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将行》 分卷阅读1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 《盗将行》作者:秣陵phyllis 文案 大盗之行也,天下为攻。 万里赴戎机,飞度雁门关,五岳倒悬,群雄为宴,置天下于股掌中,戏群英至鸾帐内,不辞血流漂橹,尸山千丈,天下混沌,饿殍遍地,换……一人臣服帐中。 前世兵败殉城而死,今生重新来过,从此,我为君,你为臣,皇图霸业,无上权位,舍我其谁? 这是一条血流漂橹的争霸之路,也是一条吃喝嫖赌的香艳之路。 斯文败类受vs仙风道骨攻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祭孟衍 ┃ 配角:崔恪梁非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越国存亡就仰仗诸位义士了。” 宴席之上,越国太子周祭骤然抬手制止乐声,吩咐歌舞伎退下,掩上了重门。大殿内顿时暗了下来,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气,诸人神经紧紧地绷了起来。周祭面对着堂下三千剑客,举起杯杓,长身作揖,态度十分恭谨谦和。 太子细眉杏目,身材颀长,生得极好,如今他穿着孝服,戴着孝巾,倒是更显风姿,矫矫如玉树。 适逢国丧之际,太子本该继承大统,正位九五,但当此之时,陈国举兵搦战,来势汹汹,周祭是个极其有志气的青年,他曾对着太庙立誓:“不荡除战乱,不称霸中原,绝不称王,凡失一寸国土,死后主不附庙,埋尸荒野,告慰列祖列宗。” 堂下宾客一听,惶然失色:“太子此话何意?太子是想要我们做什么?” 周祭道:“如今陈国犯境,形势危急,若诸位义士能助祭刺杀陈王,陈国必定军心大乱,则我越国可得喘息之机。诸位都是一等一的剑客,无论此事成功与否,祭必有重赏,祭在此,先拜谢各位了。”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我等剑术粗浅,断然不敢担此大任!” “还请太子殿下三思!另觅贤人!” 周祭嘴角下拉,缓缓站直了身子,眸色深沉如幽潭,“国家养士三千,仗义死节,就在今朝,诸位为何满口托词?” “并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只是我们有几斤几两,自己心知肚明,不敢耽误太子殿下的宏图大业,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只是我等确实担待不起!”一个一身粗布的大汉睁着铜铃大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肥硕的身子往门外挪动,想要逃之夭夭,正窃喜计划得逞,耳边蓦然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看见侍卫如雨骈集,齐刷刷地拔出长剑,抵在门口,像是一堆黑云压了下来,将宴会的紧张气氛推上了高潮。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是场鸿门宴了?”大汉惊出一身冷汗,返回席位轰然坐下,一掌重重拍在案上,发泄他内心的不满。 “我等素来闻听太子殿下贤德之名,不远千里前来投奔,难道这便是太子殿下的待客方式么?”另一个浓眉大眼地男子吼道。 越国太子周祭素好养士,门客三千,名流无数,三教九流亦不可胜数,因此贤名远播,混迹黑白两道易如反掌。只是生死攸关之际,当然还是性命最为重要,你指望他们慷慨就义、为国捐躯?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周祭纵是好修养,被人一通颠来倒去地辱骂,也沉不住气了。他黑瞳暗了暗,袖中修长十指紧攒,方道:“敢问诸位,你们入我帐下以来,祭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呢?” 他缓慢走下台阶,指着那彪形大汉愤然道;“当日你与长嫂通奸,被逐出家门,落魄市集,与狗争食,受万人唾骂,苦不堪言,若非是我见你能以一己之力制服住烈马,将你带回府中,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哪能有今朝?” 大汉面如猪肝色,低低地垂下了头,不出一言以复。 周祭接着道:“还有这位义士,你与家乡富绅发生纠葛,连祖坟都被人刨了出来,若非我借你三千精兵,你如何能报仇雪恨?如何能抬得起头来做人?如今你跟我谈什么待客之道,难道我待你还不够好?” …… 一番慷慨陈词后,场中诸人都有愧色,不敢再出抱怨之语,只扶额叹气,却仍旧是无人敢应周祭之命,毕竟若是应下了,便是时刻将脑袋搁在刀刃上,一着不慎即命丧黄泉,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周祭道:“敢问场中何人能替我越国解燃眉之急?” 无人应答。 周祭扬声又道:“敢问场中何人能替我越国解燃眉之急?” 仍旧无人应答。 周祭苦笑了笑,事到临头,方见人心,平日里口口声声要为他鞍前马后的人,不过是一群混吃混喝的莽夫,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只恨自己识人不清,错把草莽当好汉,平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他转过身,正准备说话,场下传来一阵高声。 “在下宋淮,虽学艺不精,愿不惜一己之身,为太子殿下分忧。”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啪!”周祭手中的杯杓脱落在地,发出清脆如敲金的声音。 他僵硬了很久,方回过神来,满面红光,目光发亮,颤声道:“你——你当真愿意?” 只见场下一名坐在拐角处的男子负剑立起,缁衣乌发,五官棱角分明,有如刀削剑刻,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场中诸人,说出的话在底下如惊雷炸开:“太子殿下难道养出来的门客就是你们这一群酒囊饭袋吗?国难当头,尚且畏葸不前,倘若日头陈国兵临城下,岂不是要大大方方地通敌叛国了?” “你说谁呢?!” “你敢说我们是酒囊饭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宋淮?查无此人,不过籍籍无名之辈,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语?” 宋淮扬了扬眉,讥诮地笑了起来,“如今宋淮虽是籍籍无名小辈,不足与诸位为伍,自然也不屑与诸位为伍,但我相信,不久之后,我必定扬名天下,助太子殿下建立千秋功业!” “好狂妄的语气!”一人冷哼,将剑叩在案上,面上勃然变色。 “在下自量生平,从不妄自菲薄。”宋淮如是说道,他将负着的长剑拔出,只闻得风声呼啸,煞气连天,虽隔数丈外,亦为剑气所震撼,几乎不曾立稳。他将剑直直插入案台中央,将其劈成两半,登时满地狼藉,巨响绕梁,“在下若辜负太子厚望,当有如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 此案,不复存在!” “好!好!好!”周祭抚掌而笑,走下来立在他面前,目光真切地看着他,“祭得义士相助,乃天赐洪福,祭感君之恩,此生没齿难忘。”又吩咐侍女:“来人,为义士奉卮酒!” “酒就不必了。”宋淮摆手道,“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子殿下恩准。” “祭必定竭尽所能,助义士达成心愿,就算义士要取我这项上人头,祭亦绝无二话。只要能成功刺杀陈王,还我越国太平,祭愿倾举国之力,况乎自身区区性命?” “太子殿下言重了。” “义士到底所谓何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祭可以尽一尽绵薄之力。” “请太子殿下赦免废太后死刑,让她得以安度余生。” 哗然。 满座哗然。 那废太后与太子殿下之间可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期间写的不能看,我要修改一下,正剧风格,绝对的正剧风格 第2章 第二章 “什么?!这妖妇害死了先王,搞得国内乌烟瘴气,到现在四处战火还未平息,你想放她出来?门都没有!你去看看函谷关下埋葬的将士尸骨,你再看看天下多少没了父亲、没了丈夫的孤儿寡母,你说出这句话,难道你没有良心吗?” “就是!岂有此理!太子殿下仁慈,许她自裁,这可真是便宜她了,若是我,肯定教她为娼为妓,死于万人之下!” 周祭修眉往中心拢了拢,双颊生晕,不疾不徐地说道:“祭斗胆一问,为何义士要保废太后周全,这中间可有什么原委?” 宋淮磨了磨后槽牙,肃容道:“在下愿穷尽毕生之力为太子殿下荡除威胁,只是平生所求,唯有此事,事关家门,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深究。” 家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周祭额上上几道黑线,面色阴沉半分,敢情这废太后又在外招惹了烂桃花是吧?上过王上的龙床,卧过相国的床榻,躺过面首的身下,如今又来了个素未听闻的剑客,天啊,到底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太子殿下不可啊!”一人劝道。 “太子殿下若是放这贱妇出来,如何对得起您的生母魏夫人,如何对得起先王?又如何对得起我们千千万万因为战事死去的弟兄?”一人愤慨流涕。 “若不是这贱妇成日里在先王耳边吹妖风,太子殿下怎么会被贬谪至巴蜀一十四年,又怎会未及见生母最后一面?这位兄弟提的要求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周祭敛容,面露犹豫之色,抬起修长的手,指腹抵着唇,作思考衡量状。 想当初,废太后宠冠六宫,与先王夜夜春宵,寻欢作乐,一面榻上卖力,一面朝中出力,多年来苦心经营自己的势力,只恨一直无所出,没有子嗣。她思来想去,走了邪路,暗中四处招募面首,藏于深宫,助自己产下子嗣。 在他所有的面首中,有一男子,格外出众,名为陶令章,乃如意馆画师,废太后对他十分钟爱,无奈二人苟且之事为先王发现,废太后便以脱簪待罪、改悔前事为由,进入先王寝殿,借机药死了先王。 先王后嗣单薄,大的太大,半截身子都埋入了黄土中,小的太小,连路都还不会走,除了远在巴蜀的太子周祭外别无合适的继承人选,于是周祭在众人的拥护下返回都城平城。 废太后拥兵自重,关闭函谷关,与周祭正面交锋,结果周祭险胜,入主平城,生擒废太后,以吊民伐罪、靖难平乱为辞赐废太后三尺白绫。废太后一直未曾就死,周祭仁慈,宽限了一月时间,赢得了良孝的美名。 宋淮道:“既然太子殿下尚有疑虑,在下也不喜强人所难,就此告辞!” 他说着扛起剑,紧抿着唇,甫一走入门边,见几个侍卫剑拔弩张,他冷笑,正准备抽出剑。手上蓦然传来一人掌心的温度,他抬头,看见一双如点漆的目,“太子殿下?” “我答应你。” 宋淮一哂,缓缓将剑回收入鞘,沉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旁边一群人乱哄哄的,发出不满的咆哮声。 宋淮斜睨了他们一眼,很是不屑道:“太子殿下,此事事关机密,不可有一句泄露,场中人多口杂,难保不会有风声传出。在下言尽于此,还望太子殿下斟酌行事。” “我们为太子殿下效命多年,你一个后来的,白衣无功于国,怎么着,难道还想撺掇着太子殿下杀了我们是吧?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 周祭耐心地听完众人的发言,面带一毫不差的微笑,待到他们将一腔怨愤发泄完毕,他才道:“诸位稍安勿躁,诸位拖家带口来投靠祭,行事自然有所顾虑,不能全心为祭办事,祭心中明白,不会迁怒于诸位义士。” 众人松了一口气,心道太子终究还是仁义之人,不会做出杀人灭口的恶行。 周祭将宽袖一抖,双手背在身后,带着些许迷离高深的微笑,“既然高堂妻儿正是诸位关心之所在,祭不才,愿替诸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 “太子殿下息怒!” 众人纷纷离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长剑举过头顶,“请太子殿下息怒!我等对天盟誓,绝不将今日之事对外透露半个字!若有违此誓,必死于万箭之下,曝尸荒野之外!” “诸位言重了,祭从未发怒。” “……” 周祭面露难色,道:“若是无家庭羁绊,诸位还不能全心为祭谋事,祭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还望诸位明示于祭。” “我等愿追随太子殿下,为殿下铲平陈国!” “我等愿追随太子殿下,为殿下铲平陈国!” 周祭抚掌,“好极,好极。歌舞继续,我们今朝,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苦笑,点烟ing 第3章 第三章 “在下江湖草莽,如何能取信于陈王,又如何能于九章台亲见陈王?”宴会散后,周祭单独相邀宋淮于殿中秘密商议,宋淮倚门而立,提出疑问。 周祭道:“不知义士可曾听闻当年陈越博望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3 坡一战?当初,我越国大将魏延与陈王舅父、时任骠骑大将军的谢沉舟于阵前交锋,重伤谢沉舟双股,留下严重后患,以至于他如今不能独立行走,动辄需要人来搀扶。陈王曾发誓要替他舅父报这‘伤股之仇’,若是义士提着魏延的首级前去,他必定欣然引见。” 宋淮面上肌肉一抖,啼笑皆非地道:“据我所知,魏延似乎也是太子殿下的舅父?” 周祭郑重点头:“确实如此。” 宋淮虎躯一震,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么?在下惭愧,惭愧,不敢与殿下相提并论。 周祭微微侧头,抿了抿唇,方道:“义士可是觉得祭此举太过绝情?” “在下绝无此意,太子殿下莫要多想才是。”宋淮立刻摇头如拨浪鼓,尴尬地讪笑起来。 周祭一板一眼地道:“如今舅父年老体弱,不复当年大将风范,再不能号令千军万马,战于阵前,倘若他得知自己的性命能换越国太平,他只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其他?倘若让他默默无闻地死在家中榻上,那才是一个英雄末路的悲哀。” “……似乎也有些道理。” 周祭又道:“舅父死后,我会张榜追捕宋义士,公告天下,舅父是死于你之手,并悬赏千金求得你的首级。到时你带领三千剑客投奔陈国,便易如反掌。” “何须三千剑客?只我宋淮一人,便定能取下陈王首级,献于殿下。”宋淮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狂妄自负,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道:“若是刺杀成功,回到越国,魏延之死是否仍旧会算到我头上?” “义士凯旋之日,便是祭为你沉冤昭雪、列土封侯之日。”周祭严肃道。 “多谢太子殿下。不知废太后现在何处?” “义士放心,即日我便会昭告天下,仍旧尊奉她为太后,移居行宫,从此衣食无忧,安享此生,”周祭道,“来人,带义士去曲幽台见废太后。” “多谢太子殿下。”宋淮两手一拱,作揖行礼。 周祭虚扶了他一把,凑近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虽说这废太后美艳冠绝天下,只是如今美人迟暮,早不复当年风貌,义士若是愿意,自有千千万万绝色美女供你挑选,何必为她一介女流误了生平男欢女爱的乐事?” 宋淮涨红了脸,忙急粗了脖子:“太子殿下何故这么说?在下绝不是贪恋女色之辈,我与废太后也绝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这样的话,还望太子殿下收回!” 周祭平静地笑了笑:“是祭冒失了,祭向你赔不是。” * 告示榜前围了一群人,交头接耳,不停地讨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 “这不都贴在告示榜上吗?谁没看见,你当我们瞎啊!你以为就你认识几个破字?” “都别吵了!安静看榜!” “据说一名盗贼潜入了破虏将军魏延的府邸,砍下了他的首级,如今官兵正在四处缉拿这名盗贼,可是至今全无线索。太子殿下在榜上说,若有人能拿下这盗贼,赏千邑,赐千金,封上大夫。乖乖!要是我找到这杀千刀的,是不是也能过一过官瘾啊?” “那榜上可说这盗贼长着什么模样?” “模样嘛,”他咳了咳,“还真没说。” 众人发出嗤笑声。 “切!” “切!” “切!” “这没头没尾地从哪里找起?难不成盗贼还把字写在脸上不成?话说盗贼就盗贼,道上的规矩是只谋财,不害命,这人为何非和魏延过不去?” “不知道!王家的事情,谁说得准?魏延死了,太子殿下说不定还在偷着乐呢,他们之间的纠葛啊,一朝一夕哪说得清楚?” “唉!”人群中不知是谁,一声长叹,结束了站谈会。 宫外如此热闹,却没有分毫感染到宫中。 奉天殿中,周祭一人独坐,看着木椟中盛放的一颗人头,还好,侍卫们洗得很干净,处理得很细致,整体还算整洁,没有让可怖的血脏了他的眼睛。 “舅父,你死得好啊,死得妙啊。若不是听说你心甘情愿赴死,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丑事我还会继续帮你隐瞒么?”周祭伸手抚摸着魏延的头发,温吞吞地说话,好像在和人寒暄问暖,十分轻描淡写。 殿外,满地丹枫葳蕤生光,宫人们来回奔走,匆匆踏上去,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更添几分秋日的肃杀森寒。 周祭睇了一眼,一如既往地笑着,但面色苍白得如纸一般,他猛地揪住了魏延的头发,轻轻启唇:“你至死都在做你的英雄美梦,可其实你,不过就是任由人摆布的蝼蚁而已。舅父,你觉得可笑么?其实我的人生,比你的更可笑呢。” “有时我总在想,得了天下又如何,亡国为奴又如何,我的人生也就是这样,没有分毫乐趣的吧。可是,我不好过的话,为何要让天下人好过呢?” 他反手将木椟合上,自嘲道:“奇怪,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怪哉,怪哉。” 第4章 第四章 乌江之上,秋风瑟瑟。周祭依旧是一身素缟,峨冠博带,神色郑重地看着立在船头的宋淮,眉目冷峻,态度庄重。 周祭道:“义士此去,挑家国重担于一身,肩负除暴安良之使命,无论功成与否,祭必定终生感念义士恩德。义士家中可还有人?祭愿代为照顾,直至义士平安归来。” 宋淮抱剑凭栏而立,缁衣墨发,神采飞扬,“还望太子殿下记得对在下的承诺,饶太后一死,许她安享此生。” 他身后是几大箱子的金银财宝和盛放着魏延人头的精致木椟。 “义士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周祭紧攒眉头,提出疑问,这女人好大的能耐,竟然能让宋淮至死都还对她惦念不忘!可印象中,除了胸前二两肉,一副好皮囊,她还有些什么?男宠遍地,秽乱不堪,不识大字,胸无点墨,莫不是世风不复,道德沦丧,男人的审美江河日下了? “其实——”宋淮语滞。 周祭道:“此处并无他人,义士但讲无妨,祭愿闻其详。” “她是我的阿姊。”宋淮默默道。 “砰!”周祭心头有巨石滚落,砸倒了他的镇静,他愀然变色,道:“若果真如此,义士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4 此番是断断然去不成的了!” 他看着宋淮震惊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太过露骨,便缓和语气道:“义士日前已经与曲幽台见过废太后,若她将刺陈之事公告于天下,这些时日的努力岂不都是白费了?连义士在陈国也会危在旦夕间,性命难保!” “太子殿下莫不是怕我姐弟二人串通一气,假意为太子效力,实则去勾结陈王吧?”宋淮斜眼看他。 “义士当真是冤枉祭了。”周祭委屈万分,低垂眼睑,一副有冤无处诉的表情。 宋淮道:“得知我与她身份之人,早已不复存在于世上,若我有意隐瞒,太子又如何得知?在下之所以据实相告,是将太子殿下看做生平知己,掘才伯乐,不愿有一丝一毫隐瞒之处。也望太子殿下看在在下的薄面上,不要再为难于她。刺陈一事,事关苍生万民,在下从不曾对阿姊提过一个字。” 见周祭仍有犹豫之色,宋淮不禁冷笑,高声道:“行走江湖,‘义’字打头,在下怎会做出背主忘恩的禽兽行径?昔年在下初入江湖时,曾说过,要么富贵荣光,要么客死他乡,要么名扬天下,要么四海为家,要么高居庙堂,高么退远湖江,要么功成名就,要么埋骨荒丘,如今能为太子殿下办事,纵算是死,在下也绝无二话。” “祭牢记于心,若有违对义士许下的承诺,必遭天打雷劈,灭顶之灾。”周祭举起右掌,对天立下重誓。 “在下告辞。”宋淮道,他转身拨动船桨,一口咬下塞子,手提一壶浊酒,一壁行船,一壁饮酒,如闲云野鹤,天地蜉蝣,消失在周祭视线内。 周祭心里“咯噔”一沉,此去险阻万千,可还能生还故里?想当年废太后给他下套,诬陷他调戏庶母,父皇一怒之下将他贬至巴蜀苦寒之地一十四年,为了皇家颜面,此事未曾对外透露半个字,只道他不务正业,该好好去历练历练。 临走之时,他曾对母亲承诺,他日必定杀进重城,一雪前耻,重夺他越国太子的权势地位,让母亲得以扬眉吐气,不再受贱妇的压榨剥削。 母亲当时只说:“好。” 而待他当真杀入平城时,却只见一片荒冢,白骨堆积,十四年与母亲相隔千城,尚有希冀,到如今相隔咫尺,坟墓里外,却是心冷到死,再无期盼。 世事莫测,总难预料,但愿他此去,能平安无事。 起码,杀死陈王后再死也不迟啊。 风萧萧,乌江寒;壮士去,不复还。 不复还啊不复还。 周祭回到宫中,心绪未定,便见太后宋春阳火急火燎地赶来,追着他问道:“他现在何处?” 周祭道:“儿臣愚钝,不知母后口中的‘他’到底所谓何人。” 宋春阳两眼发直,颤抖着拿出怀中的随珠,“便是这颗随珠的主人,宋淮他,现在何处?” 周祭平静道:“母后说笑了,‘宋淮’二字,我闻所未闻,何谈知道他的去留?” “你若执意不肯相告,难道不怕我将你的计划公之于众么?”宋春阳咬牙切齿道。 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般,周祭笑得十分和煦,“嗯?是么?母后尽管一试,我倒是想要看看,事发之后,是我先死,还是他宋淮先死?” “呵呵呵呵,传言中仁义贤德的越国太子,原来竟是如此卑鄙算计的小人!呵呵!” “多谢母后夸奖,”周祭笑道:“骊山脚下的皇陵已经修筑好,儿臣特意命人在皇陵旁搭建了石屋,供母后日后常驻守陵,母后今日不妨收拾收拾,明日便可启程动身了。” “好!好!”宋春阳气得发抖,蛾眉倒竖起来,扶着桌角方才立稳,“昔日孺子如今已成一国之主,再非我所能控制得了,守陵?好!我倒要看看你这越国的江山保得了几日太平,你这越国的宗庙皇陵保得了几日安康!” “但愿母后能有命留到越国国破城灭之日。” 宋春阳气了个倒仰,吹眉毛瞪眼,实在拿着衣冠禽兽无法,跺了跺脚,愤然而去。“……无义之人,必遭天谴!” 无义么?无义么? 可这天下人,何人不在称颂我的仁义道德? 作者有话要说: 攻快出来拯救小受受吧 第5章 第五章 一连几日,茶饭不思,临食废箸,周祭开始心烦意乱起来。每次习惯性地将公文一股脑儿摔在地上,好似摔的声音越大,他越能平静下来。 “陈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这日天将蒙蒙亮,周祭矍然坐起,便直问宫人。 宫人道:“……尚未。” “无用!”周祭宽袖一抚,将一堆竹简带在地上,发出“咣咣”的声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宫人一惊,忙惊骇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罢了,罢了,和你计较什么。”周祭挤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成败有命,胜负在天,非干人力可以左右,人又何必惶惶不安?胜是我幸,败亦我命,如此而已。 “今日是舅父头七,我总归要尽一尽侄子本分,你去为我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这昔日威风八面的破虏将军府第。” “遵命。” 今日是魏延去世第七日,同样也是宋淮赴陈第七日。 陈国。 宋淮在驿站等了足足六日,方才等来了陈国的太宰李歇大人。 烛火摇曳,橙黄的光洒在宋淮的脸上,使他原本坚硬端方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了几分。他揭开木椟,眼里冒着精光,“在下此次带着越国魏延的狗头前来投奔陈王,乞求一安身之处,还望太宰大人向陈王进言。这里是资币银钱,是我从魏延府上盗取的,还望太宰大人笑纳。” 世人皆知陈国太宰李歇视钱如命,最爱贪污纳贿,鬻宠擅权,然颇得陈王信任,是以人们一旦出了事情,只消花些银子打通李歇这道关节,所有困难,便可迎刃而解。 果不其然,李歇双目炯炯发光,随手在宋淮递过来的布囊里抓了一把,喜滋滋地听着钱响,满面陶醉,随意地回道:“好说,好说。” 宋淮展颜,你说好说,那么一切就真的好说了。 将资币交给身边人保管,李歇嫌弃地看了看魏延的首级,嘴角抽搐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5 了一下,“想不到当年横行无忌的魏延竟然会死在一个无名小辈手里,可笑可笑,可叹可叹。”转身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宋淮道:“在下贱民宋三。” 李歇略略迟疑了片刻,“这貌似不是真名,而只是家中的排行?” 宋淮高笑道:“若是日后能跟随陈王名扬天下,那时我的名姓自然能留于汗青之上,若是不被重用,仍旧是泯然于众人,我就算说出真实名姓,又有何用?谁又会记得?” 内心却道,若能成功刺杀陈王,我便能回到越国,一展威名,扬名立万,若是不能成功,徒留一腔孤勇,又何必留下名姓,让世人笑我是个败军之将? 我宋淮,从不需要被当做失败者铭记! 李歇赞许地笑道:“阁下好志气,我这去就安排,明日必能让阁下亲自见到王上的面。” “多谢太宰大人。” “好说,好说。” * 次日。 九章台,仪式隆重,威严肃穆。黑压压的官员们分左右两侧,执着笏板巍巍而立,站得太久,实在无聊至极,他们忍不住用手肘拐了拐旁边的同僚,“江大人,你可知今日王上特地宣我们来九章台,到底所谓何事?” 另一人苦大仇深地皱着眉,“不好说,说不清。眼下这个时候王上应该正忙着和诸将商议对策,看看如何能一举拿下越国,平白无故地叫我们一群文官集会,莫不是不打越国了?要让我们搞好外交关系,去和越国议和?” 一人摔手道:“天威难测,天威难测,不过我料想以王上的性子,断然不会求和认输。” “也罢,你我静观其变,反正又用不到你我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不是?” “有理,有理。” 高台之上,陈王崔恪衮冕加身,衣裳绣着黼黻,灿然生光,如神人一样,凡所立处,满座生风,不可与比。 崔恪狭长的凤眸微眯,单手支着下颌,目光扫了一下台下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太宰李歇身上,问道:“人可到了?” 李歇出列,答道:“宋三早已经候在门外多时,就等着王上传召了。” 崔恪故作大惊小怪之态,咂嘴道:“你也真是的,人都来了,却不早告诉寡人,该罚,该罚。” 李歇亦道:“臣欣然领王上责罚。” “那就罚你散席之后为寡人舞剑,今夜不许离宫,舞到精疲力尽才能结束,你道好不好?” “……好。” 如此狎昵亲密,竟然不避讳朝堂悠悠众人之口,实在是放肆得过分了,只是朝臣见怪不怪,只相顾笑了笑,摊了摊肩膀。 “传宋三入殿。”崔恪道。 “是。”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过去,只见门外一人黑影,由远及近,渐渐放大。他捧着木椟,负着长剑,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来。 与越国不同,陈国相对而言,不太重视礼仪教化,自然也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比如说,越国大臣上朝,必得脱鞋,以示尊重,而陈国就没有这些琐碎的规矩。 再比如说,越国国君昔年曾于大殿之上遭遇刺客行刺,后来回想仍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于是下令无论是谁,上朝之时不许佩剑,可这规矩到了陈国便无法推行。 陈人粗犷,马背上得天下,剑术上争高低,历代陈王都喜欢看舞剑击缶,有时朝堂上聊得开怀,直接便与朝臣共舞起来,若是此时无剑,那该何等无趣? 这也就为宋淮的行刺提供了绝佳的环境。 “宋三是谁?” “如此土气、俗气而又流里流气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不过是个市井游侠,算不得什么人物!” “此话有理。” 朝臣嘀嘀咕咕,宋淮只当没听见,立在台下,声音激越:“在下宋三,特意献上越国魏延狗头,前来投奔王上,还望王上不嫌弃在下粗陋,留在下鞍前马后,奉箕执帚。” 朝臣哗然,虽然适才他们已经哗然过了。 “原来这便是杀了周祭舅父的那个大盗!” “我就想谁这么大胆子,敢动魏延,我之前还以为是这周祭贼喊捉贼,自己派人结果了魏延,又满天下悬赏罪犯,现在看来这其中大有来头啊!” “这宋三也算是个好汉了!” 崔恪眯着眼睛,眉头挑得高高的,“昔年博望坡一战,我陈国骠骑将军为这魏延重伤双股,至今无法单独行走,寡人曾发誓,来日必定将这魏延千刀万剐,为骠骑将军报此伤股之仇,如今阁下此举,可真是大大助了寡人了!天佑大陈!天佑大陈!” 百官齐齐拢袖下拜,高呼声震天撼地,犹如海浪涛涛,雄浑庄严,“天佑大陈!天佑王上!” 崔恪道:“都平身吧,宋三,将他的首级呈上来。” “是!” 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宋淮的脸上都能拧出一桶汗水来,剑眉挤成小峰,由于双手握得太紧,手上骨节发出刺目的白。 近了。 更近了。 宋淮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踏上汉白玉丹墀,身后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 没错,十分的不合时宜。 “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6章 第六章 “太宰,你为何突然叫停?”是崔恪的声音。 李歇满面堆笑道:“再过几日,便是与越国正式交锋之日,大王九五之尊,今日于九章台上亲见血光,实在是大大的不祥!” “也有道理。”崔恪黑漆漆的眸子中带着些亮光,璀璨如黑夜的明星。大抵是不相信这素来眼中只看得到钱的太宰大人,今日居然反常地开始关心起他来。 宋淮一见形势急转,怕是有大大的不利,忙道:“常闻听王上龙精虎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岂会因为区区魏延首级而担心天降灾祸?旁人不知道的,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会以为王上惧惮魏延威名,连他的头颅都不敢看。” “竟有这等闲话?” 宋淮本想拿话来激他,只是目前看着崔恪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静,语气里半分的怒意都没有,宋淮暗自以为失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6 策,眼珠转动,想着还能用什么方法靠近崔恪,却听崔恪悠然道:“为了寡人的千古英明,你还是将他的首级呈上来吧。” 这么简单?宋淮傻眼。 “傻愣着做什么?”崔恪催促道。 “是。”宋淮举步上了丹墀,将木椟放至崔恪案前,保持跪立的姿势,老茧遍布的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即刻便要拔出背上长剑。 崔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木椟中的人头,提起来,前前后后地端详了一阵,露出满意的笑容,“魏延现在不过也就在寡人的手掌中罢了。” “王上英明!” “王上英明!” “王上英明!” 众人山呼,正当此之时,一阵厉声炸破,将所有的称功颂德声都盖了下去:“王上小心!” 一块笏板砸中了宋淮的手,李歇此刻正双脚叉开,以一个极其勇猛的姿势阻扰了宋淮的行刺计划。 宋淮怔怔了一瞬,再次抬头间,已经天翻地覆,只见屏风后两簇执戟侍卫腾腾腾跑了出来,将宋淮团团围住。 “大胆狂徒!竟敢刺杀陈王殿下!” 宋淮手中长剑被长戟拨落,两股受伤战栗,血流如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仍然奋力挺直着腰杆,却又被一棍杖劈倒摔地。 崔恪越过侍卫,来到宋淮面前。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刺杀寡人?”崔恪负手而立,收敛了玩味的表情,一脚踏在他的脊背上,突然听得一声爆笑。 “哈哈哈哈!” 崔恪高耸着眉毛:“你为何发笑?” 宋淮道:“堂堂陈王,一国之君,号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命之人,竟然被我愚弄于鼓掌之手,险些死在了我的手上,这难道不够可笑吗?” 崔恪冷哼一声,“从始至终,寡人根本就不曾相信过你,寡人不过是在等你改变主意,若是你当真投降,寡人兴许还能饶你一命。只是可惜,你冥顽不灵,死不悔改。” “大王!小心利器!”一旁的李歇看见男子袖中迸出利器,不禁惊慌失色,张口大叫起来。 崔恪拂袖挡落一排暗器,连连退了好几步,背抵着案台才得立稳。 侍卫立刻围了上来,长戟直直对着宋淮,再次将他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淮嗤笑一声,捡起地上滑落的暗器,向自己的脸上划去。 皮肉被撕扯催拉的声音分外的清晰,像是魔咒一样,在大殿的横梁上环绕不息,众人一并看呆,僵僵地立着,看着他一道一道,毫不留情,下手又快又狠。 “啪!”宋淮将手中暗器狠狠地掷在地上,抬起头,露出尽然毁伤的面容,早已分辨不出鼻子眼睛,看上去十分地瘆人,他声音低沉沉道:“我本是市井游侠,只想杀了你这坑杀无数越国降兵的暴君,博一个好声名,没想到终究是……学艺不精。” “你以为你这样说,将罪责悉数揽到自己身上,寡人就能放过越国上下吗?”崔恪拔出腰负着的长剑,寒湛湛的光发出摄人心魄的阴冷,他指着男子的下颌道:“寡人想灭越国,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就算此事果真与越国太子无关,难道你当真认为他能全身而退?” “越国太子死活与我何干?我说过的只是实话,爱信不信。” 崔恪讥诮讽刺地笑了起来,背对着他,吐字如冰地吩咐道:“杀了他,将他的尸体曝晒在市口,寡人就不相信,普天之下竟无一人认得他究竟是何人!” “只是王上,他已经自毁容颜,不辨相貌,让人如何分辨?”侍卫问道。 “旁人不识,难道连他的高堂老小也一并不识吗?寡人势必要找到他们,将他们碎成齑粉,以消我心头之恨!” “是!” 手起刀落,电光石火间,大殿上突然流了一滩血,浓稠血腥,缓缓地流淌着,像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吞噬了大殿,让人心头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市口曝尸三日,烈日炎炎下,尸体发臭,来来往往的人都捏住了鼻子,捂住眼睛不敢看。 日到中午,竿影最短,几个站岗的士卒发了起牢骚:“这都整整三天了,尸体都快腐烂了,王上也真是,还让我们守在这里,你说说,他这副鬼样子,哪有人能认得出来?!” “王上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当年为了断发之仇,即使是作古之人都能拉出来鞭尸,更何况这人差点要了他的命!不把他的一家老小连锅端了,王上势必不会罢休!” “嘘嘘嘘!敢当非议王上,不要命了?” “属下见过太宰大人!属下知罪!属下知罪!” 李歇冷冽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拿着长剑的剑鞘重重地敲打他们的脊背,命令他们站直,“若再敢多言,我定斩不饶!” “是!是!是!” 天色越来越暗,蟹壳青的天空中突然飘来几滴细雨,溅在尸体上,继而雨势加大,连绵不断,斜斜地织着,织成满城的哀怨,愁恨。 妇女腋下夹着稚子,飞奔着回家,菜篮子里的鸡蛋掉落了一地,流出黏黏的黄液。屠户将摊子乱七八糟地收了起来,拿着两把刀,霍霍地磨着,将肉沫子刮干净。地上的黄叶被踩得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撕扯着人们煎熬的心。 一个女子缓辔而来,来到市口,她翻身下马,任由青骢马在身后奋力嘶鸣,她也不回头一顾。冒着雨,顶着乌云,她看着台上准备撤退的士卒,淡淡道:“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 “什么?你说什么?”士卒眼睛睁大,如同铜铃一样,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他叫宋淮,乃是吾弟。刺杀陈王,不过为报越国周祭知遇之恩。他幼年失孤失怙,我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士卒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宋春阳接着道:“他的壮举,不该被世人遗忘,我知道,他之所以毁伤形容,是怕人认出来他,进而牵连到我。可我又如何能让他的一世英名淹没于世?”顿了顿,她释怀地笑了笑,“请将我带到陈王面前,任由他处置。” 李歇凝眸看着他,内心深处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敢问这位夫人,又是何许人也?” “一介妇人,何足记挂?” 宋春阳任由镣铐锁住手脚,安然一笑,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7 如无根飘絮一样随李歇而去。 “其实相比宋淮,我更钦佩夫人你。”李歇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道。 “多谢。”这是宋春阳生平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两个字。 她身后的青骢马蓦然仰天长啸,声音激越破天,震破苍穹,马前蹄一扬,哒哒后退几步,遽然撞向台上石柱,“嘭然”倒地而死。 旁边的士兵小声道:“她好像一个人。” “谁?” “越国的太后宋春阳。”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这个宋淮为什么要毁容的话,是这样的,他害怕别人认出他来,连累到太子周祭,还有与他长相相似的姐姐。。下一章缓一缓。 第7章 第七章 且重说越国,三日前,陈王遇刺之事传回国内时。 魏延头七日,周祭立在棺椁前,看着那具无头尸体,挤了挤眼睛,两道浊泪在脸上冲开。 “请太子殿下进香!” 周祭焚香礼拜再三,对着灵堂,撩起衣摆,端端方方地跪倒,“侄儿必定替舅父找出行凶之人,将他枭首示众,传示四海,布告天下,为舅父报仇!” 如今,父丧、亲丧二重加身,就差……国丧了。 周祭正在乱想着,忽听得门外有人快马而来,不停地说道:“借过!借过!” 他回过头,问道:“何事如此慌张,连舅父头七的礼数也不顾了?” 报信官似有犹豫,重足而立,不敢说话。 周祭道:“说!” “据闻有一狂徒携带破虏将军的首级投靠了陈王殿下……” “我天!这想必就是谋杀魏延老将军的那个恶贼了!” “什么想必啊,铁定就是了!” “果然是奔着前途富贵去的,才杀了人,展眼便投奔了陈国,实在是可恨!今日还是魏老将军的头七日……” 周祭不理会旁人,凝神道:“然后呢?” 报信官又道:“正当陈国上下欢腾之际,那狂徒骤然拔剑刺向陈王,只是一番挣扎之下,终究是死在了陈国士兵的手中,传说他还自毁容貌,死相极惨,如今正被陈王曝尸于市口中。” “什么?!这狂徒到底是哪一边的?”众人惶惑,不知所以然,若说他为了富贵,所以杀了魏延,前去投靠陈王,这还说得过去,可他竟然又于朝堂之上行刺陈王,怎么回事?两面派?还是两面都得罪的类型? 周祭蓦然觉得很恶心,胃中直泛酸水,清秀的眉毛紧紧拢到一起。 自毁容貌……死相极惨……曝尸市口…… 宋淮他……原来竟是如此忠义之士么?连姓名都不曾留下,就只为了不牵连于他?枉我还以小人之心忖度他与太后是否在合谋算计我,我……我枉为人!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众人见周祭面色大变,脸上满是痛楚之色,眼神如被寸寸凌迟般绝望。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力气仿佛被抽尽,只剩下没有灵魂的躯壳,他踩着马蹬而上,疲软无力地瘫在马背上,“驾!驾!” 马通人性,不消多说,就稳稳地载着周祭回到宫中。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闻听舅父之首被献给陈王,经受不住打击了?” “呆驴!蠢材!依我看,这刺陈义士便是由太子殿下派过去的,而这魏延之死,八成也是太子殿下给陈王下的套。” 人们叽叽咕咕,很快便将宋淮的名称由“狂徒”、“恶贼”转换成了“义士”,只是现如今,他们还不知那人终究是谁,竟敢有如此大的胆量,却又心甘情愿地毁容没名,为世遗忘。 周祭回到宫中时,秋风正酣,夕阳红透,他牵着一匹老马,蹀躞在王宫小道上。 宋淮之死,宋淮的义,都令他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一种人,可以不论其他,单纯为诺言义气生存,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的性命勇气。 起码,他做不到。 或者更确切地说,没人能让他舍身忘死。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就来到了苍梧宫外,那是母亲曾经住过的宫殿,他从不让人打扫,怕破坏了原来的半分和谐,可饶是这样,母亲的痕迹也在日复一日的消散,直至他再也抓不住了。 他也不知,他想抓住的,究竟是恨,还是寥寥无几的爱。 母亲,你死前给我留书,让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可我又怎能改悔得了?我恨!我实在恨! 我恨父王,恨宋春阳,恨魏延,恨这天下,恨万民苍生,其实,我最恨的是您! 您明知自己只是一名洗脚婢女,明知自己是一名罪奴,为何又要千方百计地接近父王,为何还要把我生下来? 你可知,最看不起我的并非是宫里面的夫人公子,而只是您啊。 “母亲,母亲,为何别的弟弟们可以跟父王玩弹弓,我却要在这里练剑?”幼时他看着母亲,怯怯地问。 母亲板着张脸,眼神几乎与雪同色,没有半分暖意,看得他瑟缩发抖起来,“因为你的母亲,不是什么平城的贵女,只是一个家族犯了事被没入宫中做洗脚婢的罪奴,你要是不学好,凡事不做到最好,你还能拿什么来和别人抗衡?谁还会记得有你的存在?” 那时他听不懂这些,只撅起了嘴,冻僵的手提不起剑,央求道:“母亲,我冷……” “一点小苦都受不住,怎么能练好剑?”母亲喝道,一手带过,将他手中的长剑劈落在地,剑上还带着他的血迹。 “母亲……”他哭道,手腕上有划痕,鲜血刺目地流出。 “不许哭!若是练不好,就给我在这里跪上一夜!” 眼泪“啪嗒啪嗒”溅在雪地上,温热的泪融化了雪水,却融化不了母亲冰冷坚硬的心。手腕上的血在纯白的地上绽放开,妖冶夺目,光华万千。 他咬着牙,憋着泪,两手握住长剑,开始比划着笨拙青涩的招式。 “手抬高一点,绵软无力的,你是在跳舞么?” “不要哭了,一副丧门星的样子,你父王怎么会喜欢你?”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8 …… 十五岁,他被朝臣拥立为太子,行完册封仪式后,他急急忙忙地赶回宫中,想向母亲道喜。 “呜呜呜呜……”忽听得一声幽幽的哭诉声,卑微无助得可怜,他抬头,看见一个小宫女瑟缩着身子躲在拐角哭,那样的手足无措,渺小得让人禁不住疼惜起来。 很多时候,他也曾背着人偷偷淌眼抹泪,那时,他便盼着有人能来安慰他,可是现实总会让他知道自己的期盼是有多么的可笑。既然自己不能做那个被安慰的人,那就偶尔也安慰安慰别人吧。 那时的他,心中还有善念。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丫头,你为什么哭啊?” “我……我……我弄断了王后娘娘的琵琶弦……那是她最喜欢的……她要是看见了……肯定要打死我的……呜呜呜……” 原来是小事,周祭顺了顺她的背,温和道:“不怕,不怕,母后最是好说话的了,我去为你求情,她定会放过你的。” “母后?你是——”小宫女惊慌。 “我是太子殿下。”他扬了扬眉,语气轻快地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失稳重,不够端庄得体,不符合母亲素日的教导,不禁又挠了挠头。 “原来是太子殿下,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小宫女一脸得救了的表情,让周祭很有成就感。 “走,我们去找母后。”周祭拉她起身。 “我告诉你啊,母后其实只比我大四岁,我平日里只拿她当姐姐,她是最好说话不过的了。我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情,她都护着我,帮我说话,一直都是轻言细语的,从不肯动粗骂人的。你放心,有我给你作保,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周祭拿话来宽她的心,太子要宽厚待人,他做的挺好不是? “太子殿下……”小宫女似乎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奴婢只是在想要是真的能躲过责罚,要怎样谢过太子殿下才好呢。奴婢平日里最擅长泡茶,不如就为太子殿下泡一好壶茶吧。” “嗯。” 来到宫中,母后还未回来,小宫女松了一口气,端上了一壶茶,“太子殿下,劳烦您再候上些时候,这杯茶请您先喝了吧。” “倒是个伶俐的丫头。也罢。”周祭一笑,助人为乐的满足感膨胀,端过她递来的茶,抬袖掩唇,一饮而尽。 “好茶,好香。”他一壁口里这样说着,一壁将头埋在臂弯里,昏昏沉沉的,打算睡上一阵子。 大概睡了许久,他觉得头昏脑涨的,睁开眼,耳边传来一阵爆裂的嘶鸣声,让他的心弦绷断开来。 “禽兽!你这禽兽!” 周祭费力地睁开眼,看见身边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正抱紧了被褥,哭得很是伤心,“姜夫人?” “你这禽兽!杀千刀的禽兽!” 周祭一震,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他往外挪了挪身子,被中灌入了几许冷风,他惊觉自己也是同样的未着寸缕。 他张开了嘴,贪婪的大口大口呼着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哐啷”一声被摔开了。 “逆子!竟敢将主意打到你庶母身上,实在是大逆不道!”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来,却是父王,他提着刀,一挥手劈断了床榻,便要向他下手。 周祭跌坐在地,脑袋里嗡嗡作响,未经世故的他还未反应过来这是一场阴谋,一时间哑口无言,直看向平素最温柔祥和的母后,巴望她为自己说几句好话开解开解。 宋春阳拦住了越王的刀,“大王,都是臣妾的错,倘若今日臣妾没有邀妹妹来下棋,又倘若今日臣妾早回来片刻,那么太子殿下也就不会把妹妹错当成臣妾……” “那么此刻被玷辱的就当是你!”越王愤然道,怒火一冒三尺高,不降反增。 周祭纵使年少糊涂,也觉察出母后的话不太对劲,有越描越黑的嫌疑,“父王,今日儿臣不过是来看母后,其他的什么都不知情,更不可能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纲常的举动!还望父王明察!” “明察?寡人察得再清楚不过了!你这个样子,如何配做一国储君?来人,寡人要传召四方,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周祭僵坐在那里,面如死灰,身似筛糠。 “不可!”太后在这时走了进来,“若是此时废除祭儿东宫之位,岂不是等于将王家丑事公之于众?让我王室的颜面如何保全?” “……那就贬到巴蜀之地,终其一生,不得回朝。”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写出接下来的场面,先来些回忆杀吧 第8章 第八章 周祭抚着宽袖坐在窗边,眼里寂寂无神,像是有一把铁钳勒住了他的心口,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是否要为宋淮正名呢? 他反复问自己,若是这样做了,人们皆会知晓魏延之死是他一手策划,那时他仁义至孝的名声如何长久?若是弃宋淮于不顾,难道陈国就能善罢甘休?难道天下人就能相信此事与他无干?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魏延,本是自甘一死,为国捐躯,宋淮则是义士之行,大丈夫所为,而自己不过是个为家国之事忧心老力的仁义太子罢了。 他周祭从来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从来都够不上格,不过这一次,他想突破自己的底线,他想做一回真正意义上的好事! 他要为宋淮正名! 他激动了! 颠来复去三日后,周祭下定了决心,当他走出议事殿时,看到陈国的使臣满面不善地跟随者侍卫前来。 “大战在即,陈王还有兴致派使臣前来闲聊?”周祭讥诮地扬唇。 “非也,非也,太子自己做过的事情,转眼间便不认了么?”使臣冷笑道。 周祭道:“到底何事?” 使臣道:“三日前,太子殿下派宋淮入陈行刺,险些使我王受伤,那逆贼自毁形容,不愿牵连太子殿下,不过好歹仍旧有人将他指认了出来,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太子殿下难道以为还能抵赖得了么?” 周祭暗中思索,指认之人到底是何人,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不错,确实是本太子所为,不过本太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9 子何时说过要赖账?” 一句话将使臣原本准备好的质问之辞迫回了腹中,面色抽搐了下,“……太子殿下果然是胸怀坦荡之君子,行事供认不讳。” “过奖,过奖。”周祭一哂,他也就剩下这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两军交战,本该堂堂正正于战场上展开较量,分出个胜负,太子殿下怎能走如此小人行径?莫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太子殿下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么?” 周祭表示很疑惑:“嗯?你适才不是还说我是君子么,怎么一眨眼又成了小人?” 无语望天,默了片刻,“……太子殿下打算如何给我王交代?” 周祭看了他一眼,提衣走上层层台阶,直到到达顶端,他双掌向下摊,俯瞰巍巍国土,高声道:“当日舅父魏延甘愿赴死,以项上人头换宋淮得以面见陈王,展开行刺大计,二人皆是无双国士,功高可比天地,我越国百姓,我越国太子,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的英勇事迹!他们都是我越国的子民,如今尸首俱在陈国,不得落叶归根,我周祭发誓,必定带他们回到越国,风光大葬,开堂设庙,以告慰亡灵,让他们世世代代受我越国子民敬仰!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信弃义,天人共诛!” 缓了缓,他又看着使臣道:“给陈王交代?难不成要本太子诛杀一切与二人相关的人来平息陈王之怒么?你回去就告诉他崔恪,我不会动他们的家人一分一毫,相反,我还要让他们得享无上尊荣,这便是我的交代!” 使臣气得脸色发白:“太子殿下此刻过了嘴瘾,来日不要忘记今日的豪情壮语才好!来日我王踏平越国,必定怒延江山,血流千里,到时还请太子殿下仔仔细细地看好了!” 周祭抬头,俯视他,“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今日本太子放你回去,他日待我入主陈国建康,必定屠你满门,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王者之怒!” 使臣怔了怔,牙关打颤,从齿缝里蹦出来几个字:“……在下告辞。” 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传遍天下,一时间,人们莫衷一是,讨论得热火朝天。说书人极尽本事地渲染着当日宋淮如何慷慨献身,举大义而舍身,而魏延又是如何为生民苍生计,从容赴死。 乌江之上,壮士驾船而去,太子含情凝望,谁曾料想七日时间便是天翻地覆,死生永别。 再后来,宋淮刺陈失败,怕连累太子殿下,不惜自残体肤,毁伤相貌,喋血九章台,并将责任统统揽到自己身上。而太子殿下重情重义,亲自为宋淮正名,不顾陈国之怒,封宋淮为上大夫,位列三公九卿之上。 好一对千古君臣,好一段感人情谊啊! 只是在所有的传说中,都忽略了一个女子的存在,没有人记得,当日是她孤身从越国皇陵赶到陈国境内,让那具发腐发臭的死尸有了名字,也……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死前手里握着一颗随珠,有人想趁机将它私吞下,占为己有,却怎么都掰不开她的手,又凑近看那随珠质量真的是一般般,也就放弃了跟死人抢东西的想法。 随珠…… 她从前贵为王后时,有那样一大池子的随珠,她用它们来弹山雀、砸锦鲤,玩得不亦乐乎,然而这一颗,质地这样差,色泽也不好,她却到死都不曾放手。 你愿意兜揽罪过,让他罪魁祸首周祭置身事外,我可不愿意!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是他指示你行刺,他欠我的,他舅父欠我的,都得还,一样都少不了! 这似乎是个灰暗到头的时代,看不到任何的光彩,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周祭这样想着,他期盼战争的来临,到时候漫天遍野的鲜血,肯定能让这个天下再次绚丽起来吧? 会么? 谁的血呢? 大战前夕,周祭正式除去丧服,换上金线密绣着十二纹章的深黑色冕服,手握着历代君王的属镂剑,反复在灯下擦拭着。擦去陈旧的痕迹,擦去不堪的过往。 父王为宋春阳害死后,陈国趁乱举兵来攻,他的那些兄弟们年龄不合适是一层,不愿承担风险又是一层,不然的话,大好的江山王位怎么可能传到他这个被晾了十四年的太子身上? 巴蜀十四年,苦寒十四年,他早已对世间的一切都泯灭了希望,他不再渴望去拥有什么,只是……义务可以不享受,责任却不能不承担。 他毕竟还是个铁血男儿,有着建功立业梦想的大丈夫。 父王,你重创后的江山,这满目疮痍的越国山河,将由儿子来重塑,即使是用我的尸骨堆积起防卫的城池,也绝不能容许这南蛮、北狄、西戎、东夷之人侵占分毫! 若是不成功的话,那就让我随这越国一道沉葬地下吧! 想当初魏延年轻时,由于是罪奴出身,很不受重视,当时越国与周边国家相处融洽,根本无仗可打,可为了在越国军队中立稳脚跟,魏延暗中使用各种卑鄙手段在四处滋事,引起公愤,还处处打着越国的名号。 于是,各国与越国渐渐交恶,开始引发战争,魏延这才得以凭借他的军事脱颖而出,名噪天下,成为一世英豪,跟随先王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可越国也因此耗空了国力,至如今积弱积贫的局面。 周祭深知他做出的勾当,比如说,力促两国和亲,却又在中途将和亲公主截杀淫·辱,两国建立友好邦交,他前一日刚刚作为使臣出使,第二日便能将挑拨离间、无中生有的本事发挥到极致,做戏的本事堪称绝顶,不然的话,哪里有仗打? 早些年,周祭还将他奉为战神,崇拜得紧,可如今轮到自己来收拾越国这样大的一个烂摊子时,他才感到焦头烂额,深恨魏延,纵使他是他的舅父,也照恨不误。 “太子殿下,天亮了。”最后一队轮班的侍卫立在门外报道。 “传我令,集合国内所有兵士,半个时辰后,正式迎战陈兵!” “是!” “是!” 魏延生前嫉才妒能,压迫得其他杰出将领毫无用武之地,有的含恨而死,壮志未酬,有的远走他方,另谋出路,如今闹到越国境内竟然没有一名可堪重任的大将的份上,只能由他亲自点兵迎战,想到此处,他不禁又在心里将魏延骂了千百遍。 “该死的魏延!杀千刀的魏延!” 反观陈国这边,也是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0 气氛紧张。 陈国杰出将领不少,但是在陈王崔恪看来,何人又能比得上他“老人家”的盖世神勇? 之所以称呼他“老人家”,实在是因为这崔恪虽然年轻,但总喜欢以长辈自居,老成得紧,喜欢摆老资格,生恐别人看不起他年轻,难当大任。 于是崔恪穿上盔甲,枕戈待旦,满心期待着与那当世枭雄展开一战。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对手,崔恪给的评价很高。 周祭年少时便是文武全才,不仅擅长行军打仗,也擅长人员统筹安排,管理政务,是上上的明主人选。后来被贬到巴蜀,更是不舍昼夜,勤奋上进,白日操练士兵,晚上捧书苦读,据说他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次日照样神采奕奕,奋发图强。 这是个可怕的对手,崔恪这样觉得,但若是不从他下手,日后他如何在诸侯间立得住脚? 此战,打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热血沸腾怎么破 第9章 第九章 “大王,太宰大人求见。”帐外士卒禀报道。 崔恪薄唇轻启,懒懒地道:“请。” 帘子一斜,熹微的晨光随着那人的动作漏泄而入,给帐中添了几分暖意,李歇道:“王上,粮食辎重已经安排妥当,臣特来向您汇报。” 崔恪抬头看到他,笑眯眯地向他招了招手,“太宰,你办得很好,过来,寡人要好好奖赏你。” 李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龟速踱步到他面前,“为王上效力是臣的荣幸,臣不求奖赏,多谢王上好意。” 崔恪轻轻瞟了他一眼,落到李歇目中,便是十分的……不怀好意。 崔恪半支起身子,伸手去勾他的衣襟,手不安分地向上探寻他的脖颈,感觉到李歇浑身如探汤一样滚热,他倒是笑了,按下他的肩膀,将人一鼓作气地带入怀中。 “王上!”李歇惊道。 崔恪却没有更加放肆的举动,只是将头埋在怀中人的脖颈处,声音粗哑:“放心,寡人什么都不会做,要做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他说一句“放心”,李歇当真安心了,本本分分地在他怀中躺倒,紧紧憋着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犯了龙之逆鳞。 正隐忍得辛苦时,崔恪突然悠悠地道:“寡人一向知道太宰爱钱,连寻常的小恩小惠都足以买动你办事,只是不知……寡人若是以国库相赠,可能买到太宰大人以身相许?” 李歇石化,他感到崔恪的胸膛正在微微震动,似乎有什么情感,在竭力地喷薄而出,而又被他深深地压下,他在抑制什么,为什么这么辛苦? “王上。”李歇压低了声音道。 崔恪缓缓地抬起了头,狐狸眼眯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是,隐隐地透露出无奈。 “待到寡人拿下越国,你再回答寡人。” 李歇抖落一身冷汗,回答你?是要以身相许还是坚贞不移? 他好歹是个男人,还是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李氏门衰祚薄,鲜有儿息,他还准备好好加把劲,为子嗣传承发光发热呢!怎么,现在是君要臣身,臣不得不献?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崔恪已经推开了他,忽然直起身子,背转过去,“寡人还要和诸将商议克敌之策,你先退下吧。” “是是是!”李歇如临大赦,忙连滚带爬地出去。 今日真是触霉头,竟然被王上撩拨,不成,不成,他得赶快去洗个冷水澡降降火,他暗暗道。 天亮得总是特别的快。 一场大战,如约而至。 陈国虎狼之师对越国老弱病残,胜败似乎早已经注定,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在这种极度恶劣的情况下,周祭还能支撑数月之久,让陈兵占不到一分便宜,实在是令人费解,费解。 两个盖世枭雄的战争,取决胜负的从来都不是兵力,而是耐心、决心以及所向披靡的称霸雄心。 周祭已经好几日不曾合眼了,他清楚地知道越国的实力,也看清了陈国的决心。 害怕? 恐惧? 畏战? 不存在的! 他只是绝望,但是,或许这比畏战更恐怖吧! “杀!杀!杀!” 敌军又在攻城了,越国的士兵奋力迎战,直到手中兵器脱落,仍然敢赤膊上阵,用躯体去抵挡敌人的刀枪剑戟。 呐喊声,厮杀声,呼喝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令人胆战心惊。 周祭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眼角涩涩的,他的思想渐渐游离开来。 曾经的誓言在脑海中回响:“不荡除战乱,不称霸中原,绝不称王,凡失一寸国土,死后主不附庙,埋尸荒野,告慰列祖列宗。” 不能降!即使尸骨成山,血流成海,即使越人统统战死,也绝不能降! 不能降啊! “我军还剩下多少人?”是夜,士兵清点完人数,周祭开口问道。 “……不足一万。”士兵面色卡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很好。”周祭如是说道。 士兵傻眼,太子殿下莫不是糊涂了? 周祭道:“看来这场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 “报!”突然有人急道。 “报什么报,本太子不是在这儿么?直接说吧,这时候还那么多礼数做什么?”周祭蹙眉道。 “城内五千精锐部队趁夜偷逃出城,转到了陈王的麾下,并将城中的粮食也一并卷走了!” “你说什么?我不是分派了兵力驻守在各个要道的么?你跟我说有人偷逃,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太后旧日部曲趁机叛逃,咱们的人猝不及防,惨遭偷袭……” “废物!败类!草包!一群酒囊饭袋!”周祭瞪大了眼,气得怒吼起来,额头上青筋爆现。 “……太子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呵呵,你竟然问我如何是好?你把我当成谁了?你以为我是神么?错!大错特错!我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废物,越国存亡与我何干?江山改姓又与我何干?!”他的话如连珠炮,一骨碌爆发出来。 “太子殿下!”众人听他这么说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1 ,更加六神无主,纷纷攒聚到一起,茫然地看着周祭,大战在即,太子殿下莫不是疯了? 周祭笑得眼泪飙出,头一抖一抖地,看向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废了一股,绷带止不住鲜血外流,铠甲档不住敌人的长戟,他们……都是我越国的好男儿! “当日宴会之上,我让你刺杀陈王,你不是还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么?为何今日甘愿为我赴死?”周祭揪住其中一个人问道。 那人挠挠头,憨笑道:“我娘跟我说,精忠报国才是大丈夫的职责,贪生怕死的人是不配为越国子民的。太子殿下,今次一战,我黄狗势必为您出生入死,绝无二话!” 另外的人也道:“先有国,才有家,若是连越国都保不住了,我等如何如何护得家人平安?又如何去面见九泉下的祖宗?” “就算战死沙场,也不做那临头脱逃的怂包!” “对!” “对!” 周祭心猛地抽疼了起来,他命人拿来烈酒,亲自为众人满上,众人直直地看着他,面色凛若冰霜,不敢有分毫的亵渎。轮到周祭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便将酒碗高高举过头顶,一面沉声道:“谢太子殿下赐酒!” 燃起篝火,埋锅造饭,周祭和诸位将士们一同唱着越国的小调,享受最后的太平之夜,唱着唱着,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上次听你提起过你的儿子,他现在长得还好么?”周祭笑道。 “好!长得好着呢!等我儿子长大了,也要他来给太子殿下办事,那样才有出息!” “切!你儿子断奶了么?现在就想着攀关系,你这算盘打得够长久的啊!” “哈哈哈哈!” 周祭也毫无形象地大笑了起来,在这战前和乐融融的氛围中,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也许成败真的不是那么的重要…… 如今败局已定,何苦还白白牵连他们为自己捐躯赴死? 不如…… 篝火忽明忽灭,打在他脸上,不经意间,照出了一行浊泪,洒在酒中,他怕人看见,忙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沾了泪水的酒,果然更加苦涩呢。 “太子殿下,您问了这么多我们家里的事情,恕小人也斗胆问一句,您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娶妻生子呢?”酒喝多了,便容易说糊涂话,一个老兵仗着酒胆,这样问周祭。 “女人啊,太难养,从前父王宫中三千佳丽,整天斗得你死我活的。你们都知道,我心最软,要是一群女人围着我哭哭闹闹,我还怎么办事?怕是整日都不得安生了,所以还是一个都不娶的好。”周祭也笑道。 “哈哈!原来太子殿下惧内!” 大伙儿笑着笑着,醉倒在一堆,横七竖八地乱躺着,笑声渐渐被响亮的呼噜声代替。 不眠人,唯有他。 所有人,都可以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他,若是越国覆灭,何能苟活于世? 还是那句话:“不荡除战乱,不称霸中原,绝不称王,凡失一寸国土,死后主不附庙,埋尸荒野,告慰列祖列宗。” 他看着众人香甜的睡颜,鼻尖一酸,隐隐地,下了决断。 这一夜,暂且相安无事。 翌日,士兵集合完毕,“太子殿下,何时开战?” “打开城门。”周祭平淡地道。 “是。” “你们都不许跟出来。”他再次下命令。 “啊?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如今你要是出去,这可是送羊入虎口啊!你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就是失了顶梁柱啊!到时候还如何与他们抗衡?” “违抗军令者,立斩不饶。” “……是!” 周祭纵马而出,手握属镂剑,身后无一人跟随,到达阵前,遥看对面纛旗滚滚,战甲森森,他坦然一笑,滚鞍下马,“越国太子周祭,求见陈王。” “你想干什么?素闻周祭诡计多端,表面清风高谊,实则工于算计,你今日要见我王,到底做的是什么打算?”一将拨马阵前,熟视周祭。 “祭愿一死,望陈王宽恕城中将士、百姓。”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撼人。 “什么?!你竟然愿意自刭阵前?仗还没打,你就要死要活的,你莫不是打败仗打怕了吧?” 绣旗影里,一人飞出,“你当真要愿意一死?” “惟愿区区贱命,能换得越国子民安泰。”周祭温和地笑道,眉心是隐隐的悲天悯人。 “……好。”从牙缝里,崔恪蹦出这几个字,如果周祭活着,以他的心机手段,即使暂时失败,实力仍然是不可小觑。 如今他自愿赴死,崔恪何乐而不为? “空口无凭,我要你当着三军将士,当着全天下的面,发下重誓!” 崔恪翻身下马,举起长戟,重重击在地上,“我崔恪对天立誓,若伤越国一草一木,一兵一卒,必见弃天下,不得好死!” 城上越国士兵大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可啊!” 周祭回身看他们,高声道:“我有今日,本是天意,家国不幸,疆土幅裂,我乃王室中人,自当承担责任。如今大局已定,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凡我越国子民,不得动报复之心,否则我死不瞑目,永坠阎罗!”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第10章 第十章 周祭死了! 死了! 了! 一柄削铁如泥的长剑划过脖颈,速度极其快,快到人们错过他此刻的面部表情,待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阖目躺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属镂剑“咣咣”压着他的乌发躺地,锃亮的光于电光石火间,刺痛了众人的眼。 万里风沙,千里秋风,呼啸着,错杂着,奏出哀感顽艳的乐声,不止越国将士,连陈国将士,也深深受到了触动。 都说战争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而此刻,却是一将殒身万人哭。 “噗通!”城楼上的越国士兵齐刷刷地跪下,哭得面容扭曲,声嘶力竭,接着不知是谁起头唱起了越国小调,幽幽切切,呜呜咽咽,催人泪下,人们跟着哼唱,连不通越语的陈人也摸索着唱了起来。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2 “夕阳红,山九重,满汀芳草不成归。” “草惊风,夜引弓,何须埋骨葬青山。” 飒飒秋风生,愁人怨离别。 含情两相向,欲语气先咽。 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 别后唯所思,天涯共明月。 一片哀声,江山褪色。 滚滚的鲜血流到了崔恪的长靴边,他蹲下身子,拿出指腹轻沾了沾,其人虽死,其血尚温。 早霞红晕,流霜掠面,无限凄寒,入骨入髓。 他赢了战争,可……赢不了人心。 崔恪耳际泄落的一抹乌丝,遮住了他焦灼凄惶的视线,看着城门轧轧推开,掀起的黄沙,霎时间淹没整座城池。 他怅然看天,无声苦笑,在众人的疑惑目光中跨上青骢马,狠狠夹住马腹,转身离去,声音消散在越国小调中,“撤军!” 这不是我要的结局。 一彪人马,绣旗招飐,虽然战胜,却丢盔卸甲般仓皇而去,死周祭吓走退崔恪,不为胜负,却为道义。 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回到陈国的宫殿中,崔恪一直未出一言,立在巍峨轩峻的九章台上,他手抚玉栏杆,细看龙凤柱,这一刻,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让他觉得无限疲惫。 他堂堂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为何会因为周祭之死到如此田地? 他到底在干什么?称霸不就是靠武力兵器么?难道只凭借着一腔孤勇,就能干成什么大事情?道义又值几两银子? 他错就错在不该让周祭死,他应该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地和他较量一番,这样的话,他胜败都将无愧于心,不至于现在心内惶惶不安!况且今日,他本就必胜无疑! 门外有人未经通报,便私自走入,“王上。” 是李歇。 偌大陈宫中,能有此特权的,唯有太宰大人李歇一人罢了。 “你来做什么?”崔恪这样道,可心底却分明在说:“你为何才来?你可知寡人多希望你能来?” 李歇看着他的背影,烈烈披风上还带着浴血的痕迹,虽明知不是他的血,李歇亦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崔恪侧着头,原本光滑的下巴上生出了青色的胡茬,让他整个人看来独具一种魅力。 李歇道:“越国如今已经是江河日下,早不复往日的雄风,想当初群英朝贺,万国来朝,到如今也不过是支离破碎,积弱积贫。周祭死后,举国再无难当大任之人,王上今日撤军,是为仁义之道,将来再次攻占越国,必定轻而易举,如拾地芥。” “寡人食言了。”崔恪握掌成拳,声音透着沧桑与疲乏。 “什么?”李歇未听清楚,扬声问道。 “寡人答应要为你打下越国江山,要你替寡人掌管国库,可是越国近在咫尺,寡人却退缩了,寡人对你不住。”崔恪突然转过身来,头盔砸落在地,满头如瀑长发倾泻而下,魅惑得不可言说,他心口猛然一窒,定定看着李歇。 李歇本来想笑,可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上一恸,拉平微微翘起的嘴角,反问道:“难道在王上眼中,臣便是如此贪恋财物之辈么?” “……太宰大人爱钱,难道这不是举国公认的事实么?” 李歇咬了咬牙,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清秀的脸上隐匿了往常随处可见的玩世不恭,正经得让人意外,他缓缓开口道:“若王上要攻克天下,臣便为你充实国库,让你再无后顾之忧。若王上没有争霸之心,甘愿逍遥尘世外,臣又要这千千万万珠宝钱财何用?” 崔恪微微眯起眼,“太宰这是在引诱寡人么?” “臣绝无此意。”李歇后悔不迭,忙退后几步,连连摇头,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看来是寡人多想了,太宰大人风流成性,花间知己多不胜数,怎么会对寡人动了心思?是寡人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崔恪垂下头,委屈巴巴地说道。 李歇欲哭无泪,自己捅下来的烂摊子,还得自己收拾啊。 “也不全是一厢情愿。”李歇有意无意间说道。 崔恪抬起头,骤然笑了起来,十分的嚣张,十分的心满意足,即使是攻克下百十座城池,也不曾见他如此大笑不止,连狭长的凤眸里都带着笑,好看的不可方物。 “你你你你!”殿中传来李歇恼羞成怒的声音。 “哈哈哈哈!”接着是崔恪豪迈不羁、张狂至极的笑声。 门外侍卫:“……” 他们乖觉聪明地拉上了门,相顾摊手一笑,捂紧了耳朵,退到一丈之外的地方去了。 得了天下又如何,不得天下又如何? 有你在,坐拥天下是锦上添花;你不在,登临九五不过是跗骨刑枷。 周祭死后,越国国内战火连天,无休无止,诸位公子本着“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大肆清除政敌,展开兼并侵吞战争,使得生灵涂炭,百姓如断梗浮萍,苦不堪言。虽无外敌入侵,国内已是一片混乱,难复往日中原霸主的威名。 每当这时,人们都会想起,当初周祭是如何在三军阵前自刭而死,舍小我,换大我,结果换来了如今的分裂割据! 不值得啊!实在是不值得啊! 只是值不值得又怎样?是非成败总要盖棺论定,然而那时当事人已经长埋地下,成为黄土一抔,褒扬或是贬低,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少古今风流事,不过尽付于笑谈中啊。 笑谈啊。 笑谈呵。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像结局,但肯定不是结局啊,前面悲壮一些,后面轻松一些。 第11章 第十一章 “血是红的,尸骨是白的,血是红的,尸骨是白的……”床榻上的少年不住地低喃着,蜷缩着身子,背贴着白墙,可任凭他怎么呓语,照样是没有半分要醒过来的迹象。 “主上,现在该怎么办?越国的太子在我们管辖的地域受伤不省人事,怕是越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一男子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头。 另一人两手一摔,赶着道:“虽然说这太子祭不受宠,但好歹也是越王的骨肉,越王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3 这个人最是护犊子,让他知道了还了得?主上你得赶紧想好应对之策啊!” 立在阶矶上的男子,白衣如霜,风姿出尘,如踏在浮云上,袍子襟摆上镀了茶白的月晕,缥缈得非凡俗之人可以亲近。他徐徐转过身来,容貌竟是美得惊心动魄,不可名状:和氏之璧,不饰以五采;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君子之美,物不足以饰之。 他低垂眼睑,浓密如蒲扇的眼睫在眼下投射淡淡的阴影,声音如玉簪头敲打琥珀杯,很是好听,“待他伤好再议。” 列松如玉,积石如翠,卿美绝伦,世无其二。 “是!” 一人道:“我看倒是奇怪得很,不过是肩胛骨上中了一箭,且伤口不深,我们给他处理得也很及时,他怎么会晕这么久?还一直说胡话?” 另一人那拳头捶他,嗔怪道:“你还还意思说?!若不是你提议去秋闱狩猎,我们怎么会意外伤到太子祭?我看着锅就该由你来背!” “你打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射伤他的,害人精在那边呢!”他努了努嘴,瞥了一眼一旁一直垂手侍立的少年。 孟衍轻咳,打断他们相互推诿责任的讨论,“好了,好了,出了事先起内讧,我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么?” 两人蔫蔫的,低头请罪:“我等辜负主上教导,望主上责罚。” 孟衍终是慈悲良善之人,不想深究,顿了顿,又启唇问:“你们何人愿意留下来照顾他?” 众人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孟怀瑾射伤的他,该由他来,我们还得打扫祠堂,我们就不去跟他争抢了!” 孟怀瑾羞赧地低下头,内心也是百二十个不情愿,只是碍着众人这么说,又明明白白是自己犯了错,只得低声道:“此事皆因怀瑾而起,怀瑾愿一己承担。” 孟衍见他身上手腕、额头都有淤青,袒露在外的都无一块好肉,内里还不知伤成什么样子了,想是今朝狩猎之时,他也曾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孟衍素来是知道他这个外甥的,天资不如人,但性子极其左强,看上去与世无争,温顺谦和,实则事事都想争个第一,件件都要分出个胜负来。想必是今日急于搏个头彩,才会伤成这个样子。孟衍心疼小辈,叹了叹气,方道:“也罢,你们劳累一日了,都去休息吧,今夜我来照顾他。” 众人庆幸地拍拍胸脯,一哄而散,独孟怀瑾仍旧立在远处,低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脚步不肯挪动半分。 孟衍道:“何故不走?” 孟怀瑾垂头道:“舅父,若不是我今日急于求胜,也不会伤了太子祭,都是我不好,你——你责罚我吧!” 原来他还在为这事内疚不安,孟衍温和地牵起了唇角,当真抬起手来,做出要责罚的样子。 孟怀瑾打了个冷颤,默默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只是那只修长漂亮得不可思议的手高高抬起,却是轻轻落下,一个爆栗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般,根本察觉不到疼痛。 “……就这样?”孟怀瑾瞪大了眼睛,这么轻描淡写,不用上家法么? 孟衍失笑,“不这样,你还想怎样?” 孟怀瑾还想说些什么,孟衍却温和道:“好了,早些睡吧。” “……是。” 孟衍打开门,让他得以借着灯火看清羊肠小径,待他走远后,孟衍才回到房中,反手阖上了门。 “血是红的,尸骨是白的,血是红的,尸骨是白的……”少年仍然在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白袍曳地,无限风华,孟衍缓步走向他,坐在他榻边,薄被陷下去了一点。 少年手不住地颤抖着,孟衍将他的手放入被中,感受到他掌心寒冷如冰窖的温度,孟衍眉心一蹙,满是怜惜,便放弃将手抽出来的打算,与他一同在被中捂着。 “不怕,不怕。”薄唇轻启,四字流出,他眼里波光潋滟,缓缓流动。 声音带着蛊惑人的效力。 少年果然不再发抖,亦不再呓语,乖乖地握住他的手,按图索骥般找到了他的怀抱,瘦削地下巴摩挲着孟衍的白衣,皱了好几道印子。 孟衍有极为严重的洁癖,从不曾与人如此接近,看着怀中少年十分心安理得的得寸进尺,他稍稍卷了修眉,叹道:“……算我欠你的吧。” 这一夜似乎极其的漫长,孟衍侧着身子,极其憋屈地靠在床榻上,又不敢翻身,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一夜下来,只觉得骨骼散架,竟是比练了一日的剑还疲惫不堪。 小辈们平日里口中戏谑的“让你下不来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突然,怀中人动了动。 总算是醒了,孟衍舒了一口气,低头去看他。 目光相对。 情势大变。 原本美好的清晨,被一声暴吼声炸开了锅。 “放肆!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本太子的床榻上?”周祭思绪有一刻的停滞,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人狠命往地上一推,后怕地拱起了双腿,嘴唇直打哆嗦。 孟衍本就没有占多少床位,被他这样一折腾,很是狼狈地滚下了床,扶着咯得生疼的腰,慢慢站了起来。 那双温柔平静的眸子中,仍然没有半分怒意,像是闪烁着满天星河,让人不自觉弥足深陷,再难自拔。 “出什么事了?” “主上!主上!你可有大碍?” 弟子们闻听叫声,杂七杂八地一同涌了进来,却又在陡顿之间,看傻了眼,瞠目结舌,“主上……主上……” 他们眼中的少年郎裹紧了被子,缩在一旁,像是受惊了的麋鹿,而他们心中仙风道骨、道骨仙风的主上竟然扶着腰才能勉强地站直身子…… 遐想连篇,满是春光,尽在不言中。 孟衍自然不知他们瞎想着什么,只是自己在小辈面前丢丑,这还是头一遭,掩饰尴尬地咳了咳,他看向周祭,“太子殿下,你感觉如何?” 弟子神情愈发怪异,做就做了,还要问效果如何? “……什么如何?”周祭愕然问道。 他眼看着那人白衣广袖,衣冠楚楚地向他走来,俯下了身子,突然横眉道:“你穿成这样,莫不是白无常?我是不是死了?”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4 孟衍轻抚他的伤口,看着周祭疼得龇牙咧嘴,他展颜抚慰道:“你的伤口裂开了,起来重新包扎一下吧。”一回身,对着弟子们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热水?” “是是是是!”弟子们点头如捣蒜。 他们跑了出去,刷刷从口袋里掏出铜币,在手掌心摊开,信誓旦旦地道:“我赌主上在上,太子祭在下,你们敢不敢跟我下注?” “主上是扶腰的那个,怎么可能在上?我赌主上在下!”另一边也发出不鸣之音,果然是逢赌不避亲啊,连主上的声明都可以拿来诋毁。 “说算什么本事,敢不敢赌一把?”一人激他。 那人道:“我下注容易,只是这种事情怎么证明呢?难不成你要去偷听墙根,偷窥风月,或者当面问主上?” “胡闹!”一声如同洪钟,惊倒了聊得正酣畅的众人,他们抬头一见那张如地狱阎罗的脸,下了个半死,“晚辈见过司礼长老。” 孟长卿板着张脸,指着他们训斥:“少年辛苦终身事,莫向光阴惰寸功,你们平日背得倒是顺溜得很,却都跟耳边风似的,左耳进,右耳出!大清早的不去练剑,围在这里非议家主,谁给你们的胆子?翅膀都硬了是吗?明日统统给我滚下山历练去,省的脏了我的眼!” “晚辈知错!晚辈知错!”众人忙不迭地道歉。 孟长卿并不肯轻易罢休,来回的绕着他们上看下看,终是找不到一丝满意之处,面色阴沉道:“一群不成气候的东西!将来我就算了死了,也不放心将家业交到你们这群不学无术的败类手上!” “师兄,怎么了?”来人声音如一滩春水随着细软的风漫过鹅卵石。 众人心绪缓了缓,求救似的看向孟衍,却又被孟长卿狠厉的目光逼退,只得仍旧定定站住。 “你们先散了吧。”孟长卿摆手道。 “多谢司礼长老!”踮着脚,悻悻地互看了一眼,他们哧溜哧溜地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内。 “师弟,太子祭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孟长卿凝眉问道。 “待他伤好之后,我便会亲自送他回越国都城,再向越王请罪。”孟衍道。 “也只能如此了,说来也奇怪,这堂堂越国的太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陵?还是孤身一人前来?”孟长卿满面狐疑。 孟衍摇摇头。 此事不唯独他不知,正主周祭亦是不知。 无力地躺在床榻上,他眼里一片混沌茫然,像是被大风大浪淘尽后,再无余念的死寂苍凉。 还活着啊! 而且还回到了十四年前! 往事潮水一般在脑海中翻腾涌流,奔走不息,杀戮,阴霾,仇恨,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还是要重新来过。 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他唇边泛起苦笑,笑得他五脏六腑都剧烈地痛了起来。他伸手攀上自己的眉梢眼角,虽然仍旧是少年模样,不染岁月尘埃,可他的心,却早被现实扎成了一个个的窟窿。 人世无情,倥偬百年,转眼而逝,只是这一次,是再次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还是称王称霸,万人之上,全都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的价值观不能太扭曲啊 第12章 第十二章 周祭起身,随意洗了把脸,正准备束发,门霍然被推开了。 孟衍道:“你伤势才好,不宜行动,你要干什么,只管嘱咐我便是。” “我要束发。” “我帮你便是。” “那我要出恭呢?”周祭挑衅地看着他。 区区小伤,能奈我何?周祭嘲讽地看了一眼肩胛骨上的伤,手“哗啦”撕开了包扎的绷带,冷笑道:“你以为这点小伤,我会在乎么?你不必这么一惊一乍的,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 孟衍修眉微蹙,悲悯地看着他,“我并未轻视于你,只是你为何如此不知爱惜自己?” 周祭眸光如刀,直逼孟衍,笑得几分张狂,几分讽刺,“为何?那我就来告诉你为何!因为你们的命是用来爱惜的,而我的命……就是用来糟践的!从前我为百姓活,为将士死,换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从今往后,我的命,爱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用不着你来管!” 孟衍怔住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是你说糟践就糟践的?”他仍是怜悯地看着周祭,试图为他上药。 “啪!”药瓶碎在地上。 孟衍看见那少年笑容狰狞,如一头猛虎,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分明是那样一张俊秀的脸,没想到也有如此可怖的表情,眼中带着十二分的凶光,与野兽一般无二。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可知我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我早就是一个已死之人,你跟我讲道理?呵呵,你不觉得可笑么?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周祭彻底崩溃地喊道。 孟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趁他不注意,当即一掌劈晕了他,广袖微抬,他稳当地搀扶住了他,“任何人的命,都是用来爱惜的,你若不知自爱,便由我来为你做吧。” 他细心地为他清洗了伤口,又吩咐弟子重新拿来了一瓶药膏,小心翼翼地为他涂好,再扶着周祭躺在床榻上,目光高雅干净得像是能洗涤一切罪恶与杀戮,启唇如珠玉迸出,“也许这一切是早就注定好的吧,我终究无法遁世离俗,既然如此,不妨以微薄之躯助你一臂之力,也当是……洗刷我曾经的过错。” 眸子微微敛了起来,他凝视着少年的睡颜,轻叹了叹。 都是命啊。 江陵孟氏早在数百年前就不问世俗,不介朝政,一心钻研剑术,潜心学习修道之法,以“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为立门立派的宗旨,注重教化礼仪,讲求思想修养。 孟氏先祖希望建立天下大同的社会,后因为建议主张不被当权者看重,一直未曾采纳,先祖一气之下再不过问天下之事,带领家族弟子搬到江陵隐居。 而作为孟氏第二十八代家主,孟衍剑术更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年少时,逢江湖门派前来挑衅,他竟然以一己之力连挑江湖数大门派,为家族重塑威名,从此再无人敢小觑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5 江陵孟氏。 有这样一个说法,天下学武之人以入江陵孟氏为荣,江陵孟氏弟子以入孟衍门下为荣,孟衍门下弟子以孟衍为荣。孟衍地位之尊崇,由此可见一斑。 只是孟衍为人太过良善,悲天悯人,处事难免没有决断,因此家族中事部分还得依托司礼长老孟长卿来解决,司礼司礼,顾名思义,是掌管礼仪尊卑制度的,这也就无怪孟长卿平素为人刻板,多为小辈们不喜。 * 周祭醒来的时候,愈发觉得头疼脑涨,他坐了起来,斜阳的余晖薄薄地升腾起,洒落在他的眉眼间,戾气平和了几分,只是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处,凶残暴虐还是在蠢蠢欲动。 “你醒了?”有声音传来。 周祭惊觉门边站了一人,他侧着脸,薄而美的唇动的幅度极其小,他手握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上用小篆镌刻着“浮屠”二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笑!太可笑了! 人命本不值钱,人命贱如蝼蚁,七级浮屠又算得了什么?想不到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为这种腐朽思想所奴役驱策! 只是看着那个人,不自觉地,他的心漏跳一拍。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先生。”周祭低哑着声音。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恭敬有礼震撼到了,孟衍睫毛颤了颤,衣摆轻动,转过身来对着他,“你说什么?” 周祭起身,两手一揖,“方才是祭失礼了,祭不该对先生出此狂妄之语,祭在此,向先生道歉。还望先生海涵春育,包容祭之孟浪无礼。” 孟衍又是微愣,旋即笑开,心想如此谦和有礼,方才是一国储君的风范,至于他今晨为何暴戾狂躁,想是因为他受伤初醒,心绪不定所致。自己年长他六七岁,更该以长辈之宽容慈善对他,断然不能记着他的行为不当之处。于是便温和道:“太子殿下多礼了,在下不过区区山野村夫,焉能担当得起太子殿下如此对待?” “祭有一问。” “太子殿下请讲。” “祭自醒来后,对前事一概不知,先生可否据实以告,究竟祭是如何受的伤,又是如何来到先生的住处?”周祭问道。 孟衍抿了一下唇,带着歉意,方道:“提及此事,在下不得不向太子殿下请罪。当日我族中子弟相邀秋闱狩猎,在下之侄错手射伤太子殿下,望太子殿下恕罪。” 他分明是战场自刭而死,怎么到了他们这里,便是被弓箭射伤呢?乱乱乱,脑海中一团浆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啊,谁能来告诉他? “敢问这是哪里?” “江陵岱山。” “岱山,岱山,”周祭念了两声,突然眼睛一亮,想起旁人都唤他“主上”,莫非,他便是天下第一剑客孟衍?“先生莫不是——” 孟衍螓首,道:“在下正是孟氏第二十八代家主,孟衍。” 周祭眼珠转了转,有什么想法迅速在心里扎根繁殖,再抬起眼皮时,神态仍旧自若,仿佛刚才的算计阴险之色并非他所有,“久仰先生大名,缘铿一面,今日得偿所愿,晚辈倍感欣喜。区区小伤,早已无碍,还望先生能及早送我回平城,免得父母牵挂忧劳。” “那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 计量好了之后,周祭默默坐在床边发呆,前世里,他刚被册封为太子,就遭到宋春阳的污蔑陷害,然后被贬谪到巴蜀,从未到过什么江陵,那如今又是什么状况? 算了,算了,一切到了平城自然有了解释,现在说什么、想什么都是枉然!还不如好好考虑着,如何让孟衍为自己效命,俯首在自己麾下! 是人都爱听奉承话,周祭分寸拿捏得极为妥当,趁着和孟衍独处之时,恰到好处地夸赞他的英勇事迹,什么年少时便尽显风采,护卫家族,挑起家族大梁,是当之无愧的家主,再比如说,他剑术精妙,独创的“流风回雪”剑法更是登峰造极,号称百年来无一人可与敌,无一人出其右,就算他孟衍此生再无进益,凭借这套剑法也可笑傲江湖千百年。 诸如此类,只是周祭发现,当他提起这些事情时,孟衍表情不大对头,一贯温和的脸上竟是笑意全无,他不由得立刻转了话锋。 “先生既然有通天彻地之才能,为何甘愿高卧山中,为何不择一位明主,共谋大事?” “太子殿下过誉了,越国有才之人千千万万,胜过衍者不可胜数,衍碌碌无为之辈,不敢以贤才自居。况且在下……不喜杀人。”孟衍语气低沉。 如此剑术傍身,竟然还说不喜欢杀人?可笑!你以为你想萍踪浪迹,置身事外,就能够得偿所愿么? 今日你清风朗月,仙风道骨,来日我必要你浑身染血,罪无可赦,到那时,看你还如何维护你的善念,你的道德! 他眨了眨眼,掩饰眼中恶毒怨恨的光芒,笑道:“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将来必定好人有好报,能长命百岁,福禄双全,一世安康的。” 心里在想,好人有好报?呵呵,这种鬼话也只能去糊弄那些孺子小儿吧! 孟衍禁不住掩唇一笑:“你这话说的,倒像是给我拜寿似的,好了,好了,承你吉言。” 水秀山清眉远长,公子一笑尽风流。 他一笑,如春风在侧,乱人心曲,有风将他宽大的衣袖卷起,滑过优美的弧度,不偏不倚的,落在周祭的手上。 周祭面露可疑的暗红,伸手想触摸那光滑锦缎,只是孟衍已经站起身来,避开了他的触碰,淡然道:“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早些休息吧。寒舍粗陋,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弃,将就凑合一夜。” 周祭垂下头,心头隐隐地,有些失落。 孟衍当夜只是说他自己不喜杀人,可周祭未曾料到,他竟然不是不喜,而是……不能。危险临头时,周祭恨不得往南墙上撞一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定要日一万五!!!!!!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两匹骏马,飞奔而下,飞砂走石,滚滚烟尘。 一人面如冠玉,黑衣翻飞,斜纹密绣十二纹章,凛凛英气。 另一人白衣如霜,玉簪束发,宛如九天神祇,眉目间是化不开的哀悯之色,他白皙无暇的手在霞光下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6 发出玉石一样温润的光泽,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执着长剑,举动如行云流水,美妙至极。 周祭道:“前方桥边有一家客栈,你我不妨停下来稍事休息,用些饭馔,然后再启程,如何?” “好。” 二人放缓了马速,缓辔到桥边,孟衍以剑为器,砍了几截柳枝,递给周祭系马。 周祭欠身接过,没由来的,脑海里冒出来一句诗:“……曲岸持觞,垂杨系马,此地曾经别。” 他没有注意到,他说出这句诗时,孟衍的表情僵了一僵,温和的面庞有了裂痕,他张了张唇,没头没尾地道:“你记得?” 周祭又无谓地笑着摇摇头,对孟衍的表情浑然未觉,随口道:“先生,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为何我感觉,今日的场景特别熟悉,好像……好像以前也这样发生过似的。” 孟衍唇色泛白,他抬袖掩饰了下,眼神霎时间如同死灰般寂然,他别过头去,“怎会,你我不过相识无多时,许是你记错了。” “也是,也是。”周祭自嘲地摇摇头,暗骂自己脑子如今也不好使了,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与孟衍,过去怎么可能有交集?前世……前世也不可能有交集的啊! 二人走进客栈,坐在临窗的位置,但看二人通体的气派,再看着简陋的房间,当真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头,十分的怪异,十分的不协调。 尤其是孟衍,他端方而坐,优雅地执箸,没有半分的逾矩,如同世外而来的仙人,不该被人间烟火污染。他动了几下筷子,便不准备再用了,默默坐在一旁。 周祭惊道:“你平日就吃这么少的么?” 孟衍神色古怪道:“你可曾听说过辟谷养生法?我孟氏子弟,平日专注修炼,少吃五谷杂粮,如此才能保证剑术精进,修养身心。” 周祭信以为真,继续用膳。 “咕咕咕咕!”有不安分的声音传来。 周祭抬头,左顾右盼了一阵,最后目光锁定在微微涨红了脸的孟衍身上,他憋了笑,“民以食为天,这是再正常不过了,先生虽然是修道之人,也不能免俗,先生既然腹中饥馁,为何不吃些东西?” 孟衍抿唇,“我……我吃不下。” 周祭看看他为难的表情,再看看桌子上几碟子黑糊糊的小菜,盘子上的油渍粘稠稠的,菜相十分的难看,不过自己曾经在军旅中待过一些时日,加上生性不太计较吃穿,所以也未曾介怀,吃得很是开怀。然而这孟衍,想必是平日山中清粥小菜吃惯了,口味难以调和过来,看到这样油腻的东西,即使是饿,也下不了筷子。 看来得道高人,也并非完美无缺啊。 周祭看他动了动筷子,微蹙了修眉,实在找不到可以入口的东西,索性放弃了进食的打算。 周祭话音里掺杂了笑:“待到回到越宫中,祭必定命人依着先生的口味下厨,让先生顿顿酒足饭饱。” “我不喝酒的……” 大煞风景的,孟衍冷不丁开口,周祭耸了耸肩,禁食禁欲,看来这修道一事当真不是人人都可以干得来的。 对周祭而言,让他禁欲还好,要是禁食,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周祭吃完了之后,突然想起来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他正色问道:“你可带了银两来?” 孟衍也正色回应道:“银两?那是何物?” 周祭表情抽了抽,额上平添几道黑线,斜视他片刻,思忖这个几乎是全无生活常识的人,究竟是如何才能活到今天的。 他四处摸了摸,解下腰间的一枚古玉,仍然记得,那是他在军中献出奇谋时,父王奖赏给他的,不过如今这些身外之物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他随手递给店主,“拿去。不用找了。” 就是想找,也找不开啊!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店主得了宝贝,两眼放出精光,一个劲儿的对周祭揖拜。 “走吧。”周祭道。 孟衍愣了愣,却问:“难道你方才给他们的,便是所谓的……银两?” 周祭感到心累。 仙人又如何?连茶米油盐都不知道的仙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待他们走了很久之后,店老板仍然在和几个伙计围在一起鉴赏那块古玉,看那做工,看那色泽,定然不是凡品,就是寻常的王孙公子,也未必有这样上乘的东西! “老板,上酒!”一行黑衣蒙面进入,放下包袱,高声喝道。 老板和伙计们讨论得正投入,压根没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一行人声音再次提高:“老板,让你上酒没听见吗?” “哎呦!”老板被他吼得一惊,本来高高举着古玉在空中细看的手,骤然一滑,古玉顿时摔到了地上,幸而还完好无损,他忙扑倒去捡,拿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揉动,“哎呦呦!我的宝贝哟!” “这块古玉你是从何处得到的?”一行人相视一眼,面色冷凝,按剑问道。 “……你们吼什么吼啊,砸了我的宝贝你们赔得起么?我告诉你们,这块古玉是方才那位客官赏的,那出手叫一个阔绰,反正如今横竖都是我的了,你们休想打宝贝的主意。” “他们去了多久?往哪里去了?”一个蒙面人道。 店老板摇摇头,被他看得发毛,颤抖着道:“不知道。” 另一个蒙面人嚷道:“蠢材!这还用问,他肯定是急着回宫了!还不快去追?!” “追!” “追!” 一行人霎时间没了影子,留下在店内气得叉腰的老板:“你们不吃东西了啊?还有什么回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且说周祭与孟衍并辔而行,路过山村,看炊烟腾腾,人家笑语,几位村妇围着一个拄拐的乞丐,舍钱舍米、嘘寒问暖的。 孟衍微笑道:“凡所行处,皆得见世人善行,只要心存善念,便是得道之人。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 周祭皮笑肉不笑地道:“先生是仁善之人,自然看旁人,都是如此。” “难道不是这样么?” “他们不过是靠施舍救助比自己更可怜的人,来得到虚伪的满足感罢了,若是有朝一日,那乞丐身份地位在他们之上,你看他们还能不能这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7 么和谐相处?!” 孟衍有些愕然,“照你这么说,救助可怜之人,都不过是假仁假义了?” 周祭勾起半边唇,邪佞地笑道:“从前,我总喜欢开粥设场,接济百姓,看着他们跪在我面前称功颂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样的行为是多么的虚伪恶心,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了,再也不会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去帮助他人!我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那些庸碌之辈凭什么指手画脚?我活得好,或是活得不好,难道就由那些下贱人说了才算么?” 孟衍道:“从前与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从前的你和现在的你,难道有什么不同么?” “也对,”周祭偏头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前是里子坏,现在是表子里子一起,全都坏透了。” “我不会让你这样的。” 孟衍的声音很低,被周祭耳边呼啸的风声掩埋下,只有尾音在飘荡,他只看到他薄唇动了动,不禁好奇问道:“先生,你适才说了什么?” “无他。”孟衍摇头。 二人行到僻静处,突然杀气爆发,带着毁天灭地的阴骘森寒。 “咻咻咻!”数道冷箭齐发,一箭正中周祭马腿,他猝不及防,眼看就要摔下马来,在这种危急形势下,他适时地拉了孟衍一把。 两匹马长嘶声声,中箭数支,发了烈性,猛地飞奔而去。 孟衍一手拎着周祭,一手掣出浮屠剑,立在地上,白袍广袖,衣带生风,他看着一群拔刀飞奔而来的蒙面人,悠悠道:“你们要干什么?” “少说废话!我们今日只要太子祭的性命,识相的话赶快滚走!否则刀剑无眼,可不要怪我们辣手无情!” “为何要杀他?” 周祭急得跺脚道:“大敌当前,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还不快将他们一网打尽!今日要是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了!如果我死了,他们肯定会将事情嫁祸到你头上,到时候你的孟氏一族还想保全么?” 孟衍这才推开周祭,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拿剑抵挡敌人,身形快得让人只见到残影,周围的空气瞬间下降至冰点,寒冷刺骨的风像刀子一样剜心诛命。 只是过了许久,打斗这样激烈,竟然无一人倒下。 周祭额头上的布满了冷汗,待看清了孟衍的招式后,愕然地张大了口,怒骂道:“孟衍!你这头呆驴!你杀人用剑鞘杀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哪有那么容易啊 第14章 第十四章 原来这孟衍虽然剑招出神入化,有登峰造极之象,但由始自终,他从未拔开过剑,只是凭着剑鞘击打敌人。 周祭恨铁不成钢地摔手爆吼起来,别人都是真刀实枪地干仗,他倒好,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慈悲为怀? 一道焦雷劈开灰蒙蒙的天空,霎时间,金光万丈,照亮少年眼中森森的杀机。 周祭捡起了方才蒙面人射过来的箭矢,眼中晦暗难明,他飞奔入厮杀正酣的人中,没有章法地胡乱捅了下去,又快又狠,又重又猛,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像是逃出了笼子的恶狼。 是爆发,更是宣泄! 一个倒下了…… 另一个也倒下了…… 一十二名刺客,无一人死于孟衍浮屠剑之手,而俱是死于周祭箭锋之下,或者更准确地来说,他们是死于周祭凶残暴虐的气势之下。 大雨泼洒下来,毫无留情地砸在他身上,他的头发、衣裳紧紧贴着身子,伴随着恐惧紧紧包围着他。彻骨的寒冷让他瑟缩起来,他抬起手,指缝间流走的都是殷红的血,和雨水一道,汇聚成河,汪洋泛滥,那样深沉的颜色,成了他眼中最后一抹亮色。 也是他余生所见的最后一种颜色。 “你为何要杀人?”孟衍眼神颤抖着,不可置信地询问他。 “那他们又为何要杀我?你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可笑么?难道别人拿刀来杀我,我还要兴高采烈地将脖子凑上去么?”周祭反问。 孟衍没有答他,眼里是深深的悲恸,他朝周祭走过去,一步步,像是行走在刀锋之上,疼痛难以自抑,靠得近了,他看清了他眼里的沉寂与隐藏最深的恐惧,他……竟然在害怕? “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你不用难过,更不用自责,要怪,你统统都怪到我身上好了!”周祭的眼瞳黑沉沉的,声音不带半分情感。 “不怕,不怕。”孟衍温声道。 周祭抬起了头,他这是在安慰他么?分明是自己杀了人,他为何又让他不怕?他用仅存的几分清明问道:“……你不怪我?” “其实我第一次杀人时,也跟你一样害怕。”孟衍竟然微微一笑。 “先生也杀过人?” “比你杀的多得多。”怅然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当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时,他的眼眶,隐约有了湿意,不过好在被雨水掩藏得不留半分痕迹。 周祭见状,突然不问了,气氛一下子冷寂下来。 二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缓缓地走在雨中,去找一处避雨场所。 黑云翻墨,潇潇雨骤,如在乱弹一曲琵琶,嘈嘈切切,都悉数拥挤起来。 周祭需要借这雨,洗刷他手上的血色,而孟衍,他需要这雨来掩埋他的……愧疚不安。 走着走着,看到了一间破茅舍,勉强能避雨,周祭先他一步走入,捡起几根枯柴,生起了火。 孟衍盘腿坐在他旁边,抬起广袖揩了揩面上雨水,待到放下时,他看见了周祭带着凶光的眼神。 周祭散漫地拨着火堆,看着烈烈焰火一窜老高,他眯了眯眼,伸手去掐焰头,和一般的邻家少年郎无二,此刻光看面向,他就像是个大胆顽皮的孩子,但那双眼,狠厉决绝的眼,毁坏了孟衍所有的美好幻想。 “先生,我杀了他们,但我不后悔,但凡有人对我动过杀念,无论他是人,是鬼,是佛,是魔,他就都该死!”像是冰块被切碎,他的声音铿锵顿挫而又阴冷无情。 “那你是在害怕什么?”孟衍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目光落到了他发抖的手上。 周祭立刻将手缩回了袖子中,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再抬头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8 时,面色已经自若,“不说我了,先生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 他知道孟衍必定不喜欢提及此事,但此刻他看着孟衍有了裂缝的表情,忍不住感到报复的快感,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果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呢,“到底是为什么呢?杀的又是些什么人呢?” 孟衍整个人僵住了,表情极为难看,淡然无波的眼神有了明显的破绽,让他的冷静难以为继,过了很久,久到周祭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方幽幽地道:“……是我的同门。” 周祭身子一抖,愕然看着他,没由来的,抑制住了刨根究底的想法。 如今面对刺客都不肯拔剑,当日杀死同门时,他该是万分愧疚的吧,那该是他一生的噩梦吧? 不过我与你不同,你的噩梦已经过去,而我的噩梦还在继续。 雨彻夜在下,洗刷天地间的罪恶血腥,却再无法让一切纯洁干净如初。 雨停之后,周祭将身上最后一件玉饰当掉,换得了两匹骏马,与孟衍一人一骑朝越都平城而去,好在除了上次的刺杀案件,这几日都相安无事,他们昼夜趱程而行,到达平城时,已经是三日后。 “儿臣见过父王。” “草民见过王上。” 大殿之上,二人掸衣而跪,比肩而拜。 周祭垂下眼皮,眼角的余光去扫前方腆着肚子而立的男子,他记得前世里,他曾亲手为他合上了棺盖,亲自为他殓葬,可此时,他就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恨他,恨他对自己的一切不公,恨他将一个空壳子、烂摊子交给他承担,可是,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的内心是难掩的雀跃。父王还活着,真好。 他甚至在想,也许重来一次,并不是多么不堪吧。 “好,好,回来就好,这几日寡人派御林军四处搜寻你的下落,可都是一无所获,你到底去了何处?”越王问道。 周祭心头一暖,答道:“儿子听闻江陵孟氏家主孟衍乃天下第一剑客,特地奔赴千里去拜见高人,请高人出山,为父王分忧解劳。” 孟衍蹙眉,敛眸,他何时答应出山了? 越王语气不屑道:“再是得道高人,不过是一介布衣,你是我越国的储君,岂能轻易纡尊降贵,折辱了身份?”顿了顿,他懒洋洋地扬了扬眉,装腔作势地问道:“孟衍呢?他现在何处?” 孟衍作揖道:“草民孟衍,见过王上。” 越王撩开冕旒,斜眼瞅了瞅孟衍,眼里现出一抹惊艳之色,嘴上却故作嫌弃地道:“这么弱不经风的样子,跟寡人宫中的武士相比差远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能办成什么大事?” 孟衍刚要说话,周祭跪直了身子,忙道:“儿臣久慕孟先生剑法,请父王封孟先生为太子太傅,教习儿臣剑术。” “……准奏。” “多谢父王,儿臣告退。”绝不拖泥带水,见好就收,周祭偷瞟了孟衍一眼,阔步走出了议事殿。 周祭正兀自开怀,身后传来一阵阴恻恻的声音,带着万分的无奈,“我只说来向越王请罪,何曾说过要做你的太傅?” “你以为,在方今乱世,以你的声名地位,就算你想置身事外,你又能做得到么?”周祭道。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只有你这一个选择?” 周祭肃容,扬睫看向远方,声音沉沉道:“因为只有我才能助你实现你心中的‘道’,做到真正的天下为公,社会大同。” 不过,是要用武力的方式。他在心底默默道。 道?何为道?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你真的能帮我实现我的理想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第15章 第十五章 是夜,孟衍在宫中住下,洗浴过后,衣带轻轻一勾,将白袍解下来,顺手搭在屏风上面,耳力灵敏的他捕捉到了异样的风声。 “你在看什么?”孟衍侧头道。 施施然走进来的正是周祭,他习惯性地拿指腹贴着唇,下拉扬起的弧度,一本正经道:“我怕先生住不惯王宫,特来看看先生有什么需求,没想到先生正准备就寝,是祭造次了。” 他倒是懂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处事稳妥周到,孟衍也就不大在意,只着中衣,面色坦然地道:“你不用麻烦,反正……我也并未打算久住,明日一早,我便会向越王请辞。” “先生为何非走不可?”周祭问道。 “我们孟氏剑术向来不传外人,纵然你是王室贵胄,也绝不能坏了规矩。况且我本没有做官的志向,也没有做官的能干,你还是另觅贤才吧。” 他说了许多,周祭也没听真切,只将注意力放到“不传外人”四字上,歪了歪头,笑吟吟地道:“若我不是外人,而是内人呢?” 孟衍也认真思考了片刻,方道:“我孟氏一族此时并没有与你年龄相仿的女子,这婚嫁之事怕是行不通,若不然,你再耐烦等上几年?”说到这里,他又轻轻摇头:“我孟氏有规矩,遵循一夫一妻制,女子不为妾,男子不另娶,若是等过了几年,仍旧没有适龄人选,那岂不是要耽误太子殿下了?” 周祭悠然听他说完,以手支撑下颌,语不惊人死不休:“据我所知,先生您,似乎至今仍未成亲?” “这又有什么关联呢?”孟衍疑惑道。 “祭不才,愿与先生结百年之好,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孟衍的眉,像是被春水吹皱了似的,眉梢曲了起来,玉色面颊上隐隐地,渗透出来暗红,一阵心神恍惚,“男子与男子之间成亲,这是颠倒阴阳,混淆龙凤,太子怎能如此戏弄在下?” “王命已经下达,现在越国人人尽知先生是祭的太傅,若是先生此刻离开,让祭颜面何存?分明是先生先戏弄的祭,如何又能责怪祭?”周祭垂头道。 孟衍竟以未然,垂下眼睑,若有所思,良久,才道:“若你想入我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19 门下,需应我三件事,否则就算刀斧加身,汤镬在侧,我亦不会松口。” 周祭忙道:“先生只管说便是。” 孟衍站起身,走到窗台边,将手负在身后,如梵唱的声音慢慢出口:“第一,不得杀戮无辜百姓,孺子老弱。” “是。” “第二,不得传授他人,否则自断筋脉,武功尽废。” “……是。” “第三,此后与我孟氏一族共存亡,死生一体,休戚与共。” “是。”似乎也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周祭缓了缓,原以为他会说什么“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糊涂话,或者“潜心修道,戒色戒酒”之类的空话,还好,还好,都是可以办得到的。 “如若你违背任何一件事情的话——” 周祭立刻截口道:“先生是否会将祭就地正法?” “非也,”孟衍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行为不端,自有天谴,只是到时,你便不再是我孟衍之徒,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干。” 周祭点点头,腹诽道:“敢情是我忘了,他是杀不了人的,就算我血洗天下,他也顶多是与我恩断义绝,绝不会与我拔刀相向吧?” 他摆摆头,祛除杂七杂八的想法,对着孟衍的背影,单膝着地,继而双腿齐跪,拱手作揖道:“祭拜谢先生,必得伸张大义于天下,挽救黎明于泥浆,以报先生教导之恩。” 孟衍转过来,倾着身子,拍拍他的肩膀,“祭儿,此后你就是我门下唯一弟子了。” 周祭睁大了眼睛道:“先生之前未曾收过徒弟?” “收过一个,不过他后来叛逃师门,已不算是我的徒弟了。”声音带着些惆怅。 周祭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孟衍,心想自己作为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唯一传人,更应当苦习剑术,不舍昼夜,他深感责任重大,两肩难扛。 “时辰不早了,祭就不叨扰先生入寝了,祭告退。” “嗯。” * 万安宫。 “一群废物!训练了十几年刺客,连他一个人都杀不了!我要你们有何用?”宋春阳气得凤眼圆睁,蛾眉倒蹙。 “王后息怒!王后息怒!只因这太子身边有孟衍护卫,我们才未能得逞,若是除了这孟衍,日后想杀太子祭可谓是易如反掌!”一名佝偻着腰的太监道。 宋春阳一掌将他掀倒在地,“什么叫得逞?只有阴谋诡计才叫得逞!你能换个词么?” “小的无心之失,还望王后恕罪!”太监赶忙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叩头。 “无心之失,同样是失。”宋春阳咬碎一口银牙,“他们都是你教养出来的人,他们办事不利,你也难辞其咎,幸好你们手脚干净,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我姑且赏你个全尸吧。” “王后饶命!王后饶命!”太监一脸惊骇,吓得三魂七魄出窍。 “再敢多言,便是车裂。”宋春阳冷然道。 太监脸色煞白,不敢再求饶,畏畏缩缩地躬身退了出去。 宋春阳正心绪不安间,院外传来了一阵如高山流水、芙蓉泣露的琴音。 是他? 宋春阳面有喜色,抬袖擦拭额际一排汗,又将朱红的唇抹淡了几分颜色,她莲步轻移,走了出去。 庭院之中,有一男子,独坐抚琴。 修眉俊容,丰神俊朗,一身蓝色锦云葛长袍,端端坐在树下,膝上放一张琴,傲雪凌霜,如同青松,冰冷高洁。 “你来了?”宋春阳拿眼偷觑他,举手抬眉间,添了难得的女儿态。 “听闻王后震怒,令章特抚琴一曲,为王后解愁。”陶令章手顿在琴弦上,声音清清冷冷,却是说不出的好听。 “你方才……都听见了?”宋春阳眼神闪躲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父母逮住了个现行。 “你如今是一国之后,行事自然有你的决断方式,无需向我汇报什么,更无须害怕我生气。令章如今不过是这如意馆的画师,亦是王后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面首罢了。”陶令章淡淡道。 “你是在怪我么?你为什么要说这么生分的话,旁人不清楚我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也不知吗?”宋春阳苦笑,走到他面前,本想抓住他的手,可瞥到他嫌弃鄙夷的眼神时,心霎时间冷入冰窖,尴尬地将手缩了回去。 “面首?呵呵,你既然知道你是我的面首,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来履行你的职责?这些年来,究竟是我太放纵你了!” 她笑得动人心魄,妩媚至极,眨眼间衣裳已经褪到了脚边。 “王后非要如此不可么?”陶令章看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情·欲,亦没有丝毫避讳,好像他在看的只是一副画,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究竟是我错会了面首的意思,还是你对此一无所知?难道你当真以为每日陪我作作画,弹弹琴,这就叫面首么?”宋春阳执拗地昂头看他。 “不要这个样子,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自暴自弃。”陶令章伸手捡起她的衣裳,一件件为她穿回去。 “难道你认为……我跟你在一起,便是自暴自弃么?”含着泪,她问。 “如今你已经是越国的王后,锦衣玉食,权势滔天,你的前途并非一片晦暗,何苦要苦苦沉溺于过去,不能自拔呢?”他的眼里有如白云飘过,干净无暇,不可亵玩。 “如果我非要如此呢?” “那臣……却之不恭。” 带褪衫垂,春光漏泄,他欺身而下,动作青涩,不像是在行云雨之事,倒好像是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使命,有着固定的程序,分明的步骤,却不需要流露真情实感。 陶令章淡漠如同覆着寒冰的眼中,倒映出那女子自惭形秽的羞怯与狼狈,他眼睫轻颤,按住她的肩,将头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百,抱抱自己,继续努力啊啊啊,榜单还差好多字 第16章 第十六章 “儿臣见过母亲。”周祭跪在堂下,脊背笔直。 “哼!你还知道回来?要是再找不到你,只怕你父王就要改立他人为储君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刚当上太子就给我捅娄子?你知不知道这宫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懿夫人手上骨节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0 敲着楠木桌,脸上涨得青白一片。 心中一痛,鼻尖泛酸,难道这便是他们母子的相处方式么?亲情……终究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母亲可是骂完了?儿臣还要跟太傅学剑术,就不在此扰母亲安宁了。”带着赌气的口吻,他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懿夫人两眼冒火,左右一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顺手抄起茶杯向他掷去。 周祭一闪身,躲过了攻击,“这套老把戏,母亲还打算用多久?” “你……你竟敢躲开?”懿夫人气得两手发颤,不敢相信地看着向来乖巧懂事的儿子,总觉得有什么大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头来。 “先有国,后有家。儿臣先是一国的储君,再是母亲的儿子,就算母亲不爱惜儿臣,儿臣也要为生民天下计,护好自身。母亲若无旁事,儿臣先行告退了。”他说完,利落的转身,不作半分的停留。 原地的懿夫人如同一尊雕塑,定定地立着,他说,就算母亲不爱惜儿臣…… 母亲不爱惜儿臣…… 心瞬间痛得绞起来了,如同一把锯刀,在割她的心,慢慢吞噬掉她的神智。 * 永乐宫。 “先生,我好冷。”周祭两颊通红的,像是感染了风寒,喃喃的说着胡话。 “练剑可以御寒,你拿起剑来,我来教你招式。”孟衍温和道。 周祭纹丝不动,兀自道:“其实我最讨厌秋日的黄昏,总觉得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满天的秋风吹得人禁不住流泪,满地的落叶沙沙作响,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意思,人的一生就这样一直凋零萧瑟下去了。” 孟衍见他根本没有心思练剑,索性放下了剑,坐在他身边,伸出莹润白皙的手去抚平白袍上的褶痕,道:“人生其实并不需要多么有趣,你发出如此感慨,只是因为你还小,还有很多事情你不懂得。等你再大一些了,就能看得更通透了。” “还小?”周祭笑得很薄凉,“我今年都已经二十有九,算起来,比先生还要大吧。” “你又在说胡话了,你今年分明是十五岁。”孟衍轻轻一个爆栗落在他额头上,这是他经常用来教训小辈的一个动作。 周祭揉揉头,被他一敲,莫名地安下心来,偏了偏头,看着孟衍,期待他的下文。 孟衍语重心长地告诫他道:“内不愧心,外不负俗,交不为利,仕不谋禄,鉴乎古今,涤情荡欲。大丈夫生平,能做到这几样,自然俯仰无愧天地,你可懂得?” “懂得,懂得。”周祭随口道。 接着两人练了三个时辰的剑,周祭从小到大,都是受到最严苛的训练,因此虽然觉得手麻脚酸,也硬是憋着不吭声,紧锁着眉头,不肯露出半分疲惫来。 孟衍却不肯再教了,拉他坐下,从广袖中拿出一瓶药膏,温柔细心地涂在周祭手腕受伤处,“你今日练得已经够多了,过犹不及,不要贪多。” “先生,我练得如何?”周祭看着他。 孟衍听出他语气里有些急切,自己原先也是带过弟子的,自然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哪个初入师门的徒弟不想得到师父的夸奖?况且周祭的天分不低,表现本就可圈可点,自己更要鼓励他,他弯唇笑道:“太子殿下练的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周祭心里乐开了花,像得了糖的小孩,面上不好表,自是要保持着一国太子的老成持重,只是象征性地一哂,“先生此时还称我太子殿下么?” “你我君臣,本该如此。” “可你我亦是师徒,却不该如此生疏。”周祭拖长了尾音,像是在撒娇的孩子,他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那你说我该如何称呼你为好?”孟衍最见不得人委屈受难的,明知他在夸大,也不免温和地询问他。 “祭儿?不不不,这个显得你我年龄差距太大了,不妥不妥。阿祭?是不是太……难为情了?祭祭?叠字的话又孩子气了。先生,我没主意了。”问题又抛给了孟衍。 “祭儿?”他试探性地唤道。 周祭摇头。 “阿祭?” 摇头如拨浪鼓。 “祭祭?” 周祭手和头齐摆,十分的协调。 “……”孟衍也没主意了,万分为难地垂头思索,“……那就还是称呼你太子殿下吧。” 周祭闻言,立刻正色道:“先生,我觉得祭儿就很好,你以后就这么叫吧。” “……好吧。”修眉舒展,孟衍像是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一样,定了定心神。 * “先生在做什么?” “回禀太子殿下,太傅大人自打用过晚膳后,便是百般不适,坐卧不安,吩咐奴才们为他准备一桶热水,说是要好好泡上几个时辰呢。”小太监如实答道。 周祭眉毛一抖,想起来孟衍在吃食方面特别讲究,需要精细再精细,自己倒是忘了这一茬,“你们晚膳给他吃的是什么?” 小太监以为周祭是责怪他备膳不经心,忙提起精神道:“奴才们不敢怠慢太傅大人,准备的都是宫里的山珍海味,桂酒椒浆,可是比着宫中夫人们的吃食做的啊,太子殿下若不信,只管找御厨来询问。” 周祭面上一黑,这就怪不得了,“传我的吩咐,下次只备些清粥小菜就好,先生是修道之人,向来清心寡欲,不喜大鱼大肉,忌用油荤甜腻之物,记住了吗?” “是是是是!”小太监恍然大悟,应声退下,暗中笑道,这世上竟然有这样享不得福的人?果然是山野村夫罢了,不过长得又委实是好看的不行,连有着平城第一美男子的陶令章都逊色了不少,说是太傅,保不齐是太子殿下养的男宠,借着教习剑术的名头瞒人呢。 宫里的贵人就是作孽,仗着有钱有势,不安于女人伺候,非得干干断袖分桃的事情,真是暴殄天物啊,可惜那样好看的男人了。 小太监正义感爆发,在内心将周祭咒骂了几百遍,这才解气。 周祭等在门外,背着手来回踱步,甚觉无聊。此间风景,殊有清趣,花香鸟语,风景宜人,但若先生不在,美景立时便黯然失色。 房内暖香氤氲,腾腾热气从门缝里钻出。 周祭踮起脚尖,做贼般悄然靠近,明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1 知不可为,内心却像是有蚂蚁在挠,痒意滔天,盖过了理智。 公子入浴,不知何等养眼。 周祭眉心一动,就只看一眼,绝不做越轨之事! 周祭在心里赌誓,伸长了脖子,将脸贴到门边,抠破了一格窗纸,壮着胆子看过去。白雾骤然蒙住了他的眼,化在眼睫上,阻挡了他的视线。 周祭揉了揉眼,定睛看去。 竟对上一双美眸。 糟糕,被发现了!周祭脖子至脸红成一片,拔腿便跑,谁知那人在身后叫住了他,“祭儿,你方才在干什么?” 孟衍只着睡袍,衣带松松,长发沾水,慵懒垂落。他站在门边,像是月光里走出来的仙人,通体仙姿,高雅至极。 他重复道:“祭儿方才,是在看什么?” 看你入浴? 不能说! 打死也不能说! 周祭深吸一口气,讪笑道:“祭回到宫中,发现手腕处为剑所伤,疼痛难抑,抹了许多膏药都不管用,想来还是先生秘制的膏药最好用,就过来问先生要一些。” 孟衍长睫承接一片月光,微微地颤动,“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及时收了口。 周祭听出了弦外之音,忙赶着问道:“先生以为什么?” 孟衍不说话,一向泰然自若的脸上竟然有了些难为情的红晕。 周祭看到这里,恍然大悟,想起日前自己曾经说过要与他结秦晋之好,当时他便大有不安之态,照如今这副样子,他竟然是在时刻提防着自己了。他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好歹还是一国储君,怎会如此急不可耐、霸王硬上弓? 但是自己方才的行为,也确实……不太正人君子。 “药膏在我房中,我去给你拿。”孟衍道。 “多谢先生。”周祭恭敬地道,看着孟衍的背影,重重地皱了皱鼻子,轻哼了一声。 孟衍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又是白袍玉面,美如谪仙,他将玉瓶递给周祭,温声嘱咐道:“睡前让人给你涂抹好,要是没了,再来问我要。” “谢谢先生。”周祭接过,握在手心里,就要走开,身后传来孟衍的声音。 “你的宫绦散了。” 孟衍说着弯身拾起一条长穗宫绦,衣袂流动间有温润的风吹来,递到周祭面前,“下次小心些,不要乱丢东西了。” 周祭挠挠头,看着他,有片刻间失了神志,“……谢谢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突然就笑了,入戏太深了啊。 第17章 第十七章 “先生,我特地盯着御厨为你做了这顿饭食,绝对少油少盐,少醋少糖,你尝尝吧。”周祭命人端上来了一道又一道清汤小菜,讨赏似的看着孟衍。 孟衍定睛一看,果然全部都是家常小菜,没有半点荤腥的影子,且很是花了心思的,一道家常豆腐都做得精致至极,他不禁眼里渗了笑。本来午膳之时将至,他还在犯愁,现在破愁为笑,不禁道:“劳你费心了。” 他说着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虽然动作仍旧缓慢的出奇,但好歹有了些正常人吃饭的样子。 周祭暗暗发笑,以为自己功高一件,凭什么仙人就是要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就是要拉着他跌入凡尘,沦入俗道,要他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着! “这道汤的味道怎么有些怪异?”孟衍舀了一碗汤,浅尝一口,直觉地摇摇头,来问周祭。 果然是连酒都分不清了么?看来他这些年,当真是滴酒未沾、饮食健康克制啊。 周祭不动声色道:“先生不知,这是我平城一道名菜,先生久居江陵,口味难调,也是寻常事。只是先生定要好好尝尝这道菜,才不枉来平城一趟。” 孟衍信以为真,招架不住周祭连番劝他喝,又是夸耀这道菜如何的风靡全城,便顺势多喝了几碗,“为何我感觉脸上发烫?” 周祭憋笑道:“许是先生体质与此汤相冲,不宜多喝。” 孟衍扶头道:“……有理。” “先生,再来。”周祭又为他盛了一碗,递到孟衍面前。 孟衍面有不胜之态,只是周祭的手并未收回,笑容有些僵硬,假的像是画上去的一样,丝毫未达眼底。 “……好。”孟衍不忍拂了他的意。 一碗未毕,他已经醉醺醺地睡倒在了饭桌上,衣裳上沾了酒水,几分恣意,几分风雅,如玉面上红成一片,触手如探汤灼热。 周祭面上自得一笑,抱臂冷看他:“喝点酒算什么?你以为做了我的太傅,你还能像以前那样高洁无瑕么?我告诉你,不可能的!我还要看着你杀人,看着你为我攻城略地,双手染血!哈哈哈哈!” 过往的宫人听到他狂妄邪佞的笑声,不觉毛骨悚然,踮着脚退远。 周祭将他架回榻上,替他脱了长靴,解了外袍,拿起锦褥将他盖得严严实实的,“我是不可能和你一起向道向善的,你救下我时,就该料到我不是什么善类。以前不是,而今更不可能是了!” 他走到桌边,招了招手,唤了一个小太监过来,“你说,这到底是汤,还是酒?” 小太监忙点头哈腰道:“自然是汤,而且还是我平城的一道名菜,寻常不用来招待人的,太子殿下定是打心眼里尊重太傅,才会请他喝这碗汤的。” “若是泄露半个字……” “奴才这就传谕王宫,告诫奴才们,凡经手过今日饭馔的人,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奴才敢以狗命担保。” “下去吧。” “是。” 孟衍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醒过来,头昏脑涨得厉害,一直拿手揉着额角的位置。 “先生,你可是身体抱恙?”坐在拐角处的周祭冷不丁地开口。 “……你一直在这里?” 周祭笑道:“那倒也不是,怎么,先生希望我一直在这里么?” 他一直看着孟衍,眼神犀利诡异,寻常人被这种眼神盯紧了,定然会头皮发麻,可孟衍浑然未觉,微微一笑,如春风解冻了冰封万里的冰河,“祭儿如今深得王上器重,定然有很多公文要处理,很多规矩要学,怎么可能总跟在我身边?” “先生这是在怨怪祭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2 不能时时侍奉左右?”周祭问道。 “你能潜心学习君王之道,我深感欣慰,怎会因为这些小事怨怪你?况且我也没有七老八十,用不着时刻拘你在身边端茶递水的,你不要多想。”刚刚醒来的他,嘴里口津缠绵,说话几分低哑。 周祭笑道:“是祭多思了,先生不要见怪。祭每次午睡醒来,总格外的敏感多疑,倍感焦躁不安,因此祭平日里很少午睡。只因今日心情甚佳,才眯了小会儿。” “你往日午膳过后不休息?”孟衍极其注重养生,问题的关注点格外与旁人不同。 “祭是少眠之人,若是白日小憩,至夜间便很难入睡了。”周祭如实答道。 “这怎么可以?” 周祭无力地翻了翻白眼,决定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了,随意找了个托辞,离开了永乐宫。 * “先生看到了什么?”周祭整衣佩剑,慨然走上高台,极目眺望四方。 “家国天下,芸芸众生。”孟衍道。 周祭没有预兆地笑起来,狂肆无忌,带着讽刺,“是么?为何我看到的是社稷沦丧,民不聊生?” 孟衍默然看着他,目光虔诚慈悲,度人无量功德,“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心里想到是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 周祭最见不得他这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那样的高雅出尘,让他自惭形秽,让他忍不住想毁灭他。他目光如针,声音冰寒入骨:“社稷轻如儿戏,人命贱比蝼蚁,难道先生苦苦守护的便只是这些东西么?” 孟衍眉头蹙起,面色有些不快,“你今日到底想说些什么?” 他太美好了,美好的让周祭很像撕开他慈悲的皮囊,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是黑是白,是好是坏。 他不是疯了,他只是见不得……他这么好,他羡慕他,他厌恶他,更确切来说,他嫉妒他! 同样是人,为什么自己肮脏不堪,他却可以洁白不染尘埃? “先生愿以此生普度众生,为何不能度我?”周祭似笑非笑道。 孟衍一怔,回过神来时,周祭已经将他推到城墙边,唇边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姿势极其暧昧,令人遐想菲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毁了你?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得到你?” 孟衍眸底悬着怜悯的笑,他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以一个长辈抚恤晚辈的姿态,他眼中的他,就像是一头刺猬,伤了别人,更……伤自己。 “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你凭什么用这种施舍、可怜的目光看着我?你放肆!你放肆!”周祭绝望而又张狂地厉声大叫。 这些话没有对孟衍造成半分影响,他依然洁白无垢,像是云巅不可攀附的神祇,他甚至抬了抬宽大的茶白色衣袖,想要抚平周祭心中的不安与愤怒。 只是手刚刚抬起,就被周祭打落,撞上了冰冷的城墙。 “好!好!你以为我不敢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毁了你?!”他双目骤然睁大,崩溃似的尖叫。 衣衫撕碎,爆裂在空中,飘然坠落入城墙下,如一张断线纸鸢,载着周祭的绝望跌入深渊。 他毫无章法地解除他身上的束缚之物,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合二为一。 城墙下宫人们吓得不轻,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移位,他们何曾见过素日谦和待人的太子殿下有过这等疯狂的举动? 在青天白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众口悠悠之下,他竟然在强迫另一名男子! 这是什么世道? 他们不敢说话,亦不敢走动,躲在角落里,抱头瑟瑟发抖。 周祭眸中空白,映不出一物,铺天盖地的愤怒霎时间没入头顶,他狠狠地对准孟衍的肩,饿狼扑食似的咬了下去。 孟衍眉往中心聚了聚,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过了许久,周祭张皇无措地连连退后,嘴里鲜血肆意地流淌,让他的面容十分的狰狞诡异,“为何不躲开?” “若舍我一人性命,能换你大彻大悟,我死又何惜?”孟衍叹道,如春风过耳,无限温柔。 周祭苍凉地笑了笑,终究还是输给了他,看着他残破不堪、勉强蔽体的衣裳,以及肩上一道刺目可怕的牙印,他释然地笑了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他说着,解下袍子,搭在他身上,有意无意间,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处,“我要看着你,一步步的沦落,我要你自己毁了你自己。哈哈哈哈!” 城墙上的二人,目光交缠,错杂纠葛,却是不同的神采,不同的意蕴。 一人目如死潭,眸光破碎,再也拼凑不完整了。 一人眼神温和慈悲,一如往昔,能包容化解世间一切苦厄不堪。 一场较量,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真的那个······· 第18章 第十八章 “荒唐!糊涂!你行事怎能如此轻佻?竟敢做出如此罔顾人伦禽兽之行,若非寡人无意间听到风言风语,你还想瞒寡人到何时?”越王将手中象简猛挥过去,正中周祭额头,擦破了几层皮,有血流淌下来。 “儿臣愚钝,不知父王所指究竟是何事?”周祭恭恭敬敬将象简奉到越王面前,动作小心而又乖顺,毫无叛逆愤怒的迹象。 “你与那孟衍的丑事,现在宫中何人不知?你还敢来问寡人?寡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越王一手劈下他的象简,斜着眼睨着他,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忽上忽下。 “孟衍不过是儿臣的太傅,儿臣与他之间清清白白,只有师徒之谊,何来‘丑事’?儿臣冤枉,望父王明察秋毫!”周祭泪盈于睫,伏地再拜。 “你这句话便是大错特错了!他是臣子,你是储君,你根本就不该把他当做师父来敬重,而是应该把他当做你的奴才,一个教你剑术的奴才,仅此而已!”越王冷哼道。 周祭埋首在地,严丝严缝地挡住了自己的表情,不让越王看出来半分破绽,“儿臣牢记父王教诲,多谢父王提点。” 他竟是半分脾气都没有,一味地做小伏低,越王纵是有再大的气,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就消解了大半,“你与他之间到底有没有苟且之事?” 周祭戚戚然抬头看他:“父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3 皇明鉴,儿臣乃是一国储君,将来自当广纳妃嫔,多为王室开枝散叶,怎会痴迷于男子?此等滑天下之大稽之事,父王切莫当真!定是有人嫉妒儿臣得此天下第一剑客为臣,故意散播谣言,挑拨儿臣与父王的关系!” “纵使如此,无风不起浪,你日后行事也当检点,不要再给人留下话柄。”越王嘱咐道。 “儿臣知道。”周祭弓着身子,缓缓退出了大殿中,待身子转向一轮红日时,泪痕早已干透,他目光晦暗地看着远方,袖中十指紧紧握了起来。 他一路走,一路对心腹郭外斜道:“你是御林军首领,手下人遍布宫廷,本太子限你一日之内,差人查出究竟是谁将此事告诉了王上,若办不成,提头来见!” 郭外斜沉声应下:“是!” 郭外斜说完,提刀而去。 周祭疾步行走,并未回到自己宫殿中,反而自然而然地来到了孟衍居住的永乐宫中。 “人呢?”他左顾右盼没见着人,径直走入孟衍寝居外,一脚踹开了门,脸上阴沉得如同布满了乌云,“你还在睡?你起来!我要跟你好好算算账!我把你当师父对待,可你呢?处处给我泼脏水,是不是我不死你就不快活是吧?” 孟衍本来正在小憩,被他吵嚷醒了,来不及起床披衣,就被周祭恶狠狠地按在了床上。 “你以为你算什么?本太子想玩就玩,想杀就杀,想上就上,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的!”他将孟衍的衣裳一扯,露出了肩头的压印,他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可眼前鲜明清楚的痕迹分明在提醒自己有多恐怖,他曾多么残忍的对待过眼前如同仙人一样的人,他恨不得喝他的血,生吃他的肉!虽然……孟衍什么都没有做错过。 明明日前二人还是交谈甚欢的一对模范师徒,为何展眼之间,成了这个样子? 他心揪紧,放弃了羞辱孟衍的想法,轰然以身贴住他欲拱起的腰杆,压着不让他动弹,他乖乖地将头埋在孟衍的肩窝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微微的颤动着,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 周祭抬起头时,孟衍感到身上湿了一大块。 他……竟然在哭? 当那一双原本狠厉,此刻却夹带着数不清的自责疲惫的眼睛定定把他望住时,孟衍一时间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滞了些时候,他叹了口气,将滑落肩头的衣裳拢了回去,支起了身子,万分怜爱地为他擦拭眼泪,“不怕,不怕。” “先生,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这个样子的,我不是存心让你难堪的,我只是……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你,我感觉我的心里只有恶,只有想要报仇泄愤的强烈欲望,我真的……不知道老天为何让我再活一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胡言乱语着,拿手比划,着急地想要孟衍明白他的想法,可同时又绝望悲哀地知道他是不会懂得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一个建立在死亡与毁灭灵魂上的重生,难道指望他能放下过往所有,心存良善以待天下人么? 不!他只想毁灭,毁天灭地,毁坏任何美好的存在! 孟衍什么都没说,眸底是一派慈色,足以令三千繁星黯然失色,也好似能予人至上功德,度人得道升仙。他的手背沾着周祭的泪水,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面容,他感到所有的言辞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毫无作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生,你能原谅我吗?”周祭的声音低若蚊蝇,无端露出几分畏怯,他贪图孟衍带来的温暖,根本就不想放弃。 “你从未做错过什么啊。”孟衍嗟叹道。 周祭眼里一亮,如死灰复燃,夺目生辉,他骤然握住了他的手,喉结滚了滚,满面潮红,小腹中蹿出无名的邪火。 他根本不想控制住自己肮脏龌龊的想法,一丁点都不想。 “先生……”声音几分沙哑,是他动情时才有的反映,他定神看着孟衍,若他有半分松口,自己真的会把持不住,长驱直入,提枪上阵。 孟衍只是温和如往常地看着他。 周祭苦笑,他……不懂呢。周祭甚至相信,即使是面对他的杀父仇人,如果他能诚心改悔,孟衍也会这样如此对待他,在孟衍眼中,天下人都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那么自己又何必如此放低姿态呢? 周祭豁然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牙,“先生,你可知外人怎么风传你我二人的关系?” 孟衍道:“你又想干什么?” “若我想将你我二人的关系坐实,先生可会介怀?” 完美的面容上浮现极为尴尬的表情,孟衍心寒了半截,抿了抿唇,“你身为太子,威仪不恪,有忝大位,实非良主。若你再不思悔改,我可别枝而栖。”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主要是互撩,祝大家食用愉快。 第19章 第十九章 “你确定要逼我么?”周祭的笑容越来越冷,阴寒渗入了骨子里,如晴空万里变成乌云密布,极为骇人。 “你觉得你这幅模样,与市井流氓又有何分别?”孟衍憋了很久,实在是不会骂人,只能拿从宫人嘴里听来的“市井流氓”一词来责怪他,话一脱口,又觉得语气太生硬了,他垂下眼帘,颇有几分懊悔的意思。 “流氓?”周祭挑眉,心中的愤怒如开闸的洪水,难以抑制住,他顺手一把将床幔扯了下来,遮住床榻上二人极其暧昧的姿势,外面看来,只是薄被不时翻起红浪。 “你……你要做什么?”孟衍暗惊。 “你既然都说我是市井流氓了,我不做些什么,怕是对不起这个称号吧?我的好先生,你说是不是啊?”他一手按住他的琵琶骨,另一手放肆的四处游走,就在快要到达他身下的某处时,一道凶猛的掌风带过,将他生生摔下了床榻,跌了一个踉跄。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孟衍的弟子。” 周祭抬起头时,耳边传来孟衍的声音,一贯的温和不复,竟添了恼意,周祭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自豪不已,暗暗佩服自己能将他惹怒,也实在是功德无量。 “你要去哪里?”看见孟衍提着浮屠剑便要离开,周祭心里发慌,想也没想就拽住了他的衣袖。 “回江陵岱山。”孟衍脚步滞了滞,头也不回地道。 周祭本来着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4 急,听他这样说,索性松了手,嘲讽地翘起嘴唇笑,看着他踏出门槛,周祭阴恻恻地说道:“你若出王宫,我便杀千人,你若出平城,我便杀尽万万人。” 这时正逢一个小太监走过,周祭冲出门,拎着他的衣袖,狠命将小太监摔在地上,拿脚去踩他的脸,本来白净平整的脸上被不平的地面磨出了道道血痕,周祭道:“你若不信,我便从他开始杀起。” 孟衍眸中一痛,长剑劈倒周祭,“你究竟要做什么?这件事与他何干,你何苦要折磨他?” 周祭从地上爬起来,步伐不稳,东倒西颠的,“你救得了他一个,难道还就救得了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吗?你能管得住我一时,但休想管住我一世!” “……你放过他,我便留下。”孟衍无力地叹气。 “晚了。”周祭趁他不注意,拔出佩剑,一瞬间结果了那还在痛呼的小太监。 血洒在孟衍的长靴上,他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的色彩被一寸寸抽去,心上的温度一丝丝剥离,痛苦与悔愧纠缠着他,让他溃不成军,灵魂脱壳。 “我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先生忘了?”周祭大笑,仍不甘心,偏要在他伤口上撒盐,“先生啊先生,这都是你造的孽啊,要不是你吵着闹着要走,我怎么会动手杀人?普天下的人都知道,越王的太子祭可是最体恤奴才的,哈哈哈!都是你逼我的!要报应也该报应在你头上!” “太子殿下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众人非议吗?”不远处有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周祭这人面兽心的怪物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之情,陶令章素来是不爱管闲事的,连他自己的事情都未必上心,可今日,他难得的发出了不满之声。 周祭此时气在头上,迎面看见了陶令章,心上一凛,“原来是母后的新宠,如意馆的画师陶令章啊。怎么?你今日得闲,没在母后榻上侍候着?” 陶令章容色冰冷,走了过来,“臣奉劝太子殿下一句,王上膝下虽然子嗣不多,也未有及得上太子的,但太子殿下若一味放纵成性,难道王上就真的别无他子可立么?况且江陵孟氏一族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备受推崇,若太子殿下得罪了他们,将来就算登基为王,焉能做得长久君主?” “我教训我的人,与你何干?”周祭冷然道。 “臣井底之蛙,竟然不知孟先生成了太子的人,若是王上听见,不知又作何感想?”陶令章面无表情,凭风而立,衣带随风飘起,傲然如冰莲。 “本太子怕什么?本太子起码没有觊觎父王的女人,而某些人就……”周祭不以为意,反唇相讥,话适时地收住了,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够了!”孟衍喝道,眼里从茫然空寂到缓缓添了□□,他看向周祭时,表情再无半分其起伏波澜,“太子殿下,请你离开。” 太子殿下…… 周祭心被拧紧,将手中带了血的长剑猛扔在地上,无一刻停止大笑,无一刻敢抬起头看孟衍。 * “太子殿下,听闻陈国于博望坡一战大败,连他们的常胜将军谢沉舟都两股皆伤,难以下榻,被迫向我越国乞降称臣,实在是可喜可贺啊!”郭外斜一个劲地向周祭示好卖乖。 前世时,博望坡一战爆发时,他孤身在巴蜀之地,大摆筵席庆贺,以舅父魏延为榜样。然而这一世,幸得留在平城,还能亲眼见到这一幕。 他记得,此战之后,陈王为表忠心,将自己的独子崔恪送往越国为质子,一送便是十二年,崔恪回国之后,励精图治,以区区两年时间壮大国家实力,狠狠压了越国一头。 老冤家啊。 周祭一想到过几日越军班师回朝时,自己便能见到前世的宿敌崔恪,心里痒了痒,感到难言的快感,到了我的地盘,非要整死你不可! 自从和孟衍闹翻之后,他一直觉得心中很压抑,难得遇上件高兴事,想来想去,决定去跟孟衍说一说。 毕竟,这王宫虽大,能耐心听他说话的人,也只有孟衍。虽然,他根本听不懂,也不在乎周祭说得到底是什么,但只要有人听总还是好的啊。 “先生,我来看你了。”他笑得一如往出,好像前些日子那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是他,而另是他人一样,脸皮厚,还健忘,是他最大的本事,最可以拿来炫耀的资本。要坏了旁人,估计早就钻入地缝,再不见孟衍了。 “回禀太子殿下,孟太傅他出去了。”宫人道,自从有了上次小太监的前车之鉴,永乐宫中的奴才们日日悬着心,生怕周祭过来,其他各宫各院的人也都害怕被调到这里来办差事,大都是没有关系、不肯疏通人脉的人,才被派到这里来做事。 “他能去哪儿?”周祭一笑,孟衍是个能闷在房间里几个月不出门的人,而且王宫之中又没有他熟识的人,他能往哪里去? 宫人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奴才……奴才不清楚。” “说!”周祭沉声道,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 “……孟太傅去如意馆向陶大人讨教画艺了。” 周祭一震,眉往中心拢了拢,“好啊,好啊,他果然开始择别枝而栖了,好啊,实在是太好了。” 宫人不敢说话。 周祭自言自语了一阵,笑得比苦还难看,“从此以后,若是孟衍敢踏出这永乐宫一步,本太子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牙关打颤,跪倒在地,“是是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赶榜单写得好粗糙啊,等到全文完结之后,一定要要修改一下,不能总拿感情来水了。而且没时间修改了,,,赶榜。。。。 第20章 第二十章 坐在达越的马车上的,是崔恪和李歇。 “放着好端端的王侯陪读不做,反而跟我一道去越王为质,李歇,你莫不是数钱数多了,脑子不好使了?”崔恪乜斜着眼,看着身侧的男子,黑眸之中无数情感暗涌。 李歇笑眯眯地道:“听闻越人豪放洒脱,用钱不拘一格,歇来此,才能更好地发家致富啊。” 他笑着笑着,发现崔恪丝毫不为所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忙笑:“怎么啦?公子莫不是感动的想哭啦?” “你放肆。”崔恪低哑着声音,带着些笑,一拳捶过去,快要接近李歇时,拳头变成掌,搂住了李歇的脖子,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5 将他往怀里一带。头搁在李歇发冠上,轻轻地摩擦,“李歇。” 李歇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如何不知崔恪此时的心情被亲生父亲当做礼物送来为质子,就算他内心再强大,也会受不住的吧。 更何况,他比谁都清楚,这个看上去如一头漂亮狐狸的男子,是有多么的害怕被抛弃。 “李歇。”头顶再次传来崔恪的声音,低低近乎喑哑。 “公子有何吩咐?”李歇乖乖不动弹,垂着眼问道。 “我想母亲了。”怀中人的温度让他的心回暖,从不曾示于人前的脆弱一触而发,他再也不想强颜欢笑,只想将心中的孤寂与无奈全都说出来,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公子以后过得好,夫人也会倍感欣慰的。”安慰人实在不是李歇的强项。 “我想建康城的酒了。” “只要攒够了钱,什么办不到?到时候买个建康的酒馆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想回去。”崔恪忍不住浑身发颤,两道浊泪喷涌而出,他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攒够了钱,付了赎金,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李歇慌了起来,他……竟然在哭? “好。”崔恪吸了一口气,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对于怀中人的顺从,他感到十分的满意。 李歇摸了摸袖中的几吊钱,异常的绝望,何时才能攒够赎金啊? 以前贪钱是为了吃喝玩乐,以后却……为了赎他,这么一想,李歇不禁笑开,若真的赎了他,他再也不要他回陈国受罪,他要拐了他去五湖四海,逍遥一生,让他不要再背负太多的东西。 这是个遥远的理想啊。 军队昼夜不歇,距离抵达越国,还有三日时间。 * 孟衍从如意馆回来时,天色已黑,月光垂洒,满地青光,他正在沉吟间,一抬头,瞥见了跪在永乐宫外的两排人。 “你们在干什么?”孟衍道。 宫人不敢说话,直向他投求救眼神。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孟衍温声道。 “先生回来了啊。”周祭推开门,如他所愿地回了他。 孟衍感到头皮一下子炸开,面上添了愠色,指着宫人们道:“你今天又发什么疯?” 周祭拍掌叫好,“好啊好啊,跟了陶令章混了几天,都会骂人了,不错不错,用不着我再来带坏你了。” “让他们起来!”孟衍不悦道。他也不明白,为何眼前的人能总能轻易地让他不再冷静,变得焦躁不安。 “他们能不能起来,要看先生怎么做了,光动嘴皮子可是不行的,再怎么说,也要来点实际行动吧。”周祭如沐春风地笑,从何时起,调戏孟衍,用言论激他,变成了他乐此不疲的爱好。 “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吗?”孟衍目光不闪不躲,对向他。 “怎么?你想杀了我?不错,这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周祭瞥了瞥他的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嘲笑,“一个都不敢拔剑的人,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么?” 孟衍道:“我从未想过杀你。” 周祭一怔,旋即问道:“即使我万恶不赦,为千夫所指,你也不会杀我?是不是……” 孟衍的话没说完,下半句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早晚会自食恶果。” “好好好!”微微表露的善意收回,周祭面露凶煞,一把走上去,托住他的下巴,不耐烦道:“是么?但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毁了你!我要看着你两手都是血,看你毫无尊严地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我要你成为我的傀儡,终生都是!” 孟衍被他恐怖的想法震住了,他至死也不明白为何他的入室弟子一个比一个不堪,一个比一个邪恶,人人膜拜的天下第一剑客、江陵孟氏的家主竟然从未收过一个称心如意的弟子,反而是每每被弟子折腾得丢了半条命,说出去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孟衍扣住他的手腕,将托住他下巴的手死死钳制住,携带着巨大滔天的力量,一字一句地,他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好起来?” 想都没想,周祭道:“是啊!不过,是欲、仙、欲、死!对了,先生这么高风亮节的人,肯定是不知道这些淫词艳句的吧,那我就来给先生解释一下,只是言语未必说得明白,我要以身相传……” 话还没说完,孟衍已经用胳膊夹住了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径直向永乐宫中走去。 跪了一地的宫人们惊呆在原地,一直以来被太子压得只能妥协的太傅,敢情是要反抗了?看来这个夜晚,不会安宁了。 “你想做什么?”被孟衍扔到床榻上的周祭,瞳孔一缩,眉毛皱成川字。 “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么?”孟衍面无表情道,他解下了床钩上吊着的帷帐,毫无章法地压了下去,一面扯弄自己的衣带,一面拽住周祭的手。 他竟然…… 可他的眼睛里却是深深的嫌恶,好像这么做,是有多玷辱了他纯洁高贵的人格似的,他竟然那么厌恶自己么? “先生这是举大义而舍身么?”他道。 孟衍没有理睬他,如同奋力耕耘的犁牛,在专心地扒扯着衣裳,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是照着周祭之前的样子依样画瓢,可惜得很,他只得貌似,未学精髓。 “够了!你以为你陪我睡一次,我就能弃恶从善么?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他猛然推开孟衍。 孟衍没有料到他这一举动,被推的撞向了墙,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骨节发出了错位的声音,他抬眼,看着周祭正双掌撑着床,怒视着他。 孟衍自己也不知为何,脸上如同涂了辣椒水,他道:“……你为何推拒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模样很让人讨厌?!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认为因为你的存在,就能让别人改变?你看看这天下,多么的肮脏不堪,你想独善其身,你想伸大义于天下,你想做你的万世圣贤,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话如连珠,洒在地上,清脆的回音,震破万里长空。 周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孟衍一人,伸手抚摸着被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6 上他留下的余温,怅然若失,自己也不明白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如此便是一夜没睡。 第二日,他准备走出宫时,乌泱泱一群人跪在了他面前,“大人,求您行行好吧!太子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若您踏出这里一步,我们这些奴才全都没有活路啊!大人,您素来是最怜惜我们下人的,求您这次也体谅体谅我们吧。” “他竟然下这种命令?”孟衍蹙额。 宫人们频频点头,如小鸡啄米。 孟衍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久久不能放下,正准备折返回去,蓦然听见了周祭的声音。 “本太子何曾说过这些话?” 孟衍扬睫看他,只见眼前之人还是翩翩风流一少年,戾气凶煞全无,一派温和谦逊之态,眼底丝丝缕缕,尽是笑意。与昨日发狂之人,判若鸿沟。 “你怎么来了?”孟衍疑惑道,心里发怵。 “先生竟是忘了么?你可是答应过要教祭练剑的啊,如今剑术未成,修行漫漫,祭都不曾抱怨,先生莫非是要躲懒了?”周祭笑说。 一群人都是惊成了呆鹅。 “……你肯改悔就好。”孟衍没有怀疑他的真诚,在他看来,纵是是杀人无数的狂魔,只要愿意回头,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都是好的。 只是不久之后,他会发现自己的这个判断有多么的愚蠢之至,周祭他,根本不能以常人的标准对待。 “多谢先生宽宏。”周祭两手一揖,恭恭敬敬地说道,他始终垂着睫毛,看上去当真是歉疚不能自已的模样。 顶着这副相貌,他如今只有十五岁,孟衍本来就大了他几岁,加上自己又是老成得紧,更加把周祭看作是晚辈来怜爱。见他迷途知返,自己更是高兴,忙道:“不怕,不怕,只要你肯改过自新,什么都是来得及的。” 周祭满面感激的看着他,吸了口凉风,憋屈得直皱鼻子,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调皮可爱的邻家小少年,人畜无害,哪里见得出前几日的半分嚣张跋扈? 孟衍抬起如玉的手,手背贴着他的额头,温和地道:“今日不要练剑了,宣太医令来看看吧,好好修养一日,好不好?” “太医令?”周祭向上翻白眼,无奈道:“他们就会开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我最不耐烦喝那些东西了,先生,不去找太医令,你替我看看好不好?先生最神通广大了,这种诊脉看病的小事肯定也会对不对?” “糊涂,”孟衍笑开,温声责备他,“我哪里去看病?都这么大了,还怕吃药么?” “那先生喂我喝。” “好。” “先生,我夜里一个人睡太冷,你陪我睡好不好?”语气带着乞求,周祭弱弱地开口。 虽然改变来得太不真实,让孟衍还未反应过来,但是,目前这样不是最好的吗?他将不安的思绪抛开,一个轻轻的爆栗落在周祭额际,“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周祭觉得很踏实,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孟衍只有对着自己真心爱护器重的晚辈,才会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的。只是,周祭不得不承认,孟衍实在是个睁眼瞎,识人不明,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往狼坑虎穴里面推。 到了晚间,周祭果然到了永乐宫来,和孟衍抵足而眠。 鉴于前几次周祭的行为,孟衍不得不提防着他,紧紧绷着张脸,虽然在外人看来,他那张脸无论做什么表情都等同于没表情。他泰然躺倒,一副大敌当前、视死如归的悲壮,连翻身都不敢。 周祭心知肚明,分外觉得好笑,只是此夜他安分得出奇,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和孟衍说话,“先生,你这么久不回岱山,难道不怕族里面乱成一锅浆糊?” 这是个正儿八经的问题,没有调情的嫌疑,孟衍鉴定完毕,决定回答一下,“孟氏有长卿照管,他处事比我还周到,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长卿?” “他是我的师兄。”孟衍道。 “先生究竟有几个同门啊?” “……为何这么问?”孟衍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目光黯了黯,哑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即使是在黑暗中,周祭也能敏感察觉到孟衍的情绪变化,他赶忙收住了口,嘿嘿地笑了笑。 安静不多时,他道:“先生,我难受。” 孟衍赶紧地一个挺身起来,关切地道:“哪里难受?”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周祭胡乱地说道。 黑灯瞎火的,根本不知道周祭在指哪里,他准备起身掌灯,周祭又道:“先生,你抱抱我好不好?” 十足十的撒娇语气,孟衍几乎可以想见,他此时是如何将好看的脸皱在一起,说出这句话,果然是个惹人疼的孩子呢。 他还没反应过来,周祭已经从被窝里钻了过来,不安分地往他身上蹭,拿腿压住他精瘦的腰,疑惑的道:“先生,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怎么比我这个染了风寒的人还烫?” 孟衍也不知道,摇了摇头。 周祭没有再问。 与孟衍想象的不太一样,此时的周祭偏头看着他,眸子比这黑夜还要暗上几许,恐怖得瘆人,全无半分孩子气。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单的结果是,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算了,以后再修改吧。希望大家多多包容。。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祭儿,你又在胡闹了。” 书房里连续传来了孟衍无奈的声音,这一次,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看着将练字的周祭,“看来你今天不毁了我的书房,是不会甘心了?” 原来周祭正在练字,只是他写得实在是不好,歪七扭八,毫无风骨,旁人尽知,周祭才能样样胜过旁人千百倍,就只是这字迹,实在是一言难尽。他写着写着,心中烦躁,将墨水弄得到处都是,横洒在书桌上。 孟衍前几日做的画已经是不能让人直视。 孟衍抬袖将他沾了墨水的脸擦拭干净,万分无奈地叹了叹气,握住他的手,带着他练字,嘴里道:“中锋行笔,是这样的,不是你那样的。还有,你这一横写得毫无粗细变化,先是要提笔越拉越细,然后在越拉越粗,就像我这样,你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7 看懂了么?” 周祭看着他垂落在他手边的墨发,轻摇慢晃的,令他的心不自觉的柔软了起来,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很温暖,很温和,那样的不切实际,让他触手难忘。 “先生以前也这样教过你的弟子练字么?”周祭私心里,非要分出个高低。 孟衍仍旧带着他练字,“你看好了,你这样用笔肚直接拉过来,算是什么书法?” “先生,回答我。”周祭皱眉。 孟衍觉得这是个很孩子气的问题,抿了抿唇,眼角不经意上扬,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周祭已经冷了心,不再心怀妄想,从他身边溜走,快步到了门边。 “你去哪儿?” “累死了!我不写了!横竖以后都有秉笔太监代笔,又不要我烦神!”他嚷嚷着,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孟衍揉了揉额角,在心里道,除了你,谁还能让我这么劳心劳力?第一次教人写字,或许是刚才姿势不对吧,怎么脸上烧起来一样疼? 周祭跑了出去,眼角涩涩的,仰头看着蟹壳青的天空,飘着几缕烟,他感到莫名的苍凉,心中的温暖被收起,束之高阁,眼角一斜,面色无波,再次成为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太子殿下。 * “你要干什么?”宫廷不起眼的拐角处,刘夫人瑟瑟发抖,怒目看向周祭。 “装什么装?你不是很喜欢被男人上吗,装什么忠贞烈妇?”周祭想起前世里,就是他与王后合谋,陷害自己侮辱庶母,不禁眼里一片森然,他动不了那个贱妇,难道还治不了她么? “你这禽兽!你想要干什么?本宫可是你的庶母!若是你敢对本宫图谋不轨,王上定不会饶过你!” 这一句话更加让周祭愤怒,想起从前被贬到巴蜀之地一十四年,全都是因为眼前这妖妇,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厉声道:“你以为我会对你干什么?还是你求之不得?不过你不要做此痴心妄想,本太子对你没有分毫的兴趣,自然有人会满足你下贱的愿望!” 他摆了摆手,一个高大威猛的侍卫跑了过来,面上还有犹豫:“太子殿下,若是让王上知道了,奴才……” “你是御林军吧?郭外斜没教过你规矩?帮本太子做事,不要啰里啰嗦!否则我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周祭冷道。 侍卫还是不敢:“太子殿下……” 周祭揪住他的头发,将他往地上女人身前一摔,“放着这样一个妖艳的女人你都没反应,你还是不是男人?!出了事我担着,你只管干事!” 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侍卫重重点头,三下五除二地扒开了自己的裤子。 “救命啊!救命啊!你要什么?你放手,你给我滚!”刘夫人惊吓得不成人形,疯狂地吼叫着。 周祭听得心烦,“你是死人吗?不知道拿东西堵住她的嘴?” 侍卫左看右看,一时间没看到合适的东西,周祭早就没了那份耐心,倾身一掌劈晕了刘夫人,“还不快干?愣着是想被人发现么?” 侍卫依言埋首下去。 周祭顿了一下,突然疯魔似的大叫起来,震得鸟雀惊飞,扇落一地的羽毛,他不管不顾地狂奔而去,笑得撕心裂肺,如同五脏六腑被掏空。 “啪!”他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手中的灯笼掉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惶恐不再,周祭眸子一紧,哑声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借着如昼月光,和灯笼的光,周祭看见他眸子一片空无茫然,倒像是个……盲人。 周祭猛然拔出长剑,在他眼前绕了绕,那人依旧毫无反应,眸色无波,“你是谁?” “听说瞎子眼睛看不见,耳朵总是格外灵敏,我方才拔剑声音那么大,你若是个真瞎子,不可能听不见,只会立刻伏地求饶,可你,你不觉得你平静得过分了么?” “真是失败,被太子殿下看出来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泰然地捡起了地上的灯笼,吹了吹表面的灰,十分淡定的样子。 周祭拧着他,恶狠狠地道:“你方才都看到了些什么?听到了什么?” 那人道:“我常听人说,越国的太子祭是个人物,聪明得紧,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你方才若是糊涂一些,装一回傻,对你,对我,岂不是都有好处?”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让我装傻充愣的本事么?你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侍卫,我让你死,你就不配活!” 周祭说着,想要杀他,谁知他不躲不避,只说了一句话:“我再奉劝阁下一句,王后已经带着诸人赶过来了,若是被他逮住,太子殿下应该知道后果吧?” 周祭只得收手,不甘心地在他手臂上剐了一刀,这才飞奔而去。 那人无谓地笑了笑,眼角下的丧夫落泪痣格外的明显,“一个女流之辈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周祭跑着,跑着,来到了孟衍的处所,不由分说地他一把扑向了孟衍,紧紧攥住他宽大的袖子,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孟衍温声问道。 “先生,为什么我要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整天堆着满面的假笑,去装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为什么那些贱民却能活得那么无忧无虑,那么自在,先生,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眉心紧捻,满面愁容地说道,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再如何肝肠摧断,也决计没有泪水流出,那么悲伤的情感,只能深深地埋藏在他心底,从此以后,永远都无法发泄出来。 “生在帝王家,是那些普通百姓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比他们得到的多,失去的自然也多。天底下哪有只赚不赔的买卖?况且众生皆苦,你又怎能确定别人比你活得快乐呢?”孟衍拍拍他的背,满面慈和地安慰他。 “先生,你知道么?我不能再自轻自贱了,我不能再为旁人死了,因为,我知道太不值得了,没有人会在乎。我真的非常非常恨我自己,我每天对着镜子,我都想……我都想毁了自己……” “我在乎你。”孟衍道。 周祭一惊,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抬起头,看着孟衍,“你说……你……” “不要自轻自贱了,就算为了我,也要学会爱惜你自己。不要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回来,你本性不坏,为什么要往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8 败类的方向走呢?” 周祭闻言神色一变,反应过来:“你说我是败类?” “你为何总是看到恶的一面?”孟衍叹气。 “因为没人教过我啊,你以为我从小到大学的是什么?是温暖,向善,亲情么?错!都是错!我学的是孔孟之道,争霸之术,我的世界里,向来只有冷冰冰的衡量对错,从来没有你所谓的善!你叫我怎么去看到善?” “没人教你,那我教你,只要你一念向善,我必定渡你功成。”孟衍一字一句地道。 周祭愣了许久,没有点头,善?什么是善?像眼前的人一样被人欺侮都不敢还击,害怕牵连到千千万万的贱民,这就是善吗?这是愚蠢! 是夜,周祭赖皮地仍旧挤来了永乐宫。 他踏入宫中,便看见孟衍只着中衣,坐在床榻边,如轻松苍树,不可亵玩,脊背笔直。 “先生……莫不是在等我?”周祭讶然。 他好像没提前说他会来睡啊。 孟衍正觉得心里面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一抬头看见周祭,空茫处被填补得严严实实,再无半分缝隙,“我……我只是睡不着。” 他不肯承认周祭的话,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周祭却不肯换个话题,“不应该啊。先生平时作息最是准时了,现在这个时辰,怎么可能睡不着?” “那我睡了。”孟衍反常地不再如以往老成,掀起被子将自己盖好,侧过脸去睡。 周祭笑了笑,关上了门,踏着窗缝隙里洒落的月光走向床边,找了个支撑点,从孟衍身上翻了过去,习惯性地睡在了里侧。 “先生,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周祭开口。 “什么事?”孟衍不安,他都说是错了,那岂不是错得无法无天了? “我好像……非你不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大家不要嫌弃啊,以后慢慢改好。 第22章 第 22 章 这叫什么话?带着不清的暧昧,明目张胆地戏弄,和一分分让人沉醉雀跃的因素。 周祭微微起身,贴上那衣领微微敞开的男子,他的心猛然跳了跳,灼热的唇齿在孟衍耳边轻啃,点燃了一把熊熊的火,“先生,你说该怎么办才好?你竟然能为天下人舍身取义,为何不能为我献上你这男人之躯?” 孟衍想要推开他,耳根子到脖颈红成一片,可周祭不肯离开他的身上,与前几次不同,这次是抵死缠绵的温柔邀请,而非是强取豪夺地粗暴。孟衍感到抽丝剥茧般的无力,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他竟然使不出任何力气,只能任由他施为。 周祭不安分地扭了扭,把他的衣领往下一拉,缓缓退到了腰间,他毫无章法地抚摸着,不放过任何地方,贪婪地抓取一切和孟衍相关的东西。 “先生,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喉咙间冒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话。 周祭跪坐在他面身上,轻微地磨蹭着两股,对孟衍不反抗的反应,他感到欣喜若狂,正准备进一步发展时,门被人猛地甩开了。 “你在做什么?畜生!”懿夫人暴吼道。 床榻上难解难分的两人,怔了怔,脸都如红红透了的柿子,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 “周祭!你给我过来!” 周祭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懒洋洋地问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上自己想上的人,关你什么事?” “若不是我听宫人提起你今日经常宿在永乐宫,若不是我今晚过来了,难道你,你真的要……你还要不要脸?跟一个男人你都……荒唐!”懿夫人说道最后,竟然无言以对,只剩下荒唐二字。 “与你何干?”周祭讥笑他。 懿夫人满面怒容,竟至于拂袖而去。 周祭回到房中,看着孟衍,道:“先生,我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好。” 很久以前。 一盏长信宫灯,烛火透出来,落在一根狼毫笔上,笔上的墨汁滴在画卷上。 陶令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看着画中的美人,他吹干了墨迹,不无骄傲地看着自己的佳作。 自入宫以来,他一直是如意馆中最出众的画师,两三笔便可将人画得风韵十足,气质绰约。 窗外传来一声重响,毛延寿一惊,忙推开窗,只片刻,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放松了下来,带笑道:“是你啊,掖庭的小宫女。” 那个梳着半月髻的女子跌落在地,有些狼狈地看着他,许久还是开口:“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整日在各种环肥燕瘦的美人包围下,已经把我忘记了呢。” 声音竟然无限哀怨。 毛延寿怔了怔,然后身影消失在窗前。 王嫱愤愤地咒骂道:“忘恩负义的家伙……” 眼前突然出现橙黄的光,王嫱侧眸,看见毛延寿正立在她面前,手里提着长信灯,眉目温和地伸出了手:“怎会忘记,当日我无意弄坏了王美人的琵琶,是你将弦接好,然后我才免于一死……” 王嫱扬唇一笑,借着他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顾自道:“我听人说,陛下要在掖庭内选妃,就是按照画像来选择女子宠幸,我知道你画技高超,不知能不能帮我个忙。” 毛延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你又何必非要涉足这是非之地?” 王嫱抬起袖子,将左眼下的一颗丧夫落泪痣擦了去,原来那只是她画上去的,她又将左面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擦去,“这些年,我只是在自保而已……” 毛延寿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子,眼里全是惊艳,惊艳之余,还有一望无际的忧伤。 倘若她入宫为妃,就不会再有人在他作画时,呆呆的靠在窗外凝望。 倘若她走了,再无人为他弹奏一曲琵琶。 倘若,她不在了…… 他们约定好,王嫱还是要以掩饰的面目示人,韬光养晦,而毛延寿提笔将她的画像画得如同天仙一般传神。 王嫱心满意足地离开。 毛延寿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就为了完成她一个心愿便好,她开心就好。 宫装女子化着浓妆,拨弄着画师们的画作,然后指着一副如同九天仙子的画作,问道:“这是何人所做?” 毛延寿低头:“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29 正是在下。” 王美人惊怒:“想不到宫中还有如此妖媚的女子。”然后吩咐婢女:“去把她给我带来。” 毛延寿忙道:“倘若此事让陛下知道了,娘娘难道不怕……” 王美人冷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毛延寿提笔在画像上增添了几笔。 王美人满意地离去。然后她四处派人去打听那原本美貌女子的下落,却只发现扮丑的王嫱,她放松了一口气,以为毛延寿收了王嫱的银子,才故意将她画得如此美貌,她将那些相貌平平的女子填充入皇帝的后宫中…… 王嫱的心随着时间流逝开始绝望,她终于不再期盼陛下驾临,每日还是在掖庭里洒扫台阶,然后闲暇时分看着毛延寿作画,她在一旁弹着琵琶。 毛延寿觉得很满足。 她却不知,他画得最多的不是后宫中的美人,而是她。 皇帝看着匈奴人前来求亲,骂道:“不过是蛮夷,也敢讨要我大汉女子。” 然后翻阅后宫女子的画卷,指着王嫱的丑陋不堪的画,冷笑:“便是她了。” 皇帝在宫中大肆找一个叫王嫱的掖庭宫女,这消息传开了。 毛延寿的心沉了沉,他跑出如意馆,看见王嫱美若天仙的脸上带笑,她笑着跟传旨的太监而去…… 王嫱不知道,她要嫁的人,不是当朝皇帝,而是匈奴单于。 她也不知道,她穿上喜服含泪离去时,如意馆的毛延寿被羽林卫擒拿。 王美人叹息道:“若是早知道后宫有此绝艳佳人,臣妾一定早将她献给陛下。这黑心的画师,竟然然欺君蔽上……” 皇帝拍案而起,只说了一个字:“斩!” 毛延寿没有反驳,他坦然穿上了囚服,前往刑场。 他的头被按在邢台上,刽子手喷出的酒冰冷的溅在他身上,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弹奏琵琶,那样的低沉哀怨,此刻的她,应该在漠漠黄沙中吧,她应该在赶往匈奴吧…… 可是他都看不见了。 此时,漠漠黄沙之中,王嫱的琵琶弦一断,大雁纷纷落地。 她恍然记得她曾经为谁修补过琵琶弦…… 一盏长信宫灯,烛火透出来,落在一根狼毫笔上,笔上的墨汁滴在画卷上。 毛延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看着画中的美人,他吹干了墨迹,不无骄傲地看着自己的佳作。 自入宫以来,他一直是如意馆中最出众的画师,两三笔便可将人画得风韵十足,气质绰约。 窗外传来一声重响,毛延寿一惊,忙推开窗,只片刻,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放松了下来,带笑道:“是你啊,掖庭的小宫女。” 那个梳着半月髻的女子跌落在地,有些狼狈地看着他,许久还是开口:“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整日在各种环肥燕瘦的美人包围下,已经把我忘记了呢。” 声音竟然无限哀怨。 毛延寿怔了怔,然后身影消失在窗前。 王嫱愤愤地咒骂道:“忘恩负义的家伙……” 眼前突然出现橙黄的光,王嫱侧眸,看见毛延寿正立在她面前,手里提着长信灯,眉目温和地伸出了手:“怎会忘记,当日我无意弄坏了王美人的琵琶,是你将弦接好,然后我才免于一死……” 王嫱扬唇一笑,借着他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顾自道:“我听人说,陛下要在掖庭内选妃,就是按照画像来选择女子宠幸,我知道你画技高超,不知能不能帮我个忙。” 毛延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你又何必非要涉足这是非之地?” 王嫱抬起袖子,将左眼下的一颗丧夫落泪痣擦了去,原来那只是她画上去的,她又将左面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擦去,“这些年,我只是在自保而已……” 毛延寿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子,眼里全是惊艳,惊艳之余,还有一望无际的忧伤。 倘若她入宫为妃,就不会再有人在他作画时,呆呆的靠在窗外凝望。 倘若她走了,再无人为他弹奏一曲琵琶。 倘若,她不在了…… 他们约定好,王嫱还是要以掩饰的面目示人,韬光养晦,而毛延寿提笔将她的画像画得如同天仙一般传神。 王嫱心满意足地离开。 毛延寿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就为了完成她一个心愿便好,她开心就好。 宫装女子化着浓妆,拨弄着画师们的画作,然后指着一副如同九天仙子的画作,问道:“这是何人所做?” 毛延寿低头:“正是在下。” 王美人惊怒:“想不到宫中还有如此妖媚的女子。”然后吩咐婢女:“去把她给我带来。” 毛延寿忙道:“倘若此事让陛下知道了,娘娘难道不怕……” 王美人冷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毛延寿提笔在画像上增添了几笔。 王美人满意地离去。然后她四处派人去打听那原本美貌女子的下落,却只发现扮丑的王嫱,她放松了一口气,以为毛延寿收了王嫱的银子,才故意将她画得如此美貌,她将那些相貌平平的女子填充入皇帝的后宫中…… 王嫱的心随着时间流逝开始绝望,她终于不再期盼陛下驾临,每日还是在掖庭里洒扫台阶,然后闲暇时分看着毛延寿作画,她在一旁弹着琵琶。 毛延寿觉得很满足。 她却不知,他画得最多的不是后宫中的美人,而是她。 皇帝看着匈奴人前来求亲,骂道:“不过是蛮夷,也敢讨要我大汉女子。” 然后翻阅后宫女子的画卷,指着王嫱的丑陋不堪的画,冷笑:“便是她了。” 皇帝在宫中大肆找一个叫王嫱的掖庭宫女,这消息传开了。 毛延寿的心沉了沉,他跑出如意馆,看见王嫱美若天仙的脸上带笑,她笑着跟传旨的太监而去…… 王嫱不知道,她要嫁的人,不是当朝皇帝,而是匈奴单于。 她也不知道,她穿上喜服含泪离去时,如意馆的毛延寿被羽林卫擒拿。 王美人叹息道:“若是早知道后宫有此绝艳佳人,臣妾一定早将她献给陛下。这黑心的画师,竟然然欺君蔽上……” 皇帝拍案而起,只说了一个字:“斩!” 毛延寿没有反驳,他坦然穿上了囚服,前往刑场。 他的头被按在邢台上,刽子手喷出的酒冰冷的溅在他身上,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弹奏琵琶,那样的低沉哀怨,此刻的她,应该在漠漠黄沙中吧,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30 她应该在赶往匈奴吧…… 可是他都看不见了。 此时,漠漠黄沙之中,王嫱的琵琶弦一断,大雁纷纷落地。 她恍然记得她曾经为谁修补过琵琶弦…… 一盏长信宫灯,烛火透出来,落在一根狼毫笔上,笔上的墨汁滴在画卷上。 毛延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看着画中的美人,他吹干了墨迹,不无骄傲地看着自己的佳作。 自入宫以来,他一直是如意馆中最出众的画师,两三笔便可将人画得风韵十足,气质绰约。 窗外传来一声重响,毛延寿一惊,忙推开窗,只片刻,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放松了下来,带笑道:“是你啊,掖庭的小宫女。” 那个梳着半月髻的女子跌落在地,有些狼狈地看着他,许久还是开口:“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整日在各种环肥燕瘦的美人包围下,已经把我忘记了呢。” 声音竟然无限哀怨。 毛延寿怔了怔,然后身影消失在窗前。 王嫱愤愤地咒骂道:“忘恩负义的家伙……” 眼前突然出现橙黄的光,王嫱侧眸,看见毛延寿正立在她面前,手里提着长信灯,眉目温和地伸出了手:“怎会忘记,当日我无意弄坏了王美人的琵琶,是你将弦接好,然后我才免于一死……” 王嫱扬唇一笑,借着他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顾自道:“我听人说,陛下要在掖庭内选妃,就是按照画像来选择女子宠幸,我知道你画技高超,不知能不能帮我个忙。” 毛延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你又何必非要涉足这是非之地?” 王嫱抬起袖子,将左眼下的一颗丧夫落泪痣擦了去,原来那只是她画上去的,她又将左面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擦去,“这些年,我只是在自保而已……” 毛延寿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子,眼里全是惊艳,惊艳之余,还有一望无际的忧伤。 倘若她入宫为妃,就不会再有人在他作画时,呆呆的靠在窗外凝望。 倘若她走了,再无人为他弹奏一曲琵琶。 倘若,她不在了…… 他们约定好,王嫱还是要以掩饰的面目示人,韬光养晦,而毛延寿提笔将她的画像画得如同天仙一般传神。 王嫱心满意足地离开。 毛延寿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就为了完成她一个心愿便好,她开心就好。 宫装女子化着浓妆,拨弄着画师们的画作,然后指着一副如同九天仙子的画作,问道:“这是何人所做?” 毛延寿低头:“正是在下。” 王美人惊怒:“想不到宫中还有如此妖媚的女子。”然后吩咐婢女:“去把她给我带来。” 毛延寿忙道:“倘若此事让陛下知道了,娘娘难道不怕……” 王美人冷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毛延寿提笔在画像上增添了几笔。 王美人满意地离去。然后她四处派人去打听那原本美貌女子的下落,却只发现扮丑的王嫱,她放松了一口气,以为毛延寿收了王嫱的银子,才故意将她画得如此美貌,她将那些相貌平平的女子填充入皇帝的后宫中…… 王嫱的心随着时间流逝开始绝望,她终于不再期盼陛下驾临,每日还是在掖庭里洒扫台阶,然后闲暇时分看着毛延寿作画,她在一旁弹着琵琶。 毛延寿觉得很满足。 她却不知,他画得最多的不是后宫中的美人,而是她。 皇帝看着匈奴人前来求亲,骂道:“不过是蛮夷,也敢讨要我大汉女子。” 然后翻阅后宫女子的画卷,指着王嫱的丑陋不堪的画,冷笑:“便是她了。” 皇帝在宫中大肆找一个叫王嫱的掖庭宫女,这消息传开了。 毛延寿的心沉了沉,他跑出如意馆,看见王嫱美若天仙的脸上带笑,她笑着跟传旨的太监而去…… 王嫱不知道,她要嫁的人,不是当朝皇帝,而是匈奴单于。 她也不知道,她穿上喜服含泪离去时,如意馆的毛延寿被羽林卫擒拿。 王美人叹息道:“若是早知道后宫有此绝艳佳人,臣妾一定早将她献给陛下。这黑心的画师,竟然然欺君蔽上……” 皇帝拍案而起,只说了一个字:“斩!” 毛延寿没有反驳,他坦然穿上了囚服,前往刑场。 他的头被按在邢台上,刽子手喷出的酒冰冷的溅在他身上,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弹奏琵琶,那样的低沉哀怨,此刻的她,应该在漠漠黄沙中吧,她应该在赶往匈奴吧…… 可是他都看不见了。 此时,漠漠黄沙之中,王嫱的琵琶弦一断,大雁纷纷落地。 她恍然记得她曾经为谁修补过琵琶弦…… 一盏长信宫灯,烛火透出来,落在一根狼毫笔上,笔上的墨汁滴在画卷上。 毛延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看着画中的美人,他吹干了墨迹,不无骄傲地看着自己的佳作。 自入宫以来,他一直是如意馆中最出众的画师,两三笔便可将人画得风韵十足,气质绰约。 窗外传来一声重响,毛延寿一惊,忙推开窗,只片刻,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放松了下来,带笑道:“是你啊,掖庭的小宫女。” 那个梳着半月髻的女子跌落在地,有些狼狈地看着他,许久还是开口:“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整日在各种环肥燕瘦的美人包围下,已经把我忘记了呢。” 声音竟然无限哀怨。 毛延寿怔了怔,然后身影消失在窗前。 王嫱愤愤地咒骂道:“忘恩负义的家伙……” 眼前突然出现橙黄的光,王嫱侧眸,看见毛延寿正立在她面前,手里提着长信灯,眉目温和地伸出了手:“怎会忘记,当日我无意弄坏了王美人的琵琶,是你将弦接好,然后我才免于一死……” 王嫱扬唇一笑,借着他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顾自道:“我听人说,陛下要在掖庭内选妃,就是按照画像来选择女子宠幸,我知道你画技高超,不知能不能帮我个忙。” 毛延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你又何必非要涉足这是非之地?” 王嫱抬起袖子,将左眼下的一颗丧夫落泪痣擦了去,原来那只是她画上去的,她又将左面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擦去,“这些年,我只是在自保而已……” 毛延寿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子,眼里全是惊艳,惊艳之余,还有一望无际的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31 忧伤。 倘若她入宫为妃,就不会再有人在他作画时,呆呆的靠在窗外凝望。 倘若她走了,再无人为他弹奏一曲琵琶。 倘若,她不在了…… 他们约定好,王嫱还是要以掩饰的面目示人,韬光养晦,而毛延寿提笔将她的画像画得如同天仙一般传神。 王嫱心满意足地离开。 毛延寿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就为了完成她一个心愿便好,她开心就好。 宫装女子化着浓妆,拨弄着画师们的画作,然后指着一副如同九天仙子的画作,问道:“这是何人所做?” 毛延寿低头:“正是在下。” 王美人惊怒:“想不到宫中还有如此妖媚的女子。”然后吩咐婢女:“去把她给我带来。” 毛延寿忙道:“倘若此事让陛下知道了,娘娘难道不怕……” 王美人冷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毛延寿提笔在画像上增添了几笔。 王美人满意地离去。然后她四处派人去打听那原本美貌女子的下落,却只发现扮丑的王嫱,她放松了一口气,以为毛延寿收了王嫱的银子,才故意将她画得如此美貌,她将那些相貌平平的女子填充入皇帝的后宫中…… 王嫱的心随着时间流逝开始绝望,她终于不再期盼陛下驾临,每日还是在掖庭里洒扫台阶,然后闲暇时分看着毛延寿作画,她在一旁弹着琵琶。 毛延寿觉得很满足。 她却不知,他画得最多的不是后宫中的美人,而是她。 皇帝看着匈奴人前来求亲,骂道:“不过是蛮夷,也敢讨要我大汉女子。” 然后翻阅后宫女子的画卷,指着王嫱的丑陋不堪的画,冷笑:“便是她了。” 皇帝在宫中大肆找一个叫王嫱的掖庭宫女,这消息传开了。 毛延寿的心沉了沉,他跑出如意馆,看见王嫱美若天仙的脸上带笑,她笑着跟传旨的太监而去…… 王嫱不知道,她要嫁的人,不是当朝皇帝,而是匈奴单于。 她也不知道,她穿上喜服含泪离去时,如意馆的毛延寿被羽林卫擒拿。 王美人叹息道:“若是早知道后宫有此绝艳佳人,臣妾一定早将她献给陛下。这黑心的画师,竟然然欺君蔽上……” 皇帝拍案而起,只说了一个字:“斩!” 毛延寿没有反驳,他坦然穿上了囚服,前往刑场。 他的头被按在邢台上,刽子手喷出的酒冰冷的溅在他身上,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弹奏琵琶,那样的低沉哀怨,此刻的她,应该在漠漠黄沙中吧,她应该在赶往匈奴吧…… 可是他都看不见了。 此时,漠漠黄沙之中,王嫱的琵琶弦一断,大雁纷纷落地。 她恍然记得她曾经为谁修补过琵琶弦……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写不动了,天天早读课,晚自习,加上熬夜写文,几乎要废了,,,今晚心情不是很好,只能拿以前写的来勉强凑一下,希望大家理解,唉,一把辛酸泪。 第23章 第 23 章 “越国存亡就仰仗诸位义士了。” 宴席之上,越国太子周祭骤然抬手制止乐声,吩咐歌舞伎退下,掩上了重门。大殿内顿时暗了下来,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气,精神紧紧地绷了起来。他面对着堂下三千剑客,举起杯杓,长身作揖,态度十分恭谨谦和。“越国存亡就仰仗诸位义士了。” 宴席之上,越国太子周祭骤然抬手制止乐声,吩咐歌舞伎退下,掩上了重门。大殿内顿时暗了下来,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气,精神紧紧地绷了起来。他面对着堂下三千剑客,举起杯杓,长身作揖,态度十分恭谨谦和。 太子细眉杏目,身材颀长,生得极好,如今他穿着孝服,戴着孝巾,倒是更显风姿,矫矫如玉树。 适逢国丧之际,太子本该继承大统,正位九五,但当此之时,陈国举兵搦战,来势汹汹,周祭向来是个极其有志气的青年,他曾对着太庙立誓:“不荡除战乱,不称霸中原,绝不称王,凡失一寸国土,死后主不附庙,埋尸荒野,告慰列祖列宗。” 堂下宾客一听,惶然失色:“太子此话何意?太子是想要我们做什么?” 周祭道:“如今陈国犯境,形势危急,若诸位义士能助祭刺杀陈王,陈国必定军心大乱,则越国可得喘息之机。诸位都是一等一的剑客,无论此事成功与否,祭必有重赏,祭在此,先拜谢各位了。”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我等剑术粗浅,断然不敢担此大任!” “还请太子殿下三思!另觅贤人!” 周祭嘴角下拉,缓缓站直了身子,眸色深沉如幽潭,“国家养士三千,仗义死节,就在今朝,诸位为何满口托词?” “并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只是我们有几斤几两,自己心知肚明,不敢耽误太子殿下的宏图大业,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只是我等确实担待不起!”一个一身粗布的大汉睁着铜铃大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肥硕的身子往门外挪动,想要逃之夭夭,正窃喜计划得逞,耳边蓦然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看见侍卫如雨骈集,齐刷刷地拔出长剑,抵在门口,像是一堆黑云压了下来,将宴会的紧张气氛推上了高潮。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是场鸿门宴了?”大汉惊出一身冷汗,返回席位轰然坐下,一掌重重拍在案上,发泄他内心的不满。 “我等素来闻听太子殿下贤德之名,不远千里前来投奔,难道这便是太子殿下的待客方式么?”另一个浓眉大眼地男子吼道。 越国太子周祭素好养士,门客三千,名流无数,三教九流亦不可胜数,因此贤名远播,混迹黑白两道易如反掌。只是生死攸关之际,当然还是性命最为重要,你指望他们慷慨就义、为国捐躯?鬼才信呢! 周祭纵是好修养,被人一通颠来倒去地辱骂,也沉不住气了。他黑瞳暗了暗,袖中修长十指紧攒,方道:“敢问诸位,你们入我帐下以来,祭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呢?” 他缓慢走下台阶,指着那彪形大汉愤然道;“当日你与长嫂通奸,被逐出家门,落魄市集,与狗争食,受万人唾骂,苦不堪言,若非是我见你能以一己之力制服住烈马,将你带回府中,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哪能有今朝?” 大汉面如猪肝色,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32 低低地垂下了头,不出一言以复。 周祭接着道:“还有这位义士,你与家乡富绅发生纠葛,连祖坟都被人刨了出来,若非我借你三千精兵,你如何能报仇雪恨?如何能抬得起头来做人?如今你跟我谈什么待客之道,难道我待你还不够好?” …… 一番慷慨陈词后,场中诸人都有愧色,不敢再出抱怨之语,只扶额叹气,却仍旧是无人敢应周祭之命,毕竟若是应下了,便是时刻将脑袋搁在刀刃上,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周祭道:“敢问场中何人,能替我越国解燃眉之急?” 无人应答。 周祭扬声又道:“敢问场中何人,能替我越国解燃眉之急?” 仍旧无人应答。 周祭苦笑了笑,事到临头,方见人心,平日里口口声声要为他鞍前马后的人,不过是一群混吃混喝的莽夫,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只恨自己识人不清,错把草莽当好汉,平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他转过身,正准备说话,场下传来一阵高声。 “在下宋淮,虽学艺不精,愿不惜一己之身,为太子殿下分忧。”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啪!”周祭手中的杯杓脱落在地,发出清脆如敲金的声音。 他僵硬了很久,方回过神来,满面红光,目光发亮,颤声道:“你——你当真愿意?” 只见场下一名坐在拐角处的男子负剑立起,缁衣乌发,唇红齿白,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场中诸人,说出的话在底下如惊雷炸开:“太子殿下难道养出来的门客就是你们这一群酒囊饭袋吗?国难当头,尚且畏葸不前,倘若日头陈国兵临城下,岂不是要大大方方地通敌叛国了?” “你说谁呢?!” “你敢说我们是酒囊饭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宋淮?查无此人,不过籍籍无名之辈,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语?” 宋淮扬了扬眉,讥诮地笑了起来,“如今宋淮虽是籍籍无名小辈,不足与诸位为伍,自然也不屑与诸位为伍,但我相信,不久之后,我必定扬名天下,助太子殿下建立千秋功业!” “好狂妄的语气!”一人冷哼,将剑叩在案上,面上勃然变色。 “在下自量生平,从不妄自菲薄。”宋淮如是说道,他将负着的长剑拔出,只闻得风声呼啸,煞气连天,虽隔数丈外,亦为剑气所震撼,几乎不曾立稳。他将剑直直插入案台中央,将其劈成两半,登时满地狼藉,巨响绕梁,“在下若辜负太子厚望,当有如此案,不复存在!” “好!好!好!”周祭抚掌而笑,走下来立在他面前,目光真切地看着他,“祭得义士相助,乃天赐洪福,祭感君之恩,此生没齿难忘。”又吩咐侍女:“来人,为义士奉卮酒!” “酒就不必了。”宋淮摆手道,“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子殿下恩准。” “祭必定竭尽所能,助义士达成心愿,就算义士要取我这项上人头,祭亦绝无二话。只要能成功刺杀陈王,还越国太平,祭愿倾举国之力,况乎自身区区性命?” “太子殿下言重了。” “义士到底所谓何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祭可以尽一尽绵薄之力。” “请太子殿下赦免废太后死刑,让她得以安度余生。” 哗然。 满座哗然。 那废太后与太子殿下之间可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啊! 太子细眉杏目,身材颀长,生得极好,如今他穿着孝服,戴着孝巾,倒是更显风姿,矫矫如玉树。 适逢国丧之际,太子本该继承大统,正位九五,但当此之时,陈国举兵搦战,来势汹汹,周祭向来是个极其有志气的青年,他曾对着太庙立誓:“不荡除战乱,不称霸中原,绝不称王,凡失一寸国土,死后主不附庙,埋尸荒野,告慰列祖列宗。” 堂下宾客一听,惶然失色:“太子此话何意?太子是想要我们做什么?” 周祭道:“如今陈国犯境,形势危急,若诸位义士能助祭刺杀陈王,陈国必定军心大乱,则越国可得喘息之机。诸位都是一等一的剑客,无论此事成功与否,祭必有重赏,祭在此,先拜谢各位了。”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我等剑术粗浅,断然不敢担此大任!” “还请太子殿下三思!另觅贤人!” 周祭嘴角下拉,缓缓站直了身子,眸色深沉如幽潭,“国家养士三千,仗义死节,就在今朝,诸位为何满口托词?” “并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只是我们有几斤几两,自己心知肚明,不敢耽误太子殿下的宏图大业,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只是我等确实担待不起!”一个一身粗布的大汉睁着铜铃大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肥硕的身子往门外挪动,想要逃之夭夭,正窃喜计划得逞,耳边蓦然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看见侍卫如雨骈集,齐刷刷地拔出长剑,抵在门口,像是一堆黑云压了下来,将宴会的紧张气氛推上了高潮。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是场鸿门宴了?”大汉惊出一身冷汗,返回席位轰然坐下,一掌重重拍在案上,发泄他内心的不满。 “我等素来闻听太子殿下贤德之名,不远千里前来投奔,难道这便是太子殿下的待客方式么?”另一个浓眉大眼地男子吼道。 越国太子周祭素好养士,门客三千,名流无数,三教九流亦不可胜数,因此贤名远播,混迹黑白两道易如反掌。只是生死攸关之际,当然还是性命最为重要,你指望他们慷慨就义、为国捐躯?鬼才信呢! 周祭纵是好修养,被人一通颠来倒去地辱骂,也沉不住气了。他黑瞳暗了暗,袖中修长十指紧攒,方道:“敢问诸位,你们入我帐下以来,祭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呢?” 他缓慢走下台阶,指着那彪形大汉愤然道;“当日你与长嫂通奸,被逐出家门,落魄市集,与狗争食,受万人唾骂,苦不堪言,若非是我见你能以一己之力制服住烈马,将你带回府中,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哪能有今朝?” 大汉面如猪肝色,低低地垂下了头,不出一言以复。 周祭接着道:“还有这位义士,你与家乡富绅发生纠葛,连祖坟都被人刨了出来,若非我借你三千精兵,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33 你如何能报仇雪恨?如何能抬得起头来做人?如今你跟我谈什么待客之道,难道我待你还不够好?” …… 一番慷慨陈词后,场中诸人都有愧色,不敢再出抱怨之语,只扶额叹气,却仍旧是无人敢应周祭之命,毕竟若是应下了,便是时刻将脑袋搁在刀刃上,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周祭道:“敢问场中何人,能替我越国解燃眉之急?” 无人应答。 周祭扬声又道:“敢问场中何人,能替我越国解燃眉之急?” 仍旧无人应答。 周祭苦笑了笑,事到临头,方见人心,平日里口口声声要为他鞍前马后的人,不过是一群混吃混喝的莽夫,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只恨自己识人不清,错把草莽当好汉,平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他转过身,正准备说话,场下传来一阵高声。 “在下宋淮,虽学艺不精,愿不惜一己之身,为太子殿下分忧。”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啪!”周祭手中的杯杓脱落在地,发出清脆如敲金的声音。 他僵硬了很久,方回过神来,满面红光,目光发亮,颤声道:“你——你当真愿意?” 只见场下一名坐在拐角处的男子负剑立起,缁衣乌发,唇红齿白,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场中诸人,说出的话在底下如惊雷炸开:“太子殿下难道养出来的门客就是你们这一群酒囊饭袋吗?国难当头,尚且畏葸不前,倘若日头陈国兵临城下,岂不是要大大方方地通敌叛国了?” “你说谁呢?!” “你敢说我们是酒囊饭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宋淮?查无此人,不过籍籍无名之辈,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语?” 宋淮扬了扬眉,讥诮地笑了起来,“如今宋淮虽是籍籍无名小辈,不足与诸位为伍,自然也不屑与诸位为伍,但我相信,不久之后,我必定扬名天下,助太子殿下建立千秋功业!” “好狂妄的语气!”一人冷哼,将剑叩在案上,面上勃然变色。 “在下自量生平,从不妄自菲薄。”宋淮如是说道,他将负着的长剑拔出,只闻得风声呼啸,煞气连天,虽隔数丈外,亦为剑气所震撼,几乎不曾立稳。他将剑直直插入案台中央,将其劈成两半,登时满地狼藉,巨响绕梁,“在下若辜负太子厚望,当有如此案,不复存在!” “好!好!好!”周祭抚掌而笑,走下来立在他面前,目光真切地看着他,“祭得义士相助,乃天赐洪福,祭感君之恩,此生没齿难忘。”又吩咐侍女:“来人,为义士奉卮酒!” “酒就不必了。”宋淮摆手道,“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子殿下恩准。” “祭必定竭尽所能,助义士达成心愿,就算义士要取我这项上人头,祭亦绝无二话。只要能成功刺杀陈王,还越国太平,祭愿倾举国之力,况乎自身区区性命?” “太子殿下言重了。” “义士到底所谓何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祭可以尽一尽绵薄之力。” “请太子殿下赦免废太后死刑,让她得以安度余生。” 哗然。 满座哗然。 那废太后与太子殿下之间可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啊!“越国存亡就仰仗诸位义士了。” 宴席之上,越国太子周祭骤然抬手制止乐声,吩咐歌舞伎退下,掩上了重门。大殿内顿时暗了下来,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气,精神紧紧地绷了起来。他面对着堂下三千剑客,举起杯杓,长身作揖,态度十分恭谨谦和。 太子细眉杏目,身材颀长,生得极好,如今他穿着孝服,戴着孝巾,倒是更显风姿,矫矫如玉树。 适逢国丧之际,太子本该继承大统,正位九五,但当此之时,陈国举兵搦战,来势汹汹,周祭向来是个极其有志气的青年,他曾对着太庙立誓:“不荡除战乱,不称霸中原,绝不称王,凡失一寸国土,死后主不附庙,埋尸荒野,告慰列祖列宗。” 堂下宾客一听,惶然失色:“太子此话何意?太子是想要我们做什么?” 周祭道:“如今陈国犯境,形势危急,若诸位义士能助祭刺杀陈王,陈国必定军心大乱,则越国可得喘息之机。诸位都是一等一的剑客,无论此事成功与否,祭必有重赏,祭在此,先拜谢各位了。”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我等剑术粗浅,断然不敢担此大任!” “还请太子殿下三思!另觅贤人!” 周祭嘴角下拉,缓缓站直了身子,眸色深沉如幽潭,“国家养士三千,仗义死节,就在今朝,诸位为何满口托词?” “并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只是我们有几斤几两,自己心知肚明,不敢耽误太子殿下的宏图大业,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只是我等确实担待不起!”一个一身粗布的大汉睁着铜铃大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肥硕的身子往门外挪动,想要逃之夭夭,正窃喜计划得逞,耳边蓦然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看见侍卫如雨骈集,齐刷刷地拔出长剑,抵在门口,像是一堆黑云压了下来,将宴会的紧张气氛推上了高潮。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是场鸿门宴了?”大汉惊出一身冷汗,返回席位轰然坐下,一掌重重拍在案上,发泄他内心的不满。 “我等素来闻听太子殿下贤德之名,不远千里前来投奔,难道这便是太子殿下的待客方式么?”另一个浓眉大眼地男子吼道。 越国太子周祭素好养士,门客三千,名流无数,三教九流亦不可胜数,因此贤名远播,混迹黑白两道易如反掌。只是生死攸关之际,当然还是性命最为重要,你指望他们慷慨就义、为国捐躯?鬼才信呢! 周祭纵是好修养,被人一通颠来倒去地辱骂,也沉不住气了。他黑瞳暗了暗,袖中修长十指紧攒,方道:“敢问诸位,你们入我帐下以来,祭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呢?” 他缓慢走下台阶,指着那彪形大汉愤然道;“当日你与长嫂通奸,被逐出家门,落魄市集,与狗争食,受万人唾骂,苦不堪言,若非是我见你能以一己之力制服住烈马,将你带回府中,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哪能有今朝?” 大汉面如猪肝色,低低地垂下了头,不出一言以复。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盗将行 作者:秣陵phyllis 分卷阅读34 周祭接着道:“还有这位义士,你与家乡富绅发生纠葛,连祖坟都被人刨了出来,若非我借你三千精兵,你如何能报仇雪恨?如何能抬得起头来做人?如今你跟我谈什么待客之道,难道我待你还不够好?” …… 一番慷慨陈词后,场中诸人都有愧色,不敢再出抱怨之语,只扶额叹气,却仍旧是无人敢应周祭之命,毕竟若是应下了,便是时刻将脑袋搁在刀刃上,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周祭道:“敢问场中何人,能替我越国解燃眉之急?” 无人应答。 周祭扬声又道:“敢问场中何人,能替我越国解燃眉之急?” 仍旧无人应答。 周祭苦笑了笑,事到临头,方见人心,平日里口口声声要为他鞍前马后的人,不过是一群混吃混喝的莽夫,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只恨自己识人不清,错把草莽当好汉,平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他转过身,正准备说话,场下传来一阵高声。 “在下宋淮,虽学艺不精,愿不惜一己之身,为太子殿下分忧。”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啪!”周祭手中的杯杓脱落在地,发出清脆如敲金的声音。 他僵硬了很久,方回过神来,满面红光,目光发亮,颤声道:“你——你当真愿意?” 只见场下一名坐在拐角处的男子负剑立起,缁衣乌发,唇红齿白,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场中诸人,说出的话在底下如惊雷炸开:“太子殿下难道养出来的门客就是你们这一群酒囊饭袋吗?国难当头,尚且畏葸不前,倘若日头陈国兵临城下,岂不是要大大方方地通敌叛国了?” “你说谁呢?!” “你敢说我们是酒囊饭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宋淮?查无此人,不过籍籍无名之辈,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语?” 宋淮扬了扬眉,讥诮地笑了起来,“如今宋淮虽是籍籍无名小辈,不足与诸位为伍,自然也不屑与诸位为伍,但我相信,不久之后,我必定扬名天下,助太子殿下建立千秋功业!” “好狂妄的语气!”一人冷哼,将剑叩在案上,面上勃然变色。 “在下自量生平,从不妄自菲薄。”宋淮如是说道,他将负着的长剑拔出,只闻得风声呼啸,煞气连天,虽隔数丈外,亦为剑气所震撼,几乎不曾立稳。他将剑直直插入案台中央,将其劈成两半,登时满地狼藉,巨响绕梁,“在下若辜负太子厚望,当有如此案,不复存在!” “好!好!好!”周祭抚掌而笑,走下来立在他面前,目光真切地看着他,“祭得义士相助,乃天赐洪福,祭感君之恩,此生没齿难忘。”又吩咐侍女:“来人,为义士奉卮酒!” “酒就不必了。”宋淮摆手道,“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子殿下恩准。” “祭必定竭尽所能,助义士达成心愿,就算义士要取我这项上人头,祭亦绝无二话。只要能成功刺杀陈王,还越国太平,祭愿倾举国之力,况乎自身区区性命?” “太子殿下言重了。” “义士到底所谓何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祭可以尽一尽绵薄之力。” “请太子殿下赦免废太后死刑,让她得以安度余生。” 哗然。 满座哗然。 那废太后与太子殿下之间可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啊!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