 因为这里，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山的深处，而是某只4星或以上邪祟展开的领域。 领域内生机勃勃、物资丰富，是邪祟为吸引外界生灵造访而刻意设下的陷阱。 来到这里采集的生灵，从来没有能活着将资源带出去的福分。 “喂！清风！你看是蘑菇！”杜九对此地的危险浑然不觉，举着火把便翻找起来。 很快，他在松树下的苔藓里找到了几颗黄褐色的鸡枞，“好香，可以带回去煲汤了！” 清风勉强笑了两下，不但没有开口劝杜九回去，反而帮着他一道布置起了抓野兔的陷阱。 这么看来，清风是判断自己可以对付得了这只邪祟的咯？ 于肖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清风两眼，收回了投在他身上的视线，继续看杜九干活。 或许是因为真的生活在饥荒之中，杜九不仅觅食的样子十分努力，对待食物的态度虔诚，就连找到食物后的欣喜也异常纯粹。 纯粹到让人只是看着，便能对他此时的幸福与满足感同身受。 这比在现世里隔着屏幕收看山野直播要有趣得多。 …… 23点左右，杜九找到了一株长着野果的果树，果子很甜，他一边尝一边采，很快摘满了大半个篓子。 0点左右，他在路过一片灌木丛时听到了水声，沿水声找到了一条隐蔽的小溪，不仅拿水袋灌了满满三袋清水，还顺便洗了个久违的澡。 1点，他在泡澡中途发现溪里有鱼有虾，立刻喊清风一起过来帮忙抓些。 2点，他在溪对岸的竹林里见到了冒尖的笋子，用锄头挖了整整四颗，每颗都比小臂要粗要壮。 3点，他们带着满满一背篓的收获折返，发现来时布下的陷阱居然夹着了一只胖乎乎的灰野兔。 这下明天可以烤肉吃了！ …… 4点，杜九掂了掂沉甸甸的背篓，提着绑好的野兔准备和清风一道沿来时的路回去。 他步履蹒跚，走得略微有些吃力。 清风看到他的手臂已经鼓起了青筋，便主动伸手，准备替他分担一些。 结果他的手刚一伸过去，一堆黏糊糊的液体便从头顶落了下来。 液体砸在了他们身侧的灌木丛上，像坨史莱姆一样软趴趴地朝四周扩散，很快就将灌木裹成了个凝胶标本。 液体本身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 不多时，「啪嗒」，又落下一坨。 杜九觉得古怪，沿着液体落下的轨迹，仰头朝上看去。 下一秒，他就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混沌的夜色之中，看到了一只通体幽蓝的猿猴形妖兽。 妖兽正趴在枝干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人流口水…… 第68章 捕捉进度86% 猿猴形的邪祟从枝头跃起，直接扑向了惊魂未定的杜九。 杜九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邪祟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猿猴伸出胳膊马上就能抓到他的时候，杜九脸上表情倏然一变，露出一副「你中计了」的笑容，“清风。” 一缕带着浅香的夜风掠过，清风横在了杜九与邪祟之间。 这个时间点的清风尚且青涩，施展术法时还需要结印，于肖肖便看着他的力量在经络中涌动，隐藏在皮肤下的回乡草花纹迅速浮上表皮。 花印绽放，花芯部分飘出细碎的粉尘，钻入邪祟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 眼看巨爪即将落到二人身上，下一秒，猿猴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忌惮的东西，自行收回胳膊，匆忙与清风拉开距离。 -- 第159页 在它的眼中，清风和杜九已经不再是人形。他们变成了两只在它小时候曾险些取它性命的巨蟒形邪祟。 它对这些巨蟒有着巨大的心理阴影。 猿猴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蓄了两颗水球砸向巨蟒。巨蟒却毫发无伤。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促使着它转身逃跑，边跑边回过头去看巨蟒有没有追上。 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巨蟒不仅追了上来，还缠住了它的脚踝。 它摔了一跤，慌乱之中试图将巨蟒从身上扯下来，可是巨蟒的力气比它的气力要大出很多，不一会儿便缠住了它的脖子…… 猿猴形的邪祟死了。 它是被自己给掐死的。 清风看着猿猴不再挣扎，停下施术，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显得更加苍白。 在杜九的搀扶下，他调整了一番呼吸，压住因为力量使用过度而翻起的呕吐欲望。 不多时，他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打算走去邪祟的尸体旁回收自己的战利品。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那只小黑猫居然比自己先一步到达了尸体旁边。 “你也知道它的丹田里会有妖丹？”清风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柴刀，对着猿猴的腹部劈了下去，泛着蓝光的液体不停地从伤口里涌出。 于肖肖装猫不答，只是坐在一旁看戏。 清风看她这副样子，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将手从伤口伸了进去，掏了掏，一握、一扯、一拽，拳头又收了回来。 摊开掌心，幽蓝的血渍之中躺着一颗光华流转的妖丹。 于肖肖看着这颗妖丹的样子，回想起APP之前对黯淡妖丹的分析报告，二者应该是一样东西了。 “这妖丹有什么用吗？”杜九长这么大没接触过除清风以外的邪祟。 在他看来，这也就是颗华而不实的珠子，用来送给小妹似乎还凑合。 清风托着珠子反复打量，根据刚才妖兽的招式分析推测道，“是水系的妖丹，里面的妖力可以凝水，操作得当的话，说不定还能祈雨。” “哦，祈雨啊……”杜九心里还在盘算着该用什么方式将这颗珠子送给杜小妹，听得有些不大走心。 说完以后才后知后觉刚才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词汇，“等等，你刚说什么？” “祈雨？？” …… 杜小妹从梦中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这种味道只在遥远的记忆里有所保留，这些年也只出现在梦中。 她觉得自己似乎还没睡醒，提起被子将头一盖又准备睡下了。 “小妹，别睡了，起来喝蘑菇鲫鱼汤啊。”杜九看着睡糊涂的杜小妹，发出了无奈的笑声，“还有烤兔肉，野果……” 杜小妹踩着草鞋，拖着沉重的身子朝桌边走去，脑子里还有些混沌，“这个梦好真实……” “别梦啊梦的了，是真的。”杜九用勺往碗里盛了一大条鱼，又舀了五六颗蘑菇，把热乎的汤碗放到睡眼朦胧的杜小妹面前。 杜小妹双手捧碗抿了一口。 一口下去，原本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逐渐放大、放大、再放大。 “这、这、这、这……”她的嗓音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碗里的汤，又抬起头看向清风和杜九，眼角变得湿润起来，“这是真的？” “是真的，兄长何时骗过你？快吃吧。”杜九又拿另一只碗给杜小妹掰了条大兔腿，放到她跟前。 做完这些，他才自己拿起筷子，对清风说，“你也尝尝？现在不缺食物了。” 直到听到最后几个字，一直望着菜肴发呆的清风才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个蘑菇送进嘴里。 热乎乎的食物带着它本身的香气，佐以鱼肉增色，顺着喉管滑入胃里，温暖了整个胸腔。 他嚼着嚼着便想起了杜妈妈做菜的味道，鼻头一酸。 可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他便又强忍着咽了回去。 一顿下来酒足饭饱，每个盘子里的菜都被扫空，只有于肖肖碗里的鲫鱼吃之前是半条，吃之后还是半条。 虽然杜九做的菜确实很好吃，但架不住她不爱吃鱼，特别还是这种刺多的鱼。 为了防止杜小妹劝她继续吃，她就干脆赶在剩菜被他们发现之前，先走去角落里装睡了。 “吃也吃饱了，是该商量正事了。”直到这时，杜九才从衣襟里掏出那个水润的妖丹，“清风，小妹，你们往后还想吃饱饭吗？” 杜小妹的注意力从漂亮珠子上收了回来，没有悬念地点了点头，“想。” 清风的立场是随着他二人来的，既然他们都想，那自己也想，“想。” “那……我们来造神吧。” 杜九此话一出，装睡的于肖肖忍不住睁开了一只眼睛。 杜小妹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重复道，“枣……笋？是什么菜名吗？” 但是清风懂了，他没有开口反对。 “是造神，创造一个能够庇护我们，只属于我们的神。” …… 杜九口中的造神是一个漫长的计划。 当晚，于肖肖就看到他孤身一人走去破庙，从破庙背后结满蛛网的仓库里找到一条废弃的舞龙外套，外套的绒毛缝隙里淤着厚厚的灰，占比最多的布料上则满是老鼠啃出的窟窿。 -- 第160页 他把这玩意捡回了家，让杜小妹没事的时候拿针线补补。 之后他又将两条鱼打包，匿在夜色中去了药铺，换了几副滋补药回来。 药拿回来后，他当场将几包一并拆开，只从杂七杂八的药材里挑拣一种被切成小段，和萝卜干似的木头。 这木头叫做露柴，入药可清肺止咳滋阴，碾成粉做香料的话，也能散发犹如清晨露水般的好闻香味。 但因为纯露柴烧起来时烟雾很大，所以一般都会和其它香料一起调和制香。 于肖肖看着杜九准备的这些东西，分别对应了日后他揭发清风的三样证据：妖丹、舞龙的外套、药铺的账簿。 如此一来，杜九的造神思路其实就很明晰了。 “今夜我便将这些愚民召到庙里去，小妹你与清风就躲在那龙王像后头，人到齐了就将药粉洒进火里，烧起雾先。” “起雾后，你们便在火盆跟前舞龙，让这些家伙见识见识「龙」真正的样子。” 隔日一整天，杜九都在给清风和杜小妹温习自己的计划，“届时肯定有人不会轻信，倘若有人提出怀疑，你们就听我指挥，我若说可以降雨，清风你便用妖丹祈一场雨来。” “雨都来了，还能不信是神迹吗？” “可是……”就算杜小妹记住了计划，也不明白自家兄长这么弯弯绕绕的目的是什么，“村民原本就是信龙王的吧？就算以龙王的名义让他们送上贡品，那也只能放在庙里，我们没法吃呀。” 夜里偷偷去拿吗？会被发现的吧？ 杜九摇了摇头，同她细说自己的思路，“非也。现在村子里并非人人都信龙王，比如我，比如你，比如清风，因为这家伙到现在一场雨都没下过，就算世上真的有龙，既然见死不救，我也不承认他是个神。” “相信村里远超一半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借以龙王之名，以附身为由，让清风成为那个被龙王附身的「神」。” “之后清风再降几场雨，巩固他的信仰，我再传播传播「神明的旨意」，让村民对神深信不疑。” “清风你得到信仰以后应该就会变强吧？” 杜九说到这里，严肃地拍了拍清风的胳膊，委他以重任，“到时候请你务必最先修习祈雨之术，这样一来就算妖丹失去了效果，只要有你在，雨便不会停下。” “我们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食物，不至于饿肚子。” 说到这里，杜九抬起头与清风对视，一向脾性顽劣如他，此刻眼中竟是盛满了认真。 清风看着这双眼睛，透过桃花状的轮廓想起了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杜妈妈。 他们的杜妈妈，就是一日在给孩子采摘野果果腹的路上，半道发病，倒地不起。 听说当时周围围观的村民并不少，但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杜妈妈最后就这样死了，他们找到尸体的时候，果子也不知被谁给拿走了。 三个孩子抱在一起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哭完了，肚子还是会饿。 为了珍视的家人不再离开自己，再小的孩子也要逼着自己成长。哪怕长成了一副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的样子…… …… 当夜，杜九践行了自己的计划。 他去村中游说一圈，以「神明的旨意」为由，让村民们去神庙集合。 信神者自然早早就去了，不信神的村民则将信将疑，“真能有神？笑话。杜九老子警告你，敢拿这事骗我，回头老子就把你给撕了。” 杜九心中到底是有些怕的，怕在这么多双眼睛的凝视下被当众戳穿。 到时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就是会累的小妹还有清风跟自己一起倒霉。 可同样的，收益与风险相伴相生，自己既然想让三人后半生衣食无忧，那么此时就必须要赌一把。 “真的有神啊，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面带微笑，自信满满地说道。 夜半，祠堂。 烟雾缭绕，龙影飞舞。 绝大多数的村民都跪倒在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那一部分仍还站着的，也无一不是面露惊愕。 墙上的龙影高声喊道，“吾途经此地，感受到了尔等的诚意，决定顺应尔等的愿望来到这座村庄，只要尔等崇拜本尊，本尊就可让尔等得到幸福。” 这时还是有理智的村民的。 理智的村民试探着问道，“龙王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天空一道惊雷，“哗啦啦。”便下起雨来。 久旱逢甘霖，下在了神明出现的时间点，再扯巧合和谎言便说不过去了。 那些疑似有人装神弄鬼的村民走出庙去淋了一圈，一个个浑身湿透地折了回来，「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彻底服了。 “敢问大人会在村中逗留多长时间？我等好准备宴席。”说话的是村子里最有威望的男性，这个时间点的村长。 他说准备宴席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探出神明逗留的时间，再以此为话题恳求神明多留些日子、多降些雨水。 “吾，不打算走了。”伪装神明说话的人正是杜九。 此时的他正被「神明」要求站在远离人群的阴影里，看起来就像是维持神与村庄联系的使者，“因此，吾会在你们之中选择一个人附身，他将成为吾在人间行动的容器……” -- 第161页 村长没有想到惊喜会来的这么突然，神明居然要一直留下来？ 这是苦尽甘来，村子转运了？ 他忙不迭追问，生怕神明转头就改变主意，“敢问神明大人对容器可有要求？老朽可为您挑选一二。” “还是说，您就打算用杜九的身子了？” “原来他名为杜九？不可，他天资不足，吾的容器，当然是要根骨更加清奇，天资更加聪颖之辈……” 杜九为了造神，牺牲小我自贬了一通。 一边贬着，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藏在神像背后的清风，让他提前去村民里站着，准备好一会喊他的名字。 清风点了点头，照杜九说的化成了一道风，掠去了人群的最后一排。 破庙的屋顶上有一块年久失修的破洞，于肖肖就站在破洞周围，看完了闹剧的全程。此时的她很想来一瓶橘子汽水外加焦糖口味的爆米花。 今夜这场闹剧过后，清风应该就会成为真正的「神明」了。 这是一轮重要的转折。 可再重要，于肖肖也暂不考虑从这里插手。 因为插手的越早，往后的变数就越大越难以预料，如果因为自己的干预清风最后不当神了，前提条件都改了，那鬼知道后面的就算祭典成功举办还作不作数呢？ 这是最后一次捕捉机会了，她得做得尽可能稳妥一些。 “神明告诉我说，他附身的人选是……” 庙里，杜九合上双眼，假意聆听了一会脑海中并不存在的神明发言。半晌，开口向村民们宣告。 庙外的雨已经停了，高温加潮湿是蚊虫的温床。 于肖肖一边看戏一边摇晃尾巴驱赶周围那群「嗡嗡嗡」的蚊子，结果到头来越赶越多。 现世世界里，化身邪祟的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蚊子骚扰过了，以至于她都已经忘了这个讨厌的虫子居然拥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干旱缺水成这样的天灾都没把它们全部neng死。 这窝蚊子在她的耳边嗡嗡直叫，赶都赶不走，实在吵闹。 驱赶到最后，她忍不住一挥爪子，唤出阴影将它们都给吞了。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只是轻轻地挥了一下爪子，身体稍微动了那么一动，脚下瓦片的受力点便不对了。 本就摇摇欲坠的窟窿口子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附身的人选是，清……” 杜九刚要报出清风的名字，一个黑不溜秋的影子就连带着一堆破瓦和土块掉了下来，砸在了供台上。 于肖肖「嘭」地散成一团黑雾，不一会儿又重新凝聚，变回了一只黑猫的样子。 她从打翻的香炉灰里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旋即意识到庙里正有几百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杜九表情愣怔，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畜生！竟敢打翻神明的贡品！” “宰了它！向神明大人谢罪！” 村民们一脸暴怒，要杀了毁坏仪式的黑猫。 杜小妹认出了浑身是灰的瓜瓜，知道这小家伙闯大祸了！ 有些村民已经抄起棍棒，准备当场打死这只亵渎神明的畜生。 在他们看来，天灾维持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要熬到头了，神明马上就要宣布大赦村子了，结果这灾星、这个畜生！居然敢踢翻了神明大人的贡品！ 一向高高在上的神明怎可能会受得了这等侮辱？ 神明大人会不会生气？生气了是不是就走了？走了以后村子该怎么办？ 马上就要攀上天宫的他们眨眼就被打落回十八层地狱，换谁在绝望中苦熬这么多年，遇上这种大喜大悲不会发疯。 “杀了它！” “老子要杀了它！” “啊啊啊！！” 村民们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失去理智，误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小妹急中生智，强压住对这群村民的恐惧，趁乱跑回到人群里，又从人群中挤出，走到供案跟前抱起黑猫，将之高举着说道，“你们误会了！这就是神明大人啊！” “怎可能！神明大人怎会屈尊附身在一只畜生身上！” “你莫诓我，神明大人方才分明是说要选个根骨清奇的人的！” “杜小妹，这猫是你养的吧？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救它。我告诉你，你养的猫闯大祸了！等老子杀了它以后你也别想跑！” 杜小妹忐忑地看了看杜九和清风，似乎不知该怎么办了。 杜九开口想要帮她解围，但是被打扰了仪式的村民正在气头上，更有人在带节奏说，“杜九现在没你事了，你也别想趁乱救你妹妹。刚才这猫打翻了贡品，神明大人说不准都被气走了，你接下来想胡诌什么都行。” “杜小妹，你说这猫是神明……” “呵，证据呢？” “对啊，证据呢！” “烦透了，这猫用脚想也不可能是神，你们别拦着老子，老子要宰了它！” 杜小妹害怕地退后了几步，知道这回恐怕要栽了。 杜九正被人盯着呢，也没法帮自己开脱，难道只能求助清风了吗？ 对啊，让清风用幻术就好了…… 清风显然也是这么打算的，不待杜小妹向他投来求救的眼神，皮肤上的回乡草花纹就已在缓缓浮现…… 身为被拯救对象的于肖肖心情有些复杂。 -- 第162页 她倒是不怕死，也不觉得这些村民有本事杀自己，她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脚下的那片瓦会塌呢？ 如果按照她的推算的话，那片瓦是完全可以承受自己三只脚的压力的…… 是自己推算失误了？ 不应该啊，自己现在分明已经习惯带入猫的身份来进行验算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问题的话，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她细细思索，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可能性…… 那就是…… ……作为识海主人的清风的意识很有可能正在暗中窥探着这处，是他刻意弄碎了那片瓦。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话，那么他的目的应该就是想用一个不会暴露的方式强行让自己插足杜九的计划，介入到这场构筑神明的闹剧中来。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给自己捣乱，不让自己顺利地完成任务？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在，毕竟就算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但通常来说，要想让一个人失败，一直给他使绊子就够了。 现在眼前的场面如他所愿一片混乱，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放任事态发展下去的话会怎么样？ 少年清风才动用妖丹祈了一场雨，只凭他现在的力量想要干预这么多人的意识是不可能的。 最差最差的结果，那就是到头来还有一大半人没有被他控制。 他们发现了清风脸上的花印，意识到他是个妖怪，又觉得杜小妹的猫破坏了仪式，作为饲主的杜小妹会受连带责任。 清风是妖，杜小妹戴罪，那么杜九肯定也跑不掉…… 这样一来还谈什么构筑神明、举办祭典？全完了呀！ 于肖肖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结局出现。 她连忙思考补救的办法。 随后她便意识到，其实眼下就有一个很简单的补救方法啊…… 村民们不是要神明吗？他们不是要证据吗？ 那自己给他们神明，给他们证据不就行了。 “你们想要什么本尊说什么？”确定好补救措施，于肖肖立刻抛弃黑猫的身份，开口说了人话。 抱着她的杜小妹听到头顶飘来了一道从未听过的女人的声音，连忙将她放了下来，看了看于肖肖的嘴，又回过头去看了看杜九。 杜九也是一脸错愕，不过他此时看的人是清风。 清风则更是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清状况。 说时迟那时快，杜九连忙反应过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要弄清刚才究竟是谁在说话，而是要救小妹啊！ 他抓住机会，趁势指着黑猫说道，“你们刚才听到了吗？神明大人开口说话了，这就是神明大人！” “大人附身在了黑猫的身上！” “可……为什么？”村民们无法相信，高贵的神明大人为什么会放弃大把的人选，最后附身在一只野猫的身上。 杜小妹立刻意会了自家兄长的意思，为了救下猫咪，她也只能跟着一起演，“因为我们都不符合神明大人的期望。” “但是最后神明大人还是留下来了，哪怕附身在一只黑猫的身上，他也愿意留下来一直庇护着我们！” 说着，她又将黑猫重新高举起来，大声喊道，“神明大人！” 于肖肖没有感情地从嗓子里挤出了两声来附和，“对，我留下来了。” “继续庇护你们。” 村民听出了这确实不是猫咪能够发出的声音，而且他们是亲眼看着这些话从猫咪的嘴里蹦出来的，当即确信了黑猫的神明身份。 他们一改面上的狠戾之色，纷纷丢下棍棒朝她跪拜，“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请原谅我们无礼的举动！” “神明大人！我愿意赎罪，只要您愿意一直留在这里。” “神明大人……” 村民们拜得虔诚，于肖肖心中却是一片凌乱。 现在，虽然暂时是补救上了，但这么一来自己拿了清风的剧本，清风都不是神了，继续按流程走下去的话，任务真的还能顺利完成吗？ 第69章 捕捉进度98% 确认神明附身人选的当夜，众人在破庙里讨论到了很晚。 讨论的后续就是破庙由杜九负责带人翻修，神明还是暂且交由杜小妹照看住在杜九家里，平日供奉不需要特殊的仪式，也不需要人侍奉。 “神明喜静，没事不要打扰，这一点希望大家牢牢记住。”这句话是于肖肖特意托杜九说的，因为她确实不喜欢有东西在耳边一直叽叽喳喳。 崇神拜神的人是什么姿态，她早在上一次的捕捉经历中就已经见过，简直比现世中的追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习惯未雨绸缪，这个习惯理论上可以为她规避不少麻烦。 可是这一次，在这些浮世村村民的身上，未雨绸缪却没起到多大作用。 杜小妹刚带着于肖肖回家，屋子门口便齐刷刷跪倒了五六个人。 他们一个个面带愁容，见到杜小妹开门带猫出来，纷纷磕头哀求，“神明大人，我的孩子快要病死了，求您救救他吧，我们家只有这个一个孩子啊……” 余下的几个村民似乎都是这名孩子的亲人，一个个帮着恳求。 于肖肖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回过头去问清风，“我初来乍到，对村中人品性不甚了解，该救与否，你等替我把把关？” -- 第163页 说是把关，其实于肖肖只是想要把决定权抛回给清风。 清风没想到神明会向自己咨询。 他抬起头认真地打量起那些村民的脸，认出了其中几名壮汉曾在灾荒时节为了食物与其他村民打过架，当时闹得还挺大的，差点弄出人命。 于肖肖见清风有些犹豫，便对他们说，“先外面候着吧，救与不救，本尊听过以后再行定夺。” “那我们要等多久？”话刚问出口，孩子的母亲便后悔了。 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发言是在催促神明，听起来有些不大尊敬。 可……孩子实在是病的太重了，郎中都没有办法。时间紧迫，一线生机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着急。 “一炷香后给你们答复。”屋门合上，于肖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回到屋中，清风和杜小妹并没有立刻告诉于肖肖关于门口那五六人的事。 他二人皆是面色复杂，似乎就于肖肖能开口说人话这事有些难以接受。至于杜九，还在破庙中善后没有回来。 “猫猫，你真的是神吗？”杜小妹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于肖肖也很直接地告诉她，“不是。但粗略划分的话，我和清风或许是同类。” 此话一出，杜小妹立刻看了清风一眼，了悟了，“那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她指的是造神这件事。 于肖肖为了任务，当然会帮他们。 得了肯定的回答，知道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杜小妹松了一口气，“太好了。那我告诉你门口那些人的事吧……” 杜小妹很快就把所知晓的关于那家人的事给托了出来。 说到底，就是户普通人家，既没有良善慷慨之举，也没做过烧杀的勾当，最大的恶行就是之前怕孩子饿死偷抢了一户人家的干粮。 这种行为在这个饥荒年代十分常见。 “救吗？”于肖肖又一次问杜九。 杜九自从杜小妹开口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当摆设，听到于肖肖这么问，便「嗯」了一声，“我觉得可以救。” “因为你是回乡草化形的花妖，而回乡草的功效侧重净化，所以你就可以宽恕一切的罪孽吗？” 于肖肖的这番话在此时的清风听来有些没头没尾，因为她确实也不是说给眼前的清风听的。 眼前的清风张了张嘴，没有想到这位同类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看穿了自己的原型。 他有一种错觉，就是黑猫刚才说的这番话，是隔着自己在对另外一个人说。 “既然你要救，那便去救吧。”黑猫的想法似乎有些反复无常。 清风便跟着于肖肖、杜小妹以及前方带路的五六个人，来到了村民的家中。 推门而入，榻上的孩子面容消瘦，脸色蜡黄，额头上放了片叠的四四方方的白布，出气已经比进气要多了。 于肖肖让那些大人都待在门外，指着榻上的孩子对清风说，“喏，救吧。” 清风，“？” 你是神，不该是你来救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清风也是个实打实的好脾气，他有能力救的他便去救。 一道冷光凝于指尖，轻轻地从孩子的额角拂过，原本还要死不活的孩子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辅助+奶妈实锤了。 于肖肖看着清风救人这幕，可以想象得出很多年前在他背负神明名号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能救尽救的。 神明的塑造需要前期大量的积累信仰，而信仰的诞生便来自于完成的点滴请愿之中。 于肖肖对现世清风出现在R市的事始终抱有一个猜测。而现在，就是验证猜测是否正确的时候了。 …… 自打孩子被神明救活的事情传出去，便有越来越多的村民跪到了杜家的屋门口，有来求给姻缘牵线搭桥的，有来求给出生孩子赐名的，有来求让明年庄稼丰收的…… 乱七八糟，应有尽有。 杜九每天出门便看到自家门口乌泱泱跪了一大片，看得心烦，就加紧催促工人翻新破庙。 一个月后，破庙成功翻新，面积扩大到了原来的五六倍。 杜九在其中一块区域的柱子上来回牵了些绳，又在功德箱旁放了些布条，便让这些成天扰人清静的家伙们转道去庙里祈愿。 “一个愿望五文钱。你们这么多人祈愿，神明忙也忙不过来，能自己办的便自己办了，别整天就知道混吃等死。” “还有，早跟你们说了，神明大人喜清净。你们整日哭丧一样在这嚎，当心惹得神明大人不满，明儿就回去了。” 杜九这番话确实好使，被这么一刺激，加上新庙气派，请愿的村民便纷纷转道去了庙里。 于肖肖每日隔着窗户看着庙里络绎不绝的参拜人群，心情十分复杂。 因为早在竣工之前，她就有幸被杜九请去了庙的最深处参观。 其实早在现世，于肖肖就已经在参观水下古镇时来到过庙里几次，对庙里的布置还是印象挺深的。之所以再来，也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细节。 然后她就意外地看到，那本该摆放在贡品台后的、高耸、精致的神明石像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类似三角饭团形状、看起来带着诡异萌感的猫猫蹲坐像。 于肖肖的头顶浮起一排问号。 杜九解释说，“这是小妹的提议。” -- 第164页 “毕竟我等也没见过您的真身，不敢贸然揣测，仿着您此时的模样雕刻最为合适。 若是您愿意在我等面前显露真身的话，我便寻雕工再雕一个，几个月后再换回来，您意下如何？” 于肖肖才不信杜九这番言论，要是愿意雕真身的话他早开口问了，至于拖到现在？呵，妹控真是不讲道理。 不过那些村民却对杜九的言论很是信服，也觉得这个三角饭团雕像非常适合参拜。 无法理解他们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于肖肖终于悟了：难怪这些村民最后会被神明言论自我洗脑，病入膏肓，弄出那种疯狂的祭祀来。 都是智商和教育不够惹的祸。 …… 信仰在每日蹭清风做任务的过程中一点一滴积累，在这一过程中，于肖肖注意到杜九做了一件事情。 他找到了最为信任，也是对神明表现得最为虔诚的十个人，告诉他们，“隔壁村有人觉得浮世村的神明是假的，不但私下辱骂，还在街头大肆分发丑化的猫猫神画像。” 这个言论一经放出，立马遍地开花，在村民中传开。 杜九是借题发挥，无风不起浪，很快便有村民真的找到了隔壁村去，与侮辱猫猫神的人争执起来。 吵着吵着，双方大打出手。 打着打着，浮世村渐渐落了下风。 这时候杜九便带着于肖肖和清风出现，不需要于肖肖动手，清风一个精神系控制便把对面全都无伤解决了。 当然浮世村的村民都不知道是清风做的，功劳被他自愿归到了于肖肖头上。 村民们看向于肖肖的神情更崇拜了一些。 再往后，一旦哪个村子出现了对神明不好的声音，风声传回浮世村，那就是哪怕千里万里，村民也要奔上门去讨债，不惜一切手段，只为守护自家神明的名声。 他们丝毫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一种来源于信仰与崇拜的狂热与冲动完全渗透了他们的灵魂。 只有于肖肖意识到，杜九的手段，怎么和现世娱乐圈经纪公司的虐粉那么像呢？ 先塑一尊神，养几个粉头，再培育一批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干/死对家的粉丝…… 她于肖肖虽然对这个领域不是很懂，但拜长期逛热搜所赐，对这个圈子的战斗力有所耳闻。 原来他清风，也算是一名古代的流量爱豆咯？ …… 往后一段时间，杜九的虐粉固粉手段在变本加厉，所谓祭典也在这段时间里应运而生，拟定出了一个大致的草案。 于肖肖看着面前那写满了几个卷轴的草案，内容简直比当初第一次捕捉时看到的正式版还要恐怖，是那种放出来就会被打马赛克的恐怖。 古人的原始与奔放令于肖肖感慨，但在亲眼见证了杜九的造神手段以后，她对现世清风的所作所为的推测便更加笃定了。 她有些想找清风谈谈，不是现在这个尚且单纯的少年清风。 但是现世清风的意识在少年清风身上没有苏醒的迹象，试探也试探不出结果，令于肖肖都不禁怀疑那日从瓦上坠落会不会真的只是自己脚滑。 等等，该不会这家伙，又是准备等到祭典那一天再搞事吧？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清风这家伙，可以说是于肖肖这么多年来遇上的很有实力的对手，是可以排的上心目中前五的那种。 他的难对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精神系，你捉摸不透他，他却可以轻易看穿你。他本人又是不温不火的性子，随随便便就能熬死你。 像这样的对手，出奇制胜是赢不了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精神与心一脉同源。有时候话疗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又为什么会有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呢？ “清风啊……”于肖肖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少年清风。 他此时正在认认真真地阅读杜九送来的祭典草案，虽然里面记载的内容令他感到不适，但既然杜九让他选，他便认认真真地选。 听到神明呼唤自己的名字，清风抬起头来，“神明大人？” “别看了，陪我出去散散心。”于肖肖不由分说地跳下桌子就要出门，像是清风这样的乖小孩是肯定会跟上来的。 眼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挑的了，长大后的叛逆清风又不出现，祭典又被提上日程，抓住一切机会破局才是上策。 管它此时的清风听不听得懂，反正那个大清风如果醒着的话，肯定正藏在什么地方偷听着。 “清风，我问你个问题。”于肖肖走在街上，街道两旁看到她的村民无一不当街跪拜，正常的生活和生意都因为她的出现短暂地停滞了一会。 通过这段时间的神明剧本，她在清风的位置上亲身感受到了神明的不好当。 况且这是眼下是祭典还没出现。 要是祭典出现了，那些马赛克项目被允许通过，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被牵连丧命，自己还要笑嘻嘻地称赞那些凶手，与他们朝夕相处…… ……难怪长大后的清风会没事就在河边钓鱼。 “如果现在，神明不是我，而是你，你看着杜九送过来的那些草案，会怎么做？”于肖肖其实能猜到清风的答案。 “我听杜九的。”乖孩子式的标准回答。 “那你觉得草案写的对吗？” -- 第165页 “不对。” “那如果在你的默许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祭典、因为你而死去，你会怎么做？” 于肖肖回过头去，平静地凝视着清风的脸，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表情。 但是清风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便低声说道，“会很难受……” “仅此而已吗？”于肖肖继续试探，“不会考虑改变些什么？” 清风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重，“这是为了杜九和小妹……” “那假如有一天，死去的是小妹呢？” 清风停下了脚步，“不会的。” 但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我是说假如……” 二人走着走着，来到了村子外围。 绕湖而生的回乡草一个个擎着花苞，风一吹过，摇摇晃晃。 草木摩挲声入耳，令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清风眺望湖面，用一如既往平和且轻的语调说道，“我大概会恨所有人，但我更恨导致这一切发生的自己。” 当神明是为了让杜九和小妹过得幸福，如果这一行为间接害得最重视的人死去，那一切都本末倒置了。 “因为憎恨自己，所以就摧毁以自己为中心的信仰？”于肖肖明知故问。 “嗯。” “原来如此……那你口中的「所有人」指的是这世上全部的人类，还是推动这一切后果产生的浮世村村民呢？” “大概只是后者吧。” 温柔是一种褒义的说法，清风这样性格的存在注定憎恨不了其他人。 将有所罪孽揽在自己的头上是他最终选择的报复方式。 他带着背负血债的村庄沉没在了湖里，不愿从梦中醒来的村民追随着信仰成为了溺死在湖底的游鱼。 而那些逃过一劫的村民在外界繁衍生息，继续给他们的后人灌输神明的伟绩。 刻在灵魂里的花印代代相传，诅咒注定了每一个流着浮世村血液的身躯都将魂归故里。 直到现在，人类社会中还有很多的信仰者伪装生活，期待着有朝一日将他们的神明拯救出来，或是等到暮年归去。 从封印里走出的神明却在漫天红雨之下犹如死神一般，嗅着花印的气息，前往有村民后人所在的城市收割他们的灵魂。 …… 以上这些，都是于肖肖基于这段时间的经历联系清风刚才的回答推断出的前因后果。 如果确实成立的话，那么其实要挟清风的把柄就很明显了…… 不过还有一个细节她想不明白，一时也推断不出。 那就是既然清风这么强，又这么袒护杜小妹，当年被选为祭品的杜小妹又为什么会死呢？ 第70章 捕捉进度100% 既然想弄明白杜小妹死亡的真相，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于肖肖对这个小姑娘的关注自然就多了一些。 然后她就意外地发现，因为自己先前只将重点放在清风身上，竟然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就是吧，这个小姑娘，似乎对清风有点意思。 具体是怎么发现的呢？ 很明显，清风和她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她不敢直视清风的眼睛。 当清风背对着她在家里干活的时候，她的视线又时不时追上去。 于肖肖每天看着杜小妹少女怀春却不露言表的样子，总感觉这事儿要是被整日在外头忙前忙后的杜九知道，恐怕会第一时间回来扒了清风的皮。 大概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杜小妹一直都没有明说。 于肖肖这辈子没谈过恋爱，活着的时候重心摆在变强升级上，死了以后重心又放在进货开店上，所以偶尔看到这么一出与爱情有关的剧目，只觉得很是新奇。 “你觉得清风哪里好啊？” 某日清风出门办事，屋子里只剩下空负「神明」之名却只想充当幕后的于肖肖，以及在家给兄长缝补衣物的杜小妹，于肖肖就问了这么一句。 杜小妹手里的针一歪，扎在了自己的手指头上。 伤口很快鼓起一大滴血，杜小妹却无心去管，脸颊羞得通红，“我、我没有……” 于肖肖的眼神里写满了「我不相信」。 杜小妹对上她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本是羞于启齿的事，但现在主人公又不在屋里，猫猫又和自己同为姑娘，找个同性倾诉倾诉也挺好的，便承认了，“他很温柔、很照顾我……” 于肖肖想了想，确实，杜九一天到晚在外奔波，家里的洗衣做饭统统由清风包揽，还都做得挺好，是个无可挑剔的男妈妈。 “打算什么时候说？”于肖肖问。 杜小妹却摇了摇头，看起来似乎想将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 于肖肖站在她的立场上考量了一下，也对，兄长是个妹控，清风是个妖怪，杜九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搞不好三个人的关系还会因此决裂。 “那你不担心他会喜欢上别人？”于肖肖问这话时，想起了浮世村祭典里的抓花阄。被抓到的花阄上对应名字的那个人就会成为神明的新娘。 每一名浮世村的信徒都很向往这个名分，想要永永远远地陪伴在神明身边，伺候他服侍他。 而那时的清风作为神明，已经经历过多少场祭典，迎娶了多少名新娘呢？ -- 第166页 「新娘」只是「祭品」，这个原本圣洁的身份或许在那时他的眼中已经无足轻重了。 “怕，每天都怕……”杜小妹叹了一口气，说话的语调有些沉重。 自打接触以来每天都表现得很活泼的她，在谈及这种话题时也很难做到自我开解，“我怕了很多年了……” 古代的姑娘出嫁的很早，像杜小妹的年纪其实早就该嫁人了。 一直迟迟不嫁，也不知道到底是她自己拖着，还是杜九那边卡得太死。 “拖下去总不是办法，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你该怎么办？”于肖肖问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是针对杜小妹设计的试探。 她无从得知千年以前的浮世村，杜小妹和清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纠葛，就只能在这里用假设试探他们各自反应，从而作出推断。 于肖肖觉得正常情况下来说，杜小妹此时一般都会回答，「那么我祝福他。」「几年后总会忘的，让时间冲淡一切吧。」诸如此类的回答。 可是杜小妹没有。 她似乎是在心里假设了一下那时的场景，随后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天色阴沉的窗外。 “哈哈……”两声笑意听起来有些许渗人，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危险可怕的事情，“既然兄长放不下我，我放不下清风，清风又不忍心伤害我们，那让这一切都消失不就好了？就此结束，往后就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 说完，似乎也觉得这番言论欠妥，便又改口对于肖肖笑笑，“当然这些都只是假设啦，猫猫你放心，不会发生的——” 不…… 这些……说不定都真的发生过…… 当年杜小妹为什么会死？抓阄抓到她的名字她就必须要成为祭品吗？ 其实只要清风出手，他是可以阻止的。杜九如果在场，也绝不可能放任这个结局出现。 于肖肖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如杜小妹刚才所说的，既然谁都放不下谁，那么不如一起消失。 她说不定是自愿成为的祭品。 她用自己的死，来打破长期以来的平衡。 她的手段可以有很多，无论是与非信仰者合作，还是通过其他方式，只要能够买通负责抓阄的庙祝，让对方将写有自己名字的花阄事先藏在袖子里，那么抓出来的就百分百是自己的名字。 她的权限一直很高，毕竟每一年祭典的花阄就是由杜家负责准备的。 接下来，只要花阄上的名字公布，杜九就已经没有办法阻拦了，毕竟他当时的身份也只是个村长，无法抗衡那么多的居民。唯一还有可能干预的就只剩下清风。 那为什么清风没有出手阻拦呢？ 按照他的性格来看，或许是杜小妹赴死之前对他说了什么，他尊重并认可了杜小妹的决定。 孽啊…… 于肖肖看着眼前哼着小曲，俏皮可人的杜小妹，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回乡草的话语：思乡、恋慕、尊崇、炽热的追求…… 她心中感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在准备交给庙祝的草案上勾选了「抓花阄」这一祭典项目。 这样一来，和前一次捕捉时的所有祭典流程就完全吻合了。 “请你达成清风潜意识里的愿望，让祭典能够顺利地举办下去……” 于肖肖再次确认了一遍电子投影屏上的任务，提笔在祭典草案上改了几个字…… …… 清风的意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是精神系的，识海的愈合速度比寻常邪祟来的更快。 他发现之前驱逐出去的那只小黑猫又一次闯进了他的识海里，这一次她来到了旱灾末期的那段时间。 她选择的时间点一直都很巧妙，上一次是悲剧的落幕，这一次则是悲剧的开端。 夺妖丹、造神、树立信仰，种种无可挽回的过错由此开始。 隐藏多年的丑陋部分被人窥探，清风没觉得恼怒，也不打算干预，毕竟在他看来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收割掉了世上最后几名花印的持有者。 浮世村的罪孽历经千年完成归集，他作为夺取他们性命的「神明」，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使命结束后，他忽然失去了目标，心中空空如也。 这是一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时代，也是一个没有村庄，没有杜九和小妹的时代，他孑然一身，还有存续下去的必要吗？ 就让那只小黑猫吞噬自己吧？成为她变强的养料，也算相识一场。 毕竟她看起来对自己这么执着。 此时此刻，这只执着的小黑猫正在破庙的屋顶上看着杜九、小妹和当年的自己造神，明明荒诞无稽，轻易就能戳穿，这个小家伙却还在一直观望没有动手。 她的表情看起来好严肃。 让人忍不住就想捉弄捉弄她。 于是清风忘记了最开始还想成为人家养料的想法，手指一弹，小黑猫身下的瓦片就塌了。 她或许会有察觉吧，但她肯定找不到自己在哪。 如果说在之前那场识海的交锋里，自己是为了继续收割现世的村民灵魂才一直阻挠她，那么这一次，纯粹是因为无聊的紧。 反正自己已经打算去死了，死之前再玩玩也没什么的。 然后他就抱着这样的心态，化身成风跟随在她身边，听她问当年的自己，“如果在你的默许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祭典、因为你而死去，你会怎么做？” -- 第167页 那个傻子一样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会很难受……” “这是为了杜九和小妹……” “不会的。”小妹不会死的。 全都是在放屁。 小妹死了。 死在了祭典的抓花阄上。 这是她为自己安排好的葬礼。 葬礼的前几天，她找到过自己，对自己说，“清风，我喜欢你，但不需要你回应。” “怎么说呢，这种感情小的时候很强烈，在兄长策划祭典，弄出新娘祭品的时候大概就是顶峰，现在已经渐渐淡薄下去了。 每一年你都有新的新娘，虽然我知道你和他们之间没什么，但其他人好像都觉得有什么。” “当然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清风啊，你觉得……我们做错了吗？” “究竟从何时起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神明献出性命成为了荣耀？不信仰神明的族人就是异类该被诛伐？” “这个村子还是村子吗？这真的不是兄长圈养牲畜的囚笼吗？” “这些话我今日告诉你，是因为我接下来有一个计划，开始以后大概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背叛兄长，但我恳求你，不要阻止我……” “你听说过村子里的叛徒吗？就是不信仰你的那些人？是的没错，是我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暗中帮助他们的。” “你不会怪我的对吗？因为你也对兄长的做法产生质疑了，对吧？” “答应我，清风。结束这一切吧。这种扭曲的信仰不应该再存在了……” “只是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每年都要杀死那么多人，这不正常、不正常……” 小妹成功地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花阄上，她穿着那身红色的霞帔消失在了浮世湖的水面。 从那一刻起，杜九大概就疯魔了。 他或许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但他更恨的，大概还是那时对小妹见死不救的「神明」。 清风记得是从那时开始，杜九和一些天师建立了联系，但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止。 那时的自己正沉浸在无法对朝夕相处跪拜自己的村民下死手的迷茫之中。 于是自己学着小妹的样子，在某一次的祭典走上了台子，告诉那些村民，自己不是神。 但是他们不信。 他们只相信这些年来杜九给他们灌输的思想。 连他们所崇敬的「神明」的话都不听，只相信愿意相信的一切。 自己放弃了抵抗，站在空旷的高台上，放任那名一直藏在暗处的天师砍下自己的脑袋。 这一回他们总该信了吧？ 可他们还是不信，甚至觉得「神明」的陨落是天师们的阴谋，而他们为了复活自己的神明，要把拯救神明的任务暗地里、一代又一代地传给他们的后人。 疯了、全都疯了…… 他静静地躺在封印里，明明有离开的力量，却带着些逃避的心情藏在一隅。 直到某一天，他看到无数追随信仰的村民奋不顾身地投入湖里，似乎想以自身为祭品，为自己提供冲出封印的养料。 一具、两具、三具……十具、百具、千具…… 密密麻麻的浮尸笼罩着湖面，隔绝了天空投向湖底的光线。 村民们的愤怒、不甘与怨恨，诸如此类的情绪通过湖水传递给自己。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 后来自己确实冲出了封印，驱使湖水淹没了大片村庄，杀了很多村民…… 但这些事确实脑海中都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 直到很多年后，在自己试图与怨恨争夺身体的主动权时，一个姓萧的女天师出现，舍了一魂一魄，再度封印了自己。 封印了个几十年，又因为景区翻修动工破了脚的封印，自己再次得了机会出来，继续履行收割村民的使命。 现如今一一回想起来，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沧海桑田，现在的自己竟然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摘下一个人的脑袋。 …… 新一轮祭典开始了。 同样的场地，同样的舞台，杜九同样坐在给村中高位者准备的位置，唯二的不同之处就是这一次杜九的左右两侧各坐着清风和杜小妹，即将要登上高台的神明是一只猫。 沐浴焚香、念祝祷词，这些流程全都依次进行。 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请神环节。 于肖肖在一众村民的注视下，穿过舞者们甩来的水袖，心情平淡地走上了高台。 站定的一瞬间，少年清风施术，湖畔擎着花苞的回乡草次第绽放。 黑色的花蕊，红色的花瓣。 花瓣剥落随风吹上舞台，很给面子的在于肖肖身边飘了一阵。 此时的她脖子上戴着金色的项圈，四条腿上戴着镶嵌珍珠的黄金脚链，额头上还坠了颗宝石。模样比不得当初的清风雍容，甚至自我感觉有几分滑稽。 但是台下的村民似乎都觉得挺好的。 一旁的树丛动了动，于肖肖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似有所觉地收回视线，无所谓地让庙祝继续开始下一轮流程，抓阄。 在于肖肖刚看向的树丛附近，活了几千岁的清风正盘腿浮空坐在那儿，支着个脑袋好奇地打量这只小黑猫。 -- 第168页 他记得这只小黑猫的人形还挺好看的，为什么要一直保持猫的姿态呢？ 而且最令他不解的是，她要举办祭典做什么？还要抓花阄？ 她想选一名新娘出来当祭品吗？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然后他就看着于肖肖伸出她的白手套猫爪，在盛放花阄的匣子里抓了一把花瓣，统统扔进了水盆里，粗略一数大概三十多片的样子。 好家伙，一杀就是三十多个祭品？有点狠啊。 清风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忘了自己来这还有捣乱的目的。 干花制成的花阄在水里舒展开来，花瓣上渐渐浮现出特殊颜料书写的名字。 庙祝将这些名字一一念出，被选中的幸运儿立刻激动地走出人群，雀跃地候在楼梯下方。 清风：给祭品收拾打扮的地方变了？ 他静静地观察着，随后便看到这些姑娘并没有被换上祭品的服饰，而是由庙祝们领着沿楼梯走上高台，来到了于肖肖身边。 于肖肖矜持地抬起她的白手套猫爪，第一名幸运儿连忙跪下，一手托着她的猫爪，一手在毛绒绒的爪背上亲了一下。 一吻下去，脑海中并没有响起APP提示开花的声音。 于肖肖：下一个。 被选中的幸运儿们依次吻过，或浅或浓的口脂将于肖肖那一块的毛都染红了，也没见花印有开花的迹象。 一旁看戏的清风总算是看懂了，那地方还烙着他一开始留下的花印子。 花印分为三种，一种是血脉的诅咒印，一种是迷杀的狩猎印，还有一种就是对感兴趣的东西做出的标记印，也就是祭品印。 祭品印想要开花，找其他人是行不通的。 虽然不明白这个小家伙为什么要让花开，但这个勇于尝试的举动，居然莫名的好笑。 清风笑得「嗤」了一声，再抬头时，和于肖肖对上了视线。 啊呀，被发现了。 他等待着于肖肖朝自己扑过来，但是于肖肖压根就没想理他，继续专注地参与祭典。 接下来，原本应该写在祭典流程里的信徒血浇灌回乡草、真刀真枪比武厮杀统统都没有出现，被替换成了家长带着孩子给小花苗浇水，几名糙汉在舞台上打着太极。 清风看得目瞪口呆，哑然失笑。 这可有些离谱了。 不过离谱归离谱，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参加祭典还能真心笑出来。 他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在随着祭典流程的推进渐渐地松展开，就好像他曾经一直希望着这样不流血不死伤的庆祝方式。 在这样的日子里，就该和所有的亲人一起享受节日的热闹与欢愉。 “嘭！” “嘭嘭嘭！”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流程推进到最末一项时，时机恰好地在傍晚的夜空中绽开。 漫天星子黯然失色，庙祝们熄灭照明的火把，让村民们拥有更好的观看体验。 所有人都围去了湖边。 烟花炸开时，天空中一朵，湖面上一朵。天上的柳条垂到水里，水里的柳条伸到天上。 两棵柳树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却在此生最绚烂的一刹那相逢。 高台上，只有黑猫默默地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她仰头看着这些景色，有点儿后悔没有带林雪鸮他们来了，红鳞蛇和安娜应该会很喜欢的。 炸裂声中，有道脚步声停在了于肖肖身后。 于肖肖没有回头，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这样一来反倒是清风有些憋不住了，笑问道，“你来我识海就是为了请我看一场烟花？” “我原本是打算来和你定契约的。”于肖肖依旧没有回头，“不过第一次失败了，这一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清风饶有兴趣地笑着，“说说？” “我在现世开了一家店，店里售卖的是各种邪祟的产物。你说你的产物是回乡草，可以做果脯，入药，宁神静心，祛除戾气，我觉得是不错的货物。” “所以契约的目的是让我给你提供回乡草？” “可以这么说。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带你离开浮世湖范围在人类世界生活……” 清风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小黑猫居然有着这样的力量。 如果可以干预领域规则强行带邪祟离开特定范围的话，这家伙的实力到底会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有条件的吧？”沉默之后，清风又抛出一问。 于肖肖以为他问的是自己赋予他自由的代价，便解释说，“条件就是只需要你每个月提供货物……” “我说的不是这个。”清风观察得很细致，“你来我的识海折腾了两回，就是为了契约吧？契约本身缔结是有条件的？”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吗？ 居然还会在意这个？该说这就是男妈妈的体贴吗？ “嗯。”于肖肖长话短说，剔除很多细节，言简意赅地给清风概括道，“三个条件，让祭典成功举办，维持村民的信仰，培育一朵回乡草花印。” 其实最后一个并不是捕捉任务里的，是APP发布的进货任务，因为一直没能完成，又牵扯着一个奖励，所以于肖肖就一并带上了。 “确实挺不容易的。”清风细一分析，估摸着这小黑猫应该只剩下花印的事还没做完了，便很贴心地问道，“想让花印开花吗？我可以帮你。” -- 第169页 “啊？”于肖肖吃惊。 还不待她回答，清风就单膝跪了下来，托着于肖肖的小爪子，在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同一时间，脑海里响起了APP的任务完成四连。 APP：恭喜主人将花苞培育长大（1/1），找出灰色人影的真实身份（1/1），还原这场血雨的真相（1/1）。 APP：恭喜主人完成任务「浮世湖血雨」，获得奖励「科学养殖培育链」，考虑到奖励的特殊性，现已自动投入使用。 APP：恭喜主人成功捕捉5星邪祟堕神清风，并与之签订契约。 APP：回乡草数据分析中，报告请于明日中午12点后在系统内查收…… 哪怕直到现在，于肖肖仍觉得这个契约缔结得有点不真实。 “你该不会又是在用精神系术法骗我？” 但转念一想，精神系数法干扰不到APP，所以应该是真的。 清风听到这个问题后忍不住笑了，“这一次可没有用术法。” 于肖肖看着他的脸，揣摩了一番他的性格。 确实，温柔男妈妈，又是骨子里就很随性的妖怪，会主动契约也不是没可能。 等等！ 这契约缔结得可不简单啊！ 跨度三个月，折腾了两次，要不是清风自己点头同意说不定还得失败一次…… 想到这里，于肖肖忽然有些后怕。 “我还有一个问题。”清风感受着于肖肖散发出的情绪波动，原本是不打算问的。 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想给心中的困惑一个解答，“为什么你能将祭典里的那些项目替换掉？” 当年他也是有去尝试的，但全都被村民们以各种借口堵了回来。 “大概是因为你选的时机太迟了吧。”于肖肖解释道，“我能换，是因为现在还是第一次，村民们对祭典还没有真正的概念。但是你想换的时候，祭典应该已经举办过很多轮了吧？” 很多轮后，村民对祭典的框架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这个框架固定在了那里，成为了祭典本身的代表，而且牵涉着多方的利益，自然难以撼动。 于肖肖相信这些理由道理不会不懂。 “是吗……”清风自然是懂的，“醒悟的太迟了……” 契约签订完成，回去现实世界的倒计时便自动启动了。 于肖肖的身形渐渐缩成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清风看着这一幕，竟是觉得有些惋惜，“不留下来继续看烟火吗？” “现世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就先不留了。回去以后，有机会请你们再看一场烟花……” 话音渐远，白光穿过虚与实的交界，离开了识海世界。 “你们？”清风察觉到于肖肖话里的细节，结合第一次进入识海世界的客人数目来看，似乎是个大家庭呢。 他不禁有些期待起往后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欣慰地笑了一声，垂眸看向正并肩站在角落里，一起仰头看烟花的杜九、杜小妹和少年时的自己…… 旋即抬眼，继续端详夜空。 火树银花，声声入耳，心中是久久无法平息的触动。 原本人间毫无留恋，但正因未来可期，是以岁岁年年，不曾如烟。 “谢谢你，萧雨……” 第71章 放晴之日 在得知邪祟又一次破坏结界逃出来后，从各地赶来R市的天师们就一直守在废墟外围没敢贸然进去。 对付精神系邪祟，一定要讲求出其不意，不能给对方施展精神干扰的空子。 所以直到人数集合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准备在萧家精英们的率领下发动一次总攻。 就是现在。 萧家长老抬手一挥，众人交换眼神，迅速以各种姿态绕过爆炸产生的障碍物。 捏咒术的捏咒术，驱法器的驱法器，一时间天地中蕴含的灵气全部应召汇聚于此，空气里光华流转。 当他们冲破重重废墟，抵达阵法残骸所在的地方，一道爆炸产生的气浪又将他们连同周围的断壁残垣一并冲散开来。 “全员张开结界！一级防备！” 尚且稳在原地的诸位长老纷纷释放护身法器，像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护着那些正从石块下狼狈爬起来的后辈。 怎么这么大动静？ 难道是被那只邪祟发现了？ 接下来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这些念头不约而同地在在场天师们的心中闪过，他们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回想自己的商业人身险过期了没。 结果下一秒，周围那些流转的灵气便忽然加速，像旋涡一样涌向一个点位。 点位上，原本已经逃出结界的邪祟被一个椭圆形的蛋壳罩在了原地，蛋壳四周环绕着鹅黄的朱砂符咒。 符咒源源不断地吸纳灵气，隐隐有浮空的趋势。 蛋壳内，囚困的庞然大物不停地撞击壁障，壁障却纹丝不动。 它抵死挣扎，到头来也只能随着蛋壳一道被符咒托举至空中。远远看着，就像是一颗被星环圈住的行星。 行星之下有一片血红的积水，一道黑色的身影正背对众人站在水面上。 黑色身影听到动静后回头，带着些青紫的眼睑上方，一双没有什么高光的瞳孔淡漠地扫过正在看向这边的一众天师。 她缓缓收起呈托举姿态的右手，五指并拢。 -- 第170页 伴随着她的动作，符咒压迫着蛋壳强硬收缩，最后连带着蛋壳内的庞然大物一起被压缩成只剩一颗钻石大小。 钻石发出璀璨的白光，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了正在裂变的原子核。 “结界撑住！所有人趴下！” 经验丰富的萧家长老立刻发出命令。 被压缩到极致的小小钻石“轰！”一声爆开，爆裂的气浪吹得飞沙走石，尚且完好的高楼表层被直接掀飞。 天师们抵着结界不停地向后平移，耳朵还在忍受耳鸣的折磨。 气浪之中，造成爆炸的罪魁祸首正一脸冷漠地朝他们走来，一头漆黑的长发肆意狂妄地舞动，彰显着与她本人气质截然不同的美。 她每走一步，脚下便有几条游鱼将她托举。 她轻而易举地穿过天师们支起的结界，仿佛只是逛街时一不小心路过他们身边，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邪祟已经解决了。”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张家那边还需要我去汇报。” 直到她的身影走出很远，在场一众天师的耳鸣才勉强有所好转。 有些内力雄厚或是护身法器强悍的天师勉强听清了她的留言，细一思索后反应过来，“喂？刚走过去那个，是张家的那位天师？” “你们听清楚她刚说什么了吗？邪祟已经消灭了？” “张家牛逼啊！” 在场的年轻天师们回想着方才壮阔的场面，一个个极度兴奋，就仿佛人类的救星降临于世，即将率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只有那些身负家族重担的老一辈们露出忧虑之色。 他们注意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结界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小姑娘给穿过去了。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这就是仙凡之隔？ ……这就是张家吗？ 他们怀着心事，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黑色的蘑菇云正在上涌。不多时，便在厚重的雨云层上冲开一个缺口。 缺口向四周扩大，雨势渐渐缩小。 约莫一分钟后，这场持续了三个多月的降雨终于落下了帷幕。 “长老！长老！” “你们快看啊！” “天，放晴了！” …… 傍晚，于肖肖回到Z市，顺便带回了一个150x40x75cm的大型装饰鱼缸。 鱼缸里装满了水，水底铺着卵石，卵石上整齐摆放着一些村庄的缩略模型。 石头缝隙里生出一丛丛红瓣黑蕊的花，花随供氧的气泡摇曳。 两条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漂亮小鱼在花丛里穿梭，一会儿追逐气泡，一会亲吻花瓣，一会儿又沉入村庄的模型里探头探脑。 鱼缸往那儿一放，本就不大的房间顿时显得更拥挤了。 包括安娜和红鳞蛇在内的一众邪祟很快围了上去，十分自觉地和鱼缸保持着一臂距离观赏。 “妈妈，这是邪祟吗？”安娜看了一会儿，很快看出了鱼缸的异样。 于肖肖刚准备回答，结果不待她开口，水面上就浮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身影整体为一个三角形，只能依稀辨认出脑袋、眼睛和手三个部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史莱姆。GgDown8； 史莱姆趴在鱼缸边缘和屋子里的邪祟们打起了招呼，“诸位好，老身叫作清风，往后请多关照。” “老身？老身是什么意思？”安娜头一回听到这个词语，好奇地问身边的红鳞蛇。 红鳞蛇便给她科普，“老身啊？老身就是老太太的一种自称。” 安娜恍然大悟，对着史莱姆说道，“原来清风你是老奶奶呀。” “不，老身是男人。” 这是一番乍一听很简单却信息量巨大的对话，安娜心智并不成熟，直接就给听糊涂了。 她无助地看向于肖肖，就像是一个解不开高数题目的小学生。 “他是精神系的，对情绪和思想一类的感知比较敏感。吞噬猎物之后会与猎物的灵魂共鸣，拥有他们的一部分思想和记忆，所以对自我的认知有些偏差。” 于肖肖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她在回来的路上问过清风了。 清风的认知偏差不是很稳定，但好在他还能分得清那芸芸记忆里哪些是自己的人生。只是偶尔行为习惯上会出现一些反常，比如口癖。 但好在这些都是小问题，不影响生活。 安娜听完于肖肖的解释后还是似懂非懂，红鳞蛇就把她牵到一旁慢慢帮她剖析去了。 清风继续和屋子里的其它邪祟们打招呼，于肖肖见没自己的事，便坐在了一旁的空椅上，趁势环顾了一圈屋内。 确实，是有些挤了。 仓库只有60多个平方，虽然大部分的邪祟员工不住在这儿，但就算把他们从分母里剔掉，也还是有自己、林雪鸮、红鳞蛇、安娜、清风和大橘。 每个人能摊到的面积真的很少。 分明四个月前自己住的时候还觉得挺大来着…… 自己身边，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么热闹了吗？ “林兄，又见面了。”就在于肖肖感慨欣慰的同时，清风也打招呼打到了林雪鸮那儿。 史莱姆形态的他已不知何时变回了人类的样子，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礼服，眼尾的那抹绯红似乎比在识海中见到时更艳丽了。 林雪鸮闻声收回投放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笑吟吟地和清风对望。 -- 第171页 金色的瞳孔在眼眶中来回移动，似乎是在无声地打量。 片刻后，清风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股微妙的气氛，戏谑道，“林兄，审视得如何了？觉得老身足够做你的对手了吗？” 林雪鸮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评价，“不够。” “哈哈。”清风被拂了面子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生气，因为他知道林雪鸮说的是实话。5星对上6星，这本就是没有胜算可言的。 哪怕是精神系占据一定的优势，这微乎其微优势在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也很不值得一提。 他能察觉到这间屋子里有两个人绝对不能得罪。 一个是萧雨，另一个就是林雪鸮。 “林兄，你的力量距离上一次见面时似乎又增加了不少啊。” 每个人的身体周围都会散发出气场，而林雪鸮的气场相距浮世湖见面那次膨胀了不止一倍。 居然能在短时间里提高这么多，他是做了什么吗？ 好奇心使然，清风稍稍窥探了一下林雪鸮的浅表意识，旋即了然，“林兄真是个有趣的妖怪呢……” 林雪鸮并不在乎清风对自己的评价，直接站起身来与他近距离怼脸。 1米88与1米95的身高差下，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弥漫开来。 下一秒，林雪鸮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问出了一个乍一听起来没头没尾的问题，“我问你，浮世村所有的村民都姓杜吗？” 都姓杜？ 这是个什么问题？ 在场的邪祟们本以为按照林雪鸮和清风间的气氛，再聊两句就能打起来，精神系5星打6星，多么难得一遇的场面，结果就给他们看这个？ 就这？ 他们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于肖肖却一直在密切关注二人举动，随时准备出手阻拦。 在听到林雪鸮的问题后，她瞬间明白了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 但她没有拦着清风，让他如实回答了，“对，所有村民都姓杜。” “花阄一般只会写村里人的名字吧？” “只会写村里人的名字。” 说完，清风笑了起来。公众号：皆所愿留云 林雪鸮也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渗人的笑。笑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沓卡片，转身递给了于肖肖。 于肖肖伸手接过，将卡片一张张拿出来细看，发现这些卡片居然都是银行卡，卡面凸起的数字缝隙里还残留着没能洗去的血迹。 林雪鸮看她接过卡片，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恭喜你，又收到了一只邪祟。” “商量个事吧，我之前不是把你店给砸了欠了你不少钱么？这些卡里的钱是肯定够还的。” “我把钱还清，我们解除临时契约怎么样？” 第72章 连环枪杀 “好啊……” “那就，解除契约吧……” …… 于肖肖从小憩中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3点了。 她匆忙点开电子投影屏接收已经生成的回乡草分析报告。 【功能】：经鉴定，回乡草（又名归乡草、降仙草、血草）富含「降仙素」，该成分暂未被人类发现，极易为人体吸收，直接作用于人脑。 拥有宁神静心，祛除戾气的抚慰功效。建议投入心理卫生、医疗领域…… 【定价】：经鉴定，原料花卉20万/朵，花种2万/颗。加工产品视情况自由定价。 于肖肖大致看过报告里较为在意的部分，直接给研究所的夏至打了个电话，“夏教授，对，又是我……” “最近我们公司获得了一款新的原材料，鉴于上次回血药剂的良好合作，这次高层也希望能交给你们进行研发……” “嗯，好，一会我就将材料送过去。” 挂了电话，于肖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仓库。 屋内一众邪祟目送着于肖肖化为黑雾腾空远去，很有默契地缩回脖子，围成个圈坐回屋里，开起了圆桌会议。 “你们说主人为什么要答应那只沙雕解除契约啊？” 红鳞蛇最为愤慨，因为她当初可是亲眼看着那只沙雕是如何把超市毁了的。 砸下的天花板还险些压着她，这仇她可以记一辈子。 “那小子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强迫他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吧？” 碰瓷老头好歹一把年纪，考虑起事情来不会像红鳞蛇他们这样冲动。 “怎么说也是个6星……”上班族只觉得惋惜，“再想契约就难了吧？而且还不知道他的产物是什么呢！” “我好好奇！” “我也是。” “我也。” “+1……” 安娜听着他们讨论来讨论去，主旨无外乎就是「于肖肖不该解除契约」、「今后的快递谁来送」、「林雪鸮的产物是什么」、「之后会不会反扑」这一类的。 大人说话，她插不进嘴，心里揣着的疑惑无处发问。 最后是清风主动来问她，“安娜，你想知道什么？” “兔子先生昨晚问的，浮世村是不是都是姓杜……是什么意思？” 安娜此话一出，清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发布了谜题很久的出题者，终于遇到了一个能够解开谜题的有缘人。 “之前在我的识海里，庙祝抓花阄的时候抓到过名为「萧雨」的花阄吧？”清风靠近安娜的脸颊，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全是杜姓的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萧雨」这个名字呢？” -- 第172页 两个邪祟都是不久前才离开的封印，按照此前的活动时间推断本不该有交集，但偏偏清风的识海里出现了萧雨的名字。 这说明什么？说明…… “说明清风哥哥在我们进入识海之前就认识萧雨了？”安娜试图推断。 清风点了点头，“聪明。” 半年前才离开封印的萧雨，要如何认识千年前就被封印、三个月前离开封印的清风？ 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因为清风就是萧雨破开封印放出来的。但实际上，他能离开封印最初真的只是因为一个巧合。 那么在他于浮世湖作祟的这段时间里，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里面，就必定有一个是萧雨。 林雪鸮正是猜到了这一点，才通过于肖肖此前给的提示意识到了什么。 但是安娜没有得到过于肖肖的提示，所以她的推测也只能止步于清风认识萧雨这一点。 自然也就无法弄明白林雪鸮为什么要问清风村里人是否全姓杜一事。 “能注意到这一点，安娜就已经很聪明了。” 清风看着安娜因为想不通而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揉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剩下的就是林兄和萧雨两个人的事情了……” “我们不要打扰他们，好不好？” …… “近日，全球多地频繁发生枪击案件。” “警方在公园、巷子里发现了尸体残骸，残骸已被附近的乌鸦啃食得面目全非，尸体携带的手机、钱包一类物件也全都不翼而飞，警方初步推断为有预谋的实施抢劫……” “系连环杀人案件，FBI与国际警方已开展调查。” 黑白主色调的医药研究所内，于肖肖正坐在接待室里等候夏至翻看回乡草的一部分分析报告书。 周围十分安静，夏至翻页时会带起纸张的摩挲声。 于肖肖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翻看着热搜。 在看过关于张三、萧家、邪祟被消灭等一系列贺报之后，她在排名的最下方看到了一条新晋的热搜消息。 “连环枪杀……”于肖肖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识将这四个字念了出来。 “哦，就之前新闻报导的那些凶案吧？” 正因为房间里很安静，所以于肖肖的每一个字夏至都听得很清楚。 他恰好也把报告书看得差不多了，便暂且抬头，和于肖肖开始了正题前的寒暄，“你别说，在经历了这么多起邪祟闹事以后，遇到这种正常的杀人案件，我竟然觉得还挺欣慰的。” 不止是夏至这么认为，就连很多网友都在这条热搜的评论区里发出了类似「世界和平真好」这样的感慨。 “是吗？”于肖肖眸色深深。 稍加考虑一番之后，出于对研发进度的保障，她还是决定提醒夏至一句，“说到底邪祟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掉以轻心很容易丧命。” “而且，这些连环杀人案件并没有真正定性……” “哈哈……”夏至一边整理着手头的资料，一边无所谓地笑道，“这不是还有您张天师在吗？有您和您的家族守卫着全人类，死不了死不了。” 于肖肖不置可否，对夏至吊儿郎当的态度也见怪不怪。 不过通过夏至的这一番发言来看，连他一科研宅都知道了张三和商城M的关系，看来张家设定的传播度已经很广了。 “张天师。”夏至对于肖肖的称呼甚至从最开始的「小美女」升级到了「张天师」这等尊称，“回乡草的分析报告我已经看过了，降仙素这个物质我所很感兴趣，一定会将此列为第一研究项目。”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偷偷打听一下，这次的回乡草你们每个月能提供多少啊？” 他真的是被第一次的试验品矿石数量给抠搜到了。 一来就给那么几块，一块砸成几块用，溅出的沫子还得拿扫帚扫一块儿用瓶子装着备用。 他们研究所成立到现在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别的公司哭着喊着求着要给他们提供资金、提供器材、提供原材料，怎么一到于肖肖这儿还反过来了呢？ 虽然最后几个月确实给了很多矿石，但是前期最艰难的时候还是靠那些沫子度过的啊！ “这一次带来了20株。”于肖肖听出了夏至卑微的询问背后有多声嘶力竭。 她心情略好，向夏至承诺道，“此后每个月可以提供50株试验品，直到成品完美研发出来。” 说完，向夏至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剩下的合同，就由你们所来拟定吧。我看过以后签字就好。” “哈哈哈，好！”夏至一口答应，走出接待室去办公室找专门的文字工作人员了。 于肖肖坐在原位，拿起面前还冒着白烟的热茶，轻轻抿上一口，另一只手点在电子投影屏上，打开了这次任务最新获得的奖励：「科学养殖培育链」。 这一次她之所以敢承诺夏至50株试验品回乡草，就是这个养殖培育链的功劳。 这个培育链功能十分的神奇，可以在选择已经契约邪祟的基础上，在对方的里世界内建造一个全自动化的养殖培育厂，厂内的培植装置会根据每个邪祟的特点量身打造。 昨晚林雪鸮走后，于肖肖就用红鳞蛇的里世界试了一下。 然后她就看到原本寒冷幽深的矿洞深处，墙壁被不知名的力量凿开了一个又一个特殊的小洞。 -- 第173页 洞口仅能容纳红鳞蛇钻入，洞里头还有一个大小适宜的空间。 空间内的温度和湿度长期稳定在最适宜蛇类生长的平衡点上。 除此之外，养殖培育链还会定时定量给红鳞蛇们投喂「饲料」。 于肖肖见到过那些「饲料」，是一颗颗泛着乳白色光晕的糖丸。她当时出于好奇拈起一枚闻过，可以闻到很浓郁的灵气。 红鳞蛇，也就是董莉，对养殖培育链的安排十分满意。 巨大的人面红磷蟒惬意地躺在一堆亮晶晶的矿石上头，一边小睡一边用尾巴去卷周围的白色灵气光点吃，活脱脱就是一个躺在沙发上看电影吃爆米花的肥宅，哪里还有半点当初要杀人复仇的样子？ 于肖肖看着她的怡然姿态，觉得自己以后捕捉邪祟时，又多了一条劝说对方的理由…… “张天师，久等了！”夏至拿着刚出炉的热乎合同回到了接待室，一瞬间就将于肖肖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 “条款基本都是按照回血药剂那时来的，只调整了部分数字，您细看，不着急。” 于肖肖便接过合同逐一查看条款。 夏至看她看的认真，只好一个人在旁边撸起了猫，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 …… 窗外，一只鸽子正在院内的树枝上来回走动。 夕阳西下，血红的日光照在它那双金色的眼瞳中，渲染出颇为好看的金红色。它歪了歪脑袋，眼底倒映出屋内某个人的背影…… 下一秒，“嘭！” 枪声响起。 周遭群鸟惊飞…… 第73章 在逃疯狗 “嘭！” 枪声响起，玻璃碎裂，夏至吓得连人带旋转椅翻倒在地。 于肖肖看着窗外枪响的位置，树枝上空空如也，只有群鸟振翅时撞落的树叶仍在空中打着旋儿。 女人的尖叫声从隔壁房间传来。 于肖肖连忙赶了过去。 刚到门外，就能看到雪白的墙壁上溅满了猩红的血点。 一名女性研究员瘫坐在地，她的面前有一摊血，血泊里还躺了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女性研究员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看清来人，苍白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于肖肖身边，扯着垂下的黑色衣摆试图站起来，但是颤抖的双脚却不听使唤，最后只能哭着环住于肖肖的双腿试图汲取微薄的安全感。 夏至紧随而来，看清屋内的惨状后接连后退了几步。 当后背靠上冰冷的墙面，他才猛然醒悟过来，连忙拨打了110和120。 于肖肖将女性研究员交给夏至照看，走进了房间里。 夏至赶紧提醒她，“狙击手说不定还在屋外，别进去！” 于肖肖摇头说了声「没关系」，走到伤者身边蹲下。 她探了探对方脖子上的脉搏，还有些微弱的跳动，能救。便打开商城M拿了3瓶回血药剂，一瓶一瓶给伤者灌下。 服用药剂后伤者的状态好转了许多，但是枪口的位置在胸腔，必须要接受手术治疗。 在等待救护车赶到的过程中，于肖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勘察现场。 子弹是从正对门的窗户射进来的，综合伤者所处的位置和玻璃上的弹孔来看，狙击者的藏身之所应该就是庭院里的那棵大树。 此时庭院周围的高压线、围墙和屋顶上都聚满了乌鸦。它们窥伺着房间里的鲜血，却碍于人数太多不敢靠近。 于肖肖看着那些乌鸦，又想到伤者的创口里没有弹头，这和在全球上演的连环枪杀案特征一致。 所以林雪鸮这家伙……做事是真不计后果啊…… …… 晚上7点左右，救护车带走了伤员。 警察对当时在研究所里的所有人员做了笔录，等轮到于肖肖笔录做完，已经是晚上9多了。 “张天师，我开车送您回去？”夏至摇下车窗，盛邀刚走出研究所大门的于肖肖。 于肖肖看着那辆贴满了可爱猫咪贴纸的悍马越野，心里充满了抗拒，“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必客气。”夏至点燃了一支香烟，深吸一口后仍继续坚持，“我往中心城区去，您往哪边？” “我也准备去中心城区。” “巧了吗这不是？来，上车！” 夏至的家在市中心的一座高档公寓小区，按照他的说法，这个小区似乎因为安保功能先进，所以连很多明星都选择住在这里。 于肖肖这次来中心城区的目的是为了找林雪鸮，因为不方便透露具体地址，所以就干脆借口目的地在这附近，直接在夏至的小区下车了。 “不上楼坐坐吗？”夏至将车停到地下车库，没有乘内部直达电梯，而是陪于肖肖又从车库逛回了公寓楼正门。 就算于肖肖不觉得夏至能把自己怎么样，但是生前受到的教育还是让她拒绝了这个时间点去男性家中做客的邀请。 夏至被拒绝后笑了两声，手插兜里，直言不讳地问道，“张天师有男朋友吗？” “暂时没有。” “是吗？我还以为你这个时间点来市中心是和男朋友约好了要去第一高楼看人造月亮呢。” 于肖肖不置可否。 “可爱的小猫咪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夏至惋惜地耸了耸肩，转身准备回公寓了，“好好去玩吧，不留你说话了。药品会按照合约的几个时间点出货的。” -- 第174页 “等等。” “嗯？”夏至以为于肖肖临时改变了主意，激动地转身，结果发现于肖肖看着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花圃里的公告栏。 公告栏是电子投影的，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小区的售楼广告。 此时播放的部分是复式内部的精装全景。 于肖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问夏至，“你们小区的房价大概是多少？” “公寓5万一平，一间600万到800万，后面的别墅更贵，大概是2000万上下。”夏至如实奉告，“怎么？打算搬过来住？” 于肖肖没有回答夏至，朝他挥了挥手就往小区大门走了。 她此时心里想的是，美食街的仓库确实是小了一点，就算小鱼杂货超市之后重新建好，一次住这么多人大概还是有点挤的。 自己虽然对苛刻的住宿环境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但是考虑到安娜他们的话…… 是不是真的要买套房子住了？ …… 晚上12点整，闹市区的大钟准点响起。 庄严的钟声在夜色下扩散，街道上的人潮与车辆依旧川流不息。 于肖肖站在最高楼的顶层俯视灯火通明的街巷，周遭暮色沉沉，只有标志性的灯球仍在散发着白光。 这个灯球被Z市人称之为「人造月亮」。 人造月亮太过耀眼，掩盖了明月星辰最原本的光辉，这也就导致了哪怕它的造价再如何高昂，被托举在了第一高楼的顶端，也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月亮。 于肖肖看着这颗由千百个切面组合而成的多面体钻石，又产生了一种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嗯？”一道像是从鼻腔里轻哼出的疑惑声飘入到于肖肖耳内。 她顺着这道熟悉的鼻音看了过去，一身白色风衣的林雪鸮恰好双脚落地，收起了身后翅膀。 残留的羽毛在空中飘旋纷飞，白色的长发会在人造月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辉。 本该是最洁白无瑕的存在，此时的双手和衣摆上却染满了鲜血。 他看到于肖肖后明显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你来这做什么？” “有问题问你。” “不是有手机？”林雪鸮用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在口袋里掏了掏，结果一摸摸出8个手机，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了。 于肖肖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也没有因为他认不出手机这一点而发笑，直接开口问他，“你弄出这些事件到底是想做什么？” 林雪鸮停下了找手机的动作，迎着扑面而来的夜风坚定地告诉于肖肖，“当然是为了变强。” “做的太过了，会引来天师注意的。” “我不是已经离开店里了吗？不会给你的宝贝店铺带去麻烦的。” 见于肖肖沉默，林雪鸮想了想，忽而笑道，“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大爷我的产物？” 说着，便要伸手化出自己的产物来给于肖肖看，“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你。”于肖肖径直打断了他。 林雪鸮正要化出产物的右手僵在了半空，“哈？” “我对你的产物不感兴趣。”于肖肖说的很直接，“六星产物的负面效果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和逻辑能够承受的，就算你给了我，我也不会出售。” “不是不是。”林雪鸮一脸震惊地问道，“你前一句……” “担心你？”于肖肖很平静地把这句话复述了出来。 林雪鸮愣了好一会儿，脸颊不可逆地逐渐变红。 片刻，他稍稍回神，眨了眨眼，开始捂着肚子放声大笑，“担心我？有多担心？比起我不是更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吗？” 说到这里时，他的笑容愈发放肆，一步步朝于肖肖逼了上来，一步一问，“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于肖肖吧？”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对我说实话呢……” “你的真名，是叫「萧雨」，对吧？” “是。”于肖肖坦率承认，“所以呢？你一直找我是为了什么？” 林雪鸮本以为她会再周旋一下，或者找个理由狡猾地圆过去，没想到居然这么坦诚地就承认了。 因为过于坦诚，所以惹得林雪鸮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次是压抑、克制、低声地笑。 一口气笑完，他忽然抬眼，瞳孔中有金光掠过。 分明没有听到枪声，但是于肖肖的胸口还是中了一弹。 “杀了你。” “理由？”于肖肖没有去看身上的弹孔，但是眼神稍稍变了。 “你比我强。” “只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 于肖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条疯狗，“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还挺喜欢你的。” “哈？？”林雪鸮这次不是愣，而是懵了。 一双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先前林雪鸮的相逼，二人本就离的很近，所以这次只要于肖肖再向他走近一步，两个人就足够贴在一起了。 这时，林雪鸮却抬起右手，手里攥着把手术刀，刀尖对准了于肖肖的眉心，“你没弄错吧？大爷我可是说了，要杀了你哦。” “没弄错。”于肖肖右手握住林雪鸮拿刀的手腕，欺了上去，食指的指尖随着欺身的幅度从林雪鸮的手腕沿着胳膊下方那根凸起的筋一路滑了下去。 -- 第175页 滑到手肘以后，又顺着肩膀游移到了林雪鸮的脖子附近，轻轻扼住。 “说说吧，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于肖肖的语气依旧淡得和风一样，“这和你成为6星的过去有关系吗？” 林雪鸮不知何时左手也拿了一把刀，反架在了于肖肖的肩膀上，咧嘴笑道，“秘密。” “想知道的话，拿你的弱点来交换啊。” “我的弱点？”于肖肖真就闭眼认真思考起来。 “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是我最弱的时候。就在半年后的清晨6点，想杀的我的话，那个时间可以试试。” 于肖肖说完睁眼。 此时，林雪鸮已经放下手术刀走到了高楼的栏杆边上，看样子是已经打算走了。 “不说点什么吗？”于肖肖问他，“说好的交换？” 林雪鸮背靠栏杆笑了两声，竖起骨节分明的食指并中指，比了个枪的手势，对准于肖肖。 “嘭——”这是林雪鸮自己发出的拟声。 伴随着这道拟声，于肖肖身侧的人造月亮上多出了一道口子。 灯光忽明忽暗，扑朔了几下，整个灯球便熄了下去。 林雪鸮翻下栏杆，坠入夜色之中，这一回就连笑声也渐渐远了。 于肖肖没有追上去，而是回身望着坏掉的人造月亮，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凌晨3点，于肖肖徒步走在从市中心回去美食街的路上。 街道两旁几乎全都是成双成对、成群结队的人类，孤身一人逆着人潮而走的于肖肖觉得自己果然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个。 “滋——滋——” 手机震动了几下。 于肖肖掏出手机，看到了萧萌发来的消息。 自从R市事件之后，于肖肖就给她设了个特别关注，结果没想到特别关注发私信居然还会震动。 于肖肖决定打开来看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消息的话，就还是把特别关注取消了吧。 @萧家萌萌子：女神，萧家最近注意到国内有几个邪祟出没。其中有一个最厉害的说不定就是那些枪击案的始作俑者，长老们推断保底是个5星，有没有兴趣？ 果然已经被萧家察觉到了吗？ 这群老头子的反应还挺快的。 @商城M官方账号：没兴趣。 屏幕那头的萧萌托着下颌，露出个既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萧家萌萌子：果然没危及天下都请不动女神您呢。那……女神，商业合作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萧家的店铺要准备开张了。 @商城M官方账号：开吧。 @萧家萌萌子：女神今晚心情不好？ 于肖肖并没有觉得自己打字的语气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但是萧萌居然察觉出来了，是因为身为女生的第六感吗？ 于肖肖想了想，低下头，刘海投下的阴影盖住了眼睛。 一阵夜风吹过，撩起她的刘海，原本漆黑的瞳孔中散发出只有兴奋和狩猎时才会出现的鲜红色。 她输入道： @商城M官方账号：我只是在思考，养的鸟飞走了，该怎么把他重新抓回笼子里。 萧萌愣了一下，立刻敲击键盘： @萧家萌萌子：女神居然养鸟了？别急！萧家有专业的御兽天师！我这就去帮您问问！ 消息发出去后，萧萌也不顾什么凌晨3点4点了，直接打开手机列表，点兵点将随便点了几名认识的驭兽师直接打了过去，“喂！别睡了！问你们个事，张女神养了只鸟……”GgDown8； 电话对面原本还糊里糊涂满脑子瞌睡，结果一听有关张家，也立刻精神起来，“什么？张女神？不睡了，你快说快说……” 一夜之间，“张三的鸟跑了。”这个消息就在萧家内部扩散开来，并大有要外传的迹象。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得知了张三未公开的兴趣爱好，离神秘的张家又近了一步，并为此感到兴奋不已…… 第74章 古兽之嗣 凌晨4点，L市环湖公园内。 路灯照不到的树林深处，一名男子正在亡命逃窜。 “哈啊……哈啊……”男子喘着粗气，拨开挡路的树枝，来不及看清前方的路况就一脚迈了出去。 脚下踩空，他惨叫着从土坡上滚落，后背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 手电筒脱手，脊椎骨裂的声音在体内回响，身体虽然靠这一撞止住了继续向前滚动的趋势，但是身上流血的弹孔和一连半个小时的奔逃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 “救、救命……” 他挣扎着将手伸向了灌木丛外，渴望着此时有人能够经过。 但是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和压抑的笑声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一回头，就看到那个疯子已经追上来了，正站在侧后方的树枝上。 “嘎嘎——” “咕——咕——” 数以千计的眼睛在黑漆漆的树冠中散发着幽光，整座城市里的肉食禽鸟们都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呼唤着宴会的开场。 林雪鸮直接翘着二郎腿在树枝上坐了下来，见男人还有逃跑的心思，便悠悠地举起手术刀，对准男人身前的空地掷了过去。 男人吓得将手一缩，再不敢动作。 “逃啊。” “继续逃啊。” 林雪鸮倚着树干，脸上绽放着愉悦的笑容，“不逃的话，我可就要开动了。” -- 第176页 男人闻言又想继续向前爬。 刚要伸手，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 他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原本就浸着血，此时更是直接凝成了冰，将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寒气是从刚才插到地上的那把手术刀散发出来的。 “跑啊……”这道声音再出现的时候，说话人已经近在咫尺了。 男人绝望地哭了出来，可是眼泪还没来得及夺眶而出，便也凝成了冰。 寒气顺着男人的呼吸侵入他的肺腑，沿着四肢跗入骨髓，很快就连心脏和血液都凝成了一堆冰碴。 男人失去了呼吸，林雪鸮拔出插在地上的手术刀，冰雕便也随着他的动作崩裂开来，碎了个七零八落。 林雪鸮看着这一幕，心情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愉悦。于是他收敛寒意，迅速化冻。 消融的动脉血飞溅出来，在他的脸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印子，他却依然不觉得开心。 脸上撑起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直起身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准备离开。 “嘎嘎？”禽鸟们不能理解林雪鸮的举动。 林雪鸮没有解释，只道，“你们去吃吧。”便抬手打了个响指。 响指是开饭的口令，群鸟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撕扯起来。 幽暗的林间将浓郁的血腥味小心深藏…… …… 早晨8点。 萧家本家，古色古香的议事厅内，例会正在照常召开。 戴着墨镜的男人是整个议事厅内唯一站着的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沓像是报告一样的纸张，正在滔滔不绝地向众人汇报着近来调查到的消息。 “关于近来几起枪击案的规律……” “很遗憾，地点是随机的，并且从大数据地图来看，案件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生，不受天气、时间、人流等因素的影响。” “这里补充一下，我说的人流影响并不是说郊区有案情而闹市区没有。事实上这两个地方的发生率是五五开的。但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死者身亡前多为孤身一人行动。” 在座其他天师手里也都拿着和墨镜男相同的报告，有些在听到墨镜男的汇报后好奇地向后翻阅，有些将报告放在一旁专注地听墨镜男汇报，有些则撑着脑袋摆出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就好像墨镜男说的这些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墨镜男也看出了其中有一部分人不满意自己的发言，在简短概括完报告书里已有的内容后，他抬起双手，示意大家把报告书放下。 萧萌和萧蓄对视一眼，依言放下报告书。 萧靥饶有兴致地哼笑一声，似乎是想看看这个同辈到底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画着很重眼妆的披发女人不满地皱了皱眉，依旧冷着一张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最上座的萧老爷子略微点头，示意墨镜男可以继续汇报。 墨镜男得了萧老爷子的肯定，便继续说了下去，“不久前，我收到了来自一线天师的最新消息……” “大概就在今天的凌晨4点左右，L市又发生了一起枪击案。” “这次的尸体状况也和之前的一样，尸体被鸟类啃食得面目全非，院内保安也确认曾在对应的时间点听到不止一声枪响，但奇怪的是尸体身上的钱包、银行卡等物件并没有被拿走。” “连犯案特点都不相同，真的是同一个人做的吗？”有人问，“确定不是模仿作案？” 墨镜男立刻热心地为他解答，“好问题。” “其实模仿作案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我个人更倾向于是同一个人，毕竟能够召唤群鸟啃食尸体，只这一点，想来就不是轻易能够轻易模仿的。” “没有拿走钱包？是因为保安及时赶到阻止的吗？”又有人问。 墨镜男摇头，“应该不是，因为保安赶到的时候周围一只鸟都没有了，对方显然有充足的时间带走钱包。” “那是觉得钱包里钱太少了？或者没有问出银行卡密码？” “NONONO，恰好跟这个相反，死者的口袋里不仅有一个男士皮夹，还有三个女士皮包和很多项链、耳环之类的首饰。 根据这些特征，警方甚至推断死者很有可能是L市境内的一个流窜通缉犯，曾经犯下过数起抢劫杀人案，受害者多为女性。” “嘶……”有敏锐的天师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倒吸一口凉气。 更有消息灵通的天师早就知道了之前那些连环枪杀案死者的真实身份——全都是犯过各类穷凶极恶案件的在逃歹徒。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犯案的凶手对于目标是有选择性的。 但是这个消息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因为这会导致本就因为邪祟和灾害犯罪率升高的社会更加混乱。 民众会觉得乱世之下需要这样混沌邪恶的英雄，从而对法律的权威性产生动摇。 “最后，我再补充一点。”墨镜男看了眼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打算给自己的汇报做一个完美的收尾，“根据法医那边的说法，最新的这具尸体似乎有被低温急速冷冻过的迹象。” “枪、冰属性、召唤鸟类……” “哪怕是一个5星末期的邪祟也不可能一次性拥有3种来自截然不同元素的力量。” “但是你们觉不觉得这些特征特别像族里之前记录在案的那只邪祟？” -- 第177页 “除萧雨外的第二只6星，现世唯一还存活着的古兽，鹓雏之子，雪鸮？”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萧家从古时开始便一直在着手研究掌控古兽力量的方法，最后直到古兽在历史的尘埃里一一灭亡，也没能完整地收服一只。 他们如今使用的血契，充其量只是借用古兽的部分残魂，力量不及古兽本身的十分之一。 “凤生五胎，青鸾、朱雀、鹓雏、鸿鹄、鸑鷟。鹓雏又育九子，孔雀、彤鹤、蓝凫、雪鸮、紫燕、大鹏、招风、奔雉、百鸣。” 萧家老太太执一杆青烟吞云吐雾，烟雾袅娜间幻化出一幕戏文，戏文里的烟雾变化为各种鸟型古兽的姿态，惟妙惟肖。 “所以这一次如果真的是古兽所为，我建议不要将真实情况对外公开。”墨镜男提议道，“捕捉要秘密进行，否则就会造成恐慌。” 如果被国家层面知道，要求将古兽上交是小。 更麻烦的是会有眼红萧家的小人会借机生事，捏造萧家想要掌握力量毁灭世界一类的谣言。 这是一项严肃的决议，在场无人再敢妄议。 众人的沉默代表着对墨镜男提议的默认与支持，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掌握了绝对的力量，才掌握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才有能力在世界末日降临之际拯救世间的一切。 只要他们能够控制住这最后的古兽并收为己用，那么哪怕有朝一日萧雨真的欺上门来，他们也能有一战之力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凤凰的子嗣如果与人血契，涅槃的特性便可为人所用。倘若能够做到涅槃，那么修补残缺的魂魄也不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在座所有天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最上座的萧家老爷子。 所有人都知道，自从浮世湖事情解决之后，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爷子就一直在四处托人打听有没有萧薰魂魄的下落。 萧薰是他最小的一个妹妹，向来照护得紧，正是因为有他在族长的位置上兜着，所以哪怕萧薰疯了这么多年也依然稳居长老之位。 可如今浮世湖的封印都已经破了，封印里还没找到那一魂一魄，便足以说明这一魂一魄已经被邪祟吞噬，随着邪祟的毁灭而消散，再也回不来了。 想要让萧薰变回正常人，回到长老会上巩固自己在家族中的话语权，那么血契古兽就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萧老爷子很清楚这事背后的利弊，所以在沉默了短短几分钟以后，素来保守的他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同意了墨镜男的提议。 “萧家所有人，秘密对古兽雪鸮实行抓捕。” …… Z市，美食街，临时仓库内。 于肖肖正在手机上通宵查看各类房源信息。 她按照「安保优」「环境棒」“地段佳”「风水好」「空间大」等等这一系列关键词精搜下来，能入得了眼的房子基本就只剩下一线城市的别墅区了。 一栋房子2、3000万啊…… 看着这一连串八位数的数字，哪怕是于肖肖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就算灾难频发，邪祟闹事，民心惶惶，金融危机都要重新席卷而来了，也愣是没能撼动国内的楼市分毫。 房价稳健如斯，真不愧是国民投资的不二之选。 于肖肖看了一眼自己在商城M的后台余额，只有828万。 虽然这个存款是能买得起一套复式精装了，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更想给员工们配一个能够自由活动的庭院和独立的卧室。 而且复式精装的面积比别墅小了许多。她这个人比较喜欢一步到位，所以还是先开店赚钱比较靠谱…… 至于买房，就先定性为一个长期目标。 这么想着，心里的负担也就轻了一些。 她放下手机，走去洗手台边准备泡杯咖啡给自己放松一下。 结果咖啡舀进杯子里，刚冲上热水，安娜就趴在窗户边望着外头激动地蹦跶，“爸爸爸，妈妈妈，下雪了！” “下雪了！” “哈？这才九月份吧，就下雪了？”红鳞蛇难以置信，爬到窗框上打算亲眼求证，结果发现竟然是真的。 窗外，昏黄的路灯下，雪花正在簌簌飘落。 街上静谧，平日里的孤独与寂寥被一扫而空。 雪花烘托了此夜的气氛，让人下意识便会想起童话书里的圣诞夜。 烤鸡、壁炉、圣诞树、互换的礼物…… 种种元素填充心房，只让人觉得无比的温馨与向往。 红鳞蛇与安娜看得入迷，恍惚忘了时间。 直到寒意攀上身子，下意识抖了两抖，她们才回过神来。 “嘶，是不是有点冷？”红鳞蛇用尾巴搓了搓身子，说话时嘴里居然还冒出了白雾，“这可比矿场的冰窟冷多了。安娜你冷吗？” 安娜没有回答，直接跳下窗框钻进了大橘的被子里，用行动证明了她的想法。 直到和大橘一起裹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粽子，她这才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冷……” 洗手台前，于肖肖收回看向雪花的视线，瞥了一眼手边刚泡好的咖啡。 咖啡表面已经出现一层浮冰了…… 第75章 围猎前夕 一夜过去，大地银装素裹。 上午10点，室外温度达到了-5摄氏度，这还是回温后的数字。 -- 第178页 昨天夜里，最低气温曾一度下降到-40多度，虽然维持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分钟，但是很多人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出门，皮肤便难免会冻伤。 自凌晨开始，「夺命寒潮」的话题便出现在了热搜榜上，并于上午9点不负众望地荣登了热搜第一。 广大网友们自出生以来就没有遇见过短短几个月接连出现两次极端恶劣天气的状况，在翻遍史书也寻不到相似的倒霉情况以后，便纷纷在评论区放声歌颂起来。 “草（一种植物），老子昨晚开窗睡的，梦到去北极转悠了一趟，人差点没了。” “当时我在街上，还好反应够快躲进了商场里……” “别告诉我又是邪祟干的，别告诉我又是邪祟干的，别告诉我又是邪祟干的！啊啊啊！世界毁灭算了！！” 相较于网友们的暴躁，官方新闻却没有就这一次的寒潮多透露什么。 非但没有提及「邪祟」二字，就连该条新闻的播放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这是于肖肖没有想到的。 这一次的受灾规模不亚于清风造成的血雨，在这基础之上，妖力形成的霜寒对邪祟的影响也很大。 大概是世间真的存在风水轮流转这一隐藏规则，当寒霜降下来后，于肖肖身边最先遭到报应的就是清风。 他栖身的鱼缸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鱼缸里的两条小鱼已经一动不动了。 “杜九，小妹，你们撑住啊……” 清风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趴在缸壁上对着鱼缸说话，直到现在水面结冰，两只鱼已经完全沉底了，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合上双眼，逃避似的退后几步，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般，戏很足地说道，“要不然我还是用精神干扰改变所有人的认知吧？” “这样一来你们看到的鱼缸也没有结冰，杜九和小妹也还好好的……” 店内的邪祟们闻言一起涌上来，扯清风的袖子，环住他的腰，不停地开口劝道，“清风，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魂魄凝成的鱼怎么会死啊！你清醒一点！不要乱下决心啊喂！” “你最近是不是又拿手机看那些狗血言情剧了！既然有认知偏差就不要乱看啊！” “到底是谁借他手机的！！” …… 店里热热闹闹，店外的美食街也有不少店铺正在顶着严寒开张。 开火开灶，饭点准时飘出菜香。 外卖小哥裹得跟个熊似的，骑着小电驴在结冰的道路上来回穿梭，风雨无阻。 黄焖鸡店的老板今儿特意端了碗黄焖鸡，从街头走到巷尾给于肖肖送了过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于肖肖看着搁在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黄焖鸡，又看了眼屋子里偷偷流口水的邪祟们，打算花点钱把这份菜买下来。 黄焖鸡店的老板却打死不肯给出付款码。 在小心翼翼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后，黄焖鸡店的老板终于跟做贼似的，轻声细语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小于啊，你该不会就是网上传的那个张家人吧？” 于肖肖眸色微沉，“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自己明明要求天师那边不要把自己的照片曝光出去了。 黄焖鸡店老板便说出了自己判断的依据，“商城M上线前我就在你店里见过那些宝石。当时你坐在柜台后头，宝石就放在玻璃柜台的台面上。” “起初我还不信，以为是记岔了。” “直到前段时间洪涝那会，我媳妇说什么钱留着也没命花，在商城M买了颗宝石，我一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叔我也是生平头一回和名人近距离接触，有点小激动，你就说是不是嘛，给个准信，不然大晚上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啊……” “原来是这样啊……”于肖肖神色恢复淡然，“黄老板你记错了。” “对吧，清风。” 话音落下，黄老板眼前一花，随后便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看着于肖肖，脑海里回想的内容变成了当时于肖肖坐在柜台后面，身边的玻璃柜台上放了一把瓜子。 一把瓜子而已，自己不至于念念不忘啊。 “奇了怪了。”黄老板抓了抓头发，忽然无法理解自己今天端着黄焖鸡来登门造访的目的。 精神系的能力里，「替换」是最常用同时也是最基础的一种方法。 因为它不需要大规模地篡改记忆，牵涉的相关事件点少，也就不容易出现逻辑上的bug，满足了人脑自圆其说的前置条件。 于肖肖晃了晃手机，给黄焖鸡店的老板找了一个台阶下，“黄老板，黄焖鸡我买下来吧。饭点也快到了，你店里应该挺忙的，多谢你替我送这一趟。” 黄老板糊里糊涂地掏出收款码收了钱，沐着九月的寒意行走在回去的路上，总觉得脑海中有一股微妙的不和谐。 …… 在黄焖鸡店老板离开后不久，安娜也采集回来了。 这一次她带回了洋洋洒洒一长串的邪祟，数量之多，是自采集链开启以来总合的两倍都不止。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红鳞蛇原本还蜷在火桶上和冬眠的欲望做着抗争，结果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于肖肖也被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弄得有些猝不及防。 用安娜的话来说，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霜寒似乎冻坏了不少邪祟，那些原本见了她就躲的家伙，这一次居然肯主动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 第179页 它们就像是一颗颗生活在溪水里的螺蛳，摊在石头（大街）上晒太阳，捉鱼的人随手一捞，就能捞出一大把。 并且这一回还不是安娜主动去抓它们，是螺蛳们自己哭着喊着要把自己给献出去。 为此它们甚至还主动准备好了自己的产物，来恳求于肖肖的庇护。 “浮世湖里的那些小家伙们妖力微薄，承受不住这次寒潮，也特意找到我希望进入里世界的浮世湖避难。” 清风此时似乎终于从电视剧的认知偏差里走了出来，说话的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Q市的邪祟也去洋馆门口敲门了……”安娜和洋馆里的本体共享着意识，对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西山矿场那边也是……”红鳞蛇还以为自己的情况是个例，没想到大家居然都是一样的。 这样一来，虽然原本是林雪鸮为了搞事才铺的结界，但就结果来看，倒是间接造福了于肖肖的店。 …… 于肖肖趁着寒潮新契约了一大批邪祟，店内自然也会有一大波新品上架。 网友们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新奇劲，商城M上新的热搜热度自然也就比全球上线那会儿升的慢了一些。 这是国人的通病，但好在于肖肖店内的货品确实物有所值，且功能无可替代，所以固定的客流还是很可观的。 自燃石…… 恒温羊绒。 止痛红糖。 …… 新产品自上架以后库存飞速下降，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个0。 归零后不久，网上的相关话题里就出现类似于「求求补货」「来迟一步」「孩子快冻死了」之类的补货请求。 萧萌也给于肖肖发来消息，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都是她这次通过即时发货抢到的货物。 是一堆保温用的东西。 @萧家萌萌子，“呜呜，9点上车以后就在蹲了，好不容易抢到还被靥姐她们分走了好多，哭哭。” 上车？ 出门？ 她们？ 这么多萧家人一起行动是要做什么？ 于肖肖微微眯起眼睛，没有立刻回复。 另一边，萧萌还在滔滔不绝地发着消息，感觉就像是把于肖肖当成了个什么都能说的树洞。 @萧家萌萌子，“哎，多好的货啊，我也想卖出这么受欢迎的货物。可惜上午开会的时候他们讨论寒潮的事情讨论的太久了，议题一结束车子就来了，原先排好的开店的议题都没时间谈。” “大家大族也好难啊，什么分红啊、入股啊、你这一脉有什么义务，我这一脉又负责什么，头秃。张三你的店也是家族式经营吗？还是你自己在弄啊？” @商城M官方账号，“我自己。” @萧家萌萌子，“啊，好羡慕……” 之后萧萌又说了一大堆废话，于肖肖只顾看着，统统没有回复。 直到萧萌提了一嘴关于古兽的事。 @萧家萌萌子，“哎，都是古兽惹的祸，等抓到以后就轻松了。” @商城M官方账号，“古兽？什么古兽？” 萧萌内心一阵晴天霹雳，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给说漏嘴了。 考虑到这个秘密关乎萧家的存亡，所以哪怕面对的是女神也绝不能说。 于是她话锋一转，生硬地解释起来。 @商城M官方账号，“错别字啦，我想说的其实是「歌手」，哈哈哈，歌手，女神您有喜欢的歌手吗？” 笨拙的借口。 于肖肖盯着屏幕上萧萌提到的「古兽」二字，知道萧萌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个，既然提了，必定是最近有人跟她说起过。 联系前文他们是在开会，那么大概率是在会议上讨论过的。 所以其实林雪鸮的身份其实是和古兽有关吗？ @商城M官方账号，“古兽，我很了解。” 于肖肖不打算和萧萌整那些虚的，既然提到了古兽，那么怎么可能放任她把这个话题轻易带过去。 萧萌知道瞒不住了，发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 @商城M官方账号，“萧家的古兽还不够用吗？” 毕竟于肖肖也曾在本家待过，和当时的族长关系最近，接触过哪怕是现在的大多数萧家人都不曾接触过的秘密。 这是萧萌意料之外的疑问。 古兽是萧家内部的极端机密，没想到张家人居然也会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人张家，神仙家族，神仙活得久，什么能瞒得住他们？说不定人家和自己的祖宗还是老相识呢。 萧萌还准备继续聊下去，大巴车的过道里，萧靥走了过来，提醒她，“又在和张三聊天呢？” 指了指前方的某个座位，“萧蓄那小子又吐了，你带柠檬糖了吗？” “好家伙，我就让他别跟过来的。”萧萌迅速从腰包里掏出一条糖罐，安全带锁扣一解，走去了萧蓄身边。 离开座位前，她给于肖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萧蓄又晕车了，我去照顾他一下，就先不聊啦，挥挥——” …… 于肖肖看着萧萌发来的消息，一时间无法判断她究竟是真的去照顾萧蓄了，还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聊了，那么多说下去也没有意义。 她关掉聊天界面，转而给林雪鸮打了电话。 一响之后，电话接通了。 -- 第180页 “萧家人去找你了，你现在在哪？” 林雪鸮坐在某幢高楼的楼顶，吹着夹带冰晶的风，听着电话那头于肖肖古井无波的嗓音传来，笑答道，“萧家人？早就看到了。” “你说，杀一个萧家人能拿到多少经验呢？”于肖肖沉默着，没有回答。 “担心他们吗？”风将林雪鸮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风衣的下摆被风鼓动得呼呼作响。 于肖肖听着这些背景音，推测他应该是又坐在很高的地方。 “我是担心你。”她重复着那晚说过的话。 林雪鸮冷笑两声，脸颊虽然克制不住地浮出红晕，但是眼神也是实打实的病态，“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按上挂断键的前几秒，他听到电话那头的于肖肖说“玩好早点回来，没你在店里送货都不方便。” 等他挂断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于肖肖刚刚说了什么。 他连忙重新翻开通讯录，找到于肖肖的号码盯着看了一会儿。 高处风景独好，有雪花缓缓自眼前飘落。 雪花引回了林雪鸮的注意力。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还是决定锁屏，把手机放回兜里。 这时，身边的一只麻雀忽然叫了几声，林雪鸮瞳孔发亮，迅速切换不同鸟类的视野，终于在换到第十三次视角的时候，看到了正在不远处刚下大巴车的萧家人。 “正好大爷我心烦……” 高楼之上，林雪鸮看到了送上门来的猎物，情难自已地笑了起来，“就先拿你们收拾心情吧……” 第76章 都市猎场（一） 三辆大巴车并排停靠在了景区的车位上。 车门打开，打扮成游客模样的萧家人提着行礼依次走下大巴。 萧蓄在路上时就已经吐得七荤八素，哪怕吃了柠檬糖、贴了肚脐贴、吞了晕车药，统统没有效果。 他觉得自己人都要没了，车门一开就飞奔下去，对着路边的花坛干呕不停。 萧家人围在后边担忧地看着他，有些是真的担心他一直吐下去会伤了身体，有些则是害怕他的身体状况会给计划拖了后腿。 萧萌听到了那些的不满的言论，走出人群拍了拍萧蓄的背，见他吐得脸都白了，只好临时向众人提议，“要不我带小蓄去找家店休息吧？你们先去布局？” 队伍里威望最高的几名长老对视一眼，冲着萧萌点了点头，便领着人群离开了。 萧蓄在公共长椅上精神恍惚地坐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大巴车真的好难受啊，再也、再也不想坐第二次了。” 鲸鱼古兽飞的尚且平稳他都难受得不行，像大巴这种颠簸的，其实刚开出站十几分钟他就已经胃部翻涌了。 “呜，我恨大巴。”他抱着脑袋神情痛苦，直到萧萌给他递了瓶矿泉水才稍稍好转。 “这还不是为了避免飞剑引人注目吗？你连坐飞剑都晕，就该在家里等着的。”萧萌无奈地苦笑，“非要跟过来遭罪干嘛？” “我不放心。”萧蓄拧瓶盖的动作停下，很认真地皱起眉头，“出门前灵姐卜了一卦，卦象大凶。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跟过来帮帮忙。” “灵姐卜出了大凶？”萧萌有些意外。 萧灵，是他们新生代天师中最年长的师姐，平日里喜欢穿复古的衣服，画着浓重的眼妆，长发披散下来。 她的性格十分冷漠，只对自己认可的族人亲近，因而小辈们都有些怕她。 她的卜卦一直都很准。 准到从小就帮萧老太太卜所有族人的考试成绩，一旦查出有人谎报，整一脉连带负责思想品德教育的长老都要倒霉。所以对她有怨言的长辈也不少。 这一次的卜卦结果来的族人们都知道了，但他们都觉得抓6星嘛，大凶才是正常的，就算出现牺牲也是为了家族发展的必要代价。 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来游山玩水的，其实都怀抱着赴死的决心。 萧萌回想了一下卦象出炉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思来想去没有印象，只能推测大概是在会议的后半段。 那时自己觉得商业化的议题大概是来不及说了，就偷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结果便在热搜看到了「夺命寒潮」的事。 一点进去，看得投入，之后的事就再没有仔细听了。 “没事的，大凶肯定指的是过程艰难，结局一定是好的。”萧萌只能这样安慰萧蓄。 “哈哈，说的也是呢。” 二人顺着萧家人之前走过的街道前去寻人汇合。 路过一家便利超市时，萧萌原本都已经走过去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后退几步朝玻璃门里看了一眼。 琳琅满目的柜台上放着好几台烹饪熟食的机器，顾客进出的时候，令人食欲大开的肉香会顺着自动门的缝隙飘出来。 萧萌决定进去坐坐，顺便买一杯关东煮给萧蓄养胃。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热气腾腾的关东煮锅内，品种丰富的串串在咕嘟咕嘟的汤汁里绽放鲜甜的滋味。萧萌看什么都想买，不知不觉就让店员拿了满满两大桶。 准备付钱的时候，萧萌忽然听到身后的付款队伍里有人在说「雪鸮」这个关键词。 -- 第181页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是三名学生打扮的小女孩，看起来似乎还只是初中生。 站在中央C位的小女孩正拿着部手机滑动，另外两名小伙伴则是各扒着她一侧的胳膊，欣喜地望着屏幕。 萧萌大概听了一下，似乎是在说照片的事。 “这个是雪鸮吧？活的表情包诶！” “好可爱，不过南方怎么会有雪鸮呢？是别人偷养跑出来的吗？” “真不愧是我，居然可以拍得这么清楚！” “你们是在哪拍到的呀？”萧萌看着屏幕上那张雪鸮站在街边店门牌上的照片，一时呼吸停滞，连唐突都顾不上了，连忙询问。 好在三名小姑娘也没怎么在意，好心指路道，“出门右拐有个商业街，就那附近。” “你们要去那里吗？我们顺路，带你们一起去吧——” “太谢谢了。”萧萌一时高兴，为了答谢三名小姑娘，就把她们买的小零食钱也一并付了。 付完钱后，一行人离开了便利店。 三名小姑娘在前边带路，萧萌就跟在她们后头，一边走一边抢萧蓄碗里的丸子，“北极翅不错的。你这个脆骨肠不吃吗？萝卜我吃完了，再分我一个怎么样……” 萧蓄倍感无奈，“姐，我到现在就吃了个竹轮，你这关东煮真的是请我吃的吗？” “嘿嘿，你这不看起来没事了吗？”萧萌脸上依然笑嘻嘻的。 可是走着走着，萧萌便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红灯消失，绿灯亮起。 在穿过某个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后，道路两侧便开始弥漫起冰冷的白雾，大街上行人原本就少，到这里更是已经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萧萌似有所觉，回过头去一看，斑马线后的街道也已是空空如也。 碗里的关东煮顿时就不香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把手偷偷伸进腰包，捏住了一把符。 她看着前方带路的三名小姑娘，她们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四周的异样一样，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也依然在说笑。 “小妹妹……”萧萌将萧蓄护在身后，停下了脚步，“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啊？” 三个小姑娘同时停下，头也不回地站在那儿。 诡异的沉默无限蔓延，萧萌愈发断定来者不善。 就在她准备把符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三个小姑娘又同时动了动，一齐回过头来。 三个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五官，只有眼睛和嘴巴是三个黑漆漆的洞。 从她们的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既尖锐又扭曲，只是听着便让人觉得san值在不停下降。 “目的地？目的地？” “目的地……” “嘻嘻，这里，就是目的地了呀——”GgDown8； …… 于肖肖送完本日最后一份订单，回到美食街稍作休息。 最近这段时间，她提高了店铺送货的运费价格，外加寒潮迫切需要物资，越来越多的客人选择了即时发货，但还是有部分慢性子的客人依旧热衷于店主安排送货。 因为便宜。 她躺在火桶边的折叠铁床上，掏出手机刷了刷商城M上新的热搜，看了一圈，又搜了搜「寒潮」、「枪击案」之类的关键词。 粗略看了一遍以后，她将手机放在枕边，打算小睡一会。 结果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就有人敲响了店铺的玻璃门。 “小于，看看是谁来了。” 敲门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似乎是诊所的医生。 于肖肖起身拉开遮光用的黑色窗帘，一抬眼，看到医生的身边还跟了个容光焕发的白发老太太。 老太太的精气神特别好，背不勾眼不花，穿衣打扮时尚，如果不特意点明年纪的话，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有五六十岁。 于肖肖认出了来人，有些惊讶，“房东太太……” “小于呀，好久不见了。” 于肖肖拉开玻璃门，房东太太和医生就走进了屋里。 房东太太全程张望，对屋子里的环境似乎还是比较满意的。 于肖肖给二人泡了杯茶，又将火桶搬来给房东太太烘火，还切了点水果端来。 房东太太见她切了水果似乎还要去拿吃的，连忙制止，“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们来的时候都吃过了，这次来啊，就是想和小于你聊聊天，不用这么见外的。” 于肖肖这才坐了下来。 “这房子对你来说是不是小了呀？”房东太太对于肖肖现在生活状况很是关切，“一个人住可还适应？” 于肖肖用余光瞥了一眼全都缩在角落里叠罗汉的邪祟们，他们似乎是怕靠得太近害老太太生病，所以只敢远远待着。 “我住得挺开心的。”于肖肖如实回答。 “生意呢？生意怎么样？”在房东太太的预想里，才开店两个多月就接连遭受三次邪祟的灾害影响，这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来说打击只会重不会轻。 “我现在在开网店，其实过得还挺不错的。” “噢哟？”房东太太十分惊喜，随即拍了拍医生的胳膊，夸赞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挺厉害的嘛，比我那时候强多了。” “对了，小于，谈男朋友了吗？” 于肖肖：？ “哈哈哈，别误会，老太太我就是问问。”房东太太都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可抗拒聚餐时家里长辈提着个了，提得不好说不定还会逼得他们叛逆，所以自己的主张从来都是恋爱自由，讲求缘分。 -- 第182页 所以她这次来的目的，也只是想给于肖肖提供几个可选的方向。 “如果没有的话，老太太我这倒有几个还不错的人选。一个个都是年轻有为，家里经济底子好，人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眼界高，看不上普通姑娘。” 老太太如实介绍道，“但是小于你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这些孩子都表示愿意和你接触了解一下。” 听到这里，于肖肖自己都愣了一下。 自己……脾气好吗？ “谢谢房东太太，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并不符合我的心里标准。”于肖肖也知道老太太是一番好心。 自己在她那儿端的是一副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人设，刚毕业就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投资做生意，开门仨月就接连遭遇各种事故，不破产都是奇迹了。 老太太的初衷大概也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点吧。 “哦？原来小于心里有标准啊？”房东太太顿时来了兴趣，“和我说说？” “我希望对方跟我是一个世界的人。”于肖肖垂眸，说出这些话的语气仍旧淡然得紧，但不知为何又有几分超脱，“不需要富有，不需要性格多么端正，只希望未来的日子能有些共同话题，而我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他还活着。” 说白了这种感情，更像是两只确保对方能够活下去的野兽，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 老太太愣了一下，旋即了悟道，“看来是已经有所属的人选了。在一起了吗？” 于肖肖摇头。 “虽然听起来并不像是爱，更多的只是适合，但是……”老太太展露出欣慰的笑容，“小于，你比初见时开朗多了。” “看来是老太太我多虑了，这半年时间里，你应该过得还挺不错的……” “谢谢您。”于肖肖发自内心地向老太太表达了谢意，并微微俯下身子。 之后三人又闲聊了很多话题，直到聊到这一次的寒潮和邪祟事件，老太太才一改面上的喜色，有些忧虑地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邪祟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旋即她又摇了摇头，就像是对自己刚才的消极态度表示了否定，“相信天师们总会有办法的。” “你觉得呢？小于。” “嗯。” 大概……吧？ …… L市，萧家的旅行团队伍自从出了车站以后，就依照计划兵分数路，前往了各自预定好的地址。 其中有不少队伍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白雾里。 “真不愧是6星的里世界，连罗盘都没用了。”两名萧家的精英在白雾缭绕的街道上缓缓走着，其中一人负责驱动罗盘探测邪祟，另一人则执着法器，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 两个人配合已有多年，凭借着过人的默契曾一举最高斩获过5星，也因此被提拔为了精英，入驻了萧家本家。 只是人类的野心没有尽头。 他们毕竟是被选上来的，距离萧家真正的核心还很很长一段距离，所以为了能够尽快实现阶级的跨越，沉甸甸的功勋就是必不可少的垫脚石。 为了梦寐以求的荣誉、财富，立于万人之上，得到国家层面的承认与肯定，那么即便是这次捕获6星的超高危险系数的任务，他们也一定要完美完成。 罗盘法器的失效还不足以称之为挫折，因为这些都是早已经预料到的。 “看来只能用那个术了……”在里世界里，危险四伏，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 活下来是第一要务。其次才是找到出去的方法，进而完成家族赋予的任务。 里世界和现实世界看似模糊，其实是有衔接的，所以此刻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到界限在哪里。 界限附近通常来说会有怪物看守，怪物不会轻易现身。 但是只要有怪物这把锁在，离开的门就一定不会打开。所以铲除这些怪物，也是他们接下来必须要去做的。 两名精英这么想着，一前一后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人掏出符纸专心施展术法，另一人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法。 萧家技术成熟，他们经验丰富，不出三分钟便用符咒召唤出了一只千纸鹤。 千纸鹤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可以感应到里世界的空气流动，找到流向最为扭曲的地方。 “去吧。” 千纸鹤从施术者的手中缓缓起飞，扑朔翅膀朝某一个方向飞去。 二人紧随其后，来到了一条街的尽头。 千纸鹤在附近徘徊起来，这是找到目的地时才有的反应。 其中一名天师走上前去准备收起千纸鹤，结果刚迈出几步，就发现远处的雪地里似乎有鲜红的血印。 二人连忙循着血印找了过去，结果在雪地里刨出了两具尸体。 尸体的头已经不见了，身上满是创口，衣服因为浸了血，此时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了。 看样子应该是先一步找来这里的同伴，但是被蹲守在附近的怪物给杀害了。 居然已经有人先中了招，看样子守在这里的家伙应该也不会是一个善茬。 所以……会藏身在哪里呢…… 二人各执一个法器，背靠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脑海飞速运转思考起来。 很快，其中一个人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喂，甲，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附近其实……好像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啊？” -- 第183页 “嘶……你这么一说……” “也没有尸体被拖曳的痕迹对吧？尸体虽然看起来都是伤痕，但实际上好像……并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他们背包里的符咒都还是满的啊……” “不会吧，难道说……” “咻！！” 破风声响起，两颗人头飞出去，骨碌碌滚出很远。 血如喷泉一般飙了起来，正浮在空中的少年和少女伸手抓住如同回力标般回来的羽刃，忍不住兴奋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招风，你看到他们刚才那副傻样了吗？居然不知道往天上看，太蠢了，太蠢了。” “是啊，百鸣，我好开心，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果然、果然……狩猎人类，最棒了——” 第77章 都市猎场（二） 一晃便到了饭点时间。 房东太太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起身同于肖肖道别。 于肖肖原本是想留他们下来吃饭的，但是房东太太说家里人还在等自己，于肖肖也就不强行挽留了。 她从柜子里拿了些货品装好，准备送给房东太太，也同样被拒绝了。 “你能把日子过好，老太太我就欣慰了，哪还能要你的东西呢？乖，回去吧，有什么难处给老太太我打电话。” 于肖肖将房东太太一路送至美食街口，直到医生的专车发动离去，这才逆着逐渐下沉的夕阳徐徐折返。 回到仓库，于肖肖察觉到店内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所有的邪祟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红磷蛇胆子比较大，和于肖肖认识的时间又是在场邪祟里最久的，所以她便作为代表，鼓起勇气上前替大家问道，“主人，您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您喜欢林雪鸮？” “为什么？” 于肖肖便明白这诡异的气氛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红鳞蛇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只是说我的择偶标准是双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有说是林雪鸮吗？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红鳞蛇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于肖肖会这么问。 林雪鸮这个结论其实是仓库里的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 在讨论的时候，所有邪祟都下意识地认定只有林雪鸮才和于肖肖隶属于同一个世界，因为他们都是6星，又是郎才女貌，看起来就很般配。 而反观自己，就算性格算不上多端正，勉强符合择偶标准的一条，但人家于肖肖也不可能看得上自己。 “那您刚才说的，只是瞎编的吗？”红鳞蛇被于肖肖这么一问，觉得自己这位心机深沉的主人刚才或许只是编了一通胡话糊弄那些人类，是自己想多了。 “倒也不全是。” 听到这个回答，红鳞蛇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有些哭笑不得。 于肖肖看着她的反应，大概也能猜得到她为什么会这么惊讶，便特意解释了一句，“我是挺喜欢他的，但喜欢的程度还达不到你们心里要成家的地步……”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形同家人，却位在家人之上。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界线，既对对方有所兴趣，又不会因为对方的离开而悲痛欲绝。 情绪或许会受到一丝影响，但他在或不在，自己的生活都不会有太大出入。 她不确定其它人是否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但会造成眼下这种状态，自己的性格确实占了主导因素。 “那您不去找他吗？”红鳞蛇问。 “不。” 红鳞蛇就像是一个操心的老妈子，甩着尾巴继续问道，“主人，我想跟您确认一件事，最近的寒潮是那家伙搞的鬼吧？” “能同时影响到所有邪祟，截止之前就只有萧雨出世时的邪祟躁动，所以这应该是6星特有的能力？” “他这么闹下去，真的不会被天师盯上吗？” “他已经被盯上了。”于肖肖淡淡地接了一句。 店内一众邪祟：？？ “天师已经去了L市。”于肖肖继续告知他们情报。 红鳞蛇震惊得下颌都要脱臼了，“那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猜，萧家是打算施行秘密抓捕，用他这只6星，来对付萧雨。”于肖肖的语气似乎有些事不关己。 “嘶……那他对付得了吗？”红鳞蛇刚把话问出口，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 自己对林雪鸮的真正实力没有什么概念，对萧家的底蕴也不清楚，更不知道他们彼此间有没有暗藏什么杀手锏。 这么看的话，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主人真正的目的是…… 于肖肖看着红鳞蛇看向自己的眼神，知道她大概是想到了。 是的，没错，坐山观虎斗。 其实深入了解林雪鸮的实力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是，自己想借此看清萧家到底准备了什么手段来对付「萧雨」。 如果林雪鸮身为一个6星，连萧家这种程度的手段都逼不出的话，那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对他感兴趣了。 自己亲手放出笼子的鸟，得等到他遍体鳞伤后再抓回来，才能让他知晓笼内生活的安逸。 这种一石二鸟的机会，真是不可多得呢…… …… 一道由符咒引燃的火团就地爆开，三名小姑娘各朝一个方向后跃，躲开了飞溅的火星与碎石。 -- 第184页 她们一齐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个被火团砸出的焦坑，又同步抬头，面朝萧萌阴惨惨地笑了起来。 萧萌除妖的经历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倒是不怕这种诡异的表情。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三个家伙的实力到底如何。 毕竟这可是守在六星结界里的邪祟，一只怎么着都得是四星实力了吧？ 结果自己还一次性遇上三个，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啊？ 考虑到方才她们躲避符咒时的迅疾身手，本身的速度应该不会很慢，让萧蓄一个人逃跑大概率也是跑不掉的。 落单说不定还会被这三个家伙捉住。 “小蓄，你跟紧我，不要离我太远。”话虽如此，萧萌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否打赢她们，在确认萧蓄身上戴着护身法器后，她便打算试上一试。 从腰包里取出符咒，低声念完咒语，火焰涡旋迸射而出。 本该是进攻性很强的一招，但是在靠近三人之后，火焰便被其中一名戴着红围巾的小姑娘给全部吸收了。 她看了一眼掌心里托举的火焰，咧嘴笑道，“只凭这种程度的火系术法是活不下来的哦。” “作为请我们吃小零食的报答，就让小姐姐看看真正的火焰好了——” 她对着掌心里的火焰吹了一口气，火焰骤然汹涌，就像是遇上了泄露的汽油，以席卷之势蔓延开来，很快便将四周围成一片火海。 周围的冰雪没有为之消融，却炙烤着萧萌和萧蓄的皮肤。 萧萌熟悉火系咒术，自然也就从这股热度里感受到了这些火焰的恐怖之处。 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天火。 但是又和真正的天火有些不同。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萧家火系天师的修炼场深处便供奉着一抹从古时传下来的天火。 她曾有幸随自家长老站在门外远远地感受过，那股天火的气息与这里的火焰虽然相似，但是仅仅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簇，威力便比这些火焰强盛数倍。 既然不是真正的天火，那就还有逃走的可能。 萧蓄躲在萧萌身后，滚保龄球似的丢出三颗看起来很高科技的电子球。 三位小姑娘从未见过这个东西，眼睁睁看着它们滚进了大火里，“噗——”释放出烟雾气体。 萧萌趁此机会抓着萧蓄转头就跑。 围着金色围巾的小姑娘伸手点了一下烟雾，气态的烟雾便迅速固化，变成一堆金色的粉末落到地上。 她看了一眼火海上被打开的缺口，笑了起来，似是在对红围巾的小姑娘说，“火凤，那家伙对你的火焰似乎有抗性呢。” “所以雪鸮才会安排我来对付她吗？” 红围巾的小姑娘双手托着脸颊，露出满足的病态笑容，“突然就舍不得这么快杀掉了呢——” 远处，已经跑过街角的萧萌没有察觉到追来的动静，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三个家伙居然还留在原地。 为什么？ 为什么不追过来？ 她正疑惑着，在穿过斑马线后，余光捕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泛起了一阵涟漪。 又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她才终于看到原本被自己远远甩在后头的三个小姑娘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萧萌连忙停下，又回头跑。 结果跑了几圈下来，两侧永远都是熟悉的街道，道路的尽头永远都有那三个小姑娘在。 “鬼、鬼打墙？”萧萌气喘吁吁，下意识便想到了这个。 她的目标下意识锁定了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出手的青色围巾女孩。 “逃不掉的哦。”似乎是发现萧萌在看自己，戴着青色围巾的女孩还特意向她回以一笑，“跑到天涯海角，最后也会回到这里的。” 既然跑不掉的话，就只能打了啊…… 萧萌仰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尝试平复呼吸，又像是在心里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当她再睁眼时，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 她二话不说，直接掏出血符，驱使至阳之焰将符纸点燃，三米多高的贪狼直接从符纸的灰烬中蹿出，护在了萧萌身前。 萧萌也不想现在就用这一招的，但是现在的状况容不得她出差错。 对付眼前的三个家伙，想赢就不能留手。 她飞快地在脑内对三名邪祟的实力进行了划分，直接驱使贪狼袭击青鸾。 驱使之余，又操纵咒术给试图救援的另外两只邪祟施加干扰。 火凤在她的咒术间来回腾挪躲避，分明躲得不费吹灰之力，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感慨，“居然可以同时做到这些，你很厉害嘛人类。” 她的这一句话，直接让萧萌回想起了之前在洋馆吃瘪的经历。 那一次，跟她一起执行任务的天师死的死伤的伤。她到头来没能亲手赢过邪祟，反而让张三救了自己。 她也是有愧疚和羞耻心的，回去本家之后就一直在央求长老帮自己特训，不停地磨练术法。 如今一晃数月过去，就算做不到今非昔比，在能力方面也是有了一定的成长。 她掏出一沓符纸，开始了一场看似无序的狂轰乱炸。 可其实每一次引爆的时间和落脚点，都是她在预测三人的行动轨迹之后才动手的结果。 出招之迅速，平均每三秒就会有一张符咒被炸去。 萧萌特意以一敌二拖住了金凤和火凤，让贪狼有机会对付青鸾。 -- 第185页 尽管很多招式都会被她们躲开，但无所谓，毕竟自己的根本目的不是这个。 随着特定位置的火符燃起，火凤、金凤、青鸾被有意逼往同一个方向。 当她们察觉到距离彼此很近的时候，萧萌已经发动了最后一次袭击，引燃了腰包里的所有符咒。 巨大的爆炸声里，有壁障破裂的声音。 硝烟被变回原形的三只大鸟用翅膀扇去，她们看起来似乎依旧无伤，萧萌手臂上的护身法器脱落，有血从鼻子里流下来。 她擦了擦，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三只鸟注意到场上似乎少了什么，连忙回头，就看到贪狼已经衔着萧蓄跑出很远了。 青鸾转身，“我去追。” 金凤不能理解萧萌护送萧蓄逃跑这一举动的意义，“你觉得在这里，他能逃到哪里去？” 火凤则依旧关注着萧萌的身体状况，“放走了贪狼，你是准备在这里等死吗？你的身体快到极限了吧？” 萧萌冷笑一声，伸手，摊开，掌心里还有一团被紧攥的血符。 血符和她流出的血已经混在了一起，依稀可以看出似乎还有三到四张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萧家人，才没有这么弱好吧？” …… 林雪鸮坐在最高建筑的栏杆上，瞳孔一直散发着金色的光辉，视线的焦点并不在眼前。 他纵观着里世界内每一处战场的战况，一边看嘴里一边念道，“一、二、三……” “三十八、三十九……” “四十六具尸体，三十二个活人……” “人数不对哦……” “还有十七个人躲到哪儿去了呢？” 从大巴车下来的天师明明有九十五个…… 忽然，他切到一个视野，视野里有一头巨型的狼正衔着一名少年在街道上飞奔。 他们跑着跑着，穿进一条巷子里。 一名凭空冒出的女人护住那名少年，紧随而来的青鸾似乎没能察觉到他们的气息，追岔了一条路。 直到青鸾飞远了，少年才连忙掏出手里的机器给女人看。 他似乎在说着什么，林雪鸮辨认口型，推测他说的应该是，“萌姐用性命护送我过来的，这是我特制的记录仪，记录了刚才萌姐和那三只邪祟交手的全过程，快让我拿去给长老们看！” 刚一说完，几名看起来就很年长不好对付的家伙走了出来。 他们接过少年手里的仪器，对他说，“好样的。”又转而吩咐那名女人，“你去救萧萌，她是风一脉的，不能死。” 女人道了声「好」，乘上贪狼返回少年逃离的战场。 就在林雪鸮的视线准备跟着女人一道离开的时候，视野里，那名拿着仪器的老头居然扭头看向了自己。 双方视线对上，老头手一捏诀，林雪鸮的眼前便只剩下一片血红。 负责侦查的鸟儿被弄死了。 居然离得这么远都能发现。 “哈哈哈……”看来这一次的猎物不简单呢。 但是越是难以逮住的猎物，杀死对方的那一刻才越有快/感，不是吗？ 林雪鸮翘着二郎腿倚坐在结冰的栏杆上，俯瞰着眼前这片硝烟四起的素白世界，期待着它被鲜血彻底染红的那一刻…… 第78章 都市猎场（三） 熊熊燃烧的火焰被火凤重新收回体内。 萧萌的身侧守着三只古兽，蠃鱼、旋龟、毕方。 旋龟属土，可以御守，放在身边最为稳妥。蠃鱼属水，可以降雨，削弱火凤的火焰威力。 毕方属火，五行克金，能暂时用来拖延金凤避免以一敌二的不利局势。 展开这番布局之后，萧萌勉强在火凤的手下活过了十五分钟。 使用血符的代价使然，她的七窍一直在流血，衣服上还有刚熄灭的火星痕迹，护身法器在第十五分钟时也碎了。 此时此刻，旋龟是她最后的护身底牌。 火凤玩得差不多了，开口劝她，“是时候该放弃抵抗了吧？” 萧萌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回血药剂，拨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眼神也有了神采。 “来啊，继续刚。”她抬起袖子将嘴角残留的药剂和着血一块擦掉。 口袋里还塞着四五瓶回血药剂，应该还能抵御一阵子。 她庆幸此前在车上抢购保暖物资时顺手买了一批，果然很好用。 张三女神实在是太牛逼了！ 火凤受到挑衅，瞬间兴奋起来。 她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宁折不屈的猎物在火焰的炙烤下痛苦哀嚎、自责后悔、最后抛弃一切尊严求饶却还是只能扭曲成一块焦炭的全过程。 为了能够亲眼目睹这幅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将在体内经过上百次精炼的火焰再一次送了出来。 火焰重新燃起，势头比起之前几次凶了许多。 蠃鱼的降雨虽然还在持续，但是作用却一次不如一次了。 萧萌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自己在变弱。 而是火凤一直在变强。 她原本还想继续拖延下去的，但是如果这家伙会随着战斗回合数的增加而不断变强的话，接下来拖得太久，恐怕会招惹大麻烦。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 第186页 这可不行，自己还没能和女神成为朋友呢。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青鸾一直没回来，说明她还没能追上萧蓄。 如果逃跑顺利的话，那小子现在应该已经和长老们汇合了。自己也不必再顾忌着他。 原本还想着要把火凤拖延到力量变弱，杀掉再走的，但现在看来，逃跑或许才是上策。 “想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哦。”火凤注意到萧萌神情里的凶狠劲少了几分，这是进攻欲望消退的表现。 她可不会允许即将到手的猎物逃走。于是操纵火海向上方蔓延，在二人四周凝出了一个巨大的鸟笼。 “就在我的眼前，乖乖地被烤成人干吧——” “我会细细地撕扯品味，慢慢吃掉你的——” 蠃鱼降下的雨水在滴到鸟笼上时就蒸发了，根本落不进笼子里。 没了雨水降温，空气比原先还要灼热。 虽然有旋龟护身，火焰暂时烧不死自己，但是呼吸时肺部很痛。 萧萌为了求稳，便让蠃鱼将术法凝聚在了周身小范围内，勉强保持住旋龟护盾内的温度。 但还是很热，越来越热，脑子快要无法思考了。 思维空白前夕，耳畔响起了三道由远及近的铃铛声。 下一秒，两条水龙冲破火墙，径直扑向火凤。 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冲上前来直接一把抱起萧萌，又乘着贪狼从火焰的缺口跳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全程救人只花了十秒不到。 “灵姐？”萧萌看清来人的脸，露出惊喜的表情。 萧灵的神态却依旧冷漠，公式化地告知着她关于任务的进度，“萧蓄已经将数据交给长老，由专门人员进行分析了。此时恋战意义不大，分析出他们的短板后再出手才是明智之举。你的肺应该受伤了，少说话，我带你回营地。” 萧萌乖巧地应了一声，听从萧灵的吩咐。 因为确实，她的肺正火辣辣的疼。 为了缓解这股疼痛，她只好坐在狼背上放空自己。 放空着、放空着，忽然就想起之前在洋馆的时候，张三好像是用手机直接在里世界里买的回血药剂。 那自己现在是不是也可以下单呢？ 她想到了便去尝试，从口袋里摸出了用挂件式法器守住的手机，尝试打开商城M，一通操作之后发现居然真的可以下单。 她仰头幅度很小地笑了两声，将剩余的回血药剂统统加入购物车，选择了即时送达。 确认，付款。 …… Z市，美食街仓库内，于肖肖正坐在茶几旁整理着今天的物流订单。 屋外夜色沉沉，屋子里的邪祟们已经围着几个火桶睡着了。安娜和红鳞蛇则是外出游玩，顺便去采集一些新的邪祟。 周遭寂静，只有呼噜声和炭火燃烧响起的「噼啪」声。 脑海里，APP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主人，发现萧萌的行踪了。” “在L市。” “我将具体的定位发给您。” “她在半分钟前下单加急采购了店内所有的回血药剂……” 于肖肖看了一眼APP投放在电子投影屏上的定位，暂时搁下手里的活。 片刻后，她扭头看向坐在鱼缸边，正戴着蓝牙耳机，端着手机看古偶剧的清风。 清风察觉到于肖肖的动作，抬头看了过来。 二人视线对上，无需于肖肖开口说些什么，清风便能读出她的想法。 “清风，可以劳烦你陪我去L市一趟吗？”于肖肖低声问道。 清风起身，摘下耳机走到于肖肖身边，莞尔一笑，“臣乐意至极。” 三个小时后，晚上九点，二人抵达了L市上空。 APP发送的定位点附近车来车往，一切正常，没有邪祟的踪迹。 这个情况，依据过往的经验判断，大概率是邪祟开启了里世界，真正的定位点在里世界里。 “看来就算想近距离观虎斗，也还暂时没办法看到虎呢。”清风对于肖肖心里的小算盘门清，“可惜了……” 话还没说完，身下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似乎是十字路口处有车突然急刹，紧随其后的车辆接连追尾。 而造成第一辆车急刹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路口的半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背后似乎连接着另一个空间。 有一名天师打扮的人从缝隙里跳了出来，看到周围一堆围观人群，神色惊恐地喊道，“快去避难！别看了！” 他可是在牺牲两名同伴为自己护法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才抓到机会炸开里世界的壁障，准备把消息发送回本家那边的。 鬼知道口子居然会开在闹市区，这要是被他们拍照发到网上，计划岂不是就要被其他家族察觉了？ “你还有空担心别人的死活？哈哈哈……”一只巨大的利爪从缝隙里伸了出来，一把握住天师的身体、捏得血肉迸溅，重新拽回了里世界。 周围的围观群众尖叫着四散逃开。 “怪、怪兽入侵地球了！” “光！救救我！” 清风展开认知干扰，保证和于肖肖一同进入监控探头的监测区域后不会被拍到。 他二人对着豁口观察了一会儿。 裂缝正在逐渐愈合，应该一分钟左右就会消失。 于肖肖没有多想，化为一道黑雾，裹着变成史莱姆的清风钻了进去。 -- 第187页 双脚落地，踩在黏糊糊的地面上。 于肖肖瞥了一眼脚下，又看了看四周凄惨的屠宰现场，面无表情地收敛目光。 她开始俯身翻找附近雪地里的尸体，直到从其中一具尸体的口袋里摸出一本天师证件才停下。 证件里有关于这名天师本人的照片、姓名以及年龄等信息。 于肖肖将证件交给肩头史莱姆模样的清风。 清风伸出小手接过，仔细翻看了一下证书里的内容，了然道，“用精神干扰将其他人眼中的您都变成这位「萧可」吗？” 于肖肖淡淡地「嗯」了一声，踩碎雪块，朝有打斗声的地方走去。 清风笑了两声，十分配合地照做了。 干扰开启后，他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有趣。” 果然选择留在于肖肖的身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永远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就比如眼前这个「观虎斗」的方式，还真是新颖呢。 …… 不多时，他们来到打斗声的源头，看到了一名萧家弟子正在和两名少年少女交手。 不过与其说是交手，从战况来看，似乎完全就是两只邪祟在溜着她玩。 她的脚边已经倒下了好几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半空中的少女抛出一枚白色的东西。 于肖肖细看，发现那玩意居然一枚回旋镖似的羽刃。 这枚羽刃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萧家弟子的脖子附近，进而割断她的脖子。 萧家弟子也察觉到了这条袭击轨迹，遵从本能用掉了手头的最后一张符咒。 百丈土壁拔地而起，挡在了她与回旋镖之间。 可是回旋镖却在空中转了道弯，即将绕过土壁。 于肖肖右手握拳，在萧家天师看不到的地方，土壁投下的阴影一跃而起，眨眼吞噬了羽刃，又回到了地上，重新变回了一片普通的阴影。 虽然人是救成了，却也因此引起了两只邪祟的注意。 “哎呀，招风，有搅局的人来了呢。” “一起杀了不就好了，是说是吗？百鸣。” 两只邪祟冲着于肖肖诡异一笑，直接冲过去将她一起拉入战场。 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面对二者试探性的袭击，于肖肖回以的也都是最基础的道术。 既有抵御，也有进攻，且尽量将战局控制成己方这边稍显弱势一些。 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脚下的地面忽然毫无预兆地颤动起来。 在场四人全都愣住了。 “地、地震？” 萧家弟子急忙伸手按向地面，在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之后，脸上出现了一抹复杂的笑容，“救星来了……” 说完，她顺势朝声音的来向看去。 于肖肖随她一同扭头。 道路尽头，烟尘滚滚。 一名染着黄毛的墨镜男正骑着古兽当康朝这边奔来。 他的手里握着特制的驱邪枪械，在接近的过程中，一直在用瞄准镜对准空中飞的少年少女。 两发子弹接连射出，却也都被躲开了。 子弹被躲开的同时，他踩着当康的后背一跃而起，又从皮带上抽出四枚特制手榴弹抛了过去。 于肖肖连忙按着那名萧家弟子一起趴下。 招风和百鸣被手榴弹产生的爆/炸震出很远。 墨镜男落回当康背部，在路过时顺手将于肖肖和那名天师一起捞到了野猪牙上，转头便逃。 百鸣回过神来，捂着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气不打一处来，“嘁，杀千刀的天师……” 招风拦住她，“别追了，我们只需要守在这附近就好。” “喂！你们就这么点本事吗？七！彩！野！鸡！” 墨镜男似乎是不安于被放过的命运，还特意回头嘲讽了一通。 那名被救的萧家天师气得心梗，险些晕厥过去当场吐魂。 招风和百鸣咬牙切齿地重复道，“七彩野鸡……” “杀了他杀了他……” “我要把他的头拧下来挂在树上！！” 招风和百鸣追了上来。 当他们路过一片空旷区域的时候，墨镜男忽然勾起嘴角冷笑一声。 于肖肖抬头瞥了他一眼。 身后，两只邪祟成功触发了事先埋藏在雪里的阵法，阵法陷阱泛起白光，将它们围在了一圈壁障中。 壁障并不算很厚，铁定是困不住它二人的。 但是好在阵法里的陷阱并不止这些。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自壁障内传出，很快硝烟便填充了整片空间。 离得远了，于肖肖看不清里面的具体状况。但料想两只古兽都不是简单货色，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攻击轻易打败，充其量就是让它们吃个瘪。 墨镜男愉快地吹了个口哨，带着于肖肖和另一名萧家弟子跑离了爆/炸声所在的这片区域。 …… 十来分钟后，当康缓缓放慢速度，停在了一道巷口前。 墨镜男朝前伸直胳膊，掌心浮现一圈金色的符文。 呼应着符文，眼前的虚空一阵扭曲，出现了一个入口。 “进去治伤吧。”说完，墨镜男驱使当康，又跑向了其它地方。 被救的萧家弟子朝着他绝尘而去的方向鞠了一躬，转头拉着于肖肖准备钻进入口，“终于回指挥所了，得赶紧向长老报告……” -- 第188页 “对了，刚才也多谢你了，萧可。” 第79章 都市猎场（四） 于肖肖穿过墨镜男辟开的入口，走进了萧家的指挥部。 在这里，她的身份是已经牺牲的精英天师萧可。 入口的另一边是与里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没有雪，有的只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 一株海棠从院墙伸出，拂花而过的秋风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息。 走上台阶，守在朱门两侧的天师先一步帮二人推开大门。 于肖肖抬头看了眼悬挂在门上方的牌匾：听风苑。 印象里，听风苑只是萧家本家大院的一隅，曾经划分给风一脉管理。 眼下听风苑能够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使用了什么空间类的秘法。 与她一道进来的那名天师已经捂着胳膊上的伤跨过了门槛。于肖肖也不好一直站在那儿，便跟了进去。 “这里是你住过的地方啊？”肩膀上，史莱姆模样的清风窥见了于肖肖的浅层记忆和散发出的情绪。 这股情绪的形态与此地的秋景相仿。 于肖肖没有回答，因为就算她不说，脑海中的想法也能替她传达。 清风见于肖肖默许，便合上双眼，认真地端赏起了她的回忆。 一边端赏一边说道，“那时的宅子和现在似乎没什么区别，一直保留着最原本的样子呢，看来萧家人维护得挺好的。” “嗯？院子里有个小姑娘在照镜子？” “她这是乱涂了一脸胭脂水粉？还捡了朵海棠戴头上？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挺可爱的嘛——” 还没说完，清风的意识便被强行驱逐出了脑海。 “忘掉。” 于肖肖转头盯着他，面上一片死寂，眼神里写满了威胁，再次强调道，“给我忘掉。” 清风额头冒出冷汗，感受到了来自灰飞烟灭的威压，嘴便下意识地动了起来，“哈哈，忘、忘掉了……” 于肖肖这才僵硬地收回视线。 …… 于肖肖和同行的天师一前一后穿过外院，进到了精英天师们议事的主会场，海棠厅。 厅内正在举行一场会议。 负责指挥的几名长老全都在场，由此可以推断，这场会议还挺重要的。 “根据监控仪器传输过来的影像资料显示，我们之前现身的那条巷子果然已经被邪祟给袭击了。” 台上的汇报人说着，按下遥控器，投影墙上放出了一段画面。 画面里，巷子上空，无数的飞鸟正在盘旋，似乎是在举行什么迎接仪式。 快进五分钟后，一只巨大的鸟爪当空落下，将连同巷子在内的一整片区域都碾成了废墟。 监控仪器也在这一场浩劫之中被毁了。 影像到此为止，全程没有出现林雪鸮的身影。 于肖肖和一同回来的天师默默地站在门外，看完了这一段录像。 在这段时间里，屋子里的长老也注意到了她们。 “先中场休息二十分钟。”几名长老走出了海棠厅。 他们盯着二人身上的伤看了一会儿，又抬眼看了看她们空荡荡的身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和于肖肖一同回来的天师把头压得低了一些，将一直攥在手里的数据磁条双手捧着递给了长老们。 一名看起来像是负责秘书工作的天师接过磁条，拿着资料先一步去了资料分析室。 长老们没有多说什么，亲自上手检查了一番二人的身体状况，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和携带诅咒以后，就让她们去医务室领了些药。 领完药包扎好回来，前后不到十五分钟，那边分析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就目前各弟子收集到的数据来看，这些交过手的邪祟都不是我们要找的六星。” 长老看着手里的报告，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真正展开这个结界的家伙还是没有现身。” 这一结果不免有些打击士气，毕竟这些情报是大量萧家天师用命去换回来的。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资料也并非毫无用途。 至少，他们知道了火凤、金凤、青鸾、招风、百鸣等等这些邪祟的具体招式、性格和六边形能力数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了这些情报在手，接下来的再遭遇的时候，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动了。 …… 宣读完报告，中场休息的二十分钟也差不多要到了。 海棠厅内的众天师各自落座，等待着即将开始的第二轮会议。 于肖肖刚在位置上坐定，投影幕布上就放出了一张名为「雪鸮」的照片，照片似乎是从某本古籍上拍下来的。 古籍里的雪鸮有着鸿鹄般纤细的脖颈，堪比鸾凤的优雅姿态，所到之处万里冰封，坐拥不输于凰鸟的气魄。 于肖肖看着这张照片，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和现实里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那个毛绒绒的表情包完全不是一个生物吧…… 她盯着图片左看右看，心里泛起了嘀咕，头一回对家族典藏资料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萧萌他们对林雪鸮的人类形态没有反应了。 因为他们对林雪鸮的了解并不比自己多多少。 讲台上，长老介绍完了古籍中的资料，就各个方面对古兽雪鸮进行了一通天花乱坠式的「夸赞」。 -- 第189页 于肖肖的大脑自动将这些话列为了垃圾消息，统统过滤屏蔽了。 会议进行到收尾阶段，秘书给在座每一位天师都发了一封信。 信用特殊的黑色信封装着，信封的开口处印有一圈印花状的符文，拥有这种符文的信件会在打开后一分钟自行烧毁。 看来是不想留下痕迹给林雪鸮那边呢，而且还在防着本家的一些人。 于肖肖对萧家内部的形势有了一些猜测。 虽然现在大方向的利益将所有人捆在了一起，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趁机动什么歪心思。 而且有些人的任务可能会有死亡要求吧？ 牵涉到性命的事情，还是慎重些为好。 这次的行动，可能会成为萧家内部各个派系的一次大洗牌呢…… “请等到长老说可以拆了，再拆开信封。”秘书将信亲自送到于肖肖跟前，特意叮嘱了一句。 于肖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所有人都拿到了信，台上为首的一名长老才握着话筒，郑重其事地发言道，“第一阶段的布局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里世界抢过来！” “只有将里世界变成我们的，才能对邪祟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做到真正的掌控！” 抢夺里世界吗？ 虽然于肖肖此前有从萧萌口中听说，萧家这些年来一直在着眼于研究各种古术，想要在哪怕陷入里世界，处于极端不利局势时，也能做到扭转局面握稳胜券。 当时她没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萧家人为了「必赢」这一目的，所采取的实际手段，就是「抢夺里世界」这样的方式了。 于肖肖对这个方式并不感到新奇，因为这个概念其实在她还活着时，萧家就已经提出来并着手研究了。 想不到居然会在这一代真正研究出来…… 由此，于肖肖对这代萧家领导层的看法有了一些转变，同时也明白了他们为何要放那么多的精英弟子死在外边了。 因为侦测并记录邪祟的实力只是一个方面。 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准备能够捕获、重构里世界的阵法。 形同这样的阵法，因着本身术式复杂，构筑出的规模只会大不会小。 这也就意味着施展前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工作。 而这些牺牲的萧家天师之所以一直在边界地带游离，就是为了将构筑阵法的一部分关键材料带到和现实世界的边缘，以求阵法启动之时，可以完美地侵占领域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任务或许在他们离开萧家本家以前就已经布置下去了。 毕竟，能跟到这里来的家伙，哪个不是为了家族利益、派系利益、自身利益可以不顾一切的疯子呢？ 有时候啊，人和邪祟，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 于肖肖大致捋清了思路，顺便在心里嘲讽了一下萧家。 恰好这时候，台上的长老也说可以拆开信封了。 于肖肖便跟着其他人一道撕开了自己的信封，掏出里头对折整齐的白纸，上翻摊开。 安排到自己手里的下一步任务是：在重构阵法开启以后，跟随萧灵的队伍从东面进行突入，剿灭沿途的邪祟为大阵护法，并借此机会立好进入城市中心的据点，随时等待发起总攻的号令。 （注：大阵由开启到成功构筑里世界规则，需要3天时间） 与此同时，于肖肖的脑海里也响起了一道声音。 【任务名】：最后的神祇； 【任务说明】：天地鸿蒙，万古洪荒。深受爱戴的凤氏一族并没能摆脱历史的命运。 它们强盛，它们衰败，它们涅槃，它们就此消失。这是一场没有预兆的神隐…… 【任务目标】：收集1份产物用于解析属性（0/1），让出逃的家鸟心甘情愿地回到笼子里（0/1），找出神隐的真相（0/1）。 【任务奖励】：邪祟自动采集链（中高星）。 第80章 都市猎场（五） 会议结束后，距离侵占阵法的启动还剩下三天。 在此之前，每个人都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有些人选择待在房间里擦拭接下来要用到的法器，有些人默默酝酿提笔写着遗书，还有些人听到风声后来到仓库，准备领取风一脉限量派发的物资。 于肖肖也同样排在领取物资的队伍里。 她本意是不愿意来的，但是碍于萧可这个身份，当同队的萧回以「一起排队领物资，顺便商量三天后的计划」这样的理由来邀请她和萧灵时，拒绝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不得已，她只好放弃宝贵的审核理账时间，来扮演一名精英天师。 排队的过程中，萧回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对于此次任务的分析，“这些鸟的守护区域既然是固定的，那么我们作为东路，会碰到的应该就是火凤、金凤、青鸾这三只吧？” “对。”萧灵冷漠地答道，“是我要求长老将我放在东路的。” “这样啊，理由大概是和萧萌姐有关吧？” 萧回看起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风一脉内部偏袒宠溺萧萌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既然已经知道要面对的敌人是谁，就能制定更有针对性的计划了。” “萧灵姐，我有一个想法……” 二人便探讨起了具体的措施安排。 -- 第190页 于肖肖默默听了一阵，大概了解了她们是怎样的想法。 可是渐渐的，二人就一些机关的布置有了分歧，开始抒发各自的观点。 因为辩驳的内容过于无聊，所以于肖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周围人讨论八卦的动静吸引了去。 “你听说了吗？萧萌一次性召唤了四只古兽……” “开玩笑的吧？她才多大？长老跟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才只能召唤两只吧？” “她好厉害，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实力又上升了，计划一定会更顺利的！” “是的，没错！” 果然不论何时何地，什么人什么身份，八卦都是一味能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缓解紧张焦虑的良药。 “但她这样身体不会被透支吗？” “听说灵姐带她回来的时候，她身上流了好多血，但是气色还不错，似乎就是因为喝了前段时间很火的那款回血药剂。” “就是张家网店一直在卖的那个？” “对，我刚用手机登上去看了一眼，货已经被扫完了。”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张家……嗯？等等！你刚说什么？你在里世界里登陆了商城M？这里不是没网吗？？” 参与讨论的女生因为过于震惊，没能克制住嗓门，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响彻了夜半时分的听风苑。 分散在苑内各处的天师们听说后纷纷掏出自己的手机，将信将疑地打开无法连接的网页，在搜索框输入了那串神秘口令。 #商城系统M68686868。 确认，回车。 “靠！居然真的可以登！” “我去，这是什么逆天的道术？居然可以打破里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信息传输，他们对里世界的研究已经领先我们几千年了吧？” 小辈们震惊得无以复加。 惊讶之余，还顺便逛了逛店铺，扫了些感兴趣的货回来。 仍留在海棠厅里议事的长老们却望着手机屏幕，面色各有千秋。 仓库区域，于肖肖在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后终于走到了物资柜台前。 她看到了正在派发物资的人，果然是萧萌。 萧萌身上缠着不少绷带，脸上也还有四五个创口贴，但是笑起来仍旧元气满满，“来，可可，这是你的物资，收好。接下来的任务要加油啊！” 说完，看了看四周，见其他人都在投入地看手机，便用手掌搭着嘴唇，压低了嗓音告诉于肖肖，“如果实在打不过也可以装尸体哦，提前吞下我给你的那瓶药就好。” 于肖肖低头看了一眼被塞到自己手上的回血药剂和一瓶龟息丸，心中浮起一长串省略号。 这家伙，居然怂恿弟子们打不过就装死…… 这就是风一脉努力袒护培养的未来继承人？ 她以后真的能肩负得起身居高位的职责吗？ 分明处于敌对的立场，但是于肖肖还是下意识替未来的萧家担心起来。 …… 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三天后，这瓶龟息丸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 第三天的零点整，侵占阵法成功启动。 分散在里世界各处的天师尸体上浮现一连串金色的符文。符文互相交融，化作水滴落回地面，循着早已干涸的血迹沁入地下。 蛛网状的符文图案自里世界中心最高楼的正下方向四周蔓延。 图案的边角连接里世界与现世的壁障，迅速向空中扩张，于穹顶一处交汇，构筑成了一座由金色锁链锻造的完美鸟笼。 自此，萧家成功地侵占了林雪鸮的里世界！ “太好了！”躲藏在各处临时据点里的天师们纷纷起身，开始按照任务书里的安排执行任务。 萧灵一队按照这三天踩点好的路线向里世界中心突入。 直到天明时分，大约前进了四分之三的样子，她们也终于遇到了邪祟的堵截。 而如预想中一样，堵住她们去路的，正是火凤、金凤和青鸾。 三只体型优雅的鸟儿各站在一座楼房的顶端，呈三角包围之势俯瞰着她们。 萧灵二话不说直接出手，将法力注入手腕的铃铛手串，驱使两条水龙冲向金凤和火凤。 当其中一条水龙的尾巴扫过地面时，她顺势跳了上去，扶着龙角一飞冲天，似乎是想和它们打一场空战。 “萧可，我来对付青鸾，你替我从下面看着点。”说着，萧回也从袖子里抽出两把佩剑，一把握在手里充当武器，另一把踩在脚下载她上天。 三个人的队伍里，于肖肖扮演的萧可实力似乎是最弱的。 因此，在原有任务的基础上，萧灵和萧回都一致同意让她待在地下负责照应。 说得好听些，这是让于肖肖替她们看住背后不被别的邪祟偷袭，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因为她们有绝对的自信，相信仅凭自己一个人就能拿下对手。 如果只靠自己就能赚到100，又为什么要分给另一个人50呢？ 萧回是这么想的。 萧家内部素来是积分排位制，像萧灵、萧萌、萧蓄这种依靠血统生来就比他人高出一截的家伙少之又少。 自己如果想要留在本家，每年年末考核的时候，就不能被各地市的顶尖天师积分超过。 现在已经第三季度了，自己的积分还没能达到本家的平均线。为此她焦虑得整夜都睡不好觉。 -- 第191页 然后就在这时候，她得知族内发布了一个捕猎6星的任务。 听管理任务的人说，这项捕捉计划萧家筹谋了很久，还会动用秘术，因此成功率很高，事成之后每个人保底能拿1000多分，算是个福利。 为此她甚至不惜给负责筛选名额的工作人员塞了好处。 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次的计划会顺顺利利，尽管前期死了那么多人，但这些都只是为了启动秘法所做出的必要牺牲，不是吗？ 自己从第一个关卡活了下来，参与的人数变少，自己能拿到的积分就更多了！ 她美滋滋地在心里做着梦，挥剑斩下了青鸾的首级。 同一时间，萧灵那边，火凤和金凤也跟下饺子似的先后从天上落下。金红的血液向周围扩散，很快淤成了一摊。 萧灵走上前去，将三张干净的血符一张一张地贴在了三具尸体的额前。 “萧可，萧回，血契期间替我护法。”萧灵双手结印，手腕上的铃铛再次浮空，叮铃作响，“五分钟内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 在于肖肖看来，即便里世界已经被萧家人夺取，刚才那场较量也未免过于简单了。 只不过她是观虎斗的人，没有理由搅合到天师和林雪鸮的斗争中。 除非是APP发布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林雪鸮或者天师一方就快要输了，她才会考虑出手平衡一下这场游戏。 但是显然眼下还没有到这个情况，因此她什么都不会去说。 五分钟后，三只古兽被吸纳进血符。 萧灵没有独占。 她大大方方地将符纸拿了出来，让萧回和于肖肖一人抽了一张，说是危急关头说不定会用上。 “主人，你觉不觉得这血符给人的感觉有点诡异？”史莱姆状的清风在于肖肖肩头说道，“挺不安的。” 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wifi信号发射器，只要他一直默认开启精神干扰，那么周围所有人都会受到影响，萧灵和萧回自然也就听不到他的声音。 同时因为他会读心，所以在窥探了萧灵和萧回的想法以后，也就发现她们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血符的不对劲。 于肖肖将手里的血符正反翻了翻。 确实，有一股阴寒的怨念散发出来。 “这边是东路小队，已成功捕获古兽火凤、金凤、青鸾。”萧灵通过队长才有的通讯法器和其它队伍确认着进度。 就目前来看，十个小队已有七个小队确认全员存活，两个小队损失一人，一个小队尚在战斗。 “继续走吧，还剩四分之三的路。”萧灵将通讯法器连同血符贴身收好，一边走一边用手帕擦拭刚才打斗中沾到的尘土。 她的姿态依然高傲，不说话时是个活脱脱的冰山美人。 这种冷漠与于肖肖当下的风轻云淡有所区别，但不管区别多大，一旦三个人的队伍里有两个都是这种偏冷的性子，那么对第三个人来说就非常不友好了。 萧回一开始还会以获得血符的喜悦而与她们搭话，在尝试过几次以后，发现行不通，又不想去谈正事，就干脆安静下来，一边赶路一边欣赏起沿途的风景。 为了防止被邪祟察觉，三个人尽可能走在建筑投下的阴影里。一旦发现头顶有鸟类飞过，就立刻躲到建筑物下方。 她们从天明走到天黑，且避且行，穿过商业街，走入居民区，途经公园，又绕出了废弃工厂…… 走了一天下来，她们发现这座城市真的是过于安静了。 沿街的店铺里分明摆放着丰富的商品，却没有售货员与顾客在交谈。 居民楼里装潢温馨，充斥着烟火气，也看不到居住在里面的父母与孩子。 红绿灯正常运作，但是街道上的车辆全都消失了，十字路口仿佛陷入沉睡。 因为一直没有受到打扰，所以走到最后，于肖肖竟也忘了自己身在一片里世界中。 这种感觉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态的，自己只是闲逛在一副名为《都市》的写生画里，享受了一场远离喧嚣的旅行。 正是因为有了对比，所以在看到接下来的街区环境电闪雷鸣后，于肖肖、萧回和萧灵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 萧灵最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用袖子捂嘴咳嗽一声，掏出通讯法器告知其他队伍，“这边是东路小队，已抵达二分之一路程……” “喂，这边是西路小队……滋滋……我们已经……滋滋……” “滋滋……这里是北……滋滋……” 通讯里夹杂着电流音，如果是寻常人，大概会下意识觉得是通讯器坏了，或者身边有干扰电流的工具。 而经验丰富的天师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周围是不是又有邪祟？ “也有可能是因为打雷吧？所以会有磁场干扰？”萧回刚把这句话说出来，身后便吹来一阵冷飕飕的风。 她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看，吓得直接喊了句「我靠」。 于肖肖和萧灵一同回头，看到萧回指尖所指之处，一名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鸟嘴面具的古怪生物正在朝着这边缓慢移动。 它身形魁梧，背后生着一对无法托起这具身体的畸形翅骨，垂下的双臂末端虽然长着手指，但是手指的长度已经长过了小臂，不仅干枯扭曲，颜色也是炙烤过后的焦黑。 “我还以为这个里世界只会有古兽……”在各类邪祟里，萧回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鬼，特别是这种一看就会san值大降，长得恐怖诡异的恶灵。 -- 第192页 双方此时还相距很远，大概一时半会也不会追上来。 但是天边的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入夜后这个家伙是否会有进一步的变化还是一个未知数。 “跑。”萧灵当机立断，“不管怎么样，先将它甩开。” 直觉告诉她这个家伙很危险，比此前交手的三只古兽还要危险。 眼下她们只有三个人，却还有二分之一的路程要走，这玩意不是古兽无法血契，所以不管怎样，避免任务之外的战斗保留力量才是上选。 于肖肖便跟在萧灵和萧回之后一道跑了起来，但在跑的过程中，她偶尔也会回过头去多看几眼这个漆黑的怪物。 在怪物的脚踝上，似乎有断掉的铁链在雪中拖曳…… “主人，是憎恨，非常深的憎恨。”清风在于肖肖的耳边叙说着他所感知到的一切情绪，“这股感情非常庞大，来自不同的生命体。还有各种记忆交织在一起，数量比浮世湖里的尸体还要多……” “看到了……” “是刚才被杀死的三只古兽的怨恨……” “它们觉得很不甘心……「一定要将背负罪孽的人类……全都猎杀……」这是它们说的……” 于肖肖平静地聆听着清风复述怪物的想法，下意识地会去思考：这些邪祟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是不是也侧面反应了林雪鸮的行动逻辑？ 他……憎恨人类吗？ 明明平时玩起手机游戏时会笑嘻嘻的…… 虽然看起来有些疯，但是本性不坏。这样的家伙，是不该成为6星的…… …… 晚上八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里世界的街区夜里会开灯，但也仅限于白晃晃的路灯。 各类建筑里的灯也是可以开的，不过需要人先去拉电闸，然后手动去开。 往往这么做了，就暴露了建筑里有人，等同于向邪祟宣告自己的位置。所以在逃命躲藏的时候，黑暗才是最好的掩护。 于肖肖、萧灵和萧回藏在一座高层大厦里，那个乌漆嘛黑的鸟类怪物暂时还没有找上来，但她们也不敢出去。 此前的一个小时，她们无数次尝试想要从别的口子溜走，可每一回怪物都好像能提前预判她们的位置一样，出现在出口附近。 “怎么办，那家伙一直在大厦外面溜达，总不能一直在这等着吧？” 萧回抱着个不知从哪家店铺里拖出来的泰迪熊，动起了直接杀出去的念头，“虽然长老们给的任务没有时限，但如果别的队伍都到市中心了，我们还一直在这躲着……” 之后要是被族里人知道了，她的积分还要不要了？ 萧灵坐在商场的公共座椅上，低头思索着计划。 想着想着，一个回神，她忽然注意到萧可正站在沿街的窗户边观察外面的状况。 左右难以抉择，萧灵打算听一听队友的想法，便起身走到萧可身边去，也正好看一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在她的潜意识里，萧可的性格算不上有多大胆，既然她能看得这么平静，那么外面大概率就只有安静的街区和雪景。 或许看了之后就能让人放松心情、开拓思路…… 这么想着，她便站到了萧可身边，开口说道，“萧可，你觉得接下来……” 「接下来」之后的话便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站在六楼的窗户内侧，看到大厦外的街区竟然有一堆漆黑的怪物正在徘徊。 惨白的路灯从高处照下，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将夜幕中的主角衬托得更加显眼。 她粗略地数了数，四五只，这还只是一条街区的数量…… 萧回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走过来凑热闹，结果看清楚现状的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就死掉了。 “真的假的……”她嘴角有些抽搐，怎么想怎么觉得这1000分有点儿亏。 等等，不对。 萧回细一思考，觉得自己漏掉了一些东西。 就比如说自己目前为止还没有和这些怪物交过手呢，万一它们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很弱呢？ 对嘛，就是这个逻辑，很强的邪祟怎么会像复制黏贴一样一口气出现这么多？就算是打游戏，Boss往往也只会安排一个啊。 看来这1000分还是拿的不亏的嘛。 萧回的眼神又活过来了。 她在脑内一通安抚，让自己回归镇定。 可当她再一睁眼，便又恰好撞见这样一幕：一名不知打哪来的天师正藏在一楼建筑的阴影里，操纵着一柄飞剑快速偷袭。 飞剑眼看刺入其中一名怪物的脖颈，却又在下一秒穿透过去，钉入一旁的建筑墙壁。 怪物察觉到了气息，扭头看向御剑的天师。 “糟了。”萧灵攥住铃铛捏诀，准备救人。 可还没等她将手势固定，楼下巨响已经响起。 烟尘散去，怪物从扑出的深坑中起身，一边用焦枯的手指撕扯起模糊的血块，一边继续沿街巡逻。 萧回看了一眼那把仍钉在墙上的遗物飞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两眼一翻，抱着泰迪熊倒地不起了。 完了，她后悔了，这个破任务就算给10000分她也不该来的。天克剑修，有钱赚没命花啊…… 于肖肖收回看向街区的视线，瞥了一眼身旁脸色铁青的萧灵，淡淡说道，“这个实力差距，只凭三个人应该打不过吧？” -- 第193页 不过好在现在街区内应该不只她们三个人。 这次的任务都是以小队形式划分的，既然那名牺牲者出现了，就说明他的队友应该也在这附近。 除非……全都死光了…… 正想着，于肖肖就注意到对面大楼的玻璃窗后站了一道有点眼熟的身影，黄毛黑墨镜，好像就是三天前骑当康「救」自己的人。 他手里正拿着个望远镜，镜片叠镜片地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形。而在他的身后，似乎还有好几道人影。 他摆了摆手，似乎在和身边的同伴们讨论着什么。 “他们好像打算靠牺牲几个人来保住剩下的人。”清风替于肖肖作出了最准确的翻译，“嗯……那个黄头发的天师，似乎是准备牺牲自己了。” “对了，还有主人你身边的这位队长，也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呢……” 于肖肖端详着萧灵的脸色变化，可以看出她正在心里默默做着决定。 忽然，她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转头便对于肖肖和萧回说道，“快躲起来，有怪物进这栋楼里来了。” 安放在C座、D座、E座的感应法器全都响了起来，来的怪物一共有3只！ “躲起来恐怕没用……”于肖肖说着，将自己抽到的血符拿了出来。 当下，血符上的符文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红纸。 她撩起衣袖，将手腕举起给萧灵和萧萌看。 经脉遍布的地方，一个写着「青鸾」两字的印记正深刻在皮肤之下。 此时印记居然还泛着微弱的红光，一亮一灭，就像是某种信号灯一样，指引着藏匿于黑暗中的狩猎者寻到被标记的猎物。 萧回抱着泰迪熊，流下了后悔的泪水。 “那我来挡着，你们撤回去给长老带信。”萧灵很快拿出方案，果然是打算牺牲她一个，造福其他人。 “不用。”于肖肖拒绝了萧灵的赴死提议，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隔壁楼黄毛那边的动静，“我有一个不需要牺牲的办法……” 一边说，一边将萧萌此前交给自己的龟息丸拿了出来，“但是需要您和萧回服下这个……” “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第81章 都市猎场（六） 「伸腿瞪眼龟息丸」，功效：装死5分钟。使用间隔10分钟。 于肖肖将药丸分成三份，分别交给了萧灵和萧回。 她二人并不知晓龟息丸的用途，于肖肖便大致和她们说明了一下，“这个「假死」并不仅仅是呼吸停止，而是心脏和脉搏都会停止跳动，血液也不再流动。” 萧回听完后愣住了，“这不就是真的死了吗？还能活过来？” “可以。”于肖肖保证。 “可是这么做的原理是什么？”萧回暂时不能理解。 考虑到解释起来可能会有些复杂，眼下不是帮她捋思路的时候，于肖肖便告诉她，“说来话长，你如果信我，一会就听我的口令服下药丸，之后再和你解释。” “不过试过几次以后，你自己大概就会懂了。” 说话间，三人已朝没有怪物出没的A区出口移动。 因为她们所在的楼层比较高，移动时可以通过连接栅栏的玻璃挡板，看到下方楼层三只怪物的前进轨迹。 它们的身体很黑，斗篷也很黑，几乎和商场里的黑色融为了一体。 但是好在它们隐藏在面具下的两只眼睛会发出红光，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团黑雾上镶着两颗红点，在夜色中比探照灯还要显眼。 血符的诅咒在闪烁，怪物很快就注意到了在楼上移动的三人，沿着电梯追了上去。 于肖肖注意到它们没有直接飞或者跳，而是沿着电梯走。 也就是说那对畸形的翅膀确实只是一个摆设。 但是考虑到此前怪物又能快速攻击附近的天师，那么它在一定的范围内大概率是可以闪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双方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就可以跑掉。 …… 从窗户跑到A出口的这段时间，于肖肖通过对怪物行动方式的观察，得出了一串分析。 虽然以她的能力，就算不分析也能轻松跑掉，但是为了平衡目前的局势，她必须要把还有一战之力的萧家弟子带到下一个区域。 很快，A出口到了。 但是摆在三个人面前的却有两条逃生路线。 一条是安全通道，另一条是电梯。 “那三只邪祟是从C、D、E幢的逃生通道上来的？”于肖肖抓紧时间问萧灵。 萧灵立刻回答，“都有。” 都有，等同于一次性把两条逃生路线都给掐死了。 如果执意二选一，那么到头来可能会面对被怪物前后堵截的危险。 于肖肖用三秒钟的时间快速思考，伸手推开逃生通道的半扇门。 她没有往下，而是朝楼上跑。 萧灵毫不犹豫地跟上。 萧回心里打起了鼓，但是后有追兵，她单枪匹马肯定打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爬。 爬了大概三层左右，于肖肖没有再带着她们继续走楼梯了，而是将逃生门一拉，钻进了大厦的九楼。 九楼是一层办公区域，由好几家小型公司组成，公司与公司之间只以简易的玻璃门阻隔。 走廊两侧是清一色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格局相似，装饰相仿。 -- 第194页 因为此时没有开灯，黑暗填充着这条狭窄的空间，只有走廊最前端和最后端的墙上开着窗户，苍白的路灯光通过玻璃渗透进来。 光代表着希望和出口，危急时刻，人有逐光的本能。 萧回盯着亮光处跑，一时间忘记了观察周围。直到于肖肖拉住她的胳膊，她才意识到自己跑过头了。 于肖肖带着她拐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很大，却被格子间分割成无数小块。 “挑个地方躲起来。”于肖肖关上身后的门，言简意赅地解释，“怪物的移动速度比我们快，一直跑肯定不行。你们先躲，然后服下药丸假死。” 萧回还想细问为什么，怪物的撞门声却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她一个激灵，连忙敛声，挑了个最靠里的格子间躲到了办公桌下，忐忑不安地吞服了龟息丸。 萧灵也挑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和萧回分开来躲。 龟息丸的作用速度很快，和速效救心丸有的一拼。才服下没多久，办公室里就没有了萧灵和萧回的呼吸声。 于肖肖停下对手臂的能量供应，附着在手臂经脉上的诅咒血字就像是被按下开关的呼吸灯，直接停止闪烁。 而因为血液不再流动，丹田里的灵力无法在被传送到手腕附近，所以萧灵和萧回身上的诅咒也安静下来。 失去了诅咒的指引，怪物们也暂时没有了寻找的方向，开始按照办公室的排布一间一间地开门搜索。 “在哪……” “藏到哪里去了……” 幽暗的走廊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怪物们阴森的呼唤。 “主人，需要微臣对他们使用精神干扰吗？”清风主动询问。 于肖肖摇了摇头，大大方方地朝房间门走去。 拧开把手，进入走廊，她与恰好从另一间办公室出来的怪物们打了照面。 怪物们先是一愣，很快便像好几天没吃饭，如今见了肉的野狗一样扑了上来。 它们的移动速度很快，于肖肖也迅速化作黑烟，直接从楼梯间一口气钻到地下一层，又在地下停车场里兜了一个大圈子。 她在试着寻找这座停车场有没有别的出口。 如果有的话，就意味着临近的几座大楼地下是打通的，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去和其他天师碰头。 很快，她找到了对应黄毛所在大楼的指示牌，顺着入口钻了上去，嗅着活人气味在三楼找了黄毛墨镜男和他的那帮队员。 确认好安全距离，于肖肖重新变回人形，做出一副被追杀的假象，踉踉跄跄地跑向他们。 …… 与城市内部上演的惊心动魄不同。 市中心高楼的天台上，一众服饰各异、戴着鸟类面具的男男女女正聚集在一起，仿佛在开一场上流人士的宴会。 “你们觉得谁最后能来市中心？” 戴着孔雀面具的宾客一声提问，参宴人群纷纷开口，发表自己的见解。 戴着彤鹤面具的宾客说，“我觉得是用铃铛的那个女生。” 戴着杜鹃面具的宾客说，“那个戴墨镜的男生实力也不错吧？” 戴着乌鸦面具的宾客说，“我投挎腰包的女生一票。” 戴着秃鹫面具的宾客说，“戴面具的女生……” 摆放精致的餐桌旁，众人正在欢声笑语地讨论。 同样有着一头白发，戴着鹏鸟面具的高大男生扭头看了一眼仍坐在栏杆上的林雪鸮。 他想了想，往托盘里拿了两串烤串，走到林雪鸮身边递给他，“吃吗？刚烤好的。食材也都是一个小时前猎回来的。” 林雪鸮眼瞳中的金色黯淡下去。 他看都没看盘子里的东西，嗅着空气里的腥臭，扭头问身边的男生，“第一轮放水，真的能把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头子从窝里骗出来？” “谁知道呢。”男生如实回答，“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猎人，也不是每回都能猎到最狡猾的猎物的。” “不行。必须要猎到……”林雪鸮的眼睛一直保持大睁，嘴角微微挑起，整个人处于一种精神兴奋的状态，“只有变得更强，越来越强，才能杀了萧雨……” 男生瞥了林雪鸮一眼，又收回视线看雪，“雪鸮，你真的很喜欢这个萧雨呢。” “如果杀了它，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又会失去目标吧？” 妖类和鬼魂不同，没有非要去达成某件事情的执念，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散漫、游离的，想到一出是一出，兴趣一阵又一阵。 “谁知道呢，先杀了再说。”林雪鸮回答得很简单。 但是不知为何，当他这么说了以后，脑海里却回想起了先前在Z市市中心顶楼，于肖肖同他说的那些话。 “鹏，我问你。”林雪鸮有些冷静下来了，“什么情况下，雌性才会对雄性说出「我还挺喜欢你的」这种话？” 鹏鸟没想到杀戮话题过后，画风会如此急转直下，变得粉嫩且温和。 但是既然林雪鸮既然问了，他便认真思考起来，一本正经地答道，“想和你交/配？” 林雪鸮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片少儿不宜的荡漾春光，脸「唰」地红透了，“但……我应该只想杀了她……” “她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只是帮她送了一段时间的货……” “难道是因为同为6星？” “动手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温柔一点？给她留个全尸？” -- 第195页 通过这些信息，傻子也猜得出向林雪鸮说「喜欢」的是萧雨了。 鹏鸟内心一片混乱，只觉得信息量好大，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说话期间，又有新的猎物被陆续送来。不远处的参宴人员磨刀霍霍，似乎是想吃最新鲜的刺身，但是宴会的举办者是林雪鸮，所以他们必须要征求林雪鸮的意见。 “烧烤，煲汤，料卤，油炸，刺身，这些是人类在我们身上研究出的吃法，我后来也在他们身上试过几次，确实味道不错，你选一个吧。” 戴着伯劳面具的宾客似乎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向林雪鸮推荐自己的食谱，“我个人比较喜欢刺身，最能还原本味。” “当然，食材新鲜，就着鞋底都好吃。” “无所谓，看你们喜欢。”林雪鸮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场群鸟的狂欢上了，他只觉得胸口淤堵，一些无法言明的情绪令他感到焦躁。 但是因为此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他也只能依托猎杀来抒发这股情绪，“在这之前，我要把障碍除掉。” 说完，瞳孔重新亮起，开始切换视野。 不一会儿，他选中了第一个目标。 这个有幸被他第一个就选中的，正是此时在某座大楼三层，假装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女性天师于肖肖。 林雪鸮越看越觉得在意，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在意，就干脆直接瞄准。 “嘭！”一枪。 虽然相隔半座城市，但是那颗无形的子弹还是精准地落在了于肖肖身上。 从胸口径直穿过。 于肖肖猝不及防被子弹从身后来的穿透力和惯性带倒。 短暂的惊诧过后，她双手撑地，缓缓抬头，看向面前地上被子弹打出的凹槽，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第82章 都市猎场（七） 无形的子弹穿过胸膛，在身上开了个指甲盖大的洞。 痛吗？答案肯定是痛的。 因为这一次于肖肖没来得及化成黑雾躲开，一枪子挨得结结实实。 撕裂与灼烧的痛感以伤口为中心向周围组织蔓延，没有血流出来，却有一股淡淡的焦味在鼻尖挥之不去。 没多久，伤口便自行修复了。 于肖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在「中弹——修复——起身」的这短短十几秒时间里，她心里想的全都是：林雪鸮的子弹，到底是由什么物质组成的？ “喂，萧可，你没事吧？”位在同一楼层，相距已经很近的黄毛墨镜男和他的队友们已经发现了于肖肖。 在枪声响起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可现在她居然又吊着一口气站在这里。 在他们的眼中，萧可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是极差了。 不仅跛了一条腿，身上还布满了被那些怪物用利爪抓出的血痕。血痕很深，交错纵横，和开了花刀的鱼肉似的。 现在胸口又中了一弹，流出的血将衣服浸得透湿。整个人面色苍白，看起来精神颓废。 如果将一个人的总血量算作100%的话，现在萧可大概就只剩下15%左右了。 于肖肖通过其他人的瞳孔，看到了萧可的状态。 不得不承认，模样是真的挺惨的…… “你的法器已经全都损坏了吗？还能走动吗？”有好心的天师打算走上前来扶于肖肖一把。 她刚要把手伸过去，就隐约觉得于肖肖身后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眨了眨眼，定睛细看，恰好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 眼睛没有眼白部分，在大片赤红的渲染下，就像是得了红眼病后发炎充血。 这是一只怪物借助黑暗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于肖肖身后！ 怪物高举利爪，似乎下一秒就要挥下，将眼前这个已经狼狈不堪的女生拍成肉泥。 黄毛墨镜男直接冲出人群，横跨到了二人之间。在利爪落下的同时，他抬起胳膊瞬间结印，筑起了一道临时的屏障。 怪物加重按下的力道，屏障出现裂纹。 墨镜男将被刚才那阵力道震碎的护身法器丢到一旁，抓着于肖肖的胳膊拉开了与怪物间的距离。 刚回到人群中站定，他们就发现眼前的黑暗里已经多出了四五双红色的眼睛。 如果说只有一只的话，他们觉得自己姑且还有一战之力。 如果是四五只？那还是跑吧。 “跑不掉的……”于肖肖被当成个病患由专人搀上飞剑。 飞剑起飞在即，她争分夺秒同墨镜男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整片街区的所有怪物都引过来吧？一起解决。” 毕竟这才是她刻意来到这栋楼的目的。 隔着墨色的玻璃镜片，萧墨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于肖肖几秒。 很快他便理解了她的思路。 在正常天师看来，此时众人躲在室内，血符不能轻易使用，毕竟动静太大会吸引街道上的其他怪物。 血符这个杀手锏被限制，又不能发生冲突，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藏或者逃跑。 所有人都想活下来完成任务。 「我身上背负的任务决定着家族的存亡」、「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得活下来给家族保留战力」、「还没开始享受人生呢，怎么能死在这种鬼地方」…… -- 第196页 这些或出于私心，或出于家族大爱的信念恰恰成为了约束这些幸存者们展开手脚的枷锁。 事实上如果只是一味逃命的话，是迟早会被一个个抓住杀掉的。 所以哪怕实力差距再大，将它们杀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要竭尽全力解决每一只来到面前的怪物。 “你有什么能一次性解决的办法吗？” 萧墨刻意将移动中的飞剑靠得离于肖肖近了些，方便听清楚她接下来说的话。 于肖肖便道，“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先把那些家伙都引过来。” 这样一来，顺便还能保护那些正分散在别处，还在为甩开怪物躲躲藏藏或者已经被逼到死角命悬一线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牺牲我们，为其他不在这座楼里的同伴争取逃亡的时间？” 萧墨看了一眼在场包括自己和萧可在内的寥寥7人，觉得这确实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其他五名天师在听到二人的交谈后纷纷绷紧面色，开口表示自己愿意为了家族的利益作出牺牲。 于肖肖没有理会他们的慷慨陈词，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头顶。 恰逢此时玻璃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点亮夜空。 雪白的电光被墨镜玻璃反射，短暂地映出了墨镜背后那双锋芒凌厉的眼睛。 萧墨瞬间领悟，挑起嘴角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用雷劈怪物啊……” 之所以选择萧墨所在的这栋楼，就是因为这栋楼是周边建筑里最高的，屋顶电荷浓度最强，落雷的概率也最大。 “虽然危险，但确实只能这么做了。”周围的五名天师们一边御剑逃跑，一边各抒己见，“可是只靠雷真的可以对付它们吗？” “而且我只听说过长老成功御雷的，我们这一辈虽然懂些理论知识，但从没真正实践过……” “理论学来就是付诸实践的。”于肖肖了解过这些精英天师的实力，自然知道他们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不过不能只靠雷，雷电只是其中一步……” …… 其实早在来到萧墨所在的这栋楼前，于肖肖是没想过救下所有人的。 她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救萧墨和萧灵这一部分离萧家内核最近的人。 至于其他天师的死活和她没有关系，死了也就死了，影响不到计划。 反倒说减少一些天师方面的人数，对于平衡局面更加有利，毕竟天师这边目前还没有没拿出新的计划，一直停留在让弟子在场上送死的阶段，需要逼一逼呢。 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 捂着胸口已经愈合的子弹伤口，于肖肖刘海下的印堂已然发黑。 偶尔这么一次帮着天师这边杀光邪祟，感觉也挺不赖的。 …… 众人乘着飞剑一直在商场里兜着圈子，一边兜一边操纵血符召出的古兽御敌。 如果暂时还不能轻松使用血符的，就用符咒释放术法。 总之无需收敛，肆意尽情打杀，将动静传得越远越好！ 当聚集过来的怪物数量多到难以拖延，且总数不再增长的时候，众人方才一收攻势，转头从安全通道往楼上跑。 “哈哈哈，爽快！”说话的这名天师已经断了一条胳膊，身上有五六处被怪物抓出的伤口，却好像完全忽略了疼痛一样，整个人无比亢奋，“老子早就想这么打一场了！为了个任务跟个龟孙似的躲了一天，他妈的！” “哈哈哈……”余下的天师也都顶着流血的脑壳和伤残的腿脚一起发笑。 很快众人借助飞剑抵达了天台，身形庞大的怪物也一窝蜂似的往楼梯间里挤。 它们互相挤压，满心只想着杀死那些被血符打上诅咒的猎物。 但是狭窄的楼梯间和笨拙的同伴却阻碍了它们冲向猎物的步伐，因而无比焦躁，渐渐失去理智。 一团混乱之下，它们堵住了楼梯口，半天上不来天台。 “这也太蠢了吧？”有天师望着这一幕，发出了无奈的感慨，“要不干脆就这么电了？” 有天师摇头，“不行。万一还有没进楼梯间的呢？没进来的就电不到了。” 萧墨望着这幅荒唐的景象，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鄙夷，对这些邪祟的智商无话可说，更觉得被这些蠢东西碾了一路的自己也聪明不到哪去。 “用炸弹开个口子吧？”萧墨看了眼于肖肖，又看了看在场的7个人，征求他们的意见。 于肖肖也没想到这些怪物会这么笨，还以为楼梯被堵住以后它们会从别的口子上来，结果一个个偏就和楼梯杠上了。 不过蠢归蠢，杀伤力也是摆在那的，年轻的天师们已经负了伤，轻易不愿意涉险靠近。 “炸了吧。把楼梯间一起炸了。”于肖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决，说话语气依然是轻飘飘的。 萧墨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抽出符纸一烧，身边便多出了好几台和榴弹炮一样的武器。 他操起炮弹，对准挤在楼梯口的怪物们，一连三发下去。 巨大的动静响彻街区。 那些在怪物聚集向大楼以后便偷偷尾随，藏身在大楼附近的天师们纷纷抬头，脸上满是震撼。 包括市中心高楼上，正在参加狂欢宴会的邪祟们都被狠狠震了一下。 林雪鸮抓紧身下的护栏，这才没从坐着的栏杆上掉下来摔得狼狈。 -- 第197页 烟雾散去，楼梯间所在的区域从地下1层到天台被纵向炸穿。 本该是破坏力极强的三发炮弹，但是挨了这三招的怪物们也只是缺胳膊少腿罢了，并没有哪一只真正死于这场袭击。 萧墨有些受伤，“果然邪门的东西还是得用玄学对付。” 物理驱鬼？不存在的。 他抽出血符，召唤古兽鸣蛇，趁着那些怪物还没来得及散开时操纵鸣蛇将它们捆在一起。 但是鸣蛇毕竟势单力薄，同时承受着数十只怪物的撕咬与拉扯，感觉也坚持不了多久。 见此情状，能召唤血符的天师纷纷请出古兽帮忙，不能召唤血符的天师便用飞剑钉住怪物的手脚，用水流草藤锁链等等帮忙捆缚。 但是随着怪物挣扎的加剧，这些效果的加持也都变得微乎其微。 眼看着鸣蛇即将支撑不住了，两条水龙自高楼下方升起，交错着代替鸣蛇缠上怪物。 萧灵和萧回乘着飞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在看到于肖肖的模样后，萧灵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所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对付这些东西？”萧灵看都不看萧墨，直接走到于肖肖问她。 萧墨已经习惯了被萧灵忽略，因而只是皮笑肉不笑，嘴角抽了一下。 于肖肖将自己的计划再次复述给萧灵听。 “祈雷是吗？”萧灵仰头看了一眼穹顶，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什么，立刻开口高声吩咐其他天师，“所有人，于高楼周边结界，将危害减轻到最小。”同时也能防止五雷轰顶时，有怪物趁机溜出去。 交待完这些以后，跟在萧灵后边赶到现场的萧萌、萧靥等人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朝大楼的四角奔去。 确认准备措施到位，萧灵这才抬起右手，喃喃念起了一段古代咒文。 随着她的吟诵，手腕上的五颗铃铛分别盛放出金、木、水、火、土的五色光芒。其中金与水的光芒最为强烈。 不多时，两道光芒中迸射出两条不同颜色的龙，二者缠绕着冲入云层。 萧灵一声令下，“所有人！乘着飞剑，离开这里！” 众人被她此时的气魄震慑，纷纷依言照做。 等候在A、C、D、E四栋大楼的天师们得了信号，在落雷降下的同时迅速张开结界壁障，将位于中心的最高楼B座围在其中。 …… 落雷一连降下十余阵，如果不是有壁障护着，恐怕周围的几栋楼也得跟着遭殃。 烟雾散去以后，壁障内的怪物们已经一动不动了。 随着第一只怪物的倒下，陆续又有不少怪物开始倒地，像焦油一样融化起来。 在场的天师们激动地发出欢呼，不停地夸赞萧灵和萧墨厉害。 怪物们的尸体附近，有阴影在黑暗的遮蔽下迅速缩回到某个人的影子里。 于肖肖默默松开握拳的右手，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群欢呼的年轻天师。 “虽然有你帮衬，不过居然能用古兽困住这群怪物这么久，你的后辈们也挺厉害的呢。” 清风在肩头兀自感慨，“而且年纪轻轻就能独自召雷，这个叫萧灵的姑娘日后十有八九会是萧家的长老吧？” 于肖肖听着这一席话，陷入了沉默。 只不过这一回她没来得及沉默太久，余光就瞥见了诡异的现象。 B楼废墟里，那些已经倒下并融化的怪物液体正在逐渐渗透扩散。 “喂！都躲远点！”于肖肖连忙开口提醒众人。 众天师看清楚状况，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都意识到了危险还远没有结束。 他们止住庆贺，掏出飞剑升上半空，远离地面与下方建筑。 …… 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原本现代化的都市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洗礼。 漆黑的焦油仿佛仍残存着执念与生命力，被它附着到的东西，无论是植被生物还是钢筋水泥，都会被牢牢黏住。 它们寄生在一切可以接触到的东西上面，扎根后迅速发芽，生长为一颗黑漆漆的树。 当它们将整片城市都寄生了以后，一片黢黑的森林便在这片土地上出现了。 因为全都是焦枯的形态，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不久前才被大火席卷过一样。 扭曲的枝干上，结出一颗颗血红的果实。 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 第83章 都市猎场（八） 植被肆意疯长。 短时间内，森林吞没了城市。 所谓的吞没，并不是地面上再也看不到包括楼房、街道在内的一切人类文明，而是自然与工业交织在一起，树木与建筑合二为一。 树木在建筑的外层盘绕，高楼成为树木向上延展的树心。御剑从高处望去，就连市中心的最高楼也被一株巨树所寄生。 但是因为离得很远，加上夜幕笼罩，具体的细节就看不太清了。 “好可怕，这个蔓延速度，就跟病毒一样……”御剑滞空的天师们望着这一幕，庆幸于刚才逃离的及时，否则自己可能也会化为这些树木的养料。 他们不太愿意进入这片诡异的森林，提议道，“干脆直接从天上飞过去吧。” 先前召雷解决了一众怪物的经历给了他们巨大的自信，“反正我们人多，真要再遇到怪物，配合着打过去就好！” -- 第198页 于肖肖注意到此时场上还有二十余名天师，其中以萧灵、萧萌、萧靥、萧墨为代表的本家直系天师看起来都比较冷静，要么正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要么在低头整理行囊。 一部分以萧回为代表的本家外系弟子垂着头，站得远远的，眉目间隐着忧色，似乎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还有一部分天师在摩拳擦掌，激情回顾着在刚才那场召雷灭杀怪物的战斗中自己做出了多么至关重要的贡献。 提议直接从天上飞过去、打过去的言论，就是从他们之中发出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等、等等！那、那是什么！” 一名刚准备发表激昂言论的天师忽然脸色大变，手指颤抖着指向市中心的巨树。 于肖肖已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鸟叫声。 叫声纷杂且乱，比清晨的麻雀聒噪，比深夜的猫头鹰惊悚，比迁徙的鸿雁哀伤，比泣血的杜鹃悲痛…… 她朝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密密麻麻的黑点正铺天盖地地涌向这边。 看起来全都是鸟类邪祟。 它们就像是被捅了窝的马蜂似的，一个个红着眼，怀着肉眼可见的杀意冲向在场的仅二十多位天师。 天师们掏出符咒与各自的法器。 鸟类也张开了它们平日里撕咬捕猎、赖以生存的喙。 喙上生着密密麻麻的小型锯齿，只要搭上皮肤，就能立刻嵌进肉里，咬下一块血淋淋的战利品。 而伤处一旦出现，附近所有的鸟类就会闻着腥一起埋头攻击那个部位，直到将血肉啃食殆尽，连骨头上的残渣都不放过。 萧墨对着聚集过来的鸟群放了几炮。 在炮弹威力企及的范围内，被炸死的鸟儿冒着烟从高空坠落。 鸟群中空出一个缺口。 但是不一会儿，缺口便被新来的鸟类给补满了。 “草……”萧墨觉得自己就像是对着马蜂群丢石子，徒劳无功。 同样出手试探的天师们也清晰地得出了敌我之间的实力差距，那些先前还嚷嚷着要直接从空中飞过去的天师们也老实闭嘴了。 这般数量，若是不用大规模的群攻术法是不可能解决的。但是如果再用一次先前的召雷，且不说消耗，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所有人都会被牵连到。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 “所有人！降落！躲到森林里去！”早在萧灵发号施令之前，就已有不少天师被飞鸟袭击得坠落飞剑，掉进了森林里。 于肖肖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她是自己懒得反抗，脑袋朝下，主动从飞剑上倒下去的。 在下落的过程中，她有短暂的余暇观察漫天的飞鸟。 不多时，她在一众红眼的鸟类中找到了唯一一只有着金色瞳孔的特殊存在。 那只有着金色瞳孔的鸟类也正在默默地观察着她。 …… 天师们不得已只得降落在森林里。 林子里的树木是有叶子的，只是因为叶片和树干一样是诡异的黑色，所以显得不那么起眼。 落到森林以后，天师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警惕头顶的鸟类。 在确定它们并不会追下来后，这才在四周搜寻起先前摔下来的同伴，查看他们的死活。 于肖肖自跳下来后便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呆着。 她躺在柔软的枯叶堆里，趁机打开商城M处理了一些待审核的表格。直到萧灵等人找过来，才佯装虚弱地撑着地面坐起。 “妈呀，可可，你没事吧？”只看萧萌一惊一乍的反应，于肖肖就知道在清风的精神干扰下，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伤势肯定更加严重了。 “你小心些，我扶你起来。”萧萌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于肖肖，看起来不像是扶着一个人，而是捧着一个刚用碎片粘巴好的国宝级花瓶，“你能站得住吗？” 于肖肖点头，“可以。” 萧靥俯下身查看于肖肖双腿的骨头状况，直到确认她确实没在逞强，这才向萧灵比了个ok的手势。 萧灵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回去集合吧。” 三人穿过一段林间小道，来到了一片稍微空旷些的区域。 余下的所有天师都在这里。 于肖肖刚准备往前走，就看到不远处的枯叶堆里似乎有一东西在闪闪发光。 她示意萧萌搀着自己去那边，将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捡了起来。 她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确认这是一枚由水蓝色宝玉雕琢而成的桃符，无论就材料品质还是雕工设计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 “这是谁的？”她将桃符举起来晃了晃，问身后众人。 萧灵、萧墨、萧萌和萧靥都下意识地在身上翻找确认，其他二十多名天师则对此无动于衷，只是在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我的。”在翻找过一阵后，萧灵开口了。 于肖肖把桃符还了回去，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留了个心眼。 “多谢。”萧灵将桃符重新放好，抬手捂嘴咳嗽了几声。 萧萌连忙塞给她一瓶回血药剂和一瓶于肖肖没有见过的浅蓝色药剂，关切道，“灵姐你一个人召雷消耗太大了，这些药你先喝下，剩下路上的危险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萧灵接过药剂，但是没有答应萧萌的最后一句话。 -- 第199页 “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萧墨叹了一口气，就地转了一圈，环视着周围的境况，“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确定我们接下来是继续朝市中心走，还是折回去吧？” 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了，但是抬起头看，树叶缝隙外的天色依然还是昏暗的，这正是众多鸟类仍盘踞在森林外的证明。 头顶有这些鸟在，就无法飞起来确认市中心所在的方向。而在这座森林里，指南针和罗盘失灵，树心也没有年轮。 寻常能够用以辨别方位的法子统统失效了。 如果在这种前提下直接在森林里走动的话，无异于蒙头闯进迷宫，十有八九会困死在里面。 “不是已经动用秘法侵占里世界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啊？” 现在的局面和萧回一开始想象中的出入太大，她不是很能接受。 萧墨很严肃地告诉他，“这就是6星的实力。” “其实……我是赞同先回去的……”有天师站出来，举手提议，“敌我双方差距摆在这儿，它们还有那么多飞鸟，而我们只剩下二十几个人了，绝大多数还都是受了伤的，怎么看都不可能有胜算……” 赞同者连忙附和，“是啊，而且这只6星之前不是都没这么大规模闹过事吗？说明它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实力摆在这儿，我从一开始就提倡双方各让一步，我们默许它的存在，它一年到头也就闹这么一场，其余时间相安无事……” “愚蠢。”萧灵瞪着说出之前那些话的天师，冷冰冰地教训道，“不想杀生就世界太平，想杀生就末日，我们怎么可能把人类的未来寄托在邪祟的心情上？” “现在是萧雨没动手，如果她哪天和这只6星一样产生恶意，一心只想杀死萧家人，你还有路可退吗？”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在那天到来之前不停地增加萧家的实力。否则到时死的就不是一部分人了，而是全部。” 萧靥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而且这一次的行动，还关系着我师父能不能变回正常人……” 于肖肖坐在一边托着脑袋，听他们一本正经地讨论。 直到他们各自的不满与情绪都抒发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很不合时宜地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你们现在连前后方向都搞不清楚，是去还是留，你们能做得了主吗？” 在场一众天师，“……” 原本还很高涨的情绪瞬间平息下去，众人恍惚意识到，他们居然聊着聊着，聊偏题了。 这在以往的会议和讨论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特别是现在萧灵和萧墨还在场。 但是这一次，他们不仅没有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反而还加入了进去。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 人是铁饭是钢，天师修道不修仙，所以到了中午，自然有人肚子叫了起来。 从昨天凌晨开始他们就没再吃过东西，此时饥肠辘辘，头顶又有苹果的甜香味不断飘来。 渴望进食的欲望悄无声息地扩张，有人打起了这些果子的主意。 果子生得很好看，没有一点坑洼，表皮还跟裹了一层糖浆似的，泛着甜腻的光泽。 但是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蘑菇越鲜艳的越有毒，所以这种从怪物变成的树木里长出来的东西，吃了搞不好会直接死掉。 萧萌想了想，掏出手机在商城M逛了一圈，愣是没能找到什么主食。最后只能买了几罐蜂蜜回来让大家垫一垫。 就算蜂蜜热量很高，到底也只是流体食物，不顶饱。 众人喝到最后，嘴巴里只剩下甜味，就有人又提出了想吃点咸味的东西，“哎，好想吃火锅串串啊……” “来之前该去吃一次汉堡king的，我想念粗薯了……” “呜呜呜，蜜汁叉烧、奥尔良烤鸡、珍珠奶茶……” 于肖肖听着这些话，若有所思地抬头，打量了一眼那些挂在树枝上香喷喷的果实。 “这个果子应该有勾起人心底欲望的作用。”清风趴在于肖肖肩头嗅了嗅，同为植物类邪祟的他能够通过香味分辨出一些正常人察觉不到的信息，“当欲望萌生，就会被无限放大，进而占据脑海，让人除欲望之外再也无暇去思考其它东西……” “刚才他们之所以会聊偏题，正是心底渴望求生和为了目的必须坚持到底的欲望在作祟……” 人是拥有七情六欲的生物，这样的手段对于刚经历过几场战斗，身心疲惫的伤员来说是最为有效的。 正思索着，前方的草丛忽然耸动起来。 众人纷纷提高警惕。 刚要掏出法器，结果就看到一只再正常不过的灰野兔跳了出来，竖起耳朵面对众人，小小的眼睛里蕴藏着大大的好奇。 众人感动流涕，“太好了，不是鸟……” 旋即眼里流露出想要饱餐一顿的渴望，前仆后继地冲了过去。 兔子转头跳进草丛，众人也继续去追。 萧灵微微蹙眉，开口警告他们，“别离开太远！” 但还是迟了一步。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从树丛后的森林里传来。 于肖肖就又看着萧灵她们惊慌地离开原地，追着声音赶过去救人。 一时间，偌大的林间区域，只剩下于肖肖一个人还撑着脑袋坐在树根上。 -- 第200页 不多时，萧萌等人的惊叫声也传了过来。 直到这时，于肖肖才缓缓起身，循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一路上，她看到有些天师掉进了挖好的地坑里，有些被捕猎的网子兜到了树上，还有些被捕兽夹夹了腿，有些被关在了笼子里。 不过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因为某种条件，昏了过去。 这样也好，反正已经不剩多少战力了，面对那些鸟类邪祟打也不打过，还不如顺势而为看看邪祟那边会怎么做。 如果邪祟是要取命，那自己就在杀了它们以前，问出离开这里的路。 如果是要做别的事，就可以将计就计。 总之，一切见机行事。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当她穿过最后一片草丛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兽人正在将落入陷阱的天师们抓鸡一样抓进一个铁笼子里。 “下手轻点，可别弄死了，这些都是那群大人们要的货。”说话的兽人听到身后草丛的动静，一回头，和于肖肖打了照面。 于肖肖回想了一下刚才兽人们说的话，看来众人的性命应该还是挺安全的。 于是将计就计，两眼一闭，佯装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 面前的一众兽人：…… …… 市中心，最高楼天台。 戴着面具的宾客们纷纷聚到林雪鸮身边，向他送来贺词与谢意，“感谢雪鸮你举办了这么一场的有趣的捕猎活动。” “多亏了先前的几场筛选，才能留下这二十多只最新鲜最有活力的猎物，我们也才得了机会看清这些猎物的品质。” “这样一来，对每一个猎物，我们心里都有合适的价码了……” 林雪鸮仍保持着坐在栏杆上的姿势，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天师那边的状况，并不在意它们说了什么。 他从头至尾都在借助怪物们的眼睛观察局势，自然也就注意到了那个被自己子弹打中的女天师的一举一动。 虽然她一直都没有直接出手对付怨灵，但很明显，每一次只要她身处哪块战场，战场上的优势就会立刻倒向天师那边。 就算不能排除碰巧的可能，但是那家伙的神情……真的很让人在意…… 无论遇到什么场面永远一脸平淡，明明身在人群之中但就是格格不入…… 这股疏远的气质，真的很容易让人想到萧雨…… 会是她混进来了吗？还是只是因为气质很像？ 林雪鸮没能在里世界里找到红鳞蛇和安娜的踪迹，因而也无法确定这个萧可会不会是于肖肖借用某种方式临时弄出的身份。 所以他必须要直接接触这个猎物，才能作出判断。 然后就在刚刚，这个原以为会挣扎好一阵子的猎物，也因为失血过多而落网了…… 林雪鸮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激动地笑了出声，笑得身后参宴的宾客们都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笑够了，他便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转身走向宴席，一边拍掌一边告诉众人，“各位请准备好，放养的猎物已经收网。” “拍卖会，准备开场……” 第84章 都市猎场（九） 装载货物的拖车在林间徐徐行进。 拖车共有五辆，每一辆上都搁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铁笼罩着黑布，在颠簸的道路上发出「砰咚砰咚」的声响。 于肖肖躺在笼子边缘，一直保持着睁眼的状态。 她有邪祟独有的感知能力，所以哪怕有黑布存在，也依然能够观察到黑布外的地形。 但是想要记路是不可能了，因为林子里的这些古怪树木是会移动的。 于肖肖想了想，把从商城M里拿的回乡草花种隔一路偷偷撒一颗，留作标记。 史莱姆清风两手撑着铁栏杆，把脑袋伸出缝隙，看着一颗颗芝麻大小的花种骨碌碌落到地面，被车轮碾进土里。 “主人，你觉不觉得……”清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合上双眼，微微起仰头，“空气在变得沉重……” 里世界中的气压有些山雨欲来的征兆，于肖肖稍加探知，觉得确实有些不大对劲。 这种感觉就像是领域内的灵力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流失。 这个速度控制得十分微妙，就像是在一口大水缸上凿了个洞，水平均一分多钟才会漏出一滴，所以哪怕是这口缸的主人也难以发觉。 等到缸的主人什么时候发现水位降了，第一时间想的也只会是蒸发掉了。 所以这才是那个侵占阵法的真正用途吗？ 不过真要降到某个阈值的时候，就算是再傻的邪祟也会意识到是缸出问题了吧？ 到那时萧家又准备如何做呢？ 于肖肖对那一刻的来临心怀期待。 …… 运送货物的队伍抵达了市中心的巨树，拖车停了下来。 负责押运的兽人与门口的守卫对了些意义不明的暗号。不一会儿，巨树上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些戴着鸟类面具的邪祟。 兽人将拖车交付给这些鸟类邪祟，沿原路折返回了森林。 鸟类邪祟们拉着铁链，带着拖车进入巨树，穿过一片空旷的大厅后，来到电梯跟前。 电梯门开，进入，选择楼层。 电梯下沉，到达指定层数重新开启。 当进入这个楼层以后，周围就变得很暗了。 -- 第201页 空气潮湿黏，脚下的地砖看不清颜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着药水味的腥香。 三种香味谁也不融于谁，一会儿药水味浓些，一会血腥味浓些，一会儿香味浓些。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浓稠到令人胃部不适。 拖车穿梭在一条走廊里，顶灯无规律地闪烁着。 走廊两侧全都是黑黢黢的牢房。 不多时，拖车停下，黑布被掀开，形同消防设备的吊顶花洒降下一团暗红色的喷雾。 喷雾是药味的。 “嘭——” 顶灯在这一刻完全暗下，然后再也没有亮起。 “叮！” 前方走廊尽头的电梯门缓缓向左右两侧打开。不多时，穿着白色风衣的林雪鸮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名戴着更加繁琐的鸟类面具、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 “都齐了？”林雪鸮一边走过来一边吩咐，“齐了就把他们身上的符纸法器全部搜走，直接运上拍卖会场。” “咦？”负责押运的几名邪祟有些意外，它们中地位稍高一些的那只下意识开口确认道，“不先清洗过后换身干净的衣裳再送上去吗？” 以往每一次拍卖会都是这个流程，从没有过例外。 但是当它问完这句话后，立刻就后悔了。 幽深的黑暗里，以林雪鸮为首，面前的每一只邪祟眼睛里都散发着诡异的光。 它们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就好像是在无声地质问自己为何如此不识趣？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想死？ “是……我这就即刻将它们送去会场……”背脊有点发凉，求生的欲望促使着那名邪祟赶紧改口。 于肖肖从运货邪祟的态度推断出林雪鸮他们这一次的行为与以往相比必定存在极大的反常，而造成这一反常的原因多半是他们也担心夜长梦多。 同时，又因为是第一次猎到这么的天师，所以有些急不可耐，一秒都不想多等。 于肖肖正想着，忽然注意到林雪鸮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金色的瞳孔里带着探究的情绪。 但他终究没有在这里询问或是出手，只是看了一小会儿，就先行离开了。 负责押运的邪祟们见状连忙收拾收拾，将黑布重新罩上，拉着拖车紧随其后去了会场。 …… 会场里热热闹闹，宾客云集。 灯光依旧很暗，大有一种在超大型电影院里等待大片首映的架势。 “我可看见了，那皮肉可真细嫩啊，真不愧是筛选出的精品。” 嘉宾席上，几名戴着面具的宾客正在兴奋地交头接耳，“嘿嘿嘿，你们到时候可别跟我抢，我还等着拿它们回去煲汤呢……” “直接吃了多浪费，当然是要先倾注爱意，把它们当成宠物呵护长大，等到它们全身心信任你的时候，再亲手挖出它们的心脏……” “哈哈，那个滋味，太美味了……不行，不能再想了，我的心已经痒痒了……” “好想……好想……好想现在就割开他们的气管……”刀锋在瓷砖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哈哈哈！！”在强忍了一阵后，提着菜刀的邪祟又一次疯魔了。 它不停地挥刀劈砍地面，哪怕将地砖劈得布满裂纹，刀子豁口，连握着刀柄的手掌都磨破了皮，也没有安保之类的工作人员上前来阻止。 “好想要、好想要……” “好想把它们变成我的实验品，不停地给它们注入各种药剂，给它们喂食各种毒/药，等它们死掉以后，再泡到福尔马林里，展览给所有人看……” 在喷雾的药效下，铁笼内的天师们渐渐醒了过来。 但是这种醒并不是意识状态完全恢复，只是身体坐了起来，眼皮微微耷着，看起来懵懵懂懂。 有戴着面具、穿着侍从服装的邪祟走过来，“吱呀——”一声打开笼门。 虽然没有时间给猎物们挨个洗漱换衣，但是为了对得起精品这个品质，最低程度的包装还是要有的。 于是它们给每一个猎物的脖子都扣上了一条精致的皮带项圈。 皮带项圈上镶嵌着数量不等、款式不同的钻石。 钻石在会场黯淡的灯光下亦能散发出璀璨的光辉，让佩戴着它们的货品抓住全场的视线，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当邪祟拿着项圈走向于肖肖的时候，清风十分贴心地说了一句，“主人，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微臣也可以用精神干扰……” 于肖肖泰然自若地接受了那条装饰品。 清风看着于肖肖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觉得自己还是太低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不过说实在的，或许是外貌、也或许是气质上的原因，如果说其他人戴上项圈，看起来就真的沦为了囚徒与商品，那于肖肖戴着，便只是在原本冷冽的气质上平添了一分捉摸不透的性感。 这是一种沾染着欲望与堕落的美，就像是无可救药的疫病一样，会将每一个看到的人感染，拖着他们脚、掐着他们的脖子，一起深陷泥沼。 她很适合这样的装饰。 于肖肖倒是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她只是因为想戴一次试试，所以就戴了，仅此而已。 各怀心思间，最后一个项圈已经扣好。 聚光灯投向一侧的舞台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主持人已经登台。 -- 第202页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一年一度的「珍兽拍卖会」。” “在这里，您将邂逅绝无仅有的珍兽。” “曾经我们拍出过掌管世界集团、身家万亿的年轻总裁，拍出过热衷疯狂实验、成绩斐然的科技学者，拍出过舌头挑剔、尝遍山珍的美食家……” “而现在！就在今年！今天！我们将迎来自开办以来最为重量级的商品！” “通过古兽狩猎和怨灵围捕活下来的二十四名天师！” “是天师！邪祟永远的敌人！天师！被拍卖会给俘获到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在万众期待下欢迎出今天的第一件商品！！” 主持人将会场内的气氛调度到了高/潮，台下的邪祟们克制不住地尖叫，有些甚至还挥舞起了刀子、斧头一类的危险物品。 很快，第一名天师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小笼子里推上了舞台。 主持人拿着一个小喷瓶对着他喷了喷。不一会儿，天师眼神恢复清明，彻底清醒过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种难看是集害怕、愤怒为一体，又受制于精英天师的身份，想发作却无法发作的隐忍克制。 主持人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抬起天师的下巴左右移动给台下的嘉宾们看。 它的力气极大，天师哪怕抓着它的手臂用力去掰，用指甲去掐，也无法挣脱。 力量上的悬殊和被当成货品的羞辱气得天师红透了整一张脸。 “他的表情真的是太棒了……”台下，恰恰有宾客陶醉于这样的神情。 主持人向发出感慨的嘉宾投以一笑，拿着提词板开始介绍，试图继续抬高商品的身价，“今天的一号商品，血统纯正，是第一天师世家萧家的直系弟子。通过前几个回目战斗的观察，他擅长的是水系道术，性格也和他选择的术法流派一样温和……” “是非常适合用来当宠物的纯种人类呢！” “现在起拍，底价500颗人头！” 话音一落，台下便接连响起叫价声，“1000！” “2000！” “5000！” “8000！” “8000第一次！” “8000第二次！” “8000第三次！成交！” 于肖肖默默看着装有第一名天师的铁笼从另一侧的舞台被推了下去，没入深深的黑暗走廊。 不多时，天师那远去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似乎是被某种特殊的手段给强制闭嘴了。 间隔三分钟后，第二名天师被送上舞台。 相同的流程，相似的履历，被叫价到了1万。 之后萧回、萧萌、萧靥、萧墨、萧灵都依次被打上了价码，分别是6000、4万、2万、6万和8万。 于肖肖对邪祟的阔绰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它们之后会如何履行这个价码。 但在这一过程中，她的绝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最前排C位的林雪鸮身上的。 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过竞拍，但是一直在看着这边…… 看样子是一会儿准备出价了？ 然后于肖肖的猜测就应验了。 “10万人头。”就像是很多小说或剧本里会演绎的那样，林雪鸮也不负所望，在于肖肖被推上舞台后，一上来就给她拍了个全场最高价。 这样子应该就没有人会跟他争了。 无论是从价格层面，还是身份的威慑力。 “20万人头。”但偏偏就有这种不识相不长眼的开口叫板。 “30万。”喊出价码的同时，林雪鸮循声看了过去，发现和自己叫价的那个家伙正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戴的是不起眼的鹧鸪面具。 “50万。”那人继续加价。 全场一片哗然。 有邪祟窃窃私语起来，“喂，他是不是故意抬价的啊？我看他好像每个商品都出价了。” “咦，不会吧？” “和雪鸮抢，嫌命长啊……” 林雪鸮，“100万。” “200万。” “500万。” “1000万。” “2000万。”林雪鸮面色不善地喊下最后一声价码。 当那人还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枪声响起，全场静默。 那人望着自己脑袋旁的墙面，上面已经多出了一个还冒着烟的弹孔。 他冷笑一声，闭嘴了。 主持人被吓得不轻，连忙开口救场，“恭、恭喜雪鸮老板以2000万的高价拿下这个货品。2000万这个数字好啊，这数字吉利，当年萧雨一夜之间灭了座城市，粗略估计的死亡人数也是2000多万呢……” “是吗？”林雪鸮笑着地推了一下面具，无论就脸色还是语气来说，怒气似乎都已经被抚平了。 在意识到自己的报价仅仅是和萧雨打平手以后，甚至还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多加点了……” 周边的邪祟们连忙趁势向林雪鸮说起了逢迎的好听话。 主持人见状用眼神示意，拍卖场的工作人员匆匆上台，将于肖肖这个香饽饽给推下了舞台。 而在这段时间里，于肖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那个和林雪鸮叫价的鹧鸪面具身上。 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也不知为何察觉不出人类的气息，但是从他黑斗篷的领子部分，还是可以看到内衬的毛衣领子的。 领子边缘那不起眼的花纹，是由一百年前，萧家历来最有名望的那位家主设计的风吹海棠纹。 -- 第203页 所以说……萧家人，居然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混进了市中心？ 第85章 都市猎场（十） 拍卖会共计要拍24件货品，于肖肖出场的位序恰好卡在中间，是第13个。 林雪鸮以2000万的高价将她拍下以后，会场的工作人员为了避免再生事端，便匆匆将她从舞台的另一侧运了下去。 直到推车完全没入走廊的黑暗，那上千道凝滞在于肖肖身上的视线才终于消失。 林雪鸮始终惦记着确认萧可的身份，对接下来的货品也没有兴趣，便和左右两侧的邪祟说了一声，起身一并走进了长廊。 林雪鸮一离开，会场里便骚动起来。 邪祟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原先碍于林雪鸮在场不好说也不敢问，现在人走了，只恨不得赶紧抓住身边的邪祟一起狠狠地讨论一番。 就连那些和林雪鸮坐在临近位置，地位较寻常邪祟高些的古兽们也不是很能理解林雪鸮的举动，“真是稀奇，雪鸮拍这13号做什么？” “13号不是串串吗？我以为按它的血统，再加上先前狩猎没有突出表现，4000人头顶天了。” “看起来肉质也不怎么样……” 身为讨论主角的于肖肖此刻正静静地坐在笼子里。 走廊很长，拖车的滚轮声一直「骨碌碌」地没有停过。 这条长廊与来时的那条不同，两侧没有多余的房间，只尽头连接着一部电梯。 头顶的喷雾花洒数量是之前的两倍。 每走三米左右，花洒就会「噗嗤」开闸，将空气染成消毒水味。 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不一会儿，林雪鸮追了上来，主动伸手抢过牵引拖车的铁链。 负责运送货品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意识到是林雪鸮后，吓得连忙松手，往后退了几步。 “剩下的路我自己带回去。”林雪鸮说完，瞥了笼子里的萧可一眼，眼神有些许打量。 不等工作人员回答，林雪鸮便走向了电梯，按下上行键。 工作人员识趣地离开了。 等它走后，这片区域就只剩下林雪鸮和于肖肖两个人。 电梯门上的楼层数在不停地减少，林雪鸮抬头盯着这串跳动的红色数字，意味不明地开口问道，“萧雨？” 于肖肖摸了摸正在胳膊上小睡的清风，没有回应。 林雪鸮也就没有再开口了，等到电梯门打开，便拽着拖车一道进去，按下顶楼的层数按钮。 电梯上行的速度很快，5秒左右到达顶层。 顶层只有一个房间。 林雪鸮在兜里翻找开门用的磁卡，于肖肖便趁着这段时间欣赏起只有在里世界最高楼才能领略的风景。 他们此刻仍处在建筑物的内部，从这里可以看到窗外的墙体上附着着厚厚的树皮，树皮上有藤蔓与青苔。 因为离树冠很近，垂下的枝丫与绿叶便成了天然的点缀，正午时分还能充当遮光用的凉棚。 “滴——” 磁卡身份确认，大门自动解锁。 林雪鸮拉着拖车进了屋子。 “嘭！”大门重重关上。 关上门的同一时间，枪声响起，子弹再一次穿过于肖肖的心口。 于肖肖低头看了一眼冒烟的弹孔，明白了林雪鸮的心思。 这家伙，就是想看看自己心脏中弹会不会死吧？ 如果死了，就证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天师，如果没死，便坐实了自己邪祟的身份。 “果然上一回你没死不是因为我射歪了……”林雪鸮看着于肖肖中了弹后依然淡定的姿态，越发笃定了自己的2000万没有白花。GgDown8； 他的表情逐渐兴奋起来。 于肖肖伸手拂过弹孔，伤势便痊愈了，但是仍有些隐隐作痛。 “这是你第二次冲着这个位置开枪了……”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幽森，尾音拖得稍微有点儿长，“事不过三……” 尾音拖长，一般来说就是接下来还有下文。 林雪鸮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便下意识地在等于肖肖继续开口。 直到一团黑色的影子毫无预兆地闪到面前，他才反应过来，于肖肖根本没有后话！她这是直接动手了！ 黑影凝成的长鞭狠狠地抽在林雪鸮身上，将他抬手来挡的胳膊抽出了一道见血的印子，风衣的袖子也裂开了很长一条。 林雪鸮将胳膊放下，对伤口传来的痛楚毫不在意，仍是兴奋地盯着面前已经从笼子里自行出来的于肖肖。 清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浮世湖边钓鱼，钓到了好大一条。 结果眼看鱼就要上钩了，就被林雪鸮的枪声外加于肖肖起身的动静给吓醒了。 他睁开眼，回神了几秒钟，开始揣摩眼前的场面，顺便解读了一下于肖肖的心思。 随后他便贴心地就把加诸在于肖肖身上，名为萧可的伪装给撤了。 眨眼间，林雪鸮眼中的于肖肖变回了她原本的样子。 长长的黑发长至膝盖，黑色的流苏披肩和裙摆将她原本的阴沉气质衬托得居家又柔和。 此刻白皙纤细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条皮质的钻石项圈，只是看着，心里便涌起了一股没由来的焦躁和冲动。 分明她先前顶着萧可那副皮囊的时候，这项圈还没这么惹眼的！ -- 第204页 “既然来都来了……”林雪鸮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些亮晶晶的钻石上挪开，“直接动手吧……” “不动。”于肖肖直接拒绝，“你现在的对手不是我，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力量。” “所以……站着挨打就好。” 林雪鸮：？ 当然于肖肖并没有真的下手去打，她的不满早在最开始那一鞭子挥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 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长久地去记恨某一个人。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对林雪鸮感兴趣，有好感，所以哪怕她扮演的只是鹬蚌相争中的渔夫角色，也不希望这只蚌在对阵萧家时不战而败。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林雪鸮最开始以为于肖肖之所以会来，是和萧家达成了某种协议，帮助他们对付自己。要不就是她想趁自己和萧家两败俱伤时吞噬自己。 无论哪一种，都避免不了双方一战的局面。 早动手迟动手都是动手，林雪鸮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只是急于想要一个结果。 结果就是现在于肖肖说她不是来对付他的。 于肖肖注意到林雪鸮的眼神从疯狂逐渐变得冷静，进而有些狐疑，不禁觉得有点儿好笑。 不过她并没有将笑意表现在脸上，只是伸手解下了系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皮质项圈，提在手里走到林雪鸮跟前。 林雪鸮正在努力思考，试图找出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逻辑。 因为思考得过于专注，外加于肖肖神出鬼没，也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直到后脖颈突然接触到一样冰冰凉凉的事物，紧接着被勒住、系紧，扣上，林雪鸮才反应过来，于肖肖这是把原本系在她脖子上的项圈给扣到自己的脖子上了？？ 项圈内侧没有生命体该残留的余温，这一点也在提醒着林雪鸮，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一只鬼。 他伸手去解项圈后的搭扣，但不知为何一圈下来竟然没能找到搭扣在哪。 他又换了个方法，用指甲去勾、去拽、去扯皮质的部分，结果将脖子都弄红了一圈，也没能将项圈弄断。 “当然你连着用子弹对我开了两次枪，这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于肖肖握住林雪鸮试图继续毁坏项圈的手，将之缓缓带离项圈，指尖似有若无地撩拨着那比自己大上一号的手掌掌心，“这项圈我处理过了，你摘不下来的。” 林雪鸮大概是有些恼羞成怒了，从袖子里倒出一把手术刀，直接挥向于肖肖的脖子，“拿下来！” …… 门外，十几只邪祟正挤在一块，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试图偷听房间里的动静。 只可惜门板太厚，根本听不清什么。 “招风百鸣，你们先前说的有雌性向雪鸮求偶是真的吗？” 戴着火凤面具的邪祟站直身子，将自己的空位留给下一个邪祟。 戴着招风百鸣面具的少年少女信誓旦旦地指着戴着鹏鸟面具的男人，保证道，“先前吃饭的时候我亲耳听到雪鸮和鲲鹏这么说的。” 一众趴在门板上的邪祟纷纷抬眼盯向远远站在窗边的鲲鹏，仿佛是在审视一名背叛组织、背叛亲人的叛徒。 鲲鹏只好摆出一副公式化的笑容。 可实际上，他早就已经被这群七大姑八大姨盯得冷汗直冒了。 “听说那雌性的实力也有6星？” “该不会就是雪鸮花2000万拍下来的那一个吧？如果雪鸮也对她有意思，这次拍卖会这么反常就能说得通了。” “可是那雌性不是很厉害吗？还会被抓住当成货品卖？” “我觉得她长得也没哪里好看啊……雪鸮看上她哪一点了？” 邪祟们就像是一群围在瓜田外试图扒拉到瓜藤的猹，鲲鹏听得眼皮一跳一跳的，也不好插嘴，就怕战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们都站在这做什么？”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一名戴着鹓雏面具的女人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地通知在场一众邪祟，“巨树内发现了非货品的外来天师踪迹，无论你们现在在做什么要紧事，就算是脖子断了，现在也立刻跟我去楼下！” “可是……妈妈，雪鸮被雌性求偶了诶……”百鸣对鹓雏的强势比较迟钝，直言说道，“可能就是雪鸮刚才花2000万拍的那一只，鲲鹏说他们可能之后要交/配。” 鲲鹏恨不得立刻上前去堵住这丫头片子的嘴。 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鹓雏如遭雷击，转身的动作微微一滞，面具后一双眼睛正在不断放大。 片刻，她直接转身走到了门边。 邪祟们赶紧向两侧避让，生怕被误伤。 “所以你们为何都守在门口不进去？”鹓雏声调一昂，抬脚一踢，直接把门板踹飞进屋里。 她率先进屋，身后的一众邪祟们纷纷从门框后好奇地探出脑袋。 空气里没有人类的气息，有的只是两只邪祟的味道。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正背对着门的方向，和林雪鸮近乎是贴在一块儿站的。 她的手紧抓着林雪鸮的手腕，手术刀已经掉在了脚边。 她将脑袋搁在林雪鸮的耳边，俨然一副刚才在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样子。 当然这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原先本该是戴在女人脖子上的项圈，此刻竟然戴在林雪鸮的脖子上。 -- 第205页 林雪鸮从始至终面对着大门，在察觉到自己的兄弟姐妹以及老妈都完全误会了以后，本就气红的脸上，疯狂的表情已几近扭曲。 门口的邪祟们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评价，“原来是假扮成人类的邪祟呀——” “你们俩玩得好野，驯兽play？” “野马对上野马，居然有人能制住这只沙雕了，nice啊！” “弟妹弟妹——” “嫂子嫂子——” 鹓雏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径直冲到于肖肖身后，伸手搭上她的肩。 接触的一刹那，一股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直捣灵魂。 鹓雏身子一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多时，当她再开口的时候，已经一改之前的面色，展露出了势力的笑容，“好儿媳，转过来给妈妈看看……” 被钳制住的林雪鸮：？？ …… 与此同时，楼下，邪祟们正在巨树内部紧张地展开搜捕。 在安排好所有队伍的搜查区域后，一名队长级别的邪祟终于得空回到指挥室，开口问身边的同伴，“奇了怪了，怎么哪哪儿都找不见鹓雏大人他们？” “大人们肯定正在顶层抓紧时间商讨如何追捕入侵者的事，我们只要先做好自己的工作，相信那些大人，等待大人们将决议下发就好。”负责总率他们的更高阶邪祟一丝不苟地教训道。 “是！长官说得对！” 不多时，安装在巨树大楼内的所有音响便同步地响起了一道声音，“所有人都精神点！守住每一个入口，决不能放跑入侵者！” “房间！给我挨户地搜！” 第86章 都市猎场（十一） 在繁衍的季节里，雄性动物为了博取雌性的青睐，会毫不吝啬地释放荷尔蒙，展示自己的美与强大。 当两只雄性同时看上一只雌性时，双方就会大打出手，一争高下。 雌性最后只会和胜者站在一起。 而败者，有时甚至会在打斗中丢掉性命。 优胜劣汰是大自然法则。 这一法则深深地刻在了动物们的DNA里，越是富于野性的生物，便越是崇尚这套规矩。 就比如眼下，林雪鸮的家人们。 它们尤其的慕强。 当鹓雏的手第一次搭上于肖肖肩膀的时候，于肖肖是察觉到了杀意的，所以才释放威压进行威慑。 可没想到一阵威压下去，不单是压在肩膀上的力道松了，还换来了一声「好儿媳」这样的称呼。 她转过身去看唤出这个称呼的女人。 女人和趴在门框边的一众男男女女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看清于肖肖相貌的一瞬间，邪祟们不约而同地露出惊喜的神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它们花了一大笔钱高价赌石，本不抱多大希望，能回本就好，结果开出的却是比预期还要高出一大截的玻璃种。 血赚…… 门框边的邪祟们相视一笑，争先恐后地挤进了名为房间的瓜田里，冲着于肖肖开始了一串连珠炮似的发问，“弟妹，你叫什么名字？” “嫂子，你和雪鸮进展到哪一步了？” “你们有蛋了吗？孵几窝了？雪鸮怎么什么都没告诉我们？” 就连鹓雏都想上前去凑个热闹。 鹏鸟立刻伸手拦住了她，“妈……你们太唐突了。对方是客，该由我们先作自我介绍的。而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鹏鸟抬头看了一眼正前方墙面上被踢飞的门板砸出的窟窿，有夜风呼呼地从洞口灌入屋中，吹起来冷飕飕的。 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门板划过时擦出的裂痕，气浪带得屋子里的装饰品七零八落碎了一地，像极了大战后的疮痍，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众邪祟思考了一下鹏鸟的提议，觉得他说得在理，便纷纷同意换个地方慢慢聊，也没有去征求于肖肖和林雪鸮的意见。 林雪鸮不满地开口澄清，“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想杀了她……” “那你为什么拖到现在还不杀？”招风扭头盯着林雪鸮的眼睛，向他发出了灵魂质问。 林雪鸮闻言移开视线，露出不甘的神情。 百鸣眼睛微微睁大，嘴角依然是笑着的，“舍不得杀？” 林雪鸮盯着地砖上那些瓶瓶罐罐碎成的玻璃渣子，眉头微微皱起。 就算他很清楚自己与于肖肖之间存在实力差距，为了赢过于肖肖，自己甚至不惜举办了这一场大型的狩猎活动提升经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亲口承认暂时还打不过于肖肖这个事实。 片刻后，他放弃挣扎了。抬起右手，将额前的头发沉重地向后方撩去，嘴里极轻快地吐出了几个字，“随你们想吧。” “那我们就换个场地吧。”鹓雏对自家儿子一系列的反常反应视若无睹，盛情邀约于肖肖与自己同行，并肩走入电梯。 电梯很快抵达72层。 72层和其它楼层一样，都因为天师闯入的事情忙成了一锅粥。 正在加紧搜捕入侵者的邪祟们听说那些古兽大人出现在了自己所在的楼层，便连忙向走道两侧靠去，让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以鹓雏为首的邪祟们在拐过一道弯后，器宇轩昂地出现在长廊里。 它们一边吩咐着楼层管事的去把钥匙拿来，一边直奔向整座巨树唯一的最高等级会议厅。 -- 第206页 最高等级，顾名思义，就是通常只有在讨论特别机密，或是对里世界而言关乎存亡、意义非凡的大事要事时才会启用。 “居然要启用这间会议室？大人们是准备秘密商议将猎物一网打尽的计划了吧？” “居然这么多大人一起出马？我自打进入里世界生活，头一回在宴会外见到这阵势……” “嘿嘿嘿，太好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那群猎物全逮着了。正巧拍卖会上什么都没拍着，剩下的猎物虽然老是老了点，但好歹是萧家的天师，用来煲汤应该还是不错的……” 邪祟们说着说着，望向古兽们背影的目光里，诸如仰慕、期许之类的感情便愈发浓重起来。 …… 会议厅里，古兽们各自落座。 林雪鸮放下竖起的风衣领子，继续摆弄脖子上的项圈。 他还是无法适应脖子上多出了这么个东西，束缚得紧不说，异物感还很强烈。 但是没办法，也不知道于肖肖动了什么手脚，死活就是弄不断。 他致力于研究摘下项圈的方法，尽管被强行要求坐在于肖肖身边，也完全没有余暇去管她和其他人说了什么。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鹓雏已经开启了热情熟络、卖子求荣的老妈子模式，一通盘问之下，只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实力强悍的邪祟的户口本都给连根挖出来。 于肖肖倒是依旧淡定，对于任何扑面而来的大风大浪都能平静应对，“我是开店做生意的，进货途中遇到了他。后来因为一些误会，他砸了我的店，就一直在店里帮工还债。” “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鹓雏又问。 于肖肖道，“半年以前吧。” 鹓雏，“那……你们是一直住在一起吗？” 于肖肖沉默了一小会，随即淡淡地「嗯」了一声。 闻言，古兽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林雪鸮。 “啧啧啧……”低声的讨论如夏日里的蜂群一般，在这间密闭的会议室中不停地嗡嗡作响，“这么早就同居了？” “原来这家伙平时搁我们面前装傻呢？” “可恶，原来我以为我们都是单身，结果早已经有人背叛了组织……” 林雪鸮正和项圈杠上了头，一抬眼，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不明前因后果如他一时有些懵逼，“看我干嘛？” 鹓雏眼神复杂地收回了放在自己这个傻儿子身上的视线，又问于肖肖，“你喜欢我们家雪鸮哪一点啊？” 于肖肖承认，“长得好看是一点。” 古兽们欣然地点了点头，“嗯，随我们。” 这一回林雪鸮听清楚了，“放屁。” “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鹓雏很欣赏于肖肖似的，连目光里都饱含着对这位准儿媳的关爱之情。 可就在于肖肖报出「萧雨」这个名字以后，那所谓的关爱与欣赏便骤然消逝。 鹓雏沉默了一下，旋即面上重新凝出笑意，托着脑袋对于肖肖说道，“萧小姐是吧？你是6星？” 语气较之先前几个问题时严肃了不少，“那些天师也姓萧……” “是巧合吗？” 这一回，周围的古兽们也不笑了，全都直勾勾地，用看待猎物的目光紧盯着于肖肖的脸。 气氛变得有些危险。 就好像只要于肖肖接下来的回答不符合它们的心意，它们就会立刻露出獠牙和利爪，释放被压抑的凶性，对她群起攻之…… …… 萧萌糊里糊涂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居然正被关在一间小小的铁笼子里。 所处的环境是一间脏兮兮的厨房，厨房的墙壁和角落里堆积着漆黑的油状污垢，污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笼子就随着一些瓜果蔬菜塞在肮脏的角落里，萧萌生理性地产生抗拒，心理也很难受。 相较之下，自己所在的这个铁笼反倒是最干净的。 她努力去回想在来到这里之前，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想起的记忆不多，只有在拍卖会上苏醒的短短几分钟。 这几分钟里她只看到舞台下坐着一堆戴面具的邪祟，一个古里古怪的主持人在叽叽歪歪地介绍什么。 再往前倒些，似乎就是自己和灵姐他们在森林里急着去救人，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陷阱。 陷阱里有一股古怪的药水味，一闻到，眼前便一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大致弄清楚前因，萧萌便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状况。 并不算大的厨房里，只有一个长着猪头的兽人正在砧板前挥刀切菜。 在它身侧的墙上，挂着很多处理过的烟熏火腿，火腿的规格看起来要比正常的猪腿缩水不少。 切菜声有规律地响着，一旁的锅灶上还有一口锅子在熬汤，里面的汤头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泡。 萧萌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拍来当成食材了，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朝腰间摸去，结果摸了个空。 自己的符咒和法器全都没有了！ 猪头人切完手里的最后一根萝卜，提刀走到笼子跟前，打开笼门揪住萧萌的衣领，像提一只鸡一样将她提了起来。 “不愧是价值4万人头的高级食材，闻起来就很香，但愿料理出来后能让秃鹫大人满意，到时候赏我几口尝尝。” -- 第207页 钝口的刀锋在萧萌的脖子边上来回比划，似乎是在思考从哪个角度下去能把颈椎一刀切断，不留碎骨。 萧萌试图挣扎，但是这只猪的力气很大，想靠蛮力让它松手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眼下扯坏衣服逃走，自己也不确定这间房子的构造，兜兜转转搞不好还会被捉回来。 机会只有一次，萧萌在心里粗略地敲定计划，争分夺秒地喊住眼前这只猪头怪物，“等等，你准备怎么吃我？” 想了想，不对，还能怎么吃？当然是用嘴吃。就立刻改口，“准备把我做成什么菜？” “做成什么菜？”猪头人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就像是说话人把自己的脑袋扣在了一口罐子里，“腌火腿。” “不行！”萧萌立刻拒绝，“火腿没有营养！” 猪头人不说话了，阴沉沉地盯着萧萌。 被血和污垢染脏的猪皮看起来就像是一副粗制滥造的仿猪人偶皮套，在恐怖谷效应的驱使下，轻易便能让人感受到肮脏与恐惧。 萧萌被它盯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要努力克制胆怯，继续忽悠，“你身为厨子，想要做出让秃鹫大人满意的食物，就必须要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顶尖美食！” “我是不知道你们平时吃的都是什么，但是在我们的世界，佛跳墙、开水白菜、龙吟草莓、豆芽酿肉才是符合身份高贵者的极致美味。” 就是做起来比较费时间。 猪头人听完萧萌这一连串的发言，只平淡地回了她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只是一个食材。” 猪头人一开口，那口沾了血迹的泛黄板牙便暴露出来。 萧萌盯着它那仿佛深不见底，能一口把自己吞下去的喉咙，故作镇定地说道，“正因为我是食材，才更应该让由我主导的那锅汤头更加鲜美。这不仅仅是对我自己负责，更是为了维护顶级食材的尊严！” 萧萌说得差点自己都信了。 猪头人果真认真地思考起来。 它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在这期间，萧萌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左右观察。 她很快在一排火腿墙尽头的墙面上看到了一个圆形的钥匙串。 看这个钥匙的数量，便足以说明这间房子需要开锁的门有很多，房子的格局不会太小。 但同样的，离开这间屋子的钥匙应该也在里面。 “那你教我做吧。”猪头人一开口，吓得萧萌连忙收回视线，生怕一个细节便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如果你做的不好吃，到时我就把你……” “保证好吃！”萧萌拍着胸脯保证，同时搬出此前看过的美食视频里的念白，试图给猪头人洗脑，“保证你的秃鹫大人吃得高兴，到时候它一高兴，肯定就会赏你了啊。” “嗯……你说得对……”猪头人将她提到了灶台跟前。 直到这时，萧萌才看清猪头人之前在砧板上切的菜，居然都是一些冷冻成块的内脏和眼球。 它们被切得一片一片的，看起来有些像是涮火锅的鸭血。 猪头人将煲汤的锅盖揭开，露出了里面正在冒泡的暗红色液体，液体浓稠，跟勾了芡似的，时不时还会从底下翻出一根手指头。 “说吧，顶尖的美食要怎么做。”猪头人分别指了指桌面、柜子和冰箱，“食材你随便用，不过……” “必须要在秃鹫大人回来吃早饭之前做好……” 说着，它的蹄尖停在了角落里的破烂摆钟上，“现在是凌晨1点，你还有6个小时的时间……” 第87章 都市猎场（十二） 现在是凌晨1点，还剩6个小时。 有时限存在，做道难菜无限拖延时间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烹饪时间太短的菜不行，主食材太早下锅的菜也不行。 萧萌被猪头人提在手里，看起来是在盯着面前「咕嘟咕嘟」的汤锅，其实是在神游天外，思考如何自救。 “怎么样？想好做什么菜了吗？”猪头人有些等不及了。 萧萌想到了一个有些冒险的法子，是以咬着嘴唇纠结了好一会儿，直到猪头人第三次催促才试探着问了出来，“话说你跟了秃鹫大人几年了？” “跟了三年，怎么了？” “你平时吃的都是什么啊？”萧萌瞥了一眼身下的锅子，看到里面漂浮的眼球和手指之后，又头皮发麻地移开视线。 她觉得，厨房环境都这么差了，伙食条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结果也如她猜想的一样。 猪头人说道，“就厨房里这些，还有秃鹫大人的剩菜。” “不是说你厨房里这些食材不好的意思哈，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吃更好的？而且吃得更多？”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教你做一道菜，保证让肉吃起来和真肉没有区别。到时候你把这道菜献给秃鹫，留下来的食材你就可以自己偷偷地享用了……” 萧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嗓音是有些抖的。 因为她也无法确定这只猪头人对秃鹫有多忠心。倘若它真的是那种死心塌地的狗腿子，那自己一旦说出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其实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不过好在，这只猪其实也没有它自己嘴里说得那么忠心，“真的尝不出来？秃鹫大人可是什么肉都吃过的，小手段可瞒不过他。” -- 第208页 “但它只吃过肉对吧？”萧萌脸上散发着笑意，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信一点，“我们不用肉做不就行了？” “不是肉的肉，素肉，听说过没？” 猪头人有些困惑，显然是不知道这道菜的。 但它还是没敢轻易相信萧萌的花言巧语，仍有些疑问，“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愿意让秃鹫大人吃，能愿意让我吃？” 这个问题把萧萌给问哽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她答不上来，猪头人便越发怀疑起她的目的。 回答的时间拖得越久，这份怀疑就越发放大。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了，不然到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编谎话。 闭着眼睛瞎说吧！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那是因为……”萧萌扁了扁嘴，换上了另外一副情绪，委屈巴巴地说道，“因为我曾经也是一位厨子……” 猪头人：？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类贩卖到一家黑心餐厅的后厨打工，那个老板苛责我，虐待我，让我干很多的活，却总不给我吃饱饭……” 萧萌说着，被自己渲染的情绪感动到了，眼里逐渐盈满泪花，“我那时候好饿啊，每晚都饿得睡不着觉，只能去翻厨房的垃圾桶，去吃客人的剩菜……” “有时候偷翻冰箱，看到老板他们吃的大鱼大肉，也会忍不住嘴馋……” “有一回我没忍住，饿极了，就偷了一个鸡腿，结果第二天被老板发现了，他就打断了我的一条腿，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呜……” 萧萌哭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只是自己编的故事啊。 自己怎么入戏这么深了？ 她连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偷偷看了猪头人一眼。结果没想到猪头人居然也垂下了头，豆大的眼睛里凝起了水雾。 它提着萧萌挑了个板凳坐下，捂着脸，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它此时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风光的古兽御用大厨，更像是一个人到中年，却被工作了一辈子的饭店炒鱿鱼的伙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萧萌的故事似乎引起了猪头人的共鸣，就好像故事里的剧情真的曾经在它的身上发生过。 它随手拿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拭鼻涕，自以为了解了萧萌的真实用意，“正因为我们曾经的身份和经历相似，所以你才更愿意被我吃掉，是吗？” 萧萌继续用袖子擦拭眼泪，激动地点了点头，“嗯！” “好！”猪头人提着萧萌重新站起来，想了想，又松开蹄子，让她双脚着地自己站着了，“教我做吧，那道叫素肉的菜……” …… “萧小姐是吧？你是6星？” “那些天师也姓萧……” “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 面对鹓雏抛出的问题，于肖肖回答得泰然自若。 似乎是没想到于肖肖会坦率承认自己与萧家天师有所牵扯，在场的古兽们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须臾，鹓雏面带笑意，继续亲切地提问，“那可否解释一下，你二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自己……和萧家…… 算是什么关系呢？ 于肖肖的脑海里浮现起生前种种。 黑色的液体、昏暗的房间、忘记了面容的萧家人…… 一片红艳艳的海棠花瓣吹过午后的庭院，照在皮肤上的日光是暌违的温暖…… 若干年后，一团耀眼的光芒倾覆无尽的黑暗，是背叛，也是救赎。 他们赠予了自己一场长达百年的封印…… 清风体察到于肖肖心绪的起伏和变化，在窥见关于她过往的一些零碎片段后，略微有些惊讶。 当情绪通过记忆的感知被共鸣，清风的心就仿佛突然被掏空了一样，充斥着莫须有的哀伤。 “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恍惚间，他听到一个小女孩如是说道。 这不是能一言概括的情绪，哀伤之下如同冰封的湖水深不见底。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伸手搂住于肖肖的脑袋，像一名亲人那样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戏外人看着话本流干了眼泪，戏中人却早已经习惯，甚至是麻木了。 “如果我是向着萧家那边的，那么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胜算。” 在和鹓雏它们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于肖肖摸透了这群古兽的性子，来软的是不行的。 只有坐稳上位者的位置，让它们清楚地认识到实力上的差距，它们才会心服口服。 说白了就是驯化野兽，手里拿着鞭子，不能表现出胆怯，也不能将后背暴露给它们。 “好狂妄的发言啊……”椭圆型的会议桌一侧，火凤捧着自己的脸颊，笑得和醉了一样，“但是我好喜欢……” “嫂子确实赢过了雪鸮呢。”百鸣露出她的小虎牙，笑起来鬼精鬼精的，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嫂子，你既然这么强……拿出真正的实力和我们打一场吧！” 身高一米九九的鹏鸟坐在整间会议室最拐角的位置，正经得仿佛与整场会议的画风格格不入。 在察觉到议题已经跑偏到不知哪里去，甚至百鸣她们已经打算搞事情以后，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所有人的，“咳。现在萧家的入侵者还在巨树里逃窜，我们是不是应该聊些正事？” -- 第209页 “哎，鹏你这样很无趣诶。”古兽们立刻对他指指点点，埋怨道，“几只老鼠而已，你是怕兽仆们对付不了吗？” “就连那个包围里世界的鸟笼阵法都对我们不起作用，你觉得他们还会有杀手锏？你操心的样子真的很像个老妈子。” “鹏，你真的和我们是一家人吗？为什么只有你的画风和我们不一样？” 三连暴击，字字诛心，沉重得令鹏鸟喘不过气。 鹓雏用右手托着脑袋，指尖有节奏地在脸上点了几下，露出玩味的笑容。 她很喜欢于肖肖的这份态度。 淡然的表情和语调本不该与那样狂妄的发言同时出现，可一旦一并出现在她的身上，不仅没有不和谐的感觉，反而莫名能够让人信服。 而且最重要的是，哪怕刚刚在座所有古兽都对她散发恶意，在她的身上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意。 这要么是因为她真的单纯到觉得古兽这方已经将她当成了家人，不会谋害她。 要么，就是她有绝对的自信，在座的这些上古神兽哪怕一起出手也不可能伤得到她。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自己都挺喜欢的…… “也好，既然你不是向着天师那边的，那我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该一起看节目、玩游戏培养感情才对。”鹓雏手指勾了勾，鸿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堆卡牌。 她熟练地将卡牌清洗一通，分颜色码好放在桌子中央，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遥控器。 遥控器按下，桌子一侧墙壁上的超大号液晶屏电视亮了起来。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巨树频道，JSTV。我是前方记者麻啾。” 电视屏幕中央，一只挂着迷你摄像机的麻雀正在对着屏幕做着介绍，“众所周知，巨树内刚举办了一场超大型的拍卖会，会上的24件货品全部都以高价成交。其中雪鸮大人更是以2000万的人头创下了里世界的记录！” “那么想必大家一定都对这些被拍走的猎物的命运感到好奇吧？JSTV已经联系上了多名买家，将持续为您进行跟踪报导——” 说到这里，画面开始快速切换，大约每5s镜头就会切到一个新的场景。 随着镜头的变化，屏幕右上角的数字也在相应地做出改变。 69、44、59、27…… 于肖肖看着这些数字，下意识地推测，难道这些指的就是拍摄地方所在的楼层数？ 虽然画面转瞬即逝，但是于肖肖还是在这短短的2分钟时间里粗略记了一下所看到的熟人以及对应的场景。 其中，萧萌是在一间厨房里，她需要应对的是一只猪头人。 萧灵所在的环境看起来像是一座养殖场，画面中有很多摞起来的铁笼，每个铁笼里都关着至少两个人类。 她被单独放在一个笼子里，笼子的铁杆上悬着一罐颗粒状的饲料和一瓶浑浊的水。 在养殖场里，有好几个母鸡一样的兽人正在来回巡逻。 萧靥所在的场景比较好认，是一所学校。 画面切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学生数量未知，但是进入画面的每个学生的桌角都摆着一支蜡烛。这些蜡烛的明灭或许决定了萧靥的生死。 一只血糊糊的山羊兽人正端着本书，装得文质彬彬地守在一边，像个考核助教的教授那样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在书本上给她打分。 萧墨站在一间小木屋中，屋子的地板上摆了些棺材和墓碑。 从屋子的窗户可以看到屋外长着很多阴森森的松树，还有雾气弥漫。 墙壁上有一副挂历，挂历上写着：44层墓园，负责人：乌鸦。 联系方式：XXXXXXXXX。 画面切走的前一秒，有一只眼睛冒着红光的犬类侧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萧回在一家医院，她的手里拿着张体检单子，正有头上缠着绷带的棕熊护士领着她挨个进行项目检查。 这些项目的名字都很奇怪，比如什么「傲慢CT」、「贪婪化验」、「嫉妒心超」…… 她目前为止已经测了两个项目，而这两个项目在体检表上的结论都是「超标」。 …… “这个节目不错吧？”鹓雏笑吟吟地摊开手掌，指尖对准桌面上的那两摞牌。 一摞牌的背面是绿色的，一摞则是紫色。 “绿色牌面上写的是会议室内在座各位的名字，你每次可以抓一张。” 鹓雏细致地向于肖肖阐述游戏规则，“卡牌为不重复抓取，每抓到一张，对应名字的古兽就会出席。你将进入它们的里世界，和它们玩一场由它们决定玩法的游戏。” “如果你赢了，就可以在紫色的卡牌里随机抓取一张。” “紫色的卡牌一共128张，代表着巨树的128个楼层。如果你成功抓取到那23名天师所对应的楼层，我们就将启动古兽的最高权限，直接释放对应的那名天师。 如果抽到的楼层号没有天师在，或者这轮游戏你输了，不必付出任何代价，直接进入下一轮。” “怎么样？听起来不错吧？” “既可以让你快速和家人们熟悉起来，培养感情，还能救这些家伙一命？” 鹓雏虽然看起来笑吟吟的，眉眼之间尽是温柔，但是这场游戏的陷阱也同样显而易见。 首先最麻烦的就是无间隔的车轮战。 -- 第210页 “在座只有18位古兽，如果是不重复抽卡的话，抽完一轮之后会怎样？”于肖肖打算把规则先问个清楚。 鹓雏想了想，提议道，“因为通常来说是没有人能够活到一轮卡牌抽结束的，不过儿媳你这么强，那就加个规矩吧，第一轮结束以后，卡池刷新，第二轮期间每次抽2张。以此类推，第三轮期间每次抽3张。” 也就是说要同时对付2个古兽、3个古兽…… 甚至有可能会遇上一次性对付18只上古神兽的局面。 不过拖延到那个时候，大概也已经开了60局左右了。一共128个楼层，只有23张是有效卡。 这个概率是多少呢？ 于肖肖有些不大会算了，决定放弃折磨自己的脑子。 除了车轮战之外，鹓雏还说了「救这些家伙一命」这句话。 如果欣然应下，便显得自己好像确实是有这个目的在的一样。 “可以换个取胜的奖励吗？”于肖肖申请更改规则，“倘若我赢了，且抽中带有对应楼层的紫卡，我不救人。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鹓雏和在座古兽略微有些吃惊。 “什么问题？” “关于林雪鸮的一切。” “哈哈哈……”古兽们互相对视一眼，放声笑了起来。 连鹓雏都发自内心地露出了姨母笑，“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儿子呢……” 林雪鸮连脖子上的项圈都不去摆弄了，红着脸，震惊地质问于肖肖，“你问这些做什么？” 于肖肖合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回了个「任务需要」。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对于林雪鸮的事，就她个人而言也是有点儿兴趣的。 “你们就说行不行吧。”于肖肖直接询问结果。 “行！当然没问题！”鹓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倾身兴奋地盯着于肖肖，有些疯病地笑道，“但是我们的条件也不会退让，抽到对应的楼层，问题随你问，天师我们也会放。” “你不要误会，这是施加给我们自己这方的压力，毕竟只有双方都有压力，才会拿出真正的实力，游戏才会变得更加好玩……” “这套规则你觉得怎样呢？我的好儿媳……” 第88章 都市猎场（十三） 于肖肖对鹓雏的规则没有异议。 她伸手抽了张卡，正扣在桌面上。 卡牌上写的名字是，彤鹤。 对应的古兽从座位上站起来。于肖肖看了她一眼，是一名穿着赤金黑三色长裙的女人。 “彤鹤，我的二女儿。”鹓雏简短地向于肖肖介绍了一下家族里的关系网，“也是雪鸮的姐姐，你未来的大姑子。” 对于林雪鸮一家人自然而然地称呼自己为儿媳妇、弟妹、嫂子这点，于肖肖并不打算特意纠正。 纠正了伤感情。 但这也并不妨碍她觉得这一家人身上的匪气实在太重。 如果代入清风最喜欢看的古装剧，此情此景便像极了一群强抢民女、占山为王的土匪。 什么彩礼、提亲、结婚、过门的手续全都省了，喜欢就抢回来洞房，直接晋升为压寨夫人。 “不对哦……”清风一直在倾听于肖肖的心声，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开口指正，“您的匪气比他们还要重吧？而且您也不是她们强抢来的……” 非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另一座山头的女大王看上了人家宅子里的少寨主，自己亲自送上门来非要把人家给绑回去。 当然，这些话清风是不敢直接说给于肖肖听的。 在听完鹓雏的介绍以后，于肖肖并没有像礼仪中所教的那样热络地喊彤鹤一声「大姑子」。 她只是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静候关卡开启。 彤鹤也不见怪，走下座位来到于肖肖身边，微笑着向她伸出一只手，似是跳舞前舞伴才会做出的邀请姿势。 于肖肖便也起身，将右手的半截手指搭在了对方的手上。 接触的瞬间，周身的景象就像是书页翻篇一样翻了过去。 于肖肖从会议室里消失了。 在座的各位古兽都知道她是被彤鹤带进了另一个领域。 彤鹤的领域是一片被岩浆汇聚的赤红世界，一方方大小不一的血池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火凤回想起那些由内而外散发热度与橘光的岩浆，兴高采烈地说道，“彤鹤一定会和她玩那个吧？她最擅长的，逃生。” “我记得越往中心区域火山岩浆的温度就会越高，火山每隔半小时喷发一次，火山灰有剧毒，如果不躲进岩浆里就会被火山灰掩埋而烂掉，如果躲进了岩浆又会被活活烫死……” 她们必须要在这样的前提下，在所有火山集体喷发之前找到离开那个世界的门，否则就会被岩浆活活填埋。 集体喷发的时间是三小时后，开局会进行一次小规模喷发。 “但是偏偏离开的出口就设在中心火山的岩浆底下，嘻嘻，彤鹤那孩子虽然看起来挺乖的，但其实也是一肚子坏水呢。”火凤伸了个懒腰，快活地说道。 “很不错的开局啊，一来就想着带弟妹去泡温泉放松。”孔雀一边欣赏着戴满手指的珠宝戒指，一边称赞彤鹤的贴心，“如果弟妹抽到我的话，我就和她比试用人骨做装饰品吧，和弟妹一起DIY，成品最后还能送给她。” -- 第211页 说着，抖落开她那面花里胡哨的孔雀羽毛扇，捂嘴尖声笑了起来，“当然前提是她能完好无损地从彤鹤的里世界里出来……” 百鸣问，“你们觉得嫂子会输吗？我觉得未必。我们来赌一把吧，赌嫂子第几轮的时候会精疲力尽不想再玩了。” 会议室里的古兽们纷纷跟着百鸣凑热闹下注，“我赌三轮。” “那我六轮。” “弟妹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就十轮吧……” 百鸣这边的赌局刚开盘还不到五分钟，一旁的两个空座位上，原本去岩浆世界观光了一遭的两个人就回来了。 百鸣收筹码的动作顿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兴奋地指着在座那些押了「一轮就输」的家伙，“哈哈哈，一群死衰仔！” 她手脚麻利地从他们手里抽走了约定好的赌资，“拿来吧你。” “恭喜啊儿媳妇，玩的怎么样？”鹓雏问的虽然是于肖肖，但她也清楚从于肖肖那一直不变的面色里是观察不到什么的，所以视线其实一直停留在彤鹤身上。 彤鹤察言观色，在注意到鹓雏的视线以后，很自觉地交待了刚才在里世界中发生的事，“弟妹很厉害，从头到尾都很冷静。最让我意外的是，火山喷发的时候她没有去躲那些火山灰，而是一直朝火山方向走……” “火山灰没能伤到她，哪怕最后为了找门而不得不进入岩浆，岩浆也没能近她的身……” 说的直接一点，就是无伤速通。 彤鹤设下的关卡被完全碾压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哪怕是那些在赌局中押了三局、六局、十局的家伙，也以为于肖肖出来的时候至少会狼狈一些、挂点彩。 结果她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和刚进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比雪鸮还强的6星的实力吗…… “所以，我可以问问题了吗？”于肖肖说这话的时候，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林雪鸮。 他只是在自己刚出来的时候往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就还是在摆弄那个项圈，似乎并不觉得这个结果有多惊奇。 “当然可以。”鹓雏自然是会遵守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的，“想问什么，你问吧。不过切记想好了再问。” 诸如「真的」「可以吗？」这样的疑问句都是可以占用次数的。 于肖肖坐在那里，整整三分钟没有出声。 她在脑海里稍微回想了一下APP发布的任务内容，目标一共有三个。分别是： 1.收集1份产物用于解析属性（0/1）； 2.让出逃的家鸟心甘情愿地回到笼子里（0/1）； 3.找出神隐的真相（0/1）。 于肖肖给它们划分了一下优先程度，又将笼统的问题细致拆分，比较核心的拎到了靠前的顺序问。 经过这样一通整理，于肖肖最先问出口的问题就成了，“为什么你们会住在林雪鸮的里世界里？” 这个问题其实有很多种问法，系统甚至还给出了现成的文本：你们神隐的真相是什么？ 但是如果这么问了，就暴露了自己知道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神隐」，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们的。 所以她才会选择一个婉转点的问法。 只是这个问题并不是直接针对林雪鸮的。 不过也不算毫无关系，毕竟现在他们住的是林雪鸮的里世界。 “对人类失望透顶。”这就是鹓雏代表里世界的所有古兽，告诉于肖肖的答案，“我们也曾经深爱过他们，但是畜生就是畜生，无论你对它再好，养得多么亲人，有朝一日还是会露出獠牙咬向你的喉咙。” 鹓雏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 这就是她对第一个问题给出的完整答案。 于肖肖通过鹓雏此次的回答，推测了一下她对问题答复的细致程度，默默调整了一下往后几个问题的问法。 “现在儿媳你可以抽一张楼层卡了。”鸿鹄像一名司仪那样，在鹓雏说出这番话后，主动将那128张卡片推到了于肖肖面前。 于肖肖伸手一抽，20层。 “很遗憾，20层没有天师在。”鸿鹄对照翻看了一下统计拍卖会货品的流向清单，汇报道，“请再接再厉。” “接下来请问是休息10分钟再继续，还是直接进行下一轮关卡？” 于肖肖毫不犹豫地说道，“继续吧。” …… 凌晨3点。 萧萌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身边的灶台上已经多出了好几个锅碗瓢盆和蒸笼。 她手里拿着个碗，碗里放的是面粉、淀粉、盐、糖和水调和而成的糊状液体。 她一面搅打，一面伸长脖子看了眼正背对自己在冰箱里翻找食材的猪头人，试探着朝墙边的钥匙靠近。 “咔嚓——” 地上太脏，光线又暗，她一不小心踩碎了颗刚化冻的眼珠子，爆浆的液体溅在了她的鞋子上，看起来有点恶心。 猪头人的耳朵动了动，回过头来看了萧萌一眼，似乎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做什么异常的举动。 萧萌连忙解释，“不小心踩到了东西，哈哈。” 刚一说完，又「噗嗤」一声，踩到了半截软烂的肠子。 “是该抽个时间整理一下了。”猪头人打量了一番萧萌变青的脸色，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又重新回过头，继续在冰箱里翻找起来。 -- 第212页 在翻找的过程中，各种乱七八糟的「食材」从塞满的冰箱格里不停滑落，冰块和血水混得那附近的地面一片狼藉，散发出淡淡的腥臭。 萧萌嫌弃地挪开脚，站回到灶台前那片唯一干净的区域。 角落里的摆钟在「嘀嗒嘀嗒」地响着，宣告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正在与死亡越来越近。 当下，虽然猪头人暂时相信了她编纂出的悲惨过往，但这并不代表它觉得自己不会逃跑。二人暂时达成的和平协议，效用只限于这6个小时。 而且这还是在自己没有出纰漏的情况下。 假如出了纰漏，双方随时都会再次撕破脸。 这是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每一次行动都如履薄冰。 素肉这道菜的制成耗时不长，就算从头开始自己拗食材，制作素肉胚子这一步也只需要配比、搅打和蒸，不好做什么手脚。 而且如果一开始就对面粉和水这些挑三拣四、连连失误，表演得太过刻意，猪头人也是会起疑的。 所以眼下唯一能够施展计划的，就是在调味这一步。 不同的厨师自有一套不外传的秘方，秘方怎么搭配，那都是由自己说了算的。 萧萌这么想着，将素肉粉浆放入蒸笼、上屉，前期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她躲避着地上的秽物走到放置调味料的桌子边，拿起一个辣椒干装模作样地闻了闻，摇头道，“不行，这个辣椒的品质不好。” 猪头人暂停翻找冰箱的动作，从脚边拎起一大袋子的辣椒，甩到萧萌面前，“这个呢？” 萧萌打开袋子，被迎面而来的辣味冲得咳嗽个不停，摆手道，“不行不行，太辣了。” 猪头人就又去脏兮兮的拐角提了俩麻袋出来，麻袋的洞里掉出两个菜椒，“这个？” 萧萌拿起一个菜椒琢磨了一下。 就在猪头人以为她觉得可以用的时候，萧萌又继续挑刺道，“不新鲜，皮都褶了。” 猪头人问，“那要怎么办？厨房里就这些辣椒了。” “好歹也是高级的天师肉，怎么能不配些高级的食材呢？” 萧萌将菜椒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摆出一副专业厨师的姿态。 猪头人辩解，“可我们现在要做的也不是天师肉啊。鹅肝、海参、黑松露、鲍鱼配一份素肉，太浪费了。” “如果你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假肉了，那还凭什么骗过秃鹫大人的嘴？” 萧萌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将一名热爱厨艺的厨师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想要骗过别人！首先！就要先骗过你自己！” “你记住！你做的不是素肉，是真正的天师肉！它配得上最好的食材！” 猪头人豆大的眼睛从红豆睁成了蚕豆，一副醍醐灌顶豁然醒悟的样子，二话不说立刻走去墙边拿起钥匙串，作势要离开厨房。 “喂，等等。”萧萌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支开了猪头人，结果人家把钥匙也给拿走了。钥匙不在厨房，自己还留在这里干嘛？ 她忙追问，“你拿着钥匙去哪？” “去拿更高级的食材，在秃鹫大人房间的柜子里。” “那我也去。”萧萌正好打算趁此机会看一看房间的构造，顺便记一下玄关在哪，以及每把锁的锁孔形状。 猪头人表现得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她带离厨房。 “不带着我去，你知道要拿什么吗？” 萧萌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如果拿错了，到时候来来回回换食材，时间浪费在路上，等7点秃鹫大人回来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猪头人被萧萌给唬住了，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领着萧萌走出了厨房。 厨房外是一条三米多长的走道，走道旁有通往楼上的楼梯。 正前方是一片不大的休息区，没有门，只摆着套桌椅和咖啡杯。 桌椅两边各有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里的窗户全都用木板给封死了。 房子里没有电灯，只有西方上个世纪才会点的风灯。 灯罩的外壁上糊着厚厚的污垢，勉强照亮了墙壁上那层绘着天使画像的壁纸。 本就不如何亮堂的屋内昏暗得就和里的女巫小屋一样，温馨之中流淌着毛骨悚然的气息。 “咯吱咯吱——” 猪头人踩上上楼的楼梯，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堵厚实的肉墙，将前路塞得满满当当。 萧萌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上楼，来到了一地飞蛾死尸的楼上休息区。 萧萌不知道这里是几楼，但是这里的格局和楼下几乎一模一样，再从旁边的楼梯往上去，似乎就是阁楼了。 猪头人领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跟前，从钥匙串里取出一把钥匙开锁，推开陈旧的木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萧萌在黑洞洞的房间一角，看到了自己那被塞在杂物堆里、正散发着水蓝色光辉的桃符…… 第89章 都市猎场（十四） 于肖肖一连破了8关，平均每关耗时5分钟左右。 从古兽们的角度来看，她简直凶得不行，它们就从没见过这么凶的邪祟。 「游玩」进展到中场，会议室里的古兽们都有些开始怀疑兽生了。 当于肖肖伸手准备继续抽卡的时候，古兽这方，鹓雏主动喊出了中场休息。 于肖肖没有异议，正好趁着这段休息的空档，稍稍梳理了一下先前8个关卡得到的信息。 -- 第213页 关于古兽为什么会居住在林雪鸮的里世界这个问题，鹓雏之前已经给出答案了。 它们曾经喜欢过人类，但似乎是因为遭受到了背叛，所以才搬到了里世界，留给人世间一个「神隐」的传说。 至于这个「背叛」的具体内容，于肖肖也在破开第二个关卡时问了。 “人类对你们做了什么？”她当时是这么问的。 但是这一回鹓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留情面地反问她，“这个问题和我们雪鸮无关吧？”显然她有些抵触提及当年之事。 鹓雏既然不想就此事深入下去，于肖肖便也不再紧扣这个问题给双方找不痛快。获取信息的方法有很多种，突破口不必拘在鹓雏身上。 于是之后的问题，于肖肖倒是都围绕着林雪鸮展开了。 于是乎，她的第三个问题就成了，“林雪鸮对我开枪时用的子弹究竟是什么？” 古兽们立刻转变先前因谈及「背叛」而低落压抑的情绪，改用一副震惊的表情看向林雪鸮，就像是在打量一名始乱终弃的家暴渣男。 “是「视线」。”这个问题鹓雏没有代答。 她的心情依然不是很好，两手交叠托着下颌，眼神始终看向会议室的角落，眼皮微微耷着，注意力已经不在于肖肖身上了。 林雪鸮扯着项圈，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视线可以具象化，以与光速相同的速度击中被凝视的目标，可以被镜面折射和反射。” 因此一旦知晓这个能力的原理，破解还是很容易的。 难怪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子弹。 这一回于肖肖算是明白了。 第四个问题，“这个子弹应该不是你的产物吧？” 林雪鸮，“不是。” 6星邪祟比起普通邪祟，能力不再局限于某一种特性，而是变得非常的多元化。因此，很难通过招式的外在表现来锁定能力与产物。 于肖肖联想起自身，推测林雪鸮或许与自己一样，产物是偏抽象或是某种根源性的物质。 于是乎，她的第五个问题就成了，“要怎么做才能拿到你的产物？” “你不是不需要吗？”林雪鸮转过头来反问她，表情看起来比发疯时自然一些，但又隐约流露出一种因为项圈存在而压抑的不爽，“先前在市中心最高楼上，你说过你对我的产物不感兴趣。” “确实我先前是对你的产物不感兴趣，但是……”于肖肖面上的神情依旧一本正经，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轻佻，“但我当时也说过，我对你……”她特意强调了一下这个「你」字，“感兴趣。” 林雪鸮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即便前几次还会因为惊讶、心虚等各式各样的情绪而不受控制地脸红，但是次数多了，就算是他也不禁会去怀疑，为什么于肖肖可以如此轻易地将这种话挂在嘴边重复多次？ 她是真心的吗？ 这种寻常人羞于启齿的话，她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自然？ 所以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吧？ 或者说，她口中的「感兴趣」，其实就和路边看到一个新奇的玩具或是商品那样，不了解的时候想要买回家，可等到真正买回家把玩过一段时间，足够了解了，就会失去原本的兴致和新鲜感，丢到仓库吃灰去了。 聆听着这一切的清风在心里默默表示：其实比这个程度还是要多一些的，就是还没有到海誓山盟、只想谈情说爱的地步。 “这种话以后不用再说了。”林雪鸮将手臂横过去，一把手术刀擦着于肖肖的脖子扎在了她靠坐的椅背上，“问问题就正常问，不问的话……” 凛冽的面容上缓缓浮现一层疯狂的杀意，他咧嘴笑道，“给我把项圈拿下来。” 在场的古兽们神态变换，纷纷拿出一副看戏的态度。 “第六个问题。”于肖肖并不将林雪鸮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微微侧过头去，同林雪鸮保持着近距离对视的姿势，依旧淡定地问道，“规则说过，我赢了，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现在我问了，你们却已经连着跳过了两个，算是违背规矩了吗？”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回到冰点。 方才一直看向别处思考过去的鹓雏立刻收回视线，盯紧了于肖肖。 “第七个问题。”见依旧没有古兽回答，于肖肖也不见怪，自顾自地继续把剩下的两个机会用完，“如果你们违背了规则，我可以对你们动手吗？” 在座古兽，“……” “第八个问题。”于肖肖合上双眼，“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你们知道破坏合同的话，最高可以付出多少倍的代价吗？”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众人围坐的会议桌轰然炸开。 桌面上摞起的卡牌被气浪扬到空中，纷纷如下雪一般。 先前还嬉皮笑脸的古兽们在雪花背后纷纷换上了狰狞的面孔，先前8连败的耻辱早就让它们憋屈得不行，此时此刻终于不用再伪装了。 它们终究还是选择了群起攻之，只因为它们发现，就算来软的、来阴的，只要是单枪匹马，就根本不可能在于肖肖手里取胜。 这场乱战大概持续了有五秒，也就是那些卡牌从空中落到地面的时间。 会议室的墙壁上多出了上百条狰狞的抓痕，血溅的痕迹犹如宣纸泼墨一般凄美。 -- 第214页 古兽们横七竖八地倒在不同的角落，原本的外表有多光鲜，此刻就有多狼狈。 于肖肖坐在由影子凝成的座椅上，抬起一只脚，脚底踩着一把手术刀的刀柄。 而这把刀，此刻就扎在林雪鸮的心口位置，横穿过身躯，将他整个人双脚悬空、死死地钉在墙面上。 “清风，不用客气，直接读他们的记忆。”于肖肖知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这群古兽的尊严被践踏得稀碎，接下来就算自己装乖、道歉、或是用死亡威胁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再透露任何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 清风解除众人对自己的视觉屏蔽，化为人形，穿着那身华丽的神装笑吟吟地和于肖肖再度确认，“真的要强行读取吗？深层识海被搅乱的话，它们日后非疯即傻也可以吗？” “随便。”于肖肖无所谓。 “等等！”会议室角落，一名和林雪鸮拥有同样发色，身高很高的男人扶着窗框站了起来，试图制止于肖肖，“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鹏！”林雪鸮咬牙切齿地警告鲲鹏，“闭嘴！” 鲲鹏无视了林雪鸮的警告，大致回想了一下于肖肖先前被跳过的两个问题，深吸一口气，如实说道，“「神隐」的根源，是因为人类背叛古兽，杀死了始祖凰。” 始祖凰？ 于肖肖听着这个有点儿印象的名字，结合传说，大胆地推测了一下，“你们的祖母？” “可以这么说。”鲲鹏继续解释，“也可以将它称之为古兽的荣耀。” “曾经，很久远以前，我们确实是和人类居住在一起的。人类信奉我们，我们庇护人类，相安无事了几千年。” “后来直到某一天，人类为了窃取古兽的力量，斩始祖凰于梧桐树下。” “他们将这份力量转化成了它们的矛，对古兽展开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捕猎与屠杀……” “从那以后，直到现在，古兽的痕迹被他们从史书中抹消，成为了虚无缥缈的传说。 他们将捕猎到的古兽杀死，剥他们的皮毛制成囚服，炼他们的骸骨制成牢笼，囤他们的鲜血染成符纸……” “而其他的兽类，也被他们理所当然地视作食物、宠物、畜生豢养……” 于肖肖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缘故在，不过鲲鹏所说，倒是和她以前在萧家听到的版本截然不同。 “你说的……都是真的？”于肖肖向鲲鹏再度确认。 鲲鹏捂着钝痛的胸口，笃定道，“千真万确。” “我不会拿我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如果是其他古兽这么说的话，那确实不大可信，但如果是鲲鹏的话…… 于肖肖看了清风一眼，示意他可以动手，一探真假。 …… 萧萌从昏暗的楼上下来以后，就一直默默地在灶前切菜、搭配调料。 在秃鹫房间拿食材的那段时间，她趁着猪头人翻箱倒柜的空档，偷偷从桃符身边走过，抓了几张符纸塞在了口袋里。 之所以没拿桃符，是因为那玩意实在是太亮了，如果不见了猪头人肯定会注意到。到时候计划败露免不了一场恶战。 她暂时还没办法确定屋子外边有没有其它威胁存在，所以假如能不动手偷偷逃走，她还是更愿意保留实力的。 她已经记下了秃鹫房间的位置和对应门锁的钥匙，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把钥匙偷过来就好…… 用什么办法呢？ 支走是肯定不行的，因为它肯定会带着钥匙一起走…… 萧萌灵机一动，「哎呀」一声，冲着看过来的猪头人兴奋地说道，“我给忘了！我来这里的时候，身上带了一瓶特别好用的调味料！” 她还特意给猪头人比划了一下龟息丸的样子，“就是一个瓶子，里面一颗一颗的……” 但是不知道被这些邪祟放到哪里去了，刚才在秃鹫的房间里也没看见。 猪头人回想了一下，似乎有点儿印象，“很好用？” “对！”萧萌立刻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往夸张里说，“加一颗就能让汤的味道变得特别鲜，我们人类都叫它三十三香！你知道它放哪儿去了吗？” “知道倒是知道……”猪头人看向萧萌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怀疑，觉得她有点事太多了，这很古怪，“你是不是想支开我自己逃走？” “什么啊……”萧萌闻言皱了皱鼻子，委屈吧啦地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那个调味料很好用，能为菜品增色不少才说的，你要是我不信我，完全可以把我锁回笼子里把钥匙一起拿走啊，我连大门都不知道在哪，往哪里逃啊……” 猪头人觉得萧萌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把她提起来塞回笼子里，拿着钥匙串离开了。 猪头人的身影一离开厨房，萧萌脸上的委屈便顿时烟消云散，化为了执行任务时才会有的认真与凝重。 她趁此机会回想了一下长老那边交待给她的任务。 “把桃符带到市中心去，接触那只6星古兽，把桃符里的力量注入它的体内。”这是任务卡片里交待的原话。 关于那个桃符，她倒是在接触萧家机密的时候了解过一些。 听说桃符里有所谓的始祖凰的力量。 当时，同她说这个机密的长老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珍贵古籍，捋着山羊胡，用无比骄傲的口吻告诉她，“很久很久以前，萧家的祖先偶得一番机缘，在梧桐树下遇到了被发疯的古兽围攻、仅剩一口气的始祖凰……” -- 第215页 萧家祖先倾尽全力救治，却还是没能挽留始祖凰的性命。 始祖凰感激萧家人的善意，同时出于对族人背叛的恨意，允诺死后将血肉赠予萧家炼制法器，待到有朝一日遇到那些古兽，便对它们降下最为狠厉的惩罚。 “百鸟朝凤，这是源于灵魂深处的臣服。凰鸟造出百鸟，同样可以一夕之间毁去百鸟。” “这桃符便是用始祖凰的骨肉制形，鲜血浸泡百年而成。” “桃符一共5枚，只要你们5人任意一人将桃符成功带入，中伤那只6星，这场战役便是萧家取胜！” 第90章 都市猎场（十五） 猪头人不知从哪里拿回了龟息丸，萧萌将一整瓶药都加到了汤里头。 熬好的汤头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色泽，萧萌闻了一点，强忍住从胃里翻涌出的恶心，急忙从旁边的橱子上找了堆香叶、孜然之类的香料往锅里塞，试图掩盖气味。 折腾到凌晨五点，一锅原料为海参、鲍鱼之类的珍贵海鲜汤，愣是被弄成了街边小吃摊的烧烤酱料。 “你闻闻，香不香？”萧萌破罐子破摔，将酱料带锅一道递到了猪头人面前，摆出一副自豪的样子。 猪头人闻了闻，竟然表现得还挺满意，“香。” 既然它不讨厌这个味道，那把素肉当成辣条来做也无不可。 萧萌准备将蒸好的素肉切片浸入汤中，操作之前，想了想，还是单独夹了两块原味的素肉放在盘子里。 “要不您先尝一口试试味道？”萧萌的眼睛里装满了期待，“万一口感不行，我就再调调。” 猪头人接过盘子，警惕地问萧萌，“你不吃吗？” “吃啊，当然吃。”萧萌也夹了片素肉，率先放进嘴里。 猪头人见她若无其事地咽下，这才放心地夹了一片放入嘴中。嚼了嚼，咽下后眉毛皱在了一起。 这玩意怎么吃也不像是真肉啊。 “不是很像真肉对吧？那是因为您还没蘸酱吃啊。”萧萌说着，拿大铁勺从锅里垮了一勺汤汁淋在白花花的素肉上，“现在您再尝，保管和人肉一模一样。” 有萧萌试毒的前提在先，加之注意力被素肉的口感吸引了去，这一回猪头人倒是没怎么多想就直接把蘸汤的素肉放进了嘴里。 3、2、1…… 庞大的身躯应声倒地，整间屋子都跟着颤了几颤，和地震了一样。 萧萌右手如蒲扇一般在鼻前挥了挥，扇去从天花板簌簌落下的墙灰。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龟息丸强制进入假死状态的猪头人，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它的胳膊，见它确实没了反应，这才直起身子，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她现在只有5分钟的自由行动时间，这5分钟能做什么呢？ 逃跑是肯定不够用的，因为自己现在连屋子的大门开在哪都不知道。至多只能拿着钥匙直奔秃鹫大人的房间去把桃符拿出来。 可拿到桃符以后呢？ 只要不离开这间屋子，状况就永远无法改变。 萧萌思考着，缓缓抬起头，目光从屋子里悬挂的火腿、冰箱里塞满的排骨、炖锅里扑腾的眼球、菜板边横放的手指上一一掠过，心中下定决心。 她沉着脸，将食指并中指合拢，念诀催动口袋里的符纸，让这些符纸环绕附着在猪头人的脑袋周围。 “急急如律令！爆！” 轰然一声，猪头人的脑袋被炸开了花，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它仅剩的半个脑袋侧面流了出来，在地板上摊开，包裹住那些陈年的污垢。 萧萌看着这一幕，又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杀妖时的恶心和厌恶。 她从来都不喜欢杀生，可眼下又不得不去杀生。因为如果它不死，接下来死的肯定就是自己。 她劝说自己不要多想，匆匆从墙上取走钥匙串，又在灶台底下贴了几张符纸，这才离开了厨房。 猪头人一死，逃走的时间从5分钟延长到了2个小时。 那么，接下来只要在上午7点之前找到大门，一切就还有转机。 她率先奔去秃鹫的房间，将桃符和符纸取走。 余下的时间，便拿着钥匙，对着每个房间的门锁一把一把地试。 虽然猪头人已经死了，但是在试锁的过程中，也不知是因为屋内光线太暗，还是房子本身低矮造就的压迫，亦或是与猪头人相处太久产生了心理影响，总之那股毛骨悚然的阴冷感一直没有消散。 为了缓解这股不安的情绪，她只好每打开一扇房门，就在门后留下一张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大概花了40分钟左右，萧萌翻遍了所有房间，依然没能找到通往外面的路。 不过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她渐渐摸清了钥匙的规律，还在一间仓库的柜子顶层找到了自己的腰包，腰包的夹层里塞着足足几沓符纸！ 身上有枪，心里不慌。萧萌瞬间踏实了许多。 这样就算正面遇上邪祟，她也敢直接对刚了！ 5分钟后，她在拐角的最后一个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电量仅剩19%，且没有信号。 就在她准备把手机揣回到兜里时，门外，走廊尽头的楼梯附近传来了有人走动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门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胸腔里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 第216页 末了，一个断面坑洼、满是血垢的无头身体从地板的水平面冒了出来。 居然还是那只猪头人！ 它竟然没有死透！ 没有头的猪头人捧着自己那颗被炸烂了半边的猪头，动作迟缓地沿楼梯上楼。 萧萌连忙轻手轻脚地合上屋门，躲进了层层货柜的最里面，在那里有一个海货区。 猪的鼻子很灵，而鱼干的咸腥正好可以帮助她掩盖气味。 萧萌依稀记得，猪头人没有捧头的那只手里拽着把砍刀，砍刀笨重地拖曳在地。 此时此刻，刀锋摩擦地板的声音正好可以暴露猪头人当前所在的位置。 它正在拖着刀，一个一个房间地找人。 萧萌窝在鱼干堆里，盯着眼前的钥匙串不敢乱碰，生怕发出动静将猪头人引来。 什么？身上有枪，心里不慌？ 就算正面遇上邪祟也敢直接对刚？ 不了不了…… 萧萌拒绝了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开始打量起眼前的钥匙。 此时此刻，眼前的钥匙分作三种不同的大小规格，最大的那种钥匙是用来开不同房间的门的，中号钥匙是用来开房间的柜子的，最小号的钥匙则是用来开那些比较小的箱子和匣子。 而这里面，独独有一把造型奇特的圆环钥匙，暂时还找不到匹配它的锁孔。 考虑到当前所有房间的钥匙都挨个试了一遍，没有找到离开的门，那也就意味着这把钥匙应该就是用来开大门的。 但是这个门会在哪里呢？ 当下，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似乎就是阁楼了…… 不管怎样，肯定是要试一试的。 萧萌庆幸于之前离开厨房的时候，在灶台下面贴了一些符纸备用，现在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她将那些符纸逐一引爆。 如她预想中一样，厨房对猪头人而言是比较敏感的区域，当察觉到爆炸声的位置以后，它立刻放弃了在楼上搜寻，又行动迟缓地下楼去了。 等它彻底走下楼梯，萧萌才借助爆炸声造成的动静，飞快跑到阁楼下方，将那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插入锁孔。 “咔嗒——” 居然转开了！ 萧萌掀开阁楼的盖子，发现外面真的是和屋内惊悚气氛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自己已经逃出了小屋，但这个新房间里的装修风格和拍卖会场的风格挺像的，所以萧萌还是更倾向于自己已经逃出了第一个关卡。 在萧萌观察的间隙，猪头人似乎是察觉到房子的门被人打开了，又中途折了回来。 萧萌一看到它，立刻跳出小屋转身盖上阁楼的盖子，把锁从外面锁好。 不过木制的门板肯定是挡不住那家伙手里的砍刀的。 萧萌没有纠结太久，打开了新房间的门，冲进了外面的走廊。 好在走廊里暂时没有什么邪祟从这附近经过，萧萌一面躲避着各个房间的门窗，一面试图搜寻前往其他楼层的方法。 找着找着，居然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一部电梯。 她立刻冲过去，按下了电梯的开关。 不多时，猪头人也破开房门，追着萧萌的气味赶了过来。 虽然它的眼睛已经被炸瞎了，但是它还能听到电梯门闭合的声音，而且电梯里确实有那个食材的味道。 它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强行打开电梯门挤入摸索。 身后，电梯门重新合上。 合上的同一时间，猪头人在电梯的扶手位置摸到了一条散发着食材气味的染血绷带。 临近电梯的一间库房里，臭烘烘的气味包裹下，萧萌从一堆发酵品里探出脑袋。 她通过窗户看到电梯门已经关上了，而且正在缓缓上行。 机不可失！ 她连忙伸手捏诀，催动那些贴在电梯间外侧和钢丝吊绳上的符纸。 符纸连续引爆，没能给巨树造成多大影响，但是楼体内侧的钢丝绳却在爆炸与气浪的双重冲击下应声而断。 电梯坠落深井。 …… 会议室里，清风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鲲鹏没有撒谎。 “不过这也仅限于他所知道的真实，不保证他所知道的「真实」本身是真的。”清风的能力只是读心，不是洞见真相。 但这也足以证明一点，古兽内部和天师内部，肯定有一方的说辞是假的。 始祖凰究竟为谁所杀？ 看来这才是探究真相这一任务的难点与核心。 于肖肖坐在影子上，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辨出真假。 果然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导双方进行对质了吧？ 只要是假的，总会有漏洞存在。 于肖肖想着，扭头看向一旁的墙壁。 液晶电视还完好的保留在墙上。 它的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深入墙体的抓痕，但是每道抓痕又都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它。 这是于肖肖刻意保留的结果。 此时，电视屏幕里还在播放着JSTV的猎物跟踪报导，屏幕中的萧萌已经成功逃出了那间诡异的厨房，并设计杀死了被困在电梯里的猪头人。 “猪头人已确认死亡，是第8号猎物萧萌获得了胜利！”那只叫作麻啾的麻雀正围在电梯的废墟旁。 镜头前，它身后的深井火苗窜动，黑烟缭绕。 -- 第217页 “不知道秃鹫明天早上回去以后会是什么反应呢？好期待呀。” 麻啾的眼里有转瞬即逝的凶狠，不过很快，又重新披上了纯良无害的伪装，“当然，据我所知，其他猎物也逃出去了不少呢。” “虽然有人「再正常不过」地死在了关卡里，但为了节目效果，还是让我们来总结一下所有人的结局吧——” 说完，镜头逐渐缩小，共计23个镜头同时呈现在了大屏幕上。 一眼看去，萧萌、萧灵、萧墨、萧靥等七八个人似乎都还活着。 但是其他萧家弟子，似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一战后，萧家的实力会衰退很长一段时间。” 于肖肖看着那些为捕捉6星而送命的年轻精英，觉得那群居高位的老头子们赌得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毫无顾忌的极端手段，简直就和一百多年前那群老狐狸对付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可惜那时，萧家还有那位声誉极高的天才族长在，因他出手力挽狂澜，萧家才勉强扳回局面。 而如今的萧家，无人能够代替他。 也再无人能够继承他的觉悟，作出昔年的壮举。 第91章 都市猎场（十六） 有人敲响了72楼会议室的大门。 于肖肖准备去开门。倒在墙角的鸿鹄出声拦住了她，“等等。这肯定不是我们的人。” 古兽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敲响会议室的门的。 如果它们真的遇上了解决不了的情况，那么敲门的节奏也会有规律可循。 必须是第一声轻，隔一会儿，一声重，中等力度敲三下，最后一下重。 刚才那个人明明敲了七声，却没有一声是对的。 于肖肖听取了鸿鹄的说法，用黑雾给自己化了身红色的新衣裳。 想了想，眼镜不足以隐藏容貌，便又拾起林雪鸮脚边的面具覆脸。 直到改头换面，这才按住两边的门把手，“吱呀。”一声开门。 “不好意思认错……”门外的「邪祟」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于肖肖就直接动手，一脚冲着对方的门面踹去。 对方及时察觉躲闪，但是挡脸的兜帽和面具还是被踹飞了。 伪装暴露，一张有点脸熟的苍老面孔映入眼帘。 是萧家的某位长老。 这位长老起初似乎是要应战的，于肖肖看到他都已经偷偷地把符从衣襟里拿出来了。 可当看清会议室内的情形——满屋子的古兽，他又即刻换了副受惊吓的脸色，二话不说扔了颗烟雾/弹，溜之大吉。 于肖肖没有去追，转身捡起对方在开门一瞬间丢入会议室里的监控探头。拇指并食指轻轻一抿，捏了个粉碎。 “他能够闯到这里，八成其他房间也已经被他们用相同的方式植入了摄像头……” 于肖肖拍去手上残留的探头粉末，冷静地分析起萧家此举背后的目的，“你们巨树内部，大概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 随着摄像头被捏碎，听风苑海棠厅内，萧蓄正咬着蜂蜜口味的棒棒糖在不停地敲打键盘。 他的眼镜片上反光出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电脑后方的插口上插着很多条数据线，线身被拆分成好几股，分别延伸至不同的方向。 四周靠墙放置的大型机器屏幕上，共计上百个监控界面正在实时播放着巨树内部各个角落的具体景象。 萧蓄敲完最后一句代码，按下回车，起身去给自己冲了杯猫屎咖啡。 搅动咖啡的过程中，他难得放空大脑松了口气，但是眼底依旧是青紫色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在这些监控摄像中看到了太多同伴的尸体，还有很多人截止目前被带到巨树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些人十有八九也遇难了。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萌姐他们还活着，这些和自己最亲密的人没有出事。 “长老那边发来消息，已在72层锁定大量古兽，6星可能就藏在其中。” 戴着专业耳机的通讯人员忽然收到一则加急消息，立刻将信息解读并汇报给留在听风苑内的指挥者们，“但不知为何屋里的古兽都有受伤的迹象。” 萧蓄搅动咖啡的动作顿了一下。 大量古兽受伤？ 这很奇怪啊。 他早已经黑进了巨树内的视频传输系统，看完了全程的「真人秀」表演，确定萌姐他们自进入巨树以来遇到的都是小喽啰，没有和古兽正面遇上。 所以造成大量古兽受伤这件事应该不会是萧萌他们做的。 但如果不是他们，难道是古兽间出现内讧了？ “试着把这条信息发到萌姐他们的手机上。”萧蓄一方面想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萧萌等人，一方面，也是推测自己的计划应该推进的差不多了，需要实验求证一下。 工作人员按照萧蓄说的去做，消息竟然发送成功了！ 萧蓄看着工作人员们鼓掌欢呼的样子，就知道长老们潜入进巨树放置的符咒信号传输基站已经成功建设。 萧蓄立刻迫不及待地给萧萌打了电话，“喂，萌姐！你没事吧！” 但是对面的萧萌显然并不想跟他探讨什么姐弟情深，一来就想撂了他的电话，“有正事吗？什么正事？没正事就不说了，手机要没电了。” -- 第218页 萧蓄哭笑不得地捧着手机，赶紧争分夺秒地把另一个好消息告诉了萧萌，“萌姐，你们可以去找金色的千纸鹤，巨树内应该有一些。” “这些千纸鹤是经过转换的雷灵符，用它接触充电插口可以代替充电器给电池充电，对电池损耗也很小。” “行，真不愧是你。”萧萌得了个好消息，原本揪紧的心脏终于有了一丝抚慰，发自内心地称赞萧蓄，“出去以后请你吃大餐。” “嗯！”萧蓄回到电脑前，把制作完成的巨树全局图传输到了所有人的手机上，并替指挥长老拟定代发命令，“全部天师，聚集72楼。” …… 此时的72楼会议室里。 于肖肖在推测出那些天师迟早会找到这个地方后，出于好奇想问问看这群古兽们打算怎么办？ 古兽的愈合能力是邪祟中一等一的，哪怕他们之前还趴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身体上的伤口也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既然想打就陪他们打啊。”古兽们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 于肖肖，“……”真莽啊。 人类不懂兽类的思维，双方间有一道深深的代沟。 于肖肖决定还是和林雪鸮聊聊，至少自己和这家伙相处过一段时间，熟悉一些，相较于他的家人，还是和他沟通起来更有效率。 然后她就发现她错了，“他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 林雪鸮不以为然，“你不也是？” “我只是对你和萧家的实力感到好奇而已。” 林雪鸮拎起项圈，一副不信的表情。但他也知道于肖肖肯定是不会帮他把这个东西拿下来的，所以在几次要求、逼迫、威胁统统失败之后，也不再白费口舌，只问了一句，“你帮哪边？” “哪边都不帮。”于肖肖的语气淡漠得仿佛置身局外。 这个回答倒在林雪鸮的意料之中。 他笑了一下，直接转身走出会议室，蹲坐在走廊边大开的窗框上。 分明看的是窗外，却仿佛是在对屋内的古兽们发号施令，“去楼上吧，一会他们来了，这里施展不开。” 居高临下狩猎是鸟类的天性，他飞出窗外的时候，穹顶星晨密布，银河流转。 于肖肖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与古兽们一道降落在了古树的树冠上。 树冠顶部的空间很大，就像是一座隐藏在热带雨林间的足球场。 古兽们现在的注意力似乎全都在即将要到来的天师们身上，对于肖肖的存在不以为意，就好像刚才她在会议室中打伤它们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亦或许对它们而言，那只是一场家常便饭的打闹而已。 有气就撒，事后就忘，这就是古兽的处世准则吗？ “是对待同为「狩猎者」的准则。”清风总能很快读心，并及时纠正于肖肖判断中的错误，“能感受得出来，它们不是将您划分为猎物，而是视为同类的。” “对于人类，它们不见得有这样的好脾气。不然也不至于会在那件事后神隐到这里，并一直推崇对人类进行捕猎。” “「双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于肖肖认真倾听着清风说话。 在这一过程中，林雪鸮走到了她跟前，向她摊开一只手，似乎是在讨要什么东西。 “面具。”见于肖肖毫无反应，他就开口直说了。 于肖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戴着林雪鸮的面具。 想想也是，自己如果把他的面具拿走了，到时候他不好在萧萌他们面前隐藏身份。 如果林雪鸮之后被萧家人认出来，可能最终还会牵连得自己一起倒霉。 不过他们居然只有这一块面具吗？古兽这么磕碜？ 想归想，于肖肖的右手已经很快动作起来，将面具摘下交给了林雪鸮。 林雪鸮的这块面具是银白两色的，因为偏白，所以沾染上血污后尤其明显。 面具的边角裂了一块，是自己之前打他的时候，面具掉地上磕的。 林雪鸮没有在乎这些细节，抬手重新戴好面具，又对于肖肖说道，“伸手。” 于肖肖不明所以，倒也伸出了手。 下一秒，掌心里就被放了个沉甸甸的东西。 是块全新的面具，面具的表面很干净。 放面具的家伙是这么解释的，“这个没人戴过，你戴着，省得之后被萧家认出来。” 于肖肖：？ 林雪鸮赠了于肖肖面具，这一举动就仿佛是打开了什么特殊的开关一样，周围的古兽们也纷纷开启了话匣子，表示，“儿媳你刚打我们下手可真黑啊，这笔账之后再算。” “我们内讧就自己内部闹闹，现在是一致对敌的时候。” “嫂子你还没正式过门就别掺和这事了，等我杀了那群天师，再来和您继续比赛——” 于肖肖依然搞不清他们的脑回路，但她好像有点理解清风说的意思了。 这就是对待同类和对待外敌截然不同的宽容与忍耐吗？ …… 20分钟后，一阵爆炸从巨树内部临近树冠的地方传来。 爆炸点很近，树冠周遭的通气孔里都冒出了滚滚黑烟。 几道榴弹、两条水龙、一头贪狼等等威力十足的杀招在符纸的环绕下破开黑烟，一股脑朝古兽这边袭来。 -- 第219页 青鸾、孔雀和蓝凫反应很快地支开护罩。 所有攻击都落在了护罩上，爆炸产生的烟尘沿护罩表层弥漫开来，隔绝了护罩内部看向周围的视野。 就在古兽们警惕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杀招时，地板突然塌陷。 萧墨乘着当康自楼下房间一跃而上，冲破天花板。 古兽四散避开，萧墨趁乱握着桃符袭击林雪鸮的脸。 林雪鸮速度很快，当即后撤，只让他割到了一点点的头发丝。 后撤途中，林雪鸮视线锁定萧墨。 枪声响起，子弹却被萧灵用水凝成的镜面给挡开了。 “多谢，欠你一个人情。”萧墨扭头道谢。 萧灵非常不屑，“要谢就去谢涉险拿下一手数据的长老和分析数据的萧蓄。” 多亏了长老伪装混入拍卖会，设法激怒了那6星，用针孔摄像头记录了第一时间的开枪资料，这才得以计算分析它的开枪原理。 但是这种程度的领先还不足以沾沾自喜，同时面对18只凶兽，掉以轻心是会死的。 萧萌调试了一下左耳的蓝牙耳机，这是她在根据萧蓄传过来的地图，和潜入的长老碰面以后，长老交给她的。 这样的耳机，在场的7名年轻天师每个人都有一个。 此时，耳机里正传来长老的指挥声，“放弃O型防守方案，尽全力进攻，一定要用桃符伤到那只6星。” “可是，对面有18只古兽……”萧萌注意到了躲在树荫里看戏的于肖肖，更加紧张了，“不对，是19只……” 树上，于肖肖也正在打电话。 她看了萧萌一眼，淡淡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对，不管你那里有多少瓶回血药剂，立刻交给现在上门去拿的那个人。” “一名扫地工？没关系，交给他。我这边要立即上架。” “为什么这么急着要？” “夏至，你听说过马拉松比赛吗？” “类似于这种长跑项目，主办方都会在跑道途中设立多个供水点。如果主办方不提供水的话，选手一口气跑到终点，那么最终相较于决出冠军，所有人都会死在途中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不要怕！”萧萌的蓝牙耳机里，指挥长老的「安慰」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6名长老都守在下层，随时准备上来支援你们。” “萧萌，你是风一脉的孩子，也是萧家未来的继承者，这一次萧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无论如何你都要把那只6星带回来啊，不然萧家就完了……” 同样的话，在场的其他天师也都听到了。 所有人对了个眼神，默认听取萧萌的指挥。 萧萌看了一眼前方分明都是在笑，但却释放着无形压力的古兽们，知道接下来无论自己怎么做，都只会是凶多吉少。 可没有办法，现在去说什么后悔、对错都已经迟了。她所能做的，就是相信萧家，相信长老们藏着的后手。 为了一会能够支撑得更久一点，她把来时路上新买到的一些宝石和回血药剂分给身边的其他人，叮嘱他们，“拜托了大家，一定要活下来。” 第92章 都市猎场（十七） 树下，古兽与天师的战况如火如荼。 于肖肖原本是想躲在树丛里看戏的，顺便还能审批一些关于人偶的申请表，逛逛商城M后台。 可自从萧萌注意到了她，打斗开始以后，她就被萧灵给缠上了。 从天师的角度来看，她是突然出现的第19只神秘古兽，极有可能是古兽方藏匿的底牌，为确保萧家的捕捉计划万全，必须派人紧盯着。 为此，即便是在7对19的极限情况下，他们还愿意舍出一个萧灵来单独盯着于肖肖。 于肖肖偷懒不成，被迫参与战斗。 她下手时很有分寸、点到为止，和萧灵打出了一副五五开的局面。 萧家想将她和18只古兽分开，堵在一个她既无法轻易支援古兽，萧家又能看清楚她与萧灵交手状况的地方。 但于肖肖偏就不如他们所愿。 当萧灵驱使一道水龙当空冲下，于肖肖便从树梢翻至地面，逆着萧灵推算出的逼退路线，钻入了古兽堆里。 她走到了林雪鸮身边。站定时，不知怎的就瞥见了后者面具上的血迹与裂纹。 裂纹的边角有些剥落，尖锐的断口看起来随时都有刺破皮肤的危险。 “呃……”于肖肖看着这些小到近乎可以忽略的危险，漫不经心地抬手，手指从自己佩戴的面具边沿轻轻划过，是打磨得很光滑的触感。 她心情不错，便心血来潮，小声地向林雪鸮提了一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把我想知道的信息探出来，“我就能保证你不会受伤。” 林雪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需要。” 他拒绝的干脆，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毕竟如果他答应了，反倒不是林雪鸮了。 “儿媳你是很强，不过这个时候你还是看着就好。”鹓雏将于肖肖和林雪鸮的对话听得清楚，指着面前的7名天师说道，“这些猎物倒有些血性和本事，不似那些躲在巨树下面，为求生不择手段的劣畜，和他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似乎也不错呢——” “但下面的那些劣畜总得有人去处理吧？” 古兽们你望我我望你，用短暂的休战时间来了个名为手心手背的游戏。 -- 第220页 手心朝上的留在树冠，手背朝上的8只古兽则下去对付那些狡猾的老狐狸。 树冠上的战斗说不公平也不公平，毕竟就算走了8个古兽，还有10只古兽外带一个于肖肖欺负7个天师小辈。 但是说公平也公平，因为古兽们如果要赢，至少是要把这些天师小辈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而这7名天师小辈要赢，只需要伤到林雪鸮就好。 哪怕只是渗出一滴血的皮外伤。 有清风在，萧家人藏于心中的计划不再是秘密。因此她也了解到，萧家人面对眼下的局面，暂时也只有伤到6星这个目标，没有更加具体的计划。 他们在这方战场上的一举一动皆为临场应变。 …… 又一番交手下来，于肖肖依旧被萧灵缠着。 她且战且退，且赢且让。 躲着躲着，林雪鸮忽然撞上她的背。 于肖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林雪鸮的情况，问道，“打不赢？” 林雪鸮眼下被萧萌和萧墨夹攻，竟还能抽空回头回答于肖肖的问题，“你不也是？” 说话间，巨树下方一阵地动，萧家天师们的耳机里传来一位长老的惊叫，紧接着耳机就被「吱呀」一声弄碎了。 这是……有长老出事了？ 萧萌等人反复对着耳机呼唤，询问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一直没能得到回应。 “连你们的长老都输了，事到如今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鹓雏看待7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窝鸡雏，“从你们刚进入里世界开始，一举一动就在我们的掌握之下，你们有什么手段我们可谓是一清二楚。” “符咒，各种乱七八糟的五行法术，阵法，最厉害的也就是血契召唤古兽了……” “但这些对我们统统造不成威胁。” 对天师而言，鹓雏说的是实话，同样也是最致命的打击。 萧萌真切地意识到，如果再不快点活用每个人的能力，捋出一套方案的话，可能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死倒还是次要的，重点是如果死了，捕捉计划失败，萧家损兵折将，恐怕未来几十年都再难恢复到之前的盛况。 “让我来吧。”萧靥在沉默中开口，指向了自己。 无需多言，另外6名萧家小辈似乎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萌有一瞬间流露出担忧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坚定，决定遵从萧靥的想法。 确实事到如今，众人唯一还没有暴露全部能力的，就是萧靥了。 但是靥姐用那招的话，真的没事吗？ 萧萌从包里掏出几张符咒，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却又会忍不住多想。 “故技重施？”古兽们这段时日以来都不知是第几次看到这些符纸了，一场战斗下来，漫天飞扬，有些还被火灼去一半，跟没烧完的冥币似的。 萧灵萧墨等人立刻会意，配合着掏出枪炮和手铃。 萧靥摘下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长相幽静的面孔。不仅没有瑕疵，还非常的养眼。 她将面具系在腰间，同其他6人一道冲进古兽堆里，与它们进行近距离的接触。 一圈下来，她记住了每一只古兽的味道。 “可以了——” 话一脱口，萧家的6名小辈立刻收手，拉开与古兽间的距离。 萧墨扣下扳机，烟雾/弹、闪光/弹，各式各样的弹药一齐发射。 古兽自然不可能放任这些弹药在身边爆炸，应对之法就是动用法术阻击，在半道上把它们炸了。 这样一来萧墨的弹药全都白白浪费，根本没有办法对古兽造成视觉干扰。 “难道只能用那个了吗……”萧萌见此情状，下定决心，又抽出一把符纸凌空摊开，以秘术催动着冲向古兽。 就在古兽准备半道拦下这部分符纸的时候，符纸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光的亮度大约比闪光/弹还要强烈数十倍左右。 出于身体机能的自保，人类和古兽都本能地闭起了眼睛。 在场只有于肖肖没有闭眼。 她看着眼前这阵异乎寻常的光亮，愣在原地，有些出神。 眼前的光景，与一百多年前的某段记忆发生重叠…… “我可是连用来对付萧雨的秘密武器都用了，靥姐你一定要成功啊！” 萧萌喊完这句话，一枚写有「萧墨」二字的特制音爆弹落下。 最初的巨大声响过后，世界陷入了无声。 听觉被如海浪一般涌来的声波所淹没。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五分钟，也许十几秒…… 耀眼的光亮褪去时，萧靥手里的桃符已经沾上了血。 她低头看了一眼桃符，暗自松了口气，空着的手下意识抚上腰间的面具。 面具的内层涂着特殊的香料，是用来防止外界的气味渗入的。 之所以会佩戴这样的面具，是因为她从小鼻子就特别的灵。 因为鼻子灵，所以被萧薰收入门下。但也正是因为太敏感了，往往容易闻到很多不想闻的味道，接收到很多不必要的信息。 就比如当初，她闻到了萧薰师傅的血。 那是一股脑只会往鼻腔里钻的铁锈味，她看着为施展六尸分印封镇法而倒地不起，似乎失去了生机的师傅，留下了很重的阴影。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什么都不想闻，一旦去闻，空气里就仿佛到处都飘着血味。 -- 第221页 只有戴上面具，闻着那些熏香，才能求得片刻的心安。 包括她之前随萧萌去浮世湖出任务，其实就是为了找到萧薰的一魂一魄解开阴影，只可惜到头来也没能找到。 不过好在就算阴影没有解开，眼下也能摘除面具，帮到萧萌他们…… 想到这里，萧靥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流出。 她连忙堵住鼻血，重新戴上面具。 就在她准备起身走向萧萌的时候，身后，传来林雪鸮得意洋洋的问候，“所以你们到头来就这点本事？” 萧靥震惊地转过头，林雪鸮正完好无恙地站在那里。 “那这个是……”萧靥不明所以地看着桃符上的血。 林雪鸮不疾不徐地抬起手，手里正提着一颗人头，“当然是他的。” 这颗头属于在场的第七名天师。 “可恶……”计划失败，萧墨咬牙切齿。 萧灵、萧靥、萧萌握紧拳头。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对付这只6星了吗？ 萧家的气数，真的已经尽了？ “呃……”毫无预兆的，林雪鸮的心脏猛地抽痛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古兽们一脸惊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雪鸮身上的血管跳动幅度越来越明显，血管里流动的血液渐渐变作了虚无的月白色。 伴随着他的脉搏跳动，整株巨树的外皮上也出现了月白色的传输管，传输管的尽头是树冠，浓绿的叶片渐渐化为月白，表面覆上一层冰霜。 林雪鸮的瞳孔也被大面积的月白色侵占。 “这是……”鹓雏认出了林雪鸮的症状，倒吸一口凉气，“返祖……” “月白色的血……” “是母上……不，不对，是始祖凰！” “她被始祖凰的血液侵蚀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林雪鸮分明没有受伤才对。 于肖肖注视着林雪鸮的状态，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她转头看向萧萌等人，发现他们也同样是一脸不明真相的样子。 难道说…… 于肖肖立刻从树冠边缘跳了下去，浮在半空。 她看见巨树的树皮上，传输管从根部就变成月白色。 那群老狐狸，所谓的让萧萌等人用桃符动手全都是幌子！ 侵占阵法的真正作用不是侵占！那个桃符里的水蓝色东西也根本就不是始祖凰的血液！ 真正的始祖凰血从始至终都在那些长老的手里！ 他们让萧萌等人一直在这以死相博，为的就是转移林雪鸮的注意力，好让他在某一时刻放松对巨树本身的防守。 当巨树本身的防护变得松懈，哪怕只有短短几秒，他们也能找到机会将始祖凰的血液通过阵法注入巨树的根部，导进传输管。 先感染里世界，再通过里世界，感染里世界的持有者吗？ 真不愧是老狐狸啊…… 从头就在骗，连关系到家族未来的精英、日后的族长候选人们都骗，都敢用来牺牲。 骗过了这些小辈，进而骗过了所有古兽，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些萧家的后辈才是手执核心武器的希望。 “感染以后会怎样？”于肖肖对这件事的后果并不了解，回到树冠后立刻询问古兽。 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个疯子……”鹓雏露出一脸既害怕又兴奋的表情，“始祖凰，要回来了……” 第93章 都市猎场（十八） 林雪鸮的呼吸声不断加重。 他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眼睛闭得死死的，似乎正在和大脑里的某样东西做着抗争。 “有一个意识正在他的体内苏醒。” 清风擅窥人心，在他的眼中，那些原本游离于天地间的月白色灵力正受到牵引，不断地涌进林雪鸮体内。 在身体的其他部位逐一失守以后，体内原本的灵力就只剩下心脏这一处阵地了。 月白色的灵力大军便像是有组织有目的一般，受经脉流向的指引，迅速调兵遣将，携千军万马长驱心脏这一最终关卡。 体内原本的灵力终是不敌，败于数量上的碾压，心脏也被敌军攻陷了。 身体改朝换代，沦为了另一位君主的所有物。 纯白色的中短发化作月白，逐渐生长，长至垂膝。 长长的羽睫微颤，旋即睁开，露出一双浅蓝近乎剔透的眸子。 他将手掌上下翻转打量，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似乎是在笑，“这就是继承了最多始祖凰血脉的身体？” 他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悠悠抬头，打量了一圈周围的面孔。 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他饶有兴致地多看了鹓雏两眼，下一秒，便注意到了站在鹓雏身边的另一个女人。 在所有古兽都朝他臣服跪拜的时候，这个戴着古兽面具的女人却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她的目光里……居然有杀意…… 始祖凰张开五指，挡在嘴前激动地笑了两声，一眨眼便闪现到了于肖肖面前，语气兴奋地问道，“你……是这具身体的什么人？” 于肖肖盯着这张近乎贴脸的面庞，心里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眼前人分明还顶着林雪鸮的脸，意识却已经不是林雪鸮的了。 -- 第222页 看着他便仿佛看到了古时候的林雪鸮，长发飘飘，宛如仙人之姿。 “她，是我的儿媳。”鹓雏见于肖肖懒得开口，便代替她回答了始祖凰的问题。 始祖凰愣了一下，笑容逐渐夸张，伸手托住于肖肖的两颊追问道，“那岂不就是我的孙媳？看起来是副美人胚子……” “啪——”于肖肖挥开了始祖凰的手。 在场古兽们倒吸一口凉气。 始祖凰看了眼被扇红的手掌，不怒反笑。 正准备朝于肖肖动手之际，身后的电梯口里钻出了几道披着斗篷的身影。 那些身影很快走到萧萌等人的身边，站定后放下兜帽，一张张苍老的面孔上写满了喜悦与感动，更有甚者，几乎就快感激涕零了。 “始祖凰！”为首的山羊胡长老手中捏诀，直呼始祖凰的名号，“你是我们利用法器召唤出来的，当为我萧家的古兽！与我等结下血契……” 始祖凰咬牙奸笑，轻轻抬手。 「噗」的一声，还在说话的人头就滚落在了无头人身的脚边。 “血契？笑话。”始祖凰借着林雪鸮的脸，二人发疯时的神态动作真可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于肖肖看着这副画面，感慨这或许就是血缘的力量。怪不得始祖凰先前还在说，林雪鸮的身体继承了她最多的血脉。 “怎么会……”与山羊胡长老同来的几位长老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尽管飚出的鲜血已经溅了他们一脸，他们也花了足足三五分钟才弄清楚现状。 “长老！”萧萌等一众小辈连忙围了上去，萧墨俯身捡起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墨镜下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萧家的长老们骇然地望着始祖凰，有一些下意识伸手指着他，身体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惊惧，克制不住地抖着，“古书上分明说过，如果将你召出，你是会自行向召唤者认主的……” “啊啊，那个啊……”始祖凰终于有了点印象，“当然是骗你们的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话都会有人相信吗？” “古书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我当初要是说，你们只要自宫便能就地成神，那你们现在也直接自宫不成？” “愚蠢的人类……”鹓雏轻蔑地扫视了萧家人一眼，语调凉薄地叱道，“当初你们斩始祖凰于梧桐树下，竟还敢厚着脸皮将这种话写在书卷上？” “啊……小鹓啊……”始祖凰打断了鹓雏的话，同她说道，“这个说辞我也是骗你的。” 鹓雏，“咦？” 萧家长老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确认，“那古书上说，你是因为古兽叛乱而奄奄一息，在梧桐树下被萧家先人所救……” 始祖凰歪头轻笑，“也是骗你们的。” 萧家长老，“？？” “因为太无聊了嘛……”始祖凰无所谓地解释道，“那时候的日子太顺遂了，人类和古兽生活得那么和睦，日子一点趣味都没有。” 言下之意，她为了打破这样的平静生活，以自己的死编织出了一个谎言。 她用一番说辞欺骗了人类，又用另一番说辞欺骗了古兽。 双方全心全意地相信了她的说辞，相互憎恨直到现在。 因为没有一方会想到，真的会有人无聊疯癫到哪怕自己去死，也要撒一个对自己来说没有直接利益的谎话。 甚至，她为了自己的愉悦，可以坑害自己的种族，哪怕是有着直接血亲关系，继承了她大部分血脉的后代。 萧家的长老们面色惨白，意识到自己召唤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古兽们的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 …… 于肖肖还记得APP发布的三个任务： 1.收集1份产物用于解析属性（0/1）； 2.让出逃的家鸟心甘情愿地回到笼子里（0/1）； 3.找出神隐的真相（0/1）。 这段时间里，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就是因为她察觉到始祖凰正在说的话，或许正是任务需要探究的真相。 通过始祖凰，除了任务第二点之外，其它两个要求应该都很容易达成。 但是，达成了又如何？ 整个任务本身都是建立在林雪鸮还活着的前提下的。 自己目前还不清楚身体被侵占后，林雪鸮的意识还能否回来。 倘若林雪鸮之后都回不来的话，也就近似于从世界上消失了，那自己的第二个任务，又怎么可能还完成得了呢？ “您最初参与进来的目的不该是试探林雪鸮的底细，以及萧家用来对付您的方法吗？” 清风笑得眉眼弯弯，听语气就像是平日里的寒暄那样稀疏平常，“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林雪鸮的生死并不重要吧？” “6星的产物不能上架，他若是不愿意帮店里送货的话，抓回去也无用。” “如果您真的很在意物流的事，想找到一位能够代替林雪鸮的邪祟也不是不可能，至于所谓神隐的真相，对您来说更是一出无关紧要的故事吧？” 于肖肖睨了清风一眼，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你想让我说什么？” 清风笑而不语，就仿佛他刚才说的话，真就随风一道轻轻地飘走了。 始祖凰右手一挥，虽然身上穿的不是广袖，袖子还是被她的动作震得一响。 -- 第223页 不仅是在场，就连整座里世界中的所有尸体，都似自燃一般冒出金色的火焰。 火焰反过来包裹这些尸体，看起来就像是在窖中煅烧某种器皿一样。 火焰的煅烧持续了十秒左右，约八成左右的尸体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但是留下的两成，便如活人那样重新站了起来，眼里散发出诡异的金色火光。 “尸体被……唤醒了……”萧家长老们回想起了典籍中的一些内容，意识到此情此景恐怕凶多吉少，“始祖凰，是想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先前被杀死的山羊胡长老也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便要去夺萧墨手里的人头。 萧墨二话不说，直接将头颅抛到空中，对着开了一炮。 炮声之中，血肉迸溅，零零碎碎落了一地。 不一会儿，那些零碎的血肉上也出现了金色的火苗…… “杀不掉的。”几名长老额头冒出冷汗，手里已经快速捏起了诀，“就算是骨灰，只要一定范围内数量足够，她都能将之唤醒……” 从始祖凰不受控制的那一刻起，计划就已经宣告完败了。 如今所能做的，不再是奢求捕捉6星或是始祖凰，而是明智地认输，想尽一切办法减少损失。 萧萌认出了长老们是在反向捏诀，而这个捏诀的手势，似乎就是覆盖里世界的侵占阵法的结阵法。 他们是想逆转阵法，把始祖凰的血从那只6星的身体里逼出来？ “没用哦。”始祖凰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目的，无情地粉碎了他们的幻象，“因为你们根本不可能有施完术的机会……” 话音落下，金色的火焰便从这些长老们的身上燃起。 炙热的温度灼烧着皮肤，很快便将表层的水分蒸发，露出其下血淋淋的红肉部分。 就在红肉部分也将被烤焦之际，火焰却骤然熄灭。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四五秒的时间里，连始祖凰都愣了一下。 于肖肖迈开步子，缓缓走到萧家人面前，拦在了他们与古兽阵营之间。 当她重新抬眼时，本就没有什么神采的瞳孔中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寒的情绪。 “好孙媳，你、这、是、什、么、意、思？” 始祖凰似乎是没想到古兽阵营这边还能冒出个叛徒，一时间兴奋得难以自持，一字一顿地开口质问。 她的情绪波动惹得能力外泄，但凡巨树范围之内的活物，无论敌我双方，统统被金色的火焰吞没。 然后不出一秒，又莫名熄灭了。 于肖肖将手里的几瓶回血药剂直接甩给了身后的萧萌，冷声吩咐，“先把药剂给会使用侵占阵法的人。” “侵占阵法？”始祖凰恍惚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构筑鸟笼的金色锁链，放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笑声期间，她似乎什么都没去做，但是金色锁链却尽数崩毁了。 始祖凰倒也没有拘泥于非要弄死巨树里的这些人。 当侵占阵法破除，天师对里世界的束缚消失，外界的灵气重新涌入的时候，便意味着里世界与外界的通道又被打通了。 始祖凰笑了两声，直接飞了起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于肖肖感知着林雪鸮脖子上的项圈气息，确信此时始祖凰已经不在里世界中了。 这家伙，跑到外面去，是要对人类生活的城市下手找乐子吗？ 第94章 都市猎场（十九） 始祖凰从高空俯瞰都市。 身下，是与千百年前截然不同的风景与文明。 “孙子。”始祖凰知道林雪鸮的意识并未完全湮灭。他仍蛰伏在体内的某处伺机而动，似乎只要自己虚弱一瞬，便会重新取回这具身体的所有权。 想法是挺好的，不过这孩子似乎有些沉不住气。 听到自己唤他，当即探出头骂道，“你才是孙子！” “不，若论辈分我是你祖母，你确实是我孙子。”始祖凰在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上与林雪鸮较着劲。 不过较劲归较劲，她的视线倒是一刻不曾从眼前的高楼车流中移开。 须臾，她动机不明地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林雪鸮，“放。” “现在的人类世界有什么好玩的吗？” 林雪鸮冷笑道，“凭什么告诉你？” 始祖凰「呵」了一声，也不与他计较，直接俯身冲向一条人流很大的商业街。 她早就盯上了那些拿着手机的行人。 她不知道这玩意叫作手机，只知道这四四方方的东西人手都有一个。 上面还会显示出五花八门的画面，画面里的人和动物甚至还会动，表现得活灵活现，与活着时无异。 “好有趣——”始祖凰直接冲到了一名路人跟前，伸手夺走她的手机，好奇地翻看打量起来。 被抢了手机的女生原本还很气恼，可当看到面前人的样貌时，又忽然消气了。 “那个，请问你是在拍cos吗？”女生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始祖凰/林雪鸮的长发，看起来好丝滑，一点假发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应该是用了很贵的胶水吧？ 月白的瞳孔看起来也非常真实，是国外定制的高价美瞳吗？ “cos？cos是什么意思？”始祖凰其实是在问林雪鸮，但是女生听到后却哽住了。 -- 第224页 她瞄了一眼旁边音像店展示柜里的液晶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出古穿今电视剧的宣传片。 宣传片里的男主初涉现代文明，对各类科技产物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当女主问他一串英文的时候，男主表现出了无措与茫然。 此般神态，竟是和眼前这名不知cos为何物的帅哥一模一样。 “难道你……是穿越来的？”女生顿时红透了脸。 按照这个剧情发展，自己岂不就是穿越剧里的女主了吗？ 林雪鸮原本就有一米八几的身高，加上颜值出挑、发色异样，在这个人均白毛控的年代，放在人群之中很是显眼。 周遭经过的人群纷纷停下脚步，有拿起手机偷拍的，有小声交头接耳议论的，“这是哪家的模特出来拍商品宣传片了吗？” “脖子上的chocker好性感啊，我也想给我男朋友戴……” “所以是哪家牌子的新品啊？” 始祖凰不理会他们，稀奇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发现这玩意居然真的对自己的触碰有反应，顿时更加兴奋了。 她把玩了一会儿，视线又被一旁的液晶电视吸引了去，便同个好奇宝宝似的站在橱窗外，目不转睛地观看那段循环播放的宣传片。 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被拿了手机的女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被拍上新闻，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时候，穿越剧的女主角一般都会怎么做呢？ 对了！带男主回家！ 女生立刻走上前去试图拉起始祖凰的手腕。 始祖凰却先她一步将手掌按在了装饰柜的玻璃上，掌下玻璃应声而碎，碎得十分彻底。 女生的手僵在半空。 始祖凰手伸过玻璃柜台，将那台液晶电视捧起打量起机器后方，一边摸索一边震惊地说道，“后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音像店的老板和员工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指着始祖凰怒喝，“你在做什么！” 始祖凰嘴角轻挑，故意松手，标价过万的电视屏便「啪」一声摔在了玻璃渣子上。 “啊啊啊！”音像店的老板顿时吓成了一幅名为《呐喊》的世界名画。 员工们分别围列在始祖凰的左右两侧，其中个头最魁梧的两个人走上前来拧住她的胳膊，防止她畏罪逃跑。 “报警！”回过神的音像店老板立刻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110，接通后向警方说明了此时的地点和事件概况。 被壮汉按住的始祖凰始终睁大双眼。 在电话挂断后，她终于兴奋地凑了上来，盯着音像店老板的手机说道，“此物竟还有千里传音的功效？” 被抢了手机的女生觉得情况愈发不妙，连忙打开钱包翻找银行卡，开始计算自己的全部身家是否足以赎人。 “神经病啊！”音像店老板被始祖凰的表情吓了一跳，冷汗过后，理性又促使他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人。 分明只是个留着长头发的娘炮，有什么可怕的？ “有趣。”始祖凰胳膊一挥，钳制她的两名壮汉便被气劲震开。 她径直抢过音像店老板的手机，凭借先前看到的印象打开通话界面，胡乱按下一串号码，拨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 “哈哈哈，好玩，有趣！”始祖凰将手机一抛，吓得音像店老板赶紧接住。 她却看都不看先前给她带来乐趣的玩具，注意力被围观的人群吸引，转而向他们问道，“这个稀奇的玩具你们都有吗？” 围观群众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有人已经开始将她当成精神二院的在逃患者了。 她却仍在等待着这些人的反应。 体内的林雪鸮有些看不下去了，强行操纵一只胳膊从风衣口袋里掏出4只手机，拿给始祖凰看。 “喏，兜里有，另一只兜里还有一些。” “哈哈哈，真的诶！”始祖凰从风衣口袋里翻出了各种款式的手机和银行卡片，“厚薄不一，大小不同，颜色色泽也各有千秋……” 她将其中一个手机高举过头顶，对准日光比对。不一会儿，又重新拿起一只，重复起刚才的动作。 音像店老板见她已经完全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胸口一阵愠怒无处发泄。 他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不甘，无论如何都想给她留下个教训。 “喂！你……”他从后方按住始祖凰的肩膀，语气不善道，“赔偿……” 还没说完，一团金色的火焰便包住了他。 三秒过后，活生生的人便化成了一团灰烬。 始祖凰侧头回望的目光中蕴着浓烈的杀意，在灰烬被风吹散以后，她又重新恢复笑颜，举起手机对路边围观的群众说道，“这个玩具，你们也有吗？” 先前还特意查看钱包余额的女生被她的目光扫过，本能地向后退开一步。 围观群众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刚才的火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他是死了吗？” “这、这个人该不会是邪祟吧？” 人群之中，不知谁才是那第一个带头逃跑的人。 一旦有了开头，人类便会纷纷效仿。 不一会儿，原本还很熙攘的人群就像是搬运食物途中被人踩了一脚的蚁群那样，四处乱窜。 女生被慌乱的人群狠狠撞了一下，几欲摔倒。 -- 第225页 身后，一只冰冰凉凉、没有温度的手忽然扶住了她。 下一秒，那些还在抱头鼠窜的人群身上便纷纷腾起金色的火焰。 火焰与他们的惨叫构成了这条商业街上独一无二的景观。 而后又一秒，火焰便从他们的身上消失了。 受了惊吓的女生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幸免遇难，直觉告诉她，是和正扶着自己这手的主人有关。 她有些顾虑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名戴着面具，瞳色森然的女人。 女人的一头黑发灵动飘逸，发量充足，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想要薅一把。 “董菲菲，看在董莉的面子上，告诉你一件事……”于肖肖虽然是在董菲菲的耳边低声说着话，但是始终只看着眼前笑容疯癫的始祖凰，“不想死的话，接下来，离这条街越远越好。” 董菲菲听到了已经亡故的母亲的名字，不是第一次与邪祟打交道的她再次回想起在西山矿场死里逃生的遭遇。 她不再多问，转身抓住已经有些轻微烧伤的同伴，扭头便往商业街口跑。 “清风，他们的记忆就交给你了。”于肖肖把善后这摊子麻烦事甩给了清风。 清风欣然应下，不仅不抱怨，还特意多叮嘱了她两句，“这毕竟是林兄的身体，如果要动手的话，记得分寸。” 于肖肖没有回答，一步步朝始祖凰走近。 始祖凰倒没想到于肖肖居然这么快就能追上来，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对这些人类城市下手呢。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找过来的？ ……是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了标记吗？ 始祖凰只能推出这一个答案。 她重新抬眼看向于肖肖，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在于肖肖向自己靠近的途中，她自觉心情不错，便特意问了体内的林雪鸮一句，“孙子，你觉得我和孙媳，哪一个更强？” …… 里世界，巨树树冠。 萧萌在给长老们治疗烧伤。 包扎伤口的过程千篇一律，有些无聊。 她忍不住走神了一小会，便恍惚想起了一个问题，“始祖凰和萧家日后要面对的萧雨，谁会更强一些呢？” 其他几名萧家弟子纷纷看向她，但始终没有一个人给出自己的结论。 “这个还真不好说。”最后是萧灵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星级，最初是人类为了区别邪祟的强度，根据所能测算出的邪祟能力进行的范围划分，只设定了1-5星这些门槛。 后来因为萧雨和林雪鸮出现，这才引申出了6星的概念。 6星，泛指所有能力超越5星的邪祟。 6星之上再无7星的概念，有的只是无穷极。 为什么再往上不进行更细致的划分了呢？ 因为就算6星之上确实还有强弱之分，这也不是人类与法器能够测算出的强度了。 说白了，既然都打不过，还费心思花分那么仔细干嘛。 形同刚才那只古兽与始祖凰的交手，火焰的出现和消失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人眼都捕捉不到它们究竟做了什么。 恐怕只有6星往上的邪祟本身，才能体会得到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吧？ “不过也很奇怪啊……”萧靥看向萧灵，向她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倘若始祖凰的能力真在6星之上，那个戴面具的第19只古兽能阻止她的火焰，说明实力应该不低于6星。那它先前和灵姐你动手的时候，为什么一直都没下狠手？” 不仅没下狠手，还挡在了萧家与始祖凰之间，给了他们回血药剂，这分明是在保护他们。 可如果它是自己人的话，又为什么会和古兽们混在一起？ 自己分明听见始祖凰喊她孙媳妇了…… 萧家的小辈们无论如何都捋不清这其中的逻辑，觉得脑内十分凌乱。 唯一能够理解的，就是这个世界上的6星远不止萧家所收录的2只。 仅1只就将他们折腾得如此疲惫，想要捕捉它们，真的不是奢望吗？ “萧萌？”先前因烧伤短暂昏迷的长老们陆续清醒过来，“扶我起来……” 萧萌、萧靥、萧灵、萧墨等一众弟子纷纷搀扶起自家长老。 长老站稳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仍逗留在树冠上的17只古兽。 这17只古兽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杀意，一个个都跟追星塌了房似的，顶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呵……”萧家长老讪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它们，还是在嘲笑同它们一样着了始祖凰道的自己。 不过当务之急，倒不是自怨自艾。 “萧萌，你传信听风苑那边，用最快的时间筹措好施展侵占阵法所需的准备。”眼下必须要做的，是补救。 “在酿成大祸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把我们召出的那只怪物给送回去！” 第95章 都市猎场（二十） 里世界，萧家的伤患已经从巨树回到了听风苑。 负责接应他们的人员在将他们平安送达以后，又马不停蹄地赶赴了里世界的边缘。 他们没时间计算本次行动的损失与伤亡，紧锣密鼓地布置起了第二轮侵占阵法。GgDown8； “原本的阵法还保留四成左右，加上在巨树又牺牲了一部分弟子，施展阵法所需的萧家族人的血已经足够了。”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倘若这次再失败，里世界就会崩塌。” -- 第226页 “崩塌的话，原宿主的意识也会因为被牵连而重创，到时始祖凰完全侵蚀它的意识，占据那副身体，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送她回去了。” 海棠厅里，权势仅次于族长的二长老手里拿着份临时整理出来的可行性报告。 他在认真地和前线回来的长老弟子们阐述此次补救行动的利弊，“如你们所见，我们现在的困难不仅仅是阵法的成功率问题，还有古兽的阻拦。” 虽然有一部分古兽因为始祖凰的背叛感到茫然，失去了原有的凶性不再攻击天师，但还是有不少仍执迷不悟。 它们拒绝去相信这些年来所信奉的真相，只是始祖凰信口胡诌的谎言。 “东北角的阵法受到古兽的破坏。” “西边的领域边界有大量古兽聚集，它们似乎是想打破壁障去往人类世界。” 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实时播报着里世界内的情况变化，可谓事无巨细，生怕遗漏一丝细节。 虽然萧家很不情愿去帮助一个邪祟维护里世界，但就像是在病房外权衡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一样，人类总需要为了更大的利益去不断妥协。 哪怕需要妥协的是长久以来坚持的原则。 就像现在，为了不让人类世界被古兽入侵，天师们就必须要帮助那只6星。 “就在刚刚，最后一名前往边界维修阵法的弟子已经传回消息。现在所有缺损均已修复，大约半小时后阵法就能重新启动。” 一名信息处的工作人员扶着桌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汇报最新进展。 萧墨的脑门上缠着好几圈绷带，却依然不影响他戴墨镜耍帅，“阵法重启时，始祖凰一定会做些什么来反抗。” “仅凭我们的力量，想要维护阵法完成逆转，可能性近乎为0。” 萧灵深知启动阵法困难，维护阵法运转更是难上加难的道理。 “小蓄，还是没有办法和本家取得联络吗？”长老转头问萧蓄，听语气似乎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萧蓄正在不停地敲打键盘。 他焦虑得都快把棒棒糖的杆子给咬断了，但是无论回车几次，电脑屏幕上蹦出的始终都是「无法连接」的提示字样。 “不行，除非里世界的壁障消失，不然信号没有办法传送出去……”萧蓄往椅子的靠背上一倒，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刚说完，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看到是一条消息推送，而推送这条消息的平台既不是手机的内设新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APP，而是商城M。 “「恭喜」您对商品「超甜蜂蜜」和「猫屎咖啡」的长评已被店铺选为优质评价，为答谢您的喜爱，特别赠送折扣券2张，现已放入您的个人账户。” 萧蓄灵光一闪，连忙解锁手机屏幕，进入商城M的评论区一通操作。 不论如何，如果不想全军覆没的话，这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了。 …… 半小时后，萧家本家，信息接收中心。 负责网络舆情这一块的工作人员正在浏览仪器新抓取到的关键词。 这些关键词全都是近一分钟才发布在网上的。 它们本是大数据海洋里的一颗水分子，通过特殊敏感词提取被机器提纯出来，只要点进去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关键词的完整句式以及信息来源。 #疑似萧家天师的绝望求助# 原本有些瞌睡的工作人员在屏幕上看到这句话后，瞬间就清醒了。 多年工作磨练出的直觉让他意识到这条消息非同寻常。 他点了进去，发现这条信息来自热搜，周围还有诸如「论商城M除购物外的99种功能」、「快！救他！」这样的词条热度在不断上升。 网友们纷纷在词条内设的评论区里发出截图。 截图黑蓝底色，所有的文字内容都是一个名为「萧家蓄蓄子」的用户发言。 “QAQ，族长、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大叔二叔三叔四叔大姑父二姑夫大舅妈小舅妈二姨妈小姨妈，我被关在里世界回不去了，快来捞我捞我，求求惹。 迟了孩子就要死了！！求求看到的好心人转给萧家本家，拜托拜托了，好人一生平安。” “萧蓄这臭小子。”工作人员虽然嘴里骂着，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份截图打印出来，顶着挨骂的危险直接奔向了族长办公室。 …… 又一团金色的天火从天而降，炸裂了身后的高楼建筑。 溅射的建筑残骸被黑色的影子吞噬，没能成为阻拦于肖肖的障碍。 始祖凰趁着浓烟升腾的时机，躲到一栋建筑的后面。 在十余次试图甩掉于肖肖却失败后，她终于察觉到了是脖子上的项圈有问题。 她伸手去扯，但是不论多么用力，就是死活摘不下来。 “靠！死老太婆，你撒手，脖子要断了！”眼看着项圈就快要嵌进肉里，林雪鸮忍不住骂出了脏话。 始祖凰还没来得及反驳，身后高楼又一次炸裂。 满脸阴沉的于肖肖从炸飞的建筑背后出现。 始祖凰转身看向她。 尽管先前被追得有些狼狈，不过她的笑容依然写满了赞赏，“你很强啊……” “我们果然是同类……” “我和你……不是同类。” 于肖肖冲过废墟，一脚踢向始祖凰的腹部。 -- 第227页 虽然始祖凰及时用胳膊交叠挡住，勉强没被踢碎脏器，但灌注在这一脚里的力量还是将她送出了一段很远的距离。 她撞在了正后方的大楼上。 还没来得及起身，于肖肖又闪现到她跟前，冷声说道，“你天生天养，被敬为神兽，为非作歹也没人管得了你。” “我是世人避之不及的恶鬼，活在阴影之下，见不得光。” “云泥之别，何敢高攀？” “哦？”始祖凰听后笑得有几分得意，但更多的还是不信，“说得好像你还挺羡慕我的？” “我不羡慕任何人。”于肖肖召出影子缚住始祖凰的手脚，面上的神情比平日里还要冷淡许多，“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我习惯了。” 日子造就了脾性，脾性又使得自己安于这样的生活。 互相成就罢了。 始祖凰尽管被影子缚住，倒也不怎么挣扎，仍旧笑问道，“那你追我拦我的目的，是为了这具身体？” 她丝毫没有落了下风的自觉，似乎笃定了于肖肖不会伤她魂魄。 “呃……”于肖肖没有回答，默默握紧手掌，勒在始祖凰身上的影子便更紧了。 始祖凰被勒得有些难受，却依然笑意不减，“那还真是恕难从命啊……” “众古兽里，这孩子的血脉与我最是相近，融合度自然也最高，轻易无法剥离。如果强行剥离的话，你也知道，肯定会伤了这孩子的魂。” “我本就死了几千年了，被那群天师召回来。召我回来的是阵法，送我回去的也只能是阵法。” 她倒是坦诚。 只是这种脾性的家伙，真的会老实等到阵法启动的那一刻？ “你的能力和影子有关吧？”始祖凰看了眼缚在身上的影子，再一次转移话题，“理论上来说，光影相克，你的能力既是影子，那么对付你的话，用光让影子消失便好。” 于肖肖没有否认，任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个道理太通俗了，如果你轻易就能被光制住，那你现在也不会在这……” “就像我，如果就这样被你的影子降住，也对不起这「始祖」的名头。” 始祖凰嗤笑的同时，自身被火焰围住。 在光与灼烧的双重影响下，缚在她身上的影子逐渐淡了下去。 右手获得自由以后，她将胳膊前伸，就像是托举着某种无形的东西，“对了，我还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我不仅可以使用自己的力量，还能动用这具身体原本的能力。” 说着，她的掌心之中出现了一团光晕。 光晕内悬浮着一枚棱状冰晶，冰晶的周围有两道细细的圆环轨迹交错运转，似乎正在构筑着某种无形的规则。 于肖肖看着这样东西，直觉这或许就是当时在最高楼上，林雪鸮打算展示给自己看的产物。 “特殊能力，「王权」。” 始祖凰在这具身体的意识里找到了这个产物的名字，念了出来，“似乎是个很有趣的能力呢。” 伴随着灵力的驱动，棱状冰晶上的一道圆环轨迹开始发光。 大约十秒左右，越来越嘈杂的鸟鸣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于肖肖面对这样的场面依旧不为所动，视线始终逗留在那团名为「王权」的光晕上。 所以说，林雪鸮平时能操纵那么多鸟，与它们共享视野，并将里世界构筑成那样一个等级分明的王国，都是因为这个产物吗？ “我这个孙子，似乎还能用视线狩猎？”始祖凰抬手摆弄了一下眼睛附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看看应该怎么用。” “啊，是这么用吗？”她看起来像是摸索到了窍门，刚一说完，子弹般的视线便从附近的鸟群眼中接连不断地发射。 就在于肖肖准备将身体散作黑雾，直接乘下这些子弹的时候。忽然，一面面冰墙挡在了她与那些子弹的轨迹中间。 子弹击在冰墙之上，不断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咦？”始祖凰和于肖肖同时愣住了。 特别是始祖凰，神情尤其的震惊。 因为她察觉到这具身体居然已经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这种摆脱自己掌控的新奇体验令她感到无比的兴奋。 就在她全身心享受这种体验，快要沉浸下去的时候，林雪鸮的叫骂声直接从这具身体的嘴里连珠炮似的冒出了出来，“死老太婆，当老子是死人啊？老子的能力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这么牛逼怎么不用自己的能力啊？” “好棒……” 始祖凰完全没有把林雪鸮的叫骂摆在心上，她的注意力似乎又被什么奇怪的点给吸引了，既激动又感怀地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哪怕被彻底感染也能保留意识，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后不仅没有被完全侵蚀，甚至还想反过来侵蚀我的意识……” “好有趣……” “好厉害……” “能做到这一点的，你还是第一个……” 既然能够察觉林雪鸮正在反侵蚀自己的意识，那么要阻止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可是始祖凰并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那么去做。 “是吗是吗？我听到了，你心底想要赢过孙媳的渴望……” “就是这种不服输的傲慢，让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被我吞噬吗？” -- 第228页 她的情绪如溃堤的洪水一般倾泻、失常，狂气到哪怕同为疯子都难以共情的地步，“既然这样，孙子，林雪鸮，要不你把我吃掉吧？” “把我吃掉，取回这具身体，变得更强更强……” 她仿佛是在自说自话，兀自发着神经，又像是在吟唱着一段遥远的咒语，向这个世间下达最恶毒的诅咒，“用我的能力、你的能力，去拿到这场游戏的最终胜利……” “你会赢过她的对吧？你一定会赢的……” “怎么办？一想到最后孙媳会输，眼里蒙上像败犬一样的眼神，我就高兴得不得了……” “兴奋得……连指尖都在颤抖……” 第96章 都市猎场（二十一） 通常来说，当一具身体里同时出现两个意识的时候，一方迟早都会吞噬掉另一方。 物竞天择，历来如此。 始祖凰从一开始就掌握着身体的主导权，她本可以赢的，眼下却因为发病，自愿放弃夺舍这具身体，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成为林雪鸮的食粮。 原本还斗志满满，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身体主导权的林雪鸮忽然就犯起了恶心。 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食粮与别人将食物送到嘴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你要我吃我就吃，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说没有面子还是轻的。 这更像是一种来自长辈的施舍，如果接受了，除了无形之中失去了身为雄性的尊严，连之后自己去挑战萧雨，都仿佛是受了她的指挥。 或输或赢，始祖凰的阴影将永远都在。 始祖凰凭借身体单方面共享着林雪鸮的思维，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拒绝的意图。 “可是不吃的话，你可以接受身体里一直存在两个意识吗？”始祖凰也不逼他，只是将利弊阐述给他听。 她说得很狡猾，没有把逆转侵占阵法就能将她赶出身体这回事透露给林雪鸮。 林雪鸮稍微假想了一下未来。 倘若始祖凰一直存在的话，那么无论自己以后做什么，始祖凰都会在旁边盯着。 这何止是不能接受？ 这简直就是气得想把这个老太婆往死里打一顿的程度！ 去他妈的婆慈孙孝。 “不吃白不吃。”林雪鸮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始祖凰活着，为此雄性的尊严也可以适度舍弃。 想到这里，他稍微感受了一下脖子上的项圈…… 戴着这个东西的话，雄性的尊严其实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面子吗？”始祖凰暧昧地瞥了旁边的于肖肖一眼，继续在心里和林雪鸮进行着旁人听不到的对话。 林雪鸮这回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嚷嚷道，“你让我要面子我就要面子，那我岂不是很没有脑子？”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有脑子，他还特意强调，“大爷我看上去很像冤大头吗？” “我要吃你，不是因为你让我吃我才吃。” “而是大，爷，我，要，吃！” “哈哈哈……”始祖凰听着林雪鸮的发言，愈发觉得有趣起来，“好啊，那就成为你的食粮吧——” 她的语调轻松且欢快，完全听不出来她接下来的行为是在赴死，“拿到我的能力以后，一定要好好杀了她哦……宝贝孙子——” 话音落下，始祖凰那原本凝聚成团的灵力在林雪鸮的体内骤然散开，如同云雾一般无缝不入，蔓延向四肢百骸。 最为纯净的远古灵力滋养着经脉，沁入血液。伴随着源源不断涌入的力量，林雪鸮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于肖肖不知道始祖凰和林雪鸮说了什么，因为清风还留在巨树附近善后。 但她笃定始祖凰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正思考着，林雪鸮忽然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身子一倾。 于肖肖的肩膀一沉，僵在了原地。 林雪鸮就这样趴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了。 于肖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撑着林雪鸮的胳膊将他推开一点距离，随后发现，林雪鸮的脸颊红得有些不大正常。 他呼出一些鼻息，鼻息温热，带着一股浓郁的酒味。 “啊？？”于肖肖打量着林雪鸮红彤彤的脸，又抬手试了试他的额温。尽管很荒唐很难以置信，但这家伙，好像是醉了。 至于醉的原因…… 于肖肖试探着去感知，没能在林雪鸮的身上再感受到始祖凰的力量。 她是被林雪鸮给吞噬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林雪鸮醉酒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始祖凰。 始祖凰的灵力过于纯净，就像是一汪酿造千年度数极高的白酒。 当这些白酒一口气全部倒灌血液，别说当场上头了，没醉死过去都算是轻的。 林雪鸮窝在于肖肖的颈间，冰凉的体温让他稍微取回了一点意识。 他难受得「唔」了一声。 本能促使着他不断调整脸的位置，试图让更多的皮肤接触到那片冰凉的区域，从而实现降温。 发丝在皮肤上轻轻滑过，带来微微的瘙痒。 于肖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试着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本以为按照先前的阵势，始祖凰说什么都要和自己以命相搏，顽抗到底。 届时城市被毁，居民重伤，林雪鸮也会被重伤之下的始祖凰当做人质或储备粮。 -- 第229页 可眼下看来，不论是始祖凰还是自己，都失算了。 恐怕连始祖凰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灵力居然能有那么醇厚，而林雪鸮这家伙会不胜酒力。 原本该是一场伤亡巨大的浩劫，却因为双方的这一失算，闹成了个笑话。 于肖肖想了想，还是妥协了。 她抬起林雪鸮的右胳膊放在肩上，搀着他在附近的楼宇废墟间找了个僻静的平台，暂时将他安置在这。 “萧雨……萧雨……”于肖肖将他平躺放下的时候，他还在不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老子一定会赢过你……老子才是最强的……” 于肖肖有些无奈，扯开林雪鸮紧握自己胳膊的手，“好、好、好……” “你是最强的……” 她敷衍得并不走心，一门心思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林雪鸮真的吞噬了始祖凰，将她的血液和灵力纳为己有，二者交融在一起的话，如果之后萧家成功启动逆转阵法，对林雪鸮会有多大程度的影响？ 于肖肖对这个阵法的理解仅浮于表面，但同时她也能断定，如今的萧家不会真的有人能将这个阵法吃透。 这也就意味着阵法启动以后结局无法估量。 那么最稳妥的，就是现在立刻折回去，阻止萧家人启动阵法。 “老子可是最强的邪祟！第一都市传说！你竟然敢甩开老子的手……”林雪鸮的酒疯越来越严重了。 他见于肖肖分明站在自己面前，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心里便没由来的一阵添堵，像个孩子一样撒起泼来。 分明连路都走不稳了，却还是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硬凑上去握住于肖肖的手腕。 可当手重新握上时，他的脑子又断片了。 他刚……想跟她说什么来着…… 林雪鸮尝试着在一团浆糊的脑子里翻找逻辑，只坚持了十秒不到就放弃了。 因为他的脑子里眼下通篇只充斥着一个名字：萧雨、萧雨、萧雨…… 还是萧雨…… “你认不认识萧雨？” 于肖肖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淡淡道，“认识。怎么？” “她算哪根葱！！”林雪鸮突然嗷了一嗓子，嗓门之大，惊飞了落在高楼附近待命的鸟群。 末了，他又抚着于肖肖的手背，笑嘻嘻地柔声说道，“她没你长得好看……” 笑了笑着，眼里又眯了起来，当中浮现出一股名为疑惑的情绪。 他盯着于肖肖的脑袋打量了一会，越看越是疑惑，就干脆上手，捧住于肖肖的脑袋两侧揉了揉。 只揉到一抔软乎乎的头发。 他又凑近了些细看，下颌都快要贴到于肖肖的脑门了。 “你的……猫耳呢……”他看了半天，最后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呃……”于肖肖看着林雪鸮胡乱发酒疯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小时候听族里长辈说过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一般来说呢，人一旦喝醉了，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发呆迟钝变困，比较省心省事。 而另一种呢，会借着酒劲解开身上的理性枷锁，比平时激烈百倍地抒发自己的情绪和欲望。” “后面这一种当然就会更加麻烦。” “如果只是爱撒娇的话还好说，但如果是具有攻击性的话，这种时候往往就会很危险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这种时候一定不要刺激到他！要尽可能顺着他来！安抚他的情绪。” 想起了曾经长辈们的苦口婆心，于肖肖决定还是听从为好。早些将林雪鸮安抚好了，自己就能早些折回巨树那边。 至于等林雪鸮酒醒这个选择，则是直接pass了，毕竟以始祖凰的体量，这些灵力怕是等上几天都消化不完…… “行，你喝醉了，你说的都对。”萧雨妥协了，“我没有猫耳。” 林雪鸮却仍旧不依不饶，“你怎么会没有猫耳！我原先明明见过的！” 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他垂下脑袋，小声咕哝，“没有猫耳的话，不就和萧雨一样了吗……” 于肖肖弄不懂林雪鸮的逻辑，也不打算和醉酒的人讲逻辑。 她还是适合有话直说，自己来主导话题。 “我就是萧雨啊……”于肖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高楼上的风势正巧变大，她将被林雪鸮揉乱的头发重新理了理，抬眼认真地看向林雪鸮。 空气静默了数秒。 “萧雨……”林雪鸮盯着于肖肖的脸，眼神从一开始的朦胧到逐渐有了焦距。 但这所谓的焦距，也跟深度近视了一样，仿佛隔了层磨砂玻璃。 “你是……萧雨……”林雪鸮打了个酒嗝，微微垂下头，松开了抓着于肖肖手腕的手。 掌心里没了依凭，一时竟有些空落落的。但是好在酒精总能麻痹神经，令人轻易就能让人忽略掉平日里无法忽略的不适。 “哈哈，萧雨……”林雪鸮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边笑着，一边将手搭在于肖肖的双肩。 一使力，便将她推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雪鸮抬手捂住眼睛，脚底步伐依然不稳，走起路来也颠颠倒倒，但是从情绪变化来看，他的酒疯似乎是从一个阶段过渡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对哦，杀了萧雨……”他的左手掌心化出棱状冰晶，“我……应该要杀了你才对……” -- 第230页 恢复成金色的瞳孔从遮眼的指缝中露出。 醉意使然，满眼的杀意之下还饱含着戏谑、嘲讽、探究等一系列复杂情绪。 于肖肖很熟悉这样的眼神，这和先前在里世界中，每一次他准备狙击自己时候的简直眼神一模一样。 他的杀意发自内心，真真切切，不是假装。 因此，当金色的火焰将自己层层包围住的时候，于肖肖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金色的火焰是最纯净的天火，灼烫非常，但和始祖凰那时操纵的火焰不同，为林雪鸮所用的火焰除了热度，还交错着一股足以冻伤的寒意。 如果将火焰的炽热比作钝器中的锤子，那寒意就是软兵中的鞭。双管齐下，是成倍的痛楚。 于肖肖看着自己的皮肤表面在火焰的灼烧下变回黑雾，有消散的迹象，便先一步用影子将火焰给吞噬了。 处理完这些前菜后，头顶上方又紧接着传来一股强悍的力量。 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今夜的夜空本没有星子，此时此刻竟有密密麻麻的光点如同撒豆一般在穹顶闪烁。 光点在不断变大，这预兆着在不知多少光年开外，正有一群陨石在争先恐后地前往地球，赴一场名为世界末日的盛宴。 这才第一道正餐，就弄得阵势这么大？ 于肖肖看着这一幕，忽然就觉得吧…… 大概让萧家启动逆转阵法，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免损失。 但平心而论，她还是不想把结束这一切的机会交给天师那边。 因为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遇到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对手了。 她久违的兴奋了起来，携着身后如同婚纱拖尾般的阴影长河，迎到林雪鸮身前。 光与影在接触的瞬间相互抵消，迸溅出的火花点亮了沉寂长达百年的眼眸。 身形交错的短短数秒，林雪鸮扼住了于肖肖的喉咙，不带一丝犹豫。 于肖肖对此早有预料，因此她早早放弃了林雪鸮的脖子，反正那个地方也有自己留下的项圈了。 她真正的目标是…… 于肖肖伸出胳膊，扣住了林雪鸮的后脑勺。 双唇近在咫尺时，她又骤然停下，就保持着这样一个暧昧的距离，微微挑起嘴角，轻笑道，“只是这个程度的话，是杀不了我的……” 林雪鸮右手上的动作果然松动了。 双方的唇珠轻轻擦过，一方品到了酒香，一方嗅到了海棠。 当双方重新站定时，林雪鸮才察觉到左手上少了些什么。 他抬起头，就看到正站在自己原本位置上的于肖肖正举着右手，左右打量着那团被光晕包裹着的棱状冰晶，王权。 第97章 都市猎场（二十二） “族长，不好了！” 继前一位工作人员送来萧蓄的求救信息截图，又一名工作人员慌慌张张闯入了萧老爷子的办公室。 且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带。 萧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截图，抬头看了眼门口的工作人员，问道，“什么事？” “族长，外面，天、天上，好多陨石！” 萧老爷子身躯微颤，连忙起身走去窗户边，将本就开了道缝隙透气的窗扇大开。 窗外夜色寂寂，听不到虫鸣声，只有花木的剪影在廊下与晚风絮语。 赤红的火球布满天际，如同一抔打翻在棋盘上的棋子，密集无序。 这个阵势，这个规模，绝不是仅凭萧家一家之力便能够挡下的。 萧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后就鲜少再上一线，但他依然是萧家现存除妖经历最丰富的天师，只是粗略看了几眼，便预估出了这场「天灾」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他当机立断，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致电天师协会的其他成员家族！一齐应对！” “那、那萧蓄那边呢？”先来的工作人员与萧蓄平素关系不错，眼下看到萧蓄的求救信息，私下里早已脑补了无数种可怕的后果。 但他最为害怕的，还是萧老爷子可能会为了挽救天灾下民众的性命，暂时无暇去管里世界那边的事。 萧老爷子凝视着夜空，平时充满威严的眸子中蕴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没有多想，很果断地拿出了方案，“通知留在萧家的后备人员全员前往里世界救人，余下的镇守人员，立刻随我前往龙脉，借天地灵力支起屏障阻挡陨石！” …… 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林雪鸮还在糊里糊涂地打着酒嗝。 他看着于肖肖手里那本该属于自己的产物王权，脑子一时间没能转过来。 他们刚刚不是在交手吗？萧雨要自己的产物做什么？ 哦，对，她开了一家店，需要进货…… 自己的产物就是货品…… 林雪鸮在心里自问自答一通，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在了于肖肖那没什么血色的唇上。 同她的体温一样，她连嘴唇的温度都是冰凉的，但是非常柔软，还带着一股好闻的香味。 林雪鸮下意识抬手抵住唇珠，那里还残留着接触时的奇妙触感。 他有些留恋这股陌生的感觉，兴许是醉意使然，他竟然觉得有一圈涟漪在心底荡漾开来，连带着心脏的跳动都比平时快上不少。 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甚至生出了想要放任一切桎梏去捧住她的脸颊，不断、不断加深这个吻，向她索取更多的念头…… -- 第231页 一旁，于肖肖并不知道林雪鸮正在进行着如此澎湃的心理活动。 她正将王权托举着，感知着从中涌出的磅礴力量。 几乎是在触碰到王权的同一时间，一些形同规则的知识便循着接触的指尖进入她的脑海。 这些知识给人的感觉像是天地间的秩序与规则，无法用常理去理解，只能被动地记忆与接受。 于肖肖只是稍微听了几句那比经文还要深奥、比文言文还要晦涩的语句，就放弃了自我解读，将东西丢给了app，让它分析去了。 这样一来，拿到了林雪鸮的产物，任务倒也算是进展顺利。 她稍微在脑海中捋了捋…… 任务条件一：收集1份产物用于解析属性——刚刚拿到了，完成； 任务条件二：找出神隐的真相——始祖凰之前亲口说过，所谓的神隐和两族间的仇恨，其实就是她一句谎言导致的误会，完成； 任务条件三：让出逃的家鸟心甘情愿地回到笼子里——这最后一点，要怎么完成呢…… 要如何做，才能让他「心甘情愿」？ 于肖肖的注意力从任务回到了林雪鸮身上。 此时的他似乎又有些断片了，眼神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全然忘了先前明明还是他叫嚣要杀了自己来着。 “林雪鸮。”于肖肖决定开门见山，“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第98章 都市猎场（二十三）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出于任务的需要，于肖肖还是向醉酒状态下的林雪鸮伸出了手。 可是林雪鸮是什么物种？ 一匹即便给他套上缰绳，剥夺他的理性，本能也会令他竭尽全力地去反抗每一名征服者的野马。 “不回。”这就是他的回答，简洁明了。 酒精使然，他的思维已经不再连贯，但他还记得那些曾被人类抓住，裁掉羽毛、剪去利爪，最后只能在笼子里郁郁而终的先例，因而对于这些类似约束的邀请有着天然的抗拒。 因为这一打岔，他的注意力倒是从先前嘴唇的触碰回到了战斗层面。 对啊，自己明明是要杀了萧雨来着，现在连王权也被她夺走了，自己还在这发什么呆呢？ 不就是被碰了一下嘴吗？碰一碰嘴怎么了！杀了她把东西夺回来才最重要！ 林雪鸮没觉得这套逻辑哪里不对，连带着忽视了心头的那抹荡漾，手掌中换了样东西托举。 正是始祖凰传承给他，让他一定要用来杀死萧雨的金色天火。 于肖肖看着那抹跳动的火焰，立时明白了林雪鸮的意图。 甚至来不及多想，灼烫的温度便再一次将她环绕。 这一回于肖肖没在火焰的包围下逗留，直接闪身掠出很远。 林雪鸮手指轻轻一屈，那些团状的火焰便如同追踪弹一般，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迫近着她。 直到十五分钟后，当她贴着某幢高楼一个迅速上升，火球与楼房同归于尽，这场角逐才算是告一段落。 她刚准备松一口气，又有比先前多出一倍的火球出现在她面前。 “你到底能坚持多久啊？”林雪鸮在醉酒的状态下发起了疯，一时竟分不清他究竟是酒精上头，还是真的发病了。 以前于肖肖还以为他的这种疯是少年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的中二病。 后来见到他的母亲和家人，便又以为他的性格是特殊教育背景下的产物。 直到见到了始祖凰，她才真正明白过来，这种疯源于血脉，属于遗传，到林雪鸮这一辈的时候其实都已经算是稀释过了。 至于鲲鹏？他算是基因变异吧…… “早点认输，承认我是第一，乖乖待着等死不就好了？” 林雪鸮挥动胳膊操纵那些天火，就像是甩着一根号令乐团的指挥棒，轻盈悦动，可以看出指挥者现在的心情很好，“反正不管跑多久最后都会被烧死，何必弄得这么累……” 天火在他的节奏下化作一道道燃烧的飘带，不断朝于肖肖突进。 于肖肖一边躲一边观察，发现林雪鸮这家伙脚步虚浮，身形颠倒，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想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如果不杀，只用影子将他束缚住的话，他又能倚仗天火轻易挣脱。 这家伙，不好控制…… 于肖肖手指蜷起，手心似有黑色的颗粒不断聚集。 很快，她突然反应过来，不行，不能对他用这个招式。 她准备将这些黑色颗粒散去，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火焰飘带直直朝着颗粒凝聚成的小球冲了过来。 火焰飘带撞上小球，没有发生两个能量体碰撞时该产生的爆炸，而是径直钻入黑球之中，再也没了动静，也再也没能出来。 “呃……”于肖肖看着这一幕，回想起了当初两千多万人一夕之间化为尘埃的那个夜晚，不禁有些晃神。 不过好在也仅仅只是晃神，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当她再度避过一丛火焰，注意力已经回到了这片战场。 但因为方才的回忆，她的脑海里已经充斥了诸如「消亡」、「毁灭」、「吞噬」之类的消极词汇。 一旦消极，她就会格外冷静。 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眼下想要好声好气地与林雪鸮和解，让他自愿跟自己回去是不可能了。如果威胁或是强迫，又会失了「自愿」这个前提。 -- 第232页 难道这个任务注定要失败吗？ 倒也未必。 就是需要赌上一赌…… 于肖肖想到一个办法，便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黑色的颗粒重新在她的手心凝聚成球，球体仿若一个缩小版的黑洞，黑洞附近，连空间都产生了轻微的扭曲。 她将球体朝林雪鸮抛了过去。 林雪鸮也不意外地用天火去接了。 火焰被球体尽数吸收，没有对球体的行进轨迹和速度造成丝毫影响。 林雪鸮此时即便醉酒，看到这一幕时也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他隐隐觉得这个球体充斥着危险的气息，可他从没见于肖肖用过这招，自然也就不清楚这玩意的具体作用。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不知为何，原本还离得很远的球体却已经近在咫尺。 当他再一次眨眼，球体已经穿过了他的身子。而作为它行进轨迹上的阻碍，自己那只原本还托着天火的手掌已经不见了…… 越来越多的血从平滑的手腕切口处流下，晕开浓郁的铁腥味。 林雪鸮没有去管伤口，脸色难看地看向于肖肖。 当看到后者的面色依然是漠不关心后，他的心口忽然有些烦闷。 他将这一情绪归结为不爽，不爽萧雨只是轻轻一招便有如此强大的破坏性，更不爽她分明有着如此厉害的招式，竟然一直拖到现在才用。 她是看不起作为对手的自己吗？ “哈哈哈……”林雪鸮无视额头的冷汗，一边笑一边松开了握着断手手腕附近的另一只手。 那些原本还在下落的血液随着他的笑声燃烧起来，化为金色的火焰将断口包裹。 消失的手掌在切口下重新长出，与先前那只别无二致。 “「不死火」……”林雪鸮怔怔地望着恢复如初的手掌，因醉意泛红的脸颊上笑意越发欢愉。 说着，还特意将自己的手展示给于肖肖看，仰起下颌挑衅道，“想要吗？” “真是可爱啊……”于肖肖端赏着林雪鸮这仿佛小孩子寻到「宝物」，特意到大人面前炫耀的姿态，消极的情绪又恢复了一些。 “可惜……”于肖肖视线上抬，眼神中蕴藏着可以被称之为阴谋的目光，“不急于一时。” 林雪鸮无论是在交手还是口头方面都没能在于肖肖那里讨到便宜，一气之下直接冲到了她跟前，开始了拳脚上的交锋。 拳脚过招，天火与黑洞倒也一刻没有停下过。 几十回合下来，于肖肖不知不觉地落了下乘。 林雪鸮又一抬脚，直接踢中了她的肚子。 于肖肖捂着伤口后退几步，重新站稳时，摊开右手，掌心里已是一片焦灰。 她这才发现林雪鸮踢得那一脚温度滚烫，已将伤口处烙出一块深深的皮肉印子，那附近一圈的衣服布料更是早已经烧成灰了。 “咳咳……” 于肖肖的嘴角溢出了一些黑色的液体，这于她而言是身体里的血。 林雪鸮看着如此狼狈的于肖肖，心中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虽然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已被酒精麻醉的脑子根本无法细想。 他走到于肖肖面前蹲下，就像是她以前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掐着她的脖子，挑衅道，“你输了，接下来想怎么死？” “你真的想杀我？”于肖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日里虚弱一些，“一点旧情不念？” “那算什么旧情，不过就是我弄坏了你的东西，帮你做事赔偿罢了。”林雪鸮自认为是这么个道理，说得振振有词。 于肖肖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道，“酒后吐真言，看来这些确实是你的真心话……” 林雪鸮竟罕见地在她一贯强势、淡漠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名为受伤的情绪。 “当然是真心的！”林雪鸮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没由来的心虚，只好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我从始至终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能给个理由吗？一定要杀我的理由，让我死的瞑目一些。”于肖肖干脆合上双眼，静静地等待林雪鸮开口。 林雪鸮看着她这副仿佛是在等待恋人亲吻的姿态，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不久前那蜻蜓点水般的一亲，那分明连吻都算不上。 很快他又察觉到了自己的心猿意马，连忙用指甲掐着手心，强迫自己从醉意里寻回些清醒，“这世上只有你比我强，你是会威胁到我与我家人的存在……” 于肖肖闻言欲言又止。旋即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慢慢说道，“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我还以为我们早就已经是家人了……” “原来只有我在自作多情……” “你……”林雪鸮从未见过如此低姿态的于肖肖，这让他感到既陌生，又怜惜，连带着掐住她脖子的力道都轻了一些，“你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雪鸮总觉得就在自己松手的刚刚，于肖肖的手指似乎背着自己做了个动作。 不过也有可能是一个动作保持久了，身体有些发麻，所以稍微活动一下吧。 他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会这么做，那么于肖肖应该也会。 下一秒，他蓦地察觉身后出现了一股急速逼近的炽热气息。 连忙回头，只见一团赤红的陨石球已经出现在了距离自己不足数米的地方！ -- 第233页 这陨石，和自己预估的下坠速度也相差太多了！ 而且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近！自己都没有发现它接近的过程！ 林雪鸮想躲，但是双腿不知为何无法动弹。 是因为害怕得肌肉僵硬了？ 不，不对，自己应该明明没有这么害怕才对。 醉意下的林雪鸮没有注意到那些缠绕在自己脚上、被于肖肖用身形挡住的影子。 也没有注意到漫天下坠的陨石中，只有这一块先所有陨石一步进入了大气层。 他只注意到，于肖肖从他身旁站了起来。 就在陨石快要击中自己的时候，于肖肖侧身一步，直接挡在了自己与急速下坠的陨石之间。 她一把推开了自己，然后随着陨石落下的轨迹，坠往地面。 轰然一声，陨石在地表砸出一个深坑，气浪移平了方圆数里内的房屋，金色的火海肆虐开来…… 事后，林雪鸮进入火海，将陨石抬起。 他找遍了陷坑里的所有废墟，也没能找到于肖肖的身影。 直到这一刻，他的心里才终于涌起一个念头。 不是我居然真的赢了萧雨。 而是，我难道……真的杀了她？ 第99章 商城瘫痪 长白山脉。 深夜3点59分，山顶狂风暴雪。 当地土生土长的天师家族黄家，族长正率着族中的长老与若干精英候在风雪庙外，等待萧家那边下达唤醒龙脉的总命令。 事关重大，庙外把守森严。 除三圈固定的值班岗外，还有游走的巡逻岗。 几名负责巡逻的黄家弟子裹得跟熊似的躲在背风处，其中一人点燃了香烟，另一人则偷偷从岩壁后面探出脑袋，确认附近的值班岗上没有人发现自己。 “呼——”吐出的眼圈与呼出的白雾皆随风雪散去，男人冻得胡子结冰，忍不住跺了跺脚，骂道，“妈的，这场陨石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是自然灾害，可气象部门之前也没预报，确实很奇怪……” 负责放风的男人将双手揣进衣袖，却依然阻挡不了从缝隙持续灌入的冷风。 “呵，要我说，肯定又是邪祟干的。”第三个男人坐在石块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减少散热面积。 “这个规模，真要是邪祟手笔，保底是个6星……”男人又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思索道，“难道是萧雨？” “你别说，真不是没可能。”第三个男人说道，“萧雨和萧家有仇，之前一直没动静是因为刚出封印还很虚弱，现在养了快一年了，也是时候出手打算把萧家端了。” “那这是萧家捅的窟窿，喊我们来给他们擦屁股？” 负责放风的男人回过头去看另外二人，神情很是愤慨，“这不坑人吗？” “咳。”第四个人的咳嗽声出现在身后，吓得议论中的三人一个激灵，连还剩一半的烟也掉进了雪里。 巡视过来的小组长敲了敲岩壁，开口警告他们，“在外面别胡言乱语。萧家说什么也是底蕴深厚的第一大家，他们拥有的底蕴是我们这些家族比不来的，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只凭祖宗留下来的那些宝物都够稳坐天师家族前列，想整你们也是轻而易举。” “害，萧家忙萧雨的事都来不及呢，哪有精力管我们。”丢了烟的男人见是熟人，松了口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大哥您来的正好，替我站一会，我去帐子里喝口水。” 男人钻回帐子，第一时间掏出兜里的手机，一边打开搜索框输入文字，一边从保温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等待页面载入的过程中，他将瓶盖拧开，喝了一口。 旋即，网页上跳出一个「无法连接」的字样。 商城m进不去了。 他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靠，真的假的？”这种时候连能做到即时传输的传说级店铺都出问题了，岂不就意味着张家那边也出了乱子？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方势力的早有预谋？ 如果张家真出了乱子，店铺往后不开了，那自己昨天才下单买的宝石该怎么办！ “靠，老子攒了一辈子的老婆本啊！” “日你妈退钱！” …… 里世界，巨树。 鹓雏从最开始的失魂落魄中恢复过来，率领古兽开始阻止萧家施展逆转阵法。 她的思路很清晰——无论传说是真是假，始祖凰有没有欺骗自己，她也永远是百鸟们的祖宗，就算要审问要制裁，都必须是由古兽亲自来。 人类没有资格过问这一切。 “你们不能送她走呢，我还有话要问她。”鹓雏率着16只古兽杀到听风苑外。 虽然它们暂时还无法强闯进这个空间结界，但它们找到了安置在这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摄像头的一端必定有天师监视。 “人类，你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奉劝你们将阵法早些收回，不要阻挠我们去往人类世界。” “否则……你们就等着困死在这个地方吧——” “阵法一刻不解，我们就陪你们一直耗在这里——” 监控探头的另一边，萧蓄已经哭丧了脸。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鹓雏找上门来威胁自己而哭。 他哭的是此时此刻，正显示出「无法连接」字样的网页错误提示。 -- 第234页 商城m进不去了。 难道是自己之前发求救信息的举动被邪祟发现了？ 别啊！别介啊！ 族长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自己的求助，接下来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 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墙的显示器，除开其中一张是鹓雏的怼脸特写，其它屏幕里还有里世界边缘的战斗情况。 为了阻止那些发疯的古兽们强行拆毁结界壁障闯去人类世界，很多本就受了重伤的长老还在边界苦苦支撑。 支撑得越久，他们就越是力不从心。 可古兽来了一波又一波，似乎永远也杀不完。 不多时，又一名天师倒下了，鲜血溅满了整个屏幕…… …… 林雪鸮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回了美食街。 此时头顶的天还是黑的，有陨石接二连三划过夜空。 推开仓库的玻璃大门，红鳞蛇和安娜看见来人是他，脸上浮现亲切的笑容。 这种笑容是下意识的，无关利益、无关尊卑，只向亲近之人展露。 安娜见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便蹦蹦跳跳地出来接他。 她站稳，将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地问道，“兔子先生，你怎么了呀？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问完，又歪头看了一眼林雪鸮身后的街道。 街道上没有其他人在。 “奇怪，妈妈和清风不是去找你了吗？为什么他们没跟你一起回来？” 林雪鸮的心情不是很好。 尽管在吹了一路凉风以后，这样的情绪有所缓解，但此时此刻听着安娜的问题，先前战场上的部分记忆与思绪便又一股脑地重新涌入脑海。 他捂着阵阵作痛的脑壳，说道，“我有点困了。” 走进屋里，红鳞蛇眼尖地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项圈，随口打趣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喜欢这种风格？很性感啊。” “呃……”林雪鸮没有反驳，伸手碰了碰那个项圈，直到走到折叠铁床边才放手。 床上铺着被褥，一旁的黑猫毛毯是于肖肖前些日子抽空上街买的。 她自己很少用到，一般都是大橘睡在上头。 林雪鸮盯着毛毯上的黑猫眼睛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挨着毯子顺势一趟，什么都不盖，只用胳膊挡着眼睛就睡了。 红鳞蛇嗅了嗅屋子里的酒气，嘟囔道，“亏你喝了这么多还能找到回店里的路……” 林雪鸮依然没有理她。 她也不跟醉鬼计较，继续坐到书桌前忙自己的事。 半小时后，她帮于肖肖整理装订好了上个月的库存清单，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听不远处铁床上的家伙呼吸依旧不似睡着，便回头搭话，“喂，沙雕，借我个手机打发时间。” 林雪鸮继续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用空着的那只手在风衣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部手机搁在铁床边的凳子上。 红鳞蛇俯身去拿，解锁后打开热搜榜单准备吃瓜，结果意料之外的看到了「商城m崩溃」这个词条。 她心头一惊，连忙点进去，就看到一众网友都在哀嚎说商城m进不去了。 她退出热搜，打开网页试图进入商城m。 不多时，页面显示连接失败。 “怎么会？”以前分明从来没有出过这个状况，“买不了东西了呀，也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能把商城m修好，耽误发货就不好了。” 林雪鸮躺在床上一直没能入睡，此时听到红鳞蛇说这句话，略微抬起胳膊，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商城m……修好？” “它坏了吗？” 红鳞蛇把手机屏幕怼到林雪鸮面前，甩证据道，“是啊，我还以为只要有主人在，这个页面就永远不会故障呢。没想到居然也瘫痪了，果然数据就是数据，bug永远都在。” 林雪鸮直勾勾地看着显示「无法链接」的页面，原本还吊着的心情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分明自己达成了一直以来的愿望，杀了萧雨，可是除了取胜的那一刻因为夺得了第一而开心，之后心头便又被无尽的空虚占领。 自己之所以会找来z市，来到这里，就是下意识觉得在这里等着，或许于肖肖还会再回来。 可是她的魂魄自己一点都没找到，现在商城m也出现了故障……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佐证着一个结果…… “她……可能已经死了……”林雪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这个事实告诉了红鳞蛇和安娜。 “你酒喝多了还是睡糊涂了？说胡话呢？”红鳞蛇显然并不相信，“再说了，主人原本就是鬼吧？” “妈妈那么强！谁都杀不死她的。”安娜对于肖肖的实力抱有盲目的信心。 “我杀的……”林雪鸮跟了一句。 “哈哈哈……”红鳞蛇摆了摆手，让林雪鸮不要再说笑了，“知道你想赢主人，但想想就得了，凭你不可能的。” “真醉的不行了？要不我拿点蜂蜜给你泡杯水醒醒酒？还是说你想喝冰镇的橘子汽水？” “是真的。” “林雪鸮，你真对得起你「沙雕」的名头。” “如果她没死，为什么商城m会链接不上？废墟里也没找到她人……” 林雪鸮没有和红鳞蛇抬杠的心情，脸上的神情是罕见的认真。 “废墟？”红鳞蛇却是一脸莫名，“什么废墟？” -- 第235页 醉酒使然，林雪鸮能记起的记忆并不完整，只有一些比较深刻的片段。 比如始祖凰自愿被他吃掉，他招来陨石，于肖肖亲了自己，自己又重伤了于肖肖，于肖肖为了救自己被陨石砸到地下…… 尽管这些片段无法支撑起整条逻辑链，先前自己也对于肖肖的死活存疑。 可现在通过「商城m崩溃」这条结果反推，那么这一连串的逻辑链是通顺的，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于肖肖她……真的死了…… 听完林雪鸮的叙述，红鳞蛇第一时间在热搜上搜索起「陨石雨」。 热门词条上没有，但有用户几秒钟前还在发相关信息，内容配图是屋外的夜空，夜空中有形同流星的光轨划过。 红鳞蛇立刻打开玻璃门走到外面，一抬头，便看到了漫天火球。 这些火球每一颗都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分明与地面还隔着很远，但只是这么看着，就已经能够感受到火球中蕴含的力量了。 如果于肖肖真的直接撞上去，确实也不是没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那么林雪鸮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真的杀了主人？”红鳞蛇望着天空，没有回头去看林雪鸮。 林雪鸮躺在床上看着红鳞蛇和安娜的背影，重新用胳膊挡住眼睛，认命般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红鳞蛇和安娜当场变回了邪祟形态。 面色苍白诡异的人面红磷蟒和浑身绷带手持剪刀的布娃娃周身萦绕起疯狂的杀意。 她们回过头，赤红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林雪鸮…… 第100章 幕后 毒牙和剪刀朝着林雪鸮的门面逼近，眼看就要扎进去。 一道人影闪到双方之间，徒手挡住了人面红磷蟒和安娜的攻势。 情急之下，人面红磷蟒威胁道，“放手。” 挡住她二人攻势的，正是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扫地大爷，“年轻人，稍安勿躁。有什么矛盾？坐下来聊一聊。” “他杀了主人！”人面红磷蟒自觉没什么可聊的，看向林雪鸮的目光中蕴满怒意。 扫地大爷听完这番话，回过头看了林雪鸮一眼。后者俨然一副不欲反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爱咋咋地的作态。 “于丫头死了？证据呢？”扫地大爷没有像人面红磷蟒和安娜那样直接动手。 他坐到茶几边上，揭开水壶盖子确认里头还有热水，便自己拿了个杯子，抓了把茶叶。 “我亲眼看到她被陨石砸中……”林雪鸮将先前告诉人面红磷蟒的话又同扫地大爷重复了一遍。 “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那就奇怪了。”扫地大爷往杯子里注入热水。 隔着弧形的水柱，老大爷睁开了一只万年眯成缝的眼睛，“她要是真的灰飞烟灭了，为什么你、你、还有我，都还待在这里。” 他口中的「你、你」，指的是人面红磷蟒和安娜。 被点到的二人反应了一会，很快意识到了老大爷的意思—— 它们是形同地缚灵一样的存在，因为被于肖肖契约才有机会离开里世界，如果于肖肖真的渣都不剩了，契约失效，它们肯定没法继续在人世逗留。 林雪鸮抬头，眼中似乎重新燃起了什么，“那她还活着？” “未必。”老大爷盯着茶水上如一叶扁舟般浮动的茶叶，说道，“你的陨石威力确实有这么大，连老夫我挨了一下，魂魄都得散了。若能做到挨你一下都完好无损的，大概只有怪物。” 林雪鸮又有些蔫了。 老大爷继续说，“估摸着于丫头还没死透彻，但三魂七魄肯定是要散掉一些的。” “魂魄散了，游离于天地，会本能地靠近灵力充沛的地方。千百年后被同化，也就散成了天地间的灵气。现在去找，或许还能捞回一些。” “估计就是这些残存的灵力，在维系着你们身上的契约。” “保存灵魂的方法你们总会吧？”这是邪祟的本能。 “会。”人面红磷蟒和安娜得了希望，心中怨气散去不少，重新变回无害的形态。 她们两相商议，初定了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便匆匆出门寻魂魄去了。 老大爷看着还逗留在原地的林雪鸮，问他，“你不去？” “去……不、不去。”林雪鸮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连忙折回床边，装模作样地准备躺下，“头疼，先睡了。” 老大爷抿了一口茶水，看着屋外，自说自话般问道，“这陨石是你的手笔，现在于丫头既然威胁不到你了，也该停下了吧？” 林雪鸮躺下的动作顿了一下。 老大爷盯着林雪鸮的动作，揣摩着他那张醉意还未褪尽的脸。 这张脸上，此刻正浮现出名为茫然的神情。 老大爷隐隐察觉出端倪，“你该不会……” 不等老大爷说完，林雪鸮立刻翻身躺下。 等那后半句“忘了怎么停吧？”脱口时，他已经把黑猫小毛毯摊开，蒙住了头。 老大爷见他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也出门了。 林雪鸮确定店内没有动静以后，撑起身子四顾。 只有大橘窝在床脚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双脚着地坐好，试着去回忆当初召唤陨石方法，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 第236页 非要深究下去的话，被醉意麻痹的脑神经又会揪着疼，疼得他喘着粗气、敲打脑门也难以缓解。 等到症状稍微好一点以后，他也不敢强行再试了。 人类的死活归根结底与古兽无关，虽说当初的一切都为始祖凰的谎言，但这么多年来梁子早已经结下，仇恨与嫌恶不是说抹消就能抹消的。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 他轻易便将这场祸及人族的灾害抛诸脑后，一边琢磨着哪里是灵气丰腴之地，一边迈步出了屋子，融入夜色之中。 …… 燕山山脉。 萧家人在此等候一场浩劫。 萧老爷子坐镇高地，盯着面前的罗盘。 随着空气里火元素的不断增加，罗盘上的阴影指针也在不停偏移。距离启动龙脉灵力的时机已经很近了。 就在这个关键节点，一名年轻的萧家人攥着个手机沿坡道小跑上来。 他停在负责给萧老爷子护法的两名长辈跟前，将双手捧着往前递了递，“族长，有一通找您的电话。” 其中一位长辈剜了他一记眼刀，“不是说一律不接的吗？” 年轻的萧家人身子抖了一下，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这零下的气温给冻的。 “她说，她是张家人。” 年轻弟子憋了半晌，无论如何都不想退走，于是决定冒着受罚的危险，大声把话喊了出口，“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族长，让族长亲自定夺！” 萧老爷子坐得并不远。 他虽一直保持着入定的姿势，但是这一嗓子还是嚎进了他耳中。 他朝弟子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两名护法的长辈意会，立刻将手机接过，放到了老爷子手心。 老爷子把手机放在耳边，视线仍注视着眼前的罗盘，分了三成的注意力出去，“喂，张家人？” “您好。”电话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我是负责张家与人世交流的张家人，张三，想必萧萌小姐此前已经跟您介绍过我了。” “用这种方式与您第一次交流，是我冒昧了。不过我也有我的苦衷，还请萧族长见谅。” “嗯。”萧老爷子对这些客套话并不感冒，不咸不淡也不带任何敬畏地问道，“所以你们打这通电话来的目的是？” 电话那头，张三的语调风轻云淡，仿佛她接下来将要说的事情挺无关紧要，“张家可以出手帮助萧家，不需要动用龙脉中的灵力。” 萧老爷子面上不动声色，但握手机的那只手险些松开。 好在他定神极快，没让手机掉入雪中，从而暴露自己的情绪。 他单刀直入，直接问道，“张家想要什么？” 萧老爷子今年72岁，也算是高寿了。他之一生，见识过太多官场、商场明里暗里的交易，他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年轻时也没少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很清楚启用龙脉的代价——乱王朝命数，折家族福祉，减启用者寿元，祸及数百年之久，代价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不是这场陨石雨的规模空前又事发突然，族里紧缺人手又没时间准备，萧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现在张家说可以不借助龙脉就能阻止陨石雨…… 真的假的？ 难道他们真是神仙不成？ 萧老爷子很快压制住了这个念头。 他在心里重复了三遍自己的处事原则：在没见到结果之前，对一切都应抱以警惕，不可尽信。 这番话术或许就是对方刻意布下的陷阱。 “张家想要的……”话到关键处，张三刻意顿了顿，似乎是故意让这股焦虑的气氛多保持一会，“让张家做萧家的幕后。” 萧老爷子沉默了。 坐到一族之长位置的，都很清楚幕后代表着什么。 一旦答应，家族的人脉、财脉都将予张家任意取用，长老会与自己敲定一件事前都将过问另一个家族的首脑，更为重要的是，那些掩藏几代人的秘密，也迟早会向他们公开。 萧老爷子轻哼一声，似乎是对这个提议很是不屑，“张家未免太过贪心了。” 这个代价可比他们启用龙脉大得多，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根本没有纳入考虑范围的必要了。 似乎早就意料到他会这么说，电话那头，张三又不紧不慢地抛出新的饵食，“既然萧族长没有拒绝，那不妨先听听我们这边开出的价码？” “首先，与张家合作，萧家将保有极大的自主权，只要不是影响家族盛衰的重大决定，张家不会插手。” “其次，张家可以成为萧家背后的助力，但凡萧家向张家提出的请求，只要张家认为可行，在不违背世道变迁规律的基础上，都会尽最大程度帮忙。” “往后百年乃至千年，萧家将永远稳坐天师界第一的位置。” “当然，更大的野心我们就无法满足了，毕竟「天子」为天选，我们无权干碍。但是永远稳坐领域内第一这个程度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甜头给的差不多了，张三掐算着话术节奏，准备开始给他们施压，“不同意也没关系。不过我听说萧家最近为了捕捉一只6星邪祟，将精英弟子折损了大半，想来族中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处在疲软期，无法与其他家族抗衡？” 萧老爷子听到这里，眼神变得凶狠且凌厉，“你们连这件事也知道了？不愧是仙家……” -- 第237页 「仙家」二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毕竟萧家瞒着其他天师家族私下捕捉6星这件事是族内机密。 一件不能被族外人获悉的机密。 “过奖。”张三就像是没听出他的怒意，如山间流水一般保持着自己的节奏，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张家此番是抱着诚意来的，为了获得您的信任，这里我也将透露给您一条关于张家的限制。” “想来您也对仙家这边的天条拘束有所耳闻？仙家轻易不可过问尘世，否则将受天谴，再如何强大的家族在天命之下一文不值，不堪一击。” 这套规则哪儿看来的？ 当然是清风前段时间看的古偶剧。 甭管真不真，反正现在网上的仙侠文都这么写，扯就对了。只要扯得合理，假的都能扯成真的。 “所以请您放心，我们不会从中作梗毁掉萧家。毕竟以萧家的地位和影响力，早已是推动世道变迁中的重要一环……” “张家所求，一部分是人、财、物，有了这些，不至于失了根基，断了烟火气。另一部分，还是张家的初心……” “从中调和，让人与邪祟的关系保持在平衡线上下。”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说得真诚，立意又颇为崇高，触及了萧老爷子年轻时任天师之职的初心，他的面色罕见的动容了。 “清为阳，浊为阴，清至盛则人间乱兵，阴至盛则妖邪横行，二者缺一不可。阴阳常在，海晏河清，方为太极……” 张三缓缓说出了这句话，一字一句，轻轻敲打在萧老爷子心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老爷子起初震惊，旋即回想起对方是仙家，会得知这句写在萧家祖训里，只有每任族长在接受传位时才会聆听的教诲，倒也不算不合理。 兴许对方百年之前，真与萧家的列祖列宗有过交集呢？ 能得祖宗如此信任，得如此肺腑掏心的张家； 能得天宫信任，被选为仙人的张家……确实不至于迫害一个小小的萧家。 “你说的条件我会考虑的。”萧老爷子谨慎考虑，终于有些松口了，“你们将这场陨石解决，之后我们挑个时间地点，详谈你所说之事。” “好。”谈妥以后，于肖肖挂断电话，端坐废墟之上仰望星空。 星空之中没有星星，有的只是漫天火雨。 火雨背后，昔年那人在听风苑内教导自己阴阳平衡的音容宛若仍在。 她回想着，当下心情颇好。 为什么好？因为解决一通烦心事。 果然以张家的身份出面，用伪装成贪婪、权利的「幕后」为借口，会比自己以萧雨的身份来威胁更加容易。 比起只付出一点代价，屈从一只从来都被视作敌人的邪祟，还是将腹背拱手，奉送给同阵营、比他们还强大的仙家，更能让他们接受。 这不是多么复杂的理由，只是人类一贯的双标和歧视罢了。 她从废墟起身，拍去衣摆上的灰尘，先前被林雪鸮烧破洞的衣裳眼下已恢复如初。 既然拿到了报酬，就得好好办事，这才是一名合格的商人。 想到这里，于肖肖抬起一只胳膊，掌心对准天际一颗正在急速下落的陨石…… 第101章 陨石雨 最初落地的陨石在地面砸出一个碗状的坑。 陨石温度极高，波及范围很广。越是靠近天坑，建筑受损的程度就越严重。 位在天坑中的房屋不用多想，肯定逃不过沦为废墟的命运，稍微靠外一圈的楼房也已被高温灼烧得不成样子了。 于肖肖就待在这一圈层中，躲在一幢被烧得不成样子的高楼里，操纵阴影吞噬天空中落下的陨石。 这些陨石看起来就像是撒在一块大蛋糕上的巧克力豆，密密麻麻的。 她于肖肖是夹豆子的人，阴影就是她的筷子。 蛋糕整体约5.1亿平方千米。 尽管巧克力豆只撒了一把，可一旦将数量与地球的面积挂钩，那数字可就大了去了。 就算是有成百上千双筷子一起去夹，夹完吃掉还需要一定时间。 于肖肖兑现着自己的诺言，专注地夹着豆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此时天还没亮，废墟里只有焦黑的狼藉，各种建筑、树木、雕像的残骸在黑夜下统统化作剪影，阴森扭曲。风呼啸而过时甚至还会发出凄厉的哀嚎。 于肖肖这才想起，陨石落下之前，天坑里的那片建筑群中，应该也是有人在的。 这里死了很多人。 有多少？大概和头顶的陨石一样多。 就这种刚死了一堆人，死者灵魂还在盘桓的地界，居然还敢有活人造访？是救援队吗？还是官方组织的事故调查队伍？ 不对，应该都不是，他们现在十有八九都被遣去疏散保护民众了。 于肖肖揣着好奇，在所处的废墟墙壁上找到了一条裂缝，从中探出视线。 来的人只有两个，一人肩上扛着台摄像机器，性别男，一人手里拿着个话筒面对镜头，性别女。 他们就停在了自己所在的废墟楼下，双方间仅隔着一面墙外加一堵天花板的距离。 “喂喂喂，直播间的各位观众朋友们好，可以听得到吗？信号怎么样？我们已经来到了z市2区……” -- 第238页 原来不是记者，是来搞直播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听了她那句「z市2区」，于肖肖才想起来，这里是z市地界，从2区前往美食街，地铁只需要坐4站。 “大家看，我身后这个就是陨石坑……”女主播走出镜头外，好让摄像机能够完美捕捉眼前的浩大场面。 负责拍摄的小伙子扛着镜头360度环绕一圈，对拍摄效果非常满意。 女主播在镜头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有一排排弹幕飞过，是她直播间里的观众在留言，“好家伙，免费观赏世界级景点。” “这里以后是不是就成一座环形山了？” “up主，我打赏了，快带我去找陨石。” “别吧，陨石可是有辐射的，这个距离就可以了……” 女博主回到镜头前，一边观看弹幕一边和直播间里的观众聊天互动。 她的内心其实有些纠结，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坑里找陨石。 一方面，想让她去找陨石的观众给打赏了好几千块钱，扬言要是她能找到陨石，直接给她送五位数的礼物。 而另一方面，确实如很多观众朋友说的那样，她担心万一被陨石辐射到，基因突变成了怪物，或者得了个什么不可逆的病症，五位数可就远远不够了。 她正纠结着，忽然看到屏幕上飘过这样一条弹幕，“话说，既然陨石有辐射，那么商城m中断会不会也是因为辐射啊？” 这条弹幕一经发出，一呼百应，“有道理，天上这么多陨石，辐射肯定很大，我家网都不好了，看个直播掉线十次。” “有下了单没舍得选即时发货，结果现在东西还在路上去向不明的难兄难弟吗？” “兄die胆子挺大的啊，被之前的人形祸乱和水灾洗礼，居然还敢不选即时发货……” “qaq呜呜呜，我花老婆本买的宝石啊，长白山的风好大，我的心好冷……” “咦？前面的大兄弟，大冬天的，这个点爬长白山去干嘛？想做第一波被陨石砸到的人？” 女博主福至心灵，巧妙地借此机会，尝试将话题带往另一个方向。 直播间里热火朝天，她也避过了去找陨石被辐射的危险。 于肖肖一边专注地夹巧克力豆，一边听楼底下的动静，纯当是消遣了。 她听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觉得还挺好玩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直播一结束，楼底下的画风就开始奇怪了起来。 “哎哟喂，播了三个小时，累死我了，终于下播了。今儿赚了多少？” “3万，啧啧，不错，果然抢占这种一线热度就是赚得多，你看到了吗？就连我们这种体量的直播间，都被推到首页了。” “太好了，一个月生活费有了。” “嘿嘿，真不愧是我老婆，能想出这么赚钱的好点子，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摇钱树，来，给我香一个……” 女博主一巴掌拍开男摄像的手，娇嗔道，“手往哪摸呢？你个坏东西。” 男摄像恬不知耻，越挫越勇，继续跟进，“我是个坏东西，你也是，这黑灯瞎火的又没别人，偶尔在外头来一次不也挺刺激的吗？” 于肖肖：？？ 她听到了重物撞击的动静。不一会儿，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便从一天花板之隔的楼下传了上来。 他们居然哪都不挑，正好挑了自己所在的这栋房子？ 于肖肖又夹起一颗巧克力豆吃掉，顿时觉得这个活计也没自己预想中那么轻松。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还有这种突发情况。 “老公，你爱我吗？”楼下，一回合结束后，俩人又开始腻歪起来。 “爱，爱你爱到要死了……” “你可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得比我早。” “如果我真死了，你会伤心难过一辈子替我守寡吗？” “我会天涯海角去找你的，老公……” 原本是夫妻情侣间打情骂俏的私房话，于肖肖听着，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猿意马，想起了那位亲手「谋杀」自己的凶手林某鸮。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那家伙会是什么反应呢？ 高兴？还是说会有一点点难过？ 她想着，余出一些精力去感知了一下留在林雪鸮项圈上的影子，意外地发现这家伙目前居然还在z市境内，不过眼下正在飞快地朝着西边赶去。 他要去西边做什么？ 西边有什么东西吗？ …… 陨石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到达一个阈值以后，气温以指数爆炸的态势不断攀高。 高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很快就露出了其下覆盖的岩石。 守卫在此的天师们无一不热得大汗淋漓，纷纷脱掉厚厚的棉大衣，把符纸叠成纸扇摇晃起来。 更有甚者，直接召出水柱充当喷泉降温清凉。 燕山之上，萧老爷子虽然答应了张三让张家出手解决这起事故，但他到头来没有把这件事通知给其他家族，也没寻些别的借口来让他们停手。 他仍坐在原地盯着面前的罗盘，随时做好亲自出马的准备。 他不完全信任电话那头张三的说辞。 族长之位坐得久了，他在一次次吃亏中悟出了凡事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道理，为了负起守护家族与全人类的责任，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 第239页 看见当下这副事态，他在心里道了句，果然外人靠不住。旋即下令，各家族按照原计划做好准备，听他口令一齐展开屏障。 数据传输，各地域间都存在一定的延迟。 为了保证能够做到真正的同步，萧家祭出了珍藏的十二面铜镜法器。 铜镜面朝上摆放在地，各有一名萧家人负责向其中源源不断地注入灵力保证续航。 这十二面铜镜是母镜，对应的子镜都放在镇守龙脉结点的家族手里。 此时镜面上如投影般映射出的，正是各家族长一丝不苟端坐山巅的画面。 世上的天师家族数量远不止十三，但唯有这十三家家大业大，各拥一座山头，富有龙脉结点的监护权。 也只有这十三家成功支起屏障，其余家族或散人才能在龙脉的其他部位向屏障中提供灵力。 所以在铜镜数量有限，必须有所取舍的情况下，萧家与小家族那边的联系就只能靠由无数只千纸鹤信号站勉强维持的通讯设备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陨石近了，更近了…… 马上就要越过危险高度了…… 身下岩石烫得如同刚煎完牛排的铁板，一些燃点较低的物品已经开始自燃起来…… 果然只能动用龙脉了吗？ 萧老爷子打量现状，眸色变得深沉，说不清此时的心情究竟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手上结印，下一秒就将以寿命为代价召出龙脉中的灵气…… “哎哟我靠！”紧张的气氛中，一面铜镜的影像忽然爆发出一句不雅的发言，“鬼鬼，我这边天上的陨石没了！” 说话的是负责镇守秦岭的汪家族长。 汪大族长年轻气盛，性格大大咧咧，遇上意料之外的激动事就容易绷不住礼节破功。 “这边的陨石也没了……”但是其他家族的老头老太太非但没有责怪他，反倒紧跟着附和起来。 “我这儿的也没了……” 十二面铜镜接二连三发来「喜报」，十二名族长的脸上皆是如获重生的轻松与释然。 萧老爷子皱眉看着他们，嘴皮子动了动，半天愣是没有憋出一个字。 惯居高位多年被人敬仰如他，一时竟感受到了暌违的不合群与尴尬。 他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的漫天火球，不明白既然那十二家的火球都消失了，自己这边的为什么依然还在？？ 要是那十二家的陨石都不见了，他们就没有继续启用龙脉的理由了。但是萧家这边的陨石还得要靠萧家独自抵挡。 倒也不是说挡不住，就是……萧家又将面临一个损耗大量资源的境地…… 在所有人都原地踏步的时候，一旦你退步了，别人就在进步。 此事之后，萧家与其它家族间的实力差距又将被大幅缩小。 萧老爷子握紧拳头，恨得牙痒痒。 他知道，这个境况，绝对是张家故意的…… 第102章 凉了一片 陨石越过了危险线，与地面间的距离急速缩短。 罗盘吸纳了过量的火元素，「噗」的一声燃烧起来。 一道道汗水从额头滑落，在下颌凝成一颗汗珠。萧老爷子缓缓举起右手，准备调度龙脉中的灵力。 他年纪大了，折损寿元对他来说就相当于死。 虽然他活了这么久，甚至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立好了遗嘱，自诩已经想得很开了，但真当这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的时候，还是本能地恐惧了起来。 他的眼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走马灯。 他看见了自己早已过世的父母亲、小时候养的九只猫、十条狗，以及一窝兔子、一群鸡崽、一堆黄鸭…… 小动物们将他团团围住。 动物围成的圆圈中央，母亲揪着他的耳朵，凶巴巴地骂他怎么没照顾好妹妹。 他从「铁血」「严厉」「威严」的标签中脱出出来，变回了一个孩子，连心态都仿佛回到了童年。 曾经的他也是一个什么责任都不需要承担，出了事有父母兜着、无忧无虑的孩子。 其实这种日子也挺好的。 接下来，只要开了这龙脉，折了这寿元，自己就可以卸去一身责任和父母团聚了。 他，当了一辈子事务劳碌的族长，现在终于可以退休了！ 如刀削般的凌厉面庞落下两行热泪，他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抬手捏诀结阵。 结果下一秒，龙脉里的灵气都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头顶的陨石群就「嗖」的一声，全都没了。 他的美梦也被一同打碎了。 陨石的突然消失将他拉回到现实，四周残留的高温向天空蒸腾，父母和一众小宠物们的身影在地表蒸发的高温下变得扭曲。 轻生、畏死的念头在这一刻无处遁形。 他回过神来，收回伸向父母的手，牢牢攥紧了佩戴在胸口的一排荣誉勋章，心下万分羞愧。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愧对了这族长头衔。 所以直到那些眷恋的身影随蒸汽尽数蒸发散去，他也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态，握着勋章的手再没有松开。 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着燕山山巅。 热火朝天的议论声中，一道突兀的电话声突然响起。 萧家族人们屏住呼吸安静下来，纷纷扭头搜寻声音是打哪儿来的。 -- 第240页 不多时，他们在保护铜镜的水系术法内找到了那部一直在响的手机，将它捞了出来，递到萧老爷子跟前。 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的依然是张三的声音。 “我已经按照约定解决了陨石的问题，想请问萧大族长几时有空，能同我坐下来细谈幕后一事呢？” 萧老爷子没有回话，于肖肖猜他八成是有些想反悔。 不过她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对了萧族长，你有想见的人吗？”于肖肖在沉默中主动转移话题。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向萧家提的筹码无论甜头还是苦头，基本都是以萧家的家族利益为前提进行谈判的。 而现在，她问的，是萧老爷子的私心。 是他的个人利益诉求。 萧老爷子终于开口了，“什么意思？” “听说你有个妹妹。”于肖肖抛出这句话后，特意停顿了一会儿。 在听到电话那头的萧老爷子呼吸一窒后，她又继续说道，“她丢了一魂一魄，疯了。此后很多年萧家无数次去浮世湖找寻，都没能找到她的魂魄，对吧？” “是萧萌告诉你的？” 于肖肖委婉承认，“她还说您一直很想和我见一面呢。” “为表诚意，不妨在这里告诉您一件事情……” “我有办法寻回您妹妹的那一魂一魄。” 这句话脱口后，萧老爷子许久没有接话。 于肖肖自觉诱饵已经放置的差不多了，只待暗中观察，等候猎物自己试探、咬钩。 于是乎，她便陪着萧老爷子一同沉默。 在几道沉重的呼吸过后，他终于开口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家既然想要站在萧家的幕后，那么只有萧家得利，张家才有柱脚。我又何苦要骗您害您？这一切都只是互帮互利罢了。” 于肖肖的语气听起来虽然平淡，但字里行间又流露出真挚。 萧老爷子几经思忖，觉得自己确实也没必要因为防范对方而放过任何一个振兴萧家的机会，便应道，“行，那我们约个时间……” “一周后的上午8点，我亲自去萧家本家登门拜访……”于肖肖说出这句话时，正立于废墟之上，好整以暇地托举起右手。 她的掌心里卧着一朵怒放中的黄玫瑰。 花瓣零落，随夜风散入黎明。 当初在浮世湖里世界中抓住的萧薰魂魄，终于能派的上用场了。 另一边，燕山山巅，萧老爷子挂断电话后直接将手机交给了身边的护卫，命令道，“去查查这个号码的ip地址，无论结果如何全都向我汇报。” 眼看护卫捧着手机急匆匆便朝山下走，他又喊住他，多问了一句，“还有，去六星领域救人的队伍有消息了吗？” …… 里世界，巨树。 当萧家派遣的救援队伍到达的时候，场面已经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他们张望着从尸海上方经过，手里的法器却探查不出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在初步探测完入口附近的尸堆之后，他们大致估算了一下里世界的规模，最后决定兵分几路救人，最高程度确保效率。 营救队分作三路，其中一路受桃符信号指引向巨树靠近； 另一路围着里世界边缘的尸堆巡查； 还有一路前往临时开辟的据点听风苑。 三队先后发现了极为重要的尸体。 发现时间前后相差不过半个小时左右。 “这里是一队，我们找到了3名长老的尸体……还有2具尸体虽然看体型像是八长老和九长老，但因为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了，所以必须dna鉴定后才能正式确认身份……” “这里是二队，我们找到了……萧灵……萧墨……萧靥……萧萌……” “嗯……无一生还……” “死因大概是……流血过多，或者灵力耗尽吧……” 直到这一刻，看到昔日故人的尸体，看到这些曾经实力远超自己，被誉为家族中新生代希望的天师被死亡收殓，他们才深刻地体会到萧家这场抓捕6星的计划究竟有多么荒唐。 6星无论是于天师还是于全人类而言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萧家的出发点本没有大错，唯一的失误就是铤而走险，在不够了解6星的情况下实施了抓捕计划。 他们本以为6星再如何强，有5星的上限摆在那，总不会强到哪里去。 这就好比乘着潜艇深入还未探索过的深海，本以为那里最多只会有高压和利维坦，却没想到一朝真的到了那里，等待他们的远不仅只有这两者。 还有暗流、旋涡、不计其数的海怪。而他们所携带的装备，根本不足以应对这些。 这个名为「准备得不够充分」的失误，导致了他们只能在狭小的船舱里负隅顽抗，等到氧气耗尽、舱壁漏水，就只能随波逐流、在封闭的空间里窒息而死。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们虽然牺牲了，却保住了侵占阵法，保住了里世界的壁障。 他们和这些古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没有让他们逃脱出去骚扰人类世界。 就在这时，三队那边发来讯息，“这里是三队，我们找到了唯一的一名幸存者……” “萧蓄。” “他的精神状态？还、还行吧……”手握通讯器的三队营救人员小心翼翼地看了身边的萧蓄一眼。 -- 第241页 印象里那个总爱活蹦乱跳，古灵精怪的小鬼此时正呆呆站在原地，跟失了魂似的。 实际上就在不久前他们刚找到萧蓄的时候，他正被一名长老护在身下。 他的身上有很多破了皮的地方还在流血，可真正染红了他的皮肤和衣服的，却是那名护着他的长老的血。 血已经凝固了，是那种搓一下就会剥落的状态，可见他在尸体的怀里躺了很久。 不过营救人员没有在通讯器里将这些细节描述得太清楚，免得招惹另外两队的人员难受。 “不管怎样，先带他出去治疗吧。”营救人员牵起萧蓄的手，领着他往出口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通讯设备里，忽然有一名营救人员问道，“对了，我一路来都没看到那只6星邪祟，你们有看到吗？” “没，一只会动的小喽喽都没看见。” “是不是有点奇怪？” “往好了想，也许是牺牲的长老他们和那只6星同归于尽了呢……” 三支营救队伍在出口附近汇合，一队领回了萧蓄，一队用担架搬着长老们的尸体，一队则带回了萧萌、萧靥他们。 至于其他尸体，因为人手不够，就只能等汇报本家之后，让专业队伍过来收拾了。 确认这已经是最稳妥的方案以后，营救队的队长这才捏动咒术，在专门的加成法器加持下，在里世界壁障上开了一道恰好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口子。 他向前一步，招手示意身后的队员们跟上。 手刚招没几下，忽然就有一条胳膊横过后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手掌扣向门面，盖住了他的双眼，隔绝了看往前方的视线。 耳边，有温热的吐息离得很近。 “谢谢你替我们把门打开呀……” “这样我就可以去找儿子和儿媳妇了呢……” 第103章 魂魄碎片 事情初步办妥以后，于肖肖跟着项圈的指引往西边去了。 大概上午9点左右，她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x区昆仑境内。 林雪鸮这家伙，跑这么远来昆仑做什么？ 为了避免被林雪鸮看到，于肖肖早早便将身形雾化，藏匿在各类草木岩石的阴影里。 昆仑没有高大的树木，放眼望去几乎只有覆雪的岩石和稀稀落落的草皮。 于肖肖一直和林雪鸮保持着100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偶尔翻开一块石头看看下方，一会又拔起一根花草看看根系。 这玩什么呢？跟河里翻螃蟹似的。 于肖肖心下疑惑，但总觉得林雪鸮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大老远的从z市过来就为了翻石头玩。 他是在找什么吗？ 于肖肖默默观察，不知不觉跟了林雪鸮一路。 她看着他从安静地翻石头到后来的碎碎念翻石头，再到最后把石头块往地上一砸，气急败坏地高声喊道，“萧雨！你他吗的在哪啊！” 与林雪鸮仅百米之隔的于肖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自己是和蚯蚓长得很像吗？所以为什么要在土里头找自己？ 山脚下，两名巡山的黄家族人在听到林雪鸮的呼喊后，停下脚步交谈道，“萧雨？是通缉里的那个萧雨吗？” “同音吧应该，哪有那么巧的。再说了，6星邪祟是喊喊就能喊来的？能喊出来的话，萧家那些人当初的努力不就成笑话了吗？” “哈哈，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太敏感了……” 山上，林雪鸮举目四顾，醉意未褪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迷茫，“说什么魂魄碎片会盘桓在灵气富裕之地……” “啊！都是骗人的吧……嗝……”他又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中心里只剩下了「找不到，找不到，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这个念头。 而于肖肖这回也总算是听懂了。林雪鸮要找的，似乎是自己的魂魄碎片。 他找这东西，是为了复活自己吗？ 不过就算自己真的魂飞魄散了，他眼下也找错了地方。昆仑灵气再如何充裕，但灵魂是从z市开始扩散的，这点时间根本飘不到昆仑…… 只能说真不愧是他…… 不……应该说，真不愧是醉了的他…… 林雪鸮用双手揪住头发，一个人演独角戏般在原地晃荡了一阵。 晃着晃着，膝盖一曲，顺势躺倒在了一块巨石上。 高海拔空气稀薄，即便是早晨的阳光也十分毒辣，他却浑然不觉，抬起胳膊将眼睛一盖，就这样准备睡了。 于肖肖看着这一幕，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救人的态度也太敷衍了吧？ 掐算着时间，十分钟后，于肖肖觉得林雪鸮差不多该睡了，便凝回人形朝他走了过去。 走的近了，便能看到他脸上那些没有被胳膊挡住的部分，皮肤似乎比昨晚还要红艳些。 这是中途又喝酒了？ 对了，他喝的不是酒，是灵气，纯度极高的灵气。 于肖肖稍稍感知了一番昆仑山上弥漫的灵力浓度，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雪鸮的酒醉程度会在几个小时以后不降反升。 她就在这个距离下静静地打量着睡着的林雪鸮，不时还能听到他的梦呓，“别跑……回来……” 他在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如果现在清风在的话就好了，可以直接读心。 -- 第242页 于肖肖正想着，睡梦中的林雪鸮调整睡姿翻了个身，正好面向了她。 他压在下面那一侧的胳膊原本是用来挡眼睛的，此时随着睡姿的调整，失去支点向下一沉，后一段胳膊砸在了岩石表面，前一段小臂悬空一晃。 林雪鸮猛地惊醒，一双眼睛挣得很大，里面充斥着戒备与惊吓。 三秒后，他注意到跟前有人。 瞳孔稍稍上移，视线停留在于肖肖的脸上。 于肖肖也没躲藏，期待着林雪鸮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花花，你怎么在这……”林雪鸮坐了起来，看向于肖肖的眼神变得迷迷瞪瞪，“你原来不是只有这么点大吗……” 他伸手比划了一个西瓜的形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了……” 于肖肖在脑海中过了一下「花花」这个名字，她虽然对名字这东西向来不敏感，但是自己用过的都能记住。 花花，应该是先前在捕捉清风时，第一次进入清风识海时被赋予的黑猫角色的名字。 所以林雪鸮这是脑回路串频了？ “花花，你这么黑，为什么要叫花花呢……”林雪鸮站了起来，垂着头与于肖肖对视。二人间身高差在这一刻清晰呈现。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于肖肖问。 林雪鸮没有回答，忽然同时伸出两只手，从下方托着于肖肖的胳膊，将她抱猫一样悬空提了起来。 于肖肖：？？ 在于肖肖意外的空档，他又将直直伸出的胳膊曲起，拉近与黑猫花花间的距离。 酒醉状态下的他眼前看到的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猫，而依然是于肖肖。 但不知为何，他的脑子混淆了「人」与「猫」的概念，觉得猫就是应该长着一副人的样子。 他对眼前的黑猫花花有着天然的好感，加之方才做的梦，不知怎的就很想同她再亲近一些。 于是他坐了下来，让花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搂着她，抵着她的额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 花花没有反抗，但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花花，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林雪鸮就保持着这过分暧昧的姿势，小心翼翼地问询着，“气我把你丢掉了？” 于肖肖觉得林雪鸮大概是做了场梦，把自己代入了梦里的角色，所以才会有现在的胡言乱语。 “我后悔了……”林雪鸮低声说着，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忏悔。 在他的意识里，他和花花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了。 他是在一次外出的过程中捡到的花花，他不喜欢猫，觉得养猫很麻烦、还掉毛，除了多了张嘴吃饭之外，几乎没有收益。 但是花花却说，她知道一个宝藏的秘密，可以告诉他。 为了得到这个秘密，他勉强自己收养了花花，一人一猫虽然住在一间房子里，但除了必要的交集之外，双方从来都是各干各的。 自己的同事和妹妹都很喜欢花花，还经常说大家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可自己明明只是为了那个宝藏的秘密才收养的她，怎么会把她当成家人呢？ 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住在一起的日子久了，他们偶尔也会结伴去公园散步。 他逐渐发现这只不爱与人亲近的黑猫，其实也会在旁人失落时递出善意。 她喜欢公园午后的阳光，一只猫待着的时候会胡思乱想，她流浪时明明强到可以生杀掠夺一切，渴求的却只是一只有家的正常猫咪的生活。 她其实也挺可爱的。 干脆就一直养在身边吧…… 他安于和她住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偶尔需要外出工作，但工作结束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家，因为总有只孤孤单单的小猫值得记挂。 可就在他做好了维持这样的生活，一边寻找宝藏一边安稳工作的时候，那只黑猫却突然告诉他，她，就是那个秘密。 在她亲口承认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她是下定决心要斩断某些关系，开启一段新的关系的。 但这样一来，原本某些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便彻底崩塌了。 他最后得到了黑猫口中的宝藏，却失去了当初收养她的意义。 他把她赶出了家，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 可当他隔日工作后回到家，看到那未被碰过的食盆与水碗，才意识到那曾经默默趴在窗台上的身影有多宝贵。 家里没有了她的身影，却又处处有她的身影。 他心烦意乱，追了出去，恍惚看到人群围着的十字路口有人在说，一只黑猫被车撞死了。 他拨开人群，拼命挤了进去，却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花花，我带你回家去吧……”林雪鸮吸了吸鼻子，被梦里的生离死别感染得有些悲伤，“我还给你准备了猫粮、小鱼干、罐头……” 于肖肖琢磨着林雪鸮的神情，听他说出口的话，无法想象他究竟是做了一场怎样的梦。 果然要是清风在，就好了。 …… “阿嚏——” 萧家本家，庭院之中，藏身在花坛里的清风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在善后工作处理完以后，他本该马上回去z市店里的。可就在准备动身离开之际，却让他撞见了萧家营救队伍和鹓雏一同离开里世界的场面。 -- 第243页 鹓雏他们离开里世界后就飞走了，似乎是去找于肖肖和林雪鸮的，速度很快，自己没法去追。 琢磨着反正它们也打不过于肖肖，所以干脆连通风报信都免了，自作主张地跟着营救队的人来到了萧家本家。 萧家本家的府邸里，平时即便再如何肃穆也多少充斥着小辈们的说笑声，如今却一点儿都听不见了。 气氛正是一片凄然，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萧家没能查到张三的手机ip地址，却等来了里世界那边全军覆没的噩耗。 虽说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真当看到那一排排安放在院子里，面上盖着白布的尸体时，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萧老爷子赶在天明时分回到老宅，来不及收拾衣服上那些被天火燎出的残缺，便一门心思投入到善后处理的工作中去。 整一个早上，一波又一波的工作人员捧着文件夹和材料在族长办公室门口进进出出，没有停过。 秘书室的电话也一直响个不停。 直到中午时分，才有工作人员吃饱饭从食堂出来，恰巧路过前院，在天井里见着了发呆的族长。 他直直地面朝尸体而立。 正午的阳光洒在他面前的白布上，勾勒出一圈浅金色的边，淡淡的光辉中有细如星沙的晶亮颗粒，隔一道走廊看着，便觉得好像是浮在那处的灵魂。 萧老爷子抬手捏了捏鼻梁，缓解眼部的酸涩。 他身后正拿着本册子汇报工作的，就是此番前去里世界开展营救工作的主要负责人。 “就在我们解除部分侵占阵法，准备从里世界离开的时候，那些古兽突然出现绑架了我们。” “它们说是要出去找「儿子」和「儿媳妇」……” “它们出现的时候蒙住了我们的眼睛，离开时也飞的很快，我与当时在场的营救队成员确认过了，没有人看到它们的身形，不过从听风苑回收来的监控记录里应该能查询到相关信息，只是设备损毁严重，已移交专门人员解析……” 其实原本如果萧蓄能帮忙的话，解析这事会简单许多。 可眼下他受了刺激，精神状态不太好，回来后就送去医院做心理治疗了。 心理医生说，如果想要康复的话，短期内就不能再让他接触与邪祟有关的事件或是尸体来刺激他。 “嗯……”萧老爷子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了解大致情况了，“那些跑出去的古兽，直到现在还没引起骚乱？” “没有。” 害死这么多长老和精英弟子的邪祟，来到人类世界竟然毫无动作。 是在与长老、精英弟子们交手的过程中受了伤？还说在酝酿一场更大的计划？ 考虑到萧家现状，萧老爷子更加头疼了，“草拟一份文书，将这件事以会长名义发布给天师协会所有家族，走平台前不用给长老们签字了，直接拿给我看。” “好。”营救工作的负责人兼半个秘书的职责，在本子上记下工作要求后，犹豫片刻，还是抬头问道，“族长，这些尸体……” 该怎么处理？ “太阳出来了，先送去地下冰窖保存吧。后续事宜等头七过后再议。” 到了头七再议？这能来得及吗？ 营救工作的负责人虽心有疑虑，但顾及族长威严，没敢提出质疑。 或许族长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而萧老爷子确实有自己的考量。 他曾在萧家的藏书里见到过一些有关起死回生之法的只言片语，具体方法不详，但必要前提却有文字记载。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时限。 人死之后，魂魄离开躯壳，去往思念之地。但无论天涯海角，到了头七回魂夜那晚，则一定会回到尸体旁边。 也只有当这个时候，魂魄重新靠近尸体，抓住机会促使灵肉重新合二为一，方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头七，就是七天之后，也是张三登门拜访的日子。 倘若张家真的是仙家的话，那么他们会不会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呢？ 随着想法的推进，萧老爷子的脸色越发阴沉。 一恍惚，余光瞥见花圃里反季节盛开的黄玫瑰，脸色这才变了变，被自己的念头给逗笑了。 是讽刺的笑。 他自嘲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寄希望于旁人，来奢求这种不切实际，违背天地常理的愿望。 但他同样也知道这样的方法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般人摸不着门路，且承受不起背后的代价。 因为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做，所以萧老爷子再三考量，决定这事还得暂时先瞒着族里人。 假如张家拒绝，那么就当无事发生，假如张家接受，自己也得考虑考虑要付出的代价。 “那……族长还有其它要交代的吗？” 萧老爷子心里的这些念头，营救工作的负责人不知道，站在走廊里远观的萧家人也不知道。 她们只当萧老爷子的面色是因为失去太多族人，不由得感到悲伤。 倘若老爷子接下来真的要哭的话，自己在场是不是不太好？ 想到这里，营救工作的负责人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一走，天井里便只剩下萧老爷子独对尸体发呆。 回廊里吃饱了饭的萧家弟子见状收回视线，也转身准备走了。 -- 第244页 恰好这时，她的视线扫过一侧的花坛，隐隐约约瞅见了一个果冻状的轮廓。 这个轮廓还会动弹，似乎是一只史莱姆。 可一眨眼，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又重新盯着花坛看了五分钟，无果。 这才断言，大概是酒足饭饱困意上涌，看错了吧。 …… “这座山上也没有呢……” 红鳞蛇与安娜利用蛇群和布娃娃进行搜寻，平均一小时左右就能搜完一座山头。 在接连搜过四五座山都没能发现任何沾染于肖肖气息的灵魂碎片后，她们终于怀疑起了是不是假设本身出了问题。 魂魄碎片存在的前提是于肖肖本身就是鬼，被裹挟天火的陨石撞击后「二次死亡」，魂魄崩裂。 崩裂后无非就是当场湮灭，或者魂魄碎片四散，一段时间后湮灭两个下场。 考虑双方签订的契约还在，那么于肖肖必然没有当场湮灭。 那就只有灵魂碎片存在这个说法听起来合乎情理一些。 可眼下又一点碎片的影子都找不到。 离z市尚且很近的几座大山都没有踪迹，远些的山头就更加没可能了。 “安娜，你说……”红鳞蛇若有所思，“主人会不会真的是个「怪物」呢……” “怪物？”安娜歪了歪脑袋，似乎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词的深层含义。 红鳞蛇口中的怪物并没有贬义的意思，之所以提到这个词，是因为环卫老爷子先前跟她们说，倘若中了天火陨石仍旧安然无恙的，就只有怪物了。 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俗话说，当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最后剩下的推断哪怕再如何匪夷所思，也一定是真相。 于肖肖她，说不定真的没事…… “她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红鳞蛇回忆起此前和于肖肖共同抓捕邪祟的种种经历，觉得不能用常理推测她的言行。 她眼下之所以安然无恙却仍保持着消失，说不定是有其它的考量。 这么一想，红鳞蛇顿觉心里好受了许多。 “哟？瞧我看见了什么，一只4星，一只5星。” 戏谑的声音从不远的高处传来，红鳞蛇和安娜循声看了过去，见着一群邪祟正半蹲在枝头。 大致数了数，竟然有十几只。 “正好先前在巨树和那些天师们打累了，一路上觅的邪祟不是1星就是2星，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一只邪祟起身伸了个懒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4星、5星，应该很美味吧……” “老规矩，谁先抢到就是谁的咯——” 十几只邪祟从枝头跃起，一拥而上。 这阵势，把红鳞蛇和安娜都吓了一跳。 面对那些迎面而来的凶狠招式，她二人没有硬接。 在应对了前几个回合的杀招之后，红鳞蛇和安娜都对眼前敌人的实力有了大致的评价——这里的每一只邪祟，都是货真价实的五星。 “嘁，这年头5星都这么不值钱了吗？”满大街跑？ 红鳞蛇吐槽归吐槽，也清楚眼下形式不容乐观，如果能逃的话，自然是要以逃走为优先的，但这个阵势，恐怕不好跑。 如果自己跑不掉的话，说什么也得保证安娜平安无事。 和于肖肖契约以后，红鳞蛇收敛了自己的凶性，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做做小生意打打工，很久都没有与人动手了。 安娜虽然确实是一只5星，但在日常生活中，基本都还是红鳞蛇照顾着她，所以自然也就将她当成孩子看待。 这种意识上的违和与偏差，也就导致了当她被安娜用绷带甩出去的时候，心里充斥着「卧槽！自己居然被一个孩子给保护了」这样的念头。 安娜控制着绷带的力度和角度，将她抛到了山下。 林子里的邪祟应该也被她给一起拖住了，一时半会没有追上来。 红鳞蛇不是意气用事的人，知道安娜给自己创造了这么个机会，自己应该去搬救兵才对。 可问题是，安娜也撑不了太久，如果走的太远的话，等找到帮手回来，自己恐怕就只能看到一地布娃娃的残骸了吧？ 啊，管他的，先下山再说！ 红鳞蛇召出一群蛇来分散着跑，这样做既能广撒网，加大遇上帮手的概率，还能在邪祟追上来时混淆视听。 她动用全身的灵力加速奔跑，偶尔也会回头去看看有没有邪祟追来。 就这样提着口气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噗」的一声，一头扎进了一堆稻草里。 “哈——”快被自己给憋死的红鳞蛇连忙从稻草堆里退了出来。 一抬头，才意识到这哪是什么稻草堆，这分明就是环卫老大爷那把一直贴身携带、从不离身的宝贝扫把。 “年轻人风风火火。什么事这么着急？找着于丫头的魂魄碎片了？” 环卫老大爷依旧眯着眼睛笑呵呵的，“找到了好啊，找到了就可以回……” “大爷，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安娜有危险！” 红鳞蛇的语速跟连珠炮似的，只恨不得一个字就能囊括自己想要表达的所有意思，“林子里有十几只五星邪祟！安娜让我来搬救兵！她自己被困住了！” 环卫大爷略微有些震惊，脸上笑容消失。 下一秒，他就不见了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一句话，“十几只五星？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呐，待老夫前去看看！” -- 第245页 红鳞蛇从未见过这位环卫大爷露出过真本事，印象里，他是被外出采集的安娜给带回来的。 安娜的采集等级只有低级，照理来说只能采采3星以下的邪祟回来。 可自打这位老大爷来到店里，平时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价值无上限的盲盒产物，几个小时前还轻轻松松地接住了自己和安娜的双重袭击…… 难不成，真是个扫地僧似的世外高人？ 红鳞蛇心有所觉，便让其它蛇群继续往山下去搬救兵，自己原路折返，回去看看战况。 她本以为1v十几，这场打斗说什么也会是场耗时个把的恶战，却没想到等她紧赶慢赶真的赶到的时候，老爷子的扫把已经掉在了脚边。 他佝偻着身躯，“哎哟哎哟。”地惨叫着。 完了，完犊子了，原来根本不是什么世外高人。 红鳞蛇顿觉自己被所谓的人设包装给欺骗了，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哪怕就是交待在这，自己也得把安娜和老爷子带出去！ 对了，安娜呢？ 红鳞蛇视线一转，就见安娜正站在环卫老大爷跟前，正试图伸手帮他做些什么。 她身上的绷带有些脱落，布条有些烧伤的痕迹，全身上下最重的伤，就是布偶之一的一条胳膊被扯断了。 虽说之后可以用针线缝补，可安娜终究是受了伤的。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还反过来被她给保护了。 红鳞蛇默默在心里记下了那十几只邪祟的仇，发誓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替安娜报复回来。 想着，她便扭头去寻那些邪祟的身影，打算一一记住它们的脸。 结果环顾一圈，周围哪里还有那十几只邪祟的影子？ “咦？那些邪祟人呢？”红鳞蛇匍匐到了环卫老大爷身边，疑惑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地上疮痍不少，显然方才确实有过一场恶战。 “哎哟……”环卫老大爷仍旧扶着树干哀嚎，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适配这凄惨的语气，“你说的是这几只鸟崽子吗？” 红鳞蛇转头看去，就见安娜向后退开几步，老大爷勉强将身子侧开，露出了那只正撑着树干的手。 他是手掌握拳用第一级指关节去撑的，之所以握拳，是因为他的手里正提着一大捆，总共十几只花花绿绿的禽鸟。 这些鸟被拿捏住了脚踝，此刻正头朝下吊着，努力扑棱翅膀试图挣扎。 红鳞蛇震惊地张大了嘴，因为下颌可以脱臼，所以她的嘴张得格外的大。 环卫老大爷这算是什么？又是一个可以秒杀一群五星的怪物？ 他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6星对吧？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仅5星不值钱了，6星也这么多！ 还有没有王法了？自己一个成天和5、6星生活在一起的4星算个屁啊！ 自己真的、真的、真的好自卑啊！ “不对啊大爷……”红鳞蛇回过味来，低头看了眼跌在环卫老大爷脚边的扫把，又抬头看了看他佝偻的背部，困惑道，“您赢的这么轻松，还嚎个啥呢？”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啊……”大老爷叹了口气，轻轻将头摇了三下，“一出手，就把腰给扭了……” “来来来，正好，安娜小丫头的手不方便，你来给老头子我捶捶腰……” 红鳞蛇，“……” 行吧。 第104章 一件事 于肖肖觉得醉了的林雪鸮很要命。 莫名其妙将自己当成只猫拿捏也就算了，说了通没头没尾的胡话也能够理解，但他似乎是代入到了什么奇怪的人设里，一旦自己想要推开他站起来，就会被他梏得更紧。 “花花，你不要走……”虽然抱得胸膛几乎贴合到一起，但林雪鸮始终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就只是单纯的抱着。 这反倒让于肖肖心下不满起来。 于肖肖腾出一只手来抬起林雪鸮的下颌。 林雪鸮不愿意，但无奈只比力气，他犟不过于肖肖，只好不情不愿地抬起头，顺带抱怨了一句，“花花，你怎么出去流浪一趟力气变这么大了？” 于肖肖细细打量着林雪鸮的眉眼，眼角泛红，脸颊也是绯红，在一头白发的衬托下就跟雪地里溅了一抔血似的。 月白消退，恢复金色的眼瞳中就像是藏着一座高山，恰逢雨后烟雾缭绕，氤氲之下，一切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嗯，醉的很彻底。 于肖肖想了想，将双方距离拉近，附在林雪鸮耳边低声说道，“同你商量个事……” “花花可以跟你回家，不过前提是……你得做到一件事……” “什么事？”林雪鸮立刻追问。 于肖肖罕见地轻哼一声，听起来有几分笑意，继续压低嗓音说道，“我要月亮。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我……” 看似无理的要求，在重度醉酒的林雪鸮听来却并没有那么困难，他脑子转都没转，就直觉自己能够做到，遂一口答应了。 “希望你酒醒之后不会忘掉。”于肖肖近乎笃定林雪鸮醒来后会不记得，至少短时间内想不起来。 而她在逗弄林雪鸮之余，恰好这段时间还有些别的正事要做，所以多给他留点时间也无妨。 摘下星辰月亮…… 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或许可以吧…… -- 第246页 于肖肖虽然性格淡薄，但骨子里要强。 在自觉已从先前被当成黑猫蹂躏的劣汰中扳回一城后，便没再乘人之危多提要求，或者对林雪鸮做些什么。 即便此时以他的状态，上下其手做些什么都行。 但……来日方长…… 细水长流才有趣味嘛…… 于肖肖放任林雪鸮抱了一会，在察觉到呼在肩头的鼻息变得均匀以后，这才一点一点散作黑雾，从桎梏中脱逃出来。 然后重新凝成人形，伸手挽住林雪鸮的后背及膝弯，将他打横抱起，缓缓往山下走。 …… 于肖肖带着林雪鸮从昆仑回到了美食街的店里。 她的死亡是只针对林雪鸮策划的一场游戏，这场游戏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红鳞蛇和安娜蒙在鼓里。 计划之初，于肖肖就准备等萧家那边的事情初步安排妥当以后，便回来告诉她们原委。 但现在刚一回到店里，甚至还没来得及踏进门，就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红鳞蛇、安娜和店内的一众员工们忙不迭跑到门前来，丝毫没觉得一群邪祟堵住门口有什么不妥，一个个用无比激动的语调对着于肖肖说出了「你果然没死」「太好了我就知道还活着」这样的话。 于肖肖知道，肯定是有人提前将自己死亡的消息透露给了她们。 能是谁呢？ 她垂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林雪鸮，心如明镜。 “嗯，我没死。”简单的一句肯定，算是给了他们安心与保障。 红鳞蛇最先回过神来，连忙甩动尾巴催促身边的邪祟，“别都堵着门啊，让开让开，主人要进店里。” 众邪祟闻言纷纷自觉地向两侧靠去，让出了一条路。 于肖肖道了声「谢谢」，抱着林雪鸮走进屋里，弯腰将他放在了折叠床上。 再起身时，于肖肖便注意到这间本就不大的屋子里，竟然多出了一些从前没有见过的东西。 她朝厨房的一角走去，看到了那些被捆在一起不停挣扎的禽鸟。 这些禽鸟此时正伸长了脖子，一个个眼睛大睁，不可置信地望着床铺方向，“你把雪鸮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兄长为什么昏过去了！” “我的天，为什么是你公主抱着他！他的眼角怎么是红的！他之前为什么哭了！你是怎么把他惹哭的！？快教教我！” 于肖肖认出了其中有几道熟悉些的声音，摸索着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再联系起眼前这些五颜六色的山鸡，忽然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他吃了始祖凰，因为后者灵气过于纯净庞大，他一时半会消化不了，所以醉了。” 于肖肖三言两语向它们解释了一下林雪鸮酒醉的原因，顺便也告诉了它们在始祖凰离开里世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之所以多此一举，无非就是猜到它们擅自离开里世界的目的，八成就是为了找到始祖凰。如果一直找不到，难免它们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在它们将天下闹得一团乱前，还是早点让它们面对现实为好。 果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众山鸡都敛声了。 “我看他出门时还能走稳路的，也还能说话沟通，怎么出去逛了一圈，不说醒酒，反而好像还醉得更厉害了？”红鳞蛇此刻正蜷在床沿，打量着林雪鸮的睡颜。 她懒得再去让那群吱哇乱叫的山鸡闭嘴了。 此前说着报复、记仇，眼下也拔了它们不少漂亮羽毛做扇子，已经教训够了。 “嗯，他去了昆仑。”于肖肖开口解释，怕红鳞蛇她们听不懂，还特意说明了一下。 这当中的逻辑其实就是，林雪鸮体内的那些始祖凰的灵气还没被消化掉，又糊里糊涂跑去了灵气充裕的地方，皮肤泡在高纯度的酒里，就算本人不喝，毛孔也会本能地吸收酒精，一个小时下去，就相当于又喝了几大杯下肚。 这样一来，他才会越找越糊涂，最后直接躺在巨石上醉死过去。 …… 林雪鸮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店里。 他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似乎在梦中去过别的地方，但脑子一时半会记不清了。 他从床上坐起，伸手捂着宿醉后欲裂的脑袋，摇了摇头，试图将那股要命的胀痛从脑海里甩出去。 再睁眼时，一杯热乎乎的蜂蜜茶已经「啪」一声跺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动静不小，杯子里的水险些晃得洒出去。 余光瞥见红鳞蛇的尾巴，林雪鸮直觉这家伙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但先前大半年都已经看习惯了，加上有事情想问她，就直接望了过去。 结果他非但没在红鳞蛇的脸上看到嫌弃的表情，反而看到了一副姨母般的慈祥笑容。 林雪鸮不寒而栗，打了个寒噤，“你今天吃错药了？” 说完，有些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日期，竟然距离自己杀死萧雨那日已经过去了3天。 林雪鸮嘴唇动了动，一句话在喉咙里卡了很久。 “你们……找到萧雨的灵魂碎片了？” 他不期待、不期待、不期待…… 林雪鸮在心里反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真当听到红鳞蛇说出那句轻巧干脆的「没有啊」的时候，心还是不免一沉。 “哈，果然没有找到，挺好的……”他没有多想，挑起嘴角，故作得意地笑了两声，“看到没？这才是我真正的实力，一陨石就让她灰飞烟灭，比萧雨强多了。我才是第一……” -- 第247页 听着林雪鸮的絮叨，红鳞蛇脸上的慈祥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看穿一切的怪笑。 但这股怪笑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短暂数秒，便被一个挑眉给打破了。 林雪鸮错把她这一系列的表情变换当成了挑衅，瞳孔放大，笑容张扬，似乎又要发病，“怎么？不信？你要不试试？” “试什么试，不跟你试。”红鳞蛇大人不记小人过，一转头，匍匐着回到茶几跟前。 她盘着桌脚坐到了椅子上，开始用尾巴继续翻阅那一沓厚厚的账簿，顺带下了道逐客令，“你既然醒了，喝了那杯水就走吧。” 走？ 林雪鸮一时没反应过来红鳞蛇是什么意思。 红鳞蛇也猜到了他这么傻，肯定没听懂，就特意说道，“虽然没能找到主人的灵魂碎片，但是既然契约没有解除，我就相信她还没有死。我会继续留在这里，一边帮着处理账务，一边接着找的。” 林雪鸮这才想起来，契约这东西，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 是在自己的亲口要求下被解除的。 没了这东西，日后连萧雨的魂魄有没有彻底湮灭都不清楚。 林雪鸮突然就后悔起来。 “算了，我也留下吧。”林雪鸮双手交叠环抱胸前，持着一股仿佛高位者开恩的姿态，施舍道，“不然的话你们连货都没法送吧。” “不用啊，店里货不多，历史遗留订单我和安娜就能处理，还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帮手，不缺你这一个。” 林雪鸮被红鳞蛇直白的话语堵了一下，哽住了。 半晌，在思考不出其它更好的借口以后，便只好抬高音调，摆出一副恶人嘴脸，“既然你都说萧雨没死，那我当然要留在这里等她回来了。如果她真的没有魂飞魄散，影响了大爷我现在的位置，到时候就再杀她一次。” 说出这番话，林雪鸮都做好了会被红鳞蛇和安娜骂一顿的准备，骂他「没有良心」、「疯子」或是其它一些更难听的。 但是红鳞蛇却没有这么说，而是转头对一旁正在自己专心拼乐高玩具的安娜说，“安娜，冰箱里有酒吗？” 安娜闻言抬头，拿着一块积木的手停在半空，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要安娜去买吗？” 红鳞蛇觉得还是很有必要买些的。 她回想起了3天前，于肖肖就坐在这张茶几旁边，自己正对面的位置，手捧一杯茶缓缓说起了从陨石到萧家的经过，最后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带过了昆仑山上发生的那些事。 尽管她说得简洁，但因为内容太过震撼，所以红鳞蛇还是下意识脑补了一番姿态低伏、纵情大哭、口中喊着「求求你不要走」、甚至不惜为此下跪的林雪鸮，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但倘若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个臭沙雕，果然还是醉了以后比较像是个人…… 第105章 虚假传说 山洞深处，一团篝火点亮昏暗的洞穴。 篝火上架着只焦红的烤鸭，在外焰的炙烤下，烤鸭外皮滋滋作响，冒出一滴滴香气四溢的热油。 烤鸭肉质饱满，热油沿弧形的轮廓滴入火中，火焰便顺势旺上几分。 于肖肖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微微俯身，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手里的树枝，好让串在枝干上的烤鸭能够均匀受热。 这只肉鸭是她在离开z市前，特意去一家菜场买的。 之所以买来烤，倒不是因为她嘴馋或者饿了，而是…… 于肖肖向右侧瞥了一眼。 在火光照不到的角落，那群被紧紧捆着的山鸡早已经被吓得一动不动了。 她平静地收回目光，从身边拿起一把买肉鸭时顺便买的片肉刀，抬手轻落，刀锋擦着薄如蝉翼的脆皮嵌进软嫩多汁的肉里，汁水从切口溢出。 一片两片…… 熟稔地将整只烤鸭剥皮拆骨。 鸭肉被片成花瓣状，沿盘子外沿摆放一圈。 最外圈摆满了，便又往内排上一圈。 鸭肉本身肉质细腻，又被切得片片带皮，如此摆盘，档次瞬间拔高。 于肖肖稍加端赏，很是满意，便端着一盘子摞成牡丹花造型的烤鸭，不疾不徐地走到山鸡们跟前蹲下，将盘子递了过去。 一盘烤鸭在前，山鸡们死死盯着，紧张地说不出话。 虽然于肖肖从头到尾没有开口放过一句狠话，但打从她从红鳞蛇嘴里听到关于安娜被它们折了一只胳膊的小报告后，她的举手投足便无一不流露着威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烤的是鸭，却又不仅仅是鸭。 古兽们活了成百上千年，仗着与生俱来的灵力张扬惯了，从来只有它们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这般落魄过？GgDown8； 其实眼下如果换做其他人来威胁，它们还真不一定相信对方能拿自己怎么办。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要面对的人换成于肖肖时，哪怕中间有林雪鸮这层亲缘关系在，看着她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以及仿佛随时能舍弃一切的淡然，便打心底觉得，她是下得去死手的。 “这个鸭翅看起来不错。”于肖肖用筷子夹起鸭翅，就像宴席上给长辈夹菜一样，自然地送到了鹓雏眼前。 鹓雏不敢去接。 她知道于肖肖这副样子，摆明了还有后话。 敌不动，我不动。 -- 第248页 我不动，敌也不动。 紧绷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期间于肖肖夹着那根鸭翅在每只古兽眼前都晃了晃，没有一只敢接。 一圈下来，她也有些乏了，便将鸭翅连同筷子摆回盘中，轻飘飘地宣告道，“敢做便要敢认。今天动安娜的那位如果不站出来，我不介意让每位家人都陪你断一只胳膊……” 古兽们纷纷垂下眸子，屏住呼吸，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儿媳妇，不至于吧……”鹓雏眼神阴鸷，嘴里喊得甜，表现出的态度却不见丝毫亲热，“一只怨灵罢了……” “三十秒。”于肖肖抬起右手，比了个三字，“三十秒后，如果还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结果她也不说，任由对方想象。 这也是心理博弈的一种，倘若给了对方明确的后果，对方反倒石头落地，知道将要面对什么，自身能否承受。 三十秒的时间足够他们做不少心理建设。 而不给明确后果的话，对方便会结合自身经历，下意识地往恐惧忌惮的方向去想，越想越深入。 三十秒的时间，便足以放大他们的不安。 “三、二……” “一……” “我干的。”响亮而干脆的男声打破寂静，于肖肖循声看去，发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正在看着自己。 它的体格是在场禽鸟中最大的一个，喙部如钩，目光如炬，是鹰一类的猛禽。 “鹏，你瞎说什么？”有古兽责备他多管闲事，“明明不是你……” 于肖肖倒也没有深究，既然他敢承认，便将他从一群古兽中单独提了出来，作势准备扭断他的翅膀。 “等等。”鹓雏突然喊停。 于肖肖便也真的停了，但是任谁都很清楚，她的停手只是暂时的。 倘若鹓雏不能拿出合适的喊停理由，比如招供真正的黑手，那么于肖肖的动作肯定还会继续下去。 “我们帮了你的忙，除掉了巨树附近的那些天师……”鹓雏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她不会招供真正的黑手，但她觉得除掉萧家天师这件事算是间接帮了萧雨一个忙，所以或许可以功过相抵。 “除掉了……巨树附近的……天师？” 于肖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曾在里世界中遇到过哪些萧家人，便想起了萧萌他们的脸。 “是啊。”鹓雏道，“我曾听他们的人说过，他们之所以要抓雪鸮，就是要用他来对付你。现在我们将他们除掉了，解决了你不少麻烦吧？” “全部杀掉了啊……”于肖肖陷入沉思。 她已经可以想象出现在本家那边的气氛了——祭出了压箱底的秘法，折损了参与行动的全部人员，到头来还一无所获…… 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牺牲问题了。 隐藏在牺牲数目背后的，是无数与牺牲者有血脉牵连的亲人的责怨。 当消息传出去后，萧家外家的那些人会觉得本家无能，年轻一代的萧家人会觉得老一辈的领头人无能，整个天师界会觉得萧家无能，而居住在这个国家的人民，会觉得所有天师都很无能。 这时候的萧家本家会更加迫切地需要张家的援手。 从这条思路来看的话，鹓雏他们确实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把萧家推到了绝路上。 “呃……”于肖肖松开了抓着鲲鹏的手，抬头盯着不远处正在滴水的钟乳石。 钟乳石下方有一滩浅浅的水洼，水滴每间隔十秒左右落下，「啪嗒」一声，晕在其中。 像极了此刻某些郁郁的情绪在心底化开，一阵接着一阵，无法忽视。 “忽然想起件有趣的事，觉得可以作为奖励说给你们听。”于肖肖常年情绪不形于色，当下她既然这么说了，古兽们便真当她是因为少掉一桩烦心事而感到高兴，便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听看她接下来要说的究竟是什么好事。 她说，“林雪鸮吞噬了始祖凰的力量，一心想要杀我。他几天前弄了场陨石雨，其中一颗陨石砸中了我……” 在场一众古兽倒吸一口凉气。 鲲鹏梳理右翼羽毛的动作僵住了。 “他当我死了。分明是他杀的我，却又到处去找我的魂魄碎片……” 于肖肖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语气淡淡地将这些亲身经历复述，“就好像只要找回了碎片，完整的魂魄就能回来一样。” “天地自然，万法规律，生死不可逆。他却妄想去打破这个定律，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乍一听是嘲讽，细细分析，便能体会到是别有深意。 在场古兽对于肖肖的一番话各有各的解读。 感情派觉得，她的这番话暗指了林雪鸮亲手斩断两人间的关系，就算日后把人找回来，间隙已经留下，再如何弥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理性派觉得，她的这番话明确表达了她对这件事的记恨程度，考虑到先前鹓雏说要用杀死萧家人的功来抵扭断手的过，那么她摆出这件事，便又是一件新的过，看来鲲鹏断手是不可避免了。 还有一派，他们既不感性，也不理性，就于肖肖的中心论点出发，提出了相悖的看法，“起死回生可以做到啊，拥有始祖凰血脉的都可以做到。” 就比如它们，活了这么大岁数的，哪个没有涅槃过几次？ “我记得曾经还听过始祖凰用不死火救活人的传说……”百鸣循着有些久远的记忆模糊地复述着，似是为了寻人求证自己的想法，视线落在了鹓雏身上。 -- 第249页 鹓雏却摇了摇头，“假的。”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便是因为它在历史的演变中多出了许多后人美化杜撰的部分。 在鹓雏的记忆里，当年的始祖凰并没能成功地救活一个人。 虽然她的不死火确确实实融入血脉，只是遗传到部分的自己和极少一部分的孙辈，都可以在死后借助不死火的力量涅槃重生，但是这股力量对于其他种族而言太过蛮横，没有始祖凰血脉的加护，使用之后便只余一个尸体被烧得灰都不剩的下场。 那么从始祖凰的血脉入手，可以做到起死回生吗？ 于肖肖稍加思索，很快便判定不大现实。毕竟少量的血液不足以起到加护作用，过量的血液就相当于是一命换一命了。 不划算，也没必要。 果然想以起死回生之法为权，用以挟持萧家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于肖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也没再去纠结拧鲲鹏翅膀给安娜报仇一事。 毕竟其实早在离开z市之前，安娜就跟她说过，红鳞蛇已经拔过它们的羽毛给自己报过仇了，让她不必为了这事记挂。 那么现在，既然试探起死回生的计划以失败告终，接下来要集中注意应对的，就是四天后重返萧家本家的行程了。 第106章 北上 于肖肖也不知道环卫老大爷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将昔日威风凛凛的古兽封印成山鸡。 她解不开这个封印，但也不想放虎归山，更不想特意回店里一趟，因为说不定会和林雪鸮撞上，从而引发一系列扰乱计划的麻烦。 权衡之下，她便打算带着几只山鸡一道出门北上，前往萧家。 离开了这个在北上途中随便找的山洞，洞外时间已过黄昏，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夜色是邪祟最好的保护色。 考虑到距离与萧家约定的日子还有4天，时间充裕，于肖肖便不打算用飞的赶路，就近找了一座火车站。 随着磁悬浮这一类科技在运输领域的广泛使用，速度慢、环境差的火车已经彻底沦为了运货工具，向往快节奏的人们被高铁站、飞机场分流走，导致火车站内外十分萧条，基本看不到除铁路工作人员以外的人。 于肖肖找到了一辆目的地是帝都的运货列车，带着山鸡们坐到了车顶。 傍晚7点整，火车发车，「呜呜」长鸣，驶入夜色。 火车的速度相较高铁而言不快，于肖肖坐在车顶上吹着晚风，眺望天边赤红、深蓝、墨黑三色交融的落霞，回想起在自己生活的一百多年以前，火车还是社会最普遍的长途代步工具。 时代总是很容易抛下一个人、一些事、一段回忆…… 被于肖肖强行带上车顶的古兽们依然被捆成一团，但它们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个状态，自打车子开动以后就一直在抻着脖子欣赏夜色里的风景。 “诶诶诶，你们看那儿，对面山坡的小树林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女鬼在看我们，她舌头好长。” “刚才路过那村子有点意思，阴气这么重，少说也有2、3只邪祟。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起瘟疫咯。” “那里那里，你们快看，那栋房子里的夫妻在吵架，女的拿刀捅了那个男的……” 古兽们瞬间齐齐扭头，视线望向一处，继续投入地看热闹。 于肖肖看着它们这副仿佛出门旅游，毫无身为囚犯自觉的架势，也没有出声制止他们。 毕竟有它们在耳边叽叽喳喳，这一路去倒也多了几分热闹。 她在最初抬头看了一阵风景之后，便打开了电子投影屏，调出了一份最新的产物分析报告。 报告里提到的产物正是不日前从林雪鸮手里夺来的王权。 【功能】：经鉴定，产物分为核心、上部光轨、下部光轨共三部分。点亮一道光轨，可修改禽鸟类生物的权利规则； 点亮两道光轨，可修改动物类生物的权力规则； 点亮核心，可修改世界的权力规则。 【注意！注意！】：随意使用该产物，有极大可能严重影响世界运行，请勿轻易尝试，有反噬风险！ 【定价】：暂禁止售卖。 于肖肖敏锐地注意到了「暂禁止售卖」里的「暂」字，立刻在心里向app求证，“意思是有回转的余地？” app也不瞒她，如实道，“自从当初分析过主人你的产物以后，后台便一直在就6星产物售卖的可能性进行反复实验，经过为期83年的研究，该项功能应该不久之后就能上线。” 6星产物居然也能售卖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而且a这家伙居然瞒着自己偷偷研究了83年…… 因为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所以于肖肖一时竟也有些好奇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按捺住了这份好奇，没有刻意去问。 都说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为了不对这项功能抱有过高的期望，她稍加思索，决定还是安心地等到功能真正完善的那一刻。 “虽然现阶段已经拿到了王权的分析报告，但是……”转折一出，于肖肖便明白过来，app特意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其实是有另一重目的在的。 正所谓给一颗糖，再抡一棒子，app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铺垫过后的重点。 “您暂时还没有和产物的所有者林雪鸮签署契约，所以依然无法实现长期供货。” -- 第250页 它提醒于肖肖，“还有，主人，您的任务只差支线「让鸟儿自愿回到笼子里」这一项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z市？” 于肖肖想了想，伸手接住一片沿途的雪，将手握拳，微微垂下眼皮。 须臾，她重新摊开握拳的手，手心里的雪花已经融化蒸发，彻底不见了。 “你不觉得林雪鸮就像是这片雪吗？”她问。 雪花为什么一定要攥在手里？明明只有当和其它雪花一起落在旷野中时，才能够保留本性，筑成他人眼里的风景。 app：？ 于肖肖知道app没能听懂，也不想过多解释，于是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你就当我是在放置play吧。” …… 火车在上午6点28分抵达帝都车站。 车站的地面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站台的工作人员就算裹着厚厚的棉大衣也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前来交接班的同事给他带了一杯热豆浆捂手，二人开谈，连呼出的气都在瞬间结成了白色的霜花。 于肖肖从落了雪的车顶起身。 天还未亮，她提着一群依然好奇张望的古兽沿车厢投下的阴影行走在轨道之间，不一会儿拐上月台，沿楼梯出了车站。 车站外是一片广场，已经有不少早起的大爷大妈提了电筒赶来晨练。 不晨练的，此时手里已经提溜了一篮子从菜场买的新鲜蔬菜。 帝都的生活气息从来只多不少，即便是这连月来的邪祟袭扰和不日前的陨石天火，也丝毫没能折损他们的热情。 于肖肖走在街上，脚下的雪块踩得嘎吱作响，耳畔传来早餐铺子的吆喝声，“肉包子一块，豆汁儿五毛！” “豆汁儿是什么？”有古兽忍不住问于肖肖，“好喝吗？” 于肖肖回想了一下生前的记忆，确实曾有那么几次，那人带自己出来吃了早点，但只有第一次自己是点了豆汁的，之后无一例外全都要了甜豆浆。 “不怎么好喝。”于肖肖如实道，“一般人喝不习惯。” “我想尝尝。”说出这话的古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得寸进尺。 而于肖肖也觉得仿佛自从踏上这片土地，整个人的情绪便沉静了不少，因而连对待这些不通人情世故的古兽，也比先前多出了几分耐心。 恰好扭头看见早餐铺的摊主从大铁锅里舀出一勺热乎乎的白豆浆，于肖肖心念一动，便走进店里，打包了2份锅贴，40个包子，19碗豆浆，外带一小份醋。 左手提着早饭，右手提着山鸡，走在清晨的大马路上，于肖肖注意到往来的大爷大妈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多出了几分欣赏。 “小姑娘，家里摆宴呢？”一位大爷骑着自行车路过，叮铃叮铃的清脆声里，留下了一句中气十足的寒暄。 于肖肖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只好先拐进一旁的公园里，坐在四周无人的长椅上，准备把早饭先解决了。 装着早点的袋子一解开，浓浓的肉香便勾起了古兽们的欲望，纷纷昂首争抢。 于肖肖便独自拿起豆浆，插入一根吸管，慢慢酌饮。 几口下去，除开温暖心坎的热度外，胸腔里还充斥着一股大抵可以称之为乡愁的情绪。 一旁，鹓雏吃饱喝足，准备梳理羽毛，抬头便看到于肖肖正盯着不远处的冰湖发呆。 湖边站着一家三口，男人在凿冰面，女人替他拿着鱼竿，孩子则坐在岸边的小马扎上不停地给他们加油打气。 “儿媳妇。”她开口一唤，于肖肖眼里的焦距就回来了，“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我那个傻儿子？” 于肖肖捏着吸管搅了搅杯底的豆渣，“倒也不至于。” 她只是想到了生前的一些事。 不过现在思绪被拉回现实，她也不想再继续回想那些过往了。 便转移话题，就鹓雏对待林雪鸮的态度发出疑问，“他吞噬了始祖凰，百鸟之祖，你们不觉得抗拒吗？” “这有什么可抗拒的。”鹓雏实话实说，语气听起来颇不以为意，“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在我们的世界里，实力就是一切。” 就像是狼群、狮群那样，年轻首领的夺位总不免与原首领爆发冲突，流血死亡很是常见。但当新首领继位后，狼群狮群还是会跟着它继续生活。 大多数野兽只会选择追随更强的领袖，这就是根植在生物体内的权力规则。 一顿早饭在交谈中不知不觉结束，古兽们翻了翻空掉的早餐袋子，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天边，半轮太阳正从湖面之下冉冉升起。 于肖肖对这种富余生机活力的景象没有什么太大感触，但是身边经过的路人却停下脚步，特意转过身，面朝冰湖方向欣赏。 “快看！是日出！你能感受到吗？那是积蓄在火球内部澎湃的力量！” 说话人语调抑扬顿挫，怎么听怎么像是来这儿早起练声的歌剧演员。 于肖肖侧目望去，在距离长椅不足五米远的地方看到了一身明晃晃的白大褂。 这个白大褂的式样，是只有专业医护人员才会穿的。 看来刚才说话的人不是歌剧演员，而是一名医生。 就在医生的身边，站着一名身穿松垮病号服的少年。 少年垂着头，是被搭在肩膀上的手臂半强迫着去看日出的。 -- 第251页 一双覆着厚茧的手无力地耷在裤腿两侧，只看背影都能感觉出一股子丧气。 医生又富有情感地给他朗诵了几段，但是少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在念完最后一句台词后，适当地沉默了一会儿，观察少年的神情。须臾，低头看了眼时间。 再往后去，公园里的人就要多起来了。 为了避免少年受到人群的刺激加重病情，更因为忌惮少年身后的家族实力，稳妥起见，便准备带着少年先回医院去。 医生走了，少年便如同一个机器人那样僵硬地转身，沿斜坡一步步跟在他的后边。 医生也不敢离得太远，每走三步就要回头看上一步，然后又走三步，再继续回头看。 短短一分钟的路程，愣是被他们走了五分钟之久。 于肖肖默默地打量着眼前一幕，特别是在看清少年样貌的一瞬间，她忽然就觉得，人生确实挺戏剧化的。 要不然整个帝都这么大，为什么偏偏自己刚来这儿不久，前前后后加起来才总共一小时不到，就恰好在这个时间、这座公园遇上了萧蓄？ 第107章 档案 于肖肖没有贸然与萧蓄相认。 直到萧蓄与医生一道离开公园，即将走过斑马线去往马路另一边时，她才提着古兽，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马路的另一边是一家私人医院。 说是医院，对外并不接受患者，只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物才能订得到它们的床位。 于肖肖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透过雕花的铁栅栏大门，可以看到医院内的环境十分雅致，没有惨白的病院大楼，只有一座特殊设计的双层别墅。 从铁门到别墅大门需要经过一条铺满卵石的大道，大道可以行车。道两边栽着各式各样的灌木，路中央还砌着一座喷泉。 萧蓄和医生走进别墅大楼，身影被合上的大门隔住了。 别墅楼内，安静异常，一楼大厅只有一位医生坐在沙发上看报。 陪同萧蓄出门的医生和他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将萧蓄送到二楼房间去了。 直到确认萧蓄睡下，这才重新返回一楼，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医生讨论起萧蓄的病情。 “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虽然也才才起步阶段，但对我的歌剧鸡汤疗法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他还是头一个。” 医生a说得振振有词，就好像他的歌剧鸡汤疗法是得了国际奖项、多么了不起的治疗方案一样。 “慢慢来吧，拿人钱财，总得把人治好了送回去。”医生b看起来比医生a稳重一些。 “哎不是，心理治疗总得对症下药啊，可是萧家那些人把他送来，也不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萧家还能是什么破事？邪祟杀人的场面呗。再不济……”医生b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停顿却勾起了医生a的好奇，“再不济什么？” 医生b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话题，“我们诊所也不是头一回和萧家合作了，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有不少往来。” “那时候萧家可没少往这送奇奇怪怪的人。我记得之前翻到的老档案里，就有一个奇怪的小女孩，她的病症是情感缺失，自闭，而且只跟影子说话……” “这也不算太奇怪吧……”毕竟自闭症患者中，只向特定对象倾诉的例子很常见。 医生b继续摇头。这一次开口，他挑了些档案里的重点来说，“她还患有低温症，体温低的不正常……低得……就和死人一样……” 说到这里，医生a突然打了个寒噤，感觉屋子里的气温都因为这番话下降了不少。 他连忙走到窗户边，拉开厚重的双层床帘，让阳光照入屋内。 “大早上的，别说恐怖故事。”医生a嗔怪了医生b一声，走进书房准备继续着手调整萧蓄的治疗方案。 医生b看着他合上书房的房门，勾起嘴角冷笑一声。 刚才他说的可都是真话，档案里一字一句都记着的：那个女孩的每一次体温数据显示，测量温度永远只有个位数。 至于心脏反应的相关测试档案，哪里都找不到，肯定是被人为销毁了。 想到这里，书房门被再一次打开。 医生a捧着一沓方案，做贼似的从门后面探出脑袋，屁颠屁颠地坐回客厅的沙发。 见医生b用打量的目光看他，还特意咳嗽一声，正色道，“我才不是怕鬼，只是，只是方案有些不懂的地方，打算和你讨教讨教……” …… 二楼房间，萧蓄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 他没有睡着，因为一闭眼，脑海里就在反复上演族人们死去那天的画面。 出于自我保护，大脑刻意模糊了一些细节，让他忘掉了那些会引发生理不适的场景。 但是即便忘掉了血腥与残忍，也依然记得族人们流血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自己带着所剩无几的回血药剂一个个上去营救，却分身乏术，难以权衡。偏偏这种时候，商城m又瘫痪了！ 他只能从一堆伤者里选几个人来救，而那些被放弃掉的族人，直到死去的前一刻，都在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 可即便是被他选中的族人，在饮下回血药剂以后，身体的出血量仍是无法缓解。 -- 第252页 自己延长了他们的获救时间，却始终等不来救援。自己只能攥着他们体温奇低的手，不断出言安慰。 可生命还是在掌下一点一滴地流逝，死亡最终逼近，接走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那一刻，绝望刻骨铭心。 “滋滋——”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打断了萧蓄这几日来反复在脑海中上映的片段。 萧蓄的眼珠子往床头柜方向转了转，就是不想伸手去接。 他的手臂很沉、很累，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滋滋——”第一遍自动挂断后不久，第二通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 “滋滋——”第三通。 …… “滋滋——”第三十几通的时候，萧蓄终于是有些厌了。 这样一直吵，他根本睡不着。 他强迫着自己去拿手机，按下接听键后有气无力地叹息一声，连「喂」都免去了。 对面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萧蓄以为对方在耍自己的时候，对面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萧蓄，我，张三。”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萧蓄放在耳边的手机却失去托举的力道，直直掉在床铺上，弹到了一旁。 于肖肖是从商城m后台的订单找到的萧蓄手机号码。 联系他的原因无二，就是单纯觉得这孩子眼下心里状况正是脆弱，适合接近。 如果能拿下他的话，之后在萧家之中就能安插一个不错的眼线了。 仅此而已。 手机那头许久没有回应，于肖肖就继续等着。 她坐在萧蓄房间窗外的那棵树上，隔着阳台玻璃，她看到萧蓄回过神，正爬到床尾去捡手机，重新放到耳边，“张三……” 话音末尾带了点哭腔，“萧萌死了……” “萧蓄、萧灵、萧墨他们都死了……” “长老为了保护我也死了……” “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啊……” 于肖肖静静地等他哭——一边哭一边哭诉。 听到一些动情的地方，也会伸手去揪手边的山鸡们一根羽毛，疼得山鸡们嗷嗷直叫却无处可躲。 “张三，你是神仙，你有办法救他们吗？”萧蓄知道这种事希望渺茫，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窥探。 “救？为什么要救？”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生老病死是世间运行的规律，张家为什么要为萧家违背规律？” 于肖肖没有明确拒绝，萧蓄也听懂了她的暗示，情绪瞬间起来了不少，争取道，“萧家是天师协会的会长，有很多商脉，在人类世界也很有地位，听说地下的防空洞里还有很多祖上传下来的宝物和秘密……这些价值还不够吗？” 救人希望在前，他不觉得透露这些给张家有什么不妥。反正张家是友方，还是神仙，想查萧家有什么简直轻而易举，自己也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给她。 “空头支票，如何可信？”张三依然冷静，听起来似乎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你说什么都不算，只有萧家的当权者说了才算。” 萧蓄哑然。 他知道张三说得没错，自己确实说话没什么分量。可她既然找上这样没有分量的自己，就说明自己的身上应该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急于达成自己的愿望，哪怕不择手段。 甚至都忘了之前还在巨树，得知商城m瘫痪时，一度心心念念见到张三后一定要追问商城m何时修好这件事。 “虽然你在萧家说话分量不够，但是你的黑客技术似乎还不错？” 而且作为萧家本家信息部门的核心成员，萧蓄理应拥有不少关键系统的密码和进入权限。 这些关键系统是哪怕app出马，都需要破解很久的。 “还可以……吧……”萧蓄对张三的问题有些不确定。对方总不会是要他去帮忙抢银行吧？ “我需要你进入整个天师界的系统，帮我调取一个人的信息。” 张三那边给出了交易条件，“事成之后，我可以让你看到张家拥有起死回生能力的证据。” “啊！！”萧蓄一时激动，口快答应了。不过很快他也反应过来，张三说的只是「张家拥有起死回生能力的证据」，而不是答应要帮忙救人，说明这件事可能还只是一个试验性质的任务。 试验自己究竟有无资格与张家做这笔生意。 不过就算任务再如何繁琐，牵涉的再如何机密，只要真的能够复活萧萌姐他们的话，自己什么都可以去做，无所谓家族利益。 自己只要他们回来，回来好好地活着，那些权啊利啊，全都去他妈的。 “你要调取谁的档案？”萧蓄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对这次的考验势在必得。 张三也不拖沓，直接脱口而出，“最高机密，萧雨。” …… z市，美食街店铺。 林雪鸮又从外头逛回来了。 正坐在茶几前整理表单的红鳞蛇抬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的头发里还夹杂着很多没抖落干净的树叶。 这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又跑到山里去了。 “又没找到灵魂碎片？”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林雪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脸色，“大爷我怎么可能这么闲去找这种东西，只是照常狩猎去了。” -- 第253页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躺到一旁的椅子上去打发时间。 红鳞蛇也不管他。反正他一个6星，真要赖在店里自己也赶不走。与其浪费那个时间，还不如就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她拿着于肖肖之前留下的一沓发货地址，从头到尾慢慢梳理。 这些发货地址，都是那些不愿意选择即时发货，需要店里单独找人负责配送的。 自从商城m瘫痪以后，店铺后台进不去，自然也就看不到这些地址。好在于肖肖事前就已经把它们誊抄在了纸上。 由此，红鳞蛇也会下意识去怀疑，于肖肖是不是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筹谋这一次的假死计划了。 红鳞蛇一边感慨于肖肖的深谋远虑，一边理好了今天要配送的地址，把单子分给了安娜和店里其他员工，吩咐道，“晚上9点以后开始配送。有几单是国外的，这种就由我亲自去送吧。” “为什么要晚上9点以后？”林雪鸮躺在一旁听她分配任务，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了，“白天时间不用吗？” 红鳞蛇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大白天在街上看到一群蛇、一堆人偶很正常吗？你之前送货时用的是鸟，路人当然不会觉得奇怪，要是看到我们，肯定又要上新闻了。” 林雪鸮沉吟片刻，觉得红鳞蛇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他还是觉得这么安排有所缺陷。 于是直接起身，走到红鳞蛇身边接过单子。 十五分钟后，在他的一通指挥下，店里的员工们终于对「怎样配送是最短距离」以及「怎样配送避免重复路径」这两样课题有了些许领悟。 但是这些经验之谈纸上谈兵容易，真要落实到实践中去还是很困难的。 在见证了他们的真实配送效率以后，曾经一度担任商城m转职配送员的林雪鸮终于忍无可忍，亲自加入到了配送中去…… 傍晚6点，他来到一家位在16层的小区住户门口，按了三下门铃，没人前来开门。 他稍微等了一会儿，等待间隙注意到了面前的一扇窗户玻璃，玻璃上正反射出自己此时的模样。 看起来真狼狈啊，头发里居然还有树叶。 之所以弄成这副模样，归根结底是咎由自取。 他的醉意至今没能完全褪去，之前酒醉严重时的记忆更是一团乱麻，断断续续，所以对于那期间发生的事，他只能靠新闻里的三方客观描述，结合断了片的记忆进行脑补完善。 他潜意识里坚信于肖肖还没有死，但为什么敢这么坚定，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红鳞蛇它们坚信吧。 所以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到处在找魂魄碎片，依然一无所获。 他醉意缠身，始终是道麻烦，眼下虽然酒醉程度不及之前严重，记性也正常了，但仍然会偶尔头昏。 就比如今天在山里找灵魂碎片，飞的时候眼前一花，栽进了灌木丛里，所以才会搞得这么狼狈。 他有些心烦。 等不来住户开门，十有八九是家里没人，他放下包裹准备先走一步，结果一转头，就撞上了从电梯间走出来的住户。 住户起初对他没有什么反应，径直与他擦身而过，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须臾，门开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发货单上的商品名称，就嘴碎了两句，“我说，你们这个店该不会是要倒闭了吧？网页一直没重新开，我还以为是卷钱跑路了呢。” “只是系统维护升级，会重新开放的。”鬼使神差的，林雪鸮回了他这么一句。 虽然眼下他醉意还在，但是因为始祖凰留下的灵力还没消化完，所以这段时间一点狩猎的欲望都没有，难得的好脾气。 可是这名收货人却并不领情，“这是你们的工作失误吧？物流还这么慢？是不是免费配送所以一点都不上心？鬼知道发的货是不是过期的。” 林雪鸮眼皮跳了跳，“那你想怎样？” “呵，先给你们个差评涨涨记性吧。”说话这人大概也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总想着给别人找不痛快，以此发泄自己的不良情绪。 林雪鸮听到「差评」两个字，停下了下楼的脚步，忽然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回过头，眼里流露凶光。 “唰——” 不明声响过后，血溅当场。 他重新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玻璃。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脸颊血迹的正下方，那被围巾遮住，只在现在稍微露出一点边角的项圈。 这东西居然一直都在吗？ 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是因为戴习惯了？ 这还真是讽刺啊…… 第108章 尘封之间 张家为什么需要萧雨的档案资料？ 萧蓄听到张三的条件后，第一反应不是答应或者拒绝，而是警惕。 作为在本家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他从出生起被灌输的最多的观念就是，「邪祟与人类立场相悖」、「天师的使命是保护人民，必要时可以牺牲性命」以及「有关萧雨的一切是族中最大的秘密」。 尽管他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从长辈们每次提及的反应来看，多半是对萧家有极大的影响。 “只能是萧雨的档案吗？”萧蓄放在被子里的手暗自抓紧床单，“换一个人不行吗？萧雨的档案调档权限太高，我也不知道获取的口令密码。” -- 第254页 “只能是萧雨的。” 窗外，一束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满阳台，于肖肖坐在光影斑驳的树枝上，平静地打量着萧蓄的神色，“那些权限低的资料，张家只靠自己也能拿到。正是因为萧雨的档案调档权限高，所以才会找到你。” “我们找你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省时。换句话说，你是张家获取萧雨档案的备选方案，除你之外，我们还有另外三个方案正在同时进行。但凡其中一个方案成功，我们刚才说好的条件和报酬就全部作废了……” 萧蓄心里一紧，下意识从床上站了起来，“怎么这样……” “你没有和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好好想想吧，拿到档案以后直接回拨这个号码就好。不要尝试去查ip，你们查不到的。” 说完，不等萧蓄有所反应，于肖肖就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的少年捧着耳畔的手机一动不动，嘴巴因为吃惊而微微张着，看起来仿佛一座晨曦下的雕塑。 于肖肖提着古兽们沿屋顶离开医院，没走几步路，古兽们就叽叽喳喳地追问起于肖肖，“儿媳，你不就是萧雨吗？要自己的档案做什么？” “嫂子，你刚才摆出一堆筹码和对面谈判的样子太帅了！别选我哥了，看我看我。” “弟媳，你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吗？你刚是在骗那孩子？” 于肖肖充耳不闻，眸色覆上一层阴影。 人类世界日新月异，短短几个月时间，道路都能从头到尾翻新一遍，更何况是一百多年，足以改变一座城市的样貌。 起初她没注意到这座医院有哪里不对，直到站到树上，从高处眺望整座医院的布局时，才注意到一些眼熟的地方。 整座医院分为两大区域，其中一片区域就是现在萧蓄所在的别墅疗养区，从外面看光鲜亮丽，非常适合一大帮大学生租下来轰趴。 而另一片区域，隐藏在一片冬青树后，由红砖砌成的高墙分界。 红砖高墙上只有一堵小门，门后的区域破旧、衰败，是一片废弃的病院大楼和仓库。只是远远看着，就仿佛能呼吸到灰尘。 即便是在这样的晴天，整座病院大楼和仓库看起来都还阴森森的，远远看着，那片废旧区域就像是蒙在一层灰白色的滤镜里。 在准备跳下围墙的那一刻，于肖肖忽然注意到废弃区域的空地上，有一名穿着病号服的类人生物正站在那儿。 它抬头望向这边，既像是看着自己，又像是盯着萧蓄的房间。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堵红砖围墙里应该埋了不少镇邪的东西，毕竟这家医院与萧家联系密切，萧家说什么也不可能让这里闹鬼的。 一只德国黑背正地对着嵌在围墙上的那堵小门龇牙咧嘴，于肖肖收回目光，跳下围墙，听着身后的犬吠声缓缓离开。 …… 傍晚5点，接萧蓄的车开回到萧家大宅。 萧蓄一下车，就看到了披着外套在门口等着自己的族长、族长夫人和所有长老，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老太太走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顶，欣慰道，“外边冷，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萧蓄点头答应，但是长廊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长廊在这个地方是一个分岔口，沿廊道继续往前是去萧家人的住宿区，从左边下阶梯走到头是会客大厅，从右边下阶梯则是通往祠堂和地下室。 族长老爷子见萧蓄一直望着右边，面色忧心忡忡，就猜到了他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 “不在祠堂在地下冰窖，要去看看吗？”族长老爷子直接问萧蓄。 老夫人闻言嗔怪他，“老头子……”医生都说了萧蓄的精神状况不能再受刺激，现在带他去地下室看尸体，这不胡闹吗？ “去看看吧……”萧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总要面对的。 之前不敢面对是害怕真的生离死别，而现在之所以敢去面对，是因为张家给了自己一个名为重逢的盼头。 只要自己做的能让张家满意，死去的亲人就能够活过来，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值得期待的？ 一群人跟着萧老爷子改道，一同往地下室去。 一旁的花丛中，史莱姆清风默默地探出头，凝视着萧蓄的背影。 就在刚刚，他从萧蓄的脑海里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于肖肖竟然允诺了萧蓄要让那些死掉的萧家人起死回生？ 他不知道这番话究竟是真实有效的约定还是另有预谋的谎言，总之震惊就对了。 震惊的清风决定跟着萧家人一同去地下室里看看。 原因无二，单纯就是因为这几天来他把萧家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就剩个地下室还没去过。 错过了之前萧家人把尸体搬下去的那次机会，地下室的门这几天就再没打开。 清风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一个人进去，但是地下室的门上有特殊的咒法封印，强行打开肯定会引起骚动，所以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一直在这里等待时机。 眼下时机终于来了，他自然不会错过。 说是地下室，其实说是地窖更为贴切，因为它的门是镶在地上朝天开的。 族长夫人和几名长老留在入口等候，只有族长老爷子带着萧蓄进去。 清风跟在他们后面，在经过一条耗时五六分钟的楼梯之后，终于抵达了地面。 -- 第255页 地下非常空旷，是那种可以用来充当商场地下停车场的空旷。 整体格局是防空洞式的，一个方块区域连接另一个方块区域，中间以防火门隔断。 族长老爷子带着萧蓄一直往里走，清风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渐渐地被一股不知打哪儿飘来的异样气息吸引，停下了脚步。 这股气息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似乎和于肖肖身上的气味很像。 出于好奇，他嗅着气味大致辨了个方向，左拐往深处走。 不知走过多少扇门以后，他终于找到了飘出这股气味的房间。 房间的大门上竟然贴着白色的封条，外面还设了一圈警戒线。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深太偏了，或许是太久都没人来打理的缘故，白色封条上的胶水已经干了，封条只剩下半边黏着门上要掉不掉，警戒线的架子上也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清风寻思着既然无人打理，那多半是个废弃区域，放在这儿的东西就算被偷走都不会被发现，打开门看看应该也不算什么。 于是他便擅自撕掉封条，打开了门。 门刚开一道缝隙，那股原本被防火门隔绝了几十年的气味就直接冲进了鼻腔，刺激得清风倒吸一口凉气。 他站在门缝外探头，看到里面摆放着很多很多玻璃罐子，罐子里装着的都是黑漆漆的液体。 从挂壁的效果来看，液体原本应该是有满满一整罐的。 但是随着水的蒸发，如今只剩下了小半罐在里头沉淀，配合着玻璃壁上的黑褐色浓浆，像极了脏脏款奶茶里的黑糖。 还有些玻璃罐子已经破了，黑糖般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在地板上蒸发、干涸，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记。 气味就是这些印子散发出来的。 等到房间里的气味差不多散了个七七八八，清风才慢慢走进去，在玻璃罐挤压的缝隙里找到了一张办公桌和一座书架。 书架上的东西都被整理处理过了，留下的都是空白笔记本和涂鸦式的的纸张，看不出什么端倪。 清风逛了一圈，最后只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一本涂鸦画册，画册中间夹着一朵风干的海棠花书签。 鬼使神差的，清风想起了此前窥见的于肖肖的记忆。 听风苑，海棠厅…… 他连忙把涂鸦画册翻到开头，准备从头到尾读上一遍。 结果翻开后还不到一分钟，他就放弃了。 假如这本书里的涂鸦真的是于肖肖当年的手笔的话，那她，可真是一个合格的抽象野兽派…… 算了，不管了，直接带回去让于肖肖自己保管吧。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拿来充当安娜的睡前故事。 清风将涂鸦画册收好，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在经过那滩可乐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这气味，真的好熟悉啊…… 不是因为是于肖肖身上的气味才觉得熟悉……而是那种曾经一度经常闻到，写入灵魂深处的熟悉…… 清风努力回想。 某一刻，忽然福至心灵。 他想起来了，是血的味道。 不是那种只流了一点，一闻就能辨别出来的清晰的铁腥。 而是那种堆积如山的尸体，经年累月泡在水里，血液与水混合发酵，又经过日光暴晒浓缩，浓稠得都闻不出铁腥的腥。 浮世湖接纳了那么多的尸体，湖水尚且只是血红色的。 而眼前的这些瓶瓶罐罐，里面的液体都已经被提纯到了极致的黑…… 不知怎么的，清风再一次想起了于肖肖。 想起了她从最初遇见开始，就总是穿着黑色的衣裳…… 第109章 三重梦 林雪鸮以前并不经常做梦，频率大概在一年一到两次。 夜里无梦，日无所思，古兽们都说他活得没心没肺。 但是自从吞噬了始祖凰以后，这个情况就画上了休止符。 他开始偶尔感到头昏，为了缓解酒醉反应，睡眠时间也相应延长，此后一旦入睡，就一定会梦魇缠身。 比如眼下。 他掀开黑猫小毛毯从床上坐起来，背部微微躬着，用手撑住额头，掌心与皮肤接触的地方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做噩梦了？”安娜趴在床沿，有些担忧地打量着林雪鸮。 尽管因为于肖肖的死，不久前双方才发生过一次冲突，安娜也发誓再也不喊他「兔子先生」了，但是现在看着他难受的样子，还是会下意识担心。 “没事。”林雪鸮将手放下，重新四仰八叉地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醒过来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吗？”安娜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林雪鸮的胳膊，试探着问，“你想记起来吗？我听到你说梦话了，声音还挺大的。你要是想记起来的话，我就偷偷告诉你，你可以顺着这些梦话去想……” “以前我也经常记不住做过的梦，后来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这个办法，很管用的……” 自己居然说梦话了？说的声音还挺大？ 林雪鸮连忙扭头看了一眼屋内，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除了自己和安娜之外，其他人暂时都不在店里。 “你是在找爸爸和老爷爷他们吗？他们出去送货了。”安娜看出了林雪鸮的想法，老实交代道。 -- 第256页 “那你怎么不去？”林雪鸮问。 安娜「唔」了一声，似乎不知该不该说。 林雪鸮心下起疑，打量了一眼安娜，发现她的胳膊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一只，接口处的线还是新缝的。 “什么时候断的？”因为此前几天都处在醉酒状态，所以林雪鸮也记不清第一天刚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断了。 安娜鼓着腮帮子思考好了半天，最后答非所问道，“不碍事的，安娜其实可以搬动一些小箱子，只是没想到今天下午那个箱子那么沉，把线又压崩了，爸爸他们就不让我帮忙了……” 林雪鸮把安娜从床下抱上来，抬起她的胳膊仔细打量，一边看一边问，“谁弄的？” 安娜说，“记不得了……” 她怕的就是林雪鸮揪住这件事情不放。 毕竟红鳞蛇他们现阶段并不打算把古兽被抓这件事告诉林雪鸮，于肖肖带它们北上也是不希望林雪鸮察觉。 所以如果林雪鸮非要死缠烂打的话，自己又不敢说谎，说谎鼻子会变长的，所以就只能装傻了。 “你也不记得了？”林雪鸮挑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但稍微回想一下，安娜一直以来性格都挺乖的，所以她说不记得，应该就是真的不记得了吧？ 林雪鸮没有深究下去，思绪一转，开始好奇起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梦。 眼下红鳞蛇他们都不在店里，正是询问安娜的大好机会，毕竟就算说了什么丢脸的话也没有人会笑话他。 于是他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追问安娜，“我都说了哪些梦话？” 安娜想了想，细数起来，“不要走，不要走，求你，花花，求求你……” 林雪鸮听得目瞪口呆。 很难想象「求」这个字居然会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 但当他循着这些话去回想的时候，发现居然真的有迹可循！？ 支离破碎的梦境一点一滴逐渐拼凑：清冷的房子，离开的流浪猫，不会再有猫咪触碰的水碗和食盆…… 是自己亲手赶走了她…… 梦境从另一层面来说，是生物的一种自我成长方式。 它们会将现实中从未体验过的事件编织成梦境，以求在脑海中得到锻炼，弥补各方面的经验不足。 出于身临其境的需要，梦境会根据每个人的特点量身打造，所以梦给人的感觉从来都很真实。 毕竟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这也就导致了忘记的时候不觉得，可真当梦境全面复盘，回想起此中细节以后，心情是实打实的不好受。 林雪鸮沉默了，他沉浸在了梦中的情绪里，心就像是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疼。 不过万幸的是，比起梦境中生死未卜的花花，现实里自己至少知道于肖肖还没有彻底湮灭，只是暂时还找不到她的灵魂碎片而已…… 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能补救。 “花花是谁啊？”安娜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不禁有些好奇。 虽然她对花花这个名字有点儿印象，但天底下叫花花的多了去了，她也不敢保证此花花就是彼花花。 林雪鸮当然不会把花花的真实身份告诉安娜，毕竟要是跟她说了，岂不就间接证明了自己日有所思？ “就是一只流浪猫的名字，我之前捡到过，后来又跑掉了。” 他编了通胡话应对安娜，编的时候仍不忘强调自己捡到猫时形象是多么伟岸，猫咪是多么崇拜他，走的时候是多么的依依不舍。 编完一个故事以后，林雪鸮松了口气，以为梦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不想安娜在听完这个故事以后，仍有些意犹未尽，舔舔嘴继续告诉林雪鸮，“你好像不止做了一个梦。” 林雪鸮：？？ “我到底睡了多久？” “八个小时吧。”安娜指了指林雪鸮的手机，示意他自己看时间。 林雪鸮看了眼手机屏幕。 哦，凌晨了，难怪。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问安娜，“我还说了什么梦话？” 他们俩一个想要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一个想要听故事，正可谓是一拍即合。 安娜见林雪鸮还愿意坐在这儿继续回想梦境，便连忙闭上眼睛，用食指在太阳穴附近画圈圈，努力回忆着。 “你说……” “这破笼子算什么？有本事把我羽毛剪了，指甲拔了，或者直接掐死我。你杀啊，你们杀啊……” “不舍得杀是吧？你们记着，日后老子要是有一天能从这里出去，你们所做过的事，定要你们如数奉还……”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听到这里，林雪鸮脸色变了变，从此前苦寻灵魂碎片不得的颓丧，变成了低气压的阴沉，“哼，这个啊……” “这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小孩子别听了。”林雪鸮把安娜放回地上，起身出门，准备继续去找魂魄碎片。 安娜却从身后喊住他，“你还有别的梦话呢！” 林雪鸮：？？ “还没完？” 他无奈地停下脚步，靠在门边，等候安娜的下文。 十有八九又是当年的那些不愉快吧…… “你还说……”安娜盯着林雪鸮的眼睛，眸子里散发出和星星一样的漂亮光辉，“你一定会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的。” -- 第257页 话音落下，林雪鸮脑海里「嗡」的一声炸开。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把于肖肖抱在大腿上，额头碰额头，鼻子蹭鼻子地撒娇，带着哭腔求她不要走的场面…… 她说要自己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他，自己当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所以说…… 这些画面到底是梦，还是…… 林雪鸮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尖，仿佛那里还带着对方残留的体温，冰冰凉凉的，“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 “雪鸮这孩子呢，好面子，还要强。”帝都，私人医院邻街的公园里，于肖肖正坐在长椅上听古兽们兜林雪鸮的老底。 深夜的公园尤其安静，特别现在还是冬天，连流浪汉都不愿意睡在这。 周身几十米范围内都没有其他人在，古兽们说起话来不需要刻意压低嗓音，就愈发肆无忌惮了。 “他从前啊……被人类抓到过……” “就是始祖凰死后那段日子，神兽和人类爆发了好几场战争，他就是那时候被一支箭射中，然后被人类抓去的。” “那时候他年纪不大，实力大概也才1、2星的样子。” “当时局势太乱，我们没守在他身边，等我们再找到他的时候，都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 “我记得当时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羽毛可乱了，身上还有很多地方都被啄秃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十几年里，他被人类抓着，当成了比赛赢钱的斗兽养。” “人类对动物可不就是畜生待遇？给抓来的斗兽带上辨别身份的标记和锁链，关在笼子里，每天喂点食物和水。那笼子就那么丁点大，手脚都伸不直，他们就让他睡在那种地方。” “还有那破比赛，说是关在笼子里用布蒙着运到指定地方。所有斗兽只能在咒术圈定的范围内活动，擅自离开的话，锁链上的符咒会直接发动。” “人类参与进游戏屠杀，只要是被人类一方抓住的斗兽，就会被当场杀死、放血、烹饪，再切分好装到盘子里，端给现场的每一位观众。” “前期活下来的斗兽还必须要一直逃，一直躲，直到场上的斗兽被折磨得只剩下10只左右，比赛才会叫停。” “所以有些经验丰富的斗兽，会选择一开始就帮助人类屠杀其它斗兽……” “我们不知道雪鸮那段时间是怎么活下来的，问他他也不肯跟我们说。不过想要变强的执念大概也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他现在绝口不提当年那些事，看起来像是放下了，但我们都知道，里世界里的游戏规则其实就是他仿造当年的那些经历，重复着人类对自己做过的事。” 于肖肖听得走神，当古兽们安静下来以后，下意识就开口接了一句，“他也曾经被关在笼子里吗……”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不过好在林雪鸮傻，他家的这群亲戚脑子也不太灵光。 古兽们沉浸在说故事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于肖肖话里的纰漏。 不，不对，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于肖肖和鲲鹏无声地对视。 片刻后，于肖肖以一道写着「为什么就你不合群」的眼神审视对方，气势上压过鲲鹏，成功拿下绝杀。 鲲鹏心灵受到重创，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 林雪鸮琢磨了很久，始终无法把那个对着于肖肖撒娇的形象带入到自己。 所以肯定是梦吧？一定是梦。 “为什么要摘月亮呀？”安娜是确确实实不知道为什么，她之所以提到这句话时眼里充满期待，完全是因为摘月亮这个说法非常的像童话故事，她很喜欢。 林雪鸮一想到撒娇的那些事就血气上涌，脑子短路，一时间连编个故事骗骗安娜都做不到。只好借口，“下次再告诉你。”便匆匆离开了美食街。 他一路上都在思考这场「梦」的真实性，为此还特意从路边掰了根树枝，一边扯着上边的松针一边念叨，“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不知不觉就飞到了市中心的第一高楼。 他在楼顶拔完了最后一根松针，树枝给出的答案是「假的」。 他有些犹豫，还有点惋惜。扔掉最后一根松针后仍把树枝翻来覆去地看，试图在上面找到被遗漏的嫩叶。 但是很可惜，确实是被拔光了。 林雪鸮心有不甘，虽然早就做好了「梦境是假的」的心理建设，但脑海里总有那么一道声音在不停呼喊，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或许这场梦是一个暗示呢？ 尽管没有逻辑，但林雪鸮更愿意去相信，只要自己真如于肖肖所说的摘下月亮，说不定等到自己成功的那一刻，她就会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唐，但当尝试了几乎所有的可能性后仍无法得到想要的结果时，哪怕是人类都会去寻找精神寄托，更何况是比人类更重欲望的邪祟呢？ 林雪鸮从不否认自己有很重的欲望，他为了变强和活命可以一直杀生，杀到突破5星界限成为6星。 所以哪怕摘下月亮后于肖肖回来的可能性不足1%，也很值得一试。 下定决心后，他抬头去看不远处坏掉的「人造月亮」。 或许是近来局势太乱，人造月亮成本又高，所以这颗球体就一直没有更换。 -- 第258页 巨大的球体上仍保留着不久前自己一子弹打穿的弹孔。 当时那枚子弹就擦着于肖肖的皮肤射了过去。 而在那之前，于肖肖就是在这里，亲口说出了对自己感兴趣这样的话。 她虽然冷淡，但从来都挺勇敢的，有话直说，有想法就去做。 可自己当时的反应又是怎样的呢？ 心如擂鼓，无比慌乱，碍于面子不肯答应，耍帅逃离现场…… “呃……”林雪鸮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叹息一声，低头俯瞰身下霓虹璀璨、车水马龙的城市。 “咕咕——”一只猫头鹰落在身侧的栏杆上，歪着脑袋揣摩林雪鸮的情绪。 林雪鸮伸手揉了揉它头顶的羽毛。 自从醉酒状态没有那么严重以后，他就动用王权调度鸟类四处寻找魂魄碎片的下落了。 当然也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现在，此时此刻，在看到对面大楼led显示屏上投放的明星代言广告后，他忽然受到启发，萌生出了去网上发布寻人启事的念头。 夜还很长，他掏出手机，在输入框里编辑好文字，结果打开相册时，才发现到现在认识了这么多天，自己居然连一张于肖肖的照片都没有。 没有照片，只靠单薄的文字的话，几十亿人里一天有多少穿黑衣服的漂亮女孩？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的。 他无奈退出编辑，转头打开输入框试着能否进入商城m，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接连碰壁，林雪鸮有些疲惫，更重要的是心累。 他漫无目的地点开了热搜，随便逛了逛，在榜单前几条看到了一个标题名为「陨石下落全程」的录像。 点开视频，镜头直对黑漆漆的天空。 夜幕中有橘红色的光点散落…… …… 拍摄这则录像的博主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他配合视频发布的文字称，哪怕明天世界末日，也要完整记录下自己死前那一秒。 他坚信这些录像说不定就是未来几百年后，外星文明到访时的重要研究资料。 也正是因为他以这样的想法拍摄了这些录像，才使得林雪鸮能够有机会看到在醉酒状态下不曾完整观赏的陨石雨。 林雪鸮看得出神，直到画面一歪，镜头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年轻人开始对着镜头进行自我介绍，又阐述起了自己拍摄这段视频的心路历程。 林雪鸮放下手机，仰头盯着头顶的夜空，难以想象这样大规模的陨石群是自己弄出来的。 此时天空中没有陨石雨，倒是有一轮清冷的月亮，月亮旁边簇拥着几颗星星。 因为城市的灯光太过夺目，星星的光华已经微弱得难以用肉眼捕捉了。 林雪鸮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朝它伸出胳膊，抻开的五指恰好包住月亮的外沿，就这样握住，使力往自己所在的方向一拽。 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雪鸮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被自己的行为给幼稚到了。 是啊，怎么可能能动得了月亮呢？不论是自己的王权还是始祖凰的不死火，都和月亮没有联系啊…… 正想着，身下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他低头去看，发现街道上的人群都停下脚步，纷纷抬头望天。 他便跟着一道抬头去看。 然后他就看见，一轮黑色的圆形轮廓正在慢慢地侵蚀掉月亮的发光部分。 这是……月食了？ …… 帝都，私人病院，别墅楼内。 客厅里唯一还亮着的台灯扑朔了两下。 正在熬夜撰写治疗方案的医生a思路被打断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凌晨了。 明天早上还有行程安排，现在必须要睡。 他将桌上散开的书籍合上，稿纸整理好后用夹子夹在一起。 收拾妥当，这才不疾不徐地走上阶梯，准备去二楼的房间睡觉。 大概刚走了一半阶梯时，他忽然听到身后空荡荡的客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就好像有人从客厅里跑过去一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是因为装修风格的局限，正对楼梯的那堵墙是全部用玻璃做的，白天阳光好的时候可以通过这堵墙看到屋子一侧的花园，但是到了晚上，花园那边就变得黑漆漆的了，只有几盏光线微弱的地灯照亮下方的一圈草皮。 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通透让人很没有安全感，他曾多次向萧家提议要改掉这种装修风格，但费用一直没有批下来。 玻璃墙上有几扇窗户没关，留了道缝通气。此时有风从缝隙里吹起来，白色的纱质床帘飘啊飘啊飘的，怎么看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医生a不想继续停留，急急忙忙走上二楼，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悬着八卦镜，贴着镇宅符，枕头下压着剪刀，柜子里放了把重金收购来的陈年杀猪刀，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他将门反锁好，拉上床帘，打开顶灯，就这样缩在被子里准备睡了。 楼下，客厅。 竖起的黑色大理石墙面上倒映着一个人影。在注视着医生a上楼以后，它从墙壁里走了出来，小步在客厅奔跑。 跑了一阵后，它突然停下，扭头看向玻璃墙外。 -- 第259页 一群和它长得五官相似，穿着病号服的孩子正趴在玻璃上，用羡慕的目光盯着自己。 这些孩子们似乎想要对它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就有黑色的浓稠液体从他们的耳鼻喉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牙齿被液体染成黑色，它们咧嘴笑着，为时隔多年的自由感到由衷的快乐。 就在月食出现的短短一瞬，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废弃医院那边的收容设施也短路了一阵子。 收容失效，它们急不可耐地跑出病院大楼，但还是有很多很多孩子被埋在墙里的符纸拦了下来，还有些则是被守在门口的大黑狗给咬住了。 不过没关系，它们自由了，它们出院了，它们病好了。 它们终于可以回去找自己的家人了！ 第110章 噬光 凌晨2点，一名年轻人喝了点小酒，走在黑黢黢的巷子里。 巷子是两栋老式居民楼间的缝隙，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走过，连手臂都伸展不开。 一楼住户有窗子开在巷内，但都不大，30cmx30cm的规格，更像是储藏室的排气窗。为了防盗，每扇窗子外边都做起了防盗用的铁栏杆。 附近住的老年人比较多，晚上9点以后就没有人活动了。屋子里的灯熄得早，年轻人经过一扇又一扇窗户，连一丝说话声和电视机的声音都没听见。 醉意使然，他没觉得哪里不对。非要说不对的话，就是今晚的风吹起来格外的凉。 酒精加速血液循环，他皮肤热得发烫，头也晕乎乎的。 困意上涌，走着走着，似乎下一秒就能倒地睡着。 在经过某扇窗户的时候，他原本是和经过前几扇窗户时一样混沌地走过去，可等到走过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的那扇窗户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脸是白色的。 一对纯黑的瞳孔从眼眶的最左边移动到最右边，全程视线就定格在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自己酒醉后产生的错觉，斗胆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那间屋子里黑的很，窗户边什么都没有放。 或许真的是错觉吧。 他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路，便觉得身后泛起凉意。 直到这时他才稍微清醒一点，想起了前段时间的接连爆发的人形祸乱和堕神现世…… 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啊！ 想到这一点后，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他一口气跑回自己居住的小区，「噔噔噔」上了4楼，手哆哆嗦嗦地把钥匙往锁孔里插，半天都对不准。 总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挥之不去，寒意在后脖颈上撩拨，令人无法忽视。 他赶紧开门，进屋后背靠门板「咚」地一声合上房门。 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噗通、噗通、噗通地在耳道内回响。 “咚咚咚——” 刚平静没多久，身后一门之隔，敲门声响了起来。 因为后背紧贴着门板，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对面敲在门上的力道正随着门板一阵接一阵地传递过来。 他屏住呼吸，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抽噎，只好伸手用力捂住嘴巴。 钟表里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大概走了两个格子左右，敲门声终于停了。 他又多等了十几秒，这才小心翼翼地通过猫眼望出去，却只看到楼道里一片漆黑。 还好还好，终于走了。 借着鱼缸底部的浅紫色灯光，他摸索到了客厅大灯的开关附近，伸手按下。 「啪」一声后，灯光并没有亮起来，屋子里还是黑乎乎的。 他心里顿时有些慌了，反复尝试了好几遍，不停地开关，但就是没有光线出现赋予他安全感。 怎么会？是保险丝坏掉了吗？ 可是整栋楼的电闸都在一楼啊……难道要下去换吗…… 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想了想，干脆就这么睡吧，睡着了就不害怕了。大不了熬一熬，等天亮以后再下楼去看保险丝。 他打定主意，躺到沙发上将外套一裹蒙住脑袋，便借着酒劲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一早，手机闹铃准点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打着呵欠，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起身拉开窗帘准备迎接早晨美好的暖阳。 结果「唰」的一声，伴随着床帘的拉开，阳光并没有照射进屋内。 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和入睡前凌晨的夜空一模一样。 他震惊得向后退了几步，连忙跑回沙发前去看手机，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确确实实是上午8点没错啊！ 难道是又爆发什么灾难了？ 昨晚的月食果然是邪祟的手笔吧！ 似是为了求证自己的想法，他忙不迭打开热搜，结果网页旋转半天，最终只显示了一个「没有信号」。 “一定……一定是网坏了……”他不停地自我安慰，又拨通了朋友们的电话。 一圈打下来，竟然没有一个是在服务区的。 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重重一声，只听声音都知道屏幕一定是碎了。 他却没有心情去捡，整个人沉浸在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之中。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现在真的还在人类世界吗？ 纠缠自己的邪祟到底是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是要直接吃掉自己？还是打算关起来慢慢折磨？ -- 第260页 自己会被它们开膛破肚吗？又或者是挖掉眼睛割断舌头？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越想越觉得可怖，走去窗边打开窗户，心中升起了一跃而下的念头。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屋外，整座小区，仍旧没有一个房间是亮着灯的，就好像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住户都还在睡梦之中。 可如果仔细看的话，也不难看出屋子内外都萦绕着一股黑色的烟雾。 这片烟雾会吸纳一定区域内的光亮，让其所充斥的空间永远沉沦在黑夜之中。 “咚咚咚——”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又来？ 男人背靠墙壁滑坐在地。 可是敲门声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一举动放缓或是停下。 死，似乎成了眼下无可避免的结局。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么死之前再挣扎一下，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他给自己灌完了一大壶鸡汤，随手从旁边拿了个趁手的武器就要走去门边。 这一回，敲门的人没有了昨晚的耐心。在男人的手指即将搭上门把手的时候，敲门声忽然重了起来。 “咚咚咚！！”频率也猛然加快。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开门直面的勇气又被翻涌而来的恐惧重新淹没。 “开门——开门啊——”门外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嗓音扭曲诡异，就仿佛经过特殊处理开了变声器一样。 男人深深吸一口气，重新扑到门板上对着猫眼，想看看外边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举动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结果视线尽头仍然只有漆黑一片。 不，不对，有白色的东西在闪动。 不过这东西只出现了短短一两秒，就又消失了。 当黑暗重新取代视野，男人才想起来那个白色的东西像什么——像人类眨眼时的眼皮。 如果那真的是眼皮的话，那么此刻与自己对望的这一片漆黑，又会是什么？ 细想出的结论令人头皮发麻，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门外的东西会一直附在猫眼后面，这样直勾勾地盯了自己一个晚上…… 正想着，手掌忽然感觉到一片湿漉。 他重新站直，将手掌放到眼前，才发现手心里已经沾了一大片黑色的液体。 液体是从猫眼、门缝、窗外渗进来的。 它们划过洁白的墙面，在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斑驳的污渍…… 就仿佛黑暗终于入侵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要将他这个外来者吸收，与世界同化…… 看来注定是逃不掉了，自己合该命丧于此。 男人放弃了挣扎，等待黑色的液体流向自己。却又在恍惚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 几道泛着金光的符咒携花瓣一闪而过，从窗外飞入屋中，贴在了房间的门后以及墙面上。 符咒金光大盛，从中疯长出一堆带刺的藤蔓，藤蔓上擎着的金色花苞于夜色中徐徐绽放，化作一朵又一朵黄色的玫瑰…… …… “截止目前失踪69人，受害地区暂时仅限在帝都范围内。” 萧家的工作人员汇报完最新搜集来的数据，抬起头悄悄地瞥了眼面前的族长。 族长老爷子坐在摞满文件的办公桌后，眉头紧锁，盯着面前摆放的一份报告书，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报告书的名字叫作《关于萧氏私人诊所收容物出逃的调查结果》。 里面提到，收容设备的失效是由三天前的月食引起的。 废弃医院收容的邪祟都有一个特性，畏光。 不是一般的光，是萧家集几代人智慧研制出的高纯度光。 光照设备24小时不间断地照亮着废弃医院的所有出口，因为耗电量巨大，萧家每年拨给医院的经费几乎四分之三都花在了电费上。 电力对于废弃医院来说无比重要，这也就导致尽管月食只引起了4-5秒的断电，但还是有不少收容物逃了出来。 以往检测到日食、月食这种自然异象之前，萧家都会提前3天左人在医院驻守，而这一次的月食出现的过于突然，萧家自然也就没有来得及准备。 不过好在废弃医院周围原本就设下了不少高强度法阵，墙壁里还有距离感应触发的纯光符咒，这才不至于让收容物全都跑出去。 “计算过了吗？逃走了几只收容物？” 萧老爷子将报告书一页一页地翻到底，看完最后一句话才开口提问。 尽管他的心情并不平静，但面上的神情和谈吐间的语气都伪装得和以往无异。 看到自家族长如此沉稳，好似胸有成竹一般，原本忐忑不安的工作人员也稍微放下心来，回答道，“初步估计20-30只。” 20-30只，以档案里记录的危险系数来看，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当然这里的「太大影响」是和人形祸乱以及堕神现世造成的影响程度相比较的。 可说到底还是威胁到了普通民众的性命安全，现在虽然都还是失踪事件，但只要死上一个人，这事件的性质就变了，所以谁也不敢儿戏。 考虑到还有三个小时张家人就要登门拜访了，萧老爷子斟酌再三，最后决定还是等招待完张家，再亲自去一趟私人诊所善后。 “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萧老爷子一松口，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的工作人员才终于得空喘息。 -- 第261页 他们感恩戴德地弓着腰，说了声「是」，退出房间同时顺手带上房门。 等到其他工作人员全都离开了办公室，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萧蓄两个人的时候，萧老爷子才让这名晚辈不要拘谨，坐到自己正对面的位置上。 他给萧蓄倒了一杯茶，盯着杯子里的浮沫思考如何开口。 “小蓄，你应该正面接触过张三这个人吧？”最后萧老爷子还是决定委婉一些，“萧萌带你去见的？” 提到萧萌这个名字时，萧蓄握着扶手的动作下意识改成了抓，“嗯，见过。”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态度很冷淡，相处起来总有距离感，不远不近的。萧萌姐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店里卖的东西。能愿意开店做这种小生意的人，应该不会是个坏人吧？” “嗯……”萧老爷子自然不会通过萧蓄的主观评价打消心中的疑虑，他对张三身份的疑虑早在萧萌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时就出现了。 也就是派萧萌去洋馆历练回来后那次。 如果说在洋馆相遇是一次巧合，她好意救了萧萌，在那之后他们又在浮世湖遇到了一次，她又帮了整个天师界。 这件事情可以用张家也在关注高星邪祟，所以总会出现在高星所在地来解释。 但说实在的，他其实一直都很在意一点，那就是这大半年以来，萧雨为什么会一直毫无动作？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萧家曾经对她做过那种事，之后又封印了她一百多年，她没理由不报复萧家。 而在萧家和萧家人屡次落难的时候，却也没见到她出现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反倒是一个叫作张三的天师取代了萧雨的位置，频频出现在萧雨本该出现的地点，做着萧雨最不该做的事。 看似毫无逻辑，却又仿佛有迹可循。 正是这样捉摸不透的感觉，令活了七十多岁的萧老爷子也不禁困顿迷茫。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敢去想张三和萧雨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了，因为张家已经成为了萧家的救命稻草。 但是身为一族之长，他又不得不对家族负起责任，只能往全面了考虑。 不过好在这些疑虑，都将在未来三个小时以后得到妥善解决。 只要能够和张三正面接触，近距离观察她的容貌和言谈举止，那么相信自己到时一定能拿出最正确的判断。 第111章 谈判 一晃眼，张家约定登门的时间就要到了。 萧家上下对这次会面十分重视，虽然约好的时间是八点，但是七点还不到，长老们就披着外套在宅院门前候着了。 长老们既然起了，晚辈们又岂有赖床的道理？ 这些可怜的小辈们大多忙活到昨夜凌晨才睡下，有些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有些甚至就熬了个通宵，此时一个个顶着双熊猫眼杵在回廊里，蔫得跟瘟鸡似的。 当然长老们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他们作为萧家的执权者，深知此次会面的重要性。一想到马上就要接见仙家，不能出任何纰漏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精神紧绷，困意荡然无存。 他们敞着大门，一连等到八点，却不见门前的街道上有任何人影。 只有一阵带着凉意的风，轻拂衣摆与发梢，与他们所有人擦身而过，吹入光线熹微的天井之中。 风中的烟雾渐渐具象化，凝作一道人影，人影驻足在花坛跟前，微微垂眸，看向边缘那被压得微微塌陷的草丛。 “清风……”几乎就在她开口的同一时间，隐藏在草丛里的史莱姆清风也现出了形貌。 “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这儿的？”清风记得自己明明没有给于肖肖递过消息。 于肖肖淡淡地回答，“有契约。” 契约，指的是app的「契约」功能，只要双方间的契约关系仍然存在，她就可以单方面的依靠app对邪祟本身进行定位。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敢在清风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答应与萧老爷子碰面的缘由——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清风已经在萧家了。 清风对这个答案稍感意外，没有想到契约竟能定位得如此精准。 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了他离开萧家以后再去找于肖肖的功夫。 他循着于肖肖伸出的胳膊攀上她的肩膀。 肩膀不宽，胜在柔软，于是就这样舒舒服服地窝着了。 “我在萧家的地下室里看到了一些东西……”考虑再三，清风觉得还是直接问于肖肖比较好，“还找到了一本涂鸦画册，和你有关系吗？” 于肖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听起来像是不屑的轻嗤，又像是凉薄的冷笑。 显然她并不愿意细说此事，清风也就识趣地不问了。 半小时以后，萧家人骂骂咧咧地从大门折返回屋里。 骂人的大多是晚辈，骂的对象自然就是迟迟不来赴约，害他们睡不好觉还白吹了半小时冷风的张三。 “这神仙也忒不地道了，这不耍人玩吗？” “不来了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哎，总不能是临时有事吧？” “听说商城m也关门了，该不会是卷钱跑路了吧？” 小辈们至多也就是猜疑过后抱怨几句，骂完了也就过去了。 真正脸色难看，无法做到释怀的，还属萧家的执权者们，外加一个萧蓄。 -- 第262页 “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再继续等一会。”落在队伍最末的萧老爷子停下了脚步。 他一停，其他人哪里还敢往前走？纷纷回过头来惊疑地望着他。 有些人甚至还想开口再劝上一句，结果第一个字还没从嘴里吐出来，就听到队伍最前列传来一声惊叫。 “妈呀！院子里有人！” 住人的大宅院里有人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今早为了迎接张三，萧家上上下下停摆一切工作，人全都聚到了大门前。 此时折返，所有萧家人都还堵在走廊里，那么院子里的人又会是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 萧老爷子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剧烈起伏。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赶到了天井，此时正站在长廊的扶手后边，与庭院中央那道穿着黑衣服的人影对望。 他静静地抬眼打量面前这人。 确实面容姣好，担得上「仙家」的名头，也和他所见过的照片中的萧雨长得完全不一样。 寂静，无边的寂静。 对望着的二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最后还是陪同萧老爷子一块儿跑来的萧蓄一个没忍住，半带哭腔，半带笑意地喊了一声，“张三！” 激动得就差点直接扑上去了。 不过张三并没有卖他这个面子。 在萧家的晚辈们陆陆续续赶到以后，她便以打量的目光将在场所有人清点了一遍。 末了，用不知是惋惜还是嘲讽的语气说了句，“萧家居然就剩这么点人了吗？” …… 盏中泡的是上好的大红袍。 没有浮沫，叶片舒展，热气中带着一股好闻的花香。 会议室里的几人在经过简单的寒暄以后，话题渐渐步入正轨。 “我先前的提议，萧家考虑得怎么样了？” 于肖肖指的自然是让张家做萧家幕后一事，“我当时开出的条件十分明确，也先一步交货，帮你们解决了陨石雨。张家诚挚如厮，想来萧家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问出这话的时候，于肖肖也没去看坐在右侧的萧老爷子。但是在场的其他长老都向萧老爷子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看来萧老爷子只跟他们透露了张家到来的好处，但是并没有将张家出手帮忙的代价告诉他们。 “萧族长的回复呢？”于肖肖往火里再添一把柴，逼着萧老爷子现在，就在这个地方向长老们兜底，“这事儿要是今日不能定下，张家往后也不会继续叨扰了。” 萧老爷子读懂了弦外之音：这世间天师家族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不止萧家一个，还有王家、孙家、李家，他们从始至终只是被选择的一方。 这是不打算再给萧家拖延的机会。 萧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如此反复三次以后，才开口向在座的长老们说明情况。 几分钟后，一道重重的拍桌声如同平地惊雷般乍响。 “胡闹！”这一声喊得颇有些声嘶力竭的意味，拍案而起的长老握拳抵住嘴唇咳了几声，咳完后，嗓子依然扯得疼，“我不同意！” “萧家百年基业，到我们这代就拱手送人了？”他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同意！” 于肖肖从兜里掏出一部黑色手机摆弄起来，就好像屋子里的争执与她毫无干系。 等他们争个结果出来，直接告诉自己答案就好。 她慢悠悠地借助手机的掩护走神，在心里询问app之前研发的功能进度如何了？什么时候才能把6星产物上架？ app的回答让于肖肖罕见地感到惊喜，“已经研发成功，就在23分钟前，功能已经上线。” 这世间的所有故事从来都是由一个接一个的巧合碰撞谱写而成，于肖肖估摸着新功能会在最近几天上线，没想到恰好就是今天。 如此一来，原定的计划节奏就可以加快一些了。 她又把店里堆积的订单过了一遍，发现「未发货」一栏里的数字相较前几日竟然少了四分之三。 看来红鳞蛇和安娜她们这几天应该都在忙前忙后地发货。 一想到收货的地点遍及天南海北乃至国外，红鳞蛇和人偶都不会飞，送起货来其实也不比人类的快递员轻松。 它们是实打实在地上走，人快递员至少还是有交通工具的。 这样一算起来，其实还是邪祟们比较辛苦。 等萧家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带她们好好出去玩一趟吧，再送她们一个自己已经默默筹备了很久的礼物。 于肖肖打定主意，收拾好心情，这才重新抬头看向会议现场。 场上的立场粗略可以分作三方，一方同意张家的提议，一方不留余地地拒绝，一方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争执虽然还没能分出个胜负，但从三方势力身上散发的气场来看，已经隐隐能判断出个大概。 终究还是不同意的占大多数。 这其中竟还包括了一开始阐述代价，甚至被长老拍桌子顶撞了的萧老爷子。 原本最应该先答应的人，此刻却站在了相悖的立场。 于肖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嘛，一只惯居高位的老狐狸，要是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反倒令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有更深层次的阴谋。 同意的一方倒是同意的很彻底，满口张家开出的条件对萧家多么多么有利。 -- 第263页 不同意的一方就挑着他们话里的纰漏，偶尔泼上那么一盆冷水。 既不同意也不反对的一方缩在各自的位置上不说话，俨然一副看客姿态。 同意的一方说，“张家开出的条件我可以接受，尽管萧家需要割舍掉一部分利益，但至少能保住如今的位置。 也只有站在这个位置上，萧家才能拿到比别的家族更多的资源。 若是离了这个位置，免不了被其他家族奚落、打压，到时候第一的位置易主，再想上来就难了。” “你说的确实不错，凭萧家现在状态，如果不借助外在机缘，要不了几年就会被后面的几大家族追上。 但你考虑过没有？现在答应了容易，等后期张家将脉络延伸到萧家内部，它们牢牢握住萧家的核心命脉，萧家可不就只剩被他们摆布的份了？到时候再想摆脱就难了。” 这是反对一方泼的冷水。 人说到激动的时候，难免会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经过此前的争执，说出这番话的人此时正梗着脖子，情绪上头，显然已经忽略了于肖肖在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脱口，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对于肖肖来一句，“我这人说话比较直白，想来仙家大度，不会与我计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试图缓解说错话的尴尬。 于肖肖给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眼神，目光最终定格在萧老爷子的脸上。 不论这群长老好说歹说，到头来拍板定案的还得是这人。 萧老爷子除了一开始因为没有提前将交易的事情告诉长老们，被于肖肖拿捏了先机，等到长老们开始交换观点以后，他就逐渐恢复了一贯来的冷面与冷静。 说到底，他还是对张家无法信任。 “张家使者，萧家还是更倾向于平等的合作关系。幕后这件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吗？”谈判最忌讳过早表露欲望，容易被人顺着揪住辫子。 萧老爷子面上态度明确，但话不说满，留三分余地，可进可退。 于肖肖听出了这场交易一时半会难以敲定，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平静地问他们，“你们想怎么商量？” “起先公平交换，之后加深合作……”萧老爷子觉得自己的说法已经算是很有诚意的了。 说白了就是两家公司做生意，最初往来俩公司都不互相了解，但既然想合作，就拿着市场价的单子做上几笔。 合作的多了，了解了对方的为人，后续自然就会给出优惠价，拿出更多的单子。 这个提议比做幕后更加合理。 至少以萧家的立场来看是这样。 于肖肖便问，“公平交易的话？萧家给得出等价的筹码？” 萧老爷子，“你想要什么样的？除了萧家的命脉，其他的我都能一口答应。” “你们是在以什么样的立场和我提这个条件？” “萧家执权人的立场。”萧老爷子娓娓阐述，一派气定神闲，似乎只要没陨石雨悬在他的头上，他就能以游刃有余的态度接下任何问题，“条件可以谈，只要张家愿意坐下来与我们商讨，保管能讨论出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如果换做别的家族来和「仙家」说这种话，就是摆明了自不量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如果是萧家来说的话，他们确实能拿出一些令神明都很感兴趣的东西。 于肖肖想了想，刻意挑在这时候问道，“包括有关萧雨的一切资料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换来了在场人的静默。 答案很明显了，不包括。 “这也不行？”于肖肖将语调稍微提高了一些，试图表现出不满与吃惊，“萧大族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老爷子只好借口解释，“萧雨比较特殊，有关她的资料会影响到萧家的生死。” 于肖肖想了想，勉强道，“行吧。”却也站起身来，慢悠悠地离开了座位，“说得有些久，我累了，先休息一会。” “萧家若是真的有诚意谈下去的话，不妨把能给与张家的筹码都列一列吧。” “你们也说了是公平交易，但说真的，若是一物抵一物的话，对你们来说，其实并不比让张家做幕后来的合算。” “说不定还会给出更大的代价。” “言尽于此，我出休息一会。” 于肖肖一脚跨出会议室的门槛，身后没有人拦她。 她也不在意，心里盘算着一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坐，看一看app上线的新功能。 “等等！”萧蓄听完了整个上半场，自觉谈判效果不是太好，生怕把张家给开罪了。 他年纪还小，不是很能理解老狐狸们这种毫厘必争的心态，对他而言挣多挣少都是挣，能吃饱饭就好，最重要的还是一家人团团圆圆。 他巴望着死去的亲人们回来，特别是萧萌姐他们，还有护着自己到死的那位长老。 他担心、恐惧、气愤，总觉得老狐狸们太抠搜，列出的筹码肯定不会是最好的那些。 可张家是什么人呐？一群神仙，通天彻地，肯定糊弄不过去的。 到时候张三觉得他们不诚心，一走了之，那自己和张三先前做的约定还能作数吗？ 如果不作数的话，岂不是死去的人就永远没有机会回来了？ -- 第264页 想到这里，萧蓄坐不住了，当着一众长老的面追着于肖肖跑了出去，“你之后还会救萧萌姐他们吗？” 于肖肖看了他一眼，回想起他似乎是店里的常客，还常常书写长评主动安利，是以对这个五官稚嫩的少年颇有些好感。 “你现在是在以什么样的立场问我这个？” 这不是什么好听话，但是于肖肖的语气要比在会上时轻柔一些，所以听起来并不刻薄。 萧蓄年纪小，但是个聪明人，他看出了于肖肖不喜欢家里的这群老狐狸，所以「萧家人」的立场肯定是个错误答案。 他想了想，脑海中灵光一闪，答道，“一位客人的立场？” 于肖肖合上眼，嘴角似乎有些弧度。 片刻后，她又继续朝大门所在的方向走，但留下了一句，“我是一位言而有信的商人，所有商品明码标价，只要你给得起，我就可以出售。” 萧蓄听懂了，领悟了，望向于肖肖背影的目光亮晶晶的，就像是哥伦布在茫茫无际的海面上第一次看到新大陆那样。 于肖肖走后，会议室里的静默仍持续了好一会儿。 卸下沉稳的伪装后，萧老爷子露出疲惫的愁容，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揉捏眉心。 族长不走，长老们也不好起身出去放松。 现在冷静下来，方才还因为是否要与张家合作争得面红耳赤的他们，也一个个收敛锋芒，在心里腹诽起同一个对象。 腹诽完了，心里舒坦了，便又一个个拿起笔，开始琢磨着罗列哪些筹码给张三看。 萧蓄看着他们抓耳挠腮的样子，庆幸于自己早先就与张三有过约定，萧雨的档案换萧萌他们的起死回生，对他而言是一笔非常合算的买卖。 档案固然重要，也远抵不上亲人们的性命。张家又是仙家，拿到了萧雨的档案十有八九也是想着如何去消灭她。 这档案攥在萧家手里无用，萧家对付不了，所以还不如交给有需要的人。 他想得非常之透彻，在心里将萧家卖了个彻彻底底，却浑然不觉自己的立场已经叛变。 萧蓄年纪轻轻，喜怒易形于色。他自己没有自觉，身边人却看得一目了然。 萧老爷子揉捏眉心的间隙抬头瞟他一眼，再琢磨他刚才与张三的一通对话，就知道这俩人间怕是早就背着自己有了个约。 且事关萧萌，恐怕与起死回生有关。 肯定是这个原因，否则萧蓄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便恢复正常。 萧老爷子顷刻间便明白了。 他之前还以为是私人医院的医生医术高超，这么快就带着萧蓄走出了阴影。 现在想来，这孩子其实根本就没有没有走出阴影，而是身在地狱，抓住了张三抛下的蛛丝。 他仰头看着触碰不到的希望，暂时忘记了回头去看身下的黑暗。 可是一旦有人残忍地斩断这根蛛丝，他重新坠落下去以后，或许就再也不会从地狱里离开了。 萧老爷子的思绪从萧蓄身上延伸，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带疯病的妹妹。 本该是与黄玫瑰一般艳丽绽放的女性，年轻时却一直背着个疯子的名头，被整日关在屋子里由专人照看，失去了大把的美好时光。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软肋，于萧蓄而言是亲人，于萧老爷子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 久违地走在本家的院子里，于肖肖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是怎样一种心情。 院子比记忆中要小要矮，瓦片地砖一类的装饰却比想象中更新。 漫无目的地走过看过，似乎哪哪儿都带着一百多年前的影子，却又有哪里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特意把听风苑放到了最后一个拜访。 一入院子，就能看到那株正对拱门的八棱海棠。 现在是冬天，海棠树还是光秃秃的，全然不见花季时枝条饱满垂地、花瓣鲜艳欲滴的模样。 于肖肖睹物思人，思绪有点飘忽。 但是很快，她就控制着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背靠枝干席地而坐。 院中无人，她凌空点开电子投影屏，进入了新功能。 新功能名为「拆解」。 顾名思义，就是把整体拆分成部分，一个合成物拆解成好几种不同的元素。 在此基础上引入6星产物的概念，那么就可以解释成：把能力超模，强得无法被该次元人类所用的能力，降解为1种或几种可以供他们使用、且不会让世界偏离正常运转的产物。 面对如此奇特的功能，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于肖肖想了想，托起一团汤圆大小黑色的球体，在心里告诉app，“试试。” app答应试试。 然而试试就逝世。 不一会儿，app就带着一股颓丧的语气回来了，“不行，主人你这个产物太bug了，我得针对你的能力再调整一下。不过我能保证，「王权」可以分解。「不死火」应该也是可以的。” 相同相似的状况不是头一回了，早在洋馆的时候，拉黑功能就因为考虑不全面出现了契约邪祟也能参与捕捉的bug。 于肖肖见怪不怪，甚至还鼓励了app几句。 随后又照着它所说的，将身上的唯一一个「王权」作为试验品贡献给了新功能。 15秒后，拆解完成，一个「王权」被拆解成了十份「自信粉尘」、十份「勇气粉尘」、十份「智慧粉尘」、十份「创新粉尘」和两个「天眷光环」。 -- 第265页 新的产物将重新进行解析，具体功能和定价还得等报告出来以后才能明确。 不过只是单纯这么看的话，于肖肖觉得前四样粉尘应该都是「王权」中间的棱状结晶粉碎后的产物，至于后边的两个光环，应该就是「王权」的光轨。 自信、勇气、智慧、创新，都是成为人上之人不可或缺的条件，如果按照这个规律来进行拆解的话，「不死火」到底会被拆分成什么样子呢？ 总不至于拆解之后，直接把起死回生的功能给拆没了吧？ 于肖肖心里有些嘀咕，琢磨着要不要把那十几只山鸡从影子里捞出来，用它们的产物再试验几次得出规律。 app听了，直接劝她，“虽然「拆解」确实能拆4、5星的产物，但产物与产物之间终究是有不同的。与其这么折腾，不如直接把「不死火」的持有者找到，让他提供产物就好。” “主人你不是还有个「让鸟儿主动回到笼子里」的任务还没做完吗？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试试您那……嗯……放置play的效果？” 于肖肖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行。 但是究竟该用怎样的方式将那只沙雕从z市引来帝都，就很值得琢磨了…… 第112章 合同 休息过后，于肖肖回到了会议室。 她接过长老们递给她的一张单子，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 “萧家名下的房产……” “萧家的流动资金总额……” “萧家结识的人员关系名单……” 房、钱、权等等等，还有一大堆于肖肖曾在秘藏古籍上见过，但一直无缘学习的术法名字。 萧家列出这么张丰厚的清单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打算用这些东西来和张家交涉。 “你们倒真是一副做生意的样子……”于肖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已经扫过大半张纸，停在了纸张的中下位置。 那里列着两样东西，她其实还挺有兴趣的。 一个是萧家的这些年研制出的一些小物件的配方，就比如说先前在西山矿场和浮世湖用过的那种线香，可以映照出鬼。 另一个是萧家在商业上占据的一部分资源，论规模肯定是比不上世界百强的，但背后靠着曾经的萧家，在业内说话也算有点分量。 通常来说，一般人谈及仙家，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和钱扯上关系。 毕竟仙家遗世出尘，而钱币满是铜臭味，俗得很，与仙人格格不入。 萧家的这群老狐狸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将整张纸交给张三的时候，无一不忐忑得身躯紧绷，面容严肃。 其实整张纸上也不全都是铜臭味，还有30%是术法一类的东西，仙家可能会比较中意这一部分。 他们集在场所有人之力，好一番搜肠刮肚，把萧家能拿出来的都写上去了，要是如果这30%都入不了张家的眼，那这谈判十有八九真的要崩。 但是好在于肖肖有相中的东西。 她将纸张放回桌面，指着自己感兴趣的两条，淡淡地念给在场的长老们听。 念完后才说了一句，“这两样可以考虑。” 交易是公平的，有来有往，于肖肖虽然挑到了中意的，但也要看看萧家的报价。如果这个报价高得离谱，自己也没必要做冤大头。 长老们见张三有喜欢的，一个个喜形于色，纷纷回过头去看萧老爷子。 萧老爷子坐在上座上睨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模样有点失态。 萧老爷子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报价。 又或者说，早在燕山顶上通那通电话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约定好了。 “张家贵人多忘事。萧家眼下也不敢奢求什么……”比如起死回生，“但希望张家能如约行事，展露些与我等凡人的不同之处。” “如果确能大开眼界，这两样东西送给张家也不是不可以。” 说白了，张家要验萧家的货，萧家也得验验张家的。 萧老爷子一番话说得大方，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起死回生。 今儿是头七，头七回魂夜，死去之人的魂魄会回家。 假如今天不能让萧萌他们起死回生，那么魂魄往后会去哪儿，萧家也不知道。 但他不能表现得操之过急，哪怕付出点代价，用特殊的秘法将那些魂魄强行拘在萧家，也得对张家徐徐图之。 “行。”于肖肖拿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心情不错，爽快地答应了。 双方既然达成了协定，谈判会也算尘埃落定。 会后，于肖肖主动和萧老爷子提起要去看一看萧薰。 萧老爷子顷刻间便明白了，张家要拿出来让萧家大开眼界的，就是要治好萧薰的疯病。 顺便再卖他这老头子一个人情。 萧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喜的是疯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终于要恢复正常，他和九泉下的父母终于有交代了。 怒的是自己身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却对妹妹的病情帮不上忙。 他哀妹妹的苦命，怨自己的无能，外加对张家的出手心怀感激。 沿着长廊走进住宅区深处，快要到一个院子跟前时，萧老爷子便就让跟随而来的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只有自己和张三两个人进去。 院子很大，里面栽种着不少花花草草，屋檐下悬着一盆又一盆吊兰。 -- 第266页 吊兰沐浴着阳光，即便是在如此严寒的冬天，涨势依然喜人，可以看出平日里是有人专程过来养护修剪的。 于肖肖起初和萧老爷子并肩而行，等差不多快要走到屋子的门前时，她就慢慢放缓步子。 等萧老爷子先一步上前去解开门上的封印，将门推开，这才又跟了进去。 门开的一瞬间，屋子里就溢出一股浓烈的花香，冲得人有些头昏。 这味道是屋子常年门窗紧闭不通风，酝酿出来的。 屋内光线昏暗，于肖肖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桌子后面的萧薰。 她身后的空间塞了一整张柜子，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罐子上贴了标签，分门别类放好，都是她制作的香。 萧薰本人也正在熬香，手里握着个石杵，对着桌上的石臼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 她的动作略显迟钝，看起来完全是在凭本能做事。目光放空神情呆滞，看起来确确实实跟丢了魂似的。 萧老爷子喊了她一声「小薰」，她也完全没有听见。 于肖肖走到萧薰跟前，隔一张桌子和她面对面坐着。 萧老爷子难得的表露出急切，主动问了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目前能帮我的，就是早点把那些配方整理出来，再拟一份商业股份转让合同。”于肖肖说的是实话。 萧老爷子也很给面子，转身走回庭院里，似乎是去和那些小辈们交待筹备合同的事。 屋外的动静窸窸窣窣，屋子里只有「哒、哒、哒」的捣药声。 于肖肖盯着萧薰打量的同时，在自己的影子里搜寻起当初被她随手丢进来的那一魂一魄。 她对影子里的世界了如指掌，很快就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萧薰的踪迹。 萧薰的魂魄似乎有点抵触，不想离开。 于肖肖就干脆把这一魂一魄强行扯了出来。 让魂魄回归身体的方法于肖肖曾经学过，用的不熟练，但磕磕绊绊也能完整地捏成一套诀。 浅浅的光辉过后，萦绕在萧薰身侧的符文渐渐黯淡下去。 魂魄回归了原本的躯体，却因为离开的太久，需要时间与另外的二魂六魄融合。 融合对于身体来说负担很重，身体会自行选择休眠。 等萧老爷子拿着厚厚一沓配方和合同回来的时候，望见的便是萧薰躺在被窝里，于肖肖给她掖好被角的画面。 萧老爷子二话不说，将一沓纸放在必经之路旁的柜子上，匆匆走到床榻旁，给萧薰把脉。 把脉把完了，又用食指并着中指，点在了萧薰的眉心上。 这些年来，为了寻回萧薰的一魂一魄，萧老爷子早已钻研透了各种与魂魄相关的书籍，在这方面俨然成为了半个行家。 此时灵力从眉心注入，大小周天各个经脉游走一通。 他很快便确定下来，萧薰的体内竟然有了完整的三魂七魄。 她丢掉的那一魂一魄真的回来了！ 初期的惊喜过后，萧老爷子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感激谁。 他望向于肖肖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欢喜。甚至还主动提笔在合同上率先签字，又把签好字的合同和笔亲自送到于肖肖面前。 于肖肖坐下来看起了合同，目光逐一扫过各项条款。 看完了，很满意，便也提笔签了个「张三」。 合同正式生效，于肖肖寻思着自己也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于肖肖在心里琢磨着事，萧老爷子拿回萧家的备份合同后便领着她出去，离开了屋子。 和在院外等候的小辈们汇合之后，萧老爷子率先宣布了萧薰魂魄回归的好消息，并要求之后每天都要有人24小时监护，医生早中晚各来检查一次。 长老和小辈们除了为萧薰的魂魄回归感到高兴外，更从这件事里体悟到，仙家确实是不一般。 他们能轻易找回萧家耗费几十年都找不到的东西，那么自然，起死回生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也不会太困难。 这个合同签的对！ 这场血放的太值了！ 最高兴的尤其还是萧蓄。 在别人都围在于肖肖身边追问「那一魂一魄是哪里找到的」「萧薰长老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打开手机，手指快速敲打输入法，急于依靠文字抒发自己的心情。 人一旦激动起来，脑子分泌大量多巴胺，思维也会跟着活跃。 不一会儿，他便码了整整五大行字，但还没有码完…… “对了张仙家，你和萧氏集团签了商业协议拿了股份，是不是接下来要有什么动作啊？方便和我们透露一下吗？”有敏锐的老狐狸嗅到了味，好奇地开口询问，“是和商城m前段时间的关闭有关吗？” “有。”于肖肖也不刻意隐瞒，适当地撒了个小谎，“商城m前段时间只是在进行维护升级。” “现在拿到了和萧氏的合同，之后我们考虑会将商城m的生意与萧氏的生意链进行融合，扩大市场，加大商品产出的同时立足于更广阔的平台、更专业的团队，由此进行推广……” 于肖肖的一番说辞天花乱坠，老狐狸们尚且听得一惊一乍，小辈们就更是目瞪口呆，精神振奋。 在听到张三要把商城m的生意拿出一部分给萧家做的时候，萧蓄心里那个激动啊，激动得手指头都要帕金森了。 -- 第267页 然后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还没码完的一大段心情树洞点了发送…… 第113章 重新上线 在很多场合下，签署合同并不意味着公平。 而公平又是什么？ 萧家给出了家族研究多年的商品秘方外加萧氏的股权，换来了张家的扶持。 他们看到萧薰的一魂一魄回归，对死去族人的起死回生有了盼头，他们觉得是自己这边赚了。 可在于肖肖看来，她只是在结识清风的过程中顺手捡了那一魂一魄，帮助萧家起死回生本质上也只是为了试验新产品「不死火」的效果。 轻易得仿佛只是在路边捡了块石头，却用这块石头与富豪换取了很多人一辈子谋求不到的利益，她很满足。 公平与否，到头来只取决于甲乙双方的主观意愿。 人类世界看重利益，但也从不仅仅只是看重利益。 于肖肖曾经拒绝过萧萌的合作邀请，如今选择接受，可谓是完美展现了「人是会变的」这一特质。 她有着股东的身份，却并不打算将商城m交给萧氏帮忙打理，也不打算让萧氏插手邪祟产物类别的商品。 萧氏，乖乖地卖萧家的产品就好。 她调研得很清楚，萧氏目前走的主要还是线下实体店铺，虽然半年前在萧萌的提议下尝试了线上经营，但目前还只处在可行性试验阶段，并未正式投入运营。 她不打算阻挠萧氏线上发展的步伐。因为在发展的过程中，萧氏投入的宣传资金也能为商城m所用。 尽管商城m这半年来一有动作就能荣登热搜，但人们对商城m的兴趣终归是有保质期的。 在崇尚新鲜感的国人面前，只靠自然热度从不人为操纵，往往要不了多少年就会淡出人们的视野。 今年人们因为回血药剂的回血和猫耳功能兴奋，因为布娃娃的替死疯狂，又因为福袋超高的价值上限疯狂氪金，但在领略过这些刺激以后，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他们可能就会习惯了。 就连于肖肖自己也不能保证在之后的日子里，可以找到功能更加新颖的产品。 所以这时候将萧氏的人为宣传纳入考量，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更何况萧氏内部还有专门的研发、运营团队，如果日后自己遇上瓶颈，来这里谋求些灵感也不是不可以。 双方各取所需，于肖肖乐得其所。 签署合同的当天下午，萧家本家就开车带着她去萧氏集团的总部溜了一圈。 因为有萧老爷子亲自出面，集团的高层全部都来了。还在国外没来得及赶回来的，也都托秘术或助理端着个平板电脑，开启远程视频。 这些平日里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狐狸们一个个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只有在这种时候，于肖肖才格外清晰的感受到，萧家真的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家族。 而从来没有把这个家族放在眼中的自己，是一只多么令人恐惧的怪物。 …… 于肖肖在萧氏集团参观了三个多小时，傍晚边准备回去的时候，集团的高层提出了晚饭邀约。 他们报出了一个听起来就很高档的餐厅名字，但是被于肖肖婉拒了。 集团的狐狸们自然不敢不尊重这位新股东的意愿，在以眼神求得了萧老爷子的同意后，立刻喊来回程车在楼下等候，陪同她一道乘私人电梯下楼。 等于肖肖坐上奔驰车后座，车窗又被人从外头敲了三声。 她摇下车窗，收到了一份来自集团狐狸们精心准备的礼物。 礼物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贵重的锦盒，打开盒盖，里头垫着一层金黄色的刺绣绸缎。绸缎中央的凹槽里塞着一卷纸。 她将纸张摊开，发现这居然是一张商城m新界面的设计图。 这些从商场摸爬滚打下来的狐狸倒是挺懂得投其所好。 于肖肖觉得设计概念有点趣味，也就收下了。 …… 隔日0点刚过，商城m便以全新的风格界面重新对外开放。 不出5分钟，相关话题登上了热搜。 虽说以前每次话题登上热搜，热搜app都会热闹好一阵子。 但是这次明显能看出来格外的热闹，也不知道是因为商城m关门了一段时间导致的，还是萧氏的宣传部门动了手脚。 林雪鸮送完最后一批货回到店里，累垮在了折叠铁床上。 对他而言，没有app事先安排好路线，全靠自己认订单安排送货路径这种事情，比打架还要累人，因为要动脑子。 他沾床就睡，才睡着没一会儿，就被一阵说话的动静吵醒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边忙于送货，一边解决了不少扬言要给店铺差评的人。 在外头见了血，回到店里反倒收敛了脾气，所以哪怕此时累得要死，被吵醒后也不想跟罪魁祸首争，只把毯子往上提了提，蒙头继续睡。 但毯子薄，根本隔不住说话声。 他听到红鳞蛇在和安娜说，“咦？商城m又开放了？” 睡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林雪鸮一个激灵，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赶紧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因为手指一直在抖，所以输入「#商城系统m68686868」口令的时候一直出错。 他删删改改，反复重来，终于在18分钟后成功走完流程，进入了商城m。 -- 第268页 眼前的界面较之原先的纯色/界面多了很多有设计感的花纹，花纹并不明显，低调之中尽显奢华，有种一看就知道买不起的感觉。 新的ai和logo也像是特意找人设计磨合过的，整家店都像是翻新升级过了一样。 林雪鸮难以置信，一连从口袋里摸出十几部染血的手机，挨个点进商城m。 直到所有手机的屏幕上都显示出一样的界面，他这才确信，商城m是真的回来了。 他跪坐在床上，不去看那乱糟糟摊着的十几部手机，而是双眼懵懂地目视前方，一脸集愕然、喜悦、悔恨于一体的复杂表情。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商城m可以打开了？ 难道说……于肖肖她没事了？ 林雪鸮扭头去向红鳞蛇求证，但是后者显然也是毫不知情的状态，脸上写满了莫名。 安娜跳下茶几，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床边，抱起一部林雪鸮的手机。 林雪鸮以为她是要看动画片，就随她折腾。 结果不一会儿，安娜居然靠自己打开了热搜，并且在热搜广场上找到了一个热度很高的发言。 发言人的id就叫「萧家蓄蓄子」。 安娜点进萧家蓄蓄子的个人界面，拉着进度条往下拖了拖，看到了几张萧蓄的自拍照。 她认出了这是萧家的人。 “妈妈和萧家合作了？” 林雪鸮闻言立刻夺过安娜手里的手机细看。 屏幕中央就是萧蓄最新的发言： @萧家蓄蓄子：太好了，张三和萧家签合同了，薰姑姑病好了，萌姐他们也要回来了，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真的可以和我最喜欢的商城m合作，以后是不是可以成本价拿咖啡和蜂蜜了？希望这不是在做梦qwq，如果是梦的话，我就…… 后面也不知是没来得及写完误点了发动，还是刻意留白引人遐想，总之因为语句里带了「商城m」，被细心人士注意，又因为他之前的发的那些日常侧面证实了他萧家人的身份，所以引来一片看热闹的路人留言点赞，热度一路飙升至广场最高。 林雪鸮看着这些话，面色阴晴不定。 看完后将手机一甩，转身离开店铺，直奔帝都。 …… 帝都，萧家。 于肖肖也正在看着热搜。 虽然时间已过凌晨，但本家的萧家人都还聚集在天井里。 天井前方正对着祠堂大门，大门上悬着白花白绫，火盆里烧着元宝纸币，一张由红木制成的八仙桌搁在门前的台阶下，桌子上摆着菜品糕点、酒水鲜花、蜡烛线香。 所有人披麻戴孝，或跪或站，言辞凄切，哭哭啼啼。 这是在演一出送丧招魂的戏码。 白花花的面粉和大米铺满了天井的每一个角落，看起来跟下雪了似的。 雪上迟迟不见有脚印出现，萧老太太便一直围着贡品桌子跳大神。 唯独于肖肖和萧老爷子站在回廊里。 二人虽然岁数辈分相差很大，但气质倒是颇为相似。前者冰冷淡漠，后者铁血威严，结对往那儿一杵，其他人连视线都不敢往他们身上落。 招魂是大事，但萧家的正经工作也耽误不得。 总有些特殊的办事人员不受招魂事宜的约束，在这等情况下依然捧了本文件夹过来，走到萧老爷子跟前请他过目。 萧老爷子垂眸看着。 工作人员低头与他耳语几句，萧老爷子便准备先行离开了。 虽然声音压得低，但于肖肖就站在萧老爷子旁边，自然也就听清楚了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 他说的是，“失踪人数又上涨了。” 于肖肖自认为萧老爷子想走开处理这件事，一半原因是碍于她这个外人在场，另一半原因大概就是不愿意让萧家当年干的那档子事情走漏风声。 可偏偏她就是最清楚萧家当年干过什么的那个人，是以在萧老爷子转身之际，主动开口问道，“失踪是废弃医院逃走的邪祟造成的？”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没有拔高，也没有压得很低。院子里虽然哭声一片，但还是有临近的几位长老听见了她的问题。 长老们偷偷竖起耳朵，想听听看在这件事上萧老爷子对张家的态度。 “张家连废弃医院的事都知道了？”萧老爷子从来都知道纸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却没想到这火烧得这么快，墙上的窟窿也大的可怕。 张家瞒是不瞒不住的，但是废弃医院这事牵涉着萧家最大、也最想掩埋的秘密，所以哪怕张家知道了萧家早年干的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也希望他们能装作不知道。 于肖肖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强求，任由他自己去一边处理这事了。 偷听的长老们松了口气，埋头继续装哭。 为表真诚，边哭还边说些什么。 于肖肖左耳进右耳出。 大半小时听下来，只记住了一段话。 “姓了萧，一出生就是天师，一生都得围着邪祟打转。脚踩两界，五灵化符，外人都说好生威风，可是只有内行人才知道，天师的命最轻，最不值钱，区区一个任务便能抛却。大义之下多少白骨，如今家业丰厚，可早年呢？都是造孽啊……” 一场招魂仪式，啼哭里总有些人夹带私情，除了慨叹天师命苦的，也有偷偷聊八卦的。 -- 第269页 这招魂招的是萧家年轻精英和长老们的魂。 论及他们的死，最绕不过的一个话题，就是之前到处引发枪击案，害死一众人，最后却下落不明的那个6星。 萧家人愤怒、萧家人哀叹、萧家人担忧，可到头来他们连这只6星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楚。 于肖肖记不住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却记住了这些借啼哭之便宣泄的情绪。 她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在萧老爷子处理好失踪案的事情回来以后，她便扭过头去问他，“需要张家为你们报仇吗？” “对付那只6星。” 第114章 归去来兮 “需要张家为你们报仇吗？” “对付那只6星。” “不必了，多谢。” 本该是放在长老会上认真听取多方意见，最后投票表决的特大议题，就这样被二人三言两语轻易带过。 他们的语气平静得根本不像是在谈论拥有召唤天火能力的6星，而是老旧仓库里随处可见的灰尘精灵。 “是吗？”于肖肖的视线没有离开天井里跳大神招魂的萧老太太，继续说道，“只靠萧家自己能解决？” “呃……”萧老爷子沉默不答。 于肖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因为萧家对付不了。之前全盛时期揣着个侵占阵法对付不了，现在死了一大帮人实力锐减，更对付不了。 但他们还在顾及那微薄的家族尊严，害怕张家的「好意」是个陷阱。 事实上，这确实是个陷阱。 “我可以将您的沉默理解为，萧家是准备等到日后实力恢复，只依靠自己对付那只6星吗？”于肖肖问。 萧老爷子虽然很想这么承认，但他其实心里清楚，6星邪祟行踪不定，出现的时间地点也没有规律可循，人界的天师家族全都处于被动状态。 就算萧家愿意准备个十年八载，邪祟搞不好明天就会登门，打自己一个措不及防。 毕竟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 所以十有八九，6星再次出现时，萧家依然没有匹敌之力。 可他就是不愿意亲口承认这一点。 于肖肖看穿了萧老爷子的那点心思，继续在这基础上提问，“那如果有家族先你们一步消灭了那只6星，萧家是否会因此心生芥蒂？” 萧老爷子察觉出于肖肖这话背后的意思，微微眯起了眼睛，“萧家已经拒绝了张家帮忙的提议……”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 “虽然很理解萧家想要亲手报仇的心情，但是……”于肖肖就当看不见萧老爷子眼里的那点不满，徐徐说道，“张家同那6星也有些私仇，可惜几百年来对方一直蛰伏不出，今年终于现身，因此张家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这个说辞倒也合理。 萧老爷子稍加思忖，脑海中浮现出一群衣袂飘飘的古人迎战古兽的画面。 他也总算是明白了，张三搁这跟自己一通交涉，其实就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 张家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才要收下那只6星邪祟的，不能等萧家亲手解决了，希望萧家不要太往心里去。 呵，萧家哪敢往心里去啊。 技不如人，愿赌服输罢了。 不过这张家也是鬼得很，从头到尾没提一句让萧家拨些人手帮衬参与，可见计划里早就把萧家排除在外。 虽然萧家确实需要休养生息，但连一句场面话都懒得说…… ……姑且就当是仙家不谙人情世故吧。 张家报了仇，也算是间接帮萧家报仇了，总拗着大家大族的那么点颜面，没气度，也没意思。 萧老爷子在心里劝自己放下，面上依旧一派从容大度，“6星邪祟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张家无需过问萧家。” “原本我还以为张家是为了我萧家才特意去对付那6星，原来只是顺手。既然如此，萧家也不推辞，还请张家替我萧家一并解决了那祸患。” 于肖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口头上淡淡应答，“自然。” …… 时间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天井里刮过一阵阴风。 风卷起地上的面粉，白花花一片眯了人眼。 有人呛得咳嗽，有人擦揉眼皮，火盆里没烧完的纸钱带着火星子漫天乱舞，一串串白绫飘飘摇摇，廊下的铃铛叮铃作响。 贡品案台上，红烛熄，白烛燃，豆大的火光化作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幽绿。 萧老太太以手遮眼，从指缝中勉强睁开半条缝，瞧见米面之上有脚印出现，很快又被落下的面粉盖住。 「嘎吱嘎吱」，踩过大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萧老太太立刻抬手示意，候在靠走廊两侧的萧家晚辈立刻掀开盖在镜子上的白布，所有镜面统统对准招魂的天井。 此时此刻，镜子里正倒映着天井中每个人的面容。 哭丧的也全都集中在天井两边，中间特意空出一条道来供某些东西经过。 守在镜子边的某位晚辈探头看了镜中一眼，便瞧见那空出来的位置上，正齐齐站着十来号人。 这些人他都认得，几周前还在本家大院里有说有笑的。 可此时镜中的他们虽然还穿着萧家的服饰，身上、脸上却是血呼啦次，有些头掉了便捧着头，手断了便衔着手，脚断了的，还在从四面八方爬过来，伤口擦过一地的白米白面，留下一道腿粗的血痕。 -- 第270页 晚辈目不忍视，收回视线，重新退到了镜子后面。 “就是现在，差不多了，收吧……” 萧老太太从头到尾一直反复清点着镜子里的鬼魂数量，确定和萧家死去的人数一致后，这才示意守在一旁的弟子们催动瓶状法器，将天井里的魂魄收纳拘束。 盖上筛子，贴好符纸，萧老太太又数了一遍拘魂瓶的数量。 再三确认无误，这才让几名长老端着托盘，带去祠堂里先存着。 于肖肖在一边看完了拘魂的全过程，眼神变得愈发黯淡。 她问还站在走廊里的萧老爷子，“倘若我现在跟你说，张家不救恶人。这里死去的萧家人这么多，你能保证他们每一个都好人吗？” 萧老爷子对这一点倒是很有自信，本家的这一批孩子，基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成绩优异，品行端正，除妖惩恶，成绩斐然。”每名萧家小辈迈入天师行当前，都会揣着厚厚的成绩单和拿到的表彰来他这儿领一本证，他给每一名小辈的证上都这么写。 “萧家没有恶人？”于肖肖问。 萧老爷子笃定回答，“没有。” “做错事的人呢？”于肖肖强调道，“不是打翻碗筷这类小事，而是在天师一途上，干过什么违背人性道义的事？” 萧老爷子顺着于肖肖的思路想下去，自然想起了萧雨。可这都是一百多年前，好几代往上的事了。 “废弃医院那边，你们还拘着一群邪祟吧？” 于肖肖见萧老爷子迟迟不答，就开启了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拘着？” 萧老爷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于肖肖一眼，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这些邪祟无法超渡，放出去又会害人，拘着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为什么会无法超渡？”于肖肖进一步问，“人界第一的天师家族，还有你们超渡不了的魂？” 这句话把萧老爷子给堵着了。 他琢磨了一阵子该怎么回答，可怎么答都会牵涉到萧雨那档子事。这让他觉得张三是在有意将他往那件事上引。 难不成张家也察觉到了废弃医院里的邪祟和萧家的联系？ 张家的真正目的，该不会就是为了查探医院邪祟、萧家和萧雨三者间的关联吧…… 萧老爷子意识到话里的陷阱，适时打住于肖肖的追问，“张仙家先前不是在问萧家有无恶人这件事吗？老夫以族长的身份担保，没有。” “至于最后那个问题，与有无恶人没有关系吧……” 隐瞒即心里有鬼。 于肖肖轻嗤一声，看向了廊灯映照下，那在自己脚边摇曳的，属于自己的影子。 人人都说鬼魂没有影子。 可这儿，现在不就有一个吗？ “是吗？既然得了萧族长的保证，我也就放心了……” 成功拘了魂，招魂仪式便结束了。 天井里的萧家人开始收拾场地，三三两两搬着桌椅板凳、四人合伙抬着棺材，还有一堆人拿着扫帚扫得面粉飞扬。 于肖肖睨了眼那些向走廊扩散的灰，转身准备回去了。 “张仙家，容我冒昧问一句。”萧老爷子从背后喊住她，“大概什么时候能为他们起死回生？拘魂瓶储藏时间有限，等不了太久……” 于肖肖想了想，粗略估计了一下帝都到z市的直线距离，推算道，“快了。” …… 第二天清晨天不亮，于肖肖就注意到一伙又一伙的萧家弟子从自己房间门口跑过去。 “嘿，听说门口那株梧桐树上站了只雪鸮，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飞来的，赶都赶不走。那傻样跟表情包里的长得一模一样。” “赶不走？这么邪乎？别是邪祟吧？” “不可能，法器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只鸟而已，去看看，别多想。” 于肖肖从商城m的后台退出来，也跟着这些看热闹的萧家人一起去了前门。 前门的楼梯上聚集了不少萧家小辈，他们一见着于肖肖，就喊着「张仙家来了」，自动让出一条道。 于肖肖并不打算走去树下，她就站在楼梯的最高一阶上，平静地注视着梧桐枝干上那一团毛绒绒的白色身影。 毛绒绒的白色身影眼神极好，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 原本还很警戒的金色眼睛瞬间变圆，脑袋歪了歪，看起来又沙雕又乖巧。 等等，乖巧？ 于肖肖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居然能在林雪鸮的身上看到乖巧？ 不，不对。这鸟肯定不是林雪鸮，假的。 于肖肖收回视线，准备回屋子里去了。 她刚转过身，前脚踩到上一级台阶，就听到身边一阵尖叫，“哇！飞了飞了！” “妈呀，它朝这边扑过来了！” “爪子好尖，不会抓人吧？快躲开快躲开！” 于肖肖能察觉到那团毛绒绒的身形正在迅速朝自己靠近，八成是想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由着他落，甚至还在心里编排好了一会儿怎么跟萧家人解释。 就说是张家饲养的灵兽吧，族里派它过来给自己传信，合情合理。 思考的速度略快于雪鸮扑向猎物的速度，等她思考好说辞，雪鸮的爪子降降快要落下来。 然后下一秒，令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 第271页 感知里，身后那团即将落到自己身上的毛团瞬间变大，化作人形，「嘭」地一声，将全身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 于肖肖猝不及防挨了一撞，整个人险些摔倒。 她下意识伸手去撑面前的台阶，不想让脸着地，偏偏林雪鸮这时候从身后伸出手，一只手环住她的胳膊，一只手捂着她的脸。 “咚！” 于肖肖不仅狠狠摔了，背上还压了死沉一个。 阶梯的边角硌骨头，说一点都不疼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脸因为有林雪鸮的手挡着，一点事都没有。 “肖肖，你没事吧？”罪魁祸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焦急，连忙起身抓着于肖肖的胳膊，将她咸鱼翻面，脸朝上对着自己。 于肖肖平静地仰望着面前这张脸，逆光的原因，五官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因为俯身，刘海垂下，露出平时总被遮住的额头，额头下方的眉毛蹙在一起，金色的瞳孔仍是圆的，但搭配化人时的眼型，也就没那么乖傻了，反倒看起来有点凌厉。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怎么就生在了个傻子的脸上呢。 “我没事……”那是不可能的。 于肖肖自诩这辈子就没这么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只手推了推林雪鸮，试图提醒他众目睽睽，赶紧从自己身上下去。 但是林雪鸮显然并不懂她的意思，又或者懂了，但是没把旁人当一回事，胳膊穿过她的背，向上一搂，搂进怀里。 “你没死……” “太好、太好了……” 于肖肖看不清林雪鸮此时此刻的神情，但说这两句话的嗓音却径直酥进了心坎里。 此前她考虑过很多等林雪鸮找来后，如何拿到他的不死火，又利用他与萧家周旋的方案。 这些方案需要他与萧家打，与萧家战，受伤流血不可避免。 可是现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也没必要对林雪鸮太过苛刻…… 第115章 和你契约 萧家大门前，闻风聚来看热闹的小辈越来越多。 他们原本只是想来看一看那传说中的表情包雪鸮，却没想到竟然还能撞见张家仙人和一名白头发男人的地咚现场。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咦？” “哇！” “这是什么情况？” 于肖肖的目光虽然一直落在林雪鸮的脸上，也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却如芒如针。 她不怕痛，只是觉得林雪鸮这样现身的方式有点不合时宜、不计后果。 “嗯，我没事……”于肖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林雪鸮情绪平复下来后仍不打算起身让开，手上才稍微使了点劲，将他往旁边推了推。 林雪鸮被推得一个踉跄。 他右手撑地扶稳，面上有些吃惊，但也没再继续欺上来，而是跪坐到了一边，重新注视起于肖肖。 他不开口说话，眼神却比刚才要明亮许多。 于肖肖透过这个眼神，读出了他是在等自己解释。 解释为什么明明没有魂飞魄散却始终不肯回去店里，为什么突然回来萧家，又为什么要和萧家签署那样的合同？ 以及，为什么明明没事，却不愿意见他，是不是已经打心底里恨他了？ 于肖肖见过脑子缺一根筋的林雪鸮，见过发疯胡来的林雪鸮，也见过发现橘子汽水好喝而惊喜不已的林雪鸮，但却从没见过这样乖顺安静的林雪鸮。 以致于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这家伙是被异世界的来客给夺舍了。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和林雪鸮谈一谈，但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 她一转身，注意到了人群中的萧蓄。 萧蓄此时的脸色有点儿奇怪。 考虑到这孩子之前参加过围捕6星的计划，又在计划中充当信息中枢的重要角色，那么就不能排除他见过林雪鸮人形模样的可能性。 于肖肖让清风当场读了萧蓄的心。 “他没见过林兄的正脸，但见过他在巨树里戴面具的样子……” 清风的结论决定了于肖肖接下来的计划走向。GgDown8； 面具只能挡住脸，但形同林雪鸮的一头白发和万年不变的白风衣都是辨识点，再加上高契合度的身高和体型，确实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要让清风抹消萧蓄脑海中的这部分记忆吗？ 距离巨树那次的捕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这一星期里发生了很多事，强行抹除记忆恐怕会出现逻辑问题，留下漏洞。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干脆不抹除了…… 于肖肖伸手搀着林雪鸮的胳膊，将他从地下捞了起来，还颇为贴心的帮林雪鸮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林雪鸮受宠若惊。 萧蓄望着这一幕，忍不住皱眉。 于肖肖坦荡地看着他，迎面走上台阶。 “张三，这位是？”因为过于坦荡，萧蓄反倒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记忆里，他在巨树里看到的那些监控视频中显示，无论是在拍卖会现场，还是在巨树树冠上对上萧萌的，都是这个人。 区别就是此时的他没有戴面具。 “这位……”于肖肖回头瞥了一眼林雪鸮，林雪鸮似乎还没从刚才受宠的余韵里回过神，一张好看的脸上满是痴傻，莫名有些好笑。 -- 第272页 看着这样一张脸，于肖肖便起了些坏心思，原本编排好的「这位是张家的灵兽」直接废掉，临时改口成，“这位是我男朋友。” 林雪鸮傻眼了，在场的萧家晚辈们也一个个目瞪口呆。 “神、神仙也能谈恋爱的吗？” “说好的没有七情六欲呢？” “妈呀，仔细看他俩的颜值，神仙颜值。神仙颜值在一起谈恋爱，可不就是神仙恋爱了吗？妈妈，我磕到了真的神仙！” 萧蓄犹如被滚滚天雷击中，面上一派难以置信，“可、可他是……”杀人的邪祟啊…… 杀人邪祟和张家神仙居然混在了一起，这对萧蓄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只上古灵兽……”于肖肖当着一众萧家晚辈和林雪鸮的面，在梧桐树下编起了故事。 一阵北风起，满地金黄色的落叶打着旋从众人的脚边滚过，于肖肖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怀念，几许沧桑。 “他啊，小时候生活在一群灵兽的部族里，后来人与古兽发生战争，他在那场战争中流离，被人类抓住，成了赚钱的工具……” 于肖肖把古兽他们同自己说的林雪鸮小时候的遭遇，稍加修改后复述给了萧家人听。 萧家的小辈们听得津津有味，有些有点眼力见的，还从家里搬出了折叠桌椅，帮于肖肖支起来摆在梧桐树下。 还有些小辈捧来瓜果茶水，给于肖肖倒上一杯。 于肖肖俨然一副说书人姿态，被一众人站着围观也不憷，径直说她的，“后来啊，是张家救下了他。那时的他小小一只，又奶又软，脸上已经能见着现在的五官雏形……” 林雪鸮听傻了，连一群晚辈打量他的脸都没注意到。 “他在张家的教导下脾性一直十分乖顺，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林雪鸮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忍不住向后退开一步，离那群正在搬家的蚂蚁远一点。 “他腿脚很麻利，跑外勤的事总能做得很好，所以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帮张家送送信件和货物。你们在商城m买的东西，就有一大部分是由他处理的。” 这说的是实话，林雪鸮点了点头。 “他不碰烟酒……” 林雪鸮想起了先前酒醉发的神经干的蠢事，心虚地瞄了眼于肖肖。 “他觉得我像一只猫，而他恰恰很喜欢猫，所以才注意到我……” 林雪鸮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对，小声更正道，“我以前不喜欢猫……”只是因为你猫化的样子比较可爱…… 萧家的晚辈们却把林雪鸮的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一些热衷cp文学的姑娘们秒懂了林雪鸮的后半句话，“因为你猫化的样子比较可爱，所以我才喜欢上了猫吗？” “啊啊啊，甜死了甜死了……” 于肖肖闻言也转头看向了林雪鸮。 林雪鸮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虚地收回目光，打算看会手机缓解尴尬，结果兜里掏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全都落在店铺的折叠床上了。 “那个，我冒昧问一下……”有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姑娘举手提问，“你们是谁追的谁呀？谁先表白的？” 在她看来，面前的二位仙人一个是气质高冷的女王，一个是帅气傲娇的王子，似乎哪一方都不会低头主动，但是好像谁主动又都有可能。 “我主动的。”于肖肖把先前在第一高楼时的发言定性为表白，直言道，“我对他很感兴趣。” “哇，直球选手……”乖巧的小姑娘看起来一副很懂的样子，“自古直球克傲娇……” 萧蓄很不理解，但依稀记得曾在萧靥和萧萌口中听过这样的词汇。 他现在感到非常的苦恼。因为现在萧家的这群小辈已经和张三打成了一片，而张三似乎是被这只邪祟给骗了。 这哪里是什么乖顺的灵兽？这明明就是杀人无数的邪祟啊…… 他白风衣上的那些红褐色印记全都是血吧？ 张三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还是说因为喜欢他，所以刻意装傻？ 爱情果然会使人变蠢。 萧蓄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拯救张三，同时阻止这只邪祟获取萧家人的信任。 所以他打破了眼前的和睦气氛，开口问于肖肖，“张仙人，我插嘴问一句，你们还认识别的和这位「灵兽」先生长得很像的邪祟吗？” “有啊……”于肖肖淡淡答道。 “没有对吧？这位「灵兽」先生长得很像我之前在里世界……嗯？等等？什么？？” 萧蓄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于肖肖回答的是什么，不可思议地倒抽一口凉气，“有和他长得很像的邪祟？” 于肖肖点头，“有。他亲哥哥。” 林雪鸮：？ 林雪鸮很困惑，但他不敢插嘴。 “这就牵涉到他获救以后，在张家生活那段时间的事了……” 于肖肖把果盘里的榴莲壳当作惊堂木拿起，在折叠桌上敲了敲，继续说书，“先前说到，他小时候生活在灵兽部族，有母亲和一堆兄弟姐妹……” “因为战争，他们对人类憎恨至极，狩猎捕杀人类。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展开一方里世界，将一定数量的人类诱导进去，然后进行围猎……” 萧蓄立刻想到了之前捕捉6星时在里世界中遭遇的一系列阻碍。 -- 第273页 “统率他母亲和兄弟姐妹对人类进行围猎的罪魁祸首，就是……”于肖肖刻意大喘气，留足了悬念。 当所有人的心都被故事节奏提到嗓子眼时，她才徐徐道出了那个名字，“他的哥哥，鲲鹏！” 林雪鸮：？？ 于肖肖把一口大锅扣给了鲲鹏，面上依旧泰然自若。 毕竟凤凰家的19只古兽，化成人形时只有鲲鹏和林雪鸮长得最像。都是白头发，高个子，体型差不离。 区别大概就是鲲鹏比林雪鸮还要高些，五官偏温和明朗，就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 “当他听说灵兽在张家以后，专程找上门来讨人，张家不给，他们就胡闹一通，让张家折损了不少钱财和几条人命，所以张家也同那些6星有梁子……” 于肖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右手指着林雪鸮，特意让声音传到了影中世界，“但他是无辜的……” 此时此刻，影中世界的鲲鹏已经气得要冲出来打人了，却被自家一众亲戚死死拦住，“鹏哥，算了，算了……” “为了雪鸮的终身幸福，牺牲小我！忍住！” “我还想让嫂子请我吃包子豆浆和大餐的！你可别出去捣乱！” 鲲鹏气得两眼一翻，觉得自己被世界给抛弃了。 啊，这个只有老实人受伤的世界…… 影世界外，萧家大门前，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听书看热闹的队伍愈发壮大。 除了萧家的小辈之外，那些买菜路过、送孙子孙女上学、晨练准备回家的大爷大妈也被故事中的内容吸引，纷纷停下脚步。 于肖肖一通即兴发挥，将故事讲述得跌宕起伏。 大爷大妈们听得忘我，直到于肖肖起身准备回去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喊住她，“丫头，明儿还来说书吗？” “这丫头故事说得好听，说得比帝都茶楼收钱的都好。” 于肖肖在盛赞之中挽起林雪鸮的胳膊，二人一同走上台阶。 萧家小辈们自觉让开。 直到走到最上面一层的时候，于肖肖才缓缓抬眼，注视着挡在大门口的几位老狐狸。 老狐狸们很早之前就来了，他们站在小辈围成的人墙后头按兵不动，就想听听看眼前这名白发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他们不确定张三是否察觉到自己的行踪，就算察觉到了，她方才说的一切也是有理有据、很有逻辑，不像是现编的胡话。 特别是萧老爷子，昨夜才和于肖肖在廊下谈及6星的事，现在又听到了前尘旧怨的完整版，心里便愈发的相信了。 “不知道这位仙家怎么称呼？”萧老爷子主动问起林雪鸮的姓名。 于肖肖便替他回答了，“林沙雕，族里给他安排的人间身份就是这个。” 身后传来一阵萧家小辈们的嬉笑声，大多数是善意的，“这名字取得贴切，看来张家平时也上网……” “在浮世湖的时候，他和萧萌萧靥见过。”于肖肖摆出萧萌萧靥的名字，试图让这番说辞更加可信。 萧蓄听完了全程，先前的怀疑已经不复存在了。 虽然他仍觉得眼前的白发男人看起来不像善茬，也并不乖顺，但他觉得吧，这极有可能是第一印象造成的偏见，毕竟这男人和他哥实在是太像了。 “林……仙家……”萧老爷子斟酌了一番称呼，到头来还是觉得这个最为妥帖，“不知林仙家此番登门，所为何事啊？” 于肖肖又替他答了，“送起死回生之法的材料。” 她这声不大，只有跟前的老狐狸们和离得比较的小辈听到了。 老狐狸们的态度严肃起来，看向林雪鸮的目光里也多出了几分尊重，“原来如此，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边请屋里坐……” “不用这么麻烦，先给他安排个房间休息吧。”于肖肖说了一上午书，有点倦了，想回去养养神，“这件事我会和他细谈的，谈完后自然会给萧家一个答复。” 现在会起死回生之法的就是大爷，于肖肖说一，他们不敢说二，立刻就让人去收拾客房了。 萧家的住宿区男女是分开的，于肖肖住在东边，林雪鸮住在西边。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林雪鸮没往西边去，而是一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于肖肖后边。 于肖肖也随他跟着。 进房间后大门敞开，坐到茶几前边等着林雪鸮跟进来。 于肖肖以喜静为由，住的比较偏，左右三间房都是空的。 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觉得萧家会放松对自己的监控。所以在林雪鸮进房以后，就立刻让清风屏蔽干扰，隔绝出一方绝对独立的安全空间。 于肖肖坐在椅子上幽幽地看着林雪鸮，没了在大门时的那股熟络。 伪装卸去，阴森疏离的气场到达巅峰，林雪鸮只是看着便觉得心虚不已，打退堂鼓的念头在脑海里叫嚣。 分明来之前他还打定主意要质问于肖肖为什么要装死骗自己的。 “你……”话到嘴边，林雪鸮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就是心虚，没由来的心虚。 分明这段时间疯起来也杀了不少人，说明性格和身体状态没问题，实力也比以前更强了，但他面对于肖肖时反而还不如从前硬气。 “你刚才在门口说的那些话……都是骗萧家的？”林雪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 第274页 话出口后，心虚的情绪平复不少，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笑道，“不愧是你，编的跟真的似的。” “十句话里十句都是假话的话，是骗不了人的。”于肖肖收回放在林雪鸮身上的视线，打开电子投影屏，“十句话里有四到五句真的，真假参半，才能蒙蔽人类的认知。” “哦？是这样吗……”林雪鸮逼着自己嚣张起来，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步步逼近于肖肖，在他面前俯身，以俯视的姿态望着她，“那你说说，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那些被人类活捉虐待的过往肯定是真的，这一点林雪鸮比谁都清楚。他真正好奇的，是于肖肖说的「男朋友」这件事…… 一想到这三个字，他心里就痒痒的，跟猫挠似的，无法不去在意。 因为在意这事儿，所以连于肖肖假死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你希望哪件是真的，哪件就是真的……”于肖肖回答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只黑猫伸出指甲，又在林雪鸮心上挠了一下。 林雪鸮「嘶」了一声，一时不知该接句什么话，又偏拿于肖肖没有办法。 可他不允许自己就这样示弱，于是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于肖肖的下巴，掰着她的脑袋让她直视自己，“你能不能回答得直接一点？大爷我没功夫陪你在这猜谜。” 于肖肖虽然由着林雪鸮捏住自己的下巴，看向他的眼神却愈发幽深。 林雪鸮被盯得几次想要移开视线，又生生忍下，但是捏住下巴的力道终归是松了一点。 “不说就算了……”不知几分钟后，林雪鸮终于有些撑不住了，直起身子准备退回去。 就在这时，于肖肖忽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往自己所在的方向一带。 两瓣柔软的物事触碰到一起，火热与冰冷温柔缠绵，尚未完全褪去的酒香萦绕唇齿之间…… 林雪鸮瞪大眼睛，差点连呼吸都忘记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双手无处安放。他望着眼前人阖上的双眼，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 胸腔里的一颗心胡乱跳动，比先前在第一高楼时还要慌乱。 他想逃走，却又舍不得。 兵临城下，若不在这一刻做出决断，心防迟早都将失守。他用余下的理智控制自己去找些别的东西看看，发散注意，却无意间瞥见轩窗边垂挂的画。 画上有一树梅花，枝丫墨黑，花瓣血红。本是寒冬时节，却有一只蝴蝶跨越生死翩跹而来。 一树千朵，它偏流连一朵之上。 甜香勾人，花蜜浅尝。 一口不知滋味，两口如瘾如毒……三口四口意犹未尽…… 桌案上的线香燃尽，香灰落入炉中，清风靠着窗框目视窗外，感慨今天天气真是不错。 窗外有一群萧家晚辈有说有笑地路过。 他们走到一座精致的小木屋前，将带来的食物哗啦啦倒入盆中，摸着屋子里探出的黄狗脑袋，笑吟吟地说道，“来，大黄，这是你最爱吃的狗粮，管饱管够……” 最后是林雪鸮败下阵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于肖肖。 心防失守倒是小事，他倒忘了于肖肖是只鬼，不需要呼吸的，他差一点点就给憋死了…… 于肖肖从容地抬起一条胳膊支在茶几上，右手托着脑袋，意味深长地问林雪鸮，“这个回答够直接了吗？” 林雪鸮一边喘着气一边退到门边，低头盯着脚下的地砖缝，不敢直视于肖肖的眼睛。 他就是两军交战中溃不成军的那一方，本以为自己有多骁勇，到头来却不堪一击。 伪装的再好终被撕下面具，他不甘心自己是下位的一方，还想再挣扎一会…… “呵，不过如此……”话一脱口，他就察觉到一股气息在迫近。 再抬眼时，于肖肖已经近在咫尺。 她伸手托住林雪鸮右侧的脸颊，指尖沿着面庞的弧度慢慢下滑，从下颌游至脖颈，最终拉下系在脖子上的围巾，勾住隐藏其中的那条项圈。 “还系着呢？”于肖肖的语气难得有了些起伏，听起来像是戏谑。 林雪鸮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不是你动了手脚？根本摘不下来。” “不，可以摘了哦。”于肖肖认真道，“在你用天火「杀」我的那个晚上，就已经可以摘了。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摘？是因为习惯了？还是忘记了？” 林雪鸮难以置信望着于肖肖，旋即意识到了什么。 他难得聪明一次，察觉到于肖肖是在套自己的话，立刻道，“当然只是忘了，这种东西谁会戴？疯了吧。” 于肖肖轻哼一声，松开勾住项圈的手指，转而去解项圈上的搭扣，“那我给你取下来吧。” 没等林雪鸮反应过来，脖子上便一松。 他抬手摸了摸，发现那勒人的项圈居然真的没了。 于肖肖提着的项圈带子一通打量，想了想，准备丢进影子里，“既然你这么讨厌，那我尊重你的想法，往后不会再有项圈束着你了。” “你向往自由，不该只在笼子里生活，虽然我们都是6星，我也曾一度以为我们很相似，但是现在看来，其实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一直生活在笼子里，没有走出来……” 林雪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笼子……” “和你以前一样的笼子……”于肖肖说到这里，不想再继续回想下去。 -- 第275页 她起身走去柜子边，从抽屉里拿了个打火机，准备把这条项圈带子烧了。 “喂，等等……”林雪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阻止她烧这条带子，但他有一种可怕的直觉，就是一旦今天于肖肖下定决心烧了这个，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像这条带子一样不复存在。 于肖肖闻声瞥他一眼，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林雪鸮脑子短路，彻底忘了自己赶来帝都的目的，“这条项圈，不能不烧吗？” “留着做什么？”于肖肖的语气有点讽刺，“等以后相中了谁，再给他戴上是吗？” 林雪鸮心口闷闷的不大舒服，他好像有点明白这条项圈在于肖肖眼中意味着什么了。 理智告诉他，他这时候完全可以回一句「对啊，留着以后给别人戴呗，反正和老子我没关系」，从此和于肖肖摘得一干二净。 他继续做他的6星，自由自在，捕猎杀戮。 这不正是他最想要的生活吗？ 可是…… 不甘心、不痛快…… 视线中，打火机的外焰正在缓缓靠近那条项圈。 二者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小时候被关在笼子里的日子，小小一方天地，束缚得他生不如死。 可当笼子里的可怜人变成于肖肖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就很想伸出手去将她救出来，抱一抱她。 她说，她以为他们很相似……她曾经也被关在过笼子里…… 可她为什么会被关在笼子里？ 林雪鸮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此前总是嚷嚷着要找萧雨找萧雨，可实际上自己除了知道她是个很强的6星外，其它都一无所知，甚至还一度弄错了她的性别。 他对萧雨的认知，仅仅只停留在一个名字、一家店铺的层面。 一旦今天了断，他对她的认识也将永远只剩下一个名字、一家店铺…… “啪——” 火舌即将舔舐项圈之际，打火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出去。 于肖肖认出了这股力量是林雪鸮的视线。 不远处，林雪鸮缓缓抬起头，睁大一双眼睛，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疯狂的色彩。 他扬起嘴角，露出虎牙，仿佛发病一般朝她迎了上去。 等到双方间的距离重新拉近，他便扯住于肖肖的手，半强迫地让她把项圈重新挂到自己的脖子上，系紧、扣好。 “什么意思？”分明是被强迫着这样做，于肖肖的嘴角却出现了一抹得逞的弧度。 林雪鸮知道她心里清楚，比谁都清楚，却偏要明知故问，真的是太坏了。 “如你所愿……”他难得忘了心虚，直视着她的眼睛回答，“和你契约。” 第116章 一场球赛 契约签订，于肖肖拿到了不死火。 app分析降解产物需要一点儿时间，这段时间林雪鸮就暂时住在了萧家。 其实他本来可以先回z市的，但是于肖肖还有事情没办完，不回去，所以他也就干脆一道留了下来。 “原来那只沙雕真的跑你那儿去了。” 房间里，于肖肖正在和红鳞蛇他们打着视频电话。红鳞蛇将这段时日店里发生的事无巨细地向于肖肖汇报了一通。 她很会挑选重点，大致汇报完整体以后，剩下的内容就都是围绕着林雪鸮展开的了。 “别说，他送货是挺专业的，商城m关闭的那段时间，他没送货引导也没契约，就凭着订单上给的那些地址生生送了五分之三的货……” “不过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也是偶然撞见的，这家伙好像会杀了那些扬言要给差评的人。 这你得管管，不然放他这么杀下去，以后客人迟早得削掉好一部分，要是这消息再添油加醋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买店里的货？” “我这人爱憎分明，该夸的夸，该说的不是也得好好说叨……” 在于肖肖的有意培养下，现在的红鳞蛇已经很有一名管家的气派了。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自己不在店里，店里的事务也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于肖肖甚是满意，点头答道，“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红鳞蛇问，“安娜这边又抓了不少邪祟过来，等着跟你签用人合同呢。” “快了，这边的事情解决完就回去。” 红鳞蛇这才稍微安心一些，又继续问道，“你是老板，你觉得这些新员工应该放在什么岗位上？总不能除了生产产物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吧？现在人员这么多，店里实在是塞不下了……” 于肖肖听着红鳞蛇的这番话，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其实在之前参观萧氏集团时就已经有了雏形。 在萧氏集团，她不仅收到了由专业设计师设计好的店铺装修方案，还参观了他们的会议室、资料室和展览厅。 这三个地方的资料分别从不同角度展示了萧氏集团加工厂的完美生产链。 纪录片里，萧氏集团的加工工厂干净整洁，流水线上配备专业的员工和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设备，商品从原材料开始，经履带输送，一关一卡，最终被包装成了比成本价高出数倍的产品。 这些产品于肖肖之前开小鱼杂货超市时就进过不少，销路非常好。 -- 第276页 看完纪录片后，于肖肖当场就在心里和app沟通。 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在邪祟们的里世界里开一个这样机械化的厂子。 厂子需要员工，新抓来的邪祟可以安排到里世界去工作，这样一来给他们找了事情做，还能暂时缓解住房压力。 一举两得，属实不错。 这个计划已经被app提上日程，于肖肖简略和红鳞蛇他们阐述了这个想法，得到了一致支持。 “主人的想法就是我们的愿望，是您给了我们除复仇以外的生存意义，您尽管朝着梦想去做就好，我们都会尽全力支持的！”红鳞蛇说完，安娜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死于车祸的上班族感动得泪流满面，抱着飙车族痛哭，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太好了，想不到我竟然又可以进入公司上班了……” “嚯嚯嚯，于丫头有想法，看来这一家小小的铺子根本约束不了你啊……” 扫地老大爷捧着杯茶水端坐，新来的一位邪祟正在给他捶腰，“就像董莉那丫头说的，放开手去做吧，需要老头子帮忙的地方说一声就好……” 于肖肖和邪祟们打完电话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2点。 萧家大院里到处都找不到林雪鸮的身影。 于肖肖起初以为他是又跑去狩猎了，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几名晚辈，晚辈们一个个主动告诉她，她才知道林雪鸮是和一群萧家的男孩子去帝都大学打篮球了。 林雪鸮居然还会打篮球？ 于肖肖对此很是吃惊。 虽然他确实长胳膊长腿，但是有实战经验吗？ 他该不会把球扣自家篮网里吧？ “张仙家，您想去看吗？”晚辈们发出盛情的邀请，语气听起来似乎十分期待，“我们正好也要去给他们送水，要不要一起？” 如果换做以前，于肖肖肯定是不稀罕去看的。 不过就在今天上午，她刚把那只沙雕拐回家，论名分二人已经是很亲近的关系了，适度的关心一下也无妨。 “去看看吧。”于肖肖接受了邀请。 帝都大学离萧家不远，萧家的很多晚辈都在那里念书。 于肖肖走到的时候已经是2点20左右了。 隔着一张运动场的铁丝篮网，可以看到一群阳光帅气的身影在球场上穿梭争抢。 林雪鸮的白毛在一众黑金褐的发色里尤其瞩目。 此时一场比赛已经过半，林雪鸮打得投入，出了一身的汗，风衣外套和围巾脱下来放在一边，身上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衬。 白衬没什么领子，将脖子上的项圈遮得若隐若现。 场外有不少女生抱团来看帅哥，自然就有人注意到了林雪鸮脖子上的这个装饰品，“那个白头发的帅哥戴了chocker诶，好性感沃日……” “我觉得他长得好像我之前看过的一本时尚杂志的模特，等我回去翻给你看看……” 于肖肖默默听着，视线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发现几乎每个姑娘的手里都拿着瓶喝的。 只有自己，是空着手来的。 同行的萧家晚辈们下意识注意着于肖肖的一举一动，见她似乎格外在意喝的，便十分贴心地将带来的一瓶水递给了她。 于肖肖没有去接，反而露出疑惑的眼神。 “你不要送给林哥吗？”晚辈们也没把水收回去，等着于肖肖接，“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女朋友看男朋友打比赛，怎么能不送水呢？” 女朋友看男朋友打比赛，一定要送水吗？ 这是人类世界约定俗成的规矩？ 于肖肖想了想，还是没去接他们的水。 她一个人沿来时的路走了回去，在半道上找到了一台红色的自动贩卖机，贩卖机里有橘子汽水卖。 她心念一动，买了两瓶。 将汽水带回去的时候，场上比赛已经进行到了末尾的白热化阶段。双方比分持平，只待最后一球决定胜负。 “传给我！传给我！” “快！” “林哥！接住！” “上啊！扣篮！漂亮！” 场上场下，气氛一点就着，人群沸腾欢呼。 获胜的萧家晚辈们抱在一起，将拿下关键分的林雪鸮围在了中央。 看球赛的女孩子们此时也终于可以约过铁网大门走进去，给心仪的男生送水。 于肖肖很久都没有参与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 她打小就没怎么和人类接触过，只偶尔和同龄的孩子们玩，最后也被当成了异类和妖怪。之后长大了一些，接触到的更是只有邪祟和里世界。 她的记忆大多充斥着黑暗、阴森与荒凉，鲜少有温馨的时光。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又萌生出了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错觉。 球场上，林雪鸮在庆祝过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于肖肖。 她站得实在是太明显了，别的姑娘都是三五成群的站，再不济也是两两成对，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杵在那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看起来竟然有点可怜。 林雪鸮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那只流浪的小黑猫。 他逆着送水的人潮走了出去，因为眼里只看得到这只小黑猫，所以旁人有没有和他说话、给他递水，他统统没有注意到。 等到双方距离还剩下十来步的时候，于肖肖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抬头看了过去。 -- 第277页 林雪鸮看着她，得意洋洋地笑了，“老子刚才的样子帅不帅！” 于肖肖想了想，淡声道，“还行？” 这对林雪鸮而言已经是最好的褒奖了，他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个游戏太有趣了！我以前只在树上看人类玩过，还想着一群人追着个球傻不傻。结果没想到参与进来这么好玩……” 于肖肖就静静地听他说，偶尔点一点头。 他说得眉飞色舞，眼里藏着星星。 分明本人就是天边的一轮月，却始终毫无自觉。 等他说完了，说累了，说渴了，于肖肖才把橘子汽水递给了他。 林雪鸮看见是这个牌子的橘子汽水，面露欣喜，直接用牙咬开瓶盖，「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喉结在chocker的衬托下愈发明显，汗珠沿着拱起的弧度划过，一溜烟落进了衣服里。 “哈……爽！”林雪鸮这副样子都可以去给这个汽水做形象代言了。 他放下空瓶，撺掇于肖肖，“你也喝啊，尝尝。” 于肖肖用两个指头捏住瓶盖，面不改色地将这片薄金属揭下，瓶口靠在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还有气泡在刺激味蕾，给予恰到好处的酥麻酸痛，滋味确实不错。 难怪林雪鸮会喜欢。 时候已经不早了。 虽然才下午4点15分，但这一场完整的球赛对于日程排满的萧家人来说，已经巨大的奢侈。 他们没有更多的闲暇去打下一场，也不能像正常的大学生那样任性地打到夜晚降临明月当空，因为一般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该放下一名普通人的身份，穿上天师的道服，走上工作岗位维护阴阳两界的和平了。 回去萧家的路上，晚辈们在前面走着。 他们无事闲话，探讨起萧薰究竟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萧萌他们到底能否起死回生； 以及帝都近来失踪案频发，天师协会那边到底取得了怎样的进展…… 于肖肖同林雪鸮并肩走在后头，大多数时候是林雪鸮在絮絮叨叨，于肖肖视话题的兴趣程度回应那么一两句话。 天色还未黄昏，来时的路上气温却已经开始降低。 萧家的晚辈们毫无察觉，很快就走出了这片公园小道。 草丛短暂地窸窣了两声。 于肖肖和林雪鸮同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有东西跟着……”于肖肖淡淡说道。 林雪鸮抬手抵住鼻子，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味道……好腥……” 第117章 共生关系 林雪鸮循着腥味一路找了过去。 拨开草丛，突然蹿出一道黑影。 林雪鸮吓得一抖，身体快过大脑作出反应，一团不死火直接将黑影给罩住了。 黑影发出惨叫遁回草丛，听声音似乎在地上打滚扑腾了一阵。但这火可是天火，区区打几个滚是肯定灭不掉的。 等林雪鸮反应过来再次拨开草丛，草坪上已经没有黑影了，只有一块烧焦的草皮。 草皮上留着火星，火星带出一条黑黢黢的焦黑痕迹，蔓延向角落里的自动贩卖机。 林雪鸮走了过去，一边嗅一边扶着贩卖机趴到了地上。 腥味与焦糊味是从贩卖机底部飘出来的，他歪头翘着机器与地面间的缝隙，发现这空间狭窄得连塞根指头都勉强，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出一具尸体。 “这真是奇了怪了……”林雪鸮又嗅了嗅，空气中腥味犹在，只是跟刚刚比似乎要变淡不少，应该再过一会就要被风彻底吹散了。 感受到于肖肖的气息出现在身后，林雪鸮站起身，扶着面前的贩卖机同她探讨起来，“奇怪，你说那团黑影跑去哪了？” “就在这下面……”于肖肖盯着贩卖机的底部，眸色沉沉。 “就在这下面？”林雪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好歹是只6星，稍微琢磨一下就想通了，“这里有里世界的入口？” 见于肖肖点头，林雪鸮转身就准备把贩卖机掀了。 于肖肖却抓住他的胳膊，说道，“现在已经跑远了。” 林雪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搭在贩卖机上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跑远的？” 就算腥味淡了，说不定也还在附近呢？自己会飞，总不能比他们跑的慢吧？说不定就追上了。 “这种邪祟比较特殊，会住在影子里……”于肖肖解释这件事的语气非常平淡，“他们和影子是共生关系，而我能感知到所有的影子……” 能感知到所有的影子？ 林雪鸮无法想象这是多么庞大的数量。 而且由此他也意识到，自己对于肖肖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连她真正的能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能力……”谈及这个话题，林雪鸮注意到于肖肖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黯淡下去。 如果换做以前，他是肯定察觉不到这个细节的，可自从最近对于肖肖愈发上心之后，就会不自觉地捕捉到她脸上的一些细节。 他发现她其实不是没有情绪，只是表达得很不明显。 现在她的表现很显然就是不想深入这个话题。 林雪鸮立刻将到嘴边的话题一拐，“居然会和影子共生，这种邪祟还挺狡猾的，哈哈哈……你说它们究竟是什么品种呢？” -- 第278页 在于肖肖看来，林雪鸮转变话锋的办法特别的生硬，足以见得他平时不常这么做。 但他既然愿意为了自己这么做，自己就不该拂了他的面子。 “你听说过小丑鱼吗？”于肖肖配合着他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二人就这样将贩卖机下的里世界抛诸脑后，继续沿着公园小道往萧家走。 “小丑鱼？”这个鱼林雪鸮在几十年前无意间看到过，当年似乎还上映了一部以这鱼为主角的电影，“那个有橘红色条纹的？” 于肖肖点头，“对。” 于肖肖回答得言简意赅，林雪鸮揣摩不透她的意图，只能一个人在心里瞎琢磨。 小丑鱼代表了什么？海洋生物？ 海洋生物——丰富多样、五彩斑斓——网上说女生都喜欢漂亮的小动物——所以海洋馆是约会圣地…… 于肖肖想看小丑鱼=于肖肖想去海洋馆=于肖肖想跟自己约会？ 一定是这样！ 林雪鸮自以为揣摩透了于肖肖的想法，轻咳一声，压制住内心狂热的躁动，佯装矜持地说道，“你是想去海洋馆吗？这个点再去都要关门了吧？要不然明天？” 于肖肖：？ “不，我的意思是，这种和影子共生的邪祟就像是小丑鱼和海葵的关系……” 于肖肖毫不留情地反驳了林雪鸮的想法，“海葵有剧毒，但是小丑鱼身体的黏液可以保护它们不被海葵的毒刺伤到。” “同理，影子具有吞噬万物的力量，但是这种邪祟却可以在影中来去自如……” 言下之意，影中的里世界是他们的主战场，贸然进去根本捞不着好。 “哦……”林雪鸮应了一声，看起来是很听话，但态度显然没有刚才那么高涨了，就连话都变少了。 于肖肖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这是在纠结刚才海洋馆那事呢。 通过这件事，她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林雪鸮变了。 在一夕之间变得坦率了许多。 这或许是归功于失而复得，让没心没肺的人学会了珍惜，又或许是因为二人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没有了傲娇、端着的必要。 林雪鸮再怎么疯，本质上也只是一条大狗。他放纵时不受约束，但如果驯服的好，也会是最忠诚的伴侣。 他这样的傻子肯定没有过恋爱经历，年少的初恋往往总是笨拙而热诚，无事时便会翻看学习过来人写的经验，却模仿得完全不得要领。 这样的单纯更值得温柔以待。 “我查了一下，海洋馆明天早上8点开门……”于肖肖掏出手机搜了搜帝都海洋馆的开馆时间，顺便把从帝都大学站到海洋馆站的交通方式全都查了一遍，“明早6点起吧，坐211路公交过去。” “好啊，既然你这么想去看……”林雪鸮的脚步轻快起来，脸上的笑容分明已经满溢出来，却还是一边捋刘海一边嘴硬道，“那大爷我就奉陪到底。” …… 晚饭是在萧家的大食堂解决的。 饭后，一部分萧家人似乎是有任务在身，结伴离开了本家大宅。 还有一部分萧家人回屋去收拾洗漱用品，打算趁着人少赶早泡个热水澡。 林雪鸮被先前打篮球的那帮男生约走了，一群人勾肩搭背，不停地给林雪鸮安利北方的大澡堂子，“哎呀林哥我跟你说，搓澡可舒服了，你没搓过是吧？来！兄弟请你！保管搓下来一层泥，舒服得上瘾！哎，你要是还想大保健……” 旁边人杵了他一下，“说什么呢，嫂子还在呢……” 男生立刻反应过来，后怕地瞅了眼屋子里坐着的于肖肖，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胡说，我胡说的哈，嫂子别往心里，外头的野花哪有嫂子您漂亮啊——” 满嘴跑火车的男生们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不一会儿，萧蓄突然登门。 于肖肖似对萧蓄的出现早有预见，并不觉得吃惊，因此在萧蓄提出「要不要一起饭后散步？我想听听张家的事」为由，约了于肖肖出门。 萧蓄在萧家的信息部帮忙做事，很清楚萧家监控的死角。 二人出了萧家，由萧蓄领着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公园。 路灯亮起之际，萧蓄站在冬青树投下的阴影里，将一沓用档案袋装好的东西递给于肖肖，“这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于肖肖接过，打开来看了两眼，除了一些纸质档案外，还附了一枚小小的超级英雄款u盘。 视线从纸质档案的文字上扫过，于肖肖一边检查材料内容，一边问萧蓄，“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个？” 从一开始，她向萧蓄传达的信息就是，让他盗取这些档案只是一套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是什么？是备胎，是一旦初定方案获得通过，就失去存在意义的备选之物。 她已经答应了萧老爷子会用起死回生之法拯救死去的萧家人—— 虽然到底能不能救，得视产物的分析报告来定，但终究初定方案是通过了的。 即便是这样，萧蓄还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甚至是以偷窃最高机密的罪行被判入狱的可能性，把这份资料给偷来了。 他是想从自己这里多求得一份保障，确保自己真的会尽心尽力救萧萌他们吗？ 于肖肖觉得未必如此。 “这档案里的内容你都看过了？”于肖肖将档案放回档案袋中，目视着萧蓄的眼睛，“没什么想说的吗？” -- 第279页 这上面的内容都是真的吗？ 虽然萧蓄很想这么问，但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能被萧家整理归档，还被列为最高机密封存的资料，又怎么可能会造假？ 可他就是还想再挣扎一下。 万一呢？ “萧家当年……真的做过这种事？”萧蓄回想起档案里的一份实验报告，里面的数字触目惊心，附带的现场照片更是令人作呕，“他们为什么一定要……” 少年人的心里可能没有太多的谋算，但绝对有着极强的是非观与正义感。 他知道自己盗取档案只是一份备选计划，张三也已经答应了萧家会救萧萌，那么自己这么做其实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可当他看到档案的内容，逐字逐句将之读完以后，等待他的除了心中的信仰破碎掉一块之外，还有被欺骗的愤怒。 他觉得这份档案不能蒙尘。 这不是只靠掩盖就能抹消的罪孽。 萧家得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负起责任，哪怕这些错误的初衷都是好的。 他隐约觉得张三应该是察觉到了这些事，所以才让自己盗取的档案。 张家是仙家，只有他们有能力让萧家低头。如果将这些交给其他天师家族的话，自己恐怕就只有被扭送回来的份了。 所以在考虑到后路的情况下，萧蓄还是把资料交给了于肖肖。 既然自己没有能力去贯彻正义，那么就把力量送给有能力去贯彻的英雄。 “至少他们现在没在做了……”于肖肖将档案袋上的线绳系好，若有所思地打量萧蓄的神态，“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曾经做的也不过只是力量初期的积累，就像资本贩卖人口获取廉价劳力和金币，能够比其他国家更快发展一样。” 于肖肖分明是萧家当初的受害者，却表现得跟个受益人似的，“如果萧家当时没有那么做，或许现在的第一天师家族就不是萧家了。又或者状况更差一点，连天师这个职业都不会被纳入编制，变得正式化、职业化……” “最最坏的，大概就是天师会一直处在弱势的一方，而人界至今魑魅魍魉横行……” “你是享受着红利的一代，没必要去苛责为你创造幸福的先人……” “可是！”萧蓄就是觉得以这样的方式获取的身份和地位，他无法接受得心安理得，“他们做的可是人体试验啊！” “人体试验……把人不当人……” “活人做成死尸，死尸又培养成邪祟……” “能做出这种事的，到底还算什么天师世家？” 第118章 收容转移 于肖肖从萧蓄那儿拿到档案以后，没有立刻回去萧家。 她挥别萧蓄，如同饭后散步一般，沿街道往私人心理医院的方向走。 走到医院的时候大概是晚上8点，因为前不久才发生邪祟脱逃事件，官方出于安全考虑，已经把医院全境封锁了，明黄的警戒带哪怕在夜幕中都十分晃眼。 新区的医护人员全都搬走了，别墅楼里黑漆漆的。 废弃医院那边倒是灯火通明，特制的高瓦数白炽灯架在屋檐上，正对着废弃医院的广场打光。 这个亮度，就连于肖肖盯得久了都担心会有失明的危险，没能来得及逃走的邪祟更是被困在大楼、仓库里没法出来。 从萧家窃取的档案中明确写着：“该类收容物不溶于水，不燃于火，电击、碾压、粉碎全部无效。最终判定为无法销毁……” “收容物畏光，残次品仅用80瓦以下的灯光就能加以控制，完全体需采用特殊光照24小时监控……” “后经出资家族共同商讨，一致同意将设施转交萧家负责管理，其它家族每年支付萧家管理费用……” 不燃于火…… 于肖肖想到这点，瞳孔稍稍转动，看向距离不到一米的阴影位置。 一颗头发乌黑，肤色惨白的人头正从阴影中缓缓探出来。 它就像是一只藏在水里的青蛙，露出水面的一双大眼睛黑得透彻、黑得渗人、黑得毫无情绪。 “三……五……咕噜咕噜……”阴影中的人头扯着嗓子艰难说话，因为鼻子以下的部分还埋在影子里，所以听起来闷闷的，嗓子里还有奇怪的气泡声，“七……” no.357,这是萧雨记录在档的编号。 那些搞研究的家伙总喜欢这样称呼手下的实验体，这种行为就像是在刻意避免让他们回想起为人时的身份。 而最终他们也确实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残次品都对生前记忆有了不同程度的遗忘。 “救他们出来是吧？”哪怕对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于肖肖也还是凭借对它们的了解，洞悉了它们下午特意跑去球场找自己的目的。 ——它们救不出被萧家阵法困住的同伴，所以只能前来寻求身为同类的自己的帮助。却一不小心被林雪鸮发现，受惊之后便躲了起来。 于肖肖没有当着林雪鸮的面戳穿他们的身份，但此时她既然出现在了这，就已经摆明了态度。 她会救这些实验体的。 因为她也有自己的计划。 眼前是病院，是充满光亮的人间地狱，也是囚困一群小丑鱼的渔网。 她不需要强行拿刀在渔网上划出一口子，只需要让海水涨起来，让这些早已习惯被渔网束缚的小鱼找到位于顶部的出口，鱼贯而出，重新回归海洋的怀抱。 -- 第280页 于肖肖抬起胳膊，手掌正对前方。不多时，向右侧一挥，大片阴影便如同涨潮一般席卷铺满灯光的广场。 灯光不停灼散入侵的阴影，阴影也在不断吞噬守卫的灯光。 双方僵持不下，地面一时间斑斑驳驳，就跟白瓷砖上撒了碗芝麻糊似的。 但就是这些芝麻糊，很好地连成一条线，沿着门缝与窗户缝，一股脑钻进了设施里。 阴影无限蔓延，设施内的收容物看到了暌违多年的景象，起初难以置信，纷纷待在自己的收容室里不敢动弹，生怕一动，梦就碎了。 但是很快，就有了些胆子大的收容物开始主动尝试伸手触碰地面。 是真的，真的影子！ 第一只收容物激动地跃进了影子里。 有了它的带头，第二只、第三只收容物也纷纷跟了上去…… 十分钟不到，整座废弃医院的收容物就被转移一空。 …… “近来有一批邪祟闯入帝都，请当地居民减少夜间出行次数，如有必要，请尽量在路灯下行走……” 电子屏幕上，早间新闻女主播的面孔有点眼熟，于肖肖依稀记得此前报导人形祸乱和浮世湖血雨的也是她。 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新闻播出来后，网上不意外地又爆发了大规模的讨论。 网友们有哀嚎的，有咒骂的，但也有很大一部分群体已经习惯了邪祟三天两头这么闹一次，反而持着看戏的乐观心态，在网上发起投票“大家猜猜这次的事件几天解决？” 投票选择的答案中有3天、7天、1个月、一年。 林雪鸮凭直觉选了个7天，投完票后就把于肖肖借给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揣进了风衣兜里。 此时二人正身在帝都海洋公园的海底隧道内，四周都是玻璃做的墙壁，可以360度无死角观看海底的风景。 一只鳐鱼从头顶游过，林雪鸮的目光追随了它一会儿，很快又落回到不远处的于肖肖身上。 他走到于肖肖身边，发现她正在低头看脚下的那一丛珊瑚，圆盘珊瑚附近生长着很多软软的海葵，有红的、蓝的、绿的、橙的，造型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有个共同特点，长着很多的触须。 这些触须都有剧毒，其他鱼类根本不敢靠近。 几只小丑鱼被二人吸引，围着玻璃壁游动，似乎是想钻出来。 林雪鸮伸出手指逗弄，发现它们居然真的会跟着手指跑。 “早上的新闻你看了？”于肖肖盯着这些活泼好动的小丑鱼，开口问林雪鸮。 “嗯。”林雪鸮逗小丑鱼逗得投入，回答得也很轻快。 于肖肖便又问，“我做的。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啊……”林雪鸮说得理所当然，“反正你什么都有你的道理，太复杂的原因你解释了我也听不懂。” “是吗……”于肖肖这么说完，一时间也沉默了。 林雪鸮之所以不问，其实是因为他昨晚已经察觉到了。 毕竟他去澡堂子搓澡只用了个把小时，回来的时候于肖肖不在屋里，等到九点多也不见回来。 他当时还以为她是被萧家人叫走了，结果等到快十点，反而有萧家人来屋子里找她，他才意识到于肖肖应该是离开做私事去了。 为了给于肖肖打掩护，他甚至还搜肠刮肚替她找了个开脱的说辞。 林雪鸮真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昨晚那样机智过。 至于于肖肖具体是去做了什么私事，她刚刚也说了，新闻里放跑萧家收容的邪祟这件事…… “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林雪鸮最开始那俩字蹦出来的时候，于肖肖还以为他是突然有了什么想问的点，就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甚至都做好了交待自己过去的心理准备。 结果等林雪鸮问完才意识到，就这个问题？就这？ “在海洋馆吃？”于肖肖真是被他的无忧无虑给无奈到了。 “听说这里的帝企鹅蛋包饭和白鲸柠檬茶都是一绝。” “好吧，那就在这吃。” 林雪鸮立刻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打算过一会儿就去餐厅点餐，不然到了饭点再去人数肯定爆满。 二人顺着海底隧道走完了剩下的路程，恰好隧道和餐厅间还隔了个北极海洋生物区，就顺带一起逛了。 北极海洋生物区是一个小型展馆，所有鱼类都分门别类养在单独的展示鱼缸内。 为了营造出梦幻的氛围，馆内灯光调得很暗，毫不夸张地说，几乎就是全靠鱼缸里的几盏微弱的彩灯在维持照明。 于肖肖在逛的时候，听到有游客在说，“奇怪，这里怎么这么冷？空调坏了吗？我上周来还没这么冷的。” 与之结伴的另一名游客也搓着胳膊附和，“确实，好冷好冷，我们还是先别看了，去餐厅吧……” 因为温度太低，大部分游客都陆续转道去了餐厅，北极厅里一时间空荡下来，只有零星几名游客从海底隧道那边过来，还没觉察出温度的异常。 林雪鸮却没觉得有多自在，“妈的，好挤……” 他说了一句与眼下展厅现状截然不符的抱怨。 路人看了他一眼，露出惊悚的眼神，连忙带着同伴逃离展厅。 于肖肖见怪不怪，路过一座水缸时，视线透过两片钢化玻璃和一池立方水体，捕捉到了那扒在缸壁上的惨白少年。 -- 第281页 少年的身边还有很多与他相似的同类，他们站在阴影里，熙熙攘攘地移动着，毫无生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一双望着鱼类的大眼睛，充斥着要将之一口吞噬的欲望。 …… 半小时后，于肖肖和林雪鸮走进餐厅，各点了一份热门套餐，就坐着等上菜了。 等菜期间，林雪鸮自然而然刷起了手机。 于肖肖却什么都不做，只是直直地坐在那里，盯着林雪鸮玩手机。 因为视线过于直接，林雪鸮完全无法忽视，所以在强忍着通关了几局消消乐后，终于还是放下手机，抬头回望过去。 林雪鸮反思了一下，觉得于肖肖大概是不喜欢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自己一直在玩手机吧，人类都说这样不太礼貌。 但是如果非要找什么话题聊下去的话…… 聊什么呢？ 林雪鸮知道于肖肖并不健谈，所以找话题这事毫无疑问该落在自己身上。 他在心里琢磨着是讲故事还是讲新闻，又或者可以讲个笑话逗她笑一笑？ 但是万一不好笑怎么办？岂不是很尴尬？ 林雪鸮一肚子小九九，最后决定还是跟于肖肖聊一聊她最感兴趣的，关于店铺的事。 他准备开口。 结果于肖肖却先了他一步说道，“雪鸮，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我想请你……再杀我一次……” 第119章 生死之火 “啪嗒——” 筷子掉到了地上。 林雪鸮顾不得去捡，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坐在对面的于肖肖，“你刚才说什么？这里太吵了，我没听清……” “我说，「请你再杀我一次」。”于肖肖盯着林雪鸮的眼睛，无比认真道。 餐厅里座无虚席，来得迟的游客已经拿着叫号牌在外边排起了长队。服务员忙着上菜，根本没有余暇顾及这边的情况。 林雪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弯腰拾起筷子，自行走去前台更换。 五分钟后，他回到位置上坐好。 这一来一去间，他在心里经历了好一番天人交战：为什么？不是已经和好了吗？甚至都已经成为人类眼中的伴侣关系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杀了她？ 难道她其实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之前的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缓兵之计？ 为的就是等自己卸下防备全然相信以后，再来个致命一击？ “你，认真的吗？”原本很好吃的帝企鹅蛋包饭变得有些难以下咽，林雪鸮用筷子扒拉了两粒豌豆，却怎么也放不进嘴里，“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一个本就已经摔碎过一次的玻璃瓶，好不容易才凑齐碎片一片一片粘合好，如今又要让他把瓶子重新砸碎？公众号：皆所愿留云 不可能，办不到。 “因为我有一个计划，你的配合是必须的。”于肖肖平淡地叙述着，“因为只有你是6星，由你亲手杀死萧雨才显得合理。” 林雪鸮心里难受，说话的语气也怏怏的，“胡说，6星还有环卫老大爷……” 哦对…… 于肖肖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老大爷。 不过这并不重要。 “因为萧雨是萧家乃至整个天师界都想隐瞒的最高机密，所以只要萧雨还存在一天，他们就一天不会卸下戒备……” “虽然表面上萧家已经和「张家」交好，但执权的那群老狐狸未必是尽信张家存在的。” “这次我来到帝都，就是想要彻底斩断过去与萧家的联系。” “我需要一个舞台，一个于我而言意义非凡的刽子手，来亲手葬送萧雨这个身份……” 在林雪鸮听得目瞪口呆的间隙，于肖肖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柠檬汽水。 冰冷的液体浇灭了心口的忐忑，使她重归平静。这一次即便是她，在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也是有一丝丝不安的。 “我只想做于肖肖，做张三，正大光明地和你们一起经营一家店铺，从今往后不用再担惊受怕、躲躲藏藏……” “深夜进货，早晨打包，下午发货，晚上理账……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很充实……” 听到这些心里话，林雪鸮才明白过来，虽然于肖肖总是看起来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好似无论遇上什么问题都能妥善处理。 可实际上她之所以能够做到面面俱到，正是因为无时无刻不在梳理漏洞，反复演绎着失败后的下场。 她比所有人都强，就是因为她比所有人都更加没有安全感。 “只是杀死「萧雨」是吗？”林雪鸮听懂了，觉得盘子里被拗成帝企鹅造型的蛋包饭又突然变得美味起来，“好啊，这个忙我帮。”GgDown8； “需要什么时候杀？在哪里杀？用什么方法杀？” “快了，再等一等……”于肖肖放下筷子，取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垂眸说道，“这几日局布的差不多了……” 观众就只差昏迷中的萧薰和等待起死回生之法的萧萌等人。 快了，快了…… …… 海豚表演下午2点开场。 吃完饭才12点过去一丢丢，林雪鸮却早已经拉着于肖肖来到海豚馆内，在前排占了个座。 二人虽然来得很早，但其实还有游客来得更早，前排的绝佳观赏位置已经不剩几个了。 -- 第282页 林雪鸮从检票口的零食摊抱了桶超大号爆米花外加两杯可乐回来，于肖肖从电子投影屏上分了点儿注意力看他，结果只一眼，就被他这个架势给吓到了。 “刚才吃过饭了……”于肖肖有点不知该从何吐槽。 林雪鸮将可乐放在座位与座位间的扶手凹槽内，抓了把爆米花就往嘴里塞，吐字不清道，“这段时间都没出去狩猎，人类的食物不顶饱……” 距离表演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林雪鸮消灭了四分之一的爆米花后也有点无福消受了。 这玩意太甜，一次性吃多了腻。 他又拿起可乐嘬了几口，左右打量场馆内的装饰，甚至还以视线共享之法用飞鸟们的眼睛看了一圈外面的风景，结果到头来距离海豚表演开场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啊……”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林雪鸮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仰头望天，“好无聊啊，怎么还不开场……” 一直呆坐在这儿，还不如捧着包裹到处送货呢。 于肖肖被他这副有如多动症的样子给弄得也无法专心思考了，忍不住提议，“位置我给你占着，你出去逛逛吧。” “那不行。”林雪鸮立刻坐直，“哪能留你一个人啊……” 于肖肖无从知晓林雪鸮脑海中的想法，但推测他十有八九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比如认为自己很需要人陪着。 这种大直男对待小女生的恋爱惯性思维于肖肖并不认可，她危险地眯起眼睛，对林雪鸮说道，“既然你这么无聊，陪我一起看「不死火」的分析报告吧……” 报告书吃饭那会儿就已经出来了，等待海豚表演开场的间隙她才拿出来细看。 这一批次需要分析的产物有很多，“王权。”降解出的几个产物功效倒是和它们的名字十分匹配。 「自信粉尘」予人以领导者般的信心，「勇气粉尘」赐人以冒险家般的胆识，「智慧粉尘」赋予灵智，「创新粉尘」提升灵犀，「天眷光环」增加运势。 除了「天眷光环」需要当成手环佩戴之外，其它几个粉尘都是可以和水一道吞服的，效用大概会在个体原数值的基础上提高30%左右，具体的加成情况因人而异。 只不过，局限也有，一个人一生只能选择一种加持，并且会随着年龄的增加慢慢代谢掉……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上架的话肯定秒没，不过毕竟有其特殊性在，泛滥出售肯定会造成现有社会平衡的打破。 所以比起替死布娃娃这样的购买资格审批发放形式，于肖肖更倾向于将「王权」的降解产物限量销售。 比如每一季度，各类粉尘只出售1件，光环只出售2个？ 这样的频度会不会还是高了一点？ 于肖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将这类数据演算问题交给app去做，更加精确一些。自己则继续下拉界面，瞄了一眼价格。 8万8/个，这个定价还包终身效果，真的是良心价了…… 于肖肖有点儿心动，觉得第一批次上架的时候，自己或许可以黑幕一个「智慧粉尘」给林雪鸮用。 打定主意后，她又打开了「不死火」的分析报告，继续看下去。 「不死火」的降解产物倒是没有「王权」那么丰富，只有一个「生火」和一个「死火」。 「生火」是高纯度的无杂质火焰，功能和平时生活中的火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为数不多的长处之一是可以在火力发电中提供更多的能量，之二就是烧出来的菜品可能会更好吃。 「死火」又叫冥火。如果说生火是不死火的体，那么冥火就是不死火的魂。 它产生不了能量，也烧不了菜，当下分析出的唯一用途就是「煅烧灵魂」。 所谓煅烧，就是将死者的魂与体放在一起用死火灼烧，如果在灼烧的过程中躯体重新恢复拘束灵魂的作用，则死者返生。反之如果始终无法恢复拘束功能，则返魂失败。 同理，如果有其它肉身的替代品能够在死火的锻造下成功拘束灵魂，那么未来出现有生命的机器人也将不再只是幻想。 但，煅烧的成功率只有0.8%。 “好家伙，搁这游戏卡池抽金卡？”林雪鸮当即来了这么一句，“有保底吗？” “好像没有……”于肖肖看遍了整份报告书，也没看到与保底相关的字眼，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也没看到死火的使用限制。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氪，氪到死，就一定能够抽出金色卡面。 “啊这……”林雪鸮产出不死火，自然知道这玩意不像猫屎咖啡和矿石那样可以量产，产出1个都挺奢侈的，一天出50个能把自己榨干，榨干以后还得花一个星期时间重新调整修养身体。 他一想到萧家那一大片死尸，挨个煅烧，0.8%概率，玩屁啊？ 不过，或许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团死火一烧烧一片呢？ 单抽出不了奇迹，但一口气来发十连、百连什么的，等烧够1000具尸体，总能活过来8个吧？ 林雪鸮瞥了一眼仍在专注分析报告的于肖肖，总觉得看她这架势似乎是要把死去的萧家人都给整活。 到时候他们是活了，自己怕是就离死不远了。 林雪鸮没有就这个问题特意向于肖肖求证，因为他害怕原本于肖肖是没有复活所有人的念头的，到时候被自己一提反而采纳了，那才叫一个作茧自缚。 -- 第283页 他战战兢兢地喝了一大口可乐压惊，听到驯养员的哨声以后，这才抱着爆米花桶扭头重新看向舞台。 挺好，下午2点整，海豚表演开始了。 …… 傍晚7点，在外约会了一整天的于肖肖和林雪鸮一道回到了萧家。 他二人前脚刚跨过大宅的门槛，就看到有萧家晚辈火急火燎地从面前跑过，一边跑一边大声传报，“太好了！！萧薰长老醒过来了！！” 第120章 人也物也 于肖肖和林雪鸮来到萧薰房门前时，萧家的晚辈们正一个个扒在门框边，伸长了脖子往房内张望，跟一群好奇的大鹅似的。 视线尽头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床，萧薰此时已经坐了起来，背后垫了个抱枕，正在一勺一勺地喝着滋补汤药。 萧老爷子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耐心地等她喝完。 直到萧薰把药碗放下，他才开口问她丢失的一魂一魄之前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萧家人一直没能找到，张家又是怎么将她救回来的。 萧薰回味着嘴里的苦味，想要来一颗糖。 但是考虑到体重，还是算了。 她就萧老爷子抛出的三个问题耐心思考了一阵。 她只记得自己先前一直在浮世湖里世界守着一只精神系邪祟的脑袋，因为里世界过于封闭，所以根本无从得知外界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萧家人什么时候到的浮世湖。 除此之外，她更是对张家救了自己这件事毫无印象。 她抬手扶额，不答反问，“是张家救了我？张家是……” “是仙家。”萧老爷子考虑到萧薰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不打算向她透露太多，特别是关于张家的情报很有可能还会牵扯出萧靥已经牺牲的事。 为了避免让萧薰受到刺激，所以萧老爷子回答得十分简洁。 “仙家？呵……”萧薰嗤笑一声，仿佛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哥，你是在给我说故事吗？别闹了。你一把年纪，我也不年轻了，说认真的。” 萧老爷子面色肃然，摆明了不是在开玩笑。 萧薰却是不信，托着下颌，懒洋洋地继续抨击萧老爷子，“别以为板着张脸，你妹妹我就不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了。快，笑一个。” 门外的萧家晚辈们听得冷汗涔涔，对萧薰露出敬佩的神情。 放眼整个萧家，怕是只有她敢跟萧老爷子这么说话了。 萧老爷子嘴角抽了抽，强调道，“我没开玩笑。” “还有，我是你哥，萧家族长。” 言外之意，这么多人看着呢，严肃点。 “你也知道你是我哥啊。”萧薰秒懂了萧老爷子的弦外之音，却偏偏极不配合。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萧老爷子一阵，没有再续张家的话题，转而感慨道，“话说，你怎么这么老了？这些年保养了吗？我留在房间里的花瓣精华你肯定都没用过吧？” “年轻时候多好看的一双眼睛，怎么现在这么多鱼尾纹？你胡子怎么不刮？你是不是老来发福长胖了？” “当年你的拿手绝活不是倒立施术吗？现在这把老身子骨还行不行了？” 萧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似要发作。 门口吃瓜看戏的萧家晚辈们也跟着一道紧张起来，手都已经放到耳朵边了，随时准备捂上。 可到头来萧老爷子憋得脸都青了，教训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从小就宠着萧薰，宠了这么多年，宠得她没大没小不天不地。 这是缺点，该改，可是偏又跟很多人戒不了烟断不了酒一样，就是没法对她过于严苛。 当年但凡他要再严厉那么一点点，要求萧薰去浮世湖时与自己同行，都不至于造成最后她孤身一人使出六尸分印封镇法丢掉一魂一魄的下场。 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都迟了。 他当初没能阻止萧薰赴险，如今又因为妄图捕捉6星的野心，导致萧家惨重。 虽然长老们都在安慰他说，这些年来他把萧家势力扩大到国际范围功不可没，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决策失误就是决策失误。 他是否真的如萧薰所言的那样，已经老了，不再适合继续留任这个位置了？ 或许等到时机合适，是该把交椅让给有能力的年轻人了…… 萧老爷子心中做出了重大决定，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严肃得可怕。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转身准备离开房间，“等会有个全国天师视频会议直播，还有半个小时，我先去直播会场了。” “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找明长老他们，我大概下午三四点回来，回来后再来看你。” “开会比你亲妹妹我重要？”萧薰在身后嚷嚷，却也只是说说而已。 她是打心底里敬佩自己的老哥的，敬佩这个在族长之位上牺牲了一辈子闲暇时间的男人…… 萧老爷子走出房门时，萧家晚辈们立刻退避三尺。 萧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目光里夹杂着警告、威胁，仿佛是在说，不把今天听到的那些话忘掉，比如倒立施术什么的，就等着受死吧。 直到萧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萧薰才向门口看热闹的一众晚辈们招手，亲热地问道，“你们看到我的宝贝徒弟靥靥了吗？她是出任务去了？” 萧家晚辈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实话。 -- 第284页 “她死了。但应该很快就能活过来。”于肖肖走进屋里，和正趴在床头柜上的史莱姆清风对了个眼神，清风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萧薰记忆里和自己有关的部分不多，已经全部处理好了。 萧薰脸色难看地看着于肖肖，蹙眉道，“你……是谁？” “还有，我宝贝徒弟怎么死的？” 包括姗姗来迟的萧家长老们在内，在场的一众萧家人都想要阻拦于肖肖，让她迟点透露真相。 萧薰却强硬道，“同我说实话。” 于肖肖眸色深深地和萧薰对视。 说个不可置信的，她刚刚竟然在萧薰和萧老爷子的相处过程中，看到了一百多年以前，自己和那个人的日常相处。 那位萧家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天才…… 当初亲手将自己封印的人…… 自己的……哥哥…… “萧家不久前还在试图抓捕6星邪祟……”于肖肖就这样当着萧家长老们的面，把在林雪鸮里世界里发生的事大致跟萧薰说了一遍。 她自然是知道长老们不希望她现在就说，可是眼下她真开口了，萧家人也是不敢拦的。 至于为什么她偏要现在就说，可能是因为她想听听看萧薰对于萧家做出这种事的评价吧。 “荒唐啊……”萧薰的神色黯淡下来，“萧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的目光扫过门边的一众长老，长老们要么苦笑一下，要么心虚地移开目光，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反驳。 这样一来，就足以断定张家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实情了。 萧薰有点儿失望，但并不是只针对萧老爷子，而是整个萧家。 不过形同这样的不满，该是家族内部私下解决的，不应该暴露给外人看。 所以她将这件事暂且压在心底，准备等萧老爷子回来后再说。 “你刚才说……我的宝贝徒弟很快能够活过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萧薰看来，萧家既然能干出捕捉6星邪祟这种蠢事，那么最高机密档案里记载的祖先们当初干的那些个荒唐事——人体试验，如今的萧家未必不会重蹈覆辙。 “难道是要把他们作为僵尸复生？”萧薰觉得自己的忧虑不无道理。 毕竟她是看到过那份档案的。 当年，天师界的一帮人拿出了一个伤天害理的实验方案。 为了达成这个实验，实验组就从各大天师家族搜罗年纪不大的孩子，这些孩子要么是资质奇佳的天才，要么是无天赋者。 前者被各自家族以高价卖给实验室，后者以批发的可怜价格被家族丢垃圾一样抛弃。 在那个年代，世道并不太平，多数人吃不饱穿不暖，天师家族也不比寻常人家好到哪里去，唯有缩减人口换来的金钱，可以购入口粮，换来剩下族人的生存。 人也，物也。 活人的贩卖会受到社会谴责与其家人的反对，时间久了，活人交易难以流通，实验组便开始打起尸体的主意。 他们通过和部分天师家族签订合同，购入在与邪祟交战中保留完整、死期不超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尸体。价格比无天赋者还要低廉，但好歹也是一笔收入。 在购入活人时，实验的第一步就是将买来的试验品杀死。走工序死的尸体完整而优雅，直接被投入药水瓶的活人感受着窒息溺亡…… 杀死的途径有很多种，但无论是哪种死法，在实验组眼里都只是对照组罢了。 第二步，他们将这些尸体制成了胚，注入改造后的赶尸术，制成僵尸…… 第三步，就是在成功变为僵尸的孩子里，选择一些继续培养，实验「起死回生」之法，培育出一种特殊的怪物…… 至于这种怪物究竟长什么样子，特殊在哪，萧薰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这些档案，是当初一部分长老们开会时一同翻阅的。她当时因为接到了一通电话，中途离场了一会儿，等她再回去的时候，档案已经被重新封存了。 她没来得及看完，萧老爷子答应她私下再找个机会重新给她看。 但她后来忙得一拖再拖，就去了浮世湖，而后丢掉一魂一魄，直到不久前才清醒过来…… 如果萧家真的要为了救活萧靥他们动用这种禁术…… 那么在伦理和亲情面前，自己应该怎么抉择呢？ 自己，真的能做到十足的理性吗？ “呃……”萧薰捏紧改在腹部以下的棉被，陷入了沉思。 “不是复活成僵尸。”于肖肖听到「僵尸」两个字，便意识到萧薰也是看过那份机密档案的一份子，“是魂魄回到身体，和正常人类一样活过来。” “虽然只有很低的成功率，但一旦成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萧薰听完一席话，震惊得无以复加。难以想象在自己昏睡的这些年里，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家的医学水平竟然已经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口，“你的意思是……萧家有起死回生之法了？” “萧家没有。”于肖肖淡淡道，“但是我有。” 第121章 复生仪式 时间过得飞快。 于肖肖回到萧家的时候就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后续又坐在房间里和萧薰聊了3、4个小时，等到萧老爷子开完视频会议回来，已经是凌晨12点了。 -- 第285页 12月的天气浸透寒意，凌晨更是达到了一天中的最低温。 夜里飘起了雪，白色的雪花就像蒲公英种子一样纷扬在黑色的夜幕下。 雪花落在檐上地上，虽然此时不显痕迹，但只要等到明天一早，这些小小的雪花就将凭借自己的数量优势，把整座帝都改头换面，染成雪白。 于肖肖伸手接住片雪，又被一旁「噼啪」作响的火苗吸引了注意。 天井四周，四盏瑞兽擎莲长明灯火光幽幽，灯与灯之间并排摆放着覆盖白布的尸体，尸体头顶的空地上各置着一支招魂明烛。 长明灯与招魂烛围成了阵法的界，无风自动的招魂幡是阵法的引，而最为重要的阵眼，是天井中央那方规格10mx10m的炉子。 说是炉子，其实说是火坑、灶台更为贴切，从火坑延伸出去四条导火的轨道，轨道尽头连接的就是四盏长明灯。 阵法环环相扣，紧密相连，眼下之所以还没启动，是因为火坑里只有「柴」，没有火。 「柴」，即那些被拘束在瓶中的萧家人灵魂，此时魂魄化作鬼火在火坑上方飘荡，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但是在场的萧家人却无法理解于肖肖这另类的审美，满心只觉得那些盖着白布，刚从冰窟取出来，还冒着丝丝寒气的尸体十分渗人。 照理来说萧家人见惯了尸体，本不该产生这种形同畏惧的情绪的，可不知怎么的，他们就觉得今晚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眼皮直跳，心中不安，连带着人也变得敏感起来。 “这阵法我倒是第一次见。”萧薰和于肖肖并肩站在阵法外围，她于道术一行造诣不浅，却也窥不穿眼前阵法的玄机，“张家仙人可以同我说明一下原理吗？” 于肖肖摇了摇头，拒绝了，“此乃仙家秘法。” 可实际上，这阵法就是她瞎扯掰的，哪有什么原理可言？ 虽然也不是不能现编一串胡话，但多说多错，不说才是最稳妥的。 “对了，那位姓林的小哥去哪了？”萧薰左右张望，没能在人群里找到那抹出挑的白色身影。 于肖肖道，“他白天和我出去，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现在在房间里休息。” 其实呢，林雪鸮只是为了今晚的起死回生仪式，于2个小时以前一次性产出了50团不死火，短时间内灵力透支，正在床上躺尸。 “神仙也会吃坏肚子？”萧薰倍感意外，“真是稀奇。” 50团由不死火分离出的死火已经准备就绪，萧老爷子在办公室里处理完最后一份与收容机构邪祟有关的紧急文件，姗姗来迟。 萧老爷子一到，仪式正式开始。 这场筹备许久的起死回生仪式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前戏，只消于肖肖走到火坑边缘，将一团死火抛进坑里。 死火接触到由灵魂具象化成的鬼火，一点即燃。 死火内焰透明，外焰泛蓝，即便将那些鬼火搅打吸收，也没有一点被染色的迹象。 死火带着那些鬼魂沿四条延伸出的轨道抵达长明灯，长明灯里的烛焰立刻变作绿色。 就在长明灯变色后不久，那些摆放在尸体头顶的蜡烛也一一变绿，绿焰逐渐膨大，仿佛冥冥之中受到牵引，火苗不停地往尸体上偏。 终于，夹带着魂魄的火焰接触到了尸体，将之一口吞噬，开启熔炼捶打。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等待结果中途，萧老爷子又接到几通电话。 他生怕错过仪式的结果，几次接听都没有走远，于肖肖便得以听到他同电话那边的人说些什么。 “嗯……到达点位后不要轻举妄动，等待命令……什么？那些影子还在扩张？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尽量往光源的位置靠，如果被影子包围了，就用萧家提供的极昼符……” 萧老爷子挂断电话，盯着手机叹了很大一口气。 天井周边的萧家晚辈们关注着仪式，间或讨论几句，场面并不安静，以至于根本没人注意到萧老爷子的异状。 除了于肖肖和萧薰。 于肖肖对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自然不会上前过问。 可在萧薰有限的记忆里，她这位哥哥很少会叹这么大的气，这怕不是又遇上什么大难题了。 她关切地上前询问，萧老爷子却摆了摆手，说是迟点再议。 萧薰只好作罢。 15分钟后，第一次死火锤炼的结果出来了——在场百来具尸体，竟然无一人复活。 不愧是无保底的0.8%概率，当真在座的全都是黑鬼了。 于肖肖知道这只是一次抽卡坠机，可是在场的萧家人却不免狐疑起来，“一个都没复生？真的假的……” “真的能复生吗？张家应该不至于骗我们吧？” “算了算了，先看下一场吧……” 又15分钟后，第二场锤炼依然无人复生。 萧家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心中疑虑溢于言表，“这真的是黑的问题吗？” “不会吧不会吧？一个都没活过来？” “呜呜呜，我弟弟不会回不来了吧？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不要让我白高兴这么久啊……” 萧老爷子和萧薰以及在场的长老们倒是比这些晚辈们沉稳一点，却也紧张得握住拳头，掌心中满是冷汗。 第45分钟，第三场锤炼结束，还是没有人活过来…… -- 第286页 事不过三，这个概率难免有些过分了。 于肖肖也不禁怀疑起来，不过她怀疑的并不是app的分析结果，而是这场起死回生的仪式，是不是少了什么必要的环节步骤。 “啊这……” “呜，哥哥、姐姐……” “我好想你啊宝贝，当初我不该逼你报名参加任务的，呜呜……” 希望逐渐流走，天井中的哭声也越来越多。 纷扬的大雪渲染着悲伤的气氛，那些没有亲朋好友过世、只是纯粹来看个热闹的萧家晚辈们也被这股氛围感染，胸腔压抑，难受得喘不上气。 在林雪鸮的身体恢复之前，只剩下47次机会了。 可实际上，如果接下来的几次还是无一人复生的话，在场的萧家人怕是也不会让她一直试下去。 于肖肖往火坑里丢入第四团死火，在心里和app探讨造成眼下情况的可能性。 “会不会因为这原本是始祖凰的产物，被林雪鸮吸收后二次产出，所以有了偏差？” 于肖肖所能想到的只有这点，毕竟吞噬邪祟后还占有了对方的产物，于肖肖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例子。 头一次即意味着没有先例可以参考，难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app却笃定产物和自己的分析报告没有问题，问题肯定出在萧家人身上。 于肖肖只能持着这些疑惑，等待第四次结果出炉。 就在结果快要揭晓的时候，一直在旁默默忍受悲伤与愧疚，却始终等不来希望的萧蓄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好难过，好希望所有人都活过来。 他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口子，如果再不发泄出来，他大概会疯掉吧。 所以他在心脏急速跳动的情况下，抛去所谓的矜持与理智，将手举起括在嘴边，对着自己想念的那些已故之人喊道，“屏长老、萧萌姐、萧靥姐……我好想你们啊！！你们回来吧！！” “我还没变成厉害的天师呢，还没成为长老，还没铲除人生的第一只5星邪祟……” 他用胳膊狠狠抹了把泪，吸了吸鼻子，就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继续喊了起来，大有一种他们不醒，自己就不停下来的气势。 “屏长老！你快醒吧！你再不醒！我就把你之前偷喝醇长老珍藏红酒的事情说出来！！” 一旁的萧薰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傻孩子，你已经说出来了啊，现在萧家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她从萧蓄身上收回目光，中途，忽然听到人群中出现一阵尖叫，“快看！手指动了！那具尸体手指动了！！” 场面立刻骚动起来，人群纷纷向那具尸体投以视线。 那具尸体的右手没被白布完全盖住，因为之前几日一直安放在冰窖里，此时皮肤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可就是这样一只僵硬的手，却在众目睽睽之中屈起了手指关节。 人群屏住呼吸，纷纷撰住身边同僚的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火焰收敛，第四次锤炼结束。 那只手的主人终于缓缓坐起。 他如梦初醒，面色混沌。一双了无生机的面孔在坐起后不久重新充满血色，皮肤上尸斑褪去，失焦的瞳孔也逐渐有了光彩。 “我……”复生之人一开口，嗓子是多日未进清水造成的嘶哑。 他抬手捂住喉咙，不明情况地打量起周边的情况，“我……不是……死了吗……” 萧蓄泪水决堤，立刻扑上去箍住这位当初在里世界，生死关头前，一直用身体保护自己的长老，“屏长老，太好了，你终于活过来了……” “小蓄？”屏长老不明所以，“为什么……我刚刚……就像是一直……被梦魇着……直到听到你的声音……” “你小子……还扬言说要……暴露我的秘密……” “吓得我……说什么都要……来拦着你……” 萧蓄感动得落泪，却怎么也不敢告诉屏长老，他的秘密刚刚已经被自己昭告天下了，醇长老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来跟他算账了。 萧薰见证到了真正的奇迹，捂嘴呢喃，“屏……真的活了……” 她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于肖肖，“仙家……起死回生之术……是真的？” 萧老爷子面容依旧严肃，眼中却流露出炽热的喜悦。 于肖肖隐约察觉到这场起死回生的仪式还差些什么了。 她对萧蓄说，“你还知道其他人什么秘密？大点声喊出来。” 萧蓄一时间没能理解于肖肖的目的，却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他这一次决定出卖萧靥。 “萧靥姐！！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手机！网盘！u盘！里面存着1个t的小黄书小黄漫涉黄广播剧的事告诉薰长老！！” 于肖肖，“好家伙……” 围观的萧家群众，“1个t？” 请务必分享好吗。 被点名的萧薰：…… 甚至都不用等第五次死火锤炼了，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就地弹坐起来，向前伸出右手，一脸惊恐地大喊道，“别说！！” 她逐渐回神，心虚地用目光打量了一眼周遭的阵势，目光最后落在萧薰身上。 “师、师傅……”萧靥内心落泪，“你也在啊……你什么都没听到，对吧？” 萧薰露出危险的笑容，“萧靥，可真有你的啊，1个t……” -- 第287页 萧靥：qaq； 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原理，但萧蓄却仿佛摸索到窍门一般，立刻马不停蹄地去尝试唤醒萧萌，“萧萌姐！！我要告诉别人！！你之前骗族长说在商城m只买了200块的东西！！其实花了2万！！” 萧老爷子眉头一皱。 但是仪式现场仍旧安安静静，没有人回应他。 萧蓄心有不甘，觉得是这个秘密不够具有威胁性，就又搜肠刮肚想了一个，“我还要告诉别人！！你其实每年体检都谎报身高体重！！你其实只有一米六不到！！每次少报了2公斤！！” 在场的萧家人，“妈呀好狠……” “亲弟弟啊……” 但是萧萌还是没有反应。 萧蓄有点儿丧气，不知道是自己的秘密没说到点上，还是萧萌真的无缘复生。 他鼓着腮帮子，准备转身走回长廊，等待于肖肖的第五次死火锤炼。 等等…… 萧蓄突然停下脚步，如醍醐灌顶一般望向于肖肖。 他立刻醒悟过来，回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声喊道，“萧萌姐！！你的女神张三说！！只要你这一次醒过来！！她就答应你做任何事！！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任何！！” 于肖肖：？ 请问你觉得你礼貌吗？ 不过这一句话却有奇效。场上话音刚落，萧蓄就发现一具摆放尸体的塌席空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神，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已近在咫尺。 萧萌的脸上还带着点初醒时的死相，笑容恐怖地向他伸出手，抓住他脆弱的肩膀，用如同痴汉一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求证道： “你、小、子。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第122章 死火副作用 天井内宛若一个大型社死现场。 自从发现说出尸体深藏心底的秘密或渴望，可以大大提高起死回生的成功率，甚至引发诈尸现象时，萧家的晚辈们便纷纷出洞，抖擞精神，高声喊出为猹吃瓜多年来积攒下的八卦绯闻。 这是个什么原理？ 于肖肖和app讨论了很久，最终敲定一个结论：渴望与秘密是使得亡魂滞留人界的根本原因，同时由渴望和秘密化生出的执念，才是阴阳两界间的唯一联系。 死火只是使亡魂停留躯壳的工具，真正决定仪式成败的，是这些死者渴望复生的欲望强度。 鬼魂的通性就是消极，它们不具备为人时的丰沛情绪，多数时间浑浑噩噩。 恶鬼尚且有执念作为行事目的，可是鬼魂只会游荡、游荡、游荡…… 最后被时间消磨了生前记忆，只能凭本能走过奈何，跨入轮回…… 0.8%,其实是一只鬼魂在正常情况下，拥有强烈复生欲望的概率。 app，“原来如此，我这就将这点补充进分析报告。” “不愧是6星的产物，真是奇妙的特性啊……” “当然，我相信主人你的产物分解后，一定会让我更加惊喜的。” 于肖肖没有接app的话，继续往火坑里抛入死火。 一团火燃起，一团火熄灭，15分钟，又15分钟，周遭的一切都在光影明灭中无声流逝…… 再抬眼时，不知怎么的就已经天亮了。 屋檐上、天井里都积了厚厚一层雪，雪深没过脚踝。 于肖肖稍稍回神，这才意识到50团死火还没烧完，但是天井里的尸体们都已经在第24团火烧尽时，全都醒过来了…… 于肖肖轻轻阖眼，稳住有些恍惚的精神。 虽然她早就猜到拥有逆改生死能力的6星产物，即便被拆解了，还是会拥有一定的副作用。 但她属实是没想到副作用居然会这么强烈…… 看来这玩意如果大量生产起来，不仅对产出的林雪鸮而言是个巨大的负担，对使用者怕也是把双刃剑。 于肖肖现在最明显的感受，就是本不高的情绪，变得更加消极了。 她罕见地生出了一些想要破坏的念头，想要将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无一例外全部杀死…… “肖肖……”林雪鸮开口，于肖肖才注意到他居然一直在自己身后站着，手里撑着把伞，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 于肖肖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小时以前……”林雪鸮也注意到于肖肖的状态有点不对，特别是眼神，不像以往那样淡淡的，更像是燃着团黑色的火。 于肖肖注意到林雪鸮的视线，抬手捂住眼睛，“我没事。” 越说没事的，往往越是有事。 林雪鸮先前在床上躺尸时，琢磨着自己和于肖肖既然已经是那层关系了，自己自然不能总是处于被动状态，要主动起来，所以就拿着于肖肖的手机搜起了男女朋友相处的知识大全。 他一边搜一边长见识，讶异于人类交/配居然不是踩背—— 当然这条并不是他主动搜的，只是搜纯纯的约会守则时里头附带的知识点。 他刷的多了，自然也就刷到了那条人类男女生相处时需要遵循的首要奥义——女生的话要反着听！ 于肖肖曾经也是人类，所以她也适用这条奥义。 “你有事。”林雪鸮笃定道，“回去休息吧。” 于肖肖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你不用管我。” 来了！来了！女生一旦说什么「我不用你管」「你别管我」这样的话，男生要是真的老实照做，后果一定会很可怕。 -- 第288页 “不行。”林雪鸮第一次在和于肖肖交手之外的情况下态度如此强硬，“果然哪怕是你，一口气用了那么多死火也会受到那个疯婆子的影响……” 疯婆子，当然就是指始祖凰。 哪怕她已经死了，魂魄与血被林雪鸮吞噬，但是她那种刻入骨髓，为了娱乐自己，不惜以自身性命为玩物的疯批的性格已经被她的产物完美继承。 这既是始祖凰的诅咒，也是逆转天理的代价，合乎情理。 起死回生，生者与死者间总有一方要付出些什么。 于肖肖得了提醒，瞬间就明白这副作用的由来了。 不过好在这个负面效果应该也是概率性触发的，就是不知道概率有多少…… app很快给出答案，“大概在三分之一的样子，有点高。这一点我后续也会补充记录在分析报告里。” 于肖肖不觉得app遗漏分析结果有什么不对，毕竟6星之强，强得都快接触到天理层面了，这种怪物哪是那么容易分析透的？ 不过往好了想，今晚也算是间接实验6星产物的效果了。 只是这样一来，33.3%的疯癫概率，「死火」恐怕可以直接列为「禁药」了。这种东西卖给平民，简直就是在刻意制造惨案。 就在于肖肖思考着是否要在之后永久封禁不死火的时候，萧老爷子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入天井，找上了她。 老爷子当着天井中还没离开的一众萧家晚辈和刚复生的萧家人的面，直接问于肖肖，“敢问张家起死回生的秘密是否就是那团火？” 于肖肖知道这种事瞒得过再多萧家晚辈，也瞒不过经验老道的萧老爷子，就也干脆不隐瞒了。 她直接承认，“对。” “可否与萧家签订长期合同，稳定将此火供应萧家？” 萧老爷子知道这话唐突，但更清楚如果成功签订合同，常年与邪祟交战的萧家每年死亡率将大幅下降。 张家是仙家，但既然仍在世间开着商城m，便意味着他们必定还是有所图的。 至于图的是钱财还是民众对他们的信仰、供奉，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他们仍开着店，本质就还是做生意，就还有谈判的余地。 于肖肖当然知道萧老爷子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根本不去问他「为什么」，而是“你能拿什么换？那张单子上我感兴趣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不多，就还是有。 萧老爷子立刻道，“张家看得上眼的，不妨直说。” 双方都是聪明人，话不说死，就是还有余地。 这种时候没必要玩欲擒故纵，于肖肖正愁这玩意没法卖给民众，萧家愿意接，倒也不失为一种途径，毕竟他们内部出现疯子的话，萧家可以直接控制，不会造成大范围影响。 寻常做生意的，都尽量避免和客户谈及货物的缺陷，但于肖肖这生意做得和别人不同，直接就跟萧老爷子严明了高达33.3%概率的副作用。 “如果真的出了那么多疯子，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处理得了吗？”于肖肖直接问他。 萧老爷子这儿确实暂时还没有什么完美的应对措施，但看于肖肖的态度，似乎给不出满意的答案，就可以直接免谈了。 萧老爷子心中纠结，因为眼下关于废弃医院收容失效这件事，他暂时不知该不该跟张家透露。 倒不是这件事本身有多要命，而是这件事牵扯出了另一件特别要人命的事。 “张仙家……”萧老爷子深吸一口气，注视着于肖肖的眼睛，下定决心将自己昨晚特意赶去参加的那场全国视频会议的主题内容告诉了于肖肖。 他说，“您有所不知……” “萧雨恐怕已经回来了……” 林雪鸮若有所思地盯着于肖肖的侧脸。 于肖肖淡淡地「嗯」了一声，依旧不见什么情绪，“证据呢？” “全球各地出现影子扩张的现象，具体表现为众多物体的影子超出了光照投影的正常体积……” “前几日陆续有人报案失踪，现在人数仍在不停上涨，且失踪人员多为25岁以下的青年及少年。” “有大量失踪人员的家人反应，自家孩子失踪前曾反复做着同一个梦，说是卧室的墙里住着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在每晚都会带着失踪人员在城市里游玩，去他们任何想去的地方……” “影子扩张……”萧薰眯起眼睛，“这个现象，简直就和当年那次一模一样……” 萧家晚辈们不曾得见档案，也不曾见过当年事件全貌，听得云里雾里。 萧萌正愁找不到时机在女神面前刷存在感，这不说话的机会就来了吗？ 她立刻追问萧薰，“薰姑姑，当年那件事是什么事啊？” “就是萧雨一夜间毁掉一座城市，死亡2000万人那件事……” 萧薰并不觉得这些内容有什么不可说的，“其实那座城市出事前，就有影子扩张的征兆。最后那些扩张的影子连接在一起，地上全都变成了黑色……” “然后过了一晚，那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就全都不见了……” “可即便如此，当晚还是有很多住户拍摄到了萧雨的照片，上传到了网上……只不过那时受限于拍摄设备，拍出的照片根本看不清脸就是了……” 当年新闻报导这件事时，天师这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调查清楚，所以报导中有意模糊了很多现场细节。 -- 第289页 到此为止，都是这起事件中可以公开的部分。 萧家之所以敢笃定这件事是萧雨所为，个中理由自然只有他们清楚。 “所以……”于肖肖在萧薰说完以后，缓缓将话音续上，“萧家是打算在对付萧雨时借助死火？” 萧老爷子觉得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家说什么都该松口了。 再不济，答应他们战场上暂时用用也行啊。 “哼……”于肖肖这声像是轻嗤，又像是在冷笑。 说真的，她确实没打算拒绝萧家，“可以啊，真要是和萧雨打起来的话，张家可以借你们不死火。” 只是…… 现实就是现实，不是任何人想怎么做，就能肆意妄为不讲道理的。 “但——”于肖肖还有后话。 “死火现阶段总产量只有50团，刚才救萧家人用掉了24团。也就是说，就算真的打起来，张家也可以将不死火提供给你们……” “你们也只有26团可用。” “26团死火烧尽之前，你们真的可以胜过萧雨吗？” 你们是会先在战场上死去？ 还是会被陷入疯狂的同僚手刃而死呢？ 第123章 忏罪之都（一） 天井里的仪式现场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又有一通电话打到了萧老爷子的手机上。 “嗯，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老爷子严肃地知会众人，“其他天师家族已经在各自的驻点城市准备就绪。有意愿参加这次行动，和天师协会一起应对萧雨的，等会可以跟我一起走。” 没有事先召开家族会议，足以见得这次行动的突然。 照理来说对付萧雨这个级别的6星，出动再多的人手都不为过，特别是萧家还是天师协会的会长家族，更要以身作则。 可道理终归只是道理，萧老爷子还是有私心的。 特别是不久前萧家才因为捕捉6星损失惨重，眼下好不容易死去的族人才回来，难道又要送上战场吗？ 他背负了一生铁血无情的名号，终究是做不出真正无情无义的事。 “族长……那些刚刚才起死回生的人，可不可以让他们在家休息啊……”问出这话的人是萧蓄。 他只要一想到先前因保护自己而死的屏长老，现在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就又要舍命涉险，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我报名！我替屏族长去！” 像萧蓄这样主动请缨替换自家长老的小辈不在少数。 他们争先恐后举手，嘴里说着「我换某某某」，简直就像是一群争着回答问题的幼儿园小朋友。 于肖肖对于此类选人的场面不感兴趣，毕竟无论萧家最后派谁来，都不会影响到计划整体。 她借口身体不大舒服，先回房间歇着去了。 回到房中，进入清风开辟的屏障，于肖肖先是点进商城m，把首页公告改成：物流系统维护中，近期只接受即时发货。 又和红鳞蛇他们打了通视频电话。 电话里，于肖肖向自己的员工们强调，最近这段时间会不太平，天师们倾巢出动，很有可能会对他们造成误伤，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躲进里世界里避一避。 “我看到新闻报导了，说作乱的是能够操控影子的邪祟……” 红鳞蛇眼睛眨巴眨巴，瞳中一派清明，显然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和于肖肖脱不了干系。 “嗯，是操纵影子的邪祟。”于肖肖点头，认可了红鳞蛇的猜测，却不想在当下细谈这件事，主动换了个话题，“如果你们接下来要去里世界一段时间的话，正好不久前我从萧家拿到了一些流水线生产的方案……” “先前通过科学养殖培育链，里世界内已经有了一定的科学养殖生产基础，产品产量提高不少，在这基础上，我打算引入萧家的流水线生产模式，直接配套二次加工生产……” “可……”红鳞蛇心里有些疑惑，“像是我的矿石，不是已经交给人类的药厂代加工了吗？我们自己再设厂加工，会不会有点重复了？” 于肖肖摇头，“永远不会重复。我们是邪祟，他们是人类，商城m今后会一直存续下去，但是人类的工厂不一定，随时都有倒闭破产的风险……” 外包不是长久之计，为了追求店铺经营的稳定，完善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之所以找上夏至，是因为店铺刚刚起步，没有人脉与技术，外包比较省事。 可现在商城m有了一定的声誉度，又有萧家作为人界的靠山，像是生产这种环节就已经完全没必要再靠别人了。 夏至的研究所拥有世界顶尖的医药技术，这种技术无可替代，所以日后还可以继续开展合作开发新药，但是萧氏集团同样也有研发组，他们可以尝试从别的角度入手，研发出一些新的产品。 一枚小小的矿石，蕴藏着万千种可能，不应该只能制作回血药剂。 就像林雪鸮先前说的，矿石口味的汽水，也不是不能做做看…… “我明白了，任重而道远呢。”红鳞蛇与身后同为工作人员的邪祟们相视一笑，能预感从今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他们无比庆幸当初和于肖肖签了契约。 值，忒值了。 …… 挂断电话，于肖肖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忘了跟红鳞蛇他们说。 -- 第290页 是关于先前契约林雪鸮任务所给的报酬，【邪祟自动采集链（中高星）】。 这个星级的采集链可以自动捕获4、5星邪祟，也就意味着安排在这个岗位上的员工，要么是3只以上的5星，要么就是只6星。 放眼当前的员工名册，安娜已经有低级采集的工作要做，林雪鸮担着物流送货的活计，清风倒是可以，但现在自己担着张家的身份与萧家打交道，万一以后有突发情况，清风又在外面采集，实在是很不方便。 所以再三考虑，这活恐怕得劳烦环卫老大爷。 不过眼下倒是不急，毕竟影子已经影响到了世界范围，全球天师集体出动，这时候出门采集太危险，所以还是等此间事毕，再坐下来泡杯茶，和老大爷细谈报酬的事吧。 于肖肖放下手机，发现林雪鸮还在床前的茶几旁坐着。 先前打视频电话的时候他没参与，现在也只是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就没什么想跟他们说的？”于肖肖觉得这样一直被盯着也不是个事，就起了个话题，帮林雪鸮转移转移注意力。 林雪鸮倒是无所谓，直接承认道，“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由此于肖肖更加清晰地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禽类的感情观真的也挺淡薄的。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雪鸮忽然问。 于肖肖因为他这句话，将注意力重新收回到自己身上，发现心里的怨气已经没有在天井时那么重了，不过还是有点闷闷的。 这种程度已经算不上是杀意，应该要不了一天时间就会完全消散了。 确定身体无恙，于肖肖这才摇头，“没有。” 林雪鸮依然放心不下，又追问了几句，“刚才你在天井里用不死火烧那些尸体的时候，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而且那时候我能感受到很明显的杀意……” “你真的很想狩猎吗？说实话。” “如果强行压制狩猎的欲望的话，身体会很难受的，你现在身体真的没事？” 看来……禽类的感情观对于特定的人，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淡薄…… 于肖肖有点欣慰，朝林雪鸮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林雪鸮以为于肖肖确实有哪里不舒服，被自己说了一通后不打算隐瞒了，让自己过去看看，于是就真的起身走了过去。 于肖肖坐在床沿，抬头看着走到跟前来的林雪鸮，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一只手放到脸颊边，“确实有点不大舒服……” 林雪鸮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哪不舒服？” 他回想起之前自己吸收始祖凰灵力时酒醉的浑浑噩噩，即便之后稍微清醒了些，头也是宿醉的疼。 恰好此时于肖肖也抓着他的手放在脸旁边，所以果然是头很疼吧？ 于肖肖打量着林雪鸮如此担忧的神情，有些不忍心再继续编下去了。 长得好看是好看，傻也是真的傻，以前满身是刺的时候好歹还有磅礴的杀意给他的沙雕遮掩伪装，现在不在自己面前发疯以后，可以说是一傻傻到家了。 又或者说，他是太过相信自己，所以对自己没有防备？ 想到这里，于肖肖握紧林雪鸮放在自己脸颊边的手，将它牵到了嘴边，在无名指的指节上蜻蜓点水点了一下。 “没事，没有哪儿不舒服了。”于肖肖轻轻说道。 这反倒把林雪鸮给弄糊涂了。 一会难受，一会不难受，刚刚很难受，这会儿手碰过亲了亲手指就不难受了？ 他渐渐回过味，觉察出异常，眼睛微微眯起，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危险的色泽，“你耍我？” 于肖肖不怕他，淡淡地说道，“或许按人类的话来说，这叫「撒娇」？” 撒、撒娇…… 林雪鸮顺着这个关键词，想起了不久前才看过的人类两性相处知识大全。形同撒娇这样的行为，人类似乎只会跟亲近的人做。 但是真的会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我正在对你撒娇」吗？？ 于肖肖打量着林雪鸮震惊的脸色，又故意牵着他的指节，将手放到脸颊边，尝试性用脸颊蹭了蹭手背。 她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一双没有高光的眼睛死死地锁着林雪鸮的脸，就好像她此时正在做的并不是撒娇，而是很普通地用补水精华擦脸。 林雪鸮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会蹭人的高冷黑猫。 他被这双黑洞般的眼神盯着，脸上飞起一抹绯红，脑子里疯狂运转起来。 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做啊？？ 不行，不能思考太久，这样会显得自己毫无经验慌慌张张，整体气势就落了下乘。 怎么说自己也是只6星。 林雪鸮确实在感情方面经验空白，但所幸他学东西很快，先前于肖肖对他做过什么他也都还记得。 在第一高楼时，她抓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就像这样指尖抚过掌心…… 林雪鸮依样画瓢，感觉倒是不赖，只是于肖肖并没有给出强烈的反应，让他得不到占领上风的成就感。 他继续回想：她当时还把身子挨得很近，双方的唇珠甚至轻轻擦过…… 于是他俯下身，渐渐拉近双方唇的距离。 冰冰凉凉，又是熟悉的柔软触感…… 又是海棠花的香味…… -- 第291页 林雪鸮没有喝酒，但自觉已经有些醉了。 他遵循本能，像于肖肖之前做那样的逐步加深这个吻…… 情深款款，欲望烈烈，鼻子总能捕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荷尔蒙气息…… 就在这时—— “张三！女神！”声音由远及近，很快来到房门跟前。萧萌扒在门框边探出个脑袋，乖巧地打量屋子里的人。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不仅张三女神在这儿，林沙雕居然也在。 “你们刚才是在……”萧萌后知后觉，脸「嘭」地一声变得通红，结巴道，“我、我、我没、没打扰到你们吧？” 林雪鸮已经站直了身子。 他背对大门，慌张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 反倒是于肖肖依旧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用拇指擦过嘴角，探头看向门边已经红成了柿子的萧萌，“什么事？” “那个……族长那边已经确定好帝都各个驻点的人员名单了，我就想到来问一下女神你是打算怎么安排……”萧萌试图以办正事的理由来加深自己的底气。 谈及正事，房间里的气氛果然变了变。 于肖肖没有立刻回答，反问萧萌，“驻点名单能拿给我看一下吗？” 萧萌立刻迈着小碎步进屋，飞快把手里的一沓表交给了于肖肖。 既然要看表，说明张家还是有意愿参加此次应对萧雨的行动的。 如果张家真的愿意出手帮忙，再加上世界各地的天师一起出手，怎么着都能压制住萧雨了吧？ 不过看张三这意思，似乎是想和某些特定的人安排在同一个点位？ “女神你是想和谁呆一块吗？”萧萌试探着问了出口。 于肖肖看过手里的每一页纸，最后目光回到第一张第一个表格，表格上的小标题赫然写着「军事指挥所」。 指挥所下方只写着三个名字，分别是萧老爷子和另外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萧萌看她盯着第一部 分的表格出神，猜测张三是不是想一同前去。 又考虑到张家仙人避世隐居，可能对当今的人类世界不是特别了解，就充当起「导游」，给她稍微讲解了一下。 “这个军事指挥所是军事重地，一般人进不去的，连具体地址都是机密。这一次萧家也只有三个名额，如果女神你想去的话，可以和族长说一声，他肯定会把你和一位长老调换的。” 于肖肖没有说话，继续翻过一页纸，看到了驻守「萧家老宅」的人员名单。 萧薰、萧萌、萧蓄、萧靥、萧灵、萧墨……这些才被起死回生的精英统统不在这里。 于肖肖瞳色微黯，察觉出了萧家人的想法。 他们大概是觉得，百年前封印了萧雨的是萧家，那么萧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萧家，所以萧家其实并不完全安全，反而有可能正面迎上萧雨。 上前线也是危险，留在家中也很危险，影子侵蚀了每一座城市，放眼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了，但在外驻守肯定比留在家中撞上萧雨的几率低。 这样啊…… 于肖肖的手指在纸张上敲了敲，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和小林，跟你们一起吧。” 名单的某个角落，萧薰、萧萌、萧蓄、萧靥、萧灵、萧墨……这些人的名字是被排到一块儿的。 安排的驻点在，天师陵公园。 …… 一辆辆车从街道上飞速驶过，车胎碾压积雪，留下一道脏污的车辙。 花圃里，阴影如上涨的潮水扩张到了路灯之下，但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是扩张而已，还没吞噬掉其上摆放的物件。 位在当地交通局的天师们正在通过道路监控观察着这一幕，旁边的交警们已经看呆了。 天师们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监控屏幕陆续切换，其中发生的内容大同小异。 一位看起来比较有精英范的男人拿出对讲机，知会自己的组员，“8号点位街道、17号点位路口，34号点位学校……” “以上地点，全部用极昼符进行驱散。” 极昼符最初是萧家研制来关押封锁废弃医院的邪祟的，现在拦在新旧医院之间的那堵红墙里还砌了很多。 在收容物出逃以后，萧家第一时间通过天师协会内网分享了极昼符的制作方法。 制作符纸的材料昂贵但不难获取，天师家族有能力承担，再加上最为机密的符文图案萧家也分享了，所以现在各地天师手里都备有一定数量的极昼符。 短时间内，阴影的蔓延速度可以控制住。 真的……可以控制住吗？ 疾行的大巴车内，萧薰正坐在前排位置，托举着平板查看有关阴影蔓延的信息。 车厢内光线昏暗，平板的光亮将萧薰的脸照得莹白。 她越看这些报导，心里就越是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这事或许就与此次的阴影事件有关，但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这种无力与空虚令她有些烦躁，情绪呈现在面上，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不好惹。 倒数第二排座位，萧萌扫了眼萧薰那边的状况，又用胳膊杵了杵身边难得坐车没听广播剧看小说的萧靥，问她，“你手机真被薰长老没收了啊？打算什么时候要回来？” 萧靥生无可恋地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断粮了，断粮了啊……” -- 第292页 萧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忧虑道，“薰长老没收了你的手机，总没没收你面具吧？你怎么这次连面具都不戴了？” 萧靥后脑勺枕着座椅靠背，转过头来看她，“你觉得呢？” 个中理由萧萌还是有所耳闻的，“因为鼻子灵，怕闻到某种味道？但是现在薰长老回来了，所以从心理阴影走出来了？” 这确实是一方面理由，但是萧靥为了表达存粮被没收的不满和怨念，就给直接否定了。 她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不，其实是因为，我已经不需要脸了……” 他奶奶的，因为萧蓄在天井里那嗷一嗓子，自己搞黄色的事在萧家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有在搞，但基本也都是暗搓搓地搞，正大光明摆上桌面的，自己还是萧家第一人。 萧萌略带同情地安抚着萧靥，侧过身时，刻意分了点余光到身后的位置。 张三和林沙雕就坐在最后一排。 此时此刻，张三正在合眼小憩。 林沙雕捧着一部黑色的手机在认真地查看什么。 看他如厮严肃的表情，大概是张家发来的事件应对方案？ 或者是他们后续在人间要完成的任务？又或者，是什么超脱人类范畴，只属于神仙领域的事？ 萧萌想得玄妙，猜到最后，只觉得天意不可揣摩，反正只凭自己这么点的眼界，八成是猜不到的。 可实际上，林雪鸮只是在学完人类情侣交往守则大全这些理论知识后，登上了国内首屈一指的恋爱交流论坛，翻看前辈们分享的经验。 原来人类女性每个月还会来例假？有的头几天还很痛？不能吃冷不能吃辣？脾气阴晴不定还易怒？ 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人的胃？原来做菜这门技术这么重要吗？ 传达爱意的最好办法就是多说、多做，切记少说不做，或者只做不说？ 恋爱中坚决不要做闷葫芦？遇到矛盾一定要及时沟通解决？ 原来有这么多门道呢？ 林雪鸮看得无比认真，顿觉受益匪浅。 于肖肖睁开一只眼睛扫了眼林雪鸮的手机屏幕，觉得让他多学学这些也挺好的，省的一天到晚只知道狩猎打打杀杀。 她重新合上眼睛，准备开始正事。 不多时，大巴车驶入了一片雾里。 这个季节道路上的团雾并不少见，但是黑色的团雾就很罕见了。 而且车子越往深处驶，周遭的雾气就越黑、越浓，到最后连路两侧的路灯灯光都看不见了，直让人觉得危险。 司机看不清前方道路，踩下了刹车，但是车辆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还在不停地往前行驶。 “这是怎么回事？”司机慌了起来，提心吊胆地握紧方向盘。 他经验老道，这条路多年来开了至少有三四百遍，路况早已铭记于心，如果他记得不错，要不了多久车辆就会驶入一条弯道，到时候如果不拐弯的，车子就会冲破护栏，直接冲下高架。 可他就算经验再怎么老道，也不可能精确定位弯道从哪里开始，如果拐弯时机出了差错，那这一车人就完了呀。 萧薰很快走到驾驶位旁，询问发生了什么。 司机师傅连忙将情况如实告知。 萧薰皱了皱眉，立刻制定紧急策略，告诉司机师傅，“没关系你继续开，这片雾气交给我们。” 她此次出来身上带了不少极昼符，在这里用掉一两张也没关系。 “所有人，不想瞎的话把眼睛闭上。”她叮嘱完全车人，雷厉风行地点燃一张符抛出窗外。 霎时间白光迸发，即将如烟花爆炸一般，将光亮扩散到更大范围。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这团雾却不知怎么回事，极昼符的光还没来得及崩裂，雾气就将这团光连带符纸本身一起吞噬了。 萧薰又试了两张符，接连失败。 如此一来，她可算是察觉到了，恐怕自己所乘坐的这辆大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卷进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分析判断这个麻烦到底有多不小，车上就出现了骚动。 越来越多的弟子惊恐地看向车辆的正前方，有人甚至抬手捂嘴，或者用手指着。 第一排的司机师傅更是人都已经吓傻了。 萧薰定睛细看，忽然惊觉正前方的黑雾里，竟已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眼睛下方是一道咧开的嘴，嘴角上弯，笑得诡异而惊悚。 “我已经等你们好久了，我的族人……不，应该称之为后辈们……” 幽森的女声循着雾气从四面八方灌入车内，一时间车厢里仙气缭绕。 这些雾气仿佛有意识一般，化作危险的触手，扫过座位上的每一个人。 萧薰心下警铃大作。 萧家的后辈们？ 能用这种称谓称呼他们的，放眼世间不就只剩下一位了吗？ 萧雨？ 这就让他们给碰上了？ 第124章 忏罪之都（二） 车窗外，黑雾勾勒出狰狞的鬼脸，杀意扑面而来。 仿佛一只瓶子被抽光了气，来自外部的压强挤压得一车人喘不过气。 胸腔中的心脏似乎漏了几拍，短暂的心悸过后，额头与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 第293页 萧薰不自觉将手中的符纸攥成一团。 她本人是早已和接近6星的浮世湖邪祟有过交手的，再加上看到过萧雨的档案，不说早已经做足准备吧，但至少对这位准6星的实力还是有个底的。 可真当此时正面遇上，她才意识到什么叫做陷空山无底洞。 难怪天师界当初会破例为她开辟6星分类…… “前辈……”萧薰是一个聪明人，没有一上来就剑拔弩张和萧雨刀剑相向。 她知道萧雨想弄死一车人并不难，但她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反而还现身说话，就说明她暂时还不想让一车人死。 “请问前辈此时现身，可是对晚辈有什么指教？”称呼恭敬，语气委婉，听起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指教？”鬼影的说话声似乎来自黑雾深处，经过一段距离的传播后，听起来除了阴森幽冷外，还有种雾里看花的模糊感，“教你们怎么上路算吗？” 绵里藏针、夹枪带棒，短短一句话恶意分明。 萧薰试图再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大巴车却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怎么回事！”萧薰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到司机身上。 司机师傅却根本没空解释。 他双手拼命地拨动着方向盘，脚下踩死刹车，耳边除了刹车片磨损的声音和擂鼓般的心跳外，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 就在刚刚，鬼影说出「教你们怎么上路」的一瞬间，他就看到道路前方的黑雾散开了一些，弯道旋即出现在眼前。 就差那么一点点，车子就要撞开护栏直接飞出去了。 打方向盘与踩刹车几乎是本能反应，可由于过于紧急，大巴车惯性又大，这么操作下来虽然暂时避免了冲出护栏，却也导致车身不稳，随时都有侧翻的危险。 “所有人系好安全带！确保护身法器已经启动！”萧薰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从包里抽出一张符纸。 几乎就在她施术的同一时间，“嘭！”车身重重一震，世界天旋地转。 大巴车彻底翻了。 车身随惯性擦着地面平移出数十米，直接撞上护栏。 冲击力没有想象中来得大，却也撞得脑袋嗡嗡直响。 萧萌保持着持符施展护身咒的姿势，后怕地睁开眼睛。 她正和萧靥挽在一起，身边的空隙已被柔软的花藤填了个满满当当。 花藤很好地缓解了冲击力，加之在座各位都是训练有素的萧家天师，变故发生的时候纷纷下意识施咒，一重重护身咒叠加在一起，竟也保得车身没有丝毫挤压变形。 众人刚准备舒一口气，就在浓郁的花香中嗅到一丝淡淡的汽油味。 看来油箱还是没能保住。 萧薰解除咒术，拨开朝上一侧的车窗，让所有人以最快速度离开车厢…… …… 五分钟后，一群人从大巴车转移到了二十多米外的空地上。 此时空气中的团雾已经消散，天边悬着一轮明晃晃的月亮。 雪还在下，司机师傅扫了一眼周围的雪景，愣是从这千篇一律的白皑皑中判断出了众人此时的位置。 “这地方距离目的地天师陵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徒步走过去怕是要一天。” “看来只能御剑了……”萧灵很快拿出了应急方案。 晕剑比晕车还厉害的萧蓄已然挂上一副痛苦面具。 “咦？张三他们不在吗？”萧萌很快从遭遇萧雨的后怕情绪中抽离出来，关注起自家女神的动态，却没能如愿从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不仅黑色的身影不在，白色的家伙居然也不在。 “大概是追萧雨去了吧……”有人猜测，“那我们还要等他们吗？” “不用等了吧？神仙想找我们凡人，掐指算一下就好了。”萧墨把墨镜取下来，捏起衣角擦拭着镜片上的水汽，随后重新戴上，“反倒是我们这群凡人，得在天亮前赶到天师陵报到，不然那地方失守就完蛋了。” “行，那就御剑赶路吧。”萧薰欣然采纳了小辈们的方案。 一群人效仿大雁的智慧，以最为省力的「人」字型队伍御剑赶路。 萧薰是领头雁，飞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边领航一边尝试拨通萧家后勤部的号码。 她的本意是想汇报一下萧雨出现的事，顺便让后勤部和交通部门打声招呼，把拦在路上的大巴车处理了，可没想到号码拨出去后，得到的却是「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这情况可太熟悉了。 身经百战的萧家天师们立刻联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某只邪祟的里世界中了…… 除萧薰外，其他萧家人也纷纷掏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是「用户不在服务区」。 一行人面色凝重，御剑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如果这里已经是里世界的话，那么就算他们赶在明早以前抵达天师陵，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看样子那团黑雾恐怕就是里外世界的过渡区域……”众人各抒己见，却心有灵犀地有了一个共同猜测。 既然是在遭遇萧雨后进入的里世界，那这里，八成就是萧雨的领域了吧…… “6星的领域啊……” 在场诸位都是在捕猎林雪鸮一役中死过一次的，或许是临死前的疼痛与恐惧太过深刻，他们一想起这点，就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 -- 第294页 “所以……还要去天师陵吗……” “如果不去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去哪儿啊……” 里世界进来不易，出去更难，但从风险上判断的话，留在这里迟早还会发生上次在巨树遭遇的事。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先回到大巴车附近吧？那里是离里外世界过渡区域最近的地方…… 等出去以后，就可以和族长汇报这件事了。 “不。”在一部分萧家人打起退堂鼓的时候，也有一部分萧家人想到了一种更加恐怖的可能性，“萧雨既然说她在这里等我们好久了，那会不会……” “她等的其实不止是我们一个队伍……” 比起小辈们的推测，看过萧雨档案，对当年事了解更深的萧薰神色凝重起来。 她没说什么，而是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萧老爷子的号码。 “嘟——” “喂。”电话接通了。 萧薰听着听筒那边传来的自家老哥的声音，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嘴上却不忘调侃，“原来你这位族长也被抓进来了啊。” 二人就眼下形势讨论了几句，随后萧薰就从萧老爷子口中听到了一个更加离谱的情况。 ——原来早在她给萧老爷子打电话之前，萧老爷子就已经陆陆续续接到十来个来自其他天师家族的电话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家全都被抓进来了呀！ …… 既来之，则安之。 萧老爷子通过手机，和身在里世界中的天师们开了个临时视频会议。 会议最后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身为天师，无论是在里世界内还是里世界外，首要任务都是保护民众的人身安全。 早在萧雨露面之前，全球各地就已经出现了失踪案，这些失踪的人口在哪？八成就是在这个里世界里。 所以天师们反倒可以趁此机会，对这些无辜民众展开营救。 “这个里世界，恐怕很大……”会议里有人提到了这一点，“你们发现了吗？我们郑家可是在h市啊，全国最南边！而萧家在帝都，北方！还有赵家、王家……这么多家族凑一块，全国版图齐了啊！” 也就是说，这个里世界，保底有一个国家那么大。 “萧雨她究竟想做什么……” “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吗？” “我觉得她可能是想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通过折磨我们来复仇吧……” “等等，我是说万一，万一哈，她该不会……就是，想把我们老祖宗对她做的那些事，也对我们做一遍吧……” “就算她想这么做，我们也不会让她如愿的。”萧老爷子适时出声，沉稳的嗓音和游刃有余的态度及时挽救了即将溃散的士气。 “更何况萧家如今已得仙家助阵，随萧家一同前来的两位仙家此刻已经在追查萧雨行踪的路上了。”萧薰在萧老爷子说完以后补充了一句。 最为危险的萧雨已经有仙家帮着分担，那么剩下的那些小喽喽根本不足为惧。 天师们一个个重拾自信，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太好了、太好了……” 只要不让他们正面对上萧雨，就是让他们一次性对上百八十个5星他们都愿意。 真的。 第125章 忏罪之都（三） 萧家一行御剑折返回大巴车失事的地点，司机师傅还在距离事故现场二十多米远的雪地里等候救援。 师傅见他们一个不少的全都回来了，也隐隐察觉出情况不太对劲。 他不是天师，但有着给萧家开了二十多年车的经验，阅历与心理素质早已超出常人，是以在萧萌跟他说明现状后也没有陷入惊慌。 “原来是这样啊……”他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接受了身在里世界的事实，“那还有办法出去吗？” 有天师答，“出去的法子倒是有，而且有2个……” 方法之一，简单粗暴——直接在壁障上破个洞走出去，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一定会被邪祟觉察。 倘若这只邪祟很厉害的话，之后说不定还会阴魂不散地找上门来。 方法之二，斩草除根——超渡或毁灭邪祟是最彻底的解决方式，可以避免后顾之忧，不过相对应的，过程中的风险也更大。 司机师傅如果想走，萧家人不介意现在就用方法一帮他开条通路，但是萧家人自己这边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萧雨是冲着他们来的，跑能跑得掉吗？ 跑不掉的。 所以他们眼下所能做的，就是用方法一把卷入里世界中的普通民众送出去，然后自己留下来，用方法二应对萧雨。 “其实我觉得萧雨应该也没有那么坏，而且是我们家的先祖，能超渡就超渡吧……” 萧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边的萧蓄微微垂下了头，不过萧萌并没有注意到，“如果她真想要害人，又何必把我们关在里世界里？直接去外边大杀特杀就好了……” 萧雨，一个有能力这么做却又偏偏不这么做的6星邪祟，只能让人觉得她是另有目的。 可她的意图究竟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萧家将要面对的究竟是坦途还是深渊，就不得而知了…… …… 五、六个小时后，萧家人终于依靠阵法辅以法器，定位到了里世界的边缘。 -- 第295页 他们抬手准备劈个窟窿，突然就听到高架桥下传来一阵尖叫。 “啊啊啊！有怪物！怪物！！” 事出突然，打破了雪夜的寂静，惊得一众天师纷纷摆出迎敌的架势。 他们一个个捏着法器，执着符纸按兵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在雪天的大马路上摆拍造型。 直到四五分钟过去，一阵风吹得他们瑟瑟发抖，才终于有人绷不住了，坐倒在地松懈下来。 “他妈的吓死老子了……”天师们一个个双手交叠缩成一团，冷得在原地直蹦跶，“这嗓门也忒大了。要不要来几个人跟我过去看看？” 如果换做现实世界，听到尖叫声，萧家人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救人。 可这里是里世界，尖叫声的源头说不定只是邪祟吸引猎物的陷阱。 当然也不保证是正常人类遇到了邪祟，所以放着不管也不行。 “我、萧萌、萧靥、萧灵、萧墨一起去。”萧薰很快拿出方案，“屏长老，你安排剩下的人手护送司机师傅出去吧，如果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的话，让天师协会那边增派些人手过来。” “我哥说他会开车过来跟我们汇合，剩下的人就待在这里不要走远。” 说完，萧薰扶着高架边的栏杆听了一会儿声。 尖叫声虽然暂时消失了，但还有断断续续的骚动从这座城市的东北面传来，距离不远，大概也就100m的样子。 估算好距离，萧薰翻身跃下高架，被点了名的萧家晚辈也连忙一同跟上。 此时是下午3点，里世界中却依然夜幕笼罩。 高架下的城区静悄悄的，街道两侧的店铺在开门营业，店里的灯光、门牌上悬挂的条状灯管和街道两侧的路灯构筑成整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光源。 经过一家店的时候，萧萌趁机打量了一眼里头的模样。 装修得还挺精致，环境也不错，商品看起来也挺有食欲的，但偏偏一个客人都看不见。 柜台后似乎站着名售货员。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只一眼，萧萌就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此前在巨树里世界的遭遇。 巨树里世界中也有一座这样安静的城市，那里的城市更加现代，但缺乏人烟。 而眼前的这座城市，无论是从店铺的装修风格，还是广告牌的画风来看，都更像是在上个世纪。虽然有人在，但这抹人影却给了她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种鬼地方，分明没有人才是正常的！ 萧萌连忙给身边的同伴提了个醒，众人也纷纷留心起沿途的店铺。 不过好在直到他们跑完了一整条街，店里的东西也没有追出来。 他们绕过一条弯道，终于在邻街的马路中央看到了一个所谓的怪物。 这个怪物的体格十分高大，脸呈楔形，上身有四只手，腰肢纤细得仿佛只有一根脊柱支撑，下身又恢复了正常规格。 它皮肤似乎没有脂肪，全身每条肌肉和经络的走向都很清晰，一些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肤从体内延伸出来，一头比野马还要凌乱的鬃毛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楔形脸上的一张嘴。 嘴一张开，里头有整整齐齐三排牙齿。每一颗牙齿都和瓜子一样大，看起来白森森的。 就是这样一只狰狞的怪物，此刻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角落里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身边还有一具模样凄惨的女尸，看样子之前的尖叫声应该就是这具女尸临死前发出来的。 听到脚步声，怪物扭头看了一眼赶来的萧家人。 萧墨抓住这个机会朝天抛出一枚闪光/弹，萧薰萧灵分别以藤草和水龙束缚住怪物的双腿和四只手，余下的萧家人纷纷趁此机会远程袭击怪物较为脆弱的腹部。 在闪光/弹与术法攻势的双重掩护下，萧萌直接冲向怪物，一把抱住那名小女孩，又迅速退回到萧家的队伍里。 整个过程耗时不过十秒，等她退回来的时候，闪光/弹的光效恰好步入尾调，逐渐暗了下来。 怪物哀嚎一声，手脚并用地跑走了。 萧家人理智地没有去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刚救下的小女孩身上。 要知道邪祟是很狡猾的，其中一部分就会通过假扮人类来博取信任。 萧家人见过太多被扮成人类的邪祟杀死的案例，所以此时便格外警惕。 萧萌将小女孩轻轻地放下地。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似乎也才五六岁大，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婴儿肥的脸蛋上也有一双黑曜石似的大眼睛。 萧萌盯着这张脸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心里便有些痒痒的。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呀？”萧靥见萧萌一直在发呆，便替她问了。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表情看起来既无辜又冷淡。 见小女孩不回答，萧靥以为她是怕生，就又多哄了两句，“哥哥姐姐们都不是坏蛋，坏蛋已经被打跑啦。你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带你回家好不好呀？” 萧蓄也配合着从包里掏出一根蜂蜜味的棒棒糖，“你要你乖乖回答这位大姐姐的问题，就有好吃的糖果吃哟——” “呃……”小女孩看了一眼那根棒棒糖，尽管表情看起来依旧不是那么感兴趣，但还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海棠……” -- 第296页 脆生生的两个字，带着几分冷意，却又奶声奶气，听得人心肝酥麻。 “啊，好可爱的小姑娘……”萧靥瞬间沦陷。 她最受不了这种三无属性的小萝莉了，明明看起来好高冷，可是说起话来又好奶，这种反差萌啊啊啊要死了…… “小海棠，你是人类吗？”萧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用藤草缠上了小女孩的脚踝，“如果你撒谎的话，藤上就会长出毒刺，刺破你的皮肤。到时候不管你是几星的邪祟，都会被毒液折磨得死去活来……” 小女孩并不怕她，只是低头看了眼缠在脚踝上的藤草，反问萧薰，“人类是什么？” “你们是人类吗？” “我们是人类哦。”萧薰在思考该怎么说，才能让一个孩子理解人类这个概念，“人类就像我们这样，不会吃人，也不会变成刚才那种的怪物。” 小女孩立刻接着她说道，“我不会吃人，也不会变成刚才那样的怪物。” 她说话时，一双大眼睛是直直注视着萧薰的，眼底的那份坦然足以让人相信她并没有在说谎。 萧薰感情上有些信服了，不过出于理性，她还是有所保留的，“那你是不久前才被抓来这个世界的人吗？” 小女孩摇头，“我一直住在这里。” 萧薰觉得有点儿古怪，“那住在这个地方的人类多吗？” 小女孩立刻点头。 里世界内居然有很多人类居住？ 不，或许在弄清真相以前，暂时还不能称之为人类。 可如果他们真的是人类，又不是这段时间失踪案的那批失踪人员……那他们会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告诉我们你家在哪吧，我们送你回去。”萧薰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疑点，这背后的答案说不定直接关系到超渡萧雨的成败。 “我家？”小女孩闻言胳膊一抬，指向不远处的小区。 居然住得这么近？ 看样子像是被父母要求出门打个酱油，结果运气不好遇上了怪物。 萧薰觉得或许可以借小海棠之口了解到一些关于这个里世界的事，假如她的家人也是可以沟通的存在的话，之后的行动就会更加方便。 揣着这样的心思，萧家众人便护着小海棠走进了那片小区。 小区里黑洞洞的，因为没了路灯，只剩下些地灯，所以光线比街道来的还要暗。 众人在门口的导视图前停下。 整座小区一共只有12栋楼，编号由a到l。 萧薰问小海棠家住在哪一栋，小海棠又抬手一指，指向了不远处一户阳台上还挂着衣服的住宅。 a栋，13楼。 看向a栋13楼的时候，萧薰的余光又在附近转了转。有些房子的阳台上能隐约看出个人影，远处的小区内设街道上也有人影走动，说明这里面的入住率应该不低。 可是很奇怪，这片小区里竟然没有一户住户家里是开灯的。 萧薰收回目光，压抑着一肚子的好奇和小海棠走进了a楼。 a楼的一层是设了2部电梯的，但天师们考虑到电梯事故多发，狭窄空间又容易招邪比较危险，所以就算13楼有点儿高，还是决定当锻炼身体爬一爬楼梯。 一群人花了十五分钟累死累活爬到了13楼，万幸在一身护身法器的庇护下，没有遇上奇怪的鬼打墙事件。 众人气喘吁吁地在楼梯口平复呼吸，小海棠便独自一人走进楼道，来到了一个房门前。 萧薰连忙带人跟上去，看着小海棠按下门铃。 “叮咚——” 门铃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 没有人来开门。 小海棠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前，小小的身体支撑着微微仰起的脑袋，视线停留在猫眼上。 她似乎在等一个可以来给自己开门的人。 如果那个人不出现，她就能站在那里，一直一直等下去。 萧萌陪她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嘟囔，“该不会是不在家？” 这都下午4点了，就算这个世界是极夜，也总不能还在睡觉吧？ 萧萌试着拿手拍了拍门板。 依然没有回应。 那大概是真不在家了。 小海棠没有带钥匙，楼梯间又暗，总觉得似乎潜伏着某种危险。 萧薰考虑到再继续敲下去的话，动静会惊扰到里世界中的某些东西，于是提议先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等迟一点再过来。 就在众人牵着小海棠准备离开的时候，“吱呀——”刚才死活敲不开的防盗门突然就自己打开了。 萧家人纷纷停下脚步，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小海棠回头看了看，提醒众人，“门打开了。” 到了这一步，如果直接走的话，八成会在楼梯间撞上鬼打墙吧？ 富于经验的萧家众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手里捏着符，转身走回到屋前。 屋门正对着客厅，客厅里没有人，也没开灯，只有一座鱼缸里的紫色打光灯是全屋唯一的光源。 鱼缸里的大金鱼已经肚皮朝上翻面了。 萧萌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摸到了电灯的开灯。 她问，“开吗？” 萧薰摇了摇头。 她觉得在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下，一旦这间屋子开灯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退而求其次，她让晚辈们点着了随身携带的特制的蜡烛。 -- 第297页 然后下一秒，蜡烛的烛光就变绿了。 “嘶——”在场众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屋子里不干净啊…… 众人硬着头皮继续进屋，小海棠第一时间走到冰箱跟前，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准备喝。 萧萌拦下了她，拿过来看了一眼保质期，居然还没过期！ 她又打开冰箱门检查了一下内部，发现里头还有一点蔬菜和鸡蛋，看起来都挺新鲜的，没有蔫吧。 从这些蔬菜的新鲜程度推断，这间屋子的主人应该不久前才有过一次购物经历。 这就很神奇了。 这一冰箱的蔬菜都是从哪买来的？ 如果是外面的那些店的话，那些店里的蔬菜又是从哪里进来的呢？这个只有极夜的里世界，难道还有人种菜不成？ 萧萌讶异于里世界内居然存在贸易体系，还想找小海棠详细问问，就听到一群人在那儿说，“有血从门缝里渗出来……” 说这话的天师们此时正在站在一个房间门口。 他们的这番话吸引了屋中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人群慢慢聚了过去。 萧墨将手里的蜡烛往门缝边递了递，绿幽幽的火光下，那扎眼的红暗色血迹已经干涸，不过确实能看出这些血都是透过门缝从房间里流出来的。 看样子房间里应该有一具尸体。 出于天师的责任心，萧家人都觉得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但是他们又不敢强行破门而入制造太大的动静。 所以他们经过严肃的考量，最终决定以猜拳的方式，让输掉的那个人趴在地上，通过下方的门缝看一看门后的具体情况。 “石头、剪刀、布！” 经过几轮激烈的角逐，最终沦为最终输家的倒霉蛋诞生了。 输掉比赛的倒霉蛋萧靥哭丧着脸趴到地上，在身边一众同僚的注视下，缓缓闭上了上方的那只眼睛。 全部视线都集中在了紧贴地面一侧的眼睛，她得以透过门缝看清屋子里的状况：很黑，但所幸那具尸体离门并不太远。 尸体面朝下趴在地上，白色的瓷砖被大面积染红。 她能隐隐看出尸体身上缠着很多东西，一团一团的…… 她定睛、再定睛，强迫视线更加适应黑暗…… 终于！在经过不懈努力地观察与记忆相结合的推断下，她终于认出了缠在这具尸体身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藤草…… 有关藤草的推断出来以后，更多的想法便随之冒头——她进而认出那些从藤草的团状轮廓中冒出来的圆形物体，是玫瑰花的剪影…… 这一刻，她终于闻出来了。 那被血腥掩盖住的，满屋子的黄玫瑰花香…… 第126章 忏罪之都（四） 为什么尸体上会有黄玫瑰？ 是巧合吗？ 萧靥思考着这个问题，缓缓站直了身子。 她顾忌着萧薰，没有当着所有同行者的面把问题问出口。 萧萌看她面色不好，问锁上的屋子里有什么。 萧靥想了想，觉得反正他们摸黑也看不出那些是黄玫瑰，就随口答道，“太黑了，只能看到一具尸体，尸体上缠着些什么……” “要不，你们也趴下来看看？” “果然有尸体啊……”对于这个结果，萧家人并不意外，“那要不要破门近距离观察尸体呢？”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间里的尸体，讨论要不要强行破门的时候，萧靥便寻了个借口，把萧薰叫去了阳台。 “师傅……你来过这里吗？”阳台离客厅很近，推拉门没关严实，萧靥不敢把声音提得太高。 她不相信自己的师傅会是杀人凶手，只觉得这里头藏着什么误会。 萧薰也隐约察觉到了萧靥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 说实在的，其实她从踏入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屋子里的布局有点眼熟。 这种眼熟感倒是契合了她之前觉得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的记忆有断层……”萧薰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广而告之，但是自己的爱徒显然是可以告诉的，“可能是那一魂一魄剥离身体太久的缘故。” “我只记得一魂一魄剥离身体后是待在浮世湖里，但其实我也不敢保证中途有没有人把这一魂一魄带去别的地方……” 当然这也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也有可能是有别有用心的人模仿师傅的除妖手法吧。”萧靥又抛出了几种可能性，“会觉得眼熟也只是因为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比较大众化？其实我也觉得挺眼熟的！哈哈。” “模仿除妖手法？”萧薰并不知道门背后的尸体上缠着藤草和玫瑰，听萧靥这么一说，心里不祥的预感便更加强烈了，“什么意思……” “你们想进房间吗？”客厅里，小海棠用又冷又奶的嗓音问着守在房门口的几名萧家晚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便乖乖递出双手，手心里躺着一串备用钥匙。 她解释道，“这些是大哥哥放在抽屉里的……” 「大哥哥」是谁？十有八九就是躺在房间里的那具尸体了。 萧家晚辈们交换一个眼神，萧灵拿过钥匙一把一把试着打开门锁，其他人则捏着符纸守在一边，以便随时应对开门后的突发状况。 “对了小海棠……”开门的过程中，萧萌注意到小海棠居然就一直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门缝里有血渗出，她看在眼中，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 -- 第298页 是因为年纪太小，不知道这是血吗？ “我们到一边等着吧。”萧萌不希望她小小年纪就认识尸体。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应该被养在富裕家庭被父母当成掌上明珠，或者走在聚光灯下，凭借外貌和出众的气质斩获一群妈妈粉，拥有星途闪耀的未来。 “为什么要到边上等？”小海棠问萧萌。 “因为……因为你哥哥他……”萧萌正寻思着要编一个什么样的借口糊弄小孩，就听到小海棠搁哪儿脆生生地说，“他不就是死了吗？” 他不就是…… 原来人死可以说的这么轻易吗？ 而且这种轻易的语气，还是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就和刚刚在街上，死在我身边的大姐姐一样……”小海棠目光黯然，小小年纪、小小的身体、却赫然散发出一股看淡生死的超然，“大家都只是提前变成一具尸体罢了……” 不止是萧萌，就连正在开门的萧灵，守在一边戒备的其他人，以及刚从阳台走回客厅的萧薰萧靥，都被这席话给震慑住了。 “小海棠！”萧萌突然蹲了下来，双手搭上小海棠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抱住，“小孩子不可以这么想！尸体明明是很可怕的东西！你才这么小，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自己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在我住的地方……每一天都会有很多人死掉……”小海棠任由萧萌抱着，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仿佛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每一个跟我说话的小朋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一群大人抓起来塞进瓶子里……” “他们被一瓶一瓶地送进一间屋子，成为尸体后，又被一具一具整整齐齐地推出来……” 萧萌听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从小就在看着这些？” 怀里的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妈的，我要去炸了那地方！”萧萌怒从中来。生在法治社会下的她无法相信人类世界中竟还有如此黑暗的一面，更无法理解这些被装进瓶子里的孩子们为什么不一起反抗？ 他们的家人呢？监护人呢？都不知道报警的吗！ 不同于萧萌的共情与愤怒，萧灵要更加冷静一些。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孩子所说的话，与现实有些微妙的出入。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世上有这样黑暗的地方存在，你作为将被杀死的一员，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哥哥带我出来的……”小海棠平静地回答着萧灵的疑问，“他偶尔会接我出来看看外面，不久之后就又把我送回去……” 这个答案乍一听似乎没有问题，可仔细想的话，又哪哪儿都不对劲。 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又不是托儿所，哪有把孩子接出来又送回去的道理的？ “我也想过，为什么家里有那么多人，他们偏偏选择放弃了我……”小海棠低下头，语气听起来有一点儿沮丧。 “可怜的孩子……”萧萌抱住小海棠的脑袋，安抚着摸了几下。 她见萧灵还想继续追问，连忙抬手指了指还被反锁着的房间门，不想让她再触及这孩子心里的伤疤了，“赶紧开门进去看尸体吧，看完了早点离开这儿。” 萧灵看她这么护犊子，也不好再说什么，用眼神征求了一下萧薰的意见。见萧薰点头，这才继续拿着钥匙试起了门锁。 试到第六把的时候，“咔嗒——”门开了。 和通过门缝时看到的一样，尸体面朝下趴在离门较近的地方，身下凝着一大摊血。 尸身上裹着藤草，还有几朵黄玫瑰从藤草的缝隙里长出来。 “为什么这里会有黄玫瑰？”萧萌下意识问了出口。 问完，她才注意到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萧墨没说什么，熟稔地戴上橡胶手套，拨开藤草和黄玫瑰，将尸体翻了个边。 既然能这么轻易拨开，就说明藤草和黄玫瑰都不是寄生在尸体身上的。 “不是被花草寄生抢夺养分而死，也不是勒毙，初步估计是溺亡的……” 萧墨从头到脚将尸体检查一通，又从符纸里拿出一沓手术刀具，说道，“想进一步求证的话，就只能切开气管和肺部……”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些藤草和玫瑰，应该都是在保护这具尸体……” 萧靥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在萧薰的默许下，萧墨开始了验尸，萧蓄捧着便携相机在旁给尸体拍照留证。 他拍了一通，拍完后又倒回去检查有没有模糊需要补拍的。 倒着倒着，不知不觉就倒回了上一具尸体。 上一具尸体是救下小海棠时在她身边的那具女尸，女尸的死因是外力重创下导致的颈部骨折与窒息。 两具尸体的死因完全不同也毫无联系。看来房间里的尸体应该不是那畸形怪物所杀。 既然不是畸形怪物，就说明这个里世界内还存在另一种杀人手法为溺毙的邪祟。 想到这里，萧蓄又把相片调回到最新几张。 忽然，他注意到某张照片中，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楼外的夜风把窗帘吹起一些，露出了贴在墙上某样明黄色物事。 他抬起头，找到了那条窗帘，直接走了过去。 窗帘一掀，果然，贴在这儿的明黄色物事就是一张符纸，还是萧家特制的镇邪符。 -- 第299页 这间屋子里封着不干净的东西。 这样一来蜡烛为什么会变绿，也就能说得通了。 在众人发现镇邪符的同时，萧墨也切开了尸体的肺。 看到横截面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抽了口冷气。 尸体的肺部残留着大量黑色的液体，液体粘稠，散发着古怪的药味和浓烈的腥臭。 尸体就是大量吸入了这些液体才会死的。 而且不仅仅是尸体的肺部，就连尸体全身的多处血管，也都隐约有发黑的迹象。 加之尸体全身上下没有外伤，那么尽管结论多么不可思议，也只能得出：尸体流出来的这些血，是因为黑色黏液侵占血管，导致原本的血液无处可去，最后才不得不沿着七窍被挤出体外…… 萧薰看着这些液体，联想起了萧家地下室里封存的那些实验罐，无声地叹了口气。 萧蓄原本还在摆弄相机给那张镇魔符拍照，听着动静，便想回到尸体边上拍几张肺部照片。 他放下撩起的窗帘，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窗帘即将落回原位之际，黄符上的那些朱砂纹却倏地亮起一阵红光，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黯淡。 又一阵夜风吹过，符纸就这样轻飘飘地从墙上揭下，飘啊飘地落到了萧家一众人眼前…… 随着符咒的剥落，有液体从墙体里逐渐渗出，浸湿壁纸…… 恍惚间，萧薰捕捉到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关于那一魂一魄在此地产生的记忆。 封印之物即将破出，她立感大事不妙，忙不迭朝身后的晚辈们喊道，“所有人！快跑！” 第127章 忏罪之都（五） “所有人！快跑！” 萧薰话一脱口，被黑色黏液浸透的墙纸便出现了不同幅度的鼓包。 鼓包耸动，下方像是有一群被包裹住的虫子，正在努力挣破束缚自己的茧。 鼓包越挣越高，顶端部分开始回落凹陷，几秒钟后变成了一张人脸。 高耸着的部分看起来像是人的额头、鼻梁、颧骨和下巴，凹陷下去的部分则像是一个人的眼睛、脸颊和张大的嘴。GgDown8； 这样的人脸布满了天花板和其余的四面墙。 人脸簇拥在一起，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应有尽有，如同寄生在礁石上的藤壶旺盛生长。 每一张人脸都保持着临死前的表情，哀嚎、挣扎、绝望、疯笑，眼眶与喉咙皆是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撕拉——” 墙纸再也支撑不住这股呼之欲出的力量，破开了一道口子。 人脸鱼贯而出，化作浓稠的黑色液体，海浪一般顷刻间席卷了屋子。 它们贪婪地将地板上的尸体卷入、吞噬，又一股脑地去追已经逃到了房门外的萧家人。 “急急如律令！”萧墨看着从房间里涌来的黑浪，抬手将一枚贴着符咒的弹药抛了出去，“爆！” 他本意是想依靠爆炸产生的冲击暂时缓解浪花追击的速度，却没想到弹药一丢出去，就跟石头丢进了海里似的，连一点响都听不到。 他「爆」了个寂寞，萧灵立刻二话不说关上房门，在门板上下了个封印禁制。萧薰贴上镇邪符，又为这层禁制进行了二次加固。 “嘭！嘭！嘭！” 门内的怪物们在不停地撞击门板。 “撑不了太久，直接破窗跳楼！”考虑到直接走下楼有鬼打墙的风险，萧薰觉得直接从13楼跳下去反倒是最安全的法子。 萧家晚辈们立刻照做，一脚踹开楼道左侧的窗户玻璃，听着楼外呼呼的风声，纵身一跃—— 身体失重，急速下坠。 “御剑！” 下一秒，脚踩在了坚实的物体上。 剑身如同水上浮木般往下一沉，萧家晚辈们熟练地调整着平衡，很快飞剑趋于平稳。 此时他们距离发现尸体的a幢13楼已经差不多有十来米了。 就在众人松一口气，准备详细询问萧薰那具尸体、玫瑰花、镇邪符出现在此地的原委时，「哗」的一声巨响，那股黑色的海浪又一次涌了出来。 巨量的液体从窗户挤出楼道，向外倾泻、喷薄。 浪花是由无数张狰狞扭曲的人脸构成的。 萧薰立刻掏出一张极昼符，催动后驱使其朝人脸袭去。 强烈的白光一瞬间点亮了夜空，在光线的侵蚀下，一部分人脸被蒸发，海浪的规模难得地缩小许多。 萧家晚辈们想趁此机会以咒术、弹药之类的手段一举消灭这些邪祟，可是一连进攻许久，伤害都是-0、-0、-0、miss、miss、miss…… 似乎除了极昼符的光线，其他进攻手段对这些邪祟来说都是无效的。 萧薰这次出门带了不少的极昼符，可这些符都是最后为了应对萧雨准备的，在这消耗太多实在很不划算。 眼看一张极昼符快要燃尽，她掂量了一番利弊，最后还是决定催促众人御剑往前逃。 无数张人脸在后边追。 追着追着，人脸从海浪中延伸出身躯，一张张煞白的脸庞衬托着身上破旧的病号服，正是那些被关押在废弃医院的收容物们。 全神贯注逃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左右，萧蓄又开始要命地晕车了。 他捂嘴想吐，又不敢吐得萧萌满身，只能强忍住一阵又一阵上涌的恶心，憋得眼角通红，生理泪都要流出来了。 -- 第300页 求求老天爷了，救救孩子吧，孩子真的要不行了…… 萧蓄在心里绝望地哀求，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折磨真的很容易摧垮人的意志，他甚至已经萌生出了与其再这样逃下去，还不如让邪祟把自己吃了的念头。 要哭不哭之际，萧蓄不抱期望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些穷追不舍的浪花居然停下来了？ 停下来后还略带顾虑地向后退了退。 “等、等等……”震惊之余，萧蓄想起来提醒众人，“你们快看，这些邪祟怎么停下……呕！” 没来得及说完，他就跪趴在剑上吐了一地彩虹。 “我靠！你小子把头别过去！快别过去！吐我身上了！” 萧萌一边御剑还要一边保护自己的外套，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她一慢，其他人不敢留她二人在队伍最末，也就跟着慢了下来。 慢着慢着，他们渐渐也就察觉到这股黑色的海浪居然真的没有追上来！ 萧薰最先停下。 她脚踩飞剑，悬空转身看了眼海浪的情况。 那些收容物都在盯着某样东西。 她就又循着这些收容物的视线扭头看向身后…… 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萧家人在不知不觉中跑到了一处公交站台，站台后的广告牌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光辉。 此时的站台上无人候车，却有一辆巴士停靠在那。 巴士的车门开着，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 “通常来说……”萧靥看着眼前这辆令收容物望而却步的巴士，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能震慑住某样危险的存在，往往只会比原危险更危险吧？” “倒也不全是。”萧薰比在场晚辈更加熟悉收容物的能力，毕竟这些内容在最高机密的档案里都是有记载的，“追我们的这群邪祟按综合实力评判充其量只能算是3星，但是它们的能力很特殊，抱团以后特别棘手……” 这一点萧家晚辈们都从刚才的交手中感受出来了。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萧灵问。 “和萧雨一个性质的邪祟。”事已至此，萧薰也不打算对身边这群孩子故意隐瞒了，“说得通俗一些，他们应该是萧雨出现前的残次品。” “在我所见过的档案里，萧雨的能力与「吞噬」有关，「影子」是一种媒介。而在萧家百年前与萧雨交手的经验来看，这一类的邪祟只畏惧特殊强光，其他攻击手段全部无效。” “所以就连当初那位天才家主也只能做到封印萧雨？” 萧灵推测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进而得出了另一件更为可怕的事实，“所以薰长老您也只能做到暂时用镇妖符镇压这些3星？那我们岂不是只有逃跑的份？” 萧薰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极昼符你们手里都有，数量不少但毕竟有限，做不到完全消灭这些邪祟，只能暂时封住他们的行动，所以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合理分配。” “呃……”无人说话，场面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巴士车的喇叭突然响了两声。 声响之大，吓得在场的萧家人心脏直突突。 “我他妈……”萧墨捂着狂蹦的心脏，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所有人都恨恨地回过头去看向巴士车上的司机。 巴士车的司机戴了顶帽子，一头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帽檐阴影下的脸眉清目秀，顾盼生情，长得比现代古装剧里见到过的所有男主都要养眼。 而就是这样一位古风美男子，此时居然正在方向盘上架着部手机，津津有味地看着一部狗血烂剧。 萧靥顿觉无比痛心。 痛心完，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里世界里居然有wifi吗？为什么里世界的手机还能看剧！ 好奇心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面对未知的恐惧与警惕，萧靥走到车门跟前，尝试与这位司机搭话，“您好，请问您这是在……” “看剧啊。”美男司机微微侧脸，朝着萧靥友善一笑。 萧靥呼吸一窒，感受到春风拂面，千树万树梨花儿开。 “嘶，这萧雨好狡猾，居然还会用美男计降低我们的警戒心……” 萧萌看着萧靥这副状态，忍不住评价，“我去过这么多里世界，头一回见到会使美男计的，难怪她能是6星。” 一旁，许久没有吭声的小海棠默默地抬起头，神情晦暗不明。 “咳。”看到自家徒弟这么丢人，萧薰只好出手把萧靥拉到一旁，自己试着从这位司机嘴里打探消息，“请问这辆巴士开到哪里？您又是哪位高人？” 美人轻笑一声，“我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巴士司机，欢迎您乘坐「清风」巴士，这辆车的终点站由乘车人来定。” “可以送我们去任何地方吗？”萧薰问。 美人司机点头，“可以。” 小海棠微微阖眸，不明白这是闹的哪出。 她原先安排的剧本里明明没有这一段的…… 萧薰想了想，又问，“乘车费用呢？” “完全免费。”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这是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特别是在里世界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一辆令收容物不敢接近的巴士，却打出了免费搭乘的幌子，怎么看怎么是个陷阱。 美人司机似乎拥有读心的能力，轻易便看穿了萧家众人的顾虑，还颇为耐心地向他们解释起来，“我们的班车之所以免费，是因为有商家特别赞助的。如果各位愿意乘车，那么在车辆行驶途中，我们将会为客人播放一些广告……” -- 第301页 哦，原来也不是完全免费的。 看广告送点代币，萧靥在常看的某绿皮小说app上也经常这么干。 “多谢，不过我们暂时还不需要乘车。”萧薰始终觉得这辆巴士不简单，身处萧雨的里世界，还是小心为妙。 她准备后退一步。 美人司机也不急于挽留他们这些客人，只是颇为游刃有余地向他们解释说明，“因为刚才那阵过于耀眼的白光，这片区域的住户们都已经被惊扰了，现在除了这里，其它地方的街道上恐怕全都是因为被惊扰睡眠而生气的居民……” “乘坐我们的巴士呢，虽然需要看一些广告，但胜在安全。「清风」巴士以品牌之名向您保证，我们绝不让车外的环境干扰到用户的乘车体验，一定会将每一名乘客安全送达指定地点……” 一番话语说得极具吸引力，却又隐藏着一股子威胁。 萧家人终归是不信这个邪的。 不乘车，难道我们还回不去了不成？大不了就损失几张极昼符呗。 抱着这样的心思，主张稳妥的萧薰便领着身后的晚辈们辞别美人司机，沿长街准备折返回巴士失事路段，去和屏长老他们会合。 “对了，小海棠呢？不带她一起走吗？” 萧萌跟着萧薰走出几步路，才发现小海棠居然还站在公交站台。 萧灵头也不回地冷声提醒她，“这孩子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她不会出事。但如果一直把她留在身边，我们八成就要出事了。” 萧萌知道她指的是小海棠把他们带到a栋13楼的房间，又遇上那群收容物邪祟的事。 事实胜于雄辩，家人的安全应该摆在第一位，萧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回过头看了那抹小小的黑色身影几眼，心中颇为不舍。 驾驶室里，美人司机也不拦着他们，只是抬起一只胳膊托着脸，笑吟吟地看着这群萧家人离开的背影。 小海棠默默地从门口登上车，坐在了前排位置。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语气淡淡地开口，单纯地询问一句。 美人司机清风莞尔一笑，神秘兮兮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这是惊喜，现在要向主人你保密。等会萧家人回来乘车后您就知道了。” 小海棠轻哼一声，“你倒是清楚他们一定会回来。” “这一点主人您比我更清楚吧。”清风笑道，“您的心里都写得明明白白呢。” 小海棠平静地望着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十几分钟过去了—— 清风手机里的这集电视剧正好播到了片尾。 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一道又一道刺眼的白光点亮了里世界的极夜。 不多时，巴士前方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众人影。 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能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的萧家人，已经全部登上了飞剑朝这边狂赶。 他们的身后是烟尘滚滚，除了各式各样追杀来的畸形怪物之外，还有一道掀起约三十多米高的黑色海浪…… 清风看着这一幕，好整以暇地说道，“我倒是挺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十几分钟之内招惹这么多邪祟的……” 小海棠，“……” 第128章 忏罪之都（六） 是要被一群穷凶极恶的邪祟做成手撕肉干，还是乘上神秘的巴士面对未知的危险？ 萧家众人稍加掂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活着还有生还的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萧蓄最后一个登上巴士，后脚刚收进车厢，车门就自动合上了。 紧追其后的一群畸形怪物「咚咚咚」一个接一个地撞上车身。 巨大的冲击力下，最先撞上车身的怪物已经被之后撞来的几只怪物挤压变形，暗红色的血浆从崩裂的皮肤下爆出，溅得满窗户都是。 明明是这样恐怖的撞击力道，巴士车却还是稳稳当当地停在原地，不带一丝晃荡。 大概也就眨眼间的功夫，那道三十多米高的骇人黑浪也当头扑了下来，“哗啦。”一声拍击车身，把血浆冲刷了个干净。 海浪吞噬了所有没能逃走的畸形怪物，却依然无法冲破车窗。 一道道水渍从玻璃上缓慢滑落，彰显着收容物们的不甘。 它们重新凝聚成形体，抓挠敲打窗户，黑洞洞的眼窝锁死了在座的每一名萧家人，“萧家人、是萧家人……” “我的爸爸妈妈呢？” “你们是替他们来接我的吗？” 不清楚当年那笔孽账的萧家晚辈们听得莫名其妙，“什么爸爸妈妈？” 只有萧薰和萧蓄对人体试验的事略知一二。 在他们看来，当年那些事情确实是整个天师界的错，无论实验的初衷为何，他们都愧对这些被作为试验品的孩子。 “呜呜呜，我想回家……” “爷爷，药水泡得我好难受……” “好冷、好冷啊……” 那些苍白病态的脸上蕴满悲伤，黑色的液体从他们的七窍中淌了出来，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泪。 萧薰听得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催促司机快点发车离开，“这车我们坐了，大概什么时候能走？” “随时都可以。”美人司机收起手机，将一条胳膊架在方向盘上，笑问道，“所以你们接下来想去哪呢？” -- 第302页 萧薰想了想，给不出具体的地名，只能大致说道，“送我们到这附近的高架就好，我们的车在那失事了。” 现在的里世界内太过危险，她想抓紧时间和屏长老他们会合。 美人司机只得了这么个含糊不清的地址，却也没多问什么，直接发车了。萧薰便以为这方圆十几里内只有那么一座高架。 结果车子发动后不到5分钟就遇上了一座高架桥。神奇的是司机师傅居然问都不问，就这样驶了过去。 萧薰回过头，目送那座并非目的地的高架桥在视线中远去，只觉得这辆巴士更加神秘了。 和萧薰所留意的不同，萧家的晚辈们大多还是在注意着车两侧紧追不放的邪祟。 邪祟的速度并不比巴士来得慢，每每追至与车身平齐时，就会直接跳到车上，要么尝试用枯枝般的手掌拍碎车窗，要么试着用刀片般的指甲割开车顶，还有不怕死的直接挡在了驾驶室前的玻璃上，遮住了司机师傅的驾驶视线。 不过好在司机师傅不是一般人，面对此等情况仍能笑吟吟地继续开他的车，只当眼前没这么个东西。 就这样开了十几分钟，萧家人也逐渐适应了窗外跟车的邪祟，开始收回目光，收拢心思。 萧萌率先想起了司机师傅之前跟他们说的「车费」一事。 “司机师傅，您先前说车费是要让我们看赞助商的广告，广告在哪儿呢？” 萧萌一通左顾右盼，在前方的车顶上看到了一台悬挂式的电视屏幕，“是这个吗？” “是啊。”司机清风分了些心思回答她的问题，“看来你们已经放松下来了呢。那我放广告了？” 萧家众人互相递了个眼神，觉得可以。 毕竟再离谱，接下来大不了也就是从屏幕里爬出来个贞子。 如果这司机师傅真有心要害他们，也没必要载着他们走这么多路。 “放吧。”萧薰代表萧家开口回答。 话音落下，电视机屏幕一闪，跳出了一片花里胡哨的背景。 背景上浮动着一行字：商城m广告创意大赏。 小海棠：？ 萧家众人：？ 一车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标题就已经淡出，正式进入第一支商品广告了。 广告开头并没有写明是要推销哪一样商品，只有一颗椭圆的咖啡豆滑着滑梯从高处坠落，720度转体后掉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里。 咖啡色的波纹荡漾开来，一位有点脸熟的大兄弟（眼部打码的清风饰）拿起牛奶杯陶醉地嗅了一嗅，轻抿细品，用心声赞叹道，“就是这个味。” 一只肥嘟嘟的橘猫翘着尾巴从他面前优雅走过，喝牛奶咖啡的人终于放下杯子，望着橘猫继续念起广告词，“它给的，我放心。” “您的至臻之选，商城m特供猫屎咖啡。” 小海棠：？？ 萧家众人：淦，好尼玛怪。 第一支广告结束，很快就将进入第二支广告，两个广告的过渡界面居然是一群可可爱爱的小安娜转着圈圈从屏幕的一侧转到另一侧。 第二支广告的开头依然没有写明是什么产品，但是背景能看出是在某家公司的职员办公区。 又一位有点脸熟的大兄弟（工作狂饰）正坐在旋转椅上努力地敲击键盘。 墙面上的钟已经走到了中午12点，背景音里有一道女声（红鳞蛇饰）在问他，“都到下班时间了，你怎么还不去吃饭啊？” 工作狂露出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我爱上了这个位置，为了坐在这里，恨不得996、007！” 红鳞蛇，“为什么？是什么让你如此地热爱工作？” 工作狂立刻托起想要推销的产品，镜头很给面子地切了个商品特写，“不一样的心动，抵死的缠绵——咬人屁垫，每一名boss都值得拥有。” 小海棠：…… 萧家众人：怪，但还想再看一眼。 …… 这一来一去一通折腾间，萧家人已经全神贯注地看起了广告，完全忘了车里还有小海棠的存在。 除了萧萌。 小海棠个头小小的，坐在第一排，脑袋高不过椅背。 萧萌凑过来时，她恰好没在看电视屏幕，正扭头看着窗外，眼神晦暗地同一只扒在车窗上的怪物无声对视，彼此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 萧萌在她旁边的位置上落座，她也难得地愿意分些注意力来搭理萧萌。 萧萌见小海棠对着自己一通打量，看起来似乎有些警戒，只好主动解释，“我有点儿近视，坐得太靠后了看不清广告，第一排看得清楚点。” 解释完，还特意放软语调征求小海棠的意见，“我可以坐在这吧？” 小海棠不回话，看样子是默许了。 话少这一点居然和张三女神还挺像。 萧萌自诩能够读懂张三的微表情，对待与张三有几分相似气质的小海棠有一股纯天然的好感。 萧家其他人都觉得小海棠很危险，可萧萌偏就觉得这孩子看起来缺爱又没有安全感，需要有人陪着，倾听她的心事。 其实近视什么的都是假的，是借口，只有想坐到小海棠边上的心思是真的。 “小海棠，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萧萌屁股刚一坐稳，就想试着和小海棠沟通沟通感情。 虽然广告确实很好看，但这玩意还有重播，勾搭小海棠的机会可是错过一次就少一次。 -- 第303页 “你和你的朋友为什么会被关在瓶子里啊？你知道那些坏蛋把你们关在瓶子里是要做什么吗？”萧萌试着从之前的对话入手，找到一个突破口。 “很复杂。”萧萌本以为小海棠更想看广告，就算回答了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却没想到她居然在说完这三个字后又道出了一连串的细节，“当年有一个人，不知道是生物学家、医学家还是天师，他提出了一个概念……” “邪祟危及人类生存，而天师又是一项高危职业，所以应该有一种「收割机」来分担天师的风险……” “「收割机」计划提出来后，因为特殊的时代背景，受到了很多家族的推崇。他们暗地里支持着这项计划，将一些孩子提供给研究这项计划的科研人员。” “所有成为实验品的孩子都会被单独养在一座院子里，等到必要时接受屠宰……” 萧萌听得一愣一愣的，“「收割机」……是什么？” “是一种人形兵器。”小海棠淡淡道，“通过迫近死亡的手段，用生物学和医学领域的理论对人体进行潜能开发，当人体濒临死亡时，再浸入到特殊的药水里「起死回生」，活过来的变成「僵尸」「机器」进行二次培养，死掉的就彻底成了实验废品……” “为了处理掉这些废品，他们想办法建造了一个很大的溶解池，把失败的尸体全部丢进去。那些尸体就算被溶解了，血肉也都因为药水变成了黑色。” “「收割机」计划存在了很多年，最后项目成功的时候，那个溶解池里的水位已经很高了……” “这么多的溶解液总要有个去处，一般手段处理不掉，就只能尝试性对外排放。” “他们把一立方米的溶液排到了某个城市的地下，却没想到溶液的扩散性超乎寻常的强，不到一天时间就分解进了居民的饮用水里。” “在之后的半年时间里，这座城市的居民陆续出现了身体变异，有些长出了第二双手，有些开始严重脱发，还有些居民全身骨骼二次发育……” “而这些消息，都被当时的天师界瞒了下来。” “他们封锁了那座城市，想用最隐蔽的方式将整座城市2000多万的人口全部处理了……” 正说到关键地方，耳边突然响起了林雪鸮的声音。 小海棠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电视屏幕吸引走了，话音戛然而止。 电视屏幕上，广告已经播放到了最后一支。 沉沉的夜色下，一只似凤又似鸮的漂亮大鸟正在舒展他的羽翼，纤长的尾羽泛着月华般的色泽。 他一煽动翅膀，便有星辉般的尘埃抖落，金色的瞳孔凝望镜头之外。 这种从未在古书中见过的漂亮大鸟在钟声响起时收拢了他的羽翼，化作一轮圆月悬在高楼之上。 一个人伸出手，擎住了这轮月亮。 圆月在他的手里凝成一颗珍珠，他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一头白发同雪白的风衣在夜风中轻轻飘扬。 “蚌蚌牌珍珠粉……” 他面对镜头笑了起来，或许是有人在旁刻意指导的缘故，还特意放慢了敛眸的速度，白色的羽睫自然就变得更加打眼。 小海棠…… 不，这一刻，她就是于肖肖。 于肖肖紧盯着电视屏幕，但是已经听不到屏幕里传来的广告声了，一双常年无波无澜的眼睛深处荡漾开熠熠微光。 “果然……” “月色很美……” 她低声慨叹，连身旁的萧萌都没能听清。 第129章 忏罪之都（七） “主人，这个惊喜不错吧？”清风的声音在心里响起。 他分神和于肖肖说话，眼睛却还在直视前方的道路，一车厢的萧家人也没能觉察出异常。 于肖肖在心里答复他，“这些广告确实拍得挺不错的，很有创意。” 只是她有点儿想不明白，自家的员工们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些片子？又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偷偷地拍？ “这些广告宣传片是董莉小姐的提议。”清风解释道，“她一直觉得林兄既有产物又能分担物流，安娜小姐有产物也能当吉祥物，我不仅有产物还能当屏蔽仪，而她作为您的第一只契约邪祟，也该为店里多做一些贡献。” 于肖肖没想到红鳞蛇私下里居然还想过这些，听得有一丝丝感动。 “广告也是分批次拍的。”清风继续解释，“有些拍摄在我刚来店里那段时间，有些则拍的比较迟。” “就比如林兄的「蚌蚌牌珍珠粉」，就是您假死跟他闹失踪那段时间拍的。” “董莉小姐的原话是，「那段时间的沙雕居然罕见的有股子深沉忧郁劲，我怕错过这个阶段他又会变成个二傻子，就抓着他拍了」……” “对了，林兄那个既像凤凰又像雪鸮的新模样挺好看的对吧？应该是吞噬始祖凰导致的，状态并不稳定，大概变身十次才有一次能变成那副模样。” “还有就是……” 清风保持着一种温和舒缓的语调，像一名知心大姐姐似的，陪于肖肖聊了一路。 于肖肖被清风口述的片后花絮逗得心情大好，就连方才跟萧萌提起往事后产生的阴暗情绪都消散了七七八八。 …… 半个多小时后，清风脚下带了带刹车，巴士的速度逐渐放缓下来。 -- 第304页 萧萌从一场梦中转醒，扭头看向窗外。 那些跟车的黑浪和畸形怪物都已经不见了，只有玻璃外侧垂挂的血肉和残留的抓痕彰显着它们曾经来过。 梦中的窒息感仍很清晰，就像是还有很多黏液糊在鼻腔与气管之中，肺里积着水，每呼吸一次胸腔都会传来钝钝的疼。 奇怪…… 自己先前分明是在专心地看广告来着，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萧萌捂嘴咳嗽了几声，依然难以缓解这股子难受劲。 不仅如此，她的四肢还有些乏力，脖颈稍微动一动就又酸又麻的。 这些个症状…… 难不成是感冒了？ 萧萌来不及细想，巴士的车门已经打开，美人司机倚着方向盘友善地提醒他们，“各位乘客，高架桥站已经到了，请排好队、带好行李陆续下车。” 他说完后，车上并没有人起身。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车窗外，地点确实如上车前所约定好的那样，是萧家遭遇黑雾，初入里世界的那座高架桥。 只是众人先前离开这里时，桥面上还积着雪，萧家的大巴车因为弯道急转侧翻在了路边。 而眼下不仅侧翻后的车子不见了，连地上的雪也是白一块黑一块红一块，坑坑洼洼的。 一大堆没烧完的符纸散落在地上，也几乎全都被融化后的雪水浸透了。 萧薰的神情格外的凝重。 她望着窗外，目光锁死了被某种力量撞断的护栏。护栏的缺口上挂着片随风飘摇的破布，这布的颜色与在座各位萧家人身上穿的天师服如出一辙。 没能在视野中看到屏长老等人，便有人试着打开窗户朝外面唤了两声，“屏长老、屏……” 车窗外有淡淡的雾气，不浓，也不怎么遮掩视线，但正因有这些雾气存在，周围的景象就平生多出了一股虚无缥缈的感觉。 “救、救我……” 雾里，有微弱的呼救声传来。 所幸离得不远，一车人都听到了。 有营救小海棠结果撞见畸形怪物的经验在，萧家人都觉得过去八成会撞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可既然是天师，就得抱着哪怕中招千次，也绝不能放弃一丝营救机会的决心。 目前已知里世界内存在三种生物：一是逃出废弃医院的收容物，当年「收割机」试验的废弃品； 二是被试验垃圾污染进而变异的畸形怪物； 三就是这次影子扩张，被无辜拉入里世界来的失踪平民。 因为有这些平民在，所以哪怕前面真的是火坑是悬崖，那么就算去送死，只要能从危险边缘救回来哪怕一个人类，那么涉险就是值得的。 萧薰率先起身，被蕾丝手套裹覆的手指凌空点向了三个人，“萧靥、萧灵、萧墨，跟我去一趟。” 被点名的三人即刻起身，手里都握住了最擅用的法器与符纸。 四人先后下车，鞋底接触到车外的地面时，无可避免地与那掺杂着黑与红的雪水碰撞。 不似山中清泉清脆作响，而是混沌黏腻，随着四人离去的脚步声反复勾起萧萌肺里的钝痛。 “咳咳咳……”萧萌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抵着肺，再一次咳嗽起来。 萧蓄就算再怎么晕车难受，听到这阵动静后还是忍不住朝萧萌多看了几眼，“萧萌姐，你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萧萌摇了摇头，试图通过梳理进入这几天发生的事弄清楚犯病的原因。可细一思索，确实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真是感冒了？ 总不能是起死回生之法在自己身上出bug了吧？ 其他留在车上的萧家人也对萧萌的状况有些在意。 她咳得一声比一声大，说话时的喘音也一阵重过一阵，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没事的，应该睡一会就好了……”萧萌喝了一口萧蓄泡在保温杯里的蜂蜜水，喉咙和食道稍微舒服一些了，但肺里还是钝痛，想咳。 她只好闭上眼睛，试图引导自己进入睡眠。 只要睡着了，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另一边，萧薰和萧靥、萧灵、萧墨已经循着那微弱的呼救声找到了「求救人」所在。 「求救人」就在弯道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只不过因为这段路上建了隔音墙，所以在巴士位置是看不见这边的状况的。 而这边的状况也有些超出了萧薰的预想。 满地的横尸血肉。 放眼望去，畸形怪物的数目较多，正常人类的尸体也有。 黑水积了一地，水中的尸体挤压交叠在一起，偶尔缝隙之中能看到天师道袍的一角，或是还拿着符纸，但是已经僵直的手。 命运从来弄人，明明先前已经死过一次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结果这才刚学会珍惜活着的时光呢，就又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萧墨走上前去，看到了那名「求救人」。 准确些说，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这是一只畸形的怪物，手脚都已经被符纸炸断，半边身子浸在黑水里。 他能说人话，也拥有人类的情绪，在听到有人朝这边走动以后，他显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朝脚步声所在的方向蠕动，“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 第305页 可当他一翻身，看清来人的形貌时，却又突然面貌狰狞，露出獠牙，“死，你们都给我去死，滚出这里……” 萧灵毫不留情地召出一团火焰，火焰凝成剑的形状。 当怪物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朝萧薰扑过去时，她便直接挥剑，将它斩于中途。 火焰沿着劈中的地方蔓延开来，将畸形怪物包裹吞噬，焚烧殆尽。 一时间，在场四人分别有了不同的心思。 萧灵想的是，如果这怪物杀不死，一会就再斩它一剑。走之前也得把这附近的怪物尸体都处理了，免得到时候还有没死透的。 萧墨想的是，这些牺牲于此的同僚尸体该怎么办？ 带走吗？自己带得走吗？要用剩下的26团死火尝试把他们救活吗？ 萧靥想的是，这只怪物会说话会求救，思维方式不就和正常人类一样吗？ 他说他想活下去，是不是他也有想要活着陪伴的人？现在他死了，真真正正的什么都没有了…… 萧薰却在思考，这些畸形怪物之所以这么痛恨人类，是因为当年的「收割机」计划把他们变异成了怪物吗？这些错这些罪过，天师界该怎么还？ 她有一些感慨，特别是当她从小海棠嘴里得知了「收割机」计划和污水处理引发的变异，以及2000万人变异这种极端恶劣的重大事件，最后居然以归咎萧雨收场，心情便愈发沉重起来。 她当然没有傻到会轻信里世界中一名「小女孩」的片面之词，但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第六感告诉她，这些话这些事，至少六成以上都是真的。 所以在接下来萧灵着手处理怪物尸体，萧墨和萧靥开始搬运天师尸身的时候，萧薰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掏出手机，拨打了萧老爷子的手机号码。 “嘟——” 三响过后，电话接通，萧灵开口，“喂，老哥，我……”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就像是此时此刻手机正浸泡在一汪水里…… 同一时间，巴士车内，萧萌又陷入了一场噩梦。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罐培养容器跟前。 培养容器里装满了黑色的液体，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液体内有一道人形轮廓。 人形轮廓会呼吸，平均每一分钟左右便冒出一串「咕噜噜」的气泡。 培养容器的上下各连接着许多线路与管道，这样的线路管道堆满了房间的地面，同样的，培养容器也塞满了整个房间，连头顶上方都悬挂得满满当当。 “是不是被我们的实验成果给震撼到了？” 身后人一出声，萧萌才惊觉原来房间里还有除自己外的第二个正常人。 这第二个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厚厚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白光。 虽然看不清他的眼，但是萧萌能够感觉到他正在注视着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 她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白大褂不是什么善茬。于是决定先搪塞过去，之后再做打算。 “是，是挺震……”一个「憾」字还衔在口中，她的视线却突然停留在了一旁的办公桌上。 那里有一本厚厚的档案。 恰好翻开的这一页上，写着这么一行字： 姓名：萧雨。 批注：萧家嫡系风一脉之女，血统纯正，身份特殊，按约定应善待，不宜作为实验对象…… 第130章 忏罪之都（八） 等等。 萧雨……是风一脉的人？ 那这要是往上倒腾辈分的话，她岂不就是自己的太太太姑奶奶了？ 突然和萧雨攀上了直系亲戚关系，萧萌心里慌的不行。 心主火，她这么一慌，心火便循着情绪向周遭蔓延，连带着隐隐作痛的胸腔都多出了一股子烧灼感。 “关于这一次的实验，我们团队高度重视……”戴眼镜的白大褂身后，还有一群和他穿着相同服饰的男男女女一字排开列在门边。 白大褂朝他们勾了勾手指，一名秘书似的女研究员便走上前来，将一本厚厚的资料交到他手里。 白大褂转而将资料递给萧萌，称呼她为，“萧族长，这是这一批次的研究结果，请您过目。” 萧、萧族长？ 萧萌受宠若惊，接过资料后无意识地翻了几页，便又听到白大褂说，“那么，关于下一批次的项目经费和实验样本……” 萧萌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经费？” 白大褂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殷切搓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您可别说笑了，您知道这批经费和样本对我们团队来说有多重要……” 萧萌将白大褂苦苦支撑的笑容看在眼里，余光扫过门边的其他团队成员，每个人的脸都是长期浸泡在实验室里闷出的苍白，看起来很不健康，情绪也阴沉低落。 在听到萧萌的回答后，他们并没有过多反应，只是一个个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她。 萧萌接触过一些精神病人，特别是在复生后得知萧蓄曾被送去私人医院的事后，还特意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她知道有一种病叫作偏执。 这种精神疾病多发于研究人员和艺术家，易患者拥有独特的价值观，将创造发明视作比生命还要崇高的存在，一旦有人试图阻碍他们的发明创造，哪怕并不是主观有意为之，也会招致他们的极度反感。 -- 第306页 萧萌不确定这个从事「收割机」实验的团队是否集体患有这样的疾病，但她确实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的意思是……”萧萌觉得还是周旋一下为好，“经费具体用于哪个环节，你们最好细分出来排个表给我，我好拿去长老会和天师协会上和其他人详细讨论。” 白大褂听了这一席话，脸上重新洋溢出笑容，“原来是我草率了，说得突然，害萧族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就知道萧族长还是很看好我们团队的，我这就安排秘书去制作经费表，保管明天一早给您送去。” 萧萌糊里糊涂地渡过了一个关卡，虽然她也不确定这算不算关卡，但屋子里的气氛姑且算是和缓下来了。 白大褂热络地邀请她一起参观这间屋子，萧萌正巧也想近距离领略一番「收割机」计划的全貌，就跟着白大褂一块儿走。 两个人从紧挨着的实验罐中间穿过，萧萌有几次不小心直接接触到玻璃壁，虽然接触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秒钟，但是那股恶寒却始终盘桓在接触的肌肤上，许久无法回温。 实验室不大，但胜在数量很多。跟着白大褂走到墙边的时候，萧萌才注意到墙上有一堵门，门的对面是一间和这间一模一样的实验室。 如果按照每个房间塞了一百个罐子来计算，两个房间就是两百个罐子，四个房间就是四百个…… 她盯着这些实验罐看得久了，才发现里头「咕嘟」作响的并不是呼吸气泡，而是管道输送新的液体进来时顺便带进来的一部分空气。 偶尔输进来的空气多了，巨大的气泡从瓶底翻上来，就会搅扰一罐子液体。浸泡在罐中央的尸体被气泡挤压到一边，怼在玻璃壁上。 萧萌仔细打量了这些尸体的状态，无一例外，每一张尸僵的脸上都镌刻下了身体主人死之前的惊恐与悲哀。 就和那些化身海浪的收容物们一模一样。 就这样逛了不知多少个实验室，萧萌渐渐的有些麻木了。 所以当再有尸体撞上玻璃壁时，她也不想再刻意分神去打量，只想着快些看完快些离开。 这里头待得久了，她的肺比之前更痛了。 就在这时，白大褂突然在一个房门前停了下来。他的右手握在门把手上，回头看了萧萌一眼，脸上浮现出既期待又神秘的笑容。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给萧萌3秒遐想的空档。 “咔嗒——”3秒后，他打开了门。 黑黢黢的房间里空空荡荡，不同于此前那些个拥挤的实验室，这个房间里只摆放了一个罐子。 萧萌一进屋，恰好与那具趴在罐壁上的尸体对视。 宛若子夜里的昙花，这具尸体的神态静谧而幽深，一头黑发如同水草一般随着气泡上浮，即便瞳孔已经融化，脖子上的放血口皮肉外翻，看不见丁点儿血色，也并不影响她的气质。 她好美，美得不似尸体，更像是一具刻意浸在水中观赏的石膏像。 左右不过几立方的罐子，一眼望去，竟是望见了海底的深邃。 萧萌看得出神。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到了玻璃罐前。 “这个人是……”她努力辨别着罐中尸体的面容，总觉得有一种亲切而又熟悉的感觉。 白大褂闻言笑了出声，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就交待了，“这位？这位是您的亲妹妹啊，您这就不记得了？” 亲妹妹？ 萧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咳咳……”不待她细想，肺里的灼烧感便刺得她一痛，“咳咳咳……” 她咳个不停，边上的白大褂瞧见了，既没上前来扶她，也没表现得有多关切。 “果然……”对于一位研究者来说，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都只是实验对象的特定反应，无关地位，也不关乎立场。 他就像是在看待一只刚注射过溶剂的小白鼠，以尊重客观事实的态度道出了一个严谨的结论，“果然萧家风一脉的血液与药剂的融合度最高。” “明明我只是将极少量的药剂雾化散布在空气中，你却有了如此强烈的反应……”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实验罐中的漂亮尸体，笃定道，“看来她之所以能成为最成功的的试验品，也是归功于这份血脉呢。” 雾化？ 血脉？ 萧萌咳得难受，一旦咳起来，旁边的声音就听不清了。 她听白大褂说话听得断断续续，只抓住了几个关键词。还想再继续追问，肺里的烧灼感却愈演愈烈，翻涌而上，直接冲出喉管与鼻腔。 “噗——咳咳咳……”巴士车内，萧萌在座位上惊醒。她本能地抬手捂嘴，恰好堵住了一抔从嗓子眼里喷出的黑色液体。 液体很腥，很辣，温度略高于体温，被室温下的手掌接住，竟是有一种将被冻僵的手掌浸入温泉水中的感觉。 “喂，萧萌姐！”萧蓄吓得连忙跑到萧萌的座位旁边，一边从包里抽纸递给她，一边紧张不已地问道，“你怎么吐黑色的血了？你是不是不小心吃了什么里世界的东西？” 萧萌用纸巾吸去手心手背的黑色液体。 趁着擦嘴的功夫，她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当我傻啊？我再傻也不可能吃里世界的东西的。” 萧蓄关心则乱，又道出了另一重可能性，“难道是起死回生之术的后遗症？” -- 第307页 毕竟这种东西玄而又玄，甚至超脱世间秩序，张三先前都说它会让使用者变得重杀欲，那么对复生者来说，有些负面影响倒也合情合理。 可是真的是起死回生之术的问题吗？ 现在张三和林沙雕都不在，想找个人问问情况都找不着。 萧萌自觉黑血吐出来后，胸腔里的难受感缓解了不少。 她起身想把脏掉的纸团扔进车门附近的垃圾桶里，结果站起来才发现车内居然已经坐满了人。 而且不仅仅只有人，还有一堆尸体。 她细数这些人的面孔，发现是离家前被安排去其它地方驻点的萧家人。 萧蓄见她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主动向她解释，“萧萌姐，你睡了很久。中途萧灵姐叫了你几次，没叫醒，大家伙都觉得你是累的，加上又有些咳嗽生病，就让你睡着休息。” “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大巴车已经去了好几个地方，我们接到了3批驻点的人，这些驻点也都遭遇了邪祟和怪物的袭击，我们把人和尸体都带着了，就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再一次对这些尸体施加死火。” 死火可以一次性对大量尸体使用，因此在限量26团的情况下，搜集到越多的尸体，使用起来效率也越高。 只是不知道同样的一个人、一具尸体，可否被死火复生多次。 现在有萧萌的咳血症状在，咳得还是和收容物一样的黑血，很难不让人怀疑起死回生的副作用会否是到头来将尸体变成为和收容物一样的存在，而每多使用一次死火，都会加剧一次身体和意志的磨损。 车厢里的萧家人大多都是被起死回生之法从鬼门关拉回过一次的牺牲者。 他们看着萧萌的状况，也都纷纷担心后怕起来，“我不会之后也咳血吧？” “也不知道得这个后遗症的概率会有多大……” “我、我有点害怕，这病还是个未知数呢，不会到头来变成里世界里那种畸形怪物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 萧萌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自己长出四条胳膊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过有梦在先，比起副作用的假设，她更倾向于是白大褂所说的风一脉的血液更容易与药水融合。 毕竟里世界中的收容物这么多，黑色的海浪哪哪儿都是，即便没有阳光，水分也都在蒸发。 有雪又这么潮湿，空气中有药水分子存在也是挺正常的。 因为自己是风一脉直系，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都是风一脉，所以最先受到药水影响开始咳血，那么按照这个逻辑推断的话，其他拥有风一脉血液的萧家人恐怕也会陆续出现和自己一样的症状。 这个症状延续到最后会质变成什么样目前也不清楚，即便是真的很害怕，萧萌还是忍不住开口告诫了一番众人，“别说了，张家好不容易才把我们救活，没什么比活着更宝贵的。” “病嘛，只要活着，大不了以后再治。” “张家这么厉害，肯定会找到医治的办法的。” “真、真的吗？”有一小部分萧家人被安抚下来。 可仍有一部分萧家人，可能是因为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恶战，与那些畸形怪物近距离打了照面，此时仍有些血气上头。 他们心中惶惶不安，急于得到一个保证，“可是现在张三和林沙雕都不在，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我们找谁问去啊？” “对了对了，他们不是有个网店吗？” 一位萧家的大聪明立刻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搜索框输入#商城系统m68686868，进入商城m。 成功跳出网页以后，她便举起手机给其他同僚们看，“店铺可以进，应该可以找客服问问吧？” 在座那些惶惶不安的萧家人一听，也纷纷打开商城m，在店铺内找起了客服按钮。 十分钟后，有人爆了一声粗口，“妈的，这客服是个机器人吗？怎么一问三不知的？” “死火是不久前才研发出的新产品，研发出来就投入使用了，可能客服还没接到相关的资料吧？” 萧蓄眼见车内的气氛有点不太对，连忙开口试图安抚同僚们的情绪，“你们别急呀，张三他们肯定等会就回来了，到时候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那她万一要是回不来了呢？”此话一出，车内陷入了寂静。 那人似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要不得的话，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坐在两侧的同僚，语调放缓放轻，弱弱地补救道，“毕竟……她要面对的可是萧雨啊……” 萧雨对上张家，输赢还真是个未知数。 在座各位认识的张家人除她之外也就一个林沙雕，现在俩人都找萧雨去了，要是最后全都一去不回来，那他们搁哪儿联系张家人呢？ 焦虑、不安、后怕……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小小的车厢内蔓延开来……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剩下萧萌偶尔咳嗽的动静。 她一咳，痛中带血的症状便又再度刺激到了车厢里的人。一切仿佛陷入了一个不良的循环…… 沉默中，有人悄悄地打开了自己在商城m的后台，调出了此前的购物订单，默默地打下一个差评…… 他需要宣泄，却苦于找不到宣泄的口子。又不敢去网上肆意乱喷，因为怕被更凶的网民回骂，所以他只能这么做。 反正客服也只是个机器人，每天店里的评价又这么多，不会有人发现的。 -- 第308页 他只是、只是不满死火的副作用罢了！ 而且自己明明也没让张家搭救，凭什么到头来要承担变成怪物的风险！ 都是张家的错…… 终归……不是自己的错…… …… 里世界的某高楼上，林雪鸮正在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他恰好打开了商城m的后台，又恰好就看到了这条差评…… 第131章 忏罪之都（九） 车厢内气氛压抑，除了仍在哼歌开车的美人司机外，每一位萧家乘客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忧虑。 说来也奇怪，分明先前在梦中面对罐子里那么多的尸体，萧萌还不觉得有多郁闷，此时看着这些一个个甩着张脸数落张家的同僚们时，却罕见地烦闷起来。 她不是不能理解同僚们的心情，毕竟大家都是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得知在未来的某一日可能会变成怪物，体验未知的人生，甚至饱受异样的眼光被人类社会排挤时，换作是谁都不会高兴。 可她就是不喜欢他们的态度。 有问题？那就想办法去解决啊！ 丧气丧气嚯嚯得所有人都不开心了，问题难道就会自己消失吗？ 再者说了，这还没敲定就是死火的问题呢，怎么好像一个个都咬死了是张家的不是？ 萧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为自己的女神辩解辩解。 梦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毫无说服力，她就没跟同僚们提实验室和白大褂的事，直接简明扼要地阐述了风一脉与黑色药水的融合度理论。 果然，听进去的人不多。 “都只能纳为一种可能性吧，我姑且持保留意见……”萧灵开口救场，同时以眼神示意萧萌不要再继续说了。 此番情形下，对立必然存在，所有人都在用理智压抑感性与冲动，如果这时候一直有一个人站出来强调某一种观点，势必会激化另一方的抵触情绪。 长此以往，矛盾恒存，隔阂与分裂暗中滋生，对于身处里世界的萧家人而言可以说是极度的不利。 “凡事呢，都要讲证据……”萧墨翘着个二郎腿，不着痕迹地帮衬着萧灵，“凭主观意愿断罪的统统都是耍流氓。” “够了。”萧薰拍了两下手掌，“到此为止。” 紧接着又看向萧萌，示意她坐下，“萧萌，你身子没事了吗？” 萧萌带着些许委屈坐回座位，刚一坐稳，又一阵烧灼感翻上喉咙。 她飞快地拿起座位边的垃圾袋，吐了一大口黑水，随后坐直喘息，试图平复这股子难受劲。 喘气的过程中，她注意到了来自一旁座位上小海棠的视线。 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瞬间让人想起了那具幽静的尸体。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副样子虽然看起来是挺凄惨的，也确实不太好受，但跟那些泡在罐子里的孩子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自己还只是肺里有黑水就这么疼，那整副身子都泡在罐子里，最后连血都被黑水取代的话，到底该有多疼啊…… 心有不满，加上身子难受，萧萌也懒得说话了。 她冲着小海棠笑了一下，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车厢里无比的安静，只有悬挂电视里仍在循环播放着商城m的魔性广告，听得久了，倒也巧妙地融入到了背景之中，不会再影响乘车人的睡眠。 小海棠盯着萧萌再一次入睡的脸，隐约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 或许这就是血脉的奇妙之处，即使相隔数代百年，也有很多东西被完美地保留了下来。就比如「风之一脉」这个称呼。 形同「x之一脉」的血脉标签在萧家可以说是十分常见，从本家到分支，无形之中划分出了无数个小群体。 x之一脉里的「x」从来都不是属性的意思，而是来源于一脉里某位功勋最突出人物的名字。 风之一脉亦是同理。 名风之人从来都被誉为天才，任族长后，率着那一代的萧家辉煌到了巅峰。 而曾和他流过相同血脉的自己，时至今日都是族人无法启齿的存在。 不过所幸眼下的自己，身体里流的全都是那些黑漆漆的药水，在连皮囊都被岁月腐化之后，自己与萧家唯一的牵连，大概也就只剩下业债了。 …… 依照约定，清风需要载着一巴士的人前往萧老爷子所在的地方。 这个约定是萧薰提出来的。 自从听到电话那头「咕嘟咕嘟」的水声以后，她的心就没有一刻再踏实过。 第一通电话挂断后，她又陆续拨了几次，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所以说……萧雨果然最先挑了萧家最位高权重的人下手吗？ 等到群龙无首，再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捉住，用天师当年对待她的法子反过来折磨所有人？ 萧薰心火焚烧，面上却仍保持着端庄优雅。 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借此发散注意力。可当她看得久了，便会发现分明已经几个小时过去，里世界的天还是一样的黑。 “天亮了。”小海棠面无表情地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没有特意去跟谁说话，却又好像在说给整车人听。 车厢里，不知谁的手机设了个上午6点的闹铃，「滴滴滴」「滴滴滴」的动静将萧萌从睡梦中惊醒。 -- 第309页 6点，在人类的世界本该有一场日出，可是这里的白天与夜晚却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月亮，自然就不会有太阳。 不，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街道上逐渐有了「居民」们的身影。 但这对于萧家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居民」们看起来都是正常人类的模样，有母亲牵着孩子去买菜的，有背着个书包一蹦一跳去上学的，还有牵着根绳早起遛狗的…… “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有人在疑惑，自然也就有人联想到了答案：那2000多万被药液污染变异的人类在被阴影吞噬后并没有死亡或者消失，而是在这个永夜的里世界继续繁衍生息着。 外界的盛衰兴亡与他们无关，他们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稳定与永恒。 就在一车人震惊于里世界生态现状的时候，一直稳定行驶的大巴车突然震了一下，就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这可是连海浪拍上来都安如磐石的神秘巴士啊！ 萧萌从座位上弹起来，又落了回去。 她听到周围所有的人都在问，“怎么了怎么了？” 美人司机顿了顿，仰头看向车顶。那里的铁皮已经凹陷下来，虽然轮廓不甚明显，但还是能依稀看出两个脚印。 他轻笑一声，没有去管，保持着车速继续行驶。 又半个多小时后，目的地到了，他才默默地踩下刹车，打开车门。GgDown8； 这一路上过得太平，太平到足以麻痹人体自带的危险雷达。萧家人接二连三排队下车，左右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这里不像是在市区，更像是帝都外围的山脉。山上植被茂密，一层薄雾虚掩，隐隐约约能从雾中窥见点山里的四方形建筑。 巴士车停在一座大铁门前，铁门上挂着一排几个大字：天师陵寝。 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最初的目的地。 “老哥他……为什么会来这里……”萧薰疑惑地眯起眼睛。 她正准备挑出这件事里比较诡异的几个点加以分析，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噗」的一声。 这一次不是萧萌在吐血。 她听到了其他萧家人发出的惊呼与尖叫，「啊啊啊！」「头、头没了！」“邪祟在哪？所有人戒备！” 萧薰回过头，恰好撞见无头尸体倒地的那一瞬间。大汩的鲜血从颈动脉流出，沿着石头的纹理扩散开来，滋养着身下的青苔。 尸体的脑袋不在尸体旁边，也不在几米开外，而是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挂在了「天师陵寝」这四个大字的正下方。 头颅里残留的流体物质混着血「滴滴答答」，空气里飘落几根雪白的羽毛，呼吸里仍有一丝熟悉的寒意。 于肖肖站在人群最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她知道，林雪鸮来过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要突然挑一个萧家人下手？自己先前不是告诉过他等给出信号再露面的吗？ 萧家人显然也不理解，一个个像是突然被人踩了一脚的蚂蚁，紧张地在原地乱转。 在他们看来，这一次的凶杀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凶手说不定还藏身在墓园的某个角落，等待下一次的伏击。 清风还是保持着一副亲切温和的笑意，看起来既不会因为旁人的开心而过多喜乐，也不会因为旁人的害怕而陷入惊恐。 他的游刃有余不同于萧雨和林雪鸮的压倒性力量，仅是因为会读心而已。 看样子，他对眼前发生的事件应该了如指掌。 所以说，为什么林雪鸮好端端地又发疯了？ “那当然是因为……”清风在心里提醒于肖肖，“主人您不妨打开商城m的后台亲自看看？” 一听到商城m，于肖肖就大概猜到了是为什么。 真当打开后看到了那条差评，平静之余，她反倒衍生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商城m的购物评价都是匿名的，客户无论在里世界内外都能评分，林雪鸮不懂ip定位，是怎么做到这么快找到这个打差评的萧家人的？ “呃……”想到这里，于肖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重新对上清风的笑脸。 他笑得不温不火、恰好好处，当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仙气。 如果不是那都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偶尔流露出些许危险的杀意，于肖肖都快要忘了他也曾是个杀人作乱、背负堕神之名的邪祟了。 所以说……果然是他直接帮林雪鸮确定了斩杀名单吗？ …… 于肖肖越琢磨越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分明自己才是老板，都没这么在意过商城m的评价，也没打算在这间墓园里取任何人的性命，怎么自己的这群员工反倒比自己这个做老板的更加上心呢？ 所以其实……放眼整个里世界，最危险的不是自己，是他们才对吧？ ， 第132章 忏罪之都（十） 悬在墓园门前的那颗头血都快流干了，萧家人也没能等来第二波敌袭。 他们不敢轻易松懈，即便派人去取那颗头颅，余下的人也依然保持着警戒。 头颅取下来后，萧墨就让搬运尸体的萧家人暂时将它堆到车上，和先前找到的那些尸体放在一起。 萧薰在「天师陵寝」四个大字下方极目远眺，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 第310页 墓园幽深，雾瘴弥漫，虽然不浓，不至于让人看不清路，但是每一缕浅淡的雾气都阴寒刺骨。 这些雾是怨念的具象化，代表着墓园深处应该有很可怕的东西。 萧老爷子就是在这里失联的。 “萧灵、萧墨、萧靥，你们跟我进去，其他人就暂时待在车里。”巴士车已经被萧薰默认成了安全屋一样的存在。 她觉得这次进入墓园十有八九难以全身而退，所以只带了3名比较厉害的晚辈，至于其他人…… “如果我们三个小时以后还没有出来，你们就先去和其他驻点的人会合吧，不要进来找我们了……” 萧薰留下这句嘱咐后，便同萧灵等人一道穿过墓园的大铁门，走进了雾里。 墓园内和印象中一样安静。 萧薰和萧灵等人是去过现实世界的天师陵寝的。陵寝建在一座山上，进入铁门需要穿过片栽着冬青树的平台。 每一株冬青树上都系着许多纸花，看起来有点像是颜色单一的圣诞树。 平台的尽头有一条白玉色的大理石阶梯，阶梯笔直，堆砌向上，尽头竖着一块巨大的方碑。 每二十四阶阶梯后又有一块小平台，小平台的左右两侧有路，路上整齐排布着墓穴。 有些墓穴前有花束，有些则有香炉，还有些边上插了根竹子，竹子上头挂了一大串白绫。 一眼看去，竟然每条路上都有人在扫墓。 萧薰登上石阶，余光一直注意着小道上的「人」。 小道上的扫墓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不过也仅仅只是歪过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了。 萧薰、萧灵秉承着小心为上的原则，不想与这些扫墓的人有所牵扯，只一门心思朝最顶上的方碑走。 萧墨和萧靥倒是对这些人的态度感到好奇。 恰好路过某一层平台时，有一位穿着白衣服的年轻女孩正站在小道入口附近的墓穴前祭拜，萧墨嘴角一挑，便走上前去搭话了。 “你好！”他竖起食指并中指，搁在太阳穴边一抬，轻佻地打了声招呼，“请问你有见过一位……” “不要跟我说话。”年轻女孩的身上长满了眼睛，光是脸上就已经长了六个。 她低着头，生硬地打断了萧墨，态度拒人以千里之外。 萧墨却像是没听出年轻女孩的反感，死皮赖脸地非要把话说完，“一位老头。大概这么高，体格跟我差不多，留了撮胡子。” 年轻女孩不满地簇紧眉头，全身上下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人类，这里是墓园，我不想动手。” “这座墓里埋的是你什么人啊？”萧墨将女孩的警告当做耳旁风，冲着墓碑上的碑文挑了挑下巴，“这不是天师陵寝吗？” “呃……”年轻女孩干脆闭上所有眼睛，不再理会萧墨。 萧墨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上来搭话，女孩这种奇妙的态度反而勾起了他和萧靥的兴趣。 萧薰和萧灵也忍不住停下脚步旁观。 萧墨见女孩彻底将自己当成了空气，便见好就收，重新选了个目标。 他走到另一侧的小道上，试图与一名正在点香叩拜的少年寒暄，“哟，你好。” “我跟你们这些外来的人类没有什么好说的。”少年长了四条胳膊，手指间连着璞，身上还有鱼鳞似的斑纹。 他的态度与女孩相仿，强烈地反感人类，却又碍于此地是墓园没有动手袭击，“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但你们最好快点滚出去，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再度碰壁，萧墨没有气馁，又一次挑选了搭话的目标。 就这样一路搭话一路碰壁，原本走到方碑下只需要十来分钟，这一次却花了足有一个多小时。 方碑所在的平台比此前经过的任何一个平台都要宽阔。 平台三面竖墙，墙体包围着高耸的石碑。碑身足有五六米长，高则一眼难以估量。 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三面墙上的名字则是对碑身名字的补充。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这些碑上的名字应该有一部分是姓萧的，还有一部分姓黄，一些姓柳…… 终归都是些在天师领域叫得上号，凭借当初降服萧雨一役而一举成名的天师大家。 这些大家时至今日仍地位稳固，虽然比不上萧家底蕴丰厚、实力强劲，却也势力遍布，钱权双拥。 可是眼下，里世界内，这个叫作「天师陵寝」的墓园里，方碑乃至石墙上竟然没有一个名字是与现实世界对得上的。 这就很好笑也很讽刺了。 「天师陵寝」的「天师」二字不再成为一种专属限制，而是沦为了和「平安」「静心」一样的泛用字号。 方碑下此时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看起来身上没有奇奇怪怪的变异部位，样貌很是年轻，头发却已经花白了。 他对萧薰等人的到来并不意外，也没有先前那些居民那样抵触，甚至主动向他们微笑，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这座墓园的守墓人。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 萧墨便将之前问过其他人的问题向守墓人重复了一遍。 “是想打听情报吗？”守墓人看起来很客气，但是报出的条件却一点都不客气，“情报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这一点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里世界都不会变。如果想要获取我所知道的情报的话，请用商城m的商品与我交换。” -- 第311页 商、商城m的商品，交换情报？ 这是个什么价值转换逻辑？ “您不是很能理解吗？其实您就算不理解也没关系呢，这并不影响我们交易的达成。 不过为了对您这样的潜在客户表达诚意，以下这条关于里世界的情报就当是免费赠送的吧。”守墓人微微一笑，客气说道。 “这个里世界的情况非常特殊。早在一百多年以前，2000多万人口因为遭受实验废水污染，被天师强制隔离。 此后为了防止出现二次污染与次生灾害，天师动用萧雨小姐的力量，把整座城市以及2000多万人口一起吞噬到了影子内。” “天师以为被吞噬后，城市与遭受污染而变异的人就会被人类世界抹消，但是很可惜，萧雨小姐偷偷保留了这座城市，并允许我们在里世界内设立自己的家园。” “起初被吞噬的2000多万人中还不乏对人类世界抱以信任的人，他们认为不久后人类开发出解决污染的药剂，他们就可以重新回归人类世界。 所以在迟迟等不到迎接他们回去的消息后，就有一部分人不顾反对，强行冲破了里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壁垒。” “结局自然是残酷的，他们被人类当作怪物加以驱逐、消灭，还活着的就只能灰溜溜地逃回到里世界中。” “他们意识到自己被世界抛弃，心中滋生了深重的怨恨。在经过几代的繁衍后，当曾经居住在人类世界的那批居民死亡消逝，新一代的居民们再无对外界的留恋与牵挂，保留下来的就只剩怨恨与不满。” “他们不与外界交流，但需要大量的生存物资，所以偶尔会藏在影子里狩猎外部的人类。不过这一情况在半年前，商城m出现以后有所改善。” “商城m让我们看到了一种即便不需要前往人类世界也能够获取物资的方法，只是很可惜，商城m的物资数量也很有限，最近甚至推出了限购政策，店内的商品在里世界内可谓是炽手可热。” “所以我用珍贵的情报来与你们交换商城m的商品，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虽然守墓人的重点从始至终好像都只在商城m的商品与交换情报方面，但刚刚说的那通话确是信息量巨大。 这个守墓人，且不论他究竟扮演着一种怎样的身份，但就他所拥有的信息价值，就值得在场所有萧家人陪着他荒唐一次。 不就是商城m的东西吗？有！ 萧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萧蓄先前给的蜂蜜棒棒糖，试探着交给守墓人，“这个行吗？” 守墓人接过棒棒糖后跟鉴宝似的仔细打量，甚至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形同显微镜的专业仪器甄别细节。 半晌，他点了点头，从容地收下了那根棒棒糖，“可以。不过棒棒糖的价格在商城m的商品中并不是很高，允许你们交换一些简单的情报。” “如果想要获得更复杂更全面的情报的话，就请用更有价值的商品来交换吧。” 萧靥、萧灵、萧墨互相递了个眼神，三个人头一次如此的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短短半年内就在商城m创下数百订单，每一次购物都会精心撰写测评发评发博，甚至只是为了抢购限量商品就开发了一款款软件的商城m购物行家，萧蓄。 “请！快去墓园门口请！” 萧灵抬手指向来路，萧墨同萧靥立刻一溜烟奔下了数百级的大理石阶梯。 徒留萧薰这个才清醒不久、已经与时代脱节的老人家在原地困惑。 第133章 忏罪之都（十一） 先前明明说好的只需要在巴士车里待着，等三个小时。 萧蓄听话照办，没有非要跟进墓园里去添乱。 他把还在生病中的萧萌搀回到座位上，打开保温杯，又替她倒了杯蜂蜜水。 萧萌才喝了几口，杯子里的水面就晃动起来。 一震地动山摇的动静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萧墨便骑着野猪当康，拽着萧靥的领子从迷雾里猛冲出来。 萧家人一看这阵势，还以为是萧薰等人在墓园里遇上了强敌，萧薰与萧灵负责拖延时间，他二人便急急忙忙跑出来搬救兵。 “是不是遇上麻烦了！”有萧家人上前一步问道，“薰长老是什么意思？需要我们进去帮忙吗？还是让我们直接走？” 萧靥负责解释。萧墨从当康身上跳下，三两步走进车里，把萧蓄抱了起来。 萧萌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立刻跟了上去，“喂，你抓他干什么？” 萧蓄的能力更适合做些幕后工作，墓园里暗藏危险，带他上前线只会让1+1得到-1的效果。 萧墨眼珠子转了转，想起此前萧萌与张三的关系以及对商城m的痴迷程度，便跟她说，“不放心的话你也进来看看吧。” 最后跟随萧墨萧灵回到墓园里的除了萧靥之外，还多出了个萧萌和小海棠。 之所以带着小海棠一起来，是因为萧萌知道除自己外其他的萧家人都不待见她，还是放在身边最为放心。 方碑下，萧蓄和那位神秘的年轻人见了面。 年轻人一开口，就说起了交易的事情，“你是他们派来负责和我做情报交换的吗？你身上一共带着多少商城m的商品呢？ 话先说在前头，这些商品的价值便决定了情报的价值。一分价值一分货，概不赊账。” -- 第312页 在来时的路上，萧墨就已经告诉了萧蓄关于这场情报交换的事。 在渡过最初的意外阶段后，萧蓄眼下已经可以说是十分的淡定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靠！你也这么喜欢商城m的商品吗？” 萧蓄一个没克制住，爆发出了如同遇见圈内同好的高声尖叫。他激动地捧起年轻人的两只手，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年轻人显然没料到萧蓄会如此主动，他在墓园里守了一百多年，除开一些公事上的交谈外，已经很久很久没跟旁人这样亲近过了。 他有些受惊，连忙抽回手，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我是挺喜欢商城m的商品的。” 萧蓄看着眼前人的反应，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失礼。至少在墓园里大声喧哗这一点，就很不文明了。 他可不是像萧墨一样的人，居然敢在墓园里骑野猪。 他是很有素质的！ “抱歉抱歉。”萧蓄连忙将话题带入正轨，取下身上的背包，拉开拉链献宝似的呈给年轻人看。 他的背包里满满当当塞的全都是商城m的东西，就连天师降妖除魔最不可或缺的符咒，也都被他叠了又叠，叠成了指甲盖大塞在边边角角。 “这、这些是……”最高档的矿石、粉尘结晶、回乡草熏香、替身人偶…… 年轻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旋即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握拳咳嗽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无比的尊重，“请问你们想交换哪些与里世界有关的情报呢？” 萧蓄忙扭头看向萧薰。 他只是负责来提供谈判的筹码的，谈判的内容可不归他负责。 萧薰看不懂萧蓄包里这些商品的价值，但料想萧蓄在场，对方也不敢胡乱报价，就把决定权交给了对方，“我想知道我的兄长现在在哪儿。” “这条情报你那儿有吗？怎么报价的？” 巴士车既然停在了这儿，萧老爷子在墓园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只是墓园占地颇大，囊括了整一片山，不调些人手开展地毯式搜查的话，给一周时间都不够找。 “这消息便宜。”年轻人的目光在琳琅的商品堆里扫了扫，报价道，“一罐咖啡就好。” 价格是挺良心的，就是萧薰怎么听着觉得有点不舒服呢？ 怎么着好歹也是萧家的族长，天师协会会长，这身家性命就值一罐咖啡？还是说其实这瓶咖啡有多金贵？ “萧萌。”趁着萧蓄把咖啡拿给年轻人的空档，萧薰悄悄地压低嗓音问萧萌，“这咖啡卖多少钱？” 萧萌倒也老实，附在萧薰耳边报了个价。 然后萧薰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你兄长就是那位个子高高，蓄了把胡子，面相很严肃的老爷子吧？” 年轻人旋开猫屎咖啡的瓶盖闻了闻，浓郁的咖啡香气令人着迷。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待萧薰的回答。 萧薰说「是」，他就继续往下交待情报，“你兄长是我们园长请来的客人，现在就在墓园的最深处。那地方一般人进不去，没有园长的许可，我也不能擅自带你们进去。” “那你会拦我们吗？”萧薰问。 年轻人摇了摇头，语气听起来既老道又沧桑，仿佛这个问题已经听过了无数遍，“我不拦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情报想交换的吗？” “你们园长是什么人？我兄长眼下有危险吗？” 萧薰抛出两个新的问题，第一个问题被判定为新的情报，要价一个咬人屁垫。 萧蓄只好又忍痛把屁垫送了出去。 年轻人试了试屁垫的手感，很软很q弹。他走到一边去搬了把椅子，把屁垫搁在上头坐下，随后起身，然后屁垫就再也取不下来了。 年轻人却也不恼，反倒非常满足，又重新坐了上去，安逸道，“园长其实比我还要神秘，他到墓园的时间比我早，我不清楚他的来历。从我入园工作到现在，我统共就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我刚来的时候，他笑着对我说这里就是我家了，以后要好好工作。第二次是萧雨小姐来的时候，他们站在方碑下聊天，我站得远远的。” “说起来，嘶……这也不算是情报吧，毕竟只是我的猜测，就当免费赠送给你们的。” 年轻人谈及第二次见到园长时的事，一些隐藏在心中多年的想法被勾了起来。 “园长他呢，又帅又绅士，实力还很强，因为有他镇守，那些来扫墓的居民才不敢在这儿造次。” “但我就觉得吧……园长和萧雨小姐长得有一点点像……” “而且我总觉得园长看起来面熟……” 萧薰见萧蓄带来的商品还剩许多，就抓着话里的关键词继续追问新的情报，“听你的意思，你也挺有来头的？” “我吗？你想知道我的事？”年轻人轻笑一声，狮子大开口道，“最高档次的矿石，没这价不卖。” 萧蓄的心在滴血，这颗矿石可是他用攒了三年的压岁钱换来的。 他想要开口劝劝萧薰，这消息不重要，咱不听了吧。 萧薰看穿了萧蓄的心思，说道，“回去后给你报销。” 萧蓄哭丧了脸，“这不是报不报销的问题……” 这东西，它限量啊…… 自从商城m的影响越来越大，特别是与萧氏集团合作以后，连带着萧氏的股票都大涨起来。 -- 第313页 国内国外无数逐利者将商城m的货物视为了新型理财产品，买入后再通过二手平台卖出，转手就能赚上30%-100%。 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了定价再高的产品都会有人舍得去买。 商城m有基础的防垄断限购机制，但毕竟总数不多，萧蓄就是开着特制的软件帮抢，也时常落败。 所以这一背包的商品早已不仅仅只是商品，而是自己与千万人同台争夺，最后成功抢到的荣誉证明！ “萧蓄。”萧薰二次提醒，萧蓄这才不得不颤抖着手，将回血矿石送出去。 提供情报的年轻人笑纳了，“我很惊讶你们居然会好奇我的事。那不妨告诉你们吧，我姓萧，叫萧岱。萧瑟的萧，代替的代下面再加个山字。” 萧灵眼睛一亮。 她早已看遍了天师领域可公开的所有档案，加之记性略好于同辈，所以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的话，「萧岱」这个人可是一百多年前的萧家人啊。 她依稀记得有关于这个人的档案内容，似乎是一起失踪事件。 他前往某地出任务，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仿佛人间蒸发…… “我是萧家分家的人，从工作起就一直被分派驻守m市。”萧岱用手掌托着矿石仔细端赏，为水头与成色着迷，对于自身情报的事不是很走心，“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远大的理想，就想着工作几年后买房成家……” “我看上了一座房子，但是价格不低，为此我勤勤恳恳地工作，同事们不愿意出的任务我来出，他们不愿意干得活只要给钱我就去干……” “为此我确实攒了不少钱呢，离付首付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然后我接到了一个来自本家的秘密任务，他们需要有人潜入一座城市，暗中纪录这座城市中居民的身体情况。” “任务的报酬很高，不仅够我付了首付，还能留下不少，所以我自愿报名了。”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座城市的水源和土壤已经被实验药品给污染了，也不知道被派到这个地方，就等同于被天师界抛弃……” “我以一个监测者的身份临时住到了这座城市里，和邻居们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后来住了几个月，城里出现了第一起由变异者引发的事故。” “事故引起了巨大的骚乱，我第一时间回报了本家，本家让我继续留守观察其他居民的状况。 那时的我只当是这座城市邪祟横行，需要有人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再派遣专门的队伍进入铲除。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所谓的畸形怪物，就是长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变的。” “再后来的一天夜里，隔壁发生了骚乱。” “一个头被劈成两半、血淋淋的畸形怪物撞破窗户爬了出来。我的邻居，一位平时很亲切很温柔的女人抱着她的孩子，手里挥舞着菜刀，神情跟疯了一样。” “我暗中追捕着那只怪物，沿着血迹追了很久，最后在一条阴森森的小巷里找到了它。” “它流了很多的血，奄奄一息，我走过去的时候，他看着我，居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直到听到他的声音，我才发现，他就是我邻居那三口之家一员，那位母亲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啊……” “我不可置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还一度以为他是变作人类的邪祟，故意混迹在人类世界生活。” “他跟我说，真希望一觉醒来，明天还能邀请我去他家喝啤酒看球赛……” “然后他就死了……被自己的妻子，一位想要保护女儿的母亲给亲手杀死了……” “我没敢告诉那个女人真相，一直待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听着那个女人一晚上都在寻人打听自己失踪的丈夫的消息……” “再后来，那个女人的女儿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怪物，她大概是亲眼所见，疯了，直接抱着孩子从公寓楼的楼顶跳了下来……” “我把这一切写成报告上报上去，希望天师高层能给出妥善的解决办法，却迟迟等不来消息。” “到最后，我甚至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也出现了问题。” “我打电话给本家，希望能够调岗离开，等到的却是封城的消息。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随同城市陷落，被阴影吞没，再也回不去了……” 即便是同样的一个故事，从不同人、不同的角度来阐述，予人的也是截然不同的感观。 萧萌通过萧岱之口，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当年的天师界有多黑暗，那时的萧家又有多混账。 再如何的情势所迫，再如何的逼不得已，再多再多的借口，都掩盖不掉这一切是建立在他人幸福之上的事实。 凭什么萧家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呢？ 萧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身为长老，她理应无时无刻不维护着萧家的荣誉，可从个人情感出发，她也无法接受天师界当年的做法。 “你说你的身体机能也出现了问题。”萧灵倒是表现出了一贯来的冷漠，即便她也觉得萧家当年的所作所为极度不妥，但这不应成为自己眼下行动的阻碍，“你的身体明明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死不掉。”萧岱说道，“理论上说，生活在里世界的人类终日见不到阳光，身体又遭受到药品影响，平均寿命甚至无法超过四十岁。但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死不掉，身体的再生机能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 -- 第314页 “或许有人会把这样的变异视为一种幸运，可当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梦想、没有未来的可怜人获得了长生，他也不会感到快乐。 因为无论他做了什么事，都没有人能够分享。即便眼下有了，日后他们也会离开……” “这座墓园里葬了很多我曾在这座城市认识的朋友，也包括那对因为身体变异而沦为惨剧的一家三口。” “当最后一位朋友也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来到了这座墓园，一直陪着他们。” “我不想再去认识新的人了，只听他们的故事的话倒是可以，因为只要不和故事里的主角接触，就不会再产生留恋，就能理所当然地把故事里的生离死别只当做故事看待……” “只是……我也时常会想，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萧岱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回血矿石，勾起嘴角苦笑一声，重新抬起头问他们，“还有什么情报想知道的吗？” 萧薰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墓园深处就算再怎么危险，也该动身去找萧老爷子了。 她最后也是最牵挂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打萧老爷子的电话，电话那头会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 她希望只是手机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你说这个啊……”萧岱的意味不明地挪开视线，没有具体说是为什么，但看他这幅态度，理应是知情的，“你们一定要进墓园深处对吧？” “为什么会有气泡声，等你们进去以后就知道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任由咬人屁垫黏在屁股上，领着萧薰一行绕过方碑与石墙，走到了平台边缘。 离得近后，平台边缘的雾便散了。 露出一条和来时相仿的白玉石阶。 石阶堆砌向上，直挺挺地楔入山中。 …… 一个小时过去了。 自从萧墨折回来把萧蓄、萧萌他们带进去后，天师陵寝里就一直没有传来新的消息。 守在门口的萧家人起初还会考虑到安全问题一起待在车里，可时间一久，就有人开始耐不住寂寞了。 车外安安静静，看起来再没有什么危险，车子里又闷又挤，还有一堆尸体散发着血腥味。 一名年轻气盛的萧家小辈推开窗户点着了一支烟，还没吸两口，坐在后排的女生就被熏得受不了了，“要抽出去抽，别在车里抽，没人想吸你的二手烟。” 男生无可奈何。其实原本把烟掐了也就算了，可他眼下着实心情不大好，又犯了瘾，只好讪讪地走下车去，站在车门边抽。 一支烟抽完，什么事都没发生，便有些胆子大的家伙跟着下车放风去了。 他们聚在一块儿聊起了天，聊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一些沉重的话题。 插科打诨、说黄段子，总之一个个的都在苦中作乐，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一群男生就着段混账话捧腹大笑的时候，一群女生纷纷打开车窗，手心朝上试图接住些什么。 一片亮晶晶的物事在车灯的照耀下落入掌心，女生惊奇而喜悦地说道，“下雪了！” 也不知道是文化的熏陶，还是骨子里本就偏爱这种冰冰凉凉的白色，人类对于雪总是有着一种独特的情愫。 哪怕身处里世界中，这一场夜雪也来得浪漫，来得风雅。 女生们掏出手机拍照，并且趁着拍照的空档想好了离开以后要发朋友圈的文字内容：里世界的雪，嘿嘿，没见过吧？用命换的。 雪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趋势。 第二个小时过去了，地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三个小时的时间还没过去，萧家人没法儿离开，总呆在一个地方又很无聊，再加上手机和充电宝的电量也都差不多要告罄了，眼下留个他们打发时间的选择属实不多。 绝大部分的萧家人走下车开始玩雪，只有那么三五个人仍留在座位上，眼罩一戴谁都不爱，开始进入睡眠模式。 睡梦中，有人听到耳边传来骚乱，还有人在尖叫。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罩，往窗外看了一眼，结果和一个正趴在窗户上盯着自己的人脸对了个正着。 他瞬间就给吓清醒了。 人脸戴着面具，看模样有几分眼熟。 戴着面具的人见他醒了，一跃跳下车窗，展开身后的翅膀飞到了挂有「天师陵寝」四个大字的铁皮门牌上。 门牌上头居然已经站了十几个戴面具的人！ 这些人聚在一块儿，立刻勾起了萧家人心中最为恐怖的回忆。 巨树里世界，古兽，围猎，逃亡，被杀…… 他在它们的手下死过一次！ 所以说，这里不是萧雨的里世界吗！为什么这群古兽也会在这儿啊！ 他抬手抱头，恐惧难当，连忙离开座位，试图离车窗越远越好。 车外，那些下车放风的萧家人已经陆续被飞鸟带走，偶尔还有力气和理智挣扎的，也会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子弹打穿手脚，鲜血飞溅。 留在车里的萧家人看着这一幕，心里冒出救人的念头。 可当他掏出符咒放到眼前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颤抖得有多厉害，念咒的嗓音也是磕磕巴巴。 …… 终于，车外的最后一个人也被带走了。 -- 第315页 戴着面具的古兽们看着自己丰盛的战利品，心情大好。 “还有最后一只漏网之鱼呢。”他们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车子里那只已经吓到失魂的小兽，一个个疯癫病态地笑了起来。 他们被这只小兽的反应给取悦了，久违地体会到了身为狩猎者的快感。 “就先给他留着吧。”为首的女性古兽伸出手指，舔了一口刚才抓捕猎物时，特意刺入猎物皮肉剐蹭的血，“反正这也是儿媳妇的意思。” “哈，久违的鲜血，真香啊……” 第134章 忏罪之都（十二） 里世界内原本就是极夜，墓园里的光照全靠几盏悬挂在栏杆上的风灯。 通往深山里的路鲜少有人涉足，所以园方也就没有特意设置照明。 只有靠近方碑的路段能够蹭到一点光亮，越往深处去，光线也就越稀薄。 萧薰、萧灵、萧墨、萧靥、萧萌、萧蓄外加一个小海棠，一行人排着队走在白玉色的大理石阶上。 走着走着，四周彻底没了光照，萧灵萧墨便从包里各掏出一支强光手电。 手电是探险款，一支大概能连续使用3天以上。 墓园的深处很安静，路两旁的荒坟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理过了。 盘中贡品腐烂，瓶内花束凋谢，白绫在山风中飘摇，沾了血的白纸钱从石阶的一侧被吹到了另一侧…… “呜呜呜……”一阵幽幽的哭声飘来。 在前领路的萧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萧灵与萧墨对视一眼，停下脚步回头。 队伍最末，萧蓄正抱着他那瘪掉的背包抽抽搭搭，眼泪把脸都泡皱了，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看样子是伤心欲绝了。 “都说了回去之后给你报销……”萧薰被他哭得头疼，开始反思这件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 好不容易才把萧蓄哄好的萧萌也很头疼，而且不仅头疼，还肺疼。 她揽住萧蓄的肩膀，继续沿用之前的法子劝他，“东西没了还能再买，咱跟张三关系这么好，到时候跟她说说情，她会卖给你的。” “呜呜呜，可、可是……”萧蓄抬起胳膊抹了把泪，哭得嗓子都快哑了，“替死人偶是我认真填了好久的申请才拿到的购买资格，就算以后张三卖我个新的，意义也不一样……” “我真的好喜欢那个人偶，每天睡觉都摆在床头，这次带上原本是想着给你们以防万一的。他只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凭什么我要把人偶给他，呜呜呜……” 于肖肖亲眼目睹了萧蓄失去一背包宝贝的全过程，再加上看他哭了一路，也不禁被他如此热衷商城m的态度给感动到了。 其实原本萧家和萧岱交换情报的事到最高档次矿石那会儿就该结束了。 可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方碑平台往山里来的时候，萧岱偏又说山中危险，他手里有一个妙计锦囊，只要遇上危险时打开，保管药到病除，就问萧家人换不换。 有先前交换的那么多情报在先，萧家人觉得萧岱确实是知道不少事的，再加上萧薰等人不能理解商城m的商品价值，就让萧蓄以剩下的所有宝贝为代价，和萧岱换了这么个锦囊。 萧蓄原以为萧岱是商城m同好，带着这么多宝贝见他也只是为了炫耀炫耀，除了棒棒糖、咖啡和屁垫这些，都没想拿出来交换的。 结果这下好了，全部身家都搭了进去。 他的心血啊！ “呜呜呜……” 这群没良心的大人啊！ “呜呜呜……” 他不想活了！ “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咳咳咳……”一滴汗沿着脖子滑进衣服里，萧萌这边不仅要劝萧蓄，肺里还火辣辣的疼。前头更不知还有多远的山路要走，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劝完萧蓄后再抬头，眼前的路和视野中的景色突然全都变得扭曲起来。 萧萌很熟悉这个状况，知道自己下一秒大概就要晕倒了。 她艰难地迈着步子，在心里默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二十三秒…… 咦？ 什么情况？自己怎么还没晕倒？ 萧萌定睛看了看周遭混沌的景色，发现除自己外，同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放慢脚步，皱眉打量起周围。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自己要晕倒了，而是四周的景色正在不停地扭曲。 一枚纸钱被风吹到萧萌眼前。 在接近的过程中，白色的纸钱就在手电筒的灯光中缓缓褪去颜色，变得透明，只剩下勾勒出它轮廓的线条。 线条也在快要接近萧萌的时候，从浑圆的状态变得毛糙，看起来就像是三五岁的小孩随手用蜡笔涂鸦的笔触。 萧萌回神，愕然地发现不仅仅是纸钱，就连自己所站的石梯，旁边的荒坟和冬青树，也全都变成了纯黑背景上的白线条涂鸦。 “这是怎么一回事……”所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萧萌抬手接住那枚涂鸦出的纸币，旋即便注意到自己的手也已经褪去肉色，只剩下一个手掌的轮廓，手掌上画着五根粗细差不多的手指。 就连自己也变成了涂鸦画里的人吗？ 眼下的状况令人始料未及，眨眼间在场萧家人就全都换了个画风，变成了诡异的野兽抽象派。 萧萌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位火柴小人，一时竟然分不清谁是谁了。 -- 第316页 “这个情况……或许是受到萧雨意志的影响？” 萧萌通过声音辨别出正在分析境况的火柴小人是萧灵，她的手腕上还有一串看起来跟佛珠似的手链涂鸦。 “哈哈，真是奇妙。”戴着两个镜片还会因为眼下的低谷傻笑，这肯定就是萧墨没错了。 萧薰的头上别了朵黄玫瑰，萧靥的腰上挂了几个小号的面具模型，萧蓄还抱着他的背包，脸上悬着两道面条宽的眼泪。 至于小海棠…… 等等—— “小海棠人呢？” 小海棠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我在这里啊……”不同于先前又奶又冷的童音中，这一次说话人的嗓音已经完全失去奶意，只剩下清冷。 方块线条堆砌出的长阶尽头，一个披着头发的火柴人正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人。 虽然只是一道涂鸦，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却强烈得叫人无法忽视。 “萧、萧雨？”萧薰无法通过火柴人辨认面容，只能尝试推测，“你一直伪装成小孩的样子跟着我们？” “方便观察罢了。”萧雨的态度看起来淡淡的，“你们应该也早已经察觉到了吧？觉得那孩子跟我有联系，只是不敢确定那孩子就是我。” 确实是这样没错。 如果早有证据证明小海棠就是萧雨的话，他们是打死都不敢将这小丫头留在身边带着的。 之所以一直留着，一方面是因为不清楚底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打从进入里世界后发生了太多事，导致根本就没人注意到还有这么个存在感不强的小姑娘需要处理。 一直留到现在，终归是成了个祸患。 萧薰尽量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尝试与萧雨沟通。她更倾向于相信萧雨不会在这地方弄死他们。 “你说「观察」？观察我们什么？”萧薰问。 “无可奉告。”萧雨回答。 萧薰愣了一下，稳住情绪又问，“你既然现在现身，想来「观察」应该是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了。你准备对我们做什么？” 萧雨没有用语言回答。 她往旁边退开一些，给萧家人让出了继续前进的路。 “再往前去，沿着山路走到头，你们会到达一座城市。” “搬进去，住一个月。” 在场的萧家人都不是傻子，任谁都能听出这看似轻松的一句话后隐藏着怎样的杀机。 在没有巴士车保护的情况下，一群人类住进满是畸形怪物和收容物的城镇，哪怕住一晚都危机四伏，这还要让他们住上一个月？ 早已预料到萧家人心中的顾虑，萧雨继续说道，“现在所有人都是涂鸦画的状态，里世界的居民们也一样，如果你们不是存心暴露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我的要求就摆在这儿，如果你们不接受的话，也别记挂着找族长救人的事了，因为你们最后都出不去的。” “萧雨！”萧萌被她这凉薄的口吻给刺激到了，忍不住拔高了嗓音道，“太太太姑奶奶……” 萧萌头一回面对面和传说中的6星邪祟说话，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就算对面的萧雨只是个涂鸦出的火柴人，她还是结巴了，结巴得连一口气说了几个「太」字都没注意。 辈分被莫名放大了好几倍的萧雨额头上露出一个问号。 “你是6星邪祟，还是恶鬼，却没有像其他邪祟那样无差别地对所有人进行报复，只是把当年对你做了过分事的天师的后人抓进来……” 萧萌回忆着梦中的所见所闻，猜测自己最后见到的那个实验罐，里面浸泡的漂亮尸体，应该就是萧雨。 “您很理性，不会滥杀无辜，而且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您不是个坏人。” “所以我相信，搬进城里住一个月应该只是一场考验，您不会害我们的，对吗？” 萧雨打量着萧萌那望眼欲穿的期盼，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想从自己的嘴里得到一个「对」字了。 可事实上呢？自己真的不是一名恶人吗？ “你愿意这么想，确实挺让人感动的……”萧雨对着萧雨说出了心里话，“但是很可惜，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对我来说，你们是活还是死，跟我毫无利益牵扯。” “同样的，如果里世界的居民打算找你们报仇，是将你们撕碎，溺死，还是生吞活剥我都无权干涉。” “你们自求多福吧。” “这一次，我可没打算让所有人都活着离开。” 留下这样一句话，萧雨的涂鸦火柴人便凭空消失了。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萧家人来时走过的那段石阶。 后路被断，只剩下前方一条通往城镇的道路。 真的要乖乖听萧雨的话，搬进去住一个月吗？ “做几手准备吧。”萧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先搬进去，再考虑其他方法。” 眼下后路没了，前路未知，一举一动或许都在萧雨的监视之下，如果强行破开里世界壁障逃跑，说不定还会导致萧雨一时气极，牵连人类世界。 更何况现在兄长还在萧雨手里…… 不能不救。 “我们不是才刚跟萧岱换了个锦囊吗？他说要危险的时候打开，现在不就是最危险的时候？”萧靥忽然想到这茬，竖起食指提议，“要不打开看看？” -- 第317页 锦囊暂时保管在萧灵手里。 在征得萧薰的同意以后，她打开锦囊，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条。 萧灵的火柴小人忍不住挑眉，把纸条取出剥开，扫过上面的文字。 很快，火柴小人的头上便飘出了一串无语的省略号。 其他人连忙凑到她旁边，伸长了脖子一块儿看。 便瞧见纸条上明晃晃地写着： 既然你见到了这张纸条，想必已经离死不远了？ 又或许正在人生最为低谷的难关跟前？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好啊，那我就告诉你…… 想要锦囊妙计？做梦去吧。 当初萧家人抛弃老子，把老子关在那座满是畸形生物的城里，任凭老子怎么恳求就是没人管没人救，那时候老子真的睁眼闭眼都在诅咒你们萧家人，我好恨，好恨…… 凭什么没权没势只是想平平凡凡追求幸福的人，到头来要被你们这群有钱有势的渣滓玩弄？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风水轮流转，想来你们的那群老祖宗也没想到过后人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太好了，太好了呀，我真的好想亲眼看看那群渣滓灵牌冒烟的样子—— 对了，你们快要死了吧？ 被我骗了这么多宝贝，还是只能在绝望中死掉呢…… 最后送上我的祝福： 快！去！死！吧！ “哇——” 看完纸条上这一段段满含恨意的话，萧蓄彻底绷不住了，哭得超级大声，泪水如同喷泉一般从火柴小人的眼睛两侧飙了出来—— …… 与此同时，昏厥的萧家晚辈们正在黑暗中陆续转醒。 他们记得自己不久前明明还在大巴车外看雪，大巴车附近也布置了防御阵法，可是先前在另一只6星邪祟领域里见过的那群古兽却不知突然从哪儿蹿了出来，集体闯入阵法。 原本抵御4星不在话下的防御阵，就跟纸糊的一样，「啪叽」碎了。 “嘿，你醒了啊……”黑暗中，有晚辈被人踢了一脚。 某处突然亮起手机屏幕的冷光，冷光打在持有者的脸上，照得那张银白色的面具熠熠生光，上头镶嵌的钻石宛如这片穹顶永远无法拥有的星辰。 “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吧？”面具之下，那双金色的瞳孔光华流转，却微妙地大睁着，暴露出其主人现在的情绪有些疯癫失常。 他笑着半蹲下来，向一名醒过来的萧家人伸出手。掌心摊开，里面是早已做好的抓阄纸条。 “现在，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抓一个。” 醒过来的萧家人惊疑不定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了张抓阄纸。 戴着面具的邪祟愉悦地笑了一声，转身将掌心里的抓阄纸递给另一个人，“轮到你了，选一个吧。” 几分钟后，在场的萧家晚辈们全都拿到了一张抓阄纸。 他们互相一对一合计，惊讶地发现在场的抓阄纸居然一共有三种颜色，其中黑色最多，占总数的70%左右，白色最少，只占5%不到，红色适中，25%的样子。 “好嘞，现在就由我来宣布游戏规则！” 戴着面具的邪祟一跃跳上高处，一头打眼的白色头发随着他的这一举动撩起又垂下，看起来如羽绒一般柔软。 “你们先前坐着巴士车在里世界逛了这么久，想必已经差不多了解游戏背景了？不了解也没关系哦，等游戏正式开始以后你们自然就会一点一点地了解了。”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玩的游戏就叫作角色扮演。” “抽到红纸的，恭喜你们，继续扮演好你们的天师身份就可以了——” “抽到白纸的，你们更加幸运，是极为稀有的「收割机」计划研发团队的成员呢——” “至于那些抽到黑纸的，应该不需要我说，你们也能猜到自己要扮演什么吧？” “没错，就是「收割机」计划的试验品——” “同样恭喜你们！哈哈哈……” 第135章 忏罪之都（十三） “嘭——” 架在高处的工业白炽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晃得人眼睛生疼。 刚抽完签，聆听完游戏规则的萧家人纷纷抬起胳膊保护眼睛。 他们在黑暗中待得久了，就算偶尔在街头遇见光，也只是很微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街灯，以至于眼睛的功能都快退化了。 现在冷不丁来道这么强的光，谁能受得了？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萧家人才注意到原来这里是一间院子，整个院子里不止只有他们萧家的人。 等到视野中的重影好不容易叠到了一块，他们才在远处的人群里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王家的老族长、黄家的下一位继承人、还有柳家的大小姐…… 落难之际遇故友，他们的神色都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此前他们曾有过很多次合作除妖驱邪的经验，对彼此间的实力不说知根知底，也至少摸了个十之七八，这样的他们如果找个机会商定联手，不遗余力地祭出杀手锏的话，那么对手哪怕是只6星，或许也还有一战之力。 而且不还传闻萧家那儿藏着对付萧雨的特别秘法吗？ 一百年多前是萧家的风族长封印的萧雨，如今一百年过去了，或许历史又会再一次上演呢…… -- 第318页 鹓雏注意到了天师之间的眼神交流，伸出爪子拍上林雪鸮的肩膀，笑着提醒他，“儿子，有不怀好意的虫子呢。” 林雪鸮原本还分了些注意力去打量身边的兄弟姐妹，听到这话，嘴角上扬，自信满满地说道，“肖肖布的局，他们跑不掉的。” 说完，再不给他们交谈的机会。 “所有人，按签的颜色分队站好，只要三队。”林雪鸮竖起三根手指，笑吟吟地观察下方天师们的动静。 在场的天师除了萧家的，再没有人正面接触过林雪鸮。 他们不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自然也就不愿意乖乖就范。因此在看到萧家人听话地分出三队以后，一个个震惊不已，旋即目光中带了点鄙夷。 “这就是号称天师界第一家族的萧家人？还以为多有骨气呢。” “居然这么听邪祟的话，太给人类丢脸了吧？” 这些话飘到了林雪鸮的耳朵里。他循声打量了一番说话的人，发现敢放出这种话的家伙，确实也都是些硬骨头。 先前火凤她们去抓人，因为轻敌，还被这些硬骨头的符给打伤了。 林雪鸮想着，又分神看了看火凤青鸾她们已经包扎好的伤口，虽然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但还是怎么看怎么扎眼。 “就以萧家分好的三队为主。十秒后，没有站到正确位置的家伙，我会先给出一次警告。”林雪鸮说着就倒数起来，“十、九、八……” 有天师犹疑着想挪动脚步，却被身边的长辈们用眼神给警告了。 “三、二、一……” “嘭——” 如噩梦一般令萧家人无法忘怀的枪声再度响起，刚才那个还在用眼神警告自家小辈的老天师已经随着枪声躺倒在地，捂着血流潺潺的伤腿疼得抽气。 “嘭——” 刚才骂得最难听的那位天师耳朵挨了一枪，直到现在脑袋里都是钻心的耳鸣。 “嘭——” 人群里接二连三有人倒地，空气里渐渐弥散开一股铁腥味。 “为什么、为什么护身法器不管用了？”看到有人受伤，不少天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特别是黄家的人，他们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史前恐龙亲眼目睹陨石撞击地球。 因为他们家老爷子佩戴的护心镜，可是连抵御一次五星的致命袭击都不在话下的宝贝啊！ 眼下居然连护心镜都崩了。 这是……攻击的威力已经远超法器所能承受的上限了吗？ 莫非眼前这只邪祟……其实是一只6星！？ 天师们眼神一凛，恍惚间明白萧家人为什么会这么乖巧听话了。 这他妈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实力了啊！ “最后一次倒数，十秒，按照抽签颜色分队站好。”林雪鸮继续笑吟吟地发号施令，语气不见得有多嚣张，可就是这种将人命当作玩乐的轻巧态度，叫人不寒而栗，“十秒后，如果没有站到正确的位置上，我会全部朝着心脏开枪。” 有了前车之鉴在，这一次只花了不到五秒，天师们就各自分队站好了。 站好后，一些比较聪明的天师自然就注意到了一点：即便所有家族的天师混合在一起，红黑白三方的比例也依然是25%、70%、5%。 原本大家以各自的家族为方阵站队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么看来，无论是人多的家族还是人少的家族，每一种颜色至少都有人扮演了。 这种微妙的公平中透露出一丝丝的诡异。 三队分好后，古兽为天师们送上了整个游戏的书面背景。 背景是以萧蓄提供的天师界最高机密档案为大纲，于肖肖凭借记忆加以完善改编的。 文字中保留了大量的档案记录与官方描述，只要是看过这份档案的人，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果不其然，那些在各自家族中位高权重的天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 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所有人将游戏背景从头到尾地过一遍，虽然不足以充分咀嚼消化，但大概的印象是有了。 林雪鸮看了眼手机，宣布，“阅读时间到。” 他轻快地打了个响指，四周的积雪中便生出一朵又一朵血红的花。 花是回乡草，连成片后比盛夏的石蒜都要摄人，浓而不烈的花香催生出人类心底最为隐秘的欲望。 眼前景象转瞬变幻，原本还黑乎乎，只有工业白炽灯打光的院子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座古色古香，带着点破败感的老宅。 那25%隶属于红队的天师们站在破败老宅大门外，发现其他两队的同伴都已经不见了。 领队的几名天师正站在台阶上，看样子是准备进屋子里去。 “要进去吗？”游戏刚刚开始，邪祟们没有明说整场游戏的规则。诸如玩法、输赢的判定都只能全靠自己摸索。 “进吗？” “要进吗？” “进不进？” “不进吧。” 人一多，决定就很难拿下。 众人各执一词，说得都还挺有道理。 见此情况，一名辈分较高的天师就站了出来，主动提议道，“要不然听听我说的？我经验比你们丰富，你们不妨卖我个面子……” 结果还没等到众人卖他面子，所有人的眼前就弹出了一个类似于游戏选项框的悬浮窗。 悬浮窗上只给了两个选项：a.主动敲门;b.等人开门。 -- 第319页 合着这是根本不给走啊！ “居然还有倒计时……” 有人注意到了悬浮框右上角正在不停倒退的数字，30s，29s，28s…… 手指点在数字上，居然还有气泡框温馨提示：请务必在倒数结束前作出选择，如果放弃人为选择，倒数结束后将自动投出选票。 “好家伙，这算什么？沉浸式剧本类游戏？” 有人回想了一番迄今为止玩过的各类电子游戏，怎么形容都觉得不够准确。 虽然真实感带入的vr游戏曾是他们的梦寐以求，可恐怖类的沉浸不是谁都敢玩的啊。 半分钟过后，投票结果出来了。 68%的人选择了「主动敲门」，32%的人选择了「等人开门」。 少数服从多数，结果强制执行。 一名天师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抬手敲了敲门，等敲完之后他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做了那一串动作。 “吱呀——”面前的门开了。 门外的天师们一愣，门内的人也是一惊。 红队与白队隔门相望，红队打量着白队身上只有医生或者科研人员才会穿的白大褂，白队则打量着红队身上那只有一百多年前的天师协会才出品过的红黑配色、如今甚至只在近代博物馆中展出的天师道服。 红队眼前再次出现选项：a.单刀直入，询问实验相关；b.进入院子，到处逛逛。 红队的天师们又犯了难。 30s后，更为稳妥的a选项再次胜出。 “实验方案做得怎么样了？”a选项启动执行，一名天师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脑海里根本不存在的台词，“需要我们天师协会这边提供什么样的帮助？还有，你们说只要这个研究成功，此后人类将不再受邪祟侵害……” “真的不是夸大之词？” “不是哦。”白队这边，以老实敦厚著称的白家长老竟然露出了这一辈子都没露出过的狡黠笑容，“萧会长已经见过我们的成果了。临床试验下的小白鼠都有了吞噬1-2星的能力，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研究的可行性吗？” 小白鼠？吞噬1-2星？ 不止是红队的天师们震惊，就连白队的天师们都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红队的天师从同行的伙伴手里拿过一沓资料，递给白队的研究人员，“这里是第一批候选的孩子名单，你们选定后，我们会将这些孩子送过来交给你们培养。” “培养一批大概需要多少时间？我们大概多久可以接他们回去？” 白队的研究人员翻了翻资料，餮足地笑了，似乎是有了称心的实验人选。 他摸索着下巴，给了个含糊的答案，“这还只是临床阶段呢，药物目前只在小白鼠的身上取得成功，我们还需要更多在人类身上的数据才能判断其稳定性，以及能否大规模使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相信崇高的救世主天师们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这一点小小的代价应该是舍得的吧？没有什么科学实验是没有牺牲的。” a.你他娘的放屁； b.行，你为了全人类你说得对。 红队的天师们沉默着按下选项—— 不到5秒，被强制执行选项的天师便开了尊口，向无辜的白队天师们送上了一句芬芳…… …… 抽象狂野派的画中世界，一群火柴小人正在往一座筒子楼里搬运着方形的瓦楞箱子。 “黑啊，为什么这个破房子的房租可以这么贵。”戴着墨镜的火柴小人弯腰放下箱子，一边抬手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打量这间不到60平的空房间，无法想象5、6个人要怎么凑合过一个月。 人均10平，搁在萧家，他连睡觉翻个身都不够。 “吃喝也都是要钱的。”萧灵的话可以说是又给眼下的众人泼了盆冷水，“在这个以物易物的城市，我们的全部家当都已经拿出来换了这间房的房租，如果不想饿死的话，恐怕还得出去打工。” 可这偏偏又是一个充满畸形怪物与收容物的城市。 虽然现在所有人都变成了火柴人画风，只是往头顶顶两个牛角面包，或者腰间别两根树杈都能伪装成畸形怪物的样子，但如果长时间保持这样和这座城市里的怪物接触的话，很难保证不会掉链子。 “而且还有一点需要注意……”萧萌明明只是肺里烧得慌，趴在水池边吐了一下，结果拧开水龙头放水一冲，顿时傻眼了。 水管里的饮用水，居然他妈的都是黑色的。 这能喝？ 这要是连续喝上一个月，不真就变异成怪物了吗？ 第136章 忏罪之都（十四） 搬进新家，最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收拾房间。 把瓦楞纸箱里的东西搬出来的时候，火柴人萧蓄在箱底发现了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方方正正的，是一本书。 书被称作精神的食粮，这对于眼下身处里世界，只想着接下来的一个月该如何填饱肚子的萧家人来说，可以说是绝对的奢侈品了。 因此，这样东西是绝不可能会列入新家的采购清单里的。至于是不是店员放错了货，就不得而知了。 抱着好奇的心态，萧蓄打开了这本不算太厚的书。 起初只是想着看几眼就合上，结果却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书里的内容，可不就是一百多年前天师们做的包括人体试验在内的那些个缺德事吗？ -- 第320页 萧蓄当初在帮张三偷档案时就已经把萧雨档案的内容看了一遍，那时候他可是破了不知道多少重安保锁才在天师档案库的最深处找到的这份最高机密。 结果现在最高机密就这样被人拿去写成了剧本？ 不，不对。 萧蓄很快回过味来。 这本书里的很多细节太过真实，真实到一般的写书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留意到这种细节。 所以说如果作者本人不是文曲星降临的话，那恐怕就是当事人的手笔了。 所以说，这本书是萧雨写的？ 萧雨为什么要写出来，还要给自己看到呢？ 失误是不可能失误的，萧雨精心布了这么一场局，怎么可能会失误？所以只可能是有意为之。 ——萧雨在诱导自己看到这个。 萧蓄立刻伸手，招呼来正在屋子里打扫的其他几个火柴人。 众人花了十五六分钟的时间看完了整出剧本。 剧本里的故事是从一群天师敲响「收割机」团队的实验住宅大门开始的。 穿着红衣服的天师们在大门口拿出了一批候选孩子的名单，和实验团队的科研人员就项目本身探讨了许多。 过程中，他们谈到了团队已经研究出了可以吞噬1-2星邪祟的小白鼠，还说药物暂且没有用于人体试验，现在天师将名单送过来，实验团队希望天师能够为了全人类的幸福，为科学实验牺牲这群名单上的孩子…… 最后，整个实验团队收获了天师方的辱骂。 “哈哈哈，什么鬼剧情……”萧靥看多了各种故事，对于这样的展开忍俊不禁，“我要是这个实验团队的，直接当场就掰了吧？哦……不过也不一定，当时那个背景下能够给他们资助的大概也就天师这群人了，所以忍辱负重道个歉说点好话也不是不可能。” 做了一连串的分析后，萧靥催促萧蓄，“后续呢？故事的后续是什么？” 萧蓄把书往后翻了翻，发现之后的文字居然都是一片模糊的马赛克，书页中央还有一个大大的锁的造型。 锁的下面写着一行小小的文字：解锁时机未到，请耐心等待…… 看书的一众萧家人：…… “咚咚咚——” 屋外有人在敲门。 屋内的所有人悚然一惊。 这里可是里世界啊，谁会在这种时候敲门呢？ 只能是邪祟了吧？ 靠走道一侧的窗户被窗帘遮住，只在两片帘布中间露出一道细细的缝。 走道里的声控灯不知什么时候感应到了什么东西的经过，已经亮在那儿了。 萧墨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半跪在地上，太阳穴与窗户的底端齐平。 他闭上右眼，借着缝隙看了看外面，果不其然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怪物的轮廓，而且这怪物的体型还挺大的。 萧墨把这情况告诉了其他人。 “难道是我们出去采购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萧靥说着，看了眼抽屉上被自己用来伪装成犄角的三角纸片。 时间紧急，果然还是做的太粗糙了。 虽然这里是一幅抽象野兽派画风的火柴人世界，但果然抱着侥幸的心态敷衍这些邪祟还是不行呢。 “我去开门吧。”萧薰甩手在地板上洒下几颗花种，花种隐匿在暗处，只需要一丁点灵力驱动就能立刻变成御敌用的藤蔓。 萧灵等人接受萧薰的安排，一个个紧贴着门附近的墙面，手里捏着蓄势待发的符。 “咔嚓——” 门开了…… 一股浓烈的冷腥味涌入屋中。 微弱的顶灯光辉里，被阴影笼罩的女性正站在门外。她微笑着，咧开的嘴唇里是圆锥状的细长牙齿，牙齿紧密契合，看起来白森森的，从中流出鲜红的血液。 萧家人心中警铃大作，攻势已绷在弦上。 恐怖的女人动了动，萧家人的一颗心便跟着提了起来。 稍后，她抬起双手，将一个看起来像是装菜用的钵子递到萧薰面前。 “新来的邻居……”她一开口，那些被牙齿关住的血便一汩接着一汩地往口腔外流，当中混合着一些诸如破碎的脏器、骨骼的碎片之类的物质，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气若游丝，还带着一股子阴惨惨的笑意。 “这是见面礼，收下吧。”女人将钵子递给了萧薰，又用手指了指斜对门的出租屋，“我就住在那，是你的邻居。” 说完，不容萧薰拒绝，女人便转身回去了。 她的背影不高，身体多处骨骼呈现出奇异的扭曲，走起路来一步一顿。 明明从萧家到她的出租屋不过五六米的路，愣是走了五分钟才到家。 萧薰无声地目送着她进门，转身，关上房门。 萧家这边也才终于放松下来，关门反锁。 “还真收了啊……”萧蓄说是这么说，也知道当前收下是最稳妥的决定。 萧薰对钵子里的东西也是十足的戒备，生怕盖子一揭开，里面就会涌出一群尸蟞。 萧萌等人便因为这么个钵子，什么活都不想干了，围成一个圈聚在钵子边，等候萧薰将它打开。 萧薰将钵子放在地上，脱手前，她还特意感受了一下钵中的温度，评价道，“很热乎。” 说着，手搭上钵子的盖柄。 -- 第321页 屋内的萧家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唾沫。 盖子揭开的一瞬间，浓郁的菜香扑面。 萧萌觉得自己闻到了肉味，萧蓄发现这道菜里加了甜丝丝的红糖，萧灵、萧靥、萧墨、萧薰盯着钵中一罐子再正常不过的红烧肉大眼瞪小眼。 所以……真就给送菜来了？ 这么恐怖的恶鬼，也会向刚认识的陌生人送出温暖与关怀？ 真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萧薰越看这钵子红烧肉越觉得违和，想了想，把钵子抱去洗手池边，肉倒在了自家装菜的盆碗里。 钵子空掉了，萧薰将之洗干净，又走去瓦楞纸箱里摸了一袋便宜干果，斗胆走出屋子。 萧萌等人立刻猜到了萧薰长老的用意，一个个聚在窗户旁，跟高中偷看同班同学给异性表白的场面似的，目送萧薰沿走廊走到那个恐怖女人的房门前，按下门铃。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 但是开的缝不大，显然并不想让萧薰进屋做客，或是让她看清屋内的景象。 屋内本身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女人惨白的半张脸夹在门缝之后，笑着问萧薰，“怎么啦？” 萧薰便把钵子递还给她，“肉收下了，谢谢你的好意，这些干果是我们的回礼。” 女人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慢半拍地接过钵子和干果，虚弱地笑了笑，“不客气……” 她低下头，盯着洗干净的钵子出了会神，又自顾自地低声说道，“我们家……一直住在这幢楼里，楼里的住户已经很久没有更换过了，我们也有很久没有见过新的面孔。” “斜对门的这个房子也空了很久，上一回住在这的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现在终于有人搬进来了……” 萧薰想了想，觉得从这个女人嘴里应该能打探出不少有用的消息，便装出一副友善的笑容，亲切询问，“我们家初来乍到，也很想和楼里的住户们打招呼呢？请问您方便向我透露一下其他住户的信息和喜好吗？我好准备准备礼物。” “大家，都是一群很好的人。”女人听到萧薰这么说，自然是事无巨细地全交代了，“楼下的王叔，喜欢看球赛，性格很闷，但是邻居遇上什么麻烦都愿意帮忙。楼上的李婶和她的孙子住在一块，喜欢缝毛线，经常会带一些毛线手套毛线袜之类的送给邻居。四楼还有一位小姑娘，很时尚很漂亮，听说还是名学生……” “我……就跟我的丈夫和儿子住在一起，小航他已经睡了，改天带给你们认识。小航他爸还在上班……” “是这样啊，真是多谢了。”萧薰又和女人寒暄了半个小时，这期间，女人把楼里每家每户的特征都给萧薰细数了一遍。 眼看时间不早，女人说要做饭，便回去了屋子里。 萧薰盯着女人那张恐怖的火柴人鬼脸看了这么久，竟然也奇迹般的适应了。 在这场交谈里，萧薰通过观察女人的言谈举止和说话方式，以及她在谈及一些邻里纠纷、和对某些住户的看法时，判断她的三观确实不像是恶鬼。 她回到出租屋里，把聊天的内容告诉了萧萌萧灵等人。 末了，她忽然抬头扫了一圈屋内每名晚辈的眼睛，用不安却又不乏严肃的态度道出了自己几分钟前才得出的一个揣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出租屋、搬来这座城市生活的年轻人、斜对门的邻居、女人和一家三口……” “和萧岱之前口述的那些经历，有些地方莫名的相像……” “但愿是我的错觉吧……” 第137章 忏罪之都（十五） 天师们对着「收割机」的实验团队一通问候。 问候的词汇由不得他们来选，全都是剧本敲定好的。 骂的再难听，扮演实验组的白队成员们再如何受伤，受制于冥冥中的力量，这场沉浸式的剧情向游戏还是得继续下去。 双方转移交涉地点，走进了古宅。 接下来的剧情自然就是开会。 会议的过程中没有出现选项。 不过或许是受到先前在门口时几个选项的影响，触发了定向剧情，会议上天师方的态度一直非常强势。 会议期间，他们不断向「收割机」计划的可行性提出质疑，甚至说出了“我们会将今日所看到的一切汇报给协会高层，一旦发现违背人类道德底线的情况，这项计划必须终止！” “既然这样，各位走之前，不妨亲眼看一看我们团队的实验成果！” 「终止」二字刺激到了科研人员的神经，组中的领袖人物拍案起身，分明急得不行，却还要满含笑意地向天师们发出邀请。 没办法，谁让他们既是出资方，又能提供政策上的庇护呢。 这项目原本就有些打擦边球的意思，要是连天师协会都撤资的话，项目组肯定会就地解散的。 这可是他们几十年的心血啊！ “好。”天师方答应了，“希望你们的阶段性成果能让我们看到价值。” “当然，我指的是有利于人类的正向价值。” “一定，一定。”科研组的成员们殷切点头。 会议结束，所有人聚到了院子里，科研组成员拿来了一个玻璃实验罐和一个笼子。 玻璃罐里装着只个头硕大的白鼠，笼子外边则贴着一张降妖符。 -- 第322页 符纸揭下，笼门打开，一只目露凶光的猫妖蹿了出来。 猫妖看着满院子的人类，龇牙咧嘴炸了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科研组的人员拧开玻璃罐，罐子里的白鼠探出头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倏地瞄准了不远处的猫妖。 电光火石间，白鼠跳到地上，遁入影子里，消失不见了。 猫妖紧张地后退几步，四处张望，尽可能地往它所认为安全的树荫里躲。 结果身子刚一没入树荫，蛰伏许久的白鼠便张大了嘴，从影子里猛地一咬。 犹如踩中了坚实的捕兽夹，猫妖痛得凄惨哀嚎，四只爪子挠地挣扎。 白鼠试图将它拖入阴影里慢慢享用…… 这时，红方天师们的眼前蹦出了两个选项： a.阻止； b.放任。 结果出来后，“a.阻止。”有85%的选择率。 天师方的长老立刻开口，“等等。” 实验组那边的研究人员只是瞥了说话的长老一眼，继续专注地观察着白鼠狩猎猎物时的状态和一举一动，有些人甚至还拿起本子和笔飞快地做起了观察记录。 观察到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时，比如猫妖的血也是红色的，他们还会病态地笑上两声。 眼看猫妖就要被拖进阴影里，一名天师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从队伍里冲了出去，点燃一张符纸袭向白鼠。 白鼠吓得松口，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它飞快逃入阴影，临走前仍不忘朝这名多管闲事的天师恨恨龇牙。 天师驱走白鼠，抱起濒死的猫妖，不满地看向那些仍一脸淡漠的科研人员，“有医疗箱或者止血药吗？” “有是有，不过……”科研人员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你是打算救一只妖怪？” 青年反问他，“不可以吗？” 科研人员悻悻道，“可以，当然可以。” 摆了摆手，便让助手去屋子里取药箱了。 药箱取来以后，青年便半蹲在地，小心翼翼地给猫妖处理伤口。 剧本之外，红队与白队的成员在看到青年的面孔时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这男人面容俊朗，气度超凡，生来就是很打眼的那种人。 他一笑，半长的黑发下，那双原本还带着冷漠肃杀气的眼睛便被暖意与温柔取代。 他将绷带打了个蝴蝶结，一边轻抚猫妖的皮毛，一边温声问道，“还疼吗？疼就先睡一觉吧……” “喵——”在他的照顾下，猫妖也放下了原本的那点儿戒备，撒娇似的回应了他一声。 在场的女性天师们看着这一幕红了脸，急切地想要向身边人打听这名帅哥的姓名资料。 结果低声问来问去，竟然没有一个人报出大帅哥的姓名。 “是舍不得分享吗？”部分抱憾的女天师们只能这么想了，“总不能是有对象了或者已婚吧……” “今日宅中所见，我会事无巨细地向协会那边汇报的。”青年抱着猫妖起身，眼中恢复冷冽，语气带着三分威严。 正因为有这些许的威严在，饶是他看起来年轻，被抢了话语权的天师长老们也没生出任何不满。 白队那边受制于剧本，饶是也对这突然冒出的青年感到好奇，却还是不得不照着念出科研团队的台词，“那就有劳各位天师了，相信今日所见，白鼠也能杀死2星，一定会让协会的各位高层感到满意的。” 商谈结束，红白双方在车站分别。 红方乘车回到天师协会的总部，几名长老和青年依照此后的剧本面见高层，汇报古宅中的所见所闻。 高层们都是些npc角色，只会完全按照剧本的安排说出台词。 在听到就连小小的白鼠都能杀死2星邪祟以后，他们果然展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可真是太好了，天师人手不足，妖邪又在横行，要是真能让动物加入狩猎邪祟的队伍，除尽药物，走向和平年代指日可待！” “真的要提供他们资金支持吗？”先前救下猫妖的青年直视着在座协会的高层们，冷声道，“他们可是想在人的身上试药啊！” “可是协会人手确实吃紧，除了这个办法，你还有更多更好的办法吗？” 坐在协会会长位置的耄耋老人反问青年，“现实是现实，理想是理想，天师就是一个为了维护一部分生命而掠夺一部分生命的职业……” “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你也该过天真的年纪了，小风。” 被称作小风的青年忍不住皱眉，“等以后他们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再阻止就来不及了。”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邪祟横行于世，弱肉强食，你觉得天师和人类还有未来吗？” 对于小风的冲撞，耄耋老人也不恼怒，只是平静地摆出事实来反驳他。 青年想了想，略微低下了头，“会有办法的……” “如果爷爷你们做不到的话，就交给我……” “如果我也做不到的话，就交给小雨……” “办法总会有的，日子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小雨她才多大，你就替她把这些都想好了？你征求过她的意愿吗？” 老人说着，也略带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就让一切都在我们这一代画上句号吧。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就该活在和平的年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 第323页 “小雨那孩子，比起让她做天师，我倒更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上学、工作、成家……” 听起来多么普通，却是在这个妖邪横行的年代里最为奢侈的愿望。 一旁扮演着红队的天师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半天才捋明白。 合着旁边的这位救猫的大帅哥，就是萧家历史上最为出名，被誉为不可多得的天才，以自身之名为风之一脉赋名的萧风萧大族长啊！ 这么说来，自己居然在里世界里见着偶像了！？ 就他妈离谱！ 红队的天师们心情复杂。 除了萧风，正坐在天师协会会长位置上的这位老爷子也是天师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萧秦老爷子一生之中功勋无数，最值得称颂的，就是将原本零散的天师家族聚在一块，成立起了天师协会。 是他率着众多的天师家族，护着民众度过了最为黑暗的那段岁月。 老爷子年轻时和人打过仗，中年时又和邪祟打仗，一生之中中过子弹，挨过刀，鬼门关前滚了不知道多少遭。 就连眼睛上的那一片疤，都是和邪祟交手时被真火灼烧留下的。 若单论功绩，萧风还真一定比得过萧秦老爷子。 可之所以「风之一脉」如今不叫「秦之一脉」，史书称颂的第一人是萧风而不是萧秦，便是因为萧秦当初做出了允许「收割机」计划暗地里开展实验的决定。 往后的人体试验、6星邪祟的诞生、2000万人口城市的陷落…… 虽然发生时老爷子已经过世，但这些罪孽都还是被加诸在了他们那一辈人的头上。 影中世界的某高楼上，于肖肖正抱腿而坐，望着单调的夜色出神。 她的腿边摊开着两本册子。 一本是她亲手写的剧本。剧本的内容是她根据当年的所知所见，加上如今从天师档案里了解到的一些信息综合而成的。 另一本是她的涂鸦画册。这本画册是她当初被送去实验基地的那段时间，每天无聊打发时间画的。 画的并不好，也没等到画工进步，就被放干了血泡进药水罐子里。 清风伏在栏杆上，指挥着满城花开。 浓郁的花香化作梦的指引，给予特定的人一场亦真亦假的历练。 何为假？ 历练的内容不发生在这个时代，经历的再多，故去的人也已经化作尘埃，再不可能与他们产生交集，是为假。 何为真？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历练中的丧命会给身体带来直接的死亡，是为真。 “主人你啊……”清风是看过了剧本再演绎的，“为什么要写这些呢？” 于肖肖微微敛眸，神色黯淡，“是啊，为什么呢……” 讨厌一个人，可以直接杀了他。喜欢一个人，可以默默护着他。可人类的感情真的能够做到非黑即白，这么纯粹吗？ 相处的时间越久，接触的越多，感情就会变得愈发复杂。 当对某个人既有喜欢，又有厌恶的时候，要么就快刀斩乱麻作出决断，要么就只能继续观察，让对方替自己作出选择。 林雪鸮原本还屈着一条腿坐在广告牌上用手机聊天，听见于肖肖和清风的对话后，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于肖肖一眼。 于肖肖周身的气压看起来有些低，他琢磨着要不要过去搭话，又该以什么样的话题开头。 想着想着，便拿起手边的苹果，在风衣上蹭了蹭灰，送到嘴边。 恰好这时聊天群「古兽一家亲」里，鲲鹏发了一句话。 鹏哥说，“今天是圣诞节呢。” 青鸾，“圣诞？生蛋？” 火凤，“？” 金凤，“？” 百鸣，“？” 以下省略“？”x13。 鹓雏，“儿子，解释解释。” 鹏哥，“不是本国的传统节日，但也在国内风靡很久了，通常情侣比较喜欢一起过。这一天呢，不，不对，应该是前一天，平安夜，情侣或者家人间会互相送苹果，寓意着平平安安。如果昨天没送的话，今天补上应该也可以吧？” 青鸾，“所以呢，兄长，你说了这么多，我们的苹果呢？” 鹏哥，“里世界里物资有限，暂时还没找到。” 招风，“那我怎么看你走之前给雪鸮哥塞了一个？怎么？只有他是你弟弟，我们都不是了吗？” 火凤，“偏心！” 金凤，“偏心！” 百鸣，“偏心！” 鹓雏，“偏心！” 鹏哥，“妈，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林雪鸮看完这一长串对话，默默地把已经塞到嘴里的苹果又拿开了一些。 果皮上已经有一道浅浅的牙印了，不过还好暂时还没咬破…… 他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补救的办法，只好把苹果转了一圈，有牙印的一面朝着自己，跳下广告牌，朝于肖肖走去。 “肖肖，圣诞快乐……” 冰冰凉凉的苹果轻轻撞上脸颊，于肖肖愣了一下，被果皮的温度惊得回神。 林雪鸮席地一坐，坐在她旁边，把手里的苹果晃了晃，老实交代道，“我忘了今天是圣诞节，也没记住昨天是平安夜，所以也没准备礼物。” 于肖肖看着那颗苹果，“那这个是？” “鹏哥走之前塞给我的。”林雪鸮咳嗽一声，当着于肖肖的面，把苹果又转回半圈，“我还以为他是留给我填肚子的，没留意，咬了一口……” -- 第324页 于肖肖看到了果皮上那道不甚清晰的牙印，想了想，又看向林雪鸮。 林雪鸮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我只咬了一边，你要是嫌弃的话，我可以把它掰开，或者干脆这个就我吃吧，出去以后我给你重新买一箱。” 刚说完，于肖肖便拿过他手里的苹果，在牙印的位置咬了一口。 脆声咀嚼，轻轻吞咽。 “甜的。”于肖肖轻声说出了评价，“很清新的甜，恰到好处，既不腻味，又不会让人忽视这个味道……” 她评价的分明是手里的苹果，可林雪鸮望着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直觉她的话别有深意。 “这、这么好吃的吗？”林雪鸮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倚仗本能，“我能尝一口不？” 于肖肖嗤笑一声，合上双眼，用食指并中指的指尖略微挑起林雪鸮的下巴，将他带着往自己这边来。 自己也稍稍凑过去些…… 高楼之上，一阵和雪的冷风吹过，清风目不斜视地望着眼前这座寂静的城市。 虽然寂静，却也危机四伏。 身处其中的猎物，当如坠入深海中的溺亡者一般…… 第138章 忏罪之都（十六） 不到60平的小出租屋里，萧薰、萧灵、萧墨、萧萌、萧靥、萧蓄围餐桌而坐。 桌上的红烧肉已经放凉，浓稠的酱汁挂在四四方方的带皮肉块上，汤汁里飘了些葱花，看起来挺有食欲的。 一桌人盯着这盘红烧肉，一边吞咽口水，一边啃着手里干瘪的坚果。 “咔嚓咔嚓……” 味同嚼蜡。 萧蓄本身就不是喜欢吃坚果的人，现在却要餐餐倚仗这玩意续命。 这种感觉就像是从小到大4000多天每天早晨都要吃一颗水煮蛋，明明蛋黄寡淡又噎的要死，却碍于长辈们的威严不得不吃。 坚果全部嚼碎了以后，萧蓄打开回血药剂的瓶盖，轻轻抿了一小口，把西瓜味药水当成早餐奶和着果碎一起顺进胃里。 里世界的水是黑色的，仿佛时隔一百多年仍受着污染，这样的水就连拿来拖地都嫌弃，更不用说是做菜和洗衣服了。 因此，萧家人这段时间喝的饮用水全都是回血药剂。 喝得多了，也落下了两个毛病。 一个就是不管闻什么东西都是一股子西瓜糖的味道，另一个，就是在哪怕没有喝回血药剂的时候，也偶尔会在对方的头顶上看到猫耳的幻觉。 …… 饭后，萧灵例行把红烧肉倒进塑料袋里，封了口，准备等打工的时候顺路丢的远点。 萧萌这段的时间病情越来越严重了，频繁吐着黑水，所以当其他人都出门挣米的时候，她就只能和萧蓄一起待在家里互相照应。 她躺在柔软的地铺上，打开手机数起了日子。 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还剩3周。 “3周，21天，四舍五入睡几觉就到了……”萧萌乐观地想着，将手机倒扣放在枕边，侧身入睡。 黑暗中，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 半梦半醒之际，她似乎听到了屋外走道里一晃而过的孩童笑声。 萧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她稍微思考了一会会，浆糊的脑袋运转起来。 ……口袋里……是什么呢？ 是自己的……护身法器…… 等等，护身法器有反应了！ 萧萌骤然清醒。 视野范围里，萧蓄就睡在她的正对面，轻轻打鼾。 屋内暂时听不到除鼾声以外的动静。 她不动声色地将盖在被子里的手缓缓下移，捏紧了口袋里的挂坠。 挂坠上的玻璃球内封印着贪狼的气息，野兽的警觉特性赋予了这样法器可以感受到十米范围内3星及以上邪祟，并向持有者发出预警的功能。 唯一的缺陷是这样法器只有当持有者睡着后才开始运作。 玻璃球越烫，意味着邪祟与自身的距离越近。 萧萌是被活生生给烫醒的，那么不出意外的话，眼下这只邪祟恐怕已经近身到了三米之内，大概就埋伏在走道里吧。 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但不意味着对方不会主动进来。 萧萌摸出压在枕头下的几张符，伸手打算将萧蓄摇醒。 手隔空伸到一半，忽然僵住了。 她若有所觉地缓缓扭头，视线往天花板的方向瞥。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窗帘沁入出租屋中，仿佛灯罩蒙了层灰，亮，但没有完全亮。 一圈漆黑的水渍在墙面上晕开，从中探出一颗惨白的脑袋。 虽然画面很阴间，让人不自觉地想起爬出电视的贞子，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一副火柴人的相貌，再如何可怕，也被画风给稀释得没那么吓人了。 萧萌放在枕头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那个……”脑袋又往外伸了一些，“你们是新搬来的住户吗？” 萧萌看了眼睡死过去，还冒着鼻涕泡的萧蓄，无奈地点了点头，“对，新搬来的。” “真的吗！太好了！”邪祟脖子以上的部位彻底钻进了屋子。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大，等他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人在睡觉、想要收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 第325页 “啪——”萧蓄的鼻涕泡破了。 人醒了过来。 他是仰躺着睡的，一睁开眼，就和正上方的邪祟打了个照面。 这邪祟是逃出废弃医院的众多收容物之一，苍白病态的面孔，了无生机的眼睛，以及先前化作黑色的海浪追了天师一路…… 萧蓄就是化成灰都认得他。 初醒的缘故，萧蓄的理性还没能完全回归，他本能地想要抄起符纸袭上去，却在起身前被萧萌握住了拳头。 静观其变。 萧萌在萧蓄的手心里写下这四个字。 萧蓄也旋即明白过来：这一类型的收容物群体庞大，屋子里虽然才一只，但要是一不小心被他察觉到什么，等他回去后告诉其他收容物，那一切就全完了。 “你、你好……”收容物注意到萧蓄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还以为他是被自己从睡梦中吵醒，有些起床气，连忙主动道歉，“不好意思啊，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新面孔，有些太激动了。打扰到你休息，真是非常对不起！” 竟然意外的有礼貌啊。 萧萌与萧蓄交换了一番眼神，决定先按兵不动，试着从这只收容的嘴里探些话出来。 …… “哇，我跟你们说啊！那家废弃医院里的设施可简陋了！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那群臭天师还弄了一堆会发光的灯和符，害得我也没办法钻到墙里睡觉。” “偏偏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些小鬼又不爱说话，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怨声载道。就是这样的环境，我居然熬了一百多年！” 经过长达一个多小时的交谈，萧萌萧蓄也算是和这位有些话痨的收容物邪祟初步认识了。 虽然搞了半天还没能知道他的名字。 “啊？我的名字啊？早忘了！”收容物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名字这东西你们随便叫就好了，或者你们可以跟那些白大褂一样，叫我89号？” 89号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反倒让萧萌萧蓄感到了一股子心虚。 “对了，以后既然是邻居了，告诉我你们的喜好吧！”89号热情地说道，“你们喜欢逛街吗？喜欢什么样的食物？衣着方面呢？有讲究吗？” “要不我们去逛街吧！” 抛开天师与邪祟的身份不谈，这样的话题交流倒真像是只有朋友间才会展开的。 “咳咳……”或许是因为休息时间不足，萧萌肺又开始难受了。 她正好借此婉拒89号的邀请，“我身体有恙，不方便走动，还是在家里休息吧。” “虽然生病了是需要休息，可只待在屋子里的话，也会憋坏的吧。” 89号牵起萧萌的手腕，继续抛出橄榄枝，“没关系的，你只是不方便走动对吧？跟我出门你可以不用走的！我带你去看看风景呀！也许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呢！” 这还真是……意外的热情和强硬啊…… 不过好在萧萌和萧蓄都并不讨厌89号这样的性格，相较于里世界中邪祟们千篇一律的哀怨与死气沉沉，89号这样的性格真的可以说是异端中的极端了。 不过，他真的只是想带自己去逛街吗？ 会不会其实已经暗中纠集了一大帮子邪祟，就等着自己去自投罗网了？ 萧萌想了想，还是打算拒绝，毕竟比起才见一面的陌生邪祟，她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护身预警法器。 毕竟再怎么说这都是一只3星或者往上的邪祟，不能被他展露出的表象给欺骗了。 “你们真的不去吗？”89号歪着脑袋期盼地盯着萧萌。 萧萌双手环保胸前，将头歪去一边，强硬地拒绝，“不去。我萌萌子今天就是累死、病死、无聊死，也绝不踏出这出租屋一步！” …… 半小时后，里世界的都市高空，萧萌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 “哇哦！！这也太刺激了！” 89号一手牵着萧萌一手牵着萧蓄，三个人摆成一个「人」字型在夜空中平飞。 夜风猎猎，吹得衣摆裤腿「呼啦呼啦」地响，这种感觉就像是大晚上驱使「轰轰」的摩托在无人地界狂飙，真的是爽到爆！！ “真香啊萌姐！”萧蓄冲着萧萌喊道。 奈何耳边风声太大，萧萌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你！说！啥！大点声！” 夹在两个人中间的89号忍不住放声大笑。 三个人就这样在都市的夜空中畅游。 虽然原先萧萌和萧蓄坐过大巴，看过一些街道，但那时的他们心里绷着根弦，车外还有邪祟追击，根本无暇细品风景，自然也就看得索然无味。 此时他们飞在天上，以鸟类的角度俯瞰这山川大地，竟也别有一番趣味。 …… 又几小时后，89号将他二人安全地送回了出租屋。 临走时，89号还依依不舍地问萧萌和萧蓄，“我之后还能来找你们玩嘛？我很久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住户了，又好说话，又爱笑……” 经过这一夜的相处，萧萌与萧蓄也对89号卸了防备。 一旦没了戒心，便可谓是无话不谈。 萧萌问他，“你住在哪里？” 89号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就住在墙壁里……” 说着，指了指萧萌萧蓄被褥所在的左侧墙壁。 萧蓄惊得合不拢嘴。 -- 第326页 但细一想，也对，这些邪祟住在影子里都不稀奇，钻个墙又怎么了。 好奇心使然，萧蓄试着问了一句，“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89号将手掌按在墙面上，一大块水渍立刻从他的掌心晕开。 三个人就这样钻进了不知是水渍还是影子的痕迹里。 一进去，萧萌便惊讶地发现，这薄薄的一扇墙内，竟然别有洞天。 虽然空间也不大，也就寻常住宅一个卫生间的大小，但有床有桌，桌上还有精致的小茶杯，茶杯旁的托盘里放着几块桃酥饼干，其中一个还人给被咬了一口。 看起来只是个蜗居，但也有着别样的温馨。 …… 另一边，每天睁眼闭眼都在做选择题的天师们终于成功将剧情推进了一个跨度。 「收割机」计划已经正式展开了，虽然有以萧风为代表的天师们极力反对，但支持方坐镇的是萧秦这些手握重权的老一辈，胳膊拧不过大腿，反对声自然也就被淹没了。 但所幸剧情方面也不是毫无改善，至少在天师们凭借良心多次辱骂实验团队的成员以后，他们的态度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病态嚣张了，并且还与天师方签订了协议，承诺每一位接受了药物接种实验的孩子最后都能回到父母身边。 在承诺的约束下，计划开展半年以后，红方团队们又一次接到探访参与实验的孩子们的任务，再度来到那座令他们生厌的古宅。 原本荒芜的古宅里，因为多了那些孩子而多出几分生气，被天师方聘请来照看孩子的阿姨就像是慈爱的幼儿园老师一样，站在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中间，重复地叮嘱着，“慢些跑慢些跑，别摔着……” 仿佛说多少遍都不够。 就是在这样热热闹闹的环境里，偏有一些孩子性格孤僻，独自坐在角落。 起初阿姨们还会过来劝劝，让那些活泼的孩子们带着他们一起玩，可后来尝试了几次，孤僻的孩子们依然不怎么合群，阿姨也就放任了。 天师这边还是挺关注这些孤僻孩子们的心理状况的，在一部分人手跟随研究团队进入实验区时，也有一小部分的人手留在了院子里，向阿姨们沟通了解每一名孩子的情况。 除了要保证每一名名单上的孩子都活着外，还有一位特别需要关注的重点对象。 萧秦老爷子的宝贝孙女，萧风的妹妹，萧雨。 “萧雨那孩子啊……还是老样子……”阿姨在递来的人员名单上打勾，顺手在最末尾的地方签上名字，“性格阴的很，谁都跟她玩不来。” 把名单递回给天师后，阿姨转身指了指院子里杂草丛生的某个角落，“早上从房间里出来后就去了那，现在八成还在那儿。” 剧情安排下，天师们必须忠诚地履行自己的使命，因此非要见到萧雨，这一幕剧情才能顺利收尾。 他们循着阿姨所指的方向在草丛附近找，找了半天，直到他们都以为萧雨已经不在这儿的时候，才有一名天师吓得「啊」了一声，指着齐腰高的野草深处，惊疑不定地问道，“那、那是个人吧？” 他们向野草深处走，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院墙边缘看到一个正背对他们蹲着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动不动的，听到他们走路的动静也没有回头。 一名天师打算走上前去喊她。 另一名天师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竖起食指轻轻地「嘘」了一声，“你听。” 风吹草摇，几人屏息，这才注意到耳边居然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而且听来听去，似乎只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神经兮兮地絮絮叨叨。 天师们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觉得这股微妙的诡异感令人很不舒服。 他们犹豫了，犹豫还要不要上前去与萧雨搭话。 “不去的话，任务完不成吧？” 任务完不成，就永远都离不开这场该死的游戏。 “算了，我去吧。”还是最开始那名准备去和萧雨搭话的天师，他硬着头皮走到萧雨身后，从这个角度，他能更加清晰地观察到萧雨精神状态的不对。 她抱腿蹲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 前方有什么呢？ 一堵墙…… 细看的话，墙壁上似乎还有一大片发霉的污渍。 “萧雨啊……”天师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都因为紧张而有些哑掉了，“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为什么不和那些小朋友们一起玩啊？” 萧雨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 她仍保持着抱腿蹲下的姿势，循声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这些大人。 “我在玩啊……” “和他们一起玩……” 天师微微皱眉，抬起胳膊指向草丛外的阿姨和那些追逐打闹的小朋友，“那你为什么不去那边……” 萧雨也同样抬起胳膊，却指向了与他所指截然相反的方向——那堵墙，那片污渍。 “他们就住在墙里面啊……” 第139章 忏罪之都（十七） 他们就住在墙里面？ 啥玩意住在墙里面？ 红队的天师被萧雨的回答弄得有一点儿懵。 他们打量起墙面上斑驳的霉渍。霉渍的形状千奇百怪，有大有小，无规律地组合在一起，看不出端倪，却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 第327页 霉渍这东西属阴，跟蘑菇一样喜欢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愈趋近于腐化的物件便越容易滋生长霉。 在座的天师都是有过与邪祟交手的实战经验的，在他们的印象里，通常只有闹鬼的住宅有长霉的食物，或是有过凶杀案、埋尸体溅血的地界会长霉。 再不济，就是常年下雨的区域，建筑的墙壁和木质结构上会长出霉斑。 但往往这种地方就算一开始不闹鬼，阴得久了，也会变得吸引鬼魂居住。 霉味酸酸的，有些刺鼻，萧雨却像是闻不到这股气味一样，继续蹲守在原地。 废弃医院的档案里曾有记载，萧雨当初是被送去医院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的。 治疗的原因就是她在古宅生活期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精神性病症，其中就包括低温、孤僻和自言自语。 在场的天师们对此颇感意外。 早在几个月前，被拉入这场沉浸式剧情游戏的天师们就已经认清了现实。 逃跑是跑不掉的，唯一有可能摆脱眼下困境的方法，就只有认真地完成这场游戏。 为此一些位高权重的长老们也不得不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秘密公开分享，其中就包括萧雨的病情档案，以求做到红队成员情报平等，集百家之长成功攻略游戏。 但只是完成游戏就可以了吗？ 肯定是不行的，否则这场游戏就不可能给他们选项。 以他们丰富的驱邪经验来看，生机就隐藏在这些选项里。 如何选出一条正确的道路，又如何判断所选的路是正确的，就只能观察身边这些故事里的npc，是不是还在按照原剧情做事。 他们要的就是剧情偏离正轨。 为此他们努力了大半年，不惜威胁实验团队、顶撞天师协会，甚至还立下了军令状，可为什么萧雨还是生病了？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啊！ 兜兜转转，难道又要功亏一篑了吗？ “等等，先冷静一下……”见有人情绪失控，队伍里最年长、除妖经验最丰富的萧屏屏长老示意身边的天师先按住失控的人，“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此话一出，还在吵吵嚷嚷喊着「为什么」的天师也安静了下来。 “有一点我们忽略了……”萧屏若有所思地盯着仍旧抱成团蹲着的萧雨，“为什么萧雨会得这个病？是什么导致了她得这个病？” 有红队天师分析，“按照原剧情背景来看的话，应该是心理创伤所致吧？毕竟当时「收割机」的实验团队用了那么多的孩子做实验，每天看到的都是尸体，尸体和药剂最后都积了满满一池子……” 萧屏点头以示认可，又问，“现在孩子们都还好好的，用来蓄尸体和药水的池子也没建，那又是什么造成了萧雨的心理阴影？” “呃……”红队的天师们被问倒了，一个个低头思考起来。 几分钟后，萧屏的又一次发言打破了沉默，“「他们都住在墙里」……” 这是萧雨的原话。 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为什么会指着墙上的几片霉斑，说出「他们都住在墙里」这种话呢？ 红队的天师们反应过来，得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答案。 与此同时，他们的眼前跳出了几道选项：a、当场把墙推倒；b、找到实验团队质问情况； c、放任不管，回协会汇报后再说。 看完选项，有人下意识说道，“擦，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 一次性跳出了三个选项。 情况特殊，有人在犹豫、权衡着利弊，但选项是有时间限制的。 时间一到，未做出选择的默认弃权，只在已投的票数中进行统计。其中早早投了的都是急于把墙推倒一看究竟的。 墙壁一倒，尘埃四起，连同脚下的地面都狠狠震了一震。 巨大的动静最先将院子里的阿姨和孩子们吸引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阿姨将孩子们拦在草丛外边，自己走进来一看究竟。 “怎么了……”天师们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盯着已经坍塌的墙壁，看到了砌在断层中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东西，“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 阿姨的目光顺着天师们所看的方向望去，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当天师们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放在胸口的拳头也因为紧张攥得更紧了些。 墙壁中的东西是什么呢？ 大概是些人形的土块吧？ 有些土块剥落开，露出了下头包裹着的些许物件，半遮半掩跟菜场售卖的松花蛋似的。 通过物件本身自带的特征，可以推断出这些构筑成墙的砖，就是那些在游戏中扮演着试验品的黑队成员。 “啊……”看着这一个个出土的松花皮蛋，萧雨难得的有了些反应，“找到了……” 她终于不再像一只蜷缩的流浪猫那样，缓缓舒展身子站了起来。 只是她仿佛依旧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看也不看身边的天师和阿姨，木然地离开草丛，走回古宅大院。 不多时，实验团队成员和随同他们一起进屋检查的红队天师也闻声赶了过来。 看清楚情况后，一些冲动的年轻天师直接抡起拳头，朝着实验团队成员的脸招呼上去。 -- 第328页 该说是长期扮演某一种人设真的会改变人类对演员的固有印象吗？ 至少在抡拳头的这一刻，红队的天师们是真的忘了自己要揍的人是白队的天师了。 白队的天师挨了揍，毫不犹豫地就还了回去。 众人扭打成一团，牙齿和鼻血在骚乱中飞溅。 一场混战下来，双方谁也没能捞着好。 最后还是两边的长辈和负责人站了出来，暂时控制住了场面。 不过和平是短暂的，无波无澜的湖面下暗潮汹涌，问题若不立刻解决，只会酝酿出更强的风暴。 “这事没完……”红队的天师沉浸在这半年来的剧本里，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低声放出狠话。 扮演实验团队的白队成员情绪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但毕竟是他们所扮演的人物理亏在先，也不好辩驳什么。 团队的负责人，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眼镜男npc在刚才的混战中被人打裂了一枚镜片，却依然能够维持着面上的殷勤和善，一副任人宰割之态。 但往往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危险，因为谁都不清楚他有没有留着后手。 所以……眼下证据确凿，该怎么处理呢？ 警告！眼下为重要剧情结点，请谨慎作出选择。 红队的天师们眼前突然蹦出一条这样的提示框，10s的阅读时间过去后，选项才慢悠悠地浮现出来： a.按兵不动，报警处理（提示：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选择该项可能会造成双方合作信息泄露）； b.诉诸武力，立行终止（提示：天才即疯子，选择该项可能会造成严重的流血事件）； c.稳妥协商，各退一步（提示：允许该团队在一定范围内使用人体进行试验，但要求将萧雨秘密带走）。 真是三个操蛋的选项啊…… “各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呢？要不要进屋子里坐坐？”白大褂眼镜男殷切地问道。 红队的天师们压根就不想搭理他，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的选项上。 “您的头流血了呢。”白大褂继续释放噪音，“屋子里有碘伏和绷带，包扎一下吧。” 天师们简直纠结得不行，这三个选项感觉不管选哪一个都会有负面影响。 白大褂，“关于墙壁里的这些……我们团队其实是能够解释的……” “你他娘的能不能先闭嘴！”话还没说完，白大褂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另一边的镜片也碎了。 出拳打人的天师收回拳头后轻轻地「啊」了一声。 就在他揍人的间隙，投票时间已经到了。 与他有着同样反应的人不在少数，看来这次的投票八成又和上次一样，是急性子们的胜利。 结果没想到答案一公布出来，居然是33.3%比33.3%比33.3%，三方打平！ “啊这……” 只能重新投了啊。 这一次没能赶上上一轮投票的天师们纷纷抓紧时间按下按钮，有些后悔之前选择的也得了机会改变想法。 结果第二次答案公布，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的比例。 “这么巧的吗……”在没有对选项的情况下居然能连续两次投成这样，该说是心有灵犀好呢，还是命运弄人呢？ 第三次重投，这回总该不会还是一样了吧？ ……哈哈（干笑），又是一样的结果呢，33.3%比33.3%比33.3%。 “呃……”红队天师们集体陷入了沉默。 他们在沉默中等待着第四次投票的到来。 结果等了三分多钟，连白大褂都从屋子里把备用眼镜给取来了，第四次的投票界面还没有出现。 为什么？是卡bug了吗？ 正这么想着，一道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提示框出现了： 现连续三次进入平局，启动自定义模式。 自、自定义模式？ 红队天师们面露惊色，完全不敢相信这游戏居然还有隐藏功能。 这算是彩蛋吗？ 不过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只做选择题的日子，冷不丁来了这么一道主观题，一时间竟也有些无从下手。 “那个，诸位天师，可否先移步屋内，听听我们团队的解释呢？” 即便挨了好几次铁拳，白大褂也依然锲而不舍地和红队天师们打着商量，试图挽救这个濒临破产的计划。 他的一番话在此时听来便如同掷入静水中的一枚石子，给毫无头绪的天师们奉上了一道现成的论文选题。 “也好……”天师们一改对白大褂的厌烦态度，露出欣慰的态度，“进屋去谈吧。” “不过在此之前……”屏长老笑得双眼玩玩，跟个笑面虎似的，“先带我们去看看那些孩子的情况吧。” 白大褂试图装傻，“什、什么孩子……” “当然是正在接受你们药物接种的孩子。”屏长老瞬间收敛笑容，凭借着身高优势俯瞰白大褂的眼睛，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现在可是脱离选项控制的时候，敢跟我装傻，用血契古兽把你宅子掀咯……” 一听到血契古兽这几个字，白大褂的脸顿时变得跟他的衣服布料一个颜色，“您别动怒，这边、这边，请跟我来……” 屏长老留了个心眼，让一部分的天师散在沿途站岗，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又分了两个人专门盘问照看孩子的阿姨，余下的人随他一同去看那些接种了药水的孩子。 -- 第329页 这些孩子住在一排特制的房间里，房间的门窗都用黑布封死着，光线进不去，里头可想而知有多黑。 屏长老他们推门进去，不意外地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靠近门的地方有自然光投射，他看到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孩子正躺在担架似的病床上，病床的床头挂了块牌子，在光线的反射下隐约露出89的字样。 他没有被子盖，没有棉絮垫，一截细瘦的手臂露在外头，上头插了针管，正在打着点滴。 听到开门的声音，男孩子扭头看向屏长老，双目无神。 二人对视片刻，屏长老注意到男孩子的眼睛有些湿了。 他心疼地皱了皱眉，正想走上前去拔下他的针管，摸一摸他的脑袋，结果刚迈出一步，便注意到了靠向房间内侧、插在男孩子手上的另一条输液软管。 这条软管里输送的不是黑色的药液，而是正从男孩子的体内抽出殷红的血。 有天师下意识地想到了一道数学题的题干：一方水池，一个口子进水，流速xx，一个口子放水，流速xx，求…… 这个曾被戏称为最闲得慌的题干，眼前就真实地发生着。 就算再怎么不懂得「收割机」计划本身的原理，他们也能够看出来，这个实验团队为了避免将孩子直接弄死，正在打着合约的擦边球。 他们婉转地尝试用注射点滴的方式，一边给孩子吊水，一边又给他们放血，一点一点地增加药水在血液中的占比。 这虽然不是直接夺命，却也无异于慢性扼杀…… …… “哈哈哈！又是我赢了！” 不到60平的出租屋里，一场如火如荼的纸上五子棋大赛堪堪落下帷幕。 萧蓄斩获了十连败的战绩，脸上已经被贴满了写着「我是笨蛋」的便利贴。 十连胜的赢家89号握着铅笔振臂欢呼，仿佛自己取得的是什么国际性的赛事金牌。 萧萌作为裁判在一旁见证，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我回来了。”钥匙转动锁芯，屋门应声而开。萧薰、萧灵面无表情地走到柜子边换鞋，萧墨和萧靥则是熟络地和89号打起了招呼，“哟，小8，又来串门啦。” 在连续一个星期每次回家都看到89号在家里和萧蓄玩后，萧薰和萧灵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放心、警戒、敌视，变成了现在的麻木、累了、就这样好了、毁灭吧。 萧墨和萧靥倒是一如既往的心大。 “薰阿姨、灵姐、墨哥、靥姐好！”89毫不见外，甚至越过棋盘勾住萧蓄的肩膀，炫耀起自己的战绩，“看！我的战绩！” “厉害啊！”萧墨萧靥连同萧萌在内的火柴人发出赞叹。 只有萧薰和萧灵沉默地站在一旁，和满屋子的欢快气氛格格不入。 “咳咳咳……”赞叹完，萧萌又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眼疾手快地奔向水池，吐了好些黑水。 89号担忧地放下胳膊，想了想，对萧萌说，“萌姐，你很难受吗？” 萧萌点了点头，自我调侃道，“你看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像是不难受吗？” “你想不难受吗？”89号难得的严肃起来，“我有一个办法，你把血放掉，输我的……” 还没说完，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萧薰过去开门，和门外人交谈了几句，再关门时，手里又多出了一个钵子。 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以后，萧家人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敏感惊疑了，他们意识到居住在这片里世界的邪祟除了长得有些恐怖以外，都挺有人情味的。 当然前提是，它们都以为自己是同类。 特别是斜对门的那位女邻居，尖牙利齿还会呕出内脏，但一手厨艺确实不错，每次做了新的拿手菜还会很热心地给每位住户分享。 只可惜萧家人无福消受，最后全都便宜了89号。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搬来这里啊？” 89号打开钵子，夹起一块热乎乎的土豆牛腩，呼了呼热气，一口送入嘴中。 萧萌难受地躺下休息了，不愿与89号过多亲近的萧薰和萧灵便坐在萧萌身边假意照顾她。 萧墨、萧靥、萧蓄陪着89号坐在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萧墨这么一说，89号夹肉的筷子顿住了。 萧墨观察着他的反应，又笑吟吟地改口道，“毕竟是工作嘛，要是指标完不成，全家饿肚子可不就没命了吗？搬来这里也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出勤呢。” 89号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嚼起一块土豆，含糊不清地问他们，“你们在哪上班啊？给谁干活呢？报酬怎么样？我最近也想找份工作。” “小8你也要找工作？”萧蓄有些好奇。 89点头，“对啊，之前换了好几个，都不是很满意。要么老板太抠，伙食根本不管饱，要么呢工作环境太压抑，每天上班都闷得慌。 但是现在不找工作不行了啊，之前的积蓄就剩下几块桃酥饼干了，要不是每天在你们这蹭饭，我大概早就饿死在墙里变成一滩水了吧。” “哇……”萧蓄毫不留情，“好恶心……” “你也太直白了！”89号也不见怪，只是苦笑两声，“没办法啊，孤身闯荡的悲哀吧。我还挺羡慕你们的，有一大家子人，如果真有人病倒了，也能互相照应，不用担心饿肚子。 -- 第330页 不像一个人住的，真要病倒了也只能咬牙上班，不干活的话就只有饿肚子的份……” “你有亲人吗？”话一脱口，萧蓄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禁忌。 凡所有孤身流离之鬼，皆无家可归，无处可依，若非亲人亡故超脱，便是被抛弃之物，亲情遥不可及。 萧蓄连忙想要改口，却不想89号只是咬着筷子，无所谓地回答道，“没啊，我没家人。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没了。” “应该说……我反倒希望我没有过吧……” 89号没有生气，只是含着筷子，微微有些出神。 萧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求助似的看向萧墨。萧墨却托着脑袋，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等着89号继续往下说。 “曾经对你那么好的亲人……为什么会舍得把你交给那样恐怖的机构做人体实验呢？” “如果说他们一开始是因为不知道的话……当东窗事发以后……他们又为什么连尸体都不来找一下呢……” “我等了他们好久啊……泡在冷冰冰的药水里……” “可是等得再久，也没能等到他们把我领回家……” 89号自我嘲讽般摇了摇头，“我果然是被抛弃了吧……” 一直躺着没能入睡的萧萌听到这番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盯着老旧的天花板，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之前在梦里见到的萧雨的尸体，以及那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的实验罐。 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人，最后尸体被领回去了呢？ 她合上眼，听到萧靥和萧蓄在努力地安慰着89号，各种天马行空的无厘头假设都搬了出来，最后逗得89号哈哈大笑。 可是她却有些笑不出来。 她渐渐地好像有些明白萧雨为什么要让他们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了…… 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她就认识了89号和这么多的邻居。 邪祟不全是坏的，他们当中就算有些正在作恶，也多的是执念与不甘的驱使。 活着的人亏欠了死人太多，维持阴阳秩序的天师不应该只是站在人类利益的一方，说着替天行道，实则无差别地铲除。 萧雨她做过恶吗？ 不清楚，或许做过吧？但远没有人类杜撰出的那么吓人…… 反倒是有些人类，打着善举的旗号，做着些比恶鬼还要不如的勾当…… ……所以天师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能够活着出去的话，萧家今后的理念，是否也该改一改了？ 对了，还有张三女神，希望他们做神仙的能够比人类天师更加通透、更有远见，对上萧雨时能够手下留情一点…… 打个五五开就好，希望谁都不要受伤…… 萧萌想着想着，昏沉中睡了过去…… 第140章 忏罪之都（十八） 萧屏打开手电，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不大的空间内摆放着三十多张病床，每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看起来都是瘦胳膊瘦腿，病殃殃的，一看就是平日里吃不好饭，营养不良。 他细数了一下床位编号，61-90，那至少在61之前，还有60个参与了实验的孩子。 “只有这些吗？”萧屏停在了房间中央，他一开口，屋子内外便倏地安静下来。滴答滴答的吊水声是回响中的伴奏。 红队的天师们不再闲话，全神贯注地等候着下文。 白队的实验人员也不再交头接耳，观察着白大褂负责人的态度。 “目前来说，只有这些。”白大褂负责人的态度殷切得有点儿不太正常，但至少有他在，其他的实验人员都能暂时稳住情绪。 萧屏不动声色，又问，“那前60位呢？” “前些日子接受了药水接种，现在已经不用再待在这了。” “不在这，那是去了哪儿？” “当然是……按照原先签订好的条款，送他们回家了啊……” 萧屏眯起眼睛，“我可以信任你吗？” 白大褂狡黠地笑了笑，“当然。” 哼…… 信个屁…… 萧屏心里头门儿清，这穿白大褂的负责人就是一彻头彻尾的骗子。 既然有把实验品砌进墙里的先例在，那么其他被实验过的对象八成也不会落个什么好下场。 “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去档案室哦。”白大褂负责人仰起头冲萧屏微笑，两只手的虎错着握在一起，“那里有送走每名孩子前的临别留影。” “那就去看……”萧屏迈出一步，顿了顿，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说「等等」。 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89号床位上的男孩子也正在努力地抬头看向他。 萧屏朝他走了过去，靠床蹲下。 “天师，档案室里的照片……”白大褂负责人见萧屏突然中断与自己的对话走向床边，有些不大满意，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继续赔笑询问。 萧屏察觉到这名编号为89的男孩子握紧了自己袖子下的手。 这或许是某种暗示。 “照片的话，你让人拿过来吧。”萧屏望着男孩枯槁的眼睛，低声说道。 他不确定89号床位的男孩子想要表达的是否是这层意思，但至少在被阻拦以后，萧屏想通了一些事。 比如说，这座古宅是实验团队的大本营，里头究竟设了什么样的机关，有没有暗门密室，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 第331页 双方有冲突在先，天师也已经看到了墙里的尸体，再想做什么隐瞒其实都是徒劳的，除非双方约定好了一起装傻。 但这显然有悖于之前签订的条款，在天师这边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既然如此，这位穿着白大褂的负责人又为什么要继续摆出这副殷勤的态度呢？是舍不得天师方面的资金支持，还想再挣扎一下吗？ “长老！”屋外跑进来一名年轻天师，是刚刚萧屏安排去控制盘问保姆阿姨的那几位之一。 他一脸气愤，又来得匆匆，看样子是问到了什么。 萧屏犹豫着要不要让他直接在这里开口，毕竟要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双方彻底撕破脸的话，还不知道这群热衷实验的疯子有没有留后手呢。 如果说他们的后手是炸/弹之类的危险品，古宅这么大，短时间内还真没法找齐所有炸/弹。一旦引爆的话，屋子里的人就全完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群孩子再受伤了。 先前是因为只能做选择题，他们没有除abc以外的自主权。 但现在，他们可以自定义了，就一定要找到不同于三个选项外的第四条路！ “长老。”那名匆匆而来的年轻天师打量了一眼白大褂负责人，目光是露骨的厌恶。 白大褂负责人却浑然不觉，脸上依旧带笑，“长老，照片我已经让秘书去拿了，您的这位下属似乎也有话要报告呢，不如先移步会议室？我好泡热茶招待。” 萧屏扭头看向白大褂负责人，忽而发现89号床的男孩子又一次加重了抓他手的力道。 看样子，关键词似乎是……「去」和「移步」…… 这个男孩是不希望自己离开这间屋子？还是单纯的希望自己带他走？ “好孩子，想跟我一起走吗？”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萧屏伸手摸了摸89号的脑袋。 89号意料之外地摇了摇头。 是吗？ 不希望自己离开这间屋子啊…… “移步会议室就不用了。有什么话，直接在这里说吧。”萧屏不敢轻易拔掉89号身上的输液管，怕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影响，便只是用自己的右掌包住他的手背，安抚似的轻轻拿开了他紧握着的手。 站起后，萧屏再一次俯瞰身穿白大褂的负责人，左右打量，试图从他的笑容里找到一丝破绽。 他为什么屡次三番地想让自己离开这间屋子？ 思索间，萧屏的余光瞥到了站在屋门外的那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 萧屏看着她的脸，回想起了此前在萧秦办公桌上看到的一张合照。 合照里，萧秦老爷子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四周围着几双儿女，萧风和萧雨是这一辈孩子中与老爷子血缘联系最密切的，被老爷子搂在怀中，一人坐在一边的大腿上。 照片拍摄的背景大概是某年的过年期间，身后的萧家大门上还贴着红彤彤的对联，萧雨年纪不大，估摸着才2、3岁的样子，鼻子以下的部位被红围巾裹住，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摄像机。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当初充满生机的眼睛，如今看来却是死气沉沉。 仿佛这场游戏无论重来几遍，她都逃不掉与尸体为伴的命运。 眼下她就站在门外，只露出半边身子，像一只悄无声息的背后灵，只是恰好游逛来到此地，没有特别的目的。 ……可她真的没有任何目的吗？ 分明她之前还蹲在墙边看霉斑来着。如果不是她这一在常人看来非正常的举动，恐怕天师这边也不会发现砌在墙壁里的尸体。 此时此刻，她双目失焦地看向屋内，又是在盯着什么呢？ “长老……”匆匆赶来想要汇报保姆阿姨相关信息的天师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的胸腔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正义感与使命，想要狠狠地撕下这群人渣的伪善面具，将他们绳之以法。 等候萧屏作出决断的间隙，他又回想起了先前盘问保姆阿姨时与后者的那番对话。 保姆阿姨是外聘来的普通人，心理素质比不上这群穿白大褂的疯子，在天师的几番施压下轻易便交了底。 她用忏悔的态度明确交待，这些砌在墙里的尸体，都是前两批注射药物时出现不耐受、过敏反应最后死掉的孩子。 “有契约约束，他们不敢将孩子死亡的消息透露给天师协会。所以他们就给我塞了一笔钱，让我在清点名单时稍微造点假……” “每多死掉一个孩子，他们就会多塞给我一笔钱……” “他们说，「反正孩子有这么多，宅子又有这么大，天师是不会一个个数的」，我就相信了……” “是我的错，我利欲熏心，我罪大恶极，但是我家里还有三个要养的孩子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当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年轻的天师回了她一句，“你孩子的命是命，其他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不一样……”保姆阿姨哭着跪了下来。 “哪里不一样？”年轻的天师咬牙质问她，“这钱，你拿得不恶心吗？” 屋子里，身穿白大褂的笑面虎负责人似乎察觉到了年轻天师准备说些什么，抢在他之前脱口道，“那位保姆是不是说那些砌在墙里的尸体都是因为实验而死？” “她骗你们的。” -- 第332页 “一切都是她做的，在你们把墙推倒之前，我们完全不知道里面还有尸体。” 在场听到这番话的天师都愣住了。 任谁都能听出这是一个拙劣至极的谎言。 一间算不上大的古宅，这么多的实验人员，一切都在监控之下，一个保姆阿姨背着整个团队杀人，团队的人能不知道？ “你他妈的当我们傻……”年轻天师气得跳脚，恨不得当场往白大褂的脸上丢一张引爆符，萧屏却拦住了他。 “我知道了，移步会议室，详谈吧。”萧屏此话一出，白大褂负责人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了一些，89号病床的男孩子瞪大眼睛，试图再去拽扯萧屏的衣角。 萧屏全都没有理会。 在他们走了以后，萧雨方才默默地转过身，冷淡地看着这群天师离开的背影。 …… 会议室里，商谈一开始，实验团队方的人便摆开了一排档案，继续老调重弹，和天师们阔论起「收割机」计划的前景是多么美好，在当下邪祟横行的年代是多么的必须。 在天师方几次婉转说「不」以后，他们却还在坚持，看起来有些死皮赖脸抢钱的意味。 但是这种行为，在萧屏的眼中却有了另一层的解读。 他还想再试探一下，便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拨通。 “喂，长老吗？找我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萧风疲惫的声音，“对了，你们今天去检查「收割机」实验。你看到小雨了吗？她过得怎么样？” 萧屏任手机贴在耳边，视线却不着痕迹地落到了白大褂负责人那藏在衣兜里的手上。 他的手是握拳姿势，看样子正拿着什么。 在场的实验团队成员里与他有着相同姿势的不在少数，假如这座古宅真的有形同「炸/弹」的底牌的话，那么眼下近二十人的手里都握着引爆的遥控器。 真是奇怪。 明明有这么强的威慑性武器，干嘛不拿到明面上来作为谈判的筹码呢？ 如果以此相逼，胁迫天师答应继续与他们合作的话，说不定顾及到那些孩子的安全，自己真的会同意。 当然也只是暂时性的同意，等一脱身，还是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又或者说，其实他们早就猜到自己会这么做，所以东窗事发以后，根本就不对与天师继续合作抱有任何的幻象？ 之所以还在继续谈判，八成是为了真正的计划打掩护吧。 这群实验团队的疯子一个个的智商不低啊…… 既有底牌，又有计划，双重保险。 “喂、喂？长老？”萧风疑惑地问了两声，随即反应过来，不再出声。 萧屏拿下手机，指着屏幕问坐在对面的白大褂负责人，“哥哥太想念妹妹了，可以让他和萧雨说两句话吗？” “萧风吗？”白大褂负责人对电话那头的人物并不意外。 这个名字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让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萧风萧族长现在应该很忙吧？想来是真的爱妹心切，居然愿意忙里偷闲和她通个电话。” “可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萧屏不说话了。 这半年来，天师界发生了太多事。 近代史书上用「动荡的年代」就能一笔带过的时光，真亲身经历起来，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发生的最大的新闻，当属萧秦萧老爷子过世一事。 萧秦老爷子的死因比较复杂，最初是为了降服一只5星邪祟，率队伍入里世界闯了一遭。 好不容易只消耗了三成人手，却没想到诛杀这只5星邪祟后，短时间内竟然又有5-10只5星邪祟被吸引过来。 萧秦老爷子动用了血契，护了不少人活下来，自己受了重伤。 如果还是巅峰时期，老爷子是肯定能救回来的，可坏就坏在老爷子的年纪太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重伤失血、体虚带病，重重原因加持下，一生戎装的老爷子终究是没能熬过那道坎。 萧雨最后一次见到老爷子，就是老爷子把她从古宅里暂时接出来，带她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雪，与她说了些心里话。 雪地里车辙纷乱，每一道都指引着不同的方向。 若干年后，留下这些车辙的人都将寻到自己的归途，却已在不知不觉中，与故人分道扬镳。 老爷子是心疼萧雨的，会把她送给实验团队，也是背景使然。 「收割机」计划在天师界刚推出的时候，遭到了不少反对，很多人质疑这项计划的安全性，不愿意让孩子送死。 为了能够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萧秦老爷子便做出表率，率先将自己的孙女送了进去。 他是坚信这项计划会成功的。 有了萧秦老爷子带头，便有不少人跟着送起了孩子。 当然也不算是完全送，毕竟天师协会是还会给他们钱的。 能减少家中的粮食负担，还能有钱拿，这买卖可以说是相当的合算了。 萧秦老爷子还活着的那段日子，实验团队表现的还挺老实的，可自从老爷子过世，天师界便陷入了群龙无首、九龙夺嫡的混乱场面。 萧风坐上了萧家家主之位，但毕竟年纪轻、资历浅，天师协会的其他家族不认可由他接手会长的职务。 有不认可就会有绊子、有考验，萧风这半年来的日子也很不好过，自己每天忙到睡不够2、3小时，自然也就忘了关心这个妹妹。 -- 第333页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潜意识里认为，实验团队既然敢于签署协议，天师又有定期检查，古宅应该可以说是相对安全的。 以上的这一系列因素，就是导致「收割机」计划彻底失控的关键。 “忙吧……”萧屏其实是不想搭理白大褂负责人的这番话的，因为怎么听怎么有种冷嘲热讽的感觉。 他施舍般的吐出这两个字，推门离开了会议室。 很快，他在距离会议室不远的一条走廊里找到了萧雨。 萧雨正趴在地上，用石头划出一张棋盘似的网格。 网格里有几粒白子，是在刻划棋盘时顺带画出来的，位置已经固定死了。 她又将一把石子逐个放在固定死的白子边上，摆完后，又一颗一颗拿走，放到了棋盘外面。 “小雨，你的电话……”萧屏试图让她暂停一下，听一听萧风的声音。 萧雨却恍若未闻，在所有石子全部拿到棋盘外面以后，又重新按照之前的步骤把石子放到了白子周围，继续一颗一颗拿走。 “小雨……”萧屏其实打通萧风电话，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让兄妹二人对话，而是为了试探白大褂负责人的底牌以及究竟有多少人握有遥控器。 眼下看来，握有遥控器的人数不容乐观。 只是他自始至终想不明白，实验团队为什么要揣着个底牌跟自己死皮赖脸谈合作拖延时间。 他们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他们走了……” “全都走了……” 萧雨一边摆弄着石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萧屏盯着她的举动，总觉得她的这一行为别有深意。 “这是在下棋吗？”年轻的天师跟了过来，看到萧雨画在地上的棋盘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哪国棋的下法？我怎么从没见过？” “你真的是在下棋吗？” 萧雨并不理他，就像是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依旧自顾自地念叨着，“他们走了……” “但你不该走……” 萧屏揣摩不透，困惑地皱起了眉。 不多时，实验团队的女秘书受托从会议室里找来，邀请萧屏继续回会议室中商谈解决方案，“负责人说了，如果天师方面愿意与团队继续保持合作的话，我方愿意再拿出……” 萧屏微微侧过身，回头看了一眼。 这条走廊距离会议室并不远，大概也就七八米左右，还是直线距离。 穿着白大褂的负责人坐在屋内，一抬头就能将走廊这边的情况一览无余。 这一瞬间，萧屏生出了一种对方在监视自己的错觉。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便会忍不住以此为支点发散思考，进而尝试从早先的记忆中找寻对方不寻常的态度用以作证。 最后，他意识到——自己原本一直以为白大褂负责人只是在让自己转移地点，可现在看来，他会不会其实一直是在让自己离开那间躺着61-90号实验对象的屋子？ 他监视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再回去。 为什么要让自己离开那间屋子？ 为什么89号的男孩拼了命地不想让自己离开？ 为什么白大褂负责人握着底牌还要死皮赖脸地周旋？ 为什么他们要拖延时间？ 萧屏盯着萧雨手下的棋盘和那些被拿出棋盘外的石子，一瞬间豁然开朗。 棋盘，是这座古宅。 白子，是古宅中的建筑。 黑子，是61-90号的实验体。 这群疯子之所以一直在拖延时间，是为了转移这些正在注射新药物的实验体啊！ “操……”萧屏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萧雨却像是对他的这句脏话有了反应，又或者是真的玩累了，不再继续拨弄那些石子。 她伸出手，把用来刻划棋盘的那枚大石头，默默地摆在了棋盘上的某个位置。 做完这些以后，她才缓缓起身，像个幽魂似的走开了…… 萧屏站在原地，盯着这盘残局看了好一会儿，默默记住了大石头相对于其他建筑的位置。 记下后，当着秘书的面将大石头拿起来，丢进了不远处的水池里。 “咚——咚——咚——” 石头打出了三个水漂。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宝刀未老啊！”萧屏哈哈笑了两声，随同秘书朝会议室的方向走了回去。 因为长时间没有沟通，手机通话已经被对方给强行挂断了。 萧屏也不觉得遗憾，按下待机键，将黑掉屏幕的手机重新放回到口袋里…… 第141章 忏罪之都（十九） “那时我试图用各种手段向他们传递信息，告诉他们实验团队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但我选的那个天师八成是个傻子……” 看着幻境中萧屏很快意会的模样，于肖肖回想起一百多年以前的现世，自己向来到古宅巡查的天师们求助。 求助的方法是相似的，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那时的天师不仅没能理解她想要传达的意思，甚至还主动拿着她的提示去向实验团队的人咨询。 可想而知，她的意图就被实验团队中的某一个人给发现了。 那人将这事告诉了穿白大褂的负责人，白大褂负责人当即拍板，不必再管与天师方面的契约，把她杀了，用于实验。 -- 第334页 因为这次的阴差阳错，实验团队发现了萧家风一血脉与药品近乎完美的契合度。 于肖肖说到这里，少见地嗤笑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她的里世界，承载了太多与她有关的生平过往，当一种情绪被调度上来时，就想试图用另一种情绪加以掩盖。 林雪鸮在旁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宽慰。 即便他脑子再傻嘴再笨，也明白这种场合是不适合开玩笑的。 他便就这样坐着，默默地听，听她说完一个小姑娘与实验罐的故事，进而走神，想起了一个小男孩与他的鸟笼…… …… 抽象野兽派的涂鸦世界中，萧萌睡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醒过来的时候萧薰、萧灵、萧墨、萧靥已经又去上班了，萧蓄和89号也不在家。 她掀开被子走到茶几前，开了一瓶回血药剂润润嗓子，喝的中途，她看到一张摊在桌面上的纸条，纸上是萧蓄的笔迹。 “萌姐，我跟89号兜风去啦！3个小时后回来！” 萧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到厨房，把药剂瓶丢进了垃圾桶里。 垃圾桶紧挨着的料理台上，女邻居送来的钵子已经洗干净了晾在那儿，或许是萧薰走之前洗的，上头的水珠已经干了。 左右寻思着无事可做，睡了太久该活动活动，萧萌便捧起钵子，出门准备给女邻居送回去。 “咚咚咚——” 敲门…… 半晌，无人应门。 恰好这时住在楼上的李婶下楼梯路过，瞧见萧萌捧个钵子站在门口干等的傻样，好心告诉她道，“丫头，你在等小萍啊？她每周四这时候都不在家的，你迟点再来吧。” “啊？是这样吗？”萧萌有点惊讶。 她住来这儿都小半个月了，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是啊。”李婶佝偻着背，头顶白发苍苍，除了脸上长了四只红色的眼睛外，倒是和正常的人类老太太没有区别。 “她啊，去一条巷子里送花了。” “听说她的丈夫好像常年都在那儿，没法回来……” “哎，年轻人养家糊口，工作忙啊……” 李婶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负手下楼去了。 萧萌目送着她离开，肺部忍了许久的烧灼感终于到了极限。 她没忍住咳了起来，几滴黑水和着血溅到了女邻居家的门口。 她连忙掏出布来擦了擦。 走廊里灯光微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擦干净。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袭来，就跟吃坏肚子时一阵又一阵的肠道痉挛那样，分明体内已经没东西可以排出了，却还是想一直坐在厕所里。 萧萌忙不迭跑回出租屋，双臂一搭，整个人干脆挂在了洗手池边上。 “哈……要死了……”吐完一轮，萧萌已经手脚发软，连视野中都出现了和飞蚊一样的重影。 她发现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病情明显比初来里世界时严重了许多，恐怕拖得再久一点，就真的要和他们说的一样，变成跟实验品一样流着黑血的存在了。 “还有两周……”萧萌试着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额头却抑制不住地往外冒着冷汗，“再坚持一下，再加持一下就会好了……” 自己这点痛苦，跟那些被当做实验品泡在罐子里的孩子们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咔——” 一片寂静中，萧萌隐约听到屋外不远处，某道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是邻居萍姐回来了吗？ 她打量了一眼手边的钵子，想站起来，可是手脚却使不上力气。 只能再等一等了…… 萧萌原地休息了十来分钟，头晕眼花冒虚汗的症状才稍微减缓一些。 总这么趴着也不是个事，她自觉目前已经没那么想吐了，便又扶着墙走回到地铺边，和衣躺下，准备继续歇息。 睡吧，睡吧，如果接下来的时间能够都在睡梦中度过的话，身子一定会好受得多。 她渐渐的开始理解，为什么一些身患重病、形销骨立的病人，最后会采取死亡的方式获得解脱了。 确实，如果一直沉眠下去，不知病痛的话，也挺好的呢…… 萧萌自甘堕落地想着。 昏沉中，她听见出租屋的门又一次被人敲响了。 自己应该要去开门…… 会是谁呢？ 她手脚并用着发力，本该只是轻松从被窝里爬起的一套动作，愣是被她做出了一种深陷沼泽之人抓住救命绳索，再不爬出去就要被闷死了的挣扎感。 五分钟后，她终于挣扎到了门边。 趴在门板上，通过猫眼，她看到了女邻居萍姐。 虽然萍姐的脸还是那么吓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了。 特别是大脑的危机管理功能，也已经将这栋楼里的邻居列为了相对安全、不需要特别警惕的对象。 人类与邪祟，真的可以做到和平共处呢…… 萧萌握住把手一拧，打开了门，冲着门缝外的萍姐笑了笑，“萍姐，你是来取钵子的对吧？稍等，我去给你拿。” “来，拿好。”萧萌将钵子双手递还给了萍姐。 她拖着副病殃殃的身子走去洗手池边时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这段时间萍姐就一直在门外等着，没有擅自跨越屋里屋外那道无形的界限。 -- 第335页 直到萧萌将钵子还给她时，她才露出那一嘴血淋淋的尖牙，轻轻道了声「谢谢」。 萍姐沿着走廊，又以好几分钟才走出五六米的速度慢吞吞地行进。 ……直到……她无意间地低头，注意到钵子上溅了些奇怪的东西…… 她用右手触碰，食指中指并拇指轻轻一抿，抬到鼻前闻了闻…… 一股清晰的铁腥…… 她停下脚步，垂下了头…… 萧萌还没有关上出租屋的房门。 她原本是想关的，但是那阵没由来的眩晕又一次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扶着门把手，深呼吸了好一会儿，症状才稍稍平复。 平复过后，准备关门，余光便注意到走廊不远处，距离大门不过两三米远的萍姐正背对自己站定在那儿。 为什么不走了？ 萧萌正疑惑着，萍姐便动了动，半边身子转了回来。 她的动作很慢，身体也很僵硬，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的生动。 那是一种目眦欲裂的狰狞笑容，配合着满口白牙与血笑出来，能让人感受到的就只有毛骨悚然。 “你在流血吗？你为什么会流血啊……”分明自己的嘴里在大口呕血，萍姐却还要问萧萌，钵子上的血是不是她弄上去的。 “咦？”萧萌宕机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看了一眼钵子，以为萍姐是在责备她弄脏了装菜用的器物，下意识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重新给您洗干净……” “没关系哦……” “没关系……” “没关系的……” 萍姐嘴里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呢喃，终于把身子全部转了回来。 至此，萧萌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很多年了……” “很多年都没有闻到过这么新鲜的血的了……” 萍姐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地开始向萧萌靠近，“人类、人类……” 随着语速的加快，她的脚步也以肉眼可见的进度快了起来，“人类人类……” 最后那一点点的距离，她几乎是闪现到了萧萌的面前，满目森然地与她对视，“人类，去死吧……” 她举起刀锋般的利爪，眼看就要落下。 萧萌攥紧了兜里的符纸，还在纠结要不要用。 如果在这里打起来，就坐实了自己天师的身份，到时候薰长老她们的身份也会一起暴露的。 不容她过多纠结，利爪已然挥下。 萧萌心一横，张口念起了咒。 结果咒还没来得及念完呢，又突然被人从旁边扯了一下。 她脚底虚浮，直接倒了过去。 等她回过头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被萧蓄这个臭小子给接住了。 话说，他们不是外出兜风去了吗？ 难道已经三个小时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萧萌糊里糊涂地想着，脑子里又开始结起了浆糊，她只感受到萧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说了句，“发烧了……” 89号拦在萧萌与萍姐之间，充当着那个和事佬的角色。 “萍姐，你打算对我的朋友做什么呢？” 89号面带微笑，“而且她不是这栋楼的住户吗？为什么突然要对邻居出手啊？” “血……”萍姐阴阴地打量了89号一眼，“她吐出来的血……很新鲜……” 89号皱了皱眉，注意力已经被那些从萍姐嘴里流出的血与内脏给吸引了。 确实，不比不知道，萍姐吐出的这些个脏器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腐败的气味，一闻就知道持有者是死去多年的陈尸。 而相比之下，萧萌和萧蓄身上的味道就要轻许多。 但他们也都确实携带着药水的味道，说明他们的血液里都是有药水融入的…… 89号眯起眼睛，笑了笑，冲萍姐解释道，“您误会了。” “您有所不知，她吐出的血之所以新鲜，是因为他们啊……不久前才吃到了新鲜的闯入者……” “她之所以看起来病重，其实也是因为她被闯入者给伤到了……” 萍姐歪头打量着89号的笑容，看起来滴水不漏，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骗我……” 89号继续保持微笑，“哪敢呀。” “我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又无家可归的样子，可不就是被那些闯入者害的吗？ 论想要报复的心，我不比您少，我们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条船上，又为什么要帮着闯入者来骗您呢？” 似是觉得这番话确实有理，萍姐这才终于收敛獠牙，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那你知道，那些闯入者，现在在哪里吗？” “我和我的孩子，想见见他们……” “宝宝他……已经饿了……” 正说着，脚下的地面便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萧蓄努力扶着萧萌不让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一抬头，便看到了异常惊悚的一幕。 一张巨大的婴儿脸庞，从出租屋的墙体里缓缓浮现，如面具一般嵌在了墙面上。而在这张面具的周围，还有无数小小的婴儿脸庞簇拥。 他们眯着眼，似乎才从一场共生的睡梦中苏醒…… 第142章 忏罪之都（二十） 一辆运货用的面包车停在了古宅侧门。 -- 第336页 萧雨远远地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看着一堆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从对面的屋子里搬运编号61-90的孩子。 他们是从一条暗道走的，走之前给每个孩子注射的药水里添加了安眠物质。 接下来只要动作放轻，守在屋子正面的天师就不会发现。 萧雨观察了半天，脑子里构思了无数种救人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丢块石头弄出动静吸引天师的注意。 但是真这样做的话，风险就太大了。 要是再倒霉一些，没能成功引起天师的注意，反倒引起科研人员的警觉的话，自己说不定还会被一起捞走。 萧雨纠结得抱住双腿，陷入了自闭。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她偶然间抬头瞟向窗外，看到一只小小的千纸鹤越过院墙，悄无声息地飞了进来…… 院墙外，某条窄巷内，有四名天师正蹲在地上。 他们挤在一块，试图看清中间一人手里的pad屏幕。 萧风靠墙站在巷口站岗放风。他双手环抱胸前，目光一直紧盯着那辆正在往后备箱里塞孩子的面包车。 他已经托人从交通部门查找过车辆的牌照了，是套牌，司机的资料也全都是伪造的。 看来这个「收割机」实验团队一早就想过要叛逃。 说来也是巧合。 他在十五分钟前接到了萧屏的电话，那时他恰巧就在这附近办事，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和实验团队负责人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令他心生警觉，于是便临时决定改变回程路线，步行绕到这附近来看看。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顿觉大事不妙。 “屋里孩子大概还剩下20个……”天师们对照着屏幕上的人头一个个数过去，推测道，“面包车只有一辆，一次塞10个孩子就已经是极限了。考虑到运送途中还需要耗费时间，如果想快速运完的话，目的地势必不会选的离这里太远。” “但也不排除他们会放弃剩下20个的可能。”另一名天师说道。 萧风看着面包车关上后备箱，发动起了引擎，连忙操纵一只携带了针孔摄像头的千纸鹤、绕过实验人员的视线，钻进了面包车的底盖里。 “咦？这不是小雨吗？”蹲在地上的天师们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她是在比划动作？比划给我们看？” 萧风听到萧雨的名字，连忙调头凑到了pad跟前，天师们识趣地让了一个位置给他。 屏幕里，萧雨正对着千纸鹤努力地摆手和摇头，表现出一副抗拒的样子。 天师们通过她的动作猜测，“这是被我们的千纸鹤给吓到了？” “不。”萧风心领神会，直接开口否定了天师们的异想天开，“她是说，让我们先别进去。” 四位天师有些困惑，“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萧风却不理会他们，操纵着千纸鹤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试图给萧雨传达回应。 屏幕里的萧雨似乎是看懂了萧风的意思，停下了原本摆手摇头的动作。 她低下头，用一脸忧郁的表情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抬头，双手握拳放在胸前。 “bang！” 她张嘴比出口型，同时双手高举，十指张开，就像是一朵烟花在原地绽开。 四名天师揣测琢磨起来，“这是……要抱抱？” “不……”萧风捏着下颌，神情变得无比的凝重，“她说这座宅邸里藏着炸/弹一样的危险品，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四名天师看了看萧风的脸，又看了看屏幕里的萧雨，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你们兄妹俩到底是怎么沟通上的？？” “是我们漏看漏听了什么吗？？” 萧风懒得和他们解释，也无从解释，只能摆出正事岔开话题，“我已经联络过萧家那边了，增援人手大概半小时内会赶来，在这之前，我想翻墙进去，把那个炸/弹拆了。” “风哥！使不得！” “太危险了！风哥！风哥，你才上任不久，萧家需要你，换我们去吧！” “不行。”萧风半蹲着重新系好鞋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小雨通过表情告诉我，里面的这颗炸/弹很棘手，你们不一定能对付。人进去的太多又容易打草惊蛇，还是我一个人进去最合适。” 四名天师听到这番话后当场哽住了。 他们不理解，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萧雨刚刚的表情真的有变化过吗？？她难道不是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张扑克脸吗？？ 是他们瞎了还是萧风疯了？？ …… 萧风不顾反对翻过院墙，凭借矫健的身手避过科研人员的视线，从监控死角来到了萧雨藏身的房间。 萧雨没想到萧风居然真的会走窗户进来。 她看着自家兄长做完了这一套如做贼一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内心激动但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 萧风见到萧雨，二话不说将她抱了起来，揉了揉脑袋，“是哥哥疏忽了，居然一直留你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萧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声，仿佛坐实了萧风的罪过，还隐着「我还没有原谅你」这重深意。 萧风苦笑不已，连说了三声「对不起」，「等这边事情结束以后，哥哥再给你赔罪好不好？现在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 第337页 “你说的那个炸/弹，它在哪里？” “不是炸/弹……”萧雨年纪不大，脑中词汇量有限，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机关，只能大致描述给萧风听，“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罐子，里面黑漆漆的，会「咕嘟咕嘟」地响……” “我有一次偷听到那个很可怕的负责人大叔和他的秘书姐姐说，只要天师跟他们翻脸，就可以用这个威胁天师……” “「只要保住参与当前阶段药物实验的实验品，能够观察并取得一手数据就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这是他们的原话……” “他们还说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萧雨头一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完竟然觉得有些气虚乏累，整个人再度缄默。 萧风把她放到一排纸箱后面，让她就待在这里躲好，“你把那个机/关所在的地点告诉我，我去拆了它。” “一起去。”萧雨拒绝了萧风的安排，并且还摆出了令他无法反驳的理由，“路上监控很多，我知道那些监控在哪，我都记下来了。” “全都……记下来了吗？”萧风有些吃惊。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座宅院里到底装有多少监控，但毕竟地方有这么大，又是用于实验一途，形如监控之类的安保措施只会多不会少。 初步估计，大概得有五六十个吧。 萧风再三考量，最后还是决定牵着萧雨上路。 在萧雨的带领下，二人钻进一片花坛，借助灌木遮掩身形，又紧贴墙壁，躲在两栋房子的夹道里，屏住呼吸等待巡逻的工作人员走过去。 最近的时候，他们距离那些工作人员可能都不到半米。 一路上，萧风注意到墙壁或者地面位置，有很多形如孩童游戏涂鸦的痕迹。 萧风看着这些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涂鸦画风，总觉得有点眼熟，“这些都是你做的记号吗？” 他大胆猜测。 萧雨点头，轻轻「嗯」了一下。 “我一直很想救他们，所以一点一点地做了这些记号……但只凭我一个人的话，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哥哥今天你不来的话，或者记号被他们给发现了……” “我做的这一切，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沉重的语气，消极的猜测，这样的组合源自于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之口，怎么听怎么有些违和。 萧风愣了一下，随即挑起嘴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往好了想，哥哥我这不是来了吗？小雨所做的努力都派上用场了。” “你帮了哥哥很多呢。” 萧雨闻言一怔，脸颊罕见地泛起了红晕。 她缩起脖子，表情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郁，但语气已然弱了下来，“是吗……” “我也终于，帮上忙了……” …… 一路兜兜转转、深藏潜伏，萧风由于紧张和体力消耗，汗湿了一身。 一头齐眉长的刘海被汗浸湿贴上了额头，被他一把撩到后边。 “呼，终于找到了……”他紧盯着不远处那个被6名工作人员把守的房间，思考着该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 他们眼下已经转移到了一座废弃仓库的二楼，二楼的窗恰好正对着对面那个守卫森严的房间。 为了透气，房间的窗户微微开着一条缝。 从二楼的窗户看去，可以看到房间的正中央建着一个大型的操作台，操作台的正前方是一座如同水族馆鱼缸一般的超大型实验罐，罐子里储存着满满的黑色药水。 且不论这个药水的成分是什么，是否会对人体造成不良反应，单就这个体积数量来看，排放后会造成的影响规模就绝不是一个小数字。 至少到时候脚下所在的这座城市，是肯定会被这些黑水给影响到的！ “呵……”萧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冷笑一声。 萧雨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萧风再一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站起身，从容自信地笑道，“没问题，我可以解决。” 发现得早，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摒除脑海中的杂念，从袖子里抽出一沓血红的符咒，拇指一推，摊作三张。 血符燃烧，化作灰烬落在脚边。 不多时，三头凶神恶煞的血红色巨狼便从灰烬里走了出来，如同守护它们的狼王一般，威严地簇拥在萧风身边…… 第143章 忏罪之都（二十一） 萧风、萧雨和三只被召唤出的血狼蛰伏在仓库里，伺机而动。 天色渐渐昏暗，地平线上的夕阳将沉未沉，给视野中的一切打上了一层金红色的滤镜。 萧风当天第四十八次点亮手机屏幕，查看有没有新的消息发来。 照理来说，家族派来的人手应该早已经和巷子里四名天师汇合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营救被转移的孩子的过程中有没有遇上麻烦。 以及谈判席那边，长老还能拖住那名负责人多久。 正想着呢，黑漆漆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萧风以为是萧家营救人员的发来的消息，满怀期望地打开，结果没想到是天师协会里一名老不死的约自己吃晚饭谈事情。 谈事情？还能谈些什么？无非就是让自己放弃竞选这次会长的机会，改道支持他呗。 做梦…… -- 第338页 萧风的手机是平放在地板上的，萧雨也能看到屏幕上的字。 见到「会长」这个字眼时，她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一下。随后，她问道，“哥哥你要成为和爷爷一样的人吗？” “是啊……”萧风关掉屏幕，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得替老爷子实现遗愿呢。” 听到这个回答，萧雨没有表现得和邻家好妹妹一样，温柔体恤地给萧风灌鸡汤，说什么「哥哥你一定可以的」，而是淡淡地问他，“你有把握吗？” 萧风冷不丁被自己妹妹这么一问，忍不住苦笑出声。 如果换做是其他任何人问，他都可以为了面子强撑着，装出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可既然眼下问的人是萧雨，倒也没有再装的必要了。 “说实话，没把握。”萧风摇了摇头，语气有点儿无奈，“我辈分小，过往成绩也不足以服众，老爷子如今这么一走，那些老狐狸哪个不想夺权为自己的家族铺路？”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萧雨问。 萧风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窗外，目光中透露着一缕坚定，“有，就是在选举来临前，做出一件影响力突出、甚至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大事……” …… 里世界天台上，于肖肖的指尖划过剧本上多出的这段文字，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这段文字已经不是她亲手所写的了，而是沉浸在这出剧目里的演员天师们自定义出的结果。 现在的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观众，旁观着这些后辈将剧情引导向一个与当年截然不同的结局。 就像是一出剧情向游戏有无数条分支支线那样，她想知道，如果有那么一丝可能的话，当年的结果会被改写成什么样子。 现实里，一百多年以前，萧风之所以能够竞选成为天师协会的会长，就是因为他「恰好」撞上了6星邪祟萧雨的出现。 天师协会惧怕萧雨会因为「收割机」计划对天师群体进行报复，纷纷主动退出竞选，就怕自己当上以后，让家族成为那只挨打的出头鸟。 彼时萧风立下军令状，一定会妥善处理好一切，这才凭着天时地利人和三重要素，拿下了会长之位。 “原来如此。”在于肖肖断断续续的讲述下，林雪鸮多少也弄明白了这些个破事的原委，可他还有一点想不通，就是萧雨战斗力强悍如厮，最后怎么会被萧风给封印了呢？ 总不能是念及兄妹之情，放海了吧？ “天师手里的「极昼符」你看到了吧？”于肖肖说道，“还有废弃医院里的特殊照明设备，都是萧家当年针对我而设计的。” “那时我虽然没有要杀萧风的心，但多少是有些不快活的……” 林雪鸮觉得于肖肖说得还是太委婉了。 似她这般被家族丢去实验基地，不计前嫌想要帮天师破坏实验团队的阴谋，结果遇上了个傻子被出卖。 被杀，被做成实验品，到头来还被列为了重点抓捕的6星邪祟…… 这些事要是换成发生在自己身上，早把那些天师家族的人骨灰都给扬了！ “所以我找到那些天师，跟他们闹了一场。”闹的规模不小，也是萧雨从小到大头一回那么失态。 她闹脾气的行为被天师们理解成了死亡威胁。 双方摩擦碰撞，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最后他到底是怎么封印你的？”林雪鸮果然还是最好奇这一点。 “呃……”于肖肖稍稍低下头，似乎是在回想那时的光景，“你觉得光真的可以驱散一切黑暗吗？” “难道不行吗？” “光影从来相伴而生，再如何明亮的「极昼符」，它的符纸背面也一定是最黑暗的区域。只要有阴影存在，我的后路就永远不会被堵死。” “那萧风当时是……” 于肖肖垂下头，盯着脚尖附近的地面，抱住大腿的动作收紧了些，“他啊……封印我之后只活了不到一年半时间，身体就急速恶化，死了……” 这一点就算于肖肖没能亲眼见证，通过萧风档案里记载的死亡日期就可以推算出来。 “要如何做到让阴影无法吞噬、也无法接近他呢？”于肖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似的说道，“就是让他自己成为光源啊……” 极昼符的原理很简单，就是通过特殊手段让被压缩到极致的大量发光物在一瞬间解压。 萧风要成为光源也很简单，就是用与制作极昼符相同的手段，把身体当成符纸，生命力作为燃料…… 封印成型的那一天，天上下着很大很大的雨。 他以一名族长，同时也是一位兄长的身份一步步地走向萧雨。 凡所她能驱使的阴影，在快要接触到他的前一秒，通通都会烟消云散。 他抱住萧雨，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眼前实在是太亮了，亮到她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轮廓。 等到光亮消散，世界已然堕入完全的黑暗…… “所谓的6星邪祟从不是毫无弱点，只是如今很难有人能够达到萧风的境界了。” 不惜牺牲寿命的觉悟，天才到能够发明封印之术的智慧，以及在寿命燃烧的同时，还能坚持走向目标并施法的意志力…… 这些要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可能性微乎其微。 -- 第339页 但说完全没有的话，便太过绝对了。 不过……或许是出于身为兄长的最后的温柔与忏悔吧……萧风并没有将这个由他发明的封印之法保留下来…… “一百年以后，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对不起了……又要借用你一百年的时间，我这个做哥哥的还真是不称职啊……” “该怎么补偿你好呢？感觉我就是死上一万次，天师对你们所做的罪孽也无法偿清……” 无边的黑暗中，她曾听到过一声无力的叹息…… “呃……”于肖肖搁那儿念旧，林雪鸮却早已经听傻了，半天表情都不带变的。 他吃惊的时候嘴微微张着，直到大腿上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才抹了把嘴角，回过神来，“好家伙，自己成为燃料……” 他一边念叨，一边拿起手机，看看是谁在找自己。 一看消息提示，是「古兽一家亲」群里有人在艾特他。 他倒回最早一条聊天记录开始慢慢看，看完，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于肖肖看了他一眼，猜到是什么事了，“人还没找到？” “没……”林雪鸮皱了皱眉，“不应该啊……” 他最清楚自家这些兄弟姐妹高空狩猎的本事，一圈盘旋下来，绝不可能漏掉猎物。 现在他们全军出动都去找人了，还找了这么半天，居然连萧老爷子的人影都没看到？ “正常，我连他气味都感受不到了……”这里是于肖肖的里世界，她自然是最早发现萧大族长消失的。 他消失的时间点大概是在进入天师陵深处以后。 “这可真是怪事。”林雪鸮有些难以相信，再次向于肖肖确认，“他真的没有离开里世界吗？” “没有。”于肖肖笃定。 林雪鸮表现出些许的不甘，总觉得找不到失踪的萧老爷子，自己身为猛禽的尊严就会受到践踏。 他咬住下唇，在群里发消息让自家兄弟姐妹们继续找，自己也起身准备亲自出马了。 临走前，他特意走到清风身边，试着询问这位精神系的大神，“你也没那老头儿的线索？” “行踪没有，线索倒是有一点……”清风伏在栏杆上，仰着头享受高楼之上吹过的晚风，凉飕飕的，还带着雪。 林雪鸮急不可耐地杵了杵他，“快说。” “这么说吧，从本座的视角来看，那老爷子的个体就是一团意识。这团意识进入天师陵深处以后，身边又多出了一团意识。” “那团意识本身很微弱，藏的也很好，如果不是本座观察仔细，大概也会忽略掉。” “在这之后嘛……两团意识就搅在一起，变成了一团……” 清风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点到为止。 林雪鸮听得似懂非懂，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往天师陵跑上一趟。 解决思考不畅的最好手段就是放弃思考。林雪鸮想不通，干脆遵从本能行事，飞到哪算哪。 起飞前，他一只脚蹬上栏杆，右手搭上清风的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纠结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风哥，那些烂剧什么的，少看……” …… 抽象野兽派的漫画世界中，89号已经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畸形怪物在街上逛了大半天了。 萧萌在萧蓄的搀扶下远远地在队伍末尾跟着，勉强保持个不掉队的速度。 怪物们穷凶极恶，一路上都在讨论找到闯入的天师后该怎么瓜分，又该用什么烹调方法享用。 用词之残忍，吓得萧蓄几度想要转身逃走，又屡次被萧萌扣下。 考虑到怪物的听力都很灵敏，还有不少婴儿脸的飞头蛮在到处瞎晃，萧萌只好用手机给萧蓄发消息沟通。 萧蓄：qaq姐，怎么办啊，这要是一直逛下去小8迟早要露馅的啊…… 萧萌压抑声音轻咳两声，抬起头虚弱地看向了队伍最前列的89号。 即便撒了个弥天大谎，他还依然保持着一副很平常的笑容，甚至还在跟身边的邻居女人有说有笑。 萧萌：祸是我闯下的，不能不管他…… 萧蓄：那要怎么办？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了，这阵仗比百鬼游行都恐怖啊…… 要是最后东窗事发，小8和包括自己在内的萧家所有人，肯定都会被这些怪物给撕成碎片的。 萧萌：你听我说，一会到那条路口的时候，你就放开我，然后去找薰长老和灵姐他们，按照小8给我们提供的藏身地点，带着口粮躲到下水道去。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再坚持坚持，实在不行到了那儿多囤点商城m的物资，有啥买啥…… 萧蓄：那你呢！ 萧萌：我要救小8。 萧蓄：可你现在的身子能行吗！ 萧萌：我算过了，队伍里最厉害的那群婴灵，也就4星末期的样子，萍姐可能4星中期，还有十几只4星早期，剩下的都是3星，能打。 萧蓄：这么多4星，你一个人打？不要命了！不行，我留下来帮你。 萧萌：你留下来就是添乱，你说说你能打什么？ 几只3星都能给你打趴下，我可没时间救你。听话，快去，也别叫薰长老他们过来帮忙，不然等这边真打起来，把整座城里的2000万怪物都惊动了，到时候谁都跑不掉…… 至少留下几个活的，等到半个月后出去，把里头发生的事情告诉外边。 -- 第340页 萧蓄收起手机，难过地看了萧萌一眼。 他心里头梗着，陪同萧萌又走了一段路。 终于，十几分钟后，那个约定好的路口就要到了…… 第144章 忏罪之都（二十二） 眼看路口就要到了，萧蓄还是迟迟舍不得走。 直到萧萌推了他一把，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有怪物不断地加入队伍，自然也就有怪物三三两两地离开。 并不是所有怪物都憎恶天师憎恶到了入骨，也有很多适应了现在和平安定的生活，不想为了隔代的仇怨受伤丢掉性命。 它们先前之所以会加入这场游行的队伍，纯粹是因为跟风，觉得好玩罢了。 现在逛了这么半天，一点新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还不如回家洗洗睡觉。 萧蓄混在它们当中离开，小小的火柴人头顶顶了俩犄角似的纸筒，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话说你觉得他们真的能找到闯进来的人类吗？” “谁知道呢，或许吧。” “领头的那个实验品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旁边的那个女人变异得好恐怖啊，我看着她的脸都觉得发憷。” “还有那些婴灵……我是真没想到城里居然还藏着婴灵……” 婴灵这玩意，明明活着时没多强，死了以后却一百八十度转变，变得又阴邪又难缠，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 离开的怪物们留下一堆闲言碎语，给萧萌平添了不少压力。 她想着大不了死就死吧，硬是拖着没什么力气的双腿独自跟队跟了近三公里。 又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瞧见闯入里世界的天师，同89号在前头说笑的邻居女人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们真的在这个方向？你没带错路？” 89号镇定自若地解释，“上次见到他们还是在两周以前，那时候他们确实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 “他们没说要去哪里？”女人问。 89号摇了摇头，装得一派无辜，“没说。” “那就继续找吧。”女人虽然松了口，回过头的时候，嵌在89号身上的目光还是生出了几分狐疑。 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而犀利，她是不完全相信89号给萧萌开解的说辞的。 一户新搬来的邻居，恰好是以前没见过的面孔，又恰好吐出了味道新鲜的血，纵然这一切不是什么决定性的证据，疑点也足够多了。 想到这里，她又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队伍最末的萧萌。 要不是这丫头一直老实跟着，她恐怕真要怀疑89号早已经立场倒戈，拖延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给她留出逃跑的机会。 不过这丫头身边的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是逃走了吗？ 女人想了想，伸手招来一只婴灵，让他去跟着萧蓄，看他究竟是不是回家去了。 接下来，只要这兄妹俩有一点要逃走的迹象，她就立刻动手，绝不含糊。 萧萌也不是傻的。 在看到一只婴灵离队，跟去萧蓄离开的方向以后，就知道邻居女人已经开始对这场巡街游行失去耐心了。 …… 十五分钟后，队伍里个头最大的那只婴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蹿到了女人面前，嘤嘤嘤一阵嗲叫。 女人哄孩子般安抚了它一阵，知道它是与离开的那只婴灵失去了联系。 至此，这场因谎言而生的巡街游行也不必再继续了。 “咦？不走了吗？” “结束了？这么快？真没劲。” “说好的天师呢？我还想尝尝味呢。” 游街的怪物们表现得意犹未尽。 在这个终年只有夜晚的世界里，它们对时间的感应变得迟钝，加之娱乐活动又少，活着这件事多少就显得枯燥乏味了。 因此，在满足基本生活物质需求以后，它们也时常期盼着能来些什么新奇的事件，丰富精神生活，赋予它们新的生存意义。 眼下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个游街找入侵者的活动，这才过去多久啊？就结束了？ “别介啊！再玩玩嘛。” “我跟队跟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看这个。” “我还没逮着天师呢！我要手撕了他们做肉干！” “还没结束呢。”邻居女人任由怪物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期间她一直在打量萧萌的反应。 等怪物们把话说的差不多了，她这才开口止住场面，缓缓朝萧萌挪去。 89号伸手想要拦她一拦，被她一把推开。 89号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的，这笑容是伪装，是平衡场面的最后一层窗户纸。他没想这么早捅破，但邻居女人显然并不是很有耐心。 又或者说她已经发现了端倪。 “我果然还是觉得你很奇怪……”女人一边朝萧萌走近，一边伸出刀片似的指甲，“不在你身上求证出答案，我就没法安心……” “反正黑水养出的实验品本身就是尸体了对吧？捅刀子也不会死……” “你就让我捅几刀吧……” 女人完全忽视了89号，89号却还想再护一护萧萌，跟上去向她解释，“她不能捅，她体质有些特殊……” 「唰」的一声，冷光划过。 89号的头飞了出去。 萧萌直勾勾地目睹了这一幕，差点因为情绪激动咳死过去。 -- 第341页 “你……咳……做……什么……咳咳咳……” 周围的怪物们一时间也很不能理解女人举动后的含义，甚至有些还对89号的遭遇感到不公，“喂，对居民动手是犯法的！” “犯不犯法……”邻居女人对法条还是有些顾忌的，但相比之下，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法也规定了，为入侵者提供庇护的居民，当与入侵者同罪。” “什么？包庇入侵者？” “你是说他和入侵者是一伙的？” “你有证据吗？” 女人不慌不忙地向萧萌靠近，“证据？一会就有了……” 在她看来，在场已经围了这么多的居民，萧萌是铁定打不过也跑不掉的。 那么最后不论是她把萧萌砍死，还是萧萌因为畏惧疼痛动手反抗，都足以证明萧萌其实是一个人类。 只要能够证明她是人类，那么和她住在一起的其他家伙，也一定是人！ 她好开心啊，终于可以杀掉她最痛恨的天师了。 当初要不是因为天师准允了那场实验，实验排出的废水也不会让她的丈夫变成怪物，幸福美满的家庭也就不会因此支离破碎。 她本可以很幸福的。 天师们却活生生毁了她的幸福！ 她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高举起满是刀片指甲的右手时，手腕上的经脉都张扬地鼓了起来。 眼看指甲就要像割断89号脖子时那样落到萧萌的脖子上时，一团黄色的符纸却突然顶了上来，黏在了她的手心里。 下一秒，符纸变烫，轰然炸开一团火球。 爆/炸产生的硝烟向四周弥漫，等有怪物反应过来，扇着翅膀驱散烟雾以后，萧萌已经不在原地了。 89号的头和身子也不见了！ “靠！那个叛徒！” “他居然敢和天师合起伙来耍我们！” “搜！把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搜出来！” …… 89号坐在一头浑身血红的巨狼背上，把自己的脑袋慢慢接了回去。 巨狼跑速飞快，在漆黑的城市中穿行，宛如一场过境飓风。 89号发现巨狼经过的街道有些眼熟，稍加回想，想起来萧薰、萧灵他们打工的几家店都在这条路上。 巨狼经过时，萧萌会转头看向那些店内，确认萧薰他们还在不在。 还好，不在。 看来萧蓄已经来过了，并且将状况告诉了他们。 巨狼过境，气势很足。 沿途，搞不清楚情况的几只怪物都是一脸看热闹的新奇态度，直到目送巨狼远去，都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靓啊！这种狼我只在人类的电影里看到过！” “我也想骑着在路上跑！多威风！” 巨狼离开后没多久，一队怪物就追了上来。 刚才还在夸巨狼的路人怪物们纷纷开口询问，“这一大帮人组团追什么呢？带我一个呗？” “好家伙，打从出生起，我就没见过街上一次性出现这么多会动的东西……” 正在追捕萧萌的怪物们连忙同他们交待实情，只希望能有更多的居民加入到他们追捕天师的队伍中来。 “是天师！活的！” 此话一出，浩荡的队伍里便又多添了两名壮丁。 …… 萧萌终究是带病之躯，身体的极限来的很快，跟在身后的队伍数量却一点儿都不见减少。 她想了想，觉得拖了这么久，也足够萧蓄他们藏好的了，便拐了道弯，找条巷子把89号放了下来。 89察觉出她的用意，忍不住苦笑，“你放我下来干嘛？现在我跟你们是绑定在一块的，你觉得你要是死了，他们能放过我？”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萧萌还是希望他能在多活一会儿。 万一转机就出现了呢？不比跟自己一块儿被怪物们杀掉强？ 眼看追来的队伍越来越近，萧萌不想暴露89号藏身的地点，便又按照原路折返了一些。 她骑着巨狼，拦在道路中央，晚风一吹，卷起衣袖，竟是显出几许萧索。 怪物们早已经追红了眼，此刻见肥肉就在眼前，不顾三七二十一便直接扑了上去。 巨狼载着萧萌灵活地避开怪物们的飞扑，趁着间隙还能咬住几个。尖锐的牙齿配上强悍的咬力，一口就能啃碎一只3星。 就算因为敌人数量太多，有应付不暇的，萧萌也能抽出几张符纸，暂时将对方击退。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继续死撑着了。 还要再往前跑。 也许再往前跑点，就能跑出里世界的范围了。 极限下的求生欲望令萧萌本能地想要驱使巨狼离开这里。 她正要下达命令，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里可是萧雨的里世界啊，躲得了这些怪物，能躲得了萧雨吗？ 萧雨只要动一动手指，大家全都得死。 那眼下的垂死挣扎还有意义吗？ 被逼到极限的身体让萧萌觉得自己离死亡只剩下了那么一丝丝距离，近得仿佛下一次呼吸过后就能触碰得到。 她看着大汩的黑色液体从怪物围成的高墙中沁出，凝成一道道身穿白色病号服的瘦弱身形，一瞬间就很想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大概就有一种，宿命般的感觉吧。 -- 第342页 怎么躲都躲不过，一开始进入里世界就遇到了他们，现在还能遇上。 当年天师们对他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现在报应终于要在自己这一代的身上体现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还挺不想死的。 毕竟，她也有着一个想要改变天师家族，改变现有阴阳秩序的宏大愿景。 那些曾被作为实验品被杀死、被浸入实验罐的孩子们簇拥在一起，重新化作十几米高的黑色海浪，朝萧萌拍打下来。 她知道逃不掉的，但她还是让巨狼转身跑了。 “轰——” 湿润的液体撞击到身体的那一刻，萧萌心里在想，看吧，果然没能跑掉。 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呢。 第二次死亡，说不定连尸体都没办法留下。 那样的话，就连起死回生都做不到了吧？ 黑色的药水逐渐将她裹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失去了呼吸的接触面。 药水通过七窍钻入喉管与肺，意外的竟也没有那么不适。 或许是因为先前半个月的咳嗽折磨吧，相比之下，居然还是这样被药水包裹起来更加舒坦一些。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也开始有些犯抽，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 偶有那么几秒钟不犯抽的时候，药水外的说话声就会断断续续地通过耳道，传进她的脑海。 “太好了！我们杀了一个天师！接下来就该乘胜追击，把剩下的那些天师和叛徒一起找出来杀了！” “我一会儿可以吃一片她的肉吗……” 意识浮沉，濒死之际，萧萌隐约觉得……自己怎么好像还听到了萧蓄的声音…… 那小子，怎么又跑回来了…… 他好像居然还在试图和这些邪祟们谈生意？ 他说的是，“喂！实验品……你们想复活变回人类吗？” “我可以帮你们做到，但是你们得帮我们活下去……” 第145章 忏罪之都（二十三） 黑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下来。 穿着病号服的身影陆续浮出水面。 几名实验品的代表低声交头接耳，似乎是对萧蓄提出的起死回生很感兴趣。 在一旁看了很久好戏的邻居女人见势不对，脸色变了变，开口就劝他们，“别相信人类，他是骗你们的。” “他之前还伪装成居民，欺骗了我们大半个月。你们还敢相信他说的吗？” 实验品的代表微微抬头瞥了女人一眼，没有搭理她。有些实验品已经被萧蓄给说动了，正在探讨着这番言论的可信程度。 “我有证据的！”萧蓄一时情急，忘了手机是塞在哪个口袋里，低头翻找起来。 女人知道见他露出破绽，只想赶在局面变化之前出手，让他永远闭嘴。 她瞬移冲到了萧蓄面前，一只胳膊伸了过去。 爪子没能够到萧蓄，中途被89号拦了下来。 89号阻拦的方式比较简单粗暴，就是用身子充当肉盾给萧蓄挡了一下。 “89？”其他实验品看见他居然帮着人类挡这一下，惊讶之余，看着女人那刺入89号身体里的胳膊，对这些变异怪物们的排斥感也更甚了。 说到底他们并不是同一种生物。 严格些划分，一方是死后被药做成的鬼，而另一方有怪物有鬼，但大多都是由人类变异成的畸形种。 鬼存在了一百多年，但畸形种的寿命很短，到现在为止已经延续了许多代。 他们视彼此为异类，平时也不会过多交集，表面上维持着虚假的和平，可实际上无形的隔阂早已树立。 哪怕同为人类，不同肤色的种族间都存在着矛盾。 护短既是一种生存智慧，也是情感上的本能。 “我证明，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和人类做朋友呢？” 89号不去拽扯女人的手，反倒自己主动后退一步，走到萧蓄身边。 他把胳膊搭在萧蓄的肩膀上，冲后者挑眉，“当然是有利可图啊。” 萧蓄意会，连忙配合89号演好这出戏，“什么！你居然一直是在骗取我的信任！” 说着，捂住口袋里的手机，仿佛那里真装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亏我还想之后用商城m里的死火救你！你这个大骗子！” “骗子！渣男！” “你欺骗我的感情！” 过了，过了。 89号眼皮抽了抽，没有戳穿萧蓄拙劣的演技，矛头一转，指着眼前指甲如刀的女人，控诉她道，“还有，这个女人之前把我的头给打掉了。” 他这话是说给实验品们听的。 大有一种小朋友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找家长告状的感觉。 几位领头的实验品也很给面子地看向女人和她身后的一群怪物，目光冰冷。 他们毕竟是以「收割机」为目的制作出来的存在，对邪祟怪物有天然的克制，这种克制也表现在周身释放的气压上。 怪物们接受到实验品们的视线，本能地向后缩了缩。 89号趁热打铁，继续对女人说道，“萍姨，你之前给我送了半个月的肉吃，看在这些肉都很美味的份上，我们可以暂时不吞噬你。但你要是再不依不饶，打扰我们起死回生，就别怪我和我的这些兄弟们……” 他又朝实验品们靠去，抬起胳膊，试图与为首的一位勾肩搭背，“对吧，黑哥。” -- 第343页 为首的实验品把他那只不规矩的手狠狠一拍，痛得89号连忙缩回手，一直揉搓被拍的地方。 “我们答应要和人类做生意了吗？”被称作黑哥的实验品看起来一副少年人模样，换算成一般人类年龄来看的话，大概就是正值初中，最为叛逆的年纪。 他眯着眼睛警告89号，“是真是假，我之后再验。你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给我闭嘴。” 89号嘿嘿一笑，扯着萧蓄识趣地退到了黑哥身后。 黑哥所在的水平线上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防线，没有怪物敢冲过去，也没有实验品敢贸然与他并肩。 女人看这样子，就知道这群实验品八成要为了复活倒戈人类。 不得已，她只能搬出底牌萧雨，试图压一压他们。 “你们是想挑起两边的争端吗？”女人咬牙切齿，“你们忘了当初在萧雨大人面前签下的和平协定？” 有不少怪物在一旁附和着她，“包庇最不该包庇的天师，你们忘了是谁害我们变成这副样子的了！” “一个个被泡在罐子里的时候，这群天师可没这么好心来救你们！” “果然是该把这几个人类的事告诉萧雨大人吧……” 实验品这边，在听到怪物们的言论后，只轻飘飘地回敬了他们一句，“别忘了，萧雨大人也是实验品……” “倘若起死回生为真，我们自当将这机会最先献给大人……” 简简单单两句话，竟是堵得怪物那边无话可说。 凡所言论涉及萧雨，没有人敢大不敬。 四周安静下来后，实验品的首领看了眼仍在昏迷中的萧萌，以及蹲在萧萌身边查看她情况的萧蓄，无声地皱了皱眉。 “不行，不能把人给你们。”女人摇摆片刻，心中的不甘始终无法压抑，“万一他给的死火是假的，伤到了萧雨大人，这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实验品们反驳她，“他说的死火是商城m的死火，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买不了，如果他能买的话，我倒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只要有复生的可能就得留着，至于到底是真是假，黑哥和萧雨大人都会判断。” 女人不依不饶，“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你们问过萧雨大人的意愿吗！她真的想复活吗！不要用你们的想法去揣测大人！” “给我！让我替大人杀了他们！” “你这不也是在揣测萧雨大人的意图吗？” 黑哥将脖子歪了歪，活动着附近的筋骨，“大人也未必就想杀他……” 双方立场的领导者吵得不可开交，战火的边缘地带，有些不安生的怪物则试图通过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偷袭侧对这方的萧蓄和昏迷中的萧萌。 几道黑影从怪物一方蹿出，位于它们前进路线上的实验品没有躲闪。 它们协同身边的同类，在与怪物接触的一瞬间融化成为黑水，如同巨蟒吞噬巨兽一般，将敌袭者整个吞入腹中。 有牺牲者出现，双方可以说是彻底地撕破了脸。 “好啊，我们辛苦守候了一百多年的和平，你们居然为了几个天师……”女人气急败坏，不要命地冲了上去，谁都拦不住。 在她的身后，婴灵与怪物们大举跟上—— 实验品们见此阵势，也不禁紧张起来。 他们一个个弓起身子，是本能的备战姿势。 89号慌乱中背起萧萌，催促着萧蓄赶紧跟自己趁乱逃跑—— 眼看双方即将碰上—— “停下。”一团黑雾拔地而起，无形的力量如气浪一般将双方推回来时的方向。 怪物与实验品们脚步踉跄，各自后退数米，渐渐稳住身形。 看清黑雾的样子后，双方皆是一惊，“萧雨大人。” 萧蓄也情不自禁跟着喊了一句，“萧雨？” 分明在场喊出这个名字的声音有成百上千，可偏偏萧雨就好像是只听到了他的声音一样，低垂着头俯瞰向他。 “你们很有本事啊……”她一开口，语气冷淡得叫萧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让你们在这住上一个月，你们倒是撺掇得这儿一股子硝烟气……” 萧蓄总觉得萧雨不会简单地放过自己，紧张地看了89号一眼。 89号也紧张了起来，他没想到萧雨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按照以往经验来看，萧雨很少会管里世界内发生的事，就算真有被拖入其中的人类试图逃跑，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道真的因为他们是天师，所以萧雨格外看重？ “萧雨大人。”89号试图在萧雨面前替萧蓄萧萌说说好话，“他们手里有死火，可以起死回生……” “我听到了。”萧雨淡声，“我一直在看着你们。” 萧蓄和89号心里一紧。 她全都知道了。 那岂不是说……无论现在他们再抛出什么筹码，都无法改变萧雨心中已有的结论？ “你们为什么要跑？”黑雾缓缓下沉，隐约间像是一个浮空的人落回到地面，“是觉得自己可以逃出去吗？” 萧蓄低下头，却发现黑雾正在一步步走向自己，心脏顿时揪得更紧了，“因为要活下去，当然要跑……” “万一，万一可以找到一个地方，躲过剩下的半个月呢……” “半个月后，就一定能活着出去吗？”萧雨冷声问他。 -- 第344页 在迎上萧蓄惊诧的表情以后，她冷笑一声，“我答应过你们，住满一个月后就放你们离开吗？” “就算我当初可能说过，但我为什么不能反悔？” “你！”萧蓄「你」了半天，竟是想不出还能控诉什么。 黑影身形一转，举起双手，像是在让他好好看着这片里世界，“你看这天、这建筑、这牢笼，像不像是你们当初开展「收割机」计划圈出的那座古宅？” “深墙大院，明明世界只有这么小，却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里面的每一个生物，都是吃人的怪物。” “他们许诺说「会没事的」「不疼」「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可到头来全是言而无信，没有一个被许诺的孩子最后成功离开这座宅子……” “对了……”萧雨重新回头看着萧蓄，微微俯身，与他平视，“你不是当年的那群天师，你是他们的后代……” “你觉得，先辈们的仇怨，该由下一代来继承吗？” 萧蓄紧张得结巴，想着干脆闭嘴好了。 可等了几分钟，萧雨还在望着他，似乎不等到答案的话就会一直等下去。 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觉得……该……但也不该……” 妈的，自己这是说了句什么废话！ 萧雨没有反应，好像是在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萧蓄背在身后的双手暗暗握拳，手心里全都是冷汗，“就是……该不该继承这份仇恨，应该是由双方的后代来决定的……” “如果只有一方放下，一方执意复仇，那这份仇恨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但是如果能找到一个补偿方案，让双方都很满意，获得和解，那这份仇恨到这一代画上句号是最好的。” “嗯。”萧雨淡淡地应了一声。 萧蓄愣了一下，没明白萧雨这声是什么意思？ 是认可自己的说法吗？ “继续。” “好！”萧蓄虽然答得响亮，但其实脑子里已经没什么词了，只能由着本能想到哪儿说哪，“就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天师这边对这件事是怀有愧疚的。” “「愧疚」？就是指将过往那些不利于他们的消息和言论封锁起来？” “我们会给出满意的补偿方案的！”萧蓄心虚地望着脚边的地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坦诚说道，“只要你们还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 说着，他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状态，唇色隐隐发黑的萧萌，握拳的手更用力了些，“而且我觉得你们不能杀了所有天师。” “为什么不能？” “如果你们把天师全都杀了，就会失去对外公布当年真相的最好渠道。就算你们有办法通过其他途径公布，也远没有天师亲自公布这些档案有信服力和影响力。” “而且……而且……你们还会少掉一个道歉和补偿……” “这……这很亏的！” “亏？”萧雨思考片刻，像是在品味萧蓄刚刚说的这番话，“你是在跟我谈生意吗？” 完了完了，一不小心把买东西时讨价还价这套理论用在了萧雨身上。 自己这是拿命在讨价还价啊…… “属实诡辩。”萧雨评价他道。 萧蓄听着这冷到不行的嗓音，心一抽，觉得自己大概要凉了。 “但……”萧雨话锋突然一转，“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亏的……” 第146章 忏罪之都（二十四） 古宅，会议室里，手机屏幕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 没有意义的商谈进行到了四分之三阶段。 其实明明早就可以结束了，但是以萧屏为首的天师这边和以白大褂负责人为首的实验团队，都在为了各自的目的，强行拖延着进度。 屏幕的亮光刺得晃眼，萧屏看了一眼新收到的消息，是萧风发来的。 他在信息里问，“本家宅邸地下室的新密码是多少？我忘了。” 萧屏眯起眼睛，意识到萧风大概是在试探正在看这条短信的人的身份，以确认自己有没有被实验团队控制住。 如果自己回复一条错误的密码的话，他就会采取另一条行动方案吧。 白大褂负责人注意到萧屏的小动作，停下说到一半的话，殷切地笑道，“天色不早了，是萧家那边发信息来问情况的吗？” 萧屏瞟了白大褂负责人一眼，后者撑在桌上的手肉眼可见地收紧着，足以见得他对这个答案十分紧张。 “不是，只是问些内务上的事。”萧屏说完，把手机屏幕竖起呈给桌对面的负责人看，“我稍微回复一下。” 白大褂负责人隐隐松一口气，“好的，请便。” “495780……” 萧风按下一串六位数密码，点击发送。 半分钟后，他收到一条回复。 “那些被转运走的实验品已经获救，守在实验罐边的相关实验人员也都被血狼扣住。我准备动手了，发出动静的话，那边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刚看完最后一个字，屋外便传来一声巨响。屋子连同地面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当地发生了一场震级为十的地震。 会议室里的天师和实验团队人员争先恐后撤出房间。 走到庭院的空地上，实验团队突然停下脚步，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某个方位。 -- 第345页 萧屏随同他们看去—— 大概是在古宅的西北方向，一头通体浅蓝，呈半透明状的鲸鱼拔地而起，跃向高空。 因为是半透明的，所以可以看到在鲸鱼的胃里，泡着一台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控制台。 控制台连接着鱼缸状的实验罐，因为玻璃的阻隔，罐子里的黑色药水暂时还没有和鲸鱼的胃液融合到一起。 “什、什么……”实验团队的人急忙去掏口袋里的遥控引爆装置。 天师们趁机一拥而上，擒住他们的胳膊，将在场所有实验人员按倒在地。 萧屏收走每个人手里的遥控器，抠出电池，撅了天线。 鲸鱼涌上高空，穿破云层，到达某个高度后又直直下坠。 庞大的身躯与空气摩擦，燃烧的白色火焰如丝带一般环绕在鲸鱼周围，在夜幕中留下四道弧形的轨迹。 到最后，岛屿一般的鲸鱼只剩下一块石头大小。 石头大的光晕缓缓飘回萧风手里，回归血符之中。鲜红的纸面被黑水迅速浸透，彻底报废了。 萧风扣上手里的便携式实验罐，在瓶口贴了九道封条，封存了这张光荣牺牲的血符。 做完这一切的一瞬间，所有参与到这场沉浸式剧情向游戏的天师眼前，都跳出了一个写有「恭喜通关」的弹窗。 弹窗的出现意味着他们彻底摆脱了所要扮演的角色，成功跳出剧情，恢复了自由之身。 萧风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居然一直都在发抖。 真的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他坐倒在地，手里的实验罐也「骨碌碌」滚到了萧雨脚边。 萧雨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实验罐。 萧风朝她伸出一只手，“小雨，把罐子给我。” 萧雨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动作，脸上的神态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成熟。 萧风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现无奈的笑容，改口道，“那你拉哥哥起来？” “你明明已经死了……”萧雨看着萧风，眼神比最初在古宅见面时多了几分阴霾“混进这场游戏里有意思吗？” ——这是真正的萧雨介入进剧本了。 萧风以微笑回应，“有意思啊。我要是不出手的话，你把我的后辈们都杀了该怎么办啊……” “当然，我认识的小雨是不会这么做的。” 萧雨无话可说，沉默地和萧风对视。 萧风干脆起身，自己把实验罐捡了起来，“走吧，游戏结束了吧？前院那边大概要打起来了……” 二人一前一后朝前院的方向走，还没走到，就听到了那附近传来的争执声。 “可恶，所以其实你们早就发现我们是在拖延时间了吗？” “当然，只有你们蠢得要死，还以为自己演的有多成功。” “我不甘心……” 还有扮演实验团队的天师沉浸在角色中无法脱出，挣扎着想去捡那些已经报废的遥控器。 有些红队和白队成员干脆已经拳脚相加，互殴起来。 “思想上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来得长远……”就像是施加了某种心理暗示一样，长期模仿一个角色的言行举止，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原有的生活习惯与想法。 这种影响哪怕游戏已经结束，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黑队死掉的那些人，是真的死了吗？”萧风没有上前去阻止骚乱。 萧雨平静地回答他，“不然呢？” “我只是有些意外，你居然真的舍得对这些后辈出手。” 如果他没有强行介入，催动血符销毁那一罐药水的话，以这些天师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根本没办法处理那东西的。 “我可是鬼。”萧雨扭头看向他，一双黑洞洞的眸子盯得人心悸，“你和一只鬼谈仁慈？” 话音落下，背景里的古宅扭曲消散，四周再度堕入无边的黑暗。 不远处的天师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看见眼前的屏幕上又跳出一道提示：游戏结束。您已进入休息区，请耐心等候另一组玩家通关。 双方同步通关后，系统将自动将您传送回现实世界…… “什么玩意？还有另一组玩家？” “他们不结束的话我们难道要在这鬼地方呆一辈子吗？” “喂喂，那要是他们那边输了，整体的输赢要怎么判定啊？” 屏幕上的提示字样出现变化：只有双方全部通关，才算天师方赢。 “靠！” 屏幕上的字样继续变化：但是恭喜你们，因为你们的胜利，另一组游戏内的逻辑已经发生相应的变化…… 黑暗中，有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 一道白色的身影眨眼掠过—— 林雪鸮突然出现，一脚将萧风踹出了这片无垠的黑暗地界。 两个人穿过无形的空间壁障。林雪鸮按住萧风的半张脸，借惯性将他压在了里世界某高楼的天台上。 清风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看剧…… 发现了苦苦追寻的猎物，林雪鸮的情绪被调动到了巅峰，咬着牙冲萧风笑道，“找到你了。” 古兽们在天上盘桓了几十圈都找不到的萧家老爷子，此时此刻就在眼前。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老爷子居然会被某种意识侵占覆盖，变成了萧风的样子，但他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猎物。 -- 第346页 虚空中破开一道裂缝，于肖肖从裂缝中走出来，端详着林雪鸮和萧风的情况。 于肖肖对萧风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其实就察觉到有一股不属于里世界的意识，一直滞留在天师陵那块。 “是当初封印我的时候留下的吗？”于肖肖走到二人身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萧风，“你藏得很好呢，我和陵园的工作人员找了你好几次，都没发现你的踪影……” 说着，冷冰冰的表情松动了一些，皱起眉来，“居然已经这么微弱了……” 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难怪没办法循着气息找到你……” “你策划了这么一场局，就是为了找我？”萧风忍不住苦笑，“不应该吧？” “找你是顺便。”于肖肖淡淡道，“我只是想借这次机会跟天师划清界限，往后去做想做的事情罢了。” …… 野兽派抽象画世界中，被黑雾环绕的萧雨正在聆听萧蓄开出的条件。 “就是这样，你们可以接受吗？”萧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雨的反应。 他的态度谦卑而诚恳，眼底充斥着期盼。 虽然面上模样一派天真，可实际上萧蓄想得很清楚，如果连这么诚心诚意的条件都被拒绝的话，那就真的只剩下战死一条路了。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临死前的一搏就算不能让他们全军覆没，也要让他们至少掉块肉下来…… “你们怎么看？”萧雨没有即刻回答，斟酌着场上两派势力的反应。 实验品们倒是乖巧，为首的黑哥直接代表了他们一派表态，“全听萧雨大人的。” “怎么可能答应！”叫作萍的女鬼已经快要被怨恨和怒火吞没了，“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毁在了他们手上！” 不同于实验品们的团结和彼此间的感情维系，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代的怪物们心中各有考量。 它们不是死物，死火对于它们来说意义不大，因此站出来支持女鬼的声音略显薄弱。 不过只要有反对的声音在，这场和解就永远无法达成。 “所以按照约定好的游戏规则，你们没能住上一个月……”萧雨说着，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小巷。 萧薰、萧灵他们从一开始就藏身在那，大概是准备等谈崩以后直接出手吧。 双方视线对上，萧薰意识到行踪已经暴露，不甘之余，也只好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一会我和萧灵萧墨出手拖住他们，萧靥你去搭救萧萌和萧蓄。”萧薰小声吩咐着身边的晚辈。 但她知道，不论自己的声音压得多低，萧雨也一定能够听到。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抓紧时间出手，打它们个出其不意！ 萧薰几乎是在话说完的同一时间冲了上去。 她甩出随身携带的几个精油瓶。 瓶身碎裂，各种不同成分的香味迅速逸散、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股全新的香。 这种带着攻击性的香不仅可以顺着鼻腔进入身体，还能够在生物屏住呼吸主动排斥吸入时，直接侵入皮肤和毛孔，进而渗入血液，影响神经。 不少怪物视野中的道路和建筑已经发生扭曲。 一些怪物心生畏惧，主动后退，贴着房屋建筑钻进了阴影里。 也有一些被萧薰的行为激发了战意，饶是看不清路，也能大概锁定天师们的身影，直接扑了上去。 萧薰直面这些怪物，没有躲闪后退。 当跑在最前面的那只怪物冲到跟前来时，她嘴里的一段咒语恰好掐着点念完。 符咒燃烧，那些藏在香味中的花种在怪物们的体内生根发芽，催熟成长，啖食所能触碰到的血肉，撑破无用的皮囊，在满是毒刺的荆棘上盛开出最妖冶的黄玫瑰来。 一只接一只的怪物被疯长出的黄玫瑰爆体而亡，萧灵驱使水龙驱赶剩下的怪物，萧墨挑准时机，抛出了一枚闪光弹。 萧靥戴上面具，在极昼光辉的掩护下，闭眼冲出巷子，来到萧萌和萧蓄身边。 他们熟稔地配合，尽管人数是压倒性的劣势，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撑下来了。 …… 萧靥带着萧蓄和萧萌，在89号的帮助下暂时逃离了战区。 四人躲在一条街灯照不到的巷子里，穿巷风一吹，冷飕飕阴森森的，还有一股子血腥味。 这鬼地方，哪哪儿都是死亡的气息。 “谢谢你啊……”萧靥有些体力不支，靠墙坐下和89号道谢。 “不用跟我客气，都是朋友。”89号选了巷口附近坐下，伸着脑袋警惕地观察外边的情况，“还好，暂时没有追兵。” 萧靥缓了一阵，体力稍微回复一些后，便去查看萧萌和萧蓄的情况。 萧萌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苏醒的。 她虽然在黑浪里呛了不少水，但万幸没有丢掉性命。 此时的她有些神游天外，像是在思考什么。 “萧萌？”萧靥试着喊她，“喂，想什么呢？担心师傅他们吗？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萧萌稍稍回神，目光还有些刚睡醒时的懵懂，“我又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 萧靥、萧蓄和89号诚实地摇了摇头。 萧萌托住额头，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真有齿轮在转动，还是自己睡得太久、身体变异，出现了幻听。 -- 第347页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萧蓄在商城m的评论区发了今天的第十八条求助信息，发完后整个人便迷茫了。 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奇迹出现，张家人前来救场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脱逃方法。 但总把希望寄予在张家人身上是不现实的，万一他们也遇上了麻烦呢？ 万一这个画中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平行的呢？ 要是真的埋头等张家人来，恐怕等他们找到这里，自己都要成风干肉了吧？ “萌姐，我有点想哭……”萧蓄悲从中来，拿着手机的手垂到了地上，“我感觉这回是真的要死了。你说如果天师都死了，还会有人记得用死火来复生我们吗？” 如果没有足够了解他们喜好的人来为他们叫魂，光有死火也不是不够的。 萧萌也有点难过，但还是强撑着安慰萧蓄，“那我们就把自己的黑历史写进手机的备忘录里，这样等我们的尸体被找到，秘密就会一起被看到了。” 萧蓄涕泪横流，呜呜咽咽，“可、可这样的话，想想好丢人……” “你要活还是要脸？”萧靥听了也忍不住调侃萧蓄，“写吧，也许写着写着就没那么难过了。” 说不定，这就是自己最后的遗言了呢…… 萧蓄真就掏出了手机，一边写一边抽噎。 写完以后，他觉得这大概是人生最后一次忏悔的机会了，便鼓起勇气，直面萧萌，冲她说道，“萌姐，对不起，你高中时候不是有一次校服被烧破了个大窟窿，穿去学校被老师骂了一顿，还被要求早操时间去国旗台念一万字检讨吗？” “那校服其实是我练符的时候不小心烧到的。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萧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还有萧靥姐，你初三收集的那一批面具，上面的涂鸦全都是我画的……” 萧靥想起当初那事，差点没气得背过去。 就在俩人撸起袖子准备当场揍萧蓄一顿算账的时候，阴森的窄巷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四人警惕地安静下来，纷纷起身，随时准备撤退逃走。 又一阵风吹过，一些黄色和白色的花瓣随着灰尘从巷子深处吹了出来。 一只穿皮鞋的脚踩在有些枯萎的花瓣上，男人的轮廓由远及近，最后呈现在萧萌等人的面前。 “你们好……”男人长相平凡，下巴上还有些青色的胡茬，穿的是一件打领带的白衬衫，衬衫上不知为何沾了一大滩血。 四人看着这滩血，愈发地小心谨慎。 男人看出了他们的戒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好像不小心在这里喝醉了，这就走……” 眼看着男人即将走出巷口，在场四人纷纷反应过来，这里可是里世界啊！ 怎么可能会有普通人类呢！如果真是不慎被卷入的人类，就更不能放任他到处乱走了！ 出于天师的责任心，萧靥拦下了男人，将他生拉硬拽，强行带回了巷子。 “喂！你们干嘛！放开我！我还要回家啊！都这个时间了！我太太肯定很着急了！”男人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表想看眼时间。 结果看到表盘以后，整个人便僵住了。 萧靥疑惑地瞧了眼他的表。 表盘已经完全碎了，指针的时间定格在五点二十分左右，也分不清究竟是凌晨还是下午。 “我要去见我太太……”男人从震惊中回神，口中喃喃着，“我要去见我太太，看不见我她会疯的……”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喂，你别乱跑啊！这地方很危险的！” 体格上的差异摆在这，萧靥有点儿吃不住这个男人的蛮力了，“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你不要命了吗！” “怪物、怪物……”男人听到这句话后停止了挣扎，神态有些古怪。 下一秒，他忽然双手撑住萧靥的双肩，身形猛然暴涨，变成了一只双眼血红、模样狰狞的怪物。 怪物咧着满是尖牙的嘴，喉咙深处发出凶犬警告敌人时才会制造的低吠。 事出突然，萧靥吓得忘了呼吸。 等她意识到要掏出符咒自卫时，男人却又变了回来。 他一句解释都没有，也没袭击任何人，只是推开拦路的萧靥，跌跌撞撞地往街上跑，嘴里重复不停地喃喃着一个名字，“萍……” 89号连忙扶住快要摔倒的萧靥，站稳后，他又回过身去看男人走远的背影，俨然一副见了鬼的态度，“我从搬到这座城市生活到现在，就没见过可以在人类和怪物形态中自由切换的居民……”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蓄震惊地低下头，正要极力思考眼下的情况，余光却瞥到了那一地被踩烂的黄白色花瓣。 他伸手拾起两片，仔细辨别花的品种。 “啊……” “是菊花啊……” 萧萌自打男人出现以后便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 她出神地仰起头，聆听着虚空中的齿轮声。 “咔嗒——咔嗒——” 随着男人的逐渐远去，齿轮声也渐渐飘远…… 萧萌当机立断，扶墙起身，坚定地告诉萧靥、萧蓄和89号，“追上那个男人！” 第147章 忏罪之都（二十五） -- 第348页 “最精密的钟表内，一个个齿轮紧密咬合，将时间维持在世人眼中名为「准确」的区间……” “我们所处的这方天地，存在一些看不见的规则……” “这些规则便是维持秩序稳定的齿轮。” “这时，倘若有一只蝴蝶停在了齿轮上，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清风端着手机，聚精会神地品味着这出正在播放的剧。 剧里，最后的恶龙端坐在王座之上，手里拿着个「滴答」作响的怀表，向勇者灌输着自己对于世界的理解，“它会被契合的齿轮碾死。” “你说的不对。”勇者开口反驳。 他之所以能成为勇者，便是因为他从头到尾贯彻着人类一方的正义。 著书的也是人类，“或许一只蝴蝶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有千千万万只蝴蝶一起停在齿轮上……” 这得是多大的齿轮啊…… 清风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们就能暂停时间。” “甚至是让它倒流……” 勇者携着他的追随者们冲向王座，一根根脆弱易折的火柴凝成一捆，击碎了那传说中无坚不摧的鳞甲。 他挥剑砍下恶龙的头颅，高举沾满鲜血的宝剑，与正义一方的同僚们一起高呼胜利。 勇者凯旋，王都簇拥鲜花。 主角迎娶了公主，史官将他们写成佳话。 至此故事结局。 清风看着屏幕上大大的「end」，手指落在进度条上，倒回了恶龙死去的那一刻。 虽然镜头只给了一秒，但堕神的眼睛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恶龙的王座下有一颗未孵化的龙蛋。 尸体流出的鲜血，正将蛋壳徐徐染红…… 看这架势，编剧大概还想再出个《勇者战恶龙》第二部 吧。期待贺岁档，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梗的热血喜剧了。 ——评论区里发现了这个彩蛋的观众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这一代的仇恨注定要被还未出世的孩子继承，前提是这颗蛋能顺利长大。 ——某位有些思想深度的观影者留下了这么一条评论。 只有清风，唯一一个以邪祟身份看完这出剧的观众，从第一集 开始便认定了《龙神守望的森林》是一出悲剧。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进度条拖回开头，让故事永远定格在了龙神与龙蛋同眠的夜晚。 那一夜，月明星稀，动物在父母们的怀中尽情撒娇，森林的尽头只有美梦。 屠夫和他的战火还未席卷而来。 至此，退出。 这才是对所有生物而言真正意义上的圆满。 除了人类。 …… 萧萌循着「咔嗒——咔嗒」的齿轮声找到了那个会变成怪物的男人。 考虑到萧薰、萧灵、萧墨那边还在受苦受难地和怪物们混战，为了抓紧时间，他们连解释都来不及说一句，就会同89号把男人给绑了。 一群怪物他们打不过，欺负欺负一只落单的怪物还是轻轻松松的。 他们将男人带回到与萧薰等人分开的街口。 隔半条街的时候，他们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花香。 随着花香走近，脚下的街道已经崩塌，每走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否则就会直接踩进巴掌宽的裂缝里。 路面上横亘着不少尸体，荆棘编织成荫，连绵成树，盛开在血肉堆砌的土壤上。 双方各有负伤，就人数来说是萧家以少对多，局势不利。 可实际上，萧家这边的三个人也都只是受了些伤，萧薰动用了血符，伤得稍微重些，死的倒全都是里世界里的怪物。 邻居女鬼带来的婴灵几乎全都被血符召唤出的蝴蝶打散了，眼下就只剩一只个头最小的缩在女鬼身后瑟瑟发抖。 蝴蝶通体赤红，翅膀上生着火焰的纹路。 鳞片能够自燃，每扇动一次翅膀便有火星簌簌四溅。 「噼啪」的火花声里，女鬼将婴灵往身后又藏了些。 畸形的怪物们已经被打怕了，远远地退到了蝴蝶的攻击范围外，根本就指望不上。 女鬼恨萧薰恨得抓心挠肺，她怎么着也没想到眼前这几个平平无奇的天师，居然有着能与五星匹敌的实力。 那些蝴蝶只是轻轻一碰就能与所触碰到的邪祟同归于尽。倘若附近有不幸被玫瑰寄生的邪祟，还会被连带着一道烧起来。 这等实力，要他们怎么赢？ 拿命去赢吗？ 她求助般地看向萧雨和实验品们。 实验品接收到了她的求助信息，却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试探着望向萧雨。 萧雨平静地回望着她，半晌，竖起一根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场众人皆是不解。 萧雨闭起眼睛，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聆听什么。 只有萧萌看懂了她这个动作里的意思。 ——她在听齿轮碾合转动的声音。 不止一声，而是千千万万声，来自在场每一位怪物，每一只邪祟…… “咔嗒——咔嗒——”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在不久前的某个时间节点，有一群蝴蝶通过它们的共同努力，成功改变了一枚齿轮的运作轨迹。 本该顺时针运行的齿轮发生逆转，连带着无形中的规则也被改变。世界无法适应这样的规则，从而发出不协调的韵律。 -- 第349页 “萍！”被萧靥和89号绑来的男人看见女鬼，激动得胡乱挣扎。 他双脚刚一落地，就直奔女人而去，将她一把搂住，“萍，我回来了，你和孩子都没事，太好了……” “咦？”女人不可置信地将男人推开了一些，直到看清楚他的脸，都还是一脸愣怔的样子，“怎么会，你明明已经……” “是我把你……” “妈、妈妈……”被夹在中间的婴灵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它的智力不高，只保持着生前的水准，但好在他还认得眼前的男人，“爸……爸？” 一家三口的温馨重逢与这硝烟弥漫的战场属实格格不入。 萧薰觉得怪异，生怕这温馨的表象背后暗藏杀机，下意识又召了更多的蝴蝶。 “咳——”终于，她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 萧薰抬手捂嘴，当再放下手时，掌心里已经多出了一摊黑色的血。 在场的萧家人里，除了萧萌，就是她和风之一脉的血缘最为接近。 她早就做好了继萧萌之后被感染的准备，眼下终于还是没能逃过。 “长老你没事吧？”萧灵一边防备着邪祟们偷袭，一边退到萧薰身边。 她不是会说软话的性子，也深知这种情况下让萧薰休息一会不切实际，所以只是问了一句，把半边身子借给萧薰靠一靠。 “我没事……”萧薰话音落下，耳边便传来犹如耳鸣般的齿轮回响。 她疑惑地四处张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受到了精神系能力的影响。 “你怎么会回来了……”女鬼双手轻拍着男人的胳膊，将他上下打量，“我记得你明明已经……” 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虚空中的齿轮声全都消失了—— 片刻后，女人露出思索的表情。 再开口时，她说出口的话已经和前半句完全脱轨了，“你是不是又出去喝酒了？怎么昨晚一直没回来？我和小宝等你等到了一点！” 男人也像是完全忘记了战火与硝烟，双手合十，低下头向女人道歉讨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迟了……” 周围的怪物们也都疑惑地嘟囔起来，“奇了怪了，我明明还要上学的，跑街上来干什么？” “哎呀，菜还没买，赶紧赶紧……” “我记得我是要去z市送资料来着……” 里世界中的一切都像是在无形地倒带，不仅是怪物们的记忆，就连他们的样貌，都渐渐褪去了怪物的狰狞，变回了普通人类的样子。 道路的伤疤在愈合，被烧成灰烬的怪物在重组…… 就连黑漆漆的天空，都有了要放晴的迹象。 而完全没有受到秩序影响的，就只有萧薰、萧萌他们这些外来者。 “这也太奇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蓄一头雾水，下意识扯了扯身边89号的手，“小8，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89号盯着与萧蓄握在一起的那只手，眨巴眨巴眼睛，反问他，“请问……你是谁？” 萧蓄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彻底崩了，“我？萧蓄啊！小8，你不记得我了？” 89号摇了摇头，“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不仅是萧蓄，就连萧萌他们在听到这番对话后，都难受得心口一紧。 他们联系起当下情况，快速进行着分析，得到了一个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又好像确实如此的推测…… ——这个画本里所有东西，包括npc的记忆，全都被回档了。 回档到了「收割机」计划启动之前…… 第148章 忏罪之都（二十六） 画本中的时间回档到了「收割机」计划启动以前。 这座城市里还没有人变成怪物。 分明不久前才发生过的战争被居民们遗忘到了脑后，尸体变回人类，女人携着丈夫还有孩子，满脸幸福地转身回家。 萧薰、萧萌他们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看着人群渐渐作鸟兽散，再无人关心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类生活的城市里出现了人类，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岁月静好，一派祥和。 就连天光都选在这个时候破开云层，投下几缕恰到好处的暖意。 “小8，我们其实原本是……”朋友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萧蓄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一个陌生的名字。 89号被这声呼唤吸引了注意，没等萧蓄把话说完，便转身朝那边望去。 一位卷头发的女人挎着满满一手提袋的菜、踩着高跟鞋走到89号身边。 她一把抓起89号的手腕，嗔怪道，“原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遇到坏人该怎么办？” 她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萧蓄等人，仿佛是在看一群正在拐卖儿童的不法分子，“几位是？” “我们是小8的——”萧靥本想开口解释的。可是萧蓄却在这个时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用再继续往下说了。 分明先前发现小8失忆之后，反应最大的也是他。 “我们只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向他问个路。”萧蓄最后选择了这个说法。 他竭力掩藏着心中的感受，眯起眼睛，冲着89号微微一笑，“之前的事，谢谢了。” 女人见他笑得坦诚，便也没再怀疑下去。 -- 第350页 她摆弄起手提袋里的菜给89号看，语气里带着一点欣喜和期待，就像是在家庭方面对子女有所亏欠的母亲某一天突然开窍，笨拙地尝试讨好补救，“原原你看，买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妈妈这段时间不出差了，就在家里陪着你……” 女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萧蓄一直垂着头，神情郁郁。 直到女人牵着89号离开，89号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深深地望了萧蓄一眼，萧蓄这才终于重新抬起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原来他叫原原啊……”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被他救了这么多次，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 画本回档后，萧雨也不见了。 她的失踪意味着萧家没有了可以咨询游戏规则的人。 他们通关了吗？ 可以离开这场游戏了吗？ 没有人能给他们明确的答复。 萧家人不确定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在花了十几分钟思索却依然无果后，萧灵提议，大家一起走去城市的边缘走走，看看离开的道路是否出现。 他们又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乘坐出租来到了两座城市的交界地带。 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邻城，有的只是地面崩塌陷落后的黑暗与混沌，往外踏出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是星辰宇宙中的孤岛。 他们没有诺亚方舟，也没有穿越虫洞的技术和方法，只能受困于这一隅之中，等待着光年外的救赎。 萧家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心中却有些迷茫。 既然出路没有出现，也就意味着游戏还没有结束，可是现在画本中的时间已经倒带了，难不成还要他们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将往后的路再走一遍改写结局吗？ 那要是好不容易走到结局，又给他们回档了呢？ 不就没完没了了吗？ “难不成我们其实是游戏失败了？”萧靥忍不住去想最坏的结果，“失败的惩罚就是将我们困在这个画本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某段经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简直就像是他们曾经超渡过的某些怨灵。 这些怨灵的共同点就是明明已经死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还在以人类的视角不断重复生前的某些经历，进行着无穷无尽的轮回。 “总之，先保留这种可能性吧。”在场的诸位都是小辈，萧薰觉得自己这个做长老的该站出来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我认为我们当下不该拘泥于离开，而是应该先回住的地方，补足精力从长计议。” “说实在的，有个细节令我在意……” “在我们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萧雨就提到了「一个月」这个时限，在我们任务快要失败的时候，她又再一次出现提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们在画本世界中呆够了一个月，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好事？还是坏事？ “没有经历过便无从得知，在结果发生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妄断。”萧薰继续说道，“所以在剩下的半个月内，我们会继续探索离开的出路，但不需要把这一点当作是与生死挂钩必须要完成的目标。” “找得到出路最好，找不到那也没办法，安心地等待一个月的期限到来……” “到那时，一切自然都清楚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萧薰、萧萌等人还是住在那间出租屋里。 连续15天，窗外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鸟雀啁啾，微风徐徐。 邻居家的女人在丈夫回来后更加勤奋地锻炼厨艺，丈夫则是每天到点送孩子上学，接孩子放学，一家三口享受着天伦之乐。 出租屋的墙壁里再也没有实验品钻出来，压在桌上的一沓手绘五子棋倒是时常会被窗外溜进来的风吹得哗哗作响。 萧家人始终没能找到离开这座城市的道路，时间就在这样的日常里一天天流走…… 直到一月期满。 …… 隔天，一大清早，出租屋的门便被人敲响了。 萧家人更早些时就已经起了床，听到敲门声，连忙去应门。 他们这段日子都睡得不大安稳，不仅是因为一个月的期限临近，更是因为他们几乎全都出现了被黑水感染的咳嗽症状。 萧萌的症状是最为严重的，到了第三十天的时候，已经彻底进入了半昏迷状态。 萧薰则是像极了一开始的萧萌，肺部灼烧难耐，咳嗽经常咳血。 他们一屋子人跟得了肺痨似的，吓得邻居们纷纷绕开他们家门口走。 就连热心如邻居家的女人那样，眼下就算发明了新菜，也不敢往他们这送了。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居然还有人敢主动来敲他们家门，属实稀奇。 萧蓄把门打开，抬头主动和来人打招呼，“你好，请问……” 视线定格在来人的脸上，他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萧、萧雨……” 屋内还清醒着的萧家人立刻都站了起来。 “开门见山，我也不多说废话了。”萧雨的目光扫过一屋子人，嗓音淡淡，眼底没有什么感情，“一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如你们所见，这个画本中的世界已经因为某些不可说的缘故，回到了「收割机」发生前的时间点，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过得幸福美满，但至少所有人都在按照正常人类的轨迹生活。” -- 第351页 “但我要和你们强调，这里只是画中的世界，是故事，是虚妄，是幻想，是架空。发生的一切都和现世无关。” “「收割机」计划对现实世界的影响无法抹消，被黑水影响变成畸形怪物的居民依然生活在我的里世界里，而在「收割机」计划中死去被培养成实验品的孩子也都没能找到自己的亲人，这就是现实。” “这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也包括你们曾经结识的朋友，89号实验品夏原。” “现在你们已经居住够了一个月，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留下来，生活在he的结局中，看所有人过上幸福圆满的生活。你们可以试着继续去和他们交朋友，融入他们的生活，但是避免不了在黑水的感染下逐渐死去。” “第二，离开这里，面对现实。里世界的居民和实验品依然还会追杀你们，你们逃不出极夜，也无法抹消祖辈的过错。” 萧蓄就萧雨刚才的一番话反复琢磨，最后终于回过味来。 ——合着就是说，不管他们是在温柔乡里醉死，还是回到残酷的现实被追杀至死，反正就是活不了。 “我能都不选吗？”萧蓄小声逼逼，“明明我们之前有提到过第三种解决途径的。” 萧雨耳朵很好，把他言语中的不满听了个一清二楚，“你指的是萧家替整个天师界对受害者提出的补偿方案？” “那我也说过了……两千多万的受害者，半个月的时间，能否取得他们的原谅全看你们的本事。” “如果你们非要选这一条，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我会暂时抑制你们体内的黑水，暂停它与血液的反应，同时将它封印成6星级别的诅咒施加在你们身上。” “半个月时间，如果你们所做的举措无法让里世界的受害者们全部满意，我就会在第十六天直接发动诅咒，索你们的命。” “以上三条，你们考虑好了就选吧。” 第149章 回归现世 “看起来是三个选项，其实根本就没得选嘛……” 紧张肃穆的气氛里，萧墨见其他几个人都在选项中摇摆不定。 萧薰身为长老，责任太重顾虑太多。萧灵骨子里冷傲，很难向邪祟低头。 萧靥看起来有主意了，但还在等萧薰开口。萧萌昏迷着，萧蓄年纪太小不敢在大事上做决定。 这样看下来，眼下能打破僵局的就只有自己了呢。 萧墨看萧薰俨然一副还要再纠结半个小时的架势，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伸直三根手指头，“如果非要我选的话，那我选第三项，补救。”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前两项是你提的，而最后一项补救措施，全部是我们自己拿的主意。” “就算死，天师也该是在尽力贯彻了自己的意愿后壮烈牺牲……” 萧雨并没有被他这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打动，反倒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打量着他，“哦，好。那其他人的意思呢？” 受到萧墨的影响，萧薰他们的态度也产生了明显的偏向。 几个人再次聚在一起，把「半个月的时间如何能得到2000多万邪祟的原谅」这个议题重新拿了出来，小声讨论。 “那就这个吧。”一番嘀咕过后，由萧薰敲下了最后的结论。 萧雨不和他们废话，也并不想知道他们的心路历程，在得到答案以后，她的身影便淡入背景，在原地消失了。 画本世界开始缓缓褪色，四面八方被无尽的黑暗包围。 一群人在黑暗中迷茫地前进，走了大约三五分钟，终于看到了一些微弱的光亮。 这些光亮来源于萧家出品的极昼符。 早已在剧本游戏中完成流程的天师们正扎堆坐在黑暗里。黑白红三方角色的对立立场对他们的影响还在，通关伊始，他们因为剧本积怨聚众斗殴了一场，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形象全无，到头来不分输赢，谁也没能捞到好处。 一气之下，他们便又以极昼符为界，在黑暗中画了三道「三八线」，彼此间不越界，只盘腿坐着，互相叫骂。 看架势，像极了大学生军训时各方阵间拉歌。 萧薰携着萧灵、萧墨等人走近，有眼尖地天师看到了他们。 “你们这是通关了？” “太好了！” 萧薰和其他几位萧家长老点头问候，目光在人群中掠过，没能看到萧老爷子。 “我们……不算是通关了……”萧墨推了推自己的墨镜，故意作出一副无奈地表情，向他们宣告噩耗，“这场游戏你们真觉得有人能通关吗？” “把你们的袖子撩起来，看看手腕位置吧……” 天师们陆陆续续卷起袖子，大部分人的手腕位置都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印记。 印记像是一滴血从半空落入水里，徐徐晕散开来。 这印记出现得无知无觉，也没有任何痛感，要不是萧墨提醒，在座的天师们可能十天半个月都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时候刻上的？”有人问，“这不祥的感觉……是诅咒？” 逃出了里世界却摆脱不了难缠的诅咒，即便回归到正常世界生活，若干年月后的某天凌晨或夜晚，恶鬼也会登门索命。 这样的案例在天师领域层出不穷。归根结底，是莽撞无知的人类触犯领域规则，却无法平息厉鬼的怨念。 -- 第352页 抹除诅咒的方法，唯有两条。 要么祓除厉鬼，要么达成邪祟的愿望。 萧雨用活生生的现实教会他们，6星不是天师想灭就能灭的，不被反过来灭个干净都算她心怀仁慈了。 所以到头来，他们驱鬼降妖不成，反倒要集体帮萧雨实现一个愿望？ 老一辈的天师们好一番挣扎，脑海里一晃而过的是各类洗去诅咒的偏方，但好像没一个是靠谱的。 “她的愿望是什么？说来听听。”老一辈们动摇了。 不就区区一个愿望吗？大不了试试。 萧薰他们便将萧雨提出的要求如数告知众人。 老一辈们听完，不意外地又后悔了。 不过心里后悔，嘴上倒是没有直接表态。 人非朽木，天师能取得如今这个地位，高层也并非都是什么顽固不化之辈。 他们或许有缺陷，对邪祟也心存偏见，但人类应有的情感他们也都是具备的。 在亲身体会过一百年前「收割机」计划实行的那段日子后，他们对那段背景下死去的实验品们生出怜悯，也为那座被污染的城市而叹息。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他们做的，一种无形的责任感却在他们的心底悄然滋生。 最直观的，便是那些可怜的实验品不该被当做收容物，倒垃圾似的关在废弃病院。天师界应该为他们提供更加人性化的保障。 和邪祟谈「人性化」，这在经历这场游戏之前，是天师们想都不敢想的。 “要不，就试试吧……”黄家的老爷子以副会长的身份开口提议，“半个月，2000万人口，动用天师协会的力量和人脉的话，倒也不是绝无可能。” 由掌权者开口，再难达成的目标在推动时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再加上的诅咒的加持，天师们很快便确定好了一致的努力方向。 说话间，有光在黑暗的尽头亮起，清冷耀眼，像是月亮…… 月光驱散迷雾凝聚成的黑暗。 雾散尽时，里世界的壁障也就随之消散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光亮叫人难以适应。 他们此时此刻位处现实世界的深山腹地。 山间寂寂，没有风声、虫声和鸣笛声，只有月光洒在清凛凛的墓碑上，纸币铺满来时的路。 这里是天师陵。 一个他们本不该在，眼下却偏偏一同抵达的地方。 …… 那晚过后的第三天，一本叫作《忏罪之都》的小说忽然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小说的出版方是萧氏旗下、国内首屈一指的出版社，各大网络图书平台和推文号也都跟恰了钱似的开始为这本书软广引流。 书的作者是个新人，此前没有任何作品，但据说抛开作者这层身份，现实世界的职业是位天师。 天师本师着手创作驱邪故事，本就是一个不错的噱头，现如今人类尝腻了千篇一律的套路，追求起了返璞归真的真实感。 书一上市，热度迭起，美誉与恶评自然也都营运而生。 一部作品有了热度便不免有所争议，各人成长于不同的背景，有着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互相阐述想法，争个是非对错，一吵一闹间便将作品的影响力扩散到了更大范围。 有人在网上发声，“这故事不会真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吧？主角的名字好像就是萧家人，要对付的敌人是6星，是不是就是在暗指萧雨呢？” “故事里提到的人体实验真是太过分了，那些孩子才那么小，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啊……” “我觉得这个作者没有心，写杀人写流血写尸体写得这么轻易，你敢再变态一点吗？” “速报！文里提到的废弃医院好像是有原型的！就在帝都xx路xx街道444号……” 网友们热切讨论，天师协会内部也在实时监控着这些舆论。 靠推行小说来让更多人知道「收割机」的故事，是天师高层开会探讨出的最为稳妥的方法。 直接公开向大众承认当年的那些卷宗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显然并不是合适的机会。 他们需要考虑内忧外患，而这些顾虑不是网友间的小打小闹，而是会上升到政治层面。 所以公开真相，首先要保证的就是社会的和谐稳定不受影响。 “你们真的要把最高机密的档案卷宗公开？” 萧家老宅里，于肖肖喝下了萧萌、萧蓄刚送来的补药，语气淡淡地问他们。 萧萌点头，目光定格在手腕的诅咒上。 诅咒抑制了黑水的扩散，让她得以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苏醒，恢复如初，但是十二天后如果诅咒不能解除，爆发开来的后果她根本不敢去想。 “张家会在那天以前杀了萧雨的。”于肖肖提起被子盖到腹部以上，靠着床头，眼神中没有什么光泽，“萧雨必须死。” 萧萌看了看于肖肖手腕上缠绕的绷带，以及额头上的那些伤，苦笑着安慰她，“女神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天师这边做两手准备嘛。” 她犹记得从里世界离开的那夜，天师们急匆匆开了个会，便召唤古兽坐骑赶赴各自宅邸。 萧家人回到古宅后，便在大门前看到了身负重伤的张三和林沙雕。 两个人都浑身是血，一副激战过后没从对手身上讨着好的模样。 萧家找来专门的天师级医生给他们看过，说是重度骨裂，脏器受损，颅脑还有些震荡。 -- 第353页 但好在他们本就是仙人，体质非常人所能比拟，恢复得自然也就快很多。 萧萌连续三天给他们送药，送完药后嘘寒问暖几句，渐渐的也就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两位仙人在里世界中的遭遇。 说是和天师们分开以后，张三和林沙雕就一直在根据萧雨留下的线索对她实施追踪抓捕。 两个人在里世界中兜了好几个圈子，最后一次追踪时，好不容易正面遇见了萧雨，双方在城市上空大打出手。 他们本以为能赢，却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一直潜伏在暗中的鲲鹏突然出手偷袭—— “呃……”这三天来，张三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太好。 萧萌原本是有话想对她说的，但看她这副恹恹的样子，还发誓一定要杀了萧雨，到嘴边的话就怎么都不好说出口了。 她瞟了萧蓄一眼，用眼神问后者，要不还是下次说算了。 萧蓄也回她一眼，行。 却不想于肖肖早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你们想对我说什么？我看你们前几天来送药时就想说了，忍了三天，很辛苦吧？” 萧蓄耸了耸肩，向萧萌露出一副「哦豁，完蛋」的表情，搁一边摆烂去了。 他不敢说，还是让萧萌说比较好。 萧萌看萧蓄就这么弃她而去了，真想跟他一块儿走，可眼下张三都发话了，她不说些什么就走终归是有些不合适的。 于是她便开始和张三绕圈子，“就、就前几天由萧靥主笔，我们都参与修改的那本《忏罪之都》不是已经发行了吗？为了扩大影响力，我们在考虑要不要借商城m这个平台进行发行……” “可以。”于肖肖一口答应了，“还有呢？” 她笃定这不是萧萌一直憋着不说的事。 “还、还有……”萧萌东拉西扯、生拉硬拽掰扯了一堆，足足兜了半个小时，嘴巴都说干了，于肖肖还是没有要放过她的迹象。 自己心里有事真的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萧萌累了，萧萌不想挣扎了。 就算可能会得罪张家，也还是遵照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吧。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萧萌垂下头，不敢直视张三的眼睛，“我觉得萧雨好像也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张家可不可以……” “不杀她。” 第150章 尽人事 “不杀萧雨？” 于肖肖重复着萧萌近似于请求的提议，总觉得这番话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对自己说。 “为什么你要放过她？”于肖肖没有松口，“她是6星，动动手指就能吞没一座城的邪祟怪物，你身为天师，觉得说这种话合适吗？” “我知道确实不大合适，但……” 哪怕知道这番话可能会招致于肖肖的不满，萧萌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亲眼见证了一百年前那些事，我觉得她没在里世界中杀掉我们，反而只是给我们一个期限去完成一件事情，我就觉得……” “凭这些你就觉得她是个好人？”于肖肖轻轻嗤了一声，“她没当场杀你们，只是因为你们还有利用价值。” “你只看到自己侥幸活下来，但没看到那些死在里世界里的人……” 短暂的几句交流，于肖肖就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的很清楚了。 不管怎么说，萧雨就是一个危险的6星邪祟，当杀则杀，决不能妇人之仁。 不然一旦哪天她真动手了，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天师们的实力，根本把控不住。 萧萌理解了于肖肖的想法，也知道自己劝说无益，沉默片刻后，又在气氛彻底冷下来前道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还有一件事……” “我们想给当年因「收割机」计划而牺牲的人类，筹备一场葬礼。” 于肖肖微阖的眼睛在这一刻睁大，瞳孔有些颤抖。 但她很快稳住了，眼底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是希望仙家也来参加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自然是最好。”萧萌坦诚说道，“如果因为身体原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 “还有就是……这场葬礼名单里，是有萧雨的。这一点我觉得很有必要提前告诉女神你。” “没关系，你们天师看着做吧。”于肖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目光投向了与萧萌位置相反的窗外。 轩窗下风铃摇荡，一枝红梅破开窗框单调的圆形格局。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那场葬礼，可以被他们亲眼看到呢……” 萧萌望向萧蓄，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同时想到了89号。 虽然他们的友谊只短暂地存在于那个画本，画本外的89号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号人，但身为曾经的「朋友」，他们还是私心希望着89号能够因此得到一些救赎。 哪怕一丝丝，一丁点儿都好…… 萧萌和萧蓄带着空了的药碗离开了。 房门合上，林雪鸮从轩窗外探出了头。脑袋恰好撞上那树梅枝，红艳艳的花瓣跌落到白色的发丝上，他却浑然不觉。 “你哥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林雪鸮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他的瞳孔深处没有光泽，显然是正在与某只鸟类共享视野，观察着萧老爷子那边房间里的状况。 萧风的意识目前还占据着萧老爷子的身体。 -- 第354页 用萧风自己的话来说，他是被萧老爷子用「请仙」的手段给请上身的。所以在达成萧老爷子的愿望之前，他也没有办法离开。 他是一百年前萧风分在封印中的一缕魂魄，萧风不知出于怎样的目的将他从三魂七魄中剥离出来。 他很微弱，时常处于半睡半醒的边缘，无事可做的一百年间，他也就干脆放任自己糊里糊涂地沉睡。 直到不久前，被强行拉入里世界的天师们进入天师陵，他才因为血缘感应稍微清醒一点。 萧老爷子亲自登临天师陵的时候，满怀虔诚地向那座高耸的石碑请求神迹，拯救天师。 请仙的手段对身体负荷极大，如果请仙仪式附近存在恶灵，甚至还有可能请到「笔仙」「碟仙」这样危险的存在。 但万幸误打误撞，他请到了萧风，也间接帮助剧本世界中的天师们通关了游戏。 “装得像？”于肖肖合上眼，淡淡道，“未必是装的。” 或许正是本色出演呢。 毕竟这家伙一百多年前也当过萧家族长，还当得相当的成功。 “总之，萧家人没发现端倪就好。”于肖肖没有让清风篡改萧风的记忆和认知，只是让林雪鸮盯着他以防万一。 但其实打心底里，于肖肖觉得萧风是不会破坏自己的计划的。 原因无他，大概就是一种没由来的信任吧。 …… 余下的五天时间，包括萧家在内的天师界都在急急忙忙地筹备葬礼。 几大家族同时发力，一边与高层交涉，获取举办葬礼的许可，一边购置葬礼中需要用到的物件，一边前往废弃医院，接那些遗骸回家。 当然，《忏罪之都》的宣传也是一刻都没有停下。 这大概是他们自成为天师以来，觉得时间最吃紧，同时也最为充实的几天了。 “你觉得呈香的炉子是用这个云纹的合适，还是这个水纹的呢？” 于肖肖难得走出房间放个风，一走进萧家的院子，就看到堆得满满的祭祀用品。 萧萌正提着俩一看便很贵的古董香炉，向身边的助手咨询意见。 于肖肖站在廊下，轻轻倚着廊柱，遥遥地看着他们。 “啊！好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于肖肖扭头，看到萧靥似乎是和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林雪鸮撞上了。 林雪鸮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后撤了几步，萧靥摔得一个屁股蹲，怀里抱着的那些书稿也跟天女散花似的飘啊飘，飘啊飘…… 林雪鸮和于肖肖俯身帮她一块儿捡。 捡起一张后，林雪鸮看了眼纸张上的内容，惊奇地“咦？”了一声，“这是……” 于肖肖原本是不打算看的，被林雪鸮的态度弄得好奇，便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书稿，随即沉默了。 这些是……某些人的遗愿…… “你从哪弄来的？”于肖肖问萧靥。 萧靥将手里的手稿摞好后敲了敲，收拾齐整，“大部分是从萧家的地下室里找出来的。” “一百多年前，实验废品污染和6星邪祟的出现，导致「收割机」计划破产。被用作实验基地的古宅里的所有东西，便由萧家作为代表，替其他家族善了后。东西自然也都搬到萧家来了。” “那些被送去古宅的孩子大多数都在古宅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书信或是涂鸦，就跟萧雨的那个画本一样，是小孩子愿望的体现……” “我们将这些材料整理收集，把他们提到过的愿望都罗列下来了……” “或许十五天的时间不够完成全部愿望。但是，能实现一个就实现一个吧……” 萧靥接过于肖肖和林雪鸮整理好的书稿，苦笑着向他们道了声谢，便又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于肖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卸去身上力气，重新靠回廊柱。 她缓缓低下头，陷入了思索…… 当天下午，于肖肖和林雪鸮受到萧家的邀请，一同去废弃医院接遗骸回来。 于肖肖问是谁想到要叫上他们的。 萧萌说是族长，于肖肖便懂了，这是萧风的意思。 一行人的车队在帝都的公路上匀速行驶。 在经过某个地点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萧萌忽然指向窗外，示意于肖肖和林雪鸮来看，“这个地方就是葬礼举办的场地，我们已经和上面说好了，到时候周围都会戒严，还会有媒体转播……” 林雪鸮坐在靠右一侧，一转头就能看到萧萌所指的地点。 于肖肖坐在左边什么都看不见，便面无表情地凑了过去，胳膊从后面抵着林雪鸮的肩，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 这样一来确实是看清了。 高架桥下是一片竖着很多石柱的广场，乍一看来巍峨肃穆。 与广场衔接的道路宽阔得足以多车并行，路面上游人鲜少，看起来更像是一处冷清的景点。 眼下已经有天师在那儿装饰场地了。 “太好了……”萧萌喃喃自语着，思绪已然飘到了葬礼举办的那一天，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容，“如果小8也能来看的话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又喊错了，小蓄明明和我说过好几次了，他是叫夏原……” 林雪鸮脸红扑扑的，僵在位置上不敢动作，尽职尽着地履行着一张桌子给人支撑身子的义务。 -- 第355页 期间他好几次仰头去看于肖肖的表情，发现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深邃与动容，一看就不适合打扰，便又垂下头，放弃挣扎继续当自己的桌子了。 “你看起来很享受这场葬礼的筹备过程呢……”于肖肖终于放过了林雪鸮，端正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雪鸮微不可查地舒一口气，抬手像勾领带一样勾了一下项圈，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萧萌对后座发生的事情浑然未觉。GgDown8； 她垂眸瞥了眼手腕上日渐扩散的诅咒印记，道出了心里话，“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但是真当全身心投入到葬礼的筹备中时，又会觉得心里这一块地方很畅快……” “我们在尽力，尽力补救，尽力做到我们所能做到的最好……” “剩下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萧萌说完后，脸上还挂着抹苦笑。 于肖肖没再接话，放任车内气氛回归沉默。 余下的路，唯有车载音乐一直播放。 但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这首歌单里的歌曲都有着极为相似的特征：曲调舒缓空洞，唱声温柔空灵，似要引听者入睡…… 每一首，像极了安魂调…… 第151章 书中人 早些日子，因为发生了收容物出逃事件，废弃医院所在的街区全都被封锁了。 车队抵达的时候，街道安安静静，分明坐落于闹市之中，此刻却显得有些荒凉。 废弃医院的入口有两个，往常萧家人走的都是心理诊所那边，因此这次也是他们第一次从医院的正门口进。 大门前，连带铁门在内的一切铁制品都蒙着一层红褐色的锈迹，萧萌捧起门上拴缚的锁链，念咒解锁。 “咔嗒——” “吱呀——” 大门应声而开。 萧家人步行走进院内。 “应该还有不少滞留的收容物才对……”萧萌感受着腰间法器散发的热度，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阴森森的建筑。 树荫的遮蔽下，纵然有零星的阳光洒落进来，宁静的色彩里也仿佛掺杂着危险。 萧家人关闭了一部分白炽灯，借以表明友好的态度，但是收容物们好像并不买账。 萧萌倒也能够理解，毕竟天师是一直关押着他们的「坏人」，坏人突然有朝一日打开笼门向囚徒示好，思维正常的囚徒大概都会觉得是别有居心吧。 她让一部分天师去仓库收拾整理，自己则和于肖肖、林雪鸮还有几名天师去了停尸间。 停尸间建在病院大楼的地下，制冷效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白色的冷气贴着地面飘荡，每一脚踩上去都跟走在云间似的。 萧萌打开了靠最里侧的一间停尸房，房间总体一百平不到，里头摆满了铁皮的置物柜。 置物柜本身被切割十几个成方方正正的格子抽屉，抽屉里放着的，便是萧萌他们此次要取走的东西。 “因为「收割机」计划性质特殊，尸体泡在药水里后不久皮肉就会全部溶解，能留下骨灰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所以与其说是「停尸间」，倒不如说是遗物间来得更贴切。 当然完整的尸体也是有的，在房间的更里侧。 萧萌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抽屉，抽屉里摆放着一叠衣服、一个装着糖果的密封袋，还有一撮用红绳绑好的头发。 如果说实施「收割机」计划的实验团队还有些人性的话，那他们还没泯灭的人性大概也就体现在这些整理归档的遗物上了。 萧萌取出头发，放进事先带来的置物盒里，在盒盖上记录下与柜门右上角一样的实验编号。 这项工作不难，但有点枯燥，林雪鸮干了不到十分钟便有些站不住了。 他偷偷扭头看了一眼于肖肖和萧萌，见她二人理得专注，便放轻脚步，绕去了柜子的另一侧。 划水摸鱼不是什么摆得上台面的事，林雪鸮以前没人管束自在惯了，可自从在于肖肖手下打工以后，他便对逃工这件事罕见地产生了羞耻心。 他留意着于肖肖的动静，小心翼翼地后退…… 退着、退着，忽然又停了下来—— 他睨了一眼身后的视野盲区，猝不及防一个转身，拿着手术刀朝藏在自己背后的家伙刺了下去。 他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被他袭击的邪祟即便防下了这一招，也还是被他抵着推到了走道尽头的墙上。 下一秒，四目相对。 林雪鸮看清了眼前这家伙的脸，“你是……那个叫夏原的？” 89号准备开口解释，萧萌却从房间的另一侧赶了过来，“什么声音？” 听到脚步声，89号下意识想要躲回墙里。 林雪鸮不知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一掌拍在墙上，从他的掌心中央延伸出霜寒，指节宽的冰面阻隔了89号与墙体的直接接触。 躲藏不及，89号和萧萌撞了个照面。 “咦，小8……”萧萌和萧蓄一样，还是改不了下意识喊「小8」的习惯，等她喊出口了才反应过来，眼前的89号和画本里的89号可不是同一个个体。 就像是配音演员与被配音的角色那样，方方面面再像，也总归是要分开来看待的。 89号并不认识眼前的萧萌，神情变得有些警惕。 -- 第356页 萧萌被他用这样的目光审视，难免有点受伤。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在画本世界那时，如果89号先一步知道他们是天师的话，是肯定不会跟他们做朋友的。 停尸间里的气氛有些僵持，中央空调还在不断地往外喷冷气。 冷气沿着衣裤的缝隙钻进来，汲取着皮肤上的温度，萧萌打了个哆嗦。 “照理来说收容物们躲着天师都来不及，你却非要跟进来，是什么目的呢？”于肖肖在沉默中开口，抬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89号。 89号盯着这双眼睛，很快便认出了于肖肖的真实身份。 他有些惊奇，态度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他觉得，萧雨大人既然会跟这名天师待在一块，一定是有她的目的的，自己可不能让萧雨大人露了馅。 他瞒下了和于肖肖认识这点，道出了自己不惧天师也要跟来的目的，“我来取自己的遗物……” “你们这些天师，把我们关在这也就算了，现在连遗物也打算拿走销毁吗……” 他的语气不是逼问与指控，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般的冷嘲。 嘲笑自己命运悲惨，沦落成这副模样，到最后居然连承载生平的遗物都可能无法留下。 萧萌挺想将事情的原委解释给他听的，但仔细想想，他们现在就是天师和实验品的敌对关系，好像也没有过多解释的必要。 于是她将腰包打开，从里边拿出纸笔，就着铁皮柜子当场写了封请柬，格式是照着正规请柬来的。 写完，她将请柬拍到了89号身上，对他说，“三天后的葬礼，有空的话就来看看，能把你的朋友一起带去自然更好。” “遗物我们需要暂时借走，如果你不放心交给我们，葬礼举办结束我再还回来。” “确认要参加的话，打请柬上的手机告诉我，我会派人来接你们的。这是我的备用手机，借给你了。” 萧萌潇洒地往89号手里塞了部手机，随后转身，继续收拾遗物去了。 于肖肖看着萧萌走去了别的房间，而林雪鸮还压制着89号，提醒他道，“行了，放开。” 林雪鸮松开桎梏，89号顺着冰面滑下来，坐到了地上。 于肖肖对89号和萧家人之间的故事没什么兴趣，见事情解决，便不再管他。 她伸手勾住林雪鸮的项圈，把这位试图摸鱼的员工又强行拉回了岗位。 …… 日夜交替是在18点，过了这个时间便是夜晚来临，邪祟也会变得更加活跃。 收拾完废弃医院的所有遗物预计需要两天时间。出于安全考虑，17点的时候，萧萌便让所有人回大门集合，等第二天一早再过来收拾。 一整个下午，89号便抱腿蹲在墙角，用不是很能理解的眼神盯着于肖肖干活。 于肖肖见他如此之闲，又很抗拒帮忙整理遗物，就让他用萧萌的手机搜一下《忏罪之都》这本书，看一看打发时间。 这本书虽然是萧家出品，但出于对萧靥等人辛苦的支持，萧萌也是花了钱全订的。 89号起初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碍于萧雨的面子勉强看了两眼。 结果没想到看着看着便沉了进去，直到于肖肖临走前和他打了声招呼都没听到。 …… 最后一天收拾遗物，萧萌没有来，也没让萧蓄替她的班。 于肖肖心里清楚，他们这是在回避89号。 人类的情感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亲情可以因为金钱变质，友谊也可以因为阻挠绝缘。 消除邪祟与天师间的隔阂绝非一日之功，在此之前，跨越这道隔阂缔结的牵绊都将被视作异类，遭受排挤。 既然有这么多的不利后果，89号又不认识自己，倒不如放他好好做一只邪祟，永远不要与天师有所牵扯。 这等觉悟，倒是和爱情中「得不到就放他自由」有异曲同工之妙。 萧萌萧蓄做足了思想觉悟，反倒是89号这边，在于肖肖踏进停尸间以后，便主动找了过来。 他没有在于肖肖的身后看到萧萌，略微沉默了片刻。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一脸认真地问于肖肖，《忏罪之都》这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上网搜过吗？”于肖肖着手将遗物编号，回答他回答得漫不经心，“尽管网上众说纷纭，但你作为当事人，哪种说法是对，哪种说法是错，应该最好分辨吧？” 89号没有否认，只是又问，“萧家人为什么要写这个？” “如标题所示。”于肖肖关上手头的柜子，又重新打开一扇，“又或者你已经看过全文的话，应该已经知道发生过什么了。” “剧本游戏和画本世界真的存在过？” 89号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忏罪之都》的详情界面还保留在屏幕上。 他昨天通宵把内容看完，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 他居然会在平行世界中和天师住在同一幢房子里？还和他们成为了朋友？为了保护他们不惜欺骗同僚？ 这些事听起来怎么都不会发生，但偏偏故事里89号的行为逻辑和自己十分契合。 而且天师居然会知道自己本名叫夏原？ 他们是翻过档案了吗？ 比起特意翻阅档案，分明是直接杜撰一个人物出来会更加省时省力…… “你不用勉强自己去相信。”于肖肖从柜子里抱出一盒沉甸甸的骨灰匣，小心擦拭着表面的灰尘，“主动权在你。” -- 第357页 “当然，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清算真相，弄清楚自己的内心的话……” 她指了指89号从出现开始便一直紧攥在左手里的纸请柬，“就去亲眼看一看那场葬礼吧。” 第152章 天街葬仪 z市，美食街，临时仓库内。 安娜把手机架在兔兔马克杯上，调整好角度往后退开两步。 红鳞蛇、扫地大爷、上班族、大橘等一众员工全部搬了个小马扎聚在桌子前，人手一杯蜂蜜柚子茶，吹着热气等候直播开始。 “主人居然会专程打电话来让我们看人类的直播……” 红鳞蛇将身子盘成一叠蚊香，刚理完帐的她现在心情十分舒畅，“能让她这么上心的，我可真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样的节目。” 员工们对此纷纷表示赞同。 眼看开场时间即将进入倒计时，安娜激动地抱住了另一半自己，盯着屏幕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开始了开始了！” 她催促着员工们各回各座，小声跟着直播的旁白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 ……GgDown8； 分针与时针重叠，六点整的钟声在空旷的广场上悠扬回响。 晨光熹微，天空中正飘着小雪。 天街的道路很宽，是用20cmx20cmx35cm的陈石铺就的，每一块石头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 路两侧，华表顶端的狻猊石像口衔明烛，袅袅白烟四溢而出，点缀着恰到好处的祥瑞。 这附近早几日前便已经戒严了，由于事先已经打好商量，所以这一次负责安保的警方没有拉取明黄色的警戒带。 他们尊重天师的安排，由着他们将一道道丝线拴上华表。 丝线上串着铃铛，铃铛是青铜的，铜质良好，鸣响清脆又不失浑厚的韵味。 亲临现场的游客被铃铛挡在了外侧，他们撑伞交头接耳，视线不时从空中的无人机身上扫过。 人潮围了足足里外三层，后排的人甚至踮起了脚尖。 在六点到来之前，他们议论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怎么还不开始啊？腿都要站麻了。” 而当葬礼真正开始以后，他们看到了从道路伊始走来的送葬队伍，看到了他们手里捧着的骨灰盒，便纷纷缄默了。 送葬队伍是从各个天师家族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前两排是萧家的人。 他们穿着特别定制的黑色礼服，上身贴合拘束，衣摆似尾羽一般分开两道。 尾羽、交领、袖口处都印着流云，纽扣是镂空的金色彼岸花。 衣摆下的流苏随着长街吹来的晨风舞动，萧萌垂眸缓行，心情被气氛所染，有些许沉重，又意外的豁达。 生死红白，后者是人类避而不谈的禁忌。 一道阴阳划分，区别了人与邪祟。 却殊不知，人类终将化为邪祟…… 天街的路不长，送行的队伍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白绫轻飘，一条一道、一丝一缕，交错出人生在世的复杂。 丢进火盆里的纸元宝化作灰烬卷到空中，湮成粉末，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长街尽头，临时搭建的灵堂里，牌位摞成小山。 灵堂里有几扇蒲团，领队的族长们走到蒲团前率先跪下，微微俯首。 司仪在旁边将招魂铃摇响三声，他们在第三响后起身，把捧了一路的骨灰盒放在了对应的灵位上。 萧风是第一个放置骨灰盒的。 脱手前，他在旁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手指轻轻抚过盒身上的雕花，眼底藏着这辈子都不曾有人见过的爱怜。 他放手的动作缓慢而郑重，退出灵堂时，视线刻意扫过人群。 他看到了一只只畸形的怪物伫立在重重叠叠的人潮之后。 有些实验品坐在怪物们的肩头，有些坐在华表上，还有些直接从人类的影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看热闹…… 他们浑身散发着独属于邪祟的黑色阴气，此时此刻却纯粹得不带一丝杀意。 如果不是本身外貌与人类有所区别的话，这乍一看起来，还真能与普通的游客完美融入。 他们彼此间有所交谈，似乎是在就这场葬礼本身讨论着什么。 于肖肖、林雪鸮、清风和89号正和他们站在同一排…… 只可惜就是这样一幅难得一见的画面，摄像机镜头与人类的肉眼永远也无法捕捉到—— …… 萧家的天师成年后便会开阴阳眼，但此地有高星邪祟庇护，在不想被看到的情况下，即使是萧萌，也只能瞥到一些稀薄的影子。 连她都看得如此吃力，更不要说其他天师了。 更多的人是对此毫无察觉。 送葬的天师将骨灰盒摆上灵台，一跪一拜后退出来，沿左右两侧走回队伍最末。 每个人跪拜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以此保证往后的每个环节都留有足够的时间。 而其中最耗费时间的一环，就是给邪祟们烧去愿望之物。 实现愿望的对象不仅限于实验品，也包括畸形怪物们已经去世的先祖。 天师们花了八天时间从各种途径收集到了他们的愿望，又尽所能地实现了一批，但碍于时间与人手有限，暂时也只来得及实现这一批。 说是一批，单独拎出来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要想在往后守灵的七天内烧完，还挺考验节奏和火力的。 -- 第358页 直播间里，网友们已经炸开了锅，各种言论层出不穷。 有震惊于这场葬礼的规模的，“我滴个乖乖，这些送葬队伍里的一个个都是大佬啊！那个在灵堂里摇招魂铃的天师，不是传言他三年前退休后就再也不接活了吗？他退休前接一次招魂的报价是八位数啊！” “萧家天师的这身衣服好像是请世界级的葬仪师cc设计的，这个面料、这个花纹、这个纽扣上的金子，我的妈呀，都是钱堆出来的……” 有不理解天师们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场公开葬礼的，“博眼球？天师也要学那些小鲜肉开始搞营销了？” “要我说，这就是萧家为了宣传他们的新ip《忏罪之都》搞的一场联动，你看多成功啊，直播间人气都七千万了。” 有阴谋论的，“会不会是前段时间邪祟闹事频繁，为了稳定人心，所以上头才让他们来整这一出？” “看似送葬典仪，实则暗秀实力？” 也有正儿八经讨论书中剧情和葬礼重合度的，“刚才镜头扫过的时候，我看到有块灵位上的名字是夏原。夏原，这不就是书里的89号吗？” “还有最开始萧家族长放的那个骨灰盒！对应的灵位是萧雨啊！萧雨！！” “好家伙，这难道其实是在拍真人剧？” “喂喂，我记得书里的结局是天师虽然逃出了里世界，但是被邪祟打了上诅咒，如果诅咒不解除的话，半个月后厉鬼就回来索命吧？我还以为这是要出第二部 的节奏，没想到天师这边就直接演出来了？” “这算是赎罪吗？邪祟未必会领情吧……” …… 从决定要举办葬礼的那一刻起，天师们就没有再考虑过萧雨会不会领情。 人类行事不总是为了得到什么，偶尔也会放下一切，讲求一个情怀。 他们不在乎网友会怎么样讨论自己，从换上送葬服的那时起，他们就已经把手机静音，锁到了盒子里。 当然静音也不全是为了不看评论，而是守灵需要专心。 守灵共需七天，每一天都会替换不同的天师家族进灵堂。其他不需要进灵堂的天师也不能离开，只能拿着工作人员发给的蒲团，在天街的大道上陪同着一起守。 夜晚降临时，看热闹的行人已经陆陆续续撤离了。 萧蓄抿了口发放的矿泉水，口渴缓解后，又继续直挺挺地跪着。 有路过的记者看他年纪这么小，又跪的这么认真，觉得是个不错的报导题材，就让摄影师先等一等，把话筒递向萧蓄。 二人间有铃铛绳拦着，话筒没办法递到面前，记者只能喊萧蓄「小弟弟」，希望他能回过头，靠这边近些。 萧蓄果然转头看向他，却没有丝毫接受采访的意思，“天快黑了，夜路不好走，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举手投足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勾起了记者心中不服输的欲望。 “几句话就好。”他依然执拗地将话筒的收音部分对准萧蓄，“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只是一个学生吧？对于你的家里人带你一起守灵，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相比之下，你更想回去读书吗？” “现在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萧蓄回答得很诚挚，却也简短得略显冷淡。 不与萧萌等人亲近说笑时，他心中的抑郁情绪便会缓缓上涌，拉近他与死亡的距离。 记者觉得这孩子属实人小鬼大，很难撬出有爆点的料，但越是这样的采访对象，就越值得他们新闻人士铆足了劲去挑战。 “那这样吧，小弟弟，我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忏罪之都》的故事是真实的吗？那座被萧雨吞噬的城市就在萧雨的里世界里？你们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可否理解为是天师正式向邪祟认输呢？” 这问题问的可真难听啊…… 萧蓄转过头去，不想理会。 偏偏记者还在旁边对着镜头煽风点火，“各位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你们对此有怎样的想法呢？欢迎参与讨论，在直播间发送实时弹幕……” “来，让我们来看看网友们的评论……” “网友866876说，「人类居然会向邪祟认输？希望不是真的，我很喜欢天师，不要让我失望……」” “网友采橘子的巧克力说，「诅咒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希望能让镜头拍一个，给广大网友学习学习。」” “网友林间的白云……” 萧蓄的心情越来越差，但他在极力地克制自己。 决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如此重要的葬礼上发脾气…… 但是这些话真的是太难听了，难听到很难不去怀疑这个记者是在故意挑拣些带刺的负面评论的读出来激将自己。 就连萧萌听了都在旁边不停地皱眉，甚至有天师喊起了现场保安。 不过保安人数吃紧，眼下大多都在天街出口附近疏散离开的群众，一时半会还真叫不来人。 记者见状，又抓紧时间肆无忌惮地读下去，“网友交说……” “可以了。”淡淡的嗓音打断了记者的朗读，分明很轻，却夹带着一股无法忤逆的威严。 记者和萧蓄同时扭头，看到了不知何时走来这边的于肖肖。 “这里是葬礼现场，祭奠着两千多万人，这场葬礼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希望您能理解，暂时停止采访……”于肖肖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 -- 第359页 记者被于肖肖的气场震慑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几分钟后，他才稍稍回过神，遵从本能的选择，悻悻地点头离开。 记者走后，萧蓄感激地看了于肖肖一眼，于肖肖冲他微微颔首，也算是无声地认可与交流。 萧蓄低下头认真地守起了灵，于肖肖转身离开。 至无人处，她这才阴下脸，不疾不徐地开口，“去吧，不要闹得太过就好。” 说完，脚下的影子迅速延展。 两千多万的实验品与畸形怪物暗藏其间，追循方才的闹事者而去…… 第153章 不免厮杀 守灵前前后后一共要守七天。 早在葬礼方案敲定之前，天师们就已经做好了被各路媒体、网友炮轰的准备。 毕竟天师公开举办如此大规模的葬礼，祭奠的对象还可能是邪祟，影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舆论怎么发酵了。 所以第一天那名记者的刁难也在意料之中。 记者第一天吃了瘪，后面几天照理来说应该还是会来的，毕竟不来就没有料挖。 但让天师们没想到的是，自打第一天那名记者出来蹦跶了一下，往后几天，居然真就再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萧萌，你这几天都没看新闻吧……” 第二天中午，来送盒饭的萧家人是萧萌的好朋友，她刻意在路过萧萌身边时停了一下，附耳告诉她，“就欺负小蓄的那个记者，第一天晚上离开以后就在高速路上遇到了车祸，被送进了icu……” “沿途监控拍到他一个人在车里自言自语，整个人表现得很惊恐，好像窗户外边趴着什么东西。后来他自己把油门踩到底，方向盘乱打，从高架上翻了下去。” “这症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撞鬼了……” 萧萌连着两天都没碰到手机，自然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陡然听到这么个消息，深感意外。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等到送饭的萧家人走了，她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知道，天街两侧影影绰绰的鬼影不是错觉。 它们直到现在都还在这里，亲眼目睹着这场正在进行的葬礼…… …… 守灵第二天，天街无事发生。 第三天，新鲜感过去，连游客都来的很少了。 第四天，有些人手不足的小媒体已经撤走了机位，去跟拍新爆出来的其它新闻。 第五天，第六天，成堆的愿望物品和纸元宝在天火的加持下终于被消耗得快要见底。 第七天，萧萌检查手腕上的诅咒印记，没有要消失的迹象。 这么看来，他们截至目前还没有取得2000万居民的原谅。 而这一天，已经是自萧雨刻下诅咒之日起的第十五天了。 半月之期已到，是输是赢，是生是死，一切都将在明天得见分晓。 …… 隔天一早，六点整的钟声响彻广场。 某电台记者从睡袋中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扯了扯身边的搭档，“胖子，换班了……” 穿着绿马甲的同伴见他醒了，连忙将他从睡袋中扯了出来，指着头顶的天色对他说道，“不对劲，很不对劲，往常这时候天早该亮了。” 天街上方乌云密布，中央的云层凹陷下去，构筑成一个圈层般的立体黑洞。 外围的云彩打着旋儿被黑洞吸收，气流逐渐湍急，平地刮起风来。 记者独有的直觉让他们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是走是留，是要命还是要独家新闻，这是一个抉择。 系在华表上的铃铛动静越来越大，人心本就忐忑，杂声更加剧了不安。 当有人搬着摄像机后退以后，越来越多的人也就跟着加入了撤离大军。但或许是因为还不死心吧，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回看几眼。 风越刮越大，跪在蒲团上的天师们匆匆起身，一个个面色凝重。 黑洞中央，雾气聚成形体，勾勒出人形的轮廓。 人形浮空，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巨大的佛像。 “卧槽！”有记者联系前因后果猜到了眼前这庞然大物极有可能是萧雨，连日来的无聊在这一刻被冲刷干净。 她连忙扯住团队人员，让他们摆正镜头和麦克风，注意打光，“各位观众朋友！在我们锲而不舍地蹲守了七天之后，萧雨终于出现了！” 直播间的弹幕数量急剧飙升，有很多人是在睡梦中被同学朋友一通电话给叫起来看直播的。 “我去，这真的不是美国大片特效吗？”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萧雨这么帅的吗？男的女的？算了，管它性别什么的，萧雨大人我要嫁给你！” 几乎就在这条弹幕飘过的同一时间，屏幕忽然被一张畸形的鬼脸占据。 “woc！！吓死我了！！什么鬼！！” “吓得我当场把手机甩出去！” 刚才还打定主意要留下来拍摄现场的女记者和团队人员已经吓得丢了魂。 他们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畸形怪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关键是这怪物就这样贴着他们打量摄像机的镜头…… 如果他们轻举妄动的话，脑袋不会被当场咬掉吧……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女记者握着话筒，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了出来。 -- 第360页 “萧雨……”手腕处的诅咒隐隐作痛，天师们察觉到来者不善，绷紧了神经，“你今天来的目的是……” “收你们的命。”空中的人形一开口，嗓子便自带话筒一般，不仅完美扩音，还能发出回响。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宣告了天师们耗时十五天、费尽心力的赎罪方法当场失败。 不甘、愤怒、委屈，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竟赛过了被6星索命的恐惧。 萧雨不和他们废话，双手直接压了下来。 紧急关头，天师们采取了约定俗成的应急预案，“中间的天师结防御阵术！所有护身法器都拿出来发给民众！两侧的天师帮忙疏散人员！有能力召唤坐骑的优先召唤坐骑把无关人员带出去！” 萧萌立刻召出贪狼，载着离自己最近的五名新闻工作人员攀山越岭。 萧风负责主持防御工作。 当防御成功展开之后，他负手仰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天空中的人形轮廓。 在人群疏散的同时，天空中已经下起了黑色的雨。黑洞仿佛下饺子一般，落下一只只畸形的怪物。 怪物和雨水凝成的孩子们摘下半空中的无人机，捡起被遗落的拍摄道具。 他们面对镜头咧嘴欢笑，可是这些笑容对于屏幕前的观众来说，都太过惊悚了。 怪物数量庞大，天师们需要分心应付，头顶上还有个萧雨，根本错不开手。 在场的天师数量分明也不算少的，但当他们尝试两头兼顾的话，还是显得有些分身乏术。 “这边再分人手出去的话就要顶不住了！” 防御阵法内围的天师们战力吃紧，阵法外的怪物却在不减反增。 说实话，对手是身为6星的萧雨，他们对赢本就不抱什么希望。 但即便是蝼蚁，是蜉蝣，也绝不会不挣扎一下就甘愿躺平被按死的。 他们想再多撑一会，多挣扎一下，这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求生本能使然。 混战之中，萧蓄看到了89号，天师们也看到了曾在里世界中有过数面之缘的居民。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天师与邪祟的关系，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足够了解一个人的前提下，还打心底里把对方当成陌生人的。 这十五天内，天师们翻阅了无数尘封的档案，为了一个相隔一世纪的愿望奔波劳碌。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起初或许只是为了自救，但到后来，他们却更希望那些居民与孩子得到救赎。 本来萧蓄都快要把这些念头忘到脑后了，但当看到几米开外的89号后，他还是没能忍住情绪，张口喊道，“小8！夏原！我们不要打了好不好！我知道能救你的办法！我可以帮你变回人类的！” 当初在抽象画本世界，萧蓄以「起死回生」为凭，成功拿到了一次拖延谈判的机会。 所以他是打心底里认为邪祟们都是想复活的。 可是夏原的回答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天真，“为什么要复活？” “我没有亲人，没有家，我所有的朋友都是邪祟，复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童话与现实终有差距，没有欲望的个体最难被打动。 怀柔不行，便只剩下铁腕，双方注定逃不开一场厮杀。 当天师这边彻底下定决心以后，他们便也没有顾忌，不打算给自己留什么后路了。 既然最后都是要死的，就打得肆无忌惮一点。 就像是一场游戏到了最终关卡，勇者终于对上恶龙，那自然是最好的武器、最好的药品、最强的术法全都招呼上。 各家的族长、长老们纷纷祭出自己的杀手锏，萧家这边自然就是血符。 这一次动用的血符的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多。 哪怕是当初在最艰难的时期一次性对上四只五星邪祟，他们都没有把血符全部用掉。 但此时矗立在他们眼前的，可是萧雨啊…… “很好……”天空中的人形俯瞰着他们，眼里不带一丝悲悯，“一起上吧，我这边也不会留手的……” 黑洞旁的云层中有雷光闪烁，一片片雪花在轰鸣声中飘扬，连带着天街附近的气温都降了8度。 白色的身影掠过天空，宽阔的羽翼只曾在《逍遥游》中听过。 鲲鹏扇动翅膀，每一下都能掀起飞沙走石的飓风。 见此情景，在场的天师们都傻眼了。 “这是……两只6星？” 他们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终于出来了啊……”人潮之中，一道清冷的嗓音缓缓飘出。 天师们向两侧移开，为说话之人让出条路。 于肖肖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林雪鸮朝前走。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名经验老道的猎人，早已提前布置好了陷阱，只在一旁等待，便能等到猎物自投罗网。 “萧雨，鲲鹏，是时候清算这笔债了……”同时面对两只6星的气场威压，她仍能做到临危不乱，漆黑的发丝在狂风中肆意凌乱。 “我以仙界张家之名起誓，今日必要让你二人在此灰飞烟灭……” 角落里，仍有几台摄像机在狂风暴雪中努力运转，将天街发生的一切实时转播到全球各地。 直播间的人气在这段时间已经翻了六番，压力已经大到快要让运营网站崩溃了。 弹幕还在一刻不停地狂刷：“妈呀是真的仙家！！快掐我！！掐我！！我没有做梦！！” -- 第361页 “好帅好有安全感！！对不起萧雨！我选择张天师！！” 同一时间，z市，美食街仓库内，看直播的邪祟工作人员已经看呆掉了。 “天上一个妈妈，地上一个妈妈……” “天上一个白色大鸟，地下一个兔子先生……” 安娜小小的脑袋瓜即将运行过热、强制关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妈妈和兔子先生……” 第154章 从今往后 于肖肖和林雪鸮迎着天空中的两只6星邪祟冲了上去。 战斗一触即发。 原本鹅毛大的雪花瞬间变作雪球大小，狂风中夹杂冰雹，耳畔风声呼啸，论气势比极地突发的暴风雪还要骇人。 风雪一大，视野就被局限了。 于肖肖和林雪鸮的身影没入雪中，地面上奔走逃亡的记者、游人以及构筑防御阵法的天师全都无法看清半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唯一能够获悉战况的途径就是听，通过风雪中传来的声音进行脑补。 天师们听得眉头紧锁，心焦如焚，却不敢贸然跟进去添乱。 在张三没有向他们求助的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帮得上仙家的，大概也就只有疏散群众和维持现场秩序了。 另一边，管理直播间的电视台请来了两名专业的解说人员。 解说人员一位来自体育频道，一位来自电竞频道，两个人扯相声似的一应一和，不出意外地把直播间的气氛炒到了高潮。 “哎呀，这葬礼可真有意思。葬着葬着还能打起来，我们这边能看到两名上单已经冲进了暴风雪里，风雪很大，只能听到技能的声音。” “「咻——咚——」这个动静据我分析应该是对方鲲鹏向我方仙家掷出了技能，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寒冰一击」。我方仙家按下闪现，轻松避开了技能……” 解说人员全靠脑补，在直播间里说得跌宕起伏。 结果他刚一说完，于肖肖和林雪鸮就从风雪中摔了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直播间里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为了缓解打脸来的尴尬，两名解说只好将关注重点转移到了满地乱跑的畸形怪物和实验品身上。 “咳，让我们来看看双方兵线……” 镜头里，于肖肖和林雪鸮重新冲回风雪之中—— “他们演的好逼真哦……”z市仓库里，正在看直播的红鳞蛇抿了一口蜂蜜柚子茶。 深知于肖肖和林雪鸮真正实力如她，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确实。”其他的工作人员纷纷附和，“不过萧雨大人这么做，一定是其他目的的吧？” 现实应证他们的猜测。 直播间里的两名解说人员将脑补的战斗暂告一段落，从桌子下方抽出一摞包装精美的《忏罪之都》正装合集，书堆旁还附带放了几块人物亚克力立牌。 “一生仅有一次的促销活动啊！全新排版包装的《忏罪之都》，新增两篇全新番外！ 不仅赠送数字版广播剧，前一百名下单还能获赠正版周边！心动不如行动，现在就扫描屏幕下方的二维码下单吧！！” 手机前的红鳞蛇陷入石化，挂在尾巴上的茶杯一滑，「啪」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好家伙，这就是资本吗？还真是无孔不入……”工作狂捏着下把，分析得头头是道，“所以这就是萧雨大人的目的吧？先以张家和商城m的名义入股萧氏，《忏罪之都》的版权又在萧氏名下的出版社，现在在帝都天街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炒热度提销量，从而坐收分红？” 红鳞蛇不是很认同。 在她看来，于肖肖是享受开店这个过程的，行事标准从来也不是只向钱看齐。 她应当还有她的深意。 “说起来，直播间里还真是热闹啊，这个观看人数和人气都是真实的吗？” 飙车族看得直挑眉，“两只6星同时出现，他们难道不该害怕得在家抱头痛哭感叹世界末日吗？这些一直刷「哈哈哈」的弹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人类了。 “哈哈哈，小伙子，目光浅了。”扫地大爷捋了把胡子，一脸慈祥地笑道，“你看过《奥t曼》吗？那故事里的国家怪物多吧？隔三差五就跑出来一只毁灭城市，居民平时不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连祭典都照办呢。” “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让我这把老骨头都自愧弗如啊……” 在座的邪祟们听完扫地大爷的这番话，一个个傻眼了。 “大爷，看不出来啊，您还看《奥t曼》呢？” “您也相信光吗？” …… 天街的骚乱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停下。 伴随着第一缕朝阳的升起，浓云同冰雪散去，满身负伤的于肖肖一脚踩上染血的白羽。 鲲鹏的羽毛在乱战中似花般凋零，风止后，覆在土壤之上。 鲲鹏当然不是真的死了，一切都有清风在暗中兜着。 但是或许因为是亲兄弟吧，于肖肖在和鲲鹏交手的时候，确实有几个时刻是混淆了他与林雪鸮的。 人类的科学家总说，人会依靠梦境去体验现实中不曾体会过的事，从而实现成长。 在「亲手杀死」鲲鹏以后，于肖肖也会情不自禁地去想，未来的某一天，林雪鸮会不会也毫无预兆地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 第362页 照理来说6星之上再无更强战力，除了应该自己没有人能够杀了他…… 但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所以啊…… 自己必须永远是最强的存在才行。 只有一直站在世界的最高处，才能予身边的珍惜之人以庇护。 当年被杀死、被泡入实验罐之前，自己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呢。 世人都猜测让萧雨化作厉鬼的支柱是怨恨、是不甘，但事实上呢？只是一份近乎病态的守护欲罢了。 正是因为有这份守护欲的存在，自己才能熬过药水的折磨，成长为唯一的「收割机」。 曾几何时，自己也想过要帮上家族、帮上萧秦、帮上萧风的忙，构筑出一个人类与邪祟各自安好的世界。 现如今自己不再是天师，而是邪祟…… 但幸好，即便立场颠倒，梦想也快要实现了…… …… 林雪鸮保持着俯身、单膝跪地的姿势。 他手里按着张符，符下面的黑雾已经消弭在了风雪中。 指尖下的深坑是他信仰之跃落地时不小心按出来的，天街的修复赔偿款需要多少他没有概念，但或许、应该、大概……可以让萧家报销吧？ 他仰起头，萧家人已经围在了坑边上，每个人都在看着他，脸上悬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他攀着众人抛下来的安全绳爬了上去。 “诅咒消失了……”他爬出坑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萧萌在对于肖肖说这个。 她的脸上带着笑，笑容看起来有点儿疲惫。 虽说这已经是对天师和人类而言最好的结局了，但出于私人感情来讲，总觉得还有那么些遗憾。 “多亏有二位仙家拖住萧雨和鲲鹏，我们天师才能有机会成功疏散群众。”除萧家以外的天师家长辈也纷纷围过来冲他们道谢。 “那些怪物和实验品，我们也都驱逐走了。按照约定时说好的那样，没有人动手伤他们，只是吓唬吓唬……” “只要往后他们不再侵入城市狩猎人类，我们呐，也不会再过问他们了……” “终归是我们欠了他们的。”萧风依然附在萧老爷子身上，打人群中走来。 他近距离地和于肖肖说话，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与一百年前一模一样，“天师是守护人类的职业，但也绝不是肆意杀戮的免罪牌。” “今天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天师们说到做到，承诺给他们的道歉，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如此一来，你可以放心、放下了吗？” 萧风合上双眼，冲着于肖肖会心一笑。 于肖肖沉默了一分多钟。 在旁人看来，她这一分多钟是仙家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正在为人类思考未来。 可实际上，于肖肖只是在回想一些事情。 她回想起从破开封印，到第一次走进西山矿场契约红鳞蛇、邂逅林雪鸮，再到鬼屋拥抱安娜、与萧萌见面…… 后来他们在浮世湖聆听了一段堕神的传说，在巨树之巅俯瞰无人之城…… 她开了一家店，进了一批货，收获了一堆好评…… 总的来说，非常奇妙。 她很喜欢。 在卸去萧雨这个身份之后，她大概就会回归这样的日子吧…… “我……自然是能够放下的……”于肖肖在沉默之后开口，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听起来依然对任何事物都毫不关心，“毕竟萧雨已经死了。” 萧风点了点头。 “我的使命是结束了……那你呢？”于肖肖问萧风。 萧风想了想，略带思索，又稍显斟酌地说道，“大概会留在萧家吧。” “在力量耗尽之前，作为守护灵，继续陪伴着这个家族……” “确实有你的风格……”于肖肖得到答案，不再留恋，转身准备离开，“既然我们都有自己选择的路……” “便各自安好吧。” …… 从帝都回去z市，于肖肖选择乘坐林雪鸮化成的大鸟，沿途还能兜兜风。 清风识趣地不再继续做电灯泡，跟着鲲鹏大哥他们先一步回去了。 高空的风很大，有些冷，但鬼感受不到冷。 于肖肖任由刀削般的寒风刮过面庞，端正地坐在鹏鸟背上，手指浮空点来点去，是在确认电子投影屏上的任务。 “呼……”确认奖励已经到账，于肖肖松了一口气，“最高级的自动采集链也到账了，全自动捕捉五星邪祟吗？还有最新款的降解仪，如果实验成功的话，应该要不了多久我的产物也能够正常上线了吧……” “咦？居然一次性收获这么多奖励吗？”林雪鸮有些吃惊。 再飞出一公里远后，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诶！！等等！你什么时候接的任务？我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过！” “a它又给你派任务了！！” “对啊。”于肖肖回答得很平静，就好像这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林雪鸮却对此很感兴趣。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难度系数，才配和高级采集链这种逆天的奖励挂钩。 要知道这可是自动捕捉五星，五星啊！ “想知道任务的内容？”于肖肖看着林雪鸮如此急切的模样，难得起了点使坏的心思，“你猜啊……” -- 第363页 “看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不就都清楚了吗？” “猜对的话，可以给你奖励。” …… 傍晚6点，夕阳西下，于肖肖和林雪鸮降落在了z市的美食街。 二人并肩行走在寂静的小道上，林雪鸮还在为了一个没有明说的奖励想破头琢磨任务内容。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有时候舍得放下，也不失为一种超脱。” 于肖肖停下脚步，提醒他道，“店到了。” 她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扯下栓门的链条，推开玻璃店门。 黑色的遮光窗帘被人拨向两边，橘黄色的温暖灯光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店面。 所有的员工都还聚在店里，人手一杯蜂蜜柚子茶，其乐融融地笑着。 他们就像是之前约定好的，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对于肖肖和林雪鸮说，“老板，老板娘，欢迎回家。” 于肖肖接过安娜和红鳞蛇递过来的两个马克杯，将其中一杯转给了林雪鸮。 她轻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滋味暖心。 可是一到下一秒，员工们就纷纷变脸，笑里藏刀了。 “老板，你怎么才回来！这里还有一堆帐要你签字过目呢！” “商品的库存不够了！要补仓啊！” “呜呜呜，安娜最近采集了好多邪祟回来，他们都在等着和妈妈契约呢……” “萧雨大人，工厂那边送来新的商品样品……” 于肖肖有条不紊，逐一处理。 当解决完最后一桩事时，时间已到深夜。 她坐在窗边，回头看着一屋子安睡的员工们，心里有了久违的归宿感。 这一切，就是她所想要的生活。 从今往后，她也将只以于肖肖和张三的身份，将这份美好继续守护下去…… 「正文完」 第155章 后记1 “天街道路损毁严重，目前正由萧氏集团出资维修，预计修复完成需要两月时间。” “据有关权威部门鉴定，6星邪祟萧雨、鲲鹏确已湮灭。剿灭邪祟的两位仙家已经抽身离去，让我们再次向两位仙家送上最真挚的谢意。” “以上消息就是本期《晨间新闻》的全部内容，我是主持人临小尘，明天上午七点准时再见。” 林雪鸮熬夜送完一批加急货物，赶在日头完全出来之前提着一袋早餐回了美食街的仓库。 一进门，他就看到于肖肖正在收听新闻。 于肖肖似乎是养成了固定收听新闻的习惯，最近每天都能听到这个主持人的声音。 见林雪鸮回来，于肖肖熄灭手机屏幕，拿了杯甜豆浆来喝。 “你今天放个假吧，陪我出去逛逛。”于肖肖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里，头也不抬地对林雪鸮说道。 林雪鸮也很自然地就答应了，“可以，去哪逛。” “看房子。” 买房是于肖肖早在去帝都以前就已经在着手考虑的了。 毕竟仓库地方就这么大，工作人员的数量却因为自动采集链不断攀升，也是时候该改善改善住宿条件了。 虽然邪祟可以住在墙里，附在壶上，甚至连马桶下水道都能依凭，但终归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才真正有家的感觉。 “夏至给我发了一些z市口碑不错的房产，我昨晚筛了一下，选了6个出来。” 于肖肖把桌上摊开的z市区域规划图推到林雪鸮面前，上面用记号笔画了六个红圈，分别对应着6个房产的地点。 当中只有一个地方用黑色记号笔画了个三角形，标志着美食街。 “还有这些，是对应的6家房产的详细介绍。”于肖肖又把从网上下载下来的六本小区、物业相关的介绍册子一并塞给林雪鸮，“你不用急着现在看懂，之后陪我实地看看就好。” 林雪鸮只看了不到半本就有点头大了，他抬起眼，不经意间扫到于肖肖托着下颌喝豆浆的侧颜，脑海中倏地闪过一排关键词。 情侣、看房…… 结婚？ 林雪鸮的脸「噗」地就红成了刚烧开的水。 一旁，老司机红鳞蛇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一脸纯情的林雪鸮，哪怕喝下一口蜂蜜柚子茶，也无法压制住她吐槽的欲望，“一个疯子似的六星邪祟，背地里居然是个纯情处男，说出去谁信呐……” 林雪鸮耳朵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就是没法反驳。 一则太丢人了，二则红鳞蛇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自己好像除了邪祟该有的狩猎技能之外，其他方面都是一窍不通啊…… 吃完早饭，于肖肖便带着林雪鸮一道去了那6个点。 好不容易抛去邪祟身份，于肖肖也想像个普通人那样走走看看，交通工具就选了最朴素的共享单车。 “等等等！”于肖肖正准备蹬下脚踏板，身后便传来林雪鸮慌慌张张的声音，“这玩意怎么坐不稳啊！还两边晃？这怎么骑啊？” 于肖肖转过头，就看到林雪鸮被自行车折磨得一脸狼狈的模样。 “那……要不……” “我载你？” 共享单车没有后座，于是最开始的一段路，林雪鸮一米八几的个头就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团成一团，缩在前边的杠杠上。 于肖肖载着他一脚蹬出，伴随着「叮铃叮铃」的车铃声，自行车利落地拐出美食街，骑上大道。 -- 第364页 然后两人不出意外地，被交警给拦下了。 “秀恩爱不是这么秀的知不知道？交通安全重于泰山。哎，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不懂事！” 交警叔叔对着一百多岁的于肖肖和几千岁的林雪鸮好一通教育。 教育过后，于肖肖拿回了共享单车。 但是接下来林雪鸮该怎么办呢？ 林雪鸮心生一计，在无人的巷子里变回了雪鸮原型，威风凛凛地站在车头上。 于是接下来的路，雪鸮这种网红表情包生物自然是吸引了无数路人的关注，“哇！真的是雪鸮诶！又酷又可爱！” “快快快，手机手机，拍照拍照！” “太拉风了！” 但也有清醒的路人反应过来，“等等，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吧喂！” 不出所料，视频和照片被发上网后，森林公安就以极高的效率联系了当地公安。 在于肖肖和林雪鸮准备出发前往第三个点的时候，他们又被拦下了。 “这位小姐，您涉险违法饲养国家保护动物……”警方向于肖肖出示了相关证件，并表明来意，“可能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于肖肖面无表情地瞥了眼不断闪烁着红蓝光的警车，总觉得要是就这么被带走的话，自己倒是无所谓，林雪鸮会被送进动物园的吧？ 这家伙对笼子应该是有阴影的，到时候发起病来就更加难以收拾了。 果然这种时候，需要打电话让清风来处理一下了。 于肖肖准备拨通清风的手机，另一边，警方的手机也恰好响了起来。 警察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的表情从严肃逐渐变作震惊，随后难以置信地和自己的搭档确认，“喂，我们最近没犯什么事吧？怎么上头来电话了？” 尽职尽责的警官战战兢兢地按下接听，欲哭无泪地听完了全部内容，最后舒了一口气，眼角含着劫后余生的泪花，对于肖肖说，“没事了，你把这只雪鸮也带走吧。” 于肖肖确定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和清风联系，那么警方前后态度之所以会转变，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萧家看到了那则新闻，联系了上头亲自出面协调这件事。”警方解释道，“没想到您二位就是斩杀了6星邪祟的仙家啊……” 说着，他瞥了眼那辆质朴的老款共享单车，斟酌着措辞，“您二位这是……来体验生活来了？” 一连遭遇几场乌龙，等于肖肖和林雪鸮到达第三个看房地点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照这个速度看下去，一天可看不完六个点，毕竟六点以后售楼部那边也是要下班的。 于肖肖和林雪鸮抓紧时间，加快看房速度，大致问了问地段、户型、朝向、物业、水电这些方面的问题，在笔记本上记好，又急急忙忙赶往下一家。 可无论他们再如何抓紧，看完第五家时，时间也已经到五点十五了。 第五个点骑车去第六个点的话保底路上要花四十五分钟，现在又是下班高峰，路面临时改道，十字路口那边肯定很堵。 绕道的话，就需要比预计路程多花二十分钟。 “要不，明天再看？你骑了这么久的车，也该累了。”林雪鸮尽管很清楚于肖肖的真正实力，但私下相处起来，还是不免将她当成需要保护的普通女孩子看待。 毕竟她从视觉上是矮了自己一个半脑袋的。 “累倒不累。”于肖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看前方的红绿灯和车潮，忽然下了自行车，把车推回到停车位归还。 林雪鸮全程站在车龙头上，看着她做完这一串事。 末了，问她，“累了的话，我载你回去。” 于肖肖平静地望着他，眼底似有深意。 林雪鸮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你啊……”于肖肖看他这副实实在在的沙雕样，也不忍心再让他自己想了。等他能想明白，售楼部都要准备第二天上班了。 “载我回去之前，不如……先载我去看完最后一套房？” 残阳如火，日轮西沉。 于肖肖坐在雪鸮宽阔的羽背上，心中一派欢愉。 “雪鸮，你不问我为什么出门时偏要骑车，现在却宁愿要你载我飞过去，也不肯拖到明天看房？” 林雪鸮沉吟片刻，思索着该如何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确实有想问过。但仔细想想，也没必要问。” “嗯？”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想体验普通人类骑自行车出门，可以，想执拗地按照计划表今天之内看完房，可以……”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快要被风给盖过了。 于肖肖却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反正我也只载过你，你想去哪，不想耗费脚程，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人类不是都说，男生如果喜欢一个女生的话，就应该往无底线了宠吗……” 夕阳照在于肖肖的脸上，将她的脸颊映得绯红，“是吗？原来如此。” 平淡的眼神中泛起一丝柔软。 …… 傍晚七点，俩人奔波一天回到仓库，将满载的收获分享给了店里的员工们。 收获是一本记着六个看房地点关键要素的笔记，5个g的实地拍摄照片和录像，以及六沓售楼部硬塞给他们的促销特惠方案。 “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于肖肖民主自由，准备听听看所有员工的意见。 -- 第365页 最近店里很忙，员工们离开的也迟，大多数时候甚至选择了住店。 今天他们就是准备在店里过夜的，听到还有挑房这等好事，一个个便来了劲，集思广益探讨起来。 “我挺喜欢这个沿江高层的，视野广阔，性冷淡风格，看起来就很高级……” “我比较喜欢这个沿湖花园别墅诶，很田园风很清新嘛，一住进去感觉心里的怨念都平静下来了……” “我个人喜欢热闹，这个市中心地段就挺不错的，晚上还能溜去步行街逛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有选择偏好，看样子意见是很难达成统一了。 在看房的时候，于肖肖就注意到林雪鸮明显更喜欢靠郊区的顶层复式楼，在售楼人员说到这里可以建空中花园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在放光。 自己当然是更喜欢古风典雅些的建筑，像萧家老宅那样的格局就挺不错的。 安娜抱着其中一沓照片闷不吭声，于肖肖问她，她才小声说道，“安娜喜欢这个房子……” 是一幢洛丽塔式的独栋别墅。 “很像安娜以前住过的房子。” 她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在超市里相中了高价玩具，很喜欢，却懂事得不愿向父母讨的乖小孩。 于肖肖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都买吧？” 正在整理今日账目的红鳞蛇差点没一个趔趄从桌子摔到地上，“主人！使不得啊！虽然我们店里是挺富裕的，但还没到买得起这么多房的地步啊！” “嗯……这样啊……”于肖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试着抛出一个提案，“要不这样吧，以后我们每年举行一次最佳员工评比，获得这个最佳员工的，我就奖励他、买他最喜欢的那一套房。” 邪祟员工们瞪大眼睛，你望我我望你，就像是在确认于肖肖的这番发言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天呐，主人大气！” “老板牛逼！” “所以你们从明天起，都要更加认真地工作哦……”于肖肖说着，注意到身后的林雪鸮已经推门准备出去了。 她问，“你干嘛？” 林雪鸮一脸要去找人干架的狠态，头也不回地说道，“别拦我！白天我已经请过假了，现在我要把工作时长补回来……” “继续送货去了！” 第156章 后记2 萧雨「死」后，天师界也发生了许多大事。 其中热度最高、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就是萧风以残魂的形态回到了萧家。 这件事是萧风借萧老爷子之口亲口告诉萧家人的。 当然，他也刻意隐瞒了其中和于肖肖有关的部分。 萧老爷子因为请神上身，一大把年纪身体很难恢复，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长老会终于还是通过了他退居二线调养的决定。 至于家族里的事情，就暂时先交给萧薰和一众长老们统筹了。 这也就导致了天师协会那边只能重新筹备换届，推举新的会长出来。 “原本我们还担心会长的位置会被黄家、柳家抢去，毕竟论辈分，他们族里的长者也是功勋赫赫。” “不过呢，好在萧风族长愿意出面。有他坐镇萧家，哪个家族敢不卖萧家面子？所以这一届的会长，十有八九又是归萧家的了。” 萧萌带着于肖肖和林雪鸮在荷花池上的回廊里散步闲聊。 最近快要过年了，大学放了寒假。如果放在以往，小辈们心性野，不愿意被家里的长辈们念叨，过年的时候最多卖个面子回来吃年夜饭，春节一过就借口巡逻、打工、约了朋友什么的就给遁了。 但是今年格外不同。 经历风波以后，即便再不谙世事，也明白了活着与团圆的可贵。 他们考完试后便早早回了家，帮着一起布置、买菜、包饺子，乐得族里的长老们一个劲地夸他们“长大了，长大了呀！” “两位仙家愿意赏脸来萧家过年，真是太好了！” 萧萌带着于肖肖和林雪鸮沿台阶走下回廊，来到住宅区域。 他们走进了一座格外熟悉的院落。 “这里是你们上次来萧家时住的地方，我们天天有让人打扫，以后就是二位仙家的专属房间啦！有空常来萧家坐坐呀！” 萧萌热情地帮他们推开门，泡了茶，还拿了个苹果准备削皮。 于肖肖瞧她热情得有点儿不太正常，这种殷切的表现多出现于有求于人的人类身上。 “你……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了？”于肖肖暗示萧萌。 萧萌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肯定瞒不过仙家的眼睛，但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快。 她还没做好开口的准备，一时间有些局促，“就是那个……” “那个……” 林雪鸮见她那颗苹果应该一时半会是削不下来了，干脆自己拿了个红的在风衣上擦了擦，连皮带肉咬了一口。 “就是……有关你们店里最新上架的那个年货商品大礼包……”萧萌憋了半天，终于把后半句话给憋出来了。 “太火了！！根本抢不到啊！！” 如同积蓄许久的洪水冲垮大坝，寻到了宣泄的口子之后便滔滔不绝、一泻千里，“女神！你看！大家都是自己人吧，又要过年了，能不能、能不能我们开个小小的后门，一条缝就行！让我们买到一个吧……” -- 第366页 萧萌的脸上流了下面条宽的眼泪，“让我付双倍的钱都行，不，五倍……” 眼见于肖肖要开口，萧萌生怕被拒绝，又再次打断了她，自己抬了自己的价，“不！！十倍！！” 林雪鸮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一口苹果卡在嗓子眼里，咳嗽了半天。 于肖肖微微愣怔，没想到萧萌所求只是为了这个。 或许是因为店是自己开的吧，于肖肖一贯来对商品的紧俏程度没有什么实感，无非就是库存上的数字降降降，最后降到了0。 “如果实在没货的话……”最开始的冲动劲过去以后，萧萌气势也渐渐衰败下去，她察觉到了自己言行上的不妥，“那我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比如从二手平台、黄牛们的手里高价收几个。 “那倒也不必……”于肖肖徒手划开虚空，从裂缝中提出几个包装精美的红色礼盒，递给萧萌，“这些是我们登门过年的谢礼，我事先预留过了，仓库里还有很多，萧家人人有份。” 萧萌看着这一个个被炒至天价的年货礼盒，震惊得一时不敢伸手去接，“人人有份？那得是多少份啊？你们不怕亏本吗？” 于肖肖也很坦率地回复她，“《忏罪之都》的ip分红已经足够抵上这批货物的利润了。” “礼物，你们收下吧。” …… 临近过年，萧家本家的宅邸中洋溢着一派安逸的气氛。 虽然驱邪重任不曾卸去，但最近确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萧萌、萧蓄、萧靥自打知道于肖肖住哪屋后，一旦不用去巡逻，就拎着奶茶点心往这边跑。 萧萌通常会和于肖肖聊一些关于人生理想、天师与邪祟的立场这些比较深刻沉重的话题。 到最后还会阐述一下自己希望成为萧家族长的宏图大愿，渴望从于肖肖这儿汲取鸡汤。 萧蓄这孩子相对来说简单一些，聊的基本上都是关于商城m和货物的事，偶尔也会带着switch和卡带过来。 男孩子从来趣味相投，如此一来二去，俩人反倒因为游戏玩到一块去了。 萧靥的想法就更加简单了。 黄色，满脑子的黄色，向身边的朋友们分享黄色。 “嘿嘿，仙家，《高冷女王和她的小狗狗》这本书有兴趣吗？《他在晚上很温柔》呢？我这有广播剧资源，还有漫画哦。对了，还有这本，《项圈的秘密》……” 于肖肖起初无动于衷，只是冷淡附和，当听到最后一本书的名字后，她忽然来了兴致，“就这本吧，借我看看……” …… 既然借住在萧家，闲聊之余，无可避免地也会谈及些正事。 比如，那些被感染的居民后代以及实验品。 “自打天街一战结束后，天师方提出的道歉方案依然还在履行。” “大概就在几天前吧，小萌小蓄口中的89号和名为黑哥的实验品代表找上了天师协会。我与萧墨陪同作为代表的薰长老一起去参会了。” 萧灵和萧墨难得过来拜访，这俩人作为萧萌的兄姐，肩上的工作和责任自然也比这群弟弟妹妹们重。 他们今天下午才出差回来，一听说张家仙人来了家中过年，连行李都来不及放回房间，就过来问好了。 “薰长老还有别的会议要参加，中途改道去了别的地方，所以没能来及时探望仙家，还请仙家海涵。” 萧灵的皮相里天生自带着一种薄情，公事公办的态度又让人觉得她性格严肃，不好相与。 萧墨较之于她则是轻佻风流不少，为人处世没什么距离感，再加上墨镜一戴，整个人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相。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种人是笑里藏刀的笑面虎，作为普通朋友处一处可以，但如果想算计他，十有八九都会被他先弄死。 “洽谈会议的结果就是，实验品们依然没有愿意转生的，但是在参考了萧风先祖成为萧家守护灵的例子后，他们也愿意妥协让步，做出折中的方案。” 萧灵捧着个笔记本，将会议纪要翻了一页，继续说道，“所以，最终方案就是，如果实验品们还有后代亲人活在世上，且它们也愿意住进亲人的宅邸的话，就成为这家人的守护灵庇护后人。” “如果他们找不到亲人，或者不愿意成为后人的守护灵，就暂时还按照原样住在影子里。” “只要是愿意成为守护灵的，都可以到天师协会报名，由天师方面为它们寻找亲人的线索……” “至于那群受感染变成怪物的居民，国家目前已经组建了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团队，天师方面负责提供实验所需的药水样本，相信要不了多久，稀释黑水药性的试剂就能被做出来。” “我们希望能够还这些居民一副本来的面貌，当然试剂做出来后是否使用全看他们，变回原样后又是否愿意回归人类世界生活，决定权也在他们……” “天师方面会为他们无偿提供回归社会的指导以及培训服务……” 萧灵汇报完会议内容，合上笔记本，再没有一句多余的闲话。 萧墨得了说话的机会，自然是要说上两句彰显一下存在感的，“说来也神奇，萧雨虽然湮灭了，但她的里世界居然是和影子互通的。因为互通，所以保留了下来，那些monster居民的正常生活也没被毁掉……” -- 第367页 “嗯，整挺好。” 其实他们说的这些，都只是萧家明面上能看到。 实际上，实验品们之所以愿意原谅天师，还是于肖肖从中做的调和。 她给了实验品们作为守护灵的选择，也给了他们成为商城m员工的选项。 不愿意成为守护灵或者暂时找不到亲人的实验品，就可以去产品流水线上帮忙。 如此一来，倒也赋予了他们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皆大欢喜。 “哈哈哈，女神！沙雕！快来抢红包啊！屏长老在院子里发红包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严肃的交谈气氛被萧萌、萧蓄和萧靥的嘻嘻哈哈打破。 仨小辈从门外一转进来，瞧见萧灵笔直端坐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但好在他们都是同辈，对萧灵怀有尊重却不至于畏惧。在确认他们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以后，萧靥干脆直接上手去牵萧灵，“哎呀灵姐，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快去抢屏长老的红包啊！再不抢就被其他人给抢完了！” 萧灵被萧靥带得站起，倒也没有责怪后者的失礼。 她想了想，转头征求于肖肖的意见，“仙家要不一起去？” 萧墨拍手叫好，“可以！走！让老屏头给你们包个大的！” 萧蓄也上赶着去抓林雪鸮，完全没有一只鸡雏去揪猛禽羽毛的直觉，“林哥林哥，走了走了，拿了大红包你也买个switch啊！” 林雪鸮听得心动，也转头去看于肖肖的态度。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于肖肖身上。 就好像无声无息间，所有人都默认了她是整间屋子里最有话语权的那位。 “既然如此……”大过年的，于肖肖也不想拂了所有人的兴致，点头答应了，“好，一起去吧……”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在回廊里穿行，廊檐下的灯笼红彤彤的，将夜色也染上一抹暖意。 莲池映着天空，伴随着「咻——啪」的动静，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空中与水底同时绽放。 走廊的尽头是大院，一群小辈们正乌压压地围着萧屏要红包。 萧屏手里这个还没给出去呢，下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就连同着一只手一道递了过来。 “哇，果然来迟了……” 萧萌眼看着距离大院还有十几步路，恶向胆边生，抓起于肖肖的手腕就迈步朝前冲刺，“红包！我们来啦！！” 身后众人也毫无顾忌地一同跟上，“为了红包！冲啊！！” 第157章 后记3 于肖肖和林雪鸮在萧家住到了初三。 初四一早，俩人便启程回了z市。 上高铁前，林雪鸮让于肖肖帮忙看着包，暂时离开了检票口一阵。 于肖肖只当他是坐不住想到处逛逛，也没太往心里去，坐在候车厅里继续对着电子投影屏上的销量曲线图琢磨来年的发展方案。 就在距离检票时间还差15分钟的时候，林雪鸮回来了。 他没正儿八经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而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于肖肖的位置后边，伸手，一个大红包便从他手里垂了下来，恰好挡在于肖肖眼前。 于肖肖微微一愣。 这是……要给自己包红包的意思？ 林雪鸮看于肖肖没有去接，也没有如网上攻略所说的那样表现出惊喜，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 “除夕那天，我看到萧风给你包了个红包，你看起来似乎挺高兴的……” 网上攻略还说，如有必要，需附加适度的说明。恰到好处的情深可以让对方为你感动，甚至痛哭流涕。 痛哭流涕就不指望了。林雪鸮只希望于肖肖能把这个红包收下，一直提在半空中也怪累人的。 “一般……都是长辈给小辈包红包……”于肖肖在某些方面的习惯和认知还停留在一百年前，也没特意去了解过对象之间互发红包这样的情趣。 “所以你是想占我便宜？”她潜意识里就是这么觉得的。 林雪鸮当然是要否认了，但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他没有简单地回答「是与不是」，而是画蛇添足了一笔。 “理论上我比你大一千岁，说是长辈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于肖肖一瞬间只想“……” 她觉得吧，林雪鸮这样子，就是活生生的只涨年纪不长脑子的典型案例。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请注意，您乘坐的高x78899次列车已经到站，请到检票口进站，有序排队上车……” 广播适时打破沉默，于肖肖想了想，还是接过了林雪鸮的红包。 不过她接过以后并没有收下，而是反插在了林雪鸮的裤腰上。 腰线在风衣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于肖肖顺着腰线往上看，目光扫过隐约勾勒出肌肉轮廓的胸膛，v领开口的正上方，项圈上的钻石熠熠生辉，格外显眼。 于肖肖心情愉悦，起身在他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也不再提红包的事。 “长辈……” “那你是想听我喊林叔叔？” “还是……好哥哥呢？” 林雪鸮呆在了原地。 等他从那声柔软旖旎的「好哥哥」里回过神来时，于肖肖已经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持着身份证穿过检票口了。 -- 第368页 此时距离检票口关闭还有整1分钟。 “等、等等！”林雪鸮生怕被丢下，连忙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背包，腰间的红包都来不及抽了，急匆匆地便跑过去检票。 …… 从除夕到初三这几天，店里的邪祟们都是各自过的。 有亲人的便回家一趟看望他们，没有亲友还在世的，就结伴出去走走，看一看大千世界。 初四这天，假期即将结束，邪祟们也陆续回到了店里。 店内还没开工，他们便泡好一壶茶，就一叠瓜子，围坐在一起分享过年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菲菲好像谈了个男朋友，我也没瞧见长啥样，就听他俩一天到晚地挂语音，哎，孩子大了……”红鳞蛇过年自然是回家去过的。 她死的早，死的时候董菲菲还是个孩子，所以打心底里就一直把董菲菲当孩子看待。 谁知道一眨眼，孩子都谈起对象来了，这落差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这有什么的，我那孙子都抱娃了……”碰瓷老头开心得脸上都起了褶子，“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家有香火了。”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大橘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跳上了桌。 安娜听大橘描述的场面听得惊心动魄，向往不已。等大橘说完，她也忍不住开口分享起自己的喜悦，“安娜虽然没有血缘上的亲人了，但是清风哥哥带我们去了好多好多地方玩！安娜看到了好高的过山车，还吃到了甜甜的棉花糖……” “清风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妈妈」！” 红鳞蛇听得一懵，“安娜，男妈妈这词你从哪学来的？可不能这么用。” 哥哥是妈妈？这逻辑也太恐怖了。 “无妨，小安娜叫的开心就好……”清风无所谓称谓这种东西，毕竟他自己就有动不动改变自称的毛病，什么「奴家」「洒家」「老朽」「朕」，男女老少一应俱全。 果然性别这种东西，对于堕神来说就是个负担。 无所谓性别的清风在厨房区域倒腾冰箱，邪祟们说闲话的时候，他从冰箱里搜刮出了几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火锅底料。 一包牛油口味的、一包番茄口味的，还有一包菌菇口味。 火锅…… 清风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与火锅有关的视频，画面上的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口大铜锅旁，铜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上涌的水蒸气氤氲了每个人的脸。 各式各样的菜品在烧开的汤汁里汲取滋味，被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夹起，热乎乎地吃下。 清风心动了。 “要不然，今晚我们做火锅吧。”他提议，“等主人和林兄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一听到是要给萧雨和林雪鸮准备惊喜，邪祟们很快响应号召。 在粗略进行过一番讨论以后，他们便拿着各自的清单，外出搜集食材去了。 搜集材料的方法不限，邪祟们各显神通。 食材组：有些水性好的邪祟直接跑进了山里头抓鱼、打猎，嗅觉好的就去土里挖挖野菜，采采蘑菇。 器具组：负责这项任务的邪祟大多神出鬼没，它们解决问题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就拿着工资去超市里买。 这也就无可避免地导致了一个现象的发生：收银员分明没有看到顾客，商品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柜台，而且更诡异的是之后钱居然真的都放在了收银机里。 《商超离奇怪谈——那个会在凌晨三点准时光顾食材区的红衣女人》 经由广大网友们添油加醋，最新的都市传说也因此诞生…… 最后，还有一个请柬组。 它们只需要跑跑腿，把清风写好的请柬交到拟定好的宾客名单里。 一通筹备下来，时间也不早了。 下午四点，正是处理食材的绝佳时间。 于是乎等于肖肖和林雪鸮下了个高铁，拖着行李回到美食街，一进店门，就闻到了香扑扑的火锅气味。 店里的人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多出很多。 “萧雨大人，您回来啦？”听到动静，挤在厨房里帮忙剥虾的89号连忙伸长了脖子同她打招呼，“今晚吃火锅呀！” “唔，番茄酱、辣椒酱，都是红红的，长得好像……”安娜负责准备调料，但她一不小心把番茄酱和辣椒酱给弄混了。 她不知道怎么区分，于是就用勺子随机挖了一点尝尝，结果辣得哭哭啼啼，“呜呜呜，辣椒酱，好辣、好辣……” 掌勺的厨师长清风把锅盖上，转小火让汤汁慢煮。 他用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胳膊，走到一脸搞不清楚情况的于肖肖面前，主动解释，“是我想着开店这么久也不容易，就考虑把店里的大家也聚在一起庆祝一下，所以擅自谋划的。” 于肖肖倒是觉得清风的这个想法不错，很妥帖，“你做的很好。” 清风欣然一笑，“那主人您和林兄可对火锅有什么忌口的？” “我不大喜欢吃荤。” “我不吃素。” 于肖肖和林雪鸮近乎同一时间开口。 清风只能哈哈一笑，“那这不巧了吗……” …… 傍晚六点，火锅上桌，饮料满上。 一方不大的店铺里挤满了吃火锅的人，因为实在是没有地方了，有些能飞的邪祟就干脆利用起了高层空间，或者直接附在墙壁上吃。 -- 第369页 这种拥堵与喧哗会令人不自觉地联想起路边的大排档，恰巧是这样的朴实无华，最接近人间百味。 初七未过，年味依旧洋溢。 气氛醉人，邪祟们喝林雪鸮推荐的橘子汽水都能喝上了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谈及生平，谈到亲人，谈遍了此生的种种遗憾与不舍。 “我觉得吧，主人这儿工作待遇是真的好，等我家的那群老不死的过世，我也推荐他们来这儿干活！” “你说得对！我也要这么干！” “主人主人，先说好了！我预定一个名额！” 于肖肖浅笑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她知道，这些话大多只是上头时的玩笑话，毕竟不是每个人死去以后的人都能成为邪祟的。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会因为执念不够，看完生平故地重游就投胎转世去了。 “那就这么约定好了！干！” 一杯下肚，扰人的烦恼皆忘得一干二净。 此夜抒怀，等到明日，一切又将回到正轨。 世事轮转，沧海变迁。 唯有邪祟始终如磐石一般，坚守着一处小店，见证着人类的兴衰…… 第158章 后记4 阴暗潮湿的仓库里传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光线从开在高处的窗户洒入这片空间，将一地血红的积水照得波光粼粼。 林雪鸮踩着血水从仓库的最深处走了出来，他手里握着把还在滴血的手术刀，衣服和脸颊上也溅着零星的血点。 快要走到大门附近时，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商城m的评论区。 经过这段时间的处理之后，评论区的氛围果然和谐了许多。 自从商城m上架以来，热度和流量带来了不少奇怪的生物。 肆无忌惮的言语伤害无法做到应管尽管，于肖肖看得开，任凭别人说得再如何难听，她也能只当成一句笑话看待。 但是林雪鸮忍不了。 所以在于肖肖看不到的地方，送完商品之余，他也会采取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肃清家门前的嘈杂。 反正对于邪祟来说，猎杀什么的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仓库深处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微微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像是剔透的玻璃球。 窗外惊起一阵飞鸟，林雪鸮没有回头，把手术刀当成飞镖向后一抛—— 扶墙站起正准备报警的猎物被击中眉心，重新倒回积水里。 “垂死挣扎……”林雪鸮发自内心地对他的愚蠢行径做出评价，趁着日头刚好，他变回原身，从窗户飞了出去。 他飞出去的同时，早已围在仓库附近的乌鸦和各类肉食性鸟类从窗户鱼贯而入，兴高采烈地瓜分起食粮。 …… 大约半小时以后，林雪鸮优哉游哉地飞回了美食街。 距离仓库还隔得很远，他就听到一屋子的邪祟们在说笑，“你们觉不觉得最近评论区安生多了？哎呀，我跟你们说，之前那傻子，可把我给气的……” “账号下单记录就这一条也就算了，开着个新号，买了个几块钱的东西，就跑来逼逼说我们家东西质量不如某某某家，还让大家不要下单，都是网红炒作，要买就去买那个某某某牌子，附上指路地址……” “然后我顺着它给的地址摸了过去，你们猜怎么着，它这买东西的账号id居然和它卖东西的账号id是同一个！” “这不带脑子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它是个同行！” “你说的这些都算好的了，你是没见过那些疯狗一样见人就喷的，就好像离了脏字都不会说话了……” “这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不过你们说的这些我其实都截了图的，你们想看吗？我准备等什么时候攒够了数，就拿去投稿给大家都乐一乐，嘻嘻。” 林雪鸮听着他们的说笑声飞回仓库，他进屋时，于肖肖正在安静地看一本书。 听他扑朔着翅膀落地，于肖肖从书中分了些注意力，抬头看了他一眼。 “货送到了？”于肖肖轻飘飘地问他。 林雪鸮点头，“都送到了。” 于肖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林雪鸮又心虚起来。 他走去厨房区，途中低头看了一眼风衣，又借洗手的空档抹了把脸，没见着红色，身上的血迹也都处理干净了。所以她应该没发现吧？ 等林雪鸮洗完手回头，于肖肖已经重新低头看起了书。 书挺厚实的，里边还是彩页，每一页都是图多文字少，这种类型的书看起来不费什么脑细胞，林雪鸮觉得自己应该也能看懂，再加上想跟于肖肖说说话，就主动凑了上去。 “这是什么书？”他问。 于肖肖将已经看过的半本翻了过来，把封面的样子呈给他看。 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项圈的秘密》。 是从萧靥那借来的书。 林雪鸮站在于肖肖侧后方，粗略地瞄了几眼书里的内容。 书上说道，“项圈，圆环状的设计很符合人体的美学。项圈的材质可以有很多种，皮质、布料、麻编、铁锻，这些都是曾被人类用在衣物上的材料。 只不过最后一种也没能逃脱盔甲的命运，在奴隶时代之后惨遭淘汰，变得尤其冷门……” 配图是四种材质的项圈照片，皮质的就和现代的chocker十分类似，小范围的金属点缀让这件装饰品变得很高级，又夹杂了一点成年人独有的性感。GgDown8； -- 第370页 布料和麻编的项圈配图看起来缺乏一些时尚感，但比起性感，更像是脱俗的森系。 至于铁制的，怎么看都更像是电视剧里给犯人戴的镣铐。 林雪鸮看得认真，直到于肖肖把书翻到了下一页。 下一页开头，写着这样一段话。 “其实除了项圈之外，人类还设计了很多佩戴在其他身体部位的圈种，手镯、戒指、耳环、脚链，甚至是某些不便明说的部位。 圆形象征着圆满，也意味着约束，将某些存在束缚在画地为牢的圈里。所以自古以来也有佩戴金耳环防止孩子被勾魂早夭的说法……” 林雪鸮看得糊涂，多嘴问了一句，“这个「某些不方便明说的部位」是哪？除了这些地方还有哪里能戴吗？” 其它邪祟听他这么问，也纷纷被勾起了好奇心，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发带算不算？圆形的，还可以绑头发。” “这么说的话，护额也算咯？” 红鳞蛇也接话道，“我倒是听说还有一种腿环，戴在大腿部位。菲菲之前玩过一款游戏，还说佩戴腿环是那家游戏公司的企业文化。” “同理是不是胳膊和脚趾头也能戴？” “应该就这么多了吧？” “我想不出来其它的了，盲猜应该就这些。” 这时，于肖肖却突然跟了一句，“不，还有几个地方……” “咦？”邪祟们纷纷震惊并表示好奇，“哪哪哪？主人你知道？” 于肖肖没有用语言进行回答，而是无声地把书翻到了下一页，让邪祟们自己去看配图。 邪祟们扫过书面上的那些图片，起初还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但当他们反应过来图片里的画面分别对应身体的哪些部位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捂嘴作鸟兽散，面红耳赤地到一旁各自冷静去了。 林雪鸮呆在原地，书里的内容已经远超了他的常识与认知。 等于肖肖回头看他时，堂堂6星古兽甚至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一个腿软，靠在了墙面上。 于肖肖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怂样，默默合上了书，感叹道，“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连这种科普读物都能被打上18+的标签了……” …… 凌晨闭店，于肖肖打算带怀疑鸟生的林雪鸮去市中心的步行街逛逛。 孩子已经被下午的那本书给吓傻了。 闹市之所以是闹市，就是不分昼夜永远吸引着大规模的人流。在这种地方闲逛，会让人忘记时间的概念。 于肖肖走在喧哗的人潮中，一抬头就能看到远处楼顶上那颗好不容易被修好的人工月亮。 她决定说些什么来转移林雪鸮的注意力。 “月亮之所以令人心生向往，便是因为它高高在上，清冷漂亮，又不属于任何人。 一旦真的把它摘下来关进笼子里，旁人沐浴不到他的光泽，就会沦为一盏普普通通的电灯……” “我想要把月亮拘在手里，但我又不想看着它因为失去广阔天地而逐渐黯淡的模样……” 林雪鸮果然被于肖肖的这番话吸引了注意，暂时收回了魂。 他稍加回味，觉得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 但说实在的，他听不懂。 可是网上的女友攻略都说了，如果互有好感的两个人之间缺乏共同话题，或者脑电波对不上的话，是很容易出现隔阂的。 此后如果对方找到了灵魂更加契合的人，那么原来那位的地位就很危险了。 一想到这一点，林雪鸮宁愿逞强，也要回于肖肖一个认真又不失坚定的“嗯。” 于肖肖看了他一眼。 林雪鸮的神态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自然？ 从眼神到嘴角全都绷直了，俨然就是根本听不懂还非要装懂的样子。 于肖肖体恤他，决定采用更加直白的语言和他交流。 “你知道吗？其实你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有很重的血腥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林雪鸮却僵住了。 半晌，他提起风衣领子，放到鼻尖闻了闻。 于肖肖知道林雪鸮做那些事时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他心里又在顾忌些什么。 她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没听懂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决定再给他解释一下，“你不用担心你做的那些事会让我生气，也不用害怕所作所为被曝光后现下的安稳生活会被打破。” “确实，从人类的立场来看，他们做的那些事罪不至死……” 林雪鸮心头一颤，“那我……改改？” “确实可以改一改，收敛一些，更好地适应人类世界的生活。”于肖肖说道，“但不必为此抹去你身为邪祟的本性。”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的一切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灰色的部分。光明正大的手段总有无法管住的小人，为此高层也会默许一些律法外的存在，就比如你在电影里常看到的那些为组织效命的杀手……” “我喜欢你未经打磨的样子，但你在灰色地带活跃惯了，难免有一天会触及灰与白的界限，招来一些麻烦。” “倘若真有一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地维护你，但我更希望在这之前你能约束住自己肆意妄为的欲望，画地为圈，掌握住那所谓的「边界感」与「做事情的分寸」。” -- 第371页 “好。”这一回，林雪鸮确实是认真思考了于肖肖的建议，郑重地点了下头，“听你的，我学。” 于肖肖见他态度如此诚恳，甚至如此轻而易举地便答应了自我约束的要求，委实有些超出预期。 他或许并不是骨子里就噬杀吧，只是在那种充斥着血与死亡的环境下长大，缺少一个人来教他这些。 不过幸好来日方长，自己可以慢慢地与他说…… ……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饮料超市跟前。 林雪鸮从广告海报中看到了熟悉的包装，恰好口也渴了，就打算买瓶橘子汽水解解馋。 他让于肖肖在一旁的长椅上坐着，自己去买饮料。 “你想喝什么？”他问。 于肖肖对饮料一类的兴趣不大，喝什么都行，便道，“跟你一样。” 五分钟后，林雪鸮结完账，带着俩汽水从超市里走了出来。 靠近后，他发现于肖肖居然一直在扭头看一家店。 他循着于肖肖的视线一道看了过去。 视野尽头的那家店店门虚掩着，从夹缝中能看到店里的商品大大小小、琳琅满目，不仅有等身的人形玩偶，还有各种轻薄的睡衣出售…… 林雪鸮不懂这种店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卖服装玩具的吗？ 直到他抬头去看店铺的门牌。 门牌上赫然写着，橘子成人用品。 林雪鸮顿时觉得手里的汽水都不香了。 “那家店的话，应该有今天下午书里提到的东西卖……”于肖肖虽然没有刻意丈量林雪鸮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但她很清楚，林雪鸮能听到自己说的话。 一说到「书里下午提到的东西」，林雪鸮就想到了《项圈的秘密》里那些不可描述的插图。 他的恐惧发自灵魂深处，攥着两瓶汽水，退后、再退后。 眼见于肖肖起身，他再也绷不住了，两瓶汽水一丢，直接撒腿就跑…… 于肖肖险险接住两瓶快要摔碎的汽水，站在原地目送林雪鸮跑出很远，最后变回胖雪鸮，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我也没说要买啊……”于肖肖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瞬间，她竟然也有些搞不清，究竟是林雪鸮如白纸一样太年轻，还是自己的接受能力过于强悍了…… 第159章 番外 于肖肖做了一个梦。 因为距离上一次做梦的时间过去太久，她都差点忘了做梦是什么感觉，以至于醒来以后，她还以为梦里的内容是真实发生了的。 这个梦说起来有点儿离谱。 多离谱呢？就是她居然在没有真实见过app和商城m虚拟形象的前提下，梦到它们以人类的样貌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件事她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连app和商城m都没有。 因为这就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于肖肖都很忙，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店面迁址这件事情上，渐渐地也就把这场梦给抛到了脑后。 新的店铺地址离仓库并不远，依然还在美食街。 就是历时大半年才好不容易才修缮好了的小鱼杂货超市。 超市重新开业，街坊邻里全都过来道喜。 “小于啊，你也不容易，和你对象俩人在那么小一间仓库里挤了这么久，来，这只鸡给你，拿去煲汤补一补。” “哥也没什么别的好送你的了，桌游vip会员卡，以后你来开局，免费给你开包厢，哥给你当主持！” “夏至老师托我们包了个红包……” 就连房东老太太都亲自过来，给重新开业的超市剪彩。 自从新闻报导萧雨和鲲鹏湮灭以后，世道恢复了难得的太平，高星邪祟连续活跃的那一年已经彻底成为了只存在于教科书中的历史。 学校不再限制学生出行，人流一上来，美食街便再度焕发生机。 “最难熬的一年我们都熬过去了，接下来日子，生意一定会蒸蒸日上、红红火火！” 人逢喜事精神爽，商铺的店主们一个个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于肖肖站在超市门前，被前来道喜的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旁边只有林雪鸮一个人在帮忙接礼物。 其他邪祟因为身份不便，只能趴在二楼的窗户边干瞪眼。 就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于肖肖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两道分外出挑的身影。 一道黑色，一道黄色。 黑色的身影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半长的黑发被刻意修饰过，柔顺中带着几分严谨。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胡茬，眼神却充满故事。 这种眼神让他看起来有了一种独到的成熟魅力，或许年纪已经三十多了，又或许已经四十，但是整个人的气场却犹如恶魔一般深藏不露。 他朝着于肖肖莞尔一笑，抬手拘礼，举手投足颇为优雅，像极了一名专业素养极好的执事。 至于那道黄色的身影，俨然就是一位危险分子。 他虽然笑得很友善，但眼睛一直眯着。脑袋后边束了根细辫，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类似于古代的长袍，只不过被他穿在身上，袖子直接捋了上去，整个人便散发着一种颇为随便的气场。 只一眼，这两个人的形象便和梦里的app和商城m对应上了。 于肖肖反应过来，原来那并不是一场妄想出的梦，而是非人类在某种特定情况下才会做的预知梦。 -- 第372页 “你们怎么来了……”于肖肖没有表现出很惊讶，“而且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样子？” 商城m笑嘻嘻地解释，“因为主人你的店重新开张了啊，我和a可不得抽出空来道喜嘛。您不惊讶吗？一点都不惊讶？再表现得惊讶一点嘛！” app伸手摁住他的脑袋，让他稍微懂点礼数。 “主人，没有和您商量贸然造访是我的失职，下次不会再发生了。” 商城m被app的手劲摁得抬不起头，却还是要挣扎着嚷嚷，“什么失职不失职的，a你很古板诶！不是说好的要给主人一个惊喜吗？你还准备了礼物不是吗？拿出来啊！别告诉我你只是过来看一眼就回去啊！” app被商城m卖了个彻底，颇具风度的脸颊上也流下一滴冷汗。 于肖肖看着他，或许是因为两人合作已经一百多年了，所以即便对方顶着一副陌生的面孔，但就气质和言谈上来说，也还是能给出一种熟悉的感觉的。 “谢谢你们能来。”于肖肖决定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比起礼物，你们能来确实更让我感到高兴。” 她尝试着想笑一笑，但是刻意笑出来的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app握拳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没有惊扰到主人实在是太好了，谢谢主人。礼物已经送达了，就在邮箱里，您之后有时间的话可以查收一下。” 这句话说完以后，双方就彻底失去了话题。 于肖肖想了想，也对，平时app虽然一直都在，但基本不怎么说话，除非自己有事叫他，他才会回答一两句。回答完以后又消失了。 “a，你不行啊，会不会聊天啊……”商城m开始埋汰app。 app无声地加重了摁他脑袋的手掌力道。 处理完商城m以后，他这才重新开口，“不好意思主人，我们也是第一次使用这副身体，维持的时间并不能很长，一会儿就要消失了。不能留在这里帮上什么忙，是我的失职。”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啊。 于肖肖摇头了摇头，开口向app和商城m表达心中的谢意，“系统方面多亏了你们一直在背后维持稳定，以后互相陪伴的时间还有很久，无论是任务还是店铺方面，都请你们多担待了。” “okk，完全没有问题！”商城m答应的非常爽快。 app抓着他一起鞠躬，当二人再起身时，身上已经开始出现紊乱的马赛克了。 趁着还没有被旁边的人群发现异样之前，app决定带着商城m离开。 转身的时候，于肖肖也没有再一次和他们道别。 他们逐渐走远，身上的马赛克也越来越多。 最后崩乱分解，消失不见…… 于肖肖收回视线，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的无人处，打开了电子投影屏。 “a，刚才那人真的是你？” app，“是的，是我。” 这一次，app居然还在回复的最后加了个害羞的表情。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于肖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便先去打开邮箱，看看app和商城m送了自己什么礼物。 然后她就在邮箱里看到了一个名为「执事换装系统」的新功能。 「执事换装系统」您可以使用此系统为您的执事挑选符合您心意的外装，是想让他们打扮成温柔谦逊的标准绅士呢？ 还是古风飘逸的花美男？是元气活泼的正太？ 还是毛绒绒的兽人？又或者是可可爱爱的女仆酱呢-【一颗爱心.jpg】 于肖肖看着这个系统，以及系统描述最末尾app的语气，莫名泛起了一身恶寒。 然后她就醒了。 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相传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国，名叫仙乐国。 仙乐古国，地大物博，民风和乐。 国有四宝：美人如云，彩乐华章，黄金珠宝。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怎么说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 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 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 -- 第373页 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