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他说谎》 第1页 [现代情感] 《别对他说谎》作者:草灯大人【完结】 文案 白心对苏先生的印象是: ①利用逻辑思维来猜人隐私。 ②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下套。 ③唯一的优点,大概是长得好看了。 苏牧对白小姐的印象是: 如果一个人没有智商,那么她必定要符合人类美学。 而从白心脖子以下的弧度计算cup,身高计算黄金比例,从而得出结论……这个女人应该是一无是处。 软萌法医vs数学老师。祝阅读愉快=v= 这是一个行内人总被外行人坑的推理爱情。 内容标签:爱情战争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牧,白心 ┃ 配角: ┃ 其它:禁欲,法医,推理,悬疑,老师。 ================== 第一章 《别对他说谎》/草灯大人 2016-06-02 白心忙里偷闲,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嚼着一颗薄荷糖。 她舌尖翻卷,将那细小的糖果加以搅拌,咬的叮当作响。 隔壁办公室的小林探头,啧了一声,说:“白心,你还能吃得下糖啊?” 白心纳闷了:“吃糖怎么了?” “喏,正好要给你。”小林把一份档案交到白心手里,指了指上面一具尸体,说:“王师兄接的案子,你看这个描述,受害人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呢,亏你还没心没肺,这都吃得下去。” “又不是一次两次有这种事情了,不过这杀人的胆真大,这种情况下都敢塞糖玩。” 白心是法医,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办公室里也常打趣。曾经因为值班,她还边盯着白茫茫的盖尸布,一边悠闲地吃泡面。 “这档案给你,之后还得你接手,帮王师兄的忙。有点事啊,我得先撤了。”小林落荒而逃,等白心抬头一看,这才知道是王师兄来了。 小林和王师兄之间有猫腻,上演着一出办公室追逐恋情。但这和白心无关,她不会插这个手,促成好事什么的。 白心随手翻了几页档案,记下了死者的眉目。片刻以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人的嘴角处,有一点伤痕,淤青凝血,像是被刮伤的。上颚微鼓,嘴里有东西。 死之前含的糖,还是死之后含的? 还真是挺有趣的。 她合上档案,脱下纯白色实验服,拿包走回家。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白心在外面找了一间面馆吃了碗拌面。 吃完,白心就回家了。临到近家的公寓,白心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带钥匙。 这下可惨了,她又不可能大半夜骚扰房东拿备用钥匙,更何况她身在黄山区,房东在岐山区做生意,一个晚上赶回来就为了给她开个门? 白心从楼道里出来,绕到后门一看,自家的窗户还开着,或许能想个办法爬进去? 毕竟她住在一楼,窗户外面有一块可以抵脚的突起石板,只要靠着那块石板应该就能翻进窗内。 更何况旁边还有几根废旧的管道,只要沿着管道爬上去,就能牢牢抵达邻居家的窗户。两扇窗户就隔了半米,再从邻居那跨到另外一个窗台,白心就能成功回家。 而且,隔壁家现在没住人吧? 已经空了一整年了,总不会这么巧,被新房客抓个正着。 白心将包撸上肩头,两手攀住用来固定管道的铁勾就往上爬。 她提心吊胆,一路晃晃荡荡,还是成功抵达了窗台。 白心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接着摸墙,跨到了自己的窗户内,成功滚入了房间。 幸好,幸好,没有人发现她。 白心第二天没上班,她洗漱好以后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半夜,白心起床上厕所,忽的听到隔壁有“蹬蹬蹬”的敲击声,像是人在走路,若有似无,很快就回归平静。 隔壁有人? 她的意识还未汇拢,朦朦胧胧有个印象。 绝不可能,隔壁都好久没住人了。今天她翻墙的时候,不也没看到那窗里毫无亮光吗? 也有可能是午夜脚步声,科学方面的解释是水泥墙中空,导致出现一些杂音,幻听成脚步声。 不过别想那么多了,她还是继续睡好了。 隔天早晨,白心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 她开门,外头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走道中央摆着一封信,信封整洁,上面的字迹也清秀娟丽。 白心纳闷,拆开,读取其中内容,只见得上面写道: “白小姐,你好。 我是你的新邻居,姓苏,单字一个牧。 此番冒昧寄信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昨夜八点四十五分零三秒,你是不是曾爬到我家的窗台上,并且翻入自家窗中,整个过程历时六秒钟。” 白心哑然,却不知这个人是怎么知晓的。只是白心很确定当时并没有人看到她的行踪,所以只要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了…… “很好,已经过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白小姐没来和我道歉,那么就说明正在思索一些搪塞的借口,并不是诚心悔改。 你是否想问,为什么? 首先,白小姐有细微的脚印以及铁屑遗落在窗台之上,我核对过了,大概能确定是踏铁勾抵达窗台。 至于脚印方面,我已在你家门前的地毯上截取过真实的尺寸,由于长期以往的踩踏,导致地毯会出现近乎惯性的压陷处。 -- 第2页 最后就是目的,经过我家窗台,却不进屋行窃,那么其目的只有一个,是借机抵达另一个地方。 以上,与白小姐的信息全部吻合。 所以,请务必给我一个说法,再会。” 信件内容就此戛然而止,标上了句号,干净而简洁。 白心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她有点心虚,却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新邻居撕破脸皮。 白心出门,去水果店里挑了一篮水果,小跑上楼,按响隔壁的门铃。 很快的,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男人,细碎的刘海微乱,戴细边眼镜,眉目周正而清俊。 他身上的暖色系沐浴露香味很重,有种令人安心的质感,极淡极淡扩散,那点气息将白心整个人包裹,团团围困。 白心结巴了:“那个,我是隔壁的白心,你好,初次见面。” 男人低头,瞥她一眼,许久,点了点头,说:“早上好,我叫苏牧。” “那个,我是特意来道歉的。昨天我没带钥匙,爬到你窗台那里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有人住,要是有,我就直接去你家问了。” “没事,我也是昨天才搬进来。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苏牧脸上虽无笑意,声音却略柔和,看似刚睡醒。 “好。”白心把水果摆到他家茶几上,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装潢与陈设。这里的装饰很普通,白色格局,非常简单。而客厅正中的地上铺着地毯,质感很软。 苏牧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自己端了一杯白开水走来:“我想你应该没吃早饭,可以喝一点牛奶,不会胃疼。” 白心自己就是这方面专业的,虽然空腹喝牛奶不太好,但是补充蛋白质总是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她抿了一口,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苏牧顿了顿,错开眼,低语:“我的嗅觉比较灵敏。” 他这样一说,白心就懂了。 早饭不吃,嘴里会有味道,也就是从胃部散发的某种异味,所以不吃早饭者,口臭居多。 白心愣了一下,赶紧喝了一口牛奶,掩饰尴尬。 这人的观察能力真是不容小觑,白心不免觉得他是自己的同行,甚至比一般的同事更加专业。 她回顾了之前发生的种种,脸上青白交错,没想到她手脚已经如此隐秘,还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白心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 她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什么时候经过你家窗台的?当时屋内没有人,我记得清清楚楚。” “屋内关灯对吗?”苏牧说。 “是啊,全部都暗着,没人在家。” 苏牧垂眸,纤长的眼睫毛盖过眼瞳,许久,他才用一种细微而孱弱的声音回答:“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什么意思?” “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这个屋内并无住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先是被这种潜意识的念头驱使,其次又对照了屋内关灯的情景,大脑就按照你的想法给你还原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屋内没人。” “也就是说,我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嗯。还有,实际上当时屋里有人,我就坐在你的正前方,目睹了你爬墙的整个过程。而你,并未注意到我。” “……”白心哑口无言,幸好她还是过来道歉了,没想着错就错了,死不赖账。 所以,苏牧给她写信就是为了测试她在不同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好借以推断她的性格? 这个人究竟给她下了多少个套,一步步逼的她无处遁形。 白心已经心服口服,她问:“你是从事刑事方面工作的?” 苏牧抬眸,眼瞳清亮,咬字准而清晰:“不,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 他的气场明明很弱,像是一阵风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视。 所以之前,白心能那么容易就将他忽略。 但从现在起,白心好像又要打破最之前的那个印象,再次凝视眼前这个陌生的邻居,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雾一样,极脆弱,又强大到令人迷失方向。 第二章 白心再次注视苏牧,他的一双眼清亮,眼尾内敛,略狭长,挡在镜片后面,极容易被忽视。 苏牧也望了白心一眼,目光对上,他眼底的那一点暗光一下子烫到了白心。 白心匆匆反应过来,起身,道别:“快中午了,那我就先走了。叨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苏老师。” “无妨。”苏牧淡淡说。 苏牧送了白心出去,他身形硕长,给白心开门的时候,整个人的影子都挡到了白心的身上,那股熟稔的气息又再次涌来了。 不知是因之前的事情羞愧心虚,还是其他的什么,白心耳根发烫,又傻愣愣挥了挥手,急忙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又熟悉,又陌生。 总觉得他像是一个人,不,应该说是气质像一个人。 在白心的法医生涯里曾经听说过一个传说级人物musol,做这一行的人都几乎听说过他的事迹。 这个男人曾经给警方寄过去一封写满推理过程的信,落款为musol,也就是这封信,帮助警方破了一起,困扰他们近一年的连环凶杀案。 -- 第3页 然而信内的破案理由也很滑稽,由于新闻都在播有关这起凶杀案的讯息,导致musol追的电视剧暂时被撤下,他无法忍耐寂寞,从而寄信帮助警方。 那事之后,musol扬名全国,人称新世纪的疯子。 但后来,这个人又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仿佛是灯下的影一样,明明在光亮后面,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这般容易被人遗忘,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他。 甚至有人说,musol才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幕后指使,否则他怎么可能破解这样难的案件,但没有证据,众说纷纭,也只是猜测。 白心也是深受musol的影响,才选择了法医这样讳莫如深的职业。然而,她在追逐这个男人的路上疾步奔走,对方却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而就在刚才,在对上苏牧的目光时,她突然有种强烈的即视感,一瞬间,就揭开她隐藏心底已久的秘密,让她想到了musol。 如果musol事件是真的,而不是炒作;抑或是所谓罪犯的告白,幻化出一个正义天使来嘲弄大众的话。他应该就和苏牧一样,有着淡淡的眉眼,做着最普通的事,隐居在都市之内。 叮铃铃。 白心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小林打来的电话。 白心接起来,说:“喂?小林?啊,正好,我和你说,我今天遇到一个新邻居,那个人可怪了……” 小林打断她的话,“别说了,王师兄找你章合呢,加班!” “周日加班?有没有搞错,你能不能说没打通啊……” 小林压低声音:“快来,我可不要和他独处,江湖救急啊,姐们!” “喂?白心?速度来,有事,都快忙不过来了。”王师兄直接抢走了小林的手机,命令白心在半小时之内来到单位。 白心哀嚎一声,然而无法,她这个职业就是这样,有急事,就算是半夜也得立马赶过去。 她赶到办公区,小林丢给她一件防护实验服,让她全副武装了再上。 王师兄拿过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头是大团的黏液与一颗浅绿色的圆形薄荷糖。 白心说:“这就是之前小林说的那个案子?” 王师兄点头:“上头对这个案子很重视,特派了调查员下来,需要我们的协助。” 白心套上手套,走到尸体旁边,她捏住死者的下颚,微微上扬,眼球与口鼻充血,典型的勒颈窒息而死。 死者脖子上面有均匀平滑的勒痕,无花纹,初步判断是电线之类的物体。 白心核对一下光片上颈椎前骨裂,说明下手者力道很大。 她又检查了一下,脖子上几乎无抓痕,痕迹很轻,手腕上也没有勒痕。 总体来说,尸体非常干净,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白心皱眉,想不出凶手的杀人手法,于是说:“凶器找到了?” 小林点头:“是用电线勒死的,已核对过痕迹。” “?” “也就是说是在室内?”白心问。 “嗯,门口无挣扎痕迹,犯罪现场是在室内,而尸体附近的痕迹还有指纹都被擦的干干净净,看样子是有预谋杀人。” 白心沉思:“熟人犯案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不会选择让一个陌生人进屋,一般人都该有点警惕。” “还有很有趣的一点。”小林突然开口。 “有趣?”白心吓了一跳,这妞怎么了,死人还有有趣的地方? “你知道吃糖有什么好处吗?”小林嘿嘿笑了一声。 白心愣了,呆呆回答:“饿的时候血压低,补充糖可以防止晕倒,类似这种?” “bingo!死者之前没进食过,胃里没有什么食物残渣。凶手就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具有目的性质给她吃一颗糖,补充一点体力。这种冷幽默是不是很有趣啊?”小林说。 白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她这样一说,只觉得对方就是个变态。 白心忽然开窍了,说:“你们说,这个薄荷糖会不会是一个标记?就好像商标一样,是有意为之。” 王师兄停下检查,抬起头,问:“怎么说?” 白心说:“就好像之前有一个玫瑰杀手,不是在杀人的时候都爱放一只玫瑰吗?这个凶手就是想效仿那些连环杀人案,做出属于自己的品牌?” “对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还会有其他被害者?而且犯人处理现场特别谨慎,光是清理指纹应该就需要花上不少时间,在死人的房间里这样慢条斯理做事……啧啧,我想都不敢想。”小林抖了一下,原本甜美的萝莉脸顿时缩成了苦瓜。 白心摇摇头:“我不知道,还得再看。总之,死亡时间是5月28日早上7点?” “对,犯人代号是薄荷糖。”王师兄说道。 白心心想:敢在早上作案,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不过最危险的时候恰恰可能是最安全的时候,人来人往,太多了,反而不好辨别。 白心刚褪下实验服要收工,突然又问:“你等等,师兄。死亡时间是28日,为什么一天以后才被发现尸体?” “这个啊,说来话长。有点诡异,你要听不?据说犯人在5月28日早上9点曾经给自己的同事发过请假的语音。所以过了两天后,同事觉得不对劲,去拜访时才发现了尸体。那个人现在被警方暂定为嫌疑人之一,具体还在调查。而且语音检验出来,确实是死者的,这就古怪了。”王师兄喋喋不休。 -- 第4页 白心纳闷了,死亡时间是7点,9点居然能发语音?人又不是蜈蚣,被砍断了,手脚还能由脊椎支配活动。 “谁知道呢,没准没死透,那时候爬起来请个假再死呗。”王师兄开了个玩笑。 而就在此时,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无风自动。 王师兄怂的往后一跳,嘴里碎碎念:“死者莫怪啊。” “你们还没忙完?”原来是检验科的陈晨,他端着一碗盒饭,站在门口说,“王师兄快点忙好,下午还能玩两局lol,约了人了,速来。” “行行行,这里差不多了。”王师兄虚惊一场,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小林,“小林,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逛街什么的?陪你逛街,我就不玩lol了。” 小林吓得缩到白心身后,急忙摇头:“别介,师兄你玩好,我就不掺和你们交流兄弟情谊了。” “也行,”王师兄走几步,又探头回来嘱咐一声,“死亡时间可能有误,之后还得再确认一下,因为和语音核实了,这样的时间错开两个小时真是太有鬼了,可能是凶手故意让我们判断错误,周一再说,好了,解散,辛苦小白了啊,明天见。”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白心揉了揉酸涩的肩头,脱下实验服,洗干净手和脸就回家了。 白心饥肠辘辘,打算去吃点什么再说。然而到了半路,她又发现自己没带钱,再一摸,又一次没带钥匙。 完了,要不她还是乖一点选择通知房东好了? 白心不敢再麻烦苏牧,一见那个人就瘆得慌。 她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赔着笑脸让他能送来备用钥匙,好方便开门。 白心蹲坐在楼道口,闻着远近饭菜香味萦绕,肚子不符合时宜的又叫了一声。 好想……吃肉。 她将头埋在手臂之间,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迎着夕阳,颓然而坐的小猫。 “白小姐?”忽的,有人唤她。 白心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险些绊倒。 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拽住她的手臂,稳稳将她拽住了,让她立在原地。 白心拍拍胸口,气喘吁吁说:“苏老师?” 她不好意思说又没带钥匙,干干笑了笑,目光落到苏牧手上的食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咕噜噜。 她的肚子又叫了,白心耳根刷的成了绯红色,再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 “没带钥匙。”苏牧的语气很笃定。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白心嘀咕:猜的也用那么笃定的语气?然而她也一点都不想听苏牧的推理,仿佛能被这个人看穿了似的。 “需要来我家吃顿饭吗?”苏牧似乎觉得不妥当,又补充:“如果你想的话。” “好,我……我下回请客,请你吃一顿饭。” “不用。”苏牧说,“我不吃外卖。” 白心点点头,一下子抬起头,说:“哎?你怎么知道?” 她确实想请他吃饭,但肯定是外卖,因为白心压根就不会做饭。 苏牧说:“我看到很多外卖的盒子,在你的垃圾袋中。为了更好建立邻里关系,我有做一些调查。包括你的职业,姓名,兴趣爱好,甚至是……喜欢的男友类型。” “喜欢的男友类型?!” 苏牧凑近了几步,垂眸,看向白心。 他炙热的气息落在白心的发顶,仅仅一瞬,又抬起头,说:“得知你喜好的类型,也能从中推断出你们恋爱后的日常状况。” “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推断结论如果是趋向于吵架,或是喜好煲电话粥,我就应该把卧室定在另一个房间,与你的卧室位置隔开一段距离。” 这个人,真是…… 白心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好,可什么都不说,她的气势就更弱了。 第三章 苏牧不去看她,自顾自掏钥匙,开门。 他的骨节修长,指尖泛光,月牙匀称。他将手轻搭在门扣上,一下子摄住了白心的目光。 白心原本只知道医生这个职业的人手都好看,微一侧腕,抵在白大褂的边领上,既骨节分明显得有力,又白皙清瘦略带风雅。 而此时,她却没想到,仅仅寻常所见的陌生人,也有这样好看的一双手。 “你在看什么?”苏牧轻声问,犹如一阵风,一下子将她四散的意识吹回,拢在一处。 “没什么。”白心有点尴尬,她分心了,却不能说分心的原因,就当她是饿晕了好了。 苏牧进门,递给白心一枚糖,说:“补充体力。” 白心还没说什么,苏牧就帮她想好了一切。 这个人是真的温柔体贴,还是观察入微到一定的境界,所以强迫症犯了要照料她一下? 白心手里的糖还有温度,酥酥麻麻,温暖她的心脏。 白心摊开手心,一看。糖壳很好看,浅绿色,很小清新。里头有一颗球形糖,是薄荷口味的。 她取出糖果,抿到嘴里,舌尖与味蕾一下子被那种清甜给俘虏,满足的滋味溢上心头。 不过,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眼熟。 等一下。 白心反应过来,再看一眼糖衣,这下反应过来,这和她之前所见的糖是一样的,是死者口中含的那种糖! -- 第5页 她差点就要被坑了,急忙跑到厕所的洗手台,匆忙打开水,捂住了嘴。 她陷入两难,吐也不是,人家好心好意给你糖吃,吐了不礼貌;不吐也不是,死者同款糖,太渗人了! 要不是白心知道死者事件刚出,苏牧可能不知道含糖的隐情,不然白心早觉得这厮是存心坑害她的了。 白心想了想,还是把糖两下咀嚼碎了,咽下。 她回到客厅,问苏牧:“苏老师,这糖哪里买的?” 苏牧瞥了她一眼,回答:“网上。” “哎,我和你说个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接手一个案子,死者的嘴里就含着这种糖,太吓人了。” “嗯……”他顿了顿,说:“我知道这个事件,早间新闻上有说。还有,这糖是同款杀人糖,今天刚买,想试试看味道。” 白心沉默了:“……” 所以,也就是苏牧是知情的,并且也有近乎%99.9的机率是在存心坑她? 白心怎么觉得,这个人教的不是数学,而是厚黑学。 她是不是还得谢苏老师不杀之恩?嗯? “白小姐,帮忙把碗拿一下。” 苏牧指挥她做事,白心也不含糊,手脚利落给他摆好了盘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怎么江湖不见,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所以,她忍。 好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才煮好。 苏牧吃东西很清淡,炒了几个家常小菜,又加了一道松鼠鱼,以及糖醋排骨,烹饪风格与其他菜色不同,一看就是为了白心特地加的。 白心埋头吃饭,心里嘀咕:是不是又被这个人看出爱吃肉这一点了? 她也不想着去求证,反正结论都是那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鱼肉和排骨煮的真是太好了,白心顾着吃,根本就不记得之前被欺负的事情。 这道松鼠鱼极考验火候,不腥不腻,又把活鱼的鲜味提出来,肉质白嫩软滑,还带着粘稠的汤汁,让人食指大动。 不知不觉,她就吃了两大碗饭。 白心刚放下筷子,就被苏牧接过,丢到了洗碗池里。 她白吃了一顿饭,还没洗碗,底气不足。于是打算瞎聊,企图转移苏牧的注意力:“苏老师对早间新闻那个薄荷糖事件感兴趣吗?” “因为这起事件,撤下了我在追的晨间剧。所以,应该算不感兴趣。” 因为没电视剧看了,所以不感兴趣? 这种理由怎么这么耳熟? 白心没想起来,索性不想。 她又没其他话题可以供为谈资,一下子哑巴了。 许是不适应,苏牧补充:“不过,可以听听。” 他给她台阶下,白心也心安理得继续说:“死者是被人用电线勒死的,嘴里含着糖。” “嗯。”苏牧应的很轻,不感兴趣,但是在听。 “还有,目前死亡的时间统计是早上七点左右,但在九点,有人接到了死者的电话。” 苏牧手里的碟子相撞,发出叮的脆响。 他忽的出声,尾音上扬:“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查清楚。不过这个凶手胆真大,痕迹擦得一干二净。” “死亡来电?” “是啊,不过这是不是死者的鬼魂做的?苏老师有没有听过一些诡异事件,就是说人明明死了,却在后来打了电话给家人道别什么的。” 苏牧显然没想到白心这么不靠谱,他避开那个怪力乱神的话题,直接问:“死者的伤处,可以再描述一下吗?” 白心说:“痕迹均匀,无花纹,就是普通淤血的勒痕,痕迹很新。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死者后颈处无勒痕,应该不是寻常的交叠套圈勒法,具体还得到时候再做检验。” 苏牧洗好了碗,此时转过身。 不知为何,他看一眼桌上电线,视线下移,一双眼略暗。 “那么,就来演绎一下。” “什么?”白心没回过神。 她刚一起身,就被苏牧扯住,虚虚圈入怀中。 “这……”白心哑然。 她背靠在苏牧的怀中,没紧贴上,也没肌肤相触。 但白心的周身都是清淡的草木味,专属苏牧。 她下意识往腹部看,苏牧的手臂精瘦,透着炙热,明明并无接触到,却觉得他的臂弯强而有力,竟让她一下子都忘记反抗。 等等,苏老师这是在做什么? 白心还未曾来得及反应,就有一根电线套入她的脖下,松松勒住。 她怕极了,奋力挣扎,手指嵌入电线圈中,几下刮伤了自己白嫩的肌肤。 苏牧松了手,与她隔开一段距离,低语:“你看。” “看什么?!你在做什么啊?!”白心瞪他,腮帮微鼓,她险些就要死了好不好! 苏牧仿佛全不在意,说:“如果是被人勒死,脖颈上会有一些挣扎时的抓伤。” 白心这才反应过来,触摸一下脖间,果然隐隐刺痛。 这样的演绎代价太重了,她绝对……不要玩第二次! “那如果凶手绑住她的双手呢?”白心说。 “那么,手腕上应该也会有淤血的痕迹,等同于勒死。” 白心熄了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 对,死者的身体太干净了,手腕上没痕迹,脖颈上也只有勒痕和浅浅的抓痕,这么浅,不符合常理。按常理说,这一点太奇怪了。 -- 第6页 “何况,勒死需要交叉线圈借力,而死者后颈无痕迹,只有前脖受力,形成半个圈形勒痕。” “也就是说,死者死前没挣扎?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牧的推论戛然而止,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苏老师,你都说到这份上了……” “从题型上看,这是一道送分题,然而数据不够,增加了一定的难度。”苏牧淡然道。 “所以?” “所以,无解。” “……”白心突然觉得,那些学渣做小抄是有道理的,解题什么的果然不太合适自己。 白心还不死心,总觉得苏牧知道许多,但憋着不说,心眼儿很坏。 她缠着问:“苏老师还有其他发现吗?” 苏牧扫了她一眼,眼风凛冽,让白心一下子联想到了当初高中刷题时,专门指导她班数学的老师,那个面黑心冷的阎王。 她讪讪道:“真的……没了?” “我只负责教题型。学以致用,是作为学生的事情。由此可见,你作为邻居,半夜爬墙,骚扰其他房客,不合格;作为学生,生性愚钝,思维虽然灵活发散,却从没有想到一个正确的点上,也不合格。”苏牧顿了顿,说:“所以,这次的考试,你挂科了。” “……”她就这么被推入了人生的低谷,永世不得翻身了? “有补考的机会吗?” “有,接下来由你去找到真相。” 叮铃铃。 白心的手机又响了。 她蹬蹬蹬跑去接电话,得知是房东打来的。对方人到了,就蹲楼梯口等着给她开门。 白心和苏牧道了别,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家里,打算倒头就睡。 刚一躺下,左侧口袋就有什么膈到了白心。 她将手伸入口袋,摸出一颗糖。 这是一颗橘子味的,和死者不同款。 第四章 白心一夜没睡好,翻来倒去,险些滚床底下。 她的梦里有一个人,逆着光,背着影,从头到脚,黑影拉得狭长,犹如浮动的海藻,遮住她的一大半身体。 白心怕他,所以本能后退。 她手忙脚乱,一下子跌倒在地,陷入了沉甸甸的黑影之中。 砰砰砰。 白心心跳加速,如同小鹿乱撞,不知是恐慌还是莫名的悸动,情绪朦胧。 只是,她再也不能后退了。 他是谁? 犹如夜旅人,踏着黑夜,从地狱而来…… 他的身上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白心寸步难行。 而就在此时,那个人转过身,朝白心递出手掌,他的掌心里有一枚薄荷糖。 糖? 白心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人的眉目轮廓,居然是苏牧? 苏牧半曲起食指,推了推细边眼镜,低声道:“你以为我是凶手?” 白心没说话,心想:你了解这么多东西,要么是一个很逻辑思维很强大的人;要么就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指使,绝对不能相信你。 “这道题,是送分题。如果想要确认我的凶手身份,那就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不管是嫌疑人还是真凶,都能够拥有逍遥法外的资格。” “我会找到真相的。”白心不服输,大声喊了出来。 她一下子惊醒,手背贴额头,擦干虚汗。 原来是做梦了,可是怎么会梦到他? 难道白心潜意识里面在怀疑苏牧? 怎么可能这么巧,凶手就住她隔壁? 而且怎么能单凭直觉就给对方定罪,没准只是单纯的……苏牧比她聪明呢? 那个男人……这样一想,她更不爽了。 白心打起精神,洗漱好了,飞奔去单位。 不管怎么说,她都很好奇那个谜一样的死法。 王师兄戴上手套,扎紧了腕口的缝隙,一面嫌弃,一面说:“都看了这么多次了,还没看完。再不火化就烂了,要么就放冷冻柜里,像储存猪肉那样,留着过冬。” 小林要被恶心死了,连连摆手:“王师兄,你别说了好不好?我都不敢吃猪肉馅的速冻饺子了。” “啊?你最近还吃猪肉馅的速冻饺子?不会做饭来师兄家吃啊,师兄的厨艺是祖传了,我曾爷爷据说之前在宫里的御膳房当过差事。” “什么差事啊?” “烧水的。” “……”小林没想到他那么能说,无语了。 白心打断他们的话,再一次握上那具尸体的手腕,上面肌肤平滑,果然一点痕迹也没有。 她很清楚淤血是如何形成的,人在死前,身体里面的血液一直循环运转,如果受到外力影响就会让毛细血管破损,形成积血。 人死后,血液停止运作,爆裂血管的部分就会变成血块,凝结成淤血残留在皮层底下,变成深褐色。不过反之,如果是在人死后,无论怎么使劲,都不会形成较深的挫伤痕迹,甚至是淤血。 这个是很好判断生前有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凭证,而现在,她所学的知识似乎都无法在这具尸体上运作了。 一具尸体,身上只有脖颈的勒痕,半个圈,手脚无挣扎反抗痕迹,那么也就是说,她是在被麻醉或者其他药物导致手脚无力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白心问:“血检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药物物质残留?死者生前有没有服用过安眠药之类的?” -- 第7页 王师兄说:“没有,死者的体内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白心说,“如果被他杀,肯定会挣扎,但是她的身体这么干净。” “你说的这点,我们也考虑到了。调查员还在调查,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死亡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是5月28日早上7点左右,时间无误。” “也就是说,死后的留言是个谜?” “是的。” 白心说:“能不能把我调到勘察组,我想要跟进这一次的事件。” “那我帮你去和领导说一声,这个问题不大。”王师兄拍了拍胸脯,打包票能办到。 “对了,对了!”白心灵机一动,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王师兄讶然问。 白心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说:“你想想,死人怎么可能说话?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个留言肯定是凶手所为!” 小林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声音确实是死者本人的,和她的亲朋好友确认过了。” “不过,声音也是可以制造的。”白心说,“只要从死者之前的录音之中截取一些单字,再组合成一个句子,不就能解释留言之谜了吗?” 王师兄说:“那该怎么证明这种事情?这凶手也太精了吧?” “留言的录制磁带有吗?我拿去声音鉴定部门询问一下,说不准有所发现。”白心从王师兄那拿过磁带,就心急火燎地往鉴声部门跑去。 她肯定能掰回一局,这次肯定会让苏牧刮目相看。 咦,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和那个男人较量起来了…… 白心把磁带给了相关人员,然后在门外等结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有工作人员唤她进去。 声鉴部也是由陈晨负责的,他拿出磁带,问白心:“这是薄荷糖死者的案子?” “是的,磁带是不是有问题?” “磁带的声音所属确实是死者的,我拿来和她之前的录音做过对比,各处频率都能对的上。” “不是这个问题,”白心解释,“我知道这当然是她的声音,凶手不可能那么笨。但是我想说,这个录音一定是凶手在她之前的录音里面截取出一些单字的声音,合成了一句话。好比,我吃饭,和我想睡觉。截犬我’字,和‘想’字就会变成‘我想’。但是这确实是属于死者的声音。” 陈晨不耐烦,嘀咕一声:“白心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这是由死者说的连贯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 他把电脑扭过去,给白心看上面的声波显现图,指着那些红橙相接的地方,说:“你看,这一句话的颜色都对的上,连成一条连贯的句子。如果是拼接的单字,就会变成这样,你看,狗啃似的,一个上一个下。也就是说,这句话是死者本人说的。” 白心微张着嘴,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七点死了的人,真的在九点说了这句话? 暂且不提时间上的问题,就算是死者事先录音给凶手的,但又怎么可能会刻意留下这样一个让凶手有时间逃脱的借口,帮助杀死自己的人逃跑? 这不符合常理啊? 明明是一起谋杀案件! 白心糊涂了,她整个人懵懵的,下班以后,就回了公寓。 此时,她突然很想见见苏牧,见见那个无所不知的男人,让他解答这个谜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秘的死后来电? 白心浑浑噩噩,来到了苏牧的家门前。 她还没来得及按门铃,对方就得知了她的存在,提前开了门,迎接她。 白心透过门的缝隙朝上看,一下子将苏牧的目光所吸引住了。 苏牧并不解释那么许多,只说:“进来吧。” 白心乖乖巧巧点头,走了进去,她问:“有薄荷糖吗?这回我一定不会吐了。” 苏牧不置可否,但还是给了她。 她坐在椅子上,嘴里叮叮咚咚咬着糖。 白心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垂下猫耳,沮丧蹲坐在家门口的流浪猫。 “那个留言是真的,七点死了的人,在九点留言了,我去确认过声音,不是由凶手拼接的单字,而是死者自己说的一整句话。”白心愣了愣,继续说:“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有死后留言的事件?” “1969年,丹麦曾有流传死后留言的传闻。据说是一个开车出事的司机在死后的十分钟内给家人电话,家人接起,听到的是一阵盲音,不过来电却是死者的。而2003年,意大利也有传闻,说是一名被谋\\杀的女士在死后的一小时内,给警方去电,说明了凶手的特征以及去向,后来让他们成功逮捕了那一名嫌疑犯,”苏牧垂眸,继续说,“然而,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代表这是无凭无据,任何人都能伪造的风言风语,不足以为信。” “那我们能相信什么?”白心较真问。 “相信证据。” “如果证据显示,死后留言是存在的呢?” 苏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嘴角勾起一丁点弧度,意味深长说:“那么就说明,死后留言是真的存在的。” 第五章 苏牧的一席话,一下子将白心点醒。 她太主观办事了,应该相信证据,而不是凭感觉扭曲证据。 -- 第8页 好似前天爬墙那一次,她的脑中先入为主“隔壁屋子没人”这个印象,再后来,看到屋内关灯,就下意识扭曲证据,幻化出一个主观的判断——屋内没人。 但是,按照逻辑思维来看:屋内关灯,以及最近两年隔壁没住人,这两条线索不足以推论出那时候屋内没人。 所以,是白心自以为是了。 她比不上苏牧客观看待事实,所以永远无法超越他。 这个人冷静如斯,竟让白心感到惊恐,避之不及。 那时候,是苏牧给她上的第一堂课——不要被眼睛欺骗了。 白心顿悟,她讷讷开口:“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苏牧不作声,只喝了一口热开水,微微启唇:“我说过了,数据不足以解答该题,有待完善。” “我……”白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以前她都只要给具体数据,推论死因与追溯犯罪行为,却并不需要自己调查,了解完整的凶杀原因,那是警方的职责所在。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接触这个过程。苦恼的同时,却意外觉得有趣,像打开了一扇未知的大门,通往真理。 “那么,我再给你一些提示好了。”苏牧放下水杯,起身,走向屋内。 片刻之后,苏牧移过一面塑料板,用水笔在上面写着“条件”二字。 “首先,我们先把所有问题拆开来看,一条一条总结出一定的推论。”苏牧说完,淡扫白心一眼。 他镜片下的眼睛,色浓似鸦羽,冷如簌簌夜雪。 仅仅一眼,就让人如坐针毡,半点都不敢走神,懈怠这名专心教课的数学老师。 “苏老师,请指教。”白心忍不住挺直了肩背,专注地盯着画板。 苏牧在画板上写下第一句话——1死者死于七点。 他的字既快又稳,算不上清逸娟秀,但字字分明,看得很浅显明了。 苏牧问:“什么是死亡?” 白心回答:“死亡真正意义上代表脑死亡,也就是身体的细胞死去,血液停止循环,人也无法支配身体,变成一堆烂肉。” “也就是说,人从‘动’物,变成一个‘静’物,对吗?” “是的。” “那么,下一个问题。”苏牧说。 他又在板上写下了一个条件——2死者在九点,曾经发出过死后的留言。 “没错,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因为那不是凶手伪造的证据,而是死者人为的。”白心坚定道。 “那么,结合第一个问题,我们来看这一点,人死后就是死物,死物无法发出任何讯息,所以第二个问题不成立,”苏牧顿了顿,“至少在逻辑上不成立,可是这个留言还是出现了,那么就说明,这里有一处矛盾。” 白心隐约能懂,但隐约不能懂。 她问:“你是说……?” 苏牧拿着水笔,点了点眉心,补充:“死者不可能发出任何讯息,即使那是死者的声音,也不可能是死后的她发出的。有关留言,我们要另寻方法。” “不过不可能啊,即使是死者的声音,她为什么要帮凶手?”白心说。 “帮凶手?”苏牧转过身,似乎意识到了很有趣的一点。 “她留了这样的言,导致的结果不就是会拖延时间,不那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吗?” “有趣的一点,允许你保留这个推论。”苏牧说。 他抄起水笔,又写下了最后一条线索——3死者只有半圈的勒死痕迹。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苏牧的语调略带诱导,搭配上他低沉柔软的嗓音,竟有种天生的吸引力,将学生引入他构造的演绎世界。 白心问:“这点也很可疑,但我没想到什么原因。” “按照常理说,人在被勒死时,他的手会产生应激反应,去扯那条绳子。所以有共犯就会按住死者的手,不让他挣脱,导致死亡。这样会形成脖子上的勒痕,以及两只手腕上的淤青。”苏牧风轻云淡,仿佛说生说死都和他无关,也不会被影响到分毫。 他继续推理:“但是如果死者死前服用药物,那么就会形成你所说的,死者尸体无痕迹的情况。” 白心解释:“但她的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成分,这点很可疑啊。” “既不符合挣扎,又不符合药物,那么就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白心呢喃自语,忽的,微微张嘴,难以置信问:“难道,她是心甘情愿被杀死,所以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有趣的结论,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符合证据。”苏牧既不说赞同,又不点破其中的关联。 白心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只能分析到这些,我们还得了解到更多才行。” “是的,所以别急。性急的人往往都容易骄傲自负,甚至自以为是。” 白心总觉得这句话深层次的意思就是在暗喻她浮躁自负,查个案子也不肯脚踏实地。 她耳根泛红,深吸好几口气,都无法平复那种隐隐的难堪感。 “我最近感冒,需要去医院拿点药,想一起去吗?”苏牧提出邀请。 白心鬼使神差的,居然没拒绝。她还想再从苏牧口里套出点话,这种不知谜底的感觉真是太抓心挠肝了,让她心痒痒,无所适从。 苏牧会开车,他直接驱车,带着白心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 第9页 医院的门诊部还没有下班,只是抓一点药的话,还有时间。 白心路过走廊时,偶然听到护士三言两语讨论病患八卦。 “a03房那个太太真是好运气,拿了那么大笔的保险金。” “有什么好运气的,赔进去一个女儿,能有什么好福气。她那个女儿挺孝顺的,没想到就这样死了。”抱着表格的护士凑了一嘴,遗憾说。 白心拦下她们,问了句:“哪个太太?” “最近电视上不是都在放那个薄荷糖死者?就是她的妈妈。” 她直觉不对,心想:难道苏牧是故意引她来这里,让她发现这个破绽的? 白心说:“我是那个人的朋友,特地来看望她妈妈的,想问问几位,a03房怎么走?” 几名护士给白心引了路,也没想这么多,就率先离开了。 白心的心底百转千回,从方才得知的讯息里,很快就构造了这起案件的杀人动机。 如果女儿他杀,死后能得到一大笔人身保险金,难不成是她妈妈见财起意,所以伪造谋杀现场,谋财害命? 也不是没有这种说法,很多人都有这方面的心思,所以人身保险条约上还会写明——蓄意他杀与自杀无法获取保险的赔偿金额。 白心心里顺畅,没想到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她快步走到病房外,企图去质问死者母亲。 忽然,她被一名查房的护士拦了下来,对方问她:“你好,你找哪位?” “我找a03室的太太,我想问她一些关于她女儿的问题,我是尸检单位的,这是我的证件。”白心出示了法医方面的证件,企图获取探访权限。 可这名护士好似不识字,明明看了证件,还抬起头,特别嫌弃地看了白心一眼。 她说:“你是不是搞错了,a03房的太太是植物人,已经躺在病床上半年了,醒来的次数都不多,更别提是开口说话了。还是别打扰她了。” “植物人?”白心傻眼了,这怎么又和她想的不一样了? 原先她还以为这下问题都找到了完美的突破点,却没料到,还是被摆了一道,找到新线索什么的,果然和她没啥关系。 植物人,也就是完全不能动弹,更不要说杀人了。 那么也能够完美排除杀害自己亲女的嫌疑了。 白心狐惑,心里想着:还有,苏牧带她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协助她调查案件,而不是为了羞辱她? 她怎么总觉得,那么不太对劲? 白心拿出一颗薄荷糖,塞嘴里狠狠咀嚼,牙齿发出卡蹦脆的响动。 她越想越憋屈,索性直接再折回苏牧那里。 而就在下楼时,有个男人同白心错身而过。 白心回头,一看。那个男人,直接前往了a03病房,应该是看望死者妈妈,不知是何种关系。 第六章 白心出于好奇,竟绕回原路,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她是第一次跟-踪人,鞋跟紧抵住墙面,擦着墙灰一步步尾随。 白心气都不敢出,压抑在喉咙口,堵得脸红脖子粗。 她实在是太缺乏反侦察的能力了,再怎样,都会流露出马脚与破绽。 果不其然,那男人在a03房前停顿了一下,转身,喊了一句:“那边有人在吗?” 白心知道自己躲不了多久,咬紧牙关,站了出来。 她微笑,说:“你好,那个……请问门诊部该怎么走?我在这里兜了半天圈子,没找出去。” 男人轻笑,笑容刻意许多。他的嘴角虽是上扬,眼角却并未有笑纹的痕迹,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是职业性的微笑。 他打量了白心几秒,这才开口:“这里是住院部,你出了这栋楼应该就看到了。” “啊,这样啊。”白心显然端不住笑脸了,她无比尴尬,没话找话说:“那个,你是来看望a03的太太吗?” “不好意思,我不是。”男人矢口否认,明明就差半步就踏入病房了。 结果,这个男人还倒退出门,抬头再看一次房门号,故作恍然大悟:“这里是a03?我以为是b03,走错了。” “是吗?”白心总觉得,这个男人是在刻意避免让她知道某种关系一样,但也有可能是她疑神疑鬼,又在自以为是判定凶手了。 “那么我先走了。”男人折回来,在经过白心身侧的时候,忽的开口,说:“还有,这位尸检单位的……哦,应该是法医小姐?在这种质地的地面行走,很容易引起回音,一般情况下,有人走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以及,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制造一些稍微不那么蹩脚的借口。” 这个男人…… 白心蹙眉,不知是因男人的话而感到羞窘,还是本能的觉得可疑。 而且,他特别强调了“尸检单位”,也就是说之前白心与护士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而现在,白心还在强调自己是走错路,就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即使对方有什么嫌疑,知道自己被白心怀疑上了,肯定都会想尽办法逃之夭夭。 是她蠢,好心办错事了。 白心没法子,她没任何证据,只凭直觉,是做不了任何事情的。总不能第六感觉得那个男人是,就能抓他进监狱。 她情不自禁,又想起苏牧所说的话——“没有证据,任何嫌疑犯都有逍遥法外的资格。” -- 第10页 所以,白心按捺不住,再这样打草惊蛇的话,她就将失去一切。 白心今天一连遭受了两次重创,心情沮丧到低谷。 她走出住院部,来到门诊部门前,苏牧就等在那里。 夜幕低垂,夜风也大了,虽凉,总体温度却还算适宜。 苏牧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风衣,很轻薄,脖子上围着一圈单薄的围巾,黑白渐变色,随凉风微颤,整个人被路灯打亮,拢上一层毛刺刺的暗金。 他似乎很怕冷,从围巾里稍抬起脸,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颚,对白心说:“过来。” 白心点点头,小跑上去。 苏牧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 白心扯了安全带扣上,启唇,却不知该怎么说:“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好像是凶手的人,但是我粗心大意,好像让他有所防备了。” “我知道了。”苏牧不说别的,只是打亮车灯,开始驱车前往家的方向。 他打着方向盘,半天不言语,半张脸拢在朦胧的车厢内,讳莫如深。 白心心里打鼓,总觉得这时候应该被苏牧好好批评一下,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是失望透顶了? 她闷闷的,又说:“我似乎真的像你所说,太自以为是了。总是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查明真凶,但是却忘了,凶手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思维能力,可一点都不比我笨,反倒是我轻敌,露了马脚。” “你听说过这句话吗?以不变应万变。”苏牧目不斜视,照样盯着远处的穿行的车辆。 只白心扭头,将目光汇聚在这个男人的侧脸上。 她不明就里,想不通,所以不再轻易出声。不懂就好好听,好好听别人的解释,不要一时意气乱猜测,曲解意思。 苏牧说:“数学老师教不了所有的中考题目,我只能教题型,学以致用,一直以来都是学生的事情。但总有理解能力强弱之分,难道就因为一名学生理解能力差,所以就对他失望,对他所做的一切加以苛责?并不是这样,只要有所成长,这就是好学生。” 白心懂了,这是在安慰她呢。 她的胸腔汇聚了一股暖流,稍一游走,经过血管,流进四肢百骸,浑身都变得温热。 这是专属苏牧的温柔,是他一贯的方式。 这个男人…… 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白心会心微笑,说:“我下次一定不会轻敌。” “当然,如果犯错次数太多,那么也可以确定这名学生的资质极差,建议还是复读一年再考虑其他。” “……”白心听了这句,顿时觉得心情更糟了。 苏牧说:“你见到了一个男人,对吗?” “是的,他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真是他,那么必会有所行动,特别是被你这种人发现了身份。” 白心点点头,突然回味过来不对劲的地方,“你在把我当诱饵?” “诱饵?有趣的词,”苏牧勾唇,弧度不大,“我只是想让你当代我涉险而已,毕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不想被社-会的任何恶-势-力盯上。” 果然吧,他果然是个人-渣! 白心居然会觉得苏牧温柔,她是吃错药了吗? 明明这个人就是在利用她莽撞的性格,为他办事而已! “我要下车,放我下车!”白心恶狠狠说道。 苏牧一点都不浪漫,不知道像言情小说里面那样喊一句“再说下车,我就把你扛回家好好调-教”,而是认认真真考虑了一下,说:“这里走回去,以你的步伐,大概是一秒二步,二步的长度大概一点五米。那么,从前面路口下车,到家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综上考虑,你确定要选择下车吗?” 夜深人静在公路边走两个小时?确定不会在隔天清晨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白心微笑,屈服:“不用了,谢谢苏老师送我回家。” 苏牧扫她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不用客气。” 经过今晚这么一站,白心忽然发现,她变得冷静淡定好多了,可不能跟这个人对着干。苏老师狠起来,连她都怕。 到家,白心道了一句晚安,就分道扬镳。 她晚饭没吃,起床去吃了一个苹果。就在快要躺下的时候,她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又摸出了一颗糖果,薄荷味的,浅绿色。 是苏牧塞她口袋里的?没道理啊,难道是……那个男人? 白心不想去验证这些,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把糖丢出窗外,什么都不去想,再次倒头就睡。 隔天,白心就被王师兄通知可以去死亡现场看看情况。 她上了车,不一会儿就抵达现场。 在相关人员的指引下,白心全副武装好以后就进入了那个房间。 房间里所有事物都摆在原处,她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死者死后,有人清理了现场,并且在她嘴里塞了糖,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被勒死的话,舌头外吐,嘴里含不住东西,含糖的事不可能是死者能办到的,所以肯定还有第二个人在,即为凶手。 白心没有进展,刚要离开,却注意到了一面墙上有螺丝眼的痕迹,显得特别突兀。这两个洞是在客厅墙面的高处,有两米高,一般人不会想到在客厅挂东西,又为什么要打洞呢? -- 第11页 或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而已,白心没有驻足,转身离开。 而就在此时,王师兄突然给白心打了电话,电话中,他的声音带着迫切,心急火燎地说:“白心快回来,又出事了。” “怎么了?” “说不清楚,回单位来,是薄荷糖的事情。” 最近薄荷糖真是一个敏感的词汇啊,白心一听这词就浑身发炸,她赶了回去,套上防护服冲进摆尸间。 王师兄说:“又死了一个,嘴里含着薄荷糖,是割腕死的。” 白心看了一眼尸体,死者是女性,两只手腕有绕绳的痕迹,因为是被束缚住双手制止挣扎,而她的两只手腕上分别有一道刀伤,很深,放血过多引起的昏厥,发现时已经大出血死亡。 是谋杀吧? 这样看来一定是的,手上有被捆绑的痕迹,防止挣扎,又被割伤了,口中还塞了糖。 白心说:“看来薄荷糖真的是一个凶手专门的道具,他是在打出自己的品牌。” 王师兄说:“死亡时间是昨天半夜,但今天早上,有人看到死者进出家门,这就诡异了。” 白心皱眉,“确定是死者本人吗?” “目击者极为确定,我就不知道了。目击者是看门大爷,他说死者每天早上都有去楼下拿报纸的习惯,那天也不例外,他看的一清二楚。” 白心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这两起事件都荒唐的要死,却想不出其中的关联,要有也只能说都含糖,都是女性。 但是两次事件都出现了死后复生的痕迹,这就让人伤脑筋了。 白心想起,苏牧所说的要相信证据。死者既然已经死了,那就肯定不能活动,所以那个拿报的死者,可能是凶手本人? 她没由来的又想到了那一颗塞在自己口袋里的薄荷糖,究竟是谁干的? 是凶手盯上她的暗号吗? 白心蓦地怕了。 第七章 白心这次几乎是事发后,当即跟着王师兄抵达现场。 这一次,凶手虽擦拭了指纹以及清理了整个房间,却并未擦干血迹。似是刻意挑衅警-方,留下了这样明显的痕迹。 白心步入浴室,这才知道凶手不删除血迹的原因。因为是油漆墙,即使擦拭了也会留下淡淡的痕迹,没必要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 白心观察了一下血迹,是沿圆心向四处挥洒,呈抛甩状血迹。 血的颜色都一样深,应该是最开始挣扎,所以四处抛洒血迹,而后来渐渐无力,从而放弃抵抗。 白心再沿着瓷砖摸过去,浴缸上还有两处摩挲痕迹,显然是凶手用绳子把死者双手捆缚在铁制把手上,防止她逃脱。 不过还是有一点非常奇怪。 按理说,如果凶手割开脉搏,死者就开始挣扎的话,肯定有一处区域是沾不到血迹的,也就是被凶手的身体挡住了,所以那一块地面会非常干净。 即使是后来,凶手退开,那一块地面再次染上血液。 这样干涸的颜色也会与其他区域的血迹不同,因为滴血的时间上有所差异。 可这一圈的血迹都呈现出一致的颜色以及抛掷力道,就好像凶手一直旁观着,并未靠近死者,割开她的手腕一样。 白心想不出来,索性放弃联想。就算知道死法也没用,凶手很精明,没有留下任何讯息,这样缜密的计划几乎堪称完美,居然没有一丝的破绽。 如果拿报的是凶手,那么他肯定是熟悉死者的人,否则不该知道这样的习惯。 白心问:“王师兄,今天死的人和前几天那个勒死的,有什么联系吗?比如她们是朋友之类的?” 王师兄说:“这个我们也去查了,很遗憾,她们没有任何联系,就连幼儿园都不是同学,职业差的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有交章。啊,还真有一个,这个也获得了大额的人身保险赔偿金,有人说凶手就是故意挑选这样的人下手,甚至可能是保险推销的工作人员,否则怎么可能知道死者的基本信息?” “这不算是蓄意他杀,所以保险金赔定了吧?”白心问。 “是啊,再这样下去,公司都得破产了,要是我也有一个什么妹妹被……”王师兄想了一下,又打住了,“算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等到白心摘掉手套走出犯-案现场,她忽觉如芒在背,针刺一般,炙热而隐秘。 许是她余光看到了什么,总觉得十分不适。白心匆匆扫了一眼外面拥挤的人群,视线一下子被一个深黑西装的男人所吸引。 这个人好像是…… 白心靠着自己敏锐的直觉,几步追了上去。 那个人就像是消失在人海茫茫之中,再也没了踪迹。 白心闭上眼,回顾之前的画面,从那个人锋利的侧面轮廓来看,似乎是她在医院碰到的那个男人。 下班以后,白心回到了公寓里。 她下意识踩在地毯上,却发觉脚底下有一个什么生硬的东西。 白心掀开地毯,一看,是一枚包装精美的薄荷糖,上面有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很显然对方做足了清洁工作,是在暗示白心——他得知了她所有的讯息,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的举动,不失为是一种警告。 白心怕了,她倒退两步,按响苏牧的门铃。 -- 第12页 很快的,有人打开门,问:“白小姐下班了?” “苏老师,救救我,我好像被盯上了。” “我知道。” “你知道?” “从手法上来看,这个人自以为是的程度一点都不输给你,换言之,就是……很嚣张。”苏牧淡然说,“进来吧,我做了晚饭,不介意可以再请你一顿。” “嗯,谢谢。”白心当然没有二话,几步就进了屋子。 苏牧原本想关门,后又倒退一步,取了个便利贴以及水笔,画上了“∑i”的符号,贴在白心的门上。 白心不明就里,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牧说:“∑是求和的意思,i表示未知数,表示对他求和,我们得知道题型的性质。” 她恍然大悟,也就是苏牧在帮她用这种蹩脚的方式询问动机,毕竟她是被那个幕后的人盯上的对象。 是必须要她死,还是有所企图? 白心再次关上门,坐到了餐桌前。 她绞着手指,坐立不安,连吃东西都丧失了味觉,舌尖只有咸味,尝不到回甘。 是她太紧张了,杞人忧天,危险还没降临就折腾自己。 苏牧说:“做了点蛋羹,容易消化,对胃好,不吃饭总要吃两口这个。” 白心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 她木讷点头,尝了两口,又放下了勺子,在想事情。 “又多了一名死者是吗?”苏牧在餐桌上谈及这个并无半点不适,他吃饱了,拿纸巾捻了嘴角,清理碗碟上的残渣。 “说实话,你怕吗?”白心问苏牧,“他是个杀人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总觉得,我会是下一个。” 白心害怕不是没有道理,她是女性,符合标准,继而又被警告。 苏牧一言不发,他出门,从白心的门上扯下那张便利贴,上面除却“∑i”符号,后面又加了一个“”,图形是一个圆圈加一道横杆,意为空章,即为无解。 也就是说,想求和,没门。 那个人跟着她一直到了家门口,又添上了这样一笔? 白心惊得汗湿脊背,她舔了舔下唇,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信?” “因为我一直在观察。”苏牧说。 “观察什么?” 苏牧把门关上,锁好一切,才郑重出声:“观察一切我感兴趣的事情,包括这次的薄荷糖案件。几天前,那个人就应该注意到你了,但他却不知,你是在我的指引下推动案件发展。所以,在他跟踪你的同时,就由我在暗处观察他。而刚才,我在窗台目睹了他跟踪你的全过程。” “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心说。 “差不多,”苏牧说,“但是我想,他并不想杀害你,只是适当的给你一点警告,让你不要继续查下去。” “为什么?因为他是凶手?” 苏牧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可能没那么简单。再怎么胆子大,也不该愚笨到这种程度,肆无忌惮找上门来。如果我是凶手,就会伺机以待,寻求一招致命的方式。” “也对,如果是凶手,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前来露出马脚。” “不过也有可能,他并未有马脚会暴露,所以才无所畏惧。”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继续查吧。”苏牧不肯说话了,他眼神飘忽,转向窗外。 白心张了张嘴,也熄了声。 “对了,”苏牧忽的想到什么,“但请切记,这人绝非善茬,他已在便利贴上讲明来意了。” “来意?” 苏牧又摆出那张纸,一字一句,慢条斯理说道:“如若继续,不死不休。” 白心抿了抿唇,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没准会搭上自己的小命。 她还是做自己职责之内的工作,老老实实,本分做人比较好。 毕竟,她的命还值钱。 隔日,白心在单位里只字未提有关薄荷糖的事儿,还被王师兄嘲白大侦探是三分钟热度。 而就在这时,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有目击者声称,两名死者在死前的几日都有和一个穿深黑色西装的男人会面,会面地点十分隐蔽,又不似约会。 白心心觉有鬼,又不敢去确认,生怕真是那个男人。 她去送个资料,偶经审讯室,里头传来熟稔的嗓音,正是那个男人。 出于好奇,白心还是躲墙角,听了一耳朵。 有人问他:“请问5月28日早上7点,你在什么地方?” 男人依旧沉着而稳重:“是指不在场证明吗?我在扇叶早点店吃早茶,老规矩了,不信可以去询问,那里的人都能作证。” “嗯,那么前天半夜,你又在什么地方?” “我当时在加班,有同事可以作证,这点毋庸置疑。” 审讯的人为难了,他们面面相觑,看样子是核对过了,不在场的证明确实成立。 死者被害时间不在现场,那么就完全可以排除被这个男人杀害死者的嫌疑了,证据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浅显而有力。 男人轻笑一声,说:“不好意思,我可以走了吗?我还需要加班。” “好的,有什么事情我们再联系你,麻烦了。” 白心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后退几步,企图躲开。但这里楼道太长,怎样都找不到位置可以暂且躲避。 -- 第13页 她迎上了那个男人的目光,顿了顿,干笑:“你好,又见面了。” 男人没笑,一双眼冷的出奇,“第二次见面,白小姐最近可好?我叫沈薄,下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为沈先生。” 白心点点头,说:“沈先生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好的。”沈薄抬步要走,又绕回来,问:“对了,白小姐。” “什么?” 他勾唇,似笑非笑:“你爱吃薄荷糖吗?” “嗯?” 没等白心回复,他就自顾自出声,道:“我挺喜欢的。” 第八章 白心知道她逃不掉了。 这是一种心理击溃法,用当事人最在意的事物暗示,引起对方的惊慌,从而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只是,白心暂且不能确定,他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对未来有所规划——步步为营,直取心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莽撞硬闯。 白心再也不担忧会不会引起沈薄的注意了,她本就是最怀疑他,而他,也早已盯上她了。 白心豁出去了:“沈先生,等一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在两名死者死前找过她们,是因为什么事情?” 沈薄轻笑一下,意味不明。 他说:“我是银行职员,这两人生前都抵押房屋借贷,到期还延期偿还。所以,我只是代替银行去催一下,交接一些文件而已,这些想要查的话,都能查到。” “哦……原来如此。”白心略失望,但无法,没证据,她就什么都不能做,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候能避免很多弯路,但有时候又最致命。 她打起精神,微笑:“那好,沈先生慢走,我也先去工作了。” 白心道别,又要走了,刚走几步,身后又传来打断的声音。 “还有,你的发尾黏上了糖浆。”沈薄闭上眼睛,像是享受最纯净清新的空气一般,细嗅四周,感慨:“是薄荷的味道。” 白心大惊失色,她一抚发梢,果然有黏黏的质感,是糖浆。 她一闻,竟然真是薄荷的味道。 在这样远的距离,沈薄怎么可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是沈薄的警告,所以他知情糖果的口味,还是这个人真的有这样敏锐的五感? 白心舔了舔下唇,她朝沈薄鞠躬,道了别,然后匆匆离去。 先逃为妙,她一刻都不想待在那里了。 白心心里犯嘀咕:能沾上糖浆并且不让她发觉,那肯定是近身能干的事情,并且糖浆已干涸,只有黏涩的触感,说明染上有一段时间了。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偶遇了那个代号为薄荷糖的人? 还是说,那个人一直跟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单单跟着她? 是她查到什么了吗? 白心不明就里,她用清水洗发尾,洗了一次又一次,一点痕迹都不愿留下。 白心总觉得自己在不经意间惹上了大麻烦,并且一步步身陷深渊。 下班以后,白心本打算回家,却没忍住,又在苏牧的门前驻足。 本就是她的工作私事,却一次次麻烦苏牧,说不愧疚也是假的,但这种时候,她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依赖可以联系的人。 要说依赖苏牧,她又想不出缘故。只是邻居,无亲无故,凭什么这么麻烦别人? “咔嚓。” 门打开了,苏牧探出一只修长的手,像是邀她进门。 白心吓了一跳,迟疑说:“我可以进来吗?” 苏牧点点头,门大敞开,欢迎她的到来。 白心忍不住,提问:“苏老师,我想问为什么每次你都知道我在外面?” “我的直觉没有那么好。” “这是什么意思呢?” “所以猜不到你在外面,”他顿了顿,补充:“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看到了。我的房门上装的并不是猫眼,而是摄像头。” 白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是苏老师自己改装的?” “嗯,顺手。” “……”白心无语,拆个门也算顺手吗? 白心狠下心,说:“苏老师,要不我给你交伙食费吧,平时我在外面吃也是吃,老在你家吃也不太好意思。” “可以,按照外卖钱给就好。” 苏牧一边说,一边把豆腐片成薄薄一层,摊在油锅里煎成黄澄澄的颜色。 既然他答应了,那白心就吃的坦然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不好意思,她可不是吃霸王餐的。 “列个清单。”苏牧在噼里啪啦的油炸声里说道。 “什么?”白心懵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你有权选几样偏好的菜,平时我做给你。” “嗯!”白心在纸上写写画画,添上了几样菜,走了几笔,忽的想起了正事,“苏老师,我今天又碰到了那个男人了。他被审讯,但是不在场的证明很有力,但他总在暗示我有关薄荷糖的事情。还有我的发尾沾上了薄荷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苏牧没说话,似在思考,又似毫不关心。 白心问了个空,心情也郁闷,只能默不作声。 过了大概十分钟,苏牧忽然道:“饭后说,我大致了解是这么一回事了。” 白心惊喜,就连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倍。 她殷勤地帮苏牧洗完碗,在客厅坐定,问:“苏老师,你说,我认真听着,绝对不开小差。” -- 第14页 “我从不私人授课,”苏牧看她一眼,说,“深夜辅导就破例这一次,需要保密,别说出去。” 白心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苏牧在开玩笑。现在很多初高中严禁老师私下设立课堂,高价辅导学生。 她点点头:“苏老师,你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牧不和她贫嘴,他又移过来那块白板,拿着油性笔写下第一句话:证据即正义。 苏牧问:“一共死了两个人,简称a与b,她们之间的交章是同为因他杀而获得高额保险金,对吗?” “对,而且她们生前都负债累累,还抵押房屋贷款。我遇到的那个男人就是银行职员,他从她们的档案获取讯息,极容易得到这些住址消息。”白心生怕苏牧会漏了什么,一股脑儿,全部补充上去。 “重点不是原因,而是死法。” 苏牧探指,推了一下即将滑落的眼镜。他的指骨微蜷,透着好看的润白色,通俗一点,似水润剔透的面霜。 白心仿佛是个手控,一下子又被吸引了。 直到对上苏牧的视线,她这才惊觉,讪讪说:“我在认真听,就是……”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异常迷恋人类的肢体部位,”苏牧说的很认真,“你听说过一些连环杀手杀人会截取肢体或者皮肤留念的吗?” “电影里看过很多。” “那是一种异于常人的嗜好,不该抨击,但也不该赞同。而喜好之情太盛,就会有占有的情绪,简称收藏,”苏牧终于说到重点了,他抿唇,问,“而你,注意我的手不止一次了,你是喜欢到想要切割下来,收藏它的地步了吗?” “……”白心语塞,她仿佛的确很喜欢好看的手,但这并不代表,她是那种会砍手的变态啊。 “即使你喜欢,我也不会同意。所以,白小姐,请死心吧。”苏牧在说这种话题居然异常认真,他仿佛真的认真而严谨考虑了这个问题,并且委婉拒绝了她。 这个人,还真是……有点让人难以捉摸。 白心干咳一声,说:“苏老师,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的手有非分之想的。呃,我会尽快忘记它,恢复正常的生活的,所以你能不能继续将案件,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好的,那我们继续。”苏牧脸色稍缓,竟然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白心心情略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b的死法,我在新闻上看过,四周有挣扎而四溅的血迹,手腕被捆缚,割脉放血,造成失血过多致死。” “嗯。” “但是四周,并未有一处空白处,甚至是血迹稍微不同的地方,溅射的血液形状都很完美,像是一气呵成。” “对的,如果是凶手先蹲在那里割开手腕,死者后挣扎,首先会有一处地面被凶手挡住,溅不到血,其次就算让开,血液的抛洒形态以及颜色都会与第一次的不同。” “那么可以推论出什么?” 白心恍然大悟:“那就说明,死者是自己完成割脉的情况,并没有假借他人之手。” 苏牧赞同点头,继续说:“话题再绕回a的死法,a没有服用导致虚弱或昏迷的药物,那就说明被害时是清醒的,可清醒时被勒住脖颈,脖子上居然无强烈挣扎的抓痕。这说明什么?” “啊,我明白了。这说明a是心甘情愿赴死的,甚至可能是……自杀。对,只有自杀才会形成半圈勒痕,吊死与勒死的痕迹不同,吊死的颈椎开裂只有一种形态,而勒死有很多种,可以模拟成吊死的伤痕。而只是半圈的勒痕,无法借力,无论如何都很难造成,所以可以推论出,a是自-杀。” “没错,再反观b,她难道不像是自-杀吗?只不过造成了勒住手腕的他杀痕迹而已。” 白心说:“她们的目的都是造成他杀假想骗取赔偿金?” “有这种可能。” “只是薄荷糖是怎么回事?死亡来电呢?还是死后的拿报的人。” 苏牧抬眸,低语:“我曾经说过,死了的人什么都做不了,那么就说明,还有其他人。” “还有其他人在帮她们完成这个他杀假象?”白心终于明白了,“对,没错!而且这样,后来塞薄荷糖的人就能完美错过死亡时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警方怎么都查不到他的头上。” 白心全都明白了,她此刻再联系之前的种种,终于能解释为什么那是死者自己的留言,而不是凶手拼凑的单字。 因为凶手和死者早已串通好这一切,所以提前留言,让凶手播放死亡来电,造成悬疑的他杀假象。而在a死者客厅内发现的螺丝眼,也是为了装用于上-吊的装置,所以才要选择那样的高度,事成之后由凶手处理。 而死后的人,则是凶手自导自演,排演的一出*阵。 他要的是毫无痕迹,并且悬念重重。 白心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出大戏,想明白了的同时,也不自觉浑身发寒。 苏牧看了她一眼,倒是很体贴地说:“别怕。” “嗯,我不怕。”白心感激他安慰自己。 “就算被盯上了,你今晚也不会死,因为从那个男人的行为举止来看,他仿佛还在观望,还没打算下手。所以,白小姐,你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死不了的。” 白心看了苏牧一眼,对方依旧坦然自若,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慢悠悠喝了一口水,闭眼休憩。 -- 第15页 白心知道他是无心之言,一时间,硬忍了下来,她选择保持沉默。 第九章 其实还有疑点,还有一些小瑕疵没有解决。 如果凶手是为了帮死者,是死者较为亲密或者熟悉的人,又为何会同时帮两个毫不相干,甚至连家都很远的人呢? 并且都用薄荷糖,都用这种类似连环杀手的套路。 总觉得这种手段,不是一般普通的人能做出来的,甚至有点像在批量生产某种事件…… 白心没有想明白,但是死因还是就此破了。 她本想举荐苏牧,可奈何他不愿意出头,只想当一个没人注意的数学老师,按照他的话说,那就是——“请不要让我暴露在任何人的视线之下,我只想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 所以,这一切也只能由白心转告警方。 一时间,她被媒体吹捧,竟也被抓拍刊登上报,不知是喜是忧。 就白心个人而言,还是挺反感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她又不是猴子,被一群人当珍稀动物看着,感觉好玩啊?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案子不是她破的,名不正言不顺,总觉得有种偷窃别人研究成果的心虚感。 白心一下班就逃了出去,她只求这一切能尽快消停下来,早点找到那个帮助死者掩饰死因的人,早点结束这一切。 没走几步,小林突然冲出来,拍上白心的肩头,说:“不错嘛,居然真当上白侦探了。从前有musol,今有白侦探啊。” “别扯皮,你还不知道我啊?这次是侥幸,我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我邻居推理出来的,他是数学老师,逻辑思维特别强悍,几下就想出来了。” 小林忽的捂住嘴,噗哧笑起来:“哎,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说到你邻居的时候,仰慕的情绪都要溢出来,淹死我了。” 白心眨眨眼,拍了拍自己白嫩的脸颊,说:“有这么明显吗?” “有有有。” “谁和你开玩笑了,赶紧找你的王师兄去,我这办大事呢,回家祭我的五脏庙去。” “行行行,那明天见啊。有空给我看看你小数学老师的照片。如果帅啊,我帮你出谋划策。”小林挥挥手,刚要走,又折回来,递给白心一个信封,说:“这个给你。今天下午,有个男人让我转交给你的。那人带着口罩没看清脸,一双眼睛还是蛮好看的,是不是你的数学老师啊?” “怎么可能,那我先走了,明天见。”白心推了她一把,拿过信封就朝路灯较亮的街头走了。 白心提着包,走了两步。 她心想:出谋划策泡苏牧?拉倒吧,指不定会被他怎么推坑里呢! 白心没嫌命长,她还想多活几年。 对了,那个信封。 她刚反应过来,拿出信封时,凑巧经过杳无人烟的暗巷里。 白心三两下拆开密封的纸,信封内跑出一股难言的味道,有点刺鼻,而后,从纸壳里滚出一枚薄荷糖,浅绿的,泛着光。 白心头晕目眩,没拿稳那颗薄荷糖,啪嗒一声,它就落到了泥泞之中。 她觉得难受极了。想吐,又吐不出来,走路也踉踉跄跄,很快就跪到了地上,跌入一个陌生的怀抱之中。 白心还有一点意识,她闻到这个人怀抱的味道,不是苏牧那种甜腻的沐浴露味,而是一种拥有强烈男性荷尔蒙的香水味。 白心屏息,强迫自己再次睁开眼,睁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她看见了那个男人的样子,对方戴着口罩,一双眼黑沉,布满阴鸷。 随后,白心歪头,真晕了过去。 就此,她落入了这个蓄谋已久的埋伏里。 啪嗒。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水声,湿意浓郁。 白心察觉额头内一阵刺痛,是睡久了缺氧缺水的象征。 她喉头干涩,刚想出声,就发觉自己唇上贴了一道胶带。 对了,她被迷晕绑-架了! 白心不敢挣扎,她怕打草惊蛇。像这种情况,能让歹-徒少一点警惕,迟一点发现人-质已经醒来是最重要的。 这样往往能争取最大限额的逃跑机会,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把自己推入能艰难的险境。 白心尝试挣脱身后捆缚住的塑胶条,但那质感坚硬,困的死紧。白心是白费力气,她根本就无法挣脱。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白心六神无主,她也不知道对方绑-架的性质究竟是什么。 是要杀了她吗? 是因为白心上了报,凶手得知阴谋被识破所以怀恨在心吗? 不管哪一种,对她都很不利。 白心得自救,可她又究竟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能。 她只能坐以待毙。 白心环顾四周,只能分辨出这是一个没装修好的小房间。 不一会儿,脚步声阵阵,朝她走来,愈发近了。 白心闭上眼,倒头,装死。 有人凑近她,低语:“我知道你没睡。” 白心突然一惊,脊背发凉。 她睁开眼,眼眸朝下看,不敢看对方的脸。 这也是一种自保方式,表示没看过人,认不出来长相,从而乞求被释放。 “你很聪明,你放心,白小姐,我的目标不是你。” 白心一直以为绑架她的人是沈薄,但听声音又不像。 -- 第16页 她唇上的胶带被人掀开,唇瓣的皮薄,很快就被撕裂,渗出了殷红血珠。 白心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抿唇说:“你抓我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为了引-诱我最想见的人。” 白心暂时不清楚面罩男所说的人是谁,脑中一团浆糊。 但她不敢否认,生怕会被面罩男觉得没有利用价值,从而被杀死。 白心只能默认,又不敢激怒他,唯唯诺诺说:“那你抓我也没用啊,万一他不来呢?” “他会来的,我了解他。看似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但实际上占有欲很强。就连因为电视剧被撤下都能发布那样的推理通告……”口罩男像是想起了什么,忿忿砸墙,大吼:“凭什么,就这样牺牲他……别开玩笑了!” 白心被他瞬间的变脸,吓了一跳,蜷曲膝盖,瑟缩成一团。 片刻,口罩男的声音又弱下来,他低语,“我做了这么多,进入了这个公司,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又怎么能……不来呢?” “公司?” “你们没猜出来吗?”口罩男笑了一声,“没想到连他都没猜出来,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我加入的公司专门为那些想要自杀获取赔偿金救命的人营造他杀假象,事成之后收取百分之二十的合作费。我们的商标就是……薄荷糖。” 白心明白了,这一下联合之前的疑问,就全部都清楚了,所以死者毫无联系也没什么问题,只需要有必死的决心就好。 而他们没有杀人的动机,也没有杀人,查不到身上去。 这样伪造他杀假象,上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正好钻了社会规则的空子。 “很厉害。”白心由衷佩服。 口罩男很高兴听到这种评价,但仅仅笑了几秒,又将胶带贴上白心的唇,转身离开。 就那样四目交接的一瞬,白心凭借多年的观察人像经验,也足以判断出他的眉目轮廓了。 这个人不是沈薄,也可以说,从一开始犯罪的人就不是沈薄。 而三番两次威胁她的人,也可能都不是沈薄。 白心一直以为苏牧口中的男人也是沈薄,但就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因为他们从未一起确认过那个嫌疑男人的长相,只是口耳相传,通过“对方是男性”的这个特征辨别嫌疑人,就很容易混淆在一起。 苏牧所说的男人是口罩男,而白心被沈薄误导,以为沈薄才是一直恐吓她的凶手。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又被直觉误导了,这种第六感害人不浅。从今往后,没有证据,还是一句话都不要说为妙。 口罩男从白心身上摸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他开了扩音,里头滋滋两声响,表明信号不好。 过了许久,才有人接起。 “嗯?”那人鼻音很重,听起来仿佛刚睡醒,嗓音润而哑,平缓而低迷。 “晚上好,musol。”口罩男压低声音,回答。 白心却是一惊,心脏噗通噗通急速跳跃。 musol? 这个消失在人世间的musol? 她的偶像musol? 白心的恐惧感顿时被消减去一大半,那种难言的兴奋感占据她的四肢百骸,支配着她的意识与行为。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又有了回音:“晚上好。你得手了,对吗?” musol言简意赅,似乎早已猜到了白心的困境。 等等。 白心反应过来,那个声音熟稔,甚至是司空见惯。 好像是……苏牧的。 她的大脑短路,没反应过来。一时间结合往事,思索。 果然,苏牧的确很像那个怪人。 ul,谐音一下,就变成了苏牧。 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 不过令白心意外的是,坠落神坛的男神,本体居然是这么的讨厌。 让她……又爱又恨。 口罩男显然不知白心这一系列的心理纠结,他勾唇,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说:“想救她,那就一个人找过来。” “好。”苏牧并无异议。 “对了,我还送了你们一点小礼物。这里有一种填装炸-药。哦,是定时爆炸的装置,启动时间为五小时以后,也就是说,在五小时内找到这里还不够,还得剩出一点时间拆爆炸物。” 白心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口罩男会做这么狠。 苏牧说:“那么,就开始吧。” “好的,祝你旅途愉快,musol。”口罩男放下手机,并未挂断,显然是想让白心联系苏牧,从这个窄小的房间告诉苏牧一点讯息,增加游戏的趣味性。 口罩男将炸药装置捆缚白心的腿上,又撕下她的胶带。 口罩男笑了一声,出门,上了锁,走远了。 白心看着炸药包上显示屏标记的时间,愣了半天,没敢哭出来。 她咽下一口口水,颤巍巍说:“苏老师,救我。” 苏牧深思很久,说:“要不我教你几个比较快的自杀方式,这样能让你减轻一点痛苦。我记得有几种是利用身体疲劳时进行剧烈运动,极容易导致猝死,这个比较快……” 这个人…… 白心哑口无言,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舔唇,说:“苏老师……还是说说看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吧。” -- 第17页 隔了几秒钟,苏牧又出声了:“好的,那我们来推论一下大概的路程,这样好判断范围。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被带走,大概时间是几点?” 白心不敢随意浪费时间,她说:“我下班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五点,走了快二十分钟,到巷子的时候晕倒。我醒来到联系你,大概花了三十分钟。现在几点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减去这五十分钟,也就是说,路程判断在一个小时之内的车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白心遗憾说:“我想不起来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坐车?” 苏牧沉默了一会儿说:“背着一名昏迷不醒的陌生女人在大街上招摇走着?又或者是背着尸体一样的女人坐地铁?按照逻辑来看,不太现实,而且容易暴露行踪。” “我不是尸体……”白心反驳,无果。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被带进这里的时候,绑匪好像碰倒了一个东西,然后传出了天鹅湖的芭蕾舞曲。” “嗯?” “你想到什么了?” 苏牧的语速减缓,似乎有所察觉:“只是猜测。” 每次事情有所突破,他都是这种反应,语调怠倦且慵懒,尾音很弱,犹如细语。 “我报个警,需要他们的帮助。”苏牧用家里座机通知,说明了情况与路程,希望警方也能派人行动。 而白心坐立不安,她看一眼手机,又看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似迎风飘散的碎沙,从指缝钻出,抓了一手空。 白心不敢想象被炸死的场景,她还那么年轻,还没好好谈过一场肝肠寸断的恋爱,还有好多好多,她想做,还来不及做的事情。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就偏偏轮到她的身上了? 那个人的目标恐怕就是musol,只是假借她的手,来伤害苏老师吧? 这样一想,白心又有点愧疚了。 她压低声音,可怜兮兮唤:“苏老师……” “嗯?” “你如果过来,会不会和我一起被炸死啊……” “你放心,根据爆破时间以及气流冲击波的力度,我会推算出一个确切的逃生时间,我不会死的。” 那就是只有她一个人会被炸死? 很好,绝交。 白心微笑,一句话都不想说。 第十章 苏牧将座机开了扩音,对上白心的手机,说:“我开了扩音,你可以直接和他们联系。” 白心朝手机大声喊话:“我是黄山警局特聘法医学医师,证件号是bx908,三个月前刚任职。麻烦你联系一下黄山区警署,我现在陷入了案件之中,被绑-架到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脚上捆绑着五小时后会爆炸的炸药。” 座机那里由于隔了两层通话设备,声音含糊不清,但好歹能听懂:“好的,我这就转接黄山区警署。” 过了几秒,手机里又传来一个声音:“你好,我们还需要去白心小姐家调查一下是否失踪。即使是本人,但仅仅依靠这一通电话,无法判断真实与否,我们不能申请派出任何人救援。” 白心明白警方的流程,因为这样的恶意玩笑并不少。 她说:“好,我家里没有第二个白心小姐,还有,我是单人居住在这里,或许不能验证更多。你们只需要去我家核对一下有没有人居住,确认没人以后就开始提交申请吧,请尽快搜索我的手机号码,申请定位。” “请问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我这就往上面提交定位申请,尽快确定具体方位。” 白心报了一串号码,说:“请尽快,我的腿上还绑着一块甜心巧克力,如果这个炸-药装置如果引爆,死了我一个人事小,引起火灾就得不偿失。” “我明白了,那么等会儿再联系你们。” 警-员刚要挂断,苏牧就接嘴一句:“给你们另外一个号码,我和白小姐的通话不能断,有什么情况,麻烦你们拨打这个号码138xxxxxxx。” “好的。” 座机挂断,世界一下子清静了。 苏牧忽的说:“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他人的安危,白小姐还真是心地善良。” “这样说,他们应该就会慎重对待了。”白心说没有私心也是假,她想要引起对方的重视,守护自己的同时,也尽量让死伤减至最小。 “你能站起来吗?”苏牧说。 “双脚被捆住了,能站起来,但是不一定能保持平衡。” “手呢?” “被捆在身后,不能动弹。” “也就是说,如果挂断了电话,你就将无法拨通手机?” “毕竟我背后没长眼睛,靠蒙也不现实。”白心说。 苏牧明白了:“你站起来,然后走到墙角。沿着墙根,尽量用同样的力度跳跃,每跳一步的长度都力求精准,我需要这个房间的长宽度。还有,你的鞋码多少?” “35。” “你先告诉我平均跳一步大概多长,跳了几步,最后一步是鞋尖正好贴到一面墙角,还是还有一定距离,请务必精准。” 苏牧说这些时很严肃,并未有半点笑意。想来一旦开始做题,这名平日随心所欲的数学老师也有认真的时候。 “周长,小学题。”苏牧尾音低柔,心情不错。 白心皱眉:“你看起来很开心?” -- 第18页 “我在回忆童年。” 白心无奈:“那你的童年真是悲惨。” “白小姐,等一下千万要稳住身形,不然损伤了爆-炸物,可能就会提早献身了。”苏牧说,“还有,倒下之前请先提前告诉我。毕竟我还不知道是引爆时就能摧毁手机,杜绝噪音,还是那尖锐的声音将会提前先通过手机,损伤我的耳膜。” 白心微笑,讽刺:“苏老师,你好像很懂如何第一时间保护自己。” “谢谢。” “这不是夸奖。” 白心不和苏牧争论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她站起身,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尽管摇摇晃晃,但她舍不得放弃任何一个能够自救的机会。 白心还不想死,她必须要冷静一点。 而苏老师……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白心按照苏牧的指示,小心跳到墙边。她腿上的装置重若千斤,灌了铁水似的,稍稍一动,就颤巍巍,犹如在颤栗。 白心很怕这玩意儿会往下掉,砰的一声砸地上,炸她上天。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再徐徐吐出去,排出所有忧虑。 “苏老师,你还在吗?” 开着扩音,所以都能听见。 苏牧说:“嗯,我在,从你跳跃发出的响动也能推论出你的体重,似乎……该减肥了?” “……” 白心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但这时候开玩笑,好歹还能舒缓一点紧张的气氛。 好不容易,她才抵达了墙角。白心放松了,就在此时,她眼前发黑,身体忍不住朝前仰。 不行,绝不能让爆-炸装置在此刻炸毁。 于是,她当机立断后倾身子,由于没有手臂阻挡落势,后脑勺狠狠磕在了墙上,她头昏眼花。 “白心?”苏牧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显然也听到了那一声惨绝人寰的碰撞。 白心晕头转向:“我没事,就是脑子疼。” “一般来说,这种爆-炸装置没有那么易碎,所以不用舍身保护它。” 白心咬牙“嗯”了一声,开始进行苏牧所说的运动。 最后得出结论,她小跳一步的长度大概是20厘米,而测量房间长度时,她总共跳了10步,最后一步正好抵住鞋尖。宽度是6步,也正好抵住鞋尖。 白心回到原位,把数据告诉苏牧。 苏牧沉吟,解释:“36码的鞋子预计有23厘米,计量长度时,而你鞋尖抵住墙,就代表有11次鞋子的长度,跳了10步,这样加起来,长度就有4米53厘米。而宽度,是跳了6次,鞋尖抵墙,所以加上鞋的7次长度,总共有2米81,从而得出房间的周长。我了解了。” “不过,苏老师需要这个做什么?” “实在找不到地方,就在大概的范围内,靠这个来猜具体的位置。从卫星地图中判断可能符合的房子,再从外观上判断你所在的房间位置,总有一间会对上长度或者宽度。” “这种方法好像也太不现实了吧?” “或者,你想考虑一下自杀法?” “那我们也试试吧。”白心说,“那苏老师现在有什么头绪了吗?” “初步判断不是日常居住的房子,可能是废旧的店铺,长年不住人所以不容易让人察觉。可能是舞蹈教室,或者是乐器贩卖店。这一点是从你所说的天鹅舞曲粗略判断出来的。” 苏牧又问:“你那里有窗户吗?” “有一扇小的,上面都是铁棍,刚刚好能露出我一双眼睛。” “去看看,能看到什么。” 白心听话,跳到窗边朝外看。 屋外是一个十字路口,人烟稀少。由于路口的路灯破旧不堪,照不了亮光,所以她也实在是看不到什么,月光的亮度也很有限。 “是一个十字路口,然后我的正前方可以看到一户人家,里头没灯,没亮光,不知道住不住人。但是植被很茂盛,等一下……在路口左侧那户人家院子里,好像挂了一树的樱桃,那一棵树是樱桃树。” “别的呢?” “别的就……嗯,看不太清楚了。” 苏牧不继续问了,他略想了一会儿,说:“还有,墙是水泥墙吗?” 白心说:“是。” “那么炸裂的时候,由于墙面坚固,房间窄小,从而积压冲击波,汇聚更大的力量……你可能会死的比较痛苦。” “苏!老!师!”白心咬牙切齿。 “我现在出门,由你来决定一个方向,凭借你所谓的第六感,确定一个方向。” “我选择……出门左转。” “那我右转,先查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开在住宅区的舞蹈教室或者乐器店,就在这附近的。” 但实际上,苏牧并未随性而行。 他走了大约三分钟,停下,轻声问:“你是在惠美超市后面的小巷被劫走的吗?” 白心说:“是,好像走到巷子中间的时候。” “地上有积水,有一点泥泞。你很幸运,上面还残留拖曳你的痕迹,鞋跟着地,形成两道小边,这说明他没有同伙,是一个人行动的。”苏牧沉思一会儿,又说:“痕迹到这里就不见了,现在出现了车轮的碾压痕迹。看行驶的方向,通往的是前面路口外的单行道。” “单行道?那不就是说只有一个方向了?” “嗯。”苏牧发动车,传来关车门的撞击声,他驱车朝着单行道唯一能开的方向扬长而去。 -- 第19页 已经确认了方向,接下来再判断就比较容易了。 “滴滴滴。” 白心的手机忽然传来急促的声音,是还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量讯号。 她急得鼻翼冒汗,不知所措。 “苏老师,我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电。” “足够了。”苏牧说。 他这样胸有成竹,总让白心觉得好受一些。他可是musol,她应该相信他。 “那你快一点,我怕万一……” 苏牧打断她的话,似乎对追踪以外的事情毫不关心。 他说:“已经驶出了单行道,现在在一个交叉路口,分左右方向,你选择一个方向。或者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白心不解。 “在路上听到的声音,风声,音乐声,或者其他什么。” 白心闭上眼睛,陷入回忆。 她当时其实并不是深眠状态,虽说昏昏沉沉,但好歹还有一点意识。 但是她有听到什么吗? 白心想了想,似乎知道口罩男曾经有在几个路口停顿过。因为她曾经因为刹车惯性前倾,额头撞疼几次。 第一个停顿点是什么地方? “人的大脑有时候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聪明,大脑会将人睡前昏昏沉沉时,或者不经意听到见到的事物储存在大脑皮层,等到画面重现时,就会产生一种并没有来过却那样熟悉的即视感。” “这个我明白,所以呢?” “所以你记得所有的声音,只要好好去回忆。” 再想想吗? 白心闭上眼,她脑中的画面跳跃,其实什么都没想到。 她忍不住联想,重现当时的情形。 那时候,她的头很疼,干涩一般,绞在了一起,挤压脑壳。 白心忍不住蜷缩成一团,她听到车水马龙的混淆声,随之,额头撞上了驾驶座的靠背上。 “砰。” 对了,她想到了。 白心迟疑回答:“好像听到有人买面,说要打包这样的字眼。” 苏牧回答:“那就没错了,我左侧是一间面馆,右侧是步行街。我往左侧开车,等我消息。” “好。”白心无端紧张起来了,她希望苏牧能成功抵达这里,然后警方也赶来拆除炸-药,一切都会变得顺利,所有人相安无事。 第十一章 现在的情况刻不容缓,白心却只能想希望寄托在苏牧身上。 她别无他法,无法触碰手机,也无法向更多人呼救。 而且看样子,警方的定位申请还没有批下来,没有具体位置,就算出动,也可能找不到方向,只能再等一等。 白心不安,却不敢打扰苏牧,影响他对事物的分析与判断。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刻意压低了,唤一下,再唤一下:“苏老师,你有头绪了吗?找到了吗?” 苏牧没回答,显而易见,是不想出声。 白心闭嘴了,她百无聊赖,只能站起来,往窗外看去。 这是似乎是较为偏僻的郊外住宅区,四周寂静无声,几户人家都关着灯。 白心死马当做活马医,大声喊:“有人吗?有人能听到吗?救救我,我被困在这里了。” 可惜,这里隔音很好,也就是苏牧所说的容易汇聚压力的窄屋,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回应她。 也是,凶手怎么可能会挑选能让她轻易逃脱的地方。 白心泄气,她颓然坐在地上,说:“苏老师,你还在吗?” “我还在。” 苏牧开着车,那头有呼啸的风声,掩过说话声,混淆在一起。他的嗓音沙沙的,似手指抚过磨砂纸,上面残留的那种粗粝质感。 过了几秒,他又开口:“你可以说话,不会影响到我的思绪。” 白心觉得难堪,她的反应太过于激烈了,但是为求自保,又不得不做任何能够逃生的事情。 她低声,说:“苏老师,我其实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我知道,你的反应就足以说明一切了,”他顿了顿,说,“你的反应,嗯,很特别。” 白心说:“苏老师,你是在嘲笑我吗?” “是的。” “……”白心知道和苏牧似乎聊不出什么特别的话题,她只是太想找人说话了,所以饥不择食,连对象是苏牧都不在乎。 白心决定换一个较为轻松的话题,这样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没话找话:“苏老师谈过恋爱吗?” “没有,爱情只不过是荷尔蒙分泌过高所产生的附属品。就这样想,人的意识在大脑产生,视觉也是第一时间将信息转达给大脑,供其筛选。换种说法,就是大脑在选择别的大脑进行肢体上交-配,意识上的精神恋爱,这样,你还憧憬爱情吗?” 白心一想,两团黏糊糊的肉白色脑子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什么的。她突然哑口无言了。 苏牧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心寂静了那么几分钟以后,苏牧又说:“那么,换我来问。白小姐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嗯?”白心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从鼻腔回了一个疑问的单音。 仔细一想,她的心态竟真的被苏牧一语道破。 “我从事这个工作不久,我是法医学的特聘医师,不是警方的技术工种。所以经验方面可能会……” -- 第20页 “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你为什么信任我?”苏牧问的严肃,有种不得不回答的压迫感。 “我……” 白心她自己也犹豫了。 说的也是,她为什么相信苏牧? 说理论知识,她至少是专攻这方面的,顶多缺少关于案件调查的推理部分,而这些不是她的工作,她所需要的就是回溯整个凶杀过程。 说起来,她没有必要这样依赖苏牧。 可能是因为,这个男人像musol? 她曾经崇拜了许久的人,竟和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完全契合在一起。 所以,白心下意识会去相信苏牧,接受他的指导与引导。 更何况,他就是musol。 “白小姐,知道musol,对吗?” 白心惊讶,他的观察能力究竟有多敏锐,为什么连这个都能察觉出来? 苏牧解释:“得知我的身份以后,你的语境都有所变化,甚至比以前……更加依赖我了。” “对不起,”白心羞窘,“我只是听说过你的事迹,所以下意识觉得你很厉害,有这方面专业的知识,所以……”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苏牧说,“而且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厉害。所以,允许白小姐抱我的大腿。” “……”白心无语。 “玩笑,借用了一句网络词汇而已。”苏牧说。 “……”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白心发现,苏老师的特征除了爱坑人,还有爱说只有他自己能笑出来的冷笑话。 “又到了一个转口,现在距离炸-弹爆-炸,还有四小时时间。告诉我,在这个路口,你听到了什么。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左侧是正在施工的建筑物,右侧是巴士站牌。” 白心对这里仿佛有点印象,她说:“我记得,当时我听到了施工的声音。那样的噪音让我觉得头疼,所以下意识想要避开。而车往离那声音越来越远的方向驶去,我松了一大口气。” “那么,应该是右侧。”苏牧开了一段路,忽的,停了下来,说:“没错,应该就是这里了。” “苏老师找到了?” 苏牧说:“这里有樱桃树,正面是一间废旧的乐器贩卖店铺,大门敞开。这里的二楼有窗,但太暗,看不清具体的位置。符合你所谓的描述,应该正确。” “太好了。”白心很高兴,她走到窗前,无比期待正前方的暗影处会走出来一个男人,是来救她的苏牧。到时候就能直接把地址通知警方,让他们派来专门的拆弹人员。 苏牧朝前走了几步,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倏忽,声响中止,他忽然停顿脚步,说:“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什么意思?”白心对着手机问道。 “在外面目测屋子长度9米与宽度8米,而往二楼上去,第二层只有楼梯旁边一个房间,楼梯宽度到门边的距离是2米,由此推算,房间的长度是为7米,而楼梯宽度3米,房间宽度则会变成5米。”他顿了顿,补充:“你房间的长宽度是4.53x2.81,就算减去墙的厚度也和这里相差太多,由此推论,这里绝对不是关押你的地方。” 白心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那头就传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musol,我等你很久了。没想到就花了一个小时,比我预期的要少一半时间。” “这个地方和你关押白心的地点不同,对吗?我找错了方向,对吗?” “是,没错。”男人低低笑起来,他肆意而傲慢的笑声在黑夜里略显清晰,“我在拐口的时候播放混淆位置的店铺录音,导致你会辨认错方向,来到这个地方。你这是关心则乱吗?musol什么时候这样慌张过?连障眼法都分辨不清?” “心理暗示,很好的一节课,受教。”苏牧知道自己入了套,但是无可奈何,这次是他的疏忽。 白心听完这一通对话,没想到那个男人连这一层都想好了,循循善诱,就把苏牧一步步引入圈套。 没料到那个男人煞费苦心,目标还是在苏牧身上,只不过是想看他惨败的样子。 究竟是谁会这样恨他? 白心想不通,实在是不明白。 她朝电话大喊,说:“你是谁?” 由于开着扩音,她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之前不是见过我了吗?”男人回答。 原来是那个口罩男,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看起来毫无意义,并且白费工夫。不,也不算全没用,唯一的目的就是能看到苏牧被掌控的样子,会有种强烈的征服欲。 口罩男说:“你还记得几年前你破的玫瑰骑士的案子吗?” 苏牧说:“是我写信的那次?凶手在杀人以后,都会将玫瑰衔在死者的唇间,并用线缝上。死态很美,我的印象很深刻。” “要不是你,我哥绝对不会就这样被抓,全部都是你害的。” 苏牧不为所动,依旧风轻云淡道:“现在是晚上八点,的确是八点档的播放时间,如果你执意要诉说这些痛苦经历,那么,我会配合当一个旁听者,祝你玩的开心。” 口罩男仿佛被羞辱到了,他咬牙切齿:“musol,你以为我就这些手段?哦,现在是八点,好戏才刚刚要上演。” 白心不懂他嘴里说的好戏是什么意思,只是她腿上的爆-炸装置显示器突然闪屏,开始迅速倒退时间,速度快了整整一倍,明明还剩下四个小时,但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出一个小时,时间就会变成零! -- 第21页 她惊慌失措:“苏老师,我只剩下……大概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你等等。”苏牧的声音也难得有一丝颤动,他说,“抱歉,急着救人,下次再会。” “musol,你是在开玩笑吗?我要的,是你死在这里。”口罩男也动了怒。 白心能听到那边的动静,她也能幻想出那边的场景。 此时,她忽然听到“咔嚓”一声,似枪-械上膛的声音。 不妙,口罩男应该是掏出了一柄手-枪,而这类枪支口径小,准确率高。 她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 苏牧低语一句:“嗯,白小姐,情况可能不太妙。至少这个人对我不太友好,他拿出一柄手-枪,对上了我这个无辜民众的额头。” “……”白心沉默。 她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那样剑拔弩张的情形——口罩男高举着一柄朴实无华的手-枪,上膛,指扣扳机,对准了苏牧的额头。 即将……发出第一声枪-响! 第十二章 过了几秒,苏牧对着电话说:“从光泽上可以分辨出,他的手—枪是塑料的,但装入真弹或者铁制品,也足以杀人。最重要的是,这种枪-械最容易被销毁,我们只需要一些化学溶液,譬如三—氯—甲—烷。” 白心没心情听苏牧解释这些,她急不可耐,大喊:“苏老师,当务之急是……快跑!” 苏牧屏息以待,几秒以后,忽的出声:“我忘了告诉你,我的弱项是……体育。” “……”白心无言以对,她不该把苏牧想的太强,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即使她知道是口罩男杀死了苏牧,她有证据说明吗?凶器肯定也会被销毁,找不到踪迹。 她不但赔上了苏老师的命,还得搭上自己的。 何况,没有苏老师,警方找不到她,然后炸-弹爆炸了,所有痕迹都会被销毁。 口罩男很厉害,他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白心身上,然后杀死苏牧复仇,毁尸灭迹以后,白心也正巧被炸死了,一举两得。 “你知道如何在一个人发射子弹时,在几乎只有一秒的时间内逃脱吗?”苏牧问。 白心以为他想出办法了,松了一口气,但实在不想听他浪费时间解释演绎。 片刻,苏牧回答:“我不知道。” “……”很好,苏老师,你赢了。 白心说:“就现在,快跑,趁他发射时转入楼梯的走道,然后以最快速度翻阅过扶手,转入另外一个通道。这样就能拖延一点时间,毕竟在两个转口,他的射-击准确率会不那么高。” 苏牧没有回应,白心只能听到他沉闷的喘息声,可以推断出他正在做高速的运动。 还活着,还在逃命,听声音不是被射中重伤的苟延残喘。 白心自己会一点防身手段,所以应付这些还算在行,前提是……她的手脚没有被绑起来。 “跑!”白心继续鼓励苏牧。 几乎是瞬息之间,电话那头传来沉闷的关车门声,以及尖锐物射中车玻璃发出的刺耳噪音。 口罩男还在紧追不舍,该怎么办?! “苏老师,你有在听吗?”白心问。 “嗯,我在。”苏牧调整了呼吸以后才开口说话,这个人似乎格外注重礼仪以及在外人面前的形态,一点都不显紊乱,拒绝慌里慌张。 “听你的样子,感觉还不错?”白心松了一口气,“逃出来是吗?” “并没有,或许是我流血的声音分贝太低,你可能没有听到我的小腿中了一弹。是一枚铁制圆珠,我尝试让它继续堵住伤口,不让腿失血过多。” “很好,苏老师,你做的很对,现在来救我吧……”白心觉得,和苏牧相处还是随机应变的好,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没有一次是符合人情世故的。 “我得分析一下,究竟哪里出了错。”苏牧说,“请给我两分钟。”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声巨响传来。 “砰!” 口罩男还在发射子弹,他无所畏惧,即使会就此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究竟该怎么办? 白心无能为力,她的鼻翼冒汗,两颊湿润,沾满发丝。 白心原本就没化妆,因为法医的嗅觉与触感需要维持在异常灵敏的状况,最好是不化妆不喷香水,拒绝任何容易使五感钝化的物质。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异常狼狈。 光是听声,白心分辨不出任何情况。 她闭上眼,借用声音幻想苏牧那边的场景,企图了解状况,让自己稍微安心一点。 那边有车的声音,风声,以及刺耳的碰撞声。 应该是正在上演一场飙车的生死追逐战,而听苏牧的车轮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看样子情况不太妙。 就在此时,手机忽然传来“滋滋”的扰乱声。 瞬息之间,白心的手机忽然静止了! 怎么回事? 白心的一颗心忍不住砰砰直跳,她倒喘气,憋在了胸口,呼不进,吐不出。 “苏老师?苏牧?” 她焦急唤人,可没有人回应。 手机挂断了? 白心不知该怎么办,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知原地徘徊。 四周暗了下来,窗外的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 这里静的只能听到她四处作乱的心跳声,白心无所适从。 -- 第22页 “苏老师?” “我还在。” 那种死一般的静谧忽然被风声打破,像是碰壁的皮球,一下子弹了回来,重新出现了声音。 “前面是个隧道,会扰乱信号。这里是在郊外,山上只有这一条公路,围栏外面是悬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白心咬唇,内心纠结:如果苏牧穿过隧道,他就能逃生,但电话就会被挂断,没有了提示,他找不到这里;但他不挂,另辟出路的话,很可能就会被口罩男追上,然后杀死在那里。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为另外一个人牺牲性命,甚至包括她自己。 白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说:“苏老师,放弃我吧。” 苏牧没回答,不知听没听见。 她很怕,怕到了极致,可别无他法。 或许会有奇迹出现,警方找到了她的位置,并且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又或者苏牧找到了其他的路,虽然可能性不大。 她安慰自己,同时也希望苏牧好受一点:“苏老师,放弃我吧。你快点逃跑,警方会派人来救我的,在很短的时间之内。” 苏牧那边像是失去了联系,一句话都未曾说出口。 他说:“尝试一个新方法。” “嗯?” “我现在后退,朝凶手正面撞去,看他有没有胆子和我同归于尽。”苏牧语带笑意,像是渴望验证自己的测试一般,他再次出声:“这是一个有趣的推论,允许我自己……保留。” 白心来不及拦住他,也想不通苏牧到死也不放弃她是为什么。 她只听到车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要戳爆那薄薄的一层塑胶车胎。 车速加大了,风的呼啸声也越来越明显。 白心仿佛就坐在苏牧的副驾驶座上,陪他经历这一惊心动魄的演示。 “还有三米,做好准备了吗?”苏牧说,“这是我想教给你的最后一课,想要死里逃生,就要比凶手更不怕死亡。” 白心闭上眼,心脏骤然绷紧,一口气塞在了喉头,似被一块巨石堵住,死死嵌在中心,不上不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说musol是新世纪的疯子了。 这个人,就是一个疯子! “砰!” 白心听到一声巨响,整个人吓傻了。 那头静谧无声,不知出了什么情况。 但是他们应该相撞了,口罩男比她想的还要大胆。 “苏老师?”白心不住呼气,声音颤抖不安。 她一次又一次,呼喊他的名字,渴求他的回应:“苏老师,你别死啊。” “苏老师?”白心又喊。 “苏老师!苏牧!musol!”没有人回应,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 “我还在,白小姐请别担心。”苏牧说,“我刚才利用了角度从他的车前擦过去,看似直面撞上车头。但实际上,只碰上了车外侧的后视镜。而他,也如我所料,踩了紧急刹车。这是一种视觉错误。” “你……”白心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没事就好,幸好他没事。 可就在此时,白心的手机传来即将关机的声音,上面电量那格变成了赤红色,只剩下1%的电量。 “苏老师,我没电了……”白心说,“其实我特别开心,你没有放弃我,还这样拼尽全力救我。” 苏牧沉思一会儿,说:“我其实尝试开进去一小段,但是前方黑沉沉一片,看不清路,并且回声很大,这代表没路了。我猜测还有施工地段,或者前方坍塌了,所以看不清出路。再这样下去,我会走死路,这才打算拼死一战。” 也就是说,他这样做,和白心无关。 白心无语的同时,看着屏幕渐渐变暗,像是要挂断电话一般,内心焦急。 如果挂了电话,是不是代表她还是得死在这里? “我把定位发给警方了,他们会来追踪。还有,地理位置他们也已经发给我,很快会有其他人来救援,别担心,你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能活下来。” “太好了!” 白心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完全放下了,这个时候就算是苏牧出言不逊,她也能照单全收。她是心存感激的,也很敬佩这样一个人。 即使这个人很奇怪,做事从来没有人可以预测。 临关机前,苏牧说:“对了,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能够杀人者一般都怕死,就是因为自我保护机制太过于强悍,才会有勇气杀死别人。” “我知……”白心来不及回答,屏幕已经黑了。 但几乎没过几分钟,锁着的大门就被一声枪-响破开了。 白心见到了所有人,她得救了。 其实警-方的手机号码定位只能确定在30米的范围之内,通过苏牧的指引,他们才很快就找到了白心的所在。由专业人员拆除炸-弹。在最后五分钟时,爆-破装置终于失去了作用,白心得以死里逃生。 而口罩男也因这起事件被逮捕归案,按照正常的审-理流程进行。后来,警方得知他是几年前那个连环杀人凶手的亲弟弟,也知晓了musol的真实身份,暗地里邀请苏牧加入日后案件的调查与指导。 因此一战,苏牧从一个彻彻底底的外行人,变成了自己人。 而白心腿发软,请了几天的病假,待在家里调养生息。大概过了两天,白心才从那种极度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 第23页 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不真实,她险些丧命,并且经历了这场生死角逐战。 每当午夜梦回,她都会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感受自己蓬勃跃动的脉搏,以及源源不断散开的温热。 白心按响了苏牧家的门铃,他由于腿受伤,也请假在家休养。 一开门,白心对上苏牧清冷的眼眸,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心有愧疚,底气不足:“苏老师好一些了吗?” “基本都好了,”苏牧淡然答道,不过一会儿,又问,“我这算是工伤,请问在缉-拿歹-徒过程中损坏了车辆,警方会报销修理费吗?” 白心摇摇头:“不会。” 苏牧薄唇微抿,说:“我的工资不高,这次的修理费已经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白小姐,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会选择见死不救。” 白心沉默,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苏老师的特征明显还有……特别抠门。 第十三章 这些天,白心请苏牧帮了一个小忙,让他扮演自己的男朋友,陪她参加同学聚会。 反正吃完一顿晚饭以后,白心的高中同学都会分道扬镳,不再碰面,所以她并不怕被戳穿。 白心在高中时期人缘就不太好,要是被这些人知道,她被剩到了二十六岁,变成了超级剩斗士,也挺丢脸的。 事成之后,苏牧也提出了一个要求——礼尚往来,他也必须要一个职业清白的女朋友扮演者。 到了午饭时间,白心按响了苏牧家的门铃。 她拉开椅子,泰然自若坐在餐桌上。 苏牧今天穿的是纯白的薄毛衣,就一层,指缝似的厚度,一点都不显热。 更何况,他很合适穿白色的衣服,搭配上白润的肤色,糅合一体,温和的气质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苏牧将菜色摆定,今天中午有白心清单上写的“红烧狮子头”,以及“梅菜扣肉”。 白心偏好肉食,到了无肉不欢的地步,甚至对辛辣以及腌制品也来者不拒。这样的口味,实在是很难让素来喜好保养的苏牧苟同。 苏牧夹菜时刻意避过了那些菜色,只吃时季新出的蔬菜,俨然一个素食主义者。 白心吃的满足,腮帮子微鼓,犹如一只咀嚼食物的大型仓鼠。 她脸上挂着靥足的笑容,一边说:“苏老师,没想到你也会有‘需要一个女朋友’这种烦恼?” 苏牧顿了顿,没出声,似被戳中软肋。 白心再接再厉:“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思维型头脑,像是机器一样没有其他情感。但就现在看来,你为了融入这个社会,还是很拼命的呀!” 这次轮到苏牧无话可说,他沉默良久,才出声:“这是一种伪装,为了让像你这样的人不感受到压力,我只能尽量收敛锋芒,好显得平易近人一点。” 这……这厮自卖自夸,好不要脸! 白心不再深究这个问题,生怕又被苏牧找到什么突破口反击,把她贬低的一无是处。 她说:“苏老师要去的也是同学会吗?” 苏牧说:“是高中同学举办的度假,时间为两天。据我所知,你的病假还剩下两天,刚好不冲突。只要你去,我不介意付你工资。” “非去不可吗?不能拒绝吗?” “不能。” “有什么原因?” 苏牧不肯说了,大概是也觉得变成剩斗士,有失男性尊严。 白心追问无果,只能妥协。 而苏牧垂下眼睫,朝窗外远眺,意味着拒绝说话,也就是毫无商量的可能性。 这是他的小动作,也是他的惯用伎俩。 白心无论如何,都破解不了。 她也只能去了。大不了,事成之后和苏牧的那些同学江湖不见,或者说她甩了苏老师,左右丢人的都不是她。 隔天,白心就陪着苏牧前往度假地点。 白心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忍不住问:“扮演你的女朋友,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你只需要保持安静。” 苏牧的语调并未有不快,相反的,他很享受现在这段行驶山野间感受凉风的时光。 他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是看穿了白心极其不擅长说谎这一点,给她一条最为实用的建议。 白心沉默了几秒,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擅长说谎的?” 苏牧侧目,看了白心一眼,眼带赞许:“白小姐,你似乎比以前聪明了一点。” “我一直很聪明,说重点,苏老师,别混淆视听。” “你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做过什么吗?数学考了63分的那一次。” 白心的气势弱下来,她声音孱弱,几不可闻:“那次是一个意外,我清楚记得最后一题,是我粗心,看错了数据。” “说重点,白小姐,别混淆视听。” 白心咬牙切齿,这人做事,还真是睚眦必报。 她狠下心,说:“那一次,我把63分改成了83。结果到了晚上,忍不住还是坦白了。” “那么初二那次呢?你把班费弄丢了,又编织了什么借口?” “我说帮助家境贫困的老人了。” “结果呢?” “我选择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由上述情况得出结论,你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 “我……”白心想反驳,找不出借口。 -- 第24页 “但是。”苏牧忽的顿了顿,他转头,看白心,镜片被阳光照得隐隐有光,挡住眸色。 苏牧迟疑了很久,才抿唇,说:“昨天,陪你去扮演男友的时候。你配合的堪称完美,这是为什么?” 白心正好找到台阶下,她洋洋得意:“这说明,我现在也是极有城府的人,和过去dbye!” “很显然,你不是。”苏牧说,“所以,只有一个结论……白小姐,你的内心是接受让我当你男友的,所以才会那么坦然,不是吗?” “怎么可能?”白心愣了,这种结论可能吗? “你在……暗恋我。” 苏牧说完,将目光调转回前方。他的食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骨节分明,透着白,很好看。 他说的有理有据,白心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在暗恋苏牧? 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是musol,是她曾经企图追逐的星光。 白心错开这个暧昧的话题,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苏牧说的坦然:“我说过,我了解你的全部,包括过去。” “你这是在侵犯我的*,苏老师!”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忘记这些事情。毕竟我对你初三交出了第一封情书被拒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 白心内心纠结,心想:知道的还真多。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他们才抵达岐山区有名的主题别墅。 这栋别墅坐落在深山之中,门前有一面清澈见底的小湖,山风飒飒,稍不留意,傍晚的微风就卷入衣角,凉意渗人。 白心刚走近几步,就被眼前来迎接的人吓退。 她情不自禁,躲到了苏牧的身后,与对面那个男人对峙着。 那个男人是沈薄。 沈薄似笑非笑,说:“欢迎你们。” 苏牧垂眸,避开他的目光,一句话不答。 沈薄也不介意,还是一昧微笑,彬彬有礼:“让我们来猜猜,躲在你身后的这位小姐是谁?” 他闭上眼,嘴角的弧度加深,似品尝珍稀佳肴,需要用舌尖细品回甘,缓而慢地说道:“即使感到惧怕,躲在你身后也不会伸手拽住你的衣物,这代表了疏离和客套,说明你们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亲密。并且她显然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才会表现的像现在这样慌乱。很显然,你们还不到相互交心的程度。我说的对吗?苏牧。” “你说错了,沈先生。”苏牧的声音比往常都冷,他强势揽住白心的肩头,力道生猛,将她带入怀中,亲密无间。 “是吗?”沈薄玩味地反问。 “你猜错了,我们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她是我的女朋友。” 苏牧坦然,他说完,还转身,体贴地帮白心整了衣领。 沈薄但笑不语,朝白心伸出手:“那么,初次见面,我叫沈薄,我弟弟今后就全权交付给你了。” 白心生硬地回握,听到他的话,犹如一个重磅炸-弹在脑中炸裂。 弟弟?沈薄居然是苏牧的哥哥? “同父异母的兄长,从基因学来说,并不算是很亲密的关系。”苏牧解释,片刻,又补充:“从感性来看,甚至次于女友。” 白心稍一联想,就大概猜到苏牧必须要来的原因了。 他不肯在自己的哥哥面前露怯,如果没有女朋友,又显得太过于孤僻,甚至是被世人讨厌。 苏牧低语:“走吧。” 白心小步跟上,她走一步,一回头,正好对上沈薄那双布满阴鸷的眼睛,内含笑意,意味不明。 别墅就在不远处,屋顶上的瓦片鲜亮,浅浅淡红,好似电影里浪漫、唯美的玫瑰庄园。 “这期的主题是hbathory女伯爵。”不知何时,白心的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女人。 她的卷发微翘,气质温婉。踩高跟鞋时颇有格调,猫步平稳,是个职场老江湖。 “你好,我是俞心瑶。”她朝白心伸出手,说:“你是?” 曾经有人说过,如果一个人自我介绍为“我是xx”代表这个人倨傲自信,认为所有人都该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是“我叫xx”则代表不自信,抑或是谦逊,处于下风。 “你好,我叫白心。”白心微笑,示意。 她不知该怎么说,正如苏牧所说,她不擅长说谎,此时窘迫,怎么也吐露不出半个字解释自己的来历。 苏牧说:“俞心瑶?是高一时的语文课代表吗?” 俞心瑶微笑:“苏牧?物理课代表,我对你的印象可是一直都很深刻,毕竟你是第一个可以当众拒收段花情书的理科生。” “这个螃蟹,由我来吃。” 苏牧说完,迈步,朝别墅走去。 俞心瑶不解看白心,眉峰微蹙。 白心干笑,说:“他可能是在开‘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种冷笑话。” 第十四章 到了别墅内,其余的人都聚在了那里。 总共五个人,除去已经熟悉的俞心瑶和沈薄,剩下的还有三人。依次分别是叶南,安慧,周潇。 叶南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西装领带,人不高,据说是高中时成绩仅次于苏牧的尖子生。 站在白心正前方的是安慧,她是俞心瑶闺蜜,好到穿同一条裤子,果断也把白心排除在外,与她相处并不融洽。 -- 第25页 而周潇现在是个画家,气质忧郁,寡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说话。 迫不得已,只能白心挑开话头:“之前俞小姐说这里的主题是hbathory女伯爵,她是谁?” 周潇启唇,难得的接口:“匈牙利的巴托里伯爵夫人,相传她貌美睿智,后因为丈夫常年征战在外而出轨。在丈夫死后,就开始残杀少女,用处子血沐浴,为求永葆青春。后来伯爵夫人被抓住,由于那个时代,伯爵不可能被处死,所以终生关押在某个塔堡里。但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飞了,有人说在牢房里看见一只黑色的蝙蝠飞出,那是伯爵夫人的化身。此后,就被称为吸血鬼夫人。” 安慧怯弱问:“这是真的吗?” 沈薄解释:“白小姐有所不知,这里的主题别墅很有名,每一个月都会换主题,更有人说,能够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人物。” “传说中的人物?难道能见到吸血鬼夫人?”白心不信,她没有信的理由。 苏牧淡然说:“别信任他,他在笑的时候说话必然是不怀好意,不笑时绝对是在密谋诡计。” 白心无语:“那沈先生在什么情况下是好的呢?” “你认为这个人有好的时候吗?”苏牧说。 “这个……” 苏牧忽的,低头,贴着白心的耳朵,窃窃私语:“还有,白小姐别忘记了。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应该同仇敌忾。” 白心舔了舔下唇,她不想出声提示——一起说某个人坏话,那是女性闺蜜之间为了建立更深层友谊的所作所为。 好吧,如果他愿意的话,这样也不错。 叶南把几只标了箭头的箭矢递给俞心瑶,讨好说:“心瑶,你先抽,能抽中主题房的几率大一点。” 俞心瑶抽了一支箭,里头标了a,果然是主题房。 “那我就要隔壁b房啦,谁都不要和我抢。”安慧拿走里头的箭,半点没有犹豫。 由于头彩被抢走,抽签也变得索然无味,大家无所谓拿什么箭矢,只要知道房牌号就好。 打算出门举办烧烤前,沈薄提议:“不如一起去看看俞小姐的主题房是什么样子的?” 众人附议,一齐上楼看房。 所谓主题房,也就是装扮最细致的一间vip房。 一打开门,奢靡的贵族气息迎面而来。床上挂着重重帷幕,薄纱翩跹。 而床脚正对着一副伯爵夫人画像,她脸上有一只面具,侧面来看,是立体的,像是会从墙中探出头来。面具空出两个巨大的眼洞与唇,眼睛处黑漆漆一片,略有点狰狞可怖,却不让人厌恶。 只是就材质来看,不知是特制的真皮,还是蜡凝结成的仿真面具。 “这面具做的栩栩如生,好像真人一样。”安慧赞叹不已。 周潇点头,“这是真正的艺术品。” 几秒之后,周潇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 他闭上眼,说:“这幅画好像有生命,我能听到她蓬勃的心跳声。” “骗鬼吧。”安慧说。 沈薄勾唇:“艺术家认为所有的事物都拥有生命,它们不会衰老不会成长,意味着生命永恒。” 苏牧适时出声:“沈先生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并未看向画像,反倒是将目光投在观光的众人身上,博取观光客的好感。你知道这种介绍情况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推销惯用的手段,显而易见,你在推销商品,并且对这副画像没有一点有欣赏的兴趣。” “这家旅店也是我的资产之一,你有什么意见?”沈薄并未反驳,声音照样是平缓不惊。 叶南说:“没想到沈学长是这间别墅的老板,难怪我之前拜托你订旅店的时候,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希望各位玩得开心。”沈薄客套说。 他没有寒暄的兴致了,转身下楼,大步离开。 白心说:“你和沈薄都是这样相处的?” 苏牧瞥了一眼远处的背影,说:“能扫他的兴,我很开心。” 白心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反正看样子,还蛮有趣的。 他们也下了楼,去厨房准备烧烤食材。 白心洗了青椒,由苏牧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用来插-在烤肉串上。 她说:“之前听到俞心瑶说,你拒绝了段花的情书,怎么回事?” 苏牧做事不容分心,他停下了笃笃有力的切割声,说:“字面意思,她是段花,我拒绝了她。本质上,她和你一样,都在暗恋我。” “我说了,我……我没在暗恋你。”白心明明没有心虚,实话实说,但不知为何,总有点底气不足。 “需要我解释一下,对于你们暗恋结论的推理吗?” “不用了!苏老师好好处理食材吧,我去前面帮忙了。” 白心逃也似的,一溜烟跑到了别墅外的烧烤架前。 外头,星火璀璨,天色渐暗。 烧烤架的炭火灼了点点黄芒,烟味大,颜色好看。 白心走向靠墙的周潇,问:“你不去帮忙?” “我只会越帮越忙,不如欣赏星空,听听伯爵夫人的呢喃。” “呢喃?”白心的脑子要跟不上了。 “你知道吗?吸血鬼伯爵夫人的画像,她的眼睛会转。” “什么?” -- 第26页 “是真的。” “白心?”苏牧忽然走出门,对她说,“没有你在的五分四十三秒里,我很想你。” 他的语气很生硬,像是官方广播在报道科学频道一样,没有一丝情感温度。 如果苏牧换一个宾语,说:“没有水的五分四十三秒里,我会很渴,”白心都觉得没有任何违和感。 白心惊到了,小跑跟上苏牧。 他说:“我的演技如何?” “很烂,真的。” 白心话音刚落,忽然之间,苏牧轻握她的肩头,推到墙上。 怎么回事? 白心的大脑当机了,她的呼吸急促,心如鼓捣。 她睁开眼,看着愈来愈近的脸,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现在是危急时刻。 苏牧的唇瓣迫在眉睫,他仿佛深谙接吻之道,侧着头,避开鼻尖相抵,就此靠近…… 噗通噗通。 白心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被他那种馨香的沐浴露味吸引,情不自禁细嗅,如同猛虎细嗅蔷薇那般,卸下所有的防备。 苏牧垂下眼睫,他的侧脸隐在暗处,灯光流转,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却并不阴柔。 甚至让她,也有点想要放弃抵抗了。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去厨房。”叶南尴尬,逃之夭夭。 苏牧松开白心,说:“现在呢?演技如何?” 演……演戏? 白心急忙避开这个话题:“还不错,那个,食材准备好了吗?我饿了。” 她很怕被这个观察入微的男人看出破绽,因为她似乎有一瞬之间,分不清现实,险些沉沦了。 第十五章 苏牧还怔松看她,眼神从最初的迷蒙,逐渐转变为探究。 他望向白心,肆无忌惮注视着她,仿佛能从白心最基层的心脏剖开,从内而外,分析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快要被……看穿了。 白心呼吸急促,她后退一步,逃跑了。 真是丢人,这一整天来,她都逃了几次了? 她就这么害怕苏牧吗?还是说,只是害怕这个人洞悉她的内心? 这个无所不知的男人,他会读心术。 白心气喘吁吁,又躲到了外头的烧烤棚处。 一切都准备就绪,沈薄甚至还生了一堆篝火。 火苗窜在木架之中,徐徐跳跃,如同随风飘荡的鲜红绸布,被风吹出波纹,卷着边角,不断翻滚着。 白心凑上去,伸手摊在火苗上方,感受着那源源不断的暖意。 她长吁一口气,总算将之前那般古怪的情绪抛诸脑后。 周潇上前,他坐在地上的大石上,手里是一本素描本,还有一支笔。 “你在画什么?”白心好奇,靠近他,探头去看。 “我在画被伯爵夫人惩罚的少女们。” “惩罚?” 白心显然不太会和艺术家沟通,这些人的思维跳跃,寻常人跟不上节奏,甚至连对话都平添了尘世烟火味。 在他们眼中,俗不可耐。 尽管听不懂,但白心还是在看他利落下笔,几秒之间就勾勒出一个躺倒在床上的少女。 少女的脸上盖着一层布满褶皱的皮,像是面具。面具边沿加深,用厚度涂抹出浑浊的血迹。 这是一个被强行盖上人皮面具的少女,显而易见,已经死了。 白心心下一沉,觉得既压抑又阴暗。 她问:“为什么画这个?” 周潇说:“伯爵夫人想要青春永驻,所以杀死了她们。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那些贪恋美貌的犯人,她们自以为是,以青春做掩护,肆意玩弄那些追随者。所以伯爵夫人会惩罚她们,把她们的容貌统统夺来。” “我不太明白。” “没什么,一时兴起,随手画的游戏之作。” 他撕下纸张,随手抛到篝火里,助长了火势。 那团火焰在瞬息之间,就将纸张舔舐进肚,沿着纸张边沿一点一点烧灼而去,烧成灰烬。 当烧到画上的面具边沿时,斑驳的黑色血迹被红光一染,就好似真血一样,触目惊心。 不知为何,白心被吸引,企图倾身去看。 却在瞬间,被人拉回。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会变成飞蛾吗?”苏牧问。 他说的话暧昧,着重于‘他不在’的这个关键点上,既亲密又温柔。 可白心没领情,她没在意语言上的脉脉柔情,下意识反驳:“我不是飞蛾,我也没想扑火。” 很好,还能读懂苏牧的冷笑话。 苏牧说:“以后离火远一点,即使不碰到火苗,高温也足以烧焦你的眉毛。” 白心知道他现在所有的关心都是在演戏,她也故作小鸟依人的样子,甜甜回答:“知道了,我会听话的。” 呕……她好虚伪。 她自己都要受不了自己了。 聚会终于开始了,他们三三两两开了几瓶啤酒,举杯畅饮。 白心不擅于酒力都大口灌了一喉咙,只剩下苏牧与啤酒瓶对视着,愣是不动手,谁喝了谁就输。 白心无奈,悄悄问:“苏老师怎么不喝?” “你知道酒的结构吗?酒之所以被称为酒,是因为里面含有3%到65%的酒精。而酒精对人的神经有一定影响,会进入血液循环,所以会醉。” -- 第27页 “苏老师,你想说什么?”白心太了解他的套路了,一旦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先分析本质。 “我……不会喝酒。” 果然如此,被白心猜对了。 “但是不喝酒,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沈薄走到苏牧面前,皱眉看白心,说:“显而易见,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居然不知道我弟弟不擅于喝酒。” 白心惭愧。 沈薄说完,拿出一瓶ad钙奶,摆在了苏牧面前,体贴道:“你喝这个,醉不了。” 苏牧欲言又止,片刻,没憋住:“我在两岁的时候已经不喝这种饮料了,沈先生,请自重。” “哦,原来如此。”沈薄的语气颇为遗憾,“早知道,我就应该让人准备几瓶营养快线,我忘了你不喝这个了。” 苏牧淡然,看了他一眼,端起啤酒,一饮而尽。 白心关切问:“苏牧?你没事吧?” “没事。”他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就趴到了桌上,一睡不醒。 没想到,苏老师说的不胜酒力是这样子的。 白心吃了几串烤肉,她拿出手机想要看个时间。却意外发现,这里没有任何信号。手机右上角那一块一直都是“x”,表示此处无信号。 怎么会? 沈薄解释:“这里地处位置没有覆盖网络,信号质量差,下了山就好了。” 白心怕他,但就现在而言,他耐心解释,白心竟然觉得这个人似乎也没她想象中的那样阴狠恶毒。 不过片刻,沈薄又低声补充了:“这是商家刻意安排的,如果在主题公寓里遇到了什么,没有信号,联系不到人,就能放大这种恐惧。这也是生意兴隆的秘诀之一,白小姐,你明白了吗?” 也对,只有这样特殊的条件,才会让人兴致盎然。 可这个人……还是如她最初印象所想的那样令人畏惧。 白心忍不住后退,避开他如同毒蛇一般,专注的目光,那眼神里像是淬了毒一般,油绿的,在暗夜中发光。 可怕。 她逃避,将脸转向另一头。 山风缠绵,拂过树梢,带着点点暗影,似山雨欲来。 她坐下,吃了最后一支碳烤羊肉串。 肉上面撒了孜然与烧烤架,浓郁的酱汁还未烧干,涂上油光发亮的一层褐色,起着小泡,热气腾腾。 白心吃的直嘶舌头,也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辣的。 之后,她擦了嘴角的油脂,在安慧的帮助下,成功将醉倒的苏牧扶到肩上。 苏牧醉酒的样子也是有趣,虽不省人事,但腿还会走,只需白心搭住他的胳膊,引他走路。 “d房,房卡在这里。”沈薄递给白心一张房卡,由她上楼。 白心点头道谢,就在侧头的一瞬间,苏牧的脸堪堪擦过她的唇瓣,带着一点温热,以及苏牧独有的馨香,甜腻,让人心底发软。 她也不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甜美的花香味沐浴露。 算了,这也是苏老师的特征吧。 不过,她刚才算是占了苏牧的便宜吗? 她可没有故意要亲他的侧脸,这完全是一个意外。 白心把苏牧放倒在床上,揉揉酸涩的肩头。 而就在此时,苏牧忽然坐了起来,眸色清明,没有半分醉态。 白心吓了一大跳,说:“苏老师?你清醒了?” 苏牧抬头,眼神冷冽。 他盯着白心,不知为何,哑声启唇:“白小姐,你为什么要趁醉亲我?” “我……我哪里有!”白心结结巴巴,她实在想不通,苏牧醉成那样了,又闭着眼,是怎么知道的。 “睡着时,我的体温会稍微下降0.17c,所以外界碰到我,就会让我察觉到温度的升高。以及,唇部温度通常比体表要高,再结合一下当时的接触范围,就能推算出是你的唇。” “你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何况,我的身上,有你的味道,”苏牧冷淡说道,“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她能解释什么?解释自己暗恋苏牧吗? 白心心好累。 这时,一声惨叫忽的打破了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 叶南连滚带爬跑到他们房门前,哆哆嗦嗦说:“心瑶,心瑶她死了!她脸上盖着伯爵夫人的面具,都是血,都是血啊!” “快走。”白心的职业病犯了,她几步就冲了上去。 由于a房在上面一层楼,距离不远。 才短短几秒的时间,她就到了a房门前。 然而,a房房门紧闭,叶南也不像那种看到了死人,临走时还带上房门的人。 白心下意识撞房门,咚的一下,门被撞开了。 “俞心瑶!”她大喊。 “白小姐?怎么了?”俞心瑶还稳稳站在门边,疑惑看白心。 怎么会? 这时,苏牧也赶到了。 他进屋查看情况,视线落到了那一个挂在画像上的面具上头。 面具边沿有一丝暗色,像是液态物渗入了画纸之中。 白心问:“叶先生,你在耍我吗?” 叶南难以置信,他摆摆手:“我没有,真的没……”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俞心瑶好好的站在这里,脸色红润,气色也很好。 -- 第28页 白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有气,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她环顾四周,包括垃圾桶,里头都没有什么红色污渍的垃圾,就只有几团纯白色的纸巾。 沈薄等人也接二连三赶到了,见是虚惊一场,也没说什么,都散了。 第十六章 白心还在a房驻足了一会儿,她走到画像前,仔细端详伯爵夫人。 像框内的伯爵夫人典雅而高贵,披着深黑色的袍子,内部底色鲜红。 她两手交叠在一起,指节浮肿白皙,是个有点发福的贵妇人。 最重要的是她的面具,盖住了她整张脸,只露出单薄的红唇以及两个黑漆漆的眼窟窿,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一幅画而已,只是由颜料与纸张组成的物质,没什么好害怕的。 至多也就是那张面具可以取下来,这是商家有意为之,制作成这种立体模式,博人眼球而已。 白心和俞心瑶道了晚安,退出房间。 屋外雷声大作,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窗户,如同敲门声。 由于白心和苏牧是男女朋友,所以被刻意安排到同一间房内。 苏牧二话不说,拿了被子打地铺。 白心躺在床上,还在想之前的事情。 她问:“苏老师,你说叶南是在耍我吗?” “不见得。” “怎么说?” “如果是在耍你,他的表演也太真实了。” 白心回忆起之前那一幕,也是,他的慌张不似作假。 苏牧的声音在空荡的双人房内,显得格外空寂缥缈。 他的嗓音低哑,却很容易章中人的注意力,不自觉将视线都倾注在他的身上。 “但是,俞心瑶没死。她就在屋子里,什么事都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叶南看错了,他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看到了俞心瑶的死相?” 苏牧静默了一秒,他回头,望向白心,眼底毫无波澜,一双眼清冷而死寂。 他淡然开口,说:“白小姐每次想问题,都会这样跳脱吗?” “我……就是觉得这里有点可怕。”白心怯弱说。 她是真的觉得这里阴森恐怖,特别是那个伯爵夫人的画像,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畏惧感,还有装神弄鬼的周潇,还有俞心瑶的死相,以及吓破了胆的叶南。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白心不小心步入了什么阴谋里吗?还是一个幼稚的玩笑而已。 她想不明白,直觉没有那么简单。 “别怕,白小姐。世上无鬼,所以,没有人能伤害你。”苏牧也学会了安慰人,但一般不超过三秒就会有转折。 果然,他又说:“不过,万一真的有鬼,总要有第一个肯吃螃蟹的人去尝试。” 原本,白心还什么都不怕,就现在听了苏牧这样说,她更怕了。 白心翻了身,还是睡不着,她嘀咕一句:“可我还是好奇。” “那么,就来演绎一下。” “什么?” 苏牧垂眸,若有所思:“假设我是脸盖面具,脸颊上都是血的俞心瑶。你是叶南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会第一时间先跑出去找救援,因为有了伯爵夫人传说的印象,所以会害怕是诅咒,也会下意识认为俞心瑶已经死了。总之找救援这一点不会变,我会飞奔下楼。” “嗯,但是我们抵达的时候,房门是关着的。” 白心皱眉:“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可疑。按理说不可能关门的,至少不是叶南关的门。那难道是俞心瑶?可没道理啊,她要是能关门,叶南还会吓成这样?” “那么,再来判断一点好了。如果是你,看到凶杀案,和其他人陈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我会说,俞心瑶死了,她……” 苏牧打断她的话,赞许说道:“这一点,叶南吻合。那如果是你串通好吓人呢?第一时间会怎么说?” 白心想了一下,说:“应该会说的更加详细,企图博取信任。我会说,刚才我上楼,看见俞心瑶脸上盖着面具,都是血,她死了……” “你看,逻辑方面一对比,泾渭分明。也就是说,他事先无预谋装神弄鬼吓人,是真的受到了惊吓。”苏牧说。 白心点点头,她没有理由反驳。 苏牧说的有理有据,很正确。 那么,真相方面就只有一个。 白心说:“是俞心瑶装神弄鬼?关门也是她想要换装才关上的?” “我不知道。”苏牧说。 “苏老师,你怎么会不知道……”白心回忆之前的场景,忽的,开口:“可有一个疑点,如果是假血,俞心瑶的脸上按理说肯定会有红色的印记,如果她装神弄鬼的话,擦去假血的纸巾上肯定会有红色痕迹。但各处的垃圾桶都没有血迹,包括床垫地板,这么短短时间内也冲不了马桶。甚至是面具,连一点残留的红色印记都没有。这个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那么,也可能是叶南真的走到了异次元房间……” “苏!老!师!”白心无奈了,“我觉得叶南是色盲这个推论都比你靠谱。” “色盲?有趣的推论,允许你保留。”苏牧嘴角略带弧度,不明显,但似乎很愉悦,“我要睡了,请不要打扰我,白小姐。” “那……晚安。”白心翻身,心中做好了决定。 -- 第29页 明天去问问叶南究竟是不是色盲,如果是的话,一切都好说了。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叶南是真的到了异次元房间? 谁又知道呢? 隔天清晨,第一缕温煦的阳光照到了白心的脸上,将她催醒,迎接朝阳。 白心起身,往地上看。 苏牧早已不见了踪迹,显然是起床了。 她漱口刷牙,换了一件漂亮鲜艳的嫩黄色连衣裙,这才满意下楼。 在电梯间,白心偶遇了叶南。 她踌躇,问道:“叶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叶南正为昨晚的事情尴尬,此时有求必应:“白小姐你别客气,问就是了。” “你是不是色盲?譬如红绿色盲,红白色盲之类的。” “抱歉,我不是。”叶南敛声,说:“昨晚可能是我……看错了,打扰白小姐了,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 “不过心瑶没事就好了,不然我真的很担心。” 白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凭借女人敏感的直觉,问:“叶先生喜欢俞心瑶小姐?” 叶南不藏着掖着,羞怯一笑:“嗯,我从高中就开始追她,所有人都知道。不过很可惜,到现在都没追到手,她不喜欢我这一款,觉得我性格太软弱了。” 白心安慰:“叶先生别这样说,我觉得你挺好的。会关心人,说话又温柔。” “真的吗?谢谢白小姐安慰我,其实我是什么人,我自己知道,和老同学没什么好隐瞒的,都是一起长大的。” 白心不知道说什么了,此时也只能干笑。 此时,苏牧过来解围,说:“白心,你醒了?” 白心腹诽:他倒是聪明,人前亲昵喊白心,人后生疏喊白小姐。 “嗯,你吃了吗?” “没有,想着你,茶不思饭不想。”苏牧一本正经说。 白心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毛刺刺的,浑身不对劲。 她说:“那我现在来了,你可以多吃一点了。” 苏牧乖巧“嗯”了一声,绅士一般为她拉开座位,伺候她坐下。 等坐定了,苏牧又端过一杯热牛奶,提醒她先喝。 一瞬间,白心又想到初次见面时,因空腹有异味喝牛奶的事情,一张脸顿时烧的通红,总觉得被苏牧踩到了痛脚。 这家伙,确定不是在提醒她,如果不乖乖配合,那就捅出她所有的糗事吗? 白心咬了一口鸡蛋吐司,填饱了胃,这才有精力去应对苏牧。 苏牧就坐在她的左侧,余光就能将他包裹在其中。 苏牧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扭开了两个纽扣,流畅的锁骨线条若隐若现,灯光下,像是煨着两道莹白的光。 只是,在锁骨上方,还有着什么。 白心心里在意,忍不住抬头望去。 只见得,苏牧的锁骨上方有一小枚红印,像是传闻中的“草莓”,即为吻痕。 这个心机苏老师! 白心的耳尖又充血发烫了,她当然知道这是苏牧自己为之,毕竟她可没有睡后乱-性的习惯。 特别是这种吻—痕,属于皮下淤血,是通过唇齿吸吮的负压造成的。 而苏牧伪造这样的痕迹,就是为了正大光明告诉别人,她与他关系的真实性。 为了挑衅沈薄,这厮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沈薄刚来到餐厅,扫了苏牧一眼,说:“恭喜你破了守护二十八年的童-贞。” 苏牧略满意,似乎目的达成了,说:“谢谢。” 白心窘迫,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心底嘀咕:这真的不是夸奖啊…… “下一次如果要伪装的话,请在女性的脖颈上印下吻痕,这样代表占有欲强烈,而在男性身上,很多时候会被误认为是个gay,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 苏牧波澜不惊,说:“不需要你指导我性-方-面的知识,理论知识,我比你了解的多。” “但实践上,你不如我。”沈薄一锤下定论。 苏牧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白心还是自顾自喝牛奶,虽然被洗清了推苏老师的嫌疑,但众人看她的眼神,怎么越来越怪了? 第十七章 白心吃饱喝足,说:“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吃。” “我也走。” 苏牧用餐巾擦去嘴角,也下了桌,跟着白心,紧追不舍。 白心觉得头疼,她无奈说:“苏老师,正常的男女关系,男朋友也不需要无时无刻粘着女孩子。” 苏牧说:“我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比寻常人要差一点,所以,跟着你是本能驱使。” 白心哑口无言,不知道他是在找借口,还是在反映真实状况。 只是,如他所说,推论出:苏老师觉得她是一个熟悉的人,并且跟着她,是本能驱使? 白心的心跳加速,她面红耳赤,所有的敏感位置都忍不住升温,象征着她情绪的波动。 不一会儿,白心抿唇,说:“苏老师……” 苏牧淡薄说:“别太感动,我只是……” “你是狗吗?” “……”唯一的一次,苏牧被反驳到哑声。 “狗对于陌生的环境,出于畏惧就会采用撒尿,以及贴近主人的做法,从这一点来看,苏老师和其他哺乳类动物还真是有共通性呢。” -- 第30页 “你在讽刺我,”他语调平缓,依旧是风轻云淡,“但这个推论很有趣,允许你保留。” 白心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是她段数还不够高,还是这个人见招拆招的能力太强了?她明明,都已经竭力讽刺了。 苏牧朝前走了几步,倏的回头,凝视白心。 由于雨后的白雾浓郁,空气中都含有湿漉漉的质感,是以,苏牧围了单薄的围巾,只掩住脖颈,露出轮廓好看的唇。 他的眼神凛冽,如飒飒夜风,卷入衣里。 也几乎是在刹那之间,让白心不寒而栗。 “怎么了?”白心的气势不免弱了下去。 “如你所言,你知道狗最喜欢陌生环境里面的什么吗?” “电线杆?”之类的东西? “恭喜你,答对了。”苏牧意味深长地说,随后,长腿一迈,朝别墅的花园走去。 暗示他喜欢跟着她,所以她是电线杆? 白心很想一笑泯尴尬,但她回神一想:狗为了熟悉环境就会朝电线杆撒尿? 这种冷笑话,好像怎么都让她笑不出来啊。 何况,苏老师居然不惜把自己贬低为狗,也要绝地反击,呛回她的话。 实在是勇气可嘉,白心自愧不如,是她输了。 她小跑几步,跟上苏牧。 主要是这里的氛围太过于阴森,她不敢一个人逗留许久。 阴雨天气,天际压低了,浮着一层暗色的光,笼着别墅,似一座无人问津的黑色城堡。 “滋滋滋。” 她听到了什么声音,再一次回头去看别墅。 那是一架小型的遥控飞机,在窗前徘徊。 而二楼处,站着周潇。 他与白心对视一眼,眸色黯淡,啪嗒关上了窗。 这时,遥控飞机也徐徐落了地,被人捡着走了。 不是周潇的飞-机,楼下还有人在,白心也不知是谁。 她没想那么多,朝前小跑,跟着苏牧隐入了密林之内。 “苏老师,你等一下!”白心气喘吁吁,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不擅长体育的人居然能走这么快。 “白小姐,现在是你在无时无刻粘着我。”苏牧说。 白心寂了声,她解释:“这里的路,我不认识,所以就会情不自禁跟着苏老师。” “和我之前的做法一样,对吗?” “……” 对,这样说起来,她的所作所为和苏老师一模一样,也是在陌生的环境里产生恐惧,从而情不自禁跟着熟稔的人走。 不过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特意下一个无伤大雅的局来报复她? 白心迟疑问:“苏老师,你这是在报复我?” “是的。”苏牧一点都不心虚。 很好,还真有人这么无聊。 “复仇成功,跟着我出去。”苏牧掉头,朝来时的路走。 白心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等他们到别墅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了。 雨点淅淅沥沥,拍打地面,砸的四分五裂,溅起无数个透明王冠。 白心嗅着特有的泥土味,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感受那点微凉。 她最爱的事情就是,外头下雨,人在屋里;抑或是钻入被窝,泡一小杯奶茶。然后趴在窗口,看着街道上拥挤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就有种莫名的安心。 或许是人性中本身就饱含了幸灾乐祸的特质,她在绝不会被淋湿的家中,感受世态万千,就会有种莫大的幸福感。 “在想什么?”周潇上来搭话。 白心回神,微笑,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没被淋湿真好。” “知足常乐,”周潇说,“这是一种幸福,所以有些画家喜欢画老宅,或者是夜幕下的万家灯火,会引起观众的共鸣。” 不知何时,俞心瑶也凑了上来,她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客套的递给了白心另一杯。 白心接过,轻抿一口,脉脉暖流,涌上了四肢百骸。 俞心瑶说:“看样子,明天还会下雨,估计得要下午才能下山。” “心瑶,你们在这啊?在聊什么呢?”叶南是俞心瑶的爱慕者,走哪跟哪。 可显而易见,俞心瑶对他没意思,笑脸都不给一个。 白心说:“在看雨,叶先生不在厨房帮忙?” “有苏牧和安慧在,轮不到我帮忙。他俩都是厨艺高手,以前毕业野炊,都是他俩掌厨,我过去就是打打酱油的。”叶南颇不好意思。 白心想起来了,说:“那……叶先生能和我说说看,苏牧高中时期的事情吗?” 她倒是很想知道,苏老师高中时是不是和现在一样,时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叶南说:“以前,苏牧好像就不太和班上同学说话,这小子成绩倒一直很好,我那时候再怎么拼命学,也及不上他的学习效率。按理说,我花的时间比他多,就应该成绩好一些。但现在看来,有些东西真的是靠天赋的。” 白心点点头,倒没了解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唯一的认知就是,苏牧从前到现在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一开始推论,脑子就如同机器一般高速运作的怪才。 “那时候,喜欢苏牧的人很多,他的整个抽屉都塞满了情书。”叶南说。 “这个我记得,”周潇说,“后来,苏牧清理了整个抽屉,再塞上了他那时候做的所有高分卷子。” -- 第31页 叶南笑了:“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说,与其让其他人塞,还不如他自力更生。” 白心干笑,心想:还真是苏老师的行事风格。 晚饭做好了,他们吃完就上了楼,准备明天回程的东西。 是以,才晚上七点,几人就各回各屋,没有了交流。 白心松了一口气,她总算不用再继续伪装苏牧的女朋友了。 苏牧低语:“不做我的女朋友,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是啊。” “在外貌方面,我比你更符合人类美学,智商上看也是。甚至遗传学上看,和我繁衍后代,能提高你的后裔各方面条件。人都是择优而上的生物,偏偏你要逆常理而行,”他顿了顿,继续说,“伪装我的女朋友,如果换个等值的比喻来看,就好像是中了一千万的彩票,你居然会不高兴?” “然而,我更喜欢一千万的彩票。”白心如实说。 苏牧欲言又止,甚至是有点不太明白。 隔了一会儿,他得出结论:“我明白了,你潜意识里产生了自卑情绪,觉得配不上我。所以,才会觉得远离我是明智之选。” “我……” “不用辩解,逻辑上看,这是最合理的推论。” 苏牧下定了结论,就不容她置喙半分。 此时,屋外又来了动静。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敲门的人是叶南,他气喘吁吁,说:“这次是真的,心瑶她……出……出事了。” 白心这次特意观察了一下叶南的反应,他的衣领大敞,显然是因为剧烈运动而下意识拧开的领口。根据说话的重点来看,知道什么是关键词,理应提前说,所以语言也没有问题。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俞心瑶真的出事了。 她眉头微蹙,皱出个浅浅山峰,几步就跑到了a房。 房门大敞开,里头站着安慧,她捂着嘴,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白心低头去看,只见地上趴着俞心瑶,伤口在后脑,泊泊淌血,流到了门外,濡湿一大块木制地面。 一般脑受伤,死亡率极高,更别提出血了。 白心大喊一声:“谁都别动这里,门口等着。” 很多案子至今破不了的原因都是犯罪现场被破坏,导致警-方无法还原凶杀案件。 白心问:“第一个来这里的人是谁?” 叶南说:“是我,可我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我是看到了血迹觉得不对劲,才撞开了门。” 白心望了一眼窗户的位置,是上了扣锁的,门锁部位也的确有强制损坏的痕迹。 不论叶南的证词真实与否,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第十八章 在他们走之前发生了惨案,就好像离别前的礼物一样,让人记忆犹新,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 安慧捂住嘴,呜咽出声:“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啊……我们都要走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白心被吵得心烦意乱,她低呵一声:“我是黄山警局的特聘法医,现在都冷静下来,别干扰我的思路,我需要收章罪证。” 她掏出证件,手臂平举,让所有人都能看清证件上的署名。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了,在专业人士面前,事态越严重,旁观者越不敢扰乱视听。 白心对后来跟上的苏牧点点头,示意他进现场。 苏牧说:“用你的专业知识给我描述一下,这个凶杀案的所有细节。” 她点点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郑重其事道:“在低体位出现了尸斑,斑点很小,颜色呈淡紫色;尸体已经开始硬化,温度冷却很快,这说明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左右。” 苏牧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俞心瑶的遗体上,而是半蹲着身子,脊背朝前弯曲,胸襟领口微开,做出一副颓然的散漫姿态。 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世界,半天都没反应。 白心有点不高兴,觉得他不够尊重死者,这种时候还能开小差。 她刚要出声提醒,苏牧又豁然站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苏老师?”情急之下,白心忘记了要亲昵称呼苏牧。 “嘘……” 苏牧将食指抵在唇间,他眼瞳微动,缓缓巡视四周,不知在看些什么,因为他没有任何专注的点。 白心甚至有种错觉,她总觉得苏牧像是一台大型的机器,正在孜孜不倦工作,除非没电,否则毫无消停的可能。 苏牧像是……在用脑子记录着什么,这种眼神不像是观察,更像是拍照,将陌生的事物储存在自己的大脑。 “苏老师?你在看什么?” “我在记录画面,在这个现场被毁坏之前。” 苏牧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反倒让白心好奇了。 沈薄忽然开口,说:“白小姐不用管他,我弟弟小时候脑子受过伤,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白心听不懂他在讽刺,还是说真的。 “他小时候有轻微的语言障碍,后经医生诊断,可能患有先天性孤独症。后因头部受过伤,语言障碍倒是消除了,却得了另外一种病——后天性学者症候群。” 她曾经听说过这种病症,别名是获得性天才综合征,这种病一般的成因是头部受创,脑部潜能被开发所引起“后遗症”。 -- 第32页 甚至在前几年的新闻上也有听说,原本对数学一窍不通的中年人,在头部受伤之后忽然变得有洁癖,痴迷数学,能从一片微不足道的叶子上看出复杂的几何图形,甚至不借用工具,随手就能划出这类图案。 说的明白一点,也就是天才病。 但这种病的患者,情商普遍底下。 白心同情地看了一眼苏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经过测试,我的情商也达到了标准值,所以,请把你的担忧放回肚子里,”苏牧嗓音冰冷地说,“以及,他的话并不可信。每一次我摔倒,他总会意-淫出各种病症,并且从我举止中分析出所有疾病的可能性,是个见不得我好的人。” “是这样吗?”白心将信将疑,因为从另外一个角度上看,沈薄说的好像也挺对的。 “不过,我倒是真的有一项专长。”苏牧看够了,闭上眼深思。 “是什么?”白心蹲下身子,一边检查俞心瑶的伤口,一边询问。 “在脑中建造记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在眨眼的瞬间将一副画面记录下来,然后在脑海里逐渐还原画面,达到储存细节的效果,类似于拍照。” “记忆之宫?”白心学医时期有去心理学蹭过课,这种深度的记忆还原法是从古希腊就流传至今的,是一种浅度催眠,还被用于各种影视拍摄,但实际上,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学的不好的话,这就只是一种障眼法;假如学的好,所有记忆都能为他所用。 “你……”白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苏牧总能瞬间推敲出案件。 他的记忆力比寻常人都要好,逻辑思维能力也是。 对其他人来说,在推断案件时,他们需要对照证据,时而会忘记细节,所以导致一些瑕疵出现;但苏牧不会,他的所有资料都记在了脑子里,手到擒来,反应能力总比一般人快的多。 这就是一种不公平,有的人就是有另外的擅长之物,不得不服。 “白小姐,请分析一下伤口的形成。” 苏牧睁开眼,他的眼底又恢复了那种清明与冷静,一下子将白心所有的遐想都压回了现实,推她倒退回这个案件之中。 白心带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原本是拿来烧烤防止沾上肉质油腻的,这时候正好为她所用,防止留下指纹。 她翻过俞心瑶的头部,抵着那个已经结痂变黑的洞口说:“现在没有工具,我不能徒手取出内嵌物。但就光泽来看,是针状金属物,针头呈圆形,半厘米宽,类似钉子。而且整根没入脑内,说明是由机器发-射出来的。” 周潇一直在人群外头沉默听着,忽然,他开口打断:“白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根金属物是由机器发-射的?” “假设我们有一根钉子,立着摆在地面上。人摔倒了,后脑着地,刺入钉子,那么底端一定会和头皮平行,没有助推的力,所以它是无法插入脑中,造成一段内嵌的距离的,”白心满手是血,她比划着,解释,“而俞心瑶现在的伤口造成了,那就说明,金属物在刺入时,有一个外推的力,单单刺入头部还不能阻止这股力量,直到通过摩擦,深入脑颅内,这股力道才消失。” 沈薄也插了一嘴:“也就是说,这种情况类似于子弹能没入胸膛,而匕首不行一样?” “没错。”白心说,“而且按照血迹来看,呈现发射的抛拽状态,也能说明钉子是快速行进,刺入脑颅的。” “不过屋内的血迹很混乱,一时间无法推断出凶手是在何处发-射这枚金属物,只能判断具体中‘弹’位置是在床边,也就是这儿。”白心指着床尾的地板说,“她几乎是立时死亡,首先摔到了床尾,所以被单上有血迹,紧接着滚落到地面,这四周也都呈现了稍微平缓一点的血迹。还有就是,她是脑后中‘弹’,凶手是在偷袭她。”白心说完,用没染血的胳膊擦了一下脸颊的汗液,这才察觉口干舌燥,有点累了。 苏牧呢喃自语:“背后偷袭,门窗紧闭……” 白心问:“想出什么了吗?” 苏牧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他低语:“什么都没有想到。” “……” 白心心想:那他还一副胸有成竹已破案的样子。 “现场处理完了,接下来就是审讯的时间。” 白心知道做事的流程,接下来的事情其实不归她管,但这里没有警-方的介入,也只能由她代劳了。 他们一行人下了楼,大门上锁,所有人面面相觑,盯着对方的脸,生怕错过了哪个杀人的凶手。 沈薄说:“这种事情需要报警,可这里没有信号,除非下山。” 这是最关键的地方,被他一言中的。 白心自己需要继续这个审讯,抽不开手,而苏牧绝不能走,他需要帮助她破了这个案子。 可剩下的人,说句不好听的,所有人都有杀人的嫌疑,能放哪个去报警? 白心谁也不相信,甚至是沈薄。 她说:“我们谁都不能去报警,如果放了凶手去,他就极有可能逃逸。” 这种事情不像是捉鳖,白心宁可误杀也不肯放过。 沈薄兴致盎然,他从柜子里抽出几个手-铐,还摆上了几盏香薰蜡烛,甚至是皮质腰带。 -- 第33页 他说:“这些本来是为顾客提供的特殊用品,现在正好为我们所用。” 苏牧补充:“所有人都拷上一只手,另一个圈扣上身侧的那个人,这样会围成一个圈。一旦有一个人出现了异常,其他人就一起施力制服凶手,也不怕他逃逸。而审讯只维持到早上,到了早上还没结果,就派出那个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去报警,剩下的人继续互相监-视?” 众人无异议,这个时候拒绝,反而是最有嫌疑的人。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所有人都扣上了手-铐,围桌而坐。 白心率先提问:“第一个发现者是叶南,叶先生,不瞒你说,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你是最有可能行凶的人。” 叶南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双目圆瞪,激动说:“相信我,真的不是我。之前,我还看到过吸血鬼夫人的预示,心瑶脸上盖着面具,都是血。我去的时候,房间门是锁着的,里面窗也是紧闭的。根本没有人出入过,这是真的。” 苏牧抓住了一个重点,反问他:“你为什么会知道,那道门没有人出入过?” 叶南目光躲闪:“我……我那个时候一直在门外等心瑶,所以……” “就是你,你就是凶手!”安慧受了刺激,发疯似的站起来,企图拽住叶南的衣领。 周潇拉回安慧,说:“别激动。”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叶南眼眸一亮,语无伦次,说:“我知道了,这绝对是伯爵夫人做的!这是吸血鬼做的,这个屋子被下了诅咒!” 第十九章 苏牧说:“那么,叶先生,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在俞心瑶的房门前驻足一个小时?还有,第一次你说面具的时候,又是为什么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俞心瑶的房间里?” 他的眸色沉静,出声时,嗓音略低,听上去,像是被刻意压成了一线,直入人心。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苏牧吸引了注意力,他的眼神太过于锋利,如同大漠里的一柄弯刀,借日光,借篝火,借酒,淬炼出最凛冽的一道银光。 不知为何,每每在推理的时候,白心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散着暗淡的光,不过于耀眼,却令人难以忘怀。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我……” 叶南垂下眼睫,实际上,他不敢讲任何话。 白心也明白他的顾虑,就算他再怎么解释,都洗不清自己极有可能是凶手的嫌疑,越抹越乱,到最后,百口莫辩。 不管是或者不是,他都不宜再多说话了。 苏牧的语调更加软绵了,他似在安抚,又似逼迫:“叶先生,希望你能如实阐述事实。断案推理,是靠证据说话,没有证据,我们不会下任何定论。当然,如果你出于害怕,不敢说出实情,故意混淆视听的话,结局怎样,我不好说。” 他说的话非常对,如果叶南有所隐瞒,很可能会把事情推入另外一个极端。 如果他是凶手,隐瞒了,露出矛盾与破绽,那么就逃不了;如果不是凶手,他又出于害怕隐瞒真相,那么很可能被真凶利用,成功当了替罪羊。 无论如何,他都该如实说出因果轮回。 叶南垂头丧气,说:“你们拿出我的手机就知道了,上面有短信,备注为‘毕生的挚爱’那个。” 沈畅摸出他裤袋后的手机,输入了解锁码,里头跳出短信页面。 总共两条短信。 一条是6月16日晚上21点10分,也就是昨天晚上,正好是叶南说看见面具血脸的时候;另一条是6月17日晚上20点26分,也就是距今一个多小时之前。 也就是说,那时候俞心瑶还活着,一个小时之前还活着。 第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叶南,十分钟后来我房间一趟,不许早到,我有话和你说。” 第二条是:“叶南,上次我让你来,你怎么不来?反而把白小姐他们都带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小时后过来一下,你说要我做你女朋友的事情,我已经有了答案了。” 这两天短信是真的,时间是不可能造假的。 也就是说,叶南出现在俞心瑶的房间,的确是情有可原。 苏牧的指节微蜷,抵在唇间,抿了一会儿,说:“也就是说,第一次你是被俞心瑶喊去的?” 叶南点点头,“对,是心瑶喊我去的。我一过去,就看到了血脸,这才慌张来通知你们。结果什么都没发生,我想这是伯爵夫人的预示,她早暗示过要杀死心瑶了。还有……” 白心也心里起疑,因为第二条短信上,俞心瑶说她没有发生过面具事件,也完全不知情。那么,可能是叶南真的走入了特殊的领域,也就是灵异房间吗?还是说,叶南在说谎? “还有什么?”白心追问。 叶南目光躲闪,他低头,支支吾吾:“伯爵夫人的眼睛……她真的会动!” “什么意思?!”白心失声低呼。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安慧咬牙切齿,“借口,都是借口!都是你找的借口!” 周潇勾唇,了然:“我早说过伯爵夫人是有生命的,她在惩戒世人。” 白心不知道这是叶南临时找的理由,还是其他什么。 她只觉得荒谬可笑,但见叶南缩着脖子,光洁的脖颈上真的泛起鸡皮疙瘩,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她又有些犹豫了。 -- 第34页 叶南是真的在害怕,他说的话也不似作假。 白心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伯爵夫人的那一张脸——盖上了面具,所以不知真面目,也寓意着伯爵夫人重视自己的容貌,这是极为出色的油画作品。 而她的唇色应该是嫣红的,泛着温润的光,如同血代替了口红,涂抹上肆意而大胆的血色。 而那双眼睛…… 白心根据自己的记忆去回顾,那只面具下的眼睛的纯黑色的,空荡荡的,没有画上眼珠。 又怎么可能……会转呢? 除非,伯爵夫人,活了。 她吓了一跳,睁开眼,回神:“一副画像而已,怎么可能会动,叶南你在说谎吗?” 苏牧后仰身子,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他的双手还摆在桌上,由于大家都锁在了一起,所以做不出其他的姿势与动作。 他的一双眼清亮,透过一层单薄的镜片,都能捕捉到里头的探究之色。 苏牧低语:“别对我……说谎。” 是啊,别对他说谎,这个人会……读心术。 安慧说:“所有的东西,我们都没看见过,只有叶南在瞎编乱造,谁能相信他的说辞?” 周潇不作声,他闭上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苏牧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白心问,她实在是好奇,心痒难耐,却又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 “说谎的人不是叶南,而是俞心瑶。” 安慧熄了声,问:“苏牧,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围观很久的沈薄开口了,他说:“哦,很简单的障眼法,利用的是人性。” 苏牧不赞同他,只沉默,什么都不说。 白心舔了舔下唇,急得喉头冒烟,这两个人不说是亲兄弟都没人信,吊人胃口这一点,真是一样一样的。 周潇说:“你们不相信伯爵夫人吗?” 白心吼:“别添乱,少废话。” “那好吧。” 苏牧说:“就短信来看,其实这一切都是俞心瑶在引导叶南发生的。” “我不懂,这和短信有什么关系?”白心问。 “我想,俞心瑶之所以选择叶南,是因为对他的死缠烂打表示厌恶,所以装神弄鬼,打算吓唬叶南。” 叶南说:“如果真是心瑶自导自演,那我看到的面具和血迹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伯爵夫人的预示,就我喊人的一分钟时间内,那些血迹又去哪里了?” “有时候,学好化学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几位听过滴定吗?”苏牧问。 白心点点头,“初中学过,这是一种实验操作手段,原理很简单,利用酸碱中和滴定,还有氧化还原滴定。也就是把指示剂在加入特定的溶液,让它变色。譬如某种红色的溶液在滴入一定量的反应溶液,就会变成无色。” “没错,譬如硫氰化铁溶液是血红色,常有人借以来做假血。而混入氯水,就能把硫氰根氧化,褪去血红色,变为其他颜色,甚至是无色。” 白心明白了,所以她在房间里到处都找不到血迹,是因为血色原本就褪去了,所以她只能看见垃圾桶里有几团白色的纸巾。 而俞心瑶怕短期内无法处理好这些东西,这才关上了门,拖延时间。 这一切,都是俞心瑶在装神弄鬼。 不过,为什么她会死?是叶南恼羞成怒,所以误杀了她吗? 安慧说:“这些都只是推论,这样下去,只能帮叶南脱罪而已。” 苏牧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纸巾,摆在桌上说:“不是推论,这上面有化学试剂的味道,我能准确分析出其中的含量。” 白心愣了半天,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苏牧是如何徒手翻别人垃圾桶的…… 也是……厉害了。 她服了,是她输了。 不过联想一下,应该是俞心瑶故意想要吓叶南,于是根据传说,拿了面具,再在脸上加上血红色的硫氰化铁溶液。 等叶南吓破了胆,逃跑了,她就把溶液擦掉,兑入氯水,褪去颜色后,丢到垃圾桶里,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她的房间内自带香水气息,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出差异。何况,叶南当时受到了惊吓,人在惊吓时,往往会做出一些应激反应,譬如嗅觉钝化。 难怪那天,白心看到面具边沿有深色的痕迹,想来也是溶液的水渍渗入纸内了。 白心打圆场,说:“也就是说,假血这一关不攻自破了。但第二条短信,又是为什么呢?俞心瑶为什么又叫叶先生过去?” 安慧冷嘲热讽:“心瑶死了一个多小时,叶南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杀了人,再关门伪造成密室的样子,办法不要太多。” 她说的在理,一时间,白心也沉默了。 现在顶多推理出叶南说的误闯灵异房间这一点,而他所谓的看见伯爵夫人转眼睛,也可能只是惊吓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但俞心瑶究竟是不是他杀的,这一点,所有人都没头绪。 白心轻声问苏牧:“究竟是不是叶南杀的?” 她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像是在说悄悄话,热气吹拂到苏牧的耳畔。 苏牧避开,说:“我也不知道,还有,白小姐,你别想趁我不注意,偷偷吻我。” “……”她哪里有想吻他了。 -- 第35页 白心觉得问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是调查不在场证明的时间了。 她首先问的是沈薄,沈薄说:“我当时在厨房煮咖啡,安慧小姐可以作证,我和她有碰到一次面。” “安小姐,大概是几点,你见到了沈薄?” “是8点35的时候,我看到了沈先生,他应该早就在厨房了。” 俞心瑶死亡时间应该是8点30左右,但8点35分碰到了,就说明沈薄早就在厨房,所以,他很可能不是凶手。 白心问:“那安小姐你呢?” “8点35的时候,我下楼去客厅热开水,一出门,就看见叶南鬼鬼祟祟站在心瑶房门口,理论上说,他能证明在心瑶死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房间里,没有行凶的机会。” 叶南点点头,“嗯,安慧的话……我的确可以证明。” 而安慧在8点35下了楼,有沈薄与叶南为她作证,所以她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接下来就只有周潇了。 白心问:“周先生,你当时在哪,又有谁为你证明吗?” 周潇说:“我在房间里休息,没有人可以证明。” 所以,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那俞心瑶出事的时候,她的房间有人进出吗?” 叶南摇摇头:“没,所以说,这肯定是伯爵夫人做的……” 而且,俞心瑶出事时,门口一直守着叶南。如果叶南真的不是凶手,这就成了一桩悬案了。 但叶南有充足的作案理由,以及时间还有机会。 甚至还有周潇,谁知道他究竟在哪,又搞了什么鬼。 沈薄忽然勾唇,说:“还有,白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以及苏牧?” “你在怀疑我们?”白心难以置信。 “正如你怀疑我们一样,你们有不在场的证明吗?” “我和苏牧一直待在一起,在房间里。” “有人能证明吗?” “我们互相……”白心说到一半,哑了声音。 按道理说,她也有可能和苏牧串通了谋杀俞心瑶,总之他们也难逃嫌疑,不被人相信。 案件进行到了这里,陷入了一个死局。 没有推进的线索,所以无法破案。 叶南说:“那……心瑶可能是自杀吗?” 白心抿唇,“凶-器呢?现场没有凶-器。” 对了,他们还需要找凶-器! 沈薄掏出钥匙,解开了自己的手-铐:“在你们之中,我算是嫌疑最轻的,所以,我自己给自己解开手铐。最后,我的咖啡还没喝,祝审讯愉快。” 他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点了点头,就拿着一根深黑色手杖,撑去厨房。 不一会儿,还真有浓郁的咖啡香飘来,卷入人的鼻间,沁人心脾。 苏牧从手袖里掏出一枚黑色发夹,细款,一下子插入手-铐之中,解开锁,走了。 他说:“沈先生,我要卡布奇诺,带我一杯。” 沈薄嗤笑一声,“你不知道卡布奇诺在意大利,等同于中国的豆浆?你见过有人晚上喝豆浆的?” “见过,我就是。”苏牧认真回应。 “……”沈薄无语。 白心盯了一眼自己的手-铐,它还结结实实困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一下子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这样跑了? 好歹也把她放出来? 大概过了半小时,这俩亲兄弟才结伴回来,解开所有人的铐子,就剩下叶南一个。 他的嫌疑最大,不管是不是,为了人身安全起见,都不能解开他。 白心说:“现在基本的情况都知道了,剩下的还有凶-器,如果连这个都确定是叶南,那么他嫌疑人的身份也就是证据确凿了。” 其实不光是白心,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怀疑叶南,毕竟怎么看,他都是最有可能杀害俞心瑶的那个人。 论爱恨纠葛,他有;论作案时间,他也有,就是警方来调查,一个重大嫌疑人的身份,他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所以要搜,就搜他的房间,先从他那开始。 叶南人就很软弱,早被吓破了胆,虽然嘴上还分辨着不是自己所为,却也基本是听之任之,不再反抗。 白心和周潇他们搜查了叶南的e间,他的房门大敞开,在楼下,楼上就是俞心瑶的房间。 “时间很紧迫,如果是叶南杀的,他也不可能毁灭凶-器,所以那东西一定在这里。”白心说。 但整个房间都搜遍了,什么都没发现。 白心正打算放弃,忽然,窗户被苏牧打开,外头风声雨声呼啸卷入,打湿了他的发梢,就连鼻尖上,都沾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白心被那寒风冻了一个哆嗦,她回头,埋怨:“苏老师,你下次开窗之前能不能先提醒一句!” 苏牧不作声,他双手搭在窗沿上,左脚抬起,一个前跃,稳稳蹲坐在上头。 “嘘,别吵。拿一盏手电筒给我。” 苏牧伸手就要,好像白心是他的助手,在协助他工作一样,明明他才是外行人…… 沈薄递给他,他就打亮灯,去照地面。 这样还不够,苏牧整个人都站到窗台上,淋着雨,抬头往上看,不知在看什么。 这个人总能看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不需要打扰他,有了结论,他总会主动说的。 是以,白心的目光就落到了苏牧的锁骨处。 -- 第36页 她这才注意到,这厮爱美,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灰白色毛衣,领口宽大,紧缚在肩头,锁骨与肩侧毕露无疑。 苏牧的肤色一贯很浅很白,雨水滑过,泛起薄薄的光。 白心这才知道,什么是……垂涎欲滴。 “你在看什么?”苏牧问她,眼底有了然的神色。 “没什么。” “别辩解,”他浑身湿漉漉,翻下来,凑到她身侧,低语,“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情。” 他呢喃细语,嗓音又哑又温柔,像是情话,一瞬间,击中白心的心脏。 她的整颗心,蓦然一紧。 白心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有什么发现吗?” “外面有一只改良过的铆钉枪,可以发-射拉钉,又小又轻便,你过来看……” 白心闻言,走过去。 果然,如果是用这个,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俞心瑶是被拉钉枪投射出的拉钉杀死的,一击致命,和枪-械无异。 苏牧站在她的身后,手臂绕过她的腰身,徐徐困在她的手臂旁边,看起来,像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 白心闻到了雨水的清新味,以及苏牧身上独有的甜腻味。 由于湿了衣服,他的浑身都在挥发水汽,不住散热,那点热气熏到她的脸上,烧烫她的耳尖。 这样的姿势,就好像……苏牧在抱着她。 白心险些,不能呼吸了。 但几乎是一瞬间,苏牧就将她打回了现实:“就在我光照的那个部位,铆钉枪深陷泥泞,根据抛物线以及陷入泥泞的深度,我推理出一个合适的高度,位置是俞心瑶的窗户上下,也就是从她窗户那里抛出来的。” “也就是说,凶手的确进入过她的房间,并且抛下铆钉枪?”白心反问。 结果不言而喻,安慧更是失声大喊:“叶南,你还狡辩,你这个杀人凶手,心瑶她怎么你了,要这样杀她,你这个疯子!” 苏牧不语,不置可否。 白心由于激动,一回身,将苏牧发梢摇摇欲坠的雨水撞落,滚到她的肩侧,滑到了胸口以下。 她不由自主脸红,感受到那一点凉意,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 白心总有种莫名的情绪,这是苏牧身上的水泽,流转过他的肌肤,再落到了她的身上。 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总让人觉得亲密。 好在,苏牧解释完了,也就松开了白心,让她得以逃脱,不再感受到那种窒息感,要知道,她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莫名的悸动,半点由头都没有。 白心还沉浸在少女情怀不能自拔,这边,苏牧又迅速翻出了窗户,将手里的拉钉枪按回泥泞的凹陷处。 他自言自语,说:“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苏牧不作声,窗外雨声大作,掩住了他的声音。 四周皆暗,他的背影在茫茫的夜雾中混淆不清。 苏牧低语一句:“如果是抛下来的,会有一个角先受力,撞击在地面上,再然后整个物体落地。但这样的话,凹陷处会不平,因为受力不均。而垂直落地不一样,有很大几率可以使凹陷处平坦,因为受力均匀。” 白心看了一眼被压低的泥泞处,虽然雨水冲刷,但也可以看出接触面很平坦。抛掷和垂直落地所形成的撞击是不同的,很容易区分。 也就是说,这把小巧的拉钉枪不是被抛下来的,而是有人慢条斯理轻丢下来的。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的? 白心不明白,也想不通。 她说:“或许就是这样?丢下来而已?这有什么要紧的?” 苏牧瞥了她一眼,说:“如果是抛出来的,丢了这么远情有可原,但如果是将手伸出窗外,将凶-器轻放下来,使它平衡落地。那么,谁的手臂能有这么长?” 白心明白他所说的了,因为这个拉钉枪落地的位置在三米开外的窗外,除非是抛掷,形成一个抛物线的弧度能这么远。如果有人拿着它,让它垂直落地,最多也就在一米开外的距离,不可能更多了。 虽然很古怪,但这种细节对于案件来说也是无关紧要。 最终,他们决定让苏牧下山报警,其余人在山上等待。 白心说:“雨大,容易发现山体滑坡的事件,等雨小一点再下去,活着的人更重要一点。” 其余人无异议,除了双目赤红,沉默不语的叶南,基本都东倒西歪,躺在沙发上入睡了。 白心也眯了几分钟,现在都凌晨了,她实在是累的受不了,上下眼皮打架,直泛瞌睡。 就在此时,她察觉到由其他人喷洒出的热气,近在咫尺。 她猛地睁开眼,几乎与苏牧的眼睫相贴。 白心没来得及尖叫,就被苏牧堵住了嘴唇,千言万语再也说不出。 可惜,浪漫小说里,男主角都是以唇封唇,就苏牧不解风情,偏偏用手。 苏牧说:“不许尖叫,我有事找你。” “找我什么事啊?”她也压低了声音,不敢扰到其他人。 白心不免想歪,毕竟这种桥段在电影里面着实眼熟。 男主角趁大家不注意时,偷偷对女主角做一点暧昧的小动作什么的。 夜色浓厚,白心似乎是累了,所以容易浮想联翩。 她的心脏不免打鼓,咚的一声,又咚的一声,呼吸急促。 -- 第37页 苏牧拽住她的手腕,强拉住她就往厨房走。 他的臂膀着实有力,指节因施力而泛起浅浅的青白色,如玉石,格外好看。 到了厨房,苏牧关上门,双手抵在白心腰侧的洗碗台上,将白心困到身前,完完全全压在怀中。 他附耳,低语:“听我说,我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白心明明都往后避开了,但她就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就这么近的距离,只差一点,苏牧单薄的唇就会擦着她的耳廓,轻扫过去。 她又要分神了,实在是美色误人。 偏偏夜色下,苏牧这样性格恶劣的人都变得格外性-感,说不出由来,却让她的心,兵荒马乱。 苏牧皱眉,“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到底什么事?还不说?”白心清醒了,她羞愧,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外貌协会vip会员。 “别多问,之后的事,你照做,”苏牧凑近她,窃窃私语,“我下山以后,你把这两样东西摆在他们面前,说是在房间里找到的,上面可能残留指纹,你得去俞心瑶房间核对一下。还有,记得要说你大致猜到了凶手,只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那我真的要去她房间核对吗?” “去。” 白心不明就里,但她还是从苏牧手里接过了一根拉钉以及遥控直升飞机残破的旋翼。 “那么,我就去报警了,再见。还有,白小姐,希望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有心跳。” 白心毛骨悚然,直觉不好,问:“你交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任务?我怎么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苏牧心情不赖,唇角微勾,隐约有一丝笑意。 他低语:“寻找真相的路上,总有几个殉道者。” “那为什么你不去送死,偏偏我去?” “因为我这种人活着对人类社会有贡献,而你……只是白白浪费生存条件而已。更何况,我说了,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我并不想被任何坏人盯上。” 白心语塞:“苏老师,你知道你很没有绅士风度吗?” 苏牧瞥了她一眼,说:“我注重人权平等,男女平等,而所谓的女士优先,都是对男性的一种不平等。换言之,允许你怕死,不允许我怕死吗?” 他说的极有道理,白心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过了几分钟,苏牧套了一件风衣就打算出门了。 别墅外还很黑,雨声小了,风声大了。 苏牧提着手电筒走了几步,忽的转身,望着送他到门口的白心。 难得的,他说了一句体贴的话:“风大,白小姐回去吧。” 按理说,苏牧是绝对不可能安慰别人的,是以,白心没开口,等着他说下一句神转折,推翻她对苏牧温柔的印象。 可等了半天,他什么都没说。 白心轻咬下唇,说:“那……苏老师也路上小心,山下路滑,开车慢点,人都死了,慢点没事,活人更重要。” “嗯。”苏牧并不矫情,他转头,朝远处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的肩膀削薄,身材高大而挺拔,就背影来看,很有安全感。 白心莫名的有点担忧,毕竟这一路下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直到苏牧进车,打亮了车灯。 她这才进屋,按照苏牧的吩咐,拿出那两样东西,对逐个清醒的人说:“这是我在房间里面找到的,上面仿佛有指纹,我用胶带贴下来了。” 白心微笑,又说:“而且我有点头绪了,大概知道凶手是谁,只需要再次去核对一下,就能确定了。” 安慧说:“那我们各自回屋休息吧,沙发上确实难受,白小姐要是有什么进展,记得第一时间召章我们。” 白心无异议,环顾四周,发现唯独少了沈薄。 在他们走之前,白心问:“沈先生去哪了?” 安慧回答:“他说认床,回屋睡了。” “……”这个人的挑剔程度,一点都不亚于苏牧,果然是亲哥俩。 周潇问:“叶南怎么办?” “凉拌炒鸡蛋,唉,先让叶先生在沙发上委屈一个晚上吧,等警-察来了再说。” 叶南默不作声,他垂头看地面,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白心其实是真的想去房间再看看,之前太仓促了,她不知道会不会遗漏什么细节,而且这里不是她的工作室,很多东西想检验也没实验手段,叫人着急的要命。 她又开始怀念起小林和王师兄了,至少她做不到位的地方,这两人都能帮她补上,也能实时提出建议。 白心独自上楼,推开a房,手电筒白炽的光,肆无忌惮舔过任意一个角落。 俞心瑶还是躺在原地,血已经逐渐凝固了,变成一种粘稠的质感,腥味浓郁。 白心不是不怕,而是麻木了。 曾经她的导师就这样说过:人都敢吃其他动物尸-体,却偏偏对自己同族的尸-体讳莫如深,太矫情了。 当她的手电筒再次扫过伯爵夫人画像时,心里升腾起某种难言的惧怕感。 这副画像栩栩如生,连唇廓的纹路都勾勒出来,堪称细致到完美。 而那双眼睛…… 白心忍不住去看,隔着面具,里头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叶南说,伯爵夫人的眼睛会转,果然是他编造的假话! -- 第38页 她蹲下身子,继续检查俞心瑶的伤口。 而就在此时,房门忽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 白心惊了,起身,环顾四周。 她的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百蚁覆身,奇痒难耐。 白心回头,朝那副画像望去—— 顿时,她捂住了嘴,心跳加速。 伯爵夫人的脸上盖着面具,而眼窟窿里有一双深黑的眼睛,眸色带着浅光。 这双眼睛和白心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伯爵夫人的眼睛变了,完全变了。 由于白心的手电筒吓落在地,无法照亮视野,所以她看不清楚眼珠的细节。 只是那目光又尖锐又凛冽,仿佛能剖开她的身体,窥视她的内心。 不过几秒,伯爵夫人的眼睛忽然转了一圈,又眨了眨眼。 她的眼睛几乎是一瞬不瞬,正盯着白心看! 怎么可能? 伯爵夫人的眼睛怎么会动? 白心吓傻了,她跌坐在地,一个劲往后倒退。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她紧闭双眼,心如鼓捣。 她从没想过吸血鬼夫人能够复活,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白心背过身,朝前爬了几步。 这时,一枚细长的拉钉叮的扫射过来,死死贯穿进白心手侧的地板。 几乎是千钧一发,就差那么一点,拉钉就射入了她的后脑。 所以说,真的是伯爵夫人杀了俞心瑶,对吗? 第二十章 白心从来没有遇到过,比像现在这样逃亡更刺激的事情。 她几乎没一刻敢放松,原本细微的心跳,在暗黑的夜幕中无限放大,震撼她的耳膜。 “咚。” “咚、咚。” 白心闭上眼,垂眸,深吸一口气。 空气并不清新,木屑味、油漆味,甚至是浓烈的腥味,有种甜腻的腐烂气息。 她躲到了墙角,无处可躲了。 这是画像所对的盲点处,至少在白心的主观意识里,她觉得伯爵夫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所藏之处。 白心关了灯,整个房间在瞬间陷入了灰暗之中。 果然,那拉钉枪胡乱扫了几发,就冷静下来,再也没有继续动作。像是在观察,蓄势待发。 白心觉得不对劲,她侧头,悄悄去看那副画像。 伯爵夫人处于明处,她在暗处。 白心能清楚看见她,但她不行,是一种灯下黑的自我蒙蔽状况,极容易暴露行踪。 白心看清楚了,这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画像活了,而是人为,这是一场谋杀! 因为伯爵夫人脸上的面具已经震落,从她眼睛里钻出的是一个口径狭窄、质材深黑的拉钉枪口。 她迅速回顾隔壁房间的构造,在这个画框后面所对之处是隔壁房间的一面内嵌在墙上的镜框。 由此可见,那面小型镜框可以从墙上拆卸下来,因为被挡在画像后面,正对眼睛的位置,就没人能发现异常。 而画像两个眼睛中空,很容易被利用,作为探出枪口的暗道。 白心联想了一下所有事情,学会了苏牧那招——设身处地去演绎犯罪过程,结合所有线索以及动机,还原所有凶杀案件。 苏牧已经给了她散乱的拼图了,就等着她根据指引,一步步拼接出一副美妙的绘画。 伯爵夫人的眼睛会动,直升飞机的旋翼,门窗紧闭,不在场的证明…… 究竟是谁? 白心的脑海中有一个大胆而草率的结论——俞心瑶隔壁住着安慧,所以,她就是凶手! “砰。” 对方显然按捺不住了,开始接连扫-射拉钉,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白心。 那些拉钉由于冲击力十足,既快又稳地击打墙面,碰了一脸墙灰,又跌落下来。 动静这么大,不怕没人来救她。 只是她被锁在门内,谁能来撞门? “白小姐?你在里面?”居然是苏牧的声音,白心怒火中烧,这厮果然不安好心,居然让她以身涉险! “我在,我在这里,抓住隔壁的人,抓住凶手!”白心厉声大喊。 那些人果然把注意力撞到隔壁,他们脚步凌乱,踩在地上咚咚作响。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猛烈的撞门声,力道很猛,一声声如同敲击在她的心上。 很显然,那边房门紧锁,他们正在撞门。 当白心再度往眼窟窿看去的时候,那枪口已经被抽回。 不出她所料,真凶打算趁机逃跑。 白心推开窗,朝左侧望去,只见得安慧拽住床单,淋着大雨往下滑。 她稳稳落到泥泞的地上,朝上看一眼,与白心对视。 她的一双眼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眼底带着怨愤。她迎着路灯光,黑眸发亮,最终朝上开了一枪,逃之夭夭。 白心避开了,没被击中。 果然是她。 所有的验证都吻合了,只消她将往日种种核对一下,就能辨别一切。 安慧机关算尽,没料到还是被苏牧拿下了。 苏牧…… 想起苏牧,白心就来气。 枉费她还有一丝不真切的幻想,觉得苏老师在夜色下格外的楚楚动人。 啧。 白心这回算是看清他了。 -- 第39页 她打开门,放他们进来。 苏牧和周潇下楼去追了,剩下的不过是叶南。 白心问:“沈薄呢?” 叶南一双眼血丝遍布,跟兔子似的,他哑着嗓子说:“报警去了。” “不是苏牧报警的?” “调了包,我也是刚知道是沈先生去报警,估计警方快来了。” 白心知道自己掉入圈套里了,这一切都是苏牧布的局。 这个男人是自信到敢拿她的性命去博弈,还是正如他所说,她的命如蝼蚁,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白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叶南急了,“究竟怎么回事?” “你别急,我也要掰开了揉碎了,好好想想。” 白心抿唇,脑子忽的灵光一闪,她逃也似的跑到安慧房里。 那门被撞破了,飒飒山风吹拂窗帘,如同山魅幽灵。 白心环顾这一片狼藉,目光落在墙上被拆卸下的镜框处。 果然,有两个小洞,正好眼睛的位置,恐怕这一早就是商家用来吓唬客人的道具,却正巧为安慧所用。 她目的还不在此,搜了一通,翻出湿漉漉的遥控直升飞机以及遥控器。 这两样东西犹如一把钥匙,塞入锁扣的机括中,完美吻合,将封尘多年的旧物打开。 白心的记忆迅速翻涌,借助这把钥匙,将散落的片段,连成一篇旷世文章。 “我明白了。”她呢喃自语,享受着满足好奇心以后的靥足感。 “白小姐?” 白心出门,将事情全部说给叶南听。 他曾蒙受冤屈,现在得以洗刷冤情,所以他乐得听这些,也将会是一名很好的听众。 “叶先生,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白小姐,你快点告诉我,心瑶真的是安慧杀的?” 白心咽下一口唾沫,她口干舌燥,钝化的五感,这才在刹那之间涌回。 “叶先生,你别急,我慢慢和你说。”白心把手上的遥控直升飞机以及遥控器给他看,一点一点,剥皮抽丝,还原所有。 “首先,你是被利用的。应该说,安慧原本就知情,她从一开始就抱了杀心,企图杀害俞心瑶。还有一点,我想知道,叶先生一早是不是就想好了要给俞小姐vip主题房?” 叶南点点头,“我想讨她欢心,抽签的时候,几乎是将那根箭矢递给她的。” “这就是开端了,我们从第一次看见俞心瑶脸上有带血面具说起。最开始,俞心瑶给你发短信,让你来房间,就是想着吓唬你来着。你脑子里有了吸血鬼伯爵夫人的印象,看到俞心瑶满脸是血躺在床上,而伯爵夫人眼睛在转,就会下意识以为这是一起灵异事件,顾不上查看生死就先跑了,对吧?” “你说的很对,但伯爵夫人眼睛会转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机关,安慧房间的镜框可以拆卸下来,抵上自己的眼睛,主题房里看起来就好像画像眼睛在动一样,”白心滔滔不绝,“目的达成了,俞心瑶又想进行下一步,可这一次却被安慧利用,死于非命。” 叶南明白了,“就算是安慧通过那个眼洞杀死心瑶,可凶-器却是从心瑶的窗户外丢下的,这又说明什么?” “接下来就用到了遥控直升机,她用直升飞机吊起凶器,可是夜黑风高控制不好角度,这才从三米外的位置落下,形成了极其容易分辨的平坦痕迹。” 白心说完了,自个儿又想了想。 其实她早该发现的,因为上次她听到直升机的声音,楼下有人,楼上站着周潇,他两手空空。 那就说明,周潇并没有操控直升飞机,还有一个人在场。再说了,叶南又不是凶手,周潇没有使用作案工具,一用排除法,不就剩下安慧这个犯罪嫌疑人了吗? 而她刚才对证的那番作为,恰巧触了安慧的逆鳞。 安慧害怕白心走漏风声,给苏牧提供线索,这才趁苏牧走后,再上演一出伯爵夫人杀人,神不知鬼不觉,解决了她。 这个女人究竟和俞心瑶有什么恩怨,需要明面上装朋友,背地里这样害她。 不得不说,人心可畏。 “那白小姐,如果我没有嫌疑了,你可以解开我了吗?”叶南递上手-铐,可怜兮兮的。 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如外界传闻那般,软弱又胆怯,就连白心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心点点头,说:“你等等,我找找钥匙,不知道沈薄放哪了。” 她手忙脚乱,又没有苏牧那种能用金属物开钥匙的能力。 于是,白心回到楼下,在抽屉里翻检。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了,雷声轰鸣,就连人的脚步声都能掩去。 不知苏牧他们有没有找到人,这么大的雨,警方开上山应该都很困难。 她浮想联翩,侧脸在落地灯的照映下,镀上一层白边,显得恬静。 “哒哒。” 她的身后适时响起脚步声,由于雨声大了,近在咫尺,方才察觉。 白心不耐烦:“叶先生,你先等等,别那么急。” “白小姐。” 她的身后传来阴冷、怨毒的一句呼唤,如同寒风入领,惊起一脊背的鸡皮疙瘩。 “你……” 白心缓缓回头,她目瞪口呆。 只见得,安慧湿透了衣衫,鬓发黏住耳廓,犹如刚从海底浮出,遍体海藻砂石的海妖。 -- 第40页 她似笑非笑,从茶几上摸过一柄水果刀,迅速朝白心刺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出于恐惧,白心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的瞳孔深邃,如同深渊里疾速旋转的漩涡,在刹那之间,收窄了水眼,水势湍急。 白心并未被眼前的情形吓破胆,她学过女子防身术,甚至还会些跆拳道,比不上警方迅猛如豹的缉拿手段,但好歹自保还是没有问题。 只不过,安慧手里有刀……这是一个难题。 白心已经做出最快的反应,就势往左侧一滚,手臂没来得及收回,被安慧划下一刀。 “啪嗒、啪嗒。” 不久之后,就传来血滴落在地的声音,混淆着浓郁的腥味,刺激鼻腔。 白心察觉到剧痛,她咬紧牙关,鬓角布满薄汗。 她开始慌了,倒退几步,寻找能够防守的地方。 有时候,敌人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人的畏惧心理。 明明两个人高矮一致,性别一致,但由于其中一个人手里有刀,进攻时无所畏惧,那另外一个人就很容易败下阵来,就此屈服。 白心想起从前看过的书,鲁迅曾经说过一句话——“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而苏牧也说过,凶手之所以杀人,那是因为他比被害者更怕死,所以为了自保,从而杀人。 就好比安慧,只敢使伎俩偷袭,只敢对她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却不敢迎面和苏牧这些人对抗。 那就是说明,她把白心当软柿子捏,以为柔弱的女性总会惧怕死亡,由她发泄被戳穿真相的愤怒。 白心轻笑一声,果然,安慧是怯者,是最懦弱的人。 不管她和俞心瑶有什么恩怨,但她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输了一半,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你笑什么?”安慧走过来,她手里的刀尖朝地,上面沾了一点血液,汇聚在刀尖,摇摇欲坠。 “你以为在被捕之前杀了我就能泄愤?” “我杀你,需要理由吗?白小姐?”安慧冷笑,猛地扑上来,企图以刃封喉。 白心眉头紧皱,形成沟壑。她强忍住痛苦,屏息,以腰力,灵敏避开水果刀。 这时,白心扬手抽过一把拖把,手腕朝上,握住尾端,以击剑的姿势迎敌。 她从不怕和别人打架,只是好久没上手,技艺生疏。 “安小姐,刚才是你偷袭我,所以才勉强让我中刀。”白心说,“空有武器,不会使用,即使是枪-械,在你手里也只是废铜烂铁。而真正学过搏击或者剑技的人,就算是一把拖把都能击败敌人。” 安慧仿佛看出白心擅长剑技,她只觉不好,拿着水果刀,迎面上阵。 “咔。” 白心手里的拖把抵住安慧的正面攻击,死死卡在与拖把的金属杆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击打。 安慧用上了双手,手背青筋爆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白心一步步朝地面紧逼。 不好,不能让她压制在地。 这样的话,白心就很难施展身手,而水果刀合适近身攻击,只会让安慧占了便宜。 说时迟那时快,白心抬步朝上一踢,直击安慧的小腹,将她踹到一旁,踉跄几步。 安慧仿佛吃痛,龇牙咧嘴,一下子滚到了地上。 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吭哧喘气,手里的水果刀都因脱力滑落在地。 而白心趁机拿手铐铐住了她的双手手腕,这才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逃脱,松了一口气。 屋外雷声大作,瓢泼大雨,犹如水珠帘幕,闪现白灿灿的光,一点又一点。 密林之中,万千银丝,被风吹起波折。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白心去开门,是淋成落汤鸡的苏牧以及周潇。 随后,她跑厨房拿出消毒水以及棉花还有绷带,简单清理伤口。 白心的伤口还在泊血,由于之前动作幅度大,手臂紧绷,所导致伤口张开,也不知道外围沾染上了多少细菌。 她一边用酒精轻擦划伤的四周,一边龇牙咧嘴,疼的鼻尖发酸。 “白心。” 她听到有人唤,猛地抬头,眼睛对上刺目的吊灯,又加上鼻腔酸涩,竟然一下子滚落两行清泪。 原来是苏牧站在门口。 苏牧站在门边上,衣服湿透了,发梢也在滴水。他原本浅色的衣服沾上泥泞,显得狼狈不堪。 他就在近处,身上传来雨水的清新味,混淆着那股经久不散的沐浴露味,明明很寻常,却令人依恋。 或许是刚才,白心真的怕极了。 所以此时看见苏牧,她也忘记了被设计圈套的事情,反倒有点依赖他,鼻尖酸楚,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又想哭了,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怕。 苏牧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碰到眼角炽热的泪珠上,似乎是用行动,别扭又生硬地暗示她,别哭了。 白心懒得理他,他不记仇,她记。 于是,她说话客套,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说:“谢谢苏先生,我有纸巾。” 苏牧听出了称谓上的改变,一双眼被湿濡的镜片挡住,看不清神色。 只是,他抿唇,缓缓将手臂缩回,像个要糖被拒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白心的错觉,此时的苏牧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 第41页 他的眼镜糊了雨水,也没来得及擦,第一反应居然还是给她递纸巾。 苏老师,他…… 白心摇摇头,她险些又要被这个人骗了。 这个人自私自利!是个自大狂! 这一次的伯爵夫人事件,是苏牧挖坑推她跳,要不是她警觉,早就死了。 他险些害了她的命。 所以,白心又怎么可能因为他一时的温存小意,就轻易原谅他。 而且案子也破了,从今往后,她和他再无瓜葛了。 而薄荷糖案件那次,苏牧的确冒死救了她,虽然他是有自己的目的,但好歹,他也第一时间赶来救人了。 白心心里纠结,低声说:“苏先生,薄荷糖那次,谢谢你特意赶来救我。你车的修理费,我来出,上次的医疗费也可以算给我,我一起还你,毕竟是我害你平白受伤。” 只要偿还了上一次的损失,白心就问心无愧,可以好好和这个人划清界限了。 她暗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袖子,转身刚要走,又被苏牧拦下。 苏牧看了她一眼,只轻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学过剑技,以及跆拳道。” 他在解释,示意之前放任她一个人引蛇出洞是有原因的。 白心在听,但是不回答。 “你的掌心与食指侧面的茧子很厚,这说明你长期握类似穿甲剑之类的剑柄,可以看出你学习过剑技。以及我第一次演绎时,伸手环住你的肩侧,能感受到你肌肉紧绷的力量,这说明你做过某些运动,再结合一下你平时应激时的惯用动作,以及反应,就能推理出你学过跆拳道之类的防身搏击术。” 他说的在理,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直在观察她。 苏牧是料定了她有手段逃生,所以才这样放任她? “更何况,我精通□□。那道门被损坏过,即使再次关闭,也很难困住人。只是我没料定,她下手比我想象的要快,如果你不够警觉,就很可能在我赶来之前,死在房间内。” 看吧,他终于说了一句实话。 白心心里不是没有埋怨,即使苏牧说了这么多,但她还是心有余悸,万一她没躲开那些拉钉呢?她岂不是就死在里面了? “那么低的生还概率,你还能死里逃生。由此可见,今天是你的luckyday。” 白心呵呵一声笑,说:“在我的luckyday里面,我险些被爆头,手臂又被水果刀刮伤。” 苏牧凉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缝,他垂眸,低语:“我道歉,其实在这件事里,我也有一个疏忽的地方。” “嗯?” 白心愣了,是她的错觉吗?这个自大狂还能有主动认错的时候? “我高估了我的奔跑速度,导致凶手能逃回这里。” 白心无语:“……” 其实她明白,安慧之所以逃回来报复,是因为这里地处深山,没有车辆,逃跑也不现实。她逃无可逃,不如冲回来拼个鱼死网破。 但像苏牧这样——从案发现场开始追凶手,人没追着,还能被对方逃回来,朝相关人员补刀,再被捕的。 可能就他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白心无奈,但也知道,在这个人身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的立场就是这么不坚定,气都气不过两秒。 所以,在他解释之后,白心打算原谅他了,说:“那下一次,缉凶这种事情,就全权交由警方来做。” 苏牧没异议:“好。” 白心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你体育这么差,以前中考的体育考试,你是怎么过关的?” “我用学术理论给医生解释了我的腿部构造,不适合做比较激烈的运动。” “于是呢?” “他查看以后,发现没问题。但在我的坚持下,他建议我不如考前摔断腿,放弃体育考试,而我照做了。” 白心看了苏牧一眼,发现他脸上并无异色,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客套笑了一声。 很好,苏老师,你赢了。 第二十二章 其实白心有点看不懂苏牧这个人。 他该是聪明的,曾经的musol,现在熟稔的苏老师。他如何破案,如何推断,全部事情,都被她看在眼里。 但是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第一时间进来,却不是擦自己的眼镜,而是递给她纸巾擦眼泪,回想起来,明明温柔细腻的人,却会推她作为自己的诱饵。 不选择其他人,是因为信不过别人吗? 白心异常烦躁,她虽说不记恨苏老师了,但并没有说,从此以后,她还得和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继续接触下去。 她依赖他,不过是因为他在生死关头,曾经救过她的命。还有,他是musol,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观察力,她是崇拜而钦佩他的。也是当初,她一心追逐的星光。 但现在,这些都被推翻了,是被苏牧一手摧毁的。 白心原本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纪怪人建立了默契,甚至是友情,他们可以一起合作,互相是朋友。 但就现在看来,苏牧应该只对自己的推论感兴趣,这个人不被其他人了解,甚至是……不需要朋友。 他和她说的最多的也就是推理的过程,他并不把她当朋友,而是当一个听众,一个可以完全投入进他的演讲的听众。 -- 第42页 白心明白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警方的车就上山来了。 警-员们冒着雨,青色的制服上压下一片片深黑色的水渍,看起来很狼狈,也很辛苦。 跟上来的检验技术工就只有小林一个,她看了白心一眼,焦急说:“你的手怎么了?” “受伤了。”白心风轻云淡。 小林眉头蹙起来,说:“血还没止住,你这伤口够呛,到时候去医院再包扎一下。还有,我去楼上看看死者,你们先下去吧。” 白心点点头,没制止。 她问了几个要带犯人下山的警-员,打算跟车下去。 白心的血流了太多,此时眼前晕眩,看事物都显出一层淡紫色,恶心难受。她只想在车上倒头睡一觉,实在是累极了。 这时,苏牧启唇:“白小姐可以坐我的车下去。” 白心回头,望他一眼,带着迷茫。 苏牧乌黑色的短发被雨水打湿了,焉焉压在耳侧,却并不显得狼狈难看,反倒是将他的那一双眼突显出来,如夏日的星子,色淡,却璀璨生辉。 他是在愧疚吗?所以做事这样殷勤,在讨好她? 可苏牧的脸色未变,依旧是疏远而冷淡,没有半分的内疚与热切,白心不免觉得,她是想多了。 她淡淡笑着,变回了称谓:“苏老师,我跟着徐队的车下去就好了。等一下你去局里说明一下来龙去脉,他们问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苏牧垂眸,定定看她一眼,答:“好。” 他的语调很低,压抑成一线,如夏日里吹在耳侧的喟叹,不真实,又撩拨人心。 不知是不是白心的错觉,她总觉得,苏牧好像有点失落? 应该是错觉,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不同车下山就失望了,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白心点点头,愈发坚定,她就连苏牧的朋友都不是。 警局里的事情处理好,白心就回去睡了,她是在破案过程里受的伤,允许她再延长两天病假。 到了傍晚,白心模糊记得苏老师是这时候下班。 她出了房门,下意识想去按苏牧门铃,但后来一想,她不该再去他家蹭饭了,即使付了钱。 于是,白心下楼,把塞了伙食费的信封放入苏牧的信箱里。 她是怕极了当面给苏牧,最近不知怎么的,白心对他避之不及,生怕又熟悉起来。 白心总会想起之前的事,当时,她孤立无援,险些死了。 而薄荷糖那次,苏老师之所以会倒车来救她,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倒退着和凶手的车撞上,可能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推论,并不是觉得白心重要,人命关天。 这样一想就很好理解了,这一次推她入坑,也是因为想验证“凶手是安慧”的推论,他无从下手,所以选了白心当诱饵。 没错了,这个结论符合他的性格,简单明了。 这个男人冷静到让人惧怕,并不是什么善茬。 她正打算回屋,迎面就和下课回来的苏牧撞上。 “白小姐?” 苏牧的嗓音很沉,带着浓厚鼻音,是感冒了。他的眉目疏朗,即使在光线昏暗的楼道也能一眼辨认出容貌,他的手上还提了两个袋子,蔬菜肉类,以及一条鱼。 白心不免想起了——苏牧从不吃鱼,做菜的时候也仅仅是因为她偏好鱼类,这才会用不同的煮法烹饪鱼类,是特意为她加的菜。 “我刚下课,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在我家等等,一个小时后才能煮好晚饭……” 他话音未落,就被白心焦急打断。 白心不好意思笑了一声,说:“苏老师,今天开始,我就不去你家吃晚饭了,感觉这样麻烦你也不太好。” “不会……”与往常不同,苏牧没有马上答应,只是委婉反驳。 白心没听,她小跑下去,从信箱里拿出信封。 她低头看地面,手上把钱毕恭毕敬递给苏牧,说:“这些天麻烦苏老师照顾了,饭菜很好吃,不是不喜欢吃的意思,就是我这个人脸皮薄,真的不太好意思一直麻烦你。” 苏牧迟迟未接过信封,白心忍不住抬头看对方一眼——他就在她的眼前,鼻息洒在她的发顶上,微热,带着薄荷的清新味道,估计是换了一种沐浴露。而那双眼微微下视,更显得眼尾狭长。 他在看着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心不免再出声,提示:“苏老师?” “嗯。”苏牧拿过信封,什么都没说。 他走了几步,忽然问:“你打算去哪里吃饭?” 白心愣了一下,说:“我得想想。” “也带我去。”他说,“你还欠我一顿饭。” 白心忽然回忆起,在之前,她的确说过要请苏牧吃一顿饭的。 “那苏老师想吃什么?”能还他人情再好不过了。 “你喜欢哪家的味道,就选哪家,我不挑。”苏牧说,“等我放一下东西,出发的时候告诉我。” “好。” 白心正好也要去换拖鞋,她去屋里挑了件休闲的运动服,短袖短裤,正好符合现在的时季。她又把长发都扎了起来,露出一双麋鹿一般的大眼,水灵灵的,整个人活力四射。 她拉着门把手时,目光不免又落到了手上包扎好的伤口上,原本松快的情绪又低沉了下去。 -- 第43页 说不介意,其实也是假的。 “苏老师,我好了。”她按了门铃,等苏牧出来。 苏牧只穿一件白衬衫,领口微开,露出锁骨。 他很高,却不是那种被风一吹就倒的削瘦身材,宽肩窄腰,所以穿着衬衫也显得煨贴,很合适。 白心的“看脸病”差点又发作,拍了拍脸,打消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跟上苏牧。 在车里的时候,白心点开导航,看着上头推荐的菜馆,选了一家名叫“儿时巷弄”家常菜馆。 她听说过这家店,就连小林吃过都赞不绝口,味道自然是好的。 选定目标,他们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白心下车,和苏牧步行一段路。 她和苏牧由于身高差,在人群中很显眼,还有女高中生拿手机问能不能拍一张背影,好发到微博上晒。 白心摆摆手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情侣。” 高中生说:“有什么关系嘛,我们摆拍说成抓拍就好了,没人会人肉你们的,就拍个背影可以吗?” 白心不知所措,转头看苏牧。 苏牧倒是无异议,站在原地不动。 白心咬牙,转身,做了个亲昵的姿势,让女高中生赶紧拍完了就放他们去吃饭。 等弄好了,女高中生又得寸进尺问:“既然不是情侣,这位哥哥能不能给个微信呀?” 苏牧瞥了她一眼,低声说:“不好意思,未经我女友同意,我不会轻易贡献出我的微信。” 他话说的暧昧,就连一侧的白心都不免心脏一跳。 “天呐,低音炮,低音炮,好苏。” “姐姐,你还说不是男朋友啊!” 女高中生还在原地嗷嗷叫唤,这时苏牧已经把白心拉着走了。 白心问:“苏老师,你为什么这样说?” “按照那句话的逻辑是,我没有女友,所以我不会给微信。” 他话音刚落,转眼就到了菜馆。 白心再有疑问,也没追问。 她进了菜馆,点了道鱼和肉,就换苏牧选菜。 才过了五分钟,白心的清蒸鱼就端上来了。 她打了饭,知道苏牧不吃鱼,所以先下筷为敬。 可奇怪的是,苏牧也拿了筷子,戳了一小块鱼肉。 白心顺着他的筷子头,眼睁睁看他把鱼肉抿在唇齿间,片刻,才出声说:“调味料加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建议你还是吃我做的鱼比较好,毕竟比较健康。” 他仿佛理所应当,话里也带了一点温度,若即若离,拂过白心的耳侧。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前对她也没有多热情,现在看样子好像又很期待她回去吃饭? 第二十三章 白心此刻想到了一句至理名言——当初是你要我圆润离开,现在又要我滚回来,对不起,滚远了,回不来了。 但她没敢这样说,生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苏牧仿佛也不知道自己说话有多暧昧,时而会令她心猿意马,要不是知道他的本质,她可能都把持不住。 这个人说话时,嗓音又哑又低,像是那个女同学说的什么来着?低音炮,没错了,妥帖,也恰当,可不就是低音炮,又细微又低哑,在你耳侧炸裂。 白心没说话,她愣了一会儿,又埋头吃饭。 对苏牧的这种行为,她早该习以为常了。或许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面对不熟悉的人,也不该用这样异常温柔的语调,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是在犯罪。 不一会儿,苏牧点的秋葵之类的菜也上来了。由于蔬菜都在温室里种着,什么时季的都有,齐齐整整,摆满一桌,这回白心得下血本了。 白心一边心疼,一边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往嘴里塞。 她刚下完筷子,苏牧也紧接着夹了肉,含到嘴里,腮帮鼓起一小块,有点滑稽。 白心几乎是目瞪口呆,这个人怎么会吃肉?他居然吃肉了?还是糖醋酱? 苏牧吃到一半,蹙眉,说:“糖放过量了,原本米饭里含糖量高,平时还刻意食用过多的糖,很容易得糖尿病,这可不是中老年人的专属疾病。” 白心当然知道这一点,可知道和照做是两回事。对于吃的方面,她没什么自制力,几乎是想吃什么就胡吃海塞。 这一顿饭,白心吃的食不知味,基本在苏牧的挑剔下完成进食。 她倒了一大半的胃口,而苏牧却仿佛对自己的说教很满意。 临走时,他率先付了钱,对白心说:“这一顿我请,你可以考虑再请我一次。” 白心不懂他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她想要跟苏牧划清界限,将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苏牧轻敲着方向盘,说:“从你在外的点菜偏好上,我就能看出你的饮食有多么不健康。你确定,你不要在我家里吃饭,放弃一个能延长自己寿命的机会?” 这说的什么话,好像她不答应,就会立即短命一样。 白心还是客套笑了一下,“不麻烦苏老师了,下一次让我请。” 不管怎样,已经决定好不接触了,那她就真的不想再有任何交章了。 下了车,白心疾步如飞,几下跑到家里锁门,就连晚安都忘记说。 今天的苏牧奇怪的很,就连她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 第44页 白心洗澡以后躺回床上,不一会儿,她的鼻息悠长,陷入了沉眠。 梦里,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背影逆光,暗夜中,身形被光剪的锋利,一侧头,五官朦胧,只知道是疏朗的模样。 他朝白心走来,看不清脸,只是气息熟稔,似曾相识。 白心无法动弹,看着他缓缓走近,启唇问她:“为什么不理我?” 一出声,是苏牧惯有的低沉嗓音,沙沙的质感,隐隐有落寞。 白心一下惊醒了。 她看了一眼闹钟,原来到点了,得起床去上班了。 到了工作的单位,才知道警方把伯爵夫人案件都处理好了。 白心八卦了一嘴,安慧杀人的原因。 小林说:“这个可玄乎呢,原来安慧不是安慧。” 白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她是安慧的双胞胎妹妹,叫安怀,长得一模一样。她姐早在一个月之前自杀死了。” “那她同学怎么认不出来?” “分开太久了呗,谁想那么多。据说安慧生前和叶南还有俞心瑶是同一个公司的,安慧本人暗恋叶南,但苦于对方无感,后来被俞心瑶讽刺就算是她不要的,也不会给好友,然后安慧辞职了,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自杀。”小林瞥了她一眼,“反正,自杀的消息没有传到公司,反倒是安怀从日记里发现她姐的异常,从而散布同学家聚会的消息,借口给叶南当个助攻。遂起了杀心,要杀俞心瑶,又想嫁祸给叶南。毕竟罪魁祸首是俞心瑶,而不是叶南。” 这样一想倒也是,分开那么久的老同学,还是非常相似的双胞胎,周潇和苏牧这些人哪里能认的出来?就连俞心瑶和叶南都被蒙混过关了。 更何况,现在邻里的关系都很冷漠,有时候连对门家里几个人都不知道,更别提是相隔已久的老同学了。 白心恍然大悟,她去投币咖啡机里打了一杯咖啡,小口小口抿着,还没来得及喝完,就被小林叫走了。 “快来停尸房,又有新的案子了。”王师兄朝休息间里喊了一声,拿了档案就往楼上赶。 白心也马不停蹄赶过去,毕竟死者为大,这种事情可不是说笑的。 到了傍晚,白心下班了。 她累的趴在办公桌上,整个人如同在炎炎夏日下被晒化了的雪糕,淌成一片软绵绵的牛奶酱。 小林提包走过来,挤眉弄眼说:“我先下班了,对了,你说的数学老师我看到了,长得挺帅啊,好好把握。” “算了吧,我和他不联系了。”白心有气无力摆摆手。 “别介,怎么了这是?小两口闹脾气了?要不要和我这个专门处理家庭问题的妇女之友说说。” 白心哈哈大笑,“少贫嘴,快走吧,省的被王师兄逮住。” 小林吐吐舌头,果然一溜烟跑了。 这时,王师兄前脚赶到,后脚就问:“小林呢?我还想约她吃饭呢。” 白心摸摸鼻子,装没听见,她拿起包,也走了。 如同往常一般,白心在回家之前都跑到一间面馆去吃面。 她这次点的是雪菜肉丝面,面是手擀面,这家店,面做的特别劲道,很有韧性,面条外围裹着浅绿色的汤汁,吸溜一声进嘴,回味无穷。 不知是不是她最近在苏牧家吃饭,嘴被养刁了,一旦汤里有什么料放重了的,她一吃就能吃出来,就像是鸡蛋里挑骨头,总能说出点什么。 但以后再也不能去苏老师家里吃饭了,要么自己学做饭,要么自己在外头吃了再回去。 而且吃完了再回去,正好能避开苏牧的下班时间,不碰面也就不会尴尬,不然还要寒暄几句,她都没话说。 老板娘看见了白心,挺高兴的,她上来问:“小姑娘今天来了?最近都没看你来吃面,还想着是不是附近又开了什么面馆,这竞争对手挺会抢生意啊。” “哪家店也没有这里做的好吃,就是我最近受伤了,工伤,在家养病呢。” 老板娘皱眉,说:“小姑娘什么工作啊,手上包了这么大块。” “医生,不小心被人划伤的。”白心说。 “噢,现在医患问题这么严重啊。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好好照顾自己,看你都是一个人来吃饭,也没男朋友,独居的话小心一点。我先去招呼客人了,你慢吃。” “嗯。” 白心闷闷点头,她心生惆怅,一个人出来工作久了,总会想家的。 她望着外头渐黑的夜幕,来往人声鼎沸,灯光璀璨,明明身处在闹市之中,却总觉得格格不入,这就是所谓的孤独吧。 白心一贯粗神经,矫情不过二秒。她垂头,再把注意力放在葱香四溢的面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唯有吃能忘忧,吃货不分性格、人种与国界。 等到白心回家时,她下意识回头望了对门一眼,那是苏牧的家。 看完了,感慨一下新交的朋友没了,她又转头开门。 “咔嚓。” 这时,苏牧的房门忽的打开了。 白心讪讪一笑:“好巧,苏老师下楼丢垃圾?” 苏牧没回答,蓦地走出来,站在她的身后。 白心一颗心突突直跳,差点找不到呼吸。 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背都要贴在冷硬的房门上。 -- 第45页 苏牧微微低头,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下颚弧度堪称完美,在路灯的映照下,泛起诱人的白光,线条流畅。 他是内双眼皮,不注意看像是单的,但眼尾狭长,即使被镜片阻隔,也挡不住底下那一双眼的锐利,甚至是有某种禁-欲的色-气。 不知是不是白心多想了,她总觉得,苏牧这样撩她,是有话说。 “苏老师?” 苏牧开口,“我开门不是巧合,我的猫眼是摄像头,所以我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嗯。”白心反应过来,的确是这样。 “通过观察,我得出结论。白小姐,你在躲着我。” “对。”白心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为什么?” 白心鼓足勇气,将所有情绪都倾诉出口,“我觉得你不把我当朋友,不顾我的生死,你这个人自私自利,做事很过分。” 苏牧听到这样的诉控,很明显被震撼了,他倒退一步,远离白心,让她重新沉浸在白炽灯的光辉下。 他们僵持了很久,久到不知该怎么收场。 终于,苏牧先出声了,他说:“对不起,我先为我错误的判断道歉。” 白心没出声。 他道歉,但并不代表她一定要接受他的道歉。 白心转身,拿着钥匙继续开门,进门前,她还是好心说了一句:“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我觉得我的命很珍贵。所以,从今往后,我不想再接触苏老师了,就是以上这些,谢谢你最近对我的关照,晚安,以及再见。” 她关上门,在即将合上的门缝里,仿佛还能看见苏牧站在原地,很久都没离开。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白心关上门,惆怅吐出一口气。 她没多想,还是蒙头就睡了。 早上起来,她没出门吃早点,自己热了一包泡面随便吃了。 吃方便面这种事上,白心也有讲究。 面一定要放到沸腾的水里烧过再捞,这样不被水泡胀开,面也劲道许多,如果能再用冷水冲一下,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面原本膨胀的热气被紧缩,压紧了面条的质感,味道就更好了。 白心郁结,也就是她不会做饭,所以吃个方便面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 如果这时候,有人请她吃个大鱼大肉多好? “叮铃铃。” 就在这时,电话适时响了。 白心点开通话键接听,她的怨气很大,仿佛隔着屏幕,对方也能听到。 是以,拨号人停顿了很久都没敢开口。 白心幽怨:“喂?哪位?” “白小姐。” 电话里,人说话的声音难免失真。但即使是这样,白心也能准确无误认错这个嗓音的主人,这是沈薄。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吃一顿饭?” “现在?现在只能吃早点吧,”她看了一眼时钟,“才早上七点。” “那就吃一顿早点,可以吗?”沈薄轻笑,“我的工作时间是八点,正好有一个小时闲暇。” 白心无语,如果是搭讪约女孩子的话,用得着这么积极? 不一会儿,沈薄就发了一个位置过来。 白心没法拒绝,只能换了衣服,赶车去了。 出门时,她好巧不巧遇到了苏牧,尴尬说:“早安,苏老师。” “早安。” 他点头致意,由于天气燥热,即使感冒,他也只穿一件纯白短袖,看起来干净利落,像个大男孩。 “那我先走了。”白心挥手。 “等一下。”苏牧喊住她。 他的眼神锐利,如同一把利刃,刀面凛冽,压迫感十足。 苏牧定定的看了白心一会儿,轻启薄唇,“你要去见谁?” 他的声音很弱,如同午夜惶惶然的烛火,几不可闻。 他没问是去哪里,而是要见谁。 很显然,白心的某些穿着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但她实在是不想计较这些。 “沈薄请我吃早饭,所以我是去赴约的。” 白心觉得瞒着反而有鬼,大大方方说了,以苏牧的观察力,才会觉得她和沈薄没有任何关系。 等等,她和沈薄有没有关系,关苏牧什么事? 她用得着这样心急火燎和他澄清吗? 苏牧的手指攥紧,指节有一丝青白色。 他避开白心略带疑惑的目光,说:“哦,没事,你去吧。” “嗯,那苏老师上课加油,我走了。” 白心小跑走了,逃之夭夭。 她在躲苏牧,这个人不躲不行。 还有,他不是一般七点四十才出发去上课吗?怎么现在七点二十就出门了。 总不可能是为了她吧? 怎么可能啊,肯定是凑巧早起了,毕竟苏牧晚上九点就能入睡,和老年人一样保养自己的身体,也是厉害。 到了早点店,沈薄果然在那吃早点。 他将点好的早点摆在白心,推了一叠剥好的鹌鹑蛋,以及两个烧麦,一碗新煮的豆浆。 沈薄微笑,解释:“早上食用豆类,蛋白质,以及糖,对身体很好,你是该吃这样的搭配,维持身体的营养均衡。” 白心也不客气,咬了一口烧麦,那清香四溢的糯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里头酥脆的炸肉以及玉米粒,仿佛在味蕾上跳跃舞蹈,刺激着她的神经。 -- 第46页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家好吃的店? 白心沉浸在美食的世界里,险些忘记沈薄的存在。 她赶紧擦了嘴角上的油脂,正襟危坐:“沈先生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听说你和苏牧吵架了?” 白心震惊:“你怎么知道?不对,我们不算吵架,我和他没关系,也没吵起来……” 苏牧绝不可能是那种将自己动态分享到什么朋友圈,微博上去的人,是以,沈薄知道这些事情,令她感到吃惊,也暗暗在怀疑,难道她与苏牧被沈薄监-视着? 白心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却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别担心,我什么都没做,”沈薄说,“苏牧屏蔽了我的微信,却加了我的小号,所以,我能看到他的朋友圈。” 好吧,苏牧还真的是把自己动态发到朋友圈上的人? “他是怎么写的朋友圈?”白心对此很好奇。 “他写了——误食了氰—化—钾却不想用硫代硫—酸钠(漂白剂)来洗胃。” “什么意思?”白心没听懂啊。 “误食了氰—化—钾毒会死,所以意思就是,他有想死的心了,并且不想自救。害的我都想邮寄给他这种化学物质,让他完成心愿。” “呵……呵。”白心扯嘴角,笑了一声。 苏牧不满的方式还是一贯的特别。 “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情绪这样大变,他甚至上传了自己最害怕的蛇照片,很明显,就是想吓死自己。” “呃,这个……所以,你找我出来,到底什么事?”白心哑口无言。 “我想要和你合作,让他继续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我可以给你五十万,合作时间为一个月。” “算了吧。”虽然钱很诱人,但是白心是真的不想和这家兄弟扯上任何关系,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异。 “价钱可以再加,只要你答应。” 白心眼神游离,再这样下去,她恐怕会把持不住自己,答应这个要求。 她的眼睛下视,看见沈薄那边的桌上有一本名为《意念大师》的书,转移话题,问道:“沈先生在读这本书?” “嗯,这是我同事推荐给我的,据说作者的意念能力很神奇。” “这种书怎么会出版呢,也不怕被人说是迷信。”白心嘀咕。 “任何事都有可能,何况,只要挂上心理学的标签,就能蒙混过关,极容易出版。” “也是,不过这些大师都是噱头而已,哪里有人真的有意念能力。” “好了,不说那些。白小姐,你决定好了吗是否要跟我合作?价钱我可以出到一百……” 白心赶紧打住,她起身,说:“这个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我还得回单位看看,那沈先生慢吃,我先走了。” 她再一次逃之夭夭。 明天就要上班了,白心没什么事情,索性今天就去单位看看,她落下的工作肯定很多。 刚一进办公室的门,白心就被王师兄拉住了,“白心?来得正好,来帮忙。” “师兄,我还在病假中。” “有没有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的精神?当医生的时候,你怎么起誓的?别说有的没的,赶紧来帮忙,记得防护服穿好一点,万一手上伤口被感染了什么,不算是工伤啊。”王师兄拿着一些器材,又跑到了停尸间。 白心无法,只能套上安全防护服,戴好了手套才进屋。 里头已经有王师兄了,小林被分到了别的案子,此时也忙的焦头烂额。 台上摆着一具女尸,头部出血,衣着凌乱,有吻痕,背部的衣物有一点发黑,是烧焦的痕迹。 白心检查了,说:“脑栓伤,坠楼身亡?” 王师兄点头,“她是坠楼死了,伤口没有什么特殊处。据说是被交往的男友推到窗台,撞碎了玻璃,才坠楼死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纷争或者情杀?凶手没被抓到吗?” “不,凶手被第一时间抓到了,所以尸体送来检查。但凶手矢口否认,他说不是他做的,看到了报警的人,又大呼大叫,说是那个人的意念力所为,嫁祸到他头上。” “意念力?”白心皱眉,她又想到了早上看的那本《意念大师》。 “嗯,但人赃俱获,他想要推脱也推不掉,那个房间里只有他和死者的指纹,绝无第三个人,这是一场冲动酿成的他杀。” “嗯,看证据说话就是了,”白心点点头,“报警的人是谁?” “是张涛,写《意念大师》的作者,是死者的前夫,那一天他正想去拜访死者,却在屋外听到了摔死的声音,于是在他及时报了警,人都没上楼过。” “还有目击证人,那凶手怎么都跑不了了。”白心说。 “不过,你说是不是真的意念力做的?” “怎么可能,别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他们交了验尸报告,忙了近五个小时,这才下班。 王师兄说要请白心吃饭,但白心最近被人请怕了。 她回绝了,打算自己坐地铁回家。 白心到了站,人还没回过神来。 她在一间书店外的海报前面驻足,看着上面微笑的男人,只见得这人一手托着书,一手指着海报上的标语——比魔法还要神奇,人的特异功能意念力。 -- 第47页 白心只看了两眼,觉得用词浮夸,神神叨叨的。 她一边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边在想:这世上真的有意念力? 怎么可能呢? 她难道只要在心里说走路好累,就会有车停下来接她? 白心刚想完,路边忽然就停下一辆车,她被吓了一跳。 车窗摇下,原来是苏牧。 “和沈薄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他看了白心一眼,问:“如果是回家的话,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第二十五章 两侧的树上挂了无数小灯,忽闪忽闪眨着眼,像是一串串五彩缤纷的小果子。 苏牧的眉目被染上这些五光十色的灯光,更平添了一分神秘莫测的气质。 他的手搭在窗边,露出白洁的腕骨,圆润的一个小骨包,铺了一层光,白润润的。 “考虑好了吗?” 苏牧用手指轻敲两下方向盘,缓慢而有节奏,仿佛在等待白心的回答。 白心抿唇,哑声,还是打算拒绝:“这里离家很近,还是不麻烦苏老师了。” “嗯。”苏牧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他扬上车窗,朝前,扬长而去。 白心打发了这尊大佛,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上网搜索有关《意念大师》的资料,想要一窥究竟。 即使外面说的煞有其事,她也完全不把意念当真。世界上一定没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任何怪力乱神之语,都能用科学来解释。 “叮咚。” 而就在此时,有人发了一条短信给白心。 她点开,上面写着:想要查清楚意念力的真相吗?musol。 白心的心脏蓦地一跳,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动弹不得。 苏牧总有办法勾起她的兴致,知道她有好奇心,还专门往她感兴趣的地方撩。 白心咬牙,直接打了电话过去,“苏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号码?” “沈薄给的。” “他?”这到底是敌是友?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上车,我们慢慢谈。”苏牧将“慢慢”二字音调拖长,仿佛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车上?” 白心一回头,不知何时,苏牧已将车倒回,又停在路边。 他握着手机,一双眼清亮,隔着反光的镜片,一瞬不瞬看着她,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与凛冽。 对于白心的妥协,他是十拿九稳了。 “好。”白心也不犹豫,本来就是她想知道的事情,苏牧肯大方告诉她,满足她的好奇心,那最好了。 这就好比饥渴难耐,忽然有人免费捧上一只香酥焦脆的烤鸭,外头的鸭皮涂抹上百年流传的秘制酱汁,莹莹发光的一层,任谁都无法抗拒。 白心就此屈服于烤鸭……啊,不,意念力的真相之下。 她刚迈动腿,天又起风了,吹拂起叶片,扫过她的袖口与柔软纤细的发梢,拂向远方。 苏牧望着远方,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昨晚下雨了。” “是吗?”白心不置可否,她睡功高超,一旦入睡很难清醒,所以没听到雨声是正常的。 她见天青色,雾蒙蒙一片,又要落雨,赶紧钻入苏牧的车内,指挥他开车回家。 副驾驶的车窗没摇上,猛地一落雨点,水泽砸在她的发间,质感微凉,像是猎物落入了密章的蛛网,她的前额刘海粘上水珠儿,晶莹剔透。 苏牧很友善地将车窗关上,又递过一张纸巾,说:“擦一下。” “谢谢。”白心对于苏牧雪中送炭的行为很是感动,甚至感慨,他在一夜之间忽然变得善解人意了。 她的鞋尖不知碰到了什么,哗啦一声,书掉了一地。 白心急忙道歉,低头去捡,结果越看这些书名,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提高情商的一百种方法》、《让你的相亲永远不失败——读懂女性心理》、《心理学》等等,诸如此类。 白心闭上眼睛,索性不去看,以免苏牧尴尬。 她收拾好了,系上安全带,正襟危坐。 苏牧低声,说:“这是沈薄邮寄给我的。” “嗯,他会帮你?”白心不知道这是他的借口还是什么,但从常理上说,沈薄不应该帮他。 苏牧抿唇,说:“初一的航模竞赛里,他的直升机旋翼是我拆了再安装上,所以导致他第二名。而我为了请教这些问题,承认他在那次竞赛里是比我强,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苏老师,你还真是下血本了。” 就因为邻里关系不融洽,能让他这样倨傲的人低头,不得不说,苏牧对她还是挺上心的。 上心? 咳。 白心干咳一声,示意自己嗓子痒。 她绕开那个暧昧的话题,直戳了当问:“苏老师,意念力的那个案子,你听说了吗?” “嗯,今天下课的时候,警-局有人把最新发生的案件讲给我听过。” 苏牧作为特聘的侦查顾问,所以可以参与案件之中。 “你怎么看?” “人证物证俱在,没什么好调查的。” 白心说:“那你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吗?” 她的直觉最准了,总觉得里头有猫腻。这种感觉,就好似腌制甜果的罐子,用黄油布包着,最上头溢出一点点红润的果汁,闻得到味,吃不着,总觉得里头藏着什么,心痒难耐。 -- 第48页 “有,所以我今天下课后,跟着警-局的人去了一次案发地。等他们验完现场,确定是寻常的他杀案件后。我就和队里申请,取了所有玻璃渣带回来,现在就放在车厢后面。” “玻璃渣有什么用?”白心不解。 “能够还原现场。”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冷漠之中,又含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思量。 能让苏牧这样关注的话,那就说明,这里头肯定有什么问题。 不过白心还不知道,这些玻璃渣能有什么用,居然是案件的关键? 等到了公寓,白心跟着苏牧去了他家,这是她说决裂以后的第一次登门,难免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好像不知不觉之间,又被苏牧牵着鼻子走了。 不过她跟他破案,可没说是原谅他,也没说他们之间会从陌生人的关系上升到友情,能旧“情”复燃。 “你要吃宵夜吗?”苏牧问。 “不用。”白心拒绝,不好意思在他家吃饭。 苏牧避而不答,只厚脸皮继续问:“馄饨可以吗?或者水饺。” “真的不用了,谢谢苏老师。” “那就馄饨吧。” “……”根本没白心说话的余地,但他算的很准,如果专门给她做了,她是不好意思不吃的,这样白费别人苦心也不是她的为人处世风格。 苏牧剁了碎肉,粉色的猪排肉被剁成油光发亮的小粒,一点点铺就在塑料砧板上,再调入味精,一点麻油,生抽以及少许糖,光看着就口齿生津。 苏牧明显有备而来,连馄饨皮都准备好了。 他就在做饭上面有天赋,白嫩的手指翻飞,几下捏好一个馄饨,等水沸腾,下锅就煮。 几乎不过五分钟,就煮好了两碗馄饨,撒上蒜末葱花,清香四溢。 白心了然,原来是他没吃,顺带捎上她的,这样她就吃的心安理得了。 馄饨的口感实在是好,白心连汤都喝了不少,只觉得又鲜又可口。 她洗了碗,出厨房时,看见苏牧已经在桌上拼凑那些玻璃渣了。 有一些粉末,但好歹还能拼出个大概轮廓。 “苏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坐一下,很快就好。”苏牧回答。 白心觉得如果是让她来,这样成千上万的碎片要她还原,还不得十几二十天,可偏偏苏牧得心应手,仿佛知道碎片摆块,几下就凑好了两面玻璃。 白心问:“为什么是两面?” “那是空调房的双层玻璃,为了防止传热,使屋内更凉快。而且,这种玻璃的安装法也适用于空调车,很常见。”苏牧解释。 白心想,平时一层玻璃就足够坚固,偏偏还两层,那怎么可能破的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意念力? 白心费解道:“不过这两面玻璃有什么特别的?” 苏牧垂下眼眸,思忖一会儿,才开口:“如果是人的头击打玻璃,发生碎裂是什么样子的?” 白心愣了一会儿,说:“会先出现一个击破的圆心点,然后从那个点开裂。” “也就是说,如果是击破的,就会有一个中心点,边上的碎片会呈现弧度对吗?” “是的。” 他了然点头,说:“那你看看,这两面玻璃有什么不同。” 白心扫了一眼,恍然大悟:“这两名玻璃的碎裂痕迹很均匀,且狭长,即使落窗碎裂成粉末,现在拼凑起来也没有那些带圆弧的痕迹。” “所以呢?” “所以,这面玻璃不是被人撞开的,而是它自己裂开的!” 苏牧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不显,但也知晓,他在认可白心的推论。 白心不由感慨,这个世纪怪人,总能发现这些寻常被人忽视的细节。 苏牧将玻璃照片拍下,再整理了推论发给警局,希望能再详细调查一下,以免遗漏了什么。 而白心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之间,她浑身发寒发颤,没有任何由头。 她有一个意外而大胆的想法,总在心头滋生,萌芽。 她看了苏牧一眼,小心翼翼,说:“会不会是那个意念大师做的,他站在屋外,用意念摧毁了那一面玻璃。” 苏牧微蹙眉,抿唇,他的唇色本就浅淡,这样一拧,更是透出了一点青白色,显得冷峻。 他风轻云淡,说:“这个假设符合目前的情况,允许你……保留。” 第二十六章 白心百思不得其解,满心的好奇。 她呢喃自语,又问了一遍:“苏老师,世界上真的有人会有特异功能吗?真的有人用意念就能操控事物?” 苏牧不语。 他淡扫白心一眼,狭长的眼睫如同小扇,每每微颤一下,就像是轻薄的蝶翼扇动,一下子摄住了白心的目光。 过了几分钟,苏牧才淡然开口:“在1981年,日本曾有一名男子宣称自己能用意念力驱赶白云,电视台主持人特意登门邀请他出席,当众为观众表演意念力。主持人在天空中指定了一块白云,让对方施法。那名男子没有怯场,而是一边嚎叫,一边摆吸收云露的动作。” “结果呢?”白心入神了,问。 “结果白云真的消失了。” “看吧,我就说真的有这种事。” 苏牧倒了一杯热开水,他抿了一小口,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串通好骗取收视率,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哪一种假设都不可信。” -- 第49页 “那能不能让警局里的人联系一下意念大师?你不是负责侦查顾问吗?详细调查案件也是你的职责之一吧?” “不急,我还有事情需要调查。”苏牧回绝,“你认为玻璃可能事先就破了吗?” 白心惊了一下,说:“你是指在推窗的时候就碎了?但是会有裂缝,没道理被害人看不出来啊。” “查了才知道,明天下班在我家见面。” 白心点点头,说:“不过我可能迟点到,在外面吃完面,再坐地铁大概是七点……” “不用,照常下班,我可以带你的晚饭。”苏牧说。 “这样麻烦苏老师不太好,我还是……” 苏牧看了她一眼,眸色很冷,就神情来看,几乎是不容白心拒绝,他说:“特殊时期,吃一两次也没什么关系。何况,我的时间宝贵,希望白小姐能早点到,不要耽误我备课的时间。” 他说的在理,如果白心真的介意,大不了查清楚以后,她再和苏牧撇清关系好了。 其实这些都是她安慰自己的借口,都怪她好奇心胜,否则也不会藕断丝连,轻易就跳入苏牧挖的这个坑。 临走时,白心又说:“这一次,苏老师可不要拿我做诱饵。” 苏牧低头,显然底气不足,不知是否在为之前那一次愧疚,“这一次一定不会,白小姐别担心。” 他压低了声音,嗓音温柔嘶哑,犹在耳边。 白心姑且相信他这一次,希望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了。 她虽没有原谅他,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东躲西藏,对苏牧避之不及了。 “好的,那苏老师晚安。” “晚安。” 白心大大方方打了招呼,先行进屋了。 次日上午,白心先是在单位忙了一整天,一下班就倒在了苏牧家的桌上。 她微张嘴,口鼻并用,大口汲取空气,仿佛旅客找到了沙漠中的绿洲,不顾是不是海市蜃楼,先一股脑冲上去,钻入了池水中,肆意饮水。 苏牧给她倒了一杯水,说:“水温为25c,最适合饮用。” 白心如牛饮水,喝完白开水,这才觉得回过神了。 她百无聊赖,索性在视频网站上搜张涛这个人,结果还真的让她找到一点东西。 通过搜索,弹出一些节目的报道,都是关于意念力的表演。 而张涛是个心理医生,所以哗众取宠的表演视频并不多,但慕名而来的病患就数不胜数的,大概都觉得这位医生有特异功能,所以治病也肯定有奇效。 白心点开视频,发现那是去年拍摄的。 视频最中间坐着张涛本人,他看起来还算年轻,戴着眼镜,是典型的制服精英男。 他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对主持人说:“我这个不是魔术,偶尔发挥的好,偶尔发挥不好,我都说不准。所以万一没能成功,也希望你们能理解。” 白心感慨这人真会说话,要是那种一上来就打包票说可以成功的,显然是有什么机括,私底下藏着猫腻。 他说完了,也就开始了意念力表演。 张涛倒是没有那些魔术师的夸张动作,只是抬起手,作势要抓住眼前的窗户,他的指尖微颤,稍一动弹,那玻璃窗户就裂开了一道小缝,只听得哗啦啦的声响,那道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原本完好无缺的玻璃板,此刻居然生生裂成了两半! 意念力表演居然是真的,现场的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张涛气喘吁吁,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白心目瞪口呆,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样子,意念力是真的了。 她把视频拿到厨房给苏牧看,兴奋到难以言喻的地步,她说:“真的,居然是真的!太神奇了。” 苏牧只看了一眼,就不想继续了,他冰冷道:“如果原本就贴上了魔术的标签,你会觉得神奇吗?” “哎?”白心没明白,但是她好好想了一下,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是魔术,反而不会觉得有什么感觉,甚至还会觉得小儿科。 这种心理其实很好说明,就好比闯入游乐园的鬼屋,即使再狰狞的场景,也知道是假的,所以就不会害怕;但如果是夜闯死过人的屋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两股战战,这就是差异,也是一种利用人类心理的欺诈手段。 “你觉得是假的?” 苏牧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向来不相信没有亲眼所见的东西,即使是录制的视频。 片刻,他又说:“我也能给你表演一个读心术,我们拿一副牌,你随意想着一个数字,我会读取出你的内心世界。” 白心对这个魔术是见怪不怪了,她脱口而出:“这个魔术很常见啊,我早看过了。” 苏牧的嘴角略带弧度,却不明显,他意味深长说:“如果,不是呢?如果是……我也有意念力可以读取心声呢?” “这……怎么可能。”白心懵了。 “也对,怎么可能。”苏牧呢喃一句,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他煮好了菜,这一次,他显然是花了心思去做的,大概是为了示好,又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吃那些菜肴而已。 苏牧再也不将肉与菜分开烹煮,而是搭配好了食材,一叠菜有肉有红萝卜以及黑木耳,大杂烩一般炒起来,让白心这个酷爱吃肉的也无从下手——挑挑拣拣的夹菜方式很没礼貌,但是她又不能一筷子下去荤素不忌,要知道,白心最讨厌吃蔬菜了。 -- 第50页 她一边抱怨,但一边又能理解苏牧的好心,他是在为她的身体考虑,这个才二十几岁就步入老年养生生活的男人。 他们吃完饭,洗完碗,整装出发。 这一次,他们算是私下调查,没有警方陪同,自己去查探一下真相,不过有什么进展可以直接把线索发到警-队里,自然有人会去调查。 那栋死了人的别墅就在山脚下,据说是张涛从前和前妻(死者)生活的地方,后来他们离婚,房子判给了妻子,所以张涛才去市区定居,离开了这栋别墅。 等白心等人抵达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夜幕微垂,山与天相接处是蔚蓝的颜色,闪现着星子。 由于昨夜下过雨,悠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淆着山风,让人瑟瑟发抖。 白心不自觉抱住双臂,说出的话都呵了白气,亏她还觉得天气燥热,特意穿了短袖,现在冻着了,真是得不偿失。 由于没有搜查证,他们不能进别墅去查看,而苏牧似乎也觉得无关紧要,在外头翻翻检检,不知看些什么。 白心问:“苏老师,你在看什么?” “这里风景不错。” “这里风景那么好,还靠海,别墅肯定很贵,那个张医生真有钱。”白心感慨一句,她自己的房子还是租的呢,明显比不上这些年薪百万的医生。 说到百万,她又想起沈薄了。只要合作就能得一百万,还能让苏老师委屈,哭哭唧唧…… 她回头看苏牧一眼,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白心心里有鬼,怕被拆穿,耳根上泛起寻常难见到的浅粉色。 她干咳一声,说:“那个,要不要我们在隔壁打听一下,我看还有几户人家。” 苏牧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按了隔壁的门铃,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四十来岁,耳朵上戴着光泽甚好的白珍珠,一看就是家境富裕的人。 她微笑,说:“你们是?” 白心也笑:“你好,打扰了。我姓白,我是来调查隔壁的案件的,所以问问情况,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小姐,你好。我姓安,如果不介意,就叫我一句安阿姨好了。没关系的,外面天冷,那你们进来说话吧?早上已经有警察来问过了,我这里新鲜的也说不出什么。” “没事,那我们就进来坐一下,麻烦安阿姨了。”白心点头致意,又扯了扯苏牧,逼他打个招呼,对个笑脸。 “嗯,打扰了。”苏牧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进屋。 安阿姨性格温柔,待他们也很好,上了饮料,切了一碟果盘待客。 白心不想多耽误时间,直接问有关隔壁的事情,“安阿姨,我想问问,那事情大概发生在几点?张医生当时也在场?” “嗯,当时我也是听到了响动才开门去看,正好遇到下车的张医生,他还没按隔壁的门铃,显然是刚到的,我一看情况,就选择了报警,接下来的事情是张医生处理的,我倒没关那么多。” “哦,这样。”那张涛就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明了,他根本连门都还没进去过。 苏牧忽然问:“那扇窗,之前有开裂的迹象吗?” 安阿姨皱眉,说:“我倒是没注意这些,但是昨天下午打扫院子的时候,我有看一下那边二楼的情况,没发现那面窗有什么开裂的痕迹。” 苏牧接下来的话问的不太客气,他直勾勾盯着安阿姨,问:“您为什么会下意识看那扇窗?” 安阿姨语塞一下,她睁大眼睛,有些支支吾吾,之后说:“因为张太太和她现在的男朋友常常会吵架,偶尔大打出手,我瞧着动静都很大,所以会时常看一眼情况。” “这样啊。”白心倒没觉得有什么,关心邻里还是蛮正常的事情。 只是,她愈发好奇,如果是张医生让窗户裂开的,那岂不是说明,他真的有特异功能了? 第二十七章 他们两人拜别了安阿姨,再次站在那栋出事的别墅门前。 不知名的花草藤蔓绕过林院,探出墙来。而别墅四周围着警方的封条,示意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平添了一丝肃穆与阴冷。 白心双手合十,毕恭毕敬朝别墅拜了拜,希望死者能安息。 “关于不解的谜底会带来一些诅咒的事,你听说过吗?”苏牧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总有种沉寂的质感,像是入水后缓缓漂流至湖底的沙,又轻又细微。 白心也忍不住被他吸引了视线,轻声反问:“什么?” “世上无法解开的谜底很多,有些案子,警方查了十年都没头绪,渐渐也就没人查了,但每一年在死者忌日,负责过那些案件的人都会遇到一些无从说起的怪事。” 苏牧说话其实很有技巧,徐徐道来,言语间总有种勾人心魄的蛊惑力,引诱她不住往下听。 白心心脏一跳,从苏牧那张淡定的脸上分辨不出任何作伪的情绪,她不免心里打鼓,抿唇,不语。 “怎么可能,这个世上没有鬼神。”白心处理尸体这么多年,虽敬死者,却并不怕这些民间的鬼怪学说,她总觉得世间万物虽有灵,但死后,总是尘归尘,土归土。 虽然国外有一个灵魂说,据说人在死后,身体会莫名其妙轻下七克,人称那是灵魂的重量。 不过按照白心理解,也可能只是身体各种器官组织死亡,细胞内部也不再囤积各类物质,没有了制约,那些密度小的气体,自然而然从而从口鼻呼出,被排出体外。 -- 第51页 苏牧凑近她,俯身,凑到她的耳廓边上,“你确定吗?那你身后又是谁?” 他的声音本来就低了,这样刻意一压抑,像是窃窃私语一般,就显得真实可信。 就算白心见多识广,不惧怕血腥的事物,这时也忍不住抖了抖,回头看去。 不出她所料,身后真的什么都没有。 “苏老师,你骗我!” “嗯,没错,我是在骗你。” 苏牧心情不错,从他声音尾调上扬就能分辨出来。 等他们坐回车内,月亮已经扫除阴霾,高悬于空中。 苏牧半天不发车,白心借着朦胧的月色,出言询问:“苏老师,你对这个案件怎么看?” 他不语,还是望着前方,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心不免又回忆起他所谓的记忆法——记忆之宫。 苏牧总不会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吧? 可惜,她又不能擅闯他的脑中宫殿。 “苏老师?” “嘘——”苏牧没用食指掩唇,而是伸手,用掌心轻盖在她的唇上。 白心的唇瓣与他温热的掌心相触,好似吻上他的肌肤一般,没由来的,她又紧张起来,如坐针毡。 “苏……”她出不了声,一想询问,那掌心惯有的草木味就会将她席卷,导致她半张脸上都布满那种甜腻的果儿香。 苏老师又换沐浴露了。 她的嗅觉最是灵敏,这也是职业需要。 白心往后坐了一点,不让自己吻到苏牧的手。 四周越来越静了,白心只能环顾周围,看其他的风景。 由于是深夜,那些沾染了晚露的草丛里莹莹发光,居然是一些四散逃窜的萤火虫。 白心在城市里很少看到这些小家伙,见有几只迷途的小虫飘进车内,她还好心为它们指路,放飞到外头去。 就在这时,苏牧抽回手,正好与白心挥舞的指尖相触,温热的一团,烫的她迅速收回五指。 白心坐直了身子,问苏牧:“苏老师,想好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苏牧近乎呢喃:“之前下过雨了对吗?” “好像下过,车窗上还有雨水,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张涛在审讯室里面的话。” “什么话?” 苏牧用拇指碰了碰抿紧的唇瓣,轻声说道:“他说,昨晚下雨,车内的玻璃板上雾气浓厚,所以他没有看清楚二楼那里发生了什么,只在听到坠楼声时,才选择了第一时间报警。”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但是车内玻璃嵌有一道道电热丝,这是为了防止车内的雾气附在玻璃上并且凝结的。” 白心回头看车内,果然,即使被外头的雨模糊了窗户,里面却并未结雾,还能看清外头的事物。 她懂了,“所以他绝对不可能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就是……他在说谎?不过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谎呢,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一个人说谎,通常是为了隐瞒。” “他在隐瞒……他能看到二楼这个事实?”白心恍然大悟。 “嗯。”苏牧理出一点头绪,却也只点到为止,不再继续推论。 别的东西算是讨论不出什么了,白心等人打道回府,约好明天再查。 这晚,白心在睡前又找了一下有关张涛的视频,这一次又是他用意念力隔空碎裂玻璃,而那个拿来当拍摄场景的房间,和别墅二楼的构造类似,里头的摆设也很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 那个房间的窗户也能被张涛用意念力给摧毁吗? 还真是厉害。 临睡前,白心伸出手,掌心朝着门边的灯光按钮,她碎碎念叨:“灯,关了!”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灯还是稳稳亮着。 她有气无力爬起来,打算去按灯开关。 可就在这时,灯泡发出“滋滋”两声响动,灯丝一下子就黑了,余下黄澄澄的微芒。 这下可惨了,天花板太高,她也换不了灯泡啊。 白心跑去和苏牧求助,她按了门铃,赔笑说:“苏老师,不好意思啊,我家灯泡坏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装一下,我不够高。” 苏牧的眼神幽怨,他透过门缝看白心,薄唇抿的紧紧的,表示不悦。 没想到,这人还有起床气!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心又问了一次:“苏老师?” “好。”苏牧应了一个单音,去了白心的屋子里。 白心殷勤地给他扶住椅子,不一会儿,灯泡就换好了。 她本以为苏牧会立马回家,却没想到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稳稳坐在厨房的椅子上不肯走了。 苏牧:“我饿了,不想开火。劳烦白小姐煮一碗方便面给我,作为帮忙换灯泡的回报。” “现在?大半夜?”白心无奈了,“苏老师,方便面属于垃圾食品,对肝脏都不太好,特别是晚上吃了再睡,肠胃负担太大,对睡眠也不好。” “我饿了。”苏牧就风轻云淡一句话,堵了她所有的说辞。 白心,忍了。 谁让她大半夜吵觉浅的老人家休息呢?这就是苏牧的复仇方式。 白心只能屁颠跑去厨房煮水煮面,忍住所有汹涌而至的困意。 等水沸腾的期间,白心回头,用余光观察单手支额的苏牧,他的眼睫微微合上,显得又细密又长,鼻梁高挺,被吊灯打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 第52页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深了,看他的侧颜也觉得不再锋利,倒有种脆弱的温顺,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一层岌岌可危的温柔假象。 “苏老师?”白心轻轻唤一声,不知道面要不要继续煮下去,看他样子,好像也只想睡,不想再吃了。 “我没睡着,所以请不要擅自关火。而且在等面的过程中,我需要的仅仅只有嗅觉,不需要视觉。”苏牧睁开眼,由于没戴眼镜,他眼底的寒光更甚,像是野戾难驯的苍狼,一盯住人,就有种莫名的压迫力,觉得他的全副精神都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白心只能继续煮面,大约过了五分钟,她将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端到苏牧面前。 她本以为苏老师就是想教训一下她而已,并不会真的吃面。 可没想到,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束,吸溜一声进嘴。 苏牧的腮帮微鼓,眉峰却并未皱起,表示不喜欢,却也不讨厌。 白心坐在一旁,等着他指点江山,这个人不说点营养搭配的问题就满心的不舒服。 可这一次,偏偏让白心失望了。 苏牧什么都没说,反而是很自然地在她眼皮底下吃完了一整碗面。 白心目瞪口呆。 苏牧帮忙洗了碗,随后走出门。 他忽然回头,眼风扫过白心,有种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美态。 苏牧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对白心说:“煮的不错,完美利用了‘热胀冷缩’原理。不过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少吃垃圾食品,不利于身体对各类营养物质的吸收。” “这些我都知道的。”白心含糊其辞。 “那么,晚安,白心。” “晚安,苏老师。” 白心回了房,刚要锁门,忽然反应过来——那个,苏老师喊她什么?白心? 他什么时候和她熟到可以直呼其名的地步了。 白心近似魔障一般,唇舌翻滚着两个字,朗朗上口,“苏牧。” 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粘稠物堵住了,咚咚冒泡,抑制住她绵长的呼吸,险些要透不过气来了。 如果让她不喊苏老师,喊苏牧的话,要多么别扭就有多么别扭! 白心蒙头躺床上睡着了,直到睡前,她的脑海还在反复回放苏牧的侧脸。 他的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里,微微侧过头,被白茫茫的路灯覆盖上一层薄银。 他的眼睛也呈了半透明的质感,蕴含星光,整个人都好似在发亮。 就是这样的苏牧,在轻轻唤着她:“白心。” 第二十八章 这一晚,白心睡得极好。 她出门赶车时,又恰巧遇到早起的苏牧。 白心跟他打了一声招呼,“苏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 苏牧轻声答了一句。 他今天穿的是短袖衬衫,纯白色,折叠的领子一丝不苟,如同一对白鸽的羽翼,半掩住他的喉结,划出一道弧度,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苏牧的皮肤是真的好,比寻常女性的皮肤都要白净,灯光下,见不到一点瑕疵,不知是如何保养的。 苏牧低头,回望白心,语风凛冽:“你在看什么?” 白心这回倒很大胆,回嘴就是撩:“看苏老师你呗。” 很明显,苏牧被噎了一下,哑口无言。 白心忽然想到,这个人总是很在意被别人注视,每每她凝视他的肢体部位时,总被逮个正着,并且无一不出言呵斥。 难道是苏牧很害羞?所以不爱被别人关注? 她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看够了?”苏牧的语气不耐,也有些不客气。 “苏老师是不喜欢被别人看吗?还是在害羞?” 苏牧顿了一下,虽脸色未变,可他的单薄的耳廓却显现出一点浅浅的粉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他辩驳:“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失礼。” “哦,原来如此。那以后我在看之前都会先询问苏老师,你答应了,我才会看,好不好?” “……”苏牧不语,快步走开了。 他在上车前,还狠力关了车门,以示不满。 啧。 白心突然觉得,苏牧的段数也没那么高嘛。 她快步走向单位,换了工作服,跟着王师兄做一些检验工作。 今早,薄雾刚散,日头升起,一丝温煦的暖阳照耀大地。 已经入夏了,刚到九点,阳光就猛烈起来,仿佛是熏烤的炭火,毫不留情地将高温火焰趋向路人。 白心褪下手套,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液,在休息间里喝几口茶。 此时,她的手机忽然传来振动声,点开一看,是苏牧发来的短信——“下午下班在门口等我,我去接你。” 白心回复:“嗯?做什么?” 苏牧仿佛连字都懒得打,意简言骇:“重要。” 既然他都说重要了,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白心记在心里,临到下班时,果真有苏牧在门口等她。 小林朝白心挤眉弄眼:“你们俩怎么回事?是要去约会?” “去去,别添乱,是正事。你快回家,我刚才看到王师兄来了。” 小林果然正色,一溜烟跑了。 “诶?白心,有没有看见小林?”说曹操曹操到,王师兄每次的点都抓的很准,却没料到小林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一闻到猫的气息,立马逃之夭夭,逮都逮不住。 -- 第53页 “没……没看到啊。”白心睁眼说瞎话。 苏牧补充:“刚才那位林女士朝左边的巷子走了,刚走五秒不到,她一步大约0.7米,而你可达1米,照这个速度追过去,保守估算,应该在12秒能追上。如果对方没有在刻意逃跑的话,那么,再见,还有,祝你好运。” 王师兄懵了一下,也不管苏牧的说话方式奇怪,直接小跑追上去。 而苏牧则伸手握住白心的手腕,将她拽上车,说:“走吧。” “哦,哦,好的。”白心还没回过神,已经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她这才反应过来,苏牧刚才牵她了。 虽然握的是手腕,但好歹是肌肤相触,她的腕骨处还残留着浅浅余温。 白心面红耳赤,耳根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如红灼的炭火落入枯草之中,起初是浅淡的烟雾,借了东风,助了火势,一下子汹涌起来,化作一片火海。 该死,她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 现在又不是以前的封-建社会,牵一下手就要负责? 而且,苏牧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牵了一个异性,那种神经大条、情商低下的男人。 白心顿感没劲,她平复了心情,再也没了悸动。 大概过了半小时车程,白心就被苏牧拉到一间名叫新心的治疗所,点名寻了张涛医师。 白心缴了一个小时的费用,和负责的护士约好面诊的时间。 她说:“苏老师,等一下你记得好好配合,演的真实一点。” 苏牧略不满,“为什么让我来扮演患者?” “因为我瞧着健康,你一看就像是心理有问……”白心被苏牧盯的毛骨悚然,刹那间,止了声。 “有什么?”苏牧语气不善,他朝前迈一步,将白心往死角的阴影处逼去。 瞧苏牧的样子是要来真的,她这一次怕是不能够蒙混过关。 白心灵机一动,真挚点了点头,“苏老师看起来有阅历,心机深沉,这样才能应对那个老辣的张医生。我是初生牛犊,虽不怕虎,但也没能力和这样的老专家抗衡啊。论能力,论随机应变的反应力,我都比不上苏老师。” 这马屁拍的响,苏牧仿佛很受用,也没再逼着她说话。 白心得寸进尺,说:“苏老师,你要记得,到时候一句话都别说,该问的事情由我来套话,你得扮演一个后天性自闭症患者。” 苏牧的眼风凛冽,如腊月冷风,看起来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白心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嘀咕:“反正说好了,就这么办。” 她话音刚落,就有接待的护士领他们去办公室。 “请进。”屋内传来年轻的男人声音。 白心推门而入,一见张涛,微笑道:“张医生好,我是他的家……” “不好意思,这是我女朋友,她最近好像出现了幻听以及幻视,我觉得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还有其他的问题……所以来咨询一下张医生。”苏牧语速很快,连环炮似的,一下子堵住了白心的嘴。 等等,病患怎么变成她了? 白心侧头,瞪了苏牧一眼,结果遭到了无视。 张涛彬彬有礼说道:“你们好,心理咨询的话,我需要和患者单独沟通,有外人陪同,可能效果会不太好。” 苏牧说:“没关系,她怕生,有我在反而会安心一点。” “那好,你们坐,我这里有两张表格,麻烦这位小姐填一下。” 白心接过表格,她下意识轻咬笔头,绞尽脑汁想着该写什么答案,怎么伪装一个病患。 而张涛则跟苏牧聊天,想从多方面打听白心的情况,了解病情。 苏牧看了白心一眼,伪装成关切女友的良好青年,他说:“大概是一个月前开始,我女朋友就老说自己有特异功能。” 张涛的笑容明显僵硬一下,他温声问:“特异功能?” 苏牧点头,“她清醒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这些,只在睡觉的时候会梦游。有一次,我觉得好奇,就偷偷跟上她,结果看到她对灯的开关喊开灯,那灯就真的亮了。” 白心又脸颊发烫了,她心想,难道昨晚的事情,被苏牧看到了?不可能啊,这人一定是猜的。 “这样,倒是很神奇的事情。”张涛说。 苏牧直戳了得:“张医生,您相信……意念力吗?” 张涛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说:“凡事皆有可能。” 他不可能说绝对不可能,他自己就曾经在台上表演过。 “我曾经看过张医生的表演,用意念力使玻璃碎裂。” “年轻时候的事情。”张涛仿佛不太爱谈论这些。 “那么,您是真的可以用意念力使窗户碎裂吗?” 张医生抿唇,一双眼变得犀利,他盯住苏牧,说:“不好意思,这些问题和心理治疗无关。” 苏牧勾唇,嘴角上扬,略有一点弧度,但他的一双眼却太过清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淡薄而冷峻。 他再一次,不顾张涛的拒绝,逼问:“就你身后这面窗户,你能让它碎裂吗?还是说,你只能让别墅二楼的窗户碎裂,而这里的却不行?” 张涛的笑终于敛尽了,他严肃道:“这位先生,如果你不是来诚心咨询心理疾病的话,那么我希望你能出去,治疗费可以全款退给你,我不想你浪费其他病人的时间。” -- 第54页 苏牧不语,只与他对视。 白心不填表格了,拉着苏牧,说:“苏老师,我们走吧?” 苏牧点点头,知道问不出什么,但能留个印象也很好。 他推门出去,临走时,回头,说:“张医生,如果只是碎裂窗户,我也有几百种办法让它无风自破,而你的那些意念力,很小儿科。” 张涛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直勾勾盯着苏牧,手撑在桌上,骨节青白,用力很猛。 砰。 门被关上了。 苏牧走出来,回头看一眼装潢精致的治疗所,说:“名声大噪很有用。” 白心深有同感:“慕名而来要他看病的人不计其数,难怪能这么有钱。苏老师,你刚才说你有几百种办法能碎裂窗户?你也帮我想一个,我上了电视,没准也有名起来。” 苏牧瞥了她一眼,冷冷说:“给你想一个诈-尸术?然后所有人都找你检验尸体,或者是让死者死而复生,这样,你的办公室就门庭若市了,是不是很有趣?” 那样的场景,白心想都不敢想。 她摇摇头,拒绝:“还是算了吧。”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白心跟随苏牧走了两步,忽然之间,她停下来,惊讶道:“苏老师,也就是说,你知道张涛是如何使用意念力……不,是机关让窗户碎裂的?” “不,”他回头看白心,一脸的风轻云淡,“我不知道。” “那你还那样说……”白心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了。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假如他没有上楼,那也是死者男友误杀了死者,和张医生可没有一点关系。” “这……”白心想想也是,这只能说是一个巧合,而不能说明张涛真的在处心积虑杀死前妻。 但她还不甘心,咬紧下唇,“如果真的是谋杀,他就该受到制裁。” 苏牧说:“还有,我没有否认他有意念力这件事。”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说我有无数种方法能让窗户破裂,却没有说他的意念能力不存在。”苏牧顿了一下,说的更清楚一点,“也就是说,我不知道他的方法,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意念力呢?” 他一会儿说有,一会儿说没有,都要把白心给绕晕了。 白心晕头转向,说:“但你刚才那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如果他真的是凶手……” “我这叫引蛇出洞。”苏牧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白心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 即使他们知道了窗户碎裂的方法又怎样,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张涛做的,而且也没有人会相信意念力这个言论。 所以,苏牧这招明地里挑衅的方法过于粗暴,但也不失为是最有效果的,如果张涛心里真的不安,那他必有后手。 不过,这样的话,苏牧就是拿自己当诱饵了。 白心心口一暖,她想到了苏牧的承诺。 他说,绝对不会再让你当诱饵。 他果然言出必行,宁愿自己身涉险境,也再不会推她入坑。 但转念一想,不推她入坑,好像是苏牧的本分吧,她根本没什么好感动的。 白心熄了那点缠绵的心绪,问:“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死者的男友明明最有嫌疑,为什么苏老师直接排除他了?” 苏牧说:“你还记得安阿姨的话吗?” “什么话?他们关系不好,天天吵架的话?” “就连她一个外人都能准确无误看到二楼的情景,死者的男友是智力上有障碍(智-障)吗?居然会选择在那种地方动手,就连在窗户上涂满毒-性-溶液都比那个误杀法靠谱。难道真有人会这么笨?” 白心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嘀咕一句:“涂满毒液?” 苏牧睥了她一眼,费心解释:“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利用易挥发的毒液,升温窗户以后,毒液挥发成毒气,让人致死。第二种是,在玻璃板上涂满毒液,等其挥发后,趁开空调或者外面下雨时升温窗户,这样玻璃与室内外温度不同,温差会导致水雾的产生,就能将干涸的毒液融于水内,让人中毒致死。” 白心震惊:“苏老师,你说的这个杀-人方法好像也挺特别的。” 苏牧斜了她一眼,眼神凛冽,言下之意是——废话。 白心说:“那怎么办?警方抓错人了?” “我没这样说,只是觉得张医生的嫌疑更大。” 白心点点头,看来短时间内,就连苏牧也对张涛无可奈何了。 “等吃完晚饭,我们还得去一个地方。”苏牧像是下达命令一样,一句话平缓无波,冷淡的连个语气词都没有。 “去什么地方?” “案发现场。” 白心后脊发寒,没由来抖了一抖。 大晚上去那些地方,还真是让人忌讳。 说来也奇怪,白心看到死者尸体都无所畏惧,偏偏说到要去那些死亡现场,她就会有种莫名的不适感。 或许是因为解剖尸体是为死者洗清冤屈,是弘扬正义,而偷偷潜入死亡现场就显得鬼鬼祟祟,好似要窥探死者的秘密。 更何况,凶手还没被抓出,总觉得暗地里有人窥视着自己。 她的身后,暗藏杀机。 白心心不在焉,跟着苏牧来到了一间装潢古旧的小饭馆。 -- 第55页 她朝前走了一步,猛地鼻尖撞上苏牧的后背,酸涩感刹那袭来。 白心捂住闭嘴,眼眶由于刺痛产生应激反应,一下子红了,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软白兔。 苏牧拉掉她捂在脸上的手,捏住她的下颚,上上下下瞧了瞧,说:“没什么事,疼的话也别揉。” 白心一时无防备,被他这样细致打量,脸刷的红了,如同吃了朝天椒,四溢着热气。 苏牧的脸近在咫尺,这么点距离,她连他的每一根眼睫毛都能看清楚,以及眼眸中那一点难以言说的沉静之色。 白心心跳漏了半拍,她反应过来,急忙拍开苏牧的手,说:“不是说要吃饭吗?” 苏牧松开手,说:“哦,到了,就是这里。” 白心好奇地打量他选的饭馆,里头朴实无华,没什么豪华绚丽的布景,但胜在干净。 苏牧刚翻开菜单,就有人挨着他坐下。 白心望去,居然是沈薄! 沈薄朝她温柔一笑,看向苏牧的时候,像是川剧变脸一样,脸色一下子冷了,说:“好巧,遇到苏先生。” 苏牧没理他,只是问白心:“吃面吗?” 白心点点头,“好。” “要香菇肉末面,还是酸菜大排?” 白心还没回答,就被沈畅接了话:“白小姐喜欢酸菜大排的。” 苏牧脸色难看,“你怎么想?” 白心老老实实点头,“我是真想要酸菜大排的。” 这种东西还用得着说吗,白心爱吃肉,排骨肉多,当然选排骨面啊! 苏牧似乎不满,补充:“我觉得香菇肉末面更营养,更合适你。” 沈薄又漫不经心补充了一句,“用自己的喜好来压制别人,这可不是情商高的表现哦。难怪女孩子都不爱和你说话,一个情商为负的人就连我都不屑深交。” 白心都要被这哥俩一唱一和唱大戏给弄哭了,她吃香菇肉末还不成吗?大不了再点一碟卤凤爪解解馋。 苏牧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盯着白心,说:“那你就吃酸菜大排吧。” “嗯。”白心回答。 苏牧喊了一句:“你好,这里要两碗酸菜大排面。” 沈薄补充:“三碗。” “沈先生是跟屁虫吗?一点主见都没有,别人点什么你就跟什么?”苏牧仿佛很不满他这种叫嚣着也吃大排面的态度,总觉得被人粘着,甩都甩不开。 其实白心很能理解,毕竟她五岁的时候,也被幼儿园同班男同学给欺负哭过,原因就是他学她说话。 苏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其中一碗只要酸菜不要大排。” 服务员愣了一会儿,说:“先生,不要大排可不能优惠啊。” “哦,那把我的大排夹到另外一碗里面。”苏牧说。 “我的也是。”沈薄跟风。 于是,白心的那碗酸菜面格外豪华,一点酸菜,上头铺了三块炸过的大排,黄灿灿的,淋上一层带甜酸的酱汁,连面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而沈薄与苏牧仿佛都很满意这样寡淡的酸菜面,吃面的速度与方式都同出一辙,说不是亲兄弟都没人信。 不过,白心自己也知道,沈薄这样做可不是出于对她有什么好感,而是单纯的喜欢欺负弟弟,乐在其中而已。 吃完了面,苏牧起身就走,只沈薄在后面点点头,朝白心打了个招呼,拜别了他们。 苏牧走了几步,忽的回头,认真道:“你不要喜欢上他。” 白心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薄。” 她这才听清楚苏牧所说。 白心抬头,看着被笼罩在灯光里,侧脸半昏半明的苏牧。 夜色浓郁,四周都暗了下来,只有路灯黄灿灿的暖光,一点又一点铺就在他们身上。 白心看着苏牧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她讷讷开口,问:“为什么?” 苏牧仿佛也没想出为什么,只说:“我不喜欢……” 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后头又熄了声音。 其实白心很懂苏牧的感觉,他只是把她当做自己人,同一阵营就该同仇敌忾,讨厌共同的人,喜欢共同的人,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 但另一方面,白心又被这个高大的男人扰乱了心绪,他这样直白的言语,象征着占有欲,对她的占有欲,让她不免多想,心烦意乱。 “你是说,你不喜欢沈薄,对吧?”白心像是确认一般,又问了一次。 他总不会说是——“我不喜欢你和沈薄在一起。” 果然,苏牧像是认同一般点点头,说:“嗯,我不喜欢他,所以你也别喜欢他。” 白心的一池春水全部归于平静,她点点头,稳住心思:“嗯,我知道了。” 苏牧满意,给她打开车门,做了邀请的姿势:“白小姐,上车。” “好,谢谢你给我开车门。” 白心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局促不安地双手交握。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莫名的紧张感,一切都源于苏牧。 白心嗅着车内的坐垫皮革味,以及车内的薄荷香水气味,那些波动的情绪一点点、一点点徐徐沉淀。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会突然这样关注苏牧了? 是从第一次见面起,还是昨天晚上,他喊她“白心”的时候? -- 第56页 他这个人的确富有魅力,长得清俊,人也聪明。 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好伴侣,至少不合适白心。 何况这个男人不懂情爱,做出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有可能,但她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如此被动,并且自作多情。 所以,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不该有的心思,她都应该收敛干净。 白心深呼吸两口气,总算是将那颗糟乱不安的心脏稳下来了。 第三十章 “你在想什么?” 苏牧开车,目视前方。 明明他连看都没有看白心一眼,却能准确分辨出她内心情绪的任意一点起伏。 该说他太了解她了,还是他真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敏感力,能够察觉出四周万物的变换? “没事。”白心敷衍了事。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少女情怀总是诗。 算了吧,她可不想把这些纤细的少女心事说给他听。 很快的,车抵达死人别墅的山脚下。 警方的封条还未拆卸,因为案子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苏牧从口袋里掏出一双一次性塑胶手套,他带上,摸进屋内。 白心问:“这案子是徐队长接手的?” “嗯,我已经征求了现场调查的同意,所以不是擅闯民宅。” 白心嘀咕:“你还知道你是擅闯民宅啊……” 他们行至二楼,那扇破碎的窗还维持着原样,由于是落地窗,破洞大的能钻入整个人。那一块玻璃板几乎整块碎裂了,只剩余一些玻璃残渣。 苏牧蹲下身子,他伸手触碰有指腹宽的玻璃板的夹层。 “嘶——”他忽然皱眉,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 白心一看,原来是被玻璃刮出血了。她无奈,从客厅里抽出一张纸巾帮苏牧捂住,“我带你去清洗一下伤口,别是玻璃嵌进去了。” 苏牧刚要走,又忽然回头,说:“等一下。”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迎着皎洁的月光往那夹层看去。 只见得,原本残留在上面的血珠一点点消失不见,像是渗入了夹层的小孔之中。 “这下面有很多密章的小孔……”他自言自语,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 “小孔?”白心费解地说。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你知道什么了?” “意念力的秘密。” 他的声音又低又缓,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锐气,语气锋利到不容人忽视。 白心不由自主点点头,她的内心也有一瞬间的放松,大概是潜意识里相信苏牧这个人,觉得他说有了能解释超常现象的说法,那就是百分之一百有了。 所以她想得知真相,也不急于一时。 现下最关键的,还是怎么让苏牧止血。 苏牧说:“人的唾液可以杀菌。” “嗯?” “如果你真的很担心,可以考虑帮我……舔舔。” “……” 白心抬眸,看他一眼。苏牧的表情很认真,不似在说笑。 “开玩笑。”苏牧冷淡抽回了手。 “嗯……”白心摸不着他的套路,只知道苏老师讲冷笑话的能力颇有进益。 他们下了楼,驱车驶向家的方向。 一路上,白心的视线都落在苏牧的指腹,上面裹着一层纸巾,由于握方向盘的力道太猛,渗出几点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到了苏牧家里,白心用酒精沾了伤口边沿,包上创可贴就完事了。 她松了一口气,说:“好了,苏老师,接下来你可以给我说说意念力是怎么一回事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苏牧拿出一个玻璃杯塞入冰箱的冷柜之中,调低温度,说:“等我一个小时。” “你要做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苏牧打着哑谜,嘴巴抿的死紧,看来是死也不会开口了。 这个男人做事特立独行,就连和他这段时间最“亲近”的白心都摸不着他的意图,像是拥有许多秘密,将一切都尽数埋在阴鸷的心底。 也可能,他就是个秘密。 白心险些睡着了。 她察觉到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事物在靠近,温度一点一点攀升,紧紧贴在她的唇边。 难道是,苏牧趁她睡在吻……她? 白心猛然睁开眼,发现是苏牧是用手轻轻拍她的脸。 除却激烈跃动的心跳,还有一丝难言的失落感。 她摇摇头,心想:她可没有在期待什么,而是猜错了事情,所以会本能觉得遗憾。 白心这边心猿意马,那边却发现苏牧的目光早已落在她脸上已久。 她觉得尴尬,呵呵一声笑说:“苏老师?你不是说要解释意念力吗?” “嗯。”苏牧这才垂眸,收回视线,“你还记得死者的特征吗?” 白心回忆起那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皱眉说:“死因是脑栓伤,的确是坠楼身亡。她的衣着凌乱,有吻痕,背部的衣物有一点发黑,有烧焦的痕迹。” “哦,知道了。” 苏牧不再纠结这方面,他从冰箱里拿出冒着冷气的玻璃杯,又去厨房拿来水壶,水壶里的水烧开已久,并且一直摆在煤气灶上加热升温。 “看清楚,别眨眼。”他话音刚落,将热水倒入玻璃杯。 而冷热一交替,玻璃杯很快出现了反应,渗出细小的水珠,以及裂缝。 -- 第57页 “裂开了!”白心兴奋地说。 “嗯,好了。”苏牧风轻云淡将桌上的事物收去,开始解释,“玻璃受热的膨胀和收缩能力较差,如果将玻璃冰冻后,迅速改变温度,形成温差,那么就会开裂,这是很常见的热胀现象。” “你是说,那天那扇玻璃也是这样?玻璃的夹层中有热水,外面下雨,里面由于是空调房也会调至低温,所以形成玻璃内外温度不一致就开裂?” “不,夹层里有小孔,所以水无法汇聚在夹层内部。而且有水的话,太引人注目,在操控意念力时容易被发现。” 白心问:“那是?” “首先死者背部衣物发黑,这是高温使衣物变色,甚至是烧灼纤维,那就说明窗户夹层高温是存在的。其次,夹层有小孔,虽然汇聚不了水,但很容易通过热气,只要热气温度足够高,就足以使玻璃板开裂,形成意念力的假象,也不会出现被击打而开裂的弧形碎片。”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张涛干的?” “他车内的玻璃并不会起雾,即使隔着雨幕也足以观察里头情况,我猜测他早已起了杀心,并且一直在暗中观察,甚至连他们抵窗亲热这种细节都知道。” “没错,那栋别墅本来就是张涛的所属物,所以被装了这样的设备很正常。” 白心一阵的心惊肉颤,对,苏牧说的没错,张涛必定是策划了很久,一早就有杀心,所以才有耐力一次次实验,甚至是选择了下雨这样普遍阴冷的天气。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个巧合。”苏牧说,“他正打算拜访前妻家,偶然看到这样亲热的情形,于是按动手里能够升温的小型遥控设备,造成他杀的假象。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是一场谋杀案。” 白心帮着苏牧将这一些整理好,直接发到警局的邮箱内。 但这一切也仅仅是推论,是他们所说的,最为合理的假设,并且符合案件的所有凶杀过程。 虽然破了案,但白心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她说:“单凭这些,就能让张涛归案吗?” “不能,不过我想,我们还有一个人证。” “人证?” “张涛是如何得知别墅的情况?这其中难道没有通风报信的人吗?” “你是说,安阿姨?” “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会不会是自以为帮张涛捉-奸,结果推动了这一场谋杀案。”苏牧勾起唇角,加深了微笑的弧度,眼底的冷意却一览无余。 “捉-奸?”白心又联想了安阿姨那天的神情,这样一联系,的确古怪。 而他们只要让安阿姨承认张涛有拜托过她办事,再查出窗户的机关以及核对玻璃的裂痕,那么一个重大嫌疑人的身份,张涛是怎么也跑不了了。 苏牧补充:“听说过一则新闻吗?离婚所的工作人员自以为是帮助欲离婚的夫妻,谎称机器出现了故障,结果不为那些人办理离婚证。” “嗯?” “安阿姨也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中年人八卦的通病。” 白心略无语,没想到苏牧居然还关心这样狗血的新闻,那她对他爱看晨间剧的行为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了。 过了一会儿,白心又问:“对了,你说离婚所的那个新闻,最后呢,怎么了?” 苏牧“哦”了一声,补充:“由于他们自以为是的帮助,有人在家-暴过程中逃离,意外坠楼身亡。” “啊?” “我编的。”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白心抗议。 隔日下午,他们就再次回到别墅处。 他们按了安阿姨家的门铃,半天没人开门。 “不在家吗?”白心扫了一眼楼上,窗帘都被拉得紧密。 而此时,白心忽然蹲下身,他指着门边的地面,说:“等一下,这里有一块发黑的血迹。” “还真的是。”白心分辨出,那的确是血液,而不是什么沾染上的油漆污渍。 他们暗道不好,还是苏牧胆大,直接破门而入,结果在屋内发现了安阿姨的尸体。 死亡现场的血迹干净,并未有挣扎的痕迹,初步判断,这是熟人作案。 但是他们没证据,不能一口咬定是张涛杀人,只能及时报警,等待警队的人来做初步调查。 白心抿唇,“是张涛干的吗?” 苏牧没回答,片刻,才说:“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很显然,上一次苏牧的试探让张涛方寸大乱,一旦查明了窗户的破碎法,他的意念力就会马上被世人否决,也会背上骂名。更何况,他绝不能让安阿姨再将事情说出口,这样一切的质疑都会转到他的身上,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捕归案。 这个男人阴狠到让人畏惧,但他既然起了杀心,会不会又将矛头对准苏牧,伺机报复他们? 白心眉头紧皱,她也说不准。 第三十一章 安阿姨的案子归小林,初步判断,凶手是带上塑胶手套,用水果刀背后偷袭,一击致命。现场几乎无痕迹,也没有外人的头发以及指纹。 而门口的那一点血迹,估计是褪下手套以后,不小心滴落在地的,作案的手套也被带离现场。 白心和苏牧离去,他们回到家中,双双坐在沙发上,缄默不语。 凶手比他们快上一步,在他们解开谜底之前,就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 -- 第58页 这种感觉不好受,就好似在一个陌生的考场里,你是尖子生,对自己的答题速度很有自信,偏偏在快要交卷时,被某个陌生人赶上,并且由他先交卷了。 这种不甘心,可想而知。 苏牧就是陷入了这种难言的境况之中,他感到挫败,生无可恋靠在沙发上。 灰暗的光线落在他的眼角,眉梢,点下几缕浅淡的黑影。 白心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看不清楚里头是否有光,又是否被打击到一蹶不振。 苏牧说:“我们输了,是吗?” 白心张张嘴,欲言又止。 现在的情形比较微妙,没有安阿姨,仅仅用这些假设性的推论,奈何不了张涛,至多可以让他变为犯罪嫌疑人,但还是死者男友的杀人可能性比较大。 而且安阿姨的死,他们也不能借助这个推论直接盯到张涛身上,因为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是前任邻居的话,关系也差的太远。 怎么办? 他们也只能等,看看有没有近一步的线索,能让他们置死地而后生。 白心想,张涛最怕的应该就是真相被查明,意念力的秘密被公诸于众,这样他的人生就会被毁了。 苏牧忍不住用指腹微微摩挲自己的唇间,这是他焦虑的动作,很显然,这一次的案件令他也有点无法应对。 白心问:“苏老师,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苏牧只是徐徐侧头,看她一眼。 那一眼看的很深,蕴含的意思太多,有迷惑与彷徨,也有犹豫不决。 片刻,他开口,声音很轻:“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但不一定有效,只能试试看。” “没关系,能试试看已经很好了。” 张涛这一招打的他们措手不及,还能想出应对的方法已经不错了。 “我们需要说出真相,把他……打入地狱。”苏牧起身,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 白心完全明白他所说的,他是要说出意念力的秘密,毁了张涛,换言之,也就是拿自己当诱饵,让张涛找到靶子,攻击他。 她抿唇,又问:“但是,这样一来,张涛会伏法认罪吗?” “可能性不大,但过程并不重要,只要他敢出手攻击我,那么就可以用另外一个罪名缉拿他。” “嗯,好,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说。” 白心懂了,这个方法虽然说不上好,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张涛忍不住了,想攻击苏牧。那么他就会第一时间被逮捕,以别的罪名。 苏牧倒了一杯白开水,小口小口喝着,对白心说:“我需要你给我造势,网络水军也好,花钱在微博买推荐位也好,一个星期以后,我需要在网络上直播如何用意念力破碎窗户,嗯,如果有必要,再用上musol的名义。” 白心目瞪口呆:“苏老师,你是打算曝光于人前?” 她没想到苏牧会有这样的侠肝义胆,他的软肋不过就是害怕被社会上的人发现,也讨厌被关注。他喜欢待在社会的暗处,喜欢存在感堪比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可这一次,结果因为张涛案,苏牧的牺牲居然这么大。 苏牧避开白心那炙热的目光,垂眸,说:“别误会,我并不想为这个肮脏的社会声张任何正义,我只想赢,不择手段想赢,仅此而已。” “好的,苏老师放心吧。” 白心微笑,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口是心非,他总这样,给自己寻找一个看似富有逻辑的借口,但实际上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 就好像薄荷糖那次,他说救人是想要验证自己的推论,说不定,真实的心声也只是想救她,不想她死,仅此而已。 白心的心头发烫,第一次有了这样怪异的悸动。 她捂住胸口,几乎要不能呼吸。 咳,别多想了,心跳太过于激烈,也快停下来。 白心创建了一个微博号,名字叫:musol。 她觉得既然要发布网络直播视频,那么就应该先拍照吸粉,反正苏牧的颜值高,群压那些所谓的网络红人不在话下。 但他会同意拍照吗? 白心试探着问:“苏老师?” 苏牧正在一边看书,等她准备网上的事情。 他从鼻腔哼出一字——“嗯?” 音调上扬,慵懒而低缓。 “能给你拍一张照吗?” 她斟酌着,好似这是难度超高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压迫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 “呃……”白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女孩子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吧。 “我懂了,我的五官符合人类审美的标准,所以他们会迷恋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这是造势的必要,我允许你拍照,但只许一张。”苏牧将书拿下,坐直了身子,看她。 白心点点头,指着窗台那边有种一盆不知名的野花的地方,“就在那拍吧。” “好。”苏牧无二话,他起身,按照白心的要求走过去。 那一处的位置正好,窗台边的椅子上坐着苏牧,旁边是塞满书籍的书柜,显得他知识渊博。 而夜晚与白日交织的霞光透入窗内,在他的脸上打上半明半暗的光影,这一刻,岁月静好。 白心拍下这张照片,忍不住按动按钮,又朝他的手拍了一张高清照。 -- 第59页 这下事半功倍了。 “虽然你拍了两张,但是看在你辛苦工作的份上,我不打算责备你。”苏牧说完这句,就摘下眼镜,将书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白心退回客厅,再次坐到电脑面前,她将照片上传,看着里面那张恬静的侧脸,有种呼吸不畅的错觉。 这个男人,真的长得太好看了一些。 她将照片与手部上传,配上文字——“岁月静好。” 很快的,微博由于musol的名声,以及照片颜值,迅速在网上传开,转发量高达一万,点赞无数。 由此可见,长得美的,做什么事情都有优势。 也有人在评论下回复:“这真的是musol吗?还是说只是借musol的名声想火而已。” “不管是不是都容我先舔舔,长得太好看了,作为一条颜狗,只要脸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如果真的是musol,那也太逆天了吧。这样的脸,又是高智商,不行,我受不了了。” …… 云云,诸如此类。 白心按照苏牧的要求,皆不回复,又发了一条微博——“一周后,我将在微博上发布‘揭穿张先生的意念力’的直播视频。” 这条微博发出,又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无波的湖面,一下子惊起骇浪,更别提白心在网上买了搜索提示热点,以及水军造势。很快的,就有几家网络直播平台的编辑发来邀请,希望那天可以由他们网站的人前来拍摄,发布直播视频。 白心也都同意了,就等一周后的结果了。 反正她是闹事的不怕事大,只要苏牧同意就好。 而这一周,是为了让张涛也能得知情况,最好能有所动作。 白心没想到,微博传播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就连网络新闻都在说某个自称是musol的博主在网上发布揭穿直播的事情,像是musol的做事风格,但这样高调,又让人疑心是假。 就连吃饭,白心都心不在焉,忍不住看看评论,又负面也有正面,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牧说:“你如果是担心玻璃的机关,我已经连夜制好了一个小型的模拟装置,无需担心。” “不是,我只是在看微博上面的评论。苏老师,你要看一下吗?”她心有戚戚,很怕之后引来什么祸端,譬如苏牧的生活被骚扰,被人肉什么的。 “不需要,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苏牧风轻云淡拒绝。 白心说:“那要是你被他们找出地址,上门骚扰怎么办?” “那么,我就会放上沈薄的照片,他怕被社会关注,总会想办法解决。” 白心一噎,哑口无言。 原来苏牧不单爱坑她,还爱坑哥。 白心又想到了什么,她疑惑问:“苏老师这么讨厌沈薄,手机里还会有他的照片?” “这个倒是一个问题。” 果然,她猜对了。 苏牧抬眸,看她一眼,低语:“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倒是你,作为唯一一个和我关系亲密的人,如果被搜到地址,被人骚扰了,那么,我可以考虑让你暂住在我家。” 白心的心跳又一次加速搏动,她险些无法呼吸。 只因为苏牧的这句话太过于暧昧,话里话外有太多的讯息需要她理清楚。 首先,她现在是他的朋友了?而且是唯一一个得到他认证的关系亲密的人。 其次,苏牧说想要无条件接纳被他拖下水的她,并且让她住在家里? 呃,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怎么忘了如果苏牧火了,被查到同进同出,不单是网友会盯上她,还有张涛啊! 这个老狐狸,不管怎样,她都被强行绑在他的船上了。 第三十二章 “那么,接下来由我给你授课吧。” “什么?”白心猛地抬头,不解其意。 苏牧那双眼冷的出奇,只消一眼,就让人如坠冰窟,浑身打颤。 白心难得见他如此认真严肃的样子,心里只觉得要打起精神好好应对他之后的话。 苏牧再次启唇,开口:“我说,深夜补习的时间到了,白小姐。” “哦,哦。”白心讷讷点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脊背挺直。 苏牧将那块塑料板再次推出,用油性水笔写着:“张涛——心理医生,说谎娱骗大众的人。” 他问:“白小姐,告诉我,在什么情况下,人会杀人?” 白心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问题太阴暗,太过于深刻,以至于她再如何鼓起勇气,都说不出口。 “你可以按照你常年检尸所得经验告诉我,不一定要在内心询问自己,”苏牧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以你这种性格,比起让你杀人,还不如懦弱被杀。” “我才不是那种人……”白心下意识反驳。 她怎么可能会选择被杀? 苏牧垂下眼眸,“别不信,很多人在危险时刻都会选择被杀。” “这怎么可能……” “你回忆一下那些案子,明明是两个体型相等的人,如果真的抗争到底,未必是被害人死在凶手的手里,可又为什么,到最后关头,被害人会选择放弃挣扎,于是被杀害呢?” “这个……”白心说不上来。 “就算让被害人逃离了,他也无法杜绝后患,像凶手一样杀人,所以他注定只能输或者平局,绝不可能赢,在他的想法里,没有杀人自保的可能性。” -- 第60页 白心沉默了,苏牧说的在理,但这个话题太过于压抑。 “所以,一旦选择了杀人,凶手一定抛弃了所有的道德底线,甚至是对这个社会绝望,他们再也不可能做回好人,也绝对不会忏悔。” “苏老师,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张涛能够杀人,那他已经是一匹狼了。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再因小失大,暴露自己,为了掩饰真相,以及保住自己的社会地位,他可能会不择手段,想出其他的方式,甚至是杀害我们。” “但这样,目标太过于明确了,如果我们死了,一看就知道是他犯罪了。张涛真的会做这么蠢的事情?那他岂不是暴露了?”白心问。 苏牧微笑,笑意很冷。 他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堵住我的口,他才有可能继续坐拥名与利。” 白心点点头,心底恶寒:果然,这个男人不是善茬,他几乎是一步步将张涛逼上了最险恶的那条路,张涛别无选择。 就在此时,白心的手机响了。 她一看是陌生号码,犹豫不决要不要接,“要接听吗?” 苏牧点点头,表示准许。 白心按下扩音键,大声说:“你好,你哪位?” “白小姐?我是张医生,请问你的男朋友在吗?” “我在。”苏牧接话。 张涛的声音暗带汹涌的怒意,他压低嗓音,说:“你想要多少钱,可以停下这些。” 苏牧意味深长,“哦,张医生这是承认自己没有意念力了?” 那头沉默:“……” 但可想而知,这个世上没几个人会相信意念力,张涛只是骗术高超而已。 可现在,经由苏牧的手放下这些鱼饵,那些自认为是聪明人的网友自然不相信所谓的天才存在,人都是有妒恨攀比的心理的,只要一点诱导,那些负面情绪自然而然会发酵、膨胀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也可以说,否认张涛的意念力,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是不可抗力。 所以,张涛也慌了,他根本不敢想视频播出以后的后果,更何况是以musol的名义。 苏牧的语调还是不疾不徐,“愚弄大众,是不是很有趣?” 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很欠扁,至少白心都怕张涛突然情绪失控,杀到家里来。她扯了扯苏牧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激怒这个人了。 电话那头的人终于被惹火了,他歇斯底里喊道:“你究竟要怎么样!你这个疯子,毁了我就这么快乐吗?” “你冷静一点,我们在谈价格,价格好,我自然就不会拆台。”苏牧说。 “你说,要多少钱都可以。” 苏牧玩味道:“无价。” “你!!”张涛几乎要炸了,整个人如同一戳即爆的油桶,被苏牧用油烟熏一熏,就迫不及待崩盘瓦解。 苏牧适时挂断电话,余下白心心有戚戚。 白心缩了脖子,问:“怎么办?” 苏牧站起身,他低头,毫无预兆地靠近她的耳畔。 白心的心跳加速,她避无可避,稍一侧头,就能闻到苏牧身上清晰的薄荷味,浅淡而高雅。 苏牧凑近她单薄到几乎透光就泛白的耳廓上,气息舔过她的脸颊,说:“和我去开房吧,白小姐。” “什么?!”她明显被吓到了,一双如同麋鹿的眼瞪的老圆,受惊一般警惕地望着苏牧。 他……他究竟在说什么? 开房? 这是性-暗示吗? 她……她该怎么办?能拒绝吗? 呸,当然可以拒绝。 “如果你想保住命的话,我们需要失踪一个星期。家里是不能待了,带上基本的衣物,我们在宾馆里面住一周。”苏牧解释,但他嘴角的些许笑意并未褪去,反而兴致勃勃,一直观察着白心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 白心缓下心跳,她没回答,但潜意识里面也是答应的,至少现在是避无可避,只能被苏牧牵着鼻子走,否则就会被张涛报复,还可能找上门来。 是了,上次去治疗所就是填写她的住址和讯息,难怪张涛有她的手机号码。 苏牧这只老狐狸,这个人的心肠怎么会这么黑?害的她有家也不敢回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公寓。 苏牧打着车灯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突然之间,只听得他道:“低头。” 白心猛地低头,再次往后面看去,她吓得一跳。 张涛的车正巧与他们擦肩而过,没想到那个人这么心急,居然连夜就找上门来,还好白心逃了,不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苏牧扒着方向盘,目不斜视,说道:“开笔记本,我的门上有摄像头,能看到发生什么事情。” 白心照做,电脑屏幕里放大了张涛的脸,很明显他在四处打量,企图撬门而入。 她慌里慌张:“怎么办?” “如果他敢撬门,你就报警。”苏牧说。 “哦。”白心心里有底多了。 但张涛也只是狠狠拍了几下门,就坐在楼道等,监-视着那道门,怎么都不肯离开。 直到白心进了宾馆的双人房,她还恍恍惚惚没回过神。 她坐在纯白色被单上,就坐了一个小角,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一样,一点都不敢动弹。 白心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虽是监-视,心思却飘远了。 -- 第61页 她怎么会蠢到来和苏牧开-房了? 还要共处一室? 还要待一个星期? 天呐,来人杀了她吧。 她崩溃了,听到浴室里那哗哗的水声,心尖又是一颤。 苏牧是早就料好了这一出吗?为什么他这样泰然自若,一点都没有膈应的感觉。 看他对订房的各种流程都很娴熟,几下就办理好了入住讯息,难道他是个中老手? 白心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心想:苏牧总不会是因为情商低谈不到女朋友,结果热衷于露水情缘,就是现在流行的一-夜-情?以他的颜值,的确很容易约到人呢。 可就算苏牧用美□□-惑她,她也绝不会轻易屈服的! 白心下定了决心,在看到苏牧裹浴袍踏出来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双腿发软。 她咽了咽口水,示意自己不要担心。 她学过擒拿,甚至还会那些失传已久的招数,譬如猴-子-偷-桃,攻人下盘,对付一个苏牧绰绰有余。 苏牧走到她的面前,默默看了她一眼,眸光温和。 这让白心更坐立难安了,她双腿紧紧并拢在一块,出声:“苏老师,你洗好了?那我去洗……” 糟了,她这样说,就更引人遐想了。 白心嫌弃自己的嘴笨,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被苏牧大力握住肩头。 他低下头,轻声说道:“等一下。” “什……什么?”白心没骨气地结巴了,她是真的应对不来这种情况了。 “嘘——”当苏牧凑近她的耳廓时,白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都险些忘了自己为什么不反抗。 她还记得苏牧现在的样子,他的发梢都是湿漉漉的,裹着一点晶莹剔透的水珠,颜色变得更深了。 他的身上都是熟稔的体味,不难闻,蕴含清晰的沐浴露清香,甚至让人沉醉,这是男性荷尔蒙的力量。 “苏老师……”白心又忍不住开口,由于紧张,她的声音都软糯糯的,显得不真实。按照小林那个色-情-狂来说,就是娇滴滴的,一掐就能掐出水,最能催-情。 大概是因为房门紧闭,总会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所以白心也有点恍惚了,甚至是……放弃抵抗。 苏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在凶手太过于强势的时候,被害人总会出于胆怯,而任其为所欲为。 白心感受到耳侧一热,蜻蜓点水一般的触动,苏牧就松开了她。 “好了。”苏牧说。 白心睁开眼,眼眶都有点红,她难以置信:“好了?” 苏牧抬起手,给她看:“有杂草,我给你拿下来了,现在可以去洗澡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但白心总觉得有点恼羞成怒,却也不知道在羞什么,在恼什么。 第三十三章 白心逃到了浴室里,以背抵着门,气喘吁吁。 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那些悸动毫无来处,似乎刹那之间就聚章在她的胸口,熙熙攘攘,簇拥成一团。 白心自我安慰——这一定是上天给颜控的一个考验,所以她不能慌,要临危不惧。 浴室里白雾萦绕,由于苏牧刚洗完澡,那种蓬勃的湿气还在,甚至还有一丝馥郁的沐浴露清香。 白心隔着粗粝的玻璃门看外头的情况,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影子,是苏牧坐在床边,专心致志看着电脑。 怎么办? 呼,还能怎么办,洗吧,洗吧。 白心磨蹭了一个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她换了自己的短袖睡衣,图案是盖着被铺的黄色蛋黄。 苏牧看她一眼,眼底倒没什么情绪起伏,如同看最寻常的桌椅一般,也可以解读为——他对白心毫无兴趣。 “困了可以先睡。”他轻声出口,语调波澜不惊。 白心看到他反应这么淡定,自己倒是尴尬了,她轻声重复:“睡觉?” 她睡哪?睡床上吗? “如果你不想睡的话,可以玩手机玩游戏,这里有wifi,想做什么随你喜欢。” “哦……”白心凑过去,坐到床边一角,只沾了半个屁股,都不敢完全松懈坐下。 看苏牧的样子,也没想打地铺,何况这里的地毯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又没沙发,这尊佛肯定不会屈就睡地上。 那么,要和她一起睡床上? 咳,虽然白心并不是那种思想太保守的女孩子,她觉得只要不发生性-关-系,又没肢体触碰,并排躺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要是万一苏牧兽-性-大发呢?她一个弱女子,难道能抵抗? 不,也不对。 凭她当年能两步把搏击教练打趴下,对付一个苏牧还是绰绰有余的,甚至还需要保留力量,不让他身受重伤。毕竟自-卫-过度,也是要判-刑的。 白心想明白了,浑身舒畅,也不忌讳什么,直接睡倒在床上。 隔天,她一醒来发现自己正扒着苏牧不肯放手,俨然一条人形八爪鱼一样勾住苏牧,将他困在怀里。 苏牧幽怨盯着她,声音又轻又缓:“白小姐,我已经挣扎了半个小时了,请你下次想做什么事情直接说可以吗?不要这样隐晦地暗示我。” 白心尴尬,急忙松开了手。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欺-辱良家少男的禽-兽。 -- 第62页 “我睡相不太好,今晚我睡地上吧。”白心妥协。 苏牧没拒绝,一张脸还是黑着,很明显是记仇了。 直到中午,外卖到了以后,苏牧还冷脸,一声不吭,独自在笔记本上写一些数据。 白心把两碗面放到他的面前,她特意点了香菇肉末,两碗一模一样,有讨好之嫌。 她闻到面的香味都饥肠辘辘了,可苏牧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心抿唇,下意识想要咬指腹,这是她紧张的应激反应。 她实在不懂了,苏牧究竟在生什么气?他是那么讨厌被她触碰吗? 明明苏牧上一次还握住她的手腕,那样也叫肌肤相亲啊。 她凑到苏牧旁边,问:“苏老师,你在生气?” 苏牧没说话,只不咸不淡说:“如果饿了可以先吃,不用管我。” “你是在生今天早上的气,我扒着你不放的事情?”她脸红了,但还是当着他面说出来,问个清楚。 苏牧翻飞的五指停下,他侧头,眼底的寒意更甚。 他回:“本来我是很相信白小姐的人品,但我没想到,你会趁我熟睡,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也没想到,我平时也不这样啊。”白心嘀咕一句,她自诩睡姿优雅,从不踢被子乱滚,可怎么就这一次马失前蹄了。 “哦,白小姐还想赖账是吗?”苏牧的声音更冷了,如冬日初寒的雾霭,冻的人后脖子发凉。 “我……” 她还想说什么,结果被苏牧眼风一扫,一下子寂了声。 苏牧掏出手机,上面有一张特写的照片,画面里是白心睡得很沉,死死抱住苏牧,而他则在自拍。 白心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罪证留下。 “都是我的错,苏老师,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是是是,都是她的错。 苏牧说:“一句道歉就可以?你是打算不负责任?” “负责?”白心愣了,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负责?她负什么责? “我的身体有将近三分之二的部位被你触摸过了,你是我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触碰到我*的异性,我觉得无论是针对这种特殊性,还是纯洁的*对于我来说的意义性,你都需要负责任。”他说的煞有其事。 “……”虽然她还是不太懂,但此刻也只能说,“好好好,我一定负责,需要赔偿吗,还是?” “你想用钱打发我?” “我……没啊。”不用钱,难道用*? “没想到,白小姐居然是这样没有担当的人。” “那要不,我也给您摸回来?”白心的脸上浮现出壮士扼腕的悲壮。 “你是觉得这样就能抵消了?白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暗恋我。所以从情感上分析这样的不对等的,明明触摸我的*是你本能的意愿,现在又想要把我引入圈套,被我触碰,让你得偿所愿。你倒是想的很美啊。” “到底怎么样,苏老师你给我个准话吧。” 苏牧皱眉,若有所思,“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容我考虑几天,最好的结果,应该是由你为我的余生负责。” “……”白心哑口无言,苏老师还真的贞烈啊。 但很显然,这可能只是他的冷笑话之一,白心并不当真。 解开了心结的苏老师,和白心吃面吃的很开心。 收拾了桌上外卖壳后,他们就开始商量有关直播的事情。 白心和苏牧都没有去上班,但私底下都有和警局的人联系,并且把企图告诉他们,希望届时能够里应外合,毕竟张涛不会轻易罢休。 苏牧说:“我答应在义奇的直播间拍摄,你把这个消息发到微博上,附上时间以及地址。” “你不怕被张涛找来?” “丧门之犬,就怕他不找来。” 白心对张涛有所畏惧,但又不得不这样做。 如果张涛足够聪明的话,应该在这段时间敛财,逃离海外,而不是就此疯魔了,处心积虑想要报复他们。 七天很快就过去了,白心一大早起来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看了一下手机的未接电话,一共四百个,威胁短信不知有多少,全部来自于张涛,这些都能作为之后攻击苏牧的罪证。 白心此时才感到了苏牧的可怕,他总在无形之中将人的意志摧垮。 他不怕张涛拨号,就怕他不打来,所以尽情开机,让张涛一次次拥有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情绪跌入低谷,把他逼成一个疯子。 白心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油鼓劲,“成败在此一举,白心,加油!” 她说完了,就跟着穿戴好深黑西服的苏牧走出宾馆。 现在是凌晨三点,按照苏牧的吩咐,他们一早就要离开,以防在门口被张涛堵住。 白心偷眼看苏牧,他穿西装的样子格外沉稳。 他的眼镜是细框的,白金一般的颜色,闪现着某种寡淡的光泽。而西装笔挺,腰间的纽扣紧束,勾勒出宽肩窄背的身姿,有种禁-欲精英的味道,而那种儒雅老师的温润气质,现在全部都散去了。 不得不说,苏老师很配这样的打扮,人好看,穿什么都别具风味。 “你知道你的眼神,很禽-兽-吗?”苏牧垂眸,淡扫白心一眼。 “你也知道禽-兽这个词了?” -- 第63页 “最近七天,在你身上已经领悟的很彻底了。” “……”白心无语。 他们和直播室的工作人员联系上,录像设备已经处理好了,其实说直播,也只是先录制下再由网站转播到网站里,不可能是实事播放。 甚至在茶水间的时候,还有网站人员过来与苏牧洽谈,要不要直接入娱乐圈,可以经由这次捧红苏牧,结果都被他拒绝了。 录制开始,白心在台下看着上头气定神闲的苏牧,心里一阵紧张。 她其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张涛的意念力既然是个谎言,那么就该有人出台解开这一层帷幕,让真相大白。 主持人在显示屏回放了一下张涛种种表演,结果才播到一半,就被苏牧叫停。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苏牧在搞什么鬼。 “就从这里开始,由我来解释。” “好的,那么请musol老师来说明。”主持人应变能力很强,当下强扯出笑容,把镜头转到了苏牧的身上。 苏牧没有一般嘉宾那种急于表现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以温吞的语速解释:“屏幕上的图片,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窗外下雨,窗上是水雾,玻璃已经开裂。” “是的,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在这里,我想联系一桩案子说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在十天前,黄山区曾经发生过一起坠楼事件,是张先生的前妻,死于被推出玻璃窗碎裂,被现男友推出窗外坠楼身亡。网上众说纷纭,不乏有人猜测是张涛的意念力所做。那么,现在我来解释一下这扇窗是如何碎裂的。” 他让台下的白心搬上来一个小型的装置,两面密封的玻璃板,最底下是特制的升温装置。 苏牧让台上的主持人将空调温度调低,然后运作手上的遥控装置升温,很快的,玻璃会蒙上一层水雾,直至碎裂。 “啊,真的裂了。所以说,那个传闻中拥有意念力的张先生只是一个骗子咯?他为了不惹人怀疑,所以选择容易起雾的雨天,是这样对吧?”主持人惊呼。 苏牧依旧反应不大,“这是通过很寻常的热胀原理,操作很简单,只不过那些人为了名利,利用了意念力的幌子,这才显得神奇。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仅仅是愚弄大众,仅此而已。” “那前妻死亡案的真相,也值得人寻味了。”主持人话还未尽,苏牧就打算离开。 而在此时,突然有人冲入了演播厅,现场一片哗然。 张涛双眼赤红,他不知在外埋伏了多久,而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从暗处走出,想要报复苏牧。 由于演播厅人多势众,他不好接近台上的苏牧,于是灵机一动,直接将处在外围的白心拉到怀里当做人质。 他瞪着眼睛,下颚微抬,明显的挑衅动作,“别过来,让……让musol过来,不然我杀了你女朋友,我杀了她!” 白心咬住下唇,她不敢轻易动弹,至少如果要反抗,也需要伺机而动。 苏牧闻声,适时皱起眉。 他一步步走下台,整个人从璀璨的灯光,隐入阴影,他的声音低缓,不疾不徐,说道:“我还没碰过她的身体,就被你占了先机?” 第三十四章 苏牧这话说的没道理,乍一听太过于暧昧。 但也只有白心知道,他说的可能就是字面意思,没有什么深层次的爱或者不爱。可能她基于他是一件专属品,是独占物,所以才会不甘心,也不允许任何人未经他允许就触碰。 他没有碰过的,所以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白心想到他喝水思考的时候,纸杯边沿会有一小圈浅浅的牙印,说明他偏好咬舐物品,这代表性-欲-强,也可以表示一个人占有欲-强或者富有野心。 对她,苏牧也是如此。 白心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学会了苏牧那一套思考方式。 越靠近他,越会被他同类化。 “嘶——”白心的思维顿住,下颚强烈的痛感袭来,让她险些无法思考。 张涛等不了了,所以他加大了力道,将那凛冽的刀刃搁在她的喉口,亲密接触,象征着它即将破皮而入。 没有多少时间了! 苏牧走下台,他侧身,直立站着,整个人如同健松苍木,挺拔而高大,与张涛形成了反差,对比出张涛的狼狈不堪。 “musol,你不想救你女朋友了吗?你……”张涛的气息都有点颤,毕竟他原本是社会精英,现在就被逼成这副鬼样子,想也知道其他人对他的鄙夷以及唾弃,现在还有一丝惧怕。 “想救,我会救她。”苏牧扬声截断话。 节目组的人无法动身,就喊摄影师来摄像,直接转播到网上,赚取收视率。 这就是人心,说肮脏也不能够,一切为利而驱。 “你们退开,让musol过来,不然我杀了她!”张涛眉目狰狞,扭成一团,他手指虽然发颤,但力道甚大,很快的,刀面就刺入下颚,有一丝血珠溢出。 苏牧解开衣扣,褪下西装,他皱眉,单指扯开领结,总算透过一口气来。 他说:“让我过去,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杀了你,都是你,害的我落到这幅境地,如果没有你,什么事都没有……” “和我无关,还有,你先往后看看。” -- 第64页 “看什么?” “先看看。” 张涛回头,顿时目瞪口呆,他抓白心肩膀的那只手施力更大,像是要嵌入她的皮肉之内。 苏牧放松似的坐在台阶上,他手肘抵在膝盖上,十指交叉,贴向下颚,一点都没有困扰。 因为此刻,警方早已赶到。 刑侦队派出了警员,他们此刻正拿着asso-狙-击-枪对准了犯人。 虽然隔着四米,但是放-射出的红外线可以精准瞄准猎物,只要张涛敢动手,他们就能像击爆西瓜一样让张涛当场爆头而死。 张涛明显底气不足了,但他还是稳住,手里刀刃更加贴近了白心的肌肤。 白心不由皱眉,她觉得疼痛难当,流血就说明刺破了真皮层,已经刺入肉里了。 她心里还是慌张,双腿都有些发软,但她的身体被辖制住,贸然行动真的会让自己受伤,不如静观其变好了。 苏牧那一双眼亮的出奇,他冷静自若道:“张医生,冷静一点,我们有很多谈判的时间。你想想,如果现在我走过去,你来不及将刀抵在我的致命处就会当场被挤爆,明白吗?” 张涛当然明白,只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屈服,他本来还觉得可以复仇,至少也得让苏牧死,否则他怎么甘心! “我给你算算吧。” “算什么?” “算算利弊,算算是刀的速度快还是枪的。” “……”张涛不语,此时他也不敢乱动作,就怕被那些训练有素的警员发现什么破绽,然后当场死亡。 苏牧:“如果你现在不杀人,只是绑架罪,可能只需要判刑,但是杀人就不一样了,死刑也是有可能的,明白吗?你想死吗,张先生?” “我都这样了,我还怕什么死?” “不一样,张先生。你幻想一下,究竟什么是死亡,你是医生,必定见过死亡。” “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心也不懂,苏牧这么冷静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很快的,她就想明白了,就像是他很久以前说过的话——杀人者都怕死,正是因为他们的保护机制比常人要强悍,所以才有勇气杀人。 苏牧这些话,像是婉劝,又像是威胁与恐-吓。 他捏准了张涛的命脉,让他意识到死亡的可怕,很可能会就此屈服,毕竟谁都不想死。 “死亡是指丧失生命,生命终止,无法继续生存,变成一堆腐肉,最后被微生物分解,或者被火焚烧,变成脂类,蛋白质等等,剩下的就是碎骨。死亡代表了大脑无意识,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而濒死的那一刻是很痛苦的,你见过吧?” “你如果想救你的女朋友,那你就自-杀!自-杀!”张涛崩溃地吼道。 苏牧手掌轻轻摆动,做出让他压低音量的动作,他继续说:“张先生,我们时间很多,先不急,等一下再进入交换人质的过程,可以吗?”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主动权在您手上,我什么都不敢做,只是我怕死,所以想要拖延时间,现在我们能先谈谈其他的事情吗?” 张涛显然没想到苏牧会直戳了得说出贪生怕死这样的字眼,他低低笑起来,笑声里终于有了一丝得意。 苏牧继续低语:“张先生,你真的想死吗?” 他的声音在狭隘的暗处肆意放大,明明音量很低,却总伴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直击人心。 张涛沉默,不吭声。 苏牧又说:“实际上,你用刀杀人的速度,比不上开枪中弹的速度,基本上,你没来得及杀死白心,你就已经中弹死了。只不过那些警员本着让人质毫发无损的态度,所以才会迟迟不肯动手。更何况,距离这么近,发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开枪也只会更精准。” 他说的句句在理,犹如惊雷,一声声击打在人心上。 就连白心都感受到张涛的动摇了,他只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只敢在暗处杀人,绝不敢在明处动手。道理他也都懂,之前的案子,警方拿他没办法,现在只要他不杀人,他就不会有严重的刑-罚。 苏牧再接再厉:“如果现在放手,你的罪会小很多,如果现在忏悔的话,在法-庭上对你也有利。” 张涛冷笑:“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你已经毁了我的人生,我会在乎那一点罪名吗?大不了就是个死,我怎么会怕?” 他极有可能在虚张声势,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恐-吓苏牧。 “不,你怕。”苏牧的声音猛地变低沉,他又站起来,一步步朝张涛走来。 他的脚步在演播厅的瓷砖地面上无尽放大,刺痛人的耳膜;他无所畏惧,一步步稳而缓,如同步入地狱。 只是这样的压迫感会逼垮张涛,让他脑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裂的。 白心摸不准苏牧的套路了,他先是温和劝阻,后又激烈反击,难保张涛不会由于紧张,误伤白心。 她的手肘微微屈起,已经做好了朝后击打的拼死抗争动作,何况后面还有警员会开枪,凭她的敏捷程度,应该会幸免于难。 苏牧在张涛的面前停下,他张开双臂,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壮烈。 他注视着白心,眼底有她读不懂的情绪,如同温热的白开水,寡淡却柔和。 苏牧轻声说:“我欠你一条命,我曾经害你快要死掉,所以现在,我来偿还你。” -- 第65页 白心出于震惊,她瞳孔放大,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耿耿于怀到这种程度。 是,她当时是怨他恨他,但是不得不说,她没死,也在苏牧的预料之内,甚至是保护之内。 她只是险些死了,而不是快要死了。 但现在,苏牧全无保留,把命再次交到她的手上。 这个男人,真是…… “后退,后退!”白心大喊,但很快就止了声音,因为张涛的刀更贴近她的脖颈了。 “不许退!”张涛肆无忌惮笑起来,“musol,你想救她对吗?那么你就死啊,跳窗也行,拿水果刀刺入心脏也行,我知道什么样的创口会让你当场死亡。” 苏牧不动,他的目光是纠缠在白心身上的。 白心做着口型,一次次说着——不要。 苏牧点头,示意明白了。 他恢复了那种风轻云淡的处世态度,问张涛:“那我怎么能确定,你会放了我的女朋友?” “你不用怀疑,我不恨她,我只恨你。我可不会滥杀无辜,是不是很有趣?” “那好,我跳窗,但你一定要放了她。”苏牧决然道。 他走到演播厅的左侧,那里有一闪落地窗,一推开,风就往脸上拂来,将他的额发都吹向后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就在这里,可以吗?”苏牧朝张涛大喊。 张涛笑了,“只要你跳下去,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放人。” 警员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开枪了,只苏牧摆摆手,做出一个手势,说:“你们别动,只要我能救我的女朋友,就算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他一口一个女朋友,白心出于局势紧急,也顾不了这么许多。 她只是恨,恨为非作歹的张涛。 她也没想到,苏牧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这一刻,居然可以为她去死。 究竟是为什么?就因为愧疚吗? 第三十五章 张涛已经急红了眼,“你跳不跳!不跳我就杀了她!”他想看的不过就是这些,生离死别在他面前也早已麻木,他想要看的,就是苏牧的死,仅此而已。 很显然,张涛的妒恨心理已经完全压制了他的懦弱求生心理。 现在的他,就像是围观古罗马竞技场的观众,为血腥,为暴力而肆意嚎叫,杀红了眼。 白心舔了舔下唇,出于恐惧,她浑身冒汗,舌根发干发苦。 怎么办? 苏牧如果想救她,就要跳下去吗? 那些围在外头的警员不如赌一赌,直接开枪试试看好了! 反正她不一定会死,为什么这样犹豫不决? 烦躁! 白心的内心想法百转千回,那些念头兜转来,兜转去,只是不想苏牧就这样死了而已。 他这么厉害,早该料到这样的局面了。 他应该有办法应对,肯定有的! 白心又出声:“别跳,苏老师,别跳!” 苏牧没看她,只淡然说:“只要我跳了,你就会放过她,对吗?” “我不会让她死的,你放心好了。你还不快跳,是在拖延时间吗?这些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你当我傻吗?我和你说,我马上下刀!快给我跳!” 已经有三四点红外线对准了张涛,可警员又怕挣扎途中贸然开枪会误伤,万一在开枪的一瞬间,如果张涛下刀子杀害人质,那白心是生是死,也更就难说了。 如果谈判条件是要钱还好,但现在是要命! 他们可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情况,只能和上级报道,咨询救援方案。 张涛已经临近疯狂,如果苏牧不跳,就很可能激怒他。 白心心里明白,要是张涛怕死,他早在苏牧权衡利弊的时候就放开她了,但他没有。那很显然,张涛觉得即使活下来,他也生不如死,前途一片灰暗,那不如让苏牧给他殉葬好了! 他本来就做好了决定,就是想要报复苏牧。 他妒恨这个男人,妒恨他musol的名号,妒恨他所拥有的一切,也讨厌他这样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所有人都能被他看穿心中的那一点阴暗心思。 这个男人真当自己是神吗?那种轻视的眼神,真是受够了! “还不跳?我真的会杀了她!我是个医生,我知道用怎样的力气下刀子,她会没命,你以为我不敢吗?苏先生!” “好,我跳。” 苏牧明显动摇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按照张涛现在的眼神以及姿态分析,他临近崩溃,极有可能做出残忍的事情。 苏牧迫不得已,只能后退两步,正面朝向他们,背对大敞开的窗。 这里是第十楼,一旦跳下去,苏牧绝对会当场死亡,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给我跳!跳下去!” “哒。”众位训练有素的警员已一齐扣上了扳机,观察现场状况。 “好。” “跳下去!”张涛声嘶力竭地喊。 苏牧已经踩到窗外,他的鞋跟悬空,整个人就像是平浮在半空之中。 风撩起他的额发,拂过眼睫。 他的眸色很深,鸦青色,如鸟羽,有着独属自己的纹路。 “三……”苏牧自己给自己倒计时。 他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苍凉,刺骨的寒风从窗外灌入,将他的白色衬衫撑开,衣角撩起优雅的弧度。 -- 第66页 “二……” 苏牧做好了准备,他闭上眼睛,身体缓缓朝后倾倒,即将悬空…… 白心的嘴被捂住,她的眼眶发热,不知是因为急切,还是难过。 她的心尖酸涩,有种难言的情绪呼之欲出。 “一。” 苏牧朝后跌下,如同一只身姿轻盈的白鸽,一下子消失在人的视线之中。 他跳楼了,他真的跳下去了! 张涛出于兴奋,手间松了力。 白心猛地手肘后击,脱离了他的辖制。 “砰!” 就在此时,有警员开枪了,一击射入张涛的膝盖,让他丧失了行动能力。 白心冲上前去,她简直要疯了,揪住张涛的衣领就是几拳揍去。 她从未这样打过一个人,以宣泄的心情,这样畅快淋漓地搏击。 要不是警员上前把她拉开,估计张涛都能被直接击晕。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这个疯子!”白心气喘吁吁,她的脸上都是眼泪,和汗液混淆着,前襟还有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白心。” 有人喊她,是熟稔的声音。 白心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回头望去,只见得苏牧还平稳站在窗外,衣衫整洁,额发也没有半丝紊乱。 “苏老师?” 白心发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苏老师?”她又喊了一声。 “嗯,我在。”苏牧朝她走来,朝她张开双臂,仿佛期待她能因为感动跳入他的怀中。 白心这才看到他身后的升降装置,是类似悬空的电梯一样的铁架子。 原来那是平时录制节目时用来摆放摄像机的移动装置,这样可以上下楼移动摄像机,节省时间,也避免损害设备。 所以,是苏牧使诈骗了张涛和她? 白心一口气难平,上前一步,伸手“啪”的一声,摔在了苏牧的脸上。 当场的人都懵了,没想到还有这样戏剧化的一出。 白心语带哭腔:“你又骗我。” 苏牧疼的“嘶”了一声,皱眉,解释:“这不是我预谋已久,这是临时起意。我是在分析利弊时才发现这个装置,索性骗一下张涛,让你有机会逃脱,仅此而已。” 白心咬住下唇,之前的跳楼事件给她太大的冲击,直到现在,她都没能好好消化完全部。 不过幸好,他还活着。 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抱着怎样浓烈的愧疚情绪活过余生。 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情绪,迫使她几步上前,一下子紧抱住苏牧。 “苏老师,你吓死我了。” 白心感受着苏牧的心跳,以及他身上独有的薄荷味道。 她呜咽低语,先是小声抽泣,后来嚎啕出声。 她现在才知道后怕,也总算是把心头那口郁结的气呼出,让心脏恢复了匀速搏动。 苏牧将西装盖在白心的身上,拥住她的肩头出了演播厅。 他们刚一出去,外面就是人山人海,所有人一齐喊着:“musol,musol,musol!” 怎么回事? 白心还没反应过来,但她仔细一回想,就记得了——当时演播厅的人直接将现场拍摄下来,转播到网络上。 所以那些网友是直接在网上看的全程直播,她丢脸哭泣的样子被成千上万的网民看到了! 天呐,她还要不要活了。 白心尴尬,把外套拉高,挡住自己的眼睛。 此时,忽然有女粉丝冲上前来,对白心说:“白小姐刚才打张涛的样子好帅,你是不是学过跆拳道?” 白心礼貌笑笑,并不回答,她只是扯着苏牧要逃,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倒是成了网络红人。 特别是摄像师拍摄很有一手,肯定又是面部特写或者加工处理过,这样一来,把苏牧变得像是偶像剧男主角一样。 最主要的是,这个视频是完全真实的,那么就没有任何作秀的嫌疑,所有人都被深情的musol给俘虏,又被他的机智给折服,甚至还成立了musol后援会,把白心的小号都挖了出来。 白心现在是天天工伤,又在医院住了两天,幸好伤口无大碍。 而张涛伏-法,安阿姨的案子有他的毛发残留,验证了dna完全符合,这样一联系前妻坠楼案,就判定张涛是案件真凶,他前妻的男友倒是无罪释放。 原来张涛前妻婚内就出轨,被张涛撞破才离了婚,张涛对前妻用情很深,到了最后,就变成了恨,于是策划了这一出,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料到被苏牧给揭穿了。 总之,苏牧经由这一次算是名声大噪,连同白心都小火了一把,甚至还被邀请参加一个情侣探险活动,奖品是五百万人民币。 白心拿到节目组的邀请函,还有点恍恍惚惚没反应过来。 “这是邀请我们的?”她从未想到自己能上这个节目。 《死亡96小时》是一个非常火的午夜节目,由于奖金丰厚,欲报名的人多,所以节目组就特别制定了只允许情侣参加的条件。 苏牧点头,问:“有兴趣?” “五百万,谁没兴趣啊!”白心觉得碰碰运气也是好的,更何况是和苏牧一起参加,那赢的几率应该会很大。 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打来电话,来电人是沈薄:“白小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心开了扩音,客套说:“好多了,谢谢沈先生的关心。请问有什么事吗?” -- 第67页 “哦,我只是来告诉你们,关于《死亡96小时》这个节目,我也参加了。” “你脱单了?” “你有女友?” 苏牧和白心几乎是异口同声。 “嗯,我们节目上再见。”沈薄急匆匆挂断电话。 苏牧沉思了一会儿说:“我需要去和节目组举报,有人伪装情侣参赛。” “说的好像我们不是伪装情侣参赛一样。” 苏牧看了白心一眼,若有所思:“我们不是。” 白心的脸刹那红了,她的耳尖发烫,上头充血,形成小小的一点,仿佛两个红珠子。 苏老师的意思是? “我是开玩笑的。”苏牧若无其事坐下,继续削自己的苹果。 果然吧,他说冷笑话的能力又有了进益。 第三十六章 白心出演节目的事情很快就被单位的人知道了,而上级觉得白心可以担任单位里的形象大使,所以也很痛快批了她三四天假,反正还在工伤期间,又不带薪水。 小林凑上去,无不羡慕说:“你知道我现在微博名都叫什么吗?” “什么?”白心问。 “白心的闺蜜-小林子,这样我才能显出我和你的关系来,那些旁敲侧击的粉丝可真不少,我都偷偷去她们微博看过照片,有腰有屁股的,你得小心点,别被人半路截走musol老师。” 白心脸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和苏老师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哎呀,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吗?怎么这种事情还忸忸怩怩的,视频我可都看见了。”小林做捧心状,“深情的musol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义无反顾往楼下跳……啊,好苏好苏,不愧叫苏老师!” 被小林这样一打岔,白心又回忆起当时苏牧跳楼的样子——他清隽的身形被风包裹,深黑色的发丝凌乱,染在眸中。他的薄唇微抿,毅然决然往下跳……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白心的心跳加速,不得不说,当时她的确对苏牧有一丝悸动,这样英伟的形象,任谁都不能抵抗。 小林挤眉弄眼,笑得特别猥-琐,“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记得来问我,我都能教你,哪方面都行。” 她说的意味深长,白心都要被恶心到了。 白心端起热腾腾的咖啡,赶她出门,“你不是还要去你表哥家吗?生日趴不参加了?万一有什么白白嫩嫩的清纯学长呢,不怕被人捷足先登?还不快第一时间赶去?” “对哦,你不早说。”小林刚反应过来,她抄起包就往屋外跑,跑了两步,又倒回来,“记得有事就告诉我啊,我可是老司机!老司机带你开车,保证恋爱路上畅通无阻。” “少贫嘴,快走。”白心决然关上了门,世界清静了。 白心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苏牧又发来了短信,意简言骇——速来我家,事关人体-器-官。 人-体-器-官? 白心皱眉,心想:难道哪个贩卖器-官的地下工作者找上苏牧,他被劫持了? 总觉得怎么想怎么不对,那个男人手无缚鸡之力,打架又不行,万一吃瘪了怎么办? 白心想到了这一点,急忙赶到了对门的苏牧家。 门是虚掩的,一斜光从门中露出,将她的影子拉得狭长。 白心气喘吁吁,喊了一声:“苏老师?” “嗯?我在,”他端坐在饭桌上,看了一眼手表,说,“只花了三秒,不错。” “你刚才说事关人体-器-官?” “我的胃难道不是人体-器-官?我每隔五个半小时就需要进食,到晚上六点以后不进食,一旦你饭点迟到,就会打乱我的作息规律。” 白心没想到这个人连吃饭的时间都要像列行程表一样,不准错漏一分一毫。 她无奈问:“那么,苏老师你尝试过熬夜吗?” “我不会尝试任何类似于自杀的行为,熬夜就是其中一项,类似于慢性自-杀。” “那你一定不知道过年守岁有多有趣!” 白心回想起她小的时候,是跟着外婆生活的,在一个小县城里面,一到除夕夜就灯火通明,大街小巷燃满了烟花爆竹,震耳欲聋。 苏牧还没动筷,仿佛极有兴趣,问:“守岁?” “你小时候没有守过岁吗?过年的时候,出门去看烟花,以前有没有回过老家,和同龄人一起放烟花爆竹之类的,就这么说好了,沈薄以前都没和你一起打过鞭炮?” 苏牧抿紧唇,一本正经问:“计算好我半夜去上厕所的时间,往我的被窝里塞爆竹,险些烧了我的床,这种事情算吗?” “那是你们几岁时候的事情?” “在我五岁的时候,很显然,他当时并不聪明,居然不知道火星也能使布料燃烧。” 白心呵呵一声笑,脸上客套的笑容都险些要维持不下去了,她是真的没想到,苏牧和沈薄居然能从小就不睦到这个地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白心吃完饭,接到了节目组的电话。 节目组通知他们明天就要去岐山区拍摄,拍摄的地点是在一个小县城,会有人接待他们,还有安排住宿。 隔日,白心起了个大早。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裙下摆不长,漏出绷直的小腿。由于长年练习搏击术,她的腿部没有一丝赘肉,线条流畅,堪称完美。 -- 第68页 白心满意点点头,一开门,正好和拉着小行李箱的苏牧撞上。 “hi,苏老师。” “嗯。”苏牧点头致意,朝她伸出手,“扮演情侣这件事,你应该不陌生吧?” 白心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掌心里,“当然,我现在可是很会伪装的,绝不会像上次一样那样破绽百出。” 苏牧瞥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上次破绽百出?” “……”她就是客套一下而已。 “还有,你不用担心……” “嗯?”苏牧居然在安慰她? “你已经完全爱上我了,所以再怎样,你都会演的很逼真。” “我哪有……”白心没想到这厮能自恋到这个地步。 “我给你近身接触的机会,这一次,你自己好好把握。”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隐入了楼道内。 谁……谁稀罕这种机会啊。 白心的耳尖有点烧红,她呼了一口气,紧跟上苏牧。 他们是开车去的,按照地址入了山道,很快就有人来接应。 “是苏老师和白小姐吧?我是节目的主持人,我叫祁连。” 祁连主持这个《死亡96小时》节目已经长达五年,几乎是家喻户晓。她的台风好,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味道,主持这种探险解密类节目最适合不过。 她递给苏牧和白心两个便携式话筒,扣在耳骨上,轻巧方便方便摄制组录制声音。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小时的车程,之后直接在车上录制节目,所以现在让他们互相认识,热络一下。 白心看到了沈薄,朝他点头示意,“沈先生,你的女朋友呢?” “我作为特别赞助商,有特权独自一人参加游戏,所以不需要符合情侣这个参加的条件。”沈薄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苏牧轻蔑道:“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沈薄倒是不动怒,他挥手让随身的助理上前,打开手机相册,解释:“这些照片都是我的仰慕者,总共一百七十九位,知道我来岐山区,特意发了照片骚-扰我,照片左下角是酒店名字以及房号,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带几个连的女友过来示威。” 苏牧无话可说,只能宣誓所有权一般,拉着白心走了。 到了巴士上,苏牧低语:“你和他说话时的距离是53厘米,几乎是恋人之间的亲密距离,即使他是你仰慕者的哥哥,这样的距离也未免太近了。” 白心咬了一口薯片,含糊不清问:“你这是在宣誓所有权吗?” “我只是在劝阻你别误入歧途,沈薄是笑面虎,看似好亲近,但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这样的人最阴险狡诈。” “我倒是觉得沈先生挺好的。” “你已经被他的迷惑了。” 白心转过身,凑上去,问:“不过我很好奇,苏老师为什么和沈薄水火不相容?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苏牧一下子熄了声,生硬地转头,看窗外,“无可奉告。” 白心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觉尴尬。 祁连开始活络气氛,说:“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有名的狐仙宅。网上有很多关于狐仙宅的说法,也有人真的拍摄到灵异的照片,至于是真是假嘛,我就不知道了。” 她笑了一声,继续解释:“不过照片里出现了既长又蓬松的条状物,对方声称那是狐仙的尾巴。好了,我们这一次的主题是‘四日怪谈’,在四天内,也就是96个小时内,我们需要去四个不同的地方,只有解开那里谜题,才能获得提示,赶往下一个区域,四天内完成地点任务的人能获得大奖——由节目组提供的五百万奖金。” 巴士内所有人,包括白心都鼓掌称好。 她回头,小声跟苏牧咬耳朵,问:“苏老师,你相信有狐仙吗?” “我只相信证据,有证据,那就有可能是真的。” 苏牧说完就不肯吭声了,他翻了一页书,静静读着。 日光透过清澈的窗映入他的眼底,他的瞳孔被照亮了,透着一种浅淡的琥珀色,如璀璨星芒。 白心见他不搭理自己,只能打开了木制的糖罐,捡了一颗话梅塞到唇齿之间。 甜味在舌尖弥漫,顷刻溢满了唇腔。 她觉得美味,还想继续吃,却被苏牧捷足先登,握住了那一只手腕。 白心回眸,原来是摄影师将摄像头对准了他们,企图拍摄甜蜜的情侣画面。 苏牧启唇,“喂我。” 白心再怎么别扭,也只能小心翼翼,将话梅塞到了他的嘴里。 由于紧张,她的指尖没来得及收回,在苏牧咬下话梅的瞬间,触到了他温软的舌尖。 那种滚烫的触觉一下子包围住她,在白润的指甲上肆意流淌。 怎,怎么办? 呃,她好像……被苏牧舔到了。 第三十七章 白心嗖的一下缩回手,将那根被舔到的手指蜷入掌心里,生怕别人看到了什么异样。 她呼吸不畅,不知为何这么紧张,稍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能让她仓皇逃离。 “你很紧张吗?”苏牧头也没抬,近乎梦呓般问她。 “我……没有,就是有点热。” “你的手腕是凉的,说明体表温度并不高。”他抬起头,那双眼很清亮,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窥读人心。 -- 第69页 “好吧,我是在紧张。”白心承认。 “为什么?”苏牧问的很认真,他双掌合十,关上书页,坐直了身姿,是企图好好听她说话的动作。 白心咬了一下唇瓣,眼珠往左下角转动,思索着借口,却什么都没想到。 “你的微表情很丰富,无一不暴露了你的内心世界,需要我猜一下,你都在想些什么吗?”他目光灼灼,似是很感兴趣。 “不许猜!”白心制止他,“那个,苏老师喜欢吃话梅?” “任何甜食,我都不感兴趣。”他的话梅还含在嘴里,腮帮微鼓,咀嚼的动作缓慢。 “哦。”白心小声应了一句,见他没有再重复之前的话题,这才安心下来。 “不过……” “什么?”白心马上坐直身子,慌里慌张问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再给我一颗。”苏牧说的轻描淡写,他将目光从白心的身上避开,很显然他觉得说不想吃,结果还要,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感到羞-耻的事情。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啊…… 白心笑了一声,很大方地递过去一颗话梅,“给你。” 苏牧低头,又就着她的手咬住了那颗话梅。 嗯? 这一次,他的唇舌虽然没有与白心的手指相触,但附近又没有摄像头,为什么又是她在喂他啊! 苏牧朝她微笑,勾唇的弧度不大,他致谢:“我以前也吃过这个牌子的话梅,但总觉得和今天吃到的有一点差别,你这罐似乎味道更好一点。” “……”白心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是在说,上一次他自己吃觉得味道不好,这一次是她喂他,所以觉得格外甜? 是不是这样?怎么越听越暧昧了? 苏牧回忆了一会儿,说:“由此看来,那次沈薄买的一定是过期产品,而生产日期的标签被他做过手脚。”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苏老师怎么可能会说甜言蜜语,显而易见,这是她想多了。 很快的,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种满茶树的山谷,茶园里新出的嫩叶已经被摘去一波,余下郁郁葱葱的老茶树,枝叶繁茂,但树丛并不高,只到大腿过。 白心深吸了一口气,阳光从枝叶上倾斜而下,如同光瀑,混淆着绿叶的清新味,沁人心脾。 她觉得心情大好,不自觉张开双臂,舒张四肢。 之前在车上昏昏欲睡,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其他情侣,除去沈薄与一个特邀嘉宾福山治子组成的临时情侣队,还有另外两队,分别是网上的热门夫妇‘l我’,以及精英夫妻‘ab’。 l我情侣的出处是来自于《我与l君的日常》,l太太在微博一直记述她与l君婚后日常,吸引到无数网友,由于文字干净朴实,内容甜蜜风趣,而成为了网络热门秀恩爱博主。 至于ab,是他们业界的神话,据说a小姐的工作能力比他丈夫b先生还要强,以至于他们每天都熬夜加班,只为能压制对方一头,是极为古怪的一种相处方式。 “你这是在观察敌军?”苏牧无不嘲讽道。 白心放下手里的高倍望远镜,辩解:“我在看风景,苏老师有意见?” “倒是没有,只是很好奇,在山谷底下,你用高倍望远镜平视前方可以看到什么风景,是在观察别人脸上长了多少痘痘?” “算了,实话说,我在观察他们的实力。” 白心要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早就事先摸清了他们的底,就现在看来他们的胜算很大,一对只会小清新拍照,另外一对也只会互相甩工作专业名词,最大的劲敌反而是沈薄这边,不知道他和苏牧相争,究竟会鹿死谁手。 “白小姐好,苏老师好。”有人上前打招呼,原来是福山治子。 她是个日本演员,近年来在国内发展,所以国语学的很好,一点都没有怪腔。 白心微笑,“你好,福山小姐。” “叫我治子就好了。”她没有知名演员的架子,笑得很温柔甜美,回话以后,还含情脉脉朝沈薄看了一眼,得到了他赞许的笑容。 “那你也叫我白心,白小姐未免生疏。” “好的。” 这时,祁连上前来领队,她拍了拍手,朝大家喊道:“各位男朋友女朋友们,看这里,我们要出发了哦!” 大家跟着她往茶园中心走,一边听她介绍:“之前和你们说狐仙宅,是不是都以为是古镇里面的神话故事?宅子也是古代风格的?其实不是,这次的狐仙可是现代狐仙哦!” “现代狐仙?”白心嘀咕一句。 苏牧开口解释:“我上网查过资料,有关这个狐仙宅的故事。” “苏老师,你快说说。” “据说在1900年,这里曾经是某个将士的宅邸,是大户人家,家境殷实富裕。他娶了一房妻子,那个妻子貌美如花,堪比西施。随着将士的年龄变大,他的妻子不知是保养得当还是怎么回事,丝毫都不见老化。直到将士五十岁死去了,他的妻子还一如十□□岁的少女一样青葱可人。” “然后呢?” “然后他的妻子就失踪了,在她的房间内留下了许多狐毛,经人查探,就认定这是狐仙作祟,吸取人的精元,害死了丈夫。” “还有这种事情……” “传说而已,不足为信。” -- 第70页 大家听苏牧说的入了迷,很快的,祁连补充:“还不止哦,之后那户人家就被其他人收购了出租给度假的旅客,结果很多人都听到了午夜的钢琴声,说是狐仙在镇守那栋房子不肯离去呢。” “钢琴声?”白心的皮肤浮上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脊背发凉。 她幻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有狐仙,那是不是会半夜来到钢琴房里弹琴,然后吞食那些擅入老屋的旅客? 有了传说做铺垫,他们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走近了那一栋欧式小楼。 看门的老伯已经六十多岁了,据说是旧时将士老宅管家的孙子。他拿着蒲扇,上前来打招呼:“你们是要住宅子的那些人?” 祁连微笑,“嗯,节目组的人已经和您说过了吧?” 老伯瞎了一只眼,那一只眼糊上了一层白色沉淀物,有点浊乱,猛地一看,很是吓人。 他点头,“知道,知道。不过小心啊,狐仙娘娘的房间不要去,天威哩!” “嗯,我们有分寸的,您放心吧,那我们先进去了。”祁连招呼大部-队,往里头走。 节目组给他们分好了房间,除了沈薄与福山治子小姐是特例各自一个房间以外,其余的人都住在同一个房间内,为显亲密。 白心四处观察过,很明显这里常年居住旅客,已经全部翻新过,透出一股欧式奢靡的气氛。 茶园采茶就是一大旅游项目,更何况还有狐仙宅的传说润色,生意不火都不行。 祁连解释:“在这个屋子里,我们藏了一张提示卡,拿到提示卡的情侣可以直接进入下一关,而剩下的三队则会进入淘汰赛,通过第二个地点决定淘汰哪一对情侣。” l太太问:“那如果第二关,被淘汰的三个队伍其中一个找到了提示呢?” 祁连解释:“那么,这一对也安全了,节目组将从剩下两队没有找到提示的情侣中筛选出一组淘汰。不过在节目组没有说游戏开始之前,大家可不能擅自行动寻找提示卡哦,这是犯规行为。” “好的。” 白心大致了解了,她猜测这个提示卡肯定与狐仙传说有关,难保节目组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等到晚饭饭点,是由他们亲自下厨做饭,这样温馨的场面也是观众乐见其成的。 l太太不知是作秀还是什么缘故,喂l先生一口,又喂自己一口。 苏牧看了两眼,好似无法忍耐,他说:“一次唾液交换,也就是湿吻,大约会有8000万口腔细菌发生迁移,不同细菌之间会产生质粒交换,形成新的菌群,虽说在没有致病菌感染下,这样的细菌交换不太可能导致疾病,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却很影响别人的食欲。” l太太听闻这一番话,有点下不来台。 还是祁连玩味反问:“那么,苏老师平时不和白小姐接吻吗?” 苏牧侧头,看了一眼白心的唇,垂眸,低语:“如果是她的话,我勉强接受这种菌群分享的行为。” 白心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她正襟危坐,不知该怎么接后面的话。 很快的,苏牧补充:“毕竟爱情,需要人做出一点牺牲。” “苏老师说的真好,那我们继续吃,吃完还有任务呢。”祁连打圆场。 而白心还久久未能回神,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耳边反复回荡。 也就是说,苏老师乐意和她接吻? 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第三十八章 等吃完饭,祁连带着他们参观狐仙的钢琴房。 由于房门常年未换,一经开启,传来老旧机械的呻-吟,断断续续,略微刺耳。 房间里头虽说时常有人打扫,但没人居住,没有生人的朝气滋养,总觉得屋内死气沉沉,透着一股子发酵的酸腐味,从木制家具中倾泻而出。 白心四下打量,靠窗的位置是一架古朴的木制钢琴,与墙紧紧靠着。 偶有一丝风进来,吹动轻薄如纱的窗帘,如在水面飘荡的芦苇。 钢琴边上还有一张小桌,桌上还摆放着首饰盒,木盒抽屉微开,露出几个雕制精美的贝雕,上面绘画着女人的侧脸,栩栩如生。 祁连打开灯,带他们近距离观赏这架钢琴,“这架钢琴可不是电钢琴,需要有人手弹才能出声,所以说一旦传来琴声,那么难保不是狐仙驾到。” a太太冷哼一声,双手抱胸,不屑道:“这是一种商业战术,所谓的钢琴声,不过是骗骗那些无知游客。他们心里有鬼,自然发生什么都往狐仙身上扯,图的就是个乐趣,不然恐怖片明知是假的,为什么还受众这么广?就这一点来看,人也是喜欢找虐的生物,但就因为有这种需求心态,才能促使商业发展。” b先生不愧是工作狂,很快他就接口,补充:“也正是这样一批人在养活各大企业,不得不说,学会观察客户,了解他们的心理需求,也是做生意的一大关键。” 他们一唱一和,两句不离生意经,成功把l太太一对绕晕。 也只有苏牧在点头附和,肯定他们的观点。 祁连显得很难办,她可不需要这样的节目效果,只能再将话题引回来:“不过,钢琴声究竟是真是假?” 她话音刚落,房间的灯突然黑了,但走道的路灯没坏,很显然是灯泡坏了。 -- 第71页 他们出门去找人,联系狐仙宅的看门老伯,询问有没有备用的灯泡。 老伯一手拿灯泡,一手拿手电筒,从外头的院子抓瞎进来,嘀咕:“狐仙娘娘发威哩!可不好惹,你们别进屋子去了,在外头拍,拍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的,干啥要拍那屋里头的玩意儿。” 祁连也不知道怎么跟老人家解释,只能呵呵干笑两声,帮他换了灯泡以后,暂离了那间房间。 今晚的节目录制就到了这里,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明天才是正式录制的日子,得好好养精蓄锐。 白心躺到床上,累了一天了,她浑身腰酸背痛。 节目组还算人性化,虽然同房,但好歹有两张床,毕竟情侣不是夫妻,单摆一张床也太尴尬了。 苏牧无论在哪里都能适应,此时已经进浴室洗澡,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白心很困了,她的眼皮上下开合,稍有不慎就能晕过去。只是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之前的片段,一直幻想着所谓的钢琴声,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幸能听到那种灵异之声。 但多半都是骗人的,这种无稽之谈,不信也罢。 她昏昏欲睡,忽然眼前一黑。 白心受到了惊吓,猛地坐起,看了也漆黑一片的浴室,这才知道是停电了。 真倒霉,怎么又出现了这种事? 她待会儿要怎么洗澡?总不能臭烘烘的一团裹着被子睡吧? “白小姐,能不能麻烦你用手机给我照个光?” “好的,没问题。”白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两下点开手电筒键,这才察觉不对劲了。 那个,苏牧的出浴图什么的,她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 白心说:“苏老师,我把光照门口了,你出来吧,不会看不见路。” 苏牧沉默了片刻,解释:“我需要你进来帮我拿一下睡衣,我有轻微的夜盲症状,在昏暗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夜视能力。” 难怪会让她打灯了。 夜盲的话,一旦在暗处,眼睛就如同瞎了一般。就算是轻微的程度,那和半瞎也没什么区别。 白心只能站起身,往浴室里走。 她刚走两步,又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喉头干渴,咽了一口唾液,心想:苏老师让她帮忙拿衣服,也就是说,他没穿衣服?! 虽然白心能打能扛,武力值高过一般的异性,甚至是出于职业需要,男性-生-殖-器也见过不少。 但她好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能不能不要这么奔放! 白心窘迫了,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白小姐,你知道热水器是需要电才能加热的吗?也就是说,我现在没有在温水浸泡着,再不穿上衣服,我极有可能因为受冻而生病。” 白心豁出去了,她一把推开门,抓住衣服就往淋浴的小隔间里丢,随之逃之夭夭。 不过两秒,又传来苏牧咬牙切齿的声音,“白小姐,你是在报复我吗?” “嗯?”白心不明就里。 “你抛掷的力度有问题,衣服都湿了。算了,你进来帮我照一下光,我自己出去找衣服。” “呃,好的。”白心尴尬地回答。 原先她只要递衣服就好了,现在她却必须要兢兢业业,伺候苏牧沐浴更衣,还不能闭上眼睛,以免带错路。由此看来,事态越来越严重了。 白心又进了浴室,她把手机递给苏牧,低着头,说:“苏老师,你拿着,用好再还我。” 她已经尽量只看地,不看苏牧了。 但手电筒清冷的光像是一面镜子,总能完美映照出苏牧的轮廓,还原在地砖上。 她看到苏牧用宽大的毛巾遮住腰部,身上除了那处以外,不着一物。 很明显,他的皮肤很好,肌理紧致又白嫩,还透着冷冷的薄荷味,让她无所适从,只觉得尴尬。 白心躺到床上,用枕头遮住脸,示意自己绝不会偷看。 苏牧换衣时,发出布料摩挲的声音,悉悉索索,如夏日蝉鸣。 这些声音卷入白心的耳朵里,几乎无孔不入,让她情不自禁幻想出某个画面,一张脸颊燥热不堪,持续升温,濒临极限。 “好了,你不用当鸵鸟了。”苏牧冷然道。 他在讽刺她的样子难看,像是受到惊吓,将头埋在沙丘里的鸵鸟。 白心松开枕头,干咳两声,企图找些什么话题掩过这一段。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琴声,低迷而又浅缓,不算好听,但却着实诡异。 白心打开门,与闻讯而来的l太太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那声音是从走道尽头传来的,声源应该是在钢琴房内。 难道真是狐仙回来老宅,弹一曲钢琴祭奠爱人? 他们蹑手蹑脚走过去,在房门前停了下来。 那声音就近在耳畔,隔着一层门的距离。 只要他们推开,就会融入那个世界,就能得知狐仙存在的真相…… 白心握上门把,猛地推开门。 就在这时,琴声又戛然而止了。 屋内漆黑一片,显然是和外头一样,还在停电期间,所以什么人都没有。 沈薄突然出声,说道:“这架钢琴不是电钢琴,需要人手弹才能出声。何况,现在停电了……” 他欲言又止,徒留无限遐想。 l太太吓得要哭出声,她哆嗦着说:“刚才我真的听到了,你们也听到了,对吗?” -- 第72页 白心点点头,“是有琴声,不是幻听。” “所以说,这是狐仙作祟吗?”l太太几乎要尖叫起来。 祁连问询赶来,说:“不好意思啊,这里的电路出现了问题,我们已经派人在修了,很快就好,大家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主持人,这里是不是真闹鬼啊?” “什么?”祁连不解。 “刚才真的有狐仙的钢琴声……” “这……”祁连也犹豫了,但她也只能赔笑,说,“总之,大家先回屋吧,有事我们之后再说,可以吗?” “嗯,好的。”白心配合地离开了,其他人也三三两两从房间中退出,迎面与闻讯而来的看房老伯打个了照面。 老伯还在埋怨着,“说了不听哩,娘娘会生气,天威哩!” 白心心不在焉,她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久久不能自拔。 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停电了,屋内没人,但出现了诡异的钢琴声。 究竟是谁在弹琴? 真的是狐仙吗? 这些谜团一个又一个困扰着她,拽着她往漩涡之中渐行渐远。 “你在想什么?”苏牧突然打断她的思绪,问道。 白心抬头,舔了舔下唇,问:“苏老师,你觉得狐仙真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这些。” “但我很好奇,那个琴声是从何而来的。正如沈薄所说,那架钢琴不是电钢琴,需要人为弹奏才能出声,就算是电钢琴伪装成普通钢琴,没通电又怎么可能发出声音?” “万事皆有可能。”苏牧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再说了。 “你有什么发现?” “我需要验证一下。”他话音刚落,又退到了狐仙的房间,趁众人不注意,按下了灯的按钮。 白心觉得这样鬼鬼祟祟像是做贼,浑身不自在,她小声问:“你看,灯没亮,现在停电了,怎么可能有电?” 苏牧掩上门,和她一齐坐在椅子上,说:“先等一等。” “在这等?” 白心不明白苏牧要做什么,只是想到要在狐仙房内待上一整个晚上,她有点心惊胆颤。 她侧头,小心翼翼窥了苏牧一眼。 他的眉眼在昏黑处晦暗不清,五官被阴影笼罩,也少了些许锋利,显露出柔和来。 他总是这样风轻云淡,从未对任何事物紧张过。 ……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白心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她的手撑着头,由于困倦,下巴时不时朝下一点,险些昏睡过去。 有人说话还好,但苏牧怕打草惊蛇,偏偏让她一句话都不要开口,装作一个守夜的小哑巴。四周静的如同海中孤寂的灯塔,只有呼啸的风声,没有任何人可以陪伴与解闷,甚至连空气都凝固住了。 白心的余光处全是苏牧,他仿佛睡得安稳,一动也不动,更不会像她一样情绪波动,糟乱地想要砸东西泄愤。 她睡不着,泄气地瘫倒在椅子靠背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被压扁凹陷的平菇。 苏牧被吵醒了,他茫然睁开眼,眼底有一丝迷蒙。他侧头,看了白心一眼,哑着嗓子,温和问:“需要靠我肩上睡吗?” 他没有称呼她为白小姐,许是刚睡醒,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连态度都不像日常那样锐利嚣张,温温柔柔的,说话都带着春日的暖风。 白心考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那我就睡一会儿,我熬夜会头疼,辛苦苏老师了。” “嗯。”苏牧不再多言,他往白心边上靠了靠,方便她枕着肩膀。 苏牧自己又闭上眼,休憩了一会儿。他不像是白心,永远精力充沛,为坏事忧愁,为好事欢喜,甚至会因为即将揭开谜底这种事,焦虑地睡都睡不着。 白心有点不好意思,她小心翼翼凑过去,先是沾了一点他肩上的衣料,后来又贪婪地更贴近一些…… 他的睡衣是棉制的,虽不像绸缎一样腻滑,却质感柔软,十分舒适。她忍不住将脸靠上去,闻着那股苏牧独有的清香,昏沉睡去,几乎是一瞬间,陷入了黑甜。 睡梦期间,白心还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睁开眼,天空中群星璀璨,夜空黑的如墨,但空旷荒凉。 她察觉到了冷,有人抱紧她。 原来是苏牧。 她枕在苏牧的肩上,又亲昵地坐在他腿上,由他拢住自己,气氛暧昧。 这真是…… 白心吓了一跳,一下子睁开眼。 她发现,屋外走道透入一丝光线,应该是来电了。 不过一会儿,这间屋子的灯也啪嗒一声亮了起来,照的她眼睛酸涩,没回过神来。 苏牧点了点头,说:“好了,回屋吧。” 白心急忙站起身,跟上几步,问道:“哎?我们不等狐仙的钢琴声了吗?” “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就等明天来证实。今天就到这里了,回房睡觉吧。” “哦,好。” 他们一齐离开了房间,临走时,关了狐仙房的灯,也蹑手蹑脚掩好了门。 这一晚,苏牧睡得极好,白心却因为认床,彻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节目组的人就来提前拍摄。 l太太是存心要秀恩爱了,一大早就和l先生穿情侣装,拿着情侣牙杯一齐在门口刷牙,呼吸新鲜空气,刷完牙还不忘自拍上传微博——“和l君一起刷牙,怀抱大自然的感觉真好。” -- 第73页 白心想了想,也学他们的样给苏牧拍了一张,发到musol那个账号上去,配上文字——“昨晚有幸,听到了狐仙宅的午夜钢琴声。” 像苏牧这种人,说些稀奇古怪的案子才符合他的性格。 而白心扫了一眼福山治子的微博,新的博文则是这样的——“遇到了一名姓沈的绅士先生,很温柔很帅气,好像还是musol先生的哥哥哦。” 看来,沈薄在女人堆里很吃香嘛。像这种害怕被扯上绯闻的女星,都忍不住要炫一下甜蜜。 白心笑得意味深长。 “你在淫-笑什么?”苏牧最近的用词很有问题,白心都在想他是不是被小林传染了,不是说她禽-兽,就是说她淫-笑,她明明是温柔甜美的笑容好吗? 白心不满了,“苏先生,可以说女孩子爽朗地笑,温柔的笑,但是绝不能说一个女孩子淫-荡地笑!” 她生气了,所以喊先生,连老师都不喊。 苏牧了然,“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也就是说,我以后为了讨女孩子的欢心,得说一些违心的形容词,譬如说你笑得很甜?” “……”白心保持沉默,绝对不能生气。这里天色大好,风光无限好,她要冷静,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畅想一下未来。 但一想到,她的未来很可能和苏牧扯上关系,她就觉得前方一片乌云密布。 祁连开始动员大会,她说:“好了,现在开始,大家可以去寻找提示卡,会有节目组的人跟进拍摄,唯一的要求是,在搜查的过程中,必须一直用语言解说搜查这些位置的原因。那么,游戏开始!” l太太已经带人冲入各个房间了,看来五百万人民币的诱惑还是非常大的。 也就只有苏牧,还躺在睡椅上懒洋洋看书,阳光正好,从树叶间漏出金色光辉,溢满他的脖颈,流到衬衫之中。 白心焦急,“苏老师,我们开始比赛了,你不怕拿不到提示卡?” “不急,先让他们拍个够。” “怎么不急,这样我会落后很多的。” “如果我进去搜查,那么节目活动才开始两分钟就能结束了。” “你……”白心拿他无法,转念又想到,“苏老师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已经知道提示卡的所在之处了? 苏牧没回答,接着看书。他的动作缓慢,翻书时,不疾不徐。 摄影师拍苏牧看书的动作已长达一小时,他忍不住,问:“苏老师没有下一步行动吗?” 苏牧总算回过神,他啪嗒一声合上书本,摘下眼镜,说:“有,走吧。” 他们回到了小洋房里,里面各个房门大敞,果然一片狼藉,就连钢琴房都没放过。 苏牧走进琴房,l太太等人也追了上去,生怕被他捷足先登。 苏牧很绅士地朝后退让一步,说:“想找什么,你先?” l太太疑神疑鬼,在他的附近搜查了一番,无疾而终。 “我已经知道提示卡的所在位置了。”苏牧忽然说道。 他这句话犹如一个重磅炸弹,一下子砸落在地,带着无穷的力量,掀起风浪,众人哗然。 大家屏息以待,仿佛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说辞。 苏牧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贝雕,嘴角衔住一丝笑,眼底清冷如月,毫无波澜。 他启唇,又说:“这一切,都和狐仙宅的传说有关。” l太太还不死心:“那提示卡一定在这个房间里面!” “没错。”苏牧答。 l太太眼前一亮,继续搜查工作。她的狼狈与慌乱和苏牧形成了完美的对比,更显得他冷静又稳重,视钱财如粪土。 但只有白心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抠门。 苏牧允许摄影师的拍摄,他开始解说:“我们先来说说,昨晚的钢琴声是怎么回事。” a小姐说:“难道是有人装神弄鬼?” “不可能啊,我们在门外的时候还能听到琴声,一推门,就没了,这怎么可能?那个人就算是跳窗逃的,窗也应该是开着的,绝不可能凭空消失,难道是穿墙术?”福山治子困惑问。 苏牧接着说:“还记得吗?我们昨晚先是停电了,后来才听到的钢琴声。” “没错,钢琴必须要人为才能弹奏!”a小姐说。 “但实际上,这个房间并没有停电。”苏牧蓦然下了结论。 白心哑然:“苏老师,你说什么?” 苏牧看她一眼,解释:“昨晚,我和白心留在这个房间里,事先开了灯的按钮。大概是凌晨三点,走廊来电了。但过了足足两分钟,这个房间的灯才亮起,由此可见,这个房间的电闸与外面的电闸是分开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福山治子不解。 “可以说明很多东西,譬如……听到钢琴声的时候,这个房间还有点。事先被人破坏了电路导致停电,也不过是个幌子,为了让我们更加确认没有人为因素,是实实在在的鬼钢琴声。” “能不能解释的明白一点?”l太太问。 “那么,就这么说吧。首先,停电时,这个房间还有电,钢琴声一定和这个电有关。其次,我们离开了以后,等到外面的电路修好,这个房间的点才再次被打开。” “我只是很好奇,钢琴声是如何发出的。” -- 第74页 苏牧说:“那么,就请白小姐来解释一下,声音是如何产生的。” 白心不明就里,但还是耐心解释:“当物质震动时,会产生声波。然后声波通过介质的传递,进入耳膜。” 她指了指耳朵的部位,继续说:“在内耳中,声波会被转化成微小的电子脑波,即为声音。” 苏牧接口:“也就是说,简略地说,声音即为振动,对吗?” “通俗一点,也可以这么说。” “那么,只要能让一个物体发生振动,就能出声是吗?” “应该是的。” 苏牧点头,“我们所听到的声音,真的是钢琴声吗?还是其他的乐器,只不过被传说蒙蔽了,所以误以为是钢琴声?” “这……”大家面面相觑,其实昨晚谁都没能仔细听清那个乐声,只知道声音是从钢琴房内传来,是美妙的乐器声。 苏牧说:“其实让钢琴出声,不一定需要有人,只要有电就好了。口琴、手风琴之类的,之所以能出声,是因为有空气在簧孔中流动,风吹击簧片,产生了震动所以能发出声音。我想,这个钢琴里面也是这样的构造。” 他将钢琴移开,果然见钢琴的侧面有个小孔。 苏牧取来工具,照着孔洞的位置,直接将古老的钢琴拆开。偌大的木匣里,全部塞满了那些能够出声的簧孔,与细管相接,细管内有旋翼的装置,估计是通电就能起风,吹动簧片出声。 这样一来,就能很好说明钢琴无人自响的秘密了,全都是靠电而动。 “提示卡,就在这里。”苏牧从密章的电路下抽出一张卡片,衔在指间。 a小姐又问:“但这样一来,一旦恢复了电,由于钢琴与电路想通,它应该会继续出声才对。为什么昨晚我们就只听到一次声音,还是在停电之前?”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苏牧说,“那是因为,已经有人进来把钢琴出声的电源拆开,在我昨晚来这个房间之前。所以我在这里只等到房间灯亮了,却没等到钢琴声。” 白心都明白了,昨晚他们停电了,屋内的发声设备还有电。而等到他们要破门而入,那声音又戛然而止。按照他们的心理,这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搜查。而等他们走后,钢琴的电源被拔下。那时候,就算白心守着这个房间,清清楚楚看到了有两个电闸的事情,也还是听不到钢琴声。 她沉吟:“也就是说,在最后的时候,在我们来狐仙房之前,已经有人在这个房间做手脚了,他是谁?” “很明显就是那个最后来的人,那么在当时,闻讯而来的人是谁?” 大家异口同声,“看门的那个老伯?” 第四十章 不得不说,苏牧是个很好的老师。 他总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出线索,引人深思,再循循善诱,让所有人都根据他的指引,点出重点。 只有那位看门老伯留在最后,他有能力在白心和苏牧抵达狐仙房之前对钢琴做手脚。 节目组将提示卡藏在这里,很明显是串通好了的。 虽然节目效果达到了,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不好,以至于大家都盯着祁连,企图让她给个说法。 祁连讪讪笑:“抱歉,实际上提示卡的藏身之处,我是不能知道的,制片人就怕我透露给嘉宾。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我安排的。” 沈薄给她解围,温声说道:“不过是一个游戏,请不要这么在意。大家都还有绝地反击的机会,那么下一次请好好把握,必要时刻,我甚至可以退出游戏,将争夺奖品的机会留给你们。” 苏牧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他微眯起眼睫,手指将提示卡攥的死紧,他也接连出声:“我也是。” 白心扶额,看着这兄弟俩剑拔弩张的样子,多少也猜测到了一点。 苏老师觉得这奖品像是被沈薄让出来的,一点价值都没有,瞬间倒了胃口。 白心的心都在滴血,她疼的无法呼吸。 那都是钱啊,都是钱啊。 节目组的人也难以置信,但很快察觉这是一个爆点,他们将这一部分过程后期过播出,反响很好。 网上众说纷纭,无一不在好奇,为什么有人能抵抗金钱的诱惑? 甚至有人去扒沈薄的身份,发现他虽是银行的工作职员,但家底殷实,身价过亿,家产大多都在海外,难怪国内连一点水花都没听着。 事情很快回到了正轨上,节目还在继续,他们即将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临走前,白心去找过老伯一次,问他:“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制作出假的钢琴声,让旅客人心惶惶。” 老伯睥了她一眼,将烟斗里的烟丝凿出,说:“小姑娘不懂哩,这年头不挣这个钱挣哪个哩?可得保密,我的买卖还得做下去。” “嗯,那我们先走了,伯伯你好好保重身体。” “待会儿,小姑娘看着脸熟,我给你一个好东西,就给你一个人。” 老伯转身回屋里,将一个小红袋子递给她,像是寺庙的护符,又不像。 白心接过,道了谢,这就上车了。 她打开小红袋子,发现里面是一撮白毛,质地柔软,像是动物的皮草。 苏牧看了一眼,说:“狐毛。” 白心吓了一跳,赶紧把白毛塞回去,把红袋子装手提包里安放着,动都不敢动。 -- 第75页 这是什么意思?纪念品?还是说……是狐仙留下的狐毛? 苏牧忽的转头,上上下下打量她,嘴角微勾,玩味说:“说不定是那个老伯觉得你眼熟。” “眼熟?” “像是以前的狐妖娘娘。” “是在夸我貌美如花吗?” “大概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心哑口无言。 苏牧又补充,“不过,白小姐幻化成人形的样子,勉强还算能颠倒众生。” “呵呵。”白心干笑,他说冷笑话的技艺,还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白心翻出之前的那个糖罐,塞了一颗话梅,细想:他们算是领先一步,下一关即使没有拿到提示卡,也不会被淘汰。主要就是剩下的这三队了,总有一对会被刷下去。 祁连神秘兮兮说:“对了,这一次,我们要去一个鬼屋哦。据说一旦住进那个屋子,就有人会出现一些寻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甚至连动物都不喜欢那个地方,一旦强拉狗入内,它就会狂吠不止。” l太太紧张地问:“是‘红屋子’吗?” “对了,就是那里。” 白心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岐山区传说多,是一直盛传的。甚至还有人总结了一本《岐山怪谈》,专门记述这个城区里发现的恐怖现象,还被拍了影视。 苏牧突然开口,“你们知道鬼打墙吗?” 福山治子补充:“当然,怪谈一类的,是我中学时期的最爱。在日本,这些故事都有专门的杂志记录,很受学生喜欢的。鬼打墙,应该就是在深郊野外,路人常常会原地打转,走不出一个地方,对吧?” “在1879年,德国的某个小山村传来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位醉酒男士在山林里徘徊一晚上都在原地打转,到后来,等男子家人请来了神父,为他诵读《圣经》以后,男人才得以返家。”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也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l太太下定论。 “错,”苏牧辩驳,“人的腿并不是笔直的,每个人的双腿长短都不一致,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异。而走路时,这种差异会被放大,形成两腿迈步长度不一致,甚至无法肯定自己走的一定是笔直的一条线,肯定会有所偏差。” 白心恍然大悟,“所以说,那名男子醉酒了,眼睛无法观察到方向的不正确,就不能提醒大脑做出修正的行为,就容易走成一个圆形,从而在原地打转?” “没错。”苏牧微笑,笑意不及眼底,“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事,都有答案,只不过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找到那把解开谜题的钥匙。” 祁连但笑不语,“总之,‘红房子’那里已经有人在接应我们了,只等各位去寻找提示卡。” “等一下,”福山治子突然伸手,不好意思问,“我其实不了解‘红房子’的由来,有什么人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叫做红房子吗?” a小姐说:“我以前有在岐山区出差过,听一个客户聊到红房子的事情。据说那家里住着一家三口,结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整个屋子里都是鲜红的血迹,所以被称为红房子。” 白心的后脊顿时发麻,她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一听到这种阴暗的讯息,就会忍不住心生怜悯,并且心生畏惧。 “不过幸好,凶手落网了。凶手是他们家的朋友,因为这户人家有钱,所以才心生歹意。”a小姐无所谓摊手,“但那栋房子却怎么都出不了手,就因为有恐怖传说润色,一直闲置着,即使降低了百分之20的全款,也没人敢买。” “那现在那个房子有人住吗?”白心问。 祁连点头,“有,出租给男主人那边的远方侄子了,这一次也是跟他交涉了,才答应让节目组在那里拍摄。” 她话音刚落,巴士就在路口停下了。 白心等人到了站,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城镇,环境很好,四周有田野,风卷起草浪,清新的麦香迎面而来。 她的心情颇好,深吸一口气,沿着沥青地面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红房子门口。 这里大概是度假名地,有着许多小旅馆,也有很多私人的别墅。而左右植被茂盛,空气清新,是天然的氧吧,待了几天,就能完全远离城市的喧嚣。 很快的,红房子就有一名年轻人出来接待,“啊,你们就是那些节目组的人啊,请进,不要客气。我叫叶青,叫我阿青就好了。” 这个年轻人穿着牛仔短裤,头发杂乱,不修边幅。很明显,他对节目组前来拍摄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祁连和他聊了几句,就让其他人领着白心等人上楼放行李。 白心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摆设,也没有一点恐怖气氛,她大失所望。 苏牧说:“越寻常的地方,越能做手脚。” “是吗?”白心兴致淡淡。 “你的床对着门,从风水学上说,脚朝门,容易见鬼。” 白心吓了一跳,赶紧爬到另外一张床上,说:“苏老师,我睡这张好了。” “不要。”苏牧毅然决然拒绝。 “为什么?”白心最怕鬼故事,她也说不出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懂,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也从来没人规定过,医生不能怕鬼。 “因为,我也怕鬼。” -- 第76页 “骗鬼吧!”白心皱眉,“你就是不想和我换床。” “没错,白小姐这一次很聪明。” “……” “不过,如果你实在想睡这一张床,我可以勉为其难让出一点位置给你。”苏牧苦恼说。 “那还是算了。”白心说,“那我反着睡,头朝门不就好了?” “哦,原本那种东西只是摸摸脚就好了,现在可以碰到头了?” “苏!老!师!”白心咬牙切齿。 “我开玩笑的,脚朝门没事。” 白心闻言,这才冷静下来。 “但是头朝窗,好像就有事了。” 白心看了一眼她床的位置,顿觉不好。她这个位置怎么这么古怪,床脚朝门,床头朝窗,让她怎么睡啊! 她哭丧着脸,默默抚了抚苏牧的床侧,依恋地说:“那苏老师如果不嫌弃,今晚留个床边边给我?” 苏牧了然,“哦,我不介意,只要你洗干净再上床就好了。” “洗……洗干净?” “我有洁癖。” 白心无语了,她偷偷瞥了苏牧一眼,只见得他的神色自然,一点都没有阴谋得逞的得意之色。 她不免心里犯嘀咕,真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但她怎么越想越觉得,是被苏牧算计了? 第四十一章 夜色渐渐暗下来,由于靠山,到了夜间,空气也变得薄凉。 远处的山峦被云雾遮蔽,投下一片暗影,将原本就墨蓝的天映照得更深了。 白心深呼吸一口气,才将脸颊上的燥热驱散。 她段数太低了,就连对苏牧不经意间说的话都浮想联翩。 叶青在楼下喊他们吃饭,在节目组的帮助下,他们做了一份足够二十人吃的咖喱,以及各式各样新鲜的蔬菜,都是今天下午在田里采摘的。 这里的农家热情好客,知道他们是从黄山区赶来拍摄的,都带上自家的菜给他们尝尝鲜,节目组也不好推诿,只能一一道谢,又一一收下。 一桌的绿色,都是菜,正合了苏牧的意。 白心倒是愁眉苦脸,她几天没吃到肉,觉得胃里没油水,饥-渴得慌。 苏牧从碗里的咖喱酱里挑出肉条,分给白心,说:“给你吃,我不爱吃肉。”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白心品尝着那细碎到几乎没影儿的肉条,一时间,竟有了想跟苏牧快点回家的冲动。 她也只有这时候会想念苏牧的厨艺,想念他的清蒸鱼,想念他的红烧狮子头,油炸菜肉丸子以及爆炒茄子里面的肉末,虽然这道菜的重点是茄子。 这一顿,白心吃的热泪盈眶,就连苏牧问她怎么了,她也只能红着眼眶说:“没,就是觉得苏老师分给我的肉条分外美味。” “因为是我夹的?” “因为它是肉。” “……” 苏牧噎了一下,这次很乖巧没答话。 他们才刚吃完,叶青就从屋外牵来一只黑狗。 他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别不信邪,那个屋子真有鬼,我都不敢住那一间,就怕我舅舅半夜来敲我房门。这狗是镇上半仙儿家的,据说有神功,带它往上一瞧,就知道有没有那家伙。” 白心这才看清了叶青的脸,他似乎是大学生,年龄约莫二十来岁,不大。一双眼说话时不自觉带笑,眯起来,像是月牙儿一般,让人心生好感,也极容易亲近。 节目组要的就是这种悬疑效果,他们的节目之所以成为《死亡96小时》,就是抓拍各种神秘莫测的现象,借以来吸引观众的目光。 如果狗真的一靠近房间就狂吠不止,那自然最好,更添上几分神秘的色彩。 白心也摸不准叶青和制片组的人是不是一伙儿的,这时候来个里应外合,故意吓唬他们。 但这狗有没有神通,那个屋子有没有异常,都是大家想要知道的。 人的好奇心总是很强大,特别是人多的时候,那种不惧危险的蛮勇就会迅速膨胀,即使前面是悬崖断桥也敢沿边走,试上一试。 祁连来了兴趣,示意摄影师做好准备,跟上录制。 出于好奇,白心拉着苏牧紧跟在叶青的身后,好第一时间看见黑狗的反应。 那只黑狗是土狗,农家人对于养狗就爱野着养,日常用饭拌点鱼汤,给点骨头和肉,也能把狗养得白白胖胖,毛色油光发亮。 很显然,这只狗吃得好睡得好,仰首走着,精神抖擞。所以能排除一点惊吓就乱跑乱窜的可能,想要吓到它,那玩意儿必定比它还凶。 叶青回头,笑眯眯问苏牧:“你就是musol吧?” “嗯。”苏牧反应很冷淡。 “大城市的老师就是不一样,看不上我这种小地方?” 苏牧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探究,“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我是你的粉丝,我叫叶青,在你的微博留过言,但是你没理我。” 白心免不了解释一下,“苏老师不太喜欢回复评论,一个是因为评论太多,不能厚此薄彼单独回复一个;另一个是,他的微博是我在经营,他平常也不爱看这些。” “噢,小女友啊。演播厅救下的那个,有趣。”叶青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他说话带刺,总觉得内有深意。 白心不懂他为何有这样大的敌意,只是觉得好奇,不免上心了几分。 -- 第77页 难道是他们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什么规矩,冲撞了他? 临到房间门口,叶青招呼一句:“你们看好了啊,我可带着黑狗过去了。我没彩排过,是这屋子真的有问题,你们可别污蔑我。” 叶青让白心拉着狗绳,自己去推开门,让他们扫视一下内部的摆设。 白心看了一眼,里头没什么寻常的,就是一把沙发,一台电视,还有几个书架。 门口前铺着地毯,是电热毯,由于年代久远,有些残破,露出细小的金属网。 除了有点暗,有点阴森,让人不适以外,这里没什么特别的。 祁连点点头,像是确认过一般,就吩咐叶青牵着狗进去试试。 他拉着狗,带进房间,可当狗刚一钻入屋子,忽的发狂大叫,一下子逃出了屋子,缩到走廊角落里。 没人敢去牵狗,怕被狗发疯,被它咬。 也只有叶青,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凑过去,给狗闻闻手上味道,等它熟悉了,再牵着往房间里走。 但这一次,这只狗说什么都不肯踏入半步了,它畏惧一般紧缩在叶青的两腿之间,浑身颤栗,鼻腔发出哼哼的乞求声。 白心于心不忍,说:“算了,看来被什么东西吓到了,狗狗是最单纯不过的动物,它们怕什么东西,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阴影。” 叶青笑着辩驳:“我可真没彩排过,主持人姐姐,你要信我啊。” 祁连将信将疑,但这一切,所有人都是亲眼看见的,总不会是作假。 她不答话,自己走进屋内看了一圈。 白心也走了进去,她四处嗅了一会儿,没有闻到什么异味,所以排除了用药物刺激狗发狂的可能。 如果空气中有什么,她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又或者,这里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l太太不敢进门了,她揽着l先生的手,说:“这里真的有鬼?” l先生心有戚戚,并不说话。 白心下意识回头看苏牧,想要从他的脸上寻求到什么答案,但他也只是四处观察了一番,并未有什么提示性的动作。 福山治子躲到沈薄的怀中,装柔弱道:“沈先生,你说这里真的有鬼吗?” 沈薄淡淡微笑:“恶鬼率先袭击的是眉目狰狞之人,像福山小姐这样的人,它们恐怕也不会狠下心来侵-犯。” 他既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无,态度暧昧到令人起疑的地步。 但好歹话足够甜,完全满足了福山治子的宠哄需求。 苏牧瞥了一眼,嘲讽:“马屁精。” 沈薄依旧有风度地浅笑,但看向苏牧时,目光有点冷,“苏先生有何高见?” “我要是哄女孩子,绝不会像你这样满嘴谎言,专说好听的。” “哦?” “白心,过来一下。”苏牧喊。 白心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这时看见苏牧喊她,还以为有所突破,带着笑脸就跑来了。 苏牧微笑,看着她。 白心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奇怪,说温柔也是温柔,但甜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从未见过苏牧这样的眼神,一下子竟有点犹豫,倒退了一步。 苏牧继续进攻,温柔说:“白心,你怕吗?” “呃,还好。” 白心是好奇,说怕也没有。 如果真要论起来,比起怕鬼,她更怕此时的苏老师。 “你别怕,就算鬼来了,他们只吃丑的人,不会先吃你的。” “苏老师的意思是,我很好看?” “我的意思是,沈薄比你还丑。” 白心沉默了半天,一点都没开心起来,只能轻声,说了个“哦”字。 苏老师仿佛很满意自己的安抚工作,挑衅地看了沈薄一眼,神态之意是——你看我专说实话也能讨女孩子欢心。 沈薄朝白心歉意笑笑,也不再说话了。 兄弟之争,伤及无辜,这显然很不男人。 狗见鬼风波到此结束,真正的活动是从明天开始,所以这晚,他们都各自回房养精蓄锐。 白心带着疑惑,一步三回头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还是让苏牧先进去洗澡,她等他洗完再继续。 白心不敢换睡裙,就怕自己睡相不好,走了光。但如果穿安全裤睡觉,一个是别扭,另一个是觉得自己不信任苏老师,让他的自尊心受损。 天知道,这个人的心思有多难猜,为了五百万,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等白心洗好澡时,苏牧早已坐在床头看书。 他穿的是短袖睡衣,纯白色的,很清爽干净的样子,像个大学生。 苏牧掀开被子的一角,拍了拍空位,说:“来吧。” 白心有点窘迫,她的脑海总是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表情包的画面,图片中有个半-裸-上身的小人儿,它掀开了被子,急不可耐大喊:“快来快来。” 呃,她是不是有点太不正经了。 分明是很正直的事情,却总被她想歪。 苏牧还僵着动作看他,他的发梢还有点湿,发色更深了。 他的眉目清雅,微微蹙眉时,总有种泠然的气质。 被这样的人一直注视着,白心总有点不好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别多想。 她一下子坐到了苏牧的旁边,与他肩并肩靠在床头,仿佛关系更亲密了。 -- 第78页 第四十二章 苏牧不动,她也不敢动。 白心第一次发现,和别人同睡一张床是这样艰难的一件事。 她也不是第一次和苏牧睡一张床了,但像现在这样清醒,并且意识明确还是首次。 她无所适从,只能偷眼再看苏牧。 苏牧倒是习以为常,还一如在自家一样,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他正在翻阅一本诗章,是国外名著,英文版。 由于苏牧看的实在认真,白心也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一眼,“那个,苏老师,你的书是倒着的。” 苏牧淡定自若把书颠倒回来,解释:“刚才我在练视力。” “练视力……”白心选择了闭嘴。 由此可见,紧张的应该不止是她一个人,白心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这就好像是中学时期一起闯祸的关系,明明犯了一件情节异常恶劣的事情,却因有了犯案的同伴,那种近乎窒息的恐惧感就能被平分,缓解许多。 如果苏牧老神在在的样子,她才深感恐惧。但就现在这种情况而言,他明显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甚至是不知该如何引导,还是那种明摆着是青涩少年的拘谨,却装情场老油条一样经验十足,让人忍不住发笑,觉得有些可爱。 白心总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也很简单,没有她所想的那么难接近,那么复杂。 她说:“那……苏老师,我先睡了?” “嗯,好。”苏牧终于合上他的练眼手册,他躺下来,将半个身子融入被褥之中。 由于开了空调,温度有点低。所以,白心也扯过一点被角盖在小腹上,以防着凉。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总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上下每一处是舒服的,就连心跳都加速,深呼吸也缓不下来。 白心将手按在心口,企图让那搏动声慢下来。她就怕它被无尽的黑夜放大,也让苏牧听到这种毫无章法的律动,让他误以为,她对他有所企图。 “那我关灯了。”苏牧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好。”白心局促地回答。 啪的一声,四周陷入了绝对的沉静,夜色在不断蔓延。 白心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但没过多久,她又睁开眼,败下阵来,辗转反侧,简直煎熬。 苏牧问:“你睡不着?” 他的声音由于困倦,平添了几分沙哑,似湖底的浪沙,轻柔婉转,在温顺的湖波下飘荡。 “嗯,吵到苏老师了?”白心有点歉意,不知该如何说明自身的情况。她只是过于紧张了,大脑紧绷着,就驱散了那点睡意。 “没有,我也没睡着。” 苏牧不再仰睡,他侧头,单臂抵在耳后,面朝白心的方向。 他问:“是因为和我睡,才睡不着吗?” 他的问题总是这样犀利,一击即中。但白心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如果说是呢?又是为什么?总得有个道理说出来,总不能是过于兴奋,或者过于紧张吧? 一种侧面说明了她暗恋苏牧;另一种委婉表达了她不放心苏牧,把他当禽-兽,哪种都吃力不讨好,她没必要自讨苦吃。 “你是在害怕我对你动手动脚?”苏牧又问。 “……”白心尴尬地沉默了。 苏牧突然坐起来,他的一双眼在月光下,亮的惊人,似含着炭火,悄然蔓延,烫上了白心裸-露在外的肌肤。 “苏老师?”白心有点不安地问。 苏牧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目光灼灼,令人不安。 白心探出手去,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下意识动作是什么,是想推开他,还是想用手挡住他那令人不安的眼睛。 可就在这时,苏牧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虽不重,却让她着实惊讶了一下,险些低呼出口。 白心的脸骤然升温,她能感觉到苏牧的五指在她的腕骨上留恋不去,播撒下一点又一点的体温,态度缠绵而暧昧。 不过片刻,苏牧就松开了她,又翻身躺了下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 “我已经动完了,现在你可以放心睡了。”他说完这句话,就往左边侧躺,背对着白心。 白心摸不清他的意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的余温尚存,还有一点薄荷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近在咫尺。 她呼了一口气,示意自己别矫情了。一闭上眼,就因为太累了,陷入了黑甜。 可能是因为最近一直奔波,所以白心觉浅,很难熟睡。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早上四点,夜雾刚刚散去,窗外还是蓝茫茫的一片,星月高悬。 白心起身,发现床侧是空的,苏牧不知去哪里了。 她也没多想,既然睡不着就不如早起准备,还能化个淡妆。 等到她完成全部,捏住一管粉色口红缓缓沿唇线上色时,苏牧从屋外走入。 他早就醒了,连衣服都换好了,唯独没穿鞋,赤脚从走道外来到了房间内。 白心不解,问他:“苏老师怎么不穿鞋?” “我在验证我的假设。” “假设?”白心抿了抿唇瓣,将那淡色晕染开。 “你知道狗能见鬼的说法吗?” “知道,我小时候住在古镇里。外婆他们比较迷信,一旦小孩出现了某种奇特的状况,不止是去医院,还会私底下做一些法事,譬如拉狗来叫魂。” -- 第79页 “那么,你相信那个房间,还有这里一家三口的灵魂吗?” “我……不相信,”白心犹豫,“但是昨天的状况,确实很奇怪。我没有发现任何能刺激狗发狂的气味以及事物。” “我发现了。”苏牧下了定论。 “你?”白心好奇地追问,“究竟是什么?” “按照逻辑上说,狗狂吠必然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而我们却毫无察觉。”苏牧顿了顿,继续解释,“按照狗发狂前和发狂后,我们能确定,问题出在进门的那一瞬间。” “对,没错。” “而我们和狗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是脚掌直接触地,而我们穿着鞋。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地上有什么东西。” “譬如针之类的?” “那些太容易暴露了,你还记得那块破旧的电热毯吗?” “我记得。” “电热毯里面接了电,外面的铁网格有细微的电,人穿着鞋无法感应,而狗则会被电到,所以吃痛狂吠。我刚才也去验证了一下,真的有点疼。” 白心无语了,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尝试,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苏牧换了鞋,和白心在房间里待到了早上七点,这才下楼吃早餐。 早餐是节目组在小店里买来的豆浆和各种馅料的包子,白心挑了两个酸菜豆腐的,刚下嘴咬上一口,就有汁液从里头溢出,味道很好。 她吃饱喝足了,开始听从节目组的安排,寻找提示卡。 他们来到了那一间房间门前,由叶青提问:“大家觉得这个屋里究竟有没有鬼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话,不管有没有,提示卡都是要搜的。 叶青笑眯眯,又说:“还是说,已经有人破解了这个狗吠的谜底?” 白心收到苏牧的眼神暗示,她上前一步,和他们解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musol派出来的小女友啊,有趣,实在是有趣。”叶青的眼神犹如一条毒蛇,虽姿态散漫,没有进攻的架势,但总觉得他话语间的语态很冷,比冰刃还要寒凉。 “首先,你在电热毯上下了手脚。当狗被你牵引进屋内时,它的脚爪触电,吃痛就会狂吠,再也不肯接近一步,而人穿着鞋,感受不到那一点电力,所以无法察觉。” “有趣的推论,那么,我们再玩一个更有意思的,”他的笑意冷了三分,指挥节目组的人又带上一条狗,“那么这一次,我们把电热毯搬开,你再带着狗进去看看?如果这一次,狗还怕进屋,那可不是我的问题,是我舅舅显灵了!” 白心摸不清他的盘算,总觉得这个人古怪得紧。 她从工作人员手中牵过那只狗,又为了等一下不出差池,伸手给它闻闻味道,打消它的警惕心。 这只狗是黄毛的,毛色光滑,在灯下微微发亮。 它一直摇着尾巴,对白心十分亲近,还会发出依恋的哼哼声,乞求被摸头。 白心深吸一口气,她牵着狗往房间走近。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安的预感,那种第六感强烈,险些压垮她的神经。 没什么好担心的,苏牧都说了谜底,现在电热毯也被撤开了,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她给自己加油鼓劲,迈出去的步伐很大,昂首跨步,平息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焦虑。 苏牧接口:“不如我来牵狗进去。” 叶青放声笑了,“原来大名鼎鼎的musol也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吗?不是都说了谜底,你的小女友还不信任你?还是说,你是在怕我?怕我暗中做什么手脚?musol怕我,真是有趣……” 白心摇摇头,示意不需要。 她想要自己进去,验证苏牧的推论。 她是百分之一百相信他的,她信任这个男人,也信任他所说的一切。 屋内的摆设还是一如昨晚那样,寻常到乏味的地步。 但白心总觉得这里十分阴冷,她抖了一下,牵着狗走入内部。 这时,那只温顺的黄毛大犬突然发狂了,它挣开白心的手,一路朝外狂奔,不肯进屋半寸。 在挣扎期间,黄毛狗还用尖锐的牙齿咬伤了白心的手腕,一时间,血流如注! 白心吃痛,疼得浑身都打着摆子。她的侧脸惨白如纸,受了伤,背抵在墙上,整个人犹如单薄微蜷的树叶,被狂风挂乱,毫无章法地乱飘乱窜。 她是真疼,眼前都有点发黑,耳边只听得叶青肆无忌惮的低笑声,一点点,挠在她的心上。 这个人……真是可怕。 一时间,全场的人都手忙脚乱了起来,有的在惧怕那个房间,有的在担忧白心的伤势。 唯有苏牧站在外围,他一言不发。 忽的,他揪住了叶青的衣领,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击去,将他袭到墙根。 苏牧走近两步,抚了抚手背,居高临下低语:“你觉得很有趣,是吗?”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叶青狼狈地跌坐在墙角,他的嘴角有深色的淤青,牙龈也出了血,由于面部的应激反应,他的眼眶很快就红上一圈,此时龇牙咧嘴,小声地嘶着气儿。 就伤势可见,苏牧下手极狠,根本就没半点保留。 “我看过你很多资料,”叶青站了起来,踉跄走两步,还是带着伪善的笑容,说,“你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情,绝不会插手。而且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出手揍过人,我没想到,你的第一次居然给了我,真是荣幸啊,musol老师。” -- 第80页 “你想要我的第二次吗?” 苏牧抬眸,眸光如刀,闪现着泠然的锐气。 叶青的笑颜难得有一丝僵硬,那层催人作呕的假面也露出了一点破绽,即将褪下,不再蒙蔽世人。 他勾唇,开口:“苏老师,如果是你动手的话,第二次也很有趣。” 苏牧“哦”了一声,他没有半分犹豫之色,腿部绷直,臂弯借力,又朝叶青的脸颊击了一拳。 这一次,叶青还是没躲,撞到了鞋柜上。 他吐了口血沫,低低笑起来。他是兴奋的,只要能引起苏牧的重视,甚至是震怒,他都甘之如始。 很快的,苏牧被节目组的人拉开。他嫌恶地用纸巾擦了擦手背,像是碰到了什么致命的病菌,必须处理到完全无痕无残留,才能避免被感染。他将细白的一层表皮都搓红了,这才罢手。 白心被带去打了疫苗,就算狗没病毒,也要打了预防一下。 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拍摄现场还是一如最开始那样混乱。 “怎么样,还疼吗?”苏牧难得放软了声音,贴着她的单薄的耳廓细语,震得她耳鼓酥麻,裹着一层软软的暖气。 白心摇摇头,有气无力回答:“缝了针了,已经不疼了。” 出了这种事情,祁连也不好办,她上前问:“白小姐,你还想参赛吗?还是说想要休息一下,让苏老师一个人寻找提示卡?” 白心摇摇头,“不用了,我和苏老师一起找。” 苏牧不语,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他自有成算,她只需陪伴,无需担忧,所以博个全心全意信赖男友的二十四孝好女友名号,也不算亏。 白心看了房间里里外外,低声,与苏牧细语:“苏老师,你怎么看?为什么没了电热毯,狗还能叫?我不太明白这个事儿,你有什么发现吗?” “陪我去外面看看书?”苏牧避而不答那问题,只没头没脑问出这句。 “看书?现在不找提示卡吗?不是紧急时刻吗?” “不用找了,我知道在哪。”他点了下颚,一再确定这个事实。 好吧,信他。 白心跟着苏牧走出屋去,犹如脱轨的火车,一下子从井然有序的正轨中剥离,成了独立行事的外围人士。 摄影师也跟了出去,询问:“白小姐,是要在外拍摄?” “我也不知道,跟着苏老师就好。”白心略带歉意。 “你的手给我看一下。”苏牧适时出声,打破了这样尴尬的气氛。 她伸出手,由着他肆无忌惮打量,犹如品茗名画,每一个细节都用指腹轻触,痒地让她蜷起指尖。 “好了吗?”白心问。 她不习惯这样被人盯着看,对方还是苏牧,总觉得他会从细节里发现什么,再而得出某种荒诞的结论。 譬如,“从你包扎的手法上,我可以看出,你在暗恋我,”又或者是“你包扎的有些紊乱,是因为想我,所以出神了吗?” 无论哪种,对白心来说,都是赤-裸-裸的污蔑。 她可不想被苏牧冤枉,特别是像这种事情。 不过由此可见,白心好像越来越了解苏牧了,甚至从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推论出他将要说的话。 这样了解一个男人……好像真的是女友该做的事情。 但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又不是真的,就连日常的暧昧都糅合虚假。 所幸,苏牧只是看了两眼,就松开了她。 继而,他问:“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明一下吗?” 白心郑重其事点头,“我牵着狗进去,刚跨进门,那狗就突然挣开我的手,疯狂逃窜。” “它很痛苦吗?” “应该是的。” 苏牧用手轻擦嘴角,思索:“我知道了,进去吧。” 就这么进去了? 她还以为他还要看书呢。 “苏老师不练视力了?” 苏牧斜了她一眼,眼风锋利。 白心自觉说错话,赶紧闭嘴。 他是正儿八经的看书,绝不是练视力。 他们进了屋,其他人还未曾放弃搜索。 除了苏牧淡定自然,还有一个沈薄。他在和福山治子温文低语,距离是寻常待客的长度,不接近分毫,又不失亲昵,彬彬有礼。 苏牧说:“我已经知道了狗吠真相,以及提示卡的位置。” 话音刚落,他看了一眼叶青,对方笑得意味深长。 叶青迫不及待:“你说说看,我好感兴趣。” 苏牧垂眸,眼底带了轻蔑,他不语,只等主持人接话。 祁连作邀请状:“苏老师又有发现了?” “嗯。” 苏牧这才动作,走到叶青面前,说:“拿出来。” “要哪个?” 苏牧一针见血:“狗哨,还有提示卡。” “不如你自己来摸?我坐着不动,你摸摸看,我藏在哪里。” “三秒以后,我弃权。” “好好好,我给。你可别走,你走了,我就失去太多乐趣了。”叶青犹如小孩一般埋怨嘀咕,可他的眼里却没半分童真。 苏牧又一次手捻提示卡,面朝众人。 他眼底还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说来也怪,这个男人从未紧张过什么事情,是先天情绪欠缺,还是后天见惯了生死才养出的寂静眸光,谁也说不清楚。 -- 第81页 只是,白心隐隐还记得,只有昨晚,他的眼神有所变化。 在握住她的手腕时,他眼里的光,燥热不堪。 思绪又飘远了,白心赶紧章中回精力,听苏牧接下来说的解释。 他说:“狗哨,又名超音波训狗哨,大家应该不陌生。它的频率是在5.4khz~12.8khz之间,这种信号产生器发出的频率,人耳一般是听不到的。而调高这个频率,可以让狗察觉不适,甚至是疯狂的状态。而叶先生在这里设置了两道关卡,很好的,蒙蔽了众人。” l太太不解:“两道?” “首先,他利用电毯电狗的方法,让你们对屋子有鬼深信不疑,然后等我解开谜底,他又迅速设下了第二道关卡。这时候,他只有让别的人牵狗入内,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可这样的行径,却正好能让他在暗处用狗哨做手脚。” 祁连恍然大悟,不免觉得制片组这样设置节目,有欠妥帖,特别是对她也保密的这个协议,似乎有点过头了。 白心没事还好,万一出事,谁来负责? 这样一来,苏牧拿了两票,剩下的三组就都有危险了。 祁连还没出声,忽然接到上级发来的简讯,意简言骇,有点莫名其妙。 信息写着:“替换沈薄先生,换上叶青先生与福山治子小姐一组。” 什么意思,中途换人? 叶青起身,微笑解释:“这家里死了的真是我舅舅,不过我爸比他还有钱。我之前报了名,第二关也是节目组特意让我设置的,就为了临场换人。” 白心明白了,难怪沈薄不疾不徐,甚至说出放弃奖金的话。 他原本就是个旁观者,竞赛如何,他一点都不关心。 但叶青就不一样了,这只笑面虎,要是与他作战对阵,不知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薄吻了福山小姐的手背,表示露水情缘,就此为止,对方难过地红了眼眶。 最后经过一些小活动,决定了将ab夫妇刷下,留了l太太这组。 紧接着就是第三关了,由于加入了叶青,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可见,狗吠一事以后,他给人的印象就不止是热情可爱,更多的是残-暴阴险。 叶青上场后,沈薄就走了。 临走时,他约了下次请白心吃早点,独独没约苏牧,但苏牧自己又要跟去。 叶青对苏牧很热情,企图撬开白心,坐在苏牧的旁边,就连被他打第三次也行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苏牧装没听见,等到了下一站,才拉过白心逃之夭夭,要去过二人世界。 这一站是在旅游区,不是解密关卡,而是真的死亡体验,攀岩、白瀑漂浮、甚至蹦极,即使有保护措施,也令人望而生畏。 关卡也很简单,谁能到制高点,拿到提示卡,谁就过关。 由于地点近,他们中午就到了这里。因为隔天才拍摄,所以允许自由活动半天。 苏牧带白心来了特色小街,这里近海,水产丰富,海鲜摊子琳琅满目,随意烤的章鱼都是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活的。 小街尽头有寺庙,塑了金身的大佛,据说很灵验。 白心去一间店里点了章鱼小丸子,十二块五个,黄灿灿的圆形,裹在铁铸的器皿里,发出滋滋的煎炸声,溢满油香。 苏牧帮她付钱,但提了要求:“喂我一个。” 他特意说了喂字,强调所需。 白心戳了番茄酱,插_上一个丸子,递到他的唇边。 哪想到,苏牧避开不接,还挑剔:“太烫,你先吹一下。” 你没嘴啊,自己不会吹? 第四十四章 白心嘟嘴,凑到丸子上,作势要奋力一吹…… 然后,她一下子把丸子塞到了嘴里。 她才不傻,喂他都是给他面子了,还想要吹吹? 这么柔情似水的事情,恕她不奉陪。 “苏……烫烫,嘶,苏老师,你再不吃就没了啊,总共就五个。”白心一边张嘴呼出热气,一边咀嚼,吃的津津有味,故意勾苏牧的馋虫出来。 苏牧愣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很好,你以为塞嘴里,我就吃不到了?” 这话实在暧昧,乍一听,还以为他要抢她嘴里的丸子吃。 特别是他在说话期间,还躬身,低头,将她步步紧逼,抵在墙角里。 他居高临下,就着身高优势,逐渐靠近白心的额头。就那么近,白心闻到他的身上独有的薄荷味,咽了一口唾液,不知该如何防守。 是再退几步,还是迎头对视? 不,不行了。 白心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苏牧的压迫感很强烈,结实硬朗的手臂抵在了墙面,无一不在彰显他的男性力量,甚至让白心有点腿发软,清晰认识到了苏牧也是个男人这个事实。 她是不是太过于小看苏牧了? 总觉得他格斗方面不如自己,逃跑速度也是。 但就苏牧为她打抱不平那次看来,他尚且还算孔武有力,应对她这样体型的女孩子,应该不在话下。 完了,这是她自讨苦吃? 白心呼吸不畅,眼眶也有些发烫发红,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是怕他,也不是想躲着他。 她高举起手里装丸子的纸船,毕恭毕敬上供给苏牧。 由于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她说话都含糊不清,“给……给你,苏老师,给你吃,都……都给你。” -- 第82页 还有四个,各个比她嘴里这个软糯香甜。 所以,能不能不要再虎视眈眈盯着她了? 苏牧风轻云淡拒绝了,说:“不要,我就要这个。” 他说的很冷淡,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但给人的态度就是很认真,好似认定了她嘴里的这个丸子,非卿不娶。 白心急得跺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替着爬行,均摊那点热量。 总不能吐给他吧? “开玩笑的。” 苏牧松开手,接过白心高举的丸子船,用那根使过的竹签插了一个章鱼小丸子塞嘴里。 她看得愣了,苏老师也真是不嫌脏,万一上面有她的口水呢? 不过,上次他好像说了,不介意和她有菌群共享的行为。 难道苏牧说的不是违心话? 是真的不反感和她接吻? 白心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脖颈发烧,一寸寸燎到脸上,直击毛孔,那股热度针一般刺进毛细血管里,将那点湿濡的血液一丝丝烧干结痂。 这场心头火来得莫名其妙,烧的她口干舌燥。 难不成,苏老师真对她有意思?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单手贴上脸颊,感知上面炙热触觉,深呼吸两口,平复体温。 可不能让苏牧看见她面红耳赤的反应,不然经他推敲,这点小心思可逃不过他的法眼。万一不是喜欢她,那就丢人了。 白心追上苏牧,他手里的纸船已经空空如也。 苏牧问:“听说女孩子喜欢分吃食物,这样会有种异常的幸福感。那么,你现在有感到幸福吗?” “没有。”白心诚实地回答。 “是吃的不够多?” “……” 白心很想说:是是是,你吃的够多了,我还没吃呢。 这时,她的眼睛突然被白光闪了一下,因为刺目,下意识眯上了眼睛,朝光源望去——只见得,叶青在茶坊二楼,拿着高倍望远镜朝这看,像是侦查敌情,又像是在跟踪。 “叶青在跟踪我们。”白心警惕道。 “不知跟踪,他还在骚扰我。”苏牧掏出手机,上面有近五十个未知来电,以及陌生短信。 “你可以拉黑他。” “我尝试过了,只要拉黑一个,他就马上会换手机号码拨打,这条街上的人可能都被他骚扰过了。” “……” 白心腹诽:叶青,极强。苏牧就让给你吧,我不要了。 她问:“那怎么办?”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苏牧突然拉上白心的手,带她往前狂奔。 他的奔跑速度并不快,所以不会让她察觉不适,只能感受到风迎面吹拂,刺激的眯起眼睛。 叶青也在后面追,但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堵住,一下子跟不上来。 他们只需要往前跑,一直跑,就能脱离那个跟踪狂的掌控。 但白心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哪里才是终点,才是尽头…… “要去哪?”她问。 “哪里都好。” 苏牧回了一句,还是照样往前跑,穿过小巷,走过老街,绕过茶坊画舫,甚至是古意缭绕的石桥小路。 阳光倾斜下来,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流一样,裹住她的全身,流进她的发间,灿灿生辉。 他说了,哪里都好。 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所以哪里都好吗? 不得不说,苏牧总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说出让女孩子怦然心动的话语。 至少白心此刻,心脏噗通噗通一团乱跳,几乎是兵荒马乱,被他一句情话致命,溃不成军。 “苏老师,还要跑吗?” “嗯。” 他的声音一贯低沉,不细听,就犹如一阵风,吹拂耳侧而去,抓也抓不到,更捞不着。 但那低哑的嗓音总带着令人沉醉的神秘色彩,摄住她的魂魄,让她不自觉往他所在的方向行走,一点又一点接近他。 白心只知道跟着他跑,余光里是他,耳朵里能感知能听闻的事物都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在一座神祠脚下停下来。 白心累垮了,坐在石阶旁边,气喘吁吁。 她的脸颊上都是薄汗,被清风吹拂,送来一阵爽意。 叶青被甩开了,他们脱离了旅游区的市中心,来到了偏僻的寺庙面前。 这里四处都是巍峨的高山,历经风雨沧桑,拥护着这一座规模不大的寺庙,如同镇守神物,蜷伏在深山老林的青褐老龙。 白心跟着苏牧走上去,隐入稀稀疏疏的林木之中。 这里的香客不多,寺门前仅有两三个僧人打扫。 苏牧双手合十,和僧人客套了一下,然后被引入后院。 “这里是哪里?”白心问。 “小时候,我在这里住过几天,寺里的住持和我很熟。” “小时候?” “嗯,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白心四处打量,没想到这里和苏牧的渊源居然这么深,和他童年时代有关,那么就是说,他在诉说自己过往给她听吗? 不知走了几道弯路,他们才在一间禅房前停下来。 院内似乎很久没裁剪过花草,那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已长到膝盖过,但房内却纤尘不染,显然还有人定期清扫。 她不免想到一句应景的诗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 第83页 “以前,我住在这里。”苏牧说。 “一个人?” “嗯。” “几岁的时候?” “五岁。” 白心怎么都没想到,五岁的苏牧会一个人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那时候,他会感觉到寂寞吗? 一个人在偌大的院落里,看天上云卷云舒,看南燕筑巢,抑或耳闻百鸟啁啾。 苏牧看了一眼院外,沉思着,轻声说道:“那时候住持和我住在一起,他会打玄机,我听不懂。只知道他再念什么禅机,下棋还是下不过我。” “什么棋?” “围棋,但他非要玩飞行棋。” “……”看来智取不成,老住持打算使诈靠运气取胜了。 “再后来,他走了,这里也就空着了。” “他现在去哪了?” “还俗了,走的时候还哭了一场,说自己悟不出禅机,不配做住持,现在在旅游区里面开茶坊,生意不错。” 白心感慨:“世事难料。” “嗯。” “不过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书上说,女性富有同情心,需要诉说自己的童年遭遇,就能让女性母性大发,从而产生舔犊的心理,接纳对方。” 白心舔了舔下唇,“苏老师,你是在……攻略我?” 苏牧侧头,看她一眼,眸光发暗,看的很深。 白心被他那种眼神震撼了一下,觉得他的眼里,拥有着另外一个世界,荒芜而辽阔,情绪也很独特。 她的身影映在其中,占据了瞳孔,也是唯一。 苏牧半天不开口,久到白心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始说话了。 她转回头,专心致志看院内花鸟,这里像是一个微缩版的大千世界。知了在植被繁茂的假山之间低语,有白额黑爪的蜘蛛在洞中结网,黏住了往来的小虫,美美进餐。 这里的时间似乎过的异常慢,一秒折成了二秒,静到空气都变得凝固,与风相连。 这时,隔着风声鸟声,苏牧终于开口,他的嗓音低缓,孱弱出声:“我正在尝试攻略你。” “这句是在开玩笑?” “不是。” 白心的心跳慢了半拍,她侧头,屏息与苏牧对视。 他的眼里难得有一丝柔情,掺杂着脉脉暖意,一下子注入她的心脏之中。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表白吗? “苏老师……”白心欲言又止。 苏牧打断她的话,眼中的炙热已经悄然散去了。 他再度拉起白心的手,说:“走吧,我们出去。以及,你不用给我答案,我知道你不会拒绝,因为你已经爱上我了,即使拒绝,也是口是心非,我不会信的。” 呃,这么偏执的人,好像真的轮不到她说三道四。 他只想听到自己爱听的答案,那就是——她也喜欢他,并且愿意和他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苏苏表白方法似乎不太对,小白白还在懵逼之中…… 亲妈争取让你早点吃到肉。 还有欢迎加入捕获一只草灯,群号码:218219809 验证草灯大人 大家坐稳了,群里可能要开车了滴滴滴 第四十五章 白心总觉得,苏牧对她不一样了。 待人待物的态度好似和从前差不多,只是当他注视着她时,那双眼睛除却一贯的波澜不惊,又明又亮,如同被阳光映照的黑曜石,折返着浅浅的薄光,映入她的心底。 她说不上是抵触,还是喜欢。 只是觉得苏牧这也太快了,逼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圈入自己的所有地,再没有逃离的机会。 白心得好好想想,从理性方面,和感性方面,综合多方面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他谈恋爱这种事情。 她和苏牧拜访了老住持,此时她正坐在茶坊的隔间里出神,身旁是苏牧在陪老主持玩飞行棋。 然而,老主持就算饮食人间烟火数年,道行还是没有苏牧高。 他敲着骰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苏牧:“你小子多年不见,还和我玩道道呢?” “嗯?”苏牧半屈起食指,指节推了推眼镜,“哦,你是指我如何多次投出大的点数?” 老主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苏牧的上衣,里里外外检查了,没发现猫腻。 他冷哼了一声,说:“你肯定做了什么手脚。” “利用抛物线定理以及用力的大小,就能推算出大致的滚动范围与掉落的骰子面。如果说,这也算是做手脚的话,那么是我作弊了。” “反正,结论就是你作弊了!年纪轻轻的,这些都不学好,怎么行呢?爸爸……不,咳,你叔教你做人。那个,我复活两个棋子总没问题吧?” 他不等苏牧拒绝,赶紧摆了两个子上去,然后又笑逐颜开,继续摇骰子。 如此不要脸之人,白心是第一次见,佩服,佩服。 她吃了两块薄饼型的茶点,桂花味的,香气怡人,搭配着茶炉上烹着的铁观音,有种恬静时光的怀旧感。 她两指捏住茶碗壁,凑到唇边,小口小口轻抿。看似在喝茶,实则在用余光打量苏牧——他的侧颜很好看,像是瓷碗上白净的一层釉,被远处的灯一照,散出稀薄的光,晕在耳廓上,透出赤粉的血络。 -- 第84页 他曾说过,与他结合的好处就是——下一代的颜值会高,所有方面都能超过寻常人,所以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佳配偶。 咳,她怎么突然想到下一代上面去了。 这想的也太远了一点吧? 白心脸颊发烫,下意识用牙齿轻咬一下小巧的茶碗,掩饰羞怯之意。 “虽说品茶需要品回甘,但含久了,就只剩苦涩的味道。”苏牧目不斜视,照样看棋盘,但显然也在注意她这一边,察觉不适后,这才出声提醒。 白心尴尬地放下茶碗,专心致志看他们下飞行棋。 没过多久,她的手机就响了,是节目组打来的电话,看样子要催他们回去准备。 老主持依依不舍,边送他们,边握着苏牧的手,叮嘱:“这可是残局,我还没输呢。我让人把棋收起来,摆着不动。你有空再来玩,我们一起把它下完,我等你。” “嗯,棋子摆位我都记得很清楚,你别想动。”苏牧不动声色从老主持手里抽回手。 “……”老主持喉头一梗,欲言又止。 白心有点无语,小说里也出现过什么旷世残局,能破解之人必定惊才绝艳。但她怎么都没想到,玩个飞行棋还能玩出旷世残局来,还要一约数年,就等苏牧回来下完它。 算了。 她摇摇头,和苏牧接触以后,什么不正常的她没见过?怕就怕太正常,她还不能适应。 苏牧很自然牵起白心的手,抓着她往节目组准备的旅店里去。 他们踏着人□□叠的黑影,被这些拥挤的人潮推就一团,几乎是手臂贴紧手臂,呼吸间,也能相互感应对方的鼻息。 白心的心脏骤然狂跳,即使夏夜宁静,晚风很冷,星光瘦弱,也无法将她的心归为平静。 是她太在意苏牧了吗? 所以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才会这样心猿意马,肢体与情绪不受自己控制。 她不敢往深处细想,总怕得出什么荒谬又笃定的结论。譬如,她暗恋着musol,从而暗恋着苏牧。 不去想了,再等一等。 至少她还没准备好,还来不及问清自己的心。 白心恍惚跟着苏牧走,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那间青年旅店。 摄影师已经进入了拍摄状态,祁连这次郑重其事,说:“这一关异常险峻,在开始任务之前,我需要和大家说清楚一系列注意事项,以及规则。” 等到她们无异议,她才继续说:“首先,第三关名叫《荒野逃生者》,那就说明,你们必须在野外居住一整天,并且跋山涉水抵达终点。野外的地点是莫高山脉,区域是在无人区。当然,如果遇到野兽的袭击,节目组派出的人会在高处保护你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莫高山脉,那个曾经失踪过十二名驴友的无人区?”白心惊讶,没想到这个节目会做的这么狠。 她之前观看节目时,还以为都是作秀。 那五百万奖金远远比不上他们这样吸引人眼球,获得超高收视率所挣的钱,就因为是麟毛凤角,所以节目组才这样慷慨放出五百万的奖金。 祁连沉默了,说:“而且那一天内,你们没有任何的装备,一切靠自己的手段在户外生存。一旦觉得难以忍受,那就和节目组申请退出,这样就能马上回到旅店内,不过也意味着和五百万的奖金dbye!” 白心看了苏牧一眼,他依旧无动于衷。 “所以呢?有人要退出吗?以我的立场来看,这一次不一定是安全的,我建议你们没有户外经验的人还是尽快退出。” “我参加。”叶青高举着手。 “我……我也是。”l太太也要竞赛。 “我也参加。”白心硬着头皮报名,至少来了就要试试看,大不了遇险的时候,她提出退出就是了。 金钱固然重要,但命也得保得住。 祁连微笑,“好的,那么我来说说看规则。明天我们节目组的直升机将会把你们抛到三个不同的地点,你们需要一路往西面走,每经过一段距离,节目组的人就会给你们有关终点的提示。就是这些,大家快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四点章合。对了,每一组只能带三件物品,选择什么,就要靠你们自己决定了。” 白心拿着房卡,跟苏牧去了标准的双人房。 她在原地兜转,思索着带什么比较好。 “带一个打火机,这个是必备的,野外虽说能钻木取火,但是我没那个经验,肯定干不好。还要一把军刀,遇到危险了,你只管逃,我来对付。还有……” 苏牧接着说:“带一个杯子。” “杯子?” “煮茶喝。” “你当户外运动是野炊吗?还要带杯子?” 苏牧抬眸,懒懒看她一眼,“住持给了我一些茶叶,味道不错。” 白心无语,但最后,还是让苏牧带了个铁杯子,方便他煮水喝。 天刚破晓,他们就起床了。 白心长袖长裤,配了一双军靴,裤腿扎的死紧。反观苏牧,就觉得他太乐观了,还是照常装扮。 白心迫不得已,只能扒掉苏牧的上衣,翻箱倒柜给他找合适的装束。 苏牧对着她的后背,饶有兴致说:“你好像越来越贤惠了。” 白心的脸通红,她恼羞成怒:“我这是为队友着想,你可千万不要误会。还有,贤惠这个词太暧昧,不要随便对一个女孩子这样说。” -- 第85页 “我只对你说过。” “……” 等到最后,白心拾掇完苏牧,累的无精打采。 他倒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样子。结果被节目组的人调笑,说他们这种时候也这么懂利用时间,白心太过于放纵苏牧了。 相比带茶杯的苏牧,叶青那一组更是离谱,他带了一只黄油纸包的烤鸭以及一件雨衣和打火机。 据白心所知,在户外,即使是一根香蕉,那些饥饿的黑熊都能从二十喱的丛林外找过来,别说是烤鸭了。 最后,他的烤鸭被节目组请来的教练强行换成了压缩饼干。 由于之后是需要从高空坠落,所以教练要指点他们如何使用降落伞,以防不测。 他们戴上冲压空气式伞衣,坐在直升机的机舱内,感受着那种渐渐悬空的失重感。 抵达高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掌按住,脚底也发麻发烫,还有种轻飘飘的软绵感。 白心没有恐高症,但这样的高度,还是让她有些心惊肉颤。 她眯起眼,朝窗外望去。 底下山势起伏,山脉如同一条盘踞的老龙,背上尽是历经沧桑后形成的断层与褶皱,淬满绿色,生机盎然。 这些老山系是因风化与侵蚀作用的破坏,外形显得圆滑,虽然没有远处那些新山系高耸而尖锐,却一点都不让人感到心安,只觉得又敬又畏。 白心和苏牧做好了准备,直升机也往空地逐渐压低。 她踩着舱板,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一根根像是鞭子,狠狠抽打在脸上,由于风声大,耳朵也发懵。 “好了,可以跳了。”教练指挥他们。 白心抿唇,朝下跌去,一下子被拥进了大自然的怀抱。 第四十六章 白心按照教练的之前的吩咐,先打开阻力伞。 阻力伞鼓风膨胀,很好地缓和了白心下坠的力度。 她整个人身形一晃,胸腔被勒住了,产生巨大的束缚感,稀薄的空气险些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里实在是太高了。 白心的大腿发寒,血液汇聚在下肢,脚掌升温,血液加速循环,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噬咬,那种密章的眩晕感让她心跳骤然加速。 她俯瞰着连绵山脉,底下云层缭绕,似一层层交织的蜘蛛网,将山间环绕,堪比寒月仙宫。 适应了一会儿,白心渐渐放松,如释重负。 等到快要落地,她才使用控制带,将伞衣全部打开,任风卷着她,撑起伞衣内所有的气室。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玩这些极限运动,这种迎风翱翔的感觉实在是好,如同一只顺风的南雁,随着风势,在天空中驰骋,这是它的战场,专属它一人的自由。 终于,在早上五点时,白心与苏牧平安落了地。 苏牧整个人脸色发白,虽没呕吐的症状,但能从中看出,他的情绪并不稳定,甚至是被累的不想说话。 白心内心不免鄙夷,就他这种体力,以后真的没问题吗? 苏牧像是了解她心中所思,意味深长说:“你放心,对于感兴趣的事,我会全力以赴。” “……” 白心不敢想象他埋头苦干做事的感觉,耳根微烫,赶紧避开眼去。 他们身边跟着摄影小组,但不能交谈,他们只是负责记录这一天的状况。 白心掏出自己的装备,仔细想想这些东西在之后能有什么用。 军刀、打火机以及苏牧的铁制茶杯。 没有食物,之后吃什么也是个问题,虽然饿一天不会死,但是登山体能消耗实在是大,她怕苏牧就此晕倒在地上。 在她烦恼的时候,苏牧已经背过身,蹲在地上摆弄着什么。 白心凑过去看,“你在做什么?” “辨别方向,”他抬头,问节目组的人:“是要往西的方向,对吗?” 节目组的人没回答,点头示意。 苏牧将河边捡来的一根木棍插在地面上,近一米以上,又在投影处摆下一块大石确定方向。 “你听说过木棍成影法吗?” “听说过。” “我们等十几分钟,看影子的移动方向。由于太阳是自东向西落,所以等之后影子移动,就能确定两个东西的方向,从而推算出西面在哪。” 白心点点头,诧异问:“苏老师,你昨晚恶补了野外知识?” “闲来无事背了一本,算起来,我们带了四样东西。” “四样?” “我把《荒野百科》都记在了脑子了。” 白心不由服气,绝了,这下他们可不愁到不了终点了。 他们身处山腰,这里岩壁光滑,西面是断崖陡坡,贸然下去,肯定是险象环生。 但又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上面,不然抵达不了终点,就算是输了。 白心问:“怎么办?” 苏牧四下观察,最终决定:“就从这里下去。” “从这里?” “这里不算是断崖,虽然高,但岩面有一定的斜度,只要控制得当,就能平安无事抵达地面。” 他投来琐碎的绳索,是从之前的伞衣上拆下来的,让白心结结实实困在腰上。 他们之间连了几根尼龙绳,像是某种联系一般,证实着他们的关系亲密无间。 最开始的几步,白心攀爬得异常艰难。 -- 第86页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每一个地点都用手掌探一探虚实。毕竟岩块的凹陷处由于接收不到足够的阳光,继而变得潮湿,软滑的苔藓就爱在其中生长,不利于她的攀爬工作。 白心顶着烈日做这样的极限运动,体能消耗实在大。 大部分的汗液都从额角溢出,顺着她的脸颊而下,甚至溢满眼角,她连擦拭的能力都没有,眼前已有点发黑发晕。 原先凭着她所受过的搏击训练,还游刃有余,但时间一长,她的耐力渐渐丧失,竟还比不上步步平稳的苏牧。 她朝下望去,大概还有十米的距离。这样下山的速度的确是快,但再也没有比这个还受苦的事情了。 她气喘吁吁,脸上汗湿了,又被光与风擦干,形成薄薄的盐渍,奇痒难忍。 由于她没及时补充水分,眼前已然发黑,一时不慎,竟然悬空跌了下去! 白心这才回神,吓得赶紧握住绳子,双脚卡在岩壁之中。 她抬头,朝上望去。 苏牧正单臂握住自己的腰间绳索,企图不让她掉下去。 他显然也到了体力殆尽的极限,死咬住下唇,拇指与粗粝的尼龙绳间已经有出血的状况,那是磨损过度,伤及真皮层。 白心不敢乱动,但她又必须尽快再蜷伏到岩壁上,否则以她的重量,苏牧肯定也会被连累,最后双双坠崖。 怎么办? 她鼻翼出汗,微微煽动,连深呼吸都不敢。 她尝试往前轻曳,犹如一张被负压吸附在外壁的枯叶。 风势太大了,她整个人被吹得打颤,要重新抓住岩石不是一件易事。 苏牧焦急道:“抓住!” “我在尽力……”她伸出手,朝前拿探。 不知是她太热了,还是其他的原因。眼前的场景都出现重影,粗略的一层白膜,让她眼花缭乱。 “我在尽力爬……”她像是给自己加油鼓劲,又一次这样提醒自己。 “咔嚓。” 不知哪里传来了琐碎声响,悉悉索索,如同蝉鸣,但在白心的耳里,就如同惊雷。 那是尼龙绳崩裂的声音,里头的纤维因为之前下坠时有磨损,现又经受压,所以开始依次崩断,弹出一层浅浅的白沙。 再这样下去,她会落到底部的! 白心回头,望了一眼那乱石嶙峋的崖底。 她绝对不能掉下去,她还有大好的青春要享受,绝不能丧命在此。 白心眼疾手快,赶紧用手卡住了一边石块间隙。 说时迟那时快,绳链应声而断,她的身形一晃,险些掉了下去。 所幸,只有碎石落地,发出了沉闷的滚落与击打声。 白心乖乖待在原地不敢动,她的脸色惨白,胸腔不住起伏。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居然还能找到着力点,真是太幸运了。 “小心!”苏牧突然朝她喊了一句。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手间松动,原来是那块花岗石经由日晒雨淋,早就脆弱不堪,很容易碎裂。 她躲闪不及,几乎是一瞬间就被迫松开了手。 完了,这下死定了! 白心大气都不敢出,大约过了足足两秒,她才感受到了手腕上温热的触觉,原来是苏牧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谢天谢地,苏老师真是她的福星! 白心赶紧重新爬到岩壁上,她一点时间都不想耽误,屏息朝下爬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抵达山崖底下。 “苏老师,我刚才是不是差点就死了?”白心还没回过神来,她躺倒在地,大口大口汲取新鲜的空气。 她险些就死了,如果没有苏牧,她险些就命丧山底了。 “这种时候,你应该要以身相许。”苏牧还能开玩笑,那就说明他也缓过劲来了。 白心配合地笑了两声,没心思接话。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有多大胆,甚至是对荒野逃生不以为然。从这一刻开始,她才清晰地认识到,祁连没在说笑,第三关的确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时间,她都产生了某种怯意,只盼望接下来能一路顺风,再不行就放弃五百万回家,活命要紧。 “去找点水喝。”苏牧朝她伸出手,他是手指血迹斑斑,有些结痂了,有些还有深黑的污渍。 尽管白心也没比苏牧好上多少,但在她眼里,这个男人通常是受不了一丁点的苦或者累,甚至连衣服上多了点油脂,都能让他蹙起眉头,郁结好几天。 可这一次,他居然一声不吭,不仅没抱怨,反倒还来开解她。 白心将手塞到他的掌心中,感受那种难言的温暖。 她心有愧疚,说话也细声细气:“苏老师,其实那五百万我不是特别看重,所以,你要是想回去,我们就和节目组提出来,回家好了。” 苏牧不语,他沿着湿濡的地面往前找寻水源。 忽然,他回答:“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一千万比我的魅力还大,怎么现在价格减半,变成了五百万,你还是选择了我?” “我……” 苏牧心情不错,语调也柔软下来,“所以,你也喜欢我。” 他像是在趁火打劫,英雄救美之后,再对被救者一吐衷肠,美人也很难不被他吸引。 正如他所说,她对他的感觉,和从前一比,的确改变了很多。 -- 第87页 曾经,白心对他半点好感都没有,但现在不一样了,说不清是喜欢,还是依赖,总之她对他隐约有种沉溺般的依恋,在冥冥之中,影响她的行径。 他领着她往密林遍布的深处走去,一步一个脚印,稳而沉。 树影打在苏牧的身上,投下深浅不一的暗块,衬出他的风清月朗。 白心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内心狭窄处,总有个声音在隐隐叫嚣——就这样跟着他走完余生,好像也很不错。 第四十七章 丛林间虫鸣不断,这些小昆虫不怕生人,即使有人在密林里奔走,它们也依旧驻守枝叶,无所畏惧。 这是大自然所赐予它们的安全感,从侧面看,也就是说,这些野生生物从来不怕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滋事,但这也是白心他们最需要担忧的状况。 白心掏出军刀,掌心反复摩挲刀柄,适应它的花纹以及大小,企图与这把陌生的武-器建立出某种默契。 在保卫自己的行动下,有一把称手的刀极其重要,更关乎你能不能从敌人的手里活下来,又或者在危急时刻逃出生天。 她五指翻飞,任军刀出鞘或闭合,在指缝里灵活游走。 苏牧问:“你饿了吗?” “不饿,但有些渴。” “这里没有流动的水,都是死水,喝了容易得痢疾。” “或者章点柴火,把水烧开了喝?” “好。” 苏牧引路,在湖里打水。 他的茶杯派上了用场,尽管没带茶叶。 白心捡了柴火,燃上火堆。又折断一根细长的树枝,下水插鱼。 她小时候野的很,像个男孩子,又是在江边水镇长大的,自然十八门玩的技艺,样样都会。 苏牧蹲在旁边看她施展手脚,托腮,问:“你还会什么?” “抓螃蟹,捞莲藕,小时候什么都爱玩。” 她抛了一条鱼上岸,裤腿都被水沾湿了,水渍变深,攀爬到腿根,黏哒哒紧贴臀线。 野外的鱼又灵又活,等闲根本奈何不了它们。也就是白心运气好,撞上两条,想再多,也没了。 她将鱼清理好,内脏和鱼鳃都被苏牧埋到土下。 他说:“清理好残渣,以免被野兽盯上。” 在野外,也管不了什么脏不脏,能找到吃的都谢天谢地。 白心将鱼架在火上烤,由于没涂油,很快就焦黑了一层壳。但烟把油膏熏出来,也不知道变得通体黑漆漆,没法入口。 近乎二十分钟,撕扯了一下鱼肉,里头肉发白,丝丝分明,也没血色,应该是熟了。 白心咬了一口,味道虽然寡淡,但糅合碳烤气,也别有风味。 不知是真饿了,还是这样熏鱼滋味别具一格。 她把整条鱼都吃完了,险些卡到鱼刺。 苏牧也没挑食,一句话不埋怨,乖巧到引人怀疑的地步。 他们把剩下的鱼骨也埋了,用湿土掩好火炭,这才继续前行。 日头下山,一路向西坠去。 根据节目组的指示,他们已经临近目标。 然而,现在横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波涛汹涌的长河,河面架着被水流冲垮的独木桥,只剩下残破的绳索,支离破碎。 浪花拍打绳链,击出一层白白的浮沫。 白心看得脚底发麻,那种岌岌可危的印象强烈,令人心惊。 他们得到对岸去,否则绝无赢的可能。 但怎么过去? 凭借臂力拉住绳子,游过去? 白心没有自信,她也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冒险。 如果选择放弃,那么就呼救,自有人来接应。 如果选择接受,极有可能遇到危险,但顶上有直升机接应,死不了。 试,还是不试? 她望向苏牧,眸光微颤,寻求一个答案。 苏牧说:“试。” 那好,他说试,就试试看。 白心闭眼,又睁开,深吸一口气,打算淌入水中。 苏牧拉住她,“如果我们平安到了对岸,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吻我。” 他的声音很轻,似清晨骑车,途径叶间,偶然张合、拢在脸上的蛛网,吹弹可破。 吻他? 白心抿唇,不置可否。 “别拒绝。” 他用食指轻抵住她的唇,蜻蜓点水的一下,很快就退开。 没等白心反应,他就先行一步下了水。 湖水冷寒,没到腰间。 苏牧仰望白心,朝她伸出手。 白心摸不准他的用意,却没推拒,也跟着他拉住四处摇晃的绳索过河。 水势湍急,借风助力,更加肆意翻腾,拍打两岸。 他们还没到湖水中心,只在边沿徘徊,还算能踩住脚。这片湖没想象的那么深,如若不是浪大,至多也只到脖颈。 到了水下,苏牧才说:“其实,我不太会游泳。” “那你还?”白心惊讶。 苏牧不说话了,只一手拉住她,一手往前行。 难道只为了一个吻,就想要贸然尝试过河? 她难以置信,又宽慰自己:算了,他说的是不太会,不是完全不会。 他们步步涉水,越到深处,水压越高。这不止是深海,就连寻常入水也能感知得到。 -- 第88页 白心呼吸不畅,仰头憋气。 水没入鼻腔,那种刺激感太过于难受了,眼睛也是,又涩又疼,无法用眼泪润滑,像是要瞎了。 不行了,她坚持不住了。 白心睁开眼,见还有一米的距离,只能迎难而上,一下子翻到岸边。 她将嘴里的湖水吐出,侧头看半个身体趴在地面上的苏牧。 他死气沉沉,小腿还被湖波拍打,虽水势摇晃。 怎么了,总不会是溺水? 白心焦急,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腕,苏牧就整个人翻入水中。 该死! 一个男人,不擅水性,还是昏厥期间翻入水中,能有什么好结果? 白心刚从险境逃出,这下大脑发热,又一个猛子,不管不顾扎入了水里。 他之前救了她一命,所以她也必须要还他,这是道义。 人在世上,总要讲义气。 下水时,白心想到了很多事。有关苏牧的,也有关她自己的,如走马观花,一秒即一生。 天还未全暗,隐约见光。 她往底下潜,很快拽住苏牧的手,将他往怀里带。 一般人不幸落水,口中都会吐出仅剩的空气,化作或大或小的气泡,浮出水面。 但苏牧没有,他唇舌紧闭,很可能已经失去了直觉,又或者是快要溺亡。 白心只能捏住他的下颚,将自己嘴里含住的空气渡过去。 她能憋气几分钟,但苏牧不行,如果她不救他,他就死路一条。 这样潮湿阴冷的湖底不是他最终的归宿,一定不能葬送在这里。 白心以唇封唇,还没来得及吐气…… 忽然之间,她的唇瓣被人含住,尚有余温的软滑舌尖一下子卷入她的口腔之内,呛得她险些憋不住气。 白心不敢动作,她屏息,眯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苏牧。 他的深黑短发在水间漂浮,像海藻,像一笔浓墨,拂过她的脸,又轻又痒,挠在心上。 这人在使诈,他的水性极好,根本没晕。 也是她傻,居然就这样相信他了。 不过几秒,苏牧就松开了,带她一齐游上岸。 节目组的人吓个半死,已经派人下水救援,幸好他们平安无事,也顺利通过考验,拿到了提示卡。 据说,l太太那组早在中午就弃权回去了,而叶青这组倒是死撑着抵达终点。 这些都不是白心想要关心的事情,她听过了,便忘了。 白心刚洗过澡,头发还微湿。 她蜷曲在毛毯内一动不动,桌上是一碗味道辛辣的姜汤,有点刺鼻,唤醒被冻僵的鼻腔;几缕发丝粘在脸侧,变硬了,有点痒。 她还在想之前的事——她在水下,被苏牧……吻了? 唇上的触觉犹在,不烫,很冷。他的鼻尖与她相抵,水下嗅不到任何的气息,只知道他当时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腰间衣料,力道很大,攥得很紧。 这是苏牧,是musol。 她又有那种想逃离的冲动了,不自觉低下头,再低一点,躲到毯子里,任那柔软的一圈毛边将她掩埋。 好像没脸见人了。 这算是被他偷袭吗?还是被吃了豆腐? 但她好像也不抵触,甚至是有种异样的感觉——是一股暖意,从小腹升腾,通向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要变得柔软,像是一阵风,一团雾。 她是不是还在欣喜? 甚至是隐隐约约的期待? 怎么办,她好像快要坏掉了。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投入一斜光。 是苏牧,他看着她,启唇,又闭上,喑哑难言。 他是在内疚?还是想要解释什么? 白心躺下,抱住膝盖,装死。 苏牧凑近了,把姜茶端到她的面前,说:“他们说,你喝这个会好。” 白心闷声闷气:“你喝过了吗?” “嗯。” 他应了,又不说话了,室内有点尴尬。 “我不太想喝,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躺一下。” “现在喝了比较好,或者说……”他欲言又止,“你想我喂你喝?用嘴。” 他没有半点笑意,不似开玩笑,只是在陈诉心中隐秘的企图。 白心赶紧钻出被子,她端过姜茶,余光又扫了苏牧一眼。 他坐在床头,衣衫整洁,正人君子的模样。只是那双眼又明又亮,里头像有情绪,蠢蠢欲动,稍有不慎,就会勃-发。 白心赶紧喝了姜茶,不让他有其余的借口用来轻-薄她。 “我是来和你秋后算账的。”他煞有其事。 白心一口汤差点喷出,算账,算什么账? “你以前睡过我一次。” “噗——”是她没忍住。 “所以,你要对我的余生负责。” 白心哑口无言,憋了很久,才说:“那不算睡,所以……” “所以你想赖账?” “也不是,就是想和苏老师好好解释一下,什么是睡。” “我知道,就是性-行-为,也就是将我的男-性-生-殖-器,放入你的某个部位,对吗?” 她又想喷了,一张脸涨的通红:“打住,你不用说了。” “你不喜欢我吗?” “也不是。”白心舔舔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实话实说,我对你不是没好感,就是太快了,你明白吗?” -- 第89页 “你想要循环渐进?” “没错。” “那好,如你所愿。” 第四十八章 苏牧咬字清晰,一音一顿声,每个单字儿都像是被月辉浸湿了捞出来的一样,平静到难以言喻的地步,像是在陈述一件事。 也就只有他,敢把打商量的句子,说得这样信誓旦旦。好似白心在考察期一定不会拒绝他,也会为他神魂颠倒。 白心觉得自己太好拿捏了,于是轻咬下唇,再补充:“当然,如果在循环渐进这个过程中,我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也会提出来,毕竟这件事关乎我的未来,得认真考虑。” 她原本的算盘就是——在现在这样的年纪找到一个好人,谈两三年恋爱,平静步入婚姻。她喜欢那种成家同居的感觉,尽管平平淡淡,但她就是偏爱那种最质朴的爱情。 但苏牧的出现,将这一切都打破了。 在短短的数个月之内,她和他都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 她是个普通人,却一次次离死亡那么近,咫尺距离——死神拿着收割镰刀,从她耳后擦过,扫来一阵风。 那种惊骇的感觉,她是再也不想体验了。 而如果要和他在一起,就必须经历这些。 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啊…… 白心抬起头,缓缓打量苏牧。 他坐在床头,垂眸,闭上眼睛。仿佛是累了,也没去回答她的话,不知是抗拒,还是不以为然。 白心凑近了,伸手去触他的眼睫——他的睫毛卷而长,毛尖极细,绒绒的一层,被湖边小屋的橘色灯光浸湿了,打上虚影。 “你在做什么?”苏牧先行握住她的手腕,再徐徐睁开眼,微眨了两下,才恢复平静。 “我……”白心心虚,“就是看你没回话,以为你睡着了。” “我听到了。” “所以呢,你怎么想的?” “可以,我对自己很有自信。”苏牧将她的手腕扣在怀中,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摩挲过她腕上的浅痂——那是前几天被狗咬的。 白心想要抽回手,可他的力气太大,辖制住她的手腕,纹丝不动。 “别动,”苏牧说,“痂被水泡软了,可能要剥落,用消毒酒精清理一下。” 不用他说,白心也知道。 苏牧拿了药箱,将棉签沾了酒精涂抹在疤痕边上,又扣上了创可贴,这才罢手。 白心的脸发烫,火烧似的,比喝了酒还热烈。 他几时开始,变得这样细腻了? 但他好像一贯如此,并不是刻意温柔,而是能观察细小的事物。 就好似从前,苏牧逗她吃了死者同款薄荷糖,又小心塞了一枚橘子味的糖给她,示意之前不过是玩笑,现在才是真心之举。 “你是在想我吗?”苏牧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白心敛去笑意,紧张兮兮,“哪,哪有?我没在想你。” 她也不知道苏牧是怎么猜中的,在他面前就这一点不好,内心再深处的秘密,都能被他从中剖出,一一窥读。 “你在对面沈薄时,嘴角因笑上扬的弧度很大,这是一种自我暗示的心理,做出动作大到足以让自己辨析出笑肌的笑容,代表礼貌;而面对我时,嘴角常常浮现轻微的弧度,但很好辨认,所以能从中分析出是在想谁。” 白心目瞪口呆,微张的嘴能塞下一个鹌鹑蛋。 “每一个人对于我来说,都像是一个数据库,”他顿了顿,继续说:“从你的笑容里,我也能得出某种结论。” “嗯?” “你想到我时,很平静,嘴角带笑,俗称会心一笑。这就说明,我对于你来说,是愉悦的存在,甚至是你已经习惯我的存在了。” “我……” “别否认,这些都是证据,证据则定真相。” 白心沉默,她不否认,默认了。 和苏牧在一起的确很轻松,这是不争的事实。 “要不要出去走走?”苏牧站起身,邀请她。 “现在?” “嗯,我觉得追异性要争分夺秒,所以我想和你约会,就现在。” 约会? 白心莫名紧张了,她头发还湿着,喝了姜茶,体温也刚刚回汇。 这样憔悴地出去约会吗? “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对异性的外表没有任何要求,特别是对你。” 他这样说,表面上看是在宽慰女孩子,但深究过去,也就是说……白心丑成什么样,他都不介意?也就是变相觉得她不好看? 嘶……这厮,真是气的她心肝脾肺肾疼。 白心问:“苏老师,那个……你喜欢我什么?” 她长得似乎也不符合他的审美,作为男朋友,他比她还漂亮呢。 不,还不是男朋友,差点被带歪了。 苏牧又坐到她的床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摩挲,上下打量。 他的眼里有火,那种炙热的气息又来了,熙熙攘攘,盘踞而上,要将她困在其中。 他是在看她有哪些部位比较好看吗? “你在想问题的时候,思维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也就是,我很特殊?”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在推理的时候,有为了取悦我而刻意推出错误的答案吗?” -- 第90页 “没……”白心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在推理的时候,仿佛在逗我笑。 “哦,那我想,我应该是被你智商吸引了注意力。”他顿了顿,补充:“明明不聪明,却有旺盛的好奇心,寻求真相时,也很卖力。我是被你做事的认真态度所吸引的。” 白心原先还觉得乌云密布,现在因他三两句话,一下子雨过天晴。 “是吗?”她问。 苏牧点头,“我邀请你到家里吃饭,并不是同情心泛滥。我说过,我觉得任何事物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数据,而你就是检测我饭菜可口程度的检测器。可后来,我发现,检测机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时常会出现故障,也就是……你生气不肯继续吃我做的饭菜的时候。” “……”她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 “从那以后,我注意到了你,并且觉得你很有趣。时间一长,我发现我面对你的时候,会有某种胸闷气短的状态,沈薄告诉我,这可能是一种爱慕的情愫,所以我打算开始追你……”他的语气稍缓,“要真说起来,我从前,连你的长相都记得不太清楚。而现在,你胸围只有82这种小事,我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呵,呵,那进步还真是大呢……”白心无奈,“说女-性-胸-围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该干的事情!” “好,我不会再提你的三围。” 白心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随后,她又问:“所以,你是喜欢上我的……蠢?” “不,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努力生活的人很可爱。” 白心心口一窒,她的耳根发烫,抬眸,对上苏牧的眼睛。 他说的是可爱,完全褒义的两个字,没有精准的学术分析,也没有拿她的智商开涮。 他是真心实意认为她很可爱的。 白心舔了舔下唇,一时间,她觉得口干舌燥,“你觉得,我很可爱?” “嗯,很可爱。” 苏牧的眼底半点笑意全无,他的眸光淡薄却温柔,汇聚着懒洋洋的暖意,给人的感觉,犹如午后休憩在树下摇椅中的那种舒服。 这样温柔的苏老师…… 白心抬手,触上自己的后颈与脸颊,两处发烫,交相辉映。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冬日里煨火炉子里,用炭烤着的红薯,表面焦黑,寻常,轻剥开黑漆漆的薯皮,就露出里头那一点红来,冒着热气,沸沸扬扬。 她都要被苏牧看化了,硬着头皮躲开了他的目光。 她下地,穿好拖鞋,说:“走吧,出去约会,如你所愿。” “你套上外套,小心着凉。关爱女性,据说是《约会指南》里的第一步。” “学的不错,苏老师,你很有天赋,而且能很快学以致用。这一次的恋爱测试,应该不会挂科。” 她在暗示他,他的真情表白,是有打动她的地方,而且不止一点点。 苏牧牵着她,往旅馆外的湖上九曲桥上走。 走了几步,他说:“我想给你取个爱称,你觉得呢?” “也好。”他总是喊她白小姐,既生疏又客套。 “我得想一个贴切的,”他思索着,食指抚了抚薄凉的唇瓣,说,“你很笨,这点毋庸置疑。” “乱说!” “所以,你喜欢小笨蛋,还是小傻瓜?” 白心被如此低俗的爱称震撼到了。 她一双眼睛圆瞪,好似受惊的小猫,隔了好久,才委婉提:“好像都不太合适,还有其他的吗?” “那么,叫你小心心还是小白白?” “还是叫我白心吧。” “好,还有,你也可以给我取一个爱称,我不会拒绝的。” 她“唔”了一声,没想出来。 “可以取一个质朴一点,能长久发展,甚至以后恋爱了,结婚了,也能喊出来的。” “我没想到。”白心纠结,他想的真远,还真要一个爱称用一辈子。 “不如就喊我老公吧。” 白心一噎,险些岔气了,她恼羞成怒:“苏老师!” 第四十九章 苏牧调戏够了,又若无其事望向湖面,眼底平静无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白心侧头看他,不得不说,他缄默的样子还真挺能迷惑人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风清月朗的精英型老师,也就只有白心晓得,这个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敢做。 她百无聊赖,只能临时想话题:“苏老师,为什么你和沈先生的姓不同?” “哦,我随母姓。” “你说过,你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苏牧侧头,看她一眼,看得很深。 白心自觉说错话了,讪讪闭嘴。 良久,苏牧说:“我的母亲是沈薄父亲的情人,在沈薄母亲出车祸全身瘫痪时,他父亲出-轨了。最后,我母亲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直到我五岁,才被沈薄父亲在寺庙里找到,带回沈家。” 他说的风轻云淡,并未有半点的情绪起伏,看似全然不在意,可那眼眸中,总有种寻常难以察觉的寂寥,还有彷徨。 白心的心脏顿时收紧,她沉默着,品味他话中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语调。 他从未像普通人那样称呼他们为“爸妈”,而是以疏远的称呼“父母”来代替。由此可见,他也是厌恶他们的吧? -- 第91页 “苏老师,你以前一直是一个人吗?”她皱眉,问。 “我不惧怕任何东西,所以是不是一个人不要紧,也不用同情我。” 白心“哦”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苏牧问她:“你小的时候,敢一个人一个房间睡吗?” “不是,我不敢一个人睡,因为怕黑。好像到了十三岁,我才开始一个人睡。”白心回忆从前,如实回答。 “为什么怕黑?” “这个……”她也不知道,是本能驱使? “你是在怕未知的事物?觉得黑暗里会有什么东西钻出来,是吗?” “应该是的,我那时候还怕鬼,对那些张牙舞爪的女鬼存在,深信不疑。” 苏牧了然点头,又转回头,目视前方,“我不怕鬼,更不惧怕未知的东西,所以我不怕黑,也不怕一个人睡,或者独处。” 他解释的声音很轻,也很静谧。 甚至给白心一种错觉,觉得他就像是一只清心寡欲的白鹤——一贯与常人不同,却又没有半分的倨傲,细长的脚在芦苇荡中轻踩,针一般扎下水面,荡漾起几个涟漪,静到只听闻风声。 他总这样静悄悄的,在善恶难辨的俗世中,风一般来去匆匆。 白心终于知道,他眼底那一个更辽阔的世界是从何而来了。 他从未依靠过任何人,包括父母。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包括克服恐惧。 不是他不怕黑,而是他不能怕。 她心疼他,竟下意识伸出手,触到他的头上,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掠过他的黑发,揉了揉。 “人类是在环境适应中不断进化的,就像是身体的毛发,也逐渐从猿人蜕变成现在体表光滑的新人类,唯独头发不变,明明这玩意没有太大的用处,居然也没被自然环境淘汰,”他顿了顿,眸光柔和,“我想,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为了寻求安慰时,可以顺势被抚摸头发,就像是抚摸猫狗一样。” “对不起,苏老师。我就是下意识才……” 白心颤颤巍巍收回手,她只是觉得他需要安慰,一个拥抱,或者是摸头杀。 但他这样说,她也不明用意,不知道是不是被讨厌了。 白心还没来得及缩手,就被半路扣住手腕,他薄唇轻启,声音如蚊声孱弱,“不过,安慰人的效果不错。所以请继续,不要停。” “呃,好吧。”他没讨厌就好了。 白心复而抚了抚他后脑,指尖掠过他的耳廓时,那里温度很高,却没充血发红。 他是害羞了吗?白心没去细想。 到了深夜,他们不在外逗留,直接回屋了。 白心和苏牧是分床睡的,由于困倦,她早就睡着了。 睡梦间,她觉得脖颈发痒,梦里好像看到苏牧蹲在她的床头,用细长的手指撩起她的发梢细嗅。 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指甲前端染了一寸白,溺着光,有种薄荷的清香。 他好像就这样静坐在床头,看了她一整晚。 隔日,白心睡醒了,去厕所里洗漱。 她收到苏牧的短信,意思是节目组要开始活动了,请她尽快下楼。 白心回了:“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苏牧又紧接着发来:“我叫你白心了,你不唤我爱称。” 爱称? 她想起来他提的爱称是什么,一张脸涨的通红,怒回:“你做梦!” 叫个腿啊!她才不会叫那种爱称呢。 苏牧回:“不是‘你做梦’,你喊错了。” 白心不和他纠缠不休,换了一件浅蓝色吊带裙就下楼了。 这是最后一关,不止白心,连福山治子也很紧张,毕竟赢了的话,能上各大新闻的头条,总会炒作,攒点人气。 她被拉来参加这个活动,也就是有炒热度的嫌疑。 苏牧给白心点了一份煎马肝,马肝比猪肝更猩甜,随便放黄油里煎熟了,不加任何佐料,也味鲜可口。 大家吃的基本都是甜点,或者馅饼,甚至还有牛角棉毛以及各式各样的浮沫咖啡。只因这是偏欧式的青年旅店,虽然装潢民国风,但平时都用来招待那些别地来旅游的外国人,所以菜谱都偏西餐。 祁连说:“今天我们要去附近的一间鬼屋进行我们的第四关,决战关。那里原本就有设置鬼楼逃生的装置,节目组又加入了一些新的玩法,大家听好了——” 白心屏息以待,她手心出汗,总觉得之后会发生什么,惶惶不安。 “我会给你们一人一把枪,当然不是真枪,里面是颜料弹,一旦中枪两次,就有人会被淘汰。你们必须赶在对方面前抵达终点,也就是楼顶。赢的人,就将拿走五百万奖金。”她顿了顿,又勾唇,笑了,“当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一次,我们设置了重重机关,难度大幅度提升,稍有不慎,就会被淘汰,大家要小心了。” 白心咬了咬下唇,这是代表紧张的微表情。 “对了,这一次,节目组不跟入拍摄,里面有无数个摄像头,能够全程记录比赛过程。还有,禁止使用暴力手段,但是允许言语欺-诈。好了,就是这些,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出发吧。” 在上车之前,节目组的人就给他们蒙上了眼罩。 白心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车开在路上,那种颠簸的触觉。 -- 第92页 这一路并不平坦,好像也意味着前方危机四伏。 都到了这一关了,她一定要拿下这五百万。拿到钱以后,她就能做很多事情了,譬如开一间咖啡厅,等到不想工作了,还能辞职在店里悠闲过小日子,想想就挺美。 有人触上她的掌心,有点糙,带薄茧,能察觉出是苏牧的手。 “苏老师,你说我们能拿到这五百万吗?” 他文不对题:“你很想得到这五百万吗?” “当然,我来参加节目就是为了这五百万。呃,难道苏老师不是吗?” “我不是。” “那你参加游戏是为了什么?” 他风轻云淡,声音极低:“为了你。” “……”白心又说不出话了。 他总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始撩妹。但她偏偏脸皮薄,段数又不高,轻而易举就能被他击中心脏。她反抗不得,还偶有回音,真是一点都不坚定。 车到站了,他们被节目组的人带下车,又步入另一个狭窄的空间。 因为脚步声有变化,变得空荡,回音大,这就说明他们处在一个矮小的甬道里。 很快的,节目组的人将他们的手腕拷上手-铐,转身,关了门走了出去。 “好了,苏老师和白小姐可以拆下眼罩了。”声音像是从天花板传来的,带着特有的金属质感,是音频外放的装置。 白心摘下眼罩,环顾四周——她的手被手铐铐在了一张形态奇怪的椅子上,并且处在一间密封的小房间,上面上了密码锁,看样子需要找到密码逃出去。而苏牧的行动自由,他抄起墙边了两把枪,枪口塞着颜料子弹,一把红色,一把蓝色。 就在此时,白心坐着的椅子突然颤动起来,闪动无数的光点。 她如坐针毡,问:“苏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苏牧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唇瓣,示意让她噤声,去听。 天花板果然又发出声音,“白小姐不用害怕,这是一架测谎仪,我们可以收到由测谎仪发出的生理参量来辨别你有没有在说谎,只要说了实话,我们就会告诉你钥匙的去向,就能解开你手上的手-铐。首先,你深呼吸,不要那么急,这样会影响判断。既然刚开始游戏,我们就问一个稍微简单一点的问题,放你们一马好了。” 白心照她所说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稳下来。 那声音又传来了——“第一个问题是,您和苏牧老师,究竟是不是情侣?” 白心喉头一梗,下意识望着苏牧。 她该怎么办? 她最不擅长说谎,如果承认不是,那么就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如果说是,又能马上被机器检测出来,究竟该怎么办? “给您五分钟的时间恢复情绪,以免之后不好判断生理参量。五分钟之后,我们再来询问答案。” 白心的额头渗出汗水,她不知道这个机器究竟灵敏到什么程度。 但她曾知道这种测谎仪,制作原理非常简单——人在说谎的时候,往往会发生一些生理上的变化,主要根据是脉搏、呼吸和皮肤电阻。而有了这种机器,就很容易测量出说谎时,情绪的波动,从而精确判断出言语的真实性。 甚至公-安、司-法-界都引入了不少测谎仪,帮助侦查断案。 她自认是做不了瞒天过海的事情的,这下该怎么办? 让她承认不是情侣,从游戏一开始就放弃那五百万? 她看向苏牧,却见他原地踏步,像是急,又像是不急,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章 白心一害怕,手脚就会出汗。 只要有人触碰她的掌心,必抚到一片水渍,温热而湿滑,象征她的不安与惶恐。 可能是这里空气不好。 阴暗又狭窄的小房间,仅仅塞下一张椅子,一个柜子,门上还上了锁,密码锁,不好撬开。 她没有密室恐惧症,但出于惶惶不安,本没有的症状,也可能瞬息之间就有了。 她焦虑,不出声,用唇形提问:“苏老师,你想到办法了吗?” “等一等,别急。” 苏牧蹲下身子,凑到她的身旁开始用细小的边夹拆传感器。 白心一惊,强行压低声音说:“你在做什么?要是被看见了怎么办?” “别担心,这里没有摄像头,只有录音的装置,可能只是游戏规则预演而已。”他指着铁门上的小窗,说,“出了这个门,转口处就有摄像头,说明比赛在外举行,而我所在的位置是盲点处,不用担心会被拍入。” 她稍放下心来,只是仅仅五分钟时间,苏牧怎么可能对测谎仪做什么手脚? 她本来就慌乱了,等一下要想说谎,就更不可能了。 要不说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譬如提问是与否的问题,她说其他的不就好了? 譬如,提问者问:“你和苏牧是情侣吗?” 她回答:“我喜欢他。” 这样不也可以吗? 更何况,她没说谎,说的很坦然,她的确对苏牧是有好感的,勉强凑一凑,也可以说是喜欢。 她的身体总不会背叛她的思想吧?又没有说谎! 苏牧手下动作很快,并不是莽撞地撬开内里装置,而是精巧地找到各种位置,使用技巧,细细扭开外壳。 他的手几乎一秒都没停下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夏日草丛里繁密的蝉鸣声,很吵,也很闹。 -- 第93页 白心连呼吸都平复不下来,她像一个重症患者,反复大口汲取氧气,胸腔起伏的厉害,要和全世界证明她的生存迹象。 苏牧一边拆,一边抬头,和她说:“可以尝试找个相似的答案,答非所问就好。” “比如呢?” “她问你是不是情侣,你回答真话,譬如喜欢我之类的。” “嗯。”白心安定了一点,但转念一想,苏老师就这么认定她是喜欢他的?并且能说出这种话,面不红心不跳? 但好歹比说谎强,可以尝试一下,只希望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不要再有其他反应,也不要被检测出什么。 苏牧放弃了,他收起夹子,说:“拆不了,没办法。” “就这么放弃了?” “嗯。” 她抿唇,由于太过用力,唇线抿出青灰色的一条。 “叮咚。” 天花板上的装置又亮起,里面传来清晰的人声:“好了,那我们开始提问。白小姐,你和苏老师是情侣吗?” 白心紧闭双眼,低声说:“我喜欢苏老师。” 说出来了,她说出来了。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还不是那么剧烈,甚至说出这句话时,还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对方一愣,笑了一声,“请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哦。” 是,或者不是? 白心迟疑了,她的心跳开始剧烈跃动,不知为何这么紧张。 她要说是,还是不是? 当然不能说不是,那么说了是,又被检测出说谎,好像有欺瞒观众的嫌疑,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看苏牧,仿佛无论走多远,她最挂念的依旧是他。 有人说过,如果发生异常状况,譬如火灾时,人都会下意识往最重要的事物看去。有人望向自己的房间,因为那里面有钱财;有人望向自己的父母,因为这是至亲之人。 而她望向苏老师,这又说明什么? 她好烦躁,但现在又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白心,要冷静。 灯光打在她乌青色的长发上,折返了浅浅的光晕。 她背靠冰凉的椅子上,那点刺骨的冷意钻入后颈,驱散了心头盘踞的燥意。 不能再拖延了。 她调整心态,利用呼吸法让自己的心跳与脉搏都回归正常。 她说:“是,我们是情侣。” 天花板上的播音装置发出细碎的敲击声,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白心无比紧张,像是等待宣判的囚-犯,恨不得之前的罪孽统统消除,一切重新来过。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所动摇,连心跳都慢了一拍,估计会被节目组察觉到,然后宣判说谎的答案。 “恭喜你,白小姐,你通过了测谎仪的测试。之后门外会有人送来手-铐的钥匙,赶快逃脱房间,奔赴楼顶吧!” 白心难以置信睁开眼,茫然望向苏牧。 他仿佛早料到了这种答案,脸上一点意外的情绪都没有,淡定自若。 他拿了钥匙,帮她解除手铐的禁锢。 白心用余光偷瞄苏牧的脸,他依旧面无表情,说不上淡薄,却也并不热情。 他总是这样冷静,即使身处这样阴森可怖的室内,也还是淡定如斯,很是难得。 她甚至觉得苏牧不愧是musol,处事沉稳,且心有丘壑、城府极深。 “苏老师,你都不紧张吗?我特别害怕,生怕被他们发现,取消了资格。” 苏牧头也没抬:“不紧张,因为我知道一定不会被检测出什么。” “你对我这么自信?” “不是,”他抬头看她一眼,声音低了下来,“我在感应器里做了手脚,他们无法检测出精准的生理参量。” “哦,”白心点了点头,复而惊呼,“什么?!” 也就是说,他早就破坏了测谎仪,又为什么要对她说没能成功损害呢? 害得她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差池。 苏牧牵住她的手腕,往门边走,“只是想听你说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这个人早就料到她会使那一招,所以在这儿挖坑等着她? 苏老师,真是…… 她不知该怎么说,但现在化险为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也就不追究他欺瞒的罪行。 白心掂了掂手上的枪-械,是一把小型□□,使用的方式和真枪差不多,需要上膛,再按扳机,只是发-射时力道不大,里头又是易碎的颜料弹,没有任何危险。 她拿了红的,蓝的则让给了苏牧。 等到要出门了,这才想到门还锁着。 她问:“刚才给你手铐的那个人说了密码是多少没有?” 苏牧摇摇头,回答:“没说。” “那我们怎么出去?” “我想,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游戏的一部分了。”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白心翻箱倒柜,只找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欢迎来到《赫连医院》,接着我要给两位介绍一下这家医院的来历,一年前,有患者不幸死于手术台上。她的阴魂不散,一直在医院里面飘荡,所以院长决定封锁这间闹鬼医院,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翻过反面,还有字:“我是你们的引导者,将带你们去寻找各种指路的提示卡。锁的密码是347。” 白心照密码输上去,果然开了锁。 -- 第94页 很显然,这个锁的用处就是让他们停下来,寻找这张卡片。 白心蹑手蹑脚踏出门,这里的回音很大,越小心翼翼,越显得空荡荒凉。 她有点害怕,揪住了苏牧的衣角。 “怕?”苏牧问她。 “一点点,我有点怕黑。” 这里实在是太暗了,天花板故意设置得很低,挂着昏黄的风灯,有种低迷的气氛,很难让人不畏惧。 “你可以选择抱着我,或者吻我。”苏牧严肃地说,“这两件事都能让人血脉喷张,很好的驱散恐惧感。” “两样都不好。” “我觉得挺好,特别是……这里也没什么电灯泡能打扰我们,不是吗?”苏牧话音刚落,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抵在墙上。 白心的手被高举着,折在头顶,紧贴冰冷的墙壁。 她的体温骤然升高,恍惚间,还能闻到苏牧身上典雅的薄荷味,以及某种不知名的香水,不让人感到厌恶。 “你……”她咬唇,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抬头,盯着苏牧,看他眼底那一派炙热。 他的瞳孔深黑,似烧灼到一定温度的黑炭,隐隐冒着红色的火光。看起来寻常,但只要一触碰,就能感知那底下无穷无尽的高热,烈焰燎原,焚烧心城。 苏牧凑近了,他侧头,探到白心的耳侧,险些就要吻上去…… “砰。” 不知从哪发来一枚子弹,一下子从苏牧的背上轻擦过去,咫尺距离,差点就要击中他。 “不好,他们在那边。” 白心推开苏牧,朝开枪的位置紧追不舍。他们互相视为敌人,不是白心中弹淘汰,就是他们中弹淘汰,所以必须要跟踪他们的位置,监-视住对方。 不知追了多久,白心在一个三叉路口停下来,两侧都有电梯,不知道叶青他们是上了哪个。 她犹豫不决,用猜的方式,选了左边。 “你确定要左面?”苏牧问。 “那……那就右边吧。”她本就心虚,这样一问,就更犹豫了。 最终,苏牧还是带白心在右侧等待电梯的下坠。 “叮咚。”电梯门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门一下关的死紧,角落里还摆着一张卡片。 白心捡起卡片,上面写着——“恭喜你们进入了‘被诅咒的电梯’,电梯里有两个按钮,分别是往楼顶的,以及下坠至地狱的。可千万不要乱选,如果按了向下的按钮,你们就会快速坠到底部,很可能会因此丧命哦。” 它说了“丧命”,极其严酷阴冷的词,不知是指被淘汰,还是真的死亡。 无论哪种,对白心他们来讲,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旦坠下楼底,他们离顶楼就更远了,那么就注定会失败。 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选这两个按钮? 苏牧慵懒地靠在电梯边上,他看了白心一眼,说:“反正还有时间,无须着急,与其焦虑不安,不如在这里先做一些开心的事情?” “是让你开心的事,还是让我开心的事?”白心无语了。 “你猜。”他抬眸,扫了白心一眼。 …… 第五十一章 让她猜?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猜得到他心里百转千回的想法。 苏牧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全神贯注盯着电梯内的灯。他的眼睛都没转动过,也不怕被那刺目的白炽光灼伤。 他看了好久,才开口:“如果我按下了朝上的按钮,你就亲我一下,好不好?” 这仿佛是他第一次使用疑问句。 询问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某种愉悦的情绪,像是有绝对的把握能掌控事件的走向,并且势在必得。 白心狐惑瞥他一眼,“两个按钮,选中对的那个概率是二分之一。我凭什么答应你这样无理的要求?如果掉下去了,我什么都没得到,如果上去了,我还得给你个吻。这种赔本买卖,我不做,我才不傻呢。” 苏牧嘴角微翘,他垂眸,低语:“不,是百分之百的概率,我能按下朝上的按钮。” “什么?!”白心微讶,不知被他发现了什么。 看他笃定说话的样子,想来是心中已有成算了。 至于吻…… 白心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出乎意料的吻——他使了手段,在水下,强硬地吻了她。 那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迷茫,什么都没想到。只知道他的唇被水浸湿了,很冷也很软,紧贴住,将剩余的氧气,渡给她。 如果不是在水下呢?在地面上,她和他像一对沉溺在热恋中的小情侣那样激吻,吻地难舍难分。 白心一想到,浑身就发麻。 也不知是讨厌,还是喜欢。如果真要说感觉,那应该就是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会和苏牧接吻,这个通晓各种理论知识、脑中只有数据的怪老师。 “所以呢?你答应吗?” 苏牧朝她的方向走来,深黑色的鞋底踏在地面上,落地很沉,回音很重。紧跟她的心跳,上上下下,噗通噗通两声搏动。 他又一次欺-压在她的身前,逼到角落里。 他低头,居高临下看她,“白心,如果我按对了,你就吻我。” 这一次,他说的是陈述句。没有商量的余地,认真且严肃,还有种古板的印象。 -- 第95页 “我……”白心结巴了。 为什么她觉得他就像是一把锥心的刀? 又冰冷,又凛冽,窥到心脏,欲取心时,手法精明。 白心抬头,望向苏牧的眼睛。他的眼神实在迫人,整个人被灯光笼罩,糅合了身影,散出清冷的光。 她险些站不住了,半晌,点头说:“那好吧,如果你真的有办法的话。” 苏牧松开她,从身后递过来一张卡,说:“这是有关按钮的题目,可以从中推理出朝上的按钮。” “为什么我之前没发现?” “哦,因为被我踩住了。” “……”她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 说的好像是送给他一个幸运之吻,奖励他,实则上他早计算好了一切,就等着白心上钩,主动献吻。 难怪他之前一直站在那个位置看灯光,怕的就是被她发现这张卡而已! 这只老狐狸,她要拿他怎么办? 白心无奈,只能选择读卡片上的题目,“欢迎来到被‘诅咒’的电梯,我们要说的故事是电梯里面的护士。” “是鬼故事吗?”苏牧呢喃问了一句。 白心摇摇头,“我还不知道,我继续念——在三个月前,岐山区流行一种整蛊娃娃,相传拿到了娃娃就会遇到很恐怖的事情。很凑巧,这个医院的一名护士也去买了娃娃,第二天值夜班,她抚弄娃娃,通过病房走道时,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她很怕,急忙躲进电梯里,那名男子也跟了进来。她让男子先按楼层号,男子按了4楼,护士急忙按了2楼,想尽快逃脱这里。可等到了2楼,护士来不及走出去,却被男子捷足先登。” “继续。” 她天生怕这些灵异故事,偏偏卡片上的配图还诡异,是一双人眼。 白心大着胆子,继续往下念:“男人走出了电梯,临走时,还朝护士笑了一下,抽出了一柄小型军刀,走上楼梯。结局是,护士死在了电梯里面。那么,请问,她死在哪一楼呢?” “还有提示吗?” “没了,就这些。” 苏牧了然点头,“哦,不难。” 白心想了想,说:“首先,护士按下的是2楼,男人按下的是4楼。可到了2楼,偏偏是男人出去了,最后护士死了。” “男人想杀她,却没在电梯里面动手。” “因为电梯有监控,所以他不敢动手!” “嗯,还有呢?”他神态放松,似乎一点都不急,循循善诱引导白心回答问题。 “所以排除在2楼就杀人的可能,”她看了一眼电梯里仅剩的两个按钮,一个标着3,一个标着4,继续说:“如果我是护士,我在杀人犯知道按下4楼的时候,肯定不会往4楼去了,因为他可能爬楼梯,蹲点在那儿,为了杀害我。但是电梯是朝上的,所以按下1楼也没用,必须先在4楼开门,然后再朝上方向,或者朝下。那么,我就会按下3楼。因为凶手要么在4楼蹲点,要么摸清死者的心理,在3楼蹲点,我有二分之一的逃跑机率!” “没错,所以呢,两个按钮,你选哪个?”苏牧的语调缓慢,不疾不徐,就等着她开口。 “我会按3楼,总之会碰碰运气,万一凶手没我想的那么聪明呢?” “那么,我们就按3楼。”苏牧完全没给白心反应的时间,径直按下了“3”的按钮。 她连拦都拦不住。 电梯开始运作,发出嗡嗡的机械声,一路朝上,白心能感知那种上升时心脏上提的压迫感。 “叮咚”,电梯开了。 他们走出去,门边躺着一只娃娃,是个黑衣的男孩,一双眼绿豆大小,灼灼生辉,是两枚黑珠子。 它的背后,绣着歪歪曲曲的字,写着:护士死时遗留的娃娃。 白心吓得差点没把它丢出去,也是够恐怖。 苏牧说:“带上它。” “哦,好。”白心把它扣在水钻腰带上,小心翼翼跟住了苏牧。 她怕黑,特别是在废弃的闹鬼医院里。 现在很多的提示都和怪谈相关,原本她无所畏惧,这时候都得打个折扣,毕竟环境太吓人了,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走了几步,苏牧回头,看她。 白心一捕捉到他的目光,心里就打鼓,几乎是瞬间,就将之前的记忆翻起。 对了,她答应过的,要吻他。 但他是使诈骗她,所以,能反悔吗? “还记得之前你答应了什么?”苏牧的声音淡漠,听不出欣喜抑或是期待。 白心后退一步,有点胆怯。 “我……”她好像很不中用,总是到了关键时刻,就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嗯?想反悔吗?”苏牧凑近一步,正好避开了悬吊的白炽灯泡。 他半个身子被黑夜笼罩,几乎见不到人,只闻声。灯泡的光在苏牧背后炸开,光源不够,照不到他的脸,处在黑暗里,更有压力。 白心又小退了一步,她嗫嚅:“我没想反悔。” 她的声音太轻了,就像是受惊的小猫儿,只敢在角落里,用瘦小的爪子隔空撩一撩,然而没半点威慑力,只觉脆弱与可爱。 苏牧不敢太逼她,走了半步,脚叩在地面上,停在原地。 他说:“所以呢?” 所以? 白心哪敢想什么所以,再怎么想,结果当然是兑现诺言——吻他。 -- 第96页 她也不是想赖账,就是总觉得别扭。 原本她跟苏牧隔着千山万水,还有一层纱,只要她不主动撩开,那层平衡就不会破,她心安理得装傻,不想逾矩半步。 但现在,苏牧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逼她过来,让她亲手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让她主动……吻他。 怎么做得到啊? 她是胆小,是爱回避。 所以她做不到啊。 “嗯?”苏牧又哼了一声,尾音上扬。 他很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候,平时几乎是陈述句,要么一言不发。 像这样目标明确、行事大胆的时候很少见,就差昭告天下,他在撩她了。 “我没赖账,”她深吸一口气,将心跳沉沉压下去,“我真的没想赖账。” 她给自己加油鼓劲。 “所以?”苏牧问。 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她的靠近。 所以…… 白心迟疑着,朝前走了一步。 她轻手轻脚,甚至到了鬼鬼祟祟压低脚步声的程度。 终于,她站到了苏牧的面前,抬头,望着他。 他想要个吻,这是承诺。 所以,她得兑现,是答应好了的。 白心踮脚,单手勾住苏牧的脖颈,将他拉近了——他那么近,细密的眼睫都要触到了她的鼻尖,带着熟稔的气息,有点痒,还发烫。 这个男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她终于凑上去了,将自己的唇抵到苏牧的薄凉的唇瓣上,紧贴上他的唇线。 这时,白心的腰被他揽住,死死扣在了怀里。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么近,是想象中的浅淡香味。 他的唇瓣很热,像烧着了,还有火星,沿着唇缝吐纳出来,涌入她的嘴里。 白心的脑海炸开,簌簌烟火在其中迸发,炸裂,化为灰烬,一点点落下。 她与他唇舌交缠,气息相织,黏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本来只是说一个吻,怎……怎么吻了一下,还被舔了? 第五十二章 白心反应过来,一下子挣开苏牧。 她气喘吁吁,如脱水的鱼。 这个男人总是出尔反尔,说好了就亲一下,还想给她来一个法式湿吻吗? 苏牧凑近两步,弯腰,低语:“你不喜欢吗?” 喜欢?他还有脸问! “你这个骗子!”她依旧没平复好心情,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这是恋爱的伎俩,也就是惊喜,可不算是骗。我查过资料,追求异性时,不单单要死缠烂打,还要有惊喜,也就是善意的谎言,这些不违背伦理道德的方面,甚至是你们所喜欢的。” “我一点都不喜欢,还有,下次要亲之前,能不能先说清楚了?”她用手背擦拭嘴角,上面还有余热,总觉得残留了苏牧的气息。 虽不讨厌,但她实在是有些羞怯。 这是初吻,是她的初吻。 但白心绝对不会和苏牧说,以免让他的气焰更加嚣张。 “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亲密接触一个异性,你应该感到荣幸。” “呵呵,”白心冷笑,随后反应过来,“你是初吻?” “……”苏牧喉头一梗,没说话。 没和女孩子牵过手,没和女孩子接过吻,更没和女孩子那什么过,对于一个男性来说,是关乎尊严的问题。 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认。 白心乐了,知道这是苏牧的短板,她笑眯眯,逼近两步,“噢,苏先生原来没和女孩子亲过啊?” 苏牧淡漠睥着她,像是心虚,又像是在暗地里琢磨什么坏点子。 白心觉得他的眼神都带了压力,但必须好好羞-辱一下这个肆意妄为的大骗子。于是走近了,又问:“是不是连恋爱都没谈过?” “你谈过?”苏牧问。 白心挺胸,梗着脖子说:“当……当然,我以前是班花。” “哦,是吗?”他忽的低头,鼻尖都要触到白心的脸上,伸手摩挲她的侧脸,又问:“那初吻也给了别人?” “当然在谈恋爱的时候都给了,我之前谈的那一场恋爱可是轰轰烈烈,全校都知道,要不是他出国留学了,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撒谎不带草稿,一顺口就把最近热播的《黄山区爱情》的主要剧情都讲了出来。 “小骗子。”苏牧擒住她,一只手悄无声息绕到白心的腰后,瞬间将她锁到了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却没弄疼她,只是一双眼又黑又深,里头有无尽情绪,有些吓人。 他是生气了吗?听到初吻这种事情,所以生气了? 白心想要辩解,有点怕苏牧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她为所欲为。 可不能这样嚣张。 她急切出声:“苏老师?” 苏牧低下头,唇瓣轻擦过她的嘴角,顿了一下,轻吮一口。 白心手脚酥麻,一股电流嗖的蹿过四肢百骸,浑身又闷又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讨厌吗? 她倒也不讨厌,因为本就有点喜欢苏牧。 “我调查过你的事情,全部事情,包括你人缘不好,一直单身到现在。”苏牧松开她,眼底恢复了清明,之前的悸动就好似大梦一场,天亮了,了去无痕。 他知道,为什么还反应这么大?之前那眼神,就好像要失去理性,吃了她一样。 -- 第97页 白心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小心翼翼跟在苏牧的身后。 她生怕引起他的注意力,再次被这个男人禁锢到怀里。 前面光线很暗,吊灯在晃,黄澄澄的光如同一把刺刀,一下子钻入玻璃窗内,将黄色留在夹层之间,溢了一斜光出来。 那是一些废旧的科室,里头灰蒙蒙的,光线不足以让人看清物件。 走了几步,苏牧停下来。 他环顾四周,说:“别靠近,有人。” 半晌,果然有人从拐道里走出来,是叶青和福山治子。 叶青像是遇到久违的老朋友,冲上来就要抱,结果被苏牧手里的枪抵住了胸口。 他大张的手臂无用武之地,只能尴尬地垂下,倒退几步,“musol老师,别这么紧张嘛,这就是一个游戏。” 白心警惕说:“你们难道不是故意埋伏在这里,想要朝我们开枪的?” “当然不是,我和musol老师可是朋友,我怎么可能伤害他?”叶青说的这话谁都不信。 福山治子解释:“因为前面有两台机器,必须我们两队同时放入捡到的提示物才能开启,否则不能通行。” 白心解下腰间的娃娃,按了它的头,从中抽出一小枚内嵌的卡片。 她塞到机器的卡槽里,再由福山治子输入密码。 很快的,有声音传出,是节目组的人。 对方说:“欢迎两组嘉宾抵达这里,想要通行,就必须经过测谎仪的检测。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预演过,想必大家都知道流程。接下来,我要问一个刁钻的问题,只有如实回答,才能够往前通行。那么,请每一组选出一人坐到测谎仪的椅子上,将那些检测的设备戴上。” 白心实在不擅长说谎,只能由苏牧上前。 福山治子则派出了叶青。 节目组问:“如果让对方死亡,就能得到这五百万,你们会选择让对方死亡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讽刺,一旦苏牧答会,就会落得一个未拿到钱不择手段的形象。倘若不会,如果被检测出来说谎,又给人心思阴险的印象。 不过,白心倒是不担心。苏牧本就对钱无感,回答不会也是实话。 苏牧:“不会。” “恭喜苏老师得到了通行证,可以继续赶往楼顶,五百万的奖金在等着你!” 白心松了一口气,又扭头看迟疑不发的叶青。 他好像为了赢苏牧不择手段,如果回答不会,就是假话;一旦回答了会,又给他长期以来企图接近的苏牧留下一个心狠手辣的坏形象。 所以,他究竟会说什么呢? 半晌,叶青徐徐睁开眼,微笑,说:“不会。” 不会? 他怎么可能说不会? 白心皱眉,不解。 但很快的,节目组的人又发出了一句恭贺声:“恭喜叶先生过关,接下来的路上,小心提防敌组,早日抵达楼顶吧!” “咔嚓”前面拦截的铁架一下子被打开,前路畅通无阻,欢迎他们的到来。 不得不说,这是节目组有意为之,就想让他们两组凑在一起,产生火花。 白心握住枪,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五百万近在咫尺,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叶青说:“白小姐别这么担心,我们现在和平共处,等一下再争斗好不好?不然多累啊,我之前那样跑来跑去都累的够呛了。” 白心不语,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苏牧落在了最后头,他突然扯住白心的手臂,低声询问她:“如果一个人在说谎时,连机器都检测不出来,那说明什么?” “那说明……这个人深不可测,”她懂了,询问,“你是说,叶青在说谎?” “他的微表情很丰富,有说谎的痕迹,却能骗过测谎仪。一个人能自己的生理状况都能控制,那他给自己施加的心理暗示,强大到都能蒙蔽自己的思维,让自己把谎言当做实话。” “……”白心皱眉,有一种不祥的错觉。 “很有趣。”苏牧下了定论,又走向了一路嘻嘻哈哈的叶青。 叶青受宠若惊,企图要揽住苏牧的胳膊,结果被避开了,“musol老师,我厉害吧?那些玩意儿也想困住我。” “嗯,你究竟想做什么?”苏牧低声问,话语虽冷厉,却并未有那种穷途末路的歇斯底里。 “我?我想要你……去死呀。”他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一双眼亮的出奇,很快的,又接嘴:“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呢?” 叶青说话实在不着调,说和苏牧投缘,看起来又不像是这么一回事。 真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他满心欢喜买了一只猫,本意是折磨它,却又惊讶于猫咪天生的冷淡,对他不理不睬。 于是,他决定采取别的计划,企图先和猫混熟,建立某种默契感。 但他的本意就是折磨它,窥见猫眼底的恐惧。所以任何在游戏期间,答应的美好承诺,都不能当真,都是只是一场黄粱大梦。 而苏牧,就是那一只猫。 白心皱眉,总觉得心慌的厉害。 她伸出手,主动勾住苏牧纤白的手指,绞在他的五指之间。 “嗯?”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有点担心,总觉得叶青不容小觑。” “我从来没有轻视过他,”他低声呢喃,由于没喝水,嗓音沙哑,干到不行,“这个人还有后手,暂时性连我都没看出来。” -- 第98页 白心不语。 既然苏牧都这样说了,那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再小心一点,不要步入陷阱里。 苏牧将她的手握紧了,暖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有一种透骨的热度,给予人安全感。 “还有,别怕。”苏牧凑到她耳廓边上低语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嗯!” 她相信他,相信这个男人总会有办法应对的。 白心跟着他朝前走,手上被握的更紧了,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上的茧。 经过上次攀岩,他指头上的薄皮裂开,深深浅浅,遍布浅疤。 他的手原本像瓷器上浮着的一层釉,又光滑又细腻,而现在,是珍品微瑕,总有一点缺憾。 第五十三章 这个爱惜自己身体每一寸肌肤,就如同花孔雀珍视自己羽毛的男人。现在却屡次为她破了例,险地攀岩以及荒野探险,受了无数的伤。 白心心存愧疚,她小心翼翼,更贴近了苏牧的手臂。 “主动靠近了我五厘米,这代表什么?”苏牧很快察觉到了,低头,轻声问。 “说明想和你亲近呗。”白心故意说得很潇洒,掩饰自己心底的兵荒马乱。 这个男人果然对环境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迅速察觉,做出对策。 苏牧勾唇,微微一笑,很浅也很淡,倒是没多说什么。想来,他的心里也十分得意。 前面渐渐没路了,走到楼道没那么容易,直行的路口被铁门封住,只有找到钥匙,方能通行,而钥匙就藏在隔壁的小型会议室里。 他们没办法,只能选择先进会议室搜查。 白心率先进门,还没来得及点灯,就听到身后有落锁的声音,这里唯一一处出路被人上了锁。 她直觉不好,再回头,却见到骇人的一幕——叶青拿着两把枪,对准了她和苏牧的后脑勺。 这是怎么回事? 叶青依旧轻笑,戴着那一层伪善的假面,他压低嗓音,沉沉开口:“福山小姐,麻烦你帮我把左侧柜子里的手铐拿出来,分别给苏老师还有白心小姐戴上。哦,对了,把白小姐的手锁在她的身后,苏老师锁在身前就好了,这样方便我和他玩游戏。” 福山治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但她拿不准叶青手里的枪究竟真假,一时只伫立在角落,轻咬下唇,不置可否。 “啧,不听话。”叶青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那么,看好了,可千万别眨眼。” 他高举左手,手里漆黑的枪体被昏暗的灯光涂上光辉,斜出一道亮色,点缀金属质感的浓黑色枪壳。 “砰!”的一声,他击中了前端的摄像头,那小型的机械顿时变成粉碎,砸落在地。 砸了摄像头,没有节目组来制止,这下他们等于是孤立无援了。 福山治子尖叫起来,她抱头鼠窜,却被叶青拦住去路。 叶青依旧是风轻云淡,微微笑着:“那现在,你肯不肯帮他们戴上手铐?” “我戴,我戴。” 她按照叶青的要求,将白心和苏牧困在了防盗窗的铁棍上。事后,连她自己都被铐在了门把手上。 叶青手里有真枪,没人敢贸贸然行动。 何况,他们也摸不清他的目的,究竟是要钱呢,还是要命? 叶青家境富硕,不差钱。那就是要命? 白心咽下一口唾液,唇腔还是干涸得要命。她手足无措,却没有到崩溃的程度。 因为她知道,叶青现在按兵不动,那就说明,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还有条件可谈。 这个疯子,究竟是想做什么? 叶青坐在椅子上抚动手里的小口径枪-械,他的背影被灯光拉得狭长,孤孑的一道黑,透过椅背,倾泻到地上,如同被泼了一盆墨,凝固在原地。 他的脸也有些晦暗不清,寻常的人看不透他那一双眼,笑起时,像是有故事,又有些与生俱来的森冷。 他说:“我串通好了节目组的道具师,让他把真枪藏在这间必经的会议室里,还给了锁,我一关上门,唯一的出口就这么被锁了。我也没钥匙,所以想出去,得花点劲,要不……炸开?” 他在说笑话,可没人敢笑。 黑漆漆的夜里,仅剩他一人张狂的笑声,刺耳而犀利,扎破耳膜,尽数涌入。 白心听得头疼,却不能反驳,她怕激怒他。 “诶,苏老师,你怎么不吭声了?别怕,我哪能这么对你,我是敬你又爱你,还没较个高下,你怎么能死?” “按照你话里的逻辑来分析,你是有将‘杀死我’这个假设放到提案上?” “我只是想了一下,还没做决定呢。你别急,我得好好考虑。”他说得很轻很慢,故意压抑着声音,生怕惊扰到苏牧。 这种惺惺作态实在是催人作呕,连白心都不屑看。 “苏老师,你别急,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你只要听就好了。” “我从未急过。” 叶青勾唇,直笑不语,说:“我在十岁的时候,就因为参加了全国心算大赛夺冠,小有名气了。而那一年,从你转到我的学校开始,一切都变了样。虽说比我高四届,却因为参加奥数竞赛拿了国家级的名次,闻名全校。要知道,如果我和你同一届,我未必会比你差。” “就因为这个?”苏牧启唇,轻声问了一句。 -- 第99页 “就因为这个?怎么可能。我当时想着,拿了这样的奖,在上台演讲接奖杯的时候,总会有得意洋洋的表情。你要知道,那种样子很俗气,我都不屑看。但你没有,甚至连笑都吝啬。在那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在我眼里价值千金的东西,你都不屑一顾。当时我觉得,真是讽刺,也就我在和你暗中较量,你可能连我这个人都不认识。” “嗯,你是指,在当年,我伤害了你幼小的心灵?故事不错,我没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叶青也不恼,笑了笑,继续说:“再后来,你出国了。我疯狂搜寻你的消息,你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回国,破了案子,却很低调,一直用Musol这个身份隐藏在暗处……不知不觉中,我发现你变成了我心底的一根刺,不拔不行,拔了又有反应。所以,我最终决定,要和你做一个了断。” “说完了?” “说完了。” 苏牧这才抬眸,正视叶青,不疾不徐道:“我一直知道人的嫉妒没有由头,而且是可持续性的,极其难磨灭的一种情绪。也正是这种情绪,凝固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推动整个社会。人和人攀比,压过了对方,所以变得更强,诸如此类。” “苏老师,你想说什么?”叶青问。 “我想说的是,那是你的版本,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从来不记得有你这个人,更别提你会在我的生命中造成什么影响。在我看来,你对我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包括今后。” “你是指,我不值一提?这些事情,也都是我单方面在嫉妒,都是我一厢情愿?” “没错。” 叶青又笑了,但这一次,他的笑颜明显出现了一丝裂缝,仿佛受-辱,连最客套的笑都维持不住。 “苏老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他说。 “对于热衷的事情,我才会产生所谓的热情,”苏牧低吟一声,“我曾经在心理医生那里做过一个测试,结果表明,我患有严重的情绪缺乏症状,可能是后天形成的心理缺陷,没有寻常人那样喜怒无常的情绪。嗯,我想说的是,我也能对人热情,只不过我的热情很珍贵,需要慎重使用,所以选择对你客套冷淡而已。” 叶青冷笑:“是这样吗?说起来,我也很想看看苏老师的其他表情呢。” 他霍的站起身,手里动作利落,一下子将枪口对准了白心的额头! 苏牧适时皱眉,下意识朝白心看了一眼,眸色黯淡,似是担忧。 “你在担心吗?苏老师?”叶青低低的笑了,很愉悦,还有胜券在握的自信。 “你……”苏牧欲言又止,他很担心,却不能说出口,以免这个人再肆意做出残忍的事情。 明明是苏牧等人被劫持了,叶青却像是被逼入险地的饿狼,想着死前反咬一口,没准能绝处逢生。 他已经在崩溃边沿了,神经紧绷成一条线,连情绪都无法好好掌控。 这种人最是可怕,所以绝对不能崩断他那一线仅剩的理智。 白心望着那黑沉沉的枪口,枪支上方,是叶青的眼睛,他险些疯了,双目布满血丝,猩红的颜色格外可怖,无一不彰显他正濒临崩溃边沿。 是苏牧的波澜不惊激怒了他。 “苏老师,我们玩一个游戏吧,要是你输了,我就杀死白小姐,如何?”叶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恶狠狠说,“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们走,怎么样?哈哈哈,你是不是不敢输,是不是害怕输?” 苏牧依旧没吭声,他抬手,拽了拽手铐,发出“叮当”的一声,“扣住我,怎么玩游戏?” “你答应了?” “嗯。” “啧,你们还真是情侣?”叶青皱眉,嫌恶道,“假戏真做?” “你是太平洋警-察吗?”管那么宽? “算了,无所谓。游戏很简单,我拿两张扑克牌,一张A,一张2,抽中A就是你赢了,我无条件。但如果抽中2,那就是我赢了,白小姐就要死。我不做任何手脚,就是50%的概率,全凭运气,不按照逻辑出牌。” 苏牧半阖上眼睛,瞧不清内里神色,半晌,他才出声,问白心:“你以前分辨凶手,寻常都用直觉,是吗?” 白心咬唇,“嗯。” “希望这一次,直觉这种东西能带给你好运。” “苏老师,如果你选错了,也没事,别自责。” 她都懂,这是叶青在给苏牧施加压力,如果她死了,就让他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毕竟是他选的卡片,这惨剧是他一手造成。 苏牧不语。 叶青催促:“不玩吗?那我现在就杀了她,反正我不怕死咯,我参加这个节目,就是为了……杀死你呀。很有趣,不是吗?” “我玩。” 苏牧抬眸,那一双眼很深很亮,带着坚定,却也有微末如发的彷徨与……痛苦。 白心明白他的心理,如果真的因为苏老师选错了,导致她的死…… 那他绝对不会原谅他自己。 叶青选好了两张卡,正面的确是2和A。 他嘴角带笑,饶有兴致地观察苏牧的表情。手间洗牌的动作缓慢,时而把卡藏到身后,不让苏牧看清他的手法。 最后,叶青把两张牌递到苏牧的面前,问:“你想要哪一张?” “左边这张。”苏牧没有犹豫。 -- 第100页 “哦?确定吗?” “翻吧。” 叶青徐徐摊开卡片,居然是2! 他放声大笑:“你输了,苏老师,你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马上结束了~ 你们要的番外已经发在微博和群里,欢迎收看—— 对了,草灯温馨提示,晋江app一般都看不到替换,建议用手机版网页看,直接百度搜晋江手机版~ 推荐一篇好友文。 [快穿]跪求不失恋 第五十四章 室内的光线很暗,下吊的小灯是暖黄色的。远远望去,像是炸开了纤毛的蒲公英,笼着一圈黄色的絮,不足以照亮这里。 叶青逆着光,背着影,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肆无忌惮地笑着,一声接一声,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久,他才缓和过来,把另外一张卡递给苏牧看,那是一张A。 他没做任何手脚,抽到2,全怪苏牧运气不好。 “你很有趣,Musol。”叶青凑到他的耳廓边上,轻声低语,说出的话都像是雾霭,明明裹着和热气类似的白调,却全无温度。 “谢谢夸奖。”苏牧依旧面无表情。 “你不想让我如愿,所以不会流露出害怕抑或是生气到要杀了我的表情,”叶青将鞋尖踩在了苏牧的背上,居高临下,眼带蔑视,说,“你怕激怒我,所以不敢有任何的反应,对吗?啧啧啧,真是胆小的人啊,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较高下,使用计谋让我落到你的手里呢!” 苏牧受-辱了也跟没事人一样,半点都没情绪波动,照旧坐在角落里,闭眼养神。 几秒后,他睁开眼,说:“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任你为所欲为。所以,我不想做任何无谓的反抗。” “但你可以试试看求饶啊,我说不定会心软呢?我说不定只是想看你懦弱的样子,要不要痛哭流涕?我会多欣赏几秒的。” “一个心理强大到能把谎言当做真话来说的人,能因为我这些微末小事而改变主意?叶先生,我不笨。”苏牧一点都没有畏惧,他的脊背挺直了,一副要杀要剐随你喜欢的样子。 叶青被逼急了,高举起手-枪,上了膛,食指虚虚勾住扳机。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白心的眉心的位置,没挪动半寸。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他想,白心就必死无疑。 苏牧霍的站了起来,企图挡在白心的身前。他比她高大许多,现在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树,铁骨铮铮,拦在她的前面。 白心被他整个儿庇护在后头,那枪口也无法精准瞄准她的位置,左右推测着方位。 这时,屋外来了人,将会议室团团围住。是节目组报了警,警方出动了。 叶青却没有半点反应,他靠近了,将冰冷的枪-口死死按在了苏牧的前额上,陷入皮肉,压出一个微红的印记。 “他们不敢轻易进来,就怕我伤害你们,”叶青嗤笑,“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和你分开,那我们来聊聊天,可惜这里没茶,不能请你喝茶。” “你想聊什么?”苏牧显得有耐心许多,至少不会不经意惹怒他。 他如果开枪了,那警方的人肯定会冲进来,逮捕他,这样游戏就结束了,可能人也死了不少;但他如果不开枪,一直是这样僵持的行为,警方不会贸贸然行动,就会将救援工作无限拖长。 他还不想就此分出胜负,所以极有耐心,甚至是和苏牧这样心平气和聊聊天。 然而,求饶是没用的。 叶青早已下了杀心,只是时间的长短区别罢了。 苏牧的肩上落了灰,是刚才叶青踩上去的鞋印。 叶青蹲下身,帮他拍去了痕迹,又理了理他的上衣,让苏牧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甚至还很干净整洁。 他满意了,问:“和我说说吧,你成为Musol所办的第一个案子,也就是之前让你一战成名的故事。你是怎么推理出那个凶手的?又是为什么能分辨出杀人犯的?” “实际上,是他盯上了我。” “为什么?” “被害者都是一些男性,有职业特征,医生、律师,甚至是老师。” “well,”叶青凑近苏牧,“那么,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细节?” 苏牧沉吟一会儿,“没什么特殊的,千篇一律的推理故事。他想要杀了我,而我假装被杀,最终脱险,给警方报信。” “用你的专业水平来评断一下,我这一次的劫-持计划怎么样?完美吗?”叶青像是个急需老师夸奖的小孩,一双眼炯炯有神,盯着苏牧,讨要糖果。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那么,可以给我解开手铐,再搬一张椅子给我吗?”苏牧问。 “可以。我很相信你,也很了解你,苏老师。你从来不会做无谓的抵抗,特别是得知我有枪的情况下。” 叶青如他所说解开了手铐,还特别眷顾他,拿了一张凳子摆到苏牧腿侧,邀请入座。 苏牧抬起手臂,活动筋骨。 他坐到凳子上,深思片刻,这才慢悠悠说:“首先,你的劫-持案成功了。” “你说的成功是指这个案子形成了,而不是指它很完美,对吗?” “嗯。” 苏牧抬眸,纤长的眼睫掠过灯光,划开一道发白的线。 -- 第101页 他整个人融入了黑沉的背景里,身上的气质也变得神秘莫测,有点压抑。 许久,苏牧才启唇,继续说:“这次劫持案,切入点不错,在游戏中下手,完全无法回避。但还是输了,因为案件不够隐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被人发现,会落到被抓的境地。” “但我本来就不怕被抓,排除这一点来看,这次的案子是完美的?” “不,从一开始你就输了。案子之所以是案子,它需要一定的隐秘性,以及缜密的心绪。你这个劫持案毫无技术可言,更别说是完美了。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闹剧,而制造这场闹剧的你,是个疯子。”他嘴角微勾,即使在这样毫无胜算的状况下,他依旧淡定自若,像个胜者。 “啪嗒”一声,警方的人已经成功撬开锁,一团涌了进来。 叶青在苏牧的刺激之下,顿时就慌乱了。 他将枪抵在白心的脖颈处,气喘吁吁说:“你们给我后退一米远,我会杀了她,否则,我会杀了她的!” “你怕死。”苏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境,一语中的。 “我怎么可能怕死?” “有些人一直以为自己不怕,结果到了濒死关头,他们才幡然醒悟,像是个懦夫一样,死死拽住一切能够生存下来的机会。” “你凭什么说我怕死?” “我不能说,说了,你就不怕了。” “为什么不说?我身上是不是又有什么破绽了?你说啊,你说啊!”叶青慌里慌张,翻弄上身短袖。 他好像精神方面有很大的问题,显露出焦虑与心悸的神经衰弱表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是在诈我,你是在诈我!” 叶青要疯了,他的枪抵在白心的脖间,不住滑动,像是痉挛一般,连普通持物都做不到。他手握扳机,也不管不顾,狠下心按了下去…… “砰!” 开枪了! 白心尖叫一声,紧闭双眼。 血腥味在瞬间就挤入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五感。 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她光洁的脖颈不住往下流淌,像是挤出了一大滩番茄酱,质感粘稠、触目惊心。 血? 她并未察觉疼痛感,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得叶青已经被压制在地。 警方的枪法很好,直接射中了叶青的食指,迫使他摔下手-枪。 得救了。 白心通体的血液总算回拢,她筋疲力尽,累到瘫软成一团。 苏牧走近了,将鞋尖踩踏到叶青的肩上,回敬他之前无礼的行为。 他抿唇,说:“我素来不爱吊人胃口,你的破绽就是……你不敢开枪。你的理智告诉你,如果没有人死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能从牢狱中逃脱,但杀人了,就背负下罪孽,很可能就此老死在狱中。” 叶青颓然俯在地面上,他轻声回应:“所以,你觉得我像是个懦夫?” “不,我对评价别人并不太擅长,所以我保持沉默,”苏牧要走了,临走前,他又补充,“还有,你不笑的时候,比较好看。” 白心牵着苏牧往屋外走,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 这一次,幸好是有惊无险。 她侧头,看着苏牧月朗风清的侧颜,内心泛起一种类似仰慕的依恋。 这个男人果然无所不能,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她想通了,感觉答应苏老师的追求,好像也不赖。 白心浅浅笑,想侧头,和苏牧说一些话。 “砰!” 这时,苏牧的膝盖突然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 白心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搀扶苏牧,却摸到了满手的血。 那些猩红的血液染在她的掌心,深深嵌入手纹里,形成一道道脉络。 苏牧中弹了,他中弹了! 白心回头,朝叶青的方向望去——他手里的枪被踢开,此时低低笑起来,用自己未受伤的那只手做出“V”的手势,代表了胜利,也代表是这只手谋杀的苏牧,以及他突破了懦弱的关卡,成功开枪猎杀了一个人。 “再见,哦不,是永远不见了,苏牧!”他再要说话,已经被人堵住了嘴。 白心的思绪纷乱,她麻木地做着应急措施,眼睁睁看着苏牧被抬上救护车。 是被射中心脏的位置,还是肩膀? 他能活吗?还是会死? 白心的一颗心像是被揪起,又恶狠狠抛下,反复被人践踏在地上。 她第一次觉得难受,从心口到小腹,一丝丝抽疼着,疼到难以呼吸。 他会死吗? 这个神通广大的男人,也会有死的一天吗? 她抱住双臂,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凶悍袭来的恐惧。 一时间,白心觉得……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戏在(免费的三千字番外)群里和微博。 草灯微博的ID是:草灯大人爱吃鱼丸丸 收藏专栏会遇到恋人噢! 收藏收藏我专栏嘛~ 第五十五章 由于白心和苏牧两组人都没如约抵达楼顶,节目组判定他们一齐失败。 白心的病假到期了,刚结束录制,就回单位上班。 她一整天心不在焉,忙碌时还好,一到饭点,坐在办公桌前就是发呆半个小时。 白心用小银勺轻漾着咖啡,一手撑头,思绪蹁跹。 -- 第102页 苏牧是昨天出的事,由于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现还在抢救,基本已经稳定了,但还没醒过来。 医生让她别担心,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要是再晚那么一步,他就可能真的死了。 白心心烦意乱,一下班,就和小林道了别,急匆匆赶往医院。 小林拦住她,递上自己的保温盒,说:“带去吃,我让王师兄给你买的鱼肉粥,里面用保鲜膜封住扣子再盖的盖子,怎么跑都倒不出来,放心吧。” 白心很感激,朝她温柔一笑,说:“辛苦你了,大恩不言谢,之后请你吃饭。” “客气什么?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你老公不就是我……还真不是我老公。”小林摸摸鼻子,哂笑,“反正你赶紧去吧,等你老公醒了别忘记请我吃酒就好。” 白心愣了,男朋友都还不是,怎么这么快就升级为老公了? 不过她没计较这么多,端着保温的粥,叫了辆出租车,往人民医院开去。 苏牧躺在重症病房,他还没醒,还处在手术后的危险期内,需要临床观察病情。 白心心慌得厉害,眼皮也一直跳,虽然这是因为疲惫过度才导致的眼皮颤动。 天色逐渐暗下来,那一抹深蓝色,压低了云层。几颗星子刺在山峦之上,遥不可及,又觉得清冷。 白心手撑着头,下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她还是趴在桌上睡着了,睡前还浮现着苏牧姣好而惨白的侧颜,难怪梦里也会看见他。 她看见了,苏牧站在不远处。 这晚月色很淡,苏牧好像是立在水面上,雾霭将他笼罩在其中。 他穿的是深黑色的西装,笔挺而精致,背对着她,显得腰窄腿长。 夜色浓厚,将他的身上镀上一层蓝,原本漆黑的发也因月色皎洁,而泛起温柔的银白,像是透明的烟。 白心大喜过望,朝他狂奔而去,嘴里含着:“苏老师。” 没人回答她,像是没听到。 “苏老师。” 她急了,怕他化作一缕魂魄,朝寒夜飞升而去。 “苏老师,你听到了吗?快回来,你不是要我当你女朋友吗?女朋友算什么,我连你太太都当,你快回来!” 她觉得心里头难受,酸胀的滋味一下子涌在喉头,将她一颗心刺激地收缩颤栗,徐徐发颤。 苏牧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 他驻足在那儿,一动不动。随之侧头,显出一点侧脸来。他的眼瞳被月光刺中,溢满脉脉柔光。 就快要……看到他了,就快要和他重逢了! 白心笑了起来,随后,从梦中被惊醒。 是值夜班查房的护士来了,看白心还睡在这里,所以问问情况。 护士让白心在纸上签个名,笑问:“你是病人的未婚妻?” 白心脸红,连连摆手:“不不,还没到那一步。” “女朋友啊?真好,这么晚还陪在自己男朋友身边。” “呃……”白心张嘴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是欲言又止。 女朋友吗? 也算是吧,反正也只差她同意了。 “你别担心,没伤到心脏,好险是卡在肋骨里了。就是失血太多导致的昏迷,我想没事。你是不知道,这个手术是沈院长亲自指导操刀的,他年轻时候是在意大利读的医学博士,几十年的经验了,肯定没问题。” “等会儿,你是说沈院长?” “是啊。” 白心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快的,她又问:“那院长有没有个儿子?” “沈院长的家事我倒是不知道太多,他脾气比较古怪,从不和人说私事。倒有小姐妹打听过,好像有个独子,叫做沈薄。” “嗯,我知道了。你查房辛苦了,那你忙,我不耽误你工作了。” 护士笑了一声:“嗯,那我继续去转一圈,处理一些工作,我加你微信,下班了有空就聊聊天。” “好。” 白心互换了微信,等她走了,心里还有种驱之不去的压抑情绪。 原来苏牧抵触沈家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沈父在外一直称自己只有个独子,这一点不管是为了维护声誉还是其他什么,总让人心里不太自在。 但从他亲自出手帮苏牧做手术来看,又觉得这个父亲不是那么冷情。 白心又坐回原位,她想到了粥还没吃。 虽然凉了,但三伏天的时期就算不温粥,也可以入口。何况,她也没心情吃的这么精细。 她把手贴在苏牧发烫的额头,感受体温,虽热,但没发烧。 白心凑近了,细细看他的五官。之前总没有机会好好看他,偶然出神触了他的眼睫毛,都会被逮个正着。 那现在呢?他还会像以前那样,迅速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吗? 不知是她玩心重,还是有所期待。 白心还是伸出了手,轻轻碰上苏牧纤长的睫毛。 他的眼睛合的很紧,不知是不是在做梦,并未有那种眼皮放松的昏厥状态。 不过做梦也好,说不定梦醒了,他也醒了。 “苏老师,你什么时候才醒过来?我可不会像睡美人那样吻醒你,你少做梦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可能醒来,白心也只是嘴上说说,希望有奇迹发生而已。 白心握住苏牧的手。 -- 第103页 她想到以前,第一次见面时,她对这个男人又敬又畏,他的身上总有一种浅淡的气质,引她飞蛾扑火,又让她望而生畏。 明明素未谋面,又不了解他的秉性,也不该对他有所忌惮。 那时候他写了一封信给她,将她的所有心理都推敲地恰到好处。现在想起来,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写信呢?直接上门来说,她不就心虚了,就会全盘托出吗? 现在想想,很可能只是为了试探她吧?想知道她到底值不值得结交。 苏牧做事果然谨慎,就连认识一个朋友都要步步为营。 他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孤独惯了,所以很没有安全感呢? 白心的脑子里画面闪现,又回忆起那一间窄小的禅房。 苏牧在那么小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云卷云舒。 她还能幻想出苏牧那时候的眼神——眼睛虽稚嫩,却包含着万千世界,只消一眼就望穿沧桑,看得很深很深。 “你那时候,害怕吗?”白心问他。 苏牧不能回答。 她又笑了笑,捏住苏牧布满薄茧的掌心,说:“苏老师,我说不来什么矫情的话。不过现在静下来想了想,你从前没人关爱,也没得到父母的疼爱,却能对这个世界温存相待,没有半点怨恨,你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的确是这样。 最开始,苏牧和所有人都隔着一段距离,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远在天边。 他没有朋友,也不再相信人之间除了血缘以外的羁绊。但后来,他也不是变成她的朋友了吗?肯为她涉险,也肯在第一时间保护她。 白心:“苏牧,你快点醒过来,不是要我当你女朋友吗?我觉得你在恋爱测试中表现不错,可以给你一个晋升的机会。” 屋内依旧静悄悄,就连月光洒在地面都仿佛有声。 白心的影子被夜色拉得狭长,孤孑地斜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叹了一口气,又不想一个人回家睡觉,那样只会更担心,还不如待在病房里,至少这儿还有苏牧。 她得陪在他的身边,万一他醒过来呢? 白心望着他的侧颜发愣,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趴在病床边,垂头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觉得喉头有点痒,可能是缺水的缘故。 白心想要起身,忽觉脸侧有什么冰冷的事物拂过…… 她急忙睁开眼,朝床上一看——很遗憾,苏牧还是紧闭双眼。 “苏老师,早安。” 白心失望,打算去洗把脸然后赶到单位上班。 这时,她的身后传出一声回答:“早安,苏太太。” 他的声音虽弱,穿透力却十足,在充满俗世喧嚣的清晨也能被轻易捕捉。 谁是苏太太? 白心刚想辩驳,却反映过来,这是……是苏牧醒了。 她回身,果然见他半阖眼,微微侧头盯着她看。 苏牧的脸上带着氧气罩,说话很不方便,他尽量闭嘴保持缄默,养足精神。 白心欣喜若狂,一下子也忘记计较。 她按了铃,让查房医生过来观察情况。 “我得去上班,下班来看你。你现在可能还不能吃东西,挂着水呢,等医生说你能吃了,我再给你带。”白心和他像是久别重逢,有点小别胜新婚的依依不舍。 最终,白心还是咬牙往外走了,可不能被美色所误工作,早点下班了,再来探望他。 到了晚上,白心亲自买了粥,以及米汤,甚至是几样精致的小菜。 她总想着,要是苏牧能吃了,喝点流食还是没问题的。 刚进病房,她就看到垫枕躺着的苏牧。 他正闭目养神,听到了声音,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他的氧气罩已经拆了,见到白心来,启唇:“我们有三个秋天没见了,你想我吗?” 白心无奈了。 那个,他的意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草灯去工作了,挣点钱买面吃~ 一回家赶紧更新了,终于在12点以前赶出来了 第五十六章 白心坐到苏牧的边上,给他舀了几勺粥汤,除去了米,比浆糊还稠。 苏牧得寸进尺,说:“你吹一吹,我才肯喝。” 这算什么? 白心皱眉,又摇了摇头。 算了,谁叫他是病患呢? 白心无奈吹了两下,递到他的唇边,哪知这厮又作怪,撇头,避开了。 苏牧义正言辞:“据说唇和舌尖是对温度最敏感的地带,你先试试看烫不烫,不然我不肯喝。” 白心脸红了,这个人就这么喜欢沾上她的唾液?也不嫌脏? 但她无法,只能低头,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勺子里的粥汤。 温度适宜,一点都不烫。 苏牧满意了,这才缓缓饮了下去。 他喝粥的速度很慢,与舌苔抿动,润过咽与喉,吞了下去。 由于受了伤,肤色有点显白。苏牧滚动喉结时,动作细微又缓慢,还闪着一点淡淡的白,有种极致的脆弱。 喝了两口,他就推开了,拒绝再进食。 白心拿他没办法,也只能顺从,开始和他说说话。 她总怕他睡去,然后再陷入昏迷,再醒不过来。可能是之前他昏睡的样子让她心生恐惧,那种抓不到摸不着的感觉令人崩溃,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乏力与泄气。 -- 第104页 苏牧瞥她一眼,说:“实际上,昨晚我能听到你在说什么。” 白心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怎么都缓和不下来。 这种被人抓到现行的感觉很糟糕,像是被人看光了身子,□□。 她懊恼地回想之前种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还是表白了心迹? 很好,都有。 这下惨了,脸丢大了。 “不过,我很高兴,你答应和我交往,苏太太。”为了应景,他还朝白心淡笑,纯真得像是个大龄病弱美少年。 可惜,只有白心知道,这厮是利诱不成,知道色-诱。 她最吃不消他这个样子了。 白心与苏牧对峙一会儿,很快败下阵来。 她卸枪投降,在心里叹气:好了,你赢了,苏太太就苏太太,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累了。”苏牧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喘,他咳了一声,接着说,“你别走,在这陪我睡。” “□□?”白心有些出神儿。 苏牧斜了她一记眼风,“别想多,我倒是想做一些遵循生理需求的事儿,可条件不允许,体力也跟不上。” “哦。”白心应了一声,大概听懂了潜台词。 “或者,你主动。”他说的很直白。 “你想得美。”她也听懂了,顿时炸了,连声反驳。 苏牧勾唇,不再逗她了。 他真的躺下来,侧头,面朝白心,闭上了眼。 “你记得哪里难受就喊我。” “嗯。” “别睡晕过去了。”白心说。 “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苏牧闭着眼,继续说,“之前,我梦到我站在水面上,眼睛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我总觉得身后有人在喊,一回头,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他说着说着,就说累了,一下子陷入了昏睡。 白心听懂了,不禁咋舌,这梦怎么和她之前看到的这么像? 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能心意相通? 她不继续想了,看了苏牧两眼,也撑着头,睡了几秒。 本想着就睡半个小时,结果又是一觉到天亮。 当时是凌晨四点。 护士来换药了,白心在旁边帮忙。 苏牧一直碎碎念嘀咕,却没说出个所以然。 白心以为他有什么需求,凑近了,才知道他在念叨:“别动后背,苏太太还没碰过,能不能别碰……” “噗。”白心差点笑出来,好容易才忍住了。 这个男人有时候真是偏执得厉害,还有些幼稚。 苏牧斜她一眼,似乎对她这种无所谓状态很不满。他在极力守护自己的贞-操,作为合法拥有者,却像没事人一样,任由其他人侵占自己的合法财产,占有欲能不能再强一点? 磨蹭了一阵子,到了七点多,白心得走了。 苏牧坐起来,盯着她,面色很冷很沉,很不满。 白心脚下发虚,总有种抛弃了大型犬科的罪恶感,她斟酌着,说:“我很快就下班。” “就当你是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那就是三分之一天,也就是一个秋天见不到你了。” 白心愣了一下,自个儿在心底计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天正好三个八小时,果然是一个秋天不见了。 她哂笑:“我真的很快就回来。” “哦,我不打扰你工作,你去吧。” “嗯,”白心刚走出门,又退回来,说:“我真的会马上回来。” “知道了。” 他背对着她,看窗外,神情落寞。 苏牧现在这样,的确很可怜。 白心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跑,就算她再想苏牧,觉得他再可怜,也不能耽误自己工作呀。 帝王为了美人敢天天不早朝,但她是一代明君,只能为天下而舍美人。 最近很太平,没什么大案子发生,白心他们也轻松一点,能按时下班。 她回家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犹豫间,还喷了许久未用的香水,是dior的女士甜款,味道不浓郁,像是花香,又裹着一点威士忌的味道,像钩子一样勾人。 白心素来不爱喷这些,一个是麻烦,另一个是她喜欢清爽的打扮。现在,女为悦己者容,她好似也在意起外在了。 到了医院,苏牧正垫着枕头,双手交叠在腹上,等着她,“你喷了香水?” 白心不接话,略尴尬,搞得她好似多在意他,见个面还盛装打扮。 苏牧又说:“挺好闻的,我不讨厌。” 呼。 她松一口气,苏老师还算有点良心,没口不择言,挑剔些什么。 白心问:“你知道之前手术是你父亲操刀的吗?” 苏牧抿唇,眼神复杂,“知道,他还在手术台上威胁我,要是敢晕过去,就告诉其他人我是他私生子的身份,让我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姜还是老的辣,够狠,一拿就拿七寸。 白心反应过来,问:“苏老师,你之前害怕出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问的很含糊,不能不知礼数,直戳了地问——你是因为自卑父母不认自己,从而不爱出风头、引人注目吗? “从医学上来说,我可能是受了儿时的刺激,从而养成了这种偏执的心理状态。所以,我想你说的是对的。” -- 第105页 他倒说的风轻云淡,一点儿都不在乎。 白心欲言又止。 苏牧又看她,沉吟一会儿,说:“你如果是同情我,可以考虑让我在你的怀里撒个娇,或者让我靠在你的怀里——腹部以上,颈部以下的位置,然后温柔安慰我。这样,我想我会觉得好受许多。” “流-氓!” “我从没否认过。” “……” 这厮脸皮一如既往的厚,是她输了,居然敢直面迎战。 白心也不跟他斗,喂了粥以后,就陪他聊聊今天的见闻,最后回家睡了。 她最近天天都耗在医院里,人都清瘦了不少,看得小林很心疼,觉得他们在医院里也不知节制,一点分寸都没有。 白心无语。 苏牧在医院待了小半个月,总算是可以搬回家调养了。 他三番两次请假,学校都对他有了意见,但好在他教导学生很有一手,之前被代课老师拖累了的进度,在短短两个星期内被他抓了回来,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这天晚上,白心下班后,被苏牧接来吃饭。 车刚开到半路,她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公事,又和案子有关。 白心点开手机,有气无力问:“王师兄?” “小白呀,来来来,让你男朋友带你回来一趟,师兄这儿快忙不过来了,现场需要有人去验一下死者尸体。哦,正好徐队也要你男友过去调查事情,你们两口子齐心协力,好好破案。地址的话,我已经发了短信给你,就这样,我先挂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挂断了电话。 “案子?”苏牧打着方向盘,问。 “嗯,地址我也有,徐队要你去,你去吗?” “可以看看。” 他们才刚开始浪漫的约会之旅,一下子又绕了回去。 自从小林这个没把门的把他们俩恋爱的事情说出去,基本就被单位里面的人认成是官配了,还有人邀请苏牧直接入职,他有经验,有阅历,还是双专业,师范是后来读的,之前修过生物技术加医学,和工作岗位还对口,完全没话说。 但他觉得教学生更有趣,说完,还意味深长看了白心一眼,好似她是他一手带大的蠢学生一样。 看得白心脊背发麻,直道不好。 这个男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天要下雨,高楼与深山交界处有一片天青色,山风拂面。 这次案发的地点有点远,在黄山区边上的一个地段,今年刚开发,高楼还未建成,许多老街旧巷子。 人死在街底,白心穿上工作服以及手套,和其他同事一起检查,做下登记。 她说:“场面很凌乱,但是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死前遭受殴打,最后用刀刃插入腹部致死。从血的抛拽形态以及伤口的淤血大小与深浅来看,施暴者不止一人,甚至是一群。” 苏牧问:“刀伤呢?一刀致命,还是捅了好几刀泄愤?” “有好几处刀伤,都是避开了致命的部位,死者死于失血过多,如果再早一步救助,没准就能活下来。” “如果一个人,他想要复仇,并且事先就有刀,他为什么要先对死者拳打脚踢?” 白心皱眉,没反应过来。 “很明显,施暴的过程是从轻到重,如果是为了泄愤,只有从重到轻,譬如打着打着就没了力气,但如果是逼迫就不一样了。我个人认为,凶手在死者死前曾逼迫他做某些事或者吐露某些真相,所以会采取这种由轻到重的威胁手段,可以查查看死者生前有没有什么敌对的人物,应该很容易破案。” 苏牧说完,做了记录,递给徐队。 一般案子最初步也就是拍照,以及采取现场各类证物以及样本。做完这些,再封锁了现场,也就完成了第一步。 白心累了,和苏牧一同回了家。 她一时不慎,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摸了摸床头,想要喝水,却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的床是1.5米宽的单人床,一般伸手就能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 但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摸到。 非但没摸到,还碰到了男人因熟睡而起伏的胸膛。 她咽了咽口水,侧头一看,目瞪口呆。 苏牧怎么在她床上? 啊,不,是她怎么会躺在苏牧的床上?!天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白天工作,怕你们看不到更新,所以都下班回家,熬夜写文……现在我这里凌晨一点了,明天还要工作好困。 很感谢支持正版的读者,草灯现在还很弱,希望有一天能靠订阅挣到足够的钱让我全职~但是最近尝试了一个月,果然还是吃不饱饭的,所以只能出去工作了。不过草灯还是会继续努力日更的,爱你们。 收藏专栏,这周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哦~ 第五十七章 苏牧熟睡时,呼吸匀称而绵长,如果不是那一点炙热的气息喷洒到白心脸上,她还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声。 睡着了最好,她还能赶紧离开。 白心掀开单薄的一层被子,小心下了床。脚还没沾地,就被人扯住了手腕。 是苏牧醒了。 他的力道不大,纤长的五指覆在她削瘦的腕骨上,轻捏两下,又往回拽。 “想去哪里?”苏牧还闭着眼,鼻音很重,因为沉睡了嗓子还没开,有种磨砂纸一般粗粝的质感。 -- 第106页 不过,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白心要走,当然是回家了。 经他一说,白心才想起了,之前她就算睡着,苏牧也不该乘人之危直接把她带床上来。 就算是爱人的关系,还没相处几天呢,他还真是自来熟。 “苏老师,我怎么睡在你家了?” 她明知故问,打算给苏牧一个台阶下。总不能质问他,为什么把她拐床上来了? 既然白心问了,苏牧少不了要解释几句。 他淡淡道:“之前想让你回家,但你搂住我不放,就只能顺水推舟带回家睡了。” 还是她缠着他不放了? 白心脸红了,说:“那不好意思,我先回家睡了。” “不忙,已经凌晨四点了,回家一趟也睡不好,不如在我房间将就一下。” 白心不语,想拒绝。 苏牧又劝:“又不是第一次睡了,有必要这样畏畏缩缩?” 他说的不清不楚,好像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白心愣了,说:“不是那种睡……” “哦,我没想到那种睡上面,但你现在提了,如果想的话,我也不会拒绝。” “我没有想,我一点都不想。” “口是心非。”他翻身,朝另一侧转,让出了位置给白心。 白心也不想继续矫情,叹了口气,翻到被子里,闭目养神。 早上,白心起床时左侧空空如也,苏牧不见了。 她倒不急,这是他家,估计是做早饭去了。 白心回家洗漱和换了衣服,再登门时,就见苏牧在厨房煎蛋汁吐司。 浸过蛋汁的吐司闪动着黄澄澄的光,被油一炸,熬出了浅薄的蛋花,老老实实将面包裹在其中,鼓鼓囊囊,像个烙饼。 白心喝了一口温好的牛奶,这才注意到苏牧穿了身西服,深黑外套还挂在架子上,身上仅仅着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挽上,露出一截干净利落的手臂。 她问:“苏老师,你今天怎么想到穿西装了?” “我带的班在竞赛里获奖了,今天学校开会议,要颁奖。” “那恭喜了,”她上下打量,又说,“你穿西装还挺好看的。” “被迷到了?” “才没。” 她矢口否认,却又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不得不说,他很合适穿西装,衬衫总能把他宽阔的脊背勾勒出来,甚至腰线也能被勒出,引人遐想。 白心不敢再看了,万一被发现了,他肯定又有话说。 她都能想象到他会怎么说了,一定是指着她的鼻子说:“既然这么喜欢,我允许你抚摸我。” 片刻,苏牧说:“你不必用眼睛强-女干我,想要做什么,放心大胆来就是了。” 白心保持沉默,她才不会傻到争辩,被引入圈套。 吃完了,他们就各自出门上班。 分别时,苏牧索吻,白心拒绝。 他怨气很重,盯着疾步飞奔的白心,仿佛要将她的后背看穿了。 白心好不容易逃到了单位,还没坐定,就被王师兄抓走帮忙。 到了下午五点多,白心有气无力离开了单位,迎面碰上来接她的苏牧。 她打了声招呼,苏牧背倚电线杆,回头看他。 最近天冷,穿外套也不嫌热。 被路灯一打,苏牧那件深黑色西服颜色很深了,妥帖地压紧肩膀手臂。勾勒出宽肩窄背,他的身材,一览无余。 他收敛刚才的闲散,站起身,朝她走来,“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你还记得昨天死人的案子吗?” 白心点点头,“死者的死相很惨,我印象深刻。但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难破的悬案,也有其他人去处理了,为什么你这么上心?” 在她的印象里,苏牧只对两种案子感兴趣——一种是令他匪夷所思的案件;另一种是令其他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总结起来,就是怪案子,才配得上他。 而这桩案子太寻常了,伺机报复,还留下了一些印迹,应该很好破案才是。 他没理由这么上心。 苏牧微笑,“正因为它看起来普通,所以我才上心。” “你的意思是……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里头另有隐情?” “没错,还有东西要查,等上路了,我和你慢慢说。”他心情颇好地说。 他先带白心吃了饭,然后一路驱车前往之前的未开发区——死者被发现的街巷。 隧道里打着小灯,忽明忽灭。 苏牧的侧脸也笼罩了薄薄的光,从额头到鼻尖的一线白,将他面部轮廓更突显得深了。 他打着方向盘,说:“前几天的新闻,有看吗?” “新闻?”白心愣了,“工作太忙,没怎么注意看。” “一家珠宝店放在展台上的蓝宝石不翼而飞了,而死者就是那间珠宝货行的奢侈品销售员。” “你是在猜测,死者偷了宝石,结果被人追杀?” “谁知道,”他说的含糊不清,“不过我想,凶手想要知道的事情应该和宝石有关,毕竟一夜暴富的美梦,谁不想做?这就是贪欲,很纯粹的**。” “那枚宝石市价多少?” “四百万。”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白心瞠目结舌,“在宝石失窃时,就没人发现端倪?” -- 第107页 “没有,而且那一天,值班者是死者。” “监守自盗?” “谁知道呢,”苏牧不说了,他嘴角弯起,饶有兴致,“很有趣。” 白心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这案子应该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有的话,苏牧也不会这么上心了。 “你说,我们和凶手比一比速度怎么样?”他兴致很高,也很期待。 白心反问:“你说什么?” “我在说,和凶手比速度。他们既然不惜杀人都想得到那东西,那我们就提前找出来,引蛇出洞,怎么样?” “不怎么样。”听起来还很危险。 苏牧失望的“哦”了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 白心瞥他一眼,答应的这么痛快?拉倒吧。 这个男人素来擅长一意孤行,最后总会带着她往那些弯道里钻,对他不能抱太大期望,反正不会老实的。 到了目的地,太阳还没完全落山。 和煦的夕阳映着他们的身影,照着头发,打上暖色调的光。 苏牧说:“死者生前曾拜访过他的奶奶,小住了两天,就在昨天被杀害了。” “你要接手这个案子?” “只是调查。” 白心拦住苏牧的去路,问:“苏老师,这桩案子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你了?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苏牧不可能出于怜悯之心救人,更不可能是为了宝石,他不缺钱花。 所以呢? 究竟是为什么? 白心百思不得其解。 苏牧垂眸,半晌之后,说:“好奇心作祟,我只是想找到狗埋起来的骨头而已。” 白心语塞,他是把掩埋秘密的死者说成了狗,把秘密说成骨头? 那一心一意找骨头的苏老师,又是什么呢? 白心没敢这样反驳,她想了想,还是让开了路,供他通行。 根据从徐队那里要来的地址,他们找到了死者的奶奶家。 苏牧按响了门铃,却半天没人开门。 白心凑到猫眼上去看,门却在突然之间被打开了,撞到了她的额头。 “哎哟。”她一声痛呼,被苏牧揉了两下。 开门的老人约莫六十多岁,两眼浑浊不清,伛偻走着,怀里还抱着一只独眼老猫。 白心打了招呼,介绍了来意。 但老人好像听不懂,自顾自往屋里走,也没关门。 白心喊了一句:“打扰了。” 她冒昧跟进去,坐在小矮凳上和老太太对视。 苏牧说:“您的孙子在昨夜被人杀害了,请问您知道些什么吗?” 老太太不理他,嘴里嘀嘀咕咕:“猫儿乖,给你糕糕吃。” 老人家好像精神方面有点问题,和她说什么,就是鸡同鸭讲,完全听不进去的。 怎么办? 白心看苏牧,想和他讨教方法。 苏牧也没辙,只能一本正经,继续问:“请问,您的孙子在前两天,有交给您什么东西吗?或者有提到些什么?” 老太太抬头,看了苏牧一眼,忽的“哎呀”一声,她怀中的猫开始凄厉喵叫,不知抽了什么风。 她拿了一管牙膏来,挤出白绿相间的一条儿,往白猫的太阳穴抹去,毫无章法,黏的猫满身都是。 屋里充斥着牙膏的薄荷味儿,以及一股陈旧的家具味。 白心皱眉,忽的想起,拿牙膏涂在太阳穴上,可以镇痛,因为牙膏含有薄荷脑、丁香油这些东西。 很显然,老太太把猫当了人,一听它惨叫,就以为它头疼,要拿牙膏给它镇痛呢。 这一趟来的不好,在她这里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白心他们拜别了老太太,还小心翼翼帮她关好门。 白心直叹气,“苏老师,你就算想问什么,一时半会儿,也应该问不出了。” “那就问问邻居,总有知道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谢谢大家的地雷,非常开心~ 第五十八章 实际上,从老太太家出来都很迟了。 他们没去叨扰邻居,而是坐回了车上。 车里没开灯,灰蒙蒙的一片,只有路上清冷的灯光映入窗内,与凉月的光辉纠缠在一起,泛起淡淡的光。 “你觉得,你拿到了宝石,会做什么?”苏牧问。 白心抿唇,想了想,说:“大概会卖掉换钱,我偷宝石的目的也是为钱。” “销-赃。”他若有所思。 没人说话,一下子静了下来。 白心怕干扰他的思绪,也一言不发。 她注视着他,看苏牧从夹层里掏出一柄打火机,拇指搓燃火焰,盖帽,再搓,再盖…… 明明灭灭、灭灭明明。 一簇艳蓝色的火光倒映在苏牧的眼里,将幽深的瞳孔突显出来,像是要吐露心底的辛秘。 终于,她忍不住了,问:“想到什么了吗?” “啪嗒。”苏牧最后一次盖上了帽儿。 他侧头,看白心,说:“世界上常有文物被盗窃,明明做了失物登记,可被盗窃的物品却一样都没找回来,也没在市场上露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被盗窃者收藏起来了?” “一个人盗窃名物可不是为了欣赏,而是为了换钱。” -- 第108页 “他换钱,就要拿出去售卖,可这样就很容易被人发现啊。” 苏牧说:“有一种地下市场,你见过吗?” “你是说,那种专门接收这些被窃名物的黑市?” 他闭上眼,嘴角浮起若隐若现的弧度,说:“这后面牵连出来的可是一个大团体。” 白心这才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要歼灭的很可能是一个专门收购名贵物的大团体,而这种团体太复杂了,背景也很深,甚至可能将销赃窟设在海外,不是他们两个能对付的。 白心担忧地问:“徐队怎么说?” “有消息得第一时间通知他们,他也有所察觉了。” 难怪了,苏牧会对这种浅显的案子感兴趣,他分明是对宝石背后的那个秘密团体感兴趣。 “那你打算怎么办?上面怎么说?” “等我找到骨头,由我来销赃。”他的话意味不明。 “啊?” “那些人既然杀死了盗窃者,那就说明极-刑也不能让他松口,即为寻找宝石失败。” “你是说,他们也没逼问到宝石的去向,所以我们有机会捷足先登,然后拿宝石换条件?” “对,但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要惊动警方的人。” 白心犹豫不决,偷眼看他,“你打算单干?” “单干。” 她苦着一张脸,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像苏牧这样,敢于攀登是好,但爬太高,不小心失足摔死,就是不自量力了。 他万一栽到里头呢? 她不敢想。 苏牧眼里的迷茫散去,恢复了清明。 他搭上方向盘,说:“他已经把行踪暴露给黑市的人了,否则那些人没必要追杀他,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找找看线索。”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问问沈薄,他喜欢结交一些狐朋狗友。” “有求于人的时候,请尽量不要讽刺对方。” “我是实话实说。” 白心沉默,好吧,她拿他没辙。 她给沈薄打电话,提前询问晚上有没有见面的时间。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温声问:“白小姐,你喜欢几成熟的牛排?” “嗯?”她无法理解,沈薄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喜欢见血的,四成熟就好了。” 他又问:“好的,那么苏先生呢?” 苏牧冷冷睥了一眼手机屏幕,“全熟,谢谢。”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板啊,好了,那么我在家里等你们过来,地址已发,请查收。”沈薄挂了电话。 白心小心翼翼窥视苏牧的脸色,果然黑沉沉的,像大风大浪之前厚叠的乌云。 隔了一会儿,苏牧呢喃:“吃全熟就是呆板吗?” 白心没敢接话,腹诽:全熟的牛排,吃起来岂不是都老了?而且肉质都变得紧致了,煎的不好,就像是一块黑漆漆的焦炭。她一贯不爱吃,就喜欢吃点血味,有种腥甜。 不过就算不吃牛排,苏牧有时候也挺呆板的。 “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啊。” 俗话说,怕就怕说坏话的时候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你早就暴露了一切,还有,别在心里说我呆板,我这叫沉稳,遇事波澜不惊,明白吗?” “呃,我下次不想了。” “呵,”他冷笑一声,“你还真想了?” “……”原来他在诈她。 等到了沈薄的单身公寓,门已被佣人拉开。 白心错愕地走进去,看到屋内奢华的摆设,忍不住为之惊叹。 客厅里摆着一张黑漆长桌,桌上是架着白蜡的镂银灯座,桌上早已放置好三碟牛排,裹着黑色的酱汁,折返薄薄的腻光,令人垂涎欲滴。 沈薄从厨房走出,他端来一瓶红酒,给白心斟满,随后,又微笑地给苏牧的高脚杯里倒入AD钙奶。 白心惊恐,她就知道沈薄怎么可能会对苏牧温柔,他们两个不大打一架都算好的了。 苏牧把高脚杯推开,自己去冰箱里翻了一瓶水出来,“你都这样对待贵客?” “我的贵客,只有白小姐。可惜,我忘记告诉她,宴会赴约不许带宠物上桌,毕竟牲-畜不懂风雅。” 白心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了,这厮骂的极狠,苏老师不撕都不姓苏了。 “哦,前天我终于调查好了你的事情,”苏牧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说,“你在风月场里玩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是个处-男。” 白心差点喷出来,沈薄居然是这么保守的人?看不出来啊。 还有,苏老师你用了“也”字,这可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笨招数啊! 沈薄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红酒,转头,问白心:“白小姐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苏牧被无视了也没反应,只用叉子切割下一块牛排,递到嘴里,“你手艺比以前差了许多。” 沈薄很有涵养地回头,浅浅地笑:“煮给你吃,用不着什么技艺。何况,这是我第一次为你下厨煎的牛排,之前那几次,都是为我自己准备的,自然要好好烹饪。” 白心又噎住了,也就是说,苏牧以前趁沈薄不备把他的宵夜吃了,还评头论足? 很好,这的确是苏老师的作风。 难怪他俩见面就掐,这可是从小就结下的深仇大恨啊。 -- 第109页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对里对外不一致,说明你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白心,别理他,伪善是会传染的。”苏牧推开了那一碟吃过的牛排,起身,将沈薄的牛排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沈薄和善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他端起酒杯,靠近苏牧,“在礼仪课上,老师曾经和我说过,对于无礼之人,我可以泼他一身酒水。” “我滴酒不沾,万一呛入了酒,你想我在你家倒头就睡吗?”苏牧勾唇,“还是说,你很期待家里充斥着弟弟身上的沐浴露清香?” 他俩剑拔弩张,白心赶紧劝架,“等一下,我有话要说,沈先生消消气,苏老师,你也先吃点东西。” 沈薄很有涵养地深吸一口气,再度温柔询问:“白小姐,有什么困难但说无妨。只要我办得到,那就一定会帮你。” 白心点点头,说:“沈先生,你有没有什么人脉,可以联系到黑市上的人?” “黑市?”沈薄不知想了什么,忽的轻笑一声,“白小姐,黑市可不算是一个市场。而是一种交易手段,许多富人会通过这个途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这个途径,则养活了一大帮为钱卖命的人,也就是黑市组织。”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关注了一个案子,死者在死前可能偷窃了一枚价值四百万的蓝色系宝石,他想要倒卖出去换钱,于是联系上黑市上的人谈明价格,结果被其他人盯上了,也就是凶手。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凶手一定是黑市里的人,这才有可能得知死者欲倒卖宝石的消息。” “也不尽然。” 白心:“嗯?” 苏牧补充:“如果那枚宝石是有钱就能买到,黑市上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连累一条人命。由此可见,那枚宝石并不出售,市价四百万,实际上是无价。所以,又多了一种可能性,譬如这个背后组织早已收买了死者,让他盗窃宝石,之后死者起了贪心,私藏宝石,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沈薄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里头醇厚的红酒微微荡漾,飘来一阵酒香。 他细嗅一会儿,出声:“Sapphire,刚玉族矿石,三方晶系。蓝宝石可不是蓝色的宝石,而是除红宝石以外的所有色系都统称为蓝。你们要找的宝石应该是‘Heart of the abyss’(深渊之心),很美的名字,我可能有它的消息,一旦有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白小姐的。” “谢谢沈先生,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这是对有礼之人的馈赠。” 苏牧说:“那聊完了,我们就先走了。” “慢走。”沈薄没留他。 苏牧握住白心的手腕,领她离开那里。 走了很久,到了车前,苏牧还没松开她。 白心觉得手腕酸痛,想抽动,却没成功。 她看苏牧一眼,却发现他目光如炬,也在看她。 这是怎么了? 苏牧突然将她扣到了怀里,低声,贴住她的耳廓细语:“当着男友的面去了异性的单身公寓,这是要受惩罚的。” “这不是你……”带我去的吗? 她话音未落,就被苏牧截断了,他说:“所以,罚你陪-睡。”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故事了,现在已经二十万了,还有六万完结,然后会开启沈薄先生的故事。 欢迎收藏——《偏执的沈先生》 第五十九章 “陪……陪~睡?” 白心怔松一会儿,一抬头,微讶的表情落到了这个男人的眼里。 苏牧从喉咙深处发出短促的一声轻笑,犹如屋檐下的压脚铃,急促地叮了一下,将失魂落魄的游人惊在原地。 他笑了? 白心有些难以置信,她回过神来,才捕捉到他嘴角来不及掩去的笑意。 “不愿意?”苏牧凑近了,鼻尖抵在她的鼻梁上,薄凉的一点,像冰块刺在脸上。 他实在是太近了,尽管这样的亲昵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苏牧是她的男朋友,他们之间有恋爱关系,所以亲近一点也无妨。 “也不是……”不愿意。 她欲言又止,一张脸率先起了火,烧的轰轰烈烈,从颊侧红到了脖颈,堪比关公。 “哦,那就是愿意。”苏牧不逗她了,拽住她的手腕往车里带,亲手给她系上安全带。 他的胸口靠近白心的脸,锁骨线条若隐若现,还有体温从中涌出,散着浅浅的热度。 苏牧的身上总有种独一无二的气息,她原以为是肥皂抑或沐浴露的味道,现下一想,好像又不是。 至少她也买了那一款沐浴露,用了以后,身上的味道却与他的截然不同。 糟糕。 她猛地想起,苏牧的嗅觉敏感,如果闻到了她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该如何得意? 啧,险些让这厮得逞,她得赶紧换了洗漱用品。 白心还来不及做手脚,就听他说:“薄荷味的可能不适合你,之前你用的茉莉的味道还不错,我看了一下产品介绍,也比较合适你的肤质。” “……”她就知道,早被看穿了。 这个男人,别看平时一声不吭,肚子里坏水可多,紧憋着看她的笑话呢! 等到了家门口,白心还是打算出尔反尔回家睡觉。 结果她一摸包,钥匙不见了。 苏牧大敞开自家家门,修长的指节提着一串钥匙,淡淡说:“在找这个?” -- 第110页 “苏老师!”白心无奈,这人居然学会了小偷小摸,还拿她的钥匙,难怪刚才要凑的这么近。 “小骗子。”他又这样喊她,尾音上扬,倒不是情人之间的嗔怪,带某种隐隐的怨气。 “好,我陪你睡,行吗?”白心只能跟着他进屋,走了几步,又说,“我忘记拿睡衣这些了。” “我有,都买好了,还特意洗过。” “你预谋已久?” “临时起意。” “真的吗?” “你可以选择不信我,但不能改变陪-睡这个事实。” 好吧,是她输了。 她换好了衣服,就轮到苏牧去洗澡了。 白心纳罕他的大胆,说喜欢就是喜欢,说想一起睡就是千方百计骗她上-床。 他不懂什么是循环渐进,对待感情简单又粗暴。但白心是了解他的,所以并不会不喜欢,或是厌恶。 不过,他说了陪-睡,那么肯定就只是陪伴他睡觉这样简单而浅显的涵义,如果是别的什么,他会提前提出‘交-配-申-请’。 可不知怎么,她的心如同寂静冬日里轰鸣的绿皮火车,在一片荒原上呼啸而过,久久回荡着那点喧嚣,怎么都停不下来。 白心需要人开解,就找了小林:“呃,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是恶心干呕?想让我陪你验-孕?还是要挑选婚纱了,给你推荐几家定制的店?” 她嘴角一抽,后悔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没,不是这些事,就是那个……恋爱期同房睡觉是不是不太合适?” 小林见了鬼似的,咋呼开了,“拜托,白姐姐,你都几岁了?二十六岁高龄,你还想怎样啊?别的人这个时候孩子满地跑了,你别这么传统好不好?换一句话说,恋爱嘛,想要多亲近是很正常的事情,别被封-建思想洗脑了,什么婚后再X,那都是屁话。” 她喋喋不休,好似很有经验的样子。 “那我不要太在意?”白心问。 “你是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想怎样恋爱都是你的事情,担心什么?” “也对。”她想明白了,也不紧张。 她喜欢苏牧,能亲近他,她也会觉得很愉悦。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起睡而已。 白心挂了电话,忽然听见苏牧的手机里发来一条微信。 她点开,一看,居然是小林——“苏老师,你让我劝白心的,我截图都发你了,说好的一百块红包,你可别赖账。” 白心冷笑,塞了0.1元,给她发了一条口令红包——“谢谢你的背叛,MISS白。” 她倒在了床上,没想到苏牧苦心经营到这种地步。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她慌里慌张坐好,看苏牧出来,问了句:“苏老师洗好了?” “你不用没话找话,也不用这么紧张,反正我会对你干什么。” “嗯,”她点点头,立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他说,我会对你干什么,而不是我不会对你干什么。 他到底要干什么? 白心哭丧一张脸,蜷缩到角落里不动了。 苏牧凑上来,与她并肩坐着,递了杯热水,说:“我看了一下黄历,明天后天都合适领结婚证,你要是有空,我们可以去领一本,这样你和我睡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噗——”她是真呛到了,“你说什么?” “结婚证,需要我解释?” “不不,苏老师,你这快的也太离谱了。” 他抿唇,“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世俗的眼光,全凭本心做事,所以我觉得这近三十年来,我过得还算充实,甚至是愉快。而现在,我又觉得生命里多一个你,好像感觉也不错,我不想浪费任何一秒,既然喜欢,就应该马上决定在一起,不要虚度年华。你说呢?” 他说的确实不错,但是这是他的处事方式。 白心说:“我父母从小就把我丢下了,让我跟着外婆长大,等她逝世后,现在也没什么直系亲戚剩下。我这边倒是没问题,只是你父母呢?这种事情不应该请示你父亲吗?不需要带我给他相看相看吗?我也不懂这些,但是婚姻,应该没你想的那样简单。” 苏牧说:“我是寄养的身份,从我成年开始,户口本上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要真说的话,我和你是一类人,都很可怜。” 白心一愣,她和他都很可怜,这么多年独身一个人。 就因有相同的经历,所以会相互吸引,围着炉火,互拥着取暖吗? 她想到了之前读大学时的最后一年,她兼职工作,咬着牙把大学读毕业。等再次回到老家时,外婆已经在一个月前辞世了,她觉得浑身发冷,心脏紧绷着。 也就是那时,她才感受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种寂寥。 太遥远了,不去想了。 白心摇摇头,躺下来,用手挡在眼睛上,“睡吧。” 她觉得难受,往日回忆纷至沓来——是江边的小渔村,外婆给她买了糖人,也有用炉火煨着西洋参和鸡蛋,加了冰糖,炖补品给她喝。 白心眼眶微热,泪水顺着掌心滑落,赶紧被她抹掉了。 苏牧沉默许久,突然将手放在她的发顶,揉了揉,“或许我和你又不一样,我并不会难过,也不需要汲取别人的温暖。” -- 第111页 白心没说话,只觉得他的掌心像太阳,在发烫。 “不过,你觉得冷的话,可以抱住我,”他顿了顿,说,“无论什么时候。” “嗯。”白心闷闷地将头挤在他的怀里,这也算是意义上的投怀送抱? 她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苏牧此刻的心跳蓬勃而有力,一声又一声,催人入眠。 白心睡了过去,一觉到天亮。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她还没打算好怎么放松,就被苏牧抓走办事。 白心嘴里的牛角面包还没来得及咽下,用纸巾擦了嘴角,问:“要去哪里?” “死者的家。” “这么急吗?不等沈先生的消息?” 苏牧瞥了白心一眼,似乎对她一口一个沈先生异常不满,“按照他的脾气,找人安排事情需要寒暄几天,遇到新的女人需要调-情几天,步入正题需要安排几天,算算下来,没十天半个月怕是不行。” 白心愣了,“沈先生的办事效率有这么慢?” “凡事找他不如找我。”苏牧下了定论。 他话音刚落,沈薄就发来短信了——“事情已办妥,预计今晚或明早会告诉你们消息,致我最尊敬的白小姐。” 苏牧脸色沉了下来,不太好看。估计心里在暗暗盘算:沈薄这厮怕是不能留了,老拆他的台。 白心:“说起死者,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嗯?” “一个人到死都不说宝石的去向,你不觉得奇怪吗?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除非没钱会死的地步。”他意有所指,打着哑谜。 白心不解,狐惑看他:“什么?” “我得知了死者在生前欠了一大笔债务,债务是和私人借贷公司借的钱款,由于他不得不填补这个无底洞,以至于被人利用,偷窃宝石,却没想到,对方不愿出钱,想要他又欠债又背黑锅。”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白心皱起眉,这样一说,倒是一切都合理了。 只是这宝石,究竟在哪儿? 她可不信那些为了宝石连人都杀的人会不搜查死者的家,他们肯定都尝试过,逼于无奈才威胁死者。 所以,即使白心等人去了死者的家,也应该是一无所获。 作者有话要说:  草灯写着写着被苏先生带节奏,忘记走剧情了(手动再见) 第六十章 但还是去试试吧,她别无他法。 到了楼下,苏牧跟房东出示了证件,就由她领着,带入房间。 房东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睡衣,头发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边打哈欠边开门:“你们别乱翻东西,过几天还得把东西退还给他们家的人。” 苏牧仿佛没听到,一路翻检,搜完了,又嫌恶地去洗手,将手心与指缝搓地干干净净。 他问:“平时,这间房的住户有和什么人联系吗?” “他挺宅的,下班就待在房间里,好像也没女朋友,大过年的也不回家,估计和家人关系不太好吧。”房东唔了一声,老气横秋地说,“现在年轻人都爱一个人出来工作嘛,我也不例外,这样收收房租就蛮舒服的。” 苏牧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指尖一顿,屈指推了推眼镜,说:“你说,他和家人的关系不好?” “嗯,在我这儿住了两三年了,都没见他回家过年去,节假日也很少带父母亲戚过来玩,所以我想,他和家人关系应该不好。” “那他和奶奶的关系如何?” “什么?奶奶?”房东纳闷,“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提都没提过,我还以为他家长辈都辞世了呢。” “哦,那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了。” 苏牧拽住白心的手腕,一个劲往外走,脚步很快。 她知道他的秉性,肯定又知道什么了。 “苏老师?”她唤了一声。 “速度要快,小心被人捷足先登。” 白心神色一凛,再也不敢拖延半步。既然他这样说,那就说明事态严重,绝对要加快速度。 车驶向死者奶奶家中,他们再次按响了门铃。 这一次,是老太太亲自在门口迎接的,她狐惑地看了白心一眼,嘴里嘀咕:“你们找谁?” 老太太的精神不错,还能说上几句话。 苏牧解释:“您能把猫借我们一会儿吗?” “带去玩?”老太太转进黑漆漆的屋内,捧了老猫出来,又塞给白心一管牙膏,神秘兮兮道:“头疼,抹这个,它不叫。晚上带回来,吃糕糕。” 白心郑重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将猫归还的。 苏牧拜别了老太太,上车,往宠物医院开去。 白心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猫毛,老猫儿太懒了,盘起身子,蜷在她膝盖上晒太阳,一动也不动。 她又怕它像之前那样发飙,不敢出声惊扰到猫。 “我想,我已经找到宝石了。”苏牧指节轻敲方向盘,低声说。 “怎么回事?” 苏牧没来得及回答,很快,车就到了宠物医院楼下。 他联系了人,让人去拍猫的头部CT,结果发现宝石就在猫受伤的那只眼睛里,由于先前做的嵌入宝石手术有瑕疵,压迫了神经,产生头疼症状,这才有猫疼到癫痫的说法。 白心目瞪口呆,“苏老师,你在猫抹牙膏的时候就知道了?” -- 第112页 “这是重点之一,还有一点是死者明明和家人关系不好,还千里迢迢去拜访老太太,这说明他当时已经察觉家中被人翻动,所以才会慌里慌张将宝石藏到了猫的眼睛里。” “一般人怎么可能想到宝石在一只猫的身上,他也真是绝了。” “为了钱财,人都变得残忍了。”苏牧感慨一句,倒没有多伤心的样子。他依旧面无表情,对任何事都显得冷情淡漠。 苏牧取走了宝石,还特地给猫装了安全的义眼,做好这些小手术,就把猫送还给了老太太。 白心问:“你要把宝石交给徐队长吗?” “还不是时候,只知会他一声,宝石还有大用处。” “你还是打算用宝石引蛇出洞?” “嗯,如果让他们拿走了宝石,那么游戏就不好玩了。”他说的意味深长,微微勾唇,又熄了声音。 好吧,他说的都是对的。 白心只能当当小跟班,一切按照苏上司的想法进行。 此刻,沈薄的短信也接踵而至——“那个地方的房号是A01,我帮你们打听到了欲购深渊之心的人,但这人身份未知,来和你们谈条件的也必定不是本人,请一切小心。致令人担忧的白小姐。” 白心严肃问:“需要联系徐队长埋伏在附近,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苏牧扫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被人随意骗骗就卖掉吗?” “嗯?”白心的眉峰蹙成一座小山,她怎么听不懂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么笨。” 她惊讶,“我又哪里笨了?” “你觉得,如果是你,在和人交涉时,会本人出面吗?” “不会,我不会暴露自己。真要交涉的话,我会找个手下去。这样,即使他被抓了,我也能够脱身,”她愣了,“你是说,这次来的是壁虎的尾巴?” “没错。” 壁虎的尾巴,看似连接本体,至关重要,但一遇到危险,就可以毫不犹豫截断尾部,保护自己死里逃生。 难怪了。 他们还不能动,得再埋伏一下。 苏牧带白心去了一间高级的西装定制店,位置很偏僻,绕着玻璃电梯上去,总算抵达工作室门前。 里面有人来迎,是个气质颇好的女人。 苏牧出示了一张图,图上是潦草的签名,不难看出,这是沈薄的。 对方问:“您是来拿沈先生的西装的?” “对,给我最贵的那套。” “好的,您稍等。” 她提了一套西装出来,淡淡一笑,“您是苏先生吧?沈先生尽早吩咐过,这套西装给您,还有一件晚礼服是给白心小姐的。” 白心手指着自己,惊讶:“给我的?” 女人但笑不语,将衣物递给他们,又指了指更衣室。 白心到了更衣室,这才发现,这里的装潢奢豪,流理台上摆了四五十种香水,还有一张黑色的卡片内嵌在镜子上,上面用银色笔写着:“白心小姐,我推荐您用‘The noctilut cloud(夜光云)’这款香水。以及,请别有所顾虑,你我之间只包含友情,是挚友,与爱慕无关。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即使是和苏牧这种无礼之人一起度过。” 她放下心了,不然总觉得沈薄的举止暧昧。 她换了礼服,不得不说,礼服很简单也很典雅,深黑的长尾,腰间用了荧光布料,点点蓝芒,像是星光在其中穿梭。 很快,又有人进来为她盘发,鬓边勾了一线发丝下来,发尾烫卷,微翘,显得娇憨。 白心打理好了,踏着精致的高跟鞋,走出去。 门口守着苏牧,他换上合身的西装,眼镜拆下,戴了金丝框的薄片镜,框边流下一条金线,绕到耳后。那一双眼,比起寻常更深不可测。 他朝她伸出手,白心很自然地挽上。 她很紧张,问:“苏老师,我们是要去哪?” “谈判。” “穿成这样?” “不穿这样,连门都进不去。” 苏牧给她戴上妖娆的假面,领她坐到后门的深黑轿车内。 车朝前扬长而去,隐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们要去的地方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灯红酒绿,来往的男男女女无一不衣着精致,语笑嫣然。 服务员引导他们进入A03的房间,里面已经坐了人,是个男人,笑起来很温柔,像一只收敛起利爪的狐狸。 他自我介绍:“你好,叫我阿峰就好。” “你好,我是苏牧。” 他的名字一听就是假名,结果苏牧居然自报家门? 白心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摸不清这个男人在打什么名堂。 “哦,苏先生,久仰大名。”阿峰仍旧在笑,他做了邀请的手势,请他们品尝红酒。 苏牧推拒了,开门见山:“我手上有你们家要的深渊之心,报价是市价再翻两倍。” 四百万翻两倍,岂不是一千二百万? 白心手心都出汗,她可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诶?别急,先不谈生意,我们喝酒。” “我只谈生意,不谈交情。” 阿峰的脸终于沉了下来,“苏先生,我们家只肯出八百万,不能再多。” “哦,那我先走了。” 苏牧做事果断,说走,真的起身就走。 -- 第113页 阿峰也站了起来,轻笑:“买卖不成情意在,苏先生慢走。对了,我们家还想问问您,为什么敢监守自盗?” “为了钱,这个理由够吗?” 阿峰像是在斟酌什么,低低笑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他请苏牧离开,又果断地关上了门。 白心愣了,“苏老师,我们这是被赶出来了?” “对。” “你不是说别打草惊蛇,要套住他们吗?” “嗯。” “报价这么高,他们不要了?” “大概。” 她不甘心,“那为什么不答应他的价格?反正我们又不是真的要卖。” “太轻易答应了,就显得我不贪财,这样不好,”苏牧倒不觉得有什么,淡淡又答,“何况,我有深渊之心的这个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白心懂了,不管答应不答应,苏牧要的只是散布消息,当这个靶子而已。 那些人知道案子是苏牧在查,只有他自报身份,这才可信。 不管了,听天由命吧,大不了把宝石归还徐队长,让警-方自己处理,她可不想淌这方浑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大案子,会慢慢解决,下一张步入小副本,抱抱大家~ 收藏专栏,下一次考试不挂科,还有现在专栏收藏637,到650,草灯开始日更加隔日双更,福利是不是很好?快来收藏吧~ 第六十一章 他们坐上车,一路朝前行驶,仿佛没有终点。 白心问:“苏老师,我们要去哪?” “约会。”他耐心解释,声音放的很轻。 白心心脏蓦地一跳,带着暗暗作祟的期待感,目视前方。 她锁住了每一寸景物,依靠视力分辨出那些特别的建筑物,总在想苏老师会带她去哪里约会?是去吃西餐还是中餐? 很快,车就停在了一间建在半山腰的大排档门前。 由于深夜,山里风大,人不算多,灯火比星光还耀眼。 他带着白心坐在门口的桌上,点了两杯橘子什锦冷饮,又进门点了几样时兴的河鲜。 白心难免有些失望,她原先都想好了,还以为苏牧会带她去高雅的西餐厅,而不是在随处可见的大排档撸串。 毕竟她穿了一身漂亮夺目的晚礼服,不是运动服。 但她能说什么?指责苏牧不懂女人心吗? 算了,能吃就吃呗,何必矫情。 这里的河鲜是由专人放在铁板上碳烤的,有服务员端来了炉子,在上面烤起河蚌,还有海里的生蚝以及一些海鱼。 苏牧递给她小勺子,方便她挖红豆冰沙吃。 白心闷闷不乐,戳冰沙的力度都小了许多。 她说不上来那种落寞感,倒不是嫌食物价格便宜,只是期望落空了,难免不好受。 苏牧瞥了她一眼,说:“这里的河鲜很有名,比西餐厅的好吃很多。” “我没说想去西餐厅……”白心脸红了,两颊火辣辣的,是被人戳中了心思的尴尬感。 “而且,我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我想带你来看看。” 白心一愣,勺子戳歪了,溅出一点碎冰到手背上,风一吹,凉飕飕的。 她侧头,面朝黑骏骏的深山。 果然,一眼就能望到底,是整个黄山区,点着灯火,如同银河星火陨落,铺就整片大地。 她看痴了,之前那一点小女孩情绪都消弭不见了。 “喜欢?”苏牧轻声问她。 “嗯,很漂亮。”她由衷赞叹。 四下很黑,他们被深藏在暗处,只有火炉那一点熏红的炭火亮着光。 服务员夹起一个加了孜然与秘制酱料的河蚌摆在白心的碗里,用小刀挑开肉,说:“这位客人,吃蚌肉的时候,蘸一蘸我们店里特制的芝麻油加米醋,味道很好。” 白心闻言,夹起边沿有黑焦色的蚌肉,裹入辛香四溢的酱料里,再塞到嘴里。 她被酸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阵儿过后,那种咸香的口感让她的唇腔都发炸。蚌肉的料味很重,但被芝麻香刺激以后,一下子激发出那股鲜味,刺激人的唾液腺。 实在是好吃。 白心想拿什么菜比喻,想到了盐焗虾,又想到了羊肉串,但都比不上这一家烤河鲜的三分之一美味。 “好吃。”她心满意足,险些泪流满面。 这世上,唯美食和爱不可辜负。 她吃了很多,炭烤出来的河鲜味道恰到好处,不会因为高温将肉质烫的很紧,也不会只过了一会儿烟,没熟带有腥味。 吃的兴起,她还喊了一杯奶啤,想到苏牧滴酒不沾,这种含有酒精的饮品就不让他尝试了。 “喜欢吃,可以多吃一点。”苏牧帮她剥虾壳,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显得细腻温柔。 白心吃饱喝足了,跟着苏牧坐车下山。 她昏昏欲睡,撑着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车上有颠簸,她时而睁开眼,时而又昏睡过去。隐约间,她看到一抹黑影盖在她身上,额头擦过一点温热。 是苏牧,趁她睡,吻了她。 白心睡醒时,苏牧已经在厨房忙开了。 她一时不备,又被苏牧抱到了自家睡觉。这让她不免联想到了叼着崽子进窝的老狐狸。 果然啊,苏牧就是这类人。 白心吃了早点就去上班了,离别时,还是没让苏牧如愿以偿,连个吻都不给他。 -- 第114页 下午,白心被王师兄勒令跟着警队去案发现场——又有了新的案子了。 根据小林的转述,死者是恐怖小说家,是猝死的,报警的人是死者妻子的亲妹妹,他的妻子正在外地旅游,一时间赶不回来。 白心检查以后,得出初步的结论:死者在前几日的休息不好,有熬夜的倾向,身体极度疲劳。长期熬夜会诱发心律失常、心脏早搏从而突然晕倒,再加上高温的环境,体内血黏度增加,血中含水量下降,导致血栓疾病的发生,就容易猝死。 所以,这是意外的死亡事故,而不是他杀案。 白心摘下手套,正要离开。 小林突然凑上来,说:“没想到他就是那个最近在《子不语》写连载文的大猫。” “大猫?” “恐怖小说家,最近写《附身》的那个,我有看他的连载文,这下好了,他不写了,我成坑底冤魂了。” 白心斜了她一眼,说:“正因为有你这种不体谅作者的小迷妹,所以你家作者大大才会劳累猝死的。” “别,可别给我戴高帽子,”小林连连摆手,突然又神秘兮兮说,“你知道人受到惊吓也会猝死吗?” 白心当然知道,特别是针对一些有心脏疾病的人,恐怖片宣传海报下还贴着禁止入内。 她又说:“我怀疑啊,大猫是被吓死的,而不是累死的。” “瞎说什么呢!”白心被她吓了一跳。 等到了车上,她又凑过来八卦两句:“是真的,我看过杂志社采访稿,是大猫亲口说的。” 白心还是不信,小林只能翻手机,给她看那篇采访稿。 她点开那篇报道,上面的确是采访编辑和一名自称“大猫”的作者的对话—— “采访编辑:听说您本人最近就在黄山区居住是吗? 大猫:是的,和太太一起买了一间房,就是最近很有名的凶宅哦,死了一户人的那一间,由于房价便宜,所以就直接定居在这里了。 采访编辑:噢,这样啊,您有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大猫:其实是有的,别被我吓到。我常常在洗澡的时候,感觉身体有东西进来,有种被暖暖的一层膜包裹的感觉,就像是……被鬼附身。 采访编辑:啊?!可怕,居然真的有这种事?这是您创作《附身》的原因吗?是实地取材的吗? 大猫:没错,我写的都是真实的。” 白心的心脏咯噔一下沉了底,顿时毛骨悚然。 附身,顾名思义就是有什么外来物附身到了活人的身上。 真的有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吗? 小林心有余悸:“别不信,这种事情很悬的,我虽然学医,但我可没说我不信那玩意儿,不信可以,但至少敬畏神明吧。” 白心点点头,内心五味陈杂、百感交章。 下班时,她特意和小林借了杂志来看,《附身》这个故事说的就是一对小夫妻买了一间凶宅,从而引发的一系列闹鬼事件。 她看了几页,就再也不敢看了,那种难言的恐惧感时时刻刻萦绕在她心头上,驱之不去。 看来这两天晚上,白心有必要和苏老师同睡了。 她握了握拳,去苏牧家吃晚饭。 苏牧还没煮好饭,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偶见白心出神,便低声问:“我很好看?” “不是。”她内心话是:少自恋,没在看你。 “口是心非。” 白心说不过他,只能跳过这个话题,另起别的话头:“苏老师,你相信人会被附身吗?” “附身?”他停下手里搅蛋的动作,转过身来,一双黑眸死死锁住了她。 “没错,附身,就是像什么孤魂野鬼附在一个人的身上。” “哦,”他反应淡漠,并不好奇,许久,才接着道:“1782年,英国有一名女子声称被死去的奶奶附身,还留下了均分家产的遗嘱,但法院判定这是一种诈骗手法,不予受理。而1999年,国内的某个三线城市也有人因为玩‘前世今生’这种招魂游戏,而导致被死去的嫂子附身,在亲哥哥送给她治疗感冒的药物服送时,说出了‘为什么害死我’这种话,后经查证,女子的大嫂的的确确是被兄长谋杀。” “所以,附身是存在的?” 苏牧曲指,抵住眼镜往上扶了扶,溢出黯淡的光,他启唇,又道:“这些都只是传言,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所以无法构成事实。” “那你知道我今天去验尸的案子吗?” “略有耳闻,听徐警官说了。” “你怎么看?”白心犹不死心。 苏牧侧头,挑眉,不解问:“不该问你怎么看吗?” “他是猝死的,但他没有心脏疾病,所以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劳累而死。” “但他还是死了,验尸报告宣称猝死。” “没错,”白心深吸一口气,问:“不过,人受到惊吓也有可能会猝死,你觉得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据说那间房还是凶宅。” “这么感兴趣?” “我只是好奇。” “哦。” 苏牧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他坐到椅子上,风轻云淡说:“想知道他是不是被附身了?” 白心诚实地点点头。 “很简单。” 她眼前一亮,“你有办法?” -- 第115页 “亲我一下,我就帮你。” 苏牧抬眸,冷静地看着她。 他坐的位置并不远,那股冷冽的薄荷清香迎面而来,渐渐地笼罩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国内的事件是真的。。就发生在我身边,那个女人被送神经病院了,然后天天自杀,自杀到一半突然醒了又喊救命…… 有点恐怖。。。 第六十二章 白心止步不前。 她原先还满心期待,结果被浇了一盆冷水,淋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还得亲他? 划不来的买卖,她不干。 白心不肯上前了,却轮到苏牧站起来,步步朝她紧逼,他低头,问:“你以为你不过来,我就吻不到你了?” 白心哑巴了,她眼神飘忽,四处寻求救援。 直到苏牧凑近了,鼻尖贴上她的额头,她才老实下来。 也不是说不喜欢苏牧,而是她真当了二十余年的黄花大闺女,突然要她奔放,也得有个缓冲期? 她紧闭双眼,还没来得及倒数一二三,唇瓣就被人堵上了。 什么? 她蓦地睁开眼,麋鹿一般迷蒙的眼瞳里只倒映了苏牧一个人。 他的鼻息很烫,还有一股清冽的薄荷味。 白心脊背紧绷,如同被拉开的一架弓~弩,连个发泄的点都没有。她想躲,往后一缩,结果被苏牧揽住腰,紧扣在怀中,顿时又萎了。 苏牧对于亲近爱人这方面有着超高的天赋,几乎是无师自通。最起初还是浅尝辄止的碾磨,再后来,他撬开她的牙关,长舌长驱直入,与她纠缠。 白心实在被磨得受不了,气喘吁吁,想说话,字到牙口,又被他抵回来。 好半会儿,苏牧才松开了她,惩戒一般轻咬一下她的唇瓣,说:“讨了一点利息,我愿意为你解惑。” 白心目瞪口呆:“这才只是利息?” 那完完全全还他人情的时候,又要她做到什么地步? 有什么事情比接吻还要亲密吗? 白心脸颊微烫,突然想起了,还真有。 苏牧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已经懂了,就不再说明题型、点明主旨。 他继续做饭,今晚吃的是手擀拉面,汤料是干鱿鱼、蘑菇干,以及鸡蛋还有黑木耳,再炒两个小菜,凑合吃了。 白心把鸡蛋都剔到苏牧的碗里,她爱吃肉,但对鸡蛋很反感。 直到碗里黄澄澄的鸡蛋堆积如山,苏牧才皱眉,说:“夹回去,吃了,不然别提附身的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了。 白心一口一口含住鸡蛋,吃的很艰难。 终于,他们俩吃饱了,这就打算开始切入正题。 白心介绍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把细节挑出,细细讲解:“当时是死者妻子的妹妹发现了尸体,然后报警了。” 苏牧问:“那时候,门是上锁的?” “对,”她回过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妻子有钥匙不足为奇,可是为什么妻子的妹妹会有钥匙?她妹妹寄住在家里?” “没有,一直都是他们小两口住。至于妹妹,会不会是他妻子给的钥匙?” “我记得你说过,他妻子外出旅游了,那绝不可能将钥匙交给一个外人,除非是在家的丈夫,也就是死者给的。” 白心恍然大悟:“就是说,死者在死前和妻子的妹妹有交际?” “他们的关系,你不觉得很可疑吗?”苏牧淡定喝了一口茶,半晌不语。 的确,按理说绝对没人会把钥匙交给外人,即使是至亲。 所以死者和妻子妹妹的关系就绝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而且死者死时,妹妹是唯一一个在场的人物,难道和她有关? 白心皱眉,又摇摇头:“不对,猝死之所以叫猝死,也就是死者本人造成的快速死亡,和外力无关,要是他杀,我们会第一时间检查出来的。” 苏牧抬眸,看她一眼,眸色很深,“我可没说是谋杀案。” “那你的意思是?” “说不定,是被鬼附身了?” 白心原本还松懈的状态,被他这样不阴不阳的一句话,吓得尖叫,“苏老师!” “开玩笑。” 他开的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偏偏自己还不自知。 白心撇了撇嘴。 苏牧补充了一句:“倒是可以查查看妹妹和死者的关系。” “好,我去问问。”白心没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不是谋杀案,也需要究竟人物之间的关系与羁绊吗? 何况,这跟附身又有什么关系? 她没忍住,问了:“但这和附身有关系吗?我就想知道,那屋子里有没有问题。” “据说用相机拍摄,会拍到匪夷所思的场景,要去看看吗?” “也行,那我明天和徐队长他们申请一下。” 他说的没错,既然想体验附身,还是需要实地查访。 “不用,我提交过申请,也有了钥匙。”苏牧气定神闲地道。 白心回过味来,他早就想好了要去实地调查,也早算计好了她的好奇心,知道她会问附身的事儿。 这个男人……还真是会读心术。 她不确定地问:“苏老师,你早就知道我会问有关附身的事?” “我很了解你。”他下了定论。 -- 第116页 是夜,他们潜入那栋位处郊外的复式楼。 屋内很暗,只有月光反射着玻璃器皿的光。 白心蹑手蹑脚,生怕被人发现,直到苏牧“啪嗒”一声打开了灯。 她吓了一跳,跌入沙发里。 苏牧瞥她一眼,说:“你在怕什么?” “这算是私闯民宅吗?” 苏牧鄙夷她的大惊小怪:“我们有调查的公文,算什么私闯民宅?你以前都没做过这些事?” 白心摸摸鼻尖,哂笑:“我只是一名法医,做一些初步的凶杀推论,以及验尸报告,其余的就不是我的本职工作了。” “难怪这样胆小。” 她语塞。 “如果怕的话,那就握住我的手。” 苏牧走近几步,突然将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灯光下,他的指尖有流光,像是细碎的白沙,被风一吹,化作一道光弧而去。 白心将手递到他掌心,一下子就被拉起来,踉跄两步,跌到苏牧的怀里。 这是久违的暖意。 她的心脏又砰砰乱跳,心墙之内,兵荒马乱。 “我带你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泛滥在头顶,一下子钻入她的耳内,挠痒痒一般,几乎是无孔不入。 “哦。”白心轻轻回答。 她紧跟在苏牧身后,一抬头,就能看见他高大的背影。 他的肩头削瘦,骨架却并不显小。而且很懂保养,脊椎方面也没有问题,这样宽阔窄腰的样子,甚至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以及依赖感。 白心手心出汗,几乎要滑出来,她又握紧了一些。 “你体质虚寒吗?手脚这么容易出汗。” 苏牧没回头,背对着问了一句。 白心脸红,体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又怪气氛太暧昧,让她太紧张了。就连心脏都快速搏动,震撼地呼吸不顺畅。 明明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为什么还有这种暗恋的悸动。 果然是怪苏牧太勾人了吗?要怪也怪不到他,可能是她的定力太差。 到了死者死时的浴室内,苏牧问:“他当时就死在这里面?” “嗯,据说是在洗澡时猝死的。不过也是有可能的,几天劳累,又在大热天突然洗冷水澡,这样形成的温差会让身体产生异常,甚至刺激心脏。” “冷水澡?” “嗯,当时的喷头是开着的,流出的是冷水。” “这里面,警方有没有动过?”苏牧问。 “没有,还是还原了当时死前的场景,怎么了?” 苏牧若有所思,皱眉,说:“你看这里的调解开关,明明是转向暖水,开出来的却是冷水?” 白心才反应过来,“咦?还真是。” 当时警方的人肯定拍了照,却没提那么多。 因为是死亡事故,而不是他杀案,几乎这两天就能结案了。 她又问:“苏老师,你有什么发现?” 苏牧抿唇,说:“没有,完全没有头绪。” “可能只是个意外,热水器坏了而已。” 他没深究这方面的事,随后说:“死者的妻子当时在外旅游?” “是的。” “就在她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妹妹登门拜访,并且还有家里的钥匙?” 苏牧这样一提,情况顿时有点微妙了。 白心也反应过来不对劲,“好,我之后和他们提一下。苏老师,你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谁知道呢。”他低语一句,“不过我怀疑,这可能是个演习。” “演习?”白心挑起眉来。 他又沉默着,不肯解答,也不肯说话了。 白心知道,没有解开所有的谜题之前,苏牧是不会告诉她那些未经证实的假设。 不过即使知道这些也没用,死者是猝死的,不是他杀。 她关心的,只有附身之谜。 白心舔了舔下唇,说:“那么,附身呢?这里……真的有那个东西吗?” “你可以拿相机拍拍看,拍到了,就是有了。” “苏老师!”他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她要是敢拍,还用得着他提? 可苏牧不解风情,直接翻出照相机丢到她怀里,抬起下颚,示意:“喏,在那,可以拍拍看。” 白心不想被讽刺胆小,颤巍巍拿起相机,对准了浴室里。 她一转身,不小心面对了镜子。 这里很暗,忘了点灯,她的身后黑沉沉的,仅剩月光。 白心按下快门,突然,身后闪过一道人影。 她吓了一跳,转身,撞入那个怀抱里。 白心的鼻尖闻到那股熟稔的薄荷清香,饱富荷尔蒙。 原来是苏牧啊。 她睁开眼,低声安慰自己,想抽身出来,却察觉此刻的姿势有多不妥当。 因为浴室窄小,她将苏牧压在光滑的瓷砖墙上,半曲起的膝盖还顶-在他的两腿之间,离隐-秘处,只有几寸的距离。 她的动作精准强势且角度刁钻,几乎是毒辣地将他制在墙上,让他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说不是有所企图,都没人信。 糟了。 白心尴尬了,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专栏收藏已经650了,所以八月一号开始日更加不定期加更福利~~ -- 第117页 每50.100都有福利,大家不收藏收藏草灯咩? 第六十三章 白心抱着必死的决心,朝上望去。 苏牧也低头打量她,从上往下,眼底的意味很清晰,也很赤-裸。 是一个男人打量女人的眼神,很纯粹,带有一点兽意。 灼灼的,烫得人皮肤发麻。 他在看她,从内到外,辨析每一个角度。 白心缓缓缩下腿,企图抽身离开,却在瞬间,被苏牧紧扣到怀里。 她惊慌失措,揪住了苏牧的衣服,“苏老师?” 白心总觉得他眼底有什么难言的情绪,如热水煮开的燎泡,沸沸扬扬,其中热气,呼之欲出。 他的目光也变了,变得幽深不可测,变得蠢蠢欲动。 白心有点怕,瑟缩了一会儿,挤出一声细小的呼唤:“苏老师?” 苏牧还是不答,过了片刻,他松开她。 白心如释重负,苏牧若无其事地说:“你还想在这里体验附身?” “不不,不想了,我们回去吧。”她小心翼翼打量他,生怕苏牧又有下一步动作。 苏牧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警惕,铁青着脸,说:“你怕我?” “没怕,我真没怕,就是紧张。” “回去吧。”他没深究,直接牵了她就走。 虽然苏牧一言不发,但白心也能从中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 苏牧看了她一眼,好像对她很不满,不满她那若有似无的距离感以及警惕。 他又不会吃了她,躲什么? 迎着夜色,苏牧又低语了一句:“哦,该躲,还真会吃了你。” “你在说什么?” 风很大,她没听清他口中的碎语。 苏牧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说:“没什么。” 没什么? 看这笑的意味深长,可不像没什么啊。 白心心有戚戚,也不多问了,省的自讨苦吃。 回家时,刚到楼梯口,苏牧突然说:“你有死者写的小说吗?” “有,小林给了我几本杂志,你想看?” “带过来。” 白心看了天色,暮色黯淡,她犹豫不决:“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要不明天我们下班了再看?” “早点带过来,你也可以在我那里睡,没什么差别。” “好吧。”她拗不过他,又怕拖延了耽误正事,只好回房间端了杂志去苏牧家里。 白心走进房间里,苏牧还没洗漱,眼镜拆下了放在床头,反射着薄薄一层光。 她走近了,不消几步就被苏牧察觉。 他睁开眼,眸光涣散,戴上了眼镜,才稍微有神儿。 白心恍惚,苏牧没戴眼镜的样子,她还真没见到过。 有些人摘下眼镜和戴上眼镜完全就是两个人,苏牧不戴眼镜的样子——眼窝好像更深邃了,勾出鼻梁高耸的弧度,比平时少了几分儒雅,也多了几分凛冽,让她不敢逼视。 还是戴上吧。 她心不在焉,将杂志递给了苏牧,就坐在旁边玩手机陪他。 苏牧翻了几页,说:“你念给我听,看的头疼。” “那我们明天再念?” “你不想知道附身的谜底吗?还拖延到明天?” 白心腹诽:想知道也不用急于一时啊,鬼又不会死了人就搬家,反正该在那儿还在那儿。 但她也觉得反驳不太好,只能收敛心神,开始念:“从头开始?” “挑重点念。” “哪些是重点?” 苏牧复而又睁开眼,语气里略带无奈:“你以前怎么考上医学院的?” 白心语塞。 “划重点不会?”苏牧又发挥了职业技能,开始用笔帮她潦草地划了几个圈,“照这个念。” “哦。”她闷闷回。 等了半天,苏牧又睁开眼,“你还不念?” “这里有图,我怕。”白心红透了脸,她怕鬼,特别是杂志上张牙舞爪的女鬼魂魄。 “算了。”苏牧揉揉眉心,长臂一张,将她揽到怀里。 白心一时不备,被捞到了他的腿上,再要动,又碰到了紧绷的部位,瑟缩一下,一动都不敢动了。 “两个人了,还怕?”苏牧问。 白心语无伦次:“怕是没怕,就是……” 她该怎么说? 难道说——你顶-到我了? “那就继续念。” 苏牧坐直了身子,将她捞好了,放到一个妥帖的位置上,线条利落的手臂还抵在她的腹前,怕她掉下去。 尽管多有不适,白心还是沉下心,继续念—— “我和妻子搬入了这一间凶宅,当天晚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我倒也放下心了,总觉得鬼魂附身是无稽之谈。 直到这一晚,我半夜起身,走进厕所。 我总觉得身后有视线在盯着我,那种穿透力极强的目光,还带着炙热的烧灼感,一直盘踞在我的脊背上。 我察觉不好,想要逃跑,却无法避开。直到一股朦胧缥缈的热流拢聚在我的身上,如抽丝剥茧般细腻地将我团团围绕。 有什么……附在了我的身上。” 白心咽了一口唾液润喉,继续下移视线,进入第二个重点:“这天,天气还算不错。我按照木铃小姐的短信,与她约好,在图书馆里见面,还借了一本书。” -- 第118页 “停下。”苏牧出声,提示她。 白心不解:“怎么了?” “木铃小姐,在文里和男主什么关系?” 白心快速地翻看后文,说:“好像有暧昧关系,后来他的妻子被鬼害死以后,他和木铃小姐就互相表白心迹了。” “你明天去查一下他文里所说的图书馆,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你是什么意思?” 苏牧睁开眼,微微一笑:“他不是说,书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那我们就去验证一下。” 白心蓦地一惊,反问:“那如果验证了,确有其事,是不是说明,附身也是真的?” “有50%的可能性。” 苏牧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也可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白心的瞳孔悄然一缩,蹙一蹙眉,望向苏牧。 他是什么意思? 是在承认附身这种事情可能存在吗? 怎么……可能。 这一夜,白心睡得并不算好。 梦里,她会反复在那间浴室里游走。 她觉得身后有人,月光透进来,浸湿了地面。 仿佛有流水,淅淅沥沥,漫上她的脚踝。 好凉。 她伸手,企图擦掉那些水渍,却反被水底下的一双手握住。 她害怕地往后想逃,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是那些要附身的不明生物吗? 它们是要侵占她的身体吗? 白心还没来得及出声,忽觉肩窝一热,滚烫的气息在裸-露的肩头游走…… 她侧头,看到苏牧将脸埋到她的肩头,还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她光洁的肌肤…… 嘶……这厮是狗吗? 想咬她? 白心猛然睁开眼,却发现梦境原来是现实——苏牧真的抱住她,眼睫紧闭,挠在她的肩上。 他睡得很死。 白心蹑手蹑脚爬下床,换洗了,吃了块饼干就出门了。 她按照苏牧的要求,在下班之前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图书馆,跟店员询问在那章文发表之前,有没有一个叫“叶述”的男人来过,这是死者的名字。 店员微笑:“有的,叶先生常常爱到这里来写作,那段时间的确借了一本书。” 白心追问:“那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起来的?应该是个女人。” “有,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店员激动地抓住白心的手,说:“你也看《附身》吗?那一章的确这样写到了,我也是在看了更新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写的都是真实事件,不知道附身这种事是不是真的存在……” 白心吃痛,小心抽回手背,“其实叶先生在几天前辞世了。” “怎么可能?”店员呆了,“那岂不是说,我要成坑底亡魂了?” 这种说辞,居然和小林一模一样。 白心无奈,问:“方便告诉我一下,那个女人的外貌吗?” “我记得不太清楚,因为她是先到的,坐的位置有点远。大概是栗色卷发,到肩膀过,人挺甜美可爱的,别的就不记得了。” “好的,那谢谢你了。” 白心道别,浑浑噩噩走出图书馆。 果然验证了,这一切都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那是不是说明附身真的存在? 白心紧闭双眼,又回忆起梦境里的那种冰冷触感——有什么攀附在她的后背,冷冷地凝视着她。 只是个梦。 她再度睁开眼,却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 “苏老师?”白心诧异地喊。 “嗯,我猜到你会在这里,所以一下课就赶来了。”苏牧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目不斜视地往步行街走去。 白心跟上两步,说:“我验证过了,小说里面的都是真的。” “嗯。”苏牧并不在意。 “所以,附身也有可能是真的。” 她用了“有可能”表示不确切,但有极大的可能性。 “你怕吗?”苏牧侧头,问的时候,声音有点硬,有点漠然。 “挺怕的,”白心如实说,“我小时候,连恐怖片都不敢看,怎么都没想到会学医。” “为什么学医?” 他问她为什么? 白心苦涩一笑:“我外婆有心脏病,医院开了药给她,她瞒着我说都吃了。后来才知道,一天的药,她分成三天来吃,觉得能压制住了,就多省一点我的学费。最凶的一次,我险些没见到她。” 苏牧明白了,不提伤心事,也不再深究。 白心说:“等到我快要毕业了,她又走了,我就去修了法医专业的课。” 苏牧的脚步一顿,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覆到她的前额上,缓了缓,还是生硬地揉了揉她的细软的发丝。 动作很生疏,一点都不治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因为卡文~ 第六十四章 或许是晚霞的余烬太过于耀眼,绯红色的光辉镀到苏牧的耳廓上。 一线金芒,半明半暗,又压深了眉眼的轮廓。 他好像无论何时的仪态都是最美的,一个男人,长着这一副皮囊,偏偏又不是草包,很容易虏获少女的心。 白心手捂胸口,好似要下意识触摸一下,自己的心有没有被他偷走了。 苏牧松了手,带她去前头的小饭庄。 -- 第119页 他们还没吃饭,总要找点东西果腹。 白心偏好面食,就选了一家面馆。她点了一碗炸酱面,苏牧要了香葱清汤油面,他惯来爱清淡,没白心的口味那种重。 环顾四周,总能闻到一股火腿香味。 白心问:“小哥,那桌客人点的是什么?”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道菜,只知道粉白的一团,配料淡雅又香。 店员小哥笑了,“他们吃的是火腿蛋,店里的招牌小吃,你要来一份吗?” “好,来一份。” “两份。”苏牧接着补充。 很快,他们点的配菜先上了,是火腿蛋——粉色的火腿薄片裹住荷包蛋,蛋白煎熟了,蛋黄还是液态的,泛着黄澄澄的光,微微颤动。四周点缀着沙拉菜,粉白的一团让人很有食欲。 白心淋了一点酱油到上面,黑色的汁液融不开油脂,糅合在一块儿,更显得鲜嫩欲滴,有种水汪汪的质感。 她挑破了蛋皮,先吮了鲜嫩的蛋黄酱,再将火腿蛋整个塞到了嘴里。 腮帮子被充斥的鼓鼓囊囊,白心喟叹一句:“好吃。” 苏牧看了几眼,似是没想到吃个蛋都能吃出十八门武艺,花样颇多。 不知为何,他又忍不住勾起嘴角,微笑着,也吃了一口蛋。 有点腻,酱料还不错,却没她说的那么至尊美味。 苏牧似有点不舒服,硬邦邦问:“比我做的还好吃?” “不一样的风格,这是外面小吃的味道,苏老师做的,是家的味道。”她自认这一席话说的很好,又夸了小吃,又没贬低苏牧的厨艺,还特别点题,说了他的菜很有家的感觉,很温馨。 谁知苏牧并不领情,冷哼一声,说:“家花哪有野花香?” 这话的醋味很大,就连白心都愣在了原处。 为了个火腿蛋,他还醋上了? 这酸味,百米外都能闻到。 “没,家花最香。”她可不敢惹这位活阎王了,只能赶紧闭嘴。 苏牧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就闷头吃蛋了。 没一会儿,两碗面端了上来。 白心这碗的肉丁是羊肉,有点羊膻味,熏的苏牧要退避三舍。 偏偏她喜欢,拿筷子翻搅了酱汁,黑扑扑的一团,芝麻香、卤酱香混合在一起,再加一点醋提鲜,馋得她口水直流。 白心吸溜了一口面,意犹未尽舔舔下唇。 苏牧则皱眉,说:“你非得吃这么重口味的?” “苏老师要不要尝尝看?” 苏牧犹豫了,用筷子挑了一根吃进去,发现果然不合适自己的口味,又不肯要了。 他咬牙切齿威胁:“吃完别亲我。” 白心愣了一下,没敢说:我本来就没想亲你。 但这样说太伤自尊,她不能对苏牧使坏。 白心喝了一口碳酸饮料,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淋了一头冷水澡,舒爽得像在空中翱翔。 她满足地长吁一口气,问:“苏老师,你有你妈妈的消息吗?” 话音刚落,白心自觉说错话,哑声闭嘴了。 “没有,”苏牧倒没在意,“她不可能再出现的,也不可能对我负责。” “能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吗?” 苏牧瞥她一眼,“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说话前还要三思措辞。首先,我没你想的那么敏感,其次,我的情绪很欠缺,几乎对这些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所以,你可以大胆提问,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 他好像一个劲地在帮她了解他,也很热情地接纳她,进入那防守极严的心城。 白心领他的情,“你还记得有关你妈妈的事情吗?” “我母亲……”他用的是这样生疏的称呼,隔了几个字,就像是隔山隔水,千里迢迢。 他想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我忘了。” 白心微愣,一时间,心尖突然酸麻一般地抽疼。 苏牧不像寻常人那样苦酒自饮,惆怅地答一句忘记了,放下了。他说的忘了,就是字面意思,不记得了,或者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 她仿佛除了生下他,就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存在过,只有生恩,没有养恩。 苏牧喝了一口面汤,袅袅的白雾呵住他的眼镜,模糊了一层白片。 他摘下那碍眼的眼镜,用纸巾擦拭镜片,道:“她自从丢下我以后,就没再出现过。首先是我父亲绝对不可能再续弦,因为他妻子的父辈很强势,得知我的存在已经很生气了,绝不可能再让我父亲对亡妻熟视无睹,娶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回来。” 白心咬下唇,“即使你母亲做错了,但是你没错。你生下来就不应该受到谴责,这是你的父辈的罪过。” “实际上,我母亲并不知道我父亲没离婚,所以她也是受害者,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才抛下我离开的。她还有点良知,把我的行踪暴露给我的父亲,至少没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白心想安慰,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她很乐意听这些,因为这些是苏老师的秘密,她总想了解的更多一点。 “后来呢?” “后来,我以领养的身份入了沈家户籍,考上大学以后,我就搬了出去,有出国留过学,学了两年生物技术,提前毕业,然后回国又读了师范。” -- 第120页 难怪他不喜欢沈薄,毕竟两个人都是沈父的儿子,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生存于世,另外却只能蜷缩在阴影里面,苟且偷生。这样的差别待遇,可想而知。 “你是想问,我和沈薄有什么往事纠葛?” 白心点点头,的确,这个也是她好奇的点。 苏牧细想了一会儿,说:“实际上没有,我和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他待我比我父亲待我还要好一点。” “那为什么?”总是掐个你死我活? “游戏,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约定俗成的那一种,怎么都改不了。我看他痛苦了,我就很开心,他也是如此。” “好吧。”白心嘴角抽了一下,还真是别致的兄恭弟友。 看来是她最近太多愁善感了,明明是打算宽慰苏老师,到最后,倒像是他在说明心事,开解她了。 这个男人……果然很坚强。 吃过了饭,他们就一起回了公寓。 苏牧把白心困到了自己家,还是提出了同床共枕的要求。 白心释然,她反正不介意,也有暗暗考虑婚姻的打算。 她与他,也只是差一本结婚证而已,并不算得了什么。 临睡前,苏牧突然从被子底下慢慢潜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要贴上她的后脊背。 白心忍无可忍:“苏老师,你到底要干什么?还睡不睡?” 苏牧低语:“干……你。” “什么?” “我睡不着。”他说的很无赖,还有一点耍滑头的意味。 白心挑了挑眉,咬牙切齿:“为什么睡不着?” 睡不着来折磨她做什么? 白心哈欠连天,几乎闭上眼睛五秒就能睡了。 他睡不着就不让她睡了?什么破逻辑。 还有,她能做什么,讲睡前故事给他听?讲《白雪公主和七个矮冬瓜》还是《美女与烤乳猪》? 苏牧又摸过来,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烫到吓人,惊得白心瑟缩了一下,伸手就触上他的额头,“怎么了?是发烧了?还是哪里难受?” 苏牧没说话,一双眼又黑又亮,闪烁着就像是黑曜石。 他将她的手拽紧了,贴上某个炙热物体,又垂眸,有些低地出声:“这里难受。” 白心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手指被高温刺的几乎发麻,忍不住颤了颤手指,却因有动作,导致苏牧闷闷哼了一声,松开了她的手。 白心马上缩了回来,整个人钻到黑漆漆的被窝里,就像是受到了惊吓躲到壳中的寄居蟹。 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 他那里难受,她能帮他什么? 虽然她是知道一点理论知识,但实践为零。更何况,她一点都不想帮他! 白心结结巴巴:“那里我帮不了你,我也不会啊。” “哦,”他闷声回答,“那你帮我一些你会的忙。” 他没容白心拒绝,就捧住她的脸颊,贴上唇瓣。 苏牧的呼吸滚烫,几乎是有点汹涌,像是饿狼扑食。 白心招架不住,想要挣开,却又被他扣得很紧,像是要嵌入体内。 他的唇齿细细咬过她的嘴角,又吮吸又舔舐,百般技艺一股脑袭来。 白心闷哼了一声,避开嘴角,他的吻又顺着她的脸颊,下滑至脖颈,一路火热地吻到肩上,再一次沦陷入他的掌控之中,心城失守。 慌乱间,她几乎是被动地抵抗,却因身体诚实的反应,力道又小又弱,一不留神,她的手还伸到了苏牧的睡衣里,不小心触摸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很烫,隔着一层皮肉,还能感受到里头轰隆隆的心跳声,杂乱无章。 作者有话要说:  草灯今天下午和男友去海边玩,大晚上就开始收拾行李——带身份证,万一要住旅馆呢。带泳衣,要带他买的那一套。带一袋子盐,要往沙滩洞里倒,可以抓到贝壳。还有充电宝,万一抓pokemon没电了,还有带水,酒吧买不方便。以及毛巾,洗澡要擦干。最后,再带上男友,大功告成! 还有草灯好爱看评论的么么哒。 特殊番外群里有,欢迎加入捕获一只草灯,群号码:218219809 验证——草灯大人 第六十五章 白心的手掌发麻,不知是被那炙热如岩浆的体温烫的还是因为紧张,抑或是害怕。 她咬紧了下唇,总觉得某种细弱的声音呼之欲出。 怕吗? 她这样问自己。 对象是苏牧,是她最熟悉的人。 白心从茫然之中睁开眼,定睛望向苏牧——他的唇瓣滞留在她洁白的肩上,像鼬鼠啃噬干果一般,细细碎碎舔着咬着,不疼,却有点痒。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脖颈干净而修长,结实的胸膛上,隐约还有一块狰狞的疤痕,已经结了肉痂,看不清伤势,也几乎好了伤疤。 她想起了之前那次,在被叶青袭击时,苏牧站起身,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 白心是坐在地上的,屋内很暗,闷热且无光。 但他挡在她面前时,就好似有一股暖流,泊泊注入她的心脏。将她从暗无天日的夜中,拉了出来。 他是她的光,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白心被这个男人救赎了。 白心突然柔软了下来,她有点动情,趁苏牧松口的间隙,她低头,吻上了他的嘴角,主动而亲密,她是第一次这样做的。 -- 第121页 苏牧眼底的情-欲并未褪去,他茫然而怔松地凝视着她,最后,接纳她的好意,将白心拥地更紧。 他们两个像是在茫茫雪夜里互拥取暖的人,有彼此的伤痛,也曾在黄沙漫天的大漠中走失。但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孤寂世界里遇到彼此,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他们遇到了,并且相知相熟,在夏夜中攀谈,在簌簌夜雪中,也能够搂住对方,汲取彼此的体温,再也不畏惧寒冷。 有时候,爱情比想象的要容易,彼此一个眼神,无助时的一句话,都很容易让对方倾心。 她是幸运的,并没有任何不甘。 她在有生之年,遇到了他。 白心的技巧很生疏,她闭上眼,温热的丁香小舌勾到苏牧的贝齿上,细细卷了一圈,觉得哪里不对。 她撬不开他的牙关,又不知该如何进行,就像是在河岸边看见自己倒影的小鹿,胆小又富有好奇心。 苏牧几乎是同一时间将她抱起,让她坐到自己腰上。 他俯身,夺回引导权,吻住了她。 这才是真正的接吻,有张有弛,有进有退。 白心完全招架不住,不出几秒就溃不成军。 她气喘吁吁,眼眶微热,看起来要哭不哭的,很是可怜。 苏牧的声音也渐渐哑了,此时才显露出他作为成熟男性的心理与生理特征,霸道蛮横,而执着。 他压抑不住了,再次翻身抑制住白心的手脚。 她早就城池失守,被他一攻,就大开城门,举旗投降。 反正,她也不亏。白心浑身酥麻,又酸又疼地想。 第二天早上醒来,白心就真正意识到了在某些方面,苏先生的体格可一点都不弱。 她算是自讨苦吃吗? 白心回忆了一下,好像还是她主动的? 该死,断片儿了。 她摸了摸身上,苏牧下口不是很重,至少没留下什么淤青,抑或是吻痕,让她在同事面前保住了颜面。 但她刚脱离被子,突然看见腰上居然有几个乌青色的口印。 这厮真是…… 白心换好衣服,洗漱完去厨房质问他:“苏老师,你怎么在这儿下口?” “这个原理和贞-操-带一致,你知道野兽会在猎物的身体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吗?这是为了防止别的飞禽走兽盗走自己的食物,在争夺资源之前,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小心嗟来的食物没到嘴,自己却成了盘中餐。” 他说的在理,但白心可不吃他这一套。 她咬牙切齿地说:“所以,你就在我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你以为这样别人能辨认出是你吗?他们又不是狗!” 苏牧眉头一蹙,道:“那需要我在你身上放一张名片吗?这个主意似乎不错。” “你想得美!”白心无奈了,不和他拌嘴,坐下吃饭。 自从昨晚他们两个建立了rou-体-关-系,好像的确比往常更加亲密了。 只是一整晚,白心都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还发现眼睛有点浮肿,眼下黑青色的黑眼圈愈发浓重。反观苏牧,一副被滋补了的样子,神采奕奕,像是斗志昂扬的大公鸡,毛发也透着艳丽的亮色。 这样一比,白心心里更不平衡了,她切水果把盘子割地咔嚓咔嚓响,生怕苏牧没注意到她情绪上的波动。 吃了两口,白心突然收到了好几条短信,都是庆贺的短信。 她点开,最醒目的那一条是小林发来的——“黄山区人民发来贺电,恭喜白小姐进入了女人最滋补的阶段。: )PPS:苏老师的技术如何?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有料,还让我们七点半再发你短信呢,不然我都要连夜暴打你电话询问战况了。” 白心大脑当机了,回了一条——“什么?不对,你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小林秒回:“本用户对你发了一条挤眉弄眼的短信,你还想狡辩呀?我都知道,哦吼吼吼,恭喜啊小女人,待会儿办公室再详谈。爱你的林小姐兼职妇女之友。” 白心明白了,一张脸黑的能递出墨汁,她抬头,盯着苏牧,说:“苏老师……” 苏牧像是察觉到了,放下筷子,波澜不惊地说:“我只是有点高兴。” “所以昭告了天下?” “我只告诉了你的闺蜜,还有沈薄。” 白心扶额,告诉小林?那不就等于昭告天下吗?那个嘴巴没把门的…… “还有,”苏牧说,“我的举动算不算得上温柔?我特意告诉他们七点半再发短信庆贺你夺得我的处-子之身。” 他还想邀功请赏?信不信她封杀他? 算了,算了。谁让她的对象是苏老师呢? 白心忍了,她能理解,毕竟他憋了近三十年,也是不容易。 吃完饭,白心没让他送就坐地铁去上班了。 她一路小跑,赶到单位的时候刚刚掐到了工作的点儿。 小林端着咖啡,笑眯眯的,已在门口静候多时。 她说:“看你走路也没异样啊,生龙活虎的,还能跑。” 白心斜她一眼:“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以为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霸道总裁呢,还有,你别给我说出去,不然……”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谢罪的姿势。 “你放心好了,我一个都没……” 此时,王师兄走过来,他将档案递给白心,又皱眉,上下打量一番,说:“白心,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就请假好了。” -- 第122页 “哈哈,没事。”白心回头,微笑着,想逮住小林这个叛徒。 但她倒好,早就逃之夭夭了。 信谁都不能信小林,这是她这一生里学到的第一个至理名言,阿门。 下班后,白心一出写字楼的门,就被前来接她的苏牧堵住了。 白心诧异:“苏老师今天这么早下班?” “嗯,我们学校没有拖堂的习惯,毕竟我也不需要拖堂教课换成绩,倒是隔壁班的数学老师最近好像被我学生的奖项刺激了,每天拖堂拖了半个小时,最后引来了校长。”他平视前方,目不斜视地道。 白心呵呵一笑:“还真像是普通人的行事风格啊。” “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突然严肃起来,连白心都摸不着头脑,隐隐的,有点担忧。 “怎么了?”她问。 苏牧在一家饭馆面前停下车,侧头看她,认真地说:“叶青越狱了。” “什么?”白心难以置信,心脏砰砰乱跳,总觉得害怕,“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他早有埋伏,在前往法院审理的路上被救走,现在警方正在通缉他。” 白心皱眉,眉心的愁绪驱之不去。很显然,这个男人早有埋伏,何况他的经济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做点手脚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但现在该怎么办? 她总有些不安,这个男人必定是针对苏牧而来。 按照他的性格,必定会卷土重来,只因为苏牧没死,他还活着。 白心抿唇,说:“你万事要小心。” “我会注意的,倒是你……”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我很不放心,你要不要离开一段时间?我可以让沈薄给你在海外找一个住处,他的资产都在海外,在他的庇护下,我也比较放心。虽然说,初尝-禁-果的男人总是把持不住的,但我会极力忍耐,你回来的时候务必要好好补偿我。”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但白心也知道,他故意说的轻松,实际上也是为了安她的心。 她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呢? 白心拒绝:“我不走,不可能走。” 苏牧恍若未闻,“我已经让沈薄在处理你的国外的住处,你可以在那边进修,钱方面你放心,我有一些存款,足以让你完成学业。” “我说了,我不走!”白心厉声反驳,这是她第一次情绪失控,几乎是嘶吼出来。 苏牧适时地熄了声,转头,目光灼灼望向她,“你走吧。” 他的声音很低,带了一些无奈,情绪显露得很明显。 白心伸手,想要碰上他的五指,却被苏牧猛地挥开。 他瞥了她一眼,说:“你是累赘,有你在,死亡的几率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对我没有半点益处,所以,你先出国,之后我会接你回来。” 白心震惊,她望向这个男人冷峻的眉目,第一次反应过来——是啊,她从来都只会拖他的后腿,一次次要他的救助,而从未帮助过他。 也从来都不是苏牧能够交付后背的伙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收藏专栏,现在已经650收藏了,所以草灯一号到三号日更一万回馈大家。 这张是三千字,十二点以前会再更新六千字。 非常爱你们,也非常感谢你们的陪伴~ 第六十六章 白心跟着苏牧吃了晚饭,再浑浑噩噩地上车,打道回府。 她一声不吭,就连苏牧也没刻意说一些冷笑话活跃气氛。 由此可见,他要她走的心很坚定,并且不容人质疑抑或是更变。 白心望着远处浮沫一般的霓虹灯,一时间有点彷徨。 他说的没错,虽然刺耳,比刀子还要伤人,却所言非虚。 一直以来,白心都只是累赘,只会拖累他,而从未帮助过他。 哪一次,不是苏牧设下计谋,让她死里逃生? 这个男人……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哑声无话。 道理她都懂,但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其实他的性格,白心再清楚不过了。 有时,她觉得他就像是冷冰冰的机器,只会计算数据,但当他爱上她之后,一切又变得富有人情味,也会有寻常人的七情六欲,也会用另类的方式表达爱意,宣示所有权。 原本他离她很远,远在天边,困在自己的方寸天地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但现在,苏牧亲自走下神坛,领她一步步进入心城,却又能在瞬息之间,将她拒之门外。 尽管是为了守护他最珍爱的人,不想让白心以身涉险,但这样做就是对的吗? 她是他的后顾之忧,那她呢? 苏牧没她不能活,那她没了他呢,就能好好过余生吗? 他这是自私。 并且不相信她比他想象的要爱的多。 “下车,我带你去个地方。”苏牧帮白心解开安全带,带她往另一处步行街走去。 白心回过神来,见这里并不是回家的方向,狐惑地问:“要去哪里?” “我还没有解开你的谜底,你不是想知道附身的事吗?” “嗯。”白心点点头,这两天变故太多,害的她几乎要将这一桩案子忘记了。 算了,忙起来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对苏牧之前的说辞,也能缓和一段时间。 -- 第123页 究竟要怎么做,离不离开他,她都需要好好考虑。 苏牧带她来到一间旅店门前,问了前台的工作人员,联系了房客:“你好,我是黄山区警局的调查员,想要和您询问一些细节,您方便吗?” “好的,那就在旅店外的咖啡厅碰面吧,请等我五分钟,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嗯。”苏牧话不多,几下就挂断了接线电话。 他们来到咖啡厅里,点了三杯咖啡。 白心问:“刚才那位女士是谁?” “死者的妻子。” “是她。”白心微愣,随即反应过来,的确,既然死者可以感受到附身,说不定他的妻子也知情。 很快,就有一位短发女人走近了。 她的妆容很淡,举手投足间也有一种令人舒适的优雅。 女人很快辨认出苏牧,微笑,坐到了对面,说:“你们好。” 白心点头,“你好,我叫白心。” “我知道你们,身高差情侣,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我叫纪橙梓,你们喊我橙子就好。” 这么亲昵的称呼,白心着实是喊不出口,只能退而求其次,喊叶太太,死者姓叶,虽是亡夫,但这样喊也不算是逾矩。 “叶太太,不好意思,大晚上还找你出来了解案情。” 纪橙梓的眸光一下子变得黯淡,她涩然一笑,说:“没事,我先生出事很突然,我怎么都没想到连他的最后一眼也……” 她说不下去,抿唇,还是熄了声音。 再说下去,或许她的声音都会带有哽咽,毕竟那是她最爱的人,白心深有感触。 她宽慰地抚了抚纪橙梓的手背,说:“我听说那间屋子是凶宅,在你先生创作《附身》的时候,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异样?” “譬如,附身之类的……”白心舔了舔下唇,知道这些问题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纪橙梓皱眉,压低了声音,说:“我不知道警方信不信这些事情,但……” “您只管说。”白心答。 “但那间屋子确实有古怪。” 苏牧适时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轻轻地发出了一个单音——“哦?” 纪橙梓说:“我家先生,确实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体质问题,我虽然能感受到那种异样的感觉,却没有他这样严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鬼害死的……” 她眼眶微热,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抿了一口咖啡。 咖啡里还没加糖,明明滋味苦涩,她却恍若未闻,像是伤心极了。 苏牧不为所动,又直戳了当问:“为什么你妹妹会有你家的钥匙?” “什么?”她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句,“我妹妹有钥匙?” 她应该是刚从外地旅游回来,所以并未知晓案件详情。 白心不耐其烦解释:“你先生死的时候,是由你妹妹报警的。门是上了锁的,也只有她打开了,所以事先她应该会有钥匙。我想,可能是你先生给的,却忘记告诉你了?她那天是过来拜访你的,事先又不知道你出门旅游了?” 纪橙梓嘴里嘀咕,讷讷地说:“但我出去旅游的时候,已经给她发过短信了,她和我先生平时也没什么交章,按理说不会特意登门拜访,还是趁我不在的时候。” 苏牧微笑:“她的目的,可能就是去寻找你先生?” “这……”纪橙梓不知该如何作答。 白心也觉得尴尬,因为这样一说,极有可能就是死者出-轨了,对象还是妻子的妹妹,这是一大丑闻。 “你有没有看过你家先生的小说?”白心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 “没有,他从不给我看这些。而且我害怕鬼故事,也想把现在这间屋子转卖出去,不想再继续住了。以前要不是他说房价便宜,又是小说素材的话,其实我也不想住在那间屋子里。” “原来如此。”白心明白了,那本小说的确是死者生活的纪实录,而文里说了妻子会死,会不会是死者和小三联手企图害死妻子,所以碰面密谋,却没想到死者先行死于猝死? 要真是这样,纪橙梓还真是幸运。 苏牧突然说道:“叶太太,你的家境比你先生要好很多是吗?” 纪橙梓不明就里,但还是点头,说:“是的,像买这栋房子,实际上我家出了四分之三的钱。我妈妈曾经强烈反对我嫁给他,但我还是一意孤行,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 她也反应过来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不忠贞。 “就只有你的母亲反对?”苏牧疑惑。 “我父母离婚了,我跟着我妈一起住。我妈是地方县长,论起来,家境自然是比较好。叶述是北漂一族,我也是之前当出版社编辑的时候认识他的。当时觉得他有才气,就很容易迷恋他……”纪橙梓陷入回忆中,一下子话题说的远了,很快又绕回正题上,“我那个妹妹实际上是我爸后来娶的妻子生下的孩子。我和我爸还有碰面,所以和妹妹也会有交往。” “方便给我一个你妹妹的手机号码吗?”苏牧说。 “好的。”纪橙梓翻开手机联系人,递给他看。 基本该问的都问完了,白心和纪橙梓客套几句,也跟着苏牧走了。 他们这次是真的往家的方向开去,白心问了一句:“你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 第124页 “我不知道。” “哦。”白心小声应了一句,又冷场了。 除了案子的事情,她不想和他聊其他的,又怕把话绕回之前那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上去。 车内的气氛冷了很久,苏牧像是像打破这样的沉寂,开口说:“我需要你再念几段小说的内容。” “今晚?” “嗯,今晚。” “我明天给你念吧。”白心拒绝了,要是今晚念,估计还得到他家睡。 在问题没解决之前,他们两个除了公事,再也不谈私事。 现在是在冷战之中,她绝对不会妥协。 下车时,苏牧问她:“你打算让我独守空闺?” “这个词,是给女孩子用的。”白心挣扎着,不去看他,生怕他脸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刺痛她的心脏。 “意思差不多。” “差很多,”白心抓着包,小跑上楼,“反正我得回家了,就这样,明天见,苏老师。” 开门要进去时,白心还是没忍住。 她透过余光,瞥了一眼楼道口的苏牧。 他还怔怔盯着她看,灯光打下来,显露了一丝黄澄澄的微芒,将他的眉眼笼罩在其中,隐在暗处。 苏牧踌躇不前,好似被丢弃的猫狗一样驻守在原地,等待主人的回归。 虽然很可怜,但她也要狠下心肠。 这个人,不给他一点教训尝尝,那下一次,要是有危险,他是不是还会一如既往选择丢开她? 即使她是累赘,又怎样?她难道就会一直一成不变吗? 苏老师,别太看不起人了。 她也会变得更强大一点,至少当一个能够让他交付后背的人。 白心这一晚睡不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眼,就回忆起苏牧的脸。 是在他家睡习惯了?总不会才睡两天就认床吧? 夜间有点冷,她披衣起身,犹豫着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她的阳台与苏牧家的并列在一排,一转头,就能看见他家。 鬼使神差的,她走出门,来到阳台上。 白心也说不清那种隐秘的期待是什么,兀自在心口抽动,隐隐作祟。 她是在期待与苏牧偶遇吗? 临睡前再看他一眼? 白心安慰自己,她并不是动摇了,而是分别时,苏牧的眼神给她太多的震撼,让她产生了莫名的愧疚感,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太容易动摇了,只消他一个眼神,一句话。 白心鼓起勇气,余光瞥向右侧的阳台。 那儿没人,屋内灯也是暗的,苏牧早就睡着了吧。 也是,他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怎么会有她这种纤细心思? 夜凉如水,白心坐在阳台上,睡意却一点都未曾席卷而来。 她脑中反复回想起苏牧的那句话——“你是累赘,有你在,死亡的几率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对我没有半点益处,所以,你先出国,之后我会接你回来。” 他虽然不懂人情世故,对待她时,却也是温柔谨慎。又怎么可能无情地拍开她的手,又说这样一句刀子剜心的话? 这样一分析,就出现了许多矛盾之处。 白心哑然失笑,这或许就是那个男人的温柔吧。 刻意摆出一副冷漠的脸,希望她退避三舍,再也不要接近他了。于是挡在她的前面,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用的方式虽然冷硬,倒也像是苏牧的风格。 他一向喜欢这样快狠稳,又精准无误的方法。 要是以前的白心,或许还真能被他骗了,与他有了隔阂。 但现在的她和以前又不一样,在不知不觉之中,白心早就对他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骗得了她? 何况,她早就说过的——苏老师的演技太差了。 白心呼出白茫茫的雾气,正打算离开时,隔壁阳台却有了动静。 是苏牧从屋里走了出来,却没有开灯。 原来他只是喜暗,并没有睡着。 白心心里有些纠结,不免又想到她和苏牧初次见面时,她从他家的阳台,爬到了自己屋里。 苏牧的房间一如既往的暗的,他不爱开灯,也害怕被人关注,所以一直隐匿在暗处。 这是一种后天性孤独症的症状,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吗? 苏牧端了一杯热腾腾的茶,他抿了一口,问:“你会冷吗?” “不冷。”白心摇摇头,又相顾沉默了。 “我睡不着。” “嗯。”其实她也是。 白心问:“为什么睡不着?” 苏牧垂眸,细想了一会儿,说:“一个人睡觉,觉得冷。” “和我一起睡的时候不冷?” “可以抱着你。”明明是很暧昧的话,却被他说的格外认真。 白心脸上一烫,再对视时,就被他眼中又明又亮的眸光吸引住了。 苏牧严肃地问:“你如果不来我家睡觉,那我能去你家睡吗?” 他这样问,要她怎么回答? 白心脸颊还是发热,她就这么容易羞怯,遇到一点事,对方还没什么反应,自己的心早已兵荒马乱。 她僵持一会儿,还是叹气,说:“算了,你开门,我去你家睡。” “好。”苏牧像是得偿所愿的孩子,抿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 第125页 白心败下阵来,好似无论多少次,都是她妥协了,这个男人的手段的确是高明,至少在情爱中,她也是还是毫无胜算。 白心到了他家,苏牧早已退到了厨房里。 “在做什么?不睡吗?”她问。 “煮一点面,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饭,估计也饿了。”苏牧答。 白心的心头一暖,她的胃的确有些难受了,小声翻搅着,发出胀气声。 这个男人果然观察入微,连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 厨房里,他只点了一盏小吊灯。 暖色系的,像是江岸上渔船的那一点黄,在风雨飘摇的江河中,静谧又温馨。 等水开了,苏牧把挂面放进去,他没放蛋,因为夜间吃蛋对胃不好。寻常人一个星期吃三个蛋就很足够蛋白质的摄入了。 等汤沸了两滚,面就能出锅了。 苏牧很克制白心的食量,几乎就三筷子的面,还特意挑了葱花,给她提鲜。 他只煮了一小碗,倒没自己的份。 白心问:“苏老师不吃吗?” 苏牧抿一口茶,“不吃,你吃就好。” 白心将他手里的小茶盏拿走,皱眉,埋怨:“大晚上喝茶不好,喝白开水吧。” “好。”苏牧很老实。 “我也不想吃那么多,晚上吃东西容易胖。我分你吃几口吧?” 苏牧无动于衷,也不说话。 白心咬牙,知道他这是想引她入圈套,无奈地说:“我喂你吃两口?” “好。”苏牧也只有占便宜的时候才老实一点。 白心夹了两根,小心翼翼吹凉了,递到他的唇边。 苏牧没再挑事,很乖的咬住面条,吸入嘴中。 白心又喂了他几口面汤,这才放他进卧室。 碗筷都没洗,摆在洗碗池里,等明早让他收拾。 他们漱了口,又面对面躺在床上。 气氛既暧昧又冷,白心装作要睡了,紧闭上眼。 片刻,她却察觉到苏牧悉悉索索蹭过来,长臂一揽,将她搂到了怀里。 白心沉住气,她可不能醒,醒了估计就没什么好事。 但苏牧也没其他动作,就这样抱着她,气息逐渐炙热,却又恢复平静。 白心一沾上他的床就困的厉害,闻着他身上熟稔的薄荷味,还有一股茶香,缓缓陷入了沉眠。 …… 隔天,白心在苏牧家吃完晚饭以后,就跟着他出了门。 “去哪?”她问。 “还有人没见。”苏牧回答。 “是谁?”她话音刚落,苏牧的车就停下了。 车门正对面是一间图书馆,是白心调查过的那一间。 估计又和案子有关,她也没多问。 不过看警方的后续状况,已经快要结案了,死因是死亡事故,不是他杀事件,就算苏牧再查,也没什么好查的。 远处的书架前坐着一名栗色卷发的少女,年龄看起来和白心不相上下。 白心总觉得眼熟,又想起了店员所说的描述——栗色发系的甜美少女,之前和死者来的可不就是这人吗? 看来死者出-轨,对象还是妻子妹妹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苏牧落座,少女刚要介绍,就被他堵了回去:“纪昙,二十五岁,职业记者,和自己姐夫私下有来往,住所是山冈小区2……” 纪昙皱眉:“请不要继续说了。” 她的性格是比较暴躁的类型,又不了解苏牧的性格,自然觉得他在羞-辱她。 但实际上,苏牧只是被背诵数据而已。没有半点想要欺负她的意思。 苏牧停了声音,抬眸,望向纪昙,“你好,我叫苏牧,是警局特邀的刑事调查员,不算警-察,但也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纪昙没好气地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苏牧说:“你有没有杀死叶述。” 纪昙哼了一声:“他是猝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况,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他,要杀也应该杀我姐,占着茅坑不拉屎,明明叶述对她没爱了,却死也不肯离婚,还明示暗示房产的事情,压得叶述不敢和她分,怕净身出户。” “那你也有可能因为这个怀恨在心,从而对叶述做手脚。”白心说。 “警-察姐姐,有没有搞错,我说了是猝死,我可什么手脚都没不能做。” 的确,是猝死,她这样说太感情用事了。 白心闭了嘴,片刻,又补充:“我不是警-察姐姐,我是法医姐姐。” 结果,她惨遭纪昙一个白眼。 “那天,你为什么去死者的家中?” “偶然拜访,不行?” 苏牧勾唇,淡扫纪昙一眼,眼风凛冽,“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和死者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是偶然拜访,而且是明知你姐不在家的情况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拜访,甚至是死者邀请你来家中的。” 他的推测字字在理,就连原本气焰嚣张的纪昙都在一瞬之间哑了声音。 苏牧乘胜追击:“所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给你五分钟的解释时间。” 他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打开,对准了纪昙的方向。 纪昙的年龄算小,对于这种事情还没有特别的应付方式,又被苏牧一吓,自然不敢咬死了不放,只能吞吞吐吐地道:“那天下午,叶大哥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他说我姐出门旅游了,约会地点订在他家。不过我住的比较远,又需要等地铁,所以两个小时后才到他家,结果刚进门,就看到他躺在浴缸的地上,连水都来不及关,心跳都没了。我害怕,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就等了好一会儿,见他真的没反应了,才想到要报-警。” -- 第126页 “也就是说,是由于你的疏忽,死者才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白心抿唇,声音显得很锐利。 这样一顶高帽子戴下来,纪昙早已花容失色,呢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害死叶大哥的,他是猝死的啊,关我什么事?” 现在说多了也无益,何况的确是死者自己身体状况不好,纪昙只是没及时送他去治疗,形成了这个意外而已。何况谁知道当时的死者是不是死亡已久了,而且凭没有心跳也不能确定死者的死亡,脑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 只是白心也好歹算是个医生,听到这种事情难免震惊,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纪昙这里再问也就是这些了,没多大新鲜的事情,看来真就是个巧合的事故,附身的说辞也无人去验证真假,成了一个不解之谜了。 白心略失望,坐上车以后,不自觉问:“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了?感觉也没什么更新鲜的事了。” “不,这才是刚刚开始。”苏牧说的意味深长,好似还有什么秘密没有解开。 白心狐惑地问:“刚刚开始?” “我说了,让你继续念小说,回家以后,念给我听吧。” “嗯,好。”白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说的总是没错的,先回家再看吧,没准有什么发现。 苏牧让她挑那些附身的片段念给他听。 白心喝了一口温水润喉,小声照着圈出的重点开始念:“我又一次感觉到了那股视线——凝聚在我的背部,虎视眈眈。我好像还能感知它所在的方向,在天花板上,在镜子下,几乎是无处不在。 那种朦胧的暖意又出现了,好似催眠一般迷糊,将清醒的我拽入梦魇之中。 我吓得大呼小叫,喊我妻子的名字,等她进来了,环顾四周。 那个未知之物又消失了,像个令人惊恐的害羞鬼。” 苏牧让她继续往下念其他的部分,白心也如他所说,一一照做。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昏昏欲睡的苏牧突然睁开眼,他轻笑一声,说:“我想,我已经知道了附身之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到一半,妈妈要去医院就陪她去翻译了。回家马上赶终于赶出来了,抱歉大家。 第六十七章 “你已经知道了?”白心诧异地问。 苏牧但笑不语,他坐直了身子,静静思索了两秒。 因为是夏日,天黑的晚,到了七八点,窗外还残留着晚霞的余晖。 映入屋内,与桌前的台灯相接,蔓延一片暖光。 苏牧的脸被打上侧影,垂眸,晦涩不清。 他再度站起身,抬出寻常那一块塑料黑板,在上头用深黑油笔写下二字——附身。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白心问。 “别急,我还需要再梳理一下案情。” 他坐在黑板边上,喝了一口刚倒好的温水。在这些方面,苏牧还是十足十的乖巧,白心让他别喝茶了,他真的就没在喝了。 片刻,苏牧终于有所反应了:“首先,这是一起谋杀案。” 白心目瞪口呆:“怎么可能?那我们怎么会没发现其他伤口?” “因为死因的的确确就是猝死。” 他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油性笔上,掌心按在白板磨蹭一会儿,写下——中心主旨:谋杀。 白心还是不明就里:“但我……” “别被事实蒙蔽了,”苏牧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语速放慢放缓,继续说道,“每一件事都有一个结果,但形成这个结果需要一个过程,而我觉得,这个过程并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人为造成的。” “你是指,死者在猝死阶段,有人做了手脚?所以导致猝死?” “也可以这么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牧一贯喜欢循循善诱,不爱当机立断直击关键,他几乎是完美避开白心所有的提问,徐徐说道:“有人因长期酗酒,得了食道癌。长期酗酒是原因,食道癌是结果以及死因。有的人因为熬夜、疲劳过度而猝死,熬夜是原因,猝死是结果以及死因。但我们不能说,长期酗酒就能导致死,这是一个概率问题。” “所以?” “所以我怀疑,死者是中了古代七星彩,或者现代大乐透,在死亡演习里‘侥幸’死去的。” “死亡演习?侥幸?”白心更糊涂了,但好在,苏牧并没有吝啬言辞,顿了片刻,很快就为她解惑。 “也就是说,凶手行事非常缜密,而这一次,她也没抱着让死者必死的决心,只是一个演习,能死最好,不能死就算他福大命大。” 白心适时蹙起眉,用了一个让人冷彻骨髓的比喻:“凶手是把死者当做实验室里面的小白鼠吗?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好了,可以下注了,你猜凶手是谁?”他一副赌-坊大老板的样子,吆喝着买定离手。 “这件案子总共就只有两个相关的人物,一个是外出远行的妻子,一个是发现死者尸体的妹妹。如果是电视剧或者小说里,我肯定选择远行的妻子,因为内心总期待着她有什么绝妙的技巧可以远在外地还杀死死者,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选妹妹,因为妹妹才有可能私下做手脚,赶在警方来之前。” “哦,忘了告诉你,妹妹有打的之后付账留的小票,上面有日期以及时间,显示在死者死亡的两个小时后,她才赶到。” -- 第127页 “但这个时间是可以伪造的。” “没错,的确可以伪造。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妹妹和妻子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所以?” “凶手并不重要。”苏牧按捺下呼之欲出的答案,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急得白心抓心挠肝。 “凶手怎么不重要?知道了凶手不就能破案了吗?” 苏牧睥她一眼,漠然说:“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杀人凶手也能逍遥法外。” “没错,所以杀人手法才是最重要的?” “嗯,”他说,“曾经我看侦探片,有朋友在一出场之前就把凶手告诉我了,他觉得这样很过瘾,但我觉得很无趣,我对凶手是谁一贯不感兴趣。” “这种人真可恶,你没报复他?” “报复了,我在侦探片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了他杀人手法,并且没告诉他凶手是谁。” “……”很好,你很强。 这样估计他朋友更急了,比得知凶手还要抓心挠肝上百倍,有种明明知道题目答案,却无法得知做题过程,照样拿不了分数的不甘感。 但转念一想,白心又反应过来——他现在可不就是吊着她的胃口吗?告诉她杀人手法,却迟迟不肯说凶手是谁。 苏牧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很着急想知道真相?” “当然。”其实她想说的是——废话。 “哦。”他顿了顿,没后文了。 “就一个哦字?答案呢?凶手呢?” “我告诉你之后,你需要亲我一下。”他说的坦然,没有半点占便宜的意思。 白心迫切想知道答案,此时也只能咬牙切齿答应:“好。” 苏牧满意了,开始在白板上书画:“凶手是死者妻子。” “为什么?”她呆若木鸡,“她是怎么办到的?” 苏牧解释:“很简单,首先,你先给我复述一下附身的感觉。” “附身时,死者觉得浑身被热流包裹,觉身后有视线盯着他。” “也就是说,首先他的感触是热,其次这个热流是有方向感的。” “没错。”她有种茅塞顿开的错觉。 “人在疲惫的时候,受热,会发生什么事情?” “加速血液循环,会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但在疲劳的时候受热,可能会因为血液循环加速,有种胸闷气短的感觉……” “如果温度越来越高呢?” 白心懂了,“那么,就会导致心律不齐,或者其他受热症状,并且在冷水刺激之下,形成一个温差,就会刺激心脏,也有可能导致猝死!” “你听说过超声波洗碗机吗?”苏牧突然插-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这个男人还对电器感兴趣? “超声波洗碗机?我知道一点,当超声波经过液体介质时,用极高的频率压迫液体产生振动,然后就形成冲击波破坏碗筷表面的污物,就能清洗碗了。” “那如果将超声波利用到人的身上呢?” 白心恍然大悟:“超声波太强烈就会让人体产生温热效应,加速血液循环。你怀疑那个浴室里有制造超声波的装置?” “没错。” “难怪了,文里说有方向,那个方向一定就是超声波装置的摆放位置。每次他附身就会喊妻子前往,也是那个时候,由妻子关闭了装置!并且在最后,妻子伪造出门的假象,为的就是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并且浴室里一直开着超声波装置,等死者死亡,她又从外地赶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关了按钮,所以我们才一无所获!是这样对吧?” 苏牧点头,“是的,所以死者死不死都无所谓,只是一个演习,能死最好,不能也罢。综合以上假设,我们破案了。” 白心很兴奋,她将这些设想全部都发给徐队长。 对方的将信将疑,但还是去案发现场大规模地搜查,甚至将墙都拆卸了下来,果然发现了古怪的装置。 警-方采取了开关按钮的指纹样本,最终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的确是死者的妻子。 案子收了尾,白心不由感慨:“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苏牧放下玻璃杯,倾身,凑近白心:“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白心心里还对之前他说她是累赘的事介怀,要不是上次承诺了破案就亲他,她才不会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这一下,她想抵赖都没办法了。只好紧闭双眼,踮脚凑上他的脸。 白心脸颊微热,她亲了一口立马逃之夭夭,没给苏牧深入接触的机会。 走了几步,白心在拧开自家门把手之前,还特意回头瞟了一眼。 苏牧站在门前,目光灼灼看着她,半点都没有挪动位置。 他还在等她。 白心心里别扭,她可没说今晚在他家睡。 随后,她决绝地关上了门。 不能让他养成习惯,得了一点阳光就灿烂。要让苏牧知道,女人的脾气与怒火不是那么好承担的,随时归档随时读档,持久而永恒。 惹谁都不能惹女人。——白心·著。 她狠下心不过两秒,突然听到门锁发出悉悉索索的卷动声,是机械在扭动。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苏牧打开了门,白皙的指上挂着一串钥匙,她家的那一把分外显眼,上面还贴了一张爱心的贴纸。 -- 第128页 白心怎么觉得有点……辣眼睛。 她皱眉,质问:“你配了我家的钥匙?” “嗯,方便进门,我家的也给你配了一把,就在你包里。” “你是方便了,我怎么办?大半夜,有个男人拿着我家的钥匙,偷偷摸摸跑进门?” “夜-袭?有趣。”他下了定论。 这可不是有趣不有趣的问题,而是…… 白心挠挠头,该怎么跟他说呢?不知道这厮能不能理解这种人情世故。 “这是不合适,你知道吗?”白心委婉地提出。 “你送了我钥匙,我也还了你一把,这叫礼尚往来,为什么不合适?” 白心一噎,他倒是很知礼。 主要的问题就是,她不想要他家的钥匙啊! 她没辙了,只能把钥匙丢他怀里,说:“我还你钥匙,你也还我钥匙。咱们两不相欠,也不需送礼,明白了吗?” “长者赐,不可辞。”苏牧文绉绉地道。 “你不是长辈,年龄大不代表辈分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喊我这么久的老师,不许我送小学生一份礼?”他说。 白心又是一噎,目瞪口呆看他耍赖皮,这个人怎么比流-氓不要脸? 她揉揉额头,无奈:“算了,算了。你进来吧。” 白心侧开身子,给他让了个道。 苏牧手扶在后背,像是专程来看房的,细细打量屋内构造,做出总结——厨房朝向不好,一般做饭时,都能刮风进来,油烟往客厅飘。浴室的窗朝向东面也不好,平时又拉着帘子,等洗澡的时候,晒不到什么太阳了,又潮,又容易起霉味。房间的床更有问题了,脚朝门,从风水上说,位置不好,容易多梦觉浅。 他看一处地方,就皱一次眉。看哪儿,哪儿不好。 白心瞅他眼神,都觉得自家是不是个凶宅。 来别人家做客,有苏牧这样挑剔的? 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完了这些也就算了,苏牧还用兰花指捻住她的衣柜,大敞开柜门。 白心扶额,不用说了。 他这是嫌弃的意思,兰花指能减少指腹与柜门把手的接触面积,能防止他被什么终极病菌感染。 如果对象不是苏牧,白心都能朝门一指,厉声喊:“给我滚,赶紧给我滚出去。” 但对方是苏牧,所以她忍。 要么忍,要么她滚。 苏牧了然点点头,好似看个衣柜,悟出了什么人生哲理:“你Bra的款式好像比较单一,颜色也太浅显压抑,可以尝试着换一些外形上看比较惊世骇俗的,还能调节心情。” “惊世骇俗?” “这个词比较保守,大概就是豹纹或者比较暴露的。” “你觉得我会喜欢?” “我喜欢。” 白心徐徐叹一口气,“苏老师,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有什么结论?” 苏牧看她一眼,语重心长:“我觉得住你家会让人减寿,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那里,对你的身心健康都好一点,还能预防一些女性-疾病。” “譬如?”她倒有点好奇。 “乳-腺-癌之类的?” “你闭嘴!”白心随即反应过来,因为有空闲时,用手给胸-部按摩,可以预防各类乳-腺疾病的发生。 苏牧适时闭了嘴,好像是在给她私人的空间,让她考虑好轻重急缓。 按照这个人的性格,他是不是以为没有人会拒绝他出自好意的建议? 不,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我反正不会住你家的。”白心说。 苏牧对于她不怕生的精神倒是有些敬佩,挑眉,看她一眼,“为什么?” “因为我认床。” “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你在我怀里睡的明明挺安稳。” 白心哑巴了,这个人嘴上功夫确实厉害。 “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不能睡不安稳。”苏牧突然这样说,让白心摸不准他心里打了什么算盘。 “所以呢?” “有你在我旁边,我睡得比较安稳,所以能不能去我家陪我睡一晚?” 这种陪-睡邀请也只有苏牧想得出来了。 实际上他们也是在热恋期,白心也有种爱粘着苏牧的习惯,想起来也有些腻歪。她居然和十**岁的少女一样,喜欢歪缠在男朋友的身边。 白心故作犹豫,勉强地说:“那好吧。” 苏牧弯了嘴角,牵上她的手,又往自己家里带了。 白心关好门,视线落到了握在她手腕上的那一只手——虎口泛红,皮质白嫩,由于常年握笔,右手中指鼓了一个小茧包,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样子。 他的手还是一日既往的好看,最起初,她还想要舔上一舔。 白心果然是个手控,但此时,她总算是可以控的光明正大。 现在是夏末,温度已经慢慢开始转凉了,一到晚上,昼夜温差就大。 窗上都会浮起一层浅浅的白雾,稀稀疏疏的,被月光一打,就无处遁形。 白心换好睡衣,躺倒在床上。 她突然觉得和苏牧领证好似也不赖,她和他的年龄都算是大了,可以考虑共度余生。 不知道苏牧老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 第129页 戴着眼镜,是个老学究,说不定也和现在一样,非但不慈祥,还不苟言笑,严肃起来,吓坏了孙子。 孙子? 她居然都想到后代上面去了。 白心把脸裹到被子里去,上面都是人肌肤上的味道,浅浅淡淡,有一种扑鼻而来的温馨气息,一点都不难闻。 没过多久,苏牧也洗好了澡。 他鬓角被喷头淋湿了,坠着细碎的水珠,晶莹剔透。 白心帮他擦干了头,说:“先别睡,湿了睡会头疼,容易感冒。” “嗯。”苏牧闭上眼,休憩片刻。 等头发真正干了,他才在白心的允许下躺到被窝里。 他伸手,从身后卷住她,倒扣到自己的温暖的怀里。 白心闭上眼,打算睡了。 就和昨天一样,躺在他怀里,陷入黑甜的梦乡之中。 但没过一会儿,她察觉衣角被人撩开,烫如烧炭的指腹细细抚上来,钻入她的衣里。 “苏老师?”白心转头,诧异看他,“你明天不是有事吗?” “刚发了请假的信息,明天没什么事情。” 她就知道这厮不怀好意,是故意把她骗上他的床! 白心抿唇,身体却很诚实,不住发烫,像是被火撩着了,觉得热,想避开,怕被烫伤,但又觉得暖,想靠近,再贪恋一点温度。 她的一颗心脏又砰砰直跳,用手都按不下去。 耳上被吻了一口,苏牧的舌尖掠过去,又烫又热,像是褪去了最表皮的一层绒毛,直接与风接触,刺刺的,还有点痒。 白心急得要躲,又被他扯了回来。 苏牧目光灼灼地看她,声音又沙又哑:“你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因为这种举动陌生,所以本能就抵触了。 “没不喜欢。”她的声音细若蚊虫,簌簌落下来,挠到他的心底。 白心纠结了,她该怎么说呢? 其实她也满心期待,就是欲拒还迎? 好像也不是,就是说不上来。 不讨厌,也不能说得上是热衷,就是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劲,有隐秘的喜悦。 不说清楚,他好像也不能懂。 等苏牧把手缩回去了,白心又一阵落寞。 她凑上去,小声,再小声暗示:“我真的没有不喜欢……” “嗯。”苏牧没有动作,“早点休息吧。” “所以,你可以继续……” 还要她再直白一点? 白心的脸都能滴出血了。 苏牧现在的理解能力见长,也懂得见好就收。 他很快覆上来,以本能驱使,粗暴地捕获她,凭借着某种暗暗作祟的野-性,穷追猛打,不到满意绝不松手。 隔天是周日。 苏牧难得起了个大早,而白心还赖着床,直到阳光刺痛她的眼睛,这才慢悠悠醒转。 她刚坐起,就觉得下身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疼。 白心咬紧牙关,再一感受,又没觉得疼了。 看来那厮虽饥-渴,但下手还是知道轻重的。 白心脑中画面一闪,又想到了当时苏牧的样子——没戴眼镜,眼窝看起来更深了,一双眼又黑又亮,盯着她,就像是渴极了的旅人寻到了绿洲,又吸吮又舔舐。 她的耳朵又热了,赶紧下了床,打理好自己,去了客厅。 苏牧坐在沙发上看书,他的衣着整洁,衬衫领口露出一点锁骨,清心寡欲的样子,为白心所不齿。 别人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她还不知道吗? 这个人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一只禽-兽! “给你蒸了兔子包,莲蓉馅儿的,在桌上。”苏牧头也不抬地说。 “哦,好。苏老师吃过了吗?”白心问。 “你说呢?”他放下书,意味深长地问。 好吧,比她起的早,肯定是吃过了。 白心捏了两个兔子包吃,面皮是混了奶的,有种奶-乳的甜香味。 她没吃几个就不想继续了,喝了半杯牛奶,刚放下杯子,就见苏牧从客厅走进来。 他说:“吃完了,我们出一趟门。” “去哪里?” “还记得宝石吗?” 白心皱眉,宝石? 哦,那一块暂时保存在苏牧身上的蓝色系宝石,深渊之心。 苏牧见她神色,就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了,于是解释:“有买主要了。” 白心愣了,“之前那一家吗?” “嗯。” “价格高一倍,他们也要?”白心总觉得事情里透着古怪。 “我原本想把宝石还给徐队长,但现在他们既然说要了,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件事我不太想插-手了,碰面之后,就转交给徐队长,让他们处理。”苏牧漠然道,看来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不插-手也好,她也不想让苏牧沾上这么多的事情,不然总有种不安萦绕着她,不肯离去。 他们换了正装,这次的地点改成随处可见的商务会所。 刚到了,就有人帮忙开门。 沙发上坐着的还是那个叫阿峰的男人。 他碾灭了烟,嘴角带笑,说:“抱歉,烟瘾重,没忍住先抽了一根。” 白心礼貌地微笑,一言不发。 苏牧问:“我想知道,你们家究竟是谁要这块宝石。” “恕我不可奉告,我们家的说了,您要多少钱,他就出多少,包您满意。” -- 第130页 苏牧皱眉,看他一眼,看的很深,企图在他脸上寻出什么破绽,“很古怪,不是吗?宝石可不值这么多钱。” 阿峰呵呵一笑,话里话外也打着机锋,“可您值这么多钱。” 他朝沙发一靠,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皮质沙发中。烟灰缸里的烟丝还未灭,白烟袅袅升腾,障住人的视线。 白心瞳孔猛然一缩,阿峰的态度前前后后变化太大了,这底下肯定有暗潮汹涌。 这一批人,有古怪。 他们家背地的人,究竟是谁? 苏牧倒没什么反应,垂眸,观赏了一会儿变化万千的烟丝,风轻云淡道:“我只卖宝石,不卖-身。开个价吧,合理的,我素来不爱占人便宜,你们家的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最后,不要和我玩花样。” 阿峰咧嘴,略带痞气地笑了。 他又从西装内侧的袋子里拿出一包烟,递到苏牧的面前,说:“您真是太有趣了,要抽根烟吗?” “我不抽烟,也不吸二-手-烟,如果要抽,请你离我的太太远一点。”苏牧推开他递来的东西,冷冷地说道。 阿峰自讨没趣,在苏牧要走之际,劝了一句,道:“我不是我们家的人,我在这一圈混,人称峰哥,专门做这样中介的买卖。我跟您投缘,和您提醒一句,小心我们家的,不是善茬。人是冲着您来的,宝石不在意,要的可能是人-命-买卖,我就说这么多了。” 苏牧点点头,转身回了一句:“谢谢。” “不用,早点走,别让你家太太看见血腥。”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让手-下帮忙掩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老师明天后天,正文就完结了,想看什么番外跟我说,我写~小林的也可以。 现在发了七千字,还有三千十二点之前发~ 然后接档沈哥哥——《偏执的沈先生》 欢迎收藏~ 第六十八章 回去的路上,苏牧一言不发。 他没说话,白心自然也不想多问。 但还是能察觉出异常来,譬如阿峰为什么要提醒他?又为什么要结下这个善缘? 做这一行的,要的就是谨慎,阿峰本来就是刀刃上行走的人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惹是生非。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想借阿峰的手再罩着苏牧走一程路。 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沈薄。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一心和苏牧作对的哥哥,在紧要关头,还是会出手相助。 白心出口想挑起这个话题,又被苏牧堵了回去,“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说。他们虽然是干刀尖舔血的买卖,但我也有应对的办法。” 他这样说,为了让白心安心的成分更大一些,但也有一点能囫囵过关的底气。 白心自然不能继续问了。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又沉寂了下来,只余窗外江岸的灯光映入,惶惶晃晃,漾着波影。 苏牧又从匣子里掏出那把打火机,开帽儿,刺啦一声点上火。 一族紫黑色的火苗窜入他的眼中,在浓密的夜色下,格外夺目。 白心心思重了,人也有点累。 她闭上眼,却听苏牧轻声说:“这把打火机是我从沈薄那里拿的。” “拿来做什么?” “试着抽烟。” 白心饶有兴致地问:“苏老师会抽烟?” “不会。” “那沈先生会吗?” “他也不会。”苏牧看她一眼。 “那?”白心不明就里,既然都不会,打火机拿来做什么用? 苏牧慢慢解释:“正因为他不会,我才想证明我比他强。” “结果呢?” “结果我和他躲在别墅的庭院里抽,他一口,我一口,结果两人都被呛得涕泪横流,谁都没赢。” “最后怎么样了?”白心问。 “最后,被我爸看到了,把沈薄揍了一顿。”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平和的心绪跟她说起父亲,是喊了爸爸,而不是客套的称呼。 白心笑了,“那你该感到幸运,只揍了大的那个,没揍你。” “不,”他突然将打火机的帽儿盖上,火苗在瞬息之间被扑灭,车内又陷入了沉静之中,“当时我在屋外看着,隔着一层玻璃窗。我看到我爸把手?在他的脸上,沈薄一声不吭,默认是他带我抽的烟。那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有庆幸,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感。” 白心的心尖一颤,她闭上眼,用想象力去还原那个画面——沈父在屋内教训沈薄,而苏牧一个人站在玻璃门外静静看着。虽然看似疼惜苏牧,但实际上是沈父对他并没有像对待沈薄一样亲密,该责罚时责罚,该教导时教导。 他就像是一个外人,永远被隔在一墙之外。 那些人总觉得苏牧与众不同,觉得他没有喜怒哀乐,所以渐渐的不顾及他的感受,也渐渐冷落了他。 或许,沈薄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敏感,才用那种方式与他相处。 这样看来,这位异姓哥哥或许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和苏老师不相上下。 白心伸出手,触碰上了苏牧的脸颊。 她轻轻抚过他脸侧的轮廓,久久不开口说话。 他们静坐了很久,这才打算回家休息。 开车前,白心说:“苏老师,我以后陪在你的身边,你应该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 第131页 “嗯,好。”苏牧朝她淡淡一笑,眉目柔和地像是从雪山融化而出的泊泊清流,因春润大地。 到家,白心刚打算进屋洗漱,苏牧突然说:“对了,明天我们去拍婚纱照,时间我也约好了。” 白心险些被噎到,“婚纱照?” 他们连婚都没结,就先拍这个? “没结婚也能拍,有意见?” “没有。” 苏牧点点头,“还有,我已经给徐队长发了短信,宝石也已经交到他手里了。” “嗯,这样也好,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万一有危险呢?受伤了也得不偿失。”白心说完,又要往浴室里走。 “对了,”他又叫住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白心问。 “没事。”他惜字如金,马上闭了嘴。 白心也不在意,反正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能跟她连夜促膝长谈,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 白心站在淋浴间里,任凭四散的水流从她头顶滑落,汇聚到下颚,形成一团小小的漩涡水柱。 她捂住脸,总觉得心脏绷紧了。想纾解一番,却又没办法将愁绪吐出。 白心是在担心苏牧,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又想到了之前说的出国那些事,他没再提了,她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再怎样,她都不想当一个逃兵,从他的身边离开。 洗好澡,白心和苏牧并排躺在床上。 这次没苏牧的暗示,她也很主动吻上了他,顺着他单薄的唇瓣轻咬,沿着他的唇缝舔舐,企图用怀柔政策攻城略地。 苏牧在这方面又难得的顺从,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强硬地往自己怀中扣。 白心松了口,迎着灯光看他的脸——他的眉目一如既往的清俊,眼角是上扬的,弯着小弧,显得有神,但双眼皮并不明显,所以很好压制了上挑的眼角那股媚气。 这个男人真好看,是她的男人。 白心突然有这种意识,心脏跳的更剧烈了。 她再次吻上,与他气息交织,纠缠在一块儿。 他们之间好似形成了某种默契,都肆意沉沦,没有再讨论那些令人惶惶不安的事情。 …… 第二天,白心请了假,陪苏牧去拍婚纱照。 婚纱是定制的,苏牧早就在一周之前联系了人,摄影团队也是他找到,根据搜索引擎分析出的含金量最高的团队。 白心看到婚纱的时候,那种惊喜的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婚纱比较束身,类似瓶颈的长弧,外面还罩了一层缥缈轻薄的长纱大摆,裙摆由意大利纺织工亲手绣的珍珠白纹,款式大气又梦幻,简直是少女们的终极梦想。 当然,也完全符合白心的审美。 她结巴了一会儿,还是难以置信:“这是给我的?” “你喜欢吗?”苏牧问。 “喜欢,很喜欢。”白心用力点头,希望能把喜悦分享给苏牧。 “喜欢就好。”苏牧不动声色勾起嘴角,轻推着她,催促去换上。 白心上了婚礼专用的大妆,唇色特意上了淡粉,看起来既娇憨又优雅。她有些局促,踩着高跟鞋,款款而来。 苏牧也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西装,他的左侧鬓发上了发蜡,抿在耳后,一丝不苟。另一侧的细碎额发还扫在眼睫之上,平添了一种节制而禁欲的美感。 他朝她伸出手,牵住了,再驱车去花田里拍外景。 外景是在峡谷下面的一处花地里,常年有人在这里旅游,体验田园生活。 白心按照摄影师的吩咐,静卧在花田之中。 而苏牧,则倾身,在她的鼻尖温柔落下一吻。 白心和他对视一眼,又被他眼中的柔情烫到了,咬了咬下唇,耳尖就先泛了红。 由于苏牧不擅长笑,总被摄影师吐槽:“新郎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苏牧抿着嘴角辩驳:“并没有,我很开心。” 但事实胜于雄辩,连白心都忍不住笑了,“苏老师,你给他们笑一个,不然摄影师傅说不拍了。” 苏牧无奈,只能微微勾起嘴角,刻意的笑了一下。 “诶,算了。新郎还是自然一点吧,虽然笑得还挺好看,但我怎么总觉得后背发凉。”摄影师傅打趣道。 这一路,他们拍的很好。就连拍摄的人都忍不住夸,小两口长得这么好看,又有夫妻相,以后孩子生下来肯定漂亮。 临到傍晚,摄影团队的人先走了。 苏牧打算带着她直接在山上的花间庄园宿一夜。 晚饭时,他们吃的是意大利面。 浓郁的番茄酱裹着秘制的肉丁酱,再放入意大利腊肠片以及胡萝卜丁,还有奶酪干碾磨出来的粉。 稍一夹筷,淡黄色的面条裹着厚厚的一层酱料卷入口中,让人赞不绝口。 白心吃的满足,饭后,还喝了一杯农家自酿的葡萄酒,虽然涩,但味道很香。 苏牧却只能喝山羊挤下的鲜奶,喝了两口,因为腥味太重,就不肯继续了。 吃饱喝足,苏牧带她去门口看夜景。 白心张开双臂,感受着暖风吹拂,无比惬意。 苏牧问她:“今天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 “开心就好。”他淡淡呢喃一句,就沉默了。 白心总觉得今天的苏牧很奇怪,那种感觉说不上来,要真论起的话,就是她一贯被苏牧认为不靠谱的直觉。 -- 第132页 她问:“苏老师,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风拂到她的脸上,吹起鬓边的一缕头发,很快的,又被指尖勾回耳后。 苏牧的眼神果然变得陌生了,有种严谨肃然的意味,让她不敢再对视。 “苏老师?”白心再唤。 “白心。”他突然之间又喊她的名字,认真,又带着眷恋。 白心避开眼,轻声说:“怎么了?你好奇怪,有话就说。” 这样跟她说话,她会有点害怕。 “你的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苏牧说。 “行李?” 白心如同被一盆水淋头而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是要她走,千方百计要她走。 “我不走,”她说,“苏老师,我不走。” 苏牧垂眸,“辞呈我也让小林帮你递交了,为了你好,还是暂时先离开这里。” “我走了,你呢?”白心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像是气得浑身发抖,又像是怕的浑身发抖。 “我没事,他的目标是我,在哪里我都不安全。我先留下来看看情况,没事最好,有事我也能对付。” “那我也留下。” “别任性,白心!”苏牧忽然截断了她的话,眼神第一次这么冷,专注地凝视着她,“别任性,你理性分析一下,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对我比较好。” 白心觉得头疼,她已经没有脑子了。 她尝试着深呼吸,但精神方面已经近乎崩溃了。 的确,她走了比较好,那样的话,叶青就不会拿她牵制苏牧。 他没有后顾之忧,就能放开手脚,就能增加赢的概率。 白心,你得成熟一点。 她再度睁开眼,微笑,说:“好,就一个月,我就当一个人出去旅行一个月。一个月后,我马上回来,你怎么撵都撵不走我。” 苏牧看着她,看得很深,最终妥协:“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完成~最近都没有评论……为什么我日更一万还没有评论………… 第六十九章 沈薄的办事效率很高,白心证件一交,很快就办下了去意大利旅游的护-照。 飞机定在两天后,时间上很仓促,但又不能再拖延了。 临走的前一天,白心接到小林的电话,这姑娘平时大大咧咧,紧要关头又这么柔软细腻。 小林语带哭腔,说:“白心姐,你真要走啊。” “你哭什么,我就是去玩一下,又不是不回来了。”白心哑然失笑。 “我昨晚梦到你被外星人劫持了,去了外太空不肯回来了,这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啊?你路上千万要小心,意大利听说男孩都特别会撩,你可别被带歪了,你还有苏老师在家里等着你呢。” “你放心,为了苏老师,我也会回来的。”她这话说的倒是心里话,有苏牧在这里,再怎样,她都是要回来的。 “我总觉得不安,你和苏老师是不是吵架了?不然怎么一个人出国旅行,不带上他?” “他不是要上课吗?” 小林又哽咽了一声:“那你不是都辞职了?!” “你这人真是……”白心心里暖暖的,却又不能说明真相,只好反过来安慰她,“男人有个稳定的工作很重要,我就是趁着现在单身,出去放飞一下,回来可能会做全职太太吧,所以才辞职了,你别多想。” “真的?”小林这才好受一点。 “真的。” “那你们加油,争取三年抱俩!我要做干妈!” “好好好。”白心打发了她,继续收拾行李。 不过,在离别的时候,有个朋友这样为她哭过,竟也有种满足感。 白心看了一眼时钟,苏牧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今天晚上就是最后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得好好珍惜。 她收拾完了,就坐在苏牧寻常躺着的靠椅上想事。 这里的光线恰到好处,有阳光从窗外映入,照在墙上,形成一幅又明又亮的橙色花屏。 由于光照过兰花盆栽,绘上了花草的影子,偶有鸟声飞渡,也颇惬意。 苏牧也是每天躺在这里,困在一寸天地间,感受四季变换的吗? 她又有点不舍了,总觉得四处都充斥着苏牧的气息。 白心多愁善感,想到离别,就想痛哭,却又没个借口,仅仅是因心底的不安与彷徨。 其实苏牧和她一样吧? 这两日,她觉浅醒转时,都见苏牧坐在床头想事情。 他很少有这样敏感的时刻,是在担心什么吗? 然而她问了,他也不说。 苏牧只是再度躺下,轻拍她的后背,诱-哄她继续入眠。 这个男人一贯神通广大,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咔嚓”一声,门开了。 苏牧放下一些备课的材料,走到书房找她。 “收拾好了?”他问。 “嗯,都理好了,”白心刻意笑了一下,说,“晚上吃什么?” “陪我去一趟菜市场,挑一些菜?” “好呀,”白心略有些惊讶,“苏老师平时都是自己挑菜的?我分辨不来这些,都是去超市里直接从冰柜里拿的,家务残废十级!” “那跟我过去一次,我教你,以后自己一个人做饭也方便一点。”他刚想继续说什么,又一瞬间熄了声音。 -- 第133页 一个人? 有些不吉利,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上了车,一路沉默着往菜市场开去。 白心有心活跃气氛,到了喧闹的菜市场里面,还紧紧勾住苏牧的手,问东问西。 苏牧教的时候很认真,几乎是把所有夏季时兴的菜都告诉了她——黄瓜要挑表皮刺小而密的,体型纤细均匀并且短的;丝瓜要挑体表纹理细小均匀的,这样比较嫩,口感会好……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讲,白心一边认真地听。但时间久了,她就出了神,专注地看他的侧颜——苏牧眼下有点青黑,很明显,最近他也没睡好,唇色发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忧思过重,所以体虚需要进补了。 她以前也没这样的矫情心绪,偏偏对苏牧不同了,总会有一根线若有似无的牵挂着她。 挑好了菜,他们就回家做饭了。 白心这一次没闲着,也凑到厨房给苏牧打下手。 她熟知他的每一个动作,递盘子,递调料,配合的天衣无缝。 白心从苏牧的身后拥住他,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深深嗅了一下。 她闷不吭声,苏牧无奈地说:“我的围裙上都是油烟,小心弄脏你的衣服。” “我就抱一下,怕以后抱不到了。”她自觉失言,赶紧改口,“就怕之后一个月之内都抱不到了。” 苏牧不作声,算是默许。 她抱了好一会儿,苏牧才再次开口:“去客厅等我,吃饭喊你。” “好。”她不给他添乱,早点忙好也能早点再温存一番。 白心百无聊赖,进卧室打算拿个手机充电器。 她刚翻开柜子,却看见有张照片从底下滑了出来。 她把照片捡起来,打算再放回旁边的抽屉里,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直觉驱使,白心又左右翻看那张照片,只见得上面拍了景物,照片背面写着10公里。 她反应过来,这是黄山区附近的高速公路。 白心唇瓣紧抿,打开抽屉继续翻开,里面有足足一摞照片,距离由远到近,署名是青。 应该是这两天寄来的,是叶青干的。 难怪苏牧急着要让她走,因为这厮就埋伏在附近,不知何时会发难。 她心里纷杂无措,揉了揉额角,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还是走比较好,毕竟不会拖累苏牧。 “白心?”苏牧突然走进屋,疑惑看她。 白心把抽屉推回去,拿着充电器,笑着说:“我手机没电了。” “快点拿了,出来吃饭。” “好。” 白心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她知道就是怕她担心,那她就装作不知道,让苏牧放心。 虽然以苏牧的观察能力,不见得会被她骗过去。 走一步,且看一步吧。 明天的飞机是早上九点,白心需要早起到机场。 天下了雨,有点冷。 白心围了一条轻薄的围巾,被苏牧裹的严严实实的。 到要过海-关时,她松开行李箱吻了苏牧一下,“离别吻,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吗?” “还不够。”苏牧话音刚落,又倾身,封住了她的唇。 吻了好久,他才依依不舍放过她。 苏牧帮白心整理围巾,垂眸,说:“一个人在外小心一点,沈薄的号码我给过你了,机场也有人来接,凡事不要担心,他那边连翻译都请好了。” “嗯,听说意大利名牌挺多的,我专程过去购物的。” “好,尽管刷我的卡。” “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白心与他相视一笑,她踮脚,再次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说:“我走了,苏老师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你也是。” 白心跟着队伍进了里面,频频回头,还能看见苏牧高大的身影,他今天穿的是灰白的长袖衫,暗色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显得孤孑。 她不能再看了,狠下心朝前走。 等到白心上了飞机,她就一路闭目养神。 足足十几个小时,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就连梦里也都梦见他。 到了米兰机场,白心按照苏牧的叮嘱,寻找拿着牌子的人。 片刻,她就看到高举牌子的年轻华人。 对方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你是白小姐吗?” “对,我是。” 年轻男人带她去了一间卖早点的酒吧,腼腆地笑,说:“这里离沈先生安排的住处还有点远,我先带你吃点东西,省得胃不舒服。” 白心点点头,沈薄安排的人果然招待周详。 她坐在位子上等对方点餐,也不会语言,就不上去添乱了。 “给你点了卡布奇诺,还有粗粮制的牛角面包,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没事,我不挑。”白心微微一笑。 她随意吃了一点,听年轻男人讲述在意大利遇到的趣事,心情倒也松快许多。 吃完了,他们就离开了机场。 机场坐落在郊外,附近很荒芜,都没什么店铺了,只能顺着公路开车去别的地方。 白心觉得有些头晕,拉车门把手时,险些跪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点开接听电话,是苏牧惊慌失措的声音。 他从国内打长途电话来了? -- 第134页 白心来不及多想,忽的倒坐在后座里。 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身体虚弱成这样,一定是这个年轻人点餐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 “你是谁?”她声音孱弱地问。 年轻人将车门都上了锁,愧疚道:“对不住了,白小姐,我这是奉命行事。” 奉命? 她来不及细想,只听得手机开着扩音,从中传来了苏牧近乎撕心裂肺的呼喊——“白心?你在哪里?听到我的话了吗?白心!” 糟了,她中计了。 这个人肯定不是沈薄手下的人,那么,就是叶青派来的人! 她心乱如麻,浑身都使不上劲,却又不能抵抗。 她恨自己的掉以轻心,也恨叶青的心思歹毒。 怎么办? 年轻人伸手从后座捞过手机,对着屏幕,大声说:“苏先生?我们家老板过几日就会亲自送白小姐回去,您不用担心。他也承诺了,会好好招待白小姐,绝对不伤她分毫。” 苏牧冷冷道:“他想要什么?直接来找我不行吗?” “直接来找您,您可不会就范,总之别担心了,我家老板绝对不会伤害白小姐的,就这样,拜拜。” 还没等苏牧回复,年轻人就挂断了电话,又看着后视镜,笑着说:“白小姐,你的手机暂且让我保管几天。我对你没有恶意,从我家老板的口吻来看,他也不屑伤害你,所以别想那么多,好好住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白心在心里冷笑,让她怎么相信这番话? 她的头疼愈发严重了,很快,就陷入了沉眠,几乎要睡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闻轰鸣的旋翼声,白心从梦中惊醒。 她悸出一身的汗,后背湿漉漉的,被风卷入,冷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环顾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架私人直升机内,手脚被硬质塑料条困住,怎么都挣不开。 估计是叶青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行踪,所以用直升机劫-持,这样就能消除痕迹,沈薄的人再厉害也无法追踪。 她心里一凛,不由地显露出几分恨意。 白心咬牙切齿:“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直升机记账依旧是那个年轻人,他说:“白小姐,你别怕,我说了,我们老板不会伤害你。” “不会伤害我,我信。但是劫-持我,不就是为了威胁苏牧?”她不傻,她也全懂个中厉害。 年轻人避而不答,只说:“快到了,白小姐。我叫小四,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没准你以后还有机会见到我。” 白心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颓然靠在座位上,闭上眼,心里懊悔。 她成为不了能为苏牧遮风挡雨的盔甲,只能成为阻碍他前行的软肋。 是她没用,也是她不好。 白心徐徐叹了一口气,眼瞟窗外,深思:苏牧会自责吗?毕竟算是他的疏忽,把她亲手送到了敌人的手上。 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没有怪过他啊。 很快,直升机降落。 白心脚上的塑料带被剪开,她重获自由,被一群人簇拥着朝一栋小洋房走去。 洋房里,这时是晚上七点了。 餐桌前还坐着一个女人,她的妆容精致,脸色偏白,唇上是典雅的正红色。 听到白心走近,她抬头,朝她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餐厅内只有她和这个女人在,还有两名意大利女佣人。 白心环顾四周,这里虽说装潢温馨淡雅,但一看窗外有人夜巡,就知道守备森严,她绝对是逃不出去的。 怎么办? 叶青要对付苏牧,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他这一次,必定是铁了心要杀苏牧了。 白心又叹一口气,破有英雄末路的无奈。 这时,女人放下报纸,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苏娟。” 白心不疑有他,也介绍:“我叫白心。” 片刻,她反应过来,如果是为了对付苏牧,何必牵涉到一个与苏牧无关的女人。 而这个人,她也姓苏,看年龄大概也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难道是…… 她犹豫地出声,询问:“你好,请问你认识苏牧吗?” 苏娟放下刀叉,朝她柔柔一笑,温文尔雅地说:“他是我的儿子。” 果然,这是苏牧的母亲。 白心词穷了,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替苏牧询问为什么要抛弃他?还是问她有没有心存愧疚? 问什么都不合适,何况已经过了这么久,说这些有什么用。 但叶青居然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连他的母亲都绑来了? 白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心跳加速,紧张到手脚都缓缓渗出热汗。 苏娟依旧是笑,“你先吃点东西吧,想问什么,我之后会告诉你的。” 这个女人居然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苏牧有些方面可能就是遗传母亲的。 这个女人聪慧又优雅,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真要比喻,就像是旧时上海滩走出的旗袍女子,雍容之间又别具风味。 白心只能坐下,局促地吃饭。 晚餐是牛排,上面摆了点香草,裹了黑酱,是碳烤的,轻轻切下去,肉质还泛红,无血,但很腥嫩。 -- 第135页 她食不知味,就吃了两口,放下了刀叉。 苏娟问:“他还好吗?” “他?”随即,白心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苏老师。 她点头:“很好,不,又不太好。” “我知道。”她说了一句,又不肯继续说了。 白心惊讶于她敏锐的观察力,却又有些好奇,“等您吃完,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苏娟笑眯眯:“当然可以,你算是我的儿媳妇吗?” “算,但也不算,”白心窘迫,“还没领结婚证。” “看你五官,从遗传学上来说,我的孙女应该会很漂亮。”她在变相夸赞白心。 吃完了,苏娟带她去楼上的房间,说:“你时差还倒不回来吧?” “有点累,但是睡不着,现在国内应该是凌晨?” “嗯,夏令时,有六小时的时差,”苏娟拍了拍她的手,亲昵说,“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工作?” 白心总有点别扭,明明是跟苏牧血缘最近的亲人,却要从她的口中,得知自己孩子的近况。 “苏老师现在是初中的数学老师,平时做事很认真,也很聪明。长得……也很高很帅,虽然对外人话不多,但性格的确很温柔。” 苏娟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嗯?” “据我所知,他可不是这样温柔的人,做事古板,性格乖僻,还假正经。我手上可是有他每年的各项资料呢。” 所以,她是在诈她吗?白心目瞪口呆。 苏娟笑了,“我知道这小子喜欢你什么了。” “呃……什么?”她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什么圈套之中。 “你很可爱。” 确定不是在说她笨? 好吧,苏老师也这么说,那就当她是夸奖好了。 白心问:“那您为什么都不去看看他?” “我不可能再和他见面的,既然当初丢下他的伤疤都愈合了,何必又见面,撕开这道伤?何况,我离开他,就说明我选择了别的生活,要不是这次被劫-持,我绝对不会让他找到我。” 她不知道怎么说,但也能明白苏娟的想法。毕竟她要当恶人,就当个彻底的恶人,这样反反复复、牵扯不清,反倒对苏牧的伤害最大。 白心和苏娟聊了一会儿,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她听苏娟的话,好好休息,养好精神,这样自己就不会先倒下。 想要帮苏牧,不如好好照顾自己。 隔日,她们被胁迫着乘坐私人飞机回了国。 白心也不知道叶青究竟有多神通广大,但一看这样缜密的计划与行动,她就大概了解了,没准入-狱也在叶青的算计之中,甚至连蓝色系宝石的案子,也与他密不可分。 这个人一心想置苏牧于死地,不惜任何手段与代价。 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白心眼上的黑罩被摘下,她细细打量所在地,是一间废弃工厂的样子。 二楼有人在巡逻,尽数蒙面,手中拿着高倍狙-击-枪。 这些都是叶青雇来的人,专门干这些营生的。 叶青将她们两个分别带上楼,二楼走廊有两个踏板,没有护栏,只要往前一步,就会失足跌下来,不死也残。 白心朝下一望,心脏骤然变得剧烈。 她望向远处的叶青,高声喊:“叶青,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白小姐不知道吗?”他又是一副伪善的笑脸,转头,饶有兴致看她脸上惊恐的表情。 “为什么?”白心不解。 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置苏牧于死地? 叶青冷哼一声,说:“八年前,我姐在海外留学时遇到了苏牧。她说她是一见钟情,这个男人对她也有感觉,只是不擅于表达。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她爱他爱得那么深,甚至以死相逼,让他来见她一面。” “苏老师,没去对吗?” “去倒是去了,他就说了一句话——‘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你的生命与他人无关,更威胁不了我什么’,他连劝都不劝一句,就这么走了。我姐也是个傻的,居然真的一气之下跳楼了。” 不用他说,白心也了解苏牧的性格。 他向来是理性做事,只会衡量利弊,更不爱受人胁迫,甚至有些没有人情味。 但就因为这样,把一个人由于冲动酿成的惨剧,全部归咎于他的身上吗? 这不公平! 叶青低低地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他就这样走了!那是一条人命啊,他就这样走了!这个人狂妄自大,领奖时这样,面对我姐时,也是这样……他是个疯子,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白心皱眉,“叶先生,你别激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给我闭嘴,不然先在你身上下刀!”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用冷硬的刀尖抵住了她的脊背,刀刃很锋利,隔着布料也能透过那一点森寒。 “好,我不说。”白心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闭了嘴。 这个人的精神方面确实有点问题,她不应该再刺激他了。 工厂的光线很暗,几乎透不进风,刺鼻的铁锈味在其中弥漫,如同一触即发的硝烟战场。 白心手脚发冷,时不时朝下看一眼——太高了。 她后退一点,很快又撞上了刀尖,嘶了一声,疼到蹙眉。 -- 第136页 她的手被捆缚着,用脚搏击也不现实。 只要后面的人推她一把,就可能失足摔死。毕竟没有手臂来维持平衡,人就有可能头先着地。 “叮铃铃。” 就在此时,叶青的手机响了。 他莫名回头看了白心一眼,咧嘴笑了,开起扩音——“喂?苏老师?好久不见。” “你想做什么?”苏牧的声音冷硬,这是他压抑情绪后所发出来的音调,低哑如沙,却又有种不容忽略的强势。 可以听得出来,苏牧他,很生气,酝酿着暗潮汹涌的怒意。 “这话问的有趣,对了,苏老师,你还记得一个叫叶疏涵的女人吗?” 苏牧不答话,显然是不记得了。 叶青怒极反笑:“算了,按照我给你的地址来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过来吧。” 末了,他又补充:“一定要按时到,不然,我就让你的女人还有你母亲,都去死。” “我母亲?”苏牧微愣,声音里带了一丝漠然。 叶青没等他回答,立即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发出脆裂的一声响,顿时机体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张大结局,**完毕,大家耐心等待一下,十二点之前替换 第七十章 工厂里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从中窜出。 再过一会儿,白心突然闻到刺鼻的汽油味,朝周围打量,这才看见——叶青把整个工厂四周都浇上了浓稠的汽油。那些深黑色的液体,像是从腐烂的沼泽中涌出的黑泥,污秽而罪恶。 白心抿唇,叶青怕是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连这一手都留下了。 就算苏牧带着训练有素的警员抵达现场又怎样,他们拦不住他的。 整个工厂都被他控制了,他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那岂不是说,苏牧只有一个输的结局,但他还必须硬着头皮上阵? 白心的心脏揪紧了,巨大的压力险些让她崩溃。 那是不是说……苏牧死定了? “砰。” 工厂的门被打开了,刺进一缕光,将阴暗的废墟照亮了一个角。 苏牧来了。 他的脚步放慢,从黄色的暖光中缓缓走来。 白心眯着被阳光刺痛的眼,细细打量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他还是月朗风清的样子,嘴角抿的很紧,逆着光,像是从光中涌出。他下颚的胡茬长出了一些,像是杂草,春风吹又生;眼角也有点血丝,隐隐看不真切。 没时间打理,所以放任自己这样狼狈吗? 白心蹙一蹙眉,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恼怒。 这个男人……何时有这样慌乱无措的时刻?他不是一直都淡定自若吗? 叶青从座位上起来,他踮脚,目光越过苏牧的身体朝后看,“哦,搬了救兵。” 苏牧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报了警,带了刑-侦队的特-别-警-员过来。 的确,这种时候让他一个人来,那估计就真的毫无胜算了。 只能赌一把,赢不赢看运气,看天命。 苏牧直接问:“你想要怎样才能放了她们,要我的命,还是要其他什么?” “苏老师,你总这样快速推动剧情,岂不是不好玩了?”叶青用指腹抚了抚下颚,轻蔑道,“要不这样,我也说了给你机会,现在让你做一道选择题。你不是老师吗?做题不就是你的强项,对不对?” 苏牧漠然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不知叶青在打什么算盘,但绝对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这四周除了二楼的雇-佣-兵,还在一楼地面均匀撒上了一圈汽油。他做了两手准备,人杀不死,那就孤注一掷,让他们全都陪葬。 苏牧不动声色,用拇指捻住了身后的对讲器,发出细碎的摩挲声,提示警-方的人,情况不太对劲,不要轻举妄动。 叶青笑了,指着苏娟的方向,说:“那好,接下来是叶青?Show?time!苏老师,你猜猜她是谁?是不是和你长得有点像?” 苏牧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半空中翱翔的苍鹰一般瞬间锁住猎物,带着高度的警惕以及凛冽。 他只看了一眼苏娟,就撇过头,再也不看了。 白心看他眼中燃起了光,复而寂灭了,抛弃他多年的母亲再度出现带给了他冲击以及无所适从。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感。 这个心思敏感,却又不情愿让人察觉的男人。 他启唇:“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那我就介绍给你认识一下,这位女士名叫苏娟,是你的生母,现在意大利定居。我可是送她们来跟你一家团聚呀,”他弯了弯嘴角,“你不感激我吗?苏老师?我这就送你们下地狱,让你们一家团聚!” 苏牧似按捺不住了,他从身后掏出枪,上了膛。 黑沉沉的枪口对准了叶青光洁的额头,渴望他从下一刻开始就永远闭上嘴。 叶青无动于衷,他打了个手势。 二楼的狙-击-枪-手就纷纷高举家伙,将远程红外线分别扫射在白心与苏娟的身上。 “嗯?还要继续吗?”叶青微笑,他可是有十足十的把握。 苏牧不松手,也不动,还是维持着持枪的姿势。 他脊背挺得笔直,光打下来,斜出一道黑浓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像一滩干涸了的血迹。 -- 第137页 “你别激动,现在还没到时刻呢。该一家团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叶青说。 “一家团聚的时刻,怎么能不叫上我呢?”就在此时,沈薄执着一柄深黑的手杖,徐徐踏入。 他特意穿了西装,与苏牧的潦草衣着不同,整个人显得精神许多。 沈薄微笑,朝叶青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苏牧的哥哥,名叫沈薄。家弟给你添麻烦了。” 叶青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有趣,勾唇笑道:“又来了帮手?这是哪一路人?” “我只是来观礼的,劫-持的场面办的很宏大,我很喜欢。哦,对了,我还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弟妹。” “你算哪根葱?”叶青说。 沈薄只但笑不语,立在苏牧身侧,黑影交叠在一处。 苏牧闷不吭声,只说:“放了她们。” “我不放,你又能怎样?” “你会后悔的。” “我说苏牧,你这不是搞笑吗?现在这里都是我的人!听懂了吗?你再惹我,我就让她们死!不对,我差点忘了,你可以救一个,但只能是一个,要母亲,还是女人?”他的情绪变得激动,像是被惹怒了的豹子,随时随地都有扑杀上来的可能。 片刻,叶青又问了一句——“要女人,还是要母亲?” 苏牧的脸色有些发白,他鬓角被汗水浸湿了,唇瓣也抿地很紧,隐隐只剩下一条线,灰白的,颜色渐渐变淡。 白心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被逼入了死角,却还没放弃,执意寻找突破口,不到最后一秒绝不认输。 ? 他这是在拼命。 他为了她,可以拼上自己的命。 “只要你不伤害她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苏牧知道自己扳不回局面,索性放弃。 他撑不住了,颓然垂下手,不敢再将枪口对准叶青的额头。 “你这样子,可有趣多了,”叶青指抚唇瓣,思索地说,“要不这样吧,我还没考虑好,你下跪给我看看,我觉得有趣了,就可能答应让你用一死来换她们的命。” 苏牧不作声,屹立在原地不动。 叶青又忙阻拦他:“停停停,我们还要排练一下呢,怎么能这么快就下跪?你跪下以后,还要膝行到我的面前,说‘叶先生绕我一命’,怎么样?你喜欢吗?” 他低低笑起来,嗓音格外刺耳。 “好。”苏牧答应了。 “我没听错吧,苏先生刚才说什么?Musol先生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在羞-辱他。 苏牧闭上眼,再重复一次,“我说,我跪。” 白心猛地瞪大眼睛,她听到了什么。苏牧为了救她们,要下跪? 这个一贯倨傲的男人,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为了她们,放弃尊严吗? “不行!”她高声喊,很快就被人堵上了嘴。 “哟,小女友反抗了,那么,苏先生的回答呢?” 苏牧力不从心,声音越来越孱弱,好似耗尽了力气,“我跪。” 他的声音在屋内如同落雷,重若千斤,很快就有反响。 叶青的眉目似有松动,他做出唇形,用鼓励的口吻,要他下跪。 怎么可能? 这个男人居然答应了…… % 白心的脑中如走马灯一样,一页页翻动着回忆——苏牧曾经也面对歹徒临危不惧,但每一次,他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人安心。但现在不同,白心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以及在面对危险之际,不得不伪装出来的镇定。 看来,这一次,苏老师是真的没办法救她了。 白心脑中最后救命稻草也断裂了,她不恨他,也不怪他。 只是没必要在最后,也为了她,丢失尊严。 他该活的比任何人都坦荡。 从小时候起,苏牧就像是一根坚韧不催的野草,在岩石夹缝之中顽强生长。他所有的成功,都是凭借自己一手创造的,同时,也造就了他面对万事临危不惧的性格。 可这一次,却让叶青硬生生摧毁了。 他要他当着众人的面下跪,要他在所有人面前露出那一副在陷阱中苟延残喘的可悲模样。 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白心在心中叫嚣着——苏老师,别跪!苏老师,别跪! 但他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苏牧侧头,深深看她一眼,嘴角微勾,还是染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 他是在安慰她别担心吗? 死到临头了,苏牧还在安慰她吗? 明明是这样温柔的人,却要强装出最冷情的一面。 这个男人真是…… “还不跪啊?等她们跳下来?”叶青催促道。 苏牧屈膝,脊背依旧是挺直的。 他在叶青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膝跪到地上…… “砰!” 说时迟那时快,从白心的身后发出一声枪响,直接射中了叶青的肩膀!巨大的推力迫使他朝前踉跄一步,难堪地跪倒在苏牧的面前。 “你,你做了什么?!”叶青难以置信,回头朝二楼望去。 那些雇-佣-兵都将手上的枪-械卸下,不复之前全副武装的专注模样。 白心被松了绑,她朝左侧看去——居然是小四! 小四朝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说:“我是沈先生的人,他早就让我埋伏好了,就等着救您呢。” -- 第138页 白心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酸胀的腿。 底下的叶青早就慌了神,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雇-佣-兵队伍竟然早就被人收买了。 沈薄还拄着手杖,淡定自若道:“我给了他们翻三倍的钱,这些为利而驱的人,你能雇用,我不能吗?” 叶青慌里慌张,从怀中掏出打火机,他边点燃,边喊:“我还有后招,我,我还有后招……” 他要疯了,抄起打火机就往先前洒满汽油的部位抛掷,企图引来汹涌的火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牧朝半空开了一枪,很快就一击即中,只消一下就将打火机崩开,炸个四分五裂。 他的枪法不算好,但有逻辑思维做辅助,根据抛物线以及可能落地的范围,计算出正确的角度,这才成功了。 苏牧虎口发麻,他未将枪收回,而是再次对准了叶青的眉心。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多亏了你用蓝宝石诱我入瓮,拿我做引子,把你父辈在黑市的买卖也连根拔起,现在应该已经落网了。最后,我绝对不会对你这种人既蠢笨又没天赋的学生下跪。” 叶青闭上了眼,他心如死灰,不再抵抗了。 接下来就是警方的事情了。 苏牧沿着楼梯朝上走,他看了一眼苏娟,点头致意。 又错开她,只朝远处的白心伸出手——他的虎口由于使用手-枪,后劲将虎口震地开裂,流淌出泊泊的血迹,触目惊心。 苏牧恍若未闻,只朝白心微微一笑,说道:“我来接你回家,白心。” 白心咬住下唇,不知为何,她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她能察觉到,苏牧并不知道沈薄的部署,所以他是真心想救她才答应下跪。 这个男人,这一次,并没有刻意设计圈套,推她入坑。 真好,她的苏老师来了。 白心也灿然一笑,将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中,说道:“好,苏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正文完结了,番外只会出一个小林的,还有苏牧白心夫妻一百问。 具体番外,在实体书出版的时候,会有很多,大家感兴趣可以之后关注一下。 苏牧和白心这一对,草灯真的好喜欢。 苏老师原本孤僻的性格,也渐渐被柔软的白心所改变,这也正是草灯想要表达的东西。 他对他妈妈已经不再憎恨了,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 最后,希望苏牧和白心在他们的世界幸福一辈子,撒花,完结! 还有草灯作者收藏670了,好希望能700啊呜呜呜、 第七十一章 【番外】 草灯拿着话筒,说道:“今天又是草灯的主持时间。” “不许砸场子!说你呢!来人,把叶青给我拖下去,什么玩意儿,都拿了盒饭了还不肯走。” 叶青童鞋被保安拉出了现场。 草灯环顾四周,继续说:“接下来,我们开始夫妻一百问,有请苏老师和白心上场!”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苏老师的迷妹现场表演碰瓷,躺倒在地。 苏牧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然后把白心公主病抱起,抬腿跨了过去…… 速度满分! 姿势满分! 被跨的迷妹一脸的陶醉o(*////▽////*)q! 草灯也不是很懂她怎么想的。 草灯:“请问您的名字?” 苏牧淡淡扫她一眼,指着胸牌,沉默不语,潜台词是——你瞎啊? 白心也夫唱妇随,指了指胸牌。 完了,小白白被教坏了。(T▽T) “年龄是?” 苏牧抬眸:“29。” 白心:“26。” “那么,性别是?” 苏牧意味深长:“哦,这个白心比较了解。” 白心脸通红:“苏老师!” 草灯:“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苏牧抚了抚下巴,细想:“自认在床上的时候,我性格都挺好的。” “苏老师!” “又喊我,这么思念我?”苏牧逼近几步,垂眸,将她逼到角落里。 白心一张脸憋的通红,抵抗:“还有人呢!” “也对,回家我们再深入♂交流。” 草灯扶额:现在的苏老师是吃到了甜头?怎么撩妹都不分个场所了?这个老流-氓! 草灯问:“对方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呢?” 苏牧意味深长地说:“逆来顺受。” 白心给予报复:“喜怒无常。” 草灯问:“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苏牧淡漠道:“我家窗台上,大概是晚上的时候。” “附议。”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苏牧瞥了白心一眼,说:“不太好,觉得阳台该拆了。” “……”白心选择沉默,选择死亡。(╯‵皿′)╯︵┻━┻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苏牧:“喜欢她的蠢算吗?” “苏老师,在人前,你可以稍微不那么诚实!” “那我挺喜欢她的聪明的。” 白心选择死亡,“这样更假了!” “那好,她不聪明。” “……” “讨厌对方哪一点?” 苏牧:“没有讨厌的地方。” 白心的心脏砰砰乱跳,咬了一下唇,“苏老师……” -- 第139页 “因为她除了蠢以外,软件里面暂时还没有其他地方吸引到了我的注意。” 草灯锲而不舍:“那硬件呢?” “硬件?”苏牧侧头,看向白心,上上下下打量,像是要将她扒光了,“硬件我都很满意。”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我是完美的,她怎么会觉得不好?”苏牧说。 “……”白心心想:这个男人太过于自信,我选择沉默。 草灯:“ 您怎么称呼对方?” 苏牧:“说到这个问题,我想要说明一下。之前我听说我的粉丝之中有人吐槽我取的爱称不好听是吗?” 苏牧的迷妹:“苏老师,你取一个小笨蛋小傻瓜,还挺得意?“ 苏牧挑眉:“所以你们就给我提了一个阿尔法、贝塔的爱称建议?” 全场,哄堂大笑。 白心说:“我平时都直接喊苏老师。” 草灯挤眉弄眼,问了个刁钻一点的问题:“那在床上呢?” 白心愣了,“咳,这个问题……” “在床上,都是我让她喊什么,她就喊什么。”苏牧还挺得意。 “那你都让她喊什么?” “苏老师。” 草灯:“……” 说了等于没说。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苏牧点了点头,“能喊老公,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心说:“我选择死亡。如果是让苏老师称呼我的话,那喊苏太太?不不不,还是白心比较好。“ 草灯:“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苏牧:“受惊的小兔子?” 白心:“傲娇的老狐狸。”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把我送给她怎么样?”苏牧说。 白心开始唱:“今年过节不收礼啊不收礼,收礼只收……不收礼啊不收礼。”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苏牧:“我不是那么现实的人,送礼做什么?浪费钱,又浪费心思,还不如在某些事上主动一点,这样比送礼还让我满意。” 白心咬牙切齿:“苏老师,你做梦!” “做梦?最近做梦也没梦到你主动……”他语气落寞,有点幽怨,“都是我主动。” 草灯一脸的Σ(|||▽||| ),请不要大庭广众秀恩爱好吗,我对你黄黄黄事件也完全不感兴趣啊。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苏牧瞥了一眼白心,郑重其事:“你不是说白心是黑带九段大师吗?为什么体力这样差?” “这个问题……”草灯望向白心……咦,白心呢?白心呢?白心呢? 白心窜入台下,“抱歉,我有点吃不消,先躲一躲。” 草灯一脸冷漠:苏老师一恋爱以后就骚-气十足什么的,真的不是遗传我,他是无师自通! 草灯:“您的毛病是?” 苏牧认真脸:“哦,我好像没什么毛病。要是有的话,那大概就是我太过于优秀了。” 白心微笑:“苏老师,脸皮真是个好东西,你也应该有一片。” “那你呢,打算说自己有什么毛病?”苏牧问。 “我眼瞎。”白心说。 所以找了你: ) “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苏牧深思一会儿,点头,说道:“大概是背着我偷偷去见沈薄吧。” “我什么时候背着你偷偷见过沈先生?”白心不解。 “需要我告诉你在第几章见过吗?小骗子。”苏牧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一阵风般掠过她的耳尖。 白心脸颊发烫,说:“那时候还没有恋爱,还没有恋爱的醋,你也吃?” “我就是这样小肚鸡肠,你有意见?” 没有,她绝对没有意见,她忍。 轮到白心说了,她若有所思道:“大概是他说我不能个能交付后背的伙伴这些事情吧。” 草灯:“苏老师,你想怎么解释,当时这样伤小白白的心?” 苏牧似笑非笑:“哦,你随时随地可以交付我,你的后背。” 草灯想到了某种不太和谐的体-位,淡定微笑。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草灯意味深长:“这个问题我来解释吧,在晋江大概是脖子以上的程度,在家当然是脖子以下的程度。” 苏牧:“附议。” 白心:“附议。”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苏牧:“我会和沈薄请教一下。” 白心:“这时候就知道去请教沈先生了?” 此时,沈薄也从后台走上来,他像是精心装扮过,带着淡然的笑容,“毕竟在这方面,你输过我太多。” 苏牧倒没生气,他眯起眼睛,说:“哦?是吗?那么,生孩子方面呢?我比你先找到了女友,繁衍后代方面应该也会比你早。” “那可不一定,感情是可以先上车后买票的,何况,我已经定下了攻略目标。” “是谁?” “恕我不可奉告。” 苏牧拽住白心的手,冷哼一声要下台,“回家,我们造人。” 草灯抱住小小酥大腿:“苏老师,还在拍节目呢,你不准走,给我留下!不然我就写你不孕不育!” -- 第140页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苏牧:“我先告白的,这种情况必须速战速决,毕竟白心也是被沈薄看上的女人。” 沈薄啧了一声,瞥他:“我还没LOW到要和你争白小姐的地步。” “那是你抢不到。” 沈薄沉默:“……” “您有多喜欢对方?” 苏牧风轻云淡:“我想把我的精子全都献给她,没有一点保留。” 白心淡定转头,看沈薄:“沈先生,您上次那一只雇-佣-兵队伍价格多少?我想借过来杀一个人。” “哦,如果对象是苏牧,我倒是能帮你谈个低一点的价格。” “那就拜托你了。” “那么,您爱对方么?” 白心点点头,“挺爱的。” 苏牧冷冷问:“这个挺字是什么意思?你是指还有一定的概率是不爱?”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苏牧淡然:“提出交-配邀请。” 白心炸了:“谁会提出那个东西啊!”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白心转了转手上的军刀,给大家展现了一下基本擒拿术,以及搏击术,甚至还有如何用刀攻击敌方,最后详细讲解了一下切割哪一些部位不会伤到静脉动脉,怎样的厚度可以让对方感受到痛楚,一时半会儿却又死不了。 迷妹们心领神会。 苏老师则挑了一下眉,很乖顺的,一句话都不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时候,服一下软又如何?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苏牧:“那就别怪我拔吊无情了。” 草灯震惊脸Σ( ° △°|||)︴ 迷妹们震惊脸Σ( ° △°|||)︴ 白心震惊……啊不,——( ̄ε(# ̄)! “苏老师,你哪里听来的这个词?” 苏牧皱眉,揉了揉脸颊,说:“小林教我的。” 无辜躺枪的小林:“卧槽,又怪我,又怪我,为什么每次你家苏老师开黄腔就怪我啊,我招谁惹谁了啊,我不就告诉他几句要用手帮你预防乳-腺疾病吗?这也赖我?都赖我都赖我,委屈!” 白心阴森森地说:“哦,那原来是你教的?” 小林Σ( ° △°|||)︴ 接着ㄟ(≧◇≦)ㄏ( ̄ε(# ̄)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苏牧皱眉:“白心居然可以离我超过一百米?约会我们不都是一起到的吗?” 草灯:“当我没说。”_(:зゝ∠)_ “对方性-感的表情?” 白心摸摸下巴,细想了一下苏牧性感的表情,大概是这样——故意裸了上-身,然后眼眶潮红,气息紊乱,一步一步靠近她。他的锁骨浮着一层淡淡的白,如同纯白碗碟上的那一层釉,时而还窝着浅浅的水渍,光洁又明亮。 她觉得鼻腔一热,险些要忍不住了。 苏牧鄙夷地看她一眼,诚实回答:“她不穿的时候,都挺性-感的。” 于是,苏老师的左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与右边相得益彰。 作者有话要说:  草灯现代推理言情《偏执的沈先生》 是测谎师vs沈薄 这个故事没有苏老师这么轻松,会比较正剧,不知道符合不符合大家口味,有点忐忑。 可以的话能帮草灯收藏一下吗,因为下周四的榜单看收藏来排位置,收藏高就位置好~ 下一张就完结了。 也是夫妻问题,不喜欢的大家可以选择不订阅=3= 第七十二章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白心回忆往事,“这个可多了,要细说吗?” “能细说当然最好了,”草灯星星眼,“迷妹们都很想知道!” 白心犹豫地说:“吻我的时候,就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还有某些特殊的时候,就觉 得会有点不能呼吸的紧张感。” 苏牧想了想,说:“一般来说,我的心率都是稳定的,并没有加速不加速的说法。” “……”草灯与一众迷妹冷漠脸.gif 扫兴鬼。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苏牧:“哦,这个我会回答,做性福的事情最幸福。” 草灯:“你还是闭嘴吧。” “曾经吵架么?” 白心:“吵过一次,一般情况下,我也不跟他吵。” “为什么?” “吵不过。” “还真是一个现实的问题。”草灯无奈,“那苏老师呢?” 苏牧哦了一声,说道:“我很宠爱她,所以一般不会吵架。” “等等,是我听错了吗?苏老师居然学会了宠爱这个词?”白心惊恐Σ( ° △°|||),继而转身,望向藏在众迷妹中专心伪装绿叶的小林,“又是你干的好事?” 小林一脸委屈,“怪我,又怪我,我只是给苏老师推荐了几本言情小说让他学习里面 的撩妹技巧而已。” “那他能学成这样?”白心很明显是不信的。 苏牧顿了顿,又皱眉,说:“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和外面的那些妖艳货色 都不一样……” “打住,苏老师,你闭嘴!” “都是因为些什么吵架呢?” 苏牧说:“这个问题就比较难回答了,基本都是我单方面忍让她,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只能用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了。” -- 第141页 草灯震惊Σ( ° △°|||)︴ 卧槽,这撩妹的功力可不是盖的。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苏牧说:“我也接受不了别人,白小姐这样的就差不多了。所以,我还希望做恋人。” 草灯鄙夷:“你诚实一点是会死啊?” 白心说:“不要,我希望找一个又高又帅嘴又甜的。” 苏牧皱眉,走近两步,俯身,封住她的唇。 他细细品尝了许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我嘴还不够甜?” 白心一张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o(*////▽////*)q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苏牧说:“早晨起来,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 白心:“我也是。”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白心:“从身边小事体贴他,关心她。” 苏牧:“一言不合就接吻,一言不合就□□。” 草灯吐槽:“还真是符合你的性格。”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白心:“苏老师没有化身为泰迪的时候。” 苏牧:“见除我以外的男人的时候。”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苏牧:“狗尾巴花,普遍,却很温馨。” 白心:“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夸奖。如果是说苏老师,他应该很配……等等,我竟然想不出来了,我想苏老师可能一点都不合适花。”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苏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说,我的初吻初夜都不是她。” 草灯吐槽:“您怀恨在心这么久?处男很丢脸?” “奇耻大辱,但一想到沈薄也是,我就安心了。” 默默躺枪的沈薄表示:“我一贯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以及,拖我下水就这么开心?” 苏牧纠正:“不是这么开心,而是很开心。” “……”沈薄决定自费邀请那一只雇-佣-兵回国猎杀苏牧。 白心唔了一声,说:“我好像没什么欺瞒苏老师的地方。” 草灯默默垂泪(T▽T):“小白白你这么单纯是会被苏老师吃干抹净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下的。” “您的自卑感来自?” 苏牧:“我很自信。” “我好像也没什么可自备的。”白心说。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白心微笑:“在确认关系的第一晚,他已经昭告天下了。” “如上。”苏牧说。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苏牧点头,“当然。” 白心也点点头,“附议。” “那么,初次H的地点是?” 苏牧沉吟:“我家,床上。” 白心咬牙切齿:“我是被骗的。” “难道你没有乐在其中?”苏牧略不满,一张脸沉了下来,黑的能滴出墨汁。 白心连连后退,干咳一声,辩解:“还是有那么一点小舒服的。” “小骗子。” “当时的感觉?” 苏牧回想了一下,道:“有一种征服她的快感。” 白心脸红地能出血,舔了舔下唇,含糊其辞地说:“除了疼,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当时对方的样子?” “意乱情迷?我只知道她很满意。”苏牧毅然决然地说道。 草灯忍不住吐槽:“你的男性自尊心就这么强?迫不及待要堵白心的嘴?” 白心想了想,说:“迫不及待……?” 众迷妹发出嘲讽的笑声。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苏牧:“该吃饭了?” “……” “每星期H的次数?” 白心:“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每天?” 苏牧:“无时无刻,我都行。”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白心:“我对这个没什么要求。” 苏牧说:“当然,无时无刻,我都做好了准备。”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白心沉吟:“好像我哪里都挺敏感的。” 苏牧补充:“只要被她触碰的地方,我都觉得敏感。” 情话小王子苏老师get! “您想尝试的H地点?” 白心:“我还是保守型的,床上就好了。” 苏牧说:“小林给我发过一首歌。” 小林震惊脸:“苏老师,我可从来没给你发过歌,你又想陷害我什么啊?(T▽T)” 白心问:“什么歌?” 苏牧面无表情:“我想有个家,家里有个她,白天啪啪啪,晚上啪啪啪,阳台啪啪啪,厨房啪啪啪,客厅啪啪啪,书房啪啪啪,成天到晚啪啪啪,闲来无事啪啪啪。” “好歌……”白心喉头一甜,险些呕出一口血。 “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苏牧:“H前冲澡,她自力更生,H后冲澡,我代劳。” 草灯竖起大拇指:“苏老师不愧是各中能手,意简言骇啊!” “过奖。” “您对强-女-干怎么看?” 苏牧:“他能享受到几百种高科技的死法,如果他不怕,并且乐于尝试的话。而且我的余生都会致力于如何研发出更新型的刑-具,结合新世纪的科技。” -- 第142页 白心:“居然有点小感动是怎么回事……”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苏牧:“能者多劳,我一个人脱两个人的。” 白心选择沉默。 草灯:听起来怎么不太妙? “您对S-M有兴趣吗?” 苏牧:“对白心没有,但是我很渴望有人能S-M沈先生。” 沈薄微笑:“你是不是真以为有个女朋友就能上天了?” 苏牧:“不错,我有女朋友,你没有。” 白心扶额:“苏老师,你这个炫耀的语气太明显了。” “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苏牧一本正经:“能和我真正兼容(插头和插座大小比例正好,插-进去那个动作,可以测试出兼容不兼容。)的人只有白心。” 白心嘴角一抽:“苏老师,你还真是能一本正经说出黄暴不堪的话呢。” “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苏牧皱眉,略遗憾脸:“她好像还没有主动吻过我。” 白心支支吾吾:“咳,这个……” 草灯和稀泥:“女孩子脸皮薄啦,要体谅嘛~” 苏牧完全无视草灯的存在,两步紧逼上白心,抬臂,单手支墙,将她困在其中:“要么主动一点吻我,要么就在这里过夜。” 白心气息微滞,心跳加速,能面无表情说出这么暧昧的话,除了苏牧也没谁了。 白心脸颊微红,她踮脚,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封住了苏牧的唇。 这样总行了吧? 一吻定情。 【小剧晨 近来,苏牧课业重,总是备课到很晚。 白心倒也不是不体谅苏牧,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跟小林煲电话粥抱怨,小林惊恐地说:“白心姐,你可不要粗心大意,这个时候的男人最危险了,很容易那什么的。” “哪什么?” “你们是新婚燕尔,我也不吓你,你想想看,苏老师什么年纪,这时候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结果对你没性-冲动?骗鬼去吧,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你最近恶补名侦探柯南了?” “我觉得下次苏老师破案也应该来一句台词,譬如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之类的。” 白心绝倒,“你等会儿,现在不是在聊苏老师吗,你扯哪去了?” “打住,打住,我再扯回来。”小林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懂的,是不是你最近床上那什么动作太乏味了,所以导致他有点厌倦?” 白心愣住,“厌倦我?不可能吧?” “嘿嘿嘿,谁知道呢?女孩子这方面的直觉很准的,那我问你啊,你和苏老师最近是不是很少那什么?” “嗯,这倒是。” “总说自己很忙?” “他好像是真的很忙。” “你蠢啊,可以在你面前装装样子啊!”小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白心恍然大悟,“是这个道理,没错。” 他当初装作认真看书,其实也是在练视力呢! “所以嘛,男人啊,这种生物真是难说。苏老师再怎么特殊,也不过是一个长丁丁的异性而已。” “你少感慨,结论呢?” “要不你主动一点,玩一点新鲜的试试看?”小林提示。 “新鲜的?” “就是比较情-趣的衣服,放心,这个包在姐们身上,明天就给你邮寄过去,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就好了。” 隔天,白心真的受到了一个来自大山深处的包裹。 她迅速拆开包裹,看见里面精致窄小,前裹不出,后包不牢的情-趣小内衣,一时间心情复杂。 她真的沦落到要穿这样一块破破烂烂的小抹布去勾-引苏牧? 算了,感情本来就需要经营的,穿一块抹布算什么呢?她在他面前,不还有没穿的时候吗? 白心视死如归,一下套上了这一件护士服,然后款款走到苏牧工作的书房。 她觉得尴尬,干咳一声,说道:“苏老师,你有空吗?” “嗯?进来吧。” 白心舔舔下唇,实在难堪:“还是你说有空我再进来好了。” 她实在是不想随意暴露现在这个样子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感。 “有空。”苏牧的声音又低又哑,轻到她险些听不清楚。 白心推门进去,苏牧也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倒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她硬着头皮,凑到苏牧的身旁,又毅然坐到他的大腿上,说:“苏老师,要不要我帮你检查检查身体?” 要死要死要死,她是怎么鼓起勇气说出这一番话的? 白心简直佩服自己! “哦,随意检查。”苏牧倒没什么感觉,该说他迟钝呢,还是体谅她脸皮薄呢? 白心探出手指,细细抚上苏牧的脸侧,然后倾身,吻住他的唇。 他的唇瓣薄凉,唇缝没有抿紧,被她的丁香小舌一勾,就能破开牙关探进去,触碰到一片柔软。 苏牧将她紧困再膝盖上,唇上辗转纠缠不息,吮吸她的津液与气息,撩地她气喘吁吁,情难自禁。 白心浑身都要酥了,特别是小腹有一团紧密的欲-火,稍一撩拨,就呼之欲出。 苏牧舔她,咬她,眼眶湿红,像是豺狼猛兽,要将她吃拆入腹。 -- 第143页 她双腿发软,发烫,浑身像是拢在温室里,有一股暖流从下蹿上,撩至头皮,让她说一句话,舌头都能打结。 苏牧侧头,吻上她的唇,以决然的力道,舔舐着她的唇缝齿间,一点点,一寸寸,用湿滑的舌尖卷去,侵蚀着她的唇腔,不容她抵抗。 “唔……” 白心扛不住了,整个人就要往下滑,结果被苏牧拦腰搂住,抵在他的结实的腹部,感受那一寸炙热以及分明的肌理。 她总觉得哪里难受,身上像是被蚂蚁噬咬攀爬,遍布周身,那种细密的感觉又刺激又敏感,从头撩到脚,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苏老师……”她气喘吁吁,想反抗,又没了力气,现在双手还被绕到身后,被苏牧一张大手困住了手腕,动都不能动。 苏牧在这事上特别磨人,从她的嘴角开始吻,沿着唇缝,吻到下巴,浅浅地啄了一个吻,又一个吻,怎么亲怎么腻都不够,像是要将她搅化了。 他总有万般技巧,能叫她轻而易举地卸枪投降。 白心眼前一片迷蒙,她的视线开始糊上了一层水雾,搂住苏牧的肩膀迎合他的动作。 余光间,她瞥了一眼桌上的笔记,发现那些备课本都是倒过来的。 苏牧何时有倒过来看书的习惯?难道又是练视力? 等她回过神来,苏牧早已将她吃干抹净了。 想来也是小林和苏牧串通好了,想要让她主动一次? 这些人,她总要让他们一个个尝试一下擒拿术的曼妙滋味: )! 然而,第二天。 白心刚要对苏牧施展她的武力值,刚一抬臂,就被苏牧根据动作的弧度以及转向推算出攻击的方位,轻而易举化解了。 最后,战场都变回了床上,这一次,苏牧倒也没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白心了。 毕竟,谋杀-亲夫,这是重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