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宫竟被穿成了筛子》 第1页 [穿越重生] 《朕的后宫竟被穿成了筛子》作者:养乐多不绿【完结】 本文文案: 朕是天启的女帝,坐拥后宫三千佳丽。 郑侍君是个才子,一首“水调鸽头”震惊天启,才子美名远扬四方。只可惜总是叫嚷着什么女男平等,简直做梦! 李良人是朕强取豪夺回宫的,有几分姿色,一边说着不爱朕,一边花着朕的钱。呵,不识抬举! 龙选侍倒是生得俊朗,却不守男德。暗恋朕的皇妹就算了,还敢上桌子吃饭! 呵呵,一切都是吸引朕注意的小花招罢了。 - 放眼整个后宫,唯有皇夫深得朕心。朕握着皇夫的手,放到唇边轻啄一口。 他那温柔俊脸上便露出羞涩神情:“陛下这么做,各位弟弟不会生气吧?不会只有我心疼陛下吧?” 如此清纯不做作,不愧是朕最爱的男人! 并不普通但非常自信的女帝X男德带师的皇夫 PS: *正文第三人称,后宫背景板,永远1v1。 *男主李珺言,男生子,就要男妈妈!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乔 ┃ 配角:朕 ┃ 其它:沙雕 一句话简介:呵呵,都是吸引朕的小花招罢了 立意:鼓励女性自立自强,做好自己的事业 第1章 兆丰元年。晴,万里无云。 “陛下真是一日比一日更莹润美丽了。”苏嬷嬷为端坐在镜前的女子散下发髻,慈爱的目光落到了镜中人清丽的面孔上。 苏嬷嬷今年四十有三,从幼时伴赵乔至今,是她在这个皇宫里最信任的人。 听见她真诚的夸赞,赵乔抿着唇笑了笑。镜子里那个面颊丰盈的少女便也跟着咧了咧嘴,露出藏在唇瓣里的洁白牙齿。 一笑生花,当是如此。 赵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咧得更开了,毫不矜持地点了点头:“确实!” 苏嬷嬷也因为自己的话语被认可而乐开了花。她嘴边浮现出几缕细纹,勾勒出悠远的笑意。 待散开了发髻,赵乔才觉得松快了许多。 向后一仰,她径直便瘫倒在那用金丝包边、镶着九九八十一颗西域珍珠的躺椅上,忽而感到了一阵疲倦。 ——当皇帝实在太累了! 她每天要吃三大碗饭,批阅九百份奏章,思虑千千万万事。 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候还要为应付不守男德每天来勾引自己的宫侍。 “陛下今日可要去钟秀苑看看?”说什么什么到,苏嬷嬷的声音适时响起。 赵乔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为难。 难道这次她还要主动送上门去让别人勾引? 苏嬷嬷看她蹙眉的模样,便附到其耳边悄声道:“陛下,听说这次大选,都不少好苗子呢。” 赵乔有些动摇,但还是没有点头。 毕竟她不想见到一群因为身份谄媚她的人,更希望对方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折服! 苏嬷嬷再接再厉:“陛下若是不想暴露身份,换身衣服便也成了。” 赵乔顿时便不为难了。还是去吧,反正全天下都知道她就是个好色之徒呢。 于是赵乔换上了那件朴素至极的、只镶了九颗东海珍珠的翠纹织锦云烟裙,只带了苏嬷嬷一个,一路往钟秀苑去了。 钟秀苑是秀男们居住的地方,要过去便得经过御花园。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走过御花园时。赵乔也不由得慢了下来,想多品味一番眼前的美丽景色。 就在她心醉于葳蕤草木、繁盛鲜花时,一阵琴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悠扬婉约,煞是动听。 赵乔脚步一顿:“嬷嬷,你可曾听见琴音?” 苏嬷嬷闻言,也停了下来。 她凝神细听了几息,才回答:“回陛下,听见了。” 赵乔笑了笑,顿时产生了几分兴致。 很好,她倒要看看,这次又是哪个宫的。 苏嬷嬷却是一脸薄怒:“看来还是这宫里太闲了!竟还有人在御花园里弹琴。惊扰了御驾他担待得起吗?” “嬷嬷莫气,气大伤身啊。”赵乔劝了一句。 苏嬷嬷扭过头来,那点薄怒早不知飞哪去了,只春风细雨般和蔼道:“陛下,请容奴婢暂退片刻。” 赵乔一时欲言又止,有心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话实在不好说。 难道要说“嬷嬷你别去,他是来勾引我的,让我上”吗?那实在太不像个明君了! 于是也只好点了点头。 苏嬷嬷说完立马便转过去,三步化作一步走,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道:“老奴这就去撕烂那小贱人的皮!” 赵乔嘴角抽了抽,站在原地等她。 没过一会儿,苏嬷嬷便压着那宫侍走了过来。 但那宫侍并不安分,走得扭扭捏捏,极不情愿。但许是碍于苏嬷嬷强有力的臂膀,他最后还是被钳制着来到了赵乔的面前。 距离拉近了,赵乔便仔细地看了看他的模样。 霎时便是瞳孔一缩! 震惊!这世上竟有人如此平平无奇却依旧怀揣着一颗想要勾引女帝的奋斗心! 赵乔不懂,但她大为震惊。 眼前的人实在平凡到了极点,身量不高,五官单拎出来就不好看,凑在一起更是显得比例失调。 -- 第2页 此刻更是高扬着一对粗眉,那粗糙脸上的七分不屑、两分愤怒、一分难堪凸显得淋漓尽致。 除了他略显高傲的神态和不知道为什么带着点高高在上的眼神之外,实在没有任何会让人记住的地方。 哦,还有他的勇气。 赵乔不禁反思,她刚才细看那一眼对这人来说,是否太过残忍了? 赵乔怀着体恤民情的心思,一时没有出声。 苏嬷嬷便已经怒不可遏地大喝道:“大胆!陛下圣颜岂是你等小贼可窥视的?!” 随即便给了那宫侍一巴掌。 伴随着“啪”地一声浑厚声响。 那宫侍便被扇得嘴角一歪,头一偏,再扭回脸来,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赵乔顿时吸了口冷气,忍不住怜爱地看过去—— “嬷嬷,你可千万别把自己的手弄伤了!” 苏嬷嬷扭过脸来,方才还穷凶极恶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变化之神速让人几乎误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长错觉。她欣悦道:“陛下,奴婢不疼。” 赵乔放下心来,又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人。 他像是被打懵了一瞬,接触到赵乔的目光时瞬间便回过神来,破口大骂起来:“我□□马!老子不干了!你妈的!” 他情绪十分激动,整个身体也奋力挣扎起来,就连苏嬷嬷也差点按不住他。 “啪!”苏嬷嬷实在没忍住,又扇了一巴掌过去。 那人便又挣扎起来,面目愈发狰狞,口中高呼:“我日你妈的臭□□,老子要跟你拼了!草你麻痹!” 这番话对在场的另外二人来说都意味不明。 但就算听不懂也能听出其中粗鄙之意。 赵乔隐约觉得还有些耳熟,似乎在何处也曾听闻过。 她眸光沉了沉,却没有想明白。 那宫侍还在叫嚣,扰得人不胜其烦。 赵乔心头烦闷,一脚便踹了过去:“闭嘴!” 世界安静了一瞬,但随即又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啊!!!” “呵,装什么装?”赵乔冷哼一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对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像你这种宫侍朕见得多了,不就是想引起朕的注意吗?丑东西。” 说到最后三个字,这丑东西才停止了尖叫,愤恨地看向了赵乔,那目光恨不得要将赵乔千刀万剐。 很好!这个丑东西成功了。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赵乔一边感到有些趣味,一边怒从心头起。 身为女帝,怎么能被这不入流的计俩就勾引到了呢?!看来还是她见过的男人太少了! “你叫什么名字?”赵乔高高在上地俯视对方,决定给这个丑东西一个坦白心迹的机会。 丑东西却扬起了头,脸上的愤怒都不加掩饰,那虎眼里蒸腾的火焰几乎要把赵乔融化。 其心可诛!他这是想用眼神表达自己不屈的意志! 宫里尚还未有这一款“犹如倔强小草般的”侍人。 “看来你为了吸引朕的注意下了很多功夫。”赵乔伸出手掐住对方的下颚,看着那张丑脸上扭曲的神情,悠悠一笑,“为了奖励你的煞费苦心。来人哪,赏二十大板。” 最后一句提高了音量,足够在御花园中侍立着的其他宫侍听见。 郑招妹被吓得不轻,以至于鼻腔里流了两管血出来,仓皇之下他再维持不住自己的高傲,急忙喝道:“我叫郑招妹。” 或许是听到了那群拿着刑杖过来的侍卫的匆匆脚步声,他终是低下了倔强的头颅,倍感屈辱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郑招妹,好名字啊。”赵乔点头称赞道,又接着问,“你是要进宫的秀男?” 郑招妹屈辱地咬了咬牙,用那副愤很的目光盯着赵乔,没有继续回答。 苏嬷嬷举起手,作势要再打一巴掌。 他焦急出声:“我不是!” “就知道你这种货色不可能是秀男。”苏嬷嬷拽了拽他的头,接着替赵乔问道,“家里干什么的,老老实实全都交代出来!” 郑招妹终于流下两行泪来:“我……我是被我爹娘卖进宫来的,现如今在浣衣局当差。” “贱货!”苏嬷嬷不由分说,又打了他一巴掌。 郑招妹肿胀的脸上显出一丝懵懂。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陛下面前还敢如此自称,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郑招妹脸上又浮现出屈辱神色,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没发出声响来。直到过了几息,才痛苦地闭上眼,妥协般地道:“奴婢知错了。” 赵乔皱了皱眉。他不会觉得物极必反,丑到极致就是美吧? 赵乔思忖片刻,道:“郑招妹,你可曾上过男德班?” 郑招妹瞪大他那双铜铃一样的眼睛,万分惊诧:“男德班?那是什么?” 苏嬷嬷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没上过男德班的男子都不是什么好货!文盲在今日已经不吃香了! 赵乔倏然叹了口气。没想到男德教育仍有漏网之鱼,实在是她的过失。 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苏嬷嬷劝慰道:“这不关陛下的事。陛下乃天下之主,日理万机,有顾及不到的事情实在正常不过。” 说着,她的语气立马又变得嫌恶起来:“这个郑招妹一看就是自己不思上进!不过是一个不想守男德的小贱货,实在不值得陛下为他费心。” -- 第3页 赵乔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顿时收回了叹的气。 苏嬷嬷又道:“陛下,依老奴看,还是把他送去男德班吧。他这性子,该被好好磨一磨了。不然日后怎么嫁得出去?有哪个妻主愿意要这么个男人啊。” 郑招妹瞳孔一缩,耸然一惊。就算不知道男德班是什么,但他也觉得这听起来不像个好词。当下顾不得其他,急忙跪求道:“陛下,不要啊!陛下!” 苏嬷嬷着火,又用力拍了他一巴掌:“闭嘴!” 赵乔看了郑招妹一眼,但又觉得实在伤眼睛,只好移开了视线, “既然如此,就把他送到男德班去吧。等到学有所成,再去浣衣局。” 说完,赵乔便先行走了一步。 苏嬷嬷掂着手上的郑招妹晃了晃,像扔什么脏东西一样将之一把扔下,也很快跟了上去。 徒留郑招妹一个人,躺倒在地,宛如一个孤零零的破布娃娃…… 第2章 赵乔走出两步便想到应该派人去查查郑招妹的身份,这个人古里古怪,言辞间对皇权毫无敬畏之感。 但她现在只带了苏嬷嬷出来,也不放心将这事交给随便哪个人就去办了,暂时只能搁置下来。 经过御花园,再转过好几道长廊,便到了钟秀苑。 这次选秀是赵乔登基以来的第一届大选,难免显得盛大了些,人数也较往届选秀更多。 人多的地方难免产生纷争,赵乔和苏嬷嬷到的时候正撞见管事嬷嬷在训人。 “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进了宫便是宫里的人,就得守宫里的规矩!” 管事嬷嬷疾言厉色,下面的年轻儿郎皆低头不语,但也能看出其中几人脸上闪过的不忿。 秀男众多,就连管事的嬷嬷也分了几个,这里只是其中一部分秀男。但并不妨碍赵乔看得津津有味。 她还在其中发现了几个熟人。 苏嬷嬷尽职尽责地介绍起来:“陛下,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那个是沈尚书家的独子,看那站姿,怎么不太像守男德的样子;他旁边那个是秦相府的二公子,这个屁股翘,生女儿的几率肯定大一些!还有那边那个……” 赵乔顺着苏嬷嬷的话挨个看过去,忽而目光一凝,落在了后面人群中的某一点上。 “嬷嬷,那是谁?” 苏嬷嬷视线随之转移,触及那年轻清俊的面庞,脸上的神情一下就变得奇怪起来。 她看了眼赵乔目不转睛的模样,直着身子,颇有些一言难尽地回答:“回陛下,那是李将军的弟弟,李珺言。” 赵乔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 不怪苏嬷嬷如此情态——赵乔的好色之名有一半便缘起于李珺言。 李珺言的姐姐乃是天启的不败将军李湾湾,李湾湾在幼时曾是尚还是太女的赵乔的伴读。 一次太学放课后,李珺言从另一处的男德班下学,来找自己的姐姐。那时的他便生得玉雪可爱,叫人止不住地想亲近。 赵乔不仅想亲近,还付诸实际,双眼一亮便冲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幼小的李珺言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小姑娘,眨着黑亮的葡萄眼,懵懵地回答:“我叫李珺言。” 赵乔兴奋极了:“太巧了!你是儿郎,我是女郎,我们真是天作之合!以后你就当我的夫郎吧!” 说完就搂着人亲了一口,亲完还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番。小小年纪便流氓之态初显。 那天整个太学还未离开的学子都看清了这一幕,和赵乔的名声一起消逝的还有李珺言的清白。 回想起来,赵乔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感觉,她又多看了两眼站在人群后方的李珺言。 对方神情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在一众人间气质却格外出众。现下正是春末夏初,季节交替之时,他穿着一身青色外袍,便显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赵乔深感欣慰:“不愧是朕从小就看中的男人。” 苏嬷嬷笑着道:“可不是嘛,陛下的眼光从小就好。李珺言还是太学里男德学得最好的!若不是因为当初那事,只怕到将军府说媒的冰人把门槛都踏破了。” “陛下那时便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实在有大智慧!” 赵乔听多了奉承之语,但这么多人,还是苏嬷嬷说得最合她心意。 看到李珺言之后,赵乔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去看旁的人了,在钟秀苑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只是可惜了她今天这身只镶了九颗珍珠的云烟裙,竟没有用武之地。 回了宣室殿,赵乔便派人去彻查郑招妹。未免打草惊蛇,派去的并非寻常侍卫,而是暗卫。 批了几封奏折,暗卫便带着获取的信息回来复命了。 “陛下,郑招妹出生在一商贾之家,但家里很有些重女轻男,他从小不受重视,便养成了乖僻阴暗的性格。直到一月前不慎落水,被救起来后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暗卫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家里的人都以为他是中了邪,但也没想过去为他求神拜佛,直接将人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卖进了宫里。” 赵乔怒而起身,冷声道:“就他那样的还能卖五两银子?!” 暗卫又顿了顿,也跟着义愤填膺起来:“就是!凭什么?!属下当初进宫也才四两八钱。” -- 第4页 听着这咬牙切齿的声音,赵乔看了对方一眼,柔声安慰:“你比他强,你当时入宫尚且年幼,四两八钱已然是顶天了。” 暗卫果然没再说话了。 赵乔不禁感叹,自己真是个好皇帝,日理万机也不忘关怀下属。 被调查的郑招妹现在并不好受。 当初听到男德班这个名字他就觉得不妙,现在进来了发现这里全是一群疯子! 郑招妹原名郑大虎,是在一个月前穿越的。在原本的世界,他就是个家里蹲。之所以会穿越,一切都是源自那天。 那天他喝了酒偷开自家大哥的车,出门就撞死了一个过路的老太太,郑大虎被吓醒了,连忙开车跑回了家。 当天警察上门查到了大哥的头上,郑大虎做贼心虚,一口咬定亲口看着大哥开车出门。 大哥被警察带走,郑大虎自以为安全了,便心安理得地重新打起了游戏。 但没过一天,大哥就被放了回来。有路人当时透过窗户看到了郑大虎。 在警察局里,郑大虎振振有词:“我那是不小心!不小心你懂吗?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再说了,那老太婆那么老,反正也活不了多久!我撞死怎么了?啊?!” “赔钱?还要赔钱?!我没钱,我不赔!凭什么要老子坐牢?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郑大虎最后还是入了狱。家里没打算帮他赔钱,得不到那老太太家人的谅解书,数罪并罚他要坐十年牢。 郑大虎当场便觉得晴天霹雳,坐牢的第一天他就打算中途越狱,但还没出大门,就因为地板太滑摔死了。 死后才来到这个崭新的世界。 一开始,他欣喜若狂。 穿越啊!穿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就是天选之子,就像他以前看到的那些起点玄幻文一样,穿过去就能成为主角啊。 他这样的男人就算穿越到了异世也一样不普通! 这都是郑大虎一开始的想法。 直到在那个重女轻男的家里,一个人做了全家的活儿时,他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古怪的灵力、稀奇的魔法,只有女尊男卑的世界观。 更不幸的是,他还是这个重女轻男的家里面被轻的那个男。 郑大虎震惊又愤怒,像他这样从小就没干过什么活的人怎么可能做家务。 就算是被打被骂,他也凭借着自己的皮糙肉厚扛了下来。 最开始他还想用拳头教这个家里面的其他人做人,但被他名义上的姐姐打了一顿,且毫无还手之力后。郑大虎就知道,这里再也不是男人的天下了! “好吃懒做!你爹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像你这样的男人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又丑又懒!”郑大虎他娘大声喝骂。 郑大虎丝毫没放在心上。随便怎么骂,只要饿不死就行。 结果第二天他就被送到了宫里做宫侍。 郑大虎醒来就被告知,爹娘嫌他好吃懒做,是个赔钱货,留在家里还坏了名声便将他卖进了宫里,好给家中唯一的女郎凑笔钱去武馆进学。 并且,在送他进宫之前,还给他改了个新名字,招妹。 郑大虎,啊不,已经是郑招妹了。 又是一场晴天霹雳,他一下便僵立当场。 但很快,他就又振作了起来。他发现他的那玩意儿还在,还没变成太监!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之前想岔了,他就是气运之子,现在命运让他进宫就是为了让他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只要他把现代知识表现出来,那个女帝一定惊为天人!把他奉为座上宾不说,还会爱上他! 哼,到时候,他一定要让那个女帝改变现在这种制度,堂堂男人,怎么能被女人压在底下呢? 让男人当政,恢复男尊女卑还差不多。 郑招妹有了主意便开始等待机会。但他进宫半月有余,一次也没见到过女帝。 幸而他心思活络,很快就想到去贿赂掌事女官。 他原本是想用美男计让对方臣服,但刚靠过去,还没摸到手,就被踹飞了。 掌事女官皱眉嫌恶:“贱男人,安分点儿!不然把你卖到窑子里当小倌!” 郑招妹便换了个法子,打算用钱开路。幸好他偷鸡摸狗的本事还在,半夜把整个宿舍偷了个遍,凑到一笔钱交给了女官,希望她让自己见到陛下。 女官却直言自己没这个本事,把他塞进了秀男里。 郑招妹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途径。 呵,女帝算什么,只要她看到自己英俊的面庞和尊贵非凡的气质,一定会跪下来求他当皇夫。 到时候他会狠狠拒绝!做天下男人的表率,号召天下所有男人联合起来,争取自己的地位! 但他没想到,他连第一次海选也没通过。他现在是贱籍,早在他爹娘把他卖进宫里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个自由人了,只是一个卑贱的男婢。 郑招妹恍然大悟,自己被那掌事女官摆了一道。她明知道贱籍不能通过海选,却还是收了他的钱把他送了进来。 郑招妹找女官理论不成,便决定自己想办法。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女帝今日会路过御花园的消息。 他想搞点什么吸引女帝的注意,但自己什么也不会,于是买通了另一个会弹琴的宫侍,为自己铺路。 -- 第5页 到时候他在前面装装样子,由那个宫侍在隐蔽处替他弹奏。 他相信,这次一定能成功! 作者有话说: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出自宋代郭茂倩《白石郎曲》。 支棱的第二天…… 第3章 郑招妹的预想与现实不说一模一样,至少是毫不相关。 天启国尊贵的女帝不仅没被他迷住,反而还踹了他一脚。 甚至他那张在自己看来分外英俊的面庞也在女帝贴身嬷嬷的殴打下不复存在。更可气的是,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在那二人走了之后,便有人来拖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郑招妹还没从这一系列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就被带到了另一处僻静的偏殿里,脱了外衣盖上了棉被。 也终于有人来给他脸上的伤口上药了。 虽然第一次的邂逅以失败告终,但郑招妹并没有放弃。 他露出一抹狠笑。这么看来,这个女帝也不是对他没有一点心动嘛,还把他安置得这么好。说不定已经喜欢上他了。 为他上药的宫侍看见他猥琐的笑容,下手忍不住重了重。 “啊!!”偏殿里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郑招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看过去:“你干什么呢?上药不会好好上?” 宫侍知道郑招妹是因为勾引陛下不成反被送来学习男德的,现在看他这副样子直接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呵呵,还没飞上枝头变凤凰呢,谱就摆起来了。” 郑招妹又一次感到了耻辱。他以前从来没听过这种话,这就好像是在嘲讽他像现代的那种拜金女似的。 草泥马!他可是个仪表堂堂的男人! 郑招妹喘着粗气,瞪大了双眼,呼哧呼哧着恨不得把这个看不起他的宫侍一刀捅死。 “嗤!”那宫侍却理也没理他,上完药之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郑招妹握紧了拳头。等着吧,他将来会把这些人全都踩在脚下!让这些人像狗一样伺候他! 正在他无限遐想之际,外面突然进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那个是一个中年嬷嬷,后面那个则是个年轻的女婢,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苏嬷嬷特地吩咐过要好好调|教你,我就是来负责调|教你的。”中年嬷嬷简短地说了一句,便凑上前来,掀开了郑招妹蔽体的棉被。 “你干什么?!”郑招妹猛地向后一退,从心底里产生一股排斥。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世界里,他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中年嬷嬷嘴角扯开一抹笑容,她之前不笑的时候看上去还有几分和蔼,这么一笑却是散发着狰狞意味,教人不由自主地惶恐起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手段你不会想见识的。” 郑招妹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惊恐地往里缩了缩,活像一个清白即将被侮辱的黄花大闺男。 中年嬷嬷一把伸出手来,揪住他的脑袋就把人扯了过来:“过来吧你!装什么装?” 郑招妹头皮一阵拉扯的疼痛,恍惚间他觉得这句话在哪儿听过,好像是他还是郑大虎的时候。那次在酒吧里喝醉了,看到一个衣着清凉的小美女,他把人拉过来的时候也说了这句话。 之后那小美女剧烈挣扎的时候,他还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都穿得这么少了,生怕别人闻不出来你身上那股骚味?” “好哇你!穿得这么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骚|货?”中年嬷嬷恶声恶气的嗓音和他回忆中自己的话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郑招妹有种脸上挨了一巴掌的错觉,他涨红着脸,怒吼回去:“你说你吗呢?老子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中年嬷嬷怒极反笑:“好啊,你这不止是没学过男德,还一点思想觉悟也没有!小贱皮子!” 她说完,又掳开郑招妹的袖子,钳着他的手臂仔细看起来。这一看却是脸色剧变,唰地一下便抬眼看向了郑招妹,厉声质问:“你的守宫砂呢?!” 郑招妹挣扎未果,正要放弃,便听见这声蕴含着怒火和惊惶的质问。 守宫砂??? 郑招妹闻言一愣,随后便是目眦欲裂。卧槽尼玛,这他妈是个什么世界啊?男的还有守宫砂?? “说!你的守宫砂去哪儿了?”中年嬷嬷扯着他的头发,眼神发狠,仿佛他要是回答不出来将会曝尸当场。 郑招妹此时眼泪鼻涕都在痛觉的刺激下一并迸发了出来,但他的确回答不出来。 他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魂穿,这是原主的事情,他又没继承原主的记忆,怎么可能知道。 “嬷嬷,看他这个样子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女婢突然出声。她生着一张圆圆脸,颊边还有两粒梨涡,说话间若隐若现,看上去既软且萌。 郑招妹一下便看到了希望,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样的人最是烂好心,说不定会为他求情。 只见年轻女婢笑了笑,梨涡更加甜蜜起来:“男人的贞洁才是献给女人最好的嫁妆。这下三滥的货色连守宫砂都没有了,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不如直接打个半死卖到窑子里去吧。”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着,又目光灼灼地盯着郑招妹,直看得他一阵恶寒,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时,才收回过于垂涎的目光,笑意盈盈地继续道:“我最近刚好正缺银子花呢。” -- 第6页 你妈了个比!你他妈缺银子凭什么要把他卖了啊?!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世界?!明明没有魔法却比魔幻世界还他妈魔幻! 买卖人口不是犯法的吗?啊?! 此时此刻,受尽了屈辱的郑招妹无比怀念和谐美好的二十一世纪。 至少在那里他猥亵美女的时候,还被人打了一顿。但现在,他就算是被人卖了都找不到地方伸冤。 老天爷,让他回到二十一世纪吧! - 赵乔把暗卫调查到的有关郑招妹的信息都放到了一边,今天也是要努力批阅九百多份奏章的一天呢。 还没等她再次回想起来,殿选的时间便已经先到了。 能进殿选的都是经过了重重筛选的秀男们,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来到这最后一关。 殿选一事本来应该由女帝与皇夫一同进行,但赵乔即位匆忙。 谁也没有料到先帝竟然这么早便驾崩了。也因死得突然,后事便没有准备得很周全,其膝下几位皇女都还未成人。 唯一一个已成年的皇太女又是个混不吝的,到这年纪了也未曾迎娶夫郎。 没错,赵乔正是那混不吝的皇太女。 原本她这皇太女还应有些波折才对。或许是由于赵乔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嫡长女,先帝宠爱她已是到了溺爱的程度。刚一出生便将之封为太女,免了夺位之争,但凡事来得太容易便失去了奋进的决心。 这些年赵乔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甚至许多事情还办得十分漂亮。但她的个性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委实没有帝王之相。 百官原想再考察一番,等另外几位皇女成年之后,赵乔感受到危机或许就会开始改变。 结果还没来得及,就出现了这等重大变故。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新帝。 自赵乔被赶鸭子上架后,朝中大臣便从这事中生出几分警觉,又一见陛下的后宫除了草木竟然还没个活人,便纷纷上奏请求大选。 赵乔一寻思。对啊,这么多年都玩疯了,还没玩过男人呢。一拍脑袋便允了。 是以,这次大选,不仅是要选侍君,也许还会选个皇夫出来。这也是为何报名人数众多的原因之一。 能做赵乔的主的人世上唯有一个,前不久还去世了,这场殿选便全由赵乔自个儿定夺。 这日风和日暖,钦天监测算,宜选夫。 天边朝霞初起时,秀男们便陆续来到了宜合殿外等候。直到辰时才允许进去。 等了半个时辰,上完早朝的赵乔歇了口气,才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宜合殿。 众人见过礼后,赵乔径直走到上首最中央的位置坐下,身边依旧跟着苏嬷嬷。 直到她落座,坐在下方的秀男才有几个掩不住好奇,往上方看去。 离得远的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缩影,离得近的却是能看清这位年轻女帝的雪肤花貌,她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单手托腮便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李珺言便是那离得近的人之一,他甚至看清了女帝眼角一滴细碎的泪痣,为那张明艳的脸庞更添了一份难以言说的风情。 她扫视下方的人群时,微微抬着下巴,高傲也尽显无疑。 就在他默默观察时,赵乔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猝不及防下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李珺言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会与女帝这般直接对上视线。 他掩饰般看向了别处,仍是那天不言不语的模样,清隽双颊上却慢慢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红晕。 完了,他要嫁不出去了。他刚刚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女帝看,还被捉了个现形。那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轻浮的人? 李珺言心里掠过担忧,用力抿了抿唇,原本淡粉色的嘴唇便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般变得嫣红起来。 真是秀色可餐。与此同时,赵乔也在心里想着。 她嘴角禁不住翘了翘,得意地对苏嬷嬷道:“嬷嬷,他方才肯定是在看朕。” 苏嬷嬷从来都是坚定不移的女帝党,闻言立马接上话:“陛下,您太谦虚了,那小子肯定是被您迷住了!” 作者有话说: 支棱第三天(>人<;)来个宝被我迷住可以不? 第4章 回味起方才李珺言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赵乔深以为然。 她有权有势,谁敢不喜欢? 因为这个原因,赵乔只顾着欣赏李珺言那红着脸的羞涩的模样去了,在他前面上场的秀男全都没细看,随意指了好些个便算了。 秀男们分为四人一组,依次到赵乔面前,留待她看过挑选之后便撤下去。 将近尾声时,才轮到李珺言上场,他展示的是丹青之技。 一身青衫的少年郎提笔作画,如行云流水,一举一动皆是楚楚谡谡。 不过须臾,一副完整的牡丹图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气呵成完成画作之后,李珺言便放下笔,后退几步,朝坐于上首的女帝行了一个大礼。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来。 赵乔唇角一弯,更欣赏他了——很好,她就喜欢这么清纯不做作的男人。 苏嬷嬷观她面色,心有所感,立刻便道:“陛下,李家这小子今年十八了,还没许人家,肯定是就等着这一天呢。好不容易选次秀,您可千万不要放过他。” -- 第7页 赵乔颇有些自满又骄矜地点了点头。 随后便轮到了李珺言身侧那人。 这人正是昨日苏嬷嬷评价“屁股翘能生女儿”的那位——秦相府家的二公子秦书。其在京中早有盛名,擅长棋局,为赵乔表演了一番当场破解残局。 虽然赵乔对棋局不感兴趣,但记起苏嬷嬷所说的那句话,没忍住多往秦书身上看了两眼。 那眼神仿佛带有温度,秦书不经意间甫一对上,便是莫名一颤。 李珺言就站在他身侧,这微小的弧度让得他偷觑了一眼,便见到秦书望着上首的位置。 想起那天偷看被捉了个正着,李珺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抬起头来。 微微抿了下唇,李珺言飞快地抬眼,果然看见女帝正“痴迷”地看着秦书……的后臀? 虽然早就听说女帝是个好色之徒,但也没说到了色中饿鬼这地步啊! 李珺言又看了看另外二人,发现那二人也有意无意地微微翘了翘臀部。 李珺言急忙垂下眼,遮住那一瞬划过的无措。 身为男德满分的学子,教导嬷嬷时常称赞李珺言是她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而他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理应端正己身,不应做任何有违身份的行为。显然,翘后臀也在有违身份之列。 可是陛下似乎就好这口? 李珺言又抬起头看了看,没有错过女帝脸上一闪而逝的兴味。 好难,难道真的只有翘臀嫩男才能吸引女帝的注意吗? 李珺言慌乱又纠结,虽然没想过去争皇夫之位,但他也的确对那高高在上的女帝存了几分心思。 李珺言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便准备放手一搏。 却见上方恢复了平淡神色的女帝曼声道:“李珺言封良君,秦书封侧君。” 李珺言还来不及翘臀,便被这句话砸得愣住。 在他怔愣间,秦书转头,用那双天生上翘的多情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冷哼了一声。 如果没听错的话,良君当属从二品,侧君是为正三品。 喔,原来他比拥有翘臀的秦书还高出了一个品阶。 李珺言嘴角微翘,心头涌上一股雀跃,又很快便收敛了。 尽管他极力想要掩饰,但那副清隽面孔上的欣悦神情实在显眼,即便一掠而过也让人无法忽视。 瞧瞧,快高兴得昏过去了吧? 赵乔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替他笑出声。 这场殿选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结束时已经是晌午了。 赵乔把自己看得顺眼的秀男都给了个位份,准备去用午膳。 “今日就到这里吧。” 听到女帝这句话,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是已经留下来的人,愁的是再也没有机会的人。 赵乔没去管这群人各异的神色,站起身来便要走出宜合殿。 但她才刚下台阶,便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惊呼:“陛下,小心上方!” 赵乔反应极快,几乎是听见这句话的当下,便伸手一拦,将苏嬷嬷护在了身后。 苏嬷嬷也在瞬时振臂高呼:“护驾!快来人护驾!” 下一瞬,房梁上便掉下簌簌的木屑和灰尘,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所幸赵乔避开得及时,没被波及到。 苏嬷嬷却已是大骂起来:“惊扰了陛下圣驾,还差点玷污陛下凤体!这宜合殿真是个破烂货,不识好歹的东西!” 这飘洒下来的木屑和灰尘像是一场前奏。赵乔将伞微微向后倾了倾,从再抬起头朝上看去,心头霎时一惊,拉着苏嬷嬷再退了几步。 只听得顷刻间,大殿内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扑通—— 众人顿时大惊,四散避开,殿内乱成一团。 那一声闷响后,便又是梁木砸下来的声音,直砸进了人的心里,叫人心头发闷。 “咳咳,咳咳……”殿中尘土飞扬,许多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等到尘埃落定,众人才看向那巨响发出的声源处。 “天哪!落下来的是个男人!” “他穿的什么衣服啊?破破烂烂的。” “肌肤都露出来了!这肯定是哪个小贱人,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博取陛下的关注!” “他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殿中众人议论纷纷,方才的惊吓褪去,怒火便上涨了起来。 李珺言没去看那从天而降落到地上的人,却是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赵乔身上。 待看见赵乔安然无恙时,才略微松了口气。 事发突然,没有谁能想到竟然有人从天上掉下来。 宜合殿的侍卫姗姗来迟,被苏嬷嬷骂了个狗血淋头:“一群饭桶!陛下的安危放在你们这群人手里怎么教人放心?” 赵乔仰头望向房顶上被砸破的大窟窿。 乍泄的天光之下,年轻的女帝嘴角下撇,眉间轻蹙,难得沉下了脸。 赔钱!必须赔钱! 赵乔大跨步,几步便要走到那砸坏了她宫殿的人面前。 “陛下当心,小心刺客。”侍卫统领说着,先一步到了那人面前,拔出剑,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龙傲天从天而降,刚摔了一个狗啃泥。才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便发现许多穿着古装的人都望向了自己。 -- 第8页 更甚者,还有人拿着剑指着自己。 虽不明白这里究竟是何处,但这天底下敢拿剑指着他的人俱已成了他的手下亡魂。 于是龙傲天傲气一笑,回答道:“本尊的名讳也是你配知道的?”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约而同的暗忖:这人怕是失心疯了,竟敢在陛下面前称尊? 拿剑指着龙傲天的侍卫统领也是这么想的。他眼里迸发出一缕杀意。 不论这人是不是刺客,都罪该万死! 龙傲天看到眼前这人杀气腾腾的模样,也顾不得再去查验自己狼狈的形容。挺直了腰背,傲然与之对视。 “呵呵。”赵乔见状,发出一声冷笑。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为了引起她注意,公然破坏皇宫建筑的人,还如此理直气壮,这是笃定她不会对他怎么样吗? 这特别的出场方式让赵乔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刹那间土崩瓦解,她越过侍卫统领,来到龙傲天面前,狠狠一脚便踹了过去——不能再端着皇帝的架子了,她现在就要把这小子打成烂泥! 龙傲天早在赵乔出脚的瞬间便有所察觉,从鼻腔里飘散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呵,他乃堂堂现代都市御魔尊主,岂会怕她一个女人? 赵乔踹出的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她近年已经很少动怒,此时却连目光也不禁变得森然起来。 “在朕面前称尊,活腻歪了吧你?!” 伴着这句话语,长袍随着赵乔的动作轻轻扬起,露了半截莹润白皙的小腿出来,宛如一节玉藕,不堪一折。 龙傲天没有为赵乔凌厉的腿风而慌乱,却在看到这截腿时内心激动了一下。 想他老婆数十个,没一个有这样的一双好腿。如果有机会,他要把这个女人也纳入后宫,让她做他的第十九个老婆! 心念急转间,龙傲天决定等会儿回手的时候用点柔和的功法,不能吓到他的未来老婆。 但也不能太温柔了,要让她明白,以后当了他老婆就不能再这么泼辣了。 龙傲天做了决定,便开始掌中蓄力。 务必一击必中,让这个女人知道他的厉害! 他那张还泛着油光的脸上露出邪魅一笑,用了用力……!!! 他的功法呢?! 他的内力呢?! 当用尽全力,也没有感受到体内的内力时,龙傲天终于泄露出几丝慌乱。 他正要再试一次,赵乔的腿却已经到了跟前。 嘭—— 龙傲天擦着地面飞出十来米,撞到柱子上才终于停下来。 他并不柔软的身躯缓缓滑落,一起滑落的仿佛还有他的五脏六腑。 龙傲天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移了位,呼吸都是疼。 终于没忍住,他“哇——”地一声,吐了一口殷红的血出来。 那血里夹杂着细碎的固状物,仔细一看,便知道是内脏。 恐怖如斯!这一脚竟恐怖如斯! 龙傲天无比后悔自己的轻敌! 作者有话说: 我是废物,狠狠骂死我吧呜呜 第5章 在龙傲天略带惊恐的视线中,赵乔漫步走到他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露出一抹讽笑:“不敌朕一合之力,也敢妄自称尊。废物!” 秀男们一个个脸色苍白,有几个已经站不稳,跌坐到了座位里。 好、好可怕。这就是陛下的真凤之威吗? 李珺言没被吓到,却也因赵乔泄露的气势瞳孔一震,清隽脸庞上快速划过憧憬之色。 陛下不愧是陛下,果然英明神武! “来人,朕要亲自审问这个刺客。” 赵乔话音刚落,苏嬷嬷便轻踹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侍卫:“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陛下拿个座椅来?” 侍卫急忙应声,很快就去拿了个座椅过来。 赵乔坐下之后,才有心细细打量起趴伏在地上的龙傲天。 此人一身古怪服饰,全身上下有将近五成都裸露在外面。上面是一件白色褂子,但那褂子形式怪异,布料单薄,完全遮不住两只手臂;下身则是个裤衩…… 他竟然只穿着裤衩就出现在这里,不守男德!有伤风化! “陛下,这种人实在是污了您的眼睛。”苏嬷嬷说得咬牙切齿,想来也是看到了对方的衣着打扮,“穿得那么暴露,一看就是个骚|货,存了心的想勾引人呢。陛下,您可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赵乔一身正气:“朕是那么容易被勾引的人吗?” “……”苏嬷嬷欲言又止。 殿选的时候,您盯着秦二公子的屁股看,这场景可还历历在目呢。 但她转念一想,陛下可是真凤之女,盯着看又怎么了,这就是秦二那小子的福分啊!他就偷着乐吧! 秦书很快就收到苏嬷嬷恶狠狠的一眼,直看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珺言就在秦书旁边,自然也看到了苏嬷嬷和他的眼神交流。 苏嬷嬷简在帝心,说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旁人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如今却对秦家这小子“另眼相看”。 他冷淡地瞥了瞥秦书,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这个人。 连苏嬷嬷都可以收买,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秦书自然也感受到了李珺言瞥过来的那几眼。方才那是苏嬷嬷,他不敢瞪回去。 -- 第9页 对着李珺言却没有任何压力,就算对方是战神的弟弟又怎么样,他娘还是丞相呢。 是以秦书狠狠瞪了回去。并不着痕迹地站远了些,从鼻腔里再次发出了一声轻哼以示自己的不屑。 就在二人来来往往时,龙傲天也从自己被一脚踹成了重伤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怒意冲天,那张被他的手下赞美称“犹如太阳神阿波罗一样璀璨完美又蕴含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脸庞上黑沉一片,犹如刚烧完的锅底。 “摆什么臭脸?”赵乔话音刚落。 苏嬷嬷便心有所感似的,上前两步,狠狠给了龙傲天一巴掌。 让陛下为之忧心的东西,必须时刻扼杀在摇篮里! 怀着这样的想法,苏嬷嬷使了十成十的力道。 龙傲天感觉自己英俊的脸蛋一痛,随后就开始发烫发麻。妈的,肯定肿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叫人打他的脸!还打得这么痛!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龙傲天出离愤怒,堂堂御魔尊主竟然被一个女人的手下打了脸,说出去还怎么服众? 他眼神恨恨地看着赵乔,放声展示自己的愤怒:“女人,你惹怒我了!” 如果是以前,他这么说,只怕对面的人早就跪下来求饶了。 只可惜现在他对面的是赵乔。 赵乔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肿胀通红的脸上显露的神色,莫名想起了那天在御花园里遇到的郑招妹。发现这两个男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身处劣势却仍不忘初心,即使狼狈也依旧保持着自己那份不知何来的优越感。 很好,他们以为使这样的小花招就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吗? 赵乔冷笑一声:“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适可而止。” 龙傲天一愣,顿时起了杀心。 她胆敢这么对他说话?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贤淑。就算这个女人的腿再美,他也不会再怜爱她了! 龙傲天握紧双手。 刚才只是一时失手。要是再来一次,他只需一掌就能把她解决掉。 龙傲天勉强抬起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眸光狠厉。 过去无数次,他都是靠着这股强大的意志力撑过去的。 他正要强撑身子,翻身而起,赵乔一脚踩到他脸上。 “咚”的一声—— 龙傲天的脸再次与地面亲密碰撞。 苏嬷嬷大惊失色:“陛下,别脏了您的鞋!” 龙傲天:??? 这句话比其他任何话都来得杀伤力巨大。 怎么?踩着他御魔尊主的脸还怕脏了鞋? 要知道,他的脸被多少人誉为“世界上最想亲吻的脸庞”,就连他的十八房老婆想亲他的脸也要经过允许才行! 现在竟然被这样羞辱,龙傲天不知是多少次感到出离愤怒了。 他眼神阴毒地看向苏嬷嬷,待看清她的模样时,便在心里盘算。 区区贱婢老女人,也敢这么羞辱他。就让她做自己的下一个手下亡魂吧! 刹那时,他咬着牙,以手为令,号召天地灵气,汇聚世间风云。 他冷笑一声,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里所有人脸上震撼又惊讶的表情了。 想不到吧?就算没有了内力,他也能使用灵力。 ……!! 为什么他感应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为什么! 龙傲天的冷笑僵在脸上,他的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神色也随之浮上脸庞。 “你做了什么?”龙傲天愤怒地看向端坐在座椅上的赵乔,被踩着脸口齿不清地质问道。 一定是这个女人做了什么,使用了什么阴毒的术法,才消散了他一身的功法内力。便是想要再动用内力灵力也不能。可怕至极! 看见龙傲天警惕的目光,赵乔踩在他脸上的脚一动,用力碾了碾。 “啊——”龙傲天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别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朕。”赵乔勾唇,眼神却是冷的,“砸了朕的房顶,说吧,你拿什么来赔?” 龙傲天终于注意到了赵乔的自称。 “朕”?这不是古代帝王的自称吗? 龙傲天艰难地扭转脖子,看向四周,看见周围奢侈无比的装潢。 这一个大殿内,仅是最上方那把雕刻着九只凤凰的座椅,便价值千金。 以自己纵横黑白两界多年的经验来看,龙傲天自然认出,那是寸木寸金的紫檀木。 还有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穿的织锦,也很是贵重。更不用说,那上面繁复华丽的花纹,一看便知是顶级绣娘的作品。 就算是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穿上这么一身锦绣华裳。 无他,皆因这里面很多工艺或许早已失传。 龙傲天现在才真真正正地感到震惊。莫非他这次使用秘法到了异世? 是了,在不久之前,他遇到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实在打不过便使用了秘法逃生。秘法可以将他随意传送到任意一个地方。 看来,这次是将他传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皇宫里。 而代价就是,他丢失了一身功法与内力。 那他的暗夜帝国怎么办?他那十八个貌美如花的老婆怎么办?! 还没等龙傲天想明白,脸上又传来了一阵剧痛。 赵乔见他到了这种地步还在走神,挑着眉又用力碾了几脚。 -- 第10页 苏嬷嬷适时站出来,狠狠瞪向龙傲天:“陛下问话,为何不答?” 龙傲天脑海里的小心思极速运转起来。他作为暗夜帝国的首领,实力高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脑子活络。很多时候,也充当着自己的军师。 现如今形势比人强,他没有了内力,又不能使用灵力,打是打不过的,便只能以智取胜。 他又看了看神色冷淡的赵乔,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什么破绽。 但当看到对方的脸时,他又忍不住感叹,对方真是有一张好脸。 这种姿色就适合被男人骑在胯|下。 他心里恶意满满地想着,却在刹那间灵机一动。 像是找回了主动权,龙傲天又恢复了桀骜神色,他缓缓勾唇,邪魅一笑:“女人,你不是问我拿什么来赔吗?我愿意陪你睡一觉。” 这下不止苏嬷嬷,众位秀男也开始大惊失色。 “就说这贱货没安什么好心!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就求着陛下睡他,简直是丢了天下所有郎君的脸!” “好啊,他一个荡夫竟然还敢垂涎陛下圣体!” 任四周言论不断,龙傲天脸上满是志在必得。再怎么傲气的女人,只要被他睡过,就再也离不开他。 就像他那十八个老婆一样,里面有几个之前都是要死要活的,被他强睡了之后乖顺得不得了。 “陪朕睡一觉?”赵乔似笑非笑,垂着眼睑,从上而下俯视着他,像是在考虑这个提议到底可不可行。 龙傲天一点也不担心赵乔不答应。在他看来,他提出的补偿方式可比什么赔钱之类的值当多了。 赵乔端详了他片刻,忽而轻蔑一笑:“你是什么废物东西?” “也配跟朕讲条件?!” 作者有话说: 虽然每一章的提要都像极了在谈情说爱,但其实并没有^^ 第6章 她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嫌弃他吗? 龙傲天不敢置信,这世上竟然还有女人能拒绝得了他。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赵乔看见他呆滞的神情,终究是没了耐心:“来人,给朕搜!” 立刻便有侍卫上前,对龙傲天搜身。 龙傲天接连失去了内力和灵力,又怎么会是侍卫的对手,更何况还被赵乔踩着脸。几番挣扎,还是没能逃脱。 他咬牙切齿:“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等本尊恢复实力之后,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被迫围观的秀男们窃窃私语。 “像这种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搜了身,肯定再也没有清白可言了。” “活该!谁让他不怀好意勾引陛下。这就是应得的下场!” “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男人?就该把他送到和尚庙里去,浸猪笼浸死他!” 就这么一会儿,侍卫便将龙傲天搜了个底朝天。 “陛下,这个人身上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那就是说没钱赔? 赵乔微微挑了挑眉,眼尾的那滴小痣便愈发动人。 她脾气不算好,只一瞬便动了杀意。 只看眼前这人高傲的姿态,还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出来的,谁知道是个穷鬼。 穷鬼还敢砸破她的宫殿,勇气可嘉。 “说吧,到底怎么赔?”赵乔坐直身体,逼视着躺在地上形容不堪的男子。 “哼!区区一个破房顶。”龙傲天口齿不清,一张口便是浓烈的血腥味,“等本尊重新建立大业,十倍百倍都不在话下!” 等他去多睡几个富婆,到时候不就财源广进了吗? 若是眼前这个女人识相,就该放了他。不然他在得势之后,必然会夺了她的皇位,让她成为一个阶下囚,最好是去充当军妓。 龙傲天目光下流,充斥着十足的恶意。 见他如此,苏嬷嬷俯身到赵乔耳边,轻声细语:“陛下,依奴婢看,既然他执意不肯赔钱,不如就拿肉来抵。反正少两块肉又不会死人。” 赵乔陷入思索——可是她还是比较想让人死怎么办? 苏嬷嬷先是嫌恶地瞥了一眼龙傲天,又扭过脸来继续说:“这男人长得油光水滑,一看就肉质好,秀秀肯定喜欢。” 苏嬷嬷说的秀秀是赵乔养的一只鹰,凶猛无比,好吃生肉。 虽然不知道二人具体在商议些什么,但苏嬷嬷刚才瞥过来的一眼,让龙傲天觉得自己仿佛是砧板上的猪肉,还是论斤卖的那种。 妈的,等他找到机会,一定先把这个老女人杀了泄愤! 听了苏嬷嬷的话,赵乔心中一动。 对啊,肉偿也未必不可。 她恢复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和蔼可亲地问龙傲天:“你叫什么名字?” 龙傲天心中有些警惕,但更多的却是自得。 他就说吧,这世上哪能有女人不被他迷住。 于是他艰难地在赵乔脚底下仰起脸,自信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龙傲天。” 赵乔皱了皱眉:“龙傲天?这个名字不适合你。以后你就叫狗东西吧,贱名好养活。” 此时的龙傲天对这句“贱名好养活”背后的意义一无所知。 他只是愣了愣,便又开始无能狂怒起来。 叫谁狗东西呢?草你妈,谁他妈想要个贱名啊?万恶的封建社会!封建主义的糟粕! -- 第11页 赵乔却像是没看到他的愤怒似的,继续和蔼可亲地道:“狗东西,秀秀身边还缺个伺候的人。你过去伺候她,就当做是赔礼吧。” 秀秀?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名字。 龙傲天一时内心狂喜。 只要让他接触到别的女人,就能让那个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到时候利用对方逃出这方天地,就能大有作为! 他虽然心里很是乐意,但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还是下意识就做出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哼,本尊从不伺候别人。” 赵乔露出惋惜的神色:“你当真不愿意去伺候秀秀?” 龙傲天:“我堂堂御魔尊主,要我做事,除非……”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来,等着对方问自己“除非什么”,继而就能自然而然地提出自己的条件,谋取好处。 赵乔自诩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因而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强求,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领死吧。” 她话音才落,脚便放开了。 身后的侍卫立马机警地上前,押着龙傲天往外走。 看着他的脸在地面留下的锃亮油光,苏嬷嬷忍不住发出桀桀冷笑,活像民间话本里的反派:“不识好歹的东西。” 龙傲天被拖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立刻开始挣扎:“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干什么?当然是送你上路了。”侍卫统领一边制住他的挣扎,一边冷声回应。 龙傲天一激灵,顿时回想起这是个万恶的封建社会。 再结合赵乔刚才的话,那岂不是说他有可能死在这里? 他的十八房老婆还等着他回去宠幸呢! 龙傲天心里顿时涌上惶恐,面上也染上惊惧之色,挣扎得更剧烈了:“该死的封建社会!放开我!你们不能就这么草菅人命!” 闻言,苏嬷嬷看向他,嘴角细纹一挑,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我们能。” 龙傲天费力挣扎,却还是逃脱不了被拖走的命运,终于破口大骂起来: “你妈的狗皇帝!” “你个昏君,不得好死!” “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离大殿门槛越近,龙傲天便越发绝望。 他真的不想死,他还有好多女人都没睡过,好多乐趣没享受,怎么能就这么死在来到异世的第一天呢? 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他妈真的不想死……” 侍卫统领:“你不想难道就能不死?” 龙傲天转头过去,又是一顿破口大骂:“我草你妈,你少说一句会死吗?” 侍卫统领怜悯地看着他:“我就算少说一句你也会死。” 龙傲天:…… 他真想和这群人拼了,但又深刻地知道,失去内力和灵力的自己绝不是这群人的对手。 越想越苦,龙傲天恨不得这只是一场梦。 假如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使用这个破秘术了! 眼睁睁地看着门槛越来越近,龙傲天的呼吸便越来越急促。 这道门槛就好像是那传说中的鬼门关一样,跨过去了,外面便是地狱。 不——!! 他不能死! 从心底里发出这声凄厉的嘶鸣。 龙傲天被迫妥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别杀我别杀我!我愿意去伺候秀秀!” 几个侍卫应声而止,迟疑着看向赵乔的方向。 众人目光汇聚之处,赵乔双手搭在座椅上,撩开眼皮,看向龙傲天,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龙傲天眼中饱含泪水,却在瞬间攥紧了拳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待他得势,一定要将嘲笑过他的人都扔进狗笼里,让他们尝尝被践踏的滋味。尤其是这个女人! 赵乔起身,缓步走到龙傲天面前站定,望进他布满狰狞的眼中,好心情地笑了笑:“现在知道了吧?欲擒故纵的把戏只能玩一次,欠债不还就是找死。” 说完,她便悠悠然转身离开。 苏嬷嬷紧随其后,路过龙傲天时,弯腰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唾沫星子溅了龙傲天一脸,他心头一哽,一口气没喘上来,“嘭”地一声便晕倒在地。 - 走出宜合殿,赵乔便决定去批他个几百本奏折,去去晦气。 至于后宫众人的安置问题,便交给了苏嬷嬷。 赵乔的父后去世很早,自她的母皇一并去了之后,她在这个宫里最信任的便只剩下苏嬷嬷了。 尽管还有许多太妃在世,但她并不喜欢其他人插手自己的事情。 等到赵乔处理完一系列前朝事务,夜幕即将降临。 “后宫安置好了吗?” 赵乔揉了揉眉心,感到了一丝困倦。 在处理政务时,赵乔身边一般都是贴身女官伺候。 听见她的问话,女官青禾上前回复:“陛下,已经安置好了。” 说着,她拿出一本后妃的名单,呈到赵乔面前, “您看,今晚是去哪个宫呢?” 赵乔闻言怔了怔,顺手接了过来。好一会儿才有了真实感。 她现在是有后宫的人了,可以随时随地搞男人了! 美好的愿景即将实现,赵乔现在最想见的还是李珺言,当即便问道:“李良君在哪个宫?” -- 第12页 青禾的母亲正是苏嬷嬷,早已被耳提面命过,自然知晓她问的是谁,连忙答道:“关雎宫。” 赵乔点点头:“那今日就去关雎宫用晚膳吧。” “陛下。”青禾却没有就此走开去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神神秘秘地凑到赵乔跟前,意味深长地道,“这是嬷嬷让奴婢献给您的。” 在路上的时候,赵乔拿着苏嬷嬷托青禾塞给她的避火图,仔细查阅了一番,眉头紧锁,觉得分外无趣。 就这?还不如把她珍藏的丹青之作加印五百册呢。 凭借自身的天纵之资,不过一会儿,赵乔便将其中内容研究透彻,并内化完毕了。 但李珺言必定还没看过。 赵乔思考着是等会儿直接让他研习,还是先寒暄一阵再递给他。 还没等她想明白,轿撵便撞上了人。 作者有话说: 此时,龙傲天持续无能狂怒中。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出自吴敬梓《儒林外史》。 第7章 轿撵猛地震荡了一下,幸而只一瞬便平息下来。 青禾掀开一侧的帘子,望向赵乔:“陛下,您没事吧?” 赵乔摇了摇头。虽说刚才想事情想得有些投入,但她对外界的感知还在,还不至于因这点震荡措手不及。 她朝前面看了一眼,口中问道:“这是怎么了?” 青禾微微低下头:“前面撞上了个人,奴婢已经让人去看了。” 赵乔蹙眉:“什么时辰了还出来闲逛,让他滚。” 话音才落,青禾派去的人便回来了:“陛下圣安。” 她说了这四个字,偷觑着赵乔不虞的神色,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禾看得心焦,恨不得替她把嘴张开,便用那与苏嬷嬷如出一辙的恶狠狠姿态瞪了她一眼:“有事就说,别磨磨蹭蹭误了陛下的良辰。” 那女婢接收到青禾的视线,这才忙不迭地说起来:“秦侧君在前面摘花,闻听圣驾,急忙闪躲之下不慎扭伤了脚,现在已经走不了了。” “哦?是秦侧君啊。”赵乔来了点兴趣。 这不是巧了吗?秦侧君她熟啊,就是殿选的时候站在李珺言旁边那个屁股翘的。 她又问:“扭成什么样了?” 女婢咬了咬唇,犹犹豫豫道:“秦侧君不愿意让别人看他伤处,现在躺在地上,已然是起不来了。” 青禾这下知道为何这女婢总是吞吞吐吐的模样了。虽然话里没说,但瞧着这意思,就是秦侧君想让陛下亲自去看看呗。 呵呵,狐媚男子。青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现在就看陛下心里是惦记着李良君还是会应承这秦侧君了。 赵乔却像是没有感受到其中深意,只是问道:“那他屁股没摔着吧?” “啊??”女婢抬起头来,露出显而易见的懵懂之色。 赵乔又重复了一遍:“朕问,秦侧君的屁股伤没伤着?” 女婢更迷茫了,几番纠结,硬着头皮道:“奴婢不知,可能应该没有吧?” 青禾便又瞪了她一眼:“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赵乔摆了摆手:“无事,朕亲自去看看。” 青禾心里一突。陛下就这么上了那秦侧君的当? 但她从来都将赵乔的旨意奉为圭臬,闻言便不再多言。 赵乔一下轿撵,便发现了不远处的秦书。 他旁边围着一堆人,脸上都带着焦急神色,显然是被他急得团团转。 而他抱着腿,脸上布满轻愁,看上去倒显得孤零零的。 赵乔一走近,秦书便抬起了头来。 看见是她,立马换了副神奇,眼眸里焕发出喜悦色彩,煞是动人。 “陛下圣安……”秦书瘪了瘪嘴,一双多情眼里蕴满失落,“侍臣并非有意惊扰圣驾,只是方才扭了脚实在站不起来……” 赵乔关切地看向他,这次倒是问得委婉了一些:“除了脚可还有别的地方伤着了?” 秦书与先前那女婢的反应如出一辙,懵懂片刻,才试探着回答:“没有……吧?” 赵乔点点头,转向周围的侍人:“那还不快把侧君扶起来?” 侍人们面面相觑,对视几眼谁都不肯上前。 青禾眉头一拧:“愣着干什么呢?!” 这才有侍人磨磨蹭蹭着上前去。 秦书却双手一挥,避让开来,委委屈屈地看向赵乔:“我是陛下的人,怎么能让这些庸人碰我的身子呢?” “也是。”赵乔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吩咐道,“那就不用扶了,就让侧君在这儿歇着吧。” 秦书动作一僵,委屈的神色也暂停在脸上。 站在一边的青禾生怕自己笑出声,假意咳嗽了两声。 谁知这声音被秦书听到了,他一下便转过头来,那双向来水雾氤氲的多情眼像是看死物一般看向了青禾。 青禾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内心冷哼,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书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几乎是眨眼间便收敛了方才的神色,重新恢复了委屈。 他坐在地上没动。 赵乔也不催促,只是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秦书便觉得气氛焦灼起来,好似全部人都在看他笑话一样。 -- 第13页 好半晌,他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却是乖觉了许多,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只满眼期许地看向赵乔:“陛下,既然都在半道上遇见了,要不要去侍臣的碧霄宫坐一坐?” 秦书没问赵乔要去哪里。 这个地方本就是进入后宫的必经之路,他在这里守株待兔,才将人等来。管她去哪儿,总之最后还是要去碧霄宫的。 赵乔勾了勾唇角。 她已经遇到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了,以至于都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她对秦书尚还有两分兴趣,便决定顺着他:“那就去碧霄宫用晚膳吧。” “好!”秦书一时喜形于色,得意洋洋地看了眼青禾。 青禾嘴角微撇,不欲与之相较。 按道理说,赵乔既然去了秦书的碧霄宫,那今晚便应该是在碧霄宫歇息才是。 但才用完膳没多久,便有人来报,林公子突然晕倒了。 侍人面色不安,看了赵乔一眼又一眼:“陛下,您可要去看看?” 赵乔还没说话,秦书便酸溜溜地开了口:“有病就去找太医啊,来我这儿找陛下做什么?” 侍人垂下头:“林公子醒过来之后不肯见医,一定要见陛下才行。” 秦书呵呵一笑:“怎么?他以前没入宫的时候都没得过病?那时候不也活下来了吗?” “怎么偏这次就非要见陛下?莫非,他是要撑不住了?” 赵乔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人家说不定根本没病。” 秦书先是一愣,立刻便又有些委屈:“陛下,您怎么总是凶我。” “呵呵。”赵乔冷笑了两声,“废物东西!连这点都承受不住,朕的后宫要你有什么用?” 秦书这下是真的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回不过神来。 赵乔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样,却是收起冷笑,拍了拍他的脑袋,和风细雨般轻声道:“这才叫凶你,懂了吗?” 听见赵乔的问话,秦书猛地低下了头,那力道大得让人担心他脖子会断。 随后便听见他闷闷的声音:“我知道了。” 一旁来传话的侍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也不敢硬着头皮再问一遍。 赵乔睨他一眼:“去外面等着,朕等会儿就出来。” 侍人喜形于色,急忙应声退下。 赵乔又让其他下人离开,很快整个屋子便只余下了秦书和赵乔二人。 青禾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她轻轻阖上门,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难不成陛下准备先在碧霄宫睡一觉再去林公子那里睡一觉? 不愧是陛下!日理万机还能在后宫游刃有余! 室内却并不像青禾所想的那般暧昧横生。 秦书察觉到人都走光后,便不再做出沉闷的姿态,抬起了头来。 恰逢赵乔正看着他,想唤声什么,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好在秦书很懂得揣摩圣意,当下便看出了赵乔的为难,善解人意道:“陛下,侍臣小字为子砚。” 赵乔冲他勾了勾手指:“小秦啊,你过来点,跟你说个事……” 当房门再次打开时,众人便只看到了满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秦书和唇角微勾分外满意的赵乔。 青禾不禁有种证实了自己猜想的恍然感。 但她四处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痕迹,又不免有些疑惑。 赵乔站起身来:“好了,走吧。让秦侧君好好休息一下。” 这最后一句话让青禾不禁又侧首看了一眼秦书,却还是一头雾水。 出了碧霄宫,赵乔便又之前那个侍人带路,去了林公子处。 赵乔待了没一会儿,便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施侍君跳舞伤了腰。 赵乔似笑非笑:“怎么才一进朕这皇宫,全都病的病,伤的伤?” “是风水不好,还是根本就不想活?” 最后一个字落下,殿内的人便都堂而皇之跪了一大片。 林公子更是冷汗涔涔。 但他转念一想,便觉得,陛下若是知道他装病倒还更好。 明知是假的却还是来了,那不是说明陛下心里有他的位置么? 如今是秀男们入宫第一天,这第一天的恩宠便显得尤为荣光。 谁都想拔得头筹,因此即便知道是烂招数也还是抱着“万一有可能呢”的心情使了出来。 是以今晚受伤生病的绝不止这几个人。 赵乔知道这事,但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深觉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 她站起身来,发出一声轻哼:“别再拿这些破事来烦朕。” 说完,赵乔带着青禾转身就走。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不禁暗忖,都道陛下是个好色之徒,传言也不可尽信啊。 并不好色的陛下揣着避火图,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关雎宫。 彼时李珺言正在练习作画。 一边动笔,一边又忍不住乱想:为何陛下今日说好了会过来,之后却又去了秦侧君那里?难道陛下还是好那口? 他想着想着,便有些失落,也疑心是不是自己不够好。 赵乔走进来的时候,正见到他抿着唇,清隽的脸上布满了犹疑。 “在想什么?” 李珺言抬起头来:“陛下——?” 第8章 -- 第14页 李珺言像是愣了愣,犹如在梦中一般。 不过一瞬,他脸上的犹疑便都化解为纯然的喜悦。 “你在作画?”赵乔明知故问,凑近去看李珺言摊在桌上的画。 那画上的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长发绾起,肌肤莹润。虽还未绘上五官,在那张鹅蛋脸的边缘却点上了一颗痣。 赵乔眼眸一凝,正要再仔细看看。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赵乔看向手的主人。 李珺言伸出手去挡的一瞬间便后悔了,口中镇定地解释道:“这不是画的陛下,只是随意画画……” “哦?”赵乔顺势捉住他的手,“你这算是不打自招吗?” 李珺言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之下,早已将一切行迹都暴露无遗。 惯来沉静的他不禁略感羞赧,洁白如玉的面孔逐渐晕染出一片红霞。像极了那日殿选时脸红的模样。 真是好一个清纯不做作的男人啊! 赵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整个后宫都想着装病争宠,就他还在这里作画。 这单纯的小模样,让她都不禁产生了一丝怜爱。 赵乔没忍住掐了一把李珺言的脸,手感丝滑,超值享受。 “你的小字是什么?” 李珺言微微一怔,如实回答:“京墨。” 赵乔从善如流,嘴角微掀:“京墨,在殿选时朕见你总是看着小秦。” “便去找他拿了这个给你。” 说着,赵乔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布帛,布帛之上还沾着些许墨迹。 李珺言先是没想明白“小秦”是谁,后面却是被赵乔话里的意思弄得一愣,不由得眨了眨眼。 有些迟钝地想到,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说,去秦侧君的宫里是为了给他拿东西吗? 可在殿选时他看向秦书也只是因为陛下多看了对方几眼啊。 虽是如此,李珺言却还是将之接了过来。 他又抿了抿唇,带点小雀跃地道:“多谢陛下。” 赵乔笑了笑:“打开看看。” 李珺言也有些好奇,依言将布帛打开,里面没有包裹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几行写上去的字。 打头的一行只有四个大字——“丰臀秘籍”。 李珺言:??? 他神色一顿,抬起眼对上赵乔期许的眼神。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珺言将布帛缓缓合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微笑:“多谢陛下,我很喜欢。” 他的双眸中显露出明亮色彩,像是天边最璀璨的星子。 却又比星子近得多,近到触手可及。 赵乔抚上他的脸,触手温润细腻,像块温热的玉石…… 他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在溢出泪水时,黑色的眼珠便如同泡在清水中的黑曜石一般…… 赵乔低头,轻轻的吻落在他的眼皮上。 像白鸽的羽毛浮过春天的池水,像蝴蝶的翅膀擦着花心一掠而过,像诗人的咏叹调轻吟皎洁的月色…… - 龙傲天本来以为去伺候秀秀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女人?那是他最擅长征服的领域。 但当他被人带到了一个大殿面前,面对满地的杂乱时,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待他的嬷嬷笑得和颜悦色:“我是谷嬷嬷,你就是狗东西吧?陛下特意吩咐过来伺候秀秀小主子的?” 龙傲天忌惮赵乔的身份,却没把宫里的其他人当一回事。 对他来说,其他人便都好似草芥,随手一折便能折断,根本用不着耗费什么心思去尊重。 因而龙傲天大声怒吼道:“叫谁狗东西呢?” “我可是被皇帝专门请过来的,你放尊重点!” “狗东西这名讳可是陛下给你赐的名儿。”谷嬷嬷笑意渐凉,“在这宫里,不从皇命就是死路一条!” “你要是想死就趁早告诉我,老奴好送你上路!” 谷嬷嬷眸光狠厉,竟与龙傲天从前见过的亡命之徒也不遑多让。 一时将他震在当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露出比肩谷嬷嬷的气势怒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对我,信不信我不干了!” 他本来就是被人伺候的主,什么时候来伺候过别人?还是受这么大气。 “呵。”谷嬷嬷轻描淡写地看着他,“他们说得果然不错,你是块硬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轻轻挥了挥手,立时便有人抬了顶棺材来。 粗糙的木具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放置在地面上,砸出一声轻响。 “小贱货,自己进去,还是我让人抬你进去?”谷嬷嬷桀桀冷笑。 龙傲天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棺材板,咽了咽口水。 他终于明白了,这皇宫里根本就没人想让他活! 识时务者为俊杰。 遭受了太多的羞辱,龙傲天只能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隐忍!隐忍! 等到他东山再起之日,便是他翱翔九天之际。 龙傲天仰起脸,流下屈辱的泪水:“我干,我愿意继续干!” 谷嬷嬷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把拽起他:“过来吧你!” 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龙傲天迈的步子跟不上一路几乎是被拖着进了一处大殿。 里面人群来来往往,各司其职,看上去却又隐含肃穆。 -- 第15页 几乎每个见到谷嬷嬷的人都会停下来跟她打招呼。 进了大殿又过了两个房间,来到一个干净的房间,里面早已有人在候着了。 “把他给我洗干净。”谷嬷嬷用力把龙傲天推进去。 龙傲天被里面弥散出来的雾气熏得晕头转向,再一转眼,便被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他心里生出警惕:“你们要对我干什……” 他还没说完话,后脑便是一痛,白眼一翻,整个人便直接倒了下去。 他身后的侍人放下手里的木棍,嘿嘿一笑:“这不就没废话了吗?” 当龙傲天再次醒来时,便察觉自己好像泡在水里。 他心里一凛。妈的,该不会是那个谷嬷嬷想把他淹死吧? 龙傲天急了,扑棱两下,便睁开了眼,却没有感觉到窒息感。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好好的,泡在一个浴桶里。 龙傲天瞬间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他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这还是药浴。他这是时来运转,逃出皇宫了吗?! 龙傲天心头一喜,但没完全喜。 因为他马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门外进来了。 谷嬷嬷走进来上下打量了龙傲天一番,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捏了捏他厚实的臂膀,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看来去油去得不错。” 她手劲儿极大,捏得龙傲天痛呼了一声。 谷嬷嬷笑意消失,嫌恶道:“装什么装!” 装你麻痹!老子总有一天把你弄死。 龙傲天暗自咬牙。 谷嬷嬷来这一趟仿佛只是为了捏一把他似的,说完便转身走了。 龙傲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色忽暗忽明,心里拿不定主意。 要是谷嬷嬷真看上他了,他要不要舍身取义?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沦落到要讨好一个老女人的地步。 对比从前的意气风发,龙傲天一时悲从中来。 但他的悲伤没延续多久,谷嬷嬷就又回来了,这次还带了几名侍人回来。 龙傲天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讨好谷嬷嬷,殷殷切切面对一个老女人他似乎做不到,因而他脸上的神色很是扭曲。 谷嬷嬷一点也不在意他的神色,走近了,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笑道: “以前都是佛祖割肉喂鹰,今天轮到你小子了。也不知你是从哪儿修来的这天大的福份!” 闻言,龙傲天一呆。 没等他消化完这里面的消息,谷嬷嬷身后的侍人便拿着刀上前来了。 “你……你你你们想干什么?”看着那刀刃上的寒光,龙傲天话都说不过来,嘴皮直哆嗦。 侍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头发,拈着往刀刃上一吹,那发丝便在须臾之间断成了两截。 “你放心,这刀锋利得很,绝不会让你受半点苦。” “啊!”龙傲天发出一声惊惶的叫声,不住地往后退,却忘了自己身后是浴桶的壁缘,根本退无可退。 “还没开始就叫得这么厉害,你怎么这么废物?”谷嬷嬷抱臂在一旁,嫌弃出声。 龙傲天现在没空去搭理旁人的奚落,他提着一口气,想从浴桶里翻出去。 但才动了这个念头便被其余几个侍人按了下去。 龙傲天直直呛了口水,不断带着颤音高呼:“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谷嬷嬷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嘴角扯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过程一度十分凄凉,龙傲天折腾到最后几乎丢了半条命,才终于安分下来。 最后结束时,他一脸痴呆地躺在浴桶里,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房顶,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想不通,他想不明白。 一开始,他只是使用了一个秘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谷嬷嬷看着龙傲天进气少出气多,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撇了撇嘴:“行了,别装了。不就割了你二两肉吗?掉两块肉又不会死人。装什么装啊?” 龙傲天仰天,默默流下两行热泪。 见他没什么反应,谷嬷嬷又是一声冷笑:“男人就是矫情!” 第9章 “行了,你别给脸不要!”谷嬷嬷就见不得他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儿,没好气地骂道,“别人想要割肉都还没这福气呢。” 龙傲天抬起头来,脸上热泪未干,几乎是嘶吼着叫出声:“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谷嬷嬷一改方才的散漫,冲上前来恶狠狠捂住他的嘴:“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事情,你不是也得了好处?都洗了个澡,泡了个药浴了,还装什么装?” 我草泥马啊!!那澡是他想洗的吗?那药浴是他想泡的吗?! 洗澡不就是为了把他这块肉洗干净吗?药浴不就是为了把他这块肉腌入味吗? 到底是谁在装啊!! 龙傲天在心里一阵咆哮。 与此同时,还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突然便想起来了。 是他在征服他的第十八个老婆的时候! 那时候他虽然有钱有势,但是他的第十八个老婆却并不喜欢他。 她本身已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就等着大学毕业便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 第16页 龙傲天在一次去学校演讲的时候看到了她,当场便惊为天人。 回去之后他就叫人调查了女孩的资料送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之后又想方设法创造了几次偶遇,却都没有得到女孩的好感。 龙傲天这才下了狠心。叫人弄残了那女孩的未婚夫,还把她搞得家破人亡。 当女孩走投无路的时候,再犹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龙傲天没想到的是,这次他依然被拒绝了。 终于,他把人直接绑了过来,喂了春天的药之后强上了。 女孩醒来之后从不可置信到崩溃大哭只有一瞬间。 龙傲天当时却已然没有了追求的兴趣。 对他而言,女人睡过了就没什么哄的必要了。再者,他相信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于是龙傲天扔了一笔钱在绝望的女孩面前,高高在上,犹如施舍:“装什么装?这种事情你不是也爽到了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现在,谷嬷嬷对他说的话奇迹般地与他对那个女孩说的话重合了。 这就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吗? 这一瞬间,他想哭,更想回家,想爸妈。 被割了二两肉之后,龙傲天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允许好好休息一阵。 但没想到只过了半个时辰,谷嬷嬷便把他拉了起来,恶声恶气:“贱皮子,起来!” 龙傲天睁开迷蒙的眼睛,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刚才他又梦到了以前的快乐时光。那时他坐拥千亿资产,纵横黑白两道,整个世界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现在却只能困在这方寸之地,走慢了点都会被一顿臭骂! 落差之大,令他产生了谋朝篡位的想法。 直接把建立好的王朝抢过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容易的建功立业的方式呢? 谷嬷嬷不知道他的心思,但并不妨碍她骂骂咧咧:“割二两肉就像死了人一样,都过去半个时辰了还躺在里面不肯出来!” “一天天的,哪儿来这么娇气?真是没用的废物!” 这是人说的话吗?!说得倒是轻巧,那你踏马来割二两肉试试?! 龙傲天怒极,发着狠看向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谷嬷嬷。 虽然很想骂回去,但受了太多次教训,他早已学会了闭口不言。 龙傲天一言不发,坐着没动,他现在一动手臂就觉得疼。 谷嬷嬷却不愿意惯他这毛病。 她冷笑一声,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从袖口抖出一把盐来,狠狠往龙傲天伤口上一按! “啊!!!!!”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偏殿,惊起一阵飘洒的尘埃。 谷嬷嬷又朝他伤口拍了一巴掌,满脸凶悍还带着嫌弃: “这么屁大点伤,你就是哈两口气也该好了!” “还不快起来做工!” 龙傲天屈服于异世嬷嬷的淫威,流着热泪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因为泡得太久腿软还摔了一跤。 等他鼻青脸肿的收拾好自己,就被安排去给秀秀打扫房间。 龙傲天这时扔以为秀秀是个人,不过印象从“好骗的女人”变成了“生吃人肉的死变态”。 他被催促着进去的时候,身边还有两个侍人,嘻嘻哈哈地看他笑话。 其中一个说:“一看这小子就心术不正,就这么放他进去不会出事吧?” 另一个笑道:“小主子能出什么事?” 先前说话的那个回道:“我是说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龙傲天当场愤怒:瞧不起谁呢!他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 谁知这二人一语成谶。 龙傲天一进去就发现这房间装潢奇怪,布局与其他建筑不一样。更要紧的是,大得离谱。 就踏马这么一块地,他就是扫上个三天三夜也不见得扫得完啊! 而且,他在里面还没见到半个人影,只看见了一只盘在博古架上的鸟。 这只鸟通体青色,体型较一般的雀儿大了三倍不止,嘴壳是红色的,爪子也泛着红,看起来是一扔进鸟群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鸟。 但它身姿格外优美,曲线流畅,即使只是静静站立着没动也显得异常矫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英姿飒爽这个拟人化的词。 哈,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那个秀秀的宠物。 连只鸟都比他过得好! 看见这只鸟闭着眼睡着了似的样子,龙傲天一时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他收拾不了生吃人肉的变态,还收拾不了一只破鸟吗? 龙傲天向四周看了看,也没见到别的人,便冷笑着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今天,他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傲天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衣服破破烂烂不说,身上没一块好肉,血糊了一脸。 像是讨了三年都没讨到一口饭最后饿得在地上边哭边打滚的村头混子。 “就说会出事吧。”在龙傲天进去之前奚落他的侍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却半点也不同情。 秀秀小主子通灵性,只要不主动招惹绝不会去伤害别人。 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才落得如此下场。 谷嬷嬷得知这事,没好气地请来了御医。 龙傲天在御医的妙手回春之下苟活了下来。他全身都裹着纱布,行动不便,到底还是躲过了分配的活计。 -- 第17页 深觉自己已经超脱于世俗的龙傲天觉得,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从来没这么珍爱过当下的生活。 这份珍爱在晚上达到了顶峰——当天晚上他终于吃上了一口热饭。 一天没进过食的龙傲天,面对这难得的优待,甚至有些热泪盈眶。 看见他激动的模样,谷嬷嬷走过去,散发着和善的气息,发出恶魔低语: “多吃点,这样肉质才好。” 说着,又捏了一把他的臂膀。 那一晚,天很黑,菜很多,龙傲天的心很凉。 或许是一开始就得罪了谷嬷嬷,他的住宿条件也分外艰难,只分得了一个茅草屋。 在皇宫里竟然还有茅草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不是这屋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龙傲天都怀疑,是不是谷嬷嬷叫人当场盖起来的。 来到异世的第一个晚上,龙傲天看着屋顶上方的茅草,睁着眼睛一夜没睡…… - 另一边,赵乔倒是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醒来,她便感觉身心舒畅。 看着睡在床上脸上还透着红晕的李珺言,她摸了摸对方的脸,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上朝。 宫里还没有册立皇夫,李珺言就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侍君。刚好也不用去请安,可以多睡一会儿。 于是朝臣们发现,以往脾气不驯的陛下今天意外地好说话,甚至全程早朝都带着微微笑意。 这倒是件稀奇事。众位朝臣一边暗忖,一边抓紧时机直言进谏。 下了早朝之后,赵乔忆起临走之前看到的美好睡颜,顺嘴问了一句:“良君醒了吗?” 苏嬷嬷早有准备:“回陛下,已经醒了。” 赵乔点了点头:“之前北域进贡的海棠果,取一半到关雎宫去吧。” 说着,她脚下却突然一顿,本来要去批阅奏折的脚拐了个方向,“算了,朕亲自去一趟吧。” 赵乔去的时候李珺言正在喝银耳莲子羹。 略有些粘稠的汁水沾湿了他淡色的唇,像是染了釉色的果肉,甜蜜可口。 听见侍人通禀的声音,他连忙放下银勺,起身相迎:“陛下圣安。” 再抬起头来俨然是一副笑脸。 他平素总是沉静的姿态,好似不为外物所动。但自入宫见到女帝以来,便总是不自觉流泻出暖调的笑意。 赵乔看见他唇角的融融笑意,眉目一暖,便也松懈了神色。 让人留下一碟海棠果,挥退众人后,她便兀自坐到了李珺言的身边。 一大早便见到前一晚交颈而眠的人,李珺言有些不知所措。 “早上睡得好吗?”赵乔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 “好、好,”李珺言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样的问话,连点了两次头说了两声好。 末了看了眼赵乔,又多加了一句,“挺好的,陛下呢?” 话才问出口,他便蓦地红了脸。 哪家的夫郎会在成婚第二天早上问妻主这个问题啊? 但在赵乔眼中,即便是慌乱之下的一些举动,李珺言也格外生动可爱。 她依言回想了一番,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朕睡得很好。” 她凑近了一点:“不管是今早,还是昨晚。” 李珺言垂下眼,眼睫却不停扇动,犹如被惊扰的蝴蝶。 “那陛下今晚还来吗?”这估摸是李珺言问得最大胆的一句话。 他好像也知道这样不妥当似的,黑白分明的眼里泛起一层水润,漆黑的眼瞳浸泡在其中,煞是动人。 赵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朕要是有空,一定过来看看你。” 要是有空?那也就是说不一定有空。 李珺言有些失落:“好。” 但很快就勉强安慰自己。 后宫佳丽三千,他能得陛下昨日垂怜,已经很荣幸了。 “今日的奏折格外多,朕还不确定能不能批完。” “嗯?”李珺言微微睁大了双眼,没想到有这峰回路转的一句。 他一边生出无限欢喜,一边又忍不住出言提醒:“陛下身体康健才是最要紧的,平日里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赵乔含笑看他:“你说得对。” 李珺言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顿时急道:“现在已经不早了,陛下快去处理正事吧。” 赵乔笑容一滞,马上另起了话题:“昨天给你带过来的秘籍,你看了吗?” 这下轮到李珺言笑容一滞,他略带艰涩地问道:“可以不看吗?” 赵乔:“你不喜欢?” “……”李珺言一时沉默,脸蛋也不红了,嘴角也不翘了。 作者有话说: 感情苦手轻轻跪下.jpg 何德何能才把两个人的甜蜜恋爱写成互相伤害…… 第10章 李珺言虽不知女帝是从何处得来的误解,但却不愿意就这么让她继续误解下去。 只能抿了抿唇,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陛下,我并没有艳羡秦侧君的想法。那日多看他两眼也是因为陛下。” “因为朕?”赵乔露出诧异的神色,“朕怎么了?” 接下来的话李珺言说不出口。他看了若无所觉的赵乔两眼,便微微摇了摇头,沉默以对。 他不愿意多说,赵乔倒也没有强迫他。 -- 第18页 只是看着他沉静且优美的侧脸,略有些苦恼,原来讨一个男人欢心竟是这样的难! 想到此处,她心念一转。不对啊,从来都是别人讨她欢心,怎么轮到李珺言这里就反过来了呢? 难道这就是怜惜一个人的滋味吗?果然清新脱俗,让人欲罢不能! 她喜欢,真想多体会几次。 “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赵乔握着李珺言的手,自信地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给他的。 当然,除了她的江山。 李珺言讶然望向赵乔,不由自主地微张开唇,缓缓笑开:“幼时第一次见到陛下,我就如同此时一般,心生欢喜。” “尚未入宫前或许还有所求,但如今陛下问了我这句话,我便真真正正地无所求了。” “我想得到的,好像已经在开始得到了。” 赵乔望进他的双眼,那瑰丽的眼眸里镶嵌着她的身影,在折射中汇聚成一个光点。就好像她在他眼里发光一样。 不用看,赵乔也知道,她此时也一定是嘴角微翘的得意模样。 哎,母皇总是同她说,做了皇帝之后高处不胜寒,届时接近她的男子多是别有用心。或是为了她的权,或是为了她的钱。 总之,高位者的这一生,很难寻得一个真心对她的男子。 但她这不是选秀第一天就遇见了吗? 她登基都还没满一个月呢,多简单啊! 要是当皇帝也能像这么简单就好了。 赵乔想起那一堆还等着她去批阅的奏折便觉得……身心俱疲。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这话果然不假。赵乔在关雎宫足足呆了一个时辰,才在苏嬷嬷无数次的欲言又止里站起身来。 赵乔走了之后,便吩咐人给李珺言赏赐了一件镶着八颗珍珠、用金线和银线缝制,闪闪发光亮瞎人眼的金缕玉衣。 苏嬷嬷亲自送到了关雎宫去。 一时间,后宫甚嚣尘上。在赵乔前一晚去了关雎宫的时候,众人便心有不甘,没想到竟是李珺言那个书呆子拔得头筹。 结果第二天一早,陛下才上完早朝就又去了关雎宫,留下了一大批赏赐,还是苏嬷嬷亲自送过去的。 急得众人咬牙切齿。这不解风情的书呆子凭什么啊? 一时间,后妃都纷纷涌向了关雎宫一探究竟。 - “如今乃春末夏初之时,再过不久,西北或会遭遇旱灾,恳请陛下早做准备……” “新式耕具在寻州已试行月余,颇有成效……” “微臣不才,请愿主持秋闱,为天启广纳贤才以……” 赵乔离开关雎宫之后便径直去了太极宫批复奏折。 一条一条挨个看过去,她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那张明艳面孔不笑的时候,嘴角便向下耷着,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天女威仪。 忽然,赵乔左手一顿,握着笔的右手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眼前是一封看上去除了厚一些,与其他折子没什么两样的奏章,但里面的内容却不同寻常。 最开始是一行小字:奏本月二十八日神机营奉。 本月二十八日? 赵乔拧起眉来,今天该是五月二十三才对。寻常臣子尚且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更遑论是神机营。 赵乔早先从自己的母皇那里接收了一批神机营的势力,因此有所了解。 神机营是皇帝亲卫,通常隐在暗处,为之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正是如此,他们的能力卓绝,行事作风也格外果断简练。 显然,这不是一封该出现在这里的奏折。至少不是此时今日。 赵乔摩挲着奏折上的标题行,目光幽远。 这里的二十八日应是指之前某个月的二十八。 她是在五月的第一天才正式加冕为帝的。也就是说,这封奏折很可能是呈给先帝的。 但母皇在上个月的二十四日便大薨了,必定还未来得及收到这封奏折。 而又不知怎么的,或许是神机营的暗卫将之放在了这宫里的某处,后来被收集整理奏折的人弄混了,便在今日出现在了她的桌案上。 赵乔往后看去,又是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陛下上次安排的事情,属下已探查清楚”。 接下来就像是一封类似日记的报告: “征和十六年四月十三日。 李逞英上午去了上善楼吃饭,中途下起小雨,买了一把天青色的伞。 随后去了街头酒坊,出来时带着酒气。然后步行回府,下午与其七姐下棋,输掉之后劈了棋盘……” “征和十六年四月十四日。 李逞英被他八个姐姐带去参加游园会,伶人登场后,他神情怪异,似不屑又似不忿……” “征和十六年四月十五日。 李逞英因不愿进学被关禁闭,发了好大一通火,砸破十张木凳,撕烂三十四张宣纸,折断四支狼毫笔……” “征和十六年四月十六日。 李逞英在独自一人时念叨‘我一定要打破目前这番境遇,决不能再受任何女人的钳制!’不慎被他的父亲卫国公夫郎听到,被罚抄十页佛经……” “征和十六年四月十七日。 李逞英连夜让身边的侍人替他抄完了佛经,于是被准许出门。在上京茶楼下,一女郎路遇匪徒,李逞英出手相助,虽未追回失物,但女郎欣赏其善举,与之相谈甚欢……” -- 第19页 这次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后经调查,这位女郎乃御史大夫独女莫秋言。” 这份记录一直持续到了四月二十八日,经历了半个月。 在暗卫结束探查后,便立刻撰文呈了上来。 赵乔心下涌上深深的疑虑。 她知道李逞英是谁。 宫里的秀男都务必要求家世清白,每个人都会有一份档案封存在后宫。赵乔之前取了李珺言的资料看了一遍,李逞英正是他的远房表弟。 便是没有看这份资料,赵乔也对李逞英有所耳闻。 他是卫国公最小的儿子。卫国公夫郎在生下八个女郎后,终于盼来了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儿郎,当场便喜极而泣! 府里其他人自然也不遑多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整个卫国公府上下一致,对待这个唯一的儿郎皆是:宠!给我往死里宠! 作者有话说: 晚安,老婆们 第11章 看这封密报,应该是先帝叫暗卫去监视了这个李逞英一阵子。 只是为何要这样做呢? 赵乔看着折子上的“李逞英”三个字,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母皇想将之纳入后宫?或者是为了调查卫国公府? 这两者之间,后者看起来似乎可能性更大。 但如果是为了调查卫国公府,大可不必将密探用在李逞英身上,直接去搜集卫国公的罪证岂不是更有力的证据? 整件事情似乎都充满了扑朔迷离的味道。 赵乔把这张折子收了起来。 等她批阅完奏折已经是深夜了,本来她应该更早一点看完这些东西的。但早上在李珺言那里待了一会儿,便到了现在。 因对那张下午看到的折子有所疑虑,赵乔连晚膳也没用,在处理好太极宫的事务后便独自一人去了上书房。 这里除了原有的一些书外,还有天启历代皇帝的手术、画作等等东西。 赵乔幼时常被带着到这里来看书,但自她成人以后,整日只顾着吃喝玩乐,便很少来了。 时隔经年,再推门进去,赵乔竟感到了一阵冷寂。 好像在不久之前,母皇还坐在窗前的桌案前伏案疾书。晨曦的微光照在她的身上,还是暖的。 现下她却已故去月余,棺椁还停在冰室,只等着择一良日下葬。 世事变幻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赵乔根本来不及悲伤。 唯有此时再次踏入这片幼年的天地时,才惊觉原来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也已经逝去了。 心里莫名沉郁一瞬,赵乔垂了垂眼,很快便将那些虚无的情绪抛开,翻找起了先帝的手札。 上书房分类齐全,每日都有专人整理,赵乔很快便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仍然是一本类似于日记的东西,不过不同的是,这次记录者变成了她的母皇。 “征和元年,这是我即位的第一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人告御状,状告的却是自己的女儿……” “征和三年除夕,这一年整个天启都没有发生大灾祸,百姓们也安居乐业。但国师预言,来年南边会有霍乱发生……” 赵乔记得,征和四年的时候,南边的确爆发了霍乱,直到一年后才停歇。她继续往下翻。 “征和八年九月,我微服出巡。和当年相似的情况出现了,一个女郎失心疯了一样,要摔死自己不足月的女儿。她声称自己得到了仙师指引……” “我又想起了当初所见到的那个奇男子。如今十年过去,也不知他身在何方,可曾创下一番大事业。” 后面又是一些琐碎的日常,赵乔快速翻阅了过去。 终于在最后快要结束时,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卫国公府那个小郎君,倒是很像年轻时候的他,都是一样的……特立独行。” 这句话里的小郎君指的应该就是李逞英。 很像年轻时候的他? 赵乔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难道她的母皇之前还暗恋卫国公夫郎? 怎会如此?原以为是什么惊天秘闻,没想到是狗血三俗话本! 赵乔一时不知是失望还是失望,正要把这本手札合上,却发现前面的扉页里夹着一张薄纸。 上面写着一句话—— 异族乃异世之魂来到此界后,我赋予他们的称呼。这类人往往举止不同于常人,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见之务必慎重! 刹那间,赵乔脑海中宛如石破天惊一般,顿生无限恍然! 母皇之所以派人去监视李逞英,大约便是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 赵乔在月余前便听人说起过,卫国公府的小郎君自落水后便长睡不醒,卫国公请去了宫中圣手也无计可施。 就在府上着手准备他的丧事时,人却突然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第一句话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我草,这是哪儿?” 此后,李逞英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卫国公便又去请高人来驱邪,但鸡血淋了三大盆,却没有任何改善,如此只好作罢。 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而李逞英醒来喊的那句话,后四个字倒是好理解,前两个字众人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京城里的人都猜测,那前两个字一定是特殊的咒语。只要喊出那两个字,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孤魂野鬼就会占据你的身体! -- 第20页 落水、换了个人…… 赵乔蹙了蹙眉,联想到了郑招妹。 他也是因为落水,被救起来之后也像换了个人似的。 还有在御花园里他说的那些话……那句“我日”不就是李逞英的咒语吗? 难怪她当时便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有了异族这一个前提,再来看这些人,一切奇异的行为好像都有迹可循了。 放下手札,赵乔眉头紧锁。 脊背传来一阵阵的凉意,提醒着她这就是现实。 倘若天启出现越来越多这样的异族,无声无息地渗入整片疆域,以言行蔑视皇权,以咒语迷惑人心。届时这天下,又怎么还会是此时的天下呢? 就在赵乔逐渐陷入这荒谬又真实的迷思中,门外突然传来沉闷的敲门声,还有人急声喊道:“陛下!” 赵乔皱着眉抬起头来。她明明吩咐过人不许来打扰。 除非有什么要事? 她把手札放回原处,曼声道:“进来。” 外面的侍人这才着急忙慌地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便颤着声道:“陛下,小主子现在不肯吃东西,什么也不肯吃……您快去看看吧。” 赵乔面色一变,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立马便提步上前:“带路!” - “奴婢照看不周,还请陛下责罚!”殿里跪了一大片人,为首的便是谷嬷嬷。 赵乔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来。 转头便听到太医的汇报:“陛下,小主子恐怕是郁结于心,情绪不佳才会如此。” 赵乔挥挥手禀退了太医,才问起面前一群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谷嬷嬷早有准备,往一侧稍退,便从身后提溜出一个人来:“陛下,全都怪这小子!” 只见这人面色憔悴,还泛着油光,睁着一双半梦半醒的眼睛,像是还没清醒过来。 赵乔定睛一看,才认出来,原来是殿选那日从天而降的那人。 龙傲天结束了忙碌的一天,才终于能回到茅草屋睡上一觉。 似梦非梦之间,他只觉得有一道凌冽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落在身上。浑身一个激灵,他顿时清醒了过来—— 刚一睁开眼,他便发现,眼前就是害他沦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尚且不清醒的龙傲天犹自以为还在梦中。上半身被人提溜着动不了,他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动起了下半身,抬起脚就想踹过去。 但他的脚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就被身后提溜着他的人先踹了一脚。 这一脚刚巧踹到龙傲天的腿弯处,让他猝不及防,一下便跪倒在地,情不自禁露出痛苦的神色。 同时响起的还有谷嬷嬷义愤填膺的声音:“陛下,您看吧。奴婢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赵乔听着这话,再看龙傲天狰狞的面色,不由得点了点头。 龙傲天从痛苦中缓过神来,便听见谷嬷嬷正在添油加醋诉说他的罪状:“陛下,奴婢们认为,秀秀小主子心情不妙,就是因为这个人!” “小主子很喜欢看这人痛哭流涕的样子,昨天看了高兴得不得了。” “奴婢今日叫他哭一场,全当哄小主子欢心,谁知这人宁死不从,实在可恨!” 龙傲天听得脑子发蒙,却也从中推测出了事情的原委。 看样子,是那个秀秀心情不好,这个狗皇帝就要兴师动众,为此问责。结果这群人就把他推出来当作替罪羔羊! 他辛辛苦苦做工一天,一个人打扫那么大一个房间。每天都不敢吃得太多,害怕养出膘来就被当成年猪宰了。就连在晚上也要提心吊胆,睡不了一个好觉。现在却还要别人栽赃诬陷! 古代皇宫之恶臭,比起他一手打造的黑暗帝国也不遑多让。 龙傲天不愿意就这么向恶势力低头,当即梗着脖子叫嚷起来:“我冤枉啊!我连秀秀的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话音才落,谷嬷嬷便伸出手,狠狠揪了一把他受伤的臂膀:“谁告诉你秀秀小主子是一个人了?” 龙傲天吃痛,惊叫出声:“不是人!不是人!” “闭嘴!”裙袍一扫,赵乔长腿一伸,只一下便将龙傲天踢翻在地。 “就是!骂谁呢?”谷嬷嬷跟着踩了一脚,万般嫌弃地看着龙傲天,话却是对赵乔说的,“陛下,这人真是没用,才两三天就要死不活!白瞎了您赐给他的贱名。” 说着,她的目光变得不怀好意,看着龙傲天的模样宛如在看一个死物, “小主子情绪不佳。不如,咱们杀了这狗东西,给她助助兴?” 龙傲天:??? 我敲你妈!助你妈的兴! 这一刻,他终于短暂地明悟了。不止秀秀不是人,这他妈皇宫里的都不是人!一群畜生!! 作者有话说: 昨天去吃瓜了>人<对叭起 第12章 龙傲天心中悲愤交加,竟无法言语。 他将最后的希冀放在了赵乔身上,现在只希望她不要听信这个老女人的一面之词。 “秀秀呢?”好在赵乔没有回应谷嬷嬷的提议,而是问起了秀秀。 很快便有机灵的侍人答道:“小主子在里面呢。” 赵乔于是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只站在架子上神色恹恹的鹰。 看见赵乔来了,秀秀黯淡的神情立马神气起来,抖了抖翅膀,昂首挺胸地站着。 -- 第21页 一旁的侍人啧啧称奇。早就知道小主子通人性,没想到竟然这么灵醒。 “好了,不能再闹了。”赵乔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头部。 秀秀晃了晃小脑袋,那双鹰眼一眯,瞬间便重新蔫了下去,像是要昏睡过去了一般。 还跟她装呢。 赵乔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朕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鸟。小小年纪就知道争宠了,嗯?” 秀秀双脚一蹬,也不装睡了,扑棱着翅膀便飞了起来,绕着赵乔打转。 看见她这副精神的模样,赵乔发出一抹轻笑,朝着身侧的人伸出手:“把她要吃的东西给朕。” 龙傲天被留在原地,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能听见赵乔说话的声音和间或的几声鹰啼。 正奇怪怎么就只有一个人说话,便听到在大殿中来来去去的人议论。 “陛下一进去,小主子立马就好了,这也太神了吧?” “你懂什么?小主子这是装出来的,就想让陛下来看看呢。” “谁能想到一只鸟也会装病呢?真是神了……” 龙傲天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 原来秀秀竟是一只鸟! 谁会给一只死鸟取名字啊?连一只鸟都叫什么秀秀,怎么轮到他就是狗东西了?! 人与人之间的恶意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龙傲天想不明白。他蜷缩在地上,抱住弱小无力的自己。 赵乔看过秀秀之后再出来,看见的就是龙傲天失魂落魄的模样。 纵然她铁石心肠,竟然也在刹那之间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怜悯。 但这怜悯什么也不是,赵乔越过他,径直便离开了。 如若是平时,她还有兴趣与之周旋一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赵乔离开便又回到了上书房。她要在里面找到可以号令全部暗卫的令牌。 先帝给了赵乔一部分暗卫,但剩下的那部分暗卫却还在她自己手中。 登基不久,赵乔也没有想起来动用暗卫。但现在既然看到了那份奏折,便不能这么轻易含糊过去。 - 李珺言面前坐着一群人。 昨日这群人就来过了,今日竟又再来了。 他冷淡着一张脸,不知该作何表情。 “良君这里的茶可比我宫里的好多了,不知我能否带点回去浇花?” 最先开口的是秦书。 女帝在位份这一方面稍显吝啬,此次大选除李珺言的良君外,便属他的侧君最高。加上他家世也最好,便隐隐成为了一部分侍君的领头人。 李珺言对着赵乔的时候动不动便羞赧脸红,对着别人却是神情淡淡,就连说话也没什么明显的波动:“茶水不能浇花,花会死的。” 秦书面色一滞,看着李珺言没什么表情的清隽脸庞,一时不知道他是在暗讽,还是在陈述事实。 重重放下茶杯,秦书皮笑肉不笑:“呵呵,你得宠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啊???怎么这就要直接撕起来了吗? 其余人面面相觑,被秦书突如其来的一句直白话语惊住了。 其实他们昨日便已经来过了,不过是想看看这个李良君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进宫就压了他们一头不说,陛下第一天还是去的他那里。 今日再来,那纯属是……闲得无聊。 听说陛下昨晚一直待在上书房,没来后宫。 今天上完早朝就开始批奏折,也不去御花园,根本不给他们偶遇的机会! 宫里又比不得外面,可以做的事又少了点。 一众人想着,昨日在关雎宫喝的茶也香,吃的瓜也甜,地方还大,是个好去处啊! 现在听到秦书的这句话,顿时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激动兴奋又期待。 众人看向李珺言,等着他的反应。 只见李珺言皱了皱眉,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啊!果然是要撕起来了吗? 一股微妙的气氛顿时弥散开来。 就在这微妙气氛之中,李珺言薄唇微张,开口道:“身为男子,应当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男德经》里说,每一个男子都是泥做的。已经这般浑浊不堪了,更应该谨言慎行、约束自己。”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才接着说,“你这么放茶杯恐怕不太妥当。” ……? 众人茫然。 就这?他们都准备呐喊助威了,结果就这? 秦书还握着茶杯的手微僵。 可恶!果然不愧是第一天就得到陛下恩宠的人! 这是借着《男德经》来讥讽他不遵从男德,好削减他的威望是吧? 秦书看向其他人,见他们中或多或少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份用心实在险恶,教人防不胜防! 秦书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已经换上了完美无缺的微笑。他轻轻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做完这一套动作,再环视四周,秦书微微一笑,只露出了上面四颗牙齿:“是这样的对吧?” 李珺言皱着的眉微松,赞许地看向他:“做得不错。” 宛如一个吝于夸奖但仍然昧着良心对小辈以资鼓励的长者。 秦书笑脸又是一滞。 这李珺言怎么回事? -- 第22页 他这副语气和神态还真让他有点发怵。那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家里最严厉的教养嬷嬷一样。 秦书猛地灌了一口茶,把这离奇的想法扔出脑海。 他这凶猛的动作看得李珺言再次皱眉,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有些疑惑,这茶真有那么好喝吗? 这不过是他从家里带进来的中等绿茶,正好用来招待不是那么贵重的客人。 没想到秦书身为丞相家的郎君,竟将这种茶看作是极品珍馐,一顿狼吞虎咽。 在家一定过得很不好吧? “来人,再给秦侧君上一壶茶。” 秦书抬眼,发现李珺言正以带着二分惋惜三分同情五分淡漠的眼神看着他。 秦书:? 这是挑衅吗?这一定是挑衅吧? 面对自己看不懂的眼神,秦书一类归为挑衅。他气得猛地站起身来,带着身后的座椅发出一阵声响。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来,就瞧见秦书气势如虹地站着。 啊,这次绝对要撕起来了吧!等会儿应该帮哪边呢? 这是不理智的拥趸。 理智的看客已经扯了扯秦书的衣袍,小声劝道:“别冲动,这里……” 他还没说完,便见秦书神色一变,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整个人也站不稳了,向后仰去。 “你、你怎么了?”看客惊慌失措地扶住他。 秦书身体一倒,说了句“好痛”,整个人就下去了。 殿中众人呆滞一秒,随后便响起尖叫:“啊!!死人了死人了!这茶里有毒!” - “这是怎么回事?” 赵乔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秦书,又看了看站在屋子里的一群人,皱眉问道。 秦书的贴身侍人急忙回道:“陛下,侧君在关雎宫喝茶,喝到一半便突然晕倒了。您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赵乔看向其他人。 众人皆战战兢兢不敢回话,好半晌才有人出来推卸责任, “陛下,这可不关我们的事!秦侧君突然就这样了,我们还以为是茶里有毒呢。” “是啊是啊!这完全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人突然就倒下了。” “陛下,秦侧君遇害我们也很难过,哇呜呜呜呜他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去了……” 赵乔听得直皱眉,冷声道:“行了,人还没死呢。让太医看过之后再说。” 说完,她又喊了一声:“李珺言,你过来。” 李珺言从人群最外面沉默着走过来。 赵乔一下便握住他的手,对着他轻声耳语道:“朕相信你,别怕。” 李珺言诧异抬头,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晶亮水光,仿佛在问:“陛下,您怎么不怪我?” 赵乔没忍住,捏了捏他的手,唇角微翘,道:“这么明显栽赃嫁祸你的手段,若朕信了才奇怪。” “而且,朕护短。”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后宫:争宠撕逼打架斗殴下毒杀人。 真实的后宫:大型茶话会现场。 第13章 李珺言在赵乔的注视下,微微侧过脸,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他的唇紧紧地抿着,如玉的面庞却逐渐浮上红霞。 众人先前见李珺言被喊过去,还以为他会被责罚,最不济也要被骂一顿吧? 正等着看好戏,却听见了赵乔最后那两句话。 在场的人顿时没维持住自己叫冤的表情,垮着脸看向李珺言。 除了长得好一点,愣是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别的优点。 平日里总是冷着脸,说话都没表情,像块木头似的。 都说陛下好色,可是后宫这么多人,难道他们就没有美色可言吗? 赵乔没看到一群人面色的变化,她盯着在为秦书诊治的太医想了想,觉得这事实在蹊跷。 再加上又是突然晕倒,她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异世还魂。 若是像郑招妹那样,倒是不足为惧,但若对方会武怎么办? 考虑到这里,赵乔朝苏嬷嬷招了招手:“嬷嬷,去把我的剑取来。” 苏嬷嬷面露惊诧,却马上就将这点惊诧收了回去,什么也没问,便听命离开了。 赵乔方才的吩咐没有压低声音,众人也都听到了。 第一个反应不是,陛下想手刃贼人为秦侧君报仇;而是——陛下不会要为了掩盖李良君的所作所为,把秦侧君灭口吧?? 好好的一个陛下,怎么遇上姓李的,就变成了一个昏君呢! 众人窃窃私语,不禁为世态炎凉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啊,少了一个良君,他们晋升的机会岂不是更大了? 正在诊脉的太医看了一眼苏嬷嬷离开的方向,转过头来内心却弥漫上无边的悲伤。 卷入这些宫廷秘闻中,实在不是她愿意的。 陛下若是想替良君封口,那除了秦侧君,就是他首当其冲了! 没想到,只是一次平常的工作,竟然就要因此而丧命。 如果有来生,再也不做宫里的太医了! 太医双指搭在秦书的脉搏上,眉头越拧越紧,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气氛渐渐变得压抑起来,先前的窃窃私语也随之消散。 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医脑门上都浸出了豆大的汗珠,也仍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 第23页 赵乔耐心耗尽,出声问道:“人怎么样了?” 她一出声,瞬时便打破了凝固的氛围。 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对啊,人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这都快要急死人了,茶里到底有没有毒啊?” “张太医,您就直说吧!我们都有心理准备。” 太医在众人连声质问下,终于收回了颤抖的手。 果然,再怎么拖延,这一刻也总会到来的。 她虽竭力遏制,但神色仍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避开众人的目光,她一顿一顿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那动作慢得周围人恨不能自己上去替她擦。 “快点啊。”有人小声嘀咕。 话音才落,这太医便“扑通”一声径直朝赵乔跪下了,脸上浮现出沉痛之色。 秦侧君不会真就这么死了吧?! 众人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等着太医的回答。 李珺言也被这样的情景感染,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他并不希望秦书在自己的宫里出事,陛下信任他自然不会怪罪他,但于陛下的名声却有碍。 赵乔察觉到手里握着的人轻轻颤了颤,似是十分紧张,不由得捏了捏他的手,以作安抚。 没人看见躺在床上的秦书身体一颤,睁开了半只眼。 屋内只有女子饱含惭愧的声音:“陛下,微臣学艺不精,实在诊治不出侧君的病症,还请陛下责罚!” ……就这? 一众后妃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那你为何迟迟不说话?” 赵乔蹙眉,没想到太医院的人办事效率竟然这么低下。 “陛下,这是微臣第一次面圣,也是最后一次面圣。”太医答非所问,语气却愈发沉郁悲痛,“还请陛下看在微臣家中儿女尚幼,还需人看顾的份上,莫将微臣的罪责累及家人。” 正当时,苏嬷嬷取来了剑。 赵乔从她手里接过剑,转脸便听到了这段话,不禁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你在说什么屁话?” 太医看着那泛着寒光的长剑,潸然泪下。 这一刻终究还是要来了。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陛下,微臣只求您留个全尸。” 赵乔这次听明白了,却更不理解了,皱着眉说了一句:“朕没说要杀你,滚。” 便将人挥到一边,提着剑往秦书的床前走。 太医被留在原地,先是一呆,随后便喜极而泣。赶紧收拾完东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赵乔来到秦书的床前,拔剑而起,剑尖直指秦书脸面。 锋锐的剑身闪现着亮白的光芒,犹如一条银鱼。 众人看在眼里,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与秦书真心交好的侍君冲上前来,抱住赵乔的手臂高呼:“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人来凑什么热闹? 赵乔将之甩开,冷着声音:“把他拖出去!”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一时间没人再上来求情了。 赵乔视线朝下,看向秦书,目光锐利。 就在刚才,她发现这人呼吸不均匀,很显然已经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很好,看来这是一个懂得伪装的异族。 赵乔又端详了片刻,想要从中看出更多破绽。却只发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凌乱。 看起来不是个习武之人。 赵乔在心里暗忖,面上神色冷凝,用剑指着秦书:“你已经醒了,为何不睁眼?” !!!人还没死?! 众人瞳孔地震,纷纷凑上前去围观。 只见床上的人眼睫轻颤,迷蒙地睁开了眼,口中发出虚弱的声音:“我这是怎么——啊啊啊啊啊!” 秦书话还没说完就被指着自己鼻尖的长剑吓得往里面一躲,惊叫起来。 原来真的没死啊。 围观的众人略感遗憾,顿时失去了兴趣。 唯有站在赵乔身侧的李珺言缓缓松了一口气。 人没死,总归是好的。 秦书一开始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便开始委屈,指着赵乔手里的剑,带着哭腔道:“陛下,您怎么拿这个对着我?” 声音矫揉,毫无违和。还是原来那个人。 赵乔作出判断,收回剑,面色自若地回道:“刚才有只虫子飞过,幸好已经被朕斩杀了。” 秦书:??? 真的吗?他不信。 秦书看向其他人,用眼神求证。 众人避开他求知若渴的目光,自顾自地谈笑风生。 “对啊对啊,刚才好大一只虫子呢!” “多亏了陛下英明神武!才能把它斩于剑下。” “陛下真是飒爽英姿,看得我欲罢不能。” “会不会用成语啊?陛下这分明是……” 秦书:……他看起来这么好骗?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群人是在睁眼说瞎话。 刚才绝对不止一只虫子! 这群人为了讨陛下的欢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实话都不敢说。 作者有话说: 宝们,不要拖延,会变得不幸……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14章 秦书在心里唾弃完这群人,面对赵乔自然而然发出一声赞叹, “不愧是陛下!果然天纵奇才,就连斩杀一只虫子也这么英武!” -- 第24页 赵乔神色淡然地点点头,欣然接受了一片称赞。 转而问起秦书:“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 咯噔—— 秦书呼吸一滞,心里涌上一丝尴尬和慌乱。 其实他根本没有晕倒。在关雎宫站起来的那一下子太用力,他一时崴了脚。 疼痛之余,秦书又想起自己前不久才用这个理由在半道上“偶遇”了陛下。 结果现在却因为站起来太用力真的扭伤了脚。难不成真要丢一次大脸? 秦书不想丢脸,干脆倒了下去装晕。 在等太医过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太舒服,他直接就睡着了。 直到太医跪下去发出的“咚”的一声才把他吵醒。 但他醒来的时机又有些尴尬,这时他才觉得自己出了个昏招。 现在被赵乔这么问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眼珠子一转,秦书便决定继续装下去。 他捂着头发,面有痛色,但还是露出了一个坚强的笑容,虚弱地说道:“陛下,我、我没事,您千万不要担心……” 难道自己真的表现得很容易上当受骗? 赵乔看着秦书拙劣的表演,不禁反思。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又见到了郑招妹。 很好,相同的小花招已经出现,回应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于是赵乔冷淡地看着对方的表演,吐出几个字来, “没事别装,看着烦。” 说完也不管秦书什么反应,一口下了结论:“秦侧君没事,说明茶里面没毒。” 她扫视了众人一圈,浅淡的眸色带来淡淡的压迫感,“谁再乱说话,休怪朕不客气。”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都低下头去不敢多言语。 直到赵乔带着李珺言离开,一群人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陛下刚才的话好吓人!这是在为良君正名吧?” “呜呜凭什么李良君能被陛下另眼相看?我也不差啊……” “说来说去,还是我们没那么福分。你去男德班考个榜首试试?” “……” 秦书靠坐在床头,没出声。 他既有些庆幸陛下没有对他晕倒的事情过多纠结,一边也止不住地生气,陛下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也没说留下来看看。 有人看秦书面色不好,想起来他才堪称是这件事里最倒霉的人。 装晕想要博得陛下的关心,结果什么也没捞到,反倒给李珺言带去了不少好处。 没错,经过刚才那么一遭,现在众人一致认为,秦书又在装晕!就跟上次扭伤脚一样! 这人有些幸灾乐祸,但鉴于看了他的笑话,又不免带上了点同情,便上前安慰道, “你别多想,可能陛下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啊不对,我是说,可能陛下不是故意的。” 秦书面色一黑,怒目看向对方:“滚出去!” - 赵乔离开后,就和李珺言一起回了他的关雎宫。 事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 李珺言面色发红,鬓角微微染上汗意,如墨的发丝贴在颊边,如同画卷一般活色生香。 唇角还不小心破了一块,更为之添了一份残损美。 赵乔看得心里发痒,那种愉悦的心情装满了整个心房,像是下一秒就会溢出来似的。 她凑到跟前拥着李珺言,亲了亲他的额头:“今日你受委屈了。” 李珺言这时哪里还有对着外人的淡然模样,宛如一只兔子一般乖巧,轻轻摇了摇头,出口的嗓音尤带一丝沙哑:“没有受委屈。” 他羞涩地笑了笑,又接着道, “特别是在陛下来了之后。” 眼尾也红红的,还这么乖,真的好像只兔子。 赵乔贴近他的脸蛋,语出惊人:“既然没人听你的话。那你以后就当朕的皇夫吧。” 李珺言有刹那的茫然,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赵乔勾了勾唇:“你没听错,朕想让你做朕堂堂正正的夫郎。” “你愿意吗?” 李珺言眨了眨眼,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开了口:“我、我愿意!” 他结结巴巴说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兴奋,他满怀憧憬地看向赵乔:“陛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最让他高兴的不是要成为皇夫这件事,而是赵乔亲口问他愿不愿意。 “当然是真的。”赵乔神色郑重。 这既是心血来潮,也是思虑良久的结果。 后宫一日无主,便纷争不断。索性断了他们的这些念头。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李珺言,当然是这么多人里,他最合她的心意。合到她都懒得搭理其他人。 赵乔原以为李珺言会心满意足地睡个好觉,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才刚睁开眼便对上正盯着她看的男人。 赵乔:“怎么了?” “陛下,我做了个梦。”李珺言神色勉强,脸色也有些苍白,像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什么梦?”赵乔撑起半边身子,懒洋洋地看着他。 “我梦到,自己魂魄离体,身体里住进了别人。” 李珺言甫一开口便让赵乔神色微凝。 “那个人占据了我的身体,还装作我的样子与陛下同吃同住。最后,还杀死了……”李珺言目光仓惶,抓着锦被的手也忍不住用力,“陛下!” -- 第25页 赵乔心头巨震。 若是别人这么说,她会觉得被冒犯而不高兴。但看着李珺言此时的模样,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只能握住他的手,像之前一样轻轻捏了捏,道:“京墨,梦都是相反的。就算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朕也会认出你来的。” 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李珺言的脸,赵乔唇角微掀, “放心,朕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李珺言慢慢恢复过来,待看到自己大清早就衣衫不整地坐着,急忙又躺下了。 好像这样就可以当做才刚醒,根本无事发生的样子。 赵乔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换来李珺言用后脑勺相对。 在关雎宫穿戴整齐后,就到了上朝的时间。 走在路上,赵乔想到李珺言说的话,深觉关于异族之事应尽早提上议程。 首先,就从已经被调查过的李逞英开始。 她朝苏嬷嬷招了招手:“嬷嬷,朕今日要出宫去见卫国公府的小郎君,你安排一下。” ……陛下,您才从皇夫的床上起来,这样不太好吧? 苏嬷嬷有心想说些什么。但一触及到自家陛下投过来的目光,立马改变了立场。 陛下日理万机,却还想着卫国公府的一个小小郎君,实在有心怀天下的胸襟! 苏嬷嬷自豪地拍了拍胸脯:“陛下,您是君,他是臣。他怎么配让您亲自去见呢?” “您放心,我这就把那小子绑进,哦不,请进宫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苏嬷嬷说到做到,赵乔一下朝就看到了被剥了个精光,绑在她床头的李逞英。 赵乔:…… 很好,苏嬷嬷再也不是她在这个皇宫里最信任的人了! “给他把衣服穿上。” 赵乔别过眼,突然对这人世间感到一阵失望的钝痛。 她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便招来苏嬷嬷,语重心长道:“嬷嬷啊,朕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苏嬷嬷露出诧异的神色:“陛下,您怎么会这么想?” 接着义愤填膺起来,“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在您面前乱嚼舌根?” “奴婢从未这么觉得过。您是天启的帝王,这能叫见色起意吗?这叫心怀天下,关爱子民啊!” 赵乔欣赏这坦诚的实话。 很好,苏嬷嬷又重新成为了她在这个皇宫里最信任的人! 揭过这茬,苏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还没苏醒过来的李逞英冷笑连连, “陛下,这小子可不是个安分的。奴婢奉命前去让他进宫面圣。他竟然还抗旨不尊!” “像这种货色,绝不能给他好果子吃!” 抗旨不尊?看来这些异族之人都对皇族丧失了敬畏之心。 赵乔目光变冷:“把他给我弄醒。” 才穿好的衣服马上就打湿了。 李逞英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昏昏沉沉,像是没睡好一样。 他睁开眼,便被吓了一跳。 面前正有个陌生的女人不耐烦地看着他。 李逞英先是被陌生女人的脸惊艳了一会儿,随后又打量起对方的身材。 要他说,女人还是瘦点好。 面前的这个就显得有点丰腴了,不适合过日子。 “你这是什么眼神?”赵乔根本不稀得用手去碰这些异族,直接伸脚勾起对方的下巴问道。 呵呵,别以为她不知道,又想勾引她了是吧? 这直勾勾的眼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荡夫一样。 见到李逞英第一面,赵乔就没什么好印象。 李逞英穿越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这里是个女尊世界。 说实话,他初来乍到的时候着实吃了好大一惊。 他自觉自己是个情场高手,也很喜欢征服地位高性格娇的女人。 女尊世界就像个游戏副本,让他找到了巨大的价值。 他每天上街去偶遇“NPC”,定时触发对话,享受了好一番当海王的乐趣。 现在看到赵乔,他又把对方当成了新的“NPC”。 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过于粗俗的动作,但看对方的脸,他觉得还有救,可以改造一下。 几乎是瞬间,李逞英就有了决断,他决定还是先塑造自己最拿手的谦谦公子形象。 所以李逞英伸手搭上勾着他下巴的鞋面,一边往外推开,一边露出一抹温润的笑…… ??笑你妈!他怎么推不开?! 还勾在他下颚处的脚纹丝不动。 就好像他这些年在深夜吃的那些卤猪蹄、烤苕皮、炸整鸡、麻辣鱼……都喂了狗。 李逞英的笑容逐渐消失,多年来高超的狩猎经验告诉他,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他很快就给自己打气,怕什么?不就是个游戏世界吗? 他开局就是卫国公府备受宠爱的小郎君,简直运气好到爆炸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栽跟头。 李逞英想着,恢复那训练多年的温润笑容,道:“姑娘,可否先把脚挪开?你这样我实在不好……”站起来。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心口一痛,被重重砸了一下。几乎呼吸不上来。 真不经踹。 赵乔慢条斯理收回脚,嫌弃地看着对方。 苏嬷嬷立马上前一步,叉腰大骂:“土鳖一个!没来过皇宫,连人都不会叫了。” -- 第26页 “这可是我们陛下!你一贱民,还敢叫姑娘?活腻歪了吧你?” 李逞英被踹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不由得暗骂一声。这是什么垃圾“NPC”,还敢打玩家!他要是能从这里回去,一定要找到游戏制作组投诉! 他缓了一缓,勉强汇聚视线,这才发现喷他的正是绑架他的那个老女人! 等会儿,陛下?这不就是说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女帝吗?! 他本来就觉得对方长相不俗,没想到竟然身份也如此尊贵。 这就是游戏世界为他量身打造的终极NPC啊! 这么一来,粗俗的举动也就瑕不掩瑜了。 终极攻略对象,自然还是要有点难度的。 李逞英晕头转向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趴在地上脑袋旋了好几圈才弄清赵乔在哪个方向。 他暂时没放弃要塑造出翩翩公子形象的想法。 便强自按捺住那点疼痛,努力直起身来,强笑道:“原来是陛下。在下的确没进过几次宫,失礼了。” 他这句话显得既谦逊又温文。 怎么着也得获得一句“不知者无罪”的回应吧? 谁知,他才说完,就又被踹了一脚! 这一脚直接把他踹得往后飞了几米,原本撑在地上的手掌也磨破了,流出汩汩鲜血。 这次是苏嬷嬷伸的腿,她早看这土鳖不顺眼了,冷哼一声便道:“既然知道失礼,你还不跪下求死!真是不懂规矩!” 李逞英没空理会,正抖着自己的手直哈气:“哈,哈,哈……” 苏嬷嬷凑到赵乔耳边,一边看着李逞英,一边以手掩嘴,看样子是要说什么悄悄话。 然后李逞英就听到她大声说:“陛下,您看他这样,是不是更像狗了?” 李逞英哈气的动作一僵,有几分姿色的脸庞有刹那的扭曲。 ???你踏马说话小点声会死吗? 这是故意的吧?故意说给他听的吧? 动不动就骂人、踹人!这皇宫里的人也太没素质了! 李逞英笑得更勉强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笑出来,多亏了在现代那几年的赘婿生活。 他深吸了口气,婉言劝道:“女子都是水做的,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怎么能骂人呢?” 呵呵,谁跟他“大家”,真是看不懂自己的身份。 赵乔直接蹲下给了他一拳。 李逞英应声倒下。 赵乔站起身来,吹了吹自己的铁拳,冷笑道:“朕是皇帝,你在教朕做事?” 李逞英缓缓动了动嘴,吐了口血出来。 是的,女人都是水做的。 就他面前这两个是水泥做的!就他妈离谱! 第16章 李逞英的鼻骨被打折了,首先出现的症状就是流鼻血。 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一摸就发现自己的鼻子上有粘稠的液体。那猩红的颜色看得他眼前发晕。 “等等……我流鼻血了。”李逞英抬了半只手,虚弱示意。 苏嬷嬷大惊失色:“好啊你!都这样了还敢觊觎陛下美色!” 说着,又上去踩了他两脚,“真是不要脸的土鳖!” ……? 流鼻血还要被这样羞辱,李逞英愤怒极了。 他连忙深呼吸的几口气,把愤怒压下去,俊俏的脸逐渐趋于平复。 他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说你妈呢?呵呵呵呵呵呵,我是被谁打成这样的你不知道吗?” 苏嬷嬷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被打了关我们什么事?” 李逞英攥紧了手。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NPC! 就在他忍无可忍之际,赵乔开了口:“嬷嬷,你让开。朕有事要审他。” 苏嬷嬷有些失望地松开了自己同样捏紧的拳头,并发出疑问:“陛下,何不将他直接交给慎刑司审问?就在您的寝殿里,奴婢担心又让这小子生出非分之想。” 赵乔说:“这是机密。” 她看向苏嬷嬷,再一次语重心长道,“嬷嬷,你是朕在这个宫里最信任的人。所以你可以,但别人不可以。” 苏嬷嬷面色一肃,拱了拱手,恭谨道:“奴婢必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望。” “很好。”赵乔赞赏地点了点头,“嬷嬷,先打他十个耳光,再问话。” 李逞英:??? 就不能直接问他,非要先开始打吗? 李逞英用受伤的手捂住自己受伤的鼻子,瓮声瓮气但速度极快地回复道:“陛下!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了苏嬷嬷的话,他这次学乖了,也跟着叫起了“陛下”。但在现代生活得太久,他实在不愿意用“奴婢”这么谦卑的自称。 赵乔也没计较他的称呼,甚至颇为宽宏大量地招了招手,示意苏嬷嬷先停下来。 看李逞英这么配合,赵乔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她自问不是个喜欢难为人的君主,便和颜悦色地问道:“说说你们的咒语是什么?” “什……什么?”李逞英像是没听清,一脸疑惑。 赵乔耐心地重复:“就是咒语,像妖术一样的咒语。” 苏嬷嬷瞳孔一缩,露出吃惊的神色。 妖术啊,可是会引起大恐慌的东西! 前朝曾出现过一次关于妖术的大事件。 -- 第27页 传闻只要把人的毛发、或是贴身衣物等拿走,便能掠夺其精神力量!这等恐怖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民间认为那些常常游走在街头剪人辫发的僧人、道人,以及常在角落乞讨的乞丐、和行迹可疑的外乡人正是这些妖术的罪魁祸首,因此只要一遇见便将其当场打死。 后来,地方官府也牵扯了进来,一同对抗这可怖的妖术。 可事情最开始发生的时候,无人在意。直到恐慌从荒僻之地蔓延到整个王朝最繁华的京都时,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的帝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得以平息这场由妖术引起的动乱。 此后,改朝换代。但亲眼见证过那场妖术恐慌的天启开国女帝将这件事牢牢记在了心里,随后又写入国策,并勒令其后的子孙后代都引起重视。 赵乔之所以如此轻易地相信异族的存在,除了先帝留下来的手札和自己这些天的亲身经历,也有前朝曾出现过类似事件的原因。 可如今,一些异族之人能够通过使用咒语,引渡自己的灵魂到别人的身体里面。 只需要念几句咒语就可以实现如此可怕的目的。简直比前朝的妖术更令人恐慌! 未免打草惊蛇,赵乔并不准备现在就把异族的事情公之于众。倘若那些异族发现了端倪,更懂得隐藏自己,就更难找出他们了。 因而她才决定单独审问李逞英。 但李逞英看起来却比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还要迷惑:“什么咒语?” 赵乔闻言立马收起和颜悦色的神情,换上了标志性的冷笑:“嬷嬷,先打他十个耳光!” 李逞英慌了。他现在已经身负重伤了,怎么能再经历一顿毒打? 随着苏嬷嬷一进再进,李逞英一退再退。心里也忍不住暗自咒骂,这些NPC竟该死的迷信,根本不懂科学的力量!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他开始慌不择言:“陛陛下,我、我真的不知道。您别冲动啊!” “小子,别嘴硬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苏嬷嬷桀桀一笑,扬手便是一个利落的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李逞英发出一声惨叫,头也垂到一边,整个人就跟快要断气了似的。 苏嬷嬷没想到这一巴掌能有这么大的威力,顿时为难地看向了赵乔:“陛下,奴婢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这……” “就这么把人送回去也不太合适。”赵乔略一思忖,便道,“再叫人去一趟卫国公府。告诉他们,朕看上李逞英了,要把人留在宫里小住一段时日。” 苏嬷嬷浑身一震,当即老泪纵横:“陛下,您为了天下苍生,真是煞费苦心。” “如今还要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被点名批评的李逞英呼吸一乱。 赵乔警觉地看过去,顿时从那微微颤抖的手发现了异样。 呵呵,还挺会装。 赵乔收回视线,对着苏嬷嬷悠悠地道:“嬷嬷说得对。朕不能为了这么个东西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既然人都已经快死了,直接就送到火葬场去吧。” 苏嬷嬷闻言又忍不住发出赞叹:“连后事都给他安排好了。陛下,您真体贴。” 正在装死的李逞英:……? 太体贴了,真的。 他心灰意冷,在那一瞬间放弃挣扎,翻了个身,静静看向房顶。 眼角传来一阵湿意,李逞英伸手一摸,本就受伤手掌传来一阵刺痛。 他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天花板漏水,而是他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妖术相关内容参考孔飞力《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 第17章 李逞英翻身的动静不小,苏嬷嬷一眼便看到了,不由得上前去狠狠踩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说到把你送去火葬场,就复活了是吧?” “还敢当着陛下的面愚弄我,真想狠狠把你给办了!” 李逞英表面平静如水,仿佛在瞬间失去了那种世俗的欲望,只从喉间逸出两个字:“呵呵。” 赵乔被他胆大包天的行为诱得皱了皱眉。 竟然还有人敢在她面前呵呵,故意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举动。还说不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谁信啊? 赵乔直言:“你别装了,朕一向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 李逞英:??? 她这是什么语气?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了? 李逞英愤恨地抬起了头,又看到了女帝那张充斥着艳丽风情的面庞,一口气没喘上来。 ……算了,是挺香饽饽的。 就冲着这张脸,他也会继续攻略下去的。 而且,越是难度高的NPC,攻略成功后满足感也就越高。 高高在上的矜贵女帝在爱上你之后,放下身段,对你温言软语、柔情蜜意。这难道不香吗? 李逞英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但是现在又实在笑不出来,便只能用手覆盖住自己的脸,语气沧桑地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太累了。” 听了他的话,苏嬷嬷刹那便火气上涌:“你装什么装?我打人的都没说累,你一个躺着被打的怎么就累了?” 李逞英:……? 这宫里的人真的很没素质,但他已不愿再与这世俗计较。 赵乔看了看一脸死相的李逞英,忍不住皱起眉来, -- 第28页 “这小东西实在嘴硬,就这么问应该问不出什么来。” “嬷嬷,你去把郑招妹带过来,朕要两个一起审。” 李逞英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此时此刻,虽然不知道郑招妹是谁,但他的同情却犹如洪水般倾泻了出来。 苏嬷嬷乍然听到郑招妹这个名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陛下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人。她纵观生平,很快想起了之前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个宫侍。 论起抗旨不遵,那人倒是和李家这小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苏嬷嬷这么想着,便领命退下,急匆匆地赶去男德班捞人了。 赵乔自然不可能和李逞英单独共处一室。 她已经够好色了,可不能再让世人以为女帝荤素不忌! - 苏嬷嬷找到郑招妹的时候,他正一个人蹲在草丛边玩泥巴,一手的泥浆让人看了止不住皱眉。 苏嬷嬷差点没认出来。 直到向其他的男德班学子再三确认之后,才终于肯定了他的身份。 “这人怎么就这样了?”苏嬷嬷看着玩泥巴玩得正高兴的郑招妹,问道。 男德班的学子都很年轻,能进太学的更是出身高贵。 但对陛下面前的红人苏嬷嬷,即便是他们也收起了那几分顽劣,无辜地回答:“哎,我们也不知道呢。” 苏嬷嬷历经宫中诸事,一看这几个学子的神情便知事情并不简单。但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人带到陛下面前去。 便只简单地提点了一句:“现在陛下要见这人,我就先把人带过去了。” 诸位学子闻言,面色皆是一变,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同一句话:“凭什么?” 他们在宫中太学上课这么久,都未曾得见天颜。郑招妹那个丑东西凭什么? 当中一人尤为愤慨,盯着苏嬷嬷手上的人恨不得以身代之。 苏嬷嬷别有意味地看了对方一眼,却并不答话,提溜着人就走了。 “阿巴阿巴阿巴……” 郑招妹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这人怎么就这样了?” 赵乔看着手上还有一坨泥巴的郑招妹,不禁发出了和苏嬷嬷一样的疑问。 说起这个,苏嬷嬷一阵唏嘘:“他出现这种情况,其实就是变傻了。相信陛下也很惊讶,他怎么会变傻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奴婢其实也感到非常惊讶。” 李逞英顿时对苏嬷嬷侧目而视,顿觉对方脸上的每条细纹都布满了糊弄的智慧。 赵乔闻言,却并未有多惊讶。 在送郑招妹去男德班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毕竟,逃避的最好方法就是装傻。 就是不知道这人装到了什么程度。 郑招妹还坐在地上玩泥巴,看上去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多久没换,远远便传来一股馊味。 见他这样,赵乔也不想亲自动手,便妥协着叹了口气:“既然人都这样了,那就把他放到一边备用吧。” 备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切片做菜呢? 李逞英尽管自身难保,也不免同情地看了眼郑招妹。 但他同情得太早了。 赵乔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转头看向了他,露出一个无情的笑容:“天凉了,该让你上路了。” 李逞英:??? 看着外面火红的大太阳,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能屈能伸才是真君子! 李逞英当机立断,像个没事人一般迅速站起来,用出他一生中最快的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瞬间便扑到了赵乔的脚边! 他抱住女人的小腿,发挥既有的求生本能:“陛下不要啊!陛下!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的!” 他说多了这种话,一时顺嘴,下一句便接着脱口而出:“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话一出口,李逞英自己就先是一呆。 他把以前当赘婿时对付自己妻子的那套拿了出来。 他不由得浑身发抖,面色涨红。 在妻子死后,他继承了对方的家业,也做了那么多年总裁。 这些话术却还是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以至于他求人时张口就来。 他正为此又是愤恨,又是羞耻。 赵乔便问道:“你错哪儿了?” 这个问题李逞英也很熟悉。 见赵乔有所动容,他将那些异样的情绪都压下去,没有表露出来。 像以前对着妻子剖白一般,露出悔恨的神情:“错了就是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改的。” 赵乔摇了摇头。随脚把他踢开,便朝一侧伸出了手。 苏嬷嬷心有所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递到了她的手上。 赵乔接过,来到李逞英面前,亮出那把锃亮的匕首,惋惜道:“你错就错在,不知道的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又现在才更新?哦,原来是因为打麻将去了啊。 我好喜欢打麻将,我上辈子一定是个被打的麻将。呜呜呜我对自己重拳出击,你们轻轻骂行不行? 第18章 那匕首寒光湛湛,柔光顺滑,刃身皎白如镜面。 看着镜面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副英俊面容,李逞英害怕极了:“陛下!您到底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 第29页 苏嬷嬷顺势在一边帮腔,逼问道:“你们的咒语到底是什么?快说!” “要是不说,就直接选个死法吧!” 你妈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能说什么?! 李逞英都快绝望了:“都把匕首拿出来了,我真的还有得选吗?” 苏嬷嬷桀桀一笑:“当然。你可以选择凌迟,还是一刀毙命!” 最后一个字凌厉如刀,在李逞英的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就在此时,赵乔已经蹲到了他的面前,对他亲切一笑。 李逞英身为一个颜狗,即便懂得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也不由得晃了下神。 再回过神来,那把锃亮的匕首便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陛下陛下陛下!”李逞英梗着脖子连声喊道,犹如一只即将引颈就戮的癞蛤|蟆。 他的视线粘在那匕首上,不敢移开分毫。生怕赵乔一个手滑,就把自己解决了。 此时此刻,他万分痛恨这封建的社会!更痛恨这封建的贵族NPC! “你说是不说?” 赵乔神情淡然地看着李逞英。手腕稳稳当当,没有产生半点晃动。 李逞英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脖子上传来的那丝凉意告诉他,他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受不了这架势,他放声痛哭:“如果我有罪,法律会制裁我。而不是让我穿越!” 赵乔听懂了前面半句,后面一句里的新名词“穿越”是她从未听过的。 难道这也是咒术的一种?赵乔心里一紧,手上也不由得一紧。 李逞英立刻便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轻轻划了一下,伴随着一阵刺痛感。 巨大的惶恐感侵占了他的心房,他瞬间就一边痛哭,一边叫喊起来:“啊!啊啊——” 赵乔这才看到,自己不知不觉中把刀推进去了两分。 她瞥了一眼,发现还有几缕血丝浸出来,不禁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情。 从来没见人叫得这么厉害过,赵乔有些好奇地问道:“疼吗?” 要是不疼,她等会儿再补一刀。 李逞英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其实这点伤口根本算不上什么,顶多割破了点皮。他之所以叫得这么厉害,全然是因为自己的脑补。 但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现下听见赵乔这么问,新仇旧恨叠在一起,他一时抑制不住恼怒,怒吼道:“你来被割一刀试试?” 苏嬷嬷原本侍立在一侧,听见他这么说,怒气冲冲地冲上去就是一脚:“还敢行刺陛下!简直是狼子野心!” ……??? 他那句话只是假设!假设懂不懂! 李逞英上下两辈子,都没有今天一天加起来受的伤多,他终于无法忍受,破口大骂起来:“我草你妈!老子跟你不共戴天!老天爷!你听见了吗?!” 在他喊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赵乔便急忙拉着苏嬷嬷后退了几步。 她一边忌惮地看着李逞英,一边同苏嬷嬷耳语:“这些话你可曾听过?” 苏嬷嬷也神色警惕看着那边,摇了摇头:“陛下,并无。” 赵乔看着李逞英的视线变得冰冷,她冷笑一声:“是了,这些话便是那咒语。千万要当心他接下来的咒术。” 苏嬷嬷顿时一脸肃然地点点头,也同样用冷冰冰的视线看向李逞英。 李逞英尚不知他骂的所有话都已经被赵乔记在心头,并成为了他使用咒术的有力证据。 此时见到赵乔和苏嬷嬷对自己退避三舍,他情绪更加激荡起来,死命撑起手臂,朝着房顶的方向竖起中指。 面目狰狞,形色癫狂:“我草你妈啊!” 骂完这句,他气急攻心,呕了一口血出来。 随后便在自己仓皇不定的神情中重新倒了下去,好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 “陛下,现在怎么办?”苏嬷嬷担心打草惊蛇,说得格外小声。 赵乔拧眉,猜测道:“他应当是法力不足,耗损太过,这才在施咒中途倒下了。” 苏嬷嬷激赏不已:“不愧是陛下,果然明察秋毫!” 二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见李逞英一直没醒过来,苏嬷嬷主动请缨,大着胆子上前去踢了他两脚。 李逞英紧闭着眼睛,没有半分醒过来的迹象。 苏嬷嬷略略松了口气,转过头道:“陛下,看来这小子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不小心瞅见另一边依旧还在玩泥巴的郑招妹,她犯起了难,“现在可如何是好啊?这一个晕了,一个傻了……” 赵乔沉吟片刻,便吩咐道:“嬷嬷,你去卫国公府,就按先前的说辞说一遍。再把他送到慎刑司去。” “至于这个人。”赵乔看向郑招妹,想起后宫那群闲得发慌的男子,“不如就封他做个侍君吧。” 苏嬷嬷大惊失色,痛心疾首:“陛下,这怎么能行!到时候天下人都会误以为,您对一个傻子也能下得去手!” 赵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苏嬷嬷沉痛地点点头。她家陛下为了江山社稷,实在付出了太多。 赵乔看了看房顶。她还记得李逞英倒下之前那奇怪的手势。 他的咒术,很有可能就是关于屋顶的! 屋顶? 赵乔又想起来一个人——龙傲天! -- 第30页 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人,他就是从屋顶上掉下来的。这不是巧了吗? 赵乔此前并未怀疑过龙傲天。这人虽然也形迹可疑,但从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可现在一回想,那别出心裁的出场方式。岂不是说明,他很可能与异族勾结,甚至就是异族! - “陛下,秦侧君求见。” 听见来人禀告,赵乔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今日没从李逞英和郑招妹那里问出什么,她还等着批完奏折再去审问一番龙傲天。因而此时除了有些疑惑,还有些不耐烦:“他来做什么?” 前来禀告的宫侍神情隐忍,既像是尴尬,又像是尴尬,总之一言难尽。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吞吞吐吐地回道:“秦侧君说……说他来请罪。” “请什么罪?” “这……” 宫侍一时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乔摆了摆手,“让他回去。就说朕现在没空。” “是。”宫侍应诺退下。 秦书带着自己的贴身随侍,站在太极宫外,手里还提着一盒参汤。 自上次陛下偏袒李珺言,堵了所有人的嘴之后。他便沉下心来反思,回顾进宫以来的点点滴滴,终于教他发现——陛下最爱的是男德! 否则完全无法解释,就李珺言那样不解风情的沉闷性子,陛下怎么会看上他? 秦书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当务之急就是要让陛下发现,他也是个很守男德的男人! 本来是没有这么急的。但女帝今日强留了卫国公府的小郎君,还纳了一个宫侍的消息早已犹如蝗虫过境一般传遍了整个皇宫。 众人不说恨得牙痒痒,至少也是手痒痒。 尤其是那个郑招妹!从没有品阶的宫侍一跃成为正四品的侍君,这晋升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册封的旨意才下来,便惊动了本就不平静的一池春水。 众人都想一睹庐山真面目,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轻而易举就勾走了女帝的心。 趁着别人都去了郑侍君那里,秦书心思却活泛起来。 现在去找陛下也不会有人打扰,这不正是大好时机吗? 秦书让人替自己做了份参汤,拿着便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太极宫来。 现在等着召见,心里不免紧张,提着汤盒的手都忍不住用力。 就在他望眼欲穿之时,通禀的宫侍出来了,一板一眼地把赵乔说的话重复出来:“陛下说,就说她现在没空。” ……? 秦书怒目看过去:“不可能!你是不是没有给陛下说我是来请罪的?” 宫侍撇撇嘴:“说了啊。陛下还问你请什么罪呢。” 秦书:“那你怎么回答的?” 宫侍:“你话怎么这么多?” 秦书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这么对陛下说话。” 宫侍像看什么新鲜东西似的看着他:“我是说,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你——”秦书指着宫侍,正要骂他,又想起来此行的目的。顿时把那些粗鄙之言都收了回去,好言相告,“我不跟你计较,我等会儿就回宫去。你马上再去给陛下通禀一遍,就说我想不开,要寻死。” “哼。”宫侍轻哼一声,却没有直接应下,而是理直气壮地伸出一只手来。 秦书磨了磨牙,很不情愿地给出一把银子。 宫侍接过,乜了秦书一眼,还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转身便进去了。 他一转身便换上了一副焦急的神色,步履匆匆一路小跑着进去,慌失措地喊道:“陛下!陛下!” 赵乔刚放下才看完的一份奏折,便听见有人大呼小叫,不禁皱眉问道:“何事惊慌?” 宫侍行完礼,还来不及喘气,便急忙回禀道:“陛下,秦侧君出事了!” 刚才不是还在外面求见吗?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但在宫里出了事,于情于理,她都应当过去看看。 赵乔停下笔:“他出什么事了?” 宫侍站直了身,一板一眼地把秦书的话重复出来:“秦侧君说,就说他想不开,要寻死。” 赵乔动作一顿:?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赵乔当初之所以选中这个宫侍做通禀侍人,便是看中他实诚且不懂变通。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恐怕秦书寻死是假,借故想见她才是真。 去看看也好,省得他总是到太极宫来晃悠。 赵乔想着,便吩咐道:“你去叫青禾准备轿撵,马上去秦侧君那里一趟。” 宫侍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现在见赵乔下令,便自以为完成了秦书的嘱托,兴冲冲地领命下去了。 此时,秦书正在急急忙忙地往回赶。他得在陛下到达之前回到自己宫中。 但还在半路上,才到御花园,他便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了避让圣驾的提醒。 “啊怎么办?怎么办?”身边的宫侍往后看了一眼,比他还要惊慌,“侧君,好像是陛下过来了!” 秦书跺了跺脚:“可恶,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才刚从太极宫门口离开没多久呢!那通禀的宫侍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快就把陛下叫过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去呢。回头一定要找他算账! 秦书恨恨想着,脚下慌不择路。 -- 第31页 正要一路小跑着回自己的宫里,眼帘里却突然闯入了御花园的那口金鲤池。 他灵机一动,连忙带着人就过去了。 现在只盼着陛下的轿撵在此处停下。 “停!”青禾喊停轿撵。 赵乔:“怎么了?” 青禾往前面多走了几步,看到金鲤池边的身影,确定自己没看错,才侧过身对赵乔道:“陛下,前面好像就是秦侧君。” “他不是回宫了吗?怎么还在这里?”赵乔探出身去看。 “啊!”青禾发出一声讶然,“秦侧君好像是要跳水!” 赵乔皱了皱眉,下来往那金鲤池走去。 还未走近,便见秦书正倚着栏杆,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你这是在干什么?”赵乔问他。 秦书却像是才发现有人过来了一般,缓慢地转过身,眼神蕴满轻愁,呢喃道:“陛下?” 赵乔:“是朕。” 秦书眨了眨眼,愁绪消散,露出惊喜的笑容:“竟然真的是陛下!” 可是随即他的脸蛋又忍不住染上哀愁:“陛下还愿意来见我最后一面,真好。可是我已经配不上陛下了!我脏了!” 赵乔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她能想到最严重的事情也不过是:“你被狗咬了?” 秦书的哀愁一滞:“陛下别说笑了。哪儿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没等赵乔说话,他便双眼一闭,微抬起头看向天空,任由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下滑。 再次睁开眼,他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陛下,我被太医诊脉时摸了手!我不干净了!” 赵乔心说,这不比被狗咬了还离谱? 但她没说出口,只是感到了一阵疲倦。 “侧君,您千万别想不开啊!”秦书的贴身侍从上前拉住他,声泪俱下,“这根本不是您的错!” 秦书一时又流下两行泪来:“不!这就是我的错!是我不守男德!我就应该从这里跳下去!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才好踏上轮回路!” 他说着,抽空用余光去观察女帝的反应。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陛下一定会认为他是个重视男德的好男人吧? 却见赵乔以手扶额,揉着太阳穴,把脸偏到了一边去。 青禾上前一步,替她开口道:“这池子浅得很,从这儿跳下去是不会死人的。” 接着就为秦书指了条明路,“要是真想寻死,还得去通向宫外那条运河。” “陛、陛下……”秦书蓦然睁大双眼,一时骑虎难下,颤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个整句。 他心知女帝一定是看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也顾不得别的了,扑上去便抱住赵乔的腿哭诉起来, “呜呜呜呜呜陛下,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我不这么做,又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您呢?呜呜呜呜……” 约莫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秦书哭得真情实感,生动如画。 见他哭得实在可怜,赵乔微微俯身,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朕不怪你。” 说着便让青禾把他扶起来。 秦书却哭得更厉害了:“陛下,您是不是嫌弃我?怎么也不亲自拉我一把。” 赵乔呵呵一笑:“你非要这么想,朕也没办法。” 秦书噎了噎,哭腔停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散开,就听见赵乔继续说:“别不高兴了。朕今日还特地送了你个东西,你也没瞧见?” 秦书闻言,倏然笑开,几乎让人以为刚才的一场痛苦只是幻觉:“陛下还给我送东西了?是什么东西啊?” 赵乔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来。 秦书一时竟有些羞涩。从袖口拿出一方绣帕抹了把脸,才欢天喜地地凑过去。 赵乔贴近他的耳廓,悄声吐出三个字:“丑东西。” “啊?”秦书疑惑又不解。 赵乔接着道:“朕新封的郑侍君,就是送你的乐子。” 秦书:“这算什么乐子?我不要!” “那你还想要什么?”赵乔讶异地看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嫌弃,“你怎么这么物质?” “朕不喜欢太物质的男人。” 她扔下这句话,便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像极了一个无情的恩客。 秦书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赵乔离去的背影,一时回不过神来。 青禾落后一步,见他像是深受打击,难得起了点微末的恻隐之心,便好心劝解道:“侧君,这里跳不死人的,你换个地方吧。” 秦书回过神来,怒目而视,把手上的绣帕砸过去:“滚!” 哼,郑侍君。他在嘴里咀嚼这几个字,顷刻间怒火便转移了。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 被许多人惦记的郑招妹还在玩泥巴,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没错,他的确是在装傻。 任谁也受不了每天在班里被老师当成反面教材反复拉踩,还要忍受其他学子的取笑。最重要的是他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在家从母,出嫁从妻,讲究三从四德。不能岔开脚走路就算了,竟然还不能上桌子吃饭! 不能上桌子吃饭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快三十岁的郑招妹觉得谁也不懂自己的痛苦。 自穿越以来,他经历了家人的背叛,同窗的攀比,朋友的看不起……哦不,他还没有朋友! -- 第32页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装傻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放。 郑招妹认为装傻这招真是妙极了! 在他被带到赵乔面前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又会经受一番毒打,没想到却被轻易放过。还当了官,成为了什么侍君,住进了大房子。 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玩泥巴的郑招妹嘿嘿一笑,趁着没人注意擦了擦自己嘴边的口水。 正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进他的耳朵。 郑招妹连忙收起笑容,恢复痴呆的神色,低下头重新玩起了泥巴:“阿巴阿巴阿巴……” 很快,伴随着一阵香风,一双湖绿的绣花鞋便停在了他的面前。 郑招妹目光游移,落到了那双绣花鞋上。不经意般深吸了口面前的空气,不由在心里发出一声赞叹:好香! 他心里激动不已。 没想到啊,当了官就是好!不用睡通铺,还有小美人来伺候自己。 郑招妹虽激动,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要是被人发现他是装傻,那就还得回到男德班去。他只能暂时按捺,只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恢复神智”。 “侍君,我是陛下派来为你打理杂务的女官,你可以唤我元元。” 女子的声音虽不算温柔婉约,却是犹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 听声音应该还很年轻,这名字也可爱。郑招妹几乎要沉醉了。 他穿越以来就没遇到过什么正常人,至于穿越之前,那就更不用多说了,没几个女孩愿意主动搭理他。 他就调戏调戏自己的嫂子,还会被大哥痛揍一顿。 都是一家人,摸个小手又怎么了?洗澡的时候偷看又算什么大事? 郑招妹嗤之以鼻。他那个大哥就是小气! 看看他现在,装傻都有美人送上门来。 郑招妹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在周围的宫侍眼中,他更像个傻子了。 郑招妹低着头,余光瞥见好些人都像看傻子一眼看着他,不禁为自己卓越的演技感到沾沾自喜。 “侍君,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刚才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又说道。 郑招妹觉得这声线有些耳熟。但他还惦记着自己的傻子大计,就当做没听到一样,宝贝地捧着那团泥巴继续“嘿嘿嘿”。 “侍君在地上坐着,你们怎么不把他扶起来?” 郑招妹看见自己面前的修鞋转了个方向,应该是在对站在边上的侍人说话。 有小美人为自己出头的感觉真好。郑招妹暗自窃喜。 “侍君喜欢坐在地上。”有人回道。 郑招妹在心里骂道:放屁!根本就没人来问过他! 名为元元的女官嗔笑道:“怎么会有人喜欢坐地上呢?这一看就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啊。” 郑招妹听见前半句还暗自点头,后半句却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且他听着这声音总是觉得耳熟。 于是他终于没抑制住好奇,搓着泥巴痴呆地抬起了头。 “啊呀!”与他打了个照面,元元惊呼一声。 随即便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原来是你啊!” 郑招妹看着对方脸上若隐若现的两粒梨涡,痴愣当场。 他终于知道哪里熟悉了!这他妈不就是当初给他验守宫砂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吗! 元元的一张圆脸上浮现出盈盈笑意,说出了与那日别无二致的话:“真好,我最近也缺银子花呢。” 啊啊啊!!救救他救救他,他要回男德班去! 郑招妹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下一瞬,他便一口气没撅上来,两眼翻了白。 第20章 “他要晕了!快阻止他!”元元见状,大喝一声。 周围的宫侍便都急忙上前来接住郑招妹,掐人中的掐人中,扯头发的扯头发。 郑招妹还没来得及昏过去就被活活疼醒过来了。 他嘴皮子一圈都火辣辣的疼,不难想象脸上现在一定都是掐痕。 但这群人好像没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还在继续用力掐他的人中。 郑招妹一时竟觉得,这群人不是想让他醒过来,是想让他这辈子都别醒过来。 “呜呜!”他被同时压着上颚和下颚,说不出话来。 如何一个溺水的人被四面八方的水草缠住,动弹不得。 郑招妹瞪大了双眼,与站在人群之外的元元对上了视线。 只见元元冲他微微一笑,唇边的梨涡越发显眼,宛如盛了蜜一般,煞是动人。 郑招妹一点都不觉得动人。 个狗日的,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女人就是故意的! 她都看到他醒了!还不让这群人停下来。 古人诚不欺他,越漂亮的女人越心狠! 就在郑招妹感觉到一阵窒息之间,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元元踮起脚尖朝外面看了一眼,便皱了皱鼻子,很不高兴地道:“有人来了,先别掐了。别等会儿真把人掐死了。” 闻言,郑招妹愤懑不已。他就知道这狗日的是想让他死! 一众人停了手。 郑招妹一得了松,便连忙护住自己的脖子死命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元元抱臂站在一边。 也不知怎的,她没什么举动。其他人竟也不敢贸然上前去扶起郑招妹。便让他犹如一条死狗般趴伏在地上。 -- 第33页 “郑侍君在吗?”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郑招妹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依旧起不来。 元元这才开了口,话语里都是满满的嫌弃:“你们把侍君扶到一边去。” 郑招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才刚坐稳,便看到这女人换了副面孔,蹙着眉担心地看着他:“侍君,你还好吧?”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确是有几分表演天赋。 郑招妹要是没见过她之前的样子,恐怕也会被哄骗住。 不过他没被哄骗住,外面进来的一群人却显而易见地被骗住了。 郑招妹还看到这群男人里有几个红了脸。 至于吗?就这么个小娘皮,也还好意思脸红? 这群男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各异地问道:“你就是郑侍君吧?” 郑招妹压根就看不起这几个男人,再加上还没喘匀气,看也不看,也不回话。 元元替他回答:“是呢,这位就是陛下今日册封的侍君。姓郑,名招妹。” 不知道是不是郑招妹的错觉。他总觉得元元这话一说出口,面前的人群便肉眼可见地阴阳怪气起来。 “这就是陛下亲封的侍君?也不怎么样嘛!” “还叫什么招妹,真是土包子一个!” “他怎么还在玩泥巴啊?不会是个傻子吧?” 郑招妹被这么一提醒,立刻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傻子。这也意味着他现在要忍让,决不能功亏一篑! 他连忙低下头,继续玩起了泥巴。心里却忍不住嘲笑。 他们坐过汽车吗?见过高楼大厦吗?用过手机吗?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还敢在这里说他是土包子。 郑招妹看待这群古人,一贯怀着高高在上的心态。因而现在要说有多愤怒,倒也不见得。 毕竟,差距很小的时候,他们或许还会嫉妒他。但当他和这些人之间已是云泥之别时,他们就只能仰望他了! 郑招妹遮住眼中的不屑。 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卧薪尝胆的勇士,早晚有一天会厚积薄发。 “那这位女郎,你是?” 后宫的众人听见陛下新封了一个侍君的消息,便巴巴地赶到了这边来。先心满意足地嘲讽了一番郑招妹,这才想起来问对面女子的身份。 后宫里一般只有侍人,很少有女官出入。 现在见到她在此处,一群人不禁心里思忖。 难道陛下真就这么喜欢这个傻子?还特地派了一个女官来照顾他? 元元便将先前对郑招妹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陛下派来处理侍君宫中杂务的女官,名唤元元。” 她说这话时微微弯唇,唇畔便浮现出一抹温温软软的笑意。 “哦哦……” 众人纷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震惊问道:“你是陛下派来的?” “是呢。”元元回以一笑。 众人顿时全都将目光恨恨地投向了郑招妹。 一个傻子,何德何能? 元元像是不知道他们心头所想,继续笑道:“侍君方才绊倒了,现在需要歇息。诸位不如下次再来?” 众人这才将目光落到郑招妹那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待看到他脸上的各色指印和掐痕时,俱是一惊。 看来这不仅是个傻子,还可能是个疯子! 他们倒没有想过别人有胆子敢动陛下亲封的侍君,只当是他自己掐自己。 这么一想,众人便觉得这侍君哪儿哪儿不正常,这殿里哪儿哪儿都晦气,连忙找借口离开了。 “啊,突然想起我宫中还有一壶茶在烧着呢,我先走了。” “对对对这个时候是用午膳的时间,我也该走了。” “我没礼貌,我就是直接想走……” 送走一群人。元元转过头,那张圆圆脸上嘴角微挑,竟于甜美中,显现出几分风流意味来。 郑招妹正瞧见她这表情,心里一突,竟然觉得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那个杀千刀的女帝的影子! 元元,更准确点说是赵元元,踱步到他面前,嫌弃地看着他:“这么会有这么傻了吧唧的人。” 她说了一句,便狐疑起来,“你不会是在装傻吧?” 郑招妹心脏一缩,当作没听到,继续自顾自地玩着泥巴:“阿巴阿巴阿巴……” “你要是傻了就叫声姑奶奶来听。”赵元元第一次见到傻子,饶有兴致,“要是不叫那就没傻。” 这女人才是傻子吧?他要是真傻了还听得懂这些话? 郑招妹头一次发现自己在智商这方面竟然也有优势。 他继续玩着手里那点泥巴,理也没理。 下一秒,一个巴掌便拍到了他的脑袋上。 “嗷嗷!”郑招妹被拍了个猝不及防,不禁发出一声嚎叫。 他听见那个总是说自己缺银子的女人发出恶毒的声音:“你不叫是吧?那你就是在装傻!” 郑招妹额角一抽,立刻想把手里这团泥巴扔到这臭女人脸上。 她是傻逼吧她?!这什么逻辑?简直比他还蠢笨不堪! “竟然敢欺君,你完了你知道吗?我今日就为陛下清君侧!” 赵元元每说一句,郑招妹的脑袋便挨一下。 之前清脆悦耳的声音此时听来却是无比可恨! -- 第34页 “嗷!”又挨了一巴掌的郑招妹眼前发花。 再这么下去,他就是没傻也要被打出脑震荡变傻了! 郑招妹忍无可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给老子住手!” 然后便见这一直死命拍他脑袋的恶毒女人变幻多端,现在已经换上了一副惊喜的神色看着他:“侍君,你醒啦?太好了!” 呵呵,要不是他一直都清醒着,还真就信了这女人的鬼话! 郑招妹黑着脸:“你刚才……” 他的质问还没说出口,便见赵元元举着自己的手,一脸欣喜:“啊,我真厉害,竟然空手治好了侍君的不足之症!” 我他妈那是被你治好的吗?我他妈是被你逼好的! 郑招妹这辈子没这么气过,立刻就想一拳打过去。 他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崩管是谁,让他不高兴了打一顿就是。 但他显然已经忘记了穿越之初被反向毒打的经历。 赵元元见他手臂紧绷,便知道他想做什么。先一步抬起巴掌便扇了过去,发出一声脆响:“啪!” 一巴掌接一巴掌,郑招妹又一次被打得晕头转向。 并且又又又毫无还手之力。他只好一边躲开,一边向四周的宫侍求救:“救我!救我!” 却不想这群人都像是没看见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动弹。 妈的,这群人装傻比他都装得好!郑招妹不禁悔悟。 “你就是靠这种手段勾引陛下的吧?”赵元元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提溜到自己面前,看着他凄凄惨惨的模样,露出一个与赵乔别无二致的冷笑,“净会装可怜,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郑招妹被提着脑袋,有种自己即将头身分离的错觉。 恍然间,他眼尖地看到正有人往里面走来。 他正要开口求救,就见那人看着里面的情形呆了呆,瞬间就大叫着跑了出去:“啊啊啊!” “救命啊,有人在宫里杀狗!” 郑招妹一口气没喘上来。 □□妈!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晚安 第21章 朝里面看了一眼就大叫着跑了出去的人正是秦书。 他离开御花园便径直来了这里,没想到却撞见有人在里面虐杀大型犬! 手法之残忍,令人不忍直视! “侧君,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贴身侍从迎上前来。 秦书跑出来之后还有些惊魂未定,急急忙忙便道:“这个郑侍君简直不是人!他竟然叫人在寝殿里面虐杀大型犬!” “啊,这也太可怕了!”贴身侍从也从没听说过这么残忍的事情,当下比秦书还慌张起来,“这郑侍君怕不是个变态吧?!” “咱们快跑吧侧君,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秦书被拖着跑的功夫,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分明是日光和煦的午后,他却觉得面前这栋大殿无比阴森! 这一天,陛下新封的侍君集疯子、傻子、变态于一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不消片刻,这事便传到了宫外。 有写书人想着,这侍君性格这么差,那想必一定长得很美,才能让陛下如此爱惜吧? 于是京城众人发现,这阵子的流行话本很是上头——《疯批美人原是白月光》、《帝王心尖宠:傻子哪里逃》、《我是变态,你是否还爱?》…… 这些都是现在的赵乔不知道的。今晚她还是去了关雎宫。 但甫一走进去,她便敏锐地发现,李珺言情绪有点低落。 “怎么今天不画画了?”赵乔屏退周围的人,上前去坐到了李珺言的身侧。 以往她这个点来的时候,李珺言总是在作画,今日却只是看着桌案上的吃食发呆。 听到赵乔的问话,李珺言微微抿了抿唇,垂下了眼,鸦羽似的眼睫打下一片阴影,在洁白如玉的面孔上留下了一星点阴翳。 赵乔执起他的手,和缓了声音问道:“是在为后宫添的新人不高兴吗?” 李珺言终于抬起眼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好似蕴着波光。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便好似覆上了一层柔软的薄纱,带来十足的静谧感。 赵乔挤开他的指缝,把自己的手指强势插|入进去,与他十指相扣,打破这番静谧,才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 “朕不喜欢看到你不开心。” 李珺言手指动了动,反手握了回去,轻轻摇了摇头,说出口的话也是轻轻的:“陛下这么说,我就不会不开心了。” 他说着,红润的唇瓣在灯光的润色下像是裹了一层釉色,泛着蜜一般的光泽。 赵乔倾身吻了一下他的唇,眼神清亮,一身正气:“朕对他们只是玩玩而已,你别想太多。” 赵乔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在她看来,她的确只是“玩玩”而已。 李珺言不知信没信,但脸上却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 见他如此,赵乔便凑得更近了一些,正要说些什么。 不经意间却注意到了桌案上的点心。 这点心呈长条状,圆头圆脑的,名唤枣泥酥。 里面裹着暗色的枣泥,外面是一圈金黄色泽的油酥面,最外层还撒着几粒芝麻,看上去便香酥可口。 在选秀时,赵乔便听苏嬷嬷提过一嘴,李珺言喜欢吃家里做的枣泥酥。 -- 第35页 现在看到这枣泥酥,她便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另起了个话头:“京墨,你想家了吗?” 李珺言闻言一怔,看向赵乔,却摇了摇头:“陛下就在这里,我又怎么会想家?” 而且,将军府很早便只有他和阿姐了。自阿姐成了不败将军,常年在外,将军府便只有他一人。 对李珺言而言,在宫中的日子虽略显沉闷,但宫外也不见得就很快活。 赵乔不知他所想。只觉得他强颜欢笑的模样让人心疼。 她道:“待你成了朕的皇夫,便不能回门了。不若趁着现在,朕与你一同回去省亲。” “陛下有心了。”李珺言却摇了摇头,“如今阿姐不在府上,回去也无益。” 赵乔深觉自己今日忙于异族一事,忘了许多事情。此时便顺势道:“说来,这事还未同你阿姐言明。朕明日便修书一封告知她。” 二人说了会儿话。多是赵乔在说,李珺言听着,时不时搭一句话。 见他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模样实在乖巧,赵乔忍不住上前用唇轻轻贴了一下他的面庞。 李珺言的隽秀面容上飘起两团红云,越发显得他面颊粉扑扑的。 赵乔又觉得他像只兔子了。 她看在眼里,心里欢喜,不由得又要去轻啄一口他的脸蛋。 李珺言这次却避让开了,半张脸偏向一边。 赵乔正要追过去,却听见他清润的嗓音仿佛隐含忧虑:“陛下,您总是到我这里来……各位弟弟不会生气吧?” 赵乔微愣,随即便冷下脸来:“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李珺言抿着唇摇头:“没有。” “朕从来不需要别人来教朕做事。” 说着,赵乔放开李珺言的手,转过他的脸。 二人正面相对,赵乔便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也一样,不需要别人来教你做事。做好自己就可以了,何必再去管不相干的人呢?” 她神色淡然,像是在说一句很寻常的话,却又因认真的神色使这话语多了几分威势。 赵乔的眼睛是细长的凤眼,眼尾天然上挑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平日里看着便觉得神韵非常。 这般近距离地看着,更是让人目眩神迷,李珺言几乎要迷失在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 他微一晃神,红着脸点了点头。 心中只觉得陛下不愧是天潢贵胄,果真气度不凡。 点着头,他又试探着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重新勾上赵乔的手。 第一次做这般孟浪的举动,李珺言还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烧得慌。 却见赵乔勾唇一笑,目光下移,接着就落到了他正在动作的手上。 仿佛是被那目光里隐藏的温度烫到了,李珺言手一松,就要缩回去。 赵乔却不给他机会,捉住了他飞快退开的手,欺身而上:“朕就喜欢你这样。” 李珺言耳根一热,便被迫折下了腰…… - “这可是现下最时兴的话本,陛下真的不想看看吗?”赵元元手上拿着一本厚度可观的的话本,在赵乔面前晃悠。 赵乔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也好像是看着路边的一株野草。 她早上从关雎宫出来本该神清气爽,今天也本该是美好的一天。 但一切都终结在了此刻。 赵元元却好似半点也没察觉到这平静下的暗流,继续道:“这可是根据宫廷秘闻改编的!昨日一经上市,就引爆了整个上京。有银子都抢不到!” “那你是怎么抢到的?”赵乔睨着她。 赵元元挽了挽鬓边的碎发,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这不是我抢的,这是我自己写的。” 赵乔嘴角微扯:“实在闲得没事做,可以来帮朕批奏折。” 赵元元扔下话本,立刻转身就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赵乔叫住她,“郑招妹怎么样了?” 闻言,赵元元脚下一顿,转过身来,那张甜美的面孔上满是怒火:“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被我打了几巴掌,他就卧床不起了。怎么会有这么弱不禁风的男人啊?” 她越说越愤懑,“他这样,以后被卖到窑子里去,都卖不了几个钱!” “让我怎么发家致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赵元元咬牙切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对方把她怎么了。 赵乔抽了抽嘴角,问道:“朕要你去监视郑招妹,你就是这么监视的?” 赵元元闻言,攒着细细长长的眉,发出一声控诉:“我原本只是想隐姓埋名,在宫里做一个无名的验身女官,谁懂?” 赵乔不再忍耐,冷笑一声,讥嘲道:“你也算隐姓埋名?” “你去问问,但凡这宫里进来的宫侍。哪个不知道验身处有个圆脸的人贩子?” 赵元元低下头,心虚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反驳道:“我也不是见个男人就卖呀。我卖的都是非完璧之身的男子。” “还没成婚就没了守宫砂,放以前都是要浸猪笼的。这么算我还救了他们一命呢!” “ 以后楚楼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不比待在宫里安逸吗?”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头也不低了,腰也直起来了,甚至还挺了挺胸脯,“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给天下男人一个家,顶顶的大好人!” -- 第36页 赵乔不发一言,定定地看着她。 就在赵元元在这目光的注视下越来越气短时,便听见她淡淡的声音:“玩归玩,成亲还是要找处男。” 赵元元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她说完又急忙保证,“我也绝对不会耽误你的大事,姐姐放心。” 赵乔知道这个妹妹一向娇蛮,最喜玩弄人心,但于大是大非一道却有自己的主意。 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起下颚朝外面点了点,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赵元元还没动脚,青禾便从外面小跑了进来。 见到赵元元也在这儿,她有些惊讶,一并行了个礼,便忙道:“陛下,秀秀跟人打起来了。” 赵元元正准备离开的腿又收了回来,扭脸看向青禾,好奇地问道:“还有人敢去招惹这小祖宗?谁啊?” 青禾想起那被砸破的屋顶,仿佛与赵乔感同身受,顿时怒意上涌。 她将龙傲天的来龙去脉讲述一番,又激愤道,“这男子如此笨手笨脚,简直蠢笨如猪!” “是个男的?”赵元元双眼一亮,顿时来了兴趣,“他长得怎么样?身材可好?挨一顿打会躺几天?” 赵乔一听她一连串的问话,便知道这个糟心妹妹在想些什么。 “这没你的事,出去。” 赵元元眼珠子一转,上前挽住赵乔的臂弯,亲亲密密地道:“姐姐你这么忙,还有这么多折子没批呢。” “不如我先替你去看看,到时候要真有什么事儿再回来找你。” 当然,这只是在青禾等人眼里的表象。 事实上赵元元说完后,便压低了声音,在赵乔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要是他资质不错,能卖大价钱的话,到时候就我俩平分。” 赵乔不为所动,只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赵元元瞬间看懂了,那一眼是在说:你看我像缺银两的样子吗? 可恶,真是了不起的有钱人! 赵元元顿时明白,她们两个,再也回不到当初了。鸿鹄又怎么会在意燕雀的小志向呢? 赵元元的世界,人仰马翻……以至于她那对杏眼里也不禁弥漫上雾气。 “行了,要去就去。别在朕面前碍眼。” 赵乔实在见不得赵元元泫然欲泣的模样。 再者她想了想,若要审问龙傲天也不急于一时。 如今李逞英在慎行司观刑,日日酷刑入眼,也不见他松半点口。可见这些异族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货色。 还是应当找到母皇留下的命牌,掌控了所有的暗卫才更好行事。 赵元元听了赵乔的话,立刻笑逐颜开,推着青禾急忙往外走:“快带我去,快带我去!今天我就要赚——”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什么,嘴里的话戛然而止,转了个弯:“专门去为姐姐办事!” 待二人兴冲冲地离开,赵乔便低下头,正要拿起奏折继续看,却发现桌上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她拿来一看,发现正是赵元元带来的那本话本。 封面花花绿绿,不知道画了些什么。 但难得这丫头肯沉下心来写这么长的文章。 赵乔心中一动,便翻开来,只见扉页上印着几个大字——娇宠迷踪之跑死八百匹马后风流帝王终于追上来了。 赵乔:? …… 赵元元在路上的时候又问起了那几个问题。 青禾许是对这种欠钱不还的人有偏见,专捡了一些不好的说:“这个人自称龙傲天,长相不怎么样,还是个五短身材。平日里吃得多,睡得也多。” 赵元元惊叹:“这不是猪吗?” “谁说不是呢?”青禾叹了口气,“若当日陛下踹他那一脚,把他踹死了也成啊。总好过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 “什么?”赵元元惊喜地睁大双眼,“他被姐姐踹了一脚还能活下来?”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个龙傲天很可能卖出好价钱。 她又要有银子花了! 于是,当龙傲天抱着头,察觉到揪住他头发的手收了回去,上方的动静归于平静后,再抬起头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清甜的笑脸。 眼前女子圆圆的脸蛋上眉眼弯弯,牙缝里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米牙,唇畔天然便有两粒梨窝,甜美又可爱,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就连声音也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你没事吧?” 龙傲天有一瞬间的晃神。 自穿越到异世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女人对他像这样示好了。 他心里的确有些激动,却不肯就此放下防备。 谁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和那个狗皇帝是一伙的。 龙傲天不说话,赵元元便趁机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 待看到他身上的伤口,立刻蹙了蹙眉,心疼地开口:“你怎么伤得这样重?” 都打成这样了,还怎么卖出个好价钱?这不是断她财路吗! 赵元元很是心疼那些逝去的银子,眼里不禁流露出真切的难过。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龙傲天心中一热。 心想,难不成这皇宫里还真的有个正常人? 他抑制不住被关心的激动,正要开口回答。 侍立在一边的谷嬷嬷就嗤笑一声,先告起了状:“王爷,您可别同情这小子。他这都是活该!招惹谁不好非去招惹小主子。” -- 第37页 “我没有!”龙傲天激动地拍了下地面,奋力辩解道,“是它先来招惹我的!” 他今日什么都没做。 只不过是在里面打扫的时候多看了几眼。结果那只死鸟就来抓他的脸。 龙傲天哪能不动起手来反抗。然而这么一反抗就被当时执勤的宫侍撞见。 瞬间就把他团团围住,还告知了谷嬷嬷。 龙傲天认为自己是正当防卫,当时也这么辩解了一通。谁知谷嬷嬷那个恶毒老货却根本不听,按住他就是一顿毒打! 还边打边骂。没错,就是和现在一样的话—— “苍蝇不叮无缝蛋,无蜜不招彩蝶蜂!它怎么不去招惹别人,偏偏就来招惹你呢?” 龙傲天敢怒不敢言,双手攥得紧紧的,掐疼的掌心提醒他记住此刻的屈辱。 他若还是那个御魔尊主,就不会处于如此被动的地步了。 像这种老女人早被他撕成了碎片! 赵元元看到他死命攥紧的手,又是一阵心疼。隔着衣料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担忧道:“你这么用力,就不怕把自己伤到吗?” 龙傲天好久没体会过这人世间的温情,被这么轻轻一问,竟觉得身子酥了半边。 他抬起头,看着赵元元面孔,心里隐隐涌上柔情。 赵元元对视回去,心里也不由得涌上柔情。 啊,她好像看到了一棵摇钱树~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人默默对视,看在旁人眼里,那就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谷嬷嬷也知道赵元元隐姓埋名到宫里做无名女官是为了什么,她一向很欣赏这个年纪轻轻的王爷。认为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五毒俱全的女人。 实在不想看到她这么一朵娇花插到龙傲天那朵牛粪上去,便不余遗力地接着抹黑他:“王爷,这狗东西可不是什么好货!他面相奇怪,奴婢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丧门星!您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害怕赵元元不信,她还举了个例子,“他今天早上是左脚先进门。您看,他现在左脚就瘸了啊!” 龙傲天闻言,对这老女人的鬼话嗤之以鼻。 她眼瞎了吧?他瘸的分明是右腿,还是刚被她打瘸的!又怎么会和这些封建迷信挂上钩? 赵元元也没信。 她看了几眼,便指着龙傲天的右脚,问道:“这不是瘸的右脚吗?” 谷嬷嬷一拍脑袋:“是奴婢老糊涂了!” 龙傲天正等着看她还能怎么胡编乱造。 就见这老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他面前,狠狠朝他的左脚碾去! “啊!!!”龙傲天发出一声凄怆的惨叫。 赵元元还没来得及去抢救她的摇钱树,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随后众人便见谷嬷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这下不就是左脚瘸了吗?” “我草你妈啊!你个傻逼老东西!你妈的不得好死!”龙傲天抱着脚冲谷嬷嬷大声咒骂。 剧痛之下,弱酸性的透明无色液体已经流了他满脸。 “王爷,你看到了吧?”谷嬷嬷对着龙傲天指指点点,“这个人不仅好吃懒做,还口出狂言,实在很没素质!” 她说着,指向周围其他宫侍,“大伙都能作证他不是个好东西!” 被指到的人全都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赵元元当然知道龙傲天不是个好东西,但她现在留着他还有用。 刚才没来得及阻止谷嬷嬷,已经让她如银子一般柔软的内心又添了一笔新伤。 看了看还在嚎叫的龙傲天,赵元元内心暗忖,这都没晕过去,将来是能做头牌的体格啊! “他是什么人,我心里自有判定。”想着,她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便屏退了这群人,“你们先下去吧。” 这群人下去了她才好找借口,看看这个男人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这个年头,做买卖都要这么费尽心机。实在太不容易了! 谷嬷嬷不太想走,但看了看赵元元的脸色,还是带着人下去了。 龙傲天呜呜哀嚎着,压根没注意到周围的人走没走。 直到听见赵元元问他:“疼吗?” 龙傲天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那群人都不在了,他终于痛呼道:“疼死我了我操!” 他不想再坚强了!就让他这个御魔尊主暂时隐忍着吧,此时的蛰伏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成长! 听到龙傲天的痛呼,赵元元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担忧,嘴里也忍不住吐出一连串安慰的话语:“别疼,别疼。” 这皇宫里竟然还有这般善解人意的女人! 龙傲天觉得自己真不愧是自己,果真算得上世界上最走运的那批人之一。 才遭遇了一场危机,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又绝处逢生,让他抓住了一丝机遇。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赵元元的感官异常复杂。 一方面是想着,这皇宫里所有见过他如今狼狈模样的人,在得势之后他都必不会放过! 一方面又想着,面前这女子也终究只能做他的垫脚石,实在可惜。 唉,要是能回到现代,他愿意让对方做他的大老婆,替他管辖后院。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赵元元虽然不知道龙傲天在想些什么,但看他那眼神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 第38页 她迫不及待地拉开了龙傲天的衣袖,往上翻。因心里不高兴,下手的动作便故意重了许多。 “你干什么?”龙傲天吃痛,猛地一缩,往后面退去。 被打得多了,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现在不禁又有些警惕起来。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赵元元收回手,语气落寞,“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龙傲天这下终于确定了,这女人就是被他给迷住了! 也是,他堂堂御魔尊主怎么可能没有女人爱呢?只不过是来得有些迟罢了。 到了此时此刻,龙傲天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备。 “呵,不过是一点小伤。”龙傲天自觉刚才说疼已经够丢脸了,现在更应该展现自己的英武霸气,便状似随口道。 赵元元心焦不已,扯住他的手臂便不肯放松:“这怎么能行?小伤也会要命的!” 她使了暗劲儿去捏龙傲天臂膀上的肉,时不时还故意去戳他的伤口。 龙傲天很快就忍不住这疼,面部表情都狰狞起来,一顿一顿地抽着气。 赵元元爽了,手下却更加用力,面上还要装作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我一碰就疼吗?” 笑话!他御魔尊主怎么可能会怕疼? 龙傲天神色一正,也不抽气了,任由那手微微颤抖,硬是从扭曲的面庞上挤出一抹笑容:“不疼,怎么可能会疼?我好得很!” 话是这么说,龙傲天却觉得这女人爱他是爱他,但太不会照顾人了。 只是看看伤口就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他决定收回前言,要真是回到现代了,他也只能做他的第十九个老婆! 赵元元翻来覆去地查看,没在龙傲天的两条手臂上找到守宫砂,复又高兴起来。 这要真是个清清白白的郎君,她还不能冲他下手。现下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忽略了手臂上两道铜钱大小的伤痕,赵元元睁着眼睛说瞎话:“既然郎君伤得不重,那想必是不需要太医了。” 那他被割了两刀,今天又伤了两只脚,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龙傲天没想到自己会有自食其果的一天,扭曲的面孔上神色一僵。 谷嬷嬷那个老女人根本就不给他请太医,叫他自己洒点酒精在上面就完事了。若不是他体质好,估计早就倒下了! 龙傲天心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现在没钱,还得仰仗面前这个女人。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他预想的好了很多。他之前还以为自己会委身于谷嬷嬷,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最终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龙傲天张口便道:“我刚刚听见他们叫你王爷,想必你应该有些权势吧?” 赵元元心里呵呵,脸上又露出了落寞的神情,嘴角边的梨涡都仿佛盛的是苦酒:“我虽然是个王爷,却并不受先帝的宠爱。” “如今在位的是我的皇姐。她……” 赵元元顿了顿,留下无数引人遐想的空间,才接着道,“她一向不喜欢我这个妹妹,还让我隐姓埋名进宫做一个女官。用这种方式来折辱我。” 她看向龙傲天,杏眼里不再是天真柔和,哀切得让人心生不忍:“你懂吗?你理解吗?” 龙傲天信了八分,但又忍不住问道:“那刚才他们怎么对你这么恭敬?” 赵元元凄惨一笑:“呵,这你也信?他们不过是表面上的恭敬罢了!实际上心里说不定在怎么笑话我呢。” 龙傲天闻言,对那个狗皇帝生出了更多的厌恶!好好一个娇人儿,就被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但心里却又烦躁起来,好不容易钓到个王爷。还以为有多金贵,结果竟然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那怎么办?”龙傲天看着自己脚,拧着眉头,“就算手上的伤没事,但我的脚都快要动不了了,总得拿点药吧?” “都怪我囊中羞涩,现在只能去宫外请个江湖郎中来为你医治了。” 赵元元说得情真意切,丝毫看不出来她只是想省下一笔医疗费。 要是给他请个宫里的太医,那她本钱不就得花个十两二十两吗?实在不值当。 龙傲天没有半分怀疑。心里盘算着,这女人虽然没什么用处,但待他也算是真心,且还如此温柔可人,便捉住了赵元元的手,自信又不失霸道地问道:“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赵元元愣了愣,不知他是从哪儿得出来的结论,一时间忘了把手伸出来。 龙傲天志得意满地一笑:“被我发现,都傻了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呜呜呜我忘了提前向编编申请,过几天再v吧。现已火速删掉了公告和上一章作话,好尴尬……大家就当做无事发生吧。 希望这世界对笨蛋……还有爱QAQ 第24章 赵元元终于回了神,连忙挣开了手。 龙傲天了然,害羞了是吧。 难得在这里遇到一个正常女人,他觉得自己御魔尊主的脸面又回来了,万全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继续挑破对方的破绽,“你做得太明显了。一上来就对我嘘寒问暖的,那点小心思,在我眼里无所遁寻。” 赵元元眨了眨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龙傲天继续道:“其实我也有那么几分看得上你,但是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以后可能会娶你,也可能不会娶你。” -- 第39页 他就算已经决定要把这女人纳入后宫,也不会直说。 只有通过这样的模糊暗示,才能让对方继续对他死心塌地。这是龙傲天游走在众多女人之间得出来的经验。 赵元元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 最后一句话不就是她对以前的那些通房说的吗? 赵元元惊异于竟有男子如此胆大包天,敢对她说这种话,既感觉新奇,又有些生气。 她一贯喜好玩弄人心,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个人反过来想玩弄她。 赵元元内里冷笑一声,计上心头。 她顺着龙傲天的话,一脸崇拜地看向他:“你真厉害,连这都看出来了。” 她记得自己以前有一个通房便深谙此类说话之道,每次听了都让人心花怒放。 料想这个龙傲天听到了应该也是一样的反应吧? 果然,龙傲天不屑地笑了一声:“这算什么?” 他这一笑,不知牵动到了哪里,手臂上又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疼痛。让得他歪嘴龇牙,连忙止住了笑。 “你把我扶到那边的床上去休息。”龙傲天指了个方向。 赵元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边正是谷嬷嬷的住处。 谷嬷嬷是这里品级最高资历最老的人,住的自然也是最好的房间。 看来这男的野心倒是不小。 赵元元想了想这个时候应该是什么反应,迟钝了一瞬,才站起来后退了一步,惊惶地道:“我、我不敢。” 把一个担惊受怕的小可怜演绎得淋漓尽致。 龙傲天不耐烦了:“你是王爷,外面那群人都会听你的。你怕什么?” 赵元元猛地抓住他的手臂,睁大了双眼,含着泪道:“不,你不懂!” 龙傲天被抓得一痛,“嘶”了一声,连忙甩开了赵元元的手。 是,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这女人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啊,又抓疼你了吗?”赵元元急忙松开手,“我不是故意的。” 龙傲天咬着牙,忍着疼,深深地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但一抬头看到赵元元担忧的模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语气不由自主地冷硬了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反正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他早已受够了这里的一切,迫不及待想逃离。 赵元元眼神一动。这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吗? 她皱了皱眉,装作认真思索的样子。没过一会儿,便灵光一闪,抬起眼期待地看向龙傲天:“不如我们一起逃出宫吧!” “能逃出去吗?” 龙傲天问出这句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在最初被安排到这个地方来伺候秀秀的时候,他就想过逃出去。 但每次还没踏出宫殿大门就被逮了回来,还会另受一番毒打。 很多时候,龙傲天都觉得,自己不是来干活的,是来挨打的! 赵元元手掩在唇边,冲着他悄声道:“我发现西边的围墙有个狗洞,刚好够一个人钻过去。” 龙傲天大喜,当即不再犹豫:“那我们现在就走。” 他忘了自己的身体是多么残破,才撑着手坐起来便又摔了下去。 伤上加伤,龙傲天忍不住痛叫出声:“啊!” 谷嬷嬷等人站在外面,凝神细听里面的动静,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这声惨叫。 那张布满细纹的脸上,顿时便露出快活的笑意:“看来王爷是看穿了这小子的真面目!果然不愧和陛下是亲姊妹。” 其余人也连连点头,“嬷嬷说得对!” 空气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却见下一瞬,赵元元就从里面出来,朝他们招了招手, “把他送到偏房去。”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龙傲天。 想了想,她又多加了一句:“要是他问起来,什么也别跟他说。尤其不要透露和我有关的事情。” 赵元元怕这群人到时候说漏嘴,龙傲天不跟她出宫了怎么办? 她说完,就要走。 谷嬷嬷却一把拉住了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借着背影的遮掩,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碎银。 赵元元似模似样地推拒一番:“哎,嬷嬷这是做什么?” 手上的动作却快得只能看见残影,一晃眼就把碎银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王爷,您可一定要在陛下面前替奴婢多多美言几句。”谷嬷嬷殷殷切切。 她能在宫里好好地待到现在,甚至被派来伺候小主子,就是因为这活泛的心眼。 赵元元暗自颠了颠碎银的重量,随即眉间一轻,甜甜笑道:“这里面的水太深,别人把握不住。交给我,嬷嬷大可放心。” 当宫里人员固定,主业停滞不前时,发展副业势在必行。 赵元元想着,从碎银里拿出两粒,不舍地还了回去,嘴里念念有词:“用不着这么多,嬷嬷要是有心,就在宫里帮忙多招揽些人。” 谷嬷嬷会意,又推了回去:“不多不多。都是奴婢该做的。” 二人你来我往一番,顺利达成了共识,都很满意。 最后赵元元拿着银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准备出去潇洒一下。 谷嬷嬷转身,准备去给龙傲天挪个位置。 龙傲天爬起来又摔倒之后,便听见赵元元对他说,要去筹钱给他请个大夫,等他伤好了再走。 -- 第40页 龙傲天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她出去了。 接着,谷嬷嬷等人就进来了。 龙傲天并不十分信任赵元元。也许王者的通病就是多疑。 他见过痴情女人,但没见过赵元元这样扔下一句话就跑的痴情女人。 便问道:“王爷呢?” 谷嬷嬷想起赵元元的吩咐,皱了皱眉:“什么王爷?你别在这装疯卖傻的!” 龙傲天瞬间瞪大了双眼,又问了一次:“就是刚才进来了又出去那个女人!” 谷嬷嬷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屁话?” “都说了没人!哪来的什么王爷?” 龙傲天瞳孔一缩,如刀削般的脸上弥漫上不可置信,他猛地转头向其他人求证:“你们呢?你们也没看到人吗?” 其余宫侍也记着赵元元的话,俱都摇了摇头。 更为这份说辞添了许多佐证。 “刚才有人进来了吗?我怎么没看到?” “你在说什么?王爷在府上待得好好的,怎么会到宫里来?” “我们不过是出去一会儿,这人怎么就跟失心疯了一样……” 龙傲天背脊一凉,看着这些本就不算熟悉的人更觉得陌生。 他大吼起来:“你们都看见了!她当时就站在我面前!” 众人静了一息,互相对视几眼,又都摇起了头来。 龙傲天犹不死心,转头盯着谷嬷嬷:“你还跟她说话了!!就在刚才!你别想骗我!” 谷嬷嬷不为所动,她早就对这懒惰成性的家伙看不顺眼了。 见到他这番模样甚至还有些畅快,冷哼一声便道:“谁骗你了?” 她看向周围其他人,“我刚才有跟人说话吗?” 接收到谷嬷嬷的眼神,其余人哪里敢乱说话,一个个恨不得举手发誓,信誓旦旦:“没有没有!准是这小子失心疯了!” “听见了吗?”谷嬷嬷脸上挑起一抹得意的笑。 龙傲天心神巨震!仿佛听见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若是一个人对他说这种话,他会坚信自己的记忆。 但现在一群人都这么说,他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莫非他遇到的真的是个孤魂野鬼? 这世界竟然还有灵异元素!简直恐怖如斯。 他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力量,决不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坐以待毙! 此时,孤魂野鬼赵元元正走在出宫的康庄大道上,哼着小曲:“我今天就要发财啦~发财啦~” 第25章 另一边,赵乔正带着李珺言走在大街上。 昨日她不仅在上书房找到了令牌,还发现了和令牌放在一起的另一本手札——如何和皇夫培养感情。 第一条:带着他去巡视自己的产业,充分展示自己的财力,才能让他倾心以待。 虽然李珺言已经对她倾心了,但是赵乔觉得多多益善嘛。 钦天监夜观星象,又推算出今天是个好日子。 自从当了皇帝,赵乔也好久没有出过宫了,这次便想着带着李珺言一起出来走走。 二人去的第一个地方正是赵乔名下最大的产业,也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文悦楼。 这文悦楼之所以出名,盖因物美而价高。 赵乔朝前台亮出身份,便被引到了一个天字号的包厢里去。 “陛下日理万机,能来这地界,让这破屋子都蓬荜生辉了!”管事的是个中年女郎,点菜的时候没多说,待赵乔点完便一脸喜气洋洋地道。 赵乔坐下,随口应了一声:“嗯。” “陛下您今日……” 管事还想再说点什么。 赵乔便拉着李珺言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看见了吗?” 管事愣了一瞬,立刻露出会意的笑容,“看见了看见了,我这就走。” 说完连忙退了下去。 李珺言被突兀捉住手,还没反应过来。 等人走了,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两团红晕,像极了天边的云霞。 想起来这是在宫外,他忍着脸红,低声道, “陛下,外面人多眼杂……” 他话还未说完,赵乔便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不必担心,朕出门前特地穿了最普通的衣裳。” “……”李珺言看着这件“普通衣裳”上闪闪发光的金线,还有九颗圆润光泽的珍珠,欲言又止。 “对了,既然是在外面,我不自称朕了,你也不要叫陛下了。”赵乔补充了一句,“就叫妻主。” “妻主……”李珺言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轻轻呢喃一声,双颊红晕更加显眼。 这是民间的普遍叫法,是否意味着陛下将他真正地当做了自己的夫郎呢? 二人还没说几句话,之前点的菜就呈上来了。 赵乔虽身居高位,但也并不主张铺张浪费,便只点了三个菜。 最先上来的是野笋炒肉。笋片和瘦肉经过油和高温的碰撞,转变成了淡淡的金黄之色。里面还裹挟着青椒和红椒,三种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入口时既有肉的滑嫩又有笋的清脆。 赵乔觉得味道不错,却没怎么看见李珺言动筷子。 第二道菜是鱼头豆腐汤,远远的便有一阵浓香传来。 奶白的汤汁被煨在砂锅里一起端上来,切成块的豆腐和鱼头靠在一起,最上面是几颗葱花点缀,为这素淡的白汤增添了一抹绿色。 -- 第41页 第三道菜是白切鸡。仅是外表看上去便鲜香滑嫩,让人口舌生津。 赵乔依次尝了尝。不说十全十美,但也是百里挑一。 不愧是她从宫里绑出来的厨子! 她心下这么赞叹了一句,便见李珺言停下了筷子。 “多吃点。”赵乔说着,顺手夹了一块野笋放到他碗里。 李珺言抿了抿唇,依言重新拿起筷子,夹起那块野笋,递到唇边,细嚼慢咽了一番。 他咀嚼时,模样斯文。但腮边的软肉跟着一起动,削减了他脸上原本的一丝清冷感,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不小心粘到的那一星半点油渍,使樱色的唇泛上光泽,诱人去吻。 赵乔正要凑过去,李珺言便突然抬起了头来,眸子里含着淡淡的疑惑,问道:“陛下没有觉得……这些菜都差点味道吗?” 赵乔身形一顿,情不自禁的蹙起眉来。 回身又将各个菜都多夹了几块,尝了几口。 似乎李珺言这么一说,她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但又好像并没有差什么。 “是咸了还是淡了?” “都不是。”李珺言轻轻摇了摇头,“这和我在宫里吃到的菜色相似,想必做菜的也是一位名厨。” “在火候和调料方面自然把握得当,但今日的菜,在烹制的过程中还稍有不足。” 赵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挑眉一笑,便道:“愿闻其详。” 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倒映出赵乔的身影,李珺言的眼睛微微发亮,像是找到了什么热爱的事物。 说到这个话题,他的话终于多了起来, “譬如野笋炒肉,最好不要选用瘦肉,而应选用五花肉。五花肉肥瘦相间,肥的部分在锅里会激发出肉的醇香。野笋原本略带有苦味,这醇香便能将苦味掩盖掉……” “还有这道鱼头豆腐汤,虽然香味浓厚,但鲜美不足。我曾在一本古食谱上看到,在里面多加一些……” 说到后面,李珺言嗓子都痒了起来。他这才感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赵乔一边吃菜,一边听着李珺言清润柔和的声音,倒也觉得津津有味。 直到他说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撑着脸看着李珺言,明艳脸庞上笑意昂然:“怎么会多,我还没听够呢。” 李珺言看着她笑,耳根不自觉微微发烫。 赵乔心尖微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先喝点水。” “嗯?”李珺言懵懵的,这才感觉自己有些口渴。 他接过来,连喝了几口,精致的喉结上下蠕动。 喝完了,便捧着空杯子冲赵乔笑了一下:“多谢陛下。” 赵乔唇角上扬,把他拉过来,离得自己更近,道:“不用谢。现在不喝,我怕你等会儿嗓子受不住。” 说完,便低下了头…… …… 等二人胡闹完,酒楼里已经没有了客人。 待换好衣服,踏出酒楼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了。 “两位主子慢走,下次再来啊。” 管事把二人送出大门。 外面是一条长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四处都是吆喝声。 骤然落入一个喧闹的环境里,李珺言神色迷茫,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咔嗒!” 身后突然传来落锁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原是酒楼在他们出来之后便立刻锁上了门。 “妻主,酒楼为何这么早就歇业了?”李珺言不禁有些疑惑。 上京一向繁华,即便是夜里也有人走动。更有些贵族女郎,专挑在夜里出门玩乐。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让他们按你说的方法重新做了那几道菜。”赵乔牵起他的手,往街上走,“果然比之前的要更美味。” “管事的说,有愧于我。今晚就早点关门去重新研究菜谱。” 李珺言闻言,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颤动着。 一张纸正悄悄躺在他的袖口里。那是他爹在生前留给他的“追妻秘籍”。 李珺言只看了其中一篇——如何让霸主型妻主爱上我。里面说,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他本没有想用这些计策,但后宫新添的侍君,却让他犹疑起来。 《男德经》里根本没有提到相关的内容,那他这么做应该也不算违背了男德吧? 李珺言觉得自己变坏了。 但既然用都用了,索性贯彻到底吧。 他眨着眼,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妻主要是还想吃,可以尝尝我做的。” 赵乔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今天已经吃饱了。” 如果脸红也有声音,李珺言今日恐怕已经成了糯谷花,“嘭嘭嘭”了无数次,几乎都快要甜到掉牙了。 现在又是如此。 他脸色通红,和赵乔交握在一起的手也下意识地握地更紧了。 嘴里为自己找补道,“我是说妻主要是下次还想吃,我为妻主做。” 他的加重了“下次”两个字。 赵乔见他实在羞得厉害,便收起了刚才意味深长,轻轻一笑,柔声应道:“好。” 李珺言随着应答声,侧头看向身边人。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天边逐渐泛上桃红色,像借走了街头的二两胭脂,铺就这一幅缱绻的画卷。 -- 第42页 几缕余辉罩在赵乔身上,仿佛以往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触手可及了一样。 他在心里虚虚描摹了一番女子的侧颜,迟迟不肯收回视线。 直到走出这条长街。李珺言才回过头,与年轻的君主一起,遥遥望向远处河山。 夕阳被遮住了一半,只余光耀的半圆浮于远山之上,为那清幽的绿地增添了一抹瑰色。 本应是辉煌盛大的画面,此刻却显得无比温柔。 作者有话说: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了解她/也要了解太阳。——海子《夏天的太阳》 这首诗好美呜呜呜 第26章 两人走出这条长街后,就左拐走进入了另一条小巷。从这小巷钻出去,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若说方才的长街人声喧哗,那么眼前的河堤便安静了许多。 一条窄窄的运河嵌在中央,河上架着一座桥,水面上依稀飘着两盏明明灭灭的河灯。 落日掉下山的速度很快,河堤两岸的楼阁已有不少都亮起了灯。 李珺言很少出门,也不知晓后面还有这一番天地。 “去过对面那里吗?”赵乔看着河对岸,突然出声。 李珺言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与此处相比,对岸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从燃着灯的楼阁里隐约泄出几声女子的大笑,还有推杯换盏的细碎声音。不难想象里面觥筹交错的场景。 那边越是热闹,便衬得这边越是静谧。 李珺言迟疑着摇摇头,“不知。” 赵乔勾了勾唇:“专供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李珺言呆愣愣地抬头,张了张嘴,过了几息才问道:“陛下也去过吗……” 他心里一乱,便又换回了在宫里的称呼。 赵乔见他想问又不太敢问的模样,心下感叹,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她正要说些什么,倏然目光一凝,停在了中间的桥上。 李珺言没等到赵乔的回答,一抬眼便见她看着桥上,不禁有些后悔:“陛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赵乔回过神来,握了握李珺言的手。 脸上复又挑起一抹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冷淡:“只是看到了两个熟人。” 李珺言顺着赵乔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桥上站着的是两个陌生女郎。 说是全然陌生倒也不对,其中一个黄色外衫的他在各种宴会上见过几次,还有些印象。似乎是御史大夫家的女郎,莫秋言。 李珺言才刚认出来其中一个的身份,赵乔便带着他走了过去。 那边正在桥上拉扯的两人没有发现他们的靠近,依旧在互相争执着什么。 绿衣裳的女子拉着另一个黄色外衫的,把手里的册子塞过去:“莫小姐,这本书绝对能火爆整个京城,我还是建议你收下。” “错过了痛苦一生,得不偿失啊!” 赵乔二人走近,便看到身穿黄色外衫的莫秋言嘴角抿着,语气委婉:“王爷,我们家的书局只收正经书,不收这种。” 绿衣裳的自然就是才从宫里出来的赵元元。 听见莫秋言的拒绝,她“啪”地一声就翻了脸,很快啊。 接着柳眉一竖便道:“敢拒绝我,你完了你知道吗?我要仗势欺人了。” 莫秋言嘴角抿得更紧,露出一个强颜欢笑。 赵元元看她不为强权折腰,在心里思考自己究竟能不能仗势欺人。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她要仗的势在叫她:“赵元元。” 赵乔嗓音淡淡。 但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就让赵元元打了个激灵。 她浑身一震,僵硬地转过身来,也露出一个强颜欢笑:“姐姐。” 莫秋言愣了愣,跟着行礼:“陛下圣安。” 赵乔朝她随意地点了点头。 莫秋言站直身,清晰的下颚线崩得更紧,双眼盯着转过头去的赵乔,分毫不动。 赵乔似未所觉,扭头看向了赵元元。 一接触到她的目光,赵元元立马快速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来逛窑子的!我只是单纯来分红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袋银子晃了晃。 赵乔看完她的表演,勾了勾唇:“说这话之前,先擦擦你的脸吧。” 赵元元闻言,连忙伸手一摸,再拿到眼前一看——入眼一片晕红。 她顿时气得破口大骂:“早就跟小翠说了!让他擦了唇脂把嘴巴擦干净再来亲我!” “他怎么这么这么不听话?下次再也不点他了!” 赵元元狠狠揉了几把脸。 直把脸都搓红了,才再没有红晕掉下来。 她自以为擦干净了,便看向赵乔,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却见赵乔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赵元元有所觉悟,又开始擦额头,嘴里痛心疾首:“他爹的!这次肯定是小竹!世风日下,连他学坏了……” 赵乔看见她这模样便觉得糟心,不愿多搭理。 收回视线,便看向了另一边的莫秋言,冷不丁出声问道:“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自她一出现,这位长相清秀气质温润的莫家女郎便用一种隐含怒意的眼神看着他。 就连脸上的神情也似乎带着隐忍。 -- 第43页 随着赵乔的话一出,赵元元和李珺言便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莫秋言。 赵乔说得突然,莫秋言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视线,被捉了个正着。 “你怎么敢这么看我姐姐?我都不敢。”赵元元有些稀奇地围着莫秋言转了两圈。 她从未见过有什么人敢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姐姐。 毕竟她姐姐在还是太女时,可是京中有名的混世魔王。自己比起她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莫秋言不敢再看赵乔,连忙垂首解释道:“草民万万不敢。只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天颜,被这威仪所摄。” 但她脸色勉强,实在没有什么信服力。 赵乔挑眉看了她几眼:“真的吗?朕不信。” 莫秋言背后生出冷汗,立刻便跪下请罪:“草民有罪,请陛下责罚。” “得了吧你。陛下每日要罚那么□□得到你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赵元元拿着话本站在一旁,冷嘲热讽了一句。 莫秋言低着头不说话,更没有为自己求情。 赵乔看出来了赵元元在打什么主意。她虽看似在贬低莫秋言,实际上是在替她求情。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乔正要轻轻放过。 莫秋言突然抬起了头来看,清秀的脸庞上布满了坚定:“陛下,草民思来想去。还是想问您一句,为什么要强娶卫国公府的小郎君?” 赵乔还未说话,李珺言便按捺不住,急声反驳:“莫小姐怎么就知道是强取豪夺,说不准是那卫国公府的小郎君爱慕陛下,才自愿留在宫里的呢?” 他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但就是不愿听见别人如此恶意揣测。 在他看来,他的陛下是天底下最圣明的君主,任何与他德行亏损有关的猜忌都是不合理的。 莫秋言听了却下意识地矢口否认:“这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而且……” 她说到这里话语一顿,但还是咬着牙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而且他早就与草民心意相通,又怎么会缠着陛下?” 说出这几句话,莫秋言便感觉心头一松。 罢了,此时误了他的名声,也好过让他就这样被囚禁在那深宫之中。 听见这句话,赵乔总算想起来,那日在上书房里发现密报时的记录。上面写着,李逞英在一次外出时偶遇了莫秋言,并与之相谈甚欢。 现在看来何止是相谈甚欢,简直是不守男德! “身为女郎,不思如何为国尽忠,反而耽于情爱。”赵乔负手而立,脸上不带什么表情,像是随口一问,“这是什么道理?” 她本就是明艳长相,不做表情的便叫旁人无端心悸。此时语气虽漫不经心,却更让人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赵元元站在一边已是大气都不敢喘。 莫秋言却仍然执着地看着赵乔:“陛下,草民斗胆想见他一面,听他亲口说。” 赵乔定定看了她几眼,发现她竟毫无退缩之意。 蓦地勾唇一笑,“好啊,朕让你见一见。” 莫秋言欣喜地抬起头来:“多谢陛下。” 赵乔转身看向李珺言,握了握他的手:“今日就先到这里,来日朕再带你出来多转转。” 李珺言回握回去,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暖意,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四人便往回宫的路走。 赵元元没走几步就故意落在最后,悄无声息地来到莫秋言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地道:“莫小姐。我这本书,可是根据宫廷秘闻改编的,你真的不再看看吗?” 莫秋言摇摇头,不为所动。 就算赵元元多帮她说了两句话,她也不能为了这点恩情就毁了自家的书局。 赵元元看她这样,得意一笑:“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书就是以李逞英为原型写的。” 莫秋言推拒的手一顿。 赵元元大方地打开了封面,翻到扉页自信满满地递了过去。 莫秋言接过看了一眼,拿书的手微微颤抖:“……” 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娇宠迷踪:跑死八百匹马后风流帝王追上来了》这种书会大卖啊? …… 待走到太极宫的偏殿门口时,一行人就只剩下了赵乔和莫秋言。 李珺言在宫门口便走了另一个方向,先行回了后宫。 赵元元更是早在半路上就因再次遭受了莫秋言的婉言拒绝,而伤心欲绝地去挥霍了。 “陛下,不知阿英如今身在何处?” 扫视一圈金碧辉煌的大殿,也没从一群宫侍里看到想见的人,莫秋言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阿英?赵乔皱眉想了想,才意识到这是在叫李逞英。 她正要叫苏嬷嬷去把人带过来,外面便有人先闯了进来,一路高呼:“陛下!大事不好了,陛下!” “郑侍君和秦侧君打起来,把路过的李良君推到河里去了!” 第27章 “你说什么?”赵乔神色未变, 眼瞳深处却不由自主地暗了下来。 来人跪着,听到这声质问, 连声音都发起抖来:“郑、郑侍君和、和秦侧君打起来、来了……” “陛下问的是后面一句!你说李良君怎么了?”苏嬷嬷瞧这人不知道重点,恨不得替他回答。 来人头低得更低,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李良君被推下去了。” -- 第44页 赵乔眼神已是完全暗沉下来:“人救起来了吗?”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来人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婢走的时候,御花园里的人都吓呆了。还是林公子叫奴婢过来通禀的。” “真是没用的东西!”苏嬷嬷火大, 指着对方骂了一句。 “好了,嬷嬷, 你先带两个人过去救人。” 赵乔站起身来, 说着又对着空中喊道,“影一、影二何在?” 下一瞬大殿中央便凭空出现了两个身着玄衣看不清面容的人:“属下在。” 这二人正是赵乔掌握的暗卫。 “你们随苏嬷嬷一起先去救人。”赵乔快速吩咐,又从大殿里随意指了个人,“你去太医院多叫几个太医。” 她安排好这些,便看向了一直没作声的莫秋言, “朕有要事处理。你若是想见李逞英, 便明日再来。” 莫秋言犹豫着, 她其实很想现在就见到李逞英, 但又不敢现在去触赵乔的霉头,便只好点了点头。 …… 赵乔落后一步, 先去拟了一道圣旨, 再让那来通禀的宫侍带路去了御花园。 在路上问起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秦侧君怎么会和郑侍君打起来?又是怎么把路过的皇夫推下去的?” “皇夫?”宫侍走在前面, 听到这二字, 敏感地回过头来, 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皇夫是?” 青禾跟在赵乔身边,看到了她拟旨的过程,当下便扬起手中的圣旨,代而答道:“自然便是先前的李良君。” 宫侍睁大双眼,哆嗦着嘴唇:“李、李良君?” 夭寿!这下子,御花园那一群人岂不是都犯了谋杀皇夫的大罪了? 他不敢多问,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今日天气好,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艳。” “秦侧君见下午日头不足了,便让人在御花园里办了赏荷宴,邀了数十个侍郎。” “谁知郑侍君不请自来……” 郑招妹伤才好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宫里那个叫“元元”的圆脸女官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觉得自己自由了! 他不仅恢复了自由,还恢复了好吃懒做的本性。每天在自己的宫里吆五喝六,好不快活。只除了他那几个手下不太听话。 郑招妹心想,自己现在已经摆脱了傻子的名头,还当上了侍君这么大的官。是时候在异世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既然那几个手下不听话,他就再去找几个听话的手下。到时候,成为异世第一大帮派的头头,指日可待! 这或许才是老天爷让他穿越的意义吧。 就这样,郑招妹一觉睡到下午。 在听到有人说秦侧君在御花园里举办宴会时,便换上行头,带了几个他自认为最忠心的手下,过去收服小弟了。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他才踏进御花园就被拦住了。 “前面都有人过去了。”郑招妹粗着嗓子,大声叫嚣,“凭什么不让我过去?” 他可看见了,刚才有个人还没他带的人多,直接就被放进去了。 “那是我们侧君邀请来参加赏荷宴的侍郎们。”拦住他的宫侍温声细语,“若是没有受邀,是不能进去的。” 郑招妹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气得鼻子一歪:“你知道我是谁吗?” 宫侍陷入沉思。 郑招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就等着这个人想起自己的身份后,跪地求饶。 宫侍蓦地一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想起来了!你是倒夜香的那个鸡哥是吧?” 郑招妹闻言大怒。他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电视剧还是看过的! 倒夜香不就是掏粪的吗? “你才是掏粪的!我是皇帝亲封的侍君!” 郑招妹说出来后,就再次等着对方跪地求饶。 但他没想到,这个宫侍神色剧变,大叫一声就惊恐地跑了进去:“救命啊!救命啊!” “郑侍君出笼了!郑侍君出笼了!” 虽然和预想的有些差距,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郑招妹满意了。 看来他果真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侍君,只是说出名字就让这群人吓得屁滚尿流。 “看见了吗?这就是做大官的威风!”郑招妹对身边的几个侍从传授经验,看着御花园里的好风光,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意气风发。 他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好好干,以后我会提拔你们做大官的。” “是是是。”几个侍从连连点头,看上去都对郑招妹很是信服。 没了拦路人,郑招妹就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举办宴会的凉亭里。 他来的时候,正听先前那宫侍在回禀:“那郑侍君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奴婢在外面跟他唇齿交锋,大战三百回合!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宫侍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的各位侍郎都望向了他身后,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声尖叫,瞬间做鸟兽群四散开去。 宫侍意识到了什么,压根不敢回头,也跟着尖叫着跑了。 “慌什么慌!”在这纷纷乱乱之际,坐在最上方的秦书骤然出声。 看着自己请来的人都被吓得四处逃散,他不禁嫌弃这群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 第45页 烦闷之余,对将这群人吓住的郑招妹也产生了迁怒:“管他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还会吃人?” 正当时,郑招妹走进了凉亭。 先前被人群挡住,秦书没看见。现在人一散开,他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人。 “!”秦书瞳孔一缩,面色骤白,“死、死狗成精了!” 他说着,下意识就抄起手边的杯盏扔了过去。 或许惊慌之下更能爆发出潜力,秦书这一扔正中郑招妹的额头。 杯盏破碎的声音异常清脆,霎时便让整个凉亭为之一静。 最初不明所以的惶恐如潮水般退去,众人都停了下来,看向正中央直挺挺站着的郑招妹,窃窃私语起来。 “他怎么流血了还站着,不会真是什么千年飞僵吧?” “胡说什么,都流血了,说明他肯定还是个人。” 随着这声猜测,郑招妹应声倒地,直直地摔了下去。 一群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好一会儿才有胆子大的上前去。 秦书从高位走下来,却不敢近前去看。 只听见众人的议论声。 “这么看起来,他好像也长得挺正常的。” “哪里正常了?他身上竟然还带着一把刀,可怕得很!” “他怎么还不醒啊?不会被砸死了吧?” 秦书心里一惊,随手就拉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用力攥着对方的手,颤着声音问:“他、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他从来没想过要杀死人啊。 秦书看着躺在地上的郑招妹,不敢错开眼。 被他拉住的正是与他交好的林公子,此时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不知道啊。” 就在众人说话间,郑招妹眼皮一动,醒了过来。 他捂着额头坐起来,脸色发青,怒火直冲天灵盖,嘴里不干不净道:“他妈的!到底是谁敢砸老子?” 四周围住他的人听见他的话,后怕涌上心头,纷纷退后了几步。 秦书看见人醒了,心里缓缓松了口气。但很快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在场众人属他分位最高,也是他攒的局,自然也该他去处置这些突发事件。 秦书便被众人簇拥着挤到了最前面。 此时他也想明白了。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哪里会有什么精怪敢出没。 既然还是人,那他怕什么? 当下便挺直了腰背:“郑侍君是吧?刚才是本君砸的你,有事吗?” 郑招妹捂着发烫的额头,怒声道:“你知道我是谁,还敢打我!我告诉你,不给钱,这事没完!” 这是郑招妹还是郑大虎时的惯用计俩。没钱的时候,他就去故意招惹别人,挨顿打,讹笔钱。 大多数人都害怕闹到警察局去,只好捏着鼻子认下。 秦书:……太好了! 他还以为郑招妹会把这事闹到陛下跟前去,没想到对方竟然只要钱。 虽然闹到陛下跟前去他也不怵,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书试探着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郑招妹张口就来:“五十两!” 他说完就看到秦书大惊失色:“五十两?” 就连周围其他人也都面露惊讶。 郑招妹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他随口一说,这群人就被吓到了,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穷人! 竟然只要五十两? 秦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平日里就算是手上划了个小口,用的伤药也不止五十两了。 这人竟然只要这么点钱,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穷人! 郑招妹怕自己狮子大开口,把人吓跑了,到时候什么也捞不着。 便勉强松了口:“要是五十两太多,那就四十两。不能再少了!” 秦书叫来自己的贴身宫侍:“给他四十两。” 郑招妹沾沾自喜地接过来。 这是他来到异世,赚到的第一桶金! 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说他是废物了! 众人见秦书只给了四十两就把这事了解了,一时不禁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郑招妹把每锭银子都拿到嘴边咬了咬,见这些银子上连个牙印也没留下,欣喜若狂地收进怀里。 再抬起头来,就看到眼前一群人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郑招妹嘴巴一歪,自信一笑,重新趾高气扬起来。 他已然猜到了事实!这群人肯定是从他刚才那一招里,发现了他赚钱的才能,全都甘拜下风。 “你们一定是想从我这里学到点什么吧?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每个月都要……”交钱孝敬我。 郑招妹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断了。 他发出一声闷哼,转头看过去。 却发现那打他的人一边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边把几锭银子砸到了他的身上,还扔下了一句:“不用找了。” 郑招妹:?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越来越多的拳头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当最后一个人收回手时,郑招妹又一次成为了破布娃娃,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我也给了五十两,不用找了。”最后一人说完,便把一袋银子硬塞到他手里。 郑招妹双手无力,连抬都抬不起来了,自然也没接住那硬塞过来的一袋银子。 -- 第46页 一整袋银子便都洒到了地上,里面还装着一把碎银。这么一洒,便像是一朵银花瞬间破碎。 就如同郑招妹的心。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嘴唇抖得说不出话:“你、你们……” 然后他就看见这群群殴了他的人,纷纷露出笑容。 “我们什么啊我们。不用谢了,这么多银子你拿着就行了,千万别不好意思。” “就是啊。郑侍君,你真是个好人!牺牲一个小小的自己,造福了我们所有人。” “对对对!宫里压力太大了,我们以前不懂事。以后再也不背地里说你坏话了!” 郑招妹:??? 他妈的,原来这群杀千刀的不仅当面打他,还背后说他坏话! “我要跟你们拼了!”郑招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菜刀来,举到面前悲愤地道。 这是他在出来之前为了装逼特地带上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这样的用途。 上天总是要让他在经历过极大的喜悦之后,又遭受极大的痛苦。 既然世道不公,那么他就毁了这世道! “啊!”众人一时哗然,“他带刀了!” 郑招妹拿起菜刀,朝着空气挥了几下。 听见嚯嚯带风的声音,一群人慌忙避开。 却见下一瞬,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把菜刀的刀身与手柄分离。 郑招妹还没反应过来,刀身就突然落到了他的脚边。 他被这哐当一声响吓得弹跳开来。 再扭脸一看——自己手上只留下了个手柄,刀身不翼而飞。 这一刻,他的天地,黯然无光。 郑招妹满脸呆滞:“我刀呢?!” 见他手上没了刀,秦书连忙叫周围的宫侍将他制住。 踱步到他面前呵斥:“郑侍君你太放肆了!本君今日就要把这件事告知陛下,让他治你的罪!” 秦书神的话里隐含一丝喜悦。 真好,今天又找到了一个理由接近陛下。 看到这个始作俑者的嘴脸,郑招妹便觉得心头大恸。 要不是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打自己! 他额上爆起几根青筋,瞪起眼看着秦书。 也不知怎么地就挣脱了钳制,朝这边冲了过来。 几位宫侍一时不察,竟让郑招妹顺利逃脱。 再一转眼,便见郑招妹掐住了秦书的脖子,面色狰狞,咬牙切齿:“我弄死你个牲口!” 像是要把连日来遭遇的所有不幸都发泄出来。 秦书向来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此时也不遑多让,伸手便往郑招妹的眼珠子上戳。 “唉哟!”郑招妹痛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秦书一得了空,便朝着郑招妹又是踢又是踹:“你个下贱玩意,竟然敢欺负我!看我不打死你!” 郑招妹向来皮糙肉厚,秦书的手打在他身上那点劲儿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怡然不惧,捂着眼睛缓了一会儿。便又冲了上去,与秦书扭打在一起。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分外激烈。 “他们打的这么凶,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要是真出了事那才叫好呢!” 周围的宫侍倒是想上去将两人拉开,但众位侍郎都未发话,他们也不敢擅自上前。 二人从凉亭打到了外面,一直都没停歇过。 转眼天都快要黑了。 其余侍郎现在已经闲下了心来,叫人搬来了几盏灯到御花园,照得一片天地亮堂堂的。 有的甚至磕起了瓜子儿,一边看着外面的打斗,一边和其他人点评。 “秦侧君刚才差点就打到郑侍君的鼻子了!” “多好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呢?” “这不行啊,完全没有章法,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 …… 又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有眼尖的人看到一个从另一头走过来的身影:“哎等等,快看快看!那是不是李良君啊?” 众人站起身来,看了几眼。 御花园是从宫门到后宫的必经之路。当下便有人惊奇道:“好像还真是。但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管他做什么?陛下今天一早就带他出宫去了,现在才回来,人家肯定快活得很!”有那消息灵通的,禁不住咬牙切齿。 “现在路上这么黑,要是那两人打起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李良君,误伤到他怎么办?” 很快就有人打消说话这人的念头:“伤到了不是更好吗?到时候一箭三雕,这个受了伤不能侍寝,另外两个会惹了陛下厌弃。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这话说完,凉亭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一时只余下了嗑瓜子的声音。 李珺言在宫门口同赵乔分别后,便独自一人走在了回关雎宫的路上。 经过御花园时,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秦书和人打架的场景。 他没见过郑招妹,不认识这人。也没想过还有人会在宫里打架,只以为这两人是在玩闹。 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好奇地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继续走起自己的路来。 郑招妹之前已经遭了一顿群殴,刚开始的时候,凭着一腔意气倒是能撑下去,但现在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 与他相反,秦书却是越打越痛快:“还敢欺负我,滚吧你!” -- 第47页 他最后一个大力,便将郑招妹推到了路边。 现在天色昏昏暗暗,秦书又专心只顾着打架,根本没有发现李珺言从荷花池边的小路经过。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郑招妹被推过去的瞬间就压在了李珺言身上,挟着他在池边滚了几圈。 二人连声惊呼都没发出来,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啊!”坐在凉亭里的众人见到这一幕,才惊慌地站起来。 “天呐天呐!他们两个掉到水里面去了。不会出人命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快去叫陛下过来吧。” 秦书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从他面前滚落下去,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不仅把郑招妹推进了河里,还把李珺言也一起推了进去。 登时吓得腿一软,后退了几步,无措地喃喃:“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要是这二人真的被淹死了,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秦书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声呼喊:“救命啊,快来人哪!有人落水了!” 有机灵的宫侍取来了竹竿,把一头抛到河里去。 郑招妹倒是拉住了,很快就被一群人拖了上来。 他上来之后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径直晕了过去。其他人想问他一句“看没看到李珺言”都问不了。 眼见李珺言摔下去后扑腾了两下,就再也没了声响。众人不由得心焦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不会真死了吧??” 几人来到荷花池边,朝下张望,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就在惶恐的情绪在四周蔓延时,秦书却突然镇静了下来:“没事的。你们别忘了,他会浮水。” 李珺言会浮水这件事,京中人尽皆知。 他在幼时曾不幸落水。那时将军府的当家人还是他的母亲,前骠骑大将军。 在得知李珺言差点因溺水身亡后,李母便要求他学会浮水。 这么简单的事之所以闹得人尽皆知,是因为寻常人家的郎君都只需学会男德经里规定的几项技艺。 李珺言当初正因为精通水性,被人嘲笑不像个儿郎,倒像个女郎。 众人经这么一提醒,都想了起来,顿时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松。 十几个人互相看来看去,自我安慰道:“我们都别多想了,李良君精于此道。一定早就从另一边上岸了……吧?” …… 赵乔到御花园的时候,郑招妹和李珺言都躺在了暗卫搬过来的长椅上,正在接受太医的诊治。 “人怎么样了?” 赵乔走近,询问正在把脉的太医。 “回陛下。郑侍君都是皮外伤,休养数日便好。至于李良君,下臣已将他腹中积水泄沥而出,让气血得通……” 太医话语一顿,“只是人救上来的时候有些迟了。究竟如何,要看他明日能不能醒过来。” “若是醒得过来那就没有大碍,到时候再开几副药就好了。” 太医没说要是醒不过来会怎么样,但结果显而易见。 赵乔垂下眼,看向躺在长椅上像是没有了生息的男子。 他像是睡着了一样乖乖巧巧的。长长的眼睫打下一片阴影,覆盖在眼睑下方,却并不叫人觉得阴郁,只叫人怜惜。 在宫门口作别时,这人分明还好好的。 那时她告知李珺言,今晚也会去关雎宫,他隽秀的脸上还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那笑容是那么漂亮。以至于她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心里有热流淌过。 而如今,他脸庞依旧清隽,眉目干净如画,却再没有露出漂亮的笑容。 太医见赵乔许久不说话,心头有些惴惴不安,便尝试着劝解道:“陛下,您不要着急。良君吉人自有天相。” 赵乔抬起眼来,看向对方,目光沉静如冰水。 太医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来,抱住她的小腿,放声痛哭:“陛下!求您不要让下臣陪葬。下臣家中有五十头老母猪待产,求陛下放臣一条生路呜呜呜呜呜呜呜!” 太医涕泗横流。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赵乔难以与之共情,只觉得对方吵闹。 她一脚将太医踢开,逡巡众人一圈,才开了口,嗓音微哑:“从今日起,李珺言不再是良君。” 什么?! 众人瞳孔地震,不敢置信。 只是落了次水,怎么就连位份都剥夺了。 却听赵乔接着一字一顿道:“他是朕的皇夫。” 什么??!! 众人比刚才还要更加不敢置信。 只是落了次水,怎么就直接飞升成皇夫了?? 要是落水就能当上皇夫,他们也愿意落个百八十次的啊! 众人心中一时又悲又愤。 秦书更是如此。 当皇夫是他一生的终极梦想。 现在却被李珺言如此轻易地得到了,他以后怎么追求梦想?真是可恶! 青禾适时站出来宣旨:“良君李氏,前骁勇大将军李岚德之子……勤俭诚孝,温恭懋著……兹命立为皇夫……” 等她念完,赵乔又扫视了众人一圈,将各种神态尽收眼底,才缓缓出声道:“是谁谋害了皇夫?现在站出来吧。” 秦书心里一紧。 陛下本来就不爱搭理他,要是知道是他和人打架的时候把李珺言推下去了,岂不是会更加厌烦他? -- 第48页 可是不站出来的话,事后再叫陛下知道了,也会觉得他敢做不敢当,品性败坏。 虽然陛下也不一定会知道,但要是有人告密怎么办? 横竖都不是路。他到底要不要站出来? 秦书还没想好,就听见了赵乔冷淡的声音:“秦书。既然他们都认为是你,那就你来说。” 秦书从纠结中懵然抬起头来,还不知道是哪里暴露了自己。 他向两边一望,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空了一大片,两边都没了人。 好啊!这群人虽然没做声,却全都退了几步。 徒留他一人在原地,自成一列。显得格外突出。 就连他交好的林公子,也离他几步之远。 这宫里的朋友,不交也罢! 秦书心头愤懑,面上朝着赵乔露出一个乖觉笑容:“陛下,天地可鉴。我怎么敢谋害皇夫呢?全都是那该死的郑招妹。” 反正现在郑招妹晕了过去,晕无对证。那就他说了算! 赵乔唇角轻轻一勾,却泛着冷意:“那朕怎么听人说,是你和郑侍君打架误伤了皇夫?” 闻言,秦书恶狠狠地看向四周。 要是叫他知道是谁在陛下面前编排是非,一定叫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直把一群人瞪了个遍,秦书才收回视线,委委屈屈地道:“陛下,我不是故意的。全都是那个郑招妹的错!要不是他故意挑衅我,我又怎么会跟他打起来?” “我要是不跟他打起来,就不会在他把皇夫推下去之后,没力气去救人了。” 赵乔看他几眼。 秦书佁然不动,保持委屈神色。 赵乔不太相信他说的话,随意指了一个人:“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指到的人正好是郑招妹带来的几个随从之一。 听到赵乔问话,他连忙就跪了下来,从神游天外到哭天喊地只用了十分之一秒:“陛下,这不关我们的事儿啊!全都是郑侍君一个人的主意!” 这话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像是把什么都说完了。 赵乔蹙起眉来。看来这事一时半会儿是查不清楚了。 趁着没人注意,那随从与秦书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少顷,赵乔终于道:“皇夫遇害的事,朕之后会交给专人查办。” 她说完,便看向其余人:“现在轮到你们了。说说,怎么回事?”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 再回过头来便一溜烟地跪了下去,乌泱泱的一大片,声势浩大:“陛下,我们错了。” “你们错哪儿了?” “我们错在不该去打郑侍君。”十几个人认错倒是认得极快,“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赵乔冷笑一声:“朕看你们倒是敢得很!” “打就算了,这么多人打他一个,竟然还没把他打残。还让他有力气跟秦书接着打。” 苏嬷嬷身为赵乔的忠实拥趸,此时也站出来帮腔道:“就是!太不中用了,太不像话了!” 一群人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 “要是把他打残了,那还轮得到和秦侧君打吗?”苏嬷嬷恨铁不成钢。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试探着问道:“那……那我们下次车轮战?” “放屁!”苏嬷嬷情绪激荡,“你们这一个二个啊,都没读懂男德经!” “身为男子,一言一行都是脸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简直就是没有把男德放在心上!” 对于这十几个侍郎来说,苏嬷嬷的这些话,比直接破口大骂还要让他们难受千百倍。 一个儿郎,若是没有男德又怎么堪称为郎君呢? 看着眼前一群人愤愤不平的模样,赵乔冷声道:“男德教育乃是国策。而今却有许多郎君都不放在心上,成何体统?” “朕看这后宫,是时候来一场男德比赛了。” “啊??”一群人震惊又不情愿。 还有人小声嘀咕:“好久之前学的,我早就还给老师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住。” 赵乔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觉得男德教育实在任重而道远,便又加了一句,“此后这种赛事,宫中每月举办一次。” “啊??” 不顾众人神色惊疑,赵乔吩咐完这些,便叫人将郑招妹送了回去。自己则和李珺言一起回了关雎宫。 这又看得众人一阵眼热。 秦书在垂头丧气的人群之中显得与众不同。 在听到陛下的吩咐时,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没有错。陛下就是喜欢男德优秀的男子。 只不过他之前用错了方向。 既然现在陛下都已经给出了考题,那么他一定要完成一幅圆满的答卷。 皇夫已经成了别人的。那他的新目标就是一举得女,让自己成为太女的生父! 这边秦书兴致勃勃。 另一边,赵乔看着李珺言苍白又脆弱的睡颜,静默不语。 苏嬷嬷在一旁看得分外心疼。 她家陛下自一出生便是太女。别人身上都因有光照来而亮瞎人眼,陛下却是打光源处出生的神仙人物。 无论在何时都总是处变不惊,什么时候像此时一般失意过。 苏嬷嬷忍不住出声劝道:“陛下,您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皇夫准能醒过来。” 赵乔伸出手落在了李珺言的脸颊上,用大拇指轻轻揉了揉他腮边的皮肤,摇了摇头,“嬷嬷,等会儿你派人伺候他梳洗。朕马上去一趟雪庭山。” -- 第49页 苏嬷嬷讶然:“陛下,您要现在出宫去找国师?” “是。”赵乔收回手,站起身来,目光泠泠,“不管是谁,都不能抢走朕的人。” “阎王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音。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打理好这座大殿。 好让这座许久都未曾有人居住的宫殿变得崭然一新,迎接它的新主人。 大殿里面是一个铺满了白石的房间,仔细一看,那地上的白石竟是千金难买的蓝田白玉。 让人不禁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以这般昂贵的玉石镶地,极尽奢侈。 房间里,挂着银线鲛绡、缀着金丝络子的床上,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 除了外面人影走动发出的细微声响, 整个房间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见。 蓦地,躺在床上的人藏在蚕丝被下面的手, 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下一瞬, 他的眼睫也跟着不停颤动,犹如暴风雨前的惊雀高速地扇动着翅膀。 在某个时候,床上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李珺言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明黄色的顶帘,上面还嵌着几颗硕大的明月珠。 在日常光线中浸润的明月珠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并不灼目, 但那耀白之色仍然使得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李珺言感觉有些头晕。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路过御花园的时候。 当时, 他好好地走着路, 不知从哪边滚来一个人,猝不及防便撞倒了他。 接着两个人就一起掉进了荷花池里。 李珺言会浮水, 因此掉下去了也只在最初慌张了一瞬, 便很快恢复了镇定。 他十岁学会浮水, 水性一流。 正准备游到岸上去, 边上却有一阵喧喧嚷嚷的惊叫声:“天哪, 他们俩怎么一起掉下去了?” 还有人也掉了下来? 李珺言心里思索一瞬, 猜测约莫就是撞了自己的那个倒霉蛋。 “救命!快救我!” 循着声源,李珺言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沉浮在水里,一边扑腾一边大喊救命的倒霉蛋。 李珺言抿着唇,没有丝毫犹豫,调转头便游了过去。 两人离得也不算远,他没划几步便来到了倒霉蛋的面前。 离得近了,李珺言才发现这正是他刚才看见的在和秦书玩闹的那个人。 倒霉蛋还在拼命挣扎,溅起的水花泼了李珺言一脸。 他任由带着凉意的池水顺着脸颊滑落,就准备绕到侧面去,再将人带回岸上。 但那倒霉蛋不知是不是太慌张了,见有人过来,急忙一个横扑,死命抱住了他,嘴里还在滋哇乱叫:“你快救我啊!救我!” 李珺言被人像八爪鱼似的缠住,压根腾不出手来。自己便径直往下沉了,更遑论救人。 他喘了几口气,从憋着气的嗓子眼里,艰难地吐出一句:“你先放手,我会救你的……” 这是李珺言落水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 因为岸上抛下来了竹竿,倒霉蛋看也没再看他一眼,顷刻间就松开了手,去够那竹竿了。 被骤然放开,李珺言勒住的气还没喘匀,便呛了几口水。 这还没完,那此时已经握住了竹竿的倒霉蛋,回头看他一眼,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用力朝他踹了一脚:“滚!不准跟我抢!” “呃~”李珺言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沉入了水中。 “咕噜咕噜……” 那倒霉蛋一脚踹到了李珺言的腿上,教他整条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 原本他还能依靠自己上岸,现在却腿脚发软,使不上力。 那一瞬间,李珺言的心里没由来地慌了一阵。 但很快四方八方的流水就从身上的各个小孔,不断地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来不及再慌张。 他想要呼吸,但吸进去的只有水。 窒息感从疼痛的喉咙里开始酝酿,李珺言感受到了久违的无助。 他想到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只记得陛下在宫门口跟他说,今晚也会到关雎宫来,让他等着她。 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了吗? 李珺言在水里踉跄出泪意。 他努力挥着手,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下一瞬,他的意识便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那现在呢?他现在是在哪里? “唔。”李珺言捂住额头,发出一声轻吟。 他还有些头疼,甚至觉得腿肚子那里也还残存着被人踢伤的钝痛。 “欸?元君,您醒了!” 就在他恍惚间,耳畔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 李珺言扭头看过去,便见一个端着一盆热水的宫侍看着他,脸上露出十足的惊奇,像是见证了什么医学奇迹。 李珺言放下手,神色懵懂,还没回过神来。 那宫侍发现他确确实实是醒了,一扭脸就朝外面喊道:“元君醒了!快派人去告知陛下!” 李珺言觉得自己可能是掉下水之后脑子也进水了。不然无法解释他出现了幻听这回事。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察觉到嘴唇干裂的一丝痛意,才重复了一遍刚才听到的称谓:“元君?” -- 第50页 端着热水的宫侍把盆放到一边,笑道:“对啊,您现在已经是皇夫了,可不得称您为元君嘛?” 他拧了帕子,转过身来递过去,“奴婢刚才去给您打了热水,元君先擦擦脸吧。” 李珺言愣愣地伸手接过来。一时不知道心头的情绪究竟是惊还是喜。 他本以为陛下说的那些话指不定只是哄着他玩的,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真的成为了皇夫。 李珺言面色泛红。他现在有点羞愧。 陛下对他那么好,他却连陛下说过的话都不信。实在太不应该了! 李珺言擦完了脸,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关雎宫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宫侍立马解释道:“您都成为了皇夫,自然是搬到了紫宸宫来……” 李珺言听这宫侍说了几句。但没过多久,他便又感觉晕晕乎乎的。 见他捂住额头,脸色也发白,宫侍止住话头,连忙道:“元君,您昨日才落了水,现在还是先休息吧。陛下吩咐了奴婢们好好照看您的。” 李珺言抬起头,越发觉得困倦起来,却还是强撑着问了一句:“陛下呢?” “陛下此时还在早朝,临走之前说了,待上完早朝便过来看您。” 李珺言支着脑袋点了点头,便再也忍不住沉沉困意,睡了过去…… …… “还好意思睡觉!”苏嬷嬷恶声道,“慎刑司是你睡觉的地方吗?!” 在她对面的正是才从牢里出来的李逞英。 今日一大早莫秋言就进了宫,言明还是要亲眼见一见李逞英。 赵乔不愿在这种事上多花时间,想要尽快处理了。便让苏嬷嬷去慎刑司把人捞了过来。 李逞英被送到慎刑司之前就已经很是虚弱了,赵乔让他过去也不是为了让他在里面受刑。 相反,她还让人给李逞英开了副好药,把他的命吊着,让他每日在慎刑司观刑。 毕竟,摧毁一个人最好的办法,除了折磨他的肉|体,就是击垮他的精神! 此时的李逞英比起刚入宫时,已然清瘦了许多。 也不知在慎刑司里遭遇了什么,听到苏嬷嬷的喝骂,他连头也没抬,安静得格外不同寻常。 莫秋言一见到他就将他拥进了怀里,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面露心疼之色:“阿英……你受苦了。” 听到这句话,李逞英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了莫秋言。 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王八成精,阅尽千帆、饱经沧桑,自认为早已看淡了世俗的一切。 好一会儿,李逞英那双犹如死水一般沉寂的双眼,突然迸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两行热泪从他的脸上应景地流下来:“阿言,你来接我了吗?” 莫秋言环住他冰冷的身子,眼里也不禁泛起了热泪。 她重重点了点头:“是我,我来接你了。” 说着,她又捧起李逞英的脸, “阿英,你不是真心想待在宫里的对不对?” “只要你实话实说,陛下就会放你出宫的!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见状,赵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一皱眉,苏嬷嬷立刻懂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就站到了二人面前:“你们两个,女未婚男未嫁的!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她一边说,一边把莫秋言拉了过来。 把这二人分开了,苏嬷嬷才看向李逞英,恶狠狠地问道:“姓李的,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仰慕陛下才自愿留在宫里的?” 李逞英脱口而出:“我不是!我没有!” 听他否认得如此迅速,莫秋言不由得缓缓绽开了一抹笑容。 苏嬷嬷却很不高兴。 竟然还有人不仰慕她家陛下,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这天方夜谭摆在面前,她也只好回过头,请示赵乔:“陛下?” “呵。”一声不屑的冷笑自赵乔喉间逸出。 她踱步来到李逞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别装了。双重否定表肯定,你早就暴露了。” “嘴上说着不爱,其实心里爱朕爱得死去活来!” 李逞英原以为,在慎刑司见过各种肢离破碎、血肉飞溅的画面之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为之变色了。 然而赵乔这一句同时包含不屑和自傲的话语,瞬间让他内心的城防土崩瓦解。 他急赤白脸地反驳:“谁他妈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了?!” “呵呵。”赵乔又是一声冷笑。 像这种把戏她见得多了,无非就是想通过不断否定的方式,达到欲扬先抑的目的。 她指出对方那明显的破绽:“你刚才停顿了千分之一秒。虽然微乎其微,但还是被朕注意到了。” “这就是你说谎的证据。” 赵乔唇角微掀,看向李逞英,反问道:“你们男人都这么口是心非吗?” 作者有话说: 宝们,去打工了,6号再更新 第29章 李逞英震惊了几秒, 实在不理解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的。 他深刻地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不禁愤怒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宇宙的瑰宝?是个人都要爱你?” 赵乔闻言,露出诧异的神色:“难道不是吗?” -- 第51页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被她迷住,她可是皇帝耶! 苏嬷嬷狠狠表示赞同:“就是!天无二日,陛下就是这世上唯一的太阳!” ……呵呵。 李逞英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但他还不敢表现出来。 他只是面部神经稍微抽动了一瞬,就被苏嬷嬷给逮住了。 这老女人还阴恻恻地看着他:“怎么,你小子有意见?” 那副样子活像是只要他敢说个“有”, 就会把他头拧掉。 呵呵,他早就在慎刑司见过最痛苦的刑罚, 体验过最深的寂寞。难道还会怕她区区一个苏嬷嬷? 李逞英当即头歪到一边, 正声道:“没有意见!” 没错,他确实害怕。 苏嬷嬷遂满意地收回视线。 莫秋言在一边旁观许久,看到李逞英不得不屈服于苏嬷嬷的淫威之下,不由得更对他添了几分怜惜。 她对着赵乔道:“陛下,人的嘴巴或许会说谎, 但是心绝对不会。草民恳请您听一听他的心声吧!” 闻言, 李逞英侧目看向莫秋言。这是他攻略的鱼塘里最容易上钩的一条, 他也一向不太用心, 没想到对方却如此为他着想。 李逞英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慰藉。 赵乔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你的意思是……” “把他的心挖出来,再问一遍?” 李逞英:???问你吗呢问! 他心头刚升起来的那丝慰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嬷嬷抚掌赞叹:“莫小姐好主意,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李逞英觉得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又重新变得阴恻恻的。 那感觉像是有人想用钢刷把他的汗毛都刮下来一样, 令人后脊冰凉, 毛骨悚然。 接着, 他便听到苏嬷嬷语气里带着些遗憾地道:“奴婢虽没学过剖心之术, 但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 谢谢你全家,大可不必这么客气。别以为他没听出来你他妈都快要期待死了。 莫秋言听二人你来我往几乎就要把这事定下来,赶忙解释:“陛下,草民的意思是,嘴上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主要还是得看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提议道,“既然陛下认为他在说谎,不如换种方式问问,或许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呢?” 赵乔听出了她的诉求,却并未放在心上,反倒宽宏大量地道:“你想问他什么,问便是了。” 左右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她说这人仰慕她那就是仰慕她,根本不会有回转的余地! 莫秋言面上带上了些许欣喜之色,她转头便冲着李逞英道:“阿英,我想娶你做我的侧夫,你可愿意?” “陛下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你若是愿意,她一定会放你出宫的!” 李逞英张了张嘴,很想问一句:怎么嘴上说着这么爱他,却还只让他做个侧夫? 但苏嬷嬷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让那熟悉的阴冷又弥漫上了他的后背。 李逞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做个活死人,对这问话充耳不闻。 “阿英!你别死鸭子嘴硬了。你要想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莫秋言的话充满了暗示。 李逞英还真顺着她的话想了想,他最想要的生活其实是……他在现代当完赘婿离婚之后的那几年。 他出身贫寒,也正因为如此,才更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爱,而是那些低位者看着自己这个高位者时应有的摇尾乞怜的模样。 只有拥有了权势和地位,他才能做真正的人上人! 但一个贫穷的男大学生,怎么才能快速地拥有权势和地位呢? 李逞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迎娶白富美才是唯一的捷径。 他处心积虑,蓄谋已久。通过一些套路和手段,成功和学校里有名的白富美谈起了恋爱。 之后,他又设法杀害了自己的岳父岳母。 这对中年夫妇早在他和白富美交往之初就激烈反对。 李逞英憎恨这俩人瞧不起他的家世,便设计了一出惨烈的车祸。 汽车在撞毁之后引燃了导火|索。一切都消失在火里,连点灰都不剩下。 妻子在双亲骤然离世的悲痛欲绝之中接过了遗产。 李逞英将这个愚蠢的女人诱哄得团团转,更是让她放心将所有遗产都交给了他打理。 自始至终,他的妻子在他眼里都不是妻子,而只是白富美的代名词。 之后的事情就好像顺理成章。因性格不合而离婚,妻子苦苦挽留,丈夫死不回头。 直到白富美妻子抑郁自杀的那一年,李逞英已经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首富。 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沾了死去那一家三口的光,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自己一开始就想成为的人上人。 此时,莫秋言的暗示让李逞英不由得回忆起了离婚后手握百亿家产的快乐时光。 难不成又要走上一条当初的老路? 李逞英还没想明白,就被突然进来的宫侍打断了思绪。 “启禀陛下,卫国公求见。” 通禀的宫侍话一出口,在场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李逞英面露喜色,但也带了一丝犹疑。 他现在的这个身体是那个国公府最小的郎君,也是卫国公最宠爱的孩子。 -- 第52页 但李逞英穿越过来之后,却并没有感受到应有的宠爱。反而时常被斥责。 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对方的儿子,总不会不管他吧? 至于莫秋言,却是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惊讶,甚至还隐隐松了口气。 赵乔看她一眼,立即猜到,卫国公进宫恐怕和她脱不了干系。 倒是苏嬷嬷发出一声感慨:“总是听说卫国公很宠儿子。没想到这次这么沉得住气,现在才进宫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乔眸光微动,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接着便招了招手,让人把卫国公带了进来。 “陛下圣安。” 卫国公与苏嬷嬷差不多大的年龄,但或许是需要操心的事情更多,她两鬓已经染上了几缕银色。 苏嬷嬷见了,不由得又是一声感慨:“奴婢还记得,上次在宫里见到卫国公时,看上去人还很年轻。怎么短短半年白头发都长起来了呢?” 行过礼之后,又草草寒暄几句,卫国公便讲起了此次进宫的目的:“陛下,此子年幼贪玩。本是应邀进宫和陛下一叙,没承想竟然忘了时间,现在还不肯回家。下臣这就把他领回去。” 卫国公这番话说得格外漂亮。 只字不提是赵乔将人强留在宫中,反倒将错处都推脱在了李逞英身上。不过推脱的也不是什么大错,只一句贪玩便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时候,赵乔若是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便显得君臣相宜。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也算得上是和睦有序了。 但赵乔却偏偏没有如所有人的意。 她挑了挑眉,便道:“哦,是吗?国公恐怕记错了。” “不是他贪玩,是朕将他强留在宫中。” 话音才落,气氛便悄然一变。 第30章 “陛下, 此子顽劣,不懂规矩, 怕是不能进宫侍奉您。” 卫国公笑意有些勉强。 里面不情愿的成分却不多。细究起来,倒更像是诚惶诚恐。 赵乔微微眯了眯眼,将对方的这点异样记在了心里。 她还未说话,莫秋言便先按捺不住地开口道:“阿英再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郎君,好歹也是你唯一的儿子。卫国公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卫国公转身,正视莫秋言,缓缓开口道:“莫小姐, 正是因为他是本公的儿子……本公才比别人都更知晓他的秉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国公的这句话叫人听来既心酸又无奈。 盯着对方微微发颤的双手, 以及隐含了悲戚的眼神。 赵乔心头一动, 想起了苏嬷嬷之前说的话。 倘若卫国公真的这么宠爱这个唯一的儿子的话,又怎么会在得知他被扣留在宫里之后一直没有动静,直到现在才来领人呢? 且还不是自愿进来的,而是被诸如莫秋言这样的人请进来的。 但空穴不会来风。要说卫国公一家将李逞英宠得如珠似宝这事,全是没有半点根据的传闻, 却也未必见得。 赵乔心里已经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想, 当下顿了顿道, “那倘若朕执意要让他进宫侍奉呢?” 卫国公身体微微一颤, 大拇指下意识地在食指上捻了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赵乔见他如此, 越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卫国公喘了几口大气, 终于深呼吸一口, 下定了决心似的道:“陛下, 微臣实在不敢欺瞒于您。” “只是此事说来颇有些玄妙, 微臣只能给您一个人说。” 赵乔眸色深深, 盯着他,思量着其话语里的真实性。 她面上不带表情时,清丽的面庞便凸显出锐利的棱角来。 天生的上位者威仪散发出来,让卫国公一时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赵乔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好。朕准了。” 苏嬷嬷于是将李逞英和莫秋言带了下去,留二人在大殿里商谈。 也不知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让人再进去。 与先前不同,此时的卫国公脸上满是喜色,那如释重负的表情活像甩开了一个天大的包袱。 李逞英还没将这包袱和自己联系起来,就被卫国公一把扯了过去:“你过来!以后陛下就是你的主子,你就留在宫里,哪儿也不许去再去。” 一时不察,李逞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莫秋言本就对卫国公变脸之快感到迷惑不解,现在又见他待人如此粗暴,不禁上前,护住李逞英:“卫国公,怎么只是一会儿你就改变了主意?阿英可是你的儿子!” 卫国公却并不生气,只是道:“他是本公的儿子。除了陛下,该怎么处置全由本公说了算。” 情急之下,莫秋言也不顾赵乔还在场,瞬间便脱口而出:“我请你进宫来,是为了让你带阿英离开这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助纣为虐!” “唉。”卫国公蓦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莫秋言几眼,见她神色坚定,终是忍不住道:“莫小姐想知道方才陛下和本公说了些什么吗?” 莫秋言愣了愣,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连忙追问道:“说了什么,我能知道吗?” “你随我来。”卫国公将莫秋言带到一边。 那边二人密语几番。 这边李逞英已经被推到了赵乔面前,按着跪下了。 -- 第53页 李逞英挣扎几下,未果,最终还是顺从地跪了下来。 他被逼着跪下,再抬起头,便见赵乔面色不虞。 李逞英心里一突。他怎么忘了,这宫里最可怕的就不是苏嬷嬷,而是这个能使唤苏嬷嬷的女人! 之前他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待在宫里,就已经被收拾得很惨了。 现在名正言顺了,岂不是想怎么折磨他就怎么折磨他? 李逞英打了个寒战,僵在原地。 他实在是怕了这皇宫了。横看竖看,这宫里连门缝都塞着“吃人”两个字! 更重要的是,在宫外多好啊,他有那么多鱼,在宫里就只能攻略这一个女魔头。着实不划算。 他一点都不想待在宫里! “陛下,”李逞英喊出一声,面上勉强牵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强扭的瓜不甜……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他才说完,苏嬷嬷便叉腰喝骂道:“谁跟你咱们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王八瘪犊子的样儿,别妄想乱攀高枝!” 李逞英握紧双手,又一次感觉到了恨。 他恨这不公的世界! 他恨苏嬷嬷叉着腰的潇洒模样,他恨赵乔漠不关心的随意神态;他更恨苏嬷嬷挥拳时的矫健身姿,他还恨没人知道今晚的皇宫又多了一个伤心人! “强扭的瓜甜不甜,朕说了才算。” 赵乔从容闲适,便越发衬得李逞英落魄狼狈。他埋葬一切伤心事,不敢再多言。 那头卫国公和莫秋言也说得差不多了,一起走了过来。 莫秋言嘴角下耷,以往清秀温和的面孔上残存着两分悲伤与八分愤懑。 李逞英一见她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喊道:“阿言!” 若是先前,莫秋言一定会欣喜于他此刻不顾世俗眼光的亲昵举动。但现在的她已然经过了一顿真相的洗礼。 她,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她! 莫秋言收起脸上残存的情绪,跑了起来。 李逞英见状,张开双臂,耐心等候对方扑到他怀里。 异世再凄苦,也总有一个人是真的心疼他的。 莫秋言跑近,却没减慢速度,飞起一脚就径直踹了过去:“滚!” ???!! 李逞英勃然色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踢飞了好远。 直到撞上大殿里汉白玉的柱子,才堪堪停下。 “咔嚓”一声脆响,李逞英亲耳听见自己的腰骨断裂。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原来电视剧里把人踹飞几米镶在墙上竟然不是骗人的! 下一瞬,李逞英便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赵乔眉梢微动,还没说什么,苏嬷嬷便心领神会:“来人!把他的嘴堵上!” 话音才落,便见莫秋言不知从何处团了一坨布,恶狠狠地盯着李逞英,自告奋勇道:“让我来!” 赵乔虽早知道她会从卫国公那里大受打击,但也没想到这打击对她如此之大,不禁感叹人生无常。 李逞英受到的打击却也不小。 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之前柔情蜜意的女人好像突然之间就变了个人,一言不合就把他踹飞不说,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就往他嘴里塞抹布! 那一口馊味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吃了又冷又硬的臭袜子。 他胃里泛酸,直打干哕,却被压住舌头吐不出来。 手脚也被摔伤了,没了力气,拿不下来。 面前的女人看着他此番模样却露出了一抹冷笑:“死王八!” 难道先前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人心怎么能变化得如此之快! 李逞英睁着一双眼睛,用眼神质问。 “想不通我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莫秋言像是看出了他想说什么,咬牙切齿道,“哼,刚才卫国公都已经告诉我了!” “原来根本不止我一个人为你担忧!还有许多女郎都找到了国公府去,让卫国公把你捞出宫。” 李逞英被堵住了嘴,想说话也说不出,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呜咽:“唔唔唔唔唔……” 见状,莫秋言蹲下,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左脸:“这就是你的手段吧?” “真是水性杨花!” 感叹号才打出来,李逞英便不期然狠狠挨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头也因为惯性偏到了一边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么一下把他嘴里的布团也打掉了。 李逞英的嘴一得了自由,就开始控诉起来:“里肿么尚个泼妇?” 他一说话,才发现自己不仅口齿不清,还口水直流。 包不住的部分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李逞英忙伸手去接,却察觉到一颗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颗牙! 李逞英呆立当场,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莫秋言:“木抽言,里毫狠的心!”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很温柔吧?”莫秋言反问一声,“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你说自己喜欢温柔的,老娘才懒得花这功夫跟你玩游戏!” 她说着,站起了身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露出残酷的笑容:“现在,该是我暴露本性的时候了!” 李逞英惊恐地往后缩了缩,却发现自己身后就是玉柱,早已退无可退。 -- 第54页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李逞英在现代做赘婿时都没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当时虽然有人背地里嘲讽他吃软饭,但当着他的面却没人敢多说什么。家里的人也碍于妻子的情面从没为难过他。 来到异世,本以为是时候大展身手了,却总是被别人“大展身手”。 李逞英的心中一直波涛汹涌,面上却都还竭力维持着风平浪静,不愿叫他人看穿自己的身不由己。 但此时,他终于无法再绷住平静的假相,开始嚎啕大哭。 他流着泪看向自己在这个宫里唯一的亲人:“娘!你救救我啊!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卫国公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多少不忍的神色:“你到处勾三搭四,不守男德。如今只是被打一顿,已经很好了。” 好你吗个头啊! 李逞英看着袭向自己中庭的铁拳,一边抱头痛哭,一边不断发出咒骂。 他无比怀念,那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现代社会。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赵乔正看着眼前一幕, 卫国公也从一旁走了过来,却见她一脸惭色: “陛下, 下臣恳请把这小子带回去。子不教母之过……下臣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再也不会让他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卫国公说着咽了口气,喉头哽了哽,继续道,“此子既要入宫,以后便是难得一见了……下臣带他回府上小住几日,也省得他那大爹总是挂心,还望陛下恩准。” 瞧见卫国公此时似哀似痛更似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的神情, 以及那斑白的两鬓。 又想起她对自己坦白的那些事情,赵乔倒也谅解她如今的心情, 便大度地挥了挥手:“如此也好, 朕也不急于一时。等到过段时日,再将人送回来便是。” 草草了结了这件事,赵乔听人传报李珺言醒了过来,便连忙去了紫宸宫。 但时机不凑巧,赵乔去的时候李珺言才刚睡下。 负责伺候的宫侍小心翼翼地解释:“陛下, 凤君本来已经醒了, 但是坐了一会儿便又睡下了。” 空气中隐有异香, 却像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的。 赵乔微蹙着眉点了点头, 问道, “皇夫用过早膳了吗?” “回陛下, 还没有。” “那你先下去让人做点清淡的吃食, 温在那里。” 宫侍轻声应下, 转身便要离开。 错身时, 那股熟悉却又奇异的香气更明晰了几分。 “等等。”赵乔眸光一凝, 顿在那宫侍身上。 听得这道呼声, 宫侍身形一滞,转过身来:“陛下有何吩咐?” 鼻尖盈满香气。赵乔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起过来的苏嬷嬷虽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看向了那宫侍,眼神凌厉。 在二人的注视下,宫侍仍是恭恭敬敬地躬着身子,神色与寻常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全然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但就是这样,才显得更不对劲。 内殿悄无声息,足过了几息,才有赵乔冷淡散漫的声音响起:“伸出左手,把袖子撩起来。” 苏嬷嬷眼神不再凌厉,反而比较凌乱。 她心头巨震。难道陛下看上了这小子,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验他的守宫砂?这可是在皇夫的床前啊! 宫侍微微一愣,急忙跪下,脸上这时才露出慌张神色来:“陛下,使不得啊。奴婢这浑浊的身子怎么能污了您的眼呢?” 赵乔眉头微拧。 苏嬷嬷立刻收起所有思虑,挺身而出:“陛下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照着办就该老奴亲自动手了。” 最后一句不是威胁却胜似威胁。 宫侍偷觑一眼赵乔的脸色,在被发现之前赶忙收回视线,垂着头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一天几口饭哪?磨磨蹭蹭的。” 苏嬷嬷一个健步上前,以比话音还快的速度扯开了对方的衣袖。 青色的衣袖被抹到后面,露出了一截白嫩纤细的手腕。 手腕上挂着一根红线,红线缀着一枚明黄色纸符。 苏嬷嬷动作太快,宫侍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惊叫一声,迅速缩回了手。 但只这么一会儿,也够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好啊你!竟然敢偷东西!”苏嬷嬷扒拉过宫侍的手,硬生生将那根红线从他手腕上扯下来。 宫侍虽然牢牢护住了自己的手腕,但论起粗暴,他着实不是苏嬷嬷的对手。只能任由那红线被扯走,还勒掉了他一块皮。 苏嬷嬷把那明黄纸符呈到赵乔面前,赞叹道:“陛下,您果真是慧眼识珠!这纸符就在这小子身上!” 她说着,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赵乔对皇宫众人的文学造诣早已不抱希望,闻听苏嬷嬷的话也并不纠正,只是看向已经趴伏在地上的宫侍,淡声道:“说吧,谁派你来的?” 宫侍虽难掩仓惶,却声线平稳:“陛下恕罪!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鬼使神差才偷了这东西!求陛下饶命!” 他说完,哐哐磕起头来。 并不坚硬的脑门磕在大理石地板上,很快就见了血。 “求陛下饶命!” “求陛下饶命!” 一声又一声乞求之声在内殿回响,浑似索命的恶鬼。 -- 第55页 赵乔冷笑。呵呵,这点计俩还想骗她? 此人连用两个成语,且话语之间条理清晰,还使用了重复的技巧。文学造诣颇高,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宫里人! 她抬脚踹了过去:“闭嘴!” 宫侍应声倒下,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线。 赵乔随后一声令下,“来人,把他关押起来,问出幕后主使!” 苏嬷嬷把红线扯断,将明黄色纸符单独取出,递给赵乔:“陛下,您看看这纸符可还完好?” 赵乔接过,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一阵,才缓缓摇头:“料想那人还没来得及对这纸符做些什么。” 她面色一冷,“也幸得国师在里面还加了安神香,否则还真要让他得逞了。” 若不是那安神香引起了赵乔的注意,她平素也不见得会去多注意一个宫侍。 赵乔将纸符捏在掌心,慢条斯理地道:“这皇宫,该要肃清一遍了。” …… 李珺言正在喝汤。他动作斯文,一口一口,即便是喝汤也像是在作画。 当然,他本身更像是一幅画。 因经历了纸符差点被盗走的事,她暂时不太放心李珺言一个人,便将今日的公务搬到了紫宸宫来处理。 以至于现在一抬头便能看到李珺言。 似有所觉,李珺言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一见赵乔,便缓缓笑开,双眸里仿佛有水波流转,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赵乔搁下笔,索性今日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她走到李珺言身边,眼瞳里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李珺言的面色还有些苍白,发丝也像受惊一般还有些凌乱。原本樱色的嘴唇变淡了许多,看上去仍是病恹恹的样子。 “陛下,”李珺言放下碗勺,“您批完奏折了吗?” 赵乔正要去牵他的手一顿,改为去掐他的脸,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批完了。” 李珺言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赵乔的动作红润了一些,像染了层胭脂。 他回过神来,愣愣问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见他如此,赵乔又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勾唇一笑:“这样气色更好。” “……竟是如此吗?”李珺言迟疑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赵乔坐在李珺言身侧,指着桌面上清淡的菜色:“你大病初愈,现在只能吃这些。” 她几乎没有丝毫停歇地说,“这些都是朕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 赵乔的目光就和她的话语一样直白不加掩饰。 李珺言莫名感到了一阵热意爬上脸颊。 他张唇道:“多谢陛下。” “郎君打算怎么谢朕?”赵乔撑着头,言笑晏晏地看向李珺言,其中不乏调笑之意。 许是很少见到赵乔这般模样,李珺言愣了一下,脸色浮现羞惭的神色:“陛下待我一向很好,而我却好像没有什么能为陛下做的。” 没等赵乔接话,李珺言便继续说, “但我想以后为陛下做很多事。只要是陛下需要的,我都可以做。” 李珺言清润的嗓音带着一丝病弱感,他抬起头来看向赵乔,眼睛像是蕴满了天下最美丽的珠光,灼灼生辉。 赵乔几乎要被这眸光烫得心口一刺挠。 她感到一阵久违的热流流淌过她的心间。 尽管她并不需要别人为她做事。 很多事情,譬如说异族的事,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总能解决的,也总会解决的。 她唯一烦忧的就是高处不胜寒,根本不会有一个对她感同身受的人。 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活有多么枯燥乏味。 每天都要在前朝纵情掌控生杀予夺的权力,要在后宫欣赏各种惑人的男色。 一睁眼看见的就是镶着一百零八颗东海珍珠的床顶,一闭眼就是不为人知的花花世界。 她虽然拥有了一切,却失去了烦恼! 赵乔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握住李珺言的手,道:“朕知道,你很好。” 她说完这句,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朕为你求了一个符来,就压在枕头下面。往后你便日日带着,不要离身。” 想了想,她又多加了一句,“睡觉也要放在一边。” 虽不知为何,但看到赵乔认真的模样,李珺言乖乖点了点头。 也更让他坚决,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再让陛下为自己这么忧心。 想到这里,李珺言正要开口。 赵乔却先一步问道:“京墨,朕有事要问你。” “你可还记得自己落水那天发生的事情?” 李珺言想说的正是此事。 现在赵乔一问,他便将自己的记忆全都复述了出来。 “……就是这样,后来我呛了水,别的都记不清了。”李珺言说到这里,有些忐忑起来,睁着一双润着水光的眼眸,轻声问道,“陛下,您相信我吗?” 毕竟,他才差人去打听了,和他一起落水的那个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郑侍君。 李珺言有八成的把握,陛下会相信他。剩下的两层源自他对自己的不自信。 在母亲去世,阿姐还没有支棱起来的那几年里,将军府名存实亡。 一个府上只有两个还没长成的小孩,又怎么会得到贵人们的正视呢? 正是那段时间,李珺言遭受了许多冷眼。 -- 第56页 也因为如此,他虽然学业优秀,却一向表现得非常低调。 赵乔微怔,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毫不迟疑地道:“朕自然相信你。” “陛下……”李珺言十分感动,几乎就要热泪盈眶。 赵乔怜惜地抚摸上他的脸:“乖。” 作者有话说: 诈尸了俺quq 第32章 有了李珺言说的这番话, 再加上赵乔派暗卫去查到的消息,基本上已经弄清楚了御花园落水一事的过程。 明面上, 赵乔念在二人是无心之失的份上,都处以了降级一等、禁足三月的刑罚。 郑招妹由于带刀去御花园威胁众人,另多了一条跪着抄写《男德经》三百遍的处罚。 至于郑招妹在李珺言落水后对其落井下石的行为,赵乔并未公之于众。 她也对李珺言说明了,自己留着此人还有些用处。 但她从没想过让李珺言忍气吞声。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郑招妹被人发现在水缸里面躺了一宿,第二天全身肿得像头猪, 彻底不敢出门见人了。 一时间,郑选侍中邪的消息更加深入人心。 和降罪的圣旨一起传到后宫的, 还有立君大典即将到来的喜庆氛围。 赵乔那日当着后宫众人下了旨, 下面的人自然是马不停蹄准备了起来。因此虽然距离立君大典还有一段时日,宫里却已经似模似样了。 赵元元进宫时,受到这喜庆氛围的感染,因钱花完而略感忧郁的心情也神奇地平复了许多。 “王爷?”赵元元一进来,谷嬷嬷就看见了她, 连忙招呼道, “您来了啊。” 赵元元现在没那么多心思寒暄, 当即直奔主题:“嬷嬷, 我上次来见的那个郎君在哪儿?” 谷嬷嬷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赵元元说的是谁。 “您是说那个龙傲天吧?现在肯定还躺在床上呢!不就伤了下腿吗, 都已经两天没干活了!您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她满脸嫌恶, 一腔义愤几乎要从胸口泵出来。 此时, 她不再是这皇宫里小小的打工仔!而是和贵族阶级站到了一边, 成为了皇权的忠实拥护者。 这谁见了不感动?赵元元十分感动, 丢出一个赞赏的眼神:“嬷嬷果然一心为民, 陛下一定会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有了这句暗示,谷嬷嬷带起路来都迅速了许多。 她不禁感慨自己的老道。 果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若是没有跟王爷打过招呼,她的事迹又怎么可能上达天听呢。 除了收钱什么都没做的赵元元,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二人走到一个偏房前停下,谷嬷嬷正要推门,赵元元便阻止了她:“嬷嬷且慢,就让我一个人进去吧。” 谷嬷嬷没有丝毫异议,停下动作,顺从地让开了门口。 但当她转过身,看见赵元元脸上的神情时,没忍住脱口而出:“王爷您悠着点,别把人整死了。” 瞧见她的眼神,赵元元诧异地摸上自己光滑的脸蛋:“有这么明显吗?” 谷嬷嬷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 嘴角都要歪到天上去了,还不明显吗? 赵元元见状顿时收敛了几分,尽管语气还是格外欢快:“嬷嬷放心。绝对不会整死的,我只会整活。” 说完,她便推门而入。 伴随着“哐当”一声,突如其来的光明差点闪瞎了龙傲天的眼睛。 他在床上努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门口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他心里生出警惕:“谁?!” “是我啊……”一道清脆又幽冷的女子声音传出。 门口那人很快便离开光源,走了过来。 龙傲天抬起脸,定睛一看—— “是你!” 他面露震惊,一时又是欣喜,又是愤怒。 自从上次赵元元离开之后,龙傲天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他想证明,自己真的没有疯! “郎君,是我啊。”赵元元声声婉转地说着,又走近了两步。 龙傲天的愤怒很快盖过了欣喜,他想起自己这几日非人的遭遇便忍不住冷声质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当然是钱花光了。 赵元元深情地望着他,犹如望着一棵摇钱树:“是,我回来晚了。” “你去了哪里?”龙傲天话一出口,便身体一僵。 他说完才发现,这句话像极了一个怨妇在质问久不归家的丈夫。 赵元元却没发现他的不对,坐到床边,鳄鱼的眼泪说流就流:“我去为你求医了啊!但我跑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有江湖郎中愿意跟我进宫。” 尽管赵元元此时堪称声泪俱下,但她那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和雀跃的眉眼,却透露出几分诡异来。 龙傲天浑身一冷,死死地盯着赵元元:“真的?” 注意到他的视线,赵元元明白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她勉力压下上扬的唇角,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情:“怎么,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哎,做个骗子实在是太艰难了。 赵元元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发财,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龙傲天假装放下了心头的疑虑,毕竟现在他信或者不信都由不得他了——他只能靠眼前这个女人才有机会逃出宫去,摆脱穿越以来的困境。 -- 第57页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事要问:“你上次走了之后,那些人都说没见过你,这是怎么回事?” 赵元元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一丝被中伤的苦涩,声音里也充满了彷徨:“你还不明白吗?这宫里的人都当我是个透明人罢了。” “既然陛下说了要让我隐姓埋名,做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又怎么会有人把我当回事呢?” 龙傲天额角的神经抽搐了几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事说起来离谱,但好像又有些道理。 见他还是将信将疑,赵元元双眼眨了眨,难过起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吗?我为你奔波劳累这么久,终究还是一场空。” 经赵元元这么一说,龙傲天才注意到她此时衣衫不整、形容憔悴的模样。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赵元元在楚楼里快活了两天的结果,只当她真的在外奔波过。神色不免缓和了几分,但语气仍带着不信任:“你出去两天,什么都没带回来?” 赵元元正色:“我当然带了东西来。” “什么东西?”龙傲天迫不及待地追问。 没有郎中,至少该有点药吧? 赵元元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点。 龙傲天也担心隔墙有耳,先看了看四周,这才倾身过去。 只听赵元元轻轻吐出四个字来:“两袖清风。” 第33章 龙傲天愣住了。 他没转过弯来, 嘴里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你带什么来了?” “两袖清风啊!” 龙傲天殷切的目光变得涣散,原本撑着身体的手也一下软了下来。 “哐当”一声, 他又重新跌回了坚硬的木板床上。 呵,他就知道这女人靠不住。 龙傲天漠然想着。 赵元元见他这样,虽然不能完全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伸出手,虚虚抚摸着龙傲天的面庞,狠狠给了他两个巴掌! 龙傲天脑子一蒙,全世界都在嗡嗡作响。他不禁对赵元元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赵元元眼含热泪:“我是为了打醒你啊!我怎么能看你如此颓废还无动于衷?” 龙傲天一口气没喘上来。我他妈倒宁愿你无动于衷! “好了, ”赵元元收起热泪,露出迷之微笑, “现在看起来倒是清醒多了。” 龙傲天感受着脸侧火辣辣的疼痛, 怒气勃发。 他指着赵元元,张了张嘴:“……” 还没开始说就被捂住了嘴,赵元元泫然欲泣地看着他:“郎君这是要怪我打了你吗?我不听我不听!” “唔唔……”龙傲天这下是真的喘不过来气了。 我草拟大坝!也不知道这死女人手劲怎么这么大,捂着他的鼻子和嘴,竟没有一丝缝隙。 龙傲天想挥开她的手, 但逐渐缺氧的身体却使不上力。 没过几息, 他就白眼直翻, 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啊!郎君你怎么了?” 龙傲天听见赵元元一声惊呼, 嘴上的手瞬间就挪开了。 他像一条搁浅的鱼回到了水里,大口大口呼吸着原来的空气。 “你他妈的——”龙傲天清醒过来, 第一句话就想把这臭傻逼骂一顿。 赵元元却又一次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郎君!我除了来看看你, 还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出宫!” 她说到后面, 龙傲天挣扎的动作便消停了下去。 赵元元这才放开手, 眨巴眨巴眼睛, 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郎君方才是想说什么?” 龙傲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你他妈的,真漂亮。” 赵元元捂着嘴笑。 龙傲天说完,也没时间再计较赵元元先前的不当之举,问起出宫的事来。 “最近宫中就要举行立君大典了。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偷偷溜出去。” 听得此话,龙傲天一下子急了:“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啊!” 赵元元叹了口气:“立君大典在即,宫中戒备比以往更森严,想必连狗洞都堵上了。”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和宫中倒夜香的狗蛋认识,让他带我们一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他一向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只怕出宫一趟所需花费不少。至少需要五十两纹银吧。” 龙傲天闻言,眉头紧锁。 赵元元本就是为了试探他还有没有多余的银两,可以讹来化为己用,当下便问道:“郎君,你可有多余的闲钱?” 龙傲天不耐地摇了摇头:“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这话刚出口,他便自觉失了面子,连忙找补,“我现在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处处都需要打点,那些钱早就用完了。” 赵元元面色一变,脱口而出:“你用完了,那我用什么!” 龙傲天:……? 他深呼吸一口气,想着拿这女人还有些用处,强制按捺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冷哼一声:“等本尊出了这囚牢,自然不会少了你好处!” “嘤嘤嘤……如今可怎么是好,没有钱还怎么出宫嘤嘤嘤……” 赵元元清脆的声线编织出犹如魔音一般的哭声,像琴弦一般穿进了龙傲天的脑子,带来细微而又着力的疼痛。 -- 第58页 他被这声音吵得没办法,黑着脸大喝一声:“好了!” 尖细的女声一顿,随即又是带着哭腔的质问:“你竟然敢吼我!你怎么这样?你变了,分手吧!我要一个人出宫去!” 如果这是什么霸道宫侍和他的小白花的剧本,龙傲天这个时候就应该沉着脸说:“你一个人?呵,休想!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事实上,在他还是御魔尊主的时候,面对想要从他身边逃离的女人也都是这么对待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只能依靠赵元元。 因此就算觉得心烦,龙傲天也只能独自咽下这口苦果,强撑着仅剩的那口元气,露出一个假笑:“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一个人出宫呢?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赵元元发现了,这个男人一心想要逃出皇宫。每当她一提起出宫,他就会不自觉地安分下来。 手里握着对方的把柄,那还装什么柔弱清纯小白花?反正她再怎么样,对方也会眼巴巴地凑上来。 赵元元撇撇嘴,觉得实在没劲,眼里不禁泄出一抹轻视:“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除了去偷去抢,还能有什么办法? 心里这么想着,龙傲天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不耐烦地道:“你管这些干什么?下次我一定把银子给你。你三天之后再来。” 赵元元得寸进尺:“我明天就来。” 龙傲天:“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赵元元心说,当然是来看你怎么赚钱的啊,要是有条新路子,她怎么也得发财致富了。 嘴里说的却是:“当然是来看你的啊,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一日不见郎君,我便一日不安。” 龙傲天冷笑一声。愚蠢的女人,总是沉溺于情情爱爱。 但这总归于他有利,赵元元越是对他上心就越有可能倾尽一切,帮他逃出宫。 龙傲天想到这里,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忽而他灵光一闪,发现了一个被忽略已久的问题,他怀疑地看向赵元元:“你怎么总让我给钱?既然要跟我一起走,你也该出点银子。” 赵元元杏眼一眨,随口便敷衍道:“因为我没钱啊。” ??? 龙傲天想不通,这死女人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34章 “你怎么可能一点钱都没有?”龙傲天质问。 “你管我呢?能带你出宫就不错了, 怎么屁事这么多。” 赵元元表露出不耐烦。 龙傲天却只想着她嘴里说的出宫二字,没注意到端倪。 以至于第二日赵元元来找他, 恶声恶气地要求他给钱的时候,他还以为眼前是那朵柔弱清纯小白花的孪生姐妹。 “你怎么是这样的人?”龙傲天护住自己最后的底钱,“我看错你了!” 赵元元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与他们初见时别无二致,但看在龙傲天眼中却犹如恶魔:“要怪,也只能怪你瞎了眼。” 她上前两步,抬手两巴掌, 没费多少工夫就把龙傲天昨晚奋战一夜的成果抢了过来。 颠了颠里面的银子,感受到那不俗的重量, 赵元元眼里顿时划过一丝欣喜, 抬起头来却是一副不甚满意的神情:“你怎么这么没用?一晚上才只赚了这么点儿!” “你!”龙傲天如今身负重伤,本以为会是自己救赎的女人又在他面前暴露出如此可怖的面目,更是令他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和之前的赵元元是同一个人,眼前这个女人还在口出恶言:“我在地上撒把米,鸭都比你赚得多!” 龙傲天看着她, 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 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个昨天还那么深爱他的人怎么可能今天就变心呢? 一定是他最近总是想着怎么出宫的事, 忽略了赵元元, 这才让她在自己面前耍起小性子来。就像他以前的那些老婆一样。 但他以前的那些老婆耍起小性子也多半是宜娇宜嗔,又何曾如同赵元元这般? 想必女尊世界的女人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吧! 龙傲天找足了理由安慰自己, 便决心要好好哄着赵元元, 非得将人套牢了不可。 “元元别闹了, 我知道这两天对你不住。等我们一起出了宫, 我一定好好对你。” 他说着伸手搭在赵元元的肩上, 好揽着她温存一阵。然后再许下诸多海誓山盟, 就不信这死女人还这么闹。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赵元元,就被一掌挥开了:“滚!” 龙傲天被推倒在地,这个残破的偏房是他入宫以来住过的最好的房间,但地面仍然非常坚硬。 他这一下摔了个屁股墩,痛感也十分显然:“哎哟!” 见他这样,赵元元不仅没有悔改之意,还出言嘲讽:“真是没用,轻轻一推就倒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龙傲天的心拔凉拔凉的。直到现在,他才不得不相信,赵元元是真的变心了! 就在他愣神时,房门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 “肯定就是这小子偷的!一看他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思。” “呜呜陛下,您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那可是奴婢攒了好久的血汗钱。” -- 第59页 “到了到了,快到了,那小子就住这间!” “……” 陛下??! 龙傲天和赵元元俱是浑身一震。 龙傲天是因为想到了赵乔当初是怎么对待他的,那个女人的歹毒程度比起谷嬷嬷来,也不遑多让。 赵元元则是看着自己手上的脏钱,一时忍不住慌张。 从外面那几人说的话,完全可以猜得出这钱是龙傲天偷来的。 可是现在钱在她手上,若是让阿姐知道…… 算了,不敢想不敢想。 赵元元摇了摇头,把那些往脑子里钻的画面全都甩出去。 她环顾四周,发现里面还有个可以向外打开的窗户。 简直是天助她也! 说做就做,赵元元当机立断,便冲了过去。 “等等!你不能走!” 龙傲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见赵元元想走,他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疼痛的屁股墩了,“腾”地一下便往前扑到了赵元元脚下,抱住了她的双腿。 “爬开!”赵元元踢了他一脚,却没能踢开。 门外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几乎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赵元元急得不行,她还以为龙傲天是为了争抢那袋银子,狠下心来就把手里的钱袋朝他头上砸了过去,“还给你,拿着滚!” 龙傲天被砸得眼前一花,却也没有放开手,仍然死死地抱住了赵元元的腿,“你不能走!” “我不走留下来和你一起吃牢饭?” 赵元元都快气笑了,揪着龙傲天的头发就想把他拽开。 龙傲天却像块木桩子一样,纹丝不动。 就在二人焦灼间,房门哐当一声就打开了! 推开门的是个小宫侍,看到里面的情形,他先是呆了呆,然后就猛地遮住眼跑了出去。 龙傲天和赵元元还能听见他那声急促又娇羞的叫喊:“羞死人啦羞死人啦!” ……他妈的/他爹的! 龙傲天和赵元元不约而同在心里发出一声怒骂。 那小宫侍跑出去之前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但下一瞬,又有人径直破门而入。 这次进来的是老熟人,谷嬷嬷。看清二人的姿势,她连呆都来不及,直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出了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手还挂在门上,谷嬷嬷连头也没回,犹自惊魂未定地说道:“陛下,咱们还是先等等再进去吧!” 什么事能让一个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的嬷嬷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赵乔略感诧异,问道:“里面怎么了?” “这……”谷嬷嬷转过身,看着赵乔,欲言又止,“哎……” 她长叹一声,却说不出个整话来。 赵乔蹙了蹙眉,一把挥开她,自己将门打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一幕,却是两人衣襟大开,发丝交缠在一起,像是才从床上滚下来。 彼时,赵元元正面色狰狞,紧紧压制在龙傲天身上,双手也死死扼住了对方的脖子。 龙傲天半点动弹不得,唯有一脸痛楚的神色不断变换。 他身上的半边衣裳被刮了下来,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青紫伤痕,平白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意味。 此情此景,谷嬷嬷看了也忍不住叹一句:“作孽啊!” 作者有话说: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出自《增广贤文》 第35章 赵乔当先看到这一幕, 嘴角难为情地抽了抽。 谷嬷嬷机灵地关上房门,将外面的各种视线隔绝开来。 一时间,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赵元元听见谷嬷嬷的那声叹息,扼住龙傲天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低下头看了看,却是被自己如今的处境震得浑身一激灵。 她迅速放开龙傲天,逃也似的从他身上翻下来,蓄满眼眶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下来。出口的声音却高亢洪亮:“姐姐!都是他勾引我的!” 龙傲天才解放开脖子,便听到了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 也急了:“你放你妈的屁!”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赵元元自然不遑多让,抬起腿就是一脚。 要不是这狗东西拦着她不让她走, 她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赵乔看着眼前二人你来我往, 眼神却平静无波,教人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谷嬷嬷当然是站在赵元元这边的。 今早许多宫侍都来向她禀报,说是自己的银钱丢了。加上昨日有人看到龙傲天形迹可疑、鬼鬼祟祟,这怀疑的苗头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正巧今日是陛下按例来探望秀秀小主子的日子。这本该说得上是一件坏事,但谷嬷嬷寻思着她若是能趁此展现出自己秉公办事、明察秋毫的一面, 说不准坏事就变成好事了。 谁知道他们才刚走到这里来, 就撞见了这么一桩丑事。 依谷嬷嬷看, 这准是龙傲天那狗东西设下的陷阱。也不知他从何处得知了陛下今日的行踪, 便故意掠走多人银钱,只为把事情闹大。再故意让他们看到这一幕。 一切的一切, 都只是为了从王爷那里要到一个名分! 否则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谷嬷嬷眼神不善地看着龙傲天。 此子心机深沉, 手段狠辣, 攀龙附凤, 无恶不作! -- 第60页 留在宫里迟早是个祸害。她得向陛下进言, 不能再让这么一个玩意儿危害天启的江山! 谷嬷嬷凑到赵乔耳边, 把自己的猜测吧啦吧啦全说了出来,末了还煞有介事道:“陛下,王爷这很明显是被碰瓷了啊!” 明不明显赵乔自有判断。 就眼下这副情形,若说龙傲天有心陷害倒也不是不行,但赵元元指定不是完全无辜。 “行了。” 赵乔这两个字一出口,正在掐架的二人都停了下来。 “谷嬷嬷,你先带他出去。”赵乔看了龙傲天一眼,“朕有话要说。” 谷嬷嬷赶忙上前架起龙傲天。 龙傲天自然抵不过谷嬷嬷的强硬手腕,但他扔试图为自己喊冤:“陛下,都是赵元元这个女人害我!” “闭嘴吧你,死小子!”见他还敢口出狂言,谷嬷嬷立刻腾出一只手来捂住他的嘴,把他带了出去。 二人一走,赵乔便抬眼看向了赵元元,欲笑不笑:“说说吧,怎么回事。” 赵元元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抹干净,她朝着赵乔讨好一笑的时候,看上去便平添了一分滑稽。 “阿姐,这个事情……” 赵元元期期艾艾一阵,吐出来四个字:“说来话长。” 赵乔微微勾了勾唇,却并无笑意:“那就长话短说。” 赵元元潸然泪下:“其实,他告诉我他是海岛国的王子,被人下了邪术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有美丽的女子打他一千零一拳才能变回原形。” “他见我生得这般天姿国色,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我又一向善良,在他百般哀求之下只好答应了这件事。” “但是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啊!我才刚开始打,他就承受不住了,竟然还反过来对我大打出手!我也只好还了几下手。” 赵元元说完,泪眼婆娑地看向赵乔:“阿姐!善良的我被利用得彻彻底底,你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赵乔睨她几眼:“那朕刚进门你又说都是他勾引你的?” 赵乔已经断定赵元元是在编瞎话,世上哪里有这么离奇之事。现下问出的这句也只是想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赵元元擦干眼泪,义正言辞:“对!没错!他打不过我,就妄图勾引我!但他万万没想到,我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美丽女子,毫不动摇。” 赵乔开始思忖,自己当初没答应让赵元元进宫做一个小宫女,而不是建议她去写话本,是不是真的屈才了。 “你的话本卖得怎么样?” 赵乔的话题跳转得太突然,让得专心致志表演的赵元元不由得一愣。 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根本就没卖出去,偌大一个天启,竟然没有一个识货的人!” “真是可惜。”赵乔由衷叹惋道。 赵元元眼睛一亮,语速极快,充满了迫不及待:“不可惜不可惜,阿姐要是实在心疼我,不如就慧眼识珠收了我的话本吧。” 赵乔略一思索,在赵元元期待的目光下开口:“也罢。朕看那龙傲天来历神秘,一身惹人遐想的气质。 倒是和你这天真烂漫的性子极为相配,不如就为你二人赐个婚吧。” ??? 赵元元瞪大了双眼,身子一软,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 她简直难以置信,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用温暖的嘴唇吐露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杀人可以,完全没必要诛心啊!阿姐,如果你以为我真的怕这个的话。”赵元元全身颤抖,咬紧牙关道,“那你就大对特对了!” 赵乔睨她一眼,眼尾上挑,凤眸里带着一丝笑意。 笑罢,整了整神色道:“那狗东西是朕要用的人,你别打他的主意。” “什么?!”赵元元却是比方才还要震惊,“他是你的人?你还要用他?” 赵元元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看着赵乔:“阿姐,我天启那么多能人异士,区区一个眼疾算得了什么。切莫讳疾忌医啊!” “你说什么?”赵乔眯了眯眼。 压迫感扑面而来,赵元元背后一凉,立马便道:“啊,我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赵乔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青天白日,但笑不语。 赵元元是真怕了,立马讨好地笑道:“我本来还想把那龙傲天给弄到楚楼里去,磨炼磨炼他的心智呢。现在阿姐留他有用,那就算了吧。” 磨炼磨炼他的心智…… 赵乔听见这句话,心头一动。 一直以来,她都在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些外来者。 可以肯定的是,根据母皇留下的手札,这些被暂时称为异族的人士,从很早之前便已经存在了。往后说不定还会出现更多。 然而这是天启,是女帝的领地,怎能容他人悄无声息地占据她的子民的身体? 因此,赵乔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寻找出还魂之法。 只是在这之前,对于异族之人的辨识却是一个难题。 思来想去,赵乔便决定将目前为止已经确定为异族的三个男子纳入后宫。 一方面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优越安逸的生活环境会让这些异族暴露本性;另一方面也是让后宫众人牵制住他们,不会惹出大乱子。 但如今听见赵元元的话,赵乔改变了主意,决定双管齐下。 -- 第61页 “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朕便成全你。”赵乔手一挥,“把他按照你之前的想法,弄进楚楼里去吧。” 赵元元愣了一瞬,来不及想到底是什么让女帝做了让步,便已经喜笑颜开道:“多谢阿姐!” 此时,在门外的龙傲天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再一次发生了剧变。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俺又诈尸了quq 第36章 赵乔将这事交给了赵元元, 便离开了。 若是其他事情她还不一定会这么放心离开,但在怎么把人弄到楚楼里去这一方面赵元元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根本用不着她多操心。 赵元元跟在赵乔身后,目送她离开,转过身来,眼神灼热地看了一眼龙傲天。 龙傲天见她毫发无损地出来已是万分惊讶。 发生了这样的事,赵元元竟然还能从女帝手下全身而退,连一点象征性的处罚都没有,实在是深不可测。 同时, 他的内心又涌上了一抹自得。 赵元元现在又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他,绝对是还觊觎着他!之前的冷漠都只是欲擒故纵吧。 赵元元只看了龙傲天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转而对谷嬷嬷说道:“嬷嬷啊, 你先走吧。” 谷嬷嬷指着龙傲天,略带为难:“那这人怎么处理,王爷可知道陛下是如何吩咐的?” “他啊……”赵元元拖长了尾音,忽而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清甜笑容,“这宫里少一个人不也很正常吗。嬷嬷说是吧?” 赵元元, 她好狠的心! 龙傲天浑身一冷, 牙齿开始打颤。 得不到就要毁灭, 这皇宫里当真没有人权了吗? 谷嬷嬷却是会意一笑:“奴婢晓得了。” 接着便挥挥手, 带着周围的人退下了。 人一走光。 只剩下自己和赵元元两个人,龙傲天便觉得还有机会。 不管怎么样, 还是活下去最要紧。只要他扭转赵元元因爱生恨的想法, 就还是可以利用她出宫去, 另寻修炼之法。 “元元, ”龙傲天深情地唤了一声, “你听我解释。” 他们先前已经撕破了脸皮, 赵元元深觉现在已经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必要,便不是很懂这狗东西又在憋着什么臭屁。 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人愿意自己走进楚楼的话,也省了自己搬运的功夫。 她不生产摇钱树,只是摇钱树的搬运工。 于是龙傲天就见赵元元如他预料之中的那般,捂着耳朵,跺着脚娇斥道:“我不听我不听!” 但是你跺脚就跺脚吧。敲尼玛!能不能别在他脚上跺啊? 龙傲天扭曲着神色,咬牙切齿劝道:“元元,你先别激动,把你的脚挪开。” 赵元元顿住一瞬,像是才发现,受惊一般将脚挪开了。 龙傲天这才缓了口气,双手搭到赵元元肩上,直视着她:“元元,你看着我,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迷人。 赵元元直愣愣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一张丑脸。” ……? 这让他还怎么演下去? 龙傲天呼吸一滞,再没有比现在更怀疑自己的时候。 难道他的颜值真的消退了?还是说女尊世界的审美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不,不对。赵元元一定是想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说出这种话气他引起他的注意。 这么一想,龙傲天才觉得说得通。他重新调整好情绪,望着赵元元的眼睛,像是要望进她的眼睛深处:“好了,你就不要再跟我置气了。” 根据他过往的经验,女人说的气话都不可信。 赵元元都懒得理他,只要跺脚就行了。 “嘶!”又被跺了一脚,龙傲天脸黑了一半,“你够了,别得寸进尺。” 赵元元方才还带着娇嗔的脸一下子便变了,抿着唇的模样竟和赵乔有几分相似:“好啊!你敢这么和本王说话,等死吧!” 说完哼一声就要走。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做做样子恐吓一番。 龙傲天当真慌了起来,他可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连忙伸手拉住转身的赵元元,抱了上去:“别走!我还是爱你的。你喜欢钱,全都给你就是了。” “真的吗?”赵元元回过身来,双眼发光。 那亮晶晶的眼神让龙傲天一下就找回了自信。 哎,他不禁感叹自己的魅力之大。 等到他回到现代世界之后,一定要让下面的人给他打印一条横幅:两句话让女人对我回心转意。 龙傲天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是真的,我是真的爱你。” “不是。”赵元元打断他,“我问的最后那句。” 龙傲天回想了一下,额角一抽。 “是,也是真的。” 他补充着,再次强调:“我爱你也是真的。” “这还差不多。”赵元元颐指气使道,“那你现在就去把掉在屋子里的银袋子捡起来拿给我。还有,你得自己把偷的那些钱补上。” 龙傲天见她消气了,不禁邪魅一笑,连忙应和道:“这是当然的了。” 恍惚间,龙傲天好像又回到了众美环绕的日子。那个时候的他英俊潇洒,邪魅狷狂。什么都不需要干,成千上万人便听他的号令,更是有十几个老婆围在身边,各个都想讨他欢心。 -- 第62页 那样的日子,他舍不得放弃,他必须回去! 这般想着,龙傲天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妙计。 他自以为先前赵元元当着谷嬷嬷的面,所说的让他消失在宫里是女帝颁下的旨意,便道:“元元,既然我们如今和好如初。那我就不和你计较那些无理取闹的事了,但你还是要履行之前的承诺,带我出宫。” “我知道陛下命你要了我的命,但你一定舍不得。不如安排一场假死,帮我金蝉脱壳,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假死可是欺君之罪。赵元元下意识便想要这么说。 但她一寻思,这不是刚好瞌睡来了送枕头嘛。这狗东西要出宫正中她下怀。 只是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对方,便故作为难道:“可是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我能做什么呢?” 龙傲天十分热切:“你能做的可多了。上次你是说了吗?那个挑粪的什么蛋你也认识,让我坐在那车里一起不就跟着出去了吗?” 赵元元恍然大悟。 这不可不是她提出来的,有的人正路不走,非要坐粪车出去她也没办法呀。 “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那就这么办吧。” 二人看一眼对方,俱都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晚安,宝们 第37章 赵元元果然没有欺骗龙傲天。 第二日, 龙傲天便坐上了从宫里出去的运粪车。 只是他实在坐不惯这种气味难闻的马车。更不要提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有了赵元元的吩咐, 那赶车人竟然还把敢把他装在粪桶里。 那可是刚倒完夜香,还没来得及洗的粪桶啊! 龙傲□□那赶车人发出诘问:“你就叫我坐在这里面出宫去?你知道王爷是我什么人吗?” 那赶车人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淡蓝色内侍衣裳,但那气焰却比穿得锦衣华服的贵人们还嚣张。他一扭鼻子便趾高气扬道:“爱坐坐,不坐滚!” 名为狗蛋的内侍内心嗤笑,王爷早便告诉他了,这人是犯了宫规要被处死的,只是王爷怜悯他家中还有三十八头老公猪要养, 便特意向陛下求了恩旨,饶了他一命。 王爷好心救他, 这人却反倒拿起乔来, 简直不可理喻。 龙傲天怒极:“你这个粪桶里的粪都没洗干净,叫我怎么坐?” 狗蛋连瞧也不瞧他一眼,转身便盖上了给龙傲天预留的那个粪桶,作势就要跳上马车。 龙傲天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重重一跳,赶紧拉住他, 恐吓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王爷?” 狗蛋转头, 上下打量他一番, 翻了个白眼:“到时候我只要说是你受不了这粪臭味, 自己不愿出宫了,又能怪得了谁?” 他这粪车不知运过多少人。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 如今要出宫还得坐粪车那便是阶下囚。 只要想出宫就得求着他。还真没见过像龙傲天这样分明有求于人, 还这么不知收敛的蠢货。 “你!”龙傲天指着狗蛋的鼻子, 却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连一个下三滥倒夜香的都敢这么羞辱他, 他现代都市御魔尊主竟已沦落到如此地步! 龙傲天尚有一丝自尊, 当时便想要放弃。 但又一想到, 若是不趁此机会逃出皇宫只怕他活不过明日。 和命比起来,这点耻辱又算什么呢? 最终龙傲天还是带着屈辱登上了那运粪车,坐进了还散发着异样气息的粪桶里。 因那味道实在太过于奇怪,龙傲天恨不得全程都屏住呼吸,于是成功地把自己憋晕了过去。 等到了赵元元指定的一处小巷子,狗蛋敲了那粪桶好几下都没听见人应声,才察觉出不对。 他心头一惊,王爷让他把人运出来时没说什么,可他要是把人运死了可就糟了。 他连忙掀开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龙傲天从桶里拖出来,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还好还好,还没死。狗蛋长舒一口气。 他朝四周望了望,见没有多少人注意这里,连忙丢下人,逃之夭夭了。 他只要确保自己把人送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着就行了,之后是死是活可跟他没有关系了。 就在狗蛋离开后不久,赵元元也迈着轻盈的步伐,到了这处小巷子前面,一来却瞧见龙傲天躺倒在地。 她秀气的眉毛轻轻皱起,这人不会知道了她的计划故意装死吧。 她连忙走上去瞧,当先就毫不客气地给了对方两拳。 龙傲天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赵元元内心蹿起一股火苗。之前多龙傲天拖着她不走,让赵乔发现了她背地里干的事儿,她还没跟龙傲天算账呢。 现在这人还敢当着她的面装死,岂不是一点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左右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人,赵元元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找准了大腿根上的位置,恶狠狠地朝龙傲天身上扎过去。 这银针自然不是赵元元戴在身上准备刺绣的。那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她一个正正经经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去做。 只是她平日里树敌太多,唯恐有人朝她饭菜里下毒,便随身带了银针。 而她又一向对自己很是奢华。便是银针,做出来也要比别人的粗长许多。与其说是银针,倒不如说是银杵。 -- 第63页 这么一下扎在龙傲天身上,便让他觉得身上某处钝钝一痛,很快便悠悠转醒。 他还没来得及清醒,便见眼前是某张放大了的恶意满满的人脸。 “啊啊啊!”龙傲天这时候反倒敏捷起来,向左边一缩便滚了过去。 他惊魂未定,再朝那人脸看去,却发现是笑盈盈的赵元元。 刚才那充满恶意的脸庞,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龙傲天心里松了口气,想要站起来。只是他刚才晕了一会儿,现在浑身有些乏力,便是想站也站不起来。 赵元元出声,轻言细语道:“郎君,你为什么要在这装死?” 这质问的话语,一下子勾起了龙傲天在出宫之前被那运粪内侍冷嘲热讽的火气。 只是他一想到自己在粪桶里待了那么久,而且还因为憋气,把自己憋晕过去,实在是奇耻大辱!就觉得难以启齿。 龙傲天想了想,决定把锅推到在那运粪人身上。便将在出宫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还愤慨道:“一定是他趁我不注意把我迷晕了,再随便找了个地方把我扔在这儿。” 赵元元将他脸上的神态都看在眼中,才不相信龙傲天的鬼话,但她也不在乎这点挣钱路上的小插曲,圆圆的脸蛋上依旧笑意盈盈:“郎君走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龙傲天已经恢复了力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赵元元跟前。 也是在这时,赵元元才闻到了那股粪水的味道。 她刚来的时候,因龙傲天装死的行为气急败坏跟本没注意到这么多,现在闻到了才觉得分外恶心,当下便捂着胸口打了个干哕:“哕!” 龙傲天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有很浓的味道,但他没想到赵元元当着他的面就做出一副要吐的姿势,顿时变脸色一黑,却还是强忍着心头的羞耻,上前几步去扶赵元元。 谁知赵元元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惊恐地后退几步,口中更是高声喊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真的有那么臭吗?龙傲天鼻尖萦绕着这股臭味太久,自己却是闻不出来了。 那边,赵元元想起,自己之前还打了龙傲天两拳。不会她的手上也沾了那什么吧?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还有那根银针,她也再也不想要了。 “你就跟在我身后,与我保持三尺的距离。”赵元元说完便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恨不得离龙傲天再远一点。 等到在客栈里沐浴完,洗了三遍手,还擦了香膏。赵元元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只是她的心头难免钝痛。本来就没有多少银子,她还得请龙傲天洗个澡,那不是又赔了点进去吗? 早知道就该先忍着这股臭,把他先卖进楚楼再说,反正里面总有人给他洗的。但就龙傲天刚才那副尊容,估计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两相取其轻,赵元元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才更妥当。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恼怒起来。 以至于龙傲天梳洗完来到赵元元面前的时候,就发觉她那惯常的清甜笑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神色。 哎,真是爱闹脾气的小女人啊。 龙傲天内心一叹,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怎么总是这样爱耍小性子的女人。 但依他看来,就凭他现在重新装扮过这英俊潇洒的模样,必定能轻易使得赵元元消气。 他上前去,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是倜傥的笑容:“元元,你带我出宫不会后悔的。等到以后我功成名就,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赵元元只觉这话似曾相识。 哦,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她找别人推销自己的话本时常说的话吗——等到我以后发个大财,就分你千分之一。 但是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肯定不会这么干的,谁舍得把钱送出去啊。 推己及人,这个龙傲天肯定也没安好心。 赵元元声音清脆,仿佛充满了信任:“郎君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方才一番沐浴已经花费了许多时间,现如今天色已晚,她实在懒得出去了。 只是这样就还得再留龙傲天一晚,赵元元抿唇笑了笑:“郎君,你如今还是待罪之身,不能轻易叫旁人发觉,行走在外更需要掩人耳目。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不如就住在这人来人往的客栈。” 龙傲天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小二!” 赵元元住的是最好的三楼,门口随时候着店小二。 她这么一喊很快便有人进来。赵元元朝那人招了招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店小二侧头迟疑地看了龙傲天几眼,最终点了点头。 赵元元随即便朝龙傲天道:“你就随着店小二下去吧,我已经吩咐了你的住处。” 龙傲天一愣:“我难道不在这里住吗?” 赵元元:呵呵。 她撅了撅嘴,流露出一丝娇俏,比起以往纯然的可爱更添了灵动:“这上面的人都非富即贵。人越少的地方,你就越容易暴露身份,这里不合适。” 说着,她眨眨眼,“我可是为了你好。” 龙傲天思索片刻,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且看赵元元面对他时这副娇羞的模样,给他安排的房间必定差不到哪去。 他索性跟着店小二一起下去了。 -- 第64页 等到了二楼,房间便多起来,显然这一层的房间没有三楼那么宽敞。 店小儿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下走。 但一楼是招待食客的地方,并没有住处。 龙傲天尽管自大,在来时也是看见了的。他有些微的疑惑,但见店小二脚步未停,也只好跟了上去。 直到走到客栈的仓库旁边,店小二终于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四周黑漆漆的,除了这仓库便没有其他的屋子。 龙傲天看了又看,眉头一皱,一直压抑的火气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你们就让我做这种破地方?!” 店小二摇了摇头。 龙傲天眉头一松。这才对嘛,这肯定不是给他住的地方。 却见店小二指着仓库旁边:“这才是你要住的地方。” 龙傲天顺着看过去,赫然是一方空置的牛棚? 作者有话说: 选择牛棚的三个理由:不干净,不卫生,省钱。 第38章 龙傲天脸色一黑, 就要往回走。今天说什么他也不会住在这里。 但那店小二却连忙拉住了他:“客官,你今天要是不住这儿, 就请出去吧。” 龙傲天浑身一滞,怒而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那就得罪了。”店小二说完这句话。 龙傲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躺在了牛棚里,身上还被栓上了绳子。 他挣扎了两下,却发现那绳索越勒越紧。 “你干什么!”龙傲天愤怒地瞪向那店小二。 却见对方只是表情平淡地拍了拍手:“哄你睡觉。” 话落,龙傲天便眼前一黑。 第二天一早,龙傲天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他还来不及高兴, 就意识到,他真的在牛棚里睡了一晚上…… 龙傲天转身便上楼去找赵元元, 却被告知她还在睡, 不许人进去打扰。龙傲天越想越愤怒,凭什么这个女人睡好吃好,他却只能住在牛棚里。 他想要进去却被门口的小二拦住。 龙傲天现在身无所长,被两个人同时阻拦,自然不能突破防线, 只好站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 才终于等到赵元元惫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吧。” 这其实不是叫的龙傲天, 而是叫的伺候她梳洗的人, 但龙傲天迫不及待地第一个走了进去。 一看到赵元元,他便皱着眉质问道:“赵元元, 你怎么能让我住在牛棚?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睡得有多不好?” 赵元元显然没放在心上, 不为所动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在那里睡更安全。” 龙傲天怒上心头:“安全个屁, 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有蚊子?我昨天晚上差点被蚊子咬死了!” 赵元元一下子在梳妆台前面站起来, 神色紧张:“没咬到脸吧?” “没有。”龙傲天虽然对赵元元紧张的神色非常受用, 却还是冷着脸。 赵元元一下放下心来。要是脸都被蚊子咬了, 那她这一趟不就白干了吗。 龙傲天见赵元元松了口气的模样,不依不饶道:“我不管你昨天是怎么想的,我今天晚上就要住客栈,你必须给我找个上好的房间。” 赵元元却看着他,叹了口气,十分痛心地道:“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当然知道让你牛棚是委屈了你。本来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间天字号的豪华套间。但是你现在这么一说,我又不想让你住了。我可以主动给,但是你不能找我要啊!” 龙傲天喉间一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万万没想到,原来古人也这么会画大饼。 其实龙傲天过来这一趟,除了质问赵元元,主要还是为了找她要点钱。 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在现代社会里还是人人尊崇的御魔尊主。不用出去工作,手底下就有一千多号人都听他号令。只要有绝世武功在手,那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正是因为他实力强劲,才能带领自己的帮派在无数次火并当中崭露头角,逐渐声名鹊起,成就他的暗夜帝国。 一朝穿越到古代,他本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天地,却没想到被赵乔那个歹毒的女人废了内力。 他所修炼的武功是他十岁那年扶一位老奶奶过马路的时候,对方送给他的。他修炼了一半就已经天下无敌,从此就再也没有翻过那本书了。 这么多年过去,更是一个字都不记得,因此做不到重新修炼。 对他来说,武功就是他的命。只有重新拥有了内力,他才能重回巅峰。所以他首先要干的就是找回自己的内力。 他决定——多去扶几个老奶奶过马路,总会等到命中注定的那个。就像他的上辈子一样。 这就是他的创业梦想,但需要一定的启动资金,于是龙傲天就想到了赵元元身上。 他拿出以往那副温柔邪魅的样子,对这赵元元风流倜傥的一笑: “赵元元,你身上有钱吗?借我点,等我赚了钱之后就还给你。” 龙傲天突然变换的态度自然引起了赵元元的注意,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赵元元张大了嘴巴,很有几分不可置信。 这个人是怎么有脸向她要钱的。要知道,世界上像她这么贫穷的女孩已经不多了,竟然还有人向她要钱。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 第65页 “狗东西!你是不是忘了,你在宫里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赵元元冷笑一声,直接给了龙傲天一巴掌,“你那个时候还口口声声说,只要我带你出宫,你赚的钱以后钱都交给我。结果我们才出宫第二天你就问我要钱?” 赵元元看着龙傲天,痛心疾首,“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你这个物质男!拜金男!” 赵元元根本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一拳就撂倒了龙傲天。 她挥了挥根本就没有感觉的手腕,这才叫人上来:“来人,把他给我送到怡绿院去。” 很快就有人上来,将龙傲天塞进了一个麻袋里。 来人正是昨天那个店小二和另一个随从打扮的女郎。 二人俱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合力将龙傲天抬了下去。 没错,这栋客栈本就是赵元元的资产。身为一个闲散王爷,怎么可能没有点自己的经济来源呢? 就在二人要把龙傲天抬出去的时候,赵元元突然出声道:“等等。” 二人顿住脚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赵元元抿唇笑了笑,腮边的两个梨涡像酿出了美酒一般醉人:“送人过去的时候,告诉春嬷嬷,让她物尽其用。” …… 赵乔接收到赵元元的消息,说是已经将人送到了天启最大的楚楼——怡绿院去。 便立即下令,派了两个暗卫过去。一做监视之用。二么,便是时刻控制着局势,避免龙傲天这种人掀起大乱。 如今三个已经确定为异族的人。一个就是那龙傲天,被安置在怡绿院;一个就是李逞英,如今还在闺中待嫁;再有一个便是郑招妹,在后宫禁足。 这三人中,李逞英与郑招妹都确有其人,若说肉体是他们的躯壳,是盛纳灵魂的容器。那么这二人都是容器没变,里面的芯子却变了。 而龙傲天……却仿佛是凭空出现。赵乔派出去的人没有查到一丁点他的消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也从来没有人听说过他。 赵乔摩挲着手里的密报,蹙着眉。 这里又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有人在背地里替他抹去了一切的消息。且这个人必定权势滔天、手段高超,所以才会让赵乔查不到丝毫痕迹。还有一种……那就是他的确是凭空出现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天他为何突然从天而落,这人世间也毫无他的踪影。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代表了龙傲天非常棘手。因此赵乔也对他给予了更多的关注。 如今需要的就只是时间而已了,这些人或早或晚,总会露出马脚。 说起来,她已经有几日没有去看过李珺言了。 自从上次落水大病初愈之后,李珺言的身体反倒比起以前更弱了些。 偏生太医来诊治的时候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只是道:“凤君体弱,兴许是上次落水伤了根骨。只需好好将养,补充元气。” 然而赵乔看着他身子日渐单薄,面色愈发苍白,硬生生成了一个病美人。便觉得心头有股怒气,不知该如何抒发。 李珺言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体越来越弱,只每次赵乔去他宫里的时候,他都装作无事发生,反而笑着倒过来安慰他:“陛下不必为侍臣忧心。” 这次也是一样。 赵乔到了紫宸宫,还没有多说几句话,李珺言便咳嗽起来。 他像是想要极力遏制住那股咳嗽的冲动,便捂着嘴,侧向一方。 但那股痒意就像是从喉咙里钻出来的一样,他很快便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呼吸不畅,反而咳嗽得比以往更加厉害。 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相貌。咳嗽时苍白如玉的面颊,便会升起两抹红晕。 那一双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便如同泡在水里一样,因氤氲出的那一层浅浅的泪水而闪闪发亮,反而更加叫人心疼。 赵乔不自觉便眉头轻拧,伸出手去拍打他的后背,想要舒缓他这股难受的情态。 “咳咳咳咳……”李珺言咳完抬起头来,便先告罪:“陛下恕罪,侍臣御前失宜了。” 说着,他眨了眨眼,一双眼睛里残留的雾气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赵乔看了看他的脸颊,果不其然,又开始发烫。 李珺言每次咳嗽完变脸颊通红,像是发起了高热一般。 “太医开的药你可曾按时用?”赵乔顺手便捏了捏他的脸颊,入手的肌肤细腻紧致,让她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李珺言这才对着赵乔轻轻笑起来:“陛下放心,侍臣谨遵医嘱。每天都有好好喝药,好好吃饭。” 心里却是在想着,陛下日理万机,实在不该为了他的这点琐事而烦心。 就连每次到他的宫里来,也都被他的咳嗽弄得很恼火。 李珺言进宫不足半年,赵乔与他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太长,却已经很了解他了,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真的好像兔子,全身都是雪白的,只有眼睛带着一点微红的色彩。尤其是那股纯然无害又温润如竹的气质,让人一看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笨拙又带着点儿呆呆的兔子。 赵乔看着李珺言,有些移不开目光。 李珺言被她看得怯从心头起,缓缓低下了头,脸上也弥漫上一点羞意。 赵乔这才恍觉自己的失态。她的手也还停留在李珺言的脸上。 -- 第66页 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脸上拿下来,赵乔神态自若:“皇夫,我们也该就寝了。” …… 第39章 赵乔很快就从暗卫那里收到消息, 龙傲天的表现果然异于常人。 若是寻常人进入怡绿楼,只怕没几天便要上吊寻死。 没承想龙傲天尚有卧薪尝胆的勇气。 他初初进去第一天的确是哭爹喊娘骂个不停, 后面却消停了。 怡绿楼虽然是烟花之地,但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据暗卫说,在里面的嬷嬷给龙傲天检查身体的时候,他骂得最厉害。 尤其是测量身高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叫嚣“我有一米八,我一米八啊!” 暗卫传上来的密报描述得绘声绘色,赵乔猜测, “米”或许是异族人特有的计量单位。尽管不知道一米八到底是多高,但想必这个高度对于龙傲天来说非常的重要。 赵乔心下思索, 命龙傲天周围的人对他进行试探。 最终发现龙傲天对一米七九这个数字最为敏感。只要旁人一说他只有一米七九他便会异常愤怒。 总之, 虽然暂时还没有搞懂这些异族人士到底是什么来历,但赵乔总算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弱点,这也不失为一个测试异族人士的方法。 龙傲天那边的消息传来没多久,就到了立君大典。 这是女帝登基以来举国第一件大事,加之女帝特地吩咐钦天监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 很显然是将未来的那位皇夫放在心上的, 是以宫中的人丝毫不敢怠慢。这也致使大典异常豪华盛大。 原本正负使者应该到凤君的家中去宣读册文, 并交付属于凤君的卤布依仗。 但李珺言家中并无其他关系亲近的长者且又在大选中入了宫, 因此各项流程都简洁许多。 他从紫宸宫里直接换上礼服,到太庙之中谒拜, 随后就来到大殿, 接受百官称贺。 彼时, 李珺言看向赵乔的眼中满是柔情。 仔细想来, 他真的很幸运……有幸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更幸运的是那人在大选之中, 一眼就挑中了他。最最幸运的就是, 他成为了那人的夫郎! 怎么能不欣喜呢?他在京中名声不好,而今家道中落,能够入宫选为良君,便已经算是顶了天了。可如今却成为了堂堂正正的皇夫。 李珺言思及此,更加握紧了赵乔的手。 他嘴角微翘,苍白如玉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那笑容显得很是安心闲适,宛如天上舒展的云。 尽管李珺言现在穿着凤君的正红朝服,但在明艳之余,更多的却是犹如幽昙一般静谧安详的纯净。 赵乔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不由心中微微一动,一股热流自心口涌出。 从此以后她也是有皇夫的人了! 赵乔和李珺言彼此蜜里调油,度过了一段很是甜蜜的时光。 直到一日下朝后,卫国公求见,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不知臣家中犬子,何时能够进宫?” 赵乔这时才想起来,卫国公家里还有一个隐患。 为避免他人看轻李珺言,她自然不能在刚结束立君大殿之后,就将李逞英迎进宫来。后来时日一长便忘记了这个人。 暗卫每次传过来的消息也说李逞英在家学规矩,很少出门。 现在经卫国公这么一提醒,赵乔便下了明旨,要李逞英三日后便入宫侍奉。 未免李珺言多想,赵乔便将里面的来龙去脉全都讲了一遍。只是省去了异族人士这一段,只说怀疑这几个人都是中了邪,需借宫中的龙脉镇压。 此时距离立君大典已经过去了月余。这段时日,暗卫从龙傲天身上观察到许多东西,比如这人似乎在寻找什么武功秘籍,就连睡梦中也在大喊:“还我内力!” 另一头的郑招妹也解除了禁足,目前也在暗卫的监视之下。也不知是不是上次的教训让他变得谨慎了许多,如今已轻易不与他人发生口角,就好像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 呵呵,什么认清身份,那是不可能的!郑招妹呆在自己宫里,只是为了韬光养晦。 他如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好把自己的身体养得更壮实,好找到一个真正出人头地的机会。 自从上次在御花园里大闹了一场,郑招妹这才晓得原来自己这个侍君根本不是什么官,而是女帝后宫的一员。 他最开始被禁足的时候还总是嚷嚷着要出去,然而来给他送饭的宫人却连理也不理他。 郑招妹倒是想打死守在他门口前面的那些侍卫,结果试了一次,不仅没打死对方,反倒差点被对方打死,这才暂停了这种送命的想法。 郑招妹深深地觉得,这个女尊世界的教育任重而道远。男人怎么能嫁给女人呢?这不是乱了套了吗! 但他曾经想过的,到女帝面前显露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让对方深深地跪倒在他西装裤下的想法,已经遭遇了破产。 他被禁足的日子里,别说见到女帝了,除了送饭的宫人,连只蚊子都见不到。 郑招妹决定改变计划,不仅要从现在开始倡导男尊女卑,而且还要从娃娃抓起。 没错,他决定朝着伟大的教育事业进发!但在这之前,他还是得找机会见到女帝。 他依旧认为,只要一见到女帝,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 第67页 对方必定会为他倾倒,听从他的号令。 郑招妹打听到,女帝平时只会去凤君的紫宸宫,后宫都已经形同摆设了。 他原本也想去紫宸宫闯一闯。但那里被保护得滴水不漏,他还没走近就被发现,还险些成了刺客,命丧当场。 这条路也行不通,他只能暂时安分下来,谋定而后动。 终于让他偶然得知,马上就是后宫第一届男德知识竞赛。到时候女帝一定会出席。 殊不知,他在等待这个机会,后宫众人也全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其中最为兴致高昂的就是秦书。他自觉已经摸透了陛下的心思,陛下显然很欣赏那些男德优秀的男子。 秦书纵然也在男德上有一定的造诣,却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而这个男德知识竞赛就是他的机会! 只要他在大赛上一鸣惊人,还怕陛下看不到他吗? 后宫中学习男德的风尚蔚然成风,几乎人人都在抓紧时间拼命冲刺。 李逞英进宫之后,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后宫。 他还惦记着上次见到的那个女帝陛下,这样气质尊贵的女人,很显然跟他最配不过。 虽然那个女人害得他很惨,李逞英当时也觉得异常愤怒不甘。但他后来转念一想,带刺的玫瑰不是才更带劲儿吗? 要是能把这样的女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让她以后对他唯命是从,这种感觉岂不是很美妙? 所以李逞英在得知自己进宫是去给那个女人当后妃的时候,欣然接受了。 唯一让他觉得烦心的是,他在卫国公里的那段时间,家里的人都对他变了态度。以往卫国公虽然也总是对他痛心疾首,却从来舍不得对他冷脸,这次却对他比陌生人还不如。 还有他那七个便宜姐姐,他本就会讨好女人,很会利用她们多余的同情心和泛滥的母爱。以前这七个女人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现在却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拿这次他入宫来说,家里什么都没给他准备,就连个随从都没让他带进宫来。 李逞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 那七个贱女人,无视他的讨好。等到他巴结上了整个女尊世界最尊贵的女人,哪里还用得到她们? 李逞英把这些抛之脑后,开始想办法怎么才能把女帝搞到手。 然而,李逞英入宫了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过赵乔。 其他的后妃更是闭门不出,这偌大的后宫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 每次走近其他宫殿都能听到一阵郎朗的读书声。 要不是确定这里就是天启的后宫,他会误以为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什么私塾。 李逞英诧异之余,托人到处打听,才得知后宫马上就会举行一场男德知识竞赛,前三名会有丰厚奖品。 李逞英自诩是一个天才,读书的时候他不用费很多心思就能考取还不错的名次。后来进入社会,他吊那些女人总是一吊一个准,还没人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所以他压根没把这场竞赛放在心上。这不就是古代的考试吗,凭他一个几千年后的现代人的智慧,难道还抵不过一群愚昧不化的古人吗? 李逞英看着这些努力精进的后妃们,就像是一个不用学也有好成绩的学霸在看考前临时抱佛脚的那些学渣一样,充满了自傲和不屑。 几日后,御花园。 男德知识竞赛就在御花园举行。 大赛的经办人自然是赵乔钦点的苏嬷嬷。 而为了以示公正,评委是从民间请来的教养嬷嬷。这些教养嬷嬷都不认识后宫众人,自然也不会碍于他们的身份或家族权势替他们作弊。 李逞英在御花园门口,被验过身之后,才得以进入。还已经有许多人都到了场。 在最前面摆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呈放了三样被红色绸布盖住的东西。显然,这便是胜利者的战利品。 宫人早就摆好了座椅,座椅之间的间隔距离非常之宽,所幸御花园足够大。 “凤君到!” 伴随着一声通传,李珺言走了进来。 他今日身着一袭青色长袍,配上一张端方如玉的脸庞,宛如一株青竹般清雅温润。 众人不说心里是如何想的,但都规规矩矩行了礼。 唯有李逞英和现在才进来的郑招妹敷衍了事。 苏嬷嬷看在眼里,皱了皱眉。 例行点名之后,赵乔终于姗姗来迟。 她一到场,众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赵乔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的目光逡巡一圈,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苏嬷嬷点头道:“都来齐了。” 赵乔的目光只在李珺言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颔首道:“那就开始吧。” 很快,一声钟响,苏嬷嬷便冲着众人道:“男子无才便是德,诸位侍君即已入后宫,便是天家人物,万不可在外堕了陛下圣名。” 苏嬷嬷口齿清正,后面细讲起规则也让下面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第40章 男德知识竞赛分为两个版块, 分别是“男德技术与艺术”和男德情景实践。 男德技术与艺术是试卷测验。男德情景实践则是由宫外的演艺人员模拟现实情景,由各位竞赛参与者身临其境, 做出符合男德规范的表现。 最先进行的是“男德技术与艺术”笔试。 -- 第68页 李逞英拿到卷子,看了两眼,顿时便瞳孔一缩。 刚才苏嬷嬷说的话他都没有认真听,只不过他以为古代的竞赛也不过就是考些琴棋书画罢了。 怎么轮到他就变成笔试了啊?而且这你妈的题目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试卷上的第一部 分是不定项选择题。 第一题:什么品位的后妃能够上桌吃饭? 1.侧君 2.贵君 3.以上都不能,但凤君可以 4.男人怎么可以上桌吃饭?! 李逞英震惊了。男人为什么不可以上桌吃饭!这个世界究竟还有没有人权,有没有道义! 李逞英屏住气继续往下一道题看过去。 第二题:以下关于守宫砂的说法有哪些是正确的? 1.守宫砂是男人贞洁的象征 2.未婚男人没了守宫砂是要浸猪笼的 3.守宫砂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4.未婚男人没了守宫砂真的很丢脸!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男人怎么会有守宫砂? 然而更令他感到迷惑的还在后面。 第三题:男人在婚后应该为家庭做出哪些贡献? 1.必须生三胎, 因为生不出孩子的男人是不完整的 2.必须生女孩,因为生不出女孩的男人真的很没用 3.必须生三胎, 因为抽烟喝酒烫头 4.必须生女孩, 因为钝角 …… 李逞英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些选择题,他竟然一道题也做不出来! 于是,他只好朝下一部分看过去。 第二部分是判断题。 1.世界上有好男人。 2.男人的三从:在家从母,既嫁从妻,妻死从女。 3.站着撒尿的男人比衣着暴露的男人更没有男德。 …… 第四部分是简答题。 1.请简述开展男德教育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 男德有什么必要性和可行性啊, 不是应该让女的学女德吗! 李逞英抓着试卷的手微微颤抖。 第五部分是论述题。 李逞英稍微松了一口气, 论述题随便写点什么都行吧。 ——当你阅读《男德经》的时候, 你在想些什么? 李逞英顿时僵住, 他读都没读过什么狗屁《男德经》,在现代的时候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这是赤/裸裸的刁难! 与李逞英不同, 他在现代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博学多才, 练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 好歹能写几个出来。 但是郑招妹初中复读了三年, 结果还是没考上高中, 只好辍学。在这九年义务教育之中,他别说认真学习了,连字儿都不认识几个。 不用说写毛笔字,他连试卷上的字都不认识,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都不懂。 这么难的题,肯定没人会做吧? 郑招妹内心笃定。他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了一遍,却很快发现……竟然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不会做! 但当他目光扫过某个方向时,又升起一丝安慰,在场的人之中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写了两下就放下了笔。 郑招妹心里半是嫉妒半是不屑。不会写就不会写呗,还非要写两下装装样子,真是装模作样! 李逞英在看题目的时候,很快察觉到有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异常的炽热,好像要将他的皮肉生生地拨开来。 李逞英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在内心暗笑。 看来这个女尊世界的女帝果然跟他以前遇到的女人不一样,竟如此火辣大胆。 他装模作样地举起笔写了两下,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舒展眉头。身体也坐得笔直,唇畔更是一直挂着细微的笑意。 看吧看吧,多看几眼!最好被他狠狠迷住。 过了一会儿,李逞英感觉差不多了,是时候放下笔,和对方来一个一眼万年的对视了。 他含笑抬起头,直直望向那道火热目光投来的方向。 ……??? 怎么跟他对视的是个形容猥琐的男人?! 李逞英的笑容渐渐消失,随即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像这种猥琐男在前世从来都是入不了他的圈子的,肥头大耳不说,还目光淫邪。简直是丢了男人的脸! 李逞英轻蔑地撇过头,不再搭理对方,多看这种人一眼都拉低了他的格调。 和他对视的正是郑招妹。 他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却也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对方刚才那个眼神很明显就是瞧不起他。 装模作样的小白脸儿!他一拳就能把他揍趴下。 郑招妹的目光更加恶狠狠了,他开始在脑海中幻想自己现在就冲过去,把李逞英打得吐血的场景。 他的幻想还没进行多久,一道冷厉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你在看什么!” 郑招妹偏过头,却见是那个凶神恶煞的老虔婆,被宫里的人叫做苏嬷嬷的老女人。 他尝过她的手段,不敢当面顶撞,只敢在心里狠毒的咒骂。 像这种老女人,自己没人要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到死了也是一个老处女嫁不出去,在他们村得倒贴二十万! 但他面上却是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出自己的神色。 “注意考试纪律!不要东张西望。”苏嬷嬷从他身边越过。 -- 第69页 这句话虽然是对御花园里的所有后妃说的,但很明显意有所指。 众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了几眼。 郑招妹缩着身体,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嘲笑犹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狠狠地打这些人的脸。 郑招妹暗想,却不敢抬起头。 考试进行了一个时辰,郑招妹和李逞英也就枯坐了两个小时。 “剩下的男德情景实践会在下午继续。”苏嬷嬷留下这句话,就开始收卷子。 坐了一个时辰,期间还要一直劳心费力,众人都有些疲惫,很快就分散开,各自回宫去了。 李逞英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就去向隔壁的孙公子借了《男德经》。 今天上午的经历,令他难以忍受。 他成绩一向很好,竟然会有一天会连笔都动不了! 李逞英打定主意,下午一定要一鸣惊人。 只是在进考场之前,嬷嬷都会给他们验身,要是携带了小抄被发现就更丢脸了。 李逞英便把这本书整而化之,撕下来塞在身上的各个地方。 等到隔壁的孙公子用过午膳之后再来找他讨要《男德经》的时候,李成英有恃无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什么时候找你借书了,你记错了吧?” 孙公子愕然,解释道:“我们出御花园之后,你在路上找我攀谈。到了宫里的时候,你就找我借《男德经》。我还跟你说了,下午就要还给我,我自己也要再温习。” 李逞英不屑一笑:“孙公子,我虽然和你一起走回来了,但我可从来没找你借过书。你这样污蔑我不太好吧?” 李逞英读书的时候就经常用这招,他长得还算人模狗样,打扮起来也文质彬彬。 每次班上考试之前,他就去找班上的学霸借笔记,嘴上说着看一会儿就还。 但是从来不主动还,别人来找他讨要的时候,他就说根本没找人家借过笔记。 毕竟他借笔记挑的都是没几个人的时候。再加上他成绩又过得去,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故意藏了别人的笔记。 到时候只要说一句“我为什么借了你的笔记不认账,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的笔记很值钱吗,这样动不动就污蔑我难道会让你很好过吗?” 其实这些笔记都被李逞英用来自己复习用了。反正学霸的笔记确实看上去赏心悦目,不拿白不拿。他拿了对方的笔记,对方就能少复习一会儿,运气好的话还能为他消除一个竞争对手。 有一些人会觉得是自己记错了,还有一些人却会坚持自己的记忆。 但他们越是表现得咄咄逼人,李逞英就会让自己显得越来越弱势,来引起旁观者的同情心。 当然,这种事情发生多了,自然而然会有人怀疑他。但是李逞英觉得“不招人妒是庸才”,这些人记住他在背后诽谤他造谣他,才会显得他越清高、越脆弱,有些小女生最喜欢这一套了。 后来李逞英还通过这种方式夺走了别人的手表、策划书…… 他现在就是这样做的。 李逞英逼视孙公子:“你说我借了你的书你有什么证据吗?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再说了,我借了你的书不还给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你说你没有这本书,我才好心借给你。你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孙公子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指着李逞英的鼻子骂了。 李逞英却整了整神色,严肃地道,“孙公子你自己弄丢了书,我非常同情你。但是希望你明白,没人会缺这么一本书,更不要说是从你那骗过来。你对我的污蔑让我觉得非常难受,我现在开始对你的人品表示怀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 “你——!”孙公子咬牙切齿,要是现在不是在人多眼杂的宫里,他一定会把对方骂得抬不起头来。 但这时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已经已经有些不对了……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真的会有人贪一本书。 孙公子只好咽下这口气,甩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李逞英站在原地常常吐了一口气,自觉自己大获全胜!这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 这边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闹剧,郑招妹那边却安静如鸡。 他和李逞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李逞英考砸了,他只会找准一切机会,提升自己的成绩,不论这种机会是不是道德的。 郑招妹考砸了,只会想着先睡一觉,等以后出人头地了,再亮瞎那些排在他前面的人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在家从母,既嫁从妻,妻死从女”引自网络。 第41章 李逞英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 将他私藏起来的那本《男德经》全都翻看了一遍,却越看越觉得写这本书的人脑子有病。 无他, 这里面的观念都跟他自己的想法不符,甚至截然相反。 《男德经》上说,男人十八一枝花,过了十八就再也不是少男了,那个时候还没嫁出去,会被人嫌弃死。 男人四十刚刚好,好吗?那个时候事业有成又有多年在社会上打拼的气质加持, 还有好多小女孩都崇拜大叔。 《男德经》上还说,男人不自爱, 堪比烂白菜! 简直是胡说八道, 女人才他妈应该自爱呢!那种穿裙子的女人根本就不配上街。 -- 第70页 《男德经》上又说,不想生一胎三宝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只有生出女孩传宗接代的男人才能入族谱,与妻主合葬。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东西!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写这本书的人在做白日梦吧! 李逞英看到这里,胸口涌出一股燥郁, 捏着纸张的手不由得握紧。 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只有一行手写的字, 应该是那孙公子看书的时候有感而发写下的—— 欲想成就真正的男德, 唯有自宫一途。唉……但是那样就不可以为陛下传宗接代了。实在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令人遗憾啊! 李逞英:??? 是他不对劲还是这个孙公子不对劲? 李逞英眼睛发红,咬着牙冷笑一声。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上午的时候看见这个孙公子奋笔疾书,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了。这都快被洗脑成失心疯了! 李逞英可不想让自己也变成这样。他是一个具有超前思维的现代男人, 怎么也不会容许自己和这些被洗脑的古人沦为一伍。 他在现代的时候过得很好, 穿越之后也不赖, 七个姐姐待他如珠似宝, 父母更是将他捧在手心, 舍不得动一根汗毛。 他也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女人竟然如此残暴,已经将男人折磨到了这种地步…… 要是达到这种地步,才能名列前茅的话。 那这前茅,不当也罢! 李逞英打定主意,便将这些准备藏在身上的书页全都拆分下来,藏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预备着寻摸个机会一把火烧了。 因着这档子事,李逞英到达御花园的时候也不像上午刚来那会儿意气风发,沉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郑招妹也在快到点的时候走了进来。 今天上午的时候,女帝出现在御花园,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加上她前后都有侍卫保护,郑招妹也压根不敢凑上前去。 他觉得,女帝只是没有看到他而已,但只要她一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就一定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震烁古今的人物。 下午还是应该来露个脸,怀着这样的心思,他还是来了。 一进来郑招妹又发现了上午那个装模作样的小白脸儿。 他路过对方的时候,计上心来,狠狠朝他面前的那张桌子撞了上去。 以他的体量,那张桌子顿时便向李逞英倒过去。 “你干什么!”李逞英推开桌子,拍案而起,怒声质问。 也不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儿,他那一巴掌竟将这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一下子拍碎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由于惯性,他一下子没收住手,扑了出去,掉进了那堆碎木块里面。 突如其来的声响,引得四周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郑招妹也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到一边,避开飞溅的木块,神色心虚,梗着脖子大声道:“我什么都没干,你别碰瓷我。” 不就撞坏个桌子吗?还敢朝他吼,等他逮到机会一定要狠狠的捶这小子几拳。 李逞英的头发里全都是碎屑,四周的男妃们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神色各异。 也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众人便都笑将起来。 李逞英还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这么大的脸。 等他晕头转向地站起来,想要狠声质问这个无缘无故撞他桌子还害他摔倒的傻逼两句。就听到了“碰瓷”这个词儿。 在天启可没有这么现代化的词汇,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碰瓷? 李逞英瞪着郑招妹,在心里思索。 难道他也是穿越的? 李逞英心中一凛。 这怎么可能!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穿越者,只能有一个主角。如果不是他,那让他穿越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对方有可能跟他一样,也是穿越而来的。李逞英就更加看不顺眼这个两次三番故意来挑衅他的家伙,他冷冷道:“给我道歉!”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关我屁事?”郑招妹继续梗着脖子道,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好像只要声音够大就证明了他是占理的一方。 李逞英阴恻恻地盯着他,想要从这个人的身上发现他属于穿越者的痕迹。 越看他越是觉得有可能。 李逞英早就发现这个女尊世界的男人虽然也强身健体,却都更崇尚单薄纤细之美,平时也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出门在外言行举止都异常小心谨慎。 而这个郑招妹却长得猪头猪脑,一对虎目比铜铃还大,看上去就猥琐到了极点,说话动作间更是带着一股粗鄙之气。和其他人简直格格不入。 李逞英稍微放下心来。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穿越者,也肯定没有主角命,更别提和他争什么东西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试探一二。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李逞英说出一句只要上过大学的人都懂的话,同时暗中窥探着郑招妹的神色。 却见他还是那副梗着脖子,色厉内荏的模样:“你他妈唧唧歪歪在说什么呢?” 难道这人没上过大学? 李逞英立刻换了一句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该接什么的话:“奇变偶不变!” 郑招妹看着李逞英眼里异味不明的情绪,觉得这一定是深深的嘲笑,顿时怒道:“你他妈是不是欺负老子没文化,尽说些屁话。” -- 第71页 ——难道这个人连高中都没上过?这也太没有文化了吧! 李逞英皱着眉发出最后一句试探:“天王盖地虎!” 郑招妹大怒,他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在嘲笑他没文化,他举起拳头,“你他妈再说信不信老子揍你?” 李逞英也确定了,这个人是真没有文化! “呵,傻逼。”他不屑地嗤笑一声,管他是不是穿越者,就看他这副德性也成为不了他的绊脚石。 之前的话郑招妹都听不懂,“傻逼”这两个字却深深地印入了他的脑海。 他猜得果然没错,这个贱人果然是在嘲笑他!还故意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来嘲笑他。 他打不过那些老虔婆,难道还打不过这个小白脸吗? 郑招妹的双眼里燃起熊熊的怒火,那张脸上的横肉都好像因这怒火颤了颤,显得更加油腻了。 “去死吧,杂种!”郑招妹握紧拳,大步向前,攥住李逞英的衣领,拎起普通人巴掌一样大的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嘶。”围观的众人仿佛能与李逞英感同深受似的,俱都倒吸一口冷气。 “快去叫苏嬷嬷啊!”人群里一个人大声吼道。 李珺言进入御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围着中间两个人指指点点,苏嬷嬷站在边上也没阻止,正冷着脸,不知在对那两个人说些什么。 等到他走近了,才听到苏嬷嬷冷厉的语气:“大庭广众之下就大打出手,简直是丢尽了天下男子的脸面!” “两位不要以为,进了宫做了陛下的后妃就万事大吉了。这宫里多的是磋磨人的手段。我想二位也不想再体会了吧?” 苏嬷嬷说着,威胁的目光就落到了郑招妹和李逞英的身上。 这两个人之前都被她下手整治过,此刻当着后宫众人的面被施以一顿责罚,也根本不敢多搭话。 李逞英手背青筋暴露。 这个老女人,还有今天对他动手的傻逼,他都不会放过! 郑招妹低下头。 没想到老妖婆还来得挺快,下次逮住机会他要多打几拳。 苏嬷嬷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但凡触及到她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便是一下高傲的秦书也都移开了视线。 忽而,苏嬷嬷的目光落在了刚走进来的李珺言身上,她刚才还分外严厉的面庞上立刻攒出一个笑来:“凤君圣安。” 苏嬷嬷这一声,顿时提醒了所有人转过身来见礼。 待众人见完礼,苏嬷嬷驱散众人,朝着李珺言走过去:“凤君来得正好,下午的竞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四散开的众人俱都暗自嘀咕。凤君分明迟了一会儿,要不是刚才的这场闹剧,竞赛马上就开始了。嬷嬷,这不是区别对待嘛? 李珺言自然也知道自己晚了一会儿,今日不知怎的,他愣是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力,在紫宸宫里折腾了好半天。 如今苏嬷嬷这么帮他说话,反倒令他有些羞惭。 苏嬷嬷见他如此,立刻便笑道:“陛下知晓您是因身子不适才来晚了。只是陛下这会儿有事绊住了脚,只得托奴婢向您说一句,莫紧张。” 李珺言没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左右那些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只有赵乔一人而已。 但这会儿听到赵乔没来,他的眼里不免滑过一丝失落。 他还想着将自己这些时日的努力全都展现给她看呢。他想让别人都知道,她的眼光没有错。 收起那丝失落,李珺言朝苏嬷嬷抿唇笑了笑,“多谢嬷嬷。” 作者有话说: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出自高考试音题。 PS:小朋友不要学文里的脏话,大朋友也不行。 第42章 陛下真心看重的人, 自然也是她不能怠慢的人。 苏嬷嬷面上带着笑意,朝李珺言点了点头。 天启地处中原, 入夏的时间不早也不晚,但每次一入夏,便宛如火炉照烧,几乎能将人晒晕过去。 此时才刚入夏,午后的御花园里,日光虽还不到能将皮肤灼伤的地步,却也让许多皮嫩肉薄的男妃们感到难以忍受, 都穿上了特制的防晒服。 苏嬷嬷看着下面的人,清了清嗓子, 清正的嗓音便在御花园中响起。 “原本下午的模拟情景实践需要诸位亲自扮演角色。但今日炎阳炙人, 陛下体恤,特地赐下恩典,将情景实践改为面试考核,允诸位侍君在碧华亭中暂歇。” 说到这里,苏嬷嬷不由自主地往李珺言那边看了眼。 心里叹着, 她自小看到大的陛下总算是有了放在心尖上的人。 没错, 这命令实则是陛下为凤君一人特意下的。 今日午时, 陛下本欲与凤君一同前来御花园, 却临时被一些琐事绊住了手脚,不能一同前来。 后又得知凤君身体不适, 遣了太医过去不说, 还下令将情景扮演改成了面试考核。 这些思绪只在苏嬷嬷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的注意力很快便回到了现在。 她指了指御花园另一侧与碧华亭相对的凉亭:“诸位侍君需得在叫到号之后, 到那一处凉亭进行考核。叫号顺序参照诸位侍君的姓氏笔画, 从小到大。奴婢便是本次考核的主考官。” 苏嬷嬷说完,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册子,念出一个名字:“尚书府丁选侍。” -- 第72页 人群中立刻便走出来一个长相清秀年纪尚幼的男子。 苏嬷嬷早已将后宫众人的面貌牢记于心,有她把关也不会发生替考这类的事情。 确定了这人的身份,她侧过身,道了一句:“请随奴婢来。”便走在了前面, 苏嬷嬷一走,坐在露天花坛边的众人顷刻间便都聚集去了碧华亭。 好在碧华亭足够大,此时后宫人数也不多,刚好容纳得下。 人类说话的欲望是不能停止的。 不消一刻,碧华亭里便响起窃窃私语。 李逞英坐了一个好位置,从他这里既能听到身边人说话的声音,也能隐约窥见对角那座凉亭里的情景。 但凉亭那边,也就是二人对坐,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李逞英的注意力很快就从那边转移到了身侧。 “陛下不来,我都快没心思去担心这个考核了。”紧挨着李逞英的一个男子说道,他说的声音不大,仿佛是害怕被人听见。 李逞英暗暗嗤笑一声。这些凡夫俗子只知道想女人。 但那人话音刚落,就有几人附和道: “是啊。我还想着要是表现出色,指不定陛下就看上我了。我也能从独宠的凤君那里分一杯羹。” “这里哪个人不是这么想的?又有哪个不是为了陛下而来的?” 更有一人神色憧憬,“若是能得陛下垂青,那也不枉此生了。” ……神他妈地不枉此生!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就算她身份再尊贵,也只是个女人而已。 李逞英联想到那孙公子的笔迹,越发觉得这群人不可理喻。 另有一人却赞同道:“是呀,我们这辈子统共也只有这点事盼望了。” 真是没出息! 同为男人,李成英简直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这些人要是能向他学学,知道怎么吸女人的血,踩着她们的尸骨上位,早就功成名就了。 也不至于就这么点追求,更不会有《男德经》这种狗屁东西的出现。 “别想这么多了。倘若我们在等会儿的面试考核里表现足够出色,陛下也一定会知道的。到时候又何愁不能入陛下的眼呢?”最开始说话的那名男子见众人面色愁苦,此时反而笑着劝慰道。 李逞英眉头皱了又皱,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们怎么就只知道围着一个女人打转,难道你们想这么没有尊严、没有地位地过一辈子吗!” 这句话像是什么生化武器,使周围霎时一静。 先前说话那几个男子都向他瞧过来,每一张面庞上都带着相同的震惊神色,而后又逐渐变得惊奇。像是不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说出这种话。 李逞英触及这些人如同看猴子一样的目光,皱了皱眉,难道是他刚才没说清楚? “你们都是男人啊!男人就应该去建功立业,怎么能一辈子都吊死在女人这棵树上呢?这些女人最多是我们的垫脚石,你们怎么能把垫脚石当做宝贝呢!” 李逞英说得格外掷地有声,就连离他最远的那波人都停止了谈论。 天地间都仿佛在此刻失去了言语,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然而这种令人窒息的静谧只持续了几息,整个碧华亭就开始沸腾,宛如油锅里的热水。 或许李逞英还从未见过这群总是姿态翩翩的男子有如现在一般失态。 他们嘴唇蠕动,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脸上却都带着气愤的红晕。 李逞英听见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大声喝骂:“你到底学没学过男德啊,你不会就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吧?” “这种反贼怎么进宫的?他这是想谋反啊,他想害死我们!” “就是就是,他在说些什么。男人不围着女人转,围着什么转? “《男德经》第一页就说了,女人是天,男人是地,女人说话男人靠边,女人吃饭男人喝汤。男人伺候女人,天经地义!” 李逞英被这么多人围着指指点点,脸色很快便涨得通红。 他额角青筋一跳,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这些人都他妈是傻逼! 他原本还想多说几句,鼓动这些人推翻现有的女尊男卑制度,重新建立起属于男人的尊严和骨气。 结果还只说了一句。这群人就像暴民一样。 草拟大坝!还有人过来趁机踩他两脚。 郑招妹是在场唯一一个赞同李逞英说法的人。 李逞英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试想一下,他郑招妹穿越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吗? 没想到在这个古代世界,竟然也有人和他的想法如此契合。 难道这就是穿越之神给他送来的小弟?是专门来帮助他走上人生巅峰的人? 郑招妹这么一想,心里的那口气顿时就通了。 既然是小弟,那他也不会再计较这小子之前招惹他的事了。 郑招妹正想着,要不自己也说两句。 但他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几个人在对李逞英拳打脚踢。 他昨天揍对方那几拳拳都打在脸上,现在还没消肿,全都青青紫紫,看上去磕碜得不行。现在又这么多人对他群起而攻之,着实凄惨。 这场景一下便让郑招妹心里的小火苗熄了个干净。 他装作根本没往那边看过,偷偷低下了头。 -- 第73页 这可不是他不帮自己的小弟,是实在是没办法啊…… 就在一片闹哄哄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住手!” 这道声音为动乱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李珺言。 此时他轻抿着薄唇,也许是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有所不适,眉间微微蹙起。 秦书收回踏出去的脚,恨恨地瞪了李珺言一眼。 可恶,又被这个人抢先了! 既然他要出头,那就去吧。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能有些什么办法? 秦书梗着口气,退回原位,双手抱臂,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珺言没有什么办法,他只是实话实说:“今日是第一届男德知识竞赛,你们难道要让陛下知道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吗?” 李珺言其实知道自己这个凤君的位置并不牢靠,眼前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对此不太服气。 因此他另辟蹊径,没有用自己的身份施压。只是言简意赅,提醒了众人其中的利害关系。 果然,后宫这些人别的都不怕,却都很害怕不得陛下欢心。 不过一会儿工夫,众人都停下了手上和脚上的动作。 李珺言接着道:“此人意图不轨,还是应等到赛事结束之后,交由陛下定夺。” 事已至此,众人也回过神来。 的确,为了这么个反贼脏了自己的手反而不太好。 人群三三两两地从李逞英面前散开。 此后,众人都没再搭理过李逞英,一个个恨不得离他三尺远。 唯有李珺言多看了他几眼。 此时,李逞英那张原本还算斯文俊秀的脸庞上满是灰尘和红肿。 因为他刚才那番大胆的言论,伺候在一旁的宫侍都没人敢拿个帕子给他擦一擦。 他今日新穿的一身衣袍上也满是污迹。但和他捂着肚子满头冷汗,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的模样比起来,那点污迹也不算什么了。 李珺言想不明白,他这个远房表弟,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他是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陛下的江山的! 要说众人中唯一还对李逞英抱有同情的,那就只有郑招妹了。 他也想去搭救一下自己的小弟。但还是那个原因,条件不允许啊! 第43章 碧华亭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气氛一时间都有些凝滞。 直到先前去考核的丁选侍回来叫走下一个人,这片天地才像突然间活过来了一样。 丁选侍挑了个空闲的位置坐下, 他正有些疑惑这边空了一大片,便见有人冲他招招手,看了看离他比较近的李逞英,大声道,像是故意说给某个人听的一样:“丁选侍,来这边坐。那边有脏东西,你离他远点。” 丁选侍不明所以, 侧身疑惑地看了李逞英一眼,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刚一重新落座, 周围人便都问起来:“面试考核难吗?苏嬷嬷严不严格啊?” “嬷嬷都问了你些什么问题?你觉得你发挥得怎么样?” …… 李逞英坐在一边, 形容狼狈,却自有一股清高傲气的风采。 他捂着脸上新增的伤口,气得发抖。 他好心提醒这些人,结果还被打了一顿,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种傻逼, 俗话说得对——你永远滋不醒一个张嘴接尿的人! 他再也不会管他们了。就让他们这蠢货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方寸之地, 为了一个女人汲汲营营吧。 时间就在李逞英低声咒骂中掠过, 很快就轮到了他去进行面试考核。 排在他前面的人叫他的时候满脸不情愿, 活像他是什么病毒似的:“喂!轮到你了。” 李逞英怒火中烧,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既然这群人瞧不起他, 他也不屑与之为伍。 原本他觉得这次的面试考核就是洗脑大会, 他不感兴趣也没有必要去争什么名次。 但是总有人给他添堵, 他还非得去争一争不可了。 打定主意要打肿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人的脸。李逞英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站起身来。 虽然他只看了那什么《男德经》几眼, 但已经大致摸清了这本书的大致方向。总而言之, 只要讨好女人就够了,这点应试教育根本难不倒他。 等着瞧吧!马上就是你们的末日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群人脸上的不可置信了。 李逞英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以斗志昂扬的气势从众人面前走出去。 身后传来的阵阵私语没有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 李逞英甫一走进凉亭,苏嬷嬷就被他脸上的伤口和身上的脏污刺了下眼,她微微皱起眉,在手里考核表的“男德仪容仪表”这一栏打了零分。 李逞英缓缓踱步走过去,这会儿他脑子里的热度稍微降了下来。 在他面前的,可是那个之前狠狠惩治过他一番的老女人。 饶是李逞英再自信,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收敛起自己脸庞上的傲气,立刻变得谦卑起来。 就算脸上的伤口再痛,他也没有再去触摸。 与此同时,他努力抬头挺胸,让自己的身姿变得更加挺拔,尽力做出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 第74页 根据他的过往经验,这样的姿态可以让那些同情心泛滥的女人激发出一些微薄的母爱。 李逞英来到苏嬷嬷对面站定,此时他已经想好了,对方询问他脸上的伤口时应该怎么回答了。 “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苏嬷嬷看着他皱眉问出了这句话。 李逞英暗暗勾起唇角,面上却不甚在意地垂下了眼睑。 他脚下也微微动了动,这样从苏嬷嬷的角度看过来,就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一片阴影,打在他光洁的脸上,再佐以他脸上那些红肿的擦伤,一定会更加引人怜惜。 李逞英张开嘴又合上。 几度如此,琢磨着对方即将失去耐心,李逞英握准时机,像是难以启齿般,张开嘴道:“我被那群人打了一顿……” 所以身上和脸上才是现在这样。 他后面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见苏嬷嬷拍了下面前的案几,带着细纹的脸上露出怒容。 李逞英借着垂落在脸侧的发丝掩盖,得意一笑。 “废物!连这点人都打不过,你还能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语使得李逞英一愣:? 是不是他听错了,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李逞英抬起眼来,却见苏嬷嬷目光鄙夷又不屑,还透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这个老女人怎么回事,简直满脸刻薄相!女人不都是同情心泛滥的蠢货吗?怎么轮到他又不一样了! 李逞英愤愤开口:“你有没有搞错,是他们打了我!我才是受害者。” 苏嬷嬷嘴角勾勒出一抹不加掩饰的讥讽笑容,“这还用说?肯定是你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不然怎么就你一个人挨打?” ???这么温暖的嘴唇,怎么可以吐露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李逞英简直不敢相信,他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苏嬷嬷其实并不是这么不尽人情的人。 只是她对李逞英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便存了奚落他的心思。 李逞英却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伤害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女人都对他的套路无动于衷? 还没等他想明白,苏嬷嬷厉声一呵:“傻站着干什么坐过来!” 这声音简直像极了高中班主任,李逞英浑身一激灵,等回过神来已经顺从地在苏嬷嬷面前坐下了。 二人之间隔着一张案几,尚还有一些距离。 李逞英遏制住自己转身就走的冲动。想着来都来了,还是等他考核完再说。 他才一坐下,苏嬷嬷便没有好脸色:“考核现在开始,每一道题目,你都只有半炷香的时间思考。” “你是一个未出格的天启世家公子。这一天,当你独自一人走在繁华大街上的时候,一个站在路边卖身葬父的女郎映入你的眼帘,这时你决定?” 苏嬷嬷说着,便看向了李逞英。她虽然已不算年轻,一双眼睛却还是犹如鹰隼一般,透着锐利,完全阻碍了李逞英作弊的可能性。 李逞英也没打算作弊,之前藏在身上的那些书页都被他取了下来。 还没到半炷香,李逞英便胸有成竹道:“我会主动走上前,不问价格直接买下这名女郎,收为婢女,并她安葬她的父亲。” 按照李逞英的想法。这个世界以女为尊,所以他提出直接买下这个卖身葬父的女郎,充分尊重了这个女人的自我意愿,实现了她的自我价值。 而且他还加了“不问价格”四个字充分说明了他的豪爽大气,应该可以加分。 然而,他才一说完便看到苏嬷嬷在考核表格里画了一个圈儿——这代表他的第一题得了零分。 “你凭什么给我打零分?!”这背后一定有黑幕,公平何在?李逞英怒声质问。 苏嬷嬷冷笑了一声,“未出阁的男子怎么能够独自走在大街上?这么明显的陷阱你都没发现,你的男德修养在哪里?” “再者,我天启国泰民安,又怎么会有女郎沦落到上街卖身葬父的地步?更遑论,你竟然还想要买卖人口,这是违法行为,你不知道吗?” 李逞英确实不知道。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国家的法治竟然如此健全! 他看的那些传奇小说,男主穿越到古代不是都会遇到那种卖身葬父的姑娘吗?怎么就他穿越过来不一样! 李逞英咬了咬牙,终是没有再辩驳。 “第二题。”苏嬷嬷的声音清正,听在李逞英的耳里,却仿佛一阵秋风扫过,带来津津凉意。 “你是一个未出格的天启世家男子,陛下鱼龙白服,来到你家府上做客。临走之前,她邀请你去参加赏花宴,你是去还是不去?为什么?” 李逞英将题目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按照这个世界的逻辑,未婚男人连门都不让出,怎么可能还去参加赏花宴。 他张口便道:“不去。” “大胆!”苏嬷嬷拍案而起,“你竟然连陛下的邀约都敢拒绝,简直狼子野心!” 李逞英:??? 这你妈谁知道啊!是皇帝了不起吗? “是啊,陛下就是这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 听到苏嬷嬷这句话,李逞英才发觉他把心里想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呵呵,果然不愧是被封建主义荼毒至深的老女人。 -- 第75页 刹那间,李逞英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无敌是多么寂寞啊! 苏嬷嬷坐下,在后面一栏又画了个圈儿。 迄今为止,她还没见过如此天赋堪忧的后生,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要再三思索。 更令人窒息的是,他思索之后还给出了一个错到离谱的答案。 苏嬷嬷痛心疾首,想不明白。 九年义务教育难道都不能让这些木鱼脑袋接受一星半点的教化吗? 她翻到下一页,念出最后一道题目:“你受陛下邀约,前去赏花宴。但赏花宴上鱼龙混杂,不知道怎么的,你察觉到有人摸了一把你的大腿。这个时候你的反应是?” 说完,她目光卓然地看向李逞英。 要是这最后一道题还答不出来,那她就可以断定,这个新入宫的李良人,他脑子坏掉了! 李逞英也再想,要是这最后一道题他还答不出来,那不就是零分了吗? 李逞英输不起,他只能一再斟酌。 这种情况,要么就忍气吞声;要么就找出幕后黑手,让对方接受惩罚。 代表时间的线香还在不断燃烧。 李逞英皱着眉,左思右想,也只能想出这两种情况。 他揣测,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毕竟这个世界男人的贞洁还是非常重要的,摸一下大腿已经算是很严重的破坏贞洁的行为了。 其实李逞英觉得,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小题大做,摸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他特别理解不了那种在现代社会,因为别人摸了下大腿就大惊小怪,嚷嚷着要去告人家的那种女的。 要不是她自己穿着暴露,谁会去摸她? 赶在一炷香燃尽之前,李逞英顶着苏嬷嬷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假意咳嗽两声,回答道:“我会找到赏花宴的承办人。让他帮忙找出罪魁祸首,把这种败类绳之以法。” 李逞英这次把握还是挺大的。当然他并不觉得摸了别人一下就是败类了,这只是他投苏嬷嬷所好,用的话术而已。 苏嬷嬷的脸色却并不如他预想的那样有所缓和,反而更加暗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是这样,那难道是选择忍气吞声? 虽然这并不符合李逞英的处世哲学,但他可以为了在那群蠢货面前扬眉吐气,而违背自己的哲学。 他看了看苏嬷嬷的脸色,转变了口风:“刚才不算,我重新说。我不该去找罪魁祸首,等到赏花宴结束我立刻就回家,也绝对不会再给别人说起这件事。” “混账!”苏嬷嬷呵斥一声,看着李逞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被人摸了大腿,你还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李逞英也恼怒起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想让我怎么样?” 苏嬷嬷冷笑一声:“这道题连宫门口的石狮子都会。被人摸了,难道你不应该先反思自己穿了些什么东西吗?要不是你不知检点,别人又怎么会摸你!不然怎么就你被摸,别人没有?” “大腿是什么位置?那是屁股以下,膝盖以上,距离男人最圣洁不可侵犯的位置,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这种地方被人摸了,你的清白都没有了。你不想着怎么割肉以证清白,竟然还有心思去找是谁摸了你,看来你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贞洁放在心上!” “像你这种不守男德的男人,还未出阁就如此放荡不堪,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骚,还有什么身价可言?早就贬值了,嫁都嫁不出去!” 嫁个屁!李逞英抽了抽嘴角,对这番话嗤之以鼻。 看他一副一路走到黑,死不悔改的模样,苏嬷嬷干燥的唇角抿出一丝冷酷的弧度,“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根本就没有机会接受男德教育的人有多羡慕你。倘若你一直都像现在这样蠢笨如猪、不知改进,那就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嘴角一撇,冷眼看着李逞英,一时之间忘了自称,“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找根绳子,吊死在荒郊野外。” “老太婆!你说你妈呢?”李逞英终于再也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表象,气歪了嘴,反唇相讥。 说他别的可以,但他绝不允许有人说他蠢!! “呵。”苏嬷嬷却并不想再跟他多说了,冷笑一声,便一拳打在他的脑门上。 李逞英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突然开始天旋地转,转瞬间他便失去了意识。 苏嬷嬷看着倒在地上,宛如一条死狗的李逞英,满意地收回手,唤了人来:“来人!把他抬走。” 第44章 整个碧华亭的人都没想到, 李逞英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把李逞英抬回来的那几个女婢, 将人放在一边的凭栏上靠着,便一语不发地走了。 众人连忙赶上去,围着李逞英左看右看,很轻易地便发现他是被人打晕的。 他们一边为李逞英额头正中央那一个骇人的大包而惊叹,一边忍不住猜测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一时间,众人心头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不会答得不好就可能会被打晕抬回来吧? 下一个是李珺言,他去得快回得也快, 仿佛完全没受到碧华亭里气氛的影响。 众人还想从他的神情猜测他发挥得如何。 但他脸上是一贯的柔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因此众人也完全无法揣测他现在的心境。 -- 第76页 轮到郑招妹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人都完成了面试考核。 他本就没有好好答题的心思, 一来一回的速度竟比李珺言花的时间还短。 不过这时候众人都已没有了再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了, 他们都恨不得时间再慢一点,才好让他们再多复习一会儿。 时间就在来来去去中流逝,天边即将落下帷幕时,所有的一切才刚刚结束。 最后一个人出来之后没多久,苏嬷嬷便统计完了所有的分数。 她拿着一张小册子, 开始公布此次竞赛的名次:“皇夫和侧君在上午的知识问答和下午的面试考核中都获得了满分的佳绩, 二者并列第一;尚书府陶美人略有失误, 不过也很不错, 排在第二位;至于位列第三的,则是……” 一时间, 有人欢喜有人愁。 孙公子就是愁的那个。 李逞英借走他的书不还, 还倒打一耙说他污蔑, 让他气得脑仁疼, 下午便发挥得有失水准, 只落得个中上的排名。 这让他异常失落……本来不出意外的话, 他该在前三甲里面。 想到这里,孙公子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躺在一边无知无觉的李逞英。 那些微的不平,顿时变做了成倍的愤懑。 他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要是让他抓到把柄,总有一天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让他稍感安慰的是,李逞英这个做了坏事的人也没有好结局。 他是唯二垫底的人,另一个则是郑招妹。 原本郑招妹虽然长得磕碜,但好歹在宫里还有锦衣华服的加持,看在他衣着整洁的份上,苏嬷嬷还在“男德仪容仪表”那一栏给了他十分。 可他的后续表现比李逞英还不如,那真是牵条狗来都比他会当人。由于他的冥顽不化,直接被倒扣了二十,最终和李逞英一起并列倒数第一。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出来了,却出现了新的问题——头名有两个,属于头名的奖品却只有一份。 本来得了第一名,秦书应该高兴,但李珺言和他并列第一,就让他高兴不起来了。 他想当唯一的第一名,也想做陛下心目中的唯一。 头名的奖励是一件月白色兰花纹丝质长袍,其实不适合秦书以往的衣着风格。 且这长袍虽然贵重,但秦书家世优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不是很看在眼里。 但既然他得了头名的奖励,这又是陛下亲自挑选出来的奖品,秦书还就非要不可了。 所以在苏嬷嬷犯难的时候,秦书冷着神色径直开口道:“嬷嬷,头名的奖励自然是给得了头名的人。我不管别人,但该我的就是我的。” 说完,他紧紧盯着李珺言,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表情。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空气中的气息一下子焦灼起来,在场的众人仿佛都感到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情绪。 李珺言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似乎感受到了这莫名的氛围,他才抬起头来。 却见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李珺言茫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仍然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那这头名的奖励便由秦侧君替我一起领了吧。” 闻言,秦书瞳孔一震,双眼睁大,吃了好大一惊。 他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很快就想通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李珺言果然绿茶,表面上装大度,把头名的奖励让给他。实则以退为进,落了个谦让的美名,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陛下自然会觉得他品行高洁,更高看他一节? 还有,对方口口声声叫他秦侧君,也是在提醒他,他永远被压了一头! 好毒辣的心思啊! 秦书倒吸一口凉气,暗暗跺脚。他差点又上当了! 但他还谨记着不能失态,倒还勉强维持得住面上的镇静。 等等,秦书心头突然一凛。 他突然又懂了! 这必定也是对方计划里的一环——刚才那句话就是为了激怒他,让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只要那样他就会失了风度,再也说不上男德出众。继而,苏嬷嬷就会取消他的头名,他秦书最终就会成为宫里的一个笑柄! 然后,这头名的奖励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李珺言的手里。 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心机如此深沉的人。看似简短的一句话里却暗藏了这么多玄机! 要是不注意,今天还真就上了他的当了。 秦书暗自庆幸自己发现了对方的阴谋,趁还来得及,他立刻便出声:“等一下!既然你都不要了,那这东西,我也不要了!” 李珺言诧异地看向秦书,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左右李珺言也不会让陛下挑出来的礼物沦落到没人要的地步,他从善如流道:“那好吧,给我也行。” 果然!被他猜中了吧,这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 秦书松了一口气,幸好没上他的当。他不禁为自己的机智,叹服。 这个年代,像他一样智慧与美貌并存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见,却有一名女官来到了碧华亭,同时还带来了另一套华服:“陛下得知这边的事情,命人另外准备了一份奖品。两位主子就不必谦让了。” -- 第77页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新的奖品也是一件长袍,不过是秋香色,倒是比起之前那件更合秦书心意。 这边了却了争端,那名女官接着又道:“陛下也知悉了罪人李逞英的事情,下旨将他关进慎刑司,择日再审,以儆效尤。” 这女官正是赵乔身边最得力之人之一,青禾。 青禾说罢,便仔细观察起在场众人的神色来。 其实,陛下不止让她在众人面前明旨,还让她留心有没有什么人露出异样神色。 青禾四下看了一圈,众人神情各异,有不屑,有义愤填膺,有拍手称快…… 唯独角落里一个五大三粗的丑人目露同情,似是还有些感同身受? 未免打草惊蛇,青禾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待人群一散,便立即向苏嬷嬷询问:“娘,方才坐在亭子西南角的那个是谁?” 苏嬷嬷仔细思索一番,却摇摇头,“我才知道那罪人李逞英在大庭广众之下妖言惑众,心里气不过,又去把他打了一顿。实在没注意。” 青禾便又说起其他的特征来,“就是穿一身深蓝衣裳的那个,看上去健壮得很。” “今日有好些人都穿了蓝黑色。”苏嬷嬷闻言,仍是摇了摇头。 “哎!”青禾急道,“便是长得最丑的那个。” 苏嬷嬷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一定是郑侍君!” 青禾这会儿反倒有些怀疑起来,“娘,您可确定?” 苏嬷嬷一脸笃定,“绝不会错的,整个宫里就他一个丑人。” “……” 郑招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了出来,他看着前面并排走在一起的秦书和李珺言,恨不得自己以身替之。 虽然不知道第一名的那个衣服有什么好的。但第三名是百两黄金,第二名的是一块雕花玉佩,后面两样都这么值钱了,第一名的肯定更贵重! 早知道是这样的好东西,他也去捞个第一名当当了。 郑招妹一边在心里流口水,一边后悔,白白错失了这个赚钱的机会。 前面的两个人却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和谐。 秦书是故意走到李珺言身边来的,不为别的什么,就是为了炫耀,他状似无意般开口道:“哎,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秋香色的,还特地找来了一件秋香色的长袍作为头名奖励送给我。” 秦书加重了“最喜欢”,还有“特地”几个字,意在表明陛下对他的宠爱。 其实秦书根本不喜欢秋香色,但陛下送了他一件秋香色的衣裳,他马上就喜欢上了。所以他这么说也根本没错。 秦书等着李珺言露出嫉妒的嘴脸,再不济也得伤心吧。 正好让周围路过的人都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但左等右等,也没听到旁边的人出声。秦书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去够李珺言的脸,却发现他正认真走路,脸上的表情别说伤心嫉妒了,就连个眼神都没施舍过来。 这个人是看不起他,故意不理他吗?! 啊啊啊啊啊气死他了!竟然敢无视他。 秦书气结,恶狠狠地瞪了李珺言一眼,发出一声充满怒意的冷哼,便扬长而去。 这时,李珺言才回过神来,只看见了秦书怒气冲冲的背影。 他蹙了蹙眉,只觉得这位秦侧君心意变得快,脾气也有点不好。 李珺言全然没有听见秦书说的那些话。 他将秦书莫名其妙的举止抛之脑后,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陛下。 而另一边,赵乔之所以没有去下午的竞赛现场,是因为暗卫传来了消息——龙傲天跑了! 第45章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龙傲天进入怡绿院之后, 除了刚开始那一阵得知自己是被赵元元卖进来的要死要活,后面就逐渐安分了下来。 但他显然是个不安于室的人, 尽管表面上选择了屈服,却一直没有放弃过出逃的想法。 最初,他实在遭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直到被调/教好了,才终于结束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在被放出小黑屋之后,龙傲天放平了心态,换个角度思考, 发现来到这里也不算是坏事。 反过来想,正是在这种地方, 他更能发挥出自己的魅力。 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女人, 只要他拿捏住其中一个,有那个女人相帮,还怕逃不出去吗?还可以趁机捞一笔。 再者,龙傲天邪魅一笑。 他可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的。 在宫里之所以混得那么惨,那是因为那些人都他妈地不正常! 现在他已经逃离了谷嬷嬷的魔爪, 也不用再见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帝, 势必会过得如鱼得水。 这样说起来, 他还得感谢赵元元。 尽管这个女人利用了他, 欺骗了他的身心和感情,最后还出卖了他。 但因祸得福, 也算意外地成全了他。 龙傲天脸上闪过一抹嗜血的笑意。等出去之后, 他会找到这个女人, 留她一个全尸。 “啪——” 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 打断了龙傲天的意/淫, 让他回过神来。 脸上却意外地没有多少痛意。 不知不觉间, 他已经习惯挨巴掌了。 面容俊俏带着一股难言英气的女郎看着龙傲天脸上的五指印,冷笑着问道:“跟我在一起还有心思想别的。你是不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 第78页 她发出一声黏腻的鼻音,“嗯?” 龙傲天龇了龇牙,缓解了一下脸上的麻木感,心里暗骂一声。 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也他妈的不正常! 见龙傲天不说话,俊俏女郎眉头拧起,冷声道:“愣着干什么,说话!” 龙傲天慌忙道,“我没有,我没有。” “你要记住,你进来了就是这里的人了。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俊俏女郎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像是故意提醒他的身份一般,唤了一声他在怡绿院的艺名,“盼妹。” 龙傲天面容扭曲一瞬。不管听多少次,他还是习惯不了这个新名字。 俊俏女郎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突然重新展露出笑颜,反问:“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这个名字吗?” 不等龙傲天回答,她便接着调笑道,“好了。你的名字寓意多好啊。比那些什么珠光、宝器之类俗不可耐的好多了。” 要是真能选,他倒宁愿叫那些名字。 龙傲天心头不忿,脸上却是一副讨好的笑容,“你说得是。” 只是他演技不到位,就算是想要装出一副讨好的模样,也隐含了不耐烦。 俊俏女郎方才还含笑着的脸庞,立时便阴沉下来,不由分说便又挥了一巴掌出去。 刚才是左脸,这次是右脸,龙傲天发出一声痛叫,暗恨这女人的息怒无常。 “懂不懂什么叫尊称?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女郎蓦地直起身,掐住龙傲天的下颚,把他的脸转过来,阴沉着脸仔细端详他的神情。 “您说得是,您说得是。”龙傲天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知错了的模样,垂下的眸光中隐隐闪烁着恨意,却不敢表露出分毫。 如此过了半晌,女郎突然推开龙傲天,翻身下了床:“哼,没劲。” 龙傲天不敢动,依然坐在床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心里却暗自痛骂。 妈的,这贱女人还敢打他。要不是看在她出手大方的份上,谁愿意伺候她! 女郎在桌上留下几粒碎银,回头望了龙傲天一眼,脸上突然又浮现出笑意。 然而看在龙傲天眼中,却是□□裸的威胁。 “好好学学怎么笑脸迎客,下次来我可要检查的。” 说完这句话,女人转身便走。 终于没有了人,龙傲天卸下力气,躺倒在大床上。 不用再忍辱负重地端着笑,他就依靠破口大骂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他几乎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诅咒都骂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实在骂不动了,龙傲天才想起走床上下来喝几口水。 然而脚一沾地,就是一软,差点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妈的! 龙傲天想起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接客十几个,脸色就隐隐发绿。 就算是现代的资本家,那实行的也是九九六工作制,好歹有休息的时间啊! 这古代的资本家竟然还要更冷血一点,直接就开展零零七试点了。 龙傲天又忍不住骂起来,他一边骂,一边喝茶。 一壶茶很快就要见底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木门就发出嘎吱声。 不会是刚才那个贱女人又回来了吧? 龙傲天心里一紧,立马放下茶杯,端坐起来。 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位年约三十、面容温柔的女人跨过门槛走进屋来。 龙傲天一见这人的面貌,便松了口气。 幸好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最温柔的一个主顾。他就准备靠着这个女人逃出怡绿院呢。 温柔女人没有告诉过龙傲天自己的名字,因此龙傲天只是道:“你怎么来了?” 女人笑了笑,眉眼之间俱是堆砌的柔情,就连她的声音也仿佛轻柔得能滴出水来,“盼妹,我来看看你。” 一听到这个名字,龙傲天就心烦。他沉着脸转向另一边,却是不去搭理进来的女人。 女人没有生气,慢慢走近他,一眼就看到了龙傲天脸上整齐对称的巴掌印。 她面色顿时焦急起来,两步上前,带着一股嗔怪地问道:“这是谁打的你,怎么给打成这个样子了?” 这女人就喜欢问东问西的,烦都烦死了。 龙傲天不耐烦,“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还能帮我打回去吗?” 女人失落地垂下头:“我只是问一问,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凶。” 那当然是因为你总是舔着我,我也没必要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龙傲天在心里回话,嘴上却是懒得说了。 女人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但她只安静地待了片刻,便起身走到龙傲天的身边,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语气暗含期待道,“盼妹,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不如我们去床上吧?” 龙傲天只觉得腰子一痛,立马便黑了脸色:“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他脱口而出的速度太快,女人的脸上顿时便布满了失望。 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你跟我做那种事情不快乐吗?” 这你妈怎么能快乐?这个女尊世界和现实世界,那根本就是有壁啊! 他没被玩死就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还会快乐? 但转念想起他还需要这个女人,龙傲天到底没把话说死,只是道:“我最近感觉身体不适,不想在床上呆久了。” -- 第79页 女人立马担心地追问:“是不是常常感觉力不从心?身体疲惫,使不上劲?” 经她这么一说,龙傲天感觉,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心头烦闷,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嗯……” 女人脸色蓦地一变,大惊失色道:“盼妹,你这是不行了啊!” ???什么叫不行了? 这臭女人会不会说话!龙傲天面色一黑,终于再也绷不住:“你烦不烦?!” 然而他这种反应,反倒让女人更加确定了什么,开始变得忧心忡忡:“怎么会这样呢?你还这么年纪,怎么就早早地不行了呢?上天对你太不公了呜呜呜呜……” 眼见龙傲天脸色越来越黑,宛如锅底。 女人停下哭腔,面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盼妹。就算你不行了,我也……” 女人说到这里,像是说不下去似的。 过了几息,她才咬了咬牙,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算你不行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虽然我最开始看上你就是因为你那方面很厉害,但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越听越不耐烦的龙傲天打断了:“闭嘴!说来说去,你来找我是不是就只想跟我上床!” 女人诚实地点了点头:“是啊。” 她说得如此自然,没有丝毫迟疑。 让龙傲天霎时就是一呆。 女人仍然温柔地看着他。 但那目光却带着一丝疑惑,就好像在说“那不然呢?” 龙傲天被这意外的坦白震惊。 一时间只想到,他竟然又被人骗身骗心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个他自以为已经拿捏的女人竟然只是馋他的身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龙傲天觉得腰子那里更痛了。 但很快他又重新打起精神来。 ……没关系,只要她对他还有所图,那么他也还有机会反过来利用对方。 没关系个屁!这里面的关系大了去了! 难道他的魅力真的失效了吗?龙傲天不禁反问。 原本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忽视这个女人。但现在华美的表象被残忍的撕碎,露出里面令人作呕的真相。 他只能继续忍辱负重地去讨好对方了。 想到这里,龙傲天重重放下手中的杯盏,转过头来。 虽然还是黑着一张脸,语气却缓和了许多:“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我们还是去床上吧。” 女人双眼发出亮光,先是惊喜道:“真的吗!” 随即又担心起来,“可是你的身体……要不还是算了吧。” 简直是奇耻大辱! 龙傲天黑着脸,宛如一个最纯正不过的霸道总裁,咬牙切齿道:“我好得很!” 第46章 …… 两人在床上度过了一段并不那么快乐的时光。 女人坐起身来, 略带失望地看向龙傲天道:“郎君,你是不是真的要不行了呀?” 龙傲天发着抖, 从被窝里面露出一个头来,感觉腰子那里那一股若隐若现的痛感更强烈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女人的话,便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颤巍巍的,就连腿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他竟然虚到了这种地步? 女人也看见了,她心疼地蹙了蹙眉,双手环上龙傲天的腰,一边替他按摩一边勉励道:“你这样可不行哦, 还是要加强锻炼才可以。不然怡绿院里那么多美男子,谁还来找你啊?” 龙傲天挥开女人的手, 忍着几欲吐血的内心, 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自己内心的愤怒抑郁压下去。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怎么出去的问题,他暂时还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因此他假笑两声,只想快速敷衍过去:“你说得对,我会好好锻炼的, 下次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女人见他听进去了, 欣慰地笑了笑。 两人躺着温存了一会儿, 断断续续开始闲聊。 但多半都是女人在说, 龙傲天敷衍应答。 不多时,女人便说到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只听她略带苦恼地道, “我家的夫主去世得早, 我那女儿每天都闹腾着要一个后爹, 只是这世道好男儿实在南寻……”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最终, 女人以这句话作了结束语。 话都说到这儿了, 龙傲天也喘匀了气。 他听到这话,心内暗喜,看来一直的小意讨好还是有用的。这不就直接开始说这种话试探他了吗? 由于迫切地想要离开怡绿院,龙傲天也顾不得自己的自尊心了,直接便开口问道:“那你看我怎么样?” 闻言,女人倏然扭过脸,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龙傲天。 那目光犹如实质,厚脸皮如龙傲天在她视线扫过的时候都禁不住拢了拢锦被。 女人最终扫到龙傲天的下半身,才惋惜地收回视线。 她面上浮现出为难:“郎君啊,虽说我们家还缺一个人,但是也不是不挑的呀。” 这话并不委婉,就差直接劝对方不要自取其辱了。 龙傲天脑子一热,怒气冲冲地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你别生气。”女人急忙按住他的肩膀,慌张解释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可能不符合我们这种人家的要求。” -- 第80页 这年头,去做个家庭主夫,还能有什么要求? 龙傲天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出来。 女人见他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很好,可惜不是处男。”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什么叫不是处男? 就算真的想拒绝他,也不用找这么个理由吧。 龙傲天一时情绪激动,叫嚷起来:“你嫌弃我不是处男?你也不看看我的处境,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女人眼里滑过一丝委屈,“像我们这种上京的贵族,都是这样的择偶标准啊。对于婚前就失去了贞洁的男人,玩玩就可以了,要是真把这种不知廉耻的货色娶回家,那是会遭到所有人嘲笑的。” 呵呵,嫌弃他就算了,现在还指桑骂槐讥讽他。 龙傲天算是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女人却还在那里一一细数龙傲天不适合的地方:“再说了,你脾气大,又不会持家,也不勤劳,更不擅长伺候人。花钱更是大手大脚,给你几两银子,隔天再来就没了……” 女人说到一半,抬眼瞧见龙傲天黑沉的脸色,硬生生止住了话头,转而安慰道:“不过你也莫要自卑,你也是有许多优点的,比如说……” 女人顿了一下,“比如你……嗯……” 她仔细想了想,龙傲天之前还有个床上功夫不错的优点,但现在已经没了。 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龙傲天有什么其他的优点了。期期艾艾了半天,才精神一震,“比如你的名字就寓意很好,盼妹盼妹,要是家里能多个妹妹那就能传宗接代了。” 龙傲天还以为这女人能说出什么来,却没想到只是夸了一下他的名字。 还是这个难听得要死的名字! 龙傲天心口一窒,脸上霎时染上一股灰败之色。 女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出一个龙傲天的优点,他反而更不高兴了。便也闭口不言,唯恐不注意便又伤害到了对方敏感的内心。 但她没想到,不过一转眼,龙傲天便晕了过去,重重砸倒在地,发出“嘭”的一声响。 女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他:“郎君!郎君!” * 龙傲天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脸上传来阵阵刺痛,眼前还有些发黑。 “郎君,你醒啦?” 熟悉的温柔声音自近旁传来,龙傲天转头看去,便又是一股郁气涌上心头。 这死女人怎么还没走! 他黑着脸,问了出来:“你怎么还在这儿?” 女人脸上露出被误解的伤心,“你突然晕倒了,我好担心好担心呢,害怕你没人照顾就留下来了。”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不用你假好心!”龙傲天说着,脸上的那股刺痛更加明显,他忍不住脸色狰狞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嘶,“我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你晕倒了,我自然要救你。结果把你的脸都打肿了,也不见你醒来。”女人说着,还有些委屈。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脸皮那么厚。打得她手都痛了,也不见他脸红一下。 龙傲天:你没事吧?!你说的救我就是打我的脸?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见他这副模样,立马温柔地笑道:“不用再谢我啦。正好你醒了,也该喝药了!” 话音一落,她便从身后的圆桌端出来一碗药。 龙傲天顺了顺心气,接过碗皱眉看了两眼,料想这个女人也不至于暗害他,便拿着碗往嘴边送。 然而,第一口就让他差点齁死过去。 龙傲天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干呕一声。 这味道太恶心了,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 女人面上带着担忧和关心:“大夫说你体虚,一时气急攻心才晕过去,这是特地治体虚的药呀!” “那怎么又甜又咸?!” 女人连忙道:“我担心这药苦,便想往里面放点糖,结果不小心放成了盐,所以我就又多加了点糖想盖住那点咸味。” “难喝死了!不喝了,拿走。”龙傲天把碗塞到女人手里,拒绝再喝。 女人就连生气也显得没什么气场:“这怎么能行,你不喝怎么好起来?” 说罢,她便一手钳住龙傲天的下巴,强行往他嘴里灌药。 “唔唔——”龙傲天死命挣扎,却挣扎不开。 最后,那碗药半点没撒,全进了他嘴里。 “现在好点了吗?”女人凑近龙傲天,观察他的神色。 却见他一下就呕吐起来,同时还止不住地翻白眼。 “郎君!郎君!” 一阵兵荒马乱,龙傲天喝了水总算感觉好了点。却是再也不想搭理这个总是帮倒忙的女人了,他颇有些气急败坏:“你能不能滚远点?不要再帮倒忙了!” 女人先是露出错愕的神色,但很快又转变为了心疼,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到:“郎君……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离开你才故意这么说的。你千万不要自卑,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滚!!”龙傲天怒喝一声。 “好,我走。”女人看着龙傲天,似是辨认他此话的真假。最后她还是站起了身。 临到门口时,女人又突然转过身来,哀愁地留下一句,“要是真的不行,也不要勉强自己。” -- 第81页 要是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 不行…… 这几个字萦绕在龙傲天的耳边,仿佛一个魔咒。 男人怎么能不行!! 看来,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他的身体会被搞垮的。他必须马上逃出去! 龙傲天开始思考。 女人都是靠不住的,他要为自己另谋出路…… 想来想去,龙傲天又只能干起老本行,将整个怡绿院偷了个遍,险些被逮住。 好在,他最后还是成功地贿赂了那几个守门的侍从,从怡绿院里逃了出去。 赵乔的暗卫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各个善于隐匿,更武功高强。自然发现了龙傲天的举动。 赵乔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叮嘱他们继续跟着龙傲天,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这时,龙傲天的行迹也仍然在赵乔的掌控之中。 后面的事情却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龙傲天从怡绿院里逃出来之后,便用身上剩下的钱住进了客栈。 他每天白天的时候就出去搞自己的事业——扶老奶奶过马路。 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更愿意待在家里,出现在大街上的大多是更年轻的女郎。 龙傲天蹲守了几天,一个老奶奶也没遇见。 他退而求其次,那些稍微上了年纪的他都扶。 刚开始一直都没什么异常,就这么过了几天,龙傲天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一劫。 第47章 这一天, 风和日丽,日光温和而不刺眼。 龙傲天走出客栈, 便往新街口的一处酒楼走去。 他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自然不是去吃饭的。 据他观察,这个酒楼的客流量最多,在这里蹲守,更可能遇到那个传说中的老奶奶。 这几天,每次只要见到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他便赶忙去搀扶。可大多数时候, 那些女人都会把他甩开,还要急忙快走两步, 像是碰到什么晦气东西一样。 这么接连几天, 都一无所获,龙傲天心中难免焦躁起来。 他已经决定今天是最后一次了。要是还不行,那就要换个地方了。 就在龙傲天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忽然略过一道湖绿色的身影。 他警觉地抬起头。 那道湖绿色的身影属于一个大约四十来岁, 乍看上去十分平平无奇的女子, 但她低调却尽显华贵的衣着和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侍却显然说明了并不是这么回事。 是了!这不就和他当初扶的那个老太婆一样吗? 龙傲天一时激动, 猛地站起来, 连包子掉到了地上也顾不得了。 当初他之所以愿意去扶那个老太婆,就是看她虽然长得普通, 但却穿得很不错, 一定是个有钱人。 后来果然叫他猜中了, 这简直是他上辈子做过最成功的一次投资。 那老太婆虽然没给他多少钱, 却给了他别人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内功心法。 龙傲天快步上前, 邪魅狂狷的脸上是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兴奋。 几个健步, 他便冲到了那一身湖绿色衣裳的女子面前,直接上前搀着她的左手,露出一副热心的模样:“大婶,这条路不好走,我扶你过去。” “放肆!”两个随侍中的一个大喝一声,便抽出手上的剑,作势要劈向龙傲天。 龙傲天瞧见那剑刃反射出来的明晃晃的光,眼睛一闭,手上一抖,差点就要逃开。 但他却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握了握。 龙傲天心里微动,便睁开了眼,果见女子正含笑看着他,嘴角有几丝细微的纹路,显得和蔼亲切:“你别怕。是我那下人不懂规矩,我已经让他退下了。” 龙傲天往一边看去,果然看见那冲他拔剑的随侍已经退回了原位。仿佛刚才的剑光只是他的错觉。 龙傲天放下心来,不屑地看了那随侍一眼,便转过眼来对女子道:“那就让我扶你过去吧。” 女子看了看面前一条平坦的大道,又将目光落在龙傲天的脸上,微微一笑,“好啊。” 龙傲天跟着这女子自街头走至巷尾。 期间二人相谈甚欢,龙傲天对着对方大诉苦水,把自己怎么从怡绿院里逃出来又生活得何等艰难的事情一并讲了出来。 直到走到一户不起眼的宅子前面,女子才将手挣脱出来,“到了。” 龙傲天这才恍然,自己竟然跟着这老太婆走了一路? 正在这时,女子已经打开了宅门,问道,“走了一路,想必你也累了,不如进来歇一歇吧。” 龙傲天正愁没有机会多待一会儿,听见女子的话,当即大喜过望,连忙往里面去了。 赵乔的暗卫也一路跟着他们。 本以为龙傲天很快就会出来,却没想到快到晌午了,也不见人影。 就算是做客久了一点,那也是时候该用午膳了。可里面的宅子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人声。 暗卫察觉到不对,便冲进了宅子里,将整个宅子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的踪影。仿佛那女子和龙傲天一起凭空消失了一般。 于是,便由一人回宫将此事禀告给了赵乔,留下一人继续寻找。 赵乔接到龙傲天失踪的消息,也觉得奇怪。 这人难道像他之前莫名巧妙突然出现一样,又莫名其妙突然消失了? -- 第82页 因着这件事,赵乔便没有去当日下午的竞赛,而是带了一队暗卫出宫,寻找龙傲天的踪迹。 这宅子除了前后门便没有别的出路,而她派来的暗卫又是一直守在院子的前后门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除非……还有他们没找到的密道。 赵乔思索片刻,便令所有人开始搜索密道。 很快,暗卫便在床榻之下发现了一出密道。 一行人进入密道,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有人走过的踪迹。 随着密道,一路七拐八弯,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才得以重见光明,出现在一处密林之中。 “陛下,我们已经出城了。”暗卫首领观察了一圈周围的地形,便向赵乔回禀道。 这一点有些出乎赵乔的意料。 她想不到,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城脚下,私自开凿地道,且还是一条通往郊外的地道。 “看看周围那群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尽快锁定他们离开的方向。” 那群人十分谨慎,就连行走的踪迹也用树叶掩盖了一番。但好在暗卫中有一人于气味一道尤其擅长。 她指向西面:“陛下,奴婢闻到一股很淡的脂粉味。应该是这个方向。” 越往西面便离京城越远。 这般看来,这群人是要离京城越远越好。 看这行事,倒像是…… 总之到了现在,赵乔对那群人的目的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一行人沿着西面走,出了密林,那群人似乎自觉已经安全,就没有再过多掩盖行踪。 又翻过一座山,不多时,一切的痕迹都在一处占地庞大的院子面前结束。 “陛下,这院子有些不对劲。”被派去查探的暗卫回来禀告道,“奴婢刚才站在后面的树梢上看了几眼,院子里面挤了好多人,全是孩子和年轻的……女郎。据奴婢观察,这些人恐怕都是被抓来的,个个遍体鳞伤,精神萎靡。而且这院子防守严密,外面还围着十来个打手。” 赵乔心尖一冷,那一直盘桓在心里的想法更清晰明了了几分。 假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孩子和年轻的女郎恐怕都是被拐来的。 这些人特地挖了一条通往郊外的地道,为的就是把这些拐来的孩子和女郎运出城。到了城郊,再偷偷转运到别的省份去。 如此,天南海北,这些人便再也回不来了。 滔天的怒火在赵乔心中翻滚,令她面色冰冷,犹如冬日寒冰。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便径直下令道,“暗三,拿着朕的令牌去命京兆尹派兵围剿匪徒,解救百姓!” 暗三是这队暗卫中速度最快的,她领命而去,即刻便不见了踪影。 “其他人等,现在就潜进去把那些管事的控制起来,朕要问话!” 赵乔这次只带了六名暗卫出来,如今走了一人,便只剩下五名暗卫。但对付起院子里面的那些人贩子,却是绰绰有余。 “现在,我问你答。”赵乔对面的便是先前龙傲天去搭话的湖绿色衣裳女子,也是这群人贩子之首。 女子被两名暗卫压在地上跪着,再没有白日里从容微笑的模样,却是一脸愤怒:“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下跪!” 这女子的话里带着口音,并不像此方人士,更像是西南那一带的。 赵乔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直接问道:“你是谁?从何处来到京城?” 女子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是嘴巴动了动,想要吐口唾沫出来。 压着她的暗卫眼疾手快,刹那间便将她的下巴卸了下来。 “呃呃——”女子的涎水没来得及收回,顺着她的下巴径直往下流,滴到她的衣服上,将那片布料晕染成深色。 赵乔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她从椅子上微微俯身,凑近那女子:“不愿意开口的人,那舌头也不必要了,你说是吧?” 她嗓音淡淡,面无表情,一双菩提凤眼中迸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意。 “唔!”女子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惊叫,猛地往后缩,却又被拽了回来。 像是为了验证赵乔的话,压着她的一名暗卫掏出一把剪子来,搁到她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之感让女子不由得浑身一颤,她惊恐地转过眼,去看那把抵着皮肤的剪子,涎水不受控制地流得更欢了。 “这位女郎受了惊,帮她压压惊吧。”赵乔淡淡地看着那女子,像是在看路边的一根野草。 暗卫掐住女子的双颊,迫使她张开嘴,沿着她的嘴角剪开了一个约手指骨节长度的口子。 眼见那剪子还有继续往里的意图,女子剧烈挣扎起来,嘴里也不住嚷道:“唔唔……唔唔……” 赵乔这才撩起眼皮,淡声道,“现在,我问你答。” 是命令,而不是询问。 女子迫不及待地连连点头。 暗卫这才把她的下巴装上去。 赵乔问出第一个问题:“你是谁,又是从哪里来的京城?” 女子嘴边溢出血沫,如今她已经能正常说话了,只是声音有些虚弱:“我叫珍妮弗·芸,是靖州人士,也是从靖州来的京城。” “珍妮弗·芸?”赵乔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忽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她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向女子,眼中暗含冷意,“你知道骗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 第83页 女子抬起头看了赵乔一眼,急忙补充道:“我本名周芸娘,珍妮弗·芸也是我的名字,不过是栾先生替我取的。” “栾先生是谁?” 芸娘眸光闪烁,却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快速作答。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道,“栾先生是一个教书先生,我们所有人都很尊敬他。” 说到后面,女子脸上浮现憧憬之色。 赵乔心中冷然,看来这个栾先生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第48章 赵乔接着问道:“院子里那些女郎和孩子, 都是你强掳回来的吧?” 见她略过刚才那一茬,周芸娘显见地松了口气, 慌忙对答:“贵人说得没错,的确是这样。” 赵乔皱了皱眉,有一点她不是很理解。 过往见到的人贩子掳走的大多是年轻貌美的郎君,而周芸娘他们一行人却将女郎当成了猎物。 要知道,和郎君比起来,女郎显然更不好对付,且女郎天生的社会地位就更高, 更不必说京城里时常出没的贵女,怕是掳走了也不知该怎么脱手。 “你们掳走这些人是想干什么?打算把他们运往何处?” 赵乔逼视跪在地上的周芸娘, 眸光冷冽, 仿佛所有谎言的无可遁形。 “这……”周芸娘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垂着头,目光游移不定。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赵乔叹息一声,重新坐回椅子里,“你若是实在张不开嘴, 也是白耽误功夫。不然还是让他们给你松松嘴吧。” “不!不要!!”周芸娘顿时大叫起来, 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我说我全都说!” 赵乔的右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 指尖轻点,淡声道, “说吧, 我听着。” “这些人……都, 都不运去哪儿, 就留在京城。”周芸娘说起话来还有些结巴, 像是被吓得狠了。 她话音才落, 赵乔便朝立在一旁的暗卫挥了挥手。 周芸娘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双颊便如同先前那样,被人掐住,动弹不得。 几乎只过了一瞬间,她便感到细而锋利的刀刃顺着之前那道小口子,继续往她的腮边游移。 她的脸蛋仿佛成为了一块上好的布匹,由着那技术高超的裁缝在上面画出花样,率先剪出一个缺口。 “啊!!!”周芸娘惨叫一声,白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但那按住她的暗卫也不知在何处使了劲,她灵台一清,反而比先前更清醒了。 那痛意便也越发清晰,还有内心的惊惧,这一切都让她几乎快要发狂。 直到这酷刑结束,周芸娘错觉已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 她已然痛到发不出声。只有眼泪沾了脸上的血,不住地往下淌,在她的脚边形成一滩浅淡的血泊。 赵乔这才站起身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缓缓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真话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周芸娘终于哭出了声,宛若怪鸟啼鸣。 她不敢多哭,只几息便止住了哭泣,开始答话,“这些人……这些人都是要运往靖州的。不止靖州,靖州附近的几个州县也有可能。” 虽然她嘴角裂开,话音有些不清晰,却还是能让人大概听明白的。 赵乔蹲下来,与她面对面:“你们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周芸娘呼吸急促,脑袋偏到一边去:“我们要把他们卖过去。” 赵乔太阳穴一突,厉声质问:“卖过去做什么!” “靖州当地男多女少,京城男少女多,当然是要匀过去一些,这样才公平。”周芸娘言辞间透着理所当然,似是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 可赵乔分明记得,在她登基之初,户部交上来的人口统计记录中提到,如今各省都存在女多男少的情况,靖州更是突出。 怎么会不到一年,人口对比就变化得如此异常? 赵乔将此事记在心间,转而问道:“今日你在平遥街口带回来的那个男子如今在何处?” 周芸娘略一思索,便知道赵乔说的是谁了。 她今天只带了一个人回来,便是那名为龙傲天的贱货。 周芸娘思及此,恶狠狠地道:“他是个男子,带去靖州也没用。所以我一把他带回来,就卖给了城南的一户人家。” 她略显老态的脸上带出一股不加掩饰的恶意,“那户人家的女郎又穷又恶,一直找不到夫郎,想必会好好对他的!” 赵乔看出她眼中的厌恶,却不知她为何对龙傲天抱有如此恶感:“你想让他生不如死?为什么?” 周芸娘蓦地抬起头来,连嘴角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勃然大怒道:“我今年才五十八!他竟然叫我大婶?!他就是该死,不知好歹的东西!” “……” 赵乔一时静默,也未曾料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周芸娘一通咒骂之后,才有些惶恐起来,连忙问道:“你是专门来找他的吗?他是你的外室对不对?” 赵乔沉下脸,她压根不想跟龙傲天扯上任何关系:“这不是你该问的。” 然而,她的这句话反而让周芸娘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女郎来找她出走的外室。 周芸娘心口一窒,涌上些悔意。 若是她今日耐住性子,去酒楼吃顿饭就走,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来了。 -- 第84页 但她偷觑赵乔森冷的神色,心中又止不住地涌上快意。 她没说的是,那户人家不是娶不上夫郎,而是根本不把夫郎当人看。 但凡进了她家门,第二天就会出现在乱葬岗上。是以根本没有人愿意进去,这户人家才只能买夫郎。 让这女人割自己的嘴,这下她的心头肉怕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周芸娘暗暗一笑。 赵乔不知周芸娘在想些什么,但看到她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便略感不适,让人将之捆起来扔到一边。 恰在此时,暗三回来了:“陛下,京兆尹得令前来,带了几百人,足够疏散外间的百姓了。” 赵乔点点头,沉吟一瞬,吩咐道:“未免打草惊蛇,你让他将这件案子当作普通拐卖案处理,对外只道已将犯人绳之以法。最重要的是,要将所有百姓平安送回原籍。” “至于这些人,”赵乔视线扫过以周芸娘为首的一群管事的人,“便带回宫去,压入暗牢。” * 赵乔离开此处宅院,便让暗卫去城南寻找龙傲天。 上京虽是最繁华的地方,却也不乏贫民。这些贫民便大多居住在城南,里面鱼龙混杂,找起人来很是不便。 待暗卫们找到龙傲天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据说当时龙傲天被扔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蜷缩着身体,蓬头垢面,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便是以往认识他的人恐怕也辨认不出。 一个小姑娘看见了,指着他问自己的阿嬷:“阿嬷,那是什么动物?” 阿嬷摸摸她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祥:“那是废物,宝宝,咱们可千万不能学他。” 暗卫机缘巧合下听见,顺着看过去,从身形认出这人正是龙傲天。连忙将人带走。 彼时龙傲天只剩下了一口气,好在其中一名暗卫深谙吊命之法。后将他送进宫,请来太医,龙傲天才最终活了过来。 赵乔来见他时,他刚醒来,激动得大哭。 看到赵乔,龙傲天更是像看到了亲人似的:“哇呜呜呜呜呜呜——” 那一天他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把他买回去的那个人简直是个变态,还叫了好多人来玩弄他! 她们把他吊在房梁上,拿鞭子抽得他浑身是血;还把打湿的面巾一层一层盖在他脸上,差点让他窒息而亡;又用烧红的铜铁片在他身上烙印,美其名曰“烧情疤”…… 就算是他,对他的那十八房老婆也没有这么多花样。 至少他事后还会请家庭医生来帮忙看看,这些人却直接把他丢在大街上。践踏他的尊严,折断他的傲骨! 龙傲天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很感人。 在场的众人却都没有丝毫动容。 龙傲天这么一对比,只觉得在宫里的日子好太多了! 他已然忘记了当初他是怎么被逼出宫的了,只觉得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赵乔是散发着金光的活菩萨,是来普度众生的! 感受到他赤/裸裸的目光,跟赵乔一起过来的苏嬷嬷赶忙上前一步,挡住他的目光:“大胆,陛下天颜也是你可以窥探的吗!” 龙傲天被苏嬷嬷这么一刺,才想起来这个老女人当初对他做的事。 但和他最近两天的遭遇比起来,又什么都不是了。 龙傲天已经想过了。以前的他,就是因为太要脸了,才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龙傲天了,而是不要脸的龙傲天! “陛下!” 龙傲天这一嗓子让苏嬷嬷吓了一跳。 就是这么一失神的功夫,龙傲天已经越过她,抱住了赵乔的腿,痛哭流涕道:“陛下,求求你带我回宫吧!” 几乎就在他扑上来的一瞬间,赵乔便皱眉将他踢开了。 龙傲天的心凉了半截。 其实,他之所以想再次进宫,除了宫里的日子相对更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太想找回自己的内力了。 没有内力,他就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肆意凌辱。 可扶老奶奶过马路已经行不通了。 龙傲天左思右想,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赵乔夺走了他的内力,那她也一定会有还回来的办法。 但看赵乔如今的态度,龙傲天有些发慌。 他咬了咬牙,再次爬起来,一边扑过去,一边大喊:“陛下,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咚! 这次却是被苏嬷嬷一脚镇压了。 赵乔看了一眼四脚朝天的龙傲天,眸子里滑过一抹若有所悟。 这是觉得宫外面的日子太难熬,想进宫谋求荣华富贵,来勾引她了? 正好,在外面放养得差不多了。 她也正想看看,此人和郑招妹、李逞英之流凑到一起会有什么效果。 想到这里,赵乔嘴角微翘,露出近日来难得的一个笑容:“既然你诚心要进宫,那朕便成全你。” 作者有话说: “那是什么动物啊?” “那是废物,宝宝。” ——引自网络。 第49章 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进了宫? 龙傲天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看了看周围的摆设, 又上前去摸了摸那些雅致的玉瓶玉器,这才兴奋起来。 他真的回到宫里了! -- 第85页 没有生计之忧, 龙傲天静下心来开始思考,女帝在答应他的时候对他露出的笑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不对别人笑,反而偏偏对他笑呢? 莫非……她喜欢他?可她当初又为什么要下令把他处死,逼得他不得不出宫呢? 没过一会儿,龙傲天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女人的心机! 肯定是看到他和赵元元纠缠不休,赵乔吃醋了,一气之下就决定把他处死。 但后面又后悔了, 所以又让赵元元把他带出宫,再卖到青楼里。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见识过人心险恶之后, 主动回到她的怀抱! 龙傲天恍然大悟。 以前他也对自己的那些老婆用过这种手段。 虐恋情深嘛!他最熟悉了。 只是这女人太狠心了, 竟然还真的把他放在宫外面一个月不管不顾。 龙傲天想到这儿,便决定不能轻易原谅赵乔。但他又需要从赵乔身上获取恢复内力的方法,这么看来,只能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了。 * 龙傲天入宫一事,在宫里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远远比不得郑招妹当初众人围观的场景。究其原因, 只看郑招妹如今的下场就知道了。 他是中途插进来的, 众人初始也的确以为他在女帝的心中占了不一样的位置。 但这人入宫好几个月, 不是在惹是生非就是在关禁闭。 自前一次男德知识竞赛排在末尾, 郑招妹又被送去了男德班进修。 整个后宫,只他一人有此“殊荣”。原本李逞英应该和他一起去的, 但他公然发表谋逆言论, 已经被关进了暗牢。 这二人不知谁比谁更惨, 惹得许多后妃都在背地里暗暗发笑。 因此对新来的龙傲天, 他们也没那么多闲心去搭理了。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偶有见过龙傲天的人更是未曾将他放在心上——一个鞋拔子脸有什么好怕的? 李珺言和秦书恐怕是唯二真正不曾关心过这事的人。 秦书是因为着急。 距上一次男德知识竞赛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但陛下还是天天都去紫宸宫, 问也没问起旁的人。 他本以为自己得了比赛头名,陛下怎么着也会想起他来了吧?可是等了这么多天两个人影也没看见。 秦书不知该不该主动去找女帝。 他一边担忧女帝真的把自己给忘了,一边又觉得自己主动找过去会留下不矜持的坏印象。便一直暗自纠结。 李珺言不关心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了。 他的身体越发虚弱,几乎要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 赵乔每每看在眼里,便不觉更加揪心。 这次更是让她发现,李珺言吐血了! “若不是这次朕凑巧发现,你还想瞒朕到什么时候?” 赵乔面有怒色,漆黑如墨的眼眸亮得发光,像是有什么情绪在其中剧烈燃烧。 她几乎从来没对李珺言如此疾声厉色过,让他不自觉一愣。 李珺言迅速低下头,将手里染了血的帕子往身后藏了藏。 赵乔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勉强平息下去,脸上的神情也归于平静。她坐到床沿上,伸手勾起李珺言的下巴:“看着朕,京墨。” 听见陛下叫自己的小字,李珺言眼睫微颤,仿若蝶翼翩飞。隔了一小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直视赵乔。 那双清润的双眸之中满是赵乔的倒影,显得无比诚挚可贵。 这让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赵乔的心一下便软下来,但她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朕对你欺瞒于朕的行为感到很生气。” 李珺言僵直着身体靠在床头。 他想说,他只是不想让陛下担心。但他说不出话来。 他只知道,自己一时的纰漏导致了最坏的结果。 “你把所有沾血的手帕全都处理了,还让整个紫宸宫里的人都不要告诉朕。”赵乔很容易便摸清了李珺言在想些什么,“是不想让朕担心,对吗?” 李珺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像是在惊讶赵乔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 “你知道生气是什么感受吗?”赵乔继续问道。 不等李珺言回答,她便开始描述起来,“当朕非常生气的时候,会觉得热血涌上头颅,会感到五脏六腑都在承受地狱业火的灼烧。这感觉太难受了,比起生病更难受。” “朕的母皇还在世的时候,太医也常常对她说,没病也要气出病来。”赵乔摸了摸李珺言苍白瘦弱的脸颊,像是叹息,“你是想让朕气出病来吗?” 李珺言用力摇了摇头,脸上也浮现出无措。他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努力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让您分神到我的身上来。我不重要,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一句低得几乎听不见。 赵乔曾为李珺言的懂事感到无比熨帖,但此时她却痛恨他的过分懂事。 “你错了。”赵乔收回手,站起身来,“只要朕想,江山和美人都是朕的。” 她的语气是令李珺言分外陌生的高高在上,那种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可以掌控在手里的强大自信,让他的灵魂也跟着颤栗起来。 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陛下,却比他想象中更迷人。 -- 第86页 他正要开口说话,赵乔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了。 李珺言的心猛地一颤。 他这是……被陛下厌弃了吗? 这绝不是李珺言想要看到的后果。 但他却没有勇气去挽留,本来就是他做错了事,接受惩罚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李珺言浑身一软,再没有半分力气支撑,缓缓往锦被里滑去。 这一晚,赵乔难得没有在紫宸宫留宿,反而是住在了自己的寝宫里,也没有传召任何后妃侍寝。 但却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和李珺言想的一样,他们也在想,这是不是陛下厌弃了皇夫的一种信号,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的机会来了? 这其中最为急迫的便是秦书、龙傲天和郑招妹了。 秦书早已有了计划想去陛下面前显示显示存在感。 龙傲天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从赵乔身上找到恢复内力的方法,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郑招妹还在为女帝没有看到堂堂正正一表人才的他而耿耿于怀。 这段时日他在男德班里每天被迫学习琴棋书画和男德常识,还要喊那狗屁口号“不兴男德,国将不国”。 这日子他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一定要见到女帝,提出大胆新奇又犀利的政策建议,让对方奉自己为座上宾。 然而三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赵乔却去了雪庭山。一日后,才回到宫里。 赵乔回宫时,天还蒙蒙亮,太阳还没升起。 她一回宫,宫侍便迎上来,禀告道:“陛下,昨日户部的王大人和卫国公曾进宫求见;后宫里,皇夫、秦侧君、郑侍君和龙选侍都曾来求见过。” 其他人赵乔都能理解,但李珺言竟然也来求见过,倒是让她有些疑惑,莫非是病情加重,身边的人央她去看看? 想到这里,她脚下一滞,问道:“皇夫也来求见过?是他自个儿来的,还是他身边的人来的?” 宫侍低着头,恭敬道,“是皇夫亲自过来的,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奴婢告知陛下有事外出,皇夫便没有多等,直接离开了。” 赵乔点点头,摆手便让他退下去了。 苏嬷嬷是知道赵乔和李珺言之间发生了什么的。她一贯爱护赵乔,那晚看着她从紫宸宫回来,身上冒着冷气便察觉到不对,后来一问才知究竟。 此时听到宫侍说皇夫昨天来过,不忍再看到赵乔总是一副面色冷凝高兴不起来的样子,便委婉劝道:“陛下,您和皇夫冷战这两日,奴婢看在眼里……” 苏嬷嬷还没说完,赵乔便将手上的锦盒递了过去,“马上就是早朝的时间了,朕还要去上朝。劳烦嬷嬷把里面的东西送到紫宸宫去。” 苏嬷嬷自然知道锦盒里是什么。这是她家陛下特地去雪庭山求来的神药,据闻可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神异无比。 苏嬷嬷接过锦盒,嘴角抿了抿。 她有心还要再劝,赵乔却仿佛知道了她要说些什么,直接便道:“冷战是最不可取的行为。嬷嬷不必为朕忧心。朕不是在和他赌气,朕只是想让他设身处地明白朕的感受,让他此后不要再做这样惹人生气的事情。” 说罢,赵乔便离开去更衣了。 苏嬷嬷站在原地,看着手上精巧华丽的锦盒,缓缓笑了笑。 是她想岔了。她的陛下已经长大了。 * 另一边,打听到赵乔回宫的消息,秦书已经迫不及待想到陛下的眼前展示自己的才情了。 最近他看了一本京中流行的话本,名为《夜夜强宠:帝王的101夜宠妃》。里面的主角第一次出现在帝王面前,便极为心机地弹了一首曲子。 当然,重点不在于主角弹的曲子,而在于他是对牛弹琴。 这样既让牛都沉醉在他的琴声之中,表现出他琴技的高超,也成功引起了帝王的好奇。 主角又解释道,自己内心寂寞,却又找不到知音,才无奈牵来了一头牛。 这令高处不胜寒的帝王瞬间就产生了共鸣,二人美好的爱情故事在这里拉开序幕。 多么逻辑缜密的剧情,多么清新脱俗的爱情! 秦书觉得写书的人一定是个天才,他当即便决定效仿,和陛下制造一场浪漫又传奇的偶遇。 龙傲天也做好了准备,他特地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裳。 原本他还想忍着恶心让宫侍在他的脸上画个妆的,听说天启男子都爱美,个个都喜欢化妆。 但他转念一想,女帝对自己早已暗藏爱意。又何必再去搞那些歪门邪道呢,说不定原原本本的他才更讨女帝的欢心呢。 郑招妹也从男德班里偷跑了出来。和另外两人不同,他什么也没准备。但他觉得自己聪明的大脑就是送给女帝最好的礼物。今晚,他必拿下! 三人都从不同的消息渠道得知,赵乔今晚会去紫宸宫。 这也意味着,他们最好的机会就是在路上截胡! 第50章 夜幕渐渐降临, 夏夜的风都带上了炎热的气息。 秦书一早就在赵乔的必经之路上摆好了琴架,又找人牵来一头牛, 栓在树边。 这头牛还是他从御膳房买来的,花了大价钱。 秦书深呼了一口气,坐到了古琴面前,忍不住嘴角上翘。 此时此刻,花好月圆。 就连他的动作弧度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等会儿陛下路过这里,一定会看到他优美的身姿和惊为天人的侧脸,然后怦然心动的! -- 第87页 如今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秦书不放心,又站起来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东西。 直到确定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之后, 他正准备回到座位上, 身后突然传来两道凌乱的脚步声。 难道是陛下来了? 秦书心中一紧,立刻坐回去,摆出自己最优雅的姿势。 他刚摆出姿势,还没来得及开始弹奏,便发觉不对。 两道粗犷男声正激烈地对骂, 间或夹杂着拳脚砸到肉上的闷声, 还有清晰可闻的痛呼。 “你以为你他妈是谁?” “哎哟!敢打老子, 老子让你见识见识拳头到底有多硬!” 秦书震怒, 到底是谁来破坏他精心设计的邂逅! 他站起身来,向声源处看去。 这一看却是目瞪口呆。 两道根本看不出原样的身影你来我往, 互打互骂。 嘴上有多难听, 手上就有多狠辣。 “你们两个还不快滚开!” 秦书暗悔自己为了追求完美, 没有带侍从在身边。现在只能依靠他强大的气场震慑这两个人了。 打得起劲的二人却连理也没理他, 打红了眼, 都恨不得把对方捶到地底下去。 这二人正是在半路上遇到的龙傲天和郑招妹。 “还敢还手, 你他妈再来试试!” 龙傲天虽然失去了内力,但招式还在,一招更比一招狠。 他越想越是愤怒,本来他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结果来了个矮丑挫的傻逼尾随他。 他是不介意这么一个人站在他旁边衬托自己的,但这个傻逼尾随就算了,还朝他砸了一块大石头。龙傲天到现在都觉得脑子钝钝的疼。 这个仇要是不报,他就不姓龙! 郑招妹也很愤怒。他一开始的打算是藏在赵乔必经之路的草丛里,伺机而动。 结果他一来就发现竟然有个人走在了他的前面。这还得了!他怎么可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郑招妹当即便决定先下手为强。他朝着这人扔了一块大石头,就是想让他晕过去。谁知道这人生命力如此顽强,站在原地甩了两下脑袋就恢复了正常。 此时听到龙傲天这么说,郑招妹也来劲了:“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郑招妹扬了扬自己的拳头。他最近越发的健壮,扬着拳头的样子还挺唬人。 龙傲天却半点也不怕,冷傲地看了他一眼,一下就迎了上去。 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赤/裸裸的轻蔑却将郑招妹激怒了,头脑一热就也冲了上去。 救命,好吓人! 秦书从来没见过这么粗鲁的打斗。 他顾不得仪态,躲到一边的树后边,悄悄观战。 咦!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粗鲁,动起手来连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哇!这个怎么也这么不讲究,专挑别人的下半身打,好不要脸。 秦书双眼瞪得大大的,不放过场中丝毫的变化,手却捏紧了套着牛的绳子。 他已经想好了,万一那两个人冲他来,他就直接放牛,攮死他们! 就在战况越发激烈之时,不远处隐有火光,还有脚步声和交谈声传来。 这次一定是陛下了! 秦书眼珠一转。 现在有了另外两个打架斗殴不守男德的下人作对比,陛下一定会觉得他乖巧可爱惹人怜! 想到这里,他心情激荡,慌慌张张坐回了原位。 郑招妹和龙傲天打着打着,也发现了越来越近的动静。 二人都想先冲过去,却又都不愿先停手,万一对方跑得快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两人视线交汇,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都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一时之间拳脚相交便更加激烈。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二人用力碰撞在一起,便犹如热油遇到水,只短暂的交汇一瞬,便飞溅开来。 “啊——” 霎时,三声惨叫响彻云霄。 赵乔脚下一顿,与身侧的青禾对视一眼:“你听到前面的惨叫声了吗?” 青禾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莫不是有刺客?陛下,容奴婢先行一步,去探探究竟。” 赵乔点头应允,步伐却加快了。 这里离李珺言的紫宸宫不远,若是有刺客说不定会波及过去。 方才那三声,其中两声自然是龙傲天和郑招妹,还有一声属于秦书。 龙傲天摔倒在地,全身多处擦伤,脑子也好像更疼了,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而郑招妹飞起来,下意识惨叫了一声。叫完了才发现,自己身下还有一个肉垫,根本没受什么大伤。 郑招妹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待他从免于受难的庆幸中回过神,看看不远处的龙傲天,发出一声得意的大笑:“哈哈,老子才是那个真正的幸运儿!” 还没等他笑完,身下却蓦地传来一道幽幽的男音。 “你再不起来,我就杀了你!” 郑招妹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来,再回过头去看,只看到一张沾满了血的脸,两只泛着冷光眼睛镶在其中,充满了可怖意味。 郑招妹毛骨悚然,一股凉意爬上后背,他大叫着跳开:“鬼啊!” 秦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喘了口气,恶狠狠地瞪向郑招妹。 气死他了!就是这个人,刚才突然撞他。撞断了他的琴,还把他撞到树上。 -- 第88页 不仅破坏了他精心布置的一切,还害得他流血了! 更糟糕的是,陛下身边的女官过来了。 秦书往青禾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眼前一黑,恨不得就这么晕过去。 天哪,他怎么能让陛下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何人在此?” 青禾一边走近,一边问道。 意料之中没有听到什么回应。 待此处所有场景进入她的眼帘,她才发觉现场没有多少打斗的痕迹。 只有或躺或站、狼狈不堪的三个人。 “我等方才听到几声惨叫,就是你们吧?”青禾蹙眉,看了一圈,发现角落里破损的古琴,尤其是秦书脸上的血迹,心里一惊,立刻追问道,“这里是遭到了刺客袭击吗?” 此话一出,立刻便让秦书脑海里灵光一现。 对啊,只要他说这是刺客袭击,那他就是受害者了。 这样能得到陛下怜惜,还能把郑招妹害他受伤的仇一起报了!一举两得啊! 秦书看着越来越近的赵乔,当机立断,马上就干。 他躺在地上,也不起来,只是抬起手指向了郑招妹,断断续续,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道:“刺、刺客……就是,就是他!” 说完,他便装作撒手人寰一般,晕了过去。 躺在另一边的龙傲天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报复回去的好机会。 他也抬起手,颤抖却又坚定地指向了郑招妹,斩钉截铁道:“就是他袭击了我们两个。” 郑招妹:??? 怎么他只是走了会儿神,回过神来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放你妈的屁!”郑招妹一下就走上前去,踹了龙傲天几脚,“别装了,起来!你是跟我打架摔的,谁他妈袭击你了?神经病!” 赵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青禾连忙上前,向她禀告了一切,加上了一些她的个人猜想,“陛下,就是这样。上次您让奴婢在碧华亭留心,有没有什么人不对劲,这个郑侍君当时就鬼鬼祟祟的。 青禾说着,冷眼犹如刀子一边刮到郑招妹的身上。 没错,她一早就认出来了这是郑侍君,整个后宫就他一个丑人,实在不要太好辨别。 赵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郑招妹挺直了腰板,昂起头,鼻孔朝天。 他没看任何人,插着腰对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突然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朗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赵乔迟疑了一瞬,向青禾求证:“他是不是在展示自己的才华,勾引朕?” 毕竟,她第一次见到郑招妹时,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青禾闻言,大惊失色:“他也配?” 一直被忽略的龙傲天在心里暗自思量。 如今是非常时期,他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比如苦肉计。 女帝本就对他芳心暗许,这样的计策是绝对稳当的。 他立刻不甘示弱地发出咳嗽声,借此引起赵乔的注意。 赵乔的确如龙傲天所愿的那般看了过来,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一个健步飞扑上来,将他搂在怀里哀哀哭泣。 事实上,赵乔想起了李珺言。同样都是咳嗽,怎么一个那么招人稀罕,另一个她就想把他嘴堵上呢? 看到龙傲天殷殷期盼的目光,赵乔只觉眼前仿佛云雾消散,天光乍泄。 一个想法破土而出,逼得她不得不正视。 她知道了!这些异族人士的终极目标就是勾引她! 作者有话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苏轼《水调歌头》 第51章 仔细想想, 目前这三个异族人士的表现的确是很不同寻常。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都知道收敛和伪装。可他们却偏偏不。 不止如此, 他们甚至将自己的不同寻常大肆展示出来,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 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因为他们想利用自己的与众不同引起某个人的注意罢了。 赵乔现在无比确定,自己就是“某个人”。 她回过神来,便听到龙傲天虚弱的问话:“陛下,是你来了吗?” 她都已经来这么久了,他这是瞎了还是聋了? 赵乔忍不住远远看过去,却看到龙傲天炯炯有神的眼睛, 半点事都没有。 可惜,还以为他残疾了呢。 赵乔失望地收回目光, 暗暗叹了一口气, 缓缓踱步走过去。 一直躺在边上装睡的秦书,听见赵乔离龙傲天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快要气死了。 他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这下人竟然趁着他装晕勾引陛下,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 被骂的龙傲天打了个喷嚏,鼻涕犹如彩带一般猛地抽了出来, 黏黏糊糊地沾在他的脸上。 龙傲天伸手一抹, 恶心得连连甩手。 难道这也是他勾引朕的小花招?太低级了吧! 龙傲天突兀的动作引起了赵乔的注意, 她看了两眼便忍不住心生嫌弃。 她以为郑招妹那样拙劣的手段已经是垫底了, 没想到还有龙傲天这种抽风式的勾引方式。 赵乔的目光在龙傲天脸上逡巡一圈,顿感厌恶, 不由分说, 一脚便踹了过去。 -- 第89页 “啊!”龙傲天一下便捂着胸口痛呼起来。 等那疼痛缓过劲来, 他才发现刚才是赵乔踹了自己。 ???他做什么了, 凭什么突然踹他! 龙傲天刚要发火, 就被赵乔暴露出来的一双大长腿勾住了眼神。 这双腿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 骨肉匀称,线条流畅,笔直又修长。堪堪是一对绝世好腿! 他的老婆里面还没有腿美到这个地步的女人呢。 龙傲天视线上移,女帝那张艳丽至极自带风情的脸庞便落到了他的眼里,让他的心怦然一动。 同时他的脑海里禁不住生出一个猜想来。 会不会他找回内力的方式就是和女帝双修呢? 那些玄幻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男主恢复功力或者救命的时候就需要和女主双修。这种香艳剧情也该轮到他了吧? 一连三问,龙傲天心里闪过各种念头。 赵乔是站在天启顶端的女人,如果这个世界有女主的话,那就该是她了。 至于自己,从异世穿越而来,前世又是那么显赫的身份,当然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了!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龙傲天的目光更加灼热起来,不加遮掩地看向赵乔,几乎想要立刻就开始双修。 赵乔还未有所察觉,青禾就率先瞥见了,当即大怒,走上前去,给了他一巴掌:“住眼!” 龙傲天被打得脑子一嗡,刹那间便晕了过去。 青禾收回手,却见自己手上一片油光。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油的人?! 青禾一边震惊,一边忍不住胃里犯恶心。她急忙掏出手帕,决定下次扇人耳光还是要看看黄道吉日。 那边,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还站着的男人,郑招妹仍然在背诗。 之所以背了这么久,是因为他只记得第一句,后面的一直磕磕绊绊。 思考了好一会儿,他瘪着脸背出最后一句:“千里,千里……宫阙,共婵娟,人长久……” ——后面是什么来着? 郑招妹抓耳挠腮,却死活想不起来。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决定自创一句:“人长久长长久久。” 终于背完了! 郑招妹得意洋洋抬起头,这可是他唯一会的一首古诗。 虽然中间有点小插曲,但依靠他完美的才华弥补过去了,甚至让整首诗更上一层楼。还愁拿不下没见识的古人? 赵乔没有仔细听郑招妹背词,但前面那两句她还是听清了的。这似乎是前朝诗人黄安瑜的大作《水调歌头》。 可最后两句却完全不成韵调,也是赵乔未曾听闻的词句。她有心试探,便出言问道,“你这首词叫什么名字?” 郑招妹见女帝终于上钩了,心头暗喜,连忙深沉一笑,装逼道:“这不过是在下随意所做,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赵乔的印象里,这个郑招妹是个文盲,连九年义务教育男德班都没上过。 他怎么可能会写诗? 赵乔微微眯起眼:“就算是你写的,总得有个名字吧?” “啊这……”郑招妹看天看地,目光游移。 他期期艾艾好半天,也想不起来这首诗原本叫什么,只好又开始自创:“这首词叫,叫……” 你叫个屁!一旁的秦书气得肝疼。 他不过装晕一会儿,竟然又有一个丑八怪当着他的面勾引陛下,实在是岂有此理! 早知道这些人这么不要脸,一个二个都想着勾引陛下,那他就不该晕过去。 秦书犹豫,要不要现在醒过来,加入这场无形的战斗。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郑招妹终于想好了:“月亮好亮!对,这首词就叫《月亮好亮》。” 郑招妹为自己的才华叹服,忍不住鼓起掌来。 他要是个女的绝对会爱上自己的。 真是绝了,世界上像他这样玉树临风又写得一首好诗还会取名的男人真的太稀少了! 赵乔听到这直白又通俗的名字,嘴角一抽。 知道这个郑招妹的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赵乔也不想再与他多纠缠,直接便吩咐道:“把郑侍君送回男德班,严加看管。” 青禾急道:“陛下,他有可能是刺客!” “他是个蠢货,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赵乔的回答,让青禾一滞,瞬间恍然大悟:“也对啊!” “至于他,就关回宫去,禁足三日。”赵乔指了指龙傲天。 还有最后一个…… 赵乔看向秦书,有些头疼,最后还是摆了摆手:“将遇袭的秦侧君也送回宫去,再请太医来好好看看他的伤。” 假装晕倒的秦书眼睫微动,松了口气。 太好了,陛下也没有怪罪他! 而且他假装晕过去,脸藏在臂弯里,陛下也见不到他现在这副丑样子了。 秦书高兴一会儿,又生起气来。 就算他最后没什么大碍,但那两个心机歹毒的丑八怪他也一定不会翻过的! 那两个丑八怪敢坏他的好事,让他丢脸,还堂而皇之去向陛下邀宠。 呵呵,真以为他秦书是吃素的吗? * 担心李珺言的身体,赵乔把事情吩咐下去,便急匆匆地走向紫宸宫。 她才走近,便见李珺言倚靠在门边。 看到她,他的双眸蓦地一亮,在昏黄的灯火下,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庞也沾染上了一丝暖意。 -- 第90页 赵乔快步上前,握住李珺言的手,“怎么跑来这里了?” 李珺言顺着她的力道往里走,脸上浮现出清晰可见的红晕,“想早一点见到陛下,所以从苏嬷嬷那里知道陛下今晚会过来,我就先等着了。” 赵乔牵着他走进去,“万一朕不来了呢?” 李珺言呼吸一滞,好半晌才答道:“那我还是等着陛下来。” 直到您来了,我才会停止等待。 赵乔听出他未尽之语,忍不住偏头看向他。 却见李珺言笑起来,双眸好似天上星辰,闪闪发光。 李珺言一贯内敛,往常便是笑也是羞涩居多,弧度很小。 赵乔不免奇道:“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因为我很高兴,陛下还是来了。”李珺言说着,从赵乔的手里挣开,转而去环住了她的腰。 他第一次做这样突兀的举动,赵乔便想去看他的神色,却见他已经羞涩地低下了脑袋,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头顶的发旋。 赵乔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也悄悄翘了起来,嘴里却意味不明地问道:“那日朕拂袖而去,之后又故意冷落你,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不生气。”李珺言埋在赵乔怀里,闷声道,“这都是我该受的惩罚。” 赵乔心下一窒,换了个问法,“那难受吗?” “难受。但陛下一来我就不难受了。”李珺言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赵乔,仿佛这就是他的全部。 “那你昨日去找朕干什么?” 李珺言的脸又红起来,他很少有那般大胆的行径,这时回想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陛下厌弃我,想去向陛下道歉,重新讨陛下的欢心。” 李珺言说得很认真,让赵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在心里喟叹一声,回抱住李珺言。 这么一抱,才发现怀里的人有多么瘦弱。 赵乔放开李珺言,皱着眉问道:“朕让苏嬷嬷送过来的药,你乖乖吃了吗?” 李珺言这么快就离开了赵乔的怀抱,眼里不由得闪过失望。 虽不明白赵乔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但他还是乖巧地回答:“已经吃了。” 李珺言越发消瘦,原本的衣衫便显得有些宽大,衬得他宛如月神一般透着清冷意味。 赵乔看在眼里,心头竟泛起微微的疼。 仔细想来,若是她在李珺言的身边安排了暗卫,时刻盯着,也不至于到那日才发现他病情加重,开始咳血。 是啊。她在郑招妹、李逞英之流的身边都安插了许多暗卫,却没有想到为自己的心上人增添一份保障。 回头就派人暗中保护他。赵乔定下了念头,转而问李珺言:“你可想出宫游玩?” “出宫?是去宫外大街上逛逛吗?”李珺言眨了眨眼,“可是我们之前已经去过一次了呀,陛下。” 他还记得当时陛下让自己直接称呼她妻主呢。 赵乔失笑,牵起李珺言的手:“不是去宫外,是去更远的西南。那里修建有皇族的避暑山庄,我们南下避暑可好?” 赵乔其实早便有这个想法。 当日周芸娘讲述的那些,使得她对靖州多上了一份心。 户部呈上来的人口统计记录,赵乔又查验了一番,和她记忆里是一样的。 且这次去找国师求药,赵乔顺便也请她卜了一挂,得出的结果是:西南恐有异动。 靖州就是在西南啊,这么说起来,那里确实有古怪。 因此赵乔准备以南下避暑的名义进行微服私访。再者,李珺言最近身体不好,她也想带他出去散散心。 “可以吗?”李珺言双眼微微睁大,略带惊喜地问道。 “自然。”赵乔含笑道,“等再过些时日,朕便带你出去散散心。” 之所以要过些时日,是因为她要在出巡之前安排好一切。 比如让赵元元代理部分前朝事务。 第52章 “我才不要去处理那些破事!”赵元元直接拒绝道。 赵乔才提出这个要求便被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她有些意外:“为什么不要?” “阿姐,你还不知道吧?” 赵元元神采飞扬, 眉眼间带着一股得意劲儿,“我的新书《夜夜强宠:帝王的101夜宠妃》可是时下京中最受欢迎的话本。” 赵乔挑眉:“赚了多少银子?” 赵元元撩了撩耳边的发丝,自信满满:“不到三百万两。” “说实话。” 赵元元轻咳两声:“二十七两八钱。” “呵。”赵乔轻笑一声。 赵元元立马感觉到了被轻视的意味,连忙为自己辩解:“这只是上个月的分成!这个月肯定翻了好几百倍,你可不要瞧不起人!” 她以为会遭到嘲笑,却没想到赵乔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看来你写话本确实是风生水起。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赵元元敏锐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却见赵乔果真是一副并不强求的模样, 已经悠悠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赵元元脑海里闪过诸多疑虑。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下一瞬, 她便听到站起身来的赵乔遗憾道:“本来朕还想给你开一百两银子一天的工钱。这一次南下,朕好说也得去至少一月。” 一天一百两,一个月三十天,那就是三千两! -- 第91页 赵元元双眼睁圆,嗖地一下便站起来, 拉住了赵乔的衣袖。 “怎么?”赵乔回头望她。 赵元元觍着脸, 义正言辞道:“阿姐, 你难得有事要我相帮, 我又怎么能不应!我既然是皇家子弟,又怎么能不承担我应承担的责任?况且我从小跟在你身后耳濡目染, 又有无与伦比的聪明才智, 又有谁比我更适合处理前朝那些杂事?” 她想想又加上一句, “再说了, 整个宫里, 我难道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 “……” 赵乔看向赵元元, 一时没有说话。 赵元元反应一会儿,随即大受打击:“阿姐,你最信任的人真的不是我?” 朕最信任的人自然是苏嬷嬷。 但这话赵乔却并未说出来,她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那些话,可当真?要知道,你若是应了便要办好朕交代你的事情。” “当真当真!”赵元元将方才那点打击抛之脑后,连连点头,双眼几乎要发光,“阿姐你不在的日子我一定好好做事,绝对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你就放心地走吧!” ……突然更不放心了,怎么办? 从赵乔眼里看出那些微的嫌弃,赵元元一下便炸毛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嫌弃我对不对?!” 她眼珠子一转,便道,“你不放心,我可以发誓啊!” “我赵元元发誓,要是我在陛下不在的时候偷奸耍滑,那就让我天打雷劈,要死不活!” 赵乔微微一笑:“你都发下如此毒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赵元元开始窃喜。 赵乔:“不过朕觉得朕还可以更放心。只要你发誓说,你要是偷奸耍滑,就一辈子发不了财,朕就更放心了。” “啊?”赵元元惊叫一声。 她阿姐好狠的心!这样的毒誓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赵元元鼓着眼睛,不肯屈服。 赵乔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过多久,终究是赵元元率先败下阵来。 她哭丧着一张脸:“我发誓就是。我要是偷奸耍滑,那我就,我就一辈子……” 赵元元说到这里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直到做足了心理建设,她才闭着眼苦涩道:“我就一辈子发不了财呜呜呜呜。” 赵乔像撸狗似的撸了撸赵元元的发顶,留下三个字:“好好干。” 和赵元元确定下来这件事,赵乔放心了许多。 她径直回宫,便听到宫侍回禀说,卫国公又来求见了。 这些时日,卫国公已经多次进宫求见,想必是为了李逞英的事情。 赵乔一直拒绝接见他。 但这一次也是时候了。总归她也是要把李逞英放出来的,不如顺便从卫国公身上薅点东西下来。 果然不出赵乔所料,卫国公入宫就是为了李逞英的事情。 早在李逞英第一次进宫大闹了一场时,赵乔便将个中实情告知了卫国公。 卫国公也一直纳罕自家幼子突然变了性情,早有怀疑,待听到赵乔解释后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儿子已经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卫国公也曾与赵乔保证过,自己也绝不会插手赵乔处理李逞英的事情。 但一听说李逞英被关进了大牢,她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爱子之心。 在她看来,就算身体里的灵魂做了再多的措施,但是那具身体也是阿英的。 若是之后真正的阿英回来了,他还能有一个完美的身体吗? “陛下,还请您看在臣的面子上,放过那个逆子吧!” 卫国公眼泛泪光。 赵乔愿意见她,是本就想好了,要将李逞英放出来的。 但她将李逞英关进暗牢,也不是白费功夫的。 赵乔撩起眼皮,冷冷淡淡地看了卫国公一眼:“卫国公可能不知道。李良人这次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大牢的。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撺掇朕的后妃们跟着他一起谋反,其罪当诛!” 卫国公心下一沉,当即便道:“可是陛下……” “没有什么可是。”赵乔声音淡淡,却极具威严,“卫国公,倘若你是真的为了江山社稷入宫求见的话,就不要再多管这件事。如果你是为了家事进宫的话,那现在就更应该打道回府。” 赵乔看进卫国公的眼里,仿佛另有深意,“在朕的宫里,没有家事,只有天下事。” 这句话乍然一听是在劝退卫国公,实则不然。 赵乔认为,如果找不到灵魂回转的方法,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杀了这些异族! 如今她便是在用今日之事试探卫国公。 但就卫国公这爱子如命的态度来看,就算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恐怕也并不会答应。 “陛下,您说的这些臣都知道。”卫国公摇了摇头,“可是他是臣家中唯一的一个儿郎。臣的夫郎共生了七个女儿,才最终有了他。臣从小便待他如珠似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要我舍弃他,即便只是肉/体,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卫国公听懂了赵乔的话,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赵乔侧过头,看着卫国公——她的面孔在日光照进窗户投射出的阴影中,明明灭灭。 “陛下。”卫国公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狠下心来,“如若您不相信臣的真心,臣愿将家中那一颗南海大珍珠献给陛下。” -- 第92页 卫国公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正如陛下嗜好珍珠一样,她也喜欢珠宝。 这一颗南海大珍珠是她当年出海亲自带回来的,圆润饱满,光泽亮人,传闻是最后一名鲛人留在人间的遗物。 更重要的是,这颗珍珠呈略带七彩的深黑色。 这种五彩斑斓的黑,极其罕见!在整个天启,也只有这一颗。 这一颗珍珠是卫国公的心头宝。可如今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她也不得不将之拿出来。 她也从没想过女帝可能会拒绝。 据她所知,女帝觊觎她手头的这一颗珍珠已久。说不定此次就是故意而为之。 她叹了口气,却气不起来。这件事怎么看,也是她教子无方。 若是想把李逞英捞出来,也的确需要好好像个由头。 听到卫国公提出的条件,赵乔眉梢微挑,沉吟片刻,便立刻答应了下来:“既然卫国公如此诚心,那朕便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割爱。” 卫国公激动地跪下谢恩。 “来人!”赵乔答应之后便下了旨意,“卫国公爱子心切。朕感念其多年劳苦功高,特赐下恩典,免去李氏逞英的死罪,着其回宫静思。” 立时便有人上前来,领卫国公前往暗牢。 在两人临走之前,赵乔唤住卫国公,提醒道:“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才放过了李良人。” 卫国公嘴角一抽。 这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是看在南海珍珠的面子上吧! 赵乔继续道:“等真的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朕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 李逞英终于等到人来救他了! 天知道他在这个暗牢里受了多少苦! 他这次连一个单人牢房的机会都没有,和他关在一起的都是男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男人。 那些人每天打他,往他身上吐口水,还往他身上撒尿,还让他趴在地上学狗爬。 李逞英都快要疯了! 他不过就是在碧华亭里说了几句话而已,为什么就要遭受这些非人的待遇? 因此当他见到卫国公时,简直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了。 “娘啊!你终于来救我了!”李逞英一出暗牢大门,便立马扑向了卫国公。 却被卫国公一脚踢到了旁边。 “娘!你怎么踢我?”李逞英从脑子一蒙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卫国公。 他都屈尊降贵主动去抱她了,这个老女人怎么还敢踢他?真以为他叫她一声娘,她就是他妈了吗! 看着李逞英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卫国公再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那乖巧软萌的幼子。 他根本就是一个恬不知耻雀占鸠巢的孤魂野鬼! “不要叫我娘!”卫国公指着李逞英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性,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娘?我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李逞英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果然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但他没有理解卫国公,反而冷笑道:“要不是你现在才来救我,我又怎么会在牢里吃那么多苦,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竟然还有脸来嫌弃我,真以为我叫你一声娘,你就是我娘啊?我告诉你,想当我娘你还不配!” 卫国公一下便呼吸短促,指着李逞英的手也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像是被气狠了。 一边的宫侍看情况不对劲,连忙上去扶住她:“你消消气,消消气。” 李逞英看到这一幕,却是笑了一声,直接便转身走了。 他还要回去换衣服了,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些人的身上。 然而他一走出来,才走到半路上,就被人套上了麻袋。 李逞英眼前一黑,瞬间便慌张起来:“是谁!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娘是谁?她可是卫国公!” 他心里忍不住痛骂,这条路上怎么他妈的没人啊! 捉住李逞英的人一边拖着他,一边恶狠狠地回复:“打的就是你!我家公子托我们转告你,让你走着瞧!” 随后,一声声痛叫在偏僻的林间响起。 “啊啊!别打了,别打了……” 第53章 直到一个时辰后, 那群人才放过李逞英。 好久没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疼痛,外面也没有了声音。 李逞英放下护着脑袋的手,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这才一下子就把头上的麻袋扯下来。 骤然离开黑暗的环境,外界的亮光晃得他眼睛一花。 李逞英虚着眼看了四周一眼,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妈的!敢打我,一群断子绝孙的贱货!” 李逞英龇牙咧嘴,捂着受伤最重的右脸, 低声诅咒道。 他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宫里走,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一边下了决定——他要逃出宫去。 这宫里根本没法待!他就不该被美色迷了眼睛, 整天想着怎么和女帝勾搭上。 这下人还没怎么见到,他命都要没了。随便说句话就要被关进牢里,这地方太危险了。 他要逃出宫去找以前那些姐姐妹妹们。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才能感觉到自己的魅力并没有失效, 才能依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女人的世界里呼风唤雨的李逞英。 -- 第93页 …… 另一边, 自从那晚惨遭滑铁卢之后, 郑招妹和龙傲天二人尤不死心。 虽然看管的人变多了, 但架不住郑招妹随时都想往外跑的决心。 每天晚上趁人不注意,他都会偷跑出去, 想再去之前那里见女帝一面。 郑招妹仔细想了想, 为什么那天赵乔没有被他的才华打动, 也没有主动把他留下来。 可能就是因为他表现得太高冷了, 太有距离感, 对方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要是他再主动出现, 多加撩拨,女帝肯定会懂他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总是在路上遇到那个悖时的龙傲天! 其实龙傲天也没想到,自己每天都能在路上遇到郑招妹。 他被禁足了三天,三天之后就又开始寻找机会偶遇女帝。 和郑招妹一样,他也选择了之前的那条小路。 两人每天相遇,又都两看相厌扭头就走。 然而,某一天,这种相遇的方式产生了变化。 郑招妹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男德班翻墙出来,遇到了同样满身疲惫的龙傲天。 或许是太累懒得搭理对方的缘故,二人这次倒没有互相对骂,各自冷哼一声,坐到了路边。 “你每天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没过一会儿,龙傲天歇够了,看着郑招妹开始出声质问。 不是他敏感,而是他真的天天都能见到这个死变态。 “谁他妈跟着你了?”郑招妹顿时大怒,“明明是你跟着我,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你倒先问起我来!” 龙傲天见他一副被戳中痛脚的模样,一股怒火从心头涌上:“被戳穿了,就狗急跳墙倒打一耙了吧!我宫里最近发生的怪事是不是也是你下的手?” 龙傲天想起他床上突然出现的一大堆死老鼠死蟑螂,就越发怀疑起来。 “你别他妈诬赖我!”郑招妹噌地一下站起来,“老子还想问你呢?我饭菜里的泻药,是不是你下的!” 龙傲天一脸震惊:“你也遇到了这样的事?” 没错,除了床上经常出现死老鼠死蟑螂,他的饭菜里还有泻药。 龙傲天每天都往茅房跑,脸色越来越不好,蜡黄得像命不久矣似的。 龙傲天觉得,要是再不把幕后黑手找出来,他就没几天好活了! 郑招妹虎目圆睁,难得聪明一回:“什么叫也?” “肯定有个人在背后害我们。” 龙傲天黑着脸,咬牙切齿。 这在这时,郑招妹突然痛呼出声:“哎哟!哎呦!” 龙傲天闻声,不耐烦地看过去。 便见郑招妹一边吸气一边捂着屁股,急得到处找茅房。 看着他火烧屁股的模样。龙傲天冷笑一声。活该! 他心里才浮现这两个字,便蓦地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阵痛从肚子里升腾而起。 龙傲天一时间笑不出来了。他不敢迈大了步子,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脸面无存。 只好做出郑招妹刚才的姿势,迈着别扭的小碎步,火急火燎地找茅房。 ……一刻钟之后。 二人都带着一脸舒爽的表情,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此时此刻,他们对视的双眼中再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反倒都从心里生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悲痛! 郑招妹一对铜铃般的眼睛里含着热泪。 龙傲天捂着屁股,一副虚脱模样。 二人简直想抱头痛哭一场。但闻到对方身上的那股臭味儿,便又都退缩了。 刚才太过用力,二人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此时被夏夜晚风轻轻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郑招妹回想自己穿越之后一路走来的艰辛。 家人的背叛,别人的嘲笑,朋友的看不起,这些都伤透了他的心。等等,他还没有朋友…… 郑招妹愤而起身:“操你大爷的,老天爷!我穿越过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龙傲天忽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这个人竟然也是穿越过来的! 龙傲天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想得知对方更多的信息,便连忙问道:“你穿越之前是干什么的?也叫现在这个名字吗?” 郑招妹回头,情绪激动地回答:“我他妈怎么可能有这么难听的名字?郑大虎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这个人就是个土帽吧,以前的名字更土。龙傲天略感鄙夷,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郑招妹这次却没有像刚才那么快回答,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就在龙傲天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我穿越之前就是做普通工作的。就是那种……帮忙照顾照顾老人之类的。” 家里蹲应该也算照顾老人吧? 郑招妹就是再傻,也知道说自己是个家里蹲肯定会被人鄙视,便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龙傲天大为震惊!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还一脸横肉的郑招妹,做的竟然还是这样的工作。 “那你是怎么穿越的?” 听到龙傲天的这句问话,郑招妹回想起害自己摔死的那块香蕉皮,刚想骂爹骂娘,就是一愣。 他现在也回过味来了。 龙傲天怎么一点都没对他说穿越这个词感到惊讶,还总是问东问西的。 -- 第94页 “你不会也是穿越的吧?”郑招妹上下打量了龙傲天几眼。 越看他心里越是不愤。 想不明白就这么一个比他还不如的人为什么也有穿越的机会?穿越之神也太不公平了吧,还派一个处处不如他的人过来跟他竞争。 郑招妹之前和龙傲天同病相怜的那点微薄情义,就此消散得一干二净。 龙傲天看到郑招妹脸上的神情,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忍不住暗暗嗤笑了一声。 就这么个蠢人,也配跟他一起穿越? 龙傲天脸上流露出一丝睥睨之色,他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没错,我也是穿越的。不过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穿越之前是开公司的,手底下几千号人都听我号令。” 郑招妹闻言,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他心里慢慢涌上了一股火热。穿越之神把这么一个人送到了女尊世界来,是不是看他一个人太孤单,送过来陪陪他? 郑招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所以……这个人不会就是他将来的小弟吧? “我是在跟人火并的时候穿过来的。”龙傲天先说了自己的情况,又问起郑招妹,“你呢?” 郑招妹撇了撇嘴。这个小弟来历不凡,但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什么都要问。 他总不能说他是踩了块香蕉皮摔死了穿过来的吧。那多没面子。 为了在未来小弟面前树立一个光辉高大的形象,郑招妹撒了谎。 他草稿也不打,秃噜一嘴巴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编了出来:“我就是,接见各国总/统的时候,发生了枪杀案。当时情况很危急!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挑了一百零八个杀手!最后身中十几枪,死了之后就穿过来了。” 这是郑招妹最有文采的一刻。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龙傲天额脚一跳。这他妈是演的吧! 不过看着郑招妹激动得唾沫四溅的样子,他并没有拆穿对方,而是略带嘲讽意味地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也太厉害了吧。” “那可不?我告诉你,我的理想就是在这个女尊国家改变男人的处境,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男人也是顶天立地的。” 郑招妹一说起这个话题,便滔滔不绝起来,“凭什么她们这些女的看不起男人?这个世界就该是男人来统治,那些女人什么都不懂……” 龙傲天听着听着,脸上的嘲讽就收了起来。 他只觉得这些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 对啊,这个世界的女尊男卑本身就是错误的。 他穿越过来就是纠正错误的。等他恢复了内力,就要重新建立起一个男尊国度,自己当皇帝,再娶一百零八个老婆。 龙傲天看向郑招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善意。 这一瞬,他和郑招妹的想法不谋而合。 难道,这个人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手下? 郑招妹滔滔不绝地说完一大堆,转过头来就正对上了龙傲天“赞赏又崇拜”的目光。 这绝对是被他的王霸之气给征服了吧。郑招妹一下得意起来。 不过他现在这个名字是个问题,还没有小弟霸气呢。 等过段时间他就改名叫郑霸狂,郑招妹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龙傲天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金钵钵。 龙傲天也回望过去,露出一个属于上位者的邪魅一笑。 终于有小弟/手下了。二人在心中诡异地达成了共识。 第54章 李逞英被打了一顿之后, 安分了好几天。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招惹了谁,后来索性就不去想了。每天都深居简出, 琢磨逃出宫的办法。 他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进宫,现在又骑虎难下,出不去了。 谁知还没等李逞英琢磨出什么好办法,他就又被人举报了! 举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他有仇的孙公子。 李逞英在心里一合计,估计派人来打他的也是这个孙公子了。 李逞英都快要气到抽风了。 不就是借了他书没还吗?这个小心眼的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一直缠着他,那天打他一顿不说, 现在又来举报他! 原来,孙公子早就收买了李逞英宫里的人, 得知他撕了男德经, 还把证据藏在枕头底下,便知道机会来了。 但之前李逞英被关进暗牢里,他不便掺和,就一直引而不发。 现在李逞英又出来了,孙公子立刻就以违反国策、不堪教化的罪名举报了他。 其动作之迅速, 令李逞英措手不及, 被闯进来的嬷嬷抓了个人赃并获。 “你是皇夫, 后宫之主。这件事情该由你处理。”赵乔在当晚去紫宸宫的时候, 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李珺言。 想了想,担心李珺言有所顾虑, 她便又多加了一句, “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李珺言熟读宫规, 对这种情况也了解过, 不过一会儿便问道:“陛下, 您觉得让李良人抄写男德经三百遍, 再进男德班重新接受教化如何?” 李逞英上次在男德知识竞赛里和郑招妹一起并列最后一名。 没道理郑招妹进了男德班,李逞英却还在外面潇洒自在。 且按照李逞英的身世来说,他若是进了男德班,势必会遭到众人耻笑。这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个惩罚了。 -- 第95页 赵乔觉得这处罚还算不错,便点了点头:“可以。既没有轻拿轻放,达到了惩戒的目的,也不算太过分。” 李珺言闻言,便抿着唇笑了笑。 他笑起来宛如易碎的琉璃,赵乔看着,有些担忧:“你近来身子可好?” 她手头的事情没剩多少,再收个尾就行了。 马上就要出发南下,也不知李珺言的身子是否能适应这么久的长途跋涉。 李珺言不敢再像上次一般隐瞒,不过他的身体的确是好很多了,便如实回答道:“多谢陛下关心,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赵乔看他脸色的确是比起之前的苍白要红润了些,一时间也放下了心来。 与此同时,她心尖也微微一热,忍不住凑近李珺言,出声调笑:“那你打算怎么谢朕?” “嗯?”李珺言几乎失措地抬起头来,一下子便撞进赵乔含笑的双眼里。 几乎是刹那,他浑身的血液便开始燃烧,他整个人都像是架在柴火上的炉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冒烟。 赵乔看见他窘迫的模样,一下便轻笑出声。隔了几息,才搂住他的腰,笑道,“不如,就把你送给朕吧。” 李珺言抬眼,抿了抿唇,轻声道:“可是陛下,我本来就是你的呀。” 出嫁从妻,这句话他记得可牢了。 进宫之后,陛下就是他的妻,就是他的天。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更改的事实。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赵乔忍不住勾起唇,抱着怀里人亲了一口。 这一口恰好亲在李珺言的额头上,含着珍重珍视的意味。让他的眼眸润润的,像是含着水光。 李珺言微微垂下眼睑,蹙了蹙眉道:“可是……陛下总是来我这里,宫里的各位弟弟不会生气吧?” 这句话李珺言刚入宫那会儿也说过类似的,但如今比起那时来,已经是不同的心境了。 赵乔掐了掐他的脸颊:“你这么为别人着想,怎么不多想想自己呢?朕要是去了别人宫里,你会生气吗?” 李珺言闻言,神情一滞。 过了好一会儿,赵乔才听见他的回答。 那声音闷闷的,像是用还没熟的果子榨出来的汁,微微泛着涩意:“陛下不要去别人宫里。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想……” 李珺言觉得自己好坏。 他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夫郎了。放在寻常人家家里,他这种就叫妒夫。不说积极为妻主开枝散叶,还想独占妻主,拦着妻主不去宠幸别人。 但是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的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一直悬吊吊的大石头突然落了地。 “好,朕答应你了。不会再去别人宫里。” 李珺言抬起头,睁大了双眼。他简直不敢相信,陛下竟然真的答应了他的无理取闹。 看着他惊喜的模样,赵乔觉得,如果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日子,或许她一辈子也不会腻烦。 …… 李逞英被送进男德班的第一天,就发现那个跟他有仇的郑招妹也在里面。 他都差点要忘记这茬了,没想到这个人却主动撞了上来。 “你叫李逞英是吧?你放心,你以后跟着我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郑招妹也是在看到李逞英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小弟呢。当即便兴奋地找上了对方。 “傻逼!”李逞英面对郑招妹的示好无动于衷,甚至骂了一句。 郑招妹脸色一变,顿时就要冒火。 但他转念想起,自己可是老大,要对小弟有包容之心,便将怒火强制遏制了下来。 从这天开始,郑招妹便时常到李逞英面前对他进行招揽。 李逞英一开始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举步维艰。 整个男德班,只有他和郑招妹是已经入宫的后妃。 这也意味着他们俩的年纪比男德班的普通学子都要大上许多。 像他们这样的大龄学子根本融入不进去,反而时常遭到其他人的霸凌。 他们也不做什么,就是无视。把二人当作空气一样无视。 在这种举目无亲的处境下,李逞英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他实在耐不住寂寞,最终还是忍辱负重,和郑招妹走到了一起。 “我跟你说,跟着我绝对是你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我今天就带你去见另一个兄弟。”郑招妹决定介绍李成英和龙傲天认识。 李逞英根本就不想搭理对方,但他表面上还是敷衍地应了两声。 因为看管越发严格,再加上三个人动静会比较大,郑招妹最后把会面的地点定在了茅房里。 三个人忍着异味儿,在里面见了一面。 “你就是李逞英?”龙傲天皱眉看了李逞英几眼。 他早就听郑招妹说起过对方。在听到对方也有恢复男人地位的想法时,他就在心里猜测,这个人会不会也是个穿越者。 “你就是龙傲天?”李逞英也看了龙傲天几眼,心里却非常的不屑。 和郑招妹这种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货色,估计也就是个蠢蛋罢了。 这两个人各怀鬼胎,谁也看不上谁。郑招妹却一无所觉,还兴致昂然地拉着两个人要结成同盟。 龙傲天黑着一张脸,心里已经开始怀疑。收郑招妹这种人做手下,真的不会拉低他格调吗? -- 第96页 李逞英也僵着不动。 郑招妹拽不动两个小弟,气得他在两人的后脑勺上各拍了一巴掌:“你们怎么都不听话?” 李逞英吃痛,刚要臭骂他一顿。 却见龙傲天突然痛苦地蹲下了身,面目也狰狞起来。 郑招妹顺着李逞英震惊的表情看过去,顿时结巴起来:“他他他这是怎么了?” 总不可能他一巴掌就把对方脑子拍坏了吧? “啊!!!”龙傲天嘴里发出痛苦的吼叫声,他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一个没站稳,直接掉进了一旁的粪坑里。 炸开的粪汁四处飞溅,糊了郑招妹一脸。 李逞英眼疾手快,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茅厕外边去,没被波及到。 郑招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很是心虚,转过脸,想问问该怎么办,却发现李逞英已经跑到了外面去:“你站那么远干什么?他掉进去了,现在该怎么办?” 这件事跟自己没有关系,李逞英便站着说话不腰疼:“还能怎么办?你把他捞起来啊!” 郑招妹看了看淹在粪坑里的龙傲天,浑身一哆嗦。 他转身头也没回,连忙出来拉着李逞英就跑。 等跑到了没人的地方,郑招妹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警告李逞英道:“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不准说出去!” 李逞英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二人当作无事发生一般,一起回了男德班,倒上床就开始蒙头睡觉。 幸好当天夜里有学子半夜起来上茅房,发现了里面的龙傲天。不然他只怕要在坑里过一夜了。 这件事最终也传到了赵乔的耳朵里。 值得庆幸的是,龙傲天摔进粪坑里的时候,只是身子泡在里面,脸还露在上边。所以没有性命之忧,只有一身恶臭。 不幸的是,龙傲天这一摔好像摔傻了。 “启禀陛下,龙选侍之前头部遭受多次重击,产生了轻微脑震荡。昨晚应该又被人击打了头部,造成脑内血肿,恐怕会影响智力。” 听到太医的诊断结果,赵乔只觉得一顿糟心。 龙傲天此时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床上。 他的目光痴痴傻傻,嘴边还挂着口水,嘴里一直喊着:“飞!飞!我要飞!” 若不是一旁的宫侍拉住他,恐怕他就要往地上爬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赵乔审视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龙傲天。 “陛下,这……”太医迟疑一阵,“这实在是说不准,也许明天就好了,也可能一辈子也好不起来了。” 赵乔点点头:“朕明白了。” 如果龙傲天是装傻的话,以太医的医术不至于把不出脉来,因此这种情况显然不太可能。那就只有可能是真的傻了。 赵乔看着那边还在闹腾的龙傲天,心里掠过诸多念头。 她原本还想着这次南下要将异族人士都带在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才安心。 但现在龙傲天突然傻了。 不过傻了也好,这些人的生活习性都已经在暗卫呈上来的密报中记载得清清楚楚。 龙傲天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不如再让他发挥最后一点余热吧…… 第55章 南下避暑的事情很快就安排好了。 这次出宫是一件大事, 赵乔带的人并不多。 表面上只有十来个随从,暗地里的暗卫也就五十来个。 苏嬷嬷原本也想跟着一起去。她自觉年长一些, 经验丰富,总能更好地应对突发情况。 但赵乔想到宫里前朝有赵元元,后宫也不能缺了人,便还是将苏嬷嬷留在了宫里,带上了青禾。 至于龙傲天,赵乔把他送去了雪庭山也就是国师那里。 国师是天启最神秘的人物之一,每一代国师都居住在雪庭山。 这一任国师已经一百多岁了, 历经了好几次朝代变更,说她是三朝元老也不为过。 但除了女帝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赵乔思来想去, 认为还是将龙傲天放在雪庭山最为放心。 国师博通古今,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还有天赐的圣术,对皇族又一向忠诚。由她来研究灵魂转换之法最合适不过了。 没错,已经痴傻的龙傲天就是第一个研究对象。 只不过赵乔心里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让国师勉力一试而已。 想到这里, 她眉间微拧。 同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李珺言一直看着她, 此时见她神色不虞, 立刻便问道:“陛下何故皱眉?” 赵乔将那些胡思乱想抛出脑外:“朕只是在想, 也不知此行是否顺利。” “陛下不必过多担忧,您是真凤天子。就算不顺利, 也一定能逢凶化吉, 紫气东来。”李珺言眉眼如竹般雅致, 话语间更是如春风般抚慰人心。 赵乔心里一阵暖流滑过, 但与此同时, 又冒出些微的愧疚。 这一趟她还带上了李逞英和郑招妹。 在得知这两个人要一起同行的时候, 李珺言就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赵乔咳了两声,意有所指:“那两个人你不必放在心上,朕带着他们别有用处。” 李珺言微微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赵乔说的是哪两个人。 他心里微微泛起酸意,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 第97页 赵乔却是笑起来,握住了他的手:“要是这次事情办得顺利的话。等回了宫,朕的宫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好不好?” “陛下,”李珺言怔了怔,“……这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赵乔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忍不住想起了离宫之前秦书来找自己的情景。 得知赵乔只带了三位后妃,其中却没有自己。 秦书当场便气不过,满腹怨气地来找了赵乔:“陛下,您为什么宁愿带郑侍君和李良人,也不愿意带上我?我也很好啊!” 赵乔不便说出带上郑招妹二人的真实目的,便难得柔和了脸色,安慰了秦书一两句:“朕当然知道你也很好,但是这件事情,朕意已决,不必再多说了。” 秦书本要生气,但立马就神情一喜。 陛下从未对她如此闻言软语过,这是不是说明陛下终于将他看在了眼里,带上那两个人南下是不得已而为之。 秦书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千转百回唤了一声, “陛下……” 赵乔抬眼一看,就知道秦书想岔了。 她一贯知道秦书对自己抱有幻想,但也知道秦书并非真正地爱慕自己。 他所爱慕地是高高在上的女帝,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加之她如今已经有了李珺言,便不想任由他产生任何不该再产生的念头。 赵乔面色逐渐冷淡:“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 这是什么意思? 秦书感动的神情一顿,问了出来。 赵乔看着秦书,一字一顿道:“朕恋慕皇夫,所有的都给他了。” 虽然赵乔没有明说给李珺言的是什么,但秦书却听明白了,他一下便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问道:“难道连一点多余的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赵乔摇摇头,斩断他最后一丝希望,便派人将他送了回去。 秦书跨出宫门,回头看了一眼,感到无比的迷茫。 那本《夜夜强宠:帝王的101夜宠妃》他还只看了前三章,后面的一千八百九十五章还没来得及看呢! 那些勾引女帝的小花招他还没学完呢!怎么中途就告诉他,他已经被退学了? 这件事情反而让赵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决定了要解散后宫这件事情。 她纵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是也不能看着一群儿郎都在宫里,终日不得圣眷,只有满腹空冷。 李珺言的颤音将赵乔拉回到现实。 “陛下,您是说真的吗?” 赵乔掐了掐他的脸颊,笑道:“自然是真的,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珺言不知为何,鼻头一酸,眼眶也发痒,像是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要从里面流淌出来。 “陛下……”李珺言一发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赵乔将他拥入怀中,摸了摸他的头发:“乖。” * “陛下让你们乖乖听话,你们就是这么听话的吗?!” 青禾看着眼前的两人,恶声恶气地训着话。 陛下命她每日监督这两个人学习《男德经》,提升男德修养。不管她用什么手段。 这自然是赵乔想到的退路。若是国师也拿这些异族人士束手无策,那么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让他们接受男德教化,直到彻底融入天启风气。 否则,杜绝后患的唯一办法,便只有,杀无赦! 李逞英和郑招妹本以为赵乔身边的那个苏嬷嬷已经是一等一的狠人了,没想到这个管事的女官也不遑多让。 甚至更简单粗暴!不听话就直接打一顿。 李逞英和郑招妹这几天看似是在马车上度过,实际上是在对方的拳脚之下度过的。 他们每天都鼻青脸肿,根本不敢出去见人。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青禾扔下两本书,冷声道,“每本抄两遍。” 他们哪里还敢再想别的。 李逞英垂下头,内心腹诽。 郑招妹倒是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好好。” 青禾冷哼一声,着实看不上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两人。 最开始她还打着好好给二人讲解《男德经》的心思。 但讲了一天,她就发现,这两个木鱼脑袋什么都听不明白,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那时青禾就放弃了委婉的教育方式,奉行起了棍棒教育。 “明日我会过来检查,要是没抄完,后果你们知道。” 青禾扔下这句话就下了马车。 等她一走,李逞英就翻开两本书看了一眼。 一本是《说话的艺术(男德版)》,一本是《控制好你的情绪》。 “这他妈都是什么跟什么!”李逞英捶了下桌子,咒骂道。 他这两天都在抄书,手都快抄起茧子了。 李逞英放下书,转头向窗外看过去。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走,连夜里都没停下来过,根本没机会下马车。 窗外的景色都是一贯的树木杂草,吃的喝的也每天一样,李逞英无聊得很。 他一直盼着出宫,现在是出宫了,却比在宫里更不自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马车。 “你愣着干啥?抄啊!” 瞧见李逞英一直看着窗外,郑招妹气不打一处来。 -- 第98页 这小弟一点用处都没有,让他帮忙抄书都不愿意。 郑招妹一巴掌就糊了过去。 经历了把龙傲天打傻的事情,他有分寸多了,这次是拍在了李逞英的脖子上。 李逞英嘶了一声,回头怒声道:“你干什么?!” 还敢凶大哥?这小弟半点不知道把握度! 郑招妹气极,“教训教训你。” 说完,两个人便扭打在一起。 里面的动静很快便引来了外面的注意,一个鹅蛋脸的女官掀开车帘一看,便惊叫起来:“啊!” 马车应声停了下来。 郑招妹和李逞英根本没听见外边的声音,兀自你来我往,往各自身上添了许多新伤口。 鹅蛋脸轻松一跳,就上了马车,嘴里急急嚷道:“别打了,别打了!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蹿到了郑招妹和李逞英的中间,隔开二人。 这两人却都打出了火气,不管不顾就接着开始打。 “你们别打啦!”鹅蛋脸急得至跺脚。 郑招妹和李逞英却是压根没将鹅蛋脸放在眼里,挥出拳头就要连她一起打。 反正是她自己掺和进来的,被打了也活该! 然而,他们刚这么想,就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痛楚就从腹部传来——一人挨了一拳。 “哎哟……”郑招妹和李逞英纷纷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叫起来。 鹅蛋脸收回手,蹲下来,又给一边补了一拳。 两人顿时疼得浑身痉挛,冷汗直冒,叫得更厉害了。 鹅蛋脸和善地笑了笑,露出两排亮锃锃的牙齿:“都说了不要打了,那么打是打不死人的。像我这样打才打得死人。” 担心地上躺着的两人没听懂。 鹅蛋脸好心朝两侧伸出手,一只手掐住一人的人中。 细而柔的嗓音让郑招妹和李逞英犹如听到了恶魔低语:“明白了吗?” 二人痛得直翻白眼,却说不出话来。 只能齐齐在心头骂道:草泥马!老子嘴皮都要被你抠掉了! 第56章 青禾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郑招妹和李逞英宛如两条死狗一般, 半死不活地躺在一边。 鹅蛋脸正是青禾派来专门守着这二人所在车厢的宫婢。 一见到青禾过来,鹅蛋脸便皱了皱鼻子:“青禾姐姐, 你怎么还过来啦?都不用你再跑一趟,这两个人都被我收拾干净了。” 青禾看也没看地上的二人,脸上是赞赏的笑容:“做得不错,对待他们不用心慈手软。” 鹅蛋脸用力点点头,满足一笑。 真好,今天又是在鸡腿里找饭的一天! “你去让他们继续驾车吧。”青禾检查了一下郑招妹两人的情况,便吩咐鹅蛋脸道。 “那这两个人呢?”鹅蛋脸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道,“要是他们再闹起来怎么办?” “闹不起来的。就让他们待在这里, 不用管。” 鹅蛋脸这才听话地转身离去。 青禾看了几眼地上的两人, 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若不是这两日,车队一直没有停下来补给,也轮不到这二人一直坐在马车里。 幸而她已经向陛下言明,俗话说得好“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两人也正好需要艰苦的条件来磨一磨。 没有条件也要创造艰苦条件! 青禾踢了踢躺尸的俩人, 声音清脆, 带着恶意:“别给我装死, 都起来继续抄书!” 这两人呼吸短促, 显然是清醒着的。 也是,人中那块肉都快被掐下来了, 怎么可能还不清醒。 但躺在地上的两人却一直没有反应。 青禾冷冷一笑:“随你们起不起来。但倘若今晚我没有看到你们抄好的两本书, 后果自负。” 说完她便也转身离开了。 在车厢里没有旁人之后, 过了许久, 郑招妹才先按捺不住, 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还有些头晕目眩, 甚至恶心想吐。但碍于那个死管家婆的淫威,不得不含泪继续抄书。 李逞英也是如此。但他以前练过毛笔字,比郑招妹写得要快得多。 就在他刚刚放下笔的一瞬间,一直在行驶的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喧嚷的声音。 李逞英探出头,往车窗外一看,现在的天色已经明显地灰暗了下来,他们现在就在城门口,正在和城里的守卫交涉。 李成英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 像这种车队突然停下来的情况,前几天也出现了好几次。李逞英还暗暗高兴过,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去外面透透风了。 但那都只是马车停下来暂时休整而已,要不就是像现在这样等着进城,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启程。 李逞英揉捏着自己发头发胀的手腕,神色阴郁。 怎么会在他刚好想逃出宫的时候,就被放到了女帝的眼皮子底下呢?导致他想做什么都不方便,更不要说是逃走了。 “妈的!天天都只知道叫我们抄书抄书,抄你妈!”还伏在案上的郑招妹看着自己眼前糊成一团的纸张,烦躁地捶了捶桌子。 李逞英转头,冷眼看向他,没有出声。 打架那事已经让他们俩变成了仇人。 现在看到郑招妹这副招架不住的模样,李逞英还巴不得那个女官多布置点这种抄书的作业呢。 -- 第99页 虽然他也抄得很痛苦,但好歹抄得快。 哪像这个蠢蛋,抄了一下午,连一本书的三分之一都没抄完。简直可笑。 “你这是什么眼神?”郑招妹捶完桌子就开始朝外张望,却冷不丁看见了李逞英略带嘲讽地看着自己,还未消散的怒火又有了喷发的迹象。 “你管我是什么眼神,先抄你的书吧!”李逞英双手抱臂,眼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郑招妹死死地瞪着他,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眼看二人又要打起来的时候,外面突然来了个侍从,掀开车帘朝里面道:“都到地方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在马车上赖着不下来?” 听到这话,还在愤怒的郑招妹没有理会,李逞英却是猛地站起了身,立马问道:“我们今晚住店?” 来人瞥了李逞英一眼,几乎要发笑:“切,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不过就住店而已,瞧你高兴得那副样子。” 他说完就放下车帘走了。 李逞英这次却没有因为他人的嘲讽而愤怒。 他简直太高兴了! 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要去外面住店。 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可以下马车了! 李逞英一高兴就顾不上别的了,直接便往门口走去。 “你别走啊,你书都抄完了吗?你就这么走了?”郑招妹见李逞英直接越过他奔向门口,顿时心里着急,连忙想叫住对方。 他可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受抄书的苦。 谁知李逞英就当没听到一样,兀自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这小弟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郑招妹气结。 他转过头,正要继续抄自己的书,却看到了桌上李逞英已经抄好的两册。 郑招妹心头邪念一动。 自打认下这个小弟,他就开始变得倒霉。 结果那个扫把星完全没给他任何助力,现在更是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哼!既然对方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 郑招妹把手伸了过去…… 李逞英一下马车就发现,他们已经进了城,现在就停在一家客栈前面。 这家客栈刚好就位于城门口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马车还有隔音的效果,李逞英一下来就感觉四周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而且现在人又这么多,女帝带出来的人几乎都在拿行李。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 正是一个逃跑的好时候! 李逞英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但他又有些犹豫。 出宫的时候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连衣服也只有身上这一套。 现在天色又这么晚了,他就算是跑了又上哪再找一个住处呢? 这里离他熟悉的京城也已经很远了,难道就要让他以后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 没等李逞英想明白,一道蕴含着浓浓不悦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你怎么就这么下来了?” 李逞英转身一看就发现是那个平日里监督他们学习男德的女官,似乎是叫青禾。 李逞英皱着眉,想不通。 自己好歹也是女帝的后妃,那也算是半个主子吧? 参照那些电视剧里演的宫廷剧,这些下人就算跪下来讨好他,也该做点表面功夫吧? 怎么到他这里,这些人就恨不得一个个眼睛往天上看。 连这种区区下人都对他恶语相向。 李逞英心里愤懑,但被打怕了,全然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嘴上为自己解释:“是有人叫我们下来,我才下来的。” 青禾盯着他,眼里含着怒意:“那你就这么出来,给家主丢人现眼?” 这女人什么意思!他什么都没干,出来站了会儿就丢人现眼了? 李逞英感到由衷的愤怒,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但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的身手,他没有做无谓的反抗,而是低下头,遮掩住自己恶狠狠的神色。 青禾看着他低头,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冷着声音道:“连出门在外要带面纱都不知道,你这些年学的男德都学到哪里去了?” 李逞英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谁他妈知道男的出门还要带面纱啊?神经病吧! “像你们这种已婚男人出门还不带面纱,这不就是在告诉别的女郎,你就是个随便的人,谁都可以来摸你的屁股吗?你这种行为完全没有底线,很脏!和勾栏院里的那些倌儿又有什么区别?” 青禾说着,嫌恶地看了李逞英两眼。 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她简直怀疑这个李逞英是不是故意的。 “滚到马车上去,带好了面纱再下来!” 青禾的语气越发严厉,像极了苏嬷嬷。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破规矩。男人在这个世界还有人/权吗?! 李逞英攥紧了手,气得浑身发抖,说出来的话都仿佛带着压抑的怒火:“我根本没带什么面纱。” “好啊,你果然就是故意的!”青禾面色一变,勃然大怒,“明知道出门在外却还不备上面纱,你就是想着勾引女郎的吧?心思从不放在正道上,也难怪你成婚前就不是处男了!像你这种下贱货色发生什么也不让人意外!” 两人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住,四周来往的人都听见了。 一时间,人人都朝李逞英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 第100页 这些目光仿佛针尖、麦芒一般扎在李逞英的后背,让他涨红了脸。 他甚至还听见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怎么会有这么骚浪贱的男人?还没嫁人就不是处男了,这也太放荡了吧!” “这种人,在我们村,倒贴二十两都没人要!没了宝贵的第一次,谁还肯要他?” “谁说不是呢?男人失了贞洁,那就不值钱了啊!他倒好,现在还死性不改,真是丢了我们男子的脸!” 这些人的指指点点如同潮水一样向李逞英拍打而来。 原本还要再骂两句的青禾,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止住了声。 这样的男人还是陛下的后妃,真是丢了陛下的脸! 青禾不愿再深想,用广袖盖住李逞英的脸,不顾他的挣扎,就把他塞进了马车,恶声恶气道:“等着!在没人给你们拿来面纱之前,都不许下来!” 郑招妹瞧见李逞英被不顾轻重地推进来,脸上顿时便弥漫上幸灾乐祸。 幸好他没先出去打头阵,要不然倒霉的就是他了。 李逞英依旧垂着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他现在只觉得屈辱,深入骨血的屈辱! 不管之后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犹豫了,他一定要逃离这里! 第57章 没过一会儿就有宫侍拿了两张面纱来给李逞英和郑招妹。 二人都不敢先下马车, 直等到青禾过来。 “陛下命我带你们二人过去。等会儿在陛下面前,你们要好好表现, 绝不可失仪!” 听到青禾这句话,李逞英和郑招妹不约而同问出声:“陛下?!” 青禾走在前面,回头瞥了他们二人一眼,嗤笑一声:“能有机会和陛下共处一室,你们俩就在心里偷着乐吧。” 乐你妈! 李逞英面色一黑。他还记恨着赵乔把他关进暗牢的事情,一点也不想再见到那个恶毒的女人。 郑招妹却是眼前一亮。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再接近女帝呢,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上了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不由问道:“陛下叫我们两个干什么?” 不会是突然发现了他的好,要见见他吧? 李逞英也想知道。 这段时日他和郑招妹过得一点也不好, 女帝突然要见他们, 怎么看也不安好心。 “用膳。”青禾头也没回,抛下两个字。 郑招妹还想再多问几句:“除了我们俩,还有谁啊?” 青禾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淡淡的警告道:“陛下自然有陛下的用意,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眼神中仿佛带着杀气。 郑招妹缩了缩脖子, 不敢再问了。 三人一路无话。 越过客栈的大堂时, 郑招妹忍不住四处张望。 这里全是各色各样的人在推杯换盏、高声谈论, 喧闹声不绝于耳。 郑招妹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 怎么也看不够。 最前面的青禾没有发现他的举动。 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的李逞英看见他这副土包子的模样, 就忍不住暗恨。 和这种人走在一起, 简直是丢份儿! 好在青禾很快就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一处雅间外面。 “家主, 奴婢已经将人带过来了。”青禾敲了敲门, 恭谨地道。 因出门在外, 赵乔不便暴露身份,底下的人都一律尊称她家主。 “进来吧。” 里面传来熟悉的清淡嗓音。 青禾带着身后的二人推开门走进去。 这是一间布置的相对简单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四角摆放着常青树,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 屋子中央是一张大圆桌,桌子上摆放着三道菜品。 赵乔和李珺言紧挨着,坐在圆桌的一侧。 李逞英一进来就看到赵乔,心里有些发憷。 之前想要勾搭女帝的雄心壮志已经不知道扔哪儿去了。这种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封建主义暴君完全不符合他的美学! 郑招妹倒是蠢蠢欲动,但他的第一眼并没有放在赵乔身上,而是放在了圆桌上的三道菜品上。 这一看,就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专门让他们上来吃饭,结果就点三个菜。这女帝也抠门了吧!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他心里怨气横生。这才扭脸去看赵乔,顺便也看到了她身侧的李珺言。 不过一瞬间,郑招妹的脸上便浮现出嫉妒的神色。 纵然他和女帝还不熟,但在郑招妹的心中,女帝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看见李珺言和赵乔靠得那么近,便忍不住在心里大吼。 这可是他将来的女人,虽然他只是为了她的权势。但这个野男人怎么敢离他的女人这么近! 还不停地给女帝夹菜,他算什么东西? 郑招妹瞪了几眼李珺言,恨不得把他从座位上一脚踹翻下去。 李珺言感受到一束恶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追寻到了郑招妹。 那张崎岖的脸庞虽然比之前更崎岖了点,但李珺言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当初和他一起落水,又把他踹开的人。 这张脸曾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没想到现在又见到了。 李珺言浑身一颤,捏着银筷的手不由一松。 -- 第101页 那银筷便落到餐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赵乔很快察觉到了李珺言的异常,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陛下,他……”李珺言指着郑招妹,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距离他落水已经过去很久了,事后陛下下旨罚了郑侍君。现在再提起也没有任何意义。 赵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下便想起了郑招妹对李珺言的所作所为。她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不含任何感情地看了罪魁祸首一眼。 要不是担心把这两人放在大堂会出什么乱子,赵乔是决计不会与之共处一室的。 在转过头来时,赵乔又变换成了往常的模样,她握着李珺言的手摩挲了两下,安抚道:“不去看他,专心用膳。” 李珺言慢慢镇定了下来。 在郑招妹看来,刚才的情况就是李珺言指着他对赵乔说了句什么,然后赵乔瞪了他一眼。 郑招妹顿时气上心头。 妈的!这男的绝对是在告他黑状,在女帝面前给他上眼药!真是臭不要脸,一个男的也这么绿茶。 就在他暗骂时,赵乔冷声道:“既然都来了,那就用膳吧。” 郑招妹闻言,心里一下子便涌上得意。 看吧,就算告黑状又怎么了?女帝还不是看重他,想和他一起吃饭。 郑招妹朝圆桌走去,还不忘拉上李逞英。 毕竟,发达了也得给小弟一点甜头尝尝。 赵乔的左侧位置已经被李珺言占据了,郑招妹便瞄准了她右手边的位置。 谁知,他们二人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坐下,青禾就大跨步上前,一脚便将他们俩踹到了一边。 “哎哟!”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挨打了,但郑招妹和李逞英仍是满腔怒火。 二人一抬起头,便见青禾看上去比他们更愤怒:“你们两个的规矩呢?” 郑招妹、李逞英:? 瞧着二人迷茫的神情,青禾便知道,他们两个心里根本就没有规矩! 陛下将监督这两人提升男德素养的重任托付给她,而她每日尽心教导却还是扶不起这两坨烂泥。 也不知,陛下看在眼里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青禾越想心里越是担忧,这些担忧全都转化成了怒火,喷向了郑招妹和李逞英:“男人怎么能上桌吃饭!你们学了这么久的男德,难道还不知道,在天启只有正君才有资格上桌?” ??? 郑招妹裂开了,变成了关、阝、扌、召、女、未。 他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男人怎么可以上桌吃饭?男人凭什么不能上桌吃饭? 这个女尊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逞英也被青禾的腿风扫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脊椎骨生疼,却比一旁郑招妹露出的那副痴呆的表情要好得多。 在他看来,这宫里的人都是神经病,不管他们会说出些什么,他都不会意外。 唯一让李逞英在意的,是青禾话里透露的另一层信息。 在天启只有正君才能上桌吃饭,那岂不就是说,他逃到别的地方去,也还是地位低下,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任人欺辱的命运?明明他在卫国公府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老天爷让他穿越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过来饱受折磨的吗? 李逞英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赵乔却不像青禾那般恼怒。 毕竟她一早便知道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 从以往暗卫呈上来的密报里面可以看出,这些异族人士生活在一个习俗完全不同于天启的地方。且在那个地方,男子地位或许要比女郎更高。 才会使得这些人的言行中都透着一股把女郎当做玩物的意味。 他们不知道天启男子不能上桌的规矩也不奇怪,但这并不代表赵乔就能原谅他们的举动。 她淡淡出声道:“青禾,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说完就偏过了头,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和李珺言专心致志地品味起了当地的特色美食。 青禾应诺一声,便一手提着李逞英,一手提着郑招妹,将二人拽到了屋子的角落里去。 这里还摆放着一张小小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碟咸菜,还有两碗白饭。 只是位于偏僻的角落,容易让人忽略。 青禾甩开二人,指着茶几道:“看见了吗?这才是你们两个的位置!” 她简直烦透了眼前这两个人,险些害她在陛下面前丢了大脸。幸而陛下没有计较,要不然她绝对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青禾想到什么,又狐疑地看了看李逞英和郑招妹。 这两个人不会是假装不懂规矩,实际上是在觊觎皇夫的正君之位,借故试探吧? 倘若真是这样,这两人的心机远比她料想的还要更加深沉。 青禾拿起茶几上摆放的两双木筷,攒成一把握在手里,再次警告道:“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有这种僭越之举。否则,你们的下场绝对会比这把木筷更惨!” 只听咔嚓一声,被她握在手中的木筷便全都断裂开来。 郑招妹身体一凉,吓得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女人简直可怕!一把筷子,她竟然直接单手折断了! 李逞英稍微冷静一点,脸上还能强装镇定,但也在心里重新估量了一下青禾的武力值。 -- 第102页 他咬着牙在心里盘算。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逃跑的事情足够顺利,不会被这个女人抓到。 看着他们二人脸上的神色,青禾收起了脸上的威胁,恢复成原本的冷然模样:“快吃!” 她可不想让这两个人在房间里呆久了,破坏了陛下的心情。 连张凳子都没有,怎么吃?! 郑招妹和李逞英都在心里痛骂,却又都不敢骂出声来,只能就地蹲下,拿起了饭碗。 其实往好处想想,好歹这是他们两个出宫以来第一次吃上白米饭。 之前那些日子都是吃的各种干粮,像那种囊和馍馍之类的。又干又涩,吃了还膈嗓子。 二人拿起了饭碗,又开始找筷子。 找了两三遍才发现,就在刚才,给他们俩准备的筷子已经被青禾折成了两半摔在了地上。 这你妈还怎么吃啊! 迫于青禾方才折断木筷的神威,郑招妹和李逞英根本不敢去找她再拿两双筷子。 二人结结实实吃了一顿地道的手抓饭。 可偏偏另一边的圆桌上不断飘来各种香气,勾得二人肚子里的馋虫涌现,塞进嘴里的白饭更没什么滋味了。 李逞英这下可明白赵乔在打什么主意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次又是在折磨他们两个。 这是典型的对比手法,以女帝他们的乐景衬托自己和郑招妹的哀情! 郑招妹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一边刨饭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坐在赵乔身边的李珺言。 都怪这个男的抢了他的位置,要不然现在就该是他吃香的喝辣的了! 作者有话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夏元鼎《绝句》 第58章 吃完了一顿食之无味的晚饭, 郑招妹和李逞英就被带到了三楼的一间客房门前。 “这就是你们今晚要住的房间。”青禾推开门后转过身,直视着二人道, “现在去把你们抄好的书拿上来,我要检查。” 李逞英眼神微动,在心里盘算起来,要是趁机逃走能有多少几率成功。 就算失败了,也有一个找东西的借口。 但是最好还是找个人打掩护。 李逞英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的郑招妹。 他本以为会看到这人神色慌张惶恐的模样,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对方胸有成竹的模样。 李逞英脸上掠过一抹诧异。 这人不是一直抄得慢,每天都没完成过任务吗?怎么这次倒不慌了? 没等他继续深想, 郑招妹已经先一步下楼了。 李逞英只好跟上。 二人在后院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他们白天坐的那辆马车。 期间李逞英一直在观察。 他发现看行李的是客栈的人, 周围也没有像特地看守他们的侍从。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这是一个天赐的良机。 现在他该找个人帮忙拖延时间,这样他才能跑得更远。 于是刚进马车,李逞英便碰了碰郑招妹的肩膀:“我有事给你说。” 郑招妹却理也没理,拿起案几上写着自己名字的册子,就翻看起来。 这上面的字写得可真好, 不愧是他郑招妹的作业。 “跟你说话呢。”李逞英手上用力, 拍了一下。 “什么事?”郑招妹不耐烦地抬起头。 这小弟到底懂不懂规矩, 没看到他正忙着欣赏吗? “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要是之后有人发现了, 你帮我瞒着,就说我去茅房了。”李逞英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他想了想, 还是觉得不能把这件事全告诉郑招妹。主要是他信不过这傻逼。 “你要干什么?”郑招妹警惕起来, “你不说清楚, 我怎么帮你?” “我不干什么……” 李逞英才说了个开头, 郑招妹就瞪着一对铜铃眼打断了他, 甚至往后退了几步:“我告诉你, 不管你干什么可都别连累我。我今年才三十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赔都赔不起!” “你是不是有病?”李逞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想跑。这能连累你什么?” 郑招妹大惊失色:“什么!你要跑?” 李逞英被他这一声高亢的嗓子吓得一激灵,赶紧捂住郑招妹的嘴,低着声音恶狠狠道:“你踏马能不能小声点儿?!” 他差点没跑就直接被卖了。 郑招妹挣脱李逞英的手,“你为什么要跑?” 虽然他刚进宫那会儿也想跑,但是现在都习惯了。 “关你屁事!你就说帮不帮吧?” 郑招妹爽快地摇了摇头:“不帮。我要是帮你瞒着,那个死管家婆知道了不得打死我?你跑了又没事,只剩下我留在这里活受罪。” 说到最后,郑招妹已经笃定,这就是变着花样在害他! 他朝李逞英啐了一口,骂道:“你踏马想得还挺美,没想到老子不上当吧?” 李逞英:…… 你妈,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机灵啊?两三分钟就谋划了一出陷害的好戏,神经病吧! 李逞英懒得再理这傻逼。 没人帮忙他就自己跑,能跑多远是多远。 他正欲移开视线,目光却不自觉落到了郑招妹摊开的册子上。 这人的毛笔字什么时候写得这么好了? -- 第103页 他心头疑惑,多看了两眼,发觉那字迹还隐隐有些熟悉。 李逞英正要再仔细看看,郑招妹却一下子合上了书页,顺便还往前移了两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梗着脖子大声叫嚷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啊!” “谁稀罕看你那破字!” 郑招妹防贼一样的态度深深地激怒了李逞英,他拿起自己的作业本就也翻了开来,展示让他引以为豪的书法字迹。 然而,他脸上的冷笑还没来得及扬起就僵在了脸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本该清晰工整的字迹全都变成了鬼画符。 就算是在纸上撒把米,鸡都写得比这好。 李逞英不敢相信,连忙多翻了几页。竟然全是这种情况。 他脑子懵了一瞬间,几乎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世上哪里有鬼,只有捣鬼的人。 李逞英捡起案桌上的书就冲郑招妹扔了过去。 郑招妹一时不察,被扔了个正着。 “你干什么!”他撇开纷飞的纸张,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应该是你干了什么才对!”李逞英咬牙切齿,直直地盯着郑招妹,“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抄完的书偷了,还有脸问我干什么?” 郑招妹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做的事情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是偷偷摸摸干的,对方又没有证据。 想到这里郑招妹也不怕了,理不直气也壮:“你说我偷了我就偷了,那你是说我你爹我也是?” 李逞英冷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两个的字迹差别不大吧?只有你这种蠢货才看不出来,要是让那名女官来,保准一眼就知道哪一本是哪个人抄的。” 李逞英是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傻逼的人,不过对方故意把把柄送上来,他也不客气了。 听到这话,郑招妹心虚地闪了闪眼睛,面上还强撑着保持镇定:“怎么可能像你说的这样?我这手里的都是我自己抄的。 ” “呵呵。”李逞英发出嘲讽的声音,“我现在就去告诉女官,好让你试试,看她会不会把你打得脱掉一层皮。” “别啊!”郑招妹赶紧拉住他。 心里暗恨,这个小弟真是不听话! “想要我不去告发你,等会儿你就帮我拖延时间。”李逞英胜券在握,避免郑招妹发怂,又多加了一句,“我要是成功逃出去了,我抄完的书你随便用。要是运气好点,没人产生怀疑,你也不用被打。” 郑招妹脑海里快速划过诸多想法。 其实对方说得也没错,万一他运气真有那么好呢? 而且这个小弟不听话,他早就想丢掉对方了。 李逞英一走还少了一个人在女帝面前刷存在感,一举好几得啊。 在李逞英隐含逼迫的目光下,郑招妹最终还是答应了。 …… 下了马车,李逞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出后院时他还停下来,故意提高了音量对郑招妹道:“我肚子突然疼起来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先表演一番。让别人误以为他真的去了茅房,等到有人来找他们了,郑招妹就装出他刚刚才去的样子。这样才能为李逞英的逃跑留出充足的时间。 郑招妹也大声回应:“我就说你在马车上放的屁怎么那么臭,原来是要窜稀啊。你快去吧。” 原本的剧本里没有前面那句话,这是郑招妹临场发挥的。 他颇为沾沾自喜,他就说他果然是个天才!连上茅房的理由都找得这么完美。 李逞英却黑了脸。 妈的!他就不该多此一举,和这傻逼演这出。 这傻逼擅作主张加了这么一句话,偏偏嗓门又大。 这下好了,后院那些人听到之后全都看过来了。这么引人注目他还怎么悄无声息地跑路? 李逞英恨不得把郑招妹生吞活剥了,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他胡乱点点头就准备冲出去。 门口的一名小厮却拦住了他,指了个方向:“客人,后院就有茅房,在那边。” 李逞英推开对方就冲了出去:“我去外面上。” 小厮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喃喃自语:“可是茅房只在后院和三楼的客房有,这位客人真的来得及吗?” 李逞英冲出后院便沿着记忆里的路线,越过大堂,看到了门口。 只要走出这道门,从此就天高海阔任他飞了! 李逞英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脚下仿佛生了风,步子迈得飞快。 一个健步就来到了门口,踏出右脚。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砰—— 李逞英和外面进来的人撞到了一起,冲击力使得他后退了几步。 “谁踏马这么不长眼!”眼看就要出去了,却被人硬生生打断。李逞英恼怒至极,还没站稳便骂道。 “分明是你自己不长眼,撞了我们家郎君!”怒声回怼的明显是个侍从,正扶着另一个戴面纱的人。 李逞英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向侍从扶着的那个和他撞到一起的人,冷嗤道:“难怪这么不长眼,原来连人都见不得。” 随着他的话一起响起的,还有侍从惊讶的声音:“李良人?” -- 第104页 此话一出,李逞英连忙遮住了自己的脸,粗着嗓子道:“你认错人了,让我出去。” 侍从:……? 他看起来像傻子吗? 李珺言也略感惊讶。 没错,和李逞英撞到一起的正是李珺言。 他很是不习惯自己现在这么柔弱的模样。 在没有落水之前,他的身体算是上京郎君里难得的康健。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病。 现在只不过出门一趟,与人相撞就差点摔倒。还是顿了片刻才缓过来。 此刻看到李逞英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李珺言心下生出疑窦,不禁问道:“阿英,你这是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而且你为什么不带面纱?不守男德! 第59章 李逞英动作一顿, 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便也不再掩饰。 他放下袖子推开面前的二人, 就想要跑出去。 李珺言却一下子就拉住了他,带着淡淡的担忧劝道:“阿英,你不能就这么出去。如今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不带上人,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办?” 李逞英猛地把他甩开,不耐烦道:“关你屁事,别在这里多管闲事!” 李珺言一个不查便被甩开了手, 差点让李逞英就这么溜走。 好在身边的侍从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挡在了李逞英面前。 若是一般人, 李珺言也不会这么多管闲事, 但李逞英好歹与他沾亲带故,算是他的远房亲戚。 故而他并不愿让李逞英就这么跑出去:“你若是真想出去,身边要带几个人,把面纱也得带上。” 李逞英都快被气死了。他完全搞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得拦着他。 “你他妈烦不烦?我出去了又不回来了,带什么人?” 李珺言闻言微微一愣:“你出去了就不回来了?” 李逞英想挣开侍从的禁锢, 却怎么也挣不开, 心里焦急, 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了, 我要逃出去。你别拦着我,让开!” 李珺言这下明白了。原来李逞英是想私逃出宫。 他素白的面孔上透出一丝严肃, 语气认真地道:“既然是这样,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离开了。” 私逃出宫是大罪。一着不慎, 便是祸及全家的罪名, 尽管以卫国公府的显赫不至于如此。但这也不是李珺言拦着对方的主要原因。 更重要的还是, 李珺言记得陛下之前跟他说过, 李逞英和郑招妹都是因为被孤魂野鬼缠上,需要陛下真凤之气镇压才进宫的。 这些时日,他将二人的言行举止都看在眼里,已然相信了这番说辞。 若是让李逞英就这么跑出去了,难免他身上的孤魂野鬼不会闯下了大祸。 所以说什么,他也不会让李逞英离开的。 “你是不是傻逼!我要跑关你什么事?你快让他松开。” 李逞英最后一句显然是指拉着自己的侍从。 “不可。”李珺言摇了摇头,“我既然遇到了你,就不能让你这么出去。” 他转头又对着身边的侍从道,“把他押到楼上去,交给青禾女官。” 李逞英顿时死命挣扎起来。 笑话!他都走到门口了,现在又让他回去,这不是让他白白谋划了一场吗? “李珺言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就是剥夺了我逃出去的希望,就是要了我的命!” 李逞英压低了嗓子。 他还记着没有大声喧哗。要是暴露了自己,那才是真的一点逃出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这番话如同冰雹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到李珺言的头上,让他一头懵。 他蹙眉看着李逞英:“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李逞英干涸的心田里霎时浸出一丝清流。 是不是只要他说服了对方,对方就会放他走了? 想到这里李逞英忙不迭地解释起来:“我在宫里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根本就是被强迫进宫的!我实在不想再待在那个恶毒的女帝身边了,你就放我一马吧!” 李珺言却并未如他预料的那样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反而有些生气:“你在说什么胡话?陛下对你那么好,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不逊,陛下只关了你几天,就把你放出来了。你却对他怀恨在心,实在是……” 李珺言卡顿一瞬,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什么叫只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那短短的几天,他却要用一生来治愈!这也叫对他好? 李逞英气极败坏:“那都是表面上的,你都不知道我背地里遭了些什么罪!我还有远大的抱负,我这辈子不能就这么困在宫里,被一个女人欺负得团团转!” 李珺言不赞同他的说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怎么能把这当做是欺负呢?” 要不是手臂被那个侍从压在身后,李逞英都要上去掐着李珺言的脖子把他摇醒了。 “你有没有搞错?难道你想就这么一辈子被一个女人压在身下,永远不得翻身?!” 李珺言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面容上悄然浮上两团红晕,形状优美的嘴唇微动:“如果是陛下的话,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 敲你妈!这些古人可真是愚昧不化,完全无法沟通。 李逞英差点跳脚,终于放弃了和对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 第105页 他直接道:“那是你的想法,我不愿意这样。我偏要离开,你别瞎掺和我的事儿。” 李珺言看着李逞英,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你的确病得很严重。” 当今对鬼怪一事还颇为忌讳,李珺言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而是为李逞英找了一个生病的借口。 他也不想在与对方多费口舌,直接就让侍从压着李逞英上楼去了。 却不是押到青禾那里去,而是直接带到了赵乔的面前来。 依他看,这件事情还是要交由陛下定夺。 …… 赵乔见到李珺言时,还有些惊讶。 今晚住在客栈,她也正好将一些近日累积下来需要亲自过目的折子都处理了。 只是她在一边看折子,李珺言却没什么事做。 怕他呆着无聊,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赵乔便让他下去走走。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赵乔放下笔,起身迎向李珺言。 “走累了就回来了。”李珺言扬起一抹笑,轻声回答,微微侧了侧身,露出身后被捂着嘴的李逞英。 赵乔这才发现李逞英也上来了。 “我在门口的时候碰到了阿英,他……”李珺言说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难道要他直说,李逞英因为觉得陛下待他不好,要私逃出宫? 正在他犹豫的功夫,赵乔已经牵起了他的手,对着那侍从道:“放开他,出去在门边守着。” 在路上的时候,正是由于李逞英一直骂骂咧咧,侍从才不得已捂住了他的嘴。 这下到了赵乔面前,他反而安静如鸡,不敢多言。 “你说,你干了什么?”赵乔朝李逞英点了点下巴。 李逞英暗自懊悔。早知道今天这么倒霉就不轻易采取行动了,现在还捅到了女帝面前,都怪这该死的李珺言! 他憋了一阵,吞吞吐吐说出五个字:“我没干什么。” 自从上次被关在暗牢之后,李逞英总算是明白了女帝是多么至高无上的存在。 如今,他不仅不敢再肖想眼前这个女人,连站到她面前都有些战战兢兢。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当年做赘婿那段时间,面对他那个事精老丈人的卑微场景。 真是可恨! 赵乔看见他垂着头不敢直视自己的模样,心头了悟,更加肯定了之前那个猜想。 这些异族人士的终极目标就是勾引她!通过影响她来控制皇权。 正如李逞英此时一般。 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到了她的面前却开始装傻充愣。 还当她会被这些莫须有的小花招勾引吗? 在马车上的这些日子,她可不是什么都没干的。 为了揣测这些人的心路历程,赵乔将市面上所有的话本全都收集一空。 如今说她是阅览群书,精通各种套路也不为过。 赵乔对着李逞英冷笑一声:“朕警告你,不要再试图挑战朕的耐心。” 话音一落,李逞英便开始心头发慌。 他是真怕这个女人又突发奇想,把他扔到哪个牢里去。 担惊受怕之下,李逞英不得不憋屈地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但我这不是还没走出客栈门就回来了嘛。” 他没提自己本打算一去就不回,也没提是李珺言把他拦住了,他才没走出客栈门的。 李珺言有心想说什么,可他一向不喜告人黑状。一番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口。 倒是赵乔观他神色,柔声问道:“京墨,你要说什么?” 李珺言挣扎几息,凑到赵乔耳边道:“阿英身上的孤魂野鬼好像缠得他更厉害了。他刚才还想私逃呢。” 温热的气息撒在赵乔的耳畔,弄得那一块都痒痒的。 赵乔眸色微暗,点了点头。 她复又看向李逞英,淡声道:“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举动来吸引朕的注意力了,没用的。” 假使她所料没错,李逞英走的路线应该就是强取豪夺剧本——倔强郎君离宫出走,好一个不畏强权! ……? 李逞英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这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念头一转,便将视线移到了李珺言的身上。 妈的,一定是他刚才在女帝的耳边说了什么! 真是没想到,这些古代男人争宠也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既然当着他的面就给他上眼药! 还表面上装作一副都是为了他好的样子。死绿茶,白莲花! 倒是一边的李珺言恍然大悟。竟然是这样! 他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舍得从陛下的身边离开,原来阿英是想用这种与众不同的方式让陛下注意到他,夺得恩宠。 他不能让陛下中招,以后还得多加防范才行! 第60章 李逞英最终没有逃过一顿责罚, 赵乔直接将他扔到了最偏僻的那间客房去。 青禾原本在里面等着李逞英和郑昭妹,见他们许久不上来, 正派人下去问。 没成想赵乔就将打包成一团的李逞英扔了进来。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青禾顿时怒不可遏。 这两个废物是什么情况?自己的锅就该往自己头上扣,现在竟然还连累她在陛下面前得了个办事不利的名头,简直是不可饶恕! -- 第106页 等到楼下的郑招妹实在拖不住,也被带上来之后,青禾二话不说便对二人一顿暴打。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不服管教是吧?还想私逃是吧?还要为虎作伥是吧?”青禾每问一句,便每砸一次拳头到郑招妹和李逞英的身上。 那拳头犹如淬了火的钢铁一般强硬, 李逞英和郑招妹忍不住一阵乱叫。 也是在这时,他们才发现, 这女人竟然有八块腹肌! 草拟大坝!这是人吗?这是女人吗?哪个女人能有八块腹肌! 李逞英和郑招妹带着满心“我草”昏了过去。 从这天开始, 这两个人便不允许再出门。 青禾一方面加快了每日对他们的男德教育,另一方面也让底下的人对二人严加看管。 就算是真的去上茅房也必须得有人跟着。 如此一来,李成英就算是想着逃跑也找不到机会,只好歇了心思。 郑招妹却因此记恨上了他,整日里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总要在日常生活里让李逞英犯恶心才满意。 就这样, 一行人披星戴月, 一路南下, 只在路经几个驿站时停留一晚。 半月之后,终于到了避暑行宫所在的靖州。 赵乔一入靖州, 便先入主了避暑的行宫。同时派人将消息递给了当地知府。 第二日, 当地知府便前来觐见。 “陛下能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可真是让这儿蓬荜生辉。陛下有什么需要的, 尽管吩咐。只是微臣见驾来迟, 还请陛下恕罪。” 靖州知府一脸诚惶诚恐地叩拜在地。 赵乔本就没有提前下旨通知, 自然不会怪罪于他。且她此行除了避暑,更重要的是为了调查周芸娘招供出来的古怪之处。 故而便道:“无碍。朕此行是微服私访,不为其他。你在外也不要透露消息。” 闻言,荆州知府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同时心里也止不住的庆幸。在前来行宫之前,她没有将陛下来此地的消息告知任何人。 “朕问你,靖州可有不寻常之事发生?”赵乔还是决定先问问这个知府。 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消息。 靖州知府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不知陛下所言的不寻常之事是指?” “有没有人曾患过重病却神奇的起死回生,随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靖州知府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道:“微臣未曾听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赵乔皱了皱眉又问道:“亦或者有人莫名从天而降,毫无缘由?” 靖州之府慌忙跪下:“陛下恕罪,靖州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微臣都曾有所耳闻。但似这般奇闻却从未听说。” 赵乔沉默下来。 难道这靖州没有什么异常?但国师的测算不可能出错。 想起周芸娘曾提到过的那个栾先生,赵乔换了种问法:“朕在京城便听闻,靖州有一位栾先生闻名遐迩,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总算有个自己能答得上来的了。 荆州知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恭谨地回答道:“靖州辖区内的确有一位姓栾的先生,名为栾新志。不过他并不在靖州府,而是在下属的青杨县内。” 赵乔点点头,又问道:“他年方几何?嫁人了吗?你们又为何都叫他栾先生?” “他今年二十有二,未曾婚配。因他才华出众,又淡泊名利。经常做出一些让人拍案叫绝的诗词,时人便称他为先生。” 知府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 陛下问这么多,还问的都是这些问题,不会是看上那个栾新志了吧? 想到此处,她立马竖起大拇指多加了一句拍马屁的话,“微臣一向觉得,他是个有大造化的。” 但是陛下千里迢迢来此追寻夫郎…… 知府实在不想说他们陛下这是闲得没事做,只能感慨:陛下不愧是陛下,当机立断的本事比谁都强。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间,却听到上方意味不明的感叹道:“若是只听先生二字,朕还以为如今男子也能进私塾教书了呢。” 靖州知府浑身一激灵,连忙将那些有的没的抛诸脑后,讨好一笑:“陛下说笑了。男子就该待字闺中才对,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微臣一向觉得这个栾新志不安分,早就想敲打敲打他了!” 话语间俨然已经忘了她方才对栾新志的推崇了。 赵乔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在心里思忖,看来这知府是真的对辖区内发生的古怪事情不了解。 “好。今日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送走了靖州知府,赵乔便开始回想刚才与靖州知府的对话。 越是深想,她越发觉得这个栾新志有问题。 哪家郎君二十二岁还不嫁人?这丝毫没将男德放在心上的态度倒是和那些异族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乔立刻决定,先派人前往青杨县,打听打听那个栾新志。 去打听的暗卫不日便回来,一五一十地禀报:“陛下,那青杨县果然有些古怪。属下在青杨县呆了三日,这三日里我都未曾在街上看到多少女郎,反倒是平日里那些足不出户的男子全都走出了门户。” “此外,青杨县民风凋敝,就连街上的餐馆酒楼书局都没有多少人。至于陛下让属下调查的栾新志,他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 第107页 暗卫递上一封密报。 赵乔皱着眉翻看了一遍。 待合上密报的时候,她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转眼之间,赵乔便生出了自己亲自前往的念头。 她唤来青禾,让她在行宫中看好郑招妹和李逞英,就准备自己带着一半的暗卫前往青杨县。 “陛下,不如还是让奴婢跟着您一起去吧。”青禾眉眼间含着忧虑,“您是天下之主,万不能出什么差池。奴婢一定要跟在您的身边才放心。” 赵乔转念一想。 教导郑招妹和李逞英这件事大可交给别的女官来做,便答应了让青禾跟在身边。 只是这么一来,她就不舍得把李珺言独自留在行宫中了。 于是一起前往青杨县的人又加上了李珺言。 三人不过半日便到了青杨县。 来到此处,赵乔才发现暗卫所言果然不虚。这里实在是太荒芜了。 不是说这里寸草不生,而是指这里的气息太荒芜了。 街上来往的都是男子,偶有一两个女郎也都行色匆匆,像是不敢在街上多呆。 天启一向国泰民安,水清河晏。即便只是个小县城,也都热闹非凡。 这青杨县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呢? 赵乔一边走,一边心里生出疑窦。 在寻找住处时,三人又遇上了新的麻烦。 整整一条街,竟然没有一个客栈。 而当他们去询问本地的住户是否可以借宿一晚时,也都遭到了拒绝。 “家主,我提高了价钱,也没人愿意借宿。”青禾从一户人家门口转身回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赵乔闻言,挑了挑眉。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故到了青杨县就行不通了? “再问两家。若是还没有人同意借宿的话,我们就倒回行宫。” 青禾点了点头,连忙又转身去问了。 万幸的是,这次总算有一家愿意借宿了。 “你们快进来,不要被别人看到了。”给他们开门的是一名身材中等,面容秀丽的女郎。 她一边催促着众人,一边从门后探出头东看看西看看,神色间也带着莫名的警惕。 赵乔若有所觉,连忙带着李珺言和青禾,还有身后伪装成侍从的几个暗卫进了院子。 这户人家的宅子不大不小,除开主屋外,只有一间客房和一间柴房。 赵乔逡巡一圈,便将目光落在了带他们进门的女郎身上。 此时,对方脸上还残存着刚才的警惕。 “多谢这位女郎了。我们都快要问遍整条街了,只有你肯收留我们。”青禾一边说话,一边递出一袋银子,“这是房钱,请你收好。” 女郎欣喜地接过银子,拿在手上掂了掂,才抬起头笑道:“我姓钱,你们叫我大钱就好。” 青禾迟疑:“为什么要叫大钱呢?” 女郎笑嘻嘻道,“当然是因为我要赚大钱了!你们要是叫我小钱的话,那不就破坏我财运了吗?” 赵乔蓦然弯了弯唇,有一瞬间想起了赵元元。 若是她在这里,说不定可以和这位姓钱的女郎成为好友。 女郎将他们领到屋前,略带尴尬地搓了搓手:“家里有点小,只有一间客房。你们看看怎么住。要是不行的话,我主屋里还有一张小榻,可以来一位女郎和我一起住。” 说完她又连忙补充,“我家中长辈都已去世,我也还未娶夫。所以主屋也只我一个人住,不必担心别的。” 青禾以眼神请示赵乔,赵乔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她便上前一步道, “大钱,我和你同住吧。我家家主和主夫住客房。剩下的仆从便在柴房将就一晚,你看如何?” “当然可以。”女郎回答着,同时略带好奇地看向了赵乔,以及她身边戴着面纱的李珺言。 第61章 这一看便有些呆愣。 虽然蒙着面纱, 但从这挺拔的身姿来看,这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在青杨县,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般气质出众的郎君呢。 女郎忍不住想再多看几眼。 赵乔却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挡住了对方。 女郎遗憾地收回视线,反应过来却又有些局促。 刚才她怎么盯着人家的夫郎看了那么久,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默念了好几遍非礼勿视后,女郎才开始叮嘱正事,对着赵乔和青禾认真道:“两位女郎, 你们今天就不要再出门了。” “为什么?”青禾状似不解,“我们来的路上看到街上也没有多少女郎。” 女郎吞吞吐吐, 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 小声解释道:“你们是外地人,我还是告诉你们吧。因为这里不太平!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走在街上的女郎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她秀丽的面孔上染上了伤心之色,“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这样消失不见的,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为什么不报官呢?”赵乔皱眉出声。 女郎咬着牙, 满面怒意:“怎么没有报官?可是报了官那么久, 什么消息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就像是怕隔墙有耳, 有什么人听到一样,“那个县令抓不到人, 就让我们少出门。而且还不许我们把这件事情对外说。” -- 第108页 赵乔和青禾脸上都染上凝重之色。 女郎见状立马摆了摆手:“算了, 我不说了。刚才那些话你们就当我没说过, 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说完, 就立马溜去了厨房。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青禾问赵乔:“家主, 您认为她说的话可信吗?” 赵乔牵着李珺言抬脚往客房走去,声音淡淡的:“她没有理由骗我们。” 赵乔没说完的是,虽然女郎没有理由骗他们,但却是很明显地在故意告诉他们这些消息。 因为女郎的那番话,赵乔和青禾下午都没有再出门。 一行人就这么在宅子里住了下来。 本以为一夜就应该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去。 但在半夜的时候,赵乔却突然听到了一件奇怪的响动。 她睁开了双眼,没有动作。 不过一会儿,那件奇怪的响动便消散了。 赵乔重新闭上眼,揽着李珺言继续睡去。 第二日一早,屋外便传来女郎的尖叫声。 赵乔走出门外:“怎么了?” 女郎转身,一见她便立马扑了上来,面色苍白,惶恐不安地道:“我发现我家的门房被人撬了,墙上还留下好多手印。” 赵乔看了庭院一圈,拍了拍她的脑袋,轻笑道:“不要怕,我的侍从里有一个练铁砂掌的。估计她半夜手痒了吧。” 女郎吃惊地睁圆了双眼:“那门被撬了又是怎么回事?” 赵乔面不改色:“忘了说,我的侍从里还有练开锁的。” 女郎:…… 她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那他们,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看似圆过去了,但到了用完早膳之后,女郎还是期期艾艾地开口了:“那个……你们都在这里住一晚了,今天就走了吧。我还要找人来修锁。” 赵乔顿了顿:“好,我们今天就走。” 临走之前,赵乔让人把女郎院子里的锁修好,还加固了一番。 就在送他们出门时,女郎像昨天一样,躲在门后只探出一个脑袋,认真地问道:“我看你们不像寻常人。你们会找回那些失踪的女郎吗?” 赵乔勾了勾唇。 青禾代她回答:“尽力而为。” 他们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却多带了一个大木箱。 在青杨县住了一晚,几人便又回到了行宫。 青禾将李珺言劝去休息,便唤来了暗卫首领,也是昨天跟在她身后的侍从之一。 “陛下,昨晚有几人潜入庭院,心怀不轨。属下听您之前的安排,留了两个活口。”暗卫首领挥手,让人把那个大木箱抬进来。 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两个鼻青脸肿的人。 青禾恍然:“这么说来,昨晚那阵怪响不是我的错觉。” 她也略有一些功夫在身上,只是不太高深而已。 “你可曾从他们嘴里问出些什么?”赵乔问道。 暗卫首领呈上两份口供:“这就是他们昨晚招供的。这两人是分开拷问的,口供也都能合上,应该没有说谎。” 赵乔支着脑袋,蹙眉看起了两份口供。 这些人隶属于一个名为逍遥派的组织,收到上级指令,要求他们潜进宅邸,将里面的女郎全都掳走。 赵乔思忖,看来还是昨日在寻找住宿时太过招摇,所以才被盯上了。 她继续往下看。 这样的事情逍遥派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但没想到这次却踢到了铁板,刚进去就被发现,还被成功反杀。 从这些贼人昨夜的行动和被捕之后的表现来看,他们所处的组织应该挺废物的,也没什么组织性纪律性。 真要比起来,连京城一些名门贵族家养的死侍都不如。 这种人通常都不值得赵乔亲自费心。 因而她看完两份口供,便对暗卫首领道:“再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东西来,比如他们的那个组织在什么地方,是由什么人组建的,他们又为什么要掳走女郎。” “是。” 暗卫一走,青禾为赵乔斟了一杯茶,提起了另一件事道:“陛下,昨日那女郎还告诉奴婢,栾新志是前朝男诗人黄安瑜的弟子。并且黄安瑜如今就定居在靖州,不日将会在靖州的青云阁举办一场诗会。” 说到这,青禾话语里略微带着感叹,“男子竟然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举办诗会。他们的想法还真是新颖大胆。” 的确,天启何时对男子这么宽容了? 赵乔眨了眨眼:“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去看一看了。” 青禾却为难道:“可是这诗会,奴婢已经去打听过了。只许男子参加,女子不得入内。” “这样啊。”赵乔微微眯了眯眼。 越是这样,她便越是觉得里面有鬼。 只是她身边唯有李珺言、郑招妹和李逞英三个男子,就连暗卫也全都是女子。 这么一看倒有些难办呢。 李珺言,赵乔肯定是不会让他去冒险的。 李逞英又花花肠子太多,也不太合适。 唯有郑招妹一副蠢笨模样。又总想往赵乔跟前凑,是决计不会想着逃跑的。 这么一来,似乎也只有郑招妹可以选择了。 …… 郑招妹和李逞英最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每天都要背书、做题、训练。 -- 第109页 每天醒来第一句,抬头问问老天爷:让他们穿越,就是来重温高三的吗?! 哦不,郑招妹还没有上过高中呢。 作为一个小学肄业的人,他比李逞英生活得还要痛苦。 因而乍然得知自己可以出去放风的时候,郑招妹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终于可以不学了! 郑招妹特地向李逞英炫耀了一番:“怎么样?现在知道到底谁是老大了吧?” 李逞英被他烦得要命:“得意什么,你以为这是好事?真是好事怎么就让你一个人去?” 对啊,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去? 郑招妹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兴奋起来。保准是那晚上,他展现出的惊人才华震撼到了女帝!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美滋滋,顺便决定要在诗会上大展拳脚,一鸣惊人。 翌日一早,郑招妹便去了青云阁,当天傍晚才回来。 虽说女子不能进入诗会,但赵乔还是派了几个暗卫去打听情况。 只是结果不如人意。怕惊动里面的人,暗卫只能在外围候着,有用的信息很少。 这么一来,赵乔便只能从郑招妹的嘴里探听消息。 郑招妹回来时满面舒畅,听说赵乔要见他,更是止不住地得意。 “今日在诗会上发生的事情,你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迈着春风得意的步伐,郑招妹一来到赵乔面前,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他内心一喜,早有借机表现自己的准备,立马便将他今日在诗会上大展雄风的画面,眉飞色舞地道来:“在诗会上我就做了一首诗。当时我一说完,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全都被我的才华折服了。” “陛下,我念给您听听。那首诗叫水调鸽头,我是这么做的。”郑招妹清了清嗓子,“鸽鸽鸽,低头向地歌……” 赵乔耐着性子听他讲了半天,听到一半实在忍不住打断他:“你的意思是,你去了一天,只做了一首诗?” 郑招妹乍一被打断,还有点不高兴。 听到赵乔这句问话,他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自己回来之前,诗会那群人对他说的话。 眼神闪了闪,郑招妹维持住脸上的神情不变,回答道:“没错,我做完那首诗之后,他们都夸我是当世鬼才,把我奉为座上宾。后面直接没我什么事儿了。” 赵乔站起身走到郑招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透着丝丝寒意:“上一个对朕说谎的人,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郑招妹浑身一抖,但仍闭着嘴,不说话。 “来人,用重刑把他的嘴撬开。” 赵乔的吩咐一出口,立刻便有人上来,把郑招妹拖了下去。 郑招妹这才开始慌张起来:“别啊!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只可惜已经晚了。 现在的郑招妹和李逞英对赵乔来说可有可无。 留着他们,也只是想看看异族到底能不能够被教化。 就算真的死了一个,那边还有一个李逞英呢。 第62章 郑招妹根本就坚持不到真正开始用刑的时候, 就已经把全部都招供了。 据他所说,诗会上的人都很欣赏他的才华是真的, 每个人都不断吹捧他。 说到这里,郑招妹不合时宜地得意起来:“就是领头姓黄的那个很崇拜我。还有他的徒弟,叫栾新志的那个更夸张。他说要不是他已经拜师了,甚至都想叫我老师。” 赵乔目光微微一凝。 这么一看,这场诗会必定别有目的。 毕竟郑招妹的文化水平她是知道的。 这些人对他如此殷勤,正应了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乔没有打断郑招妹, 只听他滔滔不觉地继续道:“之后他们还叫来了好多女的,每个都围着我转, 个个都想拉拢我。我觉得他们挺有眼光, 也跟着他们多喝了几杯……” “就只是这样?”赵乔声音淡淡地问道。 “那,那也不全是……”郑招妹顿时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陛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青禾上前一步,威吓道。 郑招妹身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暴力痕迹,连连点头:“我说我说!诗会上午就结束了,他们就让我去吃午饭, 吃了之后又让我加入他们的那什么逍遥派, 还说我一进去就封我当堂主。之后又让我去听他们帮派里的大师讲学。” “讲的什么?” 赵乔有预感, 这或许就是那个逍遥派集合一群乌合之众的核心。 郑招妹小心翼翼地看了赵乔一眼:“就是讲了些关于男人应该怎么有男子气概, 女人应该怎么才能有女人味儿……” 他还未说完,青禾便怒喝道:“岂有此理!” 赵乔没想到这简单的诗会还有谋反的意味。 她又问:“然后呢, 然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然后我就想着老管家婆……”郑招妹说到一半慌忙止住了话头, “不是, 我就想着青禾女官的教诲, 不敢接受他们的邀请, 直接回来了。那群人叮嘱我, 不能对任何人讲今天诗会上发生的事情。” 看来举办诗会是假,借此为逍遥派纳新才是真。 赵乔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 总之,栾新志应该会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他在那个诗会上绝对扮演着不一般的角色,甚至他的老师黄安瑜也不单单只是一个前朝男诗人的身份。 -- 第110页 想到这里,赵乔立马招来暗卫:“想办法把青杨县的栾新志请过来。” 名义上是请,至于用什么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 栾新志醒来的时候,头脑还一片混乱。 他只记得他正坐在窗台前伏案写诗,突然听到一声冰冷得犹如寒潭的声音:“我家主人要见你。”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到了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眼前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女人。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共镶着十八颗珍珠的绣花鞋,在往上则是一身金丝绣花长裙。 那上边儿的金色丝线,在窗外透进来的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差点刺痛了栾新志的眼睛。 他一生清贫,就算是如今已经成为了人人尊称的栾先生,也总是入不敷出。 这导致他对那些富人几乎有种执念般的仇恨。 现如今眼前这人就是他命中的死敌! 栾新志阴翳的目光继续向上,落到了女人的脸上,却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在他过去的前半生中,还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下一瞬,他便听见女子嘴里吐出一串清晰的话语:“栾新志,荆州人士,生于奉平二十七年,死于一炷香之后。” 栾新志悚然一惊:“死于一炷香之后?!” 这女子正是赵乔。 她看着栾新志惊恐的脸庞,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何必如此惊讶?我只是请你来做做客而已。” 她顿了顿,“当然。如果你不配合,就会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死于一炷香之后。” 栾新志还算镇静,脸上只浮现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就这么轻易决定我的性命?你知不知道在天启,故意杀人是要坐牢的!” 赵乔语调缓慢,却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你也知道这是在天启。我还以为你们昨日在诗会上,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呢?” 栾新志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昨天在诗会上他们的确做了一些不容于世的事情,但那都是因为这个社会对男人太残忍了啊!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只是为了给自己寻求立锥之地而已。 不对,他们的行动那么隐蔽,而且加入逍遥派的人都不可能去暴露自己,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也许不是因为这件事,只是纯粹因为他们一群男子举办了诗会而已。 栾新志面上现出惶恐的神色:“大人,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我们虽然是举办了诗会,但参加的都是些未婚的郎君啊,就算有些于理不合,但也情有可原哪!” 与谋逆的罪名比起来,显然是不守男德更轻一点。 栾新志从未见过眼前这个女人。 但按照对方的口气来猜测,她应该是晋州新上任的哪个父母官,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便想要先来个下马威。 “难不成你们就仅仅是举办了诗会吗?”青禾立在赵乔身后,语气严肃地问道。 栾新志循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女人。 刚才一醒来头脑混乱,加上太过紧张,他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这两人真的会是新来的父母官吗? 她们看上去太不寻常了。 栾新志心里莫名涌上了一些不安。 定了定神,他开始为自己叫冤:“两位大人明鉴,我们什么都没做。您们可千万莫要听信谗言,污了好人!” 之后,不论青禾是威逼抑或是利诱,栾新志都咬死了自己只是参加了诗会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干。 他这般有恃无恐,青禾便提出要用刑,赵乔却阻止了她。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赵乔笑了笑,一张脸庞更是艳色逼人,“久闻你很会为别人取名字。可否为我和这位女郎各取一个?” 原来是为了求个新名字。 这好说,取名字一向是他的强项啊! 栾新志松了口气。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美名竟然已经传遍了五湖四海。 为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取名,他一定要显得更加谨慎。 栾新志故作深沉起来。 赵乔也不催促他,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暗示着时间的流逝。 半晌,栾新志终于胸有成竹地抬起头道:“我已经想好了。你们俩一个可以叫詹妮弗·春花,还有一个可以叫奥黛丽·娟儿。” 栾新志说完,满意地看着赵乔和青禾二人脸色一变。 很好,看来这是又被他新取的名字惊艳到了。 这两个名字,他都想好挺久了,上次隔壁村的二蛋过来他都没舍得说出去。 赵乔和青禾却都是在心里下了定论,这个人的古怪行为绝对和那逍遥派脱不了干系。 青禾率先大喊一声:“来人,把他拖下去!” 栾新志还没从刚才的志得意满中恢复过来,便听到这句话,顿时又惊又怒:“你们想干什么?!” 很快就有人钳住了他的上半身,栾新志双腿乱蹬,嘴里止不住地叫喊道:“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什么罪都没犯。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不合律法,会遭天谴的!” -- 第111页 “等等。” 赵乔一出声,拖着栾新志向外走的人,便停了下来。 栾新志心头一松,以为是自己刚才那番话起了什么作用,就听到赵乔问话:“我还听闻你博冠古今。那你可知,先皇名讳?” 栾新志抓住求生机会,不假思索道:“赵英。” 青禾立马心领神会地站出来,喝骂道:“好啊,你竟敢直呼先皇名讳!此乃大不敬,拖下去!” 栾新志:??? 就算是他一贯以德行标榜自己,此刻也忍不住想骂人了。 他爹的!他说不合律法,这两人下一秒就当面给他安了个罪名,还有天理吗?! …… 赵乔思来想去,栾新志必定有所依仗,才会如此嘴硬,这依仗很大可能便是那逍遥派了。 按郑招妹的说法,栾新志在诗会上同样出尽了风头,说明他应该是逍遥派里的重要人物。 那么他被人掳走,肯定会有人寻摸着痕迹跟过来。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会在何时到来。 赵乔猜得没错,就在栾新志失踪的第三天,一批人来到了行宫外。 是夜,月明星稀。 因为逃不出去日渐憔悴,心里难受得睡不着的李逞英,半夜起来在院子里走走停停。 他和郑招妹所处的是整个行宫里最边上的一个小庭院。 就在他惋惜自己这一生不能施展远大抱负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他转过身一看,却见是一群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在古代,出现黑衣人那一般都是要开始血拼杀人了啊! 李逞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出来放个风也能遇到这样的事情。 若说以往他还会觉得这是在暗示他就是天生的男主命,现在真的遇上了便只剩下心慌了。 只是还没等他做些什么,那群黑衣人便已经发现了他。 其中一个黑衣人抽出腰间配刀,大跨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嘴里冷声道:“这里还有个倒霉蛋呢。” 李逞英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哼。”黑衣人冷笑一声,“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 李逞英心里一抖,浑身冒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灵机一动,急忙道:“我是个哑巴!” 第63章 手上拿着刀的黑衣人满头问号。 就在这时, 另一个黑衣人出声道:“慢着,先别动手。” 拿刀的黑衣人脚下一顿, 不解的问道:“首领,为什么?” 被称为首领的黑衣人扫了周围一圈,分析道:“咱们都是打通铺,这小子还能有个单独的院落住,肯定地位不低。留着他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人质。” “对啊!”其他人都纷纷附和起来。 李逞英眼见自己性命无忧,松了口气,顿时放心地晕了过去。 “呵, 真是废物。”拿到的黑衣人不屑地撇撇嘴,费力拎起李逞英, 语气里暗含嫉妒, “这他爹是走后门进来的吧?没脸没身材还能吃好喝好养这么重!” 黑衣人首领皱眉:行了,小声点,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 他挥了挥手,“全都跟上!” 一群人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犹入无人之境, 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行宫, 直奔赵乔所在的主殿。 他们不知道栾新志被关在了哪里, 便决定擒贼先擒王, 捉到人了之后再审问。 整个主殿都静悄悄的,也没有火光。 黑衣人首领正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身后的同伴便先蹿了两个出去。 “首领, 你怎么不跟上啊?门主可是说了, 这次的任务要是我们完成得漂亮, 他就给我们每个人加个大鸡腿。” 后面又有几个跑了出去, 其中一个人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迅速提醒道。 这群蠢货!就一点都不怕有陷阱的吗? 黑衣人首领暗骂一声, 但现在说已经迟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主殿里很快就响起了刀剑相接的声音。 越是拼杀,黑衣人首领便越是觉得心惊。 也不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底下的侍卫仿佛个个身怀绝技。 就这么一刻钟的功夫,他们这边便折了半数人。 但他并不知道这还是暗卫手下留情的缘故,只因赵乔在事发之前便说了要留下活口。 赵乔猜到这几日逍遥派的人会在半夜找上门来,担心伤及无辜性命,便禀退了往日守夜的宫人,李珺言也被他哄去了别处。 另外,她又安排暗卫都隐在暗处,这群黑衣人直愣愣闯进来的做法正中她下怀。 黑衣人首领尚还有几分理智,没有红了眼只顾着拼杀。 记起原本的计划,他将目光落在了一边冷眼旁观的赵乔身上。 只要抓到这个女人,就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目前的紧张局势。 黑衣人手里一边格挡来自暗卫的攻击,一边不动声色地朝赵乔的方向移动。 觉得眼前这场景实在有些无聊,赵乔转身准备找个安稳的地方坐下来。 很好,就是现在! 黑衣人首领突兀地调转方向,不顾后方的攻击,手中大刀直取赵乔后背! 与他缠斗的暗卫没有预料到他拼着受伤也要去袭击赵乔的举动,顿时阻拦不及。 -- 第112页 赵乔看不到身后,但却明显地感觉到一阵风掠过来。 她在脑海里勾勒出来袭的方位,抓准时机便旋身横腿甩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首领握着大刀便到了跟前。 若是不出意外,赵乔这一脚应该刚好踢在黑衣人的手上。对方吃痛,自然会松手,刀也就会掉到地上。 偏偏这时横刺里冒出一个郑招妹,喊声震天:“陛下小心!!!” 其声之尖利,让赵乔罕见地身形一顿,甩出去的腿也凝滞了一瞬。 刀刃划破锦衣,赵乔很快便回神加重一击,将黑衣人首领的刀踢飞了去,正巧落在郑招妹的面前。 看着飞到自己面前的刀,郑招妹惊魂未定地退到一边去,躲在了柱子后面。 妈的,他刚刚吓得动都不敢动,还以为这把刀要戳到他身上了。 郑招妹半夜醒来没看到李逞英,疑心这人又背着他跑路了,担心连累到自己,就出来寻找。 没想到却发现以前看守他们的那些宫人都不见了,郑招妹当即决定去外边溜达一圈。 结果路过主殿时就看到里面沸反盈天,很明显是有两拨人打起架来了。 若是往日郑招妹遇到这样的情况只会绕道走,但他想到赵乔在里面,万一自己能趁乱捞个救驾之功呢。 他一进来便看到那个黑衣人首领突然转过了身奔向赵乔,本来按照距离郑招妹是可以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飞扑上去替赵乔挡这一刀的。 但他怕得要死,脚还没伸出去就先怂了。只好怒喊一声提醒对方。 这下怎么也得算个救命之恩吧!这还不得对他感激万分,以身相许,让他走上人生巅峰? 郑招妹心里乐开了花,得意洋洋地看向了赵乔。 却只得到对方一个冰冷的眼神。 这算什么?郑招妹没想明白。 他决定还是先好好躲着,等这场争斗一结束再去女帝面前邀功。 出其不意的袭击被阻拦了下来,且黑衣人首领感觉得到这个女人的身手不比他弱。 这次任务算是失败了,但好在他们还有一个人质。 黑衣人首领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先见之明。 他退后几步,抛出一个烟雾弹,咬着牙道:“全都听我的,快撤!” 黑人手脸是最先跑出殿门的,他捞起被随手扔在一边的李逞英,留下一句话便迅速离去。 “别高兴得太早,你的心头肉在我们手里!” 赵乔面色骤然一变。 她虽然让李珺言换了个地方,却并不是只留了他一个人, 还派了青禾守在外面保护他。 李珺言怎么会落到对方的手里? 此时,满地都是痛苦哀叫的黑衣人,还有一些是没来得及跑掉被暗卫截住的。 赵乔扫视一圈,正要开口让暗卫兵分两路,一路留在这里处理残局,一路去追回刚才离开的黑衣人首领。 就在这时,李珺言和青禾从殿外走了进来。 赵乔略一诧异过后,便明白过来。 看来被捉走的并不是李珺言,对方搞错了。 她神色稍霁,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青禾莞尔一笑:“皇夫听到动静惊醒过来,忧心陛下,非要过来看看。” 在避暑的行宫里不用避讳。青禾便没有再称李珺言为主夫。 躺倒在地的黑衣人却齐齐惊诧不已。 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赵乔朝李珺言走过去,柔声道:“已经结束了。” 至于那群人抓走的到底是谁,就只能事后去验证了。 …… “这就是你们行动的结果?不仅没有把人救出来,反而又搭了一批进去!”坐在上首的男子约摸四十来岁,略带细纹的脸庞露出怒色。 “门主恕罪,那些侍卫实在是太厉害了。”黑衣人首领面带苦涩。他强打起精神道,“不过我们这次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们抓回来一个人质,用他做要挟肯定能把栾堂主换回来!” “什么人,你对他这么有信心?”黄安瑜,也就是被称为门主的人眯着眼睛问道。 黑衣人首领自信一笑:“是那处宅子主人的心头肉。” 黄安瑜满意地点了点头,心头却生出一丝不屑。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连皇帝的避暑行宫都不知道,还以为那就是个豪宅。 没错,黄安瑜早就知道了行宫里住的是女帝。只是这种消息没必要告诉这群黑衣人。 他拉拢他们又培训他们,可是花了不少的力气。可这群人的脑子就好像进了水一样,总记得那忠君思想,说什么都改变不了。 若是真让他们知道要袭击的是女帝,恐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吧? 黄安瑜想到这里,不悦地冷哼一声。 黑衣人首领以为他还在对任务结果表示不满,连忙将头低得更低了。 哎,要不是家里面非要给他裹小脚,他又怎么会来做杀手? 三日后。 “今天还是没有消息吗?”黄安瑜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他原本以为有人质在手,最迟第二天女帝就会提出见面。 但没想到一连过去三天了,杳无音讯。 黑衣人首领也觉得很奇怪:“我每天都派人朝里面扔小纸条,要求他们在咱们定好的地方见面。今天更是每隔半个时辰就扔一次,纸条也换成了斗大的纸糊。但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 第113页 要不是害怕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他还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会这样!”黄安瑜怒拍桌子。 栾新志对他来说不止是弟子,还是他的帮手,更是他最好的代言人。 而且万一那家伙没撑住,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了…… 黄安瑜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半晌,他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抓回来的那个人是对方心头肉的?” 黑衣人首领:“我们一进去就遇到了他,发现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这对男子来说已经是特别的恩宠了!” 也不知是不是黄安瑜的错觉,他总觉得这语气里有股钦羡的意味。 这下他终于明白问题出现在哪了:“你们这些废物!一个庭院算什么,说不定他只是个下人呢!” 尤其是,这还是女帝的下人。 黑衣人首领静默一瞬,才道:“下人不都是像我们一样打通铺的吗?” 黄安瑜心头一凛。他留着这些黑衣人还有用,现在可不能让他们生出别的心思了。 他立马便缓和了神色,拍了拍黑衣人首领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啊你,不过就说你一句,还赌上气了。我没有怪你们办事不力的意思,是怕你们年轻不知道人间疾苦啊!” 煽情到一半,他又补充道,“你放心,等门主我的大业成了之后,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现在咱们还是该好好想想,该怎么救出栾堂主。”黄安瑜眼里闪过一道冷芒。 亏他以为那个李逞英真是女帝的心头肉,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怕弄折了会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他要好好折磨这个小子一顿,以解近日里的郁气! 第64章 “我救了陛下, 为什么还要学男德?”郑招妹怒气冲冲的质问,他自持已经是女帝的救命恩人了, 如今对青禾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陛下。” 青禾冷笑一声。 这个郑招妹在逍遥派夜袭的当夜倒添乱,这几日竟然还有脸让她去陛下面前陈情,提升他的位份。简直是在做梦! 她翻开手里的教学用书,冷声道:“由我来教导你男德,是陛下的旨意。我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总想着走捷径。” 郑招妹闻言一呆, 随即越发愤怒:“她有没有搞错,我可是救了她的命!她怎么能够这么对我?” 青禾啪的一声合上书站起来。 郑招妹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般先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随后便听到青禾带着凉意的声音:“闭嘴。陛下怎么可能有错, 分明是你不知好歹。若是没有你的多此一举,陛下的裤腿也不会破!” 那可是她们金尊玉贵的陛下,一条破裤子怎么能上身呢?就算是只有一分钟也不行。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郑招妹。 这个人却一点都不知悔改,还成日里叫嚣。怕不是那声提醒也是别有用心吧? 青禾想到这里,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郑招妹一圈。 他的一句出言提醒差点就让陛下受伤, 又是那样巧合的时机…… 郑招妹虽不知青禾看着他是想做什么, 但还是被这刮骨的目光刺得如坐针毡。 青禾定定地看了他许久, 才收回视线。 若不是这个人过分蠢笨, 她都要以为这是敌方派来的卧底了。 “我那也是好心。”郑招妹脸上的横肉颤了颤,刚才高昂的声音降了下来, “总不能因为我好心办了坏事, 就怪罪我吧?” 陛下说的果然没错。这个郑招妹拿的是小白花话本——装作天真无辜, 实际是个废物。 青禾都不好意思戳穿他那些小心思:“你为什么要出言提醒?还不是因为你爱慕陛下, 自己上赶着要赢得陛下的青睐。你这是别有用心, 居心叵测!”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关键是还说对了。 郑招妹脸胀得通红, 强装出被冤枉的模样。 青禾轻蔑冷呵一声:“呵,别装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就是在勾引陛下。” 郑招妹正要据理力争,外间突然进来一个宫人,凑到青禾耳边说了几句话。 青禾听后微微皱眉,对那宫人道:“你马上带我过去。” 说完又扭头狠狠瞪了郑招妹一眼,“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把男德经再抄一遍。” 郑招妹缩了缩脖子,闷头应了下来。 …… 宫人带着青禾到了待客的前厅,这里已经等着两个人了。 其中一个眼熟无比,正是李逞英。 他的身上又添了一些伤口,脸色憔悴,眼下有极青的黑眼圈,像是好几天都没睡过觉,看上去狼狈不堪。 另一个则是一身青衣,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 青禾迎上前去,对着中年男子道:“这位就是黄安瑜黄郎君吧?” 黄安瑜微微一笑:“正是在下,冒昧前来拜访,多有打扰。你就是这府上的主子吧?” 青禾摇摇头:“我家主子今日一早便出门去了,如今还未回来呢。我不过是府上的管事而已。” 黄安瑜脸色一僵。看眼前这个女子气度非凡,他还以为就是女帝,没想到竟只是个管事。 这些人竟然拿个管事来糊弄他,真是可恨。 -- 第114页 青禾也没有说谎。赵乔的确是带着李珺言,一早便出门玩耍了。 不过她早便猜到,逍遥派捉了人质,却久等不至这边上门讨人,必定会主动出击,派人过来。 因而她早便叮嘱青禾,若遇此事只管晾在一边。待那群人等得不耐烦了,自然会露出马脚。 想到此处,青禾便道:“若是你想见我家主子,便在此处赞待片刻吧。”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吩咐门口的人看着这两个人,注意不让他们轻易离开。 黄安瑜没想到这府上管事的留下一句话也跑了。连他身边的李逞英也没问一句。这不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吗? 还害得他原本想好的说辞都堵在了肚子里。 黄安瑜心里窜起了一丝怒火。 黄安瑜这么一等就等了一上午,直到午时过后,赵乔才带着李珺言回来。 听青禾说起早上发生的事,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没想到来的人是黄安瑜。 她来到前厅,才踏进门槛,便听到一声不耐烦的问话:“你们家主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赵乔一边走进去,一边淡声道:“我就是这府上的主子。” 黄安瑜还以为进来的又是哪个宫人,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惊,盯着赵乔看起来。 他被晾了一上午,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气。 现在看到赵乔之后,气消了一大半。 这一任的女帝还是那么貌美,比起她的母皇来也不遑多让。 在黄安瑜观察赵乔的时候,赵乔也在观察他。 此人表面上温文儒雅,没见却刻着一道深深的褶皱。这说明他经常动怒,并不似表面上那般。 赵乔坐到主位上,明知故问:“黄郎君找我有何要事?” 长时间的等待已经消耗了黄安瑜的耐心,他打消了寒暄的念头,直接道:“是这样。我在路边就下了这位姓李的小兄弟,他说自己是府上的人。我看他的话不像作假,身上的伤口也耽误不得,连忙送他过来了。” 一旁被喂了药全身无力,还说不出话来的李逞英瞪大了双眼,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这个谎话连篇的家伙。 这分明就是害了他的人,这个伪君子! 黄安瑜说完便等着赵乔的反应。却发现她正端起茶杯往嘴边递,动作间不急不缓,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他刚才说的话。 黄安瑜微微皱眉,心里有些焦急,却又不敢出声打断。 等到抿了一口茶,赵乔才不咸不淡地回应:“那就多谢你了。” 黄安瑜拿不准她是什么态度,故作儒雅地笑了笑,试探道:“听闻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被女郎请到府上做客,到现在还没回去。实在太不像话了!实不相瞒,在下这次上门就是带他回去的。就不留他在这里给府上添乱了。” 赵乔发现这个黄安瑜有趣得很,言辞间像是故意避开了她是女帝的事实。 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难道是这个避暑行宫不够出名?还是她鞋子上的十八颗珍珠不够闪亮?也或者是她杯盏里的蒙顶山茶不算皇室特供了? 赵乔弯了弯唇:“不如我与黄郎君下盘棋,来赌一局吧。” 都说棋品如人品,从一个人下棋的风格可以看出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赵乔正好想看看黄安瑜到底是个什么人。 黄安瑜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他的棋艺可是先皇教的,难道还打不倒现在的女帝吗? 只是在这之前,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 “打赌可以。那我们赌什么?” 赵乔转头看向李逞英,微微一笑:“就赌他的命!” 李逞英浑身一麻:???敲你妈!!你礼貌吗? 这是人说得出来的话吗? 黄安瑜的神色也是一僵。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跟他赌栾新志的命吗?为什么这个女人不按套路出牌? 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赵乔指着李逞英接着道:“倘若我输了,他便随你处置。若是你输了,栾新志便随我处置。这样你还敢赌吗?” 黄安瑜如今骑虎难下。他牵了牵嘴角,强扯出一个笑容。 李逞英已经傻了。他现在开始怀疑,等会儿这个女人会不会故意输掉,送他上黄泉。 犹豫片刻,黄安瑜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对自己的棋艺有信心,到目前为止还没输过。 很快二人便坐到了棋盘面前,你来我往开始厮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午饭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流逝,黄安瑜觉得脑子开始发晕,身上也开始不住地出冷汗。 三刻钟之后,赵乔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轮到你了。” 黄安瑜定睛往棋盘上一看,内心剧烈地震动起来。 ……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局势,想要再找出一线生机。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黄安瑜放下棋子,颓然地往后一靠:“我输了。” 李逞英的双眼里迸发出惊喜的色彩。他活了! 赵乔观黄安瑜的棋风,已经得知了对方的行事风格——善于抓住时机,但也容易贪功冒进。 她站起身来:“把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黄安瑜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呆愣愣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就这么坐到日落西山,在宫人的催促下,他才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 第115页 走出行宫,夏夜的晚风一吹,黄安瑜抬起头,看向四周。 天色将晚,行人渐少,只有两边的石狮子静静伫立着。 天地之大,竟让他产生一股空茫之感。 但他的眼神很快就清明过来。 栾新志如今就是颗废子,救不出来也罢,废子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大不了他再培养一个接班人。 他本想暗杀女帝,手下的人却铩羽而归;今日上门,又惨遭精神□□。这一切都让黄安瑜深深地感受到女帝的不好对付。 但他和对方早已是命中注定的敌人了,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既然硬的不行,那他就改变策略,来软的。 爱情就是他的杀手锏,再聪明的女人也会在爱情里变笨。 呵呵,女帝不是厉害吗?他倒要看看对方能厉害到哪儿去。 第65章 从这天开始, 赵乔便总是能偶遇黄安瑜。 她确信自己身边没有什么间谍,但行踪却总是能悄无声息地透露出去。 “在下又来府上叨扰, 还请女郎见谅。” 黄安瑜一脸歉意,今日他还特地梳洗打扮过,一身青衫当真称得上风度翩翩。 赵乔没有从栾新志口中得到太多有效消息。 据栾新志所说,逍遥派是个以男为尊的组织。 掳走女郎一方面是为了洗脑她们,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归顺逍遥派;另一方面是为了让青杨县的女郎都不敢外出,以便男子代替她们,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逍遥派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但他们不敢太过猖獗,唯恐引起了靖州知府的注意。便将主意打到了其他地区的女郎身上。 周芸娘正是栾新志发展的下线。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京城, 是因为栾新志以为, 那里的女郎大多是贵族,也许有更高贵的血统。 但被掳走的女郎究竟被关在哪里,却只有黄安瑜一人知晓,连栾新志也不得而知。 黄安瑜对待此事尤其谨慎,每次运输都要转好几趟。 底下运输的人也互不认识, 都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段路, 却不知道整条路线。 因此, 赵乔现下还有些耐心与黄安瑜虚与委蛇。 此刻, 她听完对方饱含歉意的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黄郎君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听这语气, 还是对他上次登门要人的行为有所不满。 黄安瑜暗暗思索, 面上适时露出悔色:“我上次回去之后, 仔细想了想, 我那么做实在太冲动了。我那弟子在府上赖着不走, 想必是过得不错, 我不该问也不问就上门来讨人。” 他先表明了自己的无限悔意,又接着道,“所以此次上门来,一是为了赔罪。二来……” 黄安瑜早便决定要展开最迅猛的攻势,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女帝。 于是他尽力展示出成熟男人的风采,以宠溺的目光看向赵乔,用略带磁性的温柔嗓音道:“二来是这几日总是遇到女郎,我思觉这是天大的缘分。回去之后便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像是害了病。此来便是想看看有什么法子能祛除我这病灶。” 古代人都含蓄,他这么直接必定能拨动女帝的心弦! 果然如他所料,赵乔挑着眉问道:“你害了病,什么病?” 黄安瑜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深情,一字一顿道:“我觉得是相思病。” 赵乔一脸失望:“唉,那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再不济也得是个绝症呢。” 黄安瑜:嗯嗯? 这是还在生气? 他勉强一笑:“我上次太冒失,你对我印象不佳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木匣子放到了桌上,深情款款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是真心的。这是我家祖传的东海宝珠,就算你暂时不能接受也没有关系,就当是上次的赔礼了。请你千万不要……”推辞。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赵乔欢快的声音:“青禾,快收起来!” 黄安瑜:…… 在来之前他打听了一番,得知女帝喜欢珍珠。便投其所好,花大价钱寻来了这颗东海宝珠。 但他并不打算真的送出去,只是引鱼儿上钩而已。 黄安瑜本以为赵乔会推辞一二。没想到这女人见钱眼开,接受得这么爽快! 他的忍不住心中一痛,在心里大骂:拜金女! 眼见真有个女官上前来拿木匣,黄安瑜连忙叫停:“等等!” 青禾的脚步顿住一瞬。 黄安瑜:“这事不急,我们先说说话。” 赵乔闻言,面露不虞。 黄安瑜连忙道:“这毕竟是我家祖传的宝珠,我舍不得,还想再和它多待会儿。” 这可是他花了大笔钱买的。 话音才落,青禾脸上便浮现出不屑,讥讽道:“舍不得还在这儿送礼,一副穷酸样!” 怒火顷刻间便席卷了黄安瑜的大脑。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人!还是宫里的女官呢,一点都不像话! 他不由得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呵,因为我没素质。”青禾中气十足地回答。 黄安瑜被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差点撅过去。 青禾趁此机会,一把抢过了木匣:“拿来吧你!” 拿到手她便立即呈到了赵乔面前。 -- 第116页 木匣一打开,里面就是一颗闪烁着奇异光泽的珍珠。 赵乔拿在手里把玩两下,勾唇一笑:“还行,给夫郎送过去吧。” 黄安瑜回过神来刚巧听到这句话,才恢复过来就又要撅过去了。 草拟吗!!这个女帝是不是有病?拿着他送的东西又去送给另一个人? 借花献佛也没有当着佛面的吧? 黄安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下一瞬,他便听到青禾欢欣的话语:“黄郎君,真是谢谢你了。家主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她这么笑过了。” 黄安瑜:呵呵。 他也想笑,他还想创死眼前这两个傻逼! 要不是自己还有所企图,黄安瑜都快要直接冲上去了。 花了几息平息心中的怒火,让自己重新变回温文儒雅的模样,黄安瑜微笑着咬牙道:“没关系,能让女郎高兴是我的荣幸。” 说了这句,他又问道,“就是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那么一点改观?” 他问得卑微,赵乔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接受你,但是就像你刚听到的那样,我已经有夫郎了。” 黄安瑜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松动意味,连忙追问道:“那你……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吗?” 赵乔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我那夫郎人美心善,我是肯定不会休弃他的。” 说着她又打量了黄安瑜一遍,突然皱起了眉头。 黄安瑜心头一跳。 便听赵乔语带嫌弃:“我看你也不像是能生女孩儿的,还是算了吧。” 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的吧? 黄安瑜自觉被敷衍了一脸,脸色一时变了又变,犹如一条变色龙。 “女郎不必同我开这种玩笑。这怎么能算了呢?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若是对我也有一丝好感,就不该轻易放弃!” 赵乔看着他,嘴角抿出一抹无奈:“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我选择了他,你失去的只是爱情。我选择了你,他失去的可是我啊!” “好!”事到如今,黄安瑜才终于看出赵乔就是在耍着他玩。 一股被戏弄的恼怒油然而生。 他怒而起身撂下一句狠话,“如果你放弃,那你就永远失去了得到我的机会,你别后悔!” 赵乔嘴角抽了抽:……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她没有说话,青禾立马便明白过来,叉着腰怒斥道:“大胆,竟敢对家主口出狂言。滚出去!” 黄安瑜没有半点过于自信的心虚,反倒因为青禾的话怒不可遏:“你礼貌吗?!” 闻言,青禾指着大门,从善如流地改口:“请你滚出去!” 礼貌黄安瑜:你吗! 他只觉得心头一梗,眼前蓦然一黑,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青禾过去对着他的脸踩了两脚,便朝赵乔道:“陛下,他真的晕过去了。” 赵乔:“那就把他扔出去。” 青禾点头应下,将心头的疑问问出来:“陛下,照您所想,我们已经彻底激怒了黄安瑜。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乔掀了掀唇:“自然是等他乱了阵脚,再……投石问路。” …… 黄安瑜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了,他身上又冷又疼,还有一些挫伤。 再一看周围的环境,正是在行宫外面。 他略一想,便明白过来。 必定是他晕倒之后被直接扔在了外面,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过只是把他扔出来,没有关了他也没有杀了他。那就说明栾新志守住了嘴,还没把他供出来。 经历了今日这么一遭。黄安瑜也彻底明白了,打感情牌是行不通的。只会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既然软化不成,那还是得来硬的。 尽管心头已然动了杀心,但黄安瑜还是每日都蹲守在赵乔外出的必经之路上,延续自己之前的人设,装出一副痴情的模样。 可赵乔身边每每都跟着李珺言,见到他也不假辞色。更多时候说出的话把他气得半死。 短短几天时间,黄安瑜就沧桑了不止一星半点。 到后来,他已经近不了赵乔的身,只能远远地被挡在外面。 这让他心里的杀意越发浓厚。 不过这也让黄安瑜抓住了赵乔的弱点。 想来只要拿捏住那个名叫李珺言的,女帝一定会方寸大乱。 这么过了半月,黄安瑜觉得时机已然成熟,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派人掳走了李珺言。 并留下一封信,要赵乔第二日到约定的地点见面。 “陛下,您真的要以身犯险吗?”青禾眉头微蹙,眉眼间带着担忧。 “不如还是让奴婢去吧!实在不行,您多带些人也是好的。” “你不必担忧,朕必定会多加小心。”赵乔指间夹着那封信,柔声道,“朕若是不去,又怎么让黄安瑜相信我们放出的消息呢?” 况且她还有一些事情想弄清楚。 譬如,黄安瑜有时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第66章 翌日, 赵乔如约前往靖州城西的一座隐蔽宅院里。 这里正是黄安瑜的据点之一。 他将会面安排在这里,就没想过让赵乔活着回去。 因而赵乔一进宅院便被人绑了起来。 -- 第117页 黄安瑜早就听黑衣人手里说过, 赵乔身上有些功夫在。 他本以为会遭到一些剧烈反抗,没想到赵乔却这么配合。 他心里起了一丝疑心。 但很快又想到,赵乔或许是为了李珺言的安全才如此忍让。 呵。 黄安瑜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早说了,爱情就是女人的坟墓。就算赵乔爱的不是他,但这不也是因为爱情才栽在他手里了吗? “叫你一个人来,你还真就一个人来了?没想到咱们天启这一届女帝还是个痴情种。落到我是手里的滋味怎么样?陛下。” 叫出陛下两个字的时候,黄安瑜恍然想起, 很多年之前他也曾这么叫过另一个女人。 “你知道我的身份?”赵乔故意流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 这极大地取悦了黄安瑜,他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吗?早在你们抓走栾新志的那天, 我就已经知道, 你就是女帝!” 赵乔站在下面,双手被缚,但一身高华气度还是让她与平常人区分开来。 她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黄安瑜就见不得她这副镇静自若的样子,带着恶意地道:“我还以为陛下会先问问你那个小夫郎呢。” “你把他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怎么样,不过之后就说不定了。” 黄安瑜悠哉悠哉道。 赵乔:“朕与你无怨无仇,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黄安瑜仿佛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们这些女人执掌政权就是和我最大的仇, 最大的怨!” 赵乔:“你这是什么意思?” “反正你都要下地狱了, 那也不妨告诉你。” 黄安瑜走到赵乔面前,端详着她的面庞, 忽而讽刺一笑, “你和你的母皇长得可真是够像的, 只不过你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赵乔讶异过后便明白过来, 难怪她总是感觉黄安瑜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但随即新的疑惑又涌上心间。 对方为何会提到母皇? 下一瞬, 黄安瑜便开始解答她的疑惑。 他长叹一声:“这些事情憋在我心里太久了, 不妨今日好好给你说一说。” “我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十三岁了。听到这句话,你应该觉得很震惊又很疑惑吧?” 赵乔配合他,适时露出震惊又疑惑的表情。 “没错,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原本过得好好的,却没想穿越到了这个离谱的世界。”黄安瑜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这里的男人竟然都不能上桌吃饭,去外面还要带面纱!还有一群神经病,非要我裹小脚!” “从古至今男人都比女人强,凭什么在这里女人地位就比男人高?我受不了!” 黄安瑜看向赵乔,冷笑道,“像你们这种女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还高高在上,大权在握?” 赵乔一时静默,垂下眼凝神思索。 黄安瑜却以为她是被戳中了痛点而心虚,顿时得意一笑:“好在我很快遇到了你的母皇,摆脱了这种窘境。当年我做了一首《水调歌头》,她就开始欣赏我,后来更是爱上了我。” “但是她更爱她的江山,更爱女尊男卑,更看重身份地位的差别。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进宫,还将太女之位传给了你!” 赵乔这时候才意识到——黄安瑜或许就是母皇手札里提到的那个男子。 黄安瑜还在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抱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誓一定会让她后悔。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愚蠢的爱情,我只是想让世界恢复正常。 所以我离开了京城,来到了离她最远,受皇权控制最弱的靖州。在这里我创立了逍遥派,我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把男尊女卑的思想传遍整个天启,恢复男人的荣光! 但没想到你竟然来了。你应该已经猜到去刺杀你的人是我派去的吧?我本来信心十足,却没想到那些人都是废物! 所以我又改变了策略,打算像对付你的母皇那样对付你。引诱你怀上我的孩子,悄无声息地谋夺政权。” 赵乔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或许,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个男生子的世界?” 黄安瑜闻言,顿时一呆。 那模样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可怜。 但很快他便露出凶狠的神色:“你别想骗我!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这都是你们当权者的阴谋。” 他来到赵乔面前,掐住她的下巴,恨声道:“呵,我最恨的一点就是,我送上门去,你竟然还嫌弃我!嫌弃我年纪大!“ 赵乔第一次被别人掐住下巴,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回答道:“其实年龄不是问题。” 黄安瑜愣了愣,冷笑道:“呵,现在知道后悔了?已经晚了!” 赵乔:“不。我的意思是,朕十三也能夷你九族。” 黄安瑜再也维持不住儒雅的面孔,勃然大怒:“这个时候还在嘴硬,我会亲自送你下地狱的!” “哦,是吗?”赵乔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你下地狱呢?” 黄安瑜神情顿时警惕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赵乔唇角微勾:“我当然是一个人来的。但你想必不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你藏起来的那些女郎到底在哪儿。那里应该还有你积攒下来的所有家底吧?” -- 第118页 瞧见黄安瑜脸色变了又变,赵乔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其实现在你过去还来得及。但如果你再不去的话,这些年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黄安瑜神色几经变化,很快便镇定下来,“运输路线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 “随你信与不信。”赵乔悠然自得,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然你以为没有拿捏住你的把柄,我为什么会只身犯险?” 是啊。这个女人应邀独自前来就已经很可疑了。 黄安瑜脸上阴晴不定。 那边出了事,他必须亲自前往,不能假手于人。但事发突然,他必定要带走大部分的人手,只能剩下一小部分在这里看守赵乔和李珺言。 若他没猜错,赵乔也必定留有后手,说不定他这一走,下一秒人就会被救出去。 但这么一来,他越发觉得赵乔说的是真话。 恐怕对方的打算就是引他离开,好救走皇夫。 这的确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女帝,放着一边受苦受难的子民不管,也要救出自己心爱的男人。真是可笑! 没错,黄安瑜知道自己掳走那些女郎,是让她们受苦受难。 但这并不妨碍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赵乔指指点点。 “你最好没有骗我。”几番犹豫,黄安瑜还是决定先抢救自己的财产。 他可跟这个只有情情爱爱的女人不一样。 赵乔却兀自偏过头去,理也没理他。 黄安瑜冷哼一声,留下几个手下看着赵乔,便匆匆带人离开了。 黄安瑜刚走,赵乔事先安排埋伏在外的暗卫便全都冲了进来,将里面的人都控制了起来。 这时,李珺言也出现在了前院,他来到赵乔面前,低下头恭谨行礼道:“陛下,幸不辱命。” 再抬起头来,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容。 “辛苦了。”赵乔朝他点点头。 黄安瑜掳走的自然不是真正的李珺言,而是由行宫的一名宫侍假扮的。 好在现在人没事,没有牵连无辜,赵乔也松了口气。 她转身冲暗卫道:“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去跟上黄安瑜,看看他到底把人藏在了什么地方。” 赵乔刚才说的那些话自然也全都是假话。 黄安瑜过于谨慎。如无必要,他不会去往女郎们的藏身之处。 唯有当他得知那边出事了,才会前往,暗卫们才好跟着他顺藤摸瓜。 此谓,投石问路。 赵乔安排好一切便回了行宫。 余下的自有暗卫处理,不必她操心。 只是没想到,她才踏进门槛,青禾便向她请罪:“奴婢没有保护好皇夫,请陛下降罪。” 赵乔霍然转身,拧着眉问道:“他现在人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奴婢已经让行宫里的太医来看过了,万幸只是小伤。” 赵乔略微放下了心。 她原还想去处理一些积压的公务,现下双脚已经换了方向,径直向主殿走去:“好好的,怎么会受伤?遇到了刺客?” 赵乔说到最近一句,神情微冷。 难不成黄安瑜还做了两手准备? 好在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青禾一边急急跟着她身后,一边解释道:“并非如此……” 随后,赵乔便得知了李珺言受伤的来龙去脉。 赵乔去赴约之后,郑招妹便找来了主殿,要见李珺言。 青禾本想将他打发走,没想到郑招妹直接就在门口赖着不走了。 青禾正要派人赶走他,里边的李珺言便听到了动静,出来查看。 然而,郑招妹一见到李珺言就冲上前朝他脖子划了过去。 青禾没来得及阻止,正是又惊又怒之时,李珺言意识到不对,侧了侧身。 那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匕首便失了准头,轻轻划过了李珺言的锁骨处。 一场有惊无险之后,青禾当即便将郑招妹关进了行宫的地牢里。 “陛下,现在人还在地牢里,您看该怎么办?” 郑招妹的做法结结实实触到了赵乔的逆鳞。 她的声音里含着凛冽的杀意:“既然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他吧。” 青禾低下头应是。 第67章 赵乔去看李珺言时, 本就苍白瘦弱的男子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更显得病弱单薄。 赵乔看到他锁骨处已经处理过的伤口, 还是感到一阵怒火涌上心间。 赵乔在这里没待一会儿,青禾就从外间进来寻她了。 赵乔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到外面去说。 青禾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李珺言,立刻明白过来,依言轻手轻脚地先出去了。 二人到了旁边的偏殿,青禾便回禀道:“陛下,罪人郑氏说他知道逍遥派的据点, 想要求见您。” 如今郑招妹犯了大错,自然不能再沿用之前侍君的称谓。 赵乔听闻此言, 已经知晓了郑招妹在她与逍遥派的斗争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也许那日诗会, 他就和逍遥派的人接上头了。 难怪后面她出门的行踪总是会暴露给黄安瑜,恐怕就是郑招妹搞的鬼。 如今想用一一些微末的情报换取求生的机会,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赵乔面上没有半点动容,全然一片冰冷:“朕不想再听到这些。” -- 第119页 青禾心里一惊,连忙跪下:“陛下恕罪, 奴婢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郑招妹没有想到, 自己英明一世, 竟然三十二岁就要死了。 早知如此, 他当初就不该上了贼船,答应那个什么派的要求, 出卖女帝的行踪。 更不该用那么粗浅的手法去刺杀李珺言, 他就该下毒!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一贯欺软怕硬。事到如今, 能怪的也只有他一直嫉恨的李珺言了。 要不是那个男的占了他的位置, 他一定能过得比现在更好!要不是因为对方引了他的嫉妒, 他也不会想去干掉他上位。 郑招妹被几个宫人押着跪倒在地, 脸上的横肉仿佛都在悲伤,痛哭流涕道:“我不想死,不想死!你们放过我吧!” 他才穿越过来几个月啊?这要是在哪本小说里,他连第六十七章都没活过吧。 行刑的宫女讥笑:“你伤了皇夫还想活下去?做梦吧!” 说完,就拿手里的一杯毒酒往郑招妹嘴里灌。 郑招妹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剧烈地挣扎起来。 “抓住他的脑袋!”行刑的宫女大喊一声,一手端着毒酒,一手钳住郑招妹下颚。 毒酒抛洒了一部分,剩下的全进了郑招妹嘴里。 灌完毒酒之后,宫人便都放开郑招妹,转身离开了。 郑招妹拼命扣自己的嗓子眼,想要把那些喝下去的毒酒全都吐出来。 但一切都是徒劳。 没过一会儿,他的眸光就开始涣散,抠挖的动作也变慢,喘起粗气来…… 等到宫人过来验收的时候,地牢里有的只是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罢了。 正如在行宫主殿门口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枚破损的平安符。 没有人知道,这枚平安符本应挂在李珺言的脖颈上,却由于郑招妹的行刺,挂绳断裂,遗落在外。 * 暗卫的动作很迅速,当天便将黄安瑜的犯错窝点一锅端了。 所有的女郎都被解救了出来。 但她们中的大部分都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洗脑下出现了精神恍惚的症状,还有些营养不良,瘦到只剩下皮包骨。 为此,赵乔在命当地知府遣送这些女郎回家之前,还让她们先在靖州的医馆里住了一段时日。 这么一来,靖州的百姓才知道,有个逍遥派恶意掠夺女郎,还意图谋反,犯下了滔天大罪。 青禾按赵乔发吩咐,派人散播这些消息时特地隐去了遭难女郎的名姓。 一时间,靖州群情激奋。 赵乔这时正坐镇靖州府衙,将牵涉到这件大案的种种人物都清算了一遍,包括青杨县那个不作为的县令。 靖州知府也是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辖区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知无法再胜任知府一职,便朝赵乔请辞。 “朕还没有罚你,你就要辞官,是不是把朕想得太宽和了?”赵乔声音淡淡。 靖州知府苦笑一声:“是臣失职,还请陛下降罪。” 赵乔虽没打算饶她,但靖州在这人的治理下还算太平,逍遥派的事情也是她没有察觉的缘故。 故赵乔没有重罚,只是道:“你犯了失察之过,罚奉三年。正好现在青阳县的县令让朕捋了,再罚你去青阳县顶差。你可接受?” 这算是贬了官又罚了款,但荆州知府已是感激涕零了:“多谢陛下。微臣牢记圣恩,一定还您一个崭新的青杨县!” 赵乔挥挥手:“在其位谋其职,如今你还是靖州知府,先去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了再说吧。” 考虑到那些助纣为虐的黑衣人大多是被黄安瑜哄骗进来的,没有真的想要谋反的意图,便没有实行死刑。 而是以掠卖罪处置,处以墨刑,并终生劳逸。 至于万恶之源黄安瑜,则被株连九族。 但他早已叛出家族,族谱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最后这刑罚还是落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大案爆发的第七日,黄安瑜在靖州城门处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受凌迟之刑。 此举一是为了平息民愤;二是为了以儆效尤,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当一切真正结束,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赵乔本想和李珺言在避暑行宫再待几日,未曾想李珺言的身体迅速恶化,常常是连着昏睡一两日。 来靖州之时,赵乔也带来了两名太医,但都对李珺言的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靖州稍有名望的医者来看过之后,也直言道:“陛下恕罪,皇夫的病灶我等闻所未闻,实在不敢妄自用药。” 赵乔深吸了口气,倒也没有迁怒,摆摆手让一群人退下去。 她便来到了床前,握住他没有温度的手:“京墨……” 第二天,赵乔便让青禾收拾妥当启程回京。 一路上,李珺言偶尔醒过来,吃完饭说两句话便又睡过去了。 这日也是如此。 他们在一处驿站歇息。 赵乔听李珺言说了两句话,便听到他呼吸声渐趋平缓,眼皮也上下打架,却还强撑着想让自己清醒。 赵乔见他眼里都冒出来泪花,忍不住有些心疼,便道:“想睡就睡吧。” 李珺言含着两泡泪摇了摇头,“我怕我醒不过来,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赵乔喉间微梗,心头一阵刺痛,面上却是笑着安慰道:“怎么会呢?朕一定会治好你的。” -- 第120页 她才说完,便见李珺言已经合上了眼。 赵乔静坐片刻,便起身找到青禾:“安排下去。朕想以最快的速度回京,以后在路上停留的时间越短越好。” 青禾自然明白这是为了李珺言的身体着想。 越快回到京城,皇夫便能越早得到良好的医治。 她忙不迭答应下来。 赵乔吩咐完就回了房间,然而她才一开门便见一道身影靠坐在床头。 她蓦地一惊,定睛一看,竟然是李珺言自己坐起来了! 赵乔一时有些惊异,没想到李珺言这次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她走过去,柔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又醒过来了?” 但她没有听到回答,而是一句出乎意料的回答:“女人,你是谁?” 赵乔脚步一滞,顿在原地。她的眸光一暗,立马便叫来了随行的太医。 “陛下,皇夫的身体已经大安。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医诚惶诚恐地道。 一边说着,一边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下掉。 赵乔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好转,依旧是一片冷沉:“那他为什么会不认识朕?还胡言乱语?” 太医也觉得很纳闷。他把脉的时候分明感觉皇夫已经全然康健了。 看皇夫的模样也不像假装,怎么会突然就不认识人了呢。 太医想不明白,只能硬着头皮道:“兴许是这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皇夫一时受了刺激。”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赵乔自然也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理由。 但太医的话却提醒了她,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李珺言也是被外来的灵魂占据了身体? 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便涌上一片冰凉。看向坐在一边的李珺言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不善。 如今的李珺言言行举止与以往大相径庭,说起话来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女人,不要玩火,收起你的眼神。” 这时哪里来的冒牌货?连正主的万分之一也及不上啊。 就算是知道不太可能,太医还是忍不住暗自嘀咕。 赵乔挥挥手让太医退下。 随后便对这个已经被她认定为冒牌货的人说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都说了!我全都不记得了,你怎么还在这里问问问?” 冒牌货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李珺言的脸上,产生了严重的分裂感。 赵乔起身,不再试探。 如今她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她的皇夫不见了。 这样的情形反倒让赵乔想要尽快回宫的心情比原先更迫切。 在路上耽误了半个月,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 期间,冒牌货仗着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稍有不顺心便随意打骂,宛如一个一点就爆的火/药桶。 与李珺言之前的性格南辕北辙。 底下的宫人都在说,皇夫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珺言原本的好名声就快要被毁的一干二净。 赵乔顾及冒牌货现在用的是李珺言的身体,投鼠忌器不敢做什么,但耐心也在逐渐告罄。 回京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为李珺言会诊。 好在赵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而在太医给出与之前诊断结果一样的答案时,她也没有失望。 但回宫的好处显而易见,赵乔寻到了一味可以让身体陷入沉睡却没有任何损伤的药物。 这使得她终于不必再面对那个外来的灵魂。 赵乔坐在床头,看着李珺言纹丝不动的躯体,眸光冰冷如刀。 她还记得自己从前也常常这样看着李珺言,那时她的心田里充盈着无限亲近、爱怜。 然而,如今她所眷恋的人已经不在这副躯壳之中,仿佛已经远去。 第68章 事到如今, 赵乔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国师那一身诡谲的秘法上。 她召来了卫国公,二人在书房密谈了两个时辰。 最终, 卫国公含着泪却又一脸如释重负地走了出来。 随后,赵乔便带着李逞英去了雪庭山。 自打知道郑招妹就那么活生生的就没了之后,李逞英再也不敢闹着要逃出去。 他自认这段时间以来安分守己,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 因而离开皇宫,被带到一座山上,面对着脸庞宛若二八少女却满头雪发的女子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里不对。 “陛下, 这这……这是要干什么啊?”他一时吓得都有些结巴。 他的声音在这间阴暗还带着一股怪味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空灵。 赵乔却并未搭理他, 而是问起雪发女子:“朕上次送过来的人怎么样了?” 雪发女子娇娇一笑, 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那个人身魂合一,我什么也没研究出来。就把他丢到后山喂狼了。” 她说着,视线就落到了李逞英身上,双眼迸发出神秘的光彩:“这是这次要送过来的吗?” 她一边问,一边朝李逞英走了过来, 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那凝成实质的目光宛如两把杀猪刀, 让李逞英错觉自己就是那待宰的猪。 他的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赵乔发出轻轻的一声:“嗯。”算是回答了雪发女子先前的问题。 -- 第121页 “好吧。”雪发女子纤长的食指在朱唇上点了点, 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容,“我想他会是一个合格的试验品。” 赵乔即使心情沉郁, 也不由掀了掀唇:“那这次有几分把握?” “十成十。”雪发女子声音里蕴含着自傲, 后面话语里又带出不满, “我早就有方向了, 只是苦于没有合格的实验体。像你上次送过来的那个完全没有什么研究价值嘛, 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 赵乔点了点头:“希望最后的结果不要让朕失望。” 雪发女子望向赵乔, 嗔怪道:“只要你满足了我的要求,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李逞英的衣衫此时已经湿了大半。 听二人的对话,他似乎要留在这里做什么实验品。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实验,但从上一个实验题直接被扔去喂狼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的预想成了真,赵乔离开的时候全然没有把他带上的打算。 雪发女子摸着他的脸,声音婉柔:“别看了,现在开始你就属于这里了。” 宛如一只毒蜘蛛在面对自己吐丝,李逞英心头一凉。当即顾不得许多,趁着赵乔还未动脚,飞扑上去抱住她的小腿,慌张道:“陛下!我不要待在这里,你带我回去吧!我以后一定听话!” 赵乔垂眼看他,凤眸里一片冷漠,就像是在看着路边随意的一支花花草草:“放手。” 雪发女子在一边搭腔:“对呀对呀。凤君得了失魂之症,陛下忧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管你的死活?你还是就待在我这里吧,不出一个月保准你白白胖胖。” 李逞英顶着赵乔:“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的母亲是卫国公,你把我留在这里,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乔发出一道似笑非笑地哼声:“倒是朕忘记告诉你了,此事卫国公已经知情。” 李逞英手一松,神色骤变,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穿越过来之后,的确借助了很多卫国公府的势力。 他不承认卫国公是自己的母亲,也不承认他还有七个姐姐。可这些却都是他走到绝境时能想起的人。 但现在,他最大的依靠竟然放弃他了。 雪发女子看到李逞英的痴态,啧啧两声,便朝赵乔道:“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赵乔摇摇头:“不必了。你把回魂之法尽快钻研出来才是正事。” “知道啦,不就是你的皇夫还等着用嘛。” “多谢你。” …… 李逞英就这么在雪庭山上留了下来。 他预感自己也会走向消亡的结局,时时刻刻都想着逃跑。 但每次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逮了回去。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然而这虚弱并不在于身体,而在于他的灵魂。 他的意识一日比一日模糊,终于在某个泡着药浴的午后,他感到一阵悠远的困意,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赵乔一月之后收到国师传来的消息,再次来到雪庭山时,见到的是一个全新的李逞英。 “草民李逞英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在她面前的人目光晶亮,眉眼间还有一些被宠溺出来的天真烂漫。 赵乔的内心不可遏制地涌现激动,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所以这是成功了吗?” 雪发女子得意一笑:“当然。如果你担心效果的话,也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 如她所言,赵乔将李逞英接回了皇宫,派专人看管,每日记录。 在又一个月之后,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赵乔才真正相信,国师找到了回魂之法。 她把李逞英送回了卫国公府。 从南下回京至今,赵乔已经将后宫全都解散了。李逞英再留下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紧接着,赵乔便马不停蹄带李珺言去了雪庭山。 “啊,的确是个美人呢。”雪发女子看着李珺言感叹一声,“难怪陛下也被迷得死去活来。” 赵乔额角一跳:“好好说话。” 雪发女子耸耸肩,开始细致地为李珺言检查起来。 一炷香之后,她露出笑容:“陛下让凤君每日沉睡倒是个好法子。我已经感受到那抹外来的灵魂虚弱了许多。” 赵乔眉头微松,又很快拧起来:“依你所见,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这里的醒过来自然是指的李珺言本人,而非那个外来者。 雪发女子:“少说也得一个月吧。” 赵乔神色不明。 “这可不是我乱说。”雪发女子看她一眼解释道,“你之前送来的那个人,我也花了一月功夫呢。凤君体内的灵魂虽弱,但他身子也弱。我使用秘法的时候还要顾忌他的身体,进展自然就慢。一个月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赵乔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一方面是为李珺言遭罪心疼,若是能早些好起来也能少受些苦。 另一方面,她本想若国师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回魂,那以后对异族也可施展秘法。 但照现在这么看来,对待异族人士,还是得先以教化为主。 雪发女子不知赵乔在想些什么,见她神色怔愣,便道:“陛下不必如此担心,我必定会让凤君醒来的。” “朕自是相信你的。” -- 第122页 说是一个月,但赵乔在雪庭山住了下来,为国师带来了不少压力,李珺言恢复的速度比预料中还要快。 “应该今天就能醒过来了。” 得了国师这句准话,赵乔放心不少,但还是难掩几许焦躁。 雪发女子玩笑道:“陛下这样倒真似民间女郎等着孩子出生的模样。” 赵乔倒没有反驳。 毕竟由爱即生忧,由忧即生怖。她的确是期待紧张又隐含担忧的心情。 所幸赵乔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李珺言在当日如她所期待的那样醒了过来。 “陛下,您怎么穿得这样素净?”长时间没有说话,李珺言的嗓音还带着一些嘶哑。 赵乔穿得倒也没有很素净,女帝的规制还是有的。只是不似以往百颗珍珠缀在衣袍上,宛如天上星辰一般。稍显简单了些。 “因为在等你起来给我换上更好看的衣裳。” 李珺言闻言,颇有些手忙脚乱,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上没有什么力气。 他心里着急,形状姣好的眼睛里便氤氲出水汽:“陛下,我这是怎么了?好像使不上劲。” 赵乔看着他的模样,唇角上扬:“你生了病,睡了一觉。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再过几天就有力气了。” 得知自己是因为病刚好才如此虚弱,李珺言顿时放下心来。 赵乔又道:“不过你气色不好,回宫之后还是得好好休养。” 李珺言下意识伸出手,拿起女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像以往做过无数遍那样,赵乔不由自主地掐了掐手下细腻的脸颊。 几乎是瞬间,李珺言的双颊便染上红晕,比起方才多了几分血色。 他望向赵乔,双眸亮如星子,还带着一丝濡沫的渴求:“陛下,这样气色就变好了。” 赵乔先是一怔,随即便莞尔一笑:“朕的京墨,真是聪明。” 也许是从病中醒来的人都更脆弱更敏感,李珺言贴近了赵乔,鼓起勇气去感受她的体温…… …… 一年后。 关于异族的消息也被公之于众,全国百姓联合起来对抗外来者,异族再也无法威胁这个以女为尊的世界。 另外,女帝推行的改革政令也初见成效。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男德教育,极大地提高了天启男子的男德素养。 适时恰逢凤君有孕,女帝大悦,大赦天下,赐下圣恩,被泽万民。 其中包括一条针对男子的敕令——无数人奔走相告,男人终于可以上桌子吃饭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