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古言 1v1)》 拦路 湖畔杨柳生新叶,杏花微雨湿衣襟,芳菲风轻飏料峭,青山翠色飘舟。 十里临安,春风骀荡。万禧六年春,是难得的好景。却被书院一角惊扰—— “郡主,您真的该去书院了,要是那群夫子们同世子告状,郡主可又得挨训了。” 侍从竹影万般焦急踱步在女子身侧,就差在堪堪露头的浅浅草地上跺出个洞来,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去书院里听讲。 明萝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躺在草上,似是嫌身侧人恼人,撑着脑袋翻了身,支起一条腿晃晃悠悠地,嘴里蹩脚地哼着些江南小调。尚未刺眼的晨光落在身上,束下一层金纱。 “天高皇帝远,他哪里管得着我?” 才到杭州的头一月就赶上了春,那不得好好享受,这怎么能怪她。 疆北的战事正吃紧,明萝是不愿意在这时候离开的。她本就极善骑射,只是拗不过燕王父子,还是被送到了杭州的同章书院,天天过得那叫一个清心寡欲。 她也并非是不学无术,相反,在疆北的那几年,燕王父子待她如己出,不论是骑射兵法还是诗书策论之流,皆是倾囊相授。因着燕王膝下只一世子,燕王妃逝世后军中就少有女性长辈,明萝便被当成男子一般教导。在疆北时多的是糙老爷们儿,她的一言一行倒也不甚起眼,只是到了江南,在那群文弱书生和世家小姐的相称下,倒显得她异类了。 “竹影,”明萝突然唤她,“今日可是初七?” 本也在明萝身旁躺下的竹影也猛地直起身来,“初七!” 明萝忙起身,也顾不得身上沾满了草屑,急匆匆就要往院外走。 她从疆北来得突然,什么兵器也没顾上带,只随身带了把短匕,唤做蝉霓,满紫刀柄镶玉蝉,是她生父寻人打造的出生礼。只是短匕用于防身最佳,平日里难免疏于武艺。她才到杭州便寻了一位锻刀师,只是那人每月初七才肯开门迎客。 已是未时了,明萝心里只道若是不遇上什么难缠的夫子拦路,定是来得及的。 鹊鸟停枝头,她伛着身子穿过影壁,正作势要翻过去—— “现下是岑夫子的理学。” 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自明萝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一如往日般的朗润清冷,却也难掩几分少年气,似山间碧水,林下听松。 她险些一个趔趄,正抬起的腿滑稽地挂在墙头。她实在不愿转过身去,只得咬牙切齿地对着墙。墙外白杏正生得妖娆,似乎连花草也比这四方天地里头的多几分生气。 她才在同章书院短短一月,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这李家小子寻麻烦。 李家同燕王曾有些姻亲,称得上是私交甚密,加上她来了杭州后,书信往来更是频繁。李崇让又总摆出一副小夫子的作态,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奉了谁的旨一般。 李崇让见状便又缓缓道,“郡主不如同我一起去讲堂,想来讲学还未结束。” 她实在气急,狠狠转头看向他。上次她不过是想在那老槐下埋一坛杏花酒,怪她运气差,被这厮给瞧见了,好说歹说才劝动他莫要声张。 李崇让就端端正正立在她身前,倒也不惧明萝那像是要吃人般的神色。他少有才名,又出身大儒世家,年幼时因一篇论北伐就声名鹊起后,他倒是难得的不矜傲。如今也只是身着书院分发的白袍,除了腰间水苍玉,素净至极,却让人瞧出几分遗世玉郎的风骨。 可他越是这般不动如山的,明萝就越是生气。 他对上明萝时总这般不卑不亢的,倒让她无计可施了。她松了撑在墙上的手,看向他清淡的眉目。 她比李崇让矮上一头,只得微仰着头瞪他。少女稚气未脱的娇憨和在疆场上养出来的英气在她身上毫不突兀,是这江南难得的灵动。 她适才注意到李崇让怀中捧着一迭簿子,想来又是帮着哪位夫子修书了,也难为他百忙之中还分心来揪她。 灵光一动,想起了什么一般,她身子往前凑近,狡黠道,“要我去听学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崇让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只是少女靠近时随着暖风携来的馨香,让他愣了一下。 “你说。” “前些日子多谢你帮我瞒下了我埋酒的事,今日邀你同我去那老槐下共饮几杯,还望李家叁郎赏脸呢。” 她这声“李家叁郎”唤得是娇娇软软,映着她笑眯眯的眼。 “好。” 她只道今日的李崇让怎这般好说话,却不知他波澜不惊的眉眼下藏了几分心潮起伏。 -- 下错药了 Zцōyōцsんц.cōⓂ 岑夫子的讲学无非又是万物生生道,得其秀而灵,听得耳朵都要生茧。 在军中时,燕王的门客多是以兵论法,在明萝看来岑夫子这般干巴巴的讲学也只适合李崇让那种酸儒。 日照偏西,只余叁五人还在院内。 明萝和竹影蹲在那老槐下,低声密谋。 “这就是叁生醉?” 明萝凑近闻了闻,倒是酒香浓烈。 “我托人从白玉楼花了重金才得了一小瓶呢,那人担保我喝了几滴就能醉上个叁天叁夜。” 明萝将叁生醉藏在袖口里,挖出才刚没埋多久的杏花酒,从屋内进进出出地拿出一对杯盏。 趁着人还没到,在他的杯盏里加了几滴叁生醉。 李崇让修完书便往这赶来,半路上又回屋换了身衣服。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萝随口一说他整日端着一副夫子作派,倒让他记挂了许久。ωòò①㈧.čč(woo16.com) 他鲜少有颜色鲜丽的外衫,这会儿却穿了件黛色碧横萝氅衣,翠色交领衬得他眉目清隽。 李崇让远远便看到明萝坐在那老槐下,单手托额,看着杯中酒傻乎乎地笑。 他掖了掖衣领褶皱,走到明萝身侧,轻声问道: “等了许久吗?我路上去换…我路上遇见同窗,耽搁了一会儿。” 明萝哪管他来得迟不迟,今日左右不过是要让他睡上个几天,好让她逍遥一阵。 李崇让见她不恼,心下虽知等着他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看到她在月色下分外灵动的双眸,只笑她今日倒是乖觉。 “哪里哪里,你能来就行”,明萝举起杯盏,递给眼前的男子,狡黠道,“这可是我酿的杏花酒,你快试试。” 酒香弥漫,李崇让径直饮了满杯。 明萝倒也怕剂量太多烧坏了他脑子,也没想着要他多喝,正想着等他醉倒了就把他扛去寝舍。 月牙高挂,树影婆娑,李崇让渐渐觉出些不对来。 情欲渐渐染上他的眸子,额上一层薄汗,带着有些粗重的呼吸,他一手抚额,一手将明萝冷不丁扯了过来。 她正出神等着他睡着,这突然的拉扯让她一下子跌到了李崇让怀里。 “你给我下药?” 李崇让的声音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冷静自持,垂下的额发不经意撩在怀中女子挺翘的琼鼻。他瞧见明萝红透了耳根,忍俊不禁,瞧这没出息的样,她一定是被谁给糊弄了。 她忙想要挣开他,但是李崇让扑面的酒香和耳边的热气倒让她没了力气。 “我只是从白玉楼拿了些叁生醉…” 明萝支支吾吾地发声,暮时晚霞爬上了她的双颊,眼中泛着些水光。饶是她再迟钝,也知道今日多半是她的过错。她感觉身下有些不对劲,隐隐感觉到那东西抵着她,更是不敢乱动,恶狠狠盯着李崇让,在他看来却是可爱。 他突然俯下身,左手托住明萝的下巴,微热的唇带着些杏花香,紧紧贴在那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冰凉的手指顺势游走在少女光滑的颈后,像拨弄琴弦一般撩动着明萝起起伏伏的心弦。 而此时此刻枕在他臂弯里的明萝,一时竟忘了推开他,一双漂亮的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晶亮的液体从她的嘴角划入衣襟,让他眼神一暗,加重了这个吻。 待明萝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是满脸通红发丝凌乱,有些失焦地看着他,唇上带着水渍,大口喘息。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 别扭 lIαòγυχs.∁òⅯ 翌日清晨,竹影一进门瞧见的就是自家郡主苦大仇深地盘坐在床边,眼下的乌青足以见得她昨日定是彻夜未眠。 她只记得昨夜跌跌撞撞推开李崇让后,一路跑回了自己的住处,脑海中只想着把他给挫骨扬灰了。但经过一夜未眠的挣扎,她还是决定同那家伙道个歉,她自认不是不明理的人。 白玉楼是杭州有名的青楼楚倌,想来…想来是拿错了罢。 院外已传来窸窸窣窣的翻书声,明萝干脆起了身,那群人一大早便高声温书,扰得她也睡不着了。 接过竹影递过来的清茶,明萝又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怨声载道,“他怎么敢对本郡主这般放肆。” 竹影倒是不明所以,以为又是李崇让捉住了她家郡主的小辫子,只是她没注意到明萝捂在被褥下悄悄红了的耳根子。 今日是顾老先生讲学,他曾是杭州李家的门生,又是李崇让的老师,想来他今日不会不去听他的课,明萝一早便做了打算,到时就候在偏门处,逮着人赔个不是就走。 她实在等得无聊,百般无赖地把玩她的匕首,心下只想着,定是那顾老先生拖堂,墨迹的老头儿才能教出李崇让这般温吞的人。 反正无事可做,明萝便透过影壁往里瞧,只见李崇让端坐在一角,唇角带笑,只是在她看来,似乎面带讥讽,只是旁人定是瞧不出来。ωòò①㈧.čč(woo16.com) 她一惊,何时竟这般了解他了? 只听见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若是以税代饷就能治贪官污吏,不进国库,天下官署意义何存?且不论各地税率不一,便是从南北直隶到各地的短距补给线便障碍重重,各州县所对口的军队几何,若按你说富庶地区的税民直接对口军士,只怕户部的具文都快堆成山了。” 李崇让颇有些调笑的口吻,她朝李崇让的视线望去,一少年被他驳得面红耳赤的,这人她倒是认得,是户部侍郎的幺子,难怪李崇让逗趣儿了。 她一直以为李崇让是个只喜爱书画的性子,倒是没想到他在学堂里是这番模样。 李崇让起身缓缓道:“民穷实非轻徭薄赋即可解决,黄河水患已有叁年,这期间黄河流域的税率已是往年的叁成,百姓仍是颠沛流离身无居所。其盘根错节岂是一句轻徭薄赋便能改变的,只是当今——” 顾老先生的轻咳打断了李崇让,他知道这孩子心有大志,只是这江南到底是把他养得太纯直了些,只望他安稳些做个翰林院修撰便足够了,千万莫要往那庙堂上扎。 快要酉时,李崇让终于出了门。 少女长身玉立,负着手背对着他,日沉西落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 他没想到,明萝今日会来找他,也不知她等了多久。 明萝闻声看向他,心下又恼了起来,这人怎么老同她过不去,今日偏就跟她一样穿了身月白万字纹对襟,那店家不是说这布料只够做一件吗。 来不及多想,她只想干完正事就走人。 明萝草草作了个揖,她只知道军中的将士是如何行礼的,就委屈李崇让随她的俗吧。 “昨日的事是我不对,你可不要多心,我本以为那是叁日醉,不曾想…不曾想买成了春药。” 李崇让瞧着她神色清明,忍俊不禁,她倒是坦荡得很。 “我知道,你想如何补偿我?” 明萝抬眸看他,惊道,“补偿?昨日我也吃了亏。” 其实经历昨日一事后,再加上她今日偷听,她总觉得李崇让好似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努努嘴,有些不情愿道,“你说就是。” 李崇让面上端的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垂眸掩下神色,“我昨夜受你那‘叁生醉’之苦可是一宿没睡,疲倦得很。听闻郡主在军中时学过针灸,不知我今夜拜访,郡主可愿为我施针,以调和阴阳?” —————————————————————————— 芜湖!小白莲下章可以羞羞了! -- 脱裤子 月明星稀,入夜的书院不似白日,只有点点烛火摇晃,想来是窗下夜读。还未到多雨的时节,湿润的雾气就已氤氲在不远处的湖面,带着些青竹的凉意,满院月色如酒一般流淌。 灯火摇曳下,明萝的神色让人瞧不清,她轻甩了甩手中的火折子,手中的信顷刻便被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些灰烬还留在案上。 是北疆来的信,蒋定尧说一切安好,让她勿要牵挂。 北疆现如今的日子不会好过,就算真有什么事他也不会在信上告诉她。她离开时刚好是发放补给的日子,京中却捎人来报说运送粮饷的官兵在水路上遇到了黄河的灾民,一番争夺中粮饷全倾在了河里。那人说让燕王放心,今上定会严惩那些暴民,却只字不提粮饷的事。 蒋定尧的信向来是叁日一封,回得也及时,只是他惯懒得往京城里头亲自上书述职,问便是军务繁忙,所以她才总是烧了信,若是被有心人瞧见这来往频繁的信件,少不得治他一个怠慢之罪。 正有些想家时,叩门声响起,她轻哼了声算是默许。 她闻声望去,李崇让倒是沐浴过了,发梢上带着些水汽,不像平日里那般一丝不苟地束起来,他浓墨般的发就随意披在肩头,只堪堪用发带拢在耳后,低头时两边的额发遮住他大半张脸,只余他清瘦的下颚,更显得轮廓精致。 兴许是为了方便,他只披了件湖绿外衫,面容清隽,丝毫不觉得这般打扮有什么不妥。这副作派,若不是他这脸实在是长得清正,真像是个夜半勾魂的男狐狸精。 他径直走向西侧的床铺,背对着明萝就将外衫脱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他倒是不客气,直接侧卧在了郡主的床上。撑着头,隔着一扇屏风,“我先谢过郡主施针了。” 明萝其实是见惯了男子赤着上身的,但是就算隔着一道朦朦胧胧的纱,她也能瞧见李崇让同军中那些男子有些不同。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只觉得李崇让笑得有些摄人心魄。他的肤色白皙,虽然是个书生,却不瘦弱,窄腰宽肩,背后流畅的线条埋入他那跨在腰间的湖绿色外衫。 就像是,任君采撷。 明萝拿了她的针灸包就坐在了李崇让身侧,晦暗不明地打量他。 他以为她一定又是害羞了,刚想开口调节气氛时就听见她不紧不慢道—— “你不脱裤子,我怎么施针?” 他愣了一下,笑得更是明媚,直起身来,系在腰上的衣衫随之而落,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腰带。他的手骨节分明,凸起的腕骨就像他的声音一般,如同玉石一样的圆润。关节处有些薄茧,和她一样。 他现下全身只余亵裤,衣物被随意地扔在地上,饶是他们没做什么,这番场景也引人遐思。 他真是比寻常女子都白上几分,明萝如是想。屋内灯火幽暗,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小窗微开,他胸前的两点桃色在骤来的凉风下微微挺立,像她院子里新结的花蕾,好不可爱。 不知尝起来是不是和桃花酒一般甜口。 她一边想,手中的动作倒是没停。有些薄汗的手放在他的腰间,将他往里一推,撩开贴在背上的发丝,另一只手捻起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在李崇让的后颈。 他不禁轻哼一声,这一针实在是又酸又痛,她倒是不怜香惜玉。 李崇让扭头看她,刚要说话时明萝的第二针又刺在了他的腰间,直接让他塌了腰。 他被酸得有些难受,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些抖,他本就白皙的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粉,抬手想去制止明萝正要刺下的第叁针。 明萝却突然抬眸,拔掉了他背上的细针,对上李崇让有些难忍的眼,反手钳住他抬起的手腕,另一只手从他的脖颈游离,捏住他的下巴,膝盖抵住他腿间,“你在勾引我。” -- 翻身(h 窗纸上映着的婆娑树影像是天鹅交颈,一如屋内气息缠绵的二人。 明萝到底不是傻子,李崇让的美男记已经这般明显,直接脱光了跑到她床上来。想到前两日她还为此去赔罪,真是干了件蠢事。 她有些郁结,她一向好强,在男女之事上也是,心想今夜一定要治一治这个装傻充愣的家伙。 明萝期身而上,二人呼吸交织在一起,炽热的气息萦在她颈间。 她低了头,用小巧的鼻尖蹭了蹭李崇让有些薄汗的鼻端,定定看着他,突然伸出了灵巧的小舌舔了舔男人单薄的嘴唇,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埋头下移,轻轻舔舐那凸起的喉结。 “阿萝…” 李崇让绷紧了身子,试图推起明萝不断下移的唇舌。 明萝闻言支起了身子,将整个身子压在他的胸膛,双额相贴,欣赏眼前这男子被自己调戏的样子。 少女发育得宜的嫩乳全然压在他的锁骨处,在耸动间衣襟缭乱,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 似是不满自己一丝不挂,李崇让腾出了手摩挲着解开了明萝的衣带,两团雪兔弹跳出衣襟,他低头衔住顶端颤颤巍巍的红梅,另一只手将碍眼的衣衫剥去,那双手,写得出世间最好的诗,此刻正挑逗地捻着那硬得像小石子的乳头。 “嗯…” 初尝情欲,明萝被这股无名的欲火烧得浑身发粉,男人还埋头在她胸间,在她腰间划过的发丝瘙得她直起身来。 二人赤条条地拥在一起,明萝只觉得身下痒得慌,穴口不停地翕张,她的亵裤早就湿透,不停地吐着水儿。 她骑在男人的身上,面色潮红地开始拧着腰,扭动坐在他腰上的雪臀,呻吟声溢出,惹来男人的轻笑。 李崇让抬起头,放过那对满是齿痕和红云的双乳,轻轻弹了下那对硬地充血的乳头,惹得怀中少女直接塌了腰,只剩下屁股小幅度在他胯间挪动。 “阿萝的小奶头,很喜欢我呢。“ 明萝还想支起身子继续鏖战,但此时男人的手下移,灵活地拨开那早已湿透了的内裤。 他的手就在那腿间轻抚,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像是故意一般,时不时触碰到那两片肥厚阴唇,穴口像泉眼一般吐出晶亮的液体,湿了他满手。 明萝压着身子想把自己往男人的指尖送,水滴状的酥胸晃晃悠悠地摩擦在男人的胸上,却愈发难受。 李崇让就这么瞧着,突然轻捏住少女的阴蒂,引得一阵痉挛,顺势压身而上。 他倒也不放过明萝,用指尖轻轻刮动那完全绽开花瓣,连一只手指都不肯进去。 她到底忍不住,败下阵来张来那双玉腿,抬起臀,满眼被情欲支配,双目迷离,香汗尽出,无意识地吐舌,“李崇让…我…我难受…你进来…” 他终于将手指覆在那晶亮的开口处,缓缓抽送,一边蹭动着往侧边肉壁猛地一搅。 “啊!” 一股晶亮的液体猛得喷出,湿透了床褥。 李崇让慢条斯理抽出手,涂抹在明萝扬起的脖颈上,顺势将手指插入她大张的檀口里,搅动那疲软的小舌,透明的银丝从鬓边划过,附耳轻笑,“小阿萝,尝尝你的骚水儿。” -- 帮帮我(h 明萝整个人处于极度羞赧的状态,虽说不至于完全脱力,一直被吊着的那股情绪迟迟无法落下,乌泱泱地扰乱在脑海里,只想仰头剧烈呼吸,任由双腿打开,花户正对着李崇让的脸。 眼观鼻鼻观心,李崇让还是那副清清正正的模样,他像是最完美听话的猎物,自己乖乖地闯入捕兽网里,等着明萝一步一步走进他。 他亲昵地和身下少女贴了贴面颊,忍不住轻咬那片半月似的耳廓。 湿润的舌头像小蛇一般徘徊在那温暖的小孔,呼出的热气一遍遍打在明萝紧绷的神经上。 刚泄了身的她又一次被轻易地撩起欲火,带着细小哭腔的呻吟闷闷溢出,她已然恼极了这个男人,一次次地勾引她,却高高扬起,轻轻放下。 花户外翻,黏腻的体液从有些红肿的阴户流向紧闭的股沟,稀疏的毛发湿淋淋地黏在了一起,她难受地微微抬高了后腰,好让自己清爽一些。 李崇让顺势拿来玉枕垫在她腰下,温凉光滑的玉直接贴上她浑身发热的背,凉得她七扭八歪,伸手揽上李崇让的肩头,半挂不挂地倚在他身上。 她已然是和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雾蒙蒙的双眼像有丝线般勾住他,面红如霞,却还是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荡漾,“你帮我解决,好不好?” 她少有求人的时候,耐下心中的羞耻,又改口道,“我命令你。” 鼻尖一皱,赤裸地想要更贴紧他。 李崇让像是答应了一般,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揉捏少女光滑白嫩的臀,任由她的蜜液湿哒哒地向后湿了他满手。 明萝很不满意,撑着他肩就开始上下起伏,男人宽大的掌心和她肿胀的阴唇发出拍打的水声。 她在向他求欢,饶是如此,李崇让还是不满意。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在那穴口圈圈画画,又是拨弄那湿在一块的毛发,又是用指尖轻轻地戳那已充血的阴蒂,“在下又不会针灸,怎么能帮郡主解决呢。” 她所有的情绪被李崇让催起,迟迟得不到释放,像是被困了的幼兽只能龇牙咧嘴地嗅近在咫尺的猎物。她忍不住细密地吻他克制的眉眼,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撩动她紧绷的弦,“你…你帮我舔舔,好不好?” 她的发丝被蹭得凌乱,只知道双目迷离任他摆弄。 向来一身笔挺的少年人此刻跪在床边,埋头通往那曲径幽处,双手?住她的腰肢,挺直的鼻梁蹭了蹭顶珠。她的双腿麻麻地荡在床边,指尖埋入他浓墨的发里。 明萝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唧,浑身酥麻,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朝他靠近。 他的舌尖在她的阴蒂上不停地舔舐,甚至用牙尖轻轻刮蹭。唇舌下移,微凉湿润的鼻尖有意无意地碰撞,青涩地舔开肉缝,搅动蜜穴,抽插间汩汩穴水滴落。 明萝整个人向后仰着,只能看见他低垂的眉眼和光洁宽广的背。她实在想不到他这般的有匪君子也能满嘴淫词秽语,跪在她腿间大口吮吸。 悬在顶端的快意终于寻到了出口,在她被舔弄地泄了身,一大股蜜液溢出,透明的液体沾上李崇让干净的脸上,平添色气。 像浪潮一般,爽意一遍遍拍打过岸边,尚未平息。明萝才注意到李崇让胯间顶起的庞然大物,在亵裤的遮掩下藏匿了正在叫嚣的汹涌。 红晕未褪,她的双腿仍旧大开,大腿两侧酸得不愿合上。 李崇让直起身,半跪半立地埋进她的双乳,长睫不经意划过淡褐乳晕。 他腿间的物什更加昂扬,明萝的语调还带着些颤意的娇喘,“我才不会帮你。” “嗯?” 李崇让抬起头,看着这只吃饱餍足的小兽,他微微耷拉下眉眼,定定地看着她,又靠近她怀里蹭了蹭,双眸湿漉漉的,在明萝看来,真是委屈至极。 下章想走剧情嘿嘿 宝子们多留言!爱你们 -- 美好 那夜她还是被李崇让连哄带骗地用手帮他弄出来,她最见不得美人垂泪,况且,李崇让真真长在了她心头上,明知道他在装可怜,还是忍不住顺着他。 日子倒也还算平淡,他们亲近了许多,却都心照不宣似的没开口说破什么。李崇让送来了个锦盒,装了缕玉辔红缨,说是要她系在枪上,每每琅琅环辔响时,便能记起他。 她时常陪着他修书,少年喜静,伏在案前捧着书卷,撩袖朱批时,她便开始叽叽喳喳地闹,比起翠鸟鸣柳,有过之无不及。 她同他从北疆的大漠落日聊到小军士的相思糗事,她趴在案边,眸色清亮,“李崇让,你一定得来塞北瞧一瞧,那才是我的家。你会不会骑马?不会也不妨事,我去给你找一匹温顺的小母驹,再不行我带着你骑,月牙泉实在太大,你不骑马绕泉跑一周的话才不会懂它的美呢。我还得带着你去看星星,你不知道,大漠里的星星特别闪,天刚黑的时候沙子还有些温,晚风吹着凉丝丝的,你躺在沙子上抬头看满天的星光,星星比林子里的火金姑还多,便什么烦恼都没了…” 少年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翻页,笑看着明萝一边说一边满屋子走来走去。恨不得此时就能着锦衣,紧缰绳,强掳了他去做“压寨夫人”。 就像说这些话时她的心,哪能是四面墙能锢住的。 她有时喜欢逗他,看着他耳根绯红才算满意。 “你说,你什么时候嫁到北疆来?” “你这种江南的美娇娘可最得军中汉子的喜欢了,哎你羞个什么。” “你放心,我只养你一个小白脸,毕竟回了北疆,外面的都是小黑脸了。” …… 书院里的银杏长得好极,好在其枝干粗壮,能让明萝轻巧地坐在上头,视线不偏不移地落在学堂里李崇让的身上。 有时江雨霏霏,雀鸟空啼。 她喜欢他着碧色春衫,寻飞鸟没尽处的青山勾勒出他的风骨,拿朗朗月色描摹眉目。眸色深深,可拘天下万物,于是白马红缨,旧时飞鸿,今夕芳草,都映在清炯炯一汪春水处。 她想,江南真是好,养出他这般的人物。 他总是瞧着文弱,浑身书卷气。 那时的他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四方檐角,白墙灰瓦,风雨依稀,也能庇着他明事理,谈风月。他以为,出了书院,胸中的丘壑才能真正像巍巍高山一样恣意蔓延。 没有塞北的蹄踏尘土,黄沙飞扬,只剩下帘外烟色,画船泛舟。铛镫敲鸣也随日子的平淡失了激昂色泽,如果时间能一直这么流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 同行 ⅬIαòγυχs.∁òм 四月初七,春街小雨,明萝不急不缓翻了墙,从院旁的马厩顺手牵了匹蜀马,手稍使劲便挂上马背,朝街市去。 今日起来才发现李崇让不在院里,明萝想,怎么也不跟她说说去了哪。 正是江南最好的时候,长街两侧搭满了低矮木板棚,往后是略显阁楼的商贾店面,人头攒动,锦衣商人往来不绝。酒旗幌子混着雕花酒四溢的香气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上方,还混着脂粉铺子的花粉气。秀才簪花席地而坐贩笔墨字画,荆钗布裙却摆冠梳头面,接着便是香药果子,金银漆器,珠翠绮罗,应接不暇。长巷渐深,两边尽是还没开张的酒楼,没了蹲坐在路边的小贩,人渐稀少,只剩矮脚马在青石街上哒哒作响。 正有丝竹声乍起,伴女子低声轻笑,明萝闻声抬头,蓦地,青光一闪,一岫玉茶盏从顶上阁窗坠落。 她本来虚虚踏在马镫上,双腿稍作力,轻夹马腹,微微俯身,马身向前倾去。明萝单手拽绳,一手托住了还未落地的茶盏。 窗台边还有未来得及收回的半截衣袖以及露出的腕骨,真是眼熟的紧。 窄巷楼台,明萝一身红色劲装悠悠然坐在枣红小马上,高束的马尾落下,仰头看向之处是少年拿折扇撩起珠帘,眉眼低垂。 她猛地一回头望向右手边的牌匾——白玉楼。 怎么会有人大白天的来这地界? 没一会儿李崇让便下楼来,伸手想扶她下马,明萝却是看也不看,将茶盏抛给他就要走。 “我是在这儿等你,陪你去锻刀。” 李崇让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想你一定会经过这里,时辰尚早,旧友约我小酌。”щòò①⓼.čč(woo16.com) 她也不是真生气,不然便不会任由那矮脚马步履缓缓。 她佯装满不在乎地跃下马背,满脸写着“不关我事”四个大字,抬抬下巴示意让他跟上。 二人并排走着,倒是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快出了街市。 杭州的街坊分明,坊间只有妇孺的嬉笑声,并不多见有什么商铺,那个锻刀师傅的店面所在位置也是奇怪。 她寻人打听到那位师傅也是因为听说他曾在塞北当了几年的军士,想来锻刀铸剑的本领便不会是为了给花拳绣腿的人当小摆件儿用的。 六坊第十间往西行一里,到了才知道,这地方刚刚好是六八十,叁坊的交界处。 “看来这位师傅过得不太好。”李崇让淡淡出声道。 明萝也点头致意。 坊间交界处的居民最易避税,只消说自己已经记在别坊的名下,遇上些不担责的里甲便也就这么过去了,若不发生什么大事闹出些动静来,也查不到这些人头上去。 这门倒是不旧,却连个寻常人家用的门环都没有。 “进。”屋内窸窸窣窣地传来些响声,倒也没有来开门的意思,明萝这才发现,这师傅连门下横木都不作摆。 这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想来是个年轻人。 李崇让已然乖巧地将那匹小马栓在门外的枣树下,先后进了门。 -- 锻刀 满屋子充斥霉味,檐角未干的雨水汇成一漩水涡,有律动地向檐下滴落,打在那滩刚被泼在地上滚烫的淬刀水上。参天古木遮住这叁坊交界处本就不多得的阳光,像是被繁华街坊遗忘的小小一片天,偶有金属磨砺的刺耳声也被掩盖在这风平浪静的嬉笑声里。 那人甫至中年,通身的那股沧桑劲儿确实是像当过几年兵的。有些灰头土脸的,让人看不清五官。明知道刚进来二人,却是仍旧安安稳稳地坐在石墩上,用度革毡片护住手背,一片破烂不堪的锁子甲系在脖前算是护具,单柄八棱椎和渗碳浇铸的工具随意在两侧摆开。里屋门未关,穿堂风吹过吊在墙上的图纸,多为斩马刀,是步战利器。 他起身将烧得通红的刀身从窑中取出,扔进一旁的淬火池,冷热相撞扑出的水雾糊住了他的身影,这才看向门口站着的一红一白,“要什么刀?” “你的环首刀画得不错。” 明萝指向屋内被风扬起的一张图纸,那男子遥指向另一侧的刀墙,满是成品,多为砍刀环刃,皆是步兵所用。李崇让也缓步走去,“窄身直刃,侧锋凌厉,是好刀。” 她只漫不经心瞟了他一眼,便道:“那你便帮我铸个马刀吧,我送给我在镖局的兄长。”李崇让听了这话一顿,又开始仔细看那面刀墙,只是他不常与刀剑打交道,连看出好坏也是勉强,方才也只是强行搭话罢了。 男子应了声,让她下月初七来取,就开始埋头拎锤敲打。 明萝看他锻刀看得入神,冷不丁一问:“听说师傅在北疆当了几年的兵,不知是几年入伍?我叔父也和您差不多年纪,他当年在虎丘能领七百步兵,得封了个步兵副尉,说来你们可能认识。” “记不清了。”那男子连头都没抬。 明萝也不作追问,便起身作遗憾状,“对了师傅,我兄长身量高,局里配的刀他总说双手握不了把,麻烦师傅多留意些。” 那男子已经有些不耐,粗粗应了声。她也不打算多做停留,扯了扯李崇让的衣袖便准备走。 说来这是第一次他们一同走在街上,明萝将缰绳塞到李崇让手中,自己两手空空走在他前头。清风吹过她的衣摆,高扬的马尾露出纤细的脖颈,只用一支压纹银簪固定,袖口束紧的双手背在身后,步履生风。 “你不信他曾是北疆的军士?”他知道明萝此时一为那个奇怪的男子生疑,一为自己白日去青楼生气,想着如何才能打开她的话匣子。 果不其然,听见他这么问,她一顿,停下脚步,回头大步走向牵着马的李崇让,“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顺手想接过缰绳,却被李崇让挡了一下。 “北疆军户籍的民兵不多,照他这个年纪,按理说该是其他亲王的卫所里调来或是募兵里招的,我打听的人说他是十年前因伤病退了下来,定居在杭州。因着那会儿不兴步兵,晋平十四年的时候燕王就下令北疆的校尉不分步骑弓,他倒是不知道,虽说京中和其他地方的兵兴许不太清楚,北疆的将士怎么会不知道。况且晋平七年我军大溃于虎丘时,今上说这名儿风水不好,便改名叫平羌,我都好久没听人说‘虎丘’二字了。” 李崇让便静静地听她絮叨,她看着不拘小节,可是在从小在军营长大的人,向来是机警的,“你看到的应该不止这些罢?”他隐约觉得明萝在那些图纸面前停留了许久,他不熟悉这些就自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明萝有些兴冲冲地轻撞了下他的左肩,扬起的眉梢都仿佛在说“不愧是你”。 “是了,北疆现今统共二十万兵,虽说步兵只占了四成,像斩马刀大环刀这类的重刀甚是少用,况且,北疆打的可是羌族,一个懂步战的将士家中怎么会没有弩”,她顿了顿,“这话我不应该同你说,只是他画的图,我看着总觉得比例不大对,似乎刀柄长了些”,这是羌族的习惯,这话明萝却没说,“不过我不算行家,看着也不真切,他兴许是不愿再想那些战事,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一般,一扭头,高束的发不经意甩到身侧男子的脸上,“我说了这许多,你是不是该带我见一见那白玉楼的劳什子‘旧友’?” 他本来以为明萝已经忘记了这回事,这时听她说起也有些惹笑,笑着应了声好,却没瞧见身旁少女突然愣住,在方才她毫无防备地说那人画的图不对劲时,才想起她没注意到的那把拿去淬火的新刀面隐约能告诉她答案。 -- 韦奚 才过隅中,街上百姓渐渐少了,有炊烟袅袅从坊间飘来。因着是白天,白玉楼所在的夜巷稍显得有些冷漠,更显得李崇让一大早来赴约的行为有些古怪。明萝从前倒是不知道这青楼在白日里也开张,只是少了阁台红袖和丝竹奏乐。 他显得颇为熟稔,门口并没有什么仆从,他进门便走向西侧的最里间,在一扇挂着竹帘的小门前停下。兴许是远离台幕的缘故,这通深幽的门道格外宁静,偶尔头顶传来的步履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眼竹帘下虚掩的小门,还是问道:“你可还在?” 屋内片刻便传来水自高下注和茶叶翻滚的声音,茶盖在杯沿刮过水面。 “这便是迎客了?”明萝挑眉看他。 李崇让颔首算是回应,轻声道:“进去吧。” 如果不是还能听得见二楼秋娘的细语轻笑,她定会以为这不是白玉楼,这装潢实在是太过简陋素朴,没有半点儿富庶江南地第一楼的味道。只床尾挂着的几幅字画,案边摆的对铜鎏法郎镇纸勉强称得上值钱,也只能从胡乱摆在地上蒙了层灰的曲笛看出那人曾经乐师的身份。 书案的里侧横一帘幕,只隐约能看清是身量纤细的男子跪坐沏茶,她再仔细一看,是叁盏。“原来这便是所谓的蓝颜知己么?”明萝抵了抵李崇让的腰侧,他顺势牵住她往里侧走去。 撩起帘幕,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称不上一等一的俊俏,在明萝看来是远远比不上她身侧攥着她手的人的,只是那人看起来像是受了颇多苦难,整个人有些病弱气儿,瞧着挺寡淡的,但是那双眸子却是晶亮,像是姹紫嫣红里独有的一捧雪。 他将左前侧的茶盏挪向明萝的方向,温声道:“不知道南平郡主喜好如何,在下就依着李崇让的偏好给郡主沏了壶天目青顶。”饶是他笑意盈盈,叫人挑不出错处,明萝还是先注意到了他右手虎口处有两道大疤,像是自残。 她也不客气,便盘腿坐在了左侧,好奇道:“多谢,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她这番话问得有些不客气,那人倒也不在意。李崇让闻言刚想开口,便被那人制止了,“韦奚,郡主唤我修晋就好。” 韦?倒是有些耳熟,她记得燕王将她带去北疆那年,皇帝就抄了一个京兆韦家。明萝看向身侧像是吃了哑药的李崇让,却是得到了一个默认的眼神。 她渴得紧,叁两下茶盏就见了底,李崇让倒是反客为主帮她续上了,“晋平十年抄的家,本是要将他随其他男丁一起流放,周转下来便去了教坊司,现如今就到了这。”李崇让不温不火地跟她叙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韦奚也没生气,像在听别人的故事,还记得时不时颔首以示他说得没错。 明萝放下茶盏,作势也想来一番生平叙述,“我前个月才到杭州,在同章书院做苦役呢。” “郡主真爱说笑,李家的书院可不是一般人就能进的呢。”韦奚抬手掀开茶盖,“不知郡爱不爱喝乌龙?我倒是存了些九曲红梅,还未开春时我亲自去大坞山采了许多。”他正准备重新沏一壶茶,门外响起了一阵脆铃。韦奚提起的左手顿了顿,似乎有些抱歉,“两位见谅,我失陪了。” 韦奚前脚刚出门,李崇让就朝明萝倚了过来,硬朗的下颌轻轻搁在她的肩头,“我可没告诉他你是南平。” 他口吻莫名其妙有些委屈,明萝有些失笑,伸手挠了挠他光洁的下巴,“你还有脸说呢,你理应先介绍我。”她轻轻拍了拍李崇让的侧脸,算是安慰。 李崇让挽上身侧明萝的肩头,另一只手单撑着地面,像孩童捣乱一般埋在她算是瘦削的肩颈,“你来杭州可没多少人知道。” -- 疯子 ⅬIαòγυχs.∁òм 韦奚看向门外立着的身着华服却面无表情的贵族女子,眉间有些郁色,默不作声地缓步去牵她垂在身侧的手,却被冷淡地拂开了,只轻触到一片丝缎衣袂。华服女子侧身上楼,鬓边青玉钗微微颤动,金叶布摇琮琮作响。韦奚在心中叹了口气,也跟着她上楼往里侧雅间走。 “你说他还回不回来了?”明萝拍开李崇让轻佻放在她腰窝处的手,像揉面粉团似的捏住他双颊的软肉,一时不肯放开。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太滑稽,明萝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李崇让有些无奈拂开她的手,腮边有些微红,枕在她膝上,闻言轻嗤了声:“当然是不回来了。” 他报复性地捏了捏明萝白嫩小巧的耳垂,“来找他的人是我二姐。”他将明萝的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掌心处,对比二人的薄茧,炽热的双手攥在一起,“你瞧,我们多有缘,连茧都生在同一处。” 他的手心太烫,明萝有些嫌弃地拍开他,“你二姐李岫?她不是过了孝期就要和四皇子成婚么?”明萝像是撞破了什么皇家秘辛似的,低头看向腿上的李崇让,“这婚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他漫不经心道。 “那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明萝一下子来了兴致,将李崇让推开来,一脸兴致高昂。ωòò①㈧.čč(woo16.com) 他垂着头,似乎有些不愉一下子离了那温暖的靠枕,“沦落风尘的世家子弟和皇储未过门的妻子,你说他们什么关系?”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朝她黏了过去,“你怎么总关心旁的不相干的人。” 李崇让凑近过去,额头抵在明萝的鬓边,没有繁复的钗环,甚至也没有桂花头油,却总有股她独特的馨香。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明萝的腮边,能清晰地看见她的颊上尚未褪去的透明绒毛,在熹微的窗边阳光下格外青涩。 她记起了小时候曾经养过的小狼崽,也总喜欢卧在她膝头,再拿它茸茸的兽耳蹭她的脸,就像现在的李崇让一般。她的吻轻轻落在少年的鼻尖,湿热柔软的唇轻轻贴在他微凉的鼻端,小舌一勾,他的鼻头被弄得湿漉漉的,更像她以前的小兽。 李崇让正过身来,带着凹凸的舌面扫过怀中少女的下唇,在她想要推开他时轻易地吮开唇瓣,勾住无处安放的舌尖,像是作画一般用舌头描摹她的软颚,用身体支起,让她的双手只能撑在他的肩头。 情丝缠绕,当透明的银丝在短暂的分离中从唇边带出,明萝半坐在李崇让的腿上,以俯视的角度看他清透的双眸里同样映着双颊微红的自己,对视之间,只剩彼此。 蓦地,头顶传来玉器碎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更骇人的物体倾倒在地的闷响。明萝抬头看去,却被李崇让挠了挠手心,“她脑子不大正常,别去管。” 二楼一片狼籍,破碎得辨不出是什么花纹样式的玉瓷瓶,还滩了一地今晨刚采的湖边清露和仍旧娇羞的山茶,被推落在地的古书浸了水蔫在一旁。 韦奚矮身捡起其中一本《吴江雪》,“这是我新拓的,崇让花了叁月有余才寻来的孤本”,他翻开了几页,墨迹已经晕开了些,“你有气冲我就是,何必把撒在这些死物上。” 李岫转过身看向他那副不见悲喜的样子,似是真的心疼这些古籍,不由得讥讽道:“是啊,可不得多使唤你,日后说不准都见不得了呢”,她端起桌边的清茶小啜一口,眉心一蹙,是刚进门时韦奚沏的,已经凉透了,带着些涩。 韦奚见状就准备重新为她新沏,虎口处的疤痕格外显眼。 “你怎么不向南平郡主求个恩典?”李岫随意地将茶盏掷在脚边的绒毯,带着些清透的茶色滚落到床边。她的妆容仍旧精致,连发丝也不曾凌乱,仰头侧卧在一旁的塌边,“你同她讨一个刑部文书,想必也不是不可以”,她看着韦奚背对着她,行云流水地为她斟茶,像极了几年前她逼着他弹了一整夜的筝,“一个乐师罢了,天子宠信燕王,南平若是肯开口,也是你的福气。” 韦奚背对着她的身形一顿,继而双手端过茶盏,不卑不亢地递到李岫身侧,未见任何起伏,甚至有些宠溺道:“阿岫,别说笑了。” -- 爬床 说起来到杭州已有二月,明萝还未真正见过李岫,每次也只是匆匆一瞥她在一群侍从的簇拥里。她不常来书院,同李崇让也不怎么亲厚,分明是同母姐弟,李崇让也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瞧着婚约在身的亲姊日夜流连在烟花地,甚至还有意向家中长辈隐瞒。从白玉楼回来后,明萝便想寻个由头去李府见她,却总被她的侍从以抱恙为由挡了回来。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李岫差人送了副琉璃铃,是系在床头的样式。 书声簌簌,偶有落叶飘在阶下,鸽使衔来北方的信件,比以往足足厚了一倍。前几日她同父兄道明了和李崇让的关系,也旁敲侧击问战况如何,兄长可要回京述职。她粗粗看完了通篇,无非是蒋定尧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书生文弱又薄幸,他定会在军中为她寻一个相配的少年将军如何如何。她心下一嗤,哪里来的什么少年将军,武将式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放眼整个夏朝,便也只有兄长担得起这个名号。 明萝将信件随意揉成团扔在一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拿着李岫送来的装着铃铛的锦盒,往李崇让的住宿走去。他这几日忙着春闱,时不时往贡院跑。 他的屋子在书院南面,初春日暮的光恰好落在他屋前一株山茶上,甚是娇艳。他同李岫的作风该是大相径庭,简简单单的陈设同书院里其他学子没什么两样,案边还压了幅油墨未干的字画。她将琉璃铃系在了他的床头,剔透七彩的琉璃在他素朴的床具边显得格外突兀。当她正拨弄铃铛时,屋外响起了一阵交谈,门作势便要被推开。 明萝来不及多想就钻去了身侧的床铺,便一股脑将自己团进了被褥里头。幸好李崇让的被褥不算薄,远看就像是还未来得及整理的床榻罢了。 “多谢崇让兄,我景仰黄老先生已久,尤其是他晚年那幅雪竹文禽图,当真精绝——”那人显然还想对那幅画作加以褒奖,却被李崇让默不作声打断,“文兄客气了”,一边将左手侧的画轴递给了他。 他微微侧首瞥了眼一团糟的床铺和那对系在床头的铃铛,心下了然,不禁眼带笑意。那个文兄像是会错意了一般,以为李崇让是想与他一同品画,正要再往里迈。 “文兄若是喜欢,这幅雪竹文禽图便当是在下的同窗礼了”,他扶住了门框,“时候不早,我就不留文兄了。”说着便将门合上。 他看向那团纹丝不动的身形,也不急着过去揭穿她,先是慢悠悠地将书案上的杂物摆放规整,脱下外袍挂在椅背后,像是不知道床上有人一般走过去。 明萝捂在被褥里快喘不过气来,终于听见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正准备一把子掀开被子扑过去,可谁知她为了掩盖自己的身形,被缠得太紧,险些从床上被绊倒下去,幸而李崇让稳稳当当地用双臂托住了她,铃铛应声叮当作响。 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声娇俏,就着他的手臂往上攀住了少年的脖颈,凑到他耳边,“我今日做了你的暖床丫鬟,你可要给我什么报酬?” 李崇让掐了下她的腰间软肉,猝不及防的痒意一下子便让明萝松开了手,又倒在身后的塌上,“那就替我暖一辈子的床?”他俯下身,拨弄她散开的发尾,“我便是你的报酬。” 她佯装生气屈膝抵在他肩上,“戏文里头书生口中的一辈子可是最信不得的。”李崇让顺势攥住了她的脚腕,不假思索道:“书生说的信不得,李崇让的话,却可以。” 又有点想改回原来书名 :( -- 玩弄 眼前男子脱口而出的承诺看着不似作假,明萝本想拿兄长在家书上的话来调侃他的言辞也咽下腹中。她轻松一挣便脱离了他手掌的禁锢,用白皙的脚背抬起李崇让的下巴,继而往下。 他早就除去了外袍,才使得明萝的足尖在他腰间轻轻一勾,身上繁琐的束缚便应声而落,随意堆砌在塌下。李崇让试图再捉住这只不停挑逗他的足,却被不轻不重地一推,惹得铃铛琮琮作响。 李崇让本想摘掉这个碍事的东西,转念一想还是停了手中的动作,“李岫的花样可真多,不愧是我的好姐姐。”背朝着明萝,顺手将半束的发披在身后。 “这有什么特别的?”明萝的双手从他的耳后拢起一片墨发在手中把玩,半跪着攀在他的肩头,随着他的视线向床头那对小巧的铃铛看去。除了比寻常的床头铃小了许多,精致了些,也没什么大不同。 李崇让随意拨弄了几下清铃,将它们解下,放在明萝手中,寻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她在教你如何玩弄我。”明萝愣愣地看向他,他的声音像是带了些蛊惑,在她耳边酥酥麻麻地回响。 他乖巧地将身上最后一件里衣也剥去,胸前的两点茱萸暴露在明萝的视线中。他牵过明萝的手覆在自己的胸上,她的指缝间恰好卡住了那抹羞赧。她有些错愕,随即就反应过来,双指使坏地轻轻一夹,惹来一声闷哼。 本来只是拿指甲轻轻刮蹭画圈,她纤细的食指突然按压在粉红的凸起上,看着李崇让颤栗了一下,他的声线带着喑哑的欲色:“时不再来,你可把握住了。”说着便用手肘撑着身子半躺下。 明萝将那团丝线解开,被李崇让囿在中间,自然垂落的发丝是不是蹭在他的腹部,“多谢小少爷提醒,保管让你欲火焚身。” 她拿着丝线想去系在李崇让的左乳上,可是怪她手笨抑或是他的乳头太过小巧,丝线在周遭盘桓了几圈硬是系不上去,倒是这团线在明萝手中有意无意的搔在他的乳尖惹人难耐。 他呼出一口浊气,带着些调笑的口吻道:“阿萝,你行不行呢——” 伏在他胸前的明萝突然拉紧了丝线,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瞧着他额间冒出的薄汗,“嗯,你看我行不行?” 她手劲不小,系得也紧,可怜那本就没多大的乳尖被束缚在红丝线下,有些充血地挺立在空气中。她故意地学他以前那样,轻轻地弹它,然后像盘串珠一般捻动殷红的乳头。这回她很快便将另一只铃铛也系在了他的右乳,看着身下肤白如玉的少年有些羞赧,却还是掰开了他的双臂,任由自己的胸前荡着两颗透色琉璃铃铛,衬得两抹挺立的茱萸格外诱人。 明萝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佳作,伸出手恶劣地晃悠了下两颗铃铛,在振动中的小锤扯着那根紧紧缠绕在乳尖的丝线,一收一缚。摩擦的疼痛,却也仿佛要割裂他清明的防线。 “大功告成啦。”她说着便准备下塌,将身后的李崇让晾在一边,也不去管他此刻被这两只恼人的铃铛折磨的样子。 他伸手想去拉他,但是虽说铃铛是小,却不轻盈,尤其是系在胸前更显得沉甸甸。他不习惯这份重量,只能缓慢动作,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屋内突兀得紧。他每起身一次,耳根就红上几分。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将铃铛交给她,他攥住了她的衣袖,铃声的余声却像魔音一般绕在他的头顶。 -- 报复(h 烟色朦胧的双眸微微颤动,李崇让撇开脸不去看她,手中却还是紧紧攥住她的衣摆。从明萝的角度望去,他眼尾带红,像是世间最好的羊脂玉染上了一道胭脂,从耳后蔓延全身。 “解开吧,好不好,嗯?”他的声线不同于平日里对旁人的疏离淡漠,天晓得她爱惨了他如今这副模样。谁能想到多少女子春闺梦里人的浊世佳公子有眼前衣不蔽体任人亵玩的一面。 她饶有兴致地斜睨了眼他无处安放的双手,无措地揪着皱成一团的布料,“我可没绑你的手”,她又轻扯了下垂落的小铃,激得又一颤栗闷哼,松开了手,“再说了,也不知是谁让我好好把握机会。” 他怎么肯去亲手解开系在乳尖的铃铛,本以为的情趣和撩拨被羞耻沉重地压着,“除非你自己解,不然我就走了。”明萝一脸无谓,无视他的眼神乞求。 在一阵安静后,李崇让的指尖动了动,垂头缓缓覆上自己的乳尖。她系得极紧,李崇让的指尖不得不刮蹭在乳晕周边,时而带动已经温热的铃铛拍打在肌肤上。他一向克制,连自亵也少有,而现在这样,面对明萝灼灼的注视,这番玩弄自己的模样更让他将头埋深了几分。 终于,铃铛应声落地,琉璃也碎成了几片,他仰头看明萝那副看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将她一把扯过按在榻上,明萝的鼻尖恰好顶在他耳下,舌尖轻轻舔舐滑动的喉结处。 她刚想开口调笑,所有的言语被突如其来的吻堵在了口中。他的吻不似以往温柔的舔弄,湿热的舌轻松撬开牙关,报复性地咬住她的舌尖,在推抵中交换津液,粗重的呼吸拍打在脸上,贪婪地攫取每一份属于她的气息。她的喘息青涩中带着娇媚,却还是颤着睫毛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身体紧紧贴合,脖颈间滑落的汗珠濡湿了交叉的衣襟,他默不作声地将干燥温厚的手掌解开那片盘扣,淋漓的肌肤贴上骤冷的空气,一阵寒颤使明萝更贴紧了他。一阵天旋地转,她已换了一个姿势,侧耳紧贴他那绵软的枕头,双手被束着越过头顶,宽大的手掌掐着她的腰肢,双腿被膝盖分开成跪趴的姿态。 她有些急,无奈那只手箍在腰间,指端还在肚脐处若有若无地打圈,痒意让她不得不塌了腰,在枕间喘息,扑面的是独属于他的气味,“你可别乱来——” 李崇让放开了束着她的手,用鼻音回应她。从后向湿润的腿间摸索,沾满蜜液抹在了腿间,轻笑了声,“阿萝才是帮了我的大忙。” 她只知道那个滚烫的阳具抵在她的腿间蠢蠢欲动,腰肢被无情地固住,拼命地侧头也只能看到他流畅的下颚。 他的粗暴这时才得以体现出,扶着她的腰开始在腿根处猛烈地前后抽插。 “啊——你慢一点。”他轻拍了下明萝的臀示意她夹紧双腿,在一阵不知是谩骂还是喘息的娇呼中,终于将一股白浊射在了她的腿缝间,夹杂着因情动而低落的蜜液。 腿间像是骑了十天十夜没装鞍的马一般疼,她只觉得李崇让恨不得将那层皮肤给蹭落。出了残留在上面的白色液体,艳色的红痕突兀地出现在臀下。她的腰仍就被男人握在手中,正朝着他的花户一翕一张,吐露出林间最甜蜜的露水。 -- 藏锋 明萝不知是羞是恼,眸中氤氲出漫漫水雾来,她干脆浑趴在了床上,扭头不愿去理他。明明已过了些许时间,腿根还是火辣辣地疼,像是要烙在她的肌肤上。她向来不娇气,幼时上马在荒芜地上摔了千万回,到最后只能趔趄着拐着腿走路也没吭哧过一声,但是到了李崇让这儿,仿佛针眼儿大的痛,都成了天大的委屈。 檐下新月初升,屋内已是昏昏暗暗,连一盏烛火也未点上。李崇让撩开她湿漉漉挂在额上的鬓发,从后轻掐住她的下颚,衔唇一啄,又惹来明萝狠狠一剜。 他却是置若罔闻,又讨好似的又温柔地吮吸那方才被咬破的唇珠,像是小兽舔舐伤口。见明萝还是不为所动,那只空闲的手便往下,覆在那片尚未干涸的潺潺处,“当真不要?我临安李氏向来奉孔孟之道,若传出去,旁人便该说这李家叁郎忘恩负义了。”也不等回应,一边说一边就拨开那些许阻碍,就着滑腻的体液探入了食指。 “谁会说出去!你乐意叫人看活春宫,我可不愿意。”虽让面上气鼓鼓的,但终究没有硬推开他,“你下次再…再那般,得先同我说一声。” 李崇让笑着应了声,他的胸腔伏在明萝的后背,此起彼伏的心跳从相贴的肌肤处传来,连笑意似乎也带上几分欲色。 只有一束月辉透过纸窗落在屏后,就着微弱的光,交织相映的双眸却是清亮,任天色晦暗也能瞧出眼底的焰色。清晖织就的薄衾为二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纱,只听见细微的喘息。 他的双指不由分说地进入,不似初次的胡乱搅动,被温暖的肉壁包裹着的手指精准地找到最能引起身下人舒爽的位置,“我月底便动身去京兆了,我想…你陪我同去。” 明萝仰头看向他,面上端的是一副眉恭眼顺,像刚餍足的猫儿又得寸进尺地爬上了主人的书案,温驯中藏着蛮横,他的手却还是不停地在往深处摸索,拇指关节摩挲挑逗着顶珠,力求让她意乱情迷中胡乱答应一通。 “嗯…这么早去做什么?” 他贴得更近,脖颈处传来呼吸的湿意,“拜访几位翰林院的老师,你就当陪我去京中散心,嗯?”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耳屏,闷热的气息打在耳蜗,他带着蛊惑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落在她心里。 明萝只能哼唧地回答他,“京城还能散心?亏你说的出口,呀——” 像是不满意她的回复,李崇让轻咬在她的肩头,惹来一声轻呼,“我初七取了刀便动身,我用不上马车,也没什么行囊,脚程快的话还能赶上你呢。” 他也没再强求,只是闷闷唔了声,还是用手将她送上了云端,细密又克制的吻落在她的长睫。他当然知道明萝初七得去取刀,提前动身这要求说小不小,却也不过分,他也明明可以等到初七再和她一起上京,只是心里像开了道口子一般,着了魔似的想去探探几分虚,几分实。 他长臂揽过明萝的肩头,明萝的手也就随意地搭在他的腰腹。耳畔逐渐传来绵长的呼吸,从他的角度望去,阖上双眼的少女少了几分倔强,乖巧地枕在他怀里,一如宿在朦胧月色下的青竹。 真情实感地卡肉了TvT 祝大家新年快乐 虎年吉祥!! -- 离去 ⅬIαòγυχs.∁òм 待到杨花榆荚飞扬之时,分离日就渐渐近了。站在老槐下的二人,同普通的恋人并无二致。明明只是不到十日的分离,愁绪爬上眉梢。可能是少年郎君青涩的爱意总是与光阴连在一起,如同初升的新日从不吝啬光和热,虚度蕣华即是浪漫。 只是他们拥有人世间最用不尽的时光,与春风共度。 熹微的光束穿过层层树影,不偏不倚地落在李崇让的身上。他浅碧色的单衣在这满眼的绿中并不显得拥挤,挺直的脊骨像支起寒冬的不秋草,往上是一张玉雕似的脸,不与春色争妍。 他敛下眼睫看向面前笑意明媚的红衫少女,她似乎总是与这江南格格不入,着最鲜妍的红衣茕茕在漫天的白杏中,高扬的声调惊起涟漪,他精心为她别在鬓间的鲜花转瞬被风吹落,混入一片花海中。 寻不得,留不住。 他莫名自己这不知是哪里来的愁绪,心下讽了自己几句,想扯出个笑挂在嘴角。他凑近过去,高大的身形缱绻在明萝的怀中,鼻息打在她温软的颈间。明萝想去推他,却被拥得更紧,干脆腾起手插入那浓墨之中,梳他未束的发。 “你这是…就这么舍不得我?倒让我有些愧疚了” “是,那你明天同我一起去。” “那不行。”щòò①㈧.čč(woo16.com) 闷闷不乐的轻哼从颈间传来。 她侧头抚摸他耷下的疲倦眉眼,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胸腔几分震动。 “见我难过,你很开心?” “是开心,原来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 “那你呢” “我当然也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李崇让从她的颈间抬起头,遮住了一小片刺眼的光。那双清炯的眸中,蒙着几分看不清的雾,“是爱重,阿萝,我爱重你。” 明萝有一瞬的错愕,翕张的口中刚想溢出一声善意的笑,但是眼前人的神色太过郑重,她将笑意敛去,才看清他眉间拱起的小山。 直到一声啾鸣将思路扯回,她伸手将他的嘴角拉出一个向上的弧度,“那我也会爱你,热烈的。” 远山重重迭迭,苍穹被丘陵不规整地割裂成数方狭小的天地,缥缈间似乎能看见大雁徘徊在云雾间,拨开缭绕后也该是条苍翠的山脉。 李崇让轻笑了声,“你倒是一点没变,你小时候就这样。”又虚虚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小时候怎样?我都记不大清了。” 她等了好久都没听到他的回答。 “像一团火。” 像一团火。 天还未亮,尚有打更人夜游,已有车马候在侧门。万家灯火熄灭,只有他手中提了盏细蔑灯笼,头顶幂篱,细绳系在线条流畅的下颚,颔首间勾勒出一道浅浅痕。 明萝迷糊间起了身,随意披了外衫去门口送他,远远就看到一片漆色中,唯有他掌中微光。 “夜深露寒,怎么连衣裳也不好好穿,快些回去。”虽然口中说着责怪,明萝却知道李崇让定是有些欢喜的。 只是他一改下午时黏糊的矫情作态,倒显得起夜来相送的她万分舍不得他。车夫已经将饱食的马匹重新扣上马嚼,稳当当地坐在前头。李崇让淡淡地拥了她,在外站立些许时间,有些微凉的唇落在明萝的侧脸。 隔着一层帽檐下的帷幕,李崇让目送她回了屋,直到东侧一角的残烛燃尽,融入夜色之中。 眼中是溶溶月,眉目敛去的矜傲在暗色中得以窥探,转瞬即逝。身后是深深院紧闭的门,头顶有鸦云沉霭,却未能压沉脊背。步履间衣衫擦过无名野草,在车辘的纹路中驶出了城门。 李崇让不在的这几日,明萝还真觉察出百般无赖来,就连在春雨连绵的日子里乘在碧波涟漪的画船之中都少了几分趣味。 路过一家字画摊时,那本封面画着交颈而眠的小册字还好端端地摆在那儿。她上次开玩笑说要买了这个小玩意送他,李崇让却回她一句“我画的可比这好,我还可以将脸画成我们二人的。” -- 拔刀 雨水汇集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激起涟漪,闭塞在参天大树下的老屋更显几分萧索。 明萝推开门,伴随一阵刺耳的吱呀声,朝屋内道:“先生,我来取刀。” 还是一样的阴暗,甚至还多了几股霉味,仿佛艳阳春独独遗忘此处,只肯给予阴雨连绵的潮湿。 男人闻言起身,将挂在竹篾下的一把修长的马刀取下,又随手拿了片砂布擦拭刀锋,发出细碎的割裂声。 “果然是好刀。”她接过男人抛过来的刀,本以为胳膊会因重物而下沉,却稳稳当当地握在她的手中。侧锋光影间,她瞥见自己的侧脸映在银闪逼人的刀刃上,许是跟李崇让待得久了,面上总噙着叁分笑。 她睨了眼又重新坐在石墩上做活的男人,将虚虚挂在手上的马刀横了过来,向上划出一道漂亮的流线,在碧洗般的天空下,银色的刀身都添了几分愠色。 她蓦地握紧了刀柄,向刀身弯曲的刀刃忽然换了个方向,银光一闪,薄刃尖首直直挑向了那个矮她半身的男人。那抹向上屈起的刀锋几欲刺破他埋在锁子甲下的喉管,她收了力,将刀横在了他的颈上。 “这位姑娘,我只管铸锻,试刀,另请他人。”男人沉下了脸,准备去拨开那顶在他脖子上的宽背马刀。 明萝又使了几分力,他的刀确实不错,锁子甲已经破了,刃抵在粗粝的皮肤上,渗出几滴血粒子:“你这般明显的羌族手法,还指望人瞧不出来么?” 她瞧着只是精瘦,力气却不小,扣着那人的双肩,将手中的刀展示在他面前,“四尺身,内旋柄,前勾刃”,她掂了掂手中的刀,“轻了几两,怕是铜没烧干净吧。”她还小的时候,燕王尚未允许她跟随在军帐中,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研究敌族武器上面,她心想蒋定尧在这方面的本事怕是也不如她。 那男子默不作声。沉默良久,仿佛被锢着双肩的人不是他一般。 “啧。” 明萝将手中的刀向下一扔,淬火池水花四溅,扑在结苔的瓦砖上,“羌族的东西,我明萝此生都不可能沾染。” 那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终于露出些玩味的神色来:“沾染?那姑娘可得失望了。” “我会杀了你。” “就因为我是羌族人?” “我看你不仅是羌族人,还杀了不少我大夏的将士罢?” 羌族和夏朝已经是数十年的仇敌,西部的通关道已闭塞多年,连经商都是稀奇的事,更遑论一个退伍的羌族老兵跨了遥遥十万里黄沙,扎在繁华临安处的孤隅。 话毕,她就从腰间拔出那个名唤蝉霓的短匕,动作利落,仿佛下一刻就要割裂他的筋脉。 他没有挣扎,只是颤抖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么?这么急着杀了我。” 明萝却回以一笑,在黑压压的老树下格外动容,像一片单调的黄沙里被遗落的红绸,飘落在江南,成了压低枝头的海棠。 “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些,那我就不好奇你为什么来这儿了。” 手起刀落,暗红的血液溅在刀柄断翅的金蝉上,在血肉的滋养下栩栩如生,下一刻便能拥有新生的躯壳。 她利落地抽出深入他心脏的刀身,他尚有半分气息的身体猛地一颤,终是停了动弹。看也不看,径直走出屋。血液从蝉霓匕上滴落,随着她的步伐在灰暗之中留下豆大的痕迹。 她并未侧首,却将还沾着血污的匕首重新横在左边身着白衣的男子身上,月白色交领上落下点点红梅。明萝的手肘直直抵在他的右肩,眼中有六七分戾色,将来人钉在墙上不能脱离,才侧首看向他,垂落在肩头的马尾随之晃动—— “怎么,你阿娘没教过你,热闹看够了就得赶紧走的道理?” -- 追去 韦奚只是面上白了几分,并未露出慌色,也不去看洁白无瑕的衣领上沾了一道腌臢血污,活像一片苍茫白雪中被踏上一个灰脚印,叫人想为他擦拭。 “我只是不想让郡主背上一条人命…”他望向石墩下早已断了气的男子,轻叹:“终是晚了一步。” 明萝将他的衣领当作擦布一般,毫不客气地将血污尽数蹭在上面。韦奚也没生气,只是有些苦恼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杀他吗?”明萝细细地看他,不肯放过一丝表情。 “毕竟他是羌族人”,韦奚仍旧是万般守礼,“我猜郡主,应当是恨极了。” 明萝将最后一丝血迹留在了他的脸上,为他如玉似的面庞添了一丝艳色,“既然知道了,也看完了,还不滚?” 韦奚失笑:“郡主对崇让也是这般疾言厉色吗?” 明萝没有回答他,只是兀自将那匹栓在树干上的矮马松了绳,作势就要走。 她翻上马背,衣袍席卷而来的风带过他垂在腰间的玉髓。她背对着韦奚,微微侧身,只能看见她微扬的下颚和低垂的双眸,却并不看他。韦奚这才察觉出几分传闻中燕王养女南平郡主的气势来,没有李崇让在她身边时,靠万千血肉堆出来的英豪气,如月似钩,弓唳弦惊。 她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清晰地透过绵绵雨传入韦奚的耳朵:“听着,韦奚,韦修晋。我不论你筹谋什么,背后又有什么人,都与我无关。燕王一脉镇守北疆数十年,数次抵御敌羌,扶大夏正统于中原,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动的。我虽在中原的时日不多,却也多少懂些派系斗争,只是,你们不该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雨下得不大,明萝的声音却如坠落的水滴惊动池藻下的游鱼一般掷地有声,劝告多于威慑,只是韦奚听出了几分迷茫,就好似被突如其来的急风骤雨惊扰的锦鲤忽找不到龙门。 她确实不知韦奚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猜测大抵方向罢了,“若是有下一次,你便和里头躺着的那具尸体一样。就算你和李岫是真的情深意重,我倒可将你的全尸送给她。” 说完便紧了缰绳,消失在一片烟雨朦胧里。 韦奚朝着她离去的方向做了个揖,还是未曾变过的温润圆滑。他笑这位南平郡主的直接,倒是毫不留情,张口就是要打要杀。雨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从高挺的鼻梁,到噙笑的嘴角,“嗯…竟是苦的。” 马蹄声碎,踏水声咽,一如她此时有些烦躁的心绪。明萝自认并不聪明,从没生得过一副七窍玲珑心能洞察万物,战场和庙堂,于她而言向来是大相径庭的。细碎的雨形成一道密密的帘罩住她,萦绕不息。 没有了父兄的指点和庇护,她似乎真的如迷失的幼鹿一般在荒蛮大地难分东西。她是敏锐的,可是她这份对政治的嗅觉只能助她快速分辨出一个对自己无害的选择。如同暗夜行舟之人,不驶向断崖已是上上大吉。 她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色,从寝舍收拾了一番,头顶帷帽,依约到东市牵了匹良马便上路了。 途径白玉楼,兴许是姑娘们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格外安静。她放慢了疾驰的速度,向二楼轻瞥,空无一人。 压下心头的烦闷,耳边呼啸的是铁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脆声,这种独属于她熟悉的节奏重新充斥在耳边。没有人语,只剩下踢踏声。在这种环境下,明萝终于能将千般心绪稍作疏解。 李崇让的脸蓦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占据了上风。似乎能看见他在觥筹交错间料峭的身形,是浓墨似的眉,最清隽的眸,加以如玉如松的气质,构成了修竹般挺拔的他。可是雷霆万钧下,不秋草也会落败。 -- 掀开 ⅬIαòγυχs.∁òм 车辘在泥泞中印下两道深痕,杳杳转转,弦月皎皎,惊扰漆鸦。更漏将残,李崇让起身剪烛,暖色的明亮逐渐占据了车内,静默的棋子向某个方向倾斜出一道半月形阴影。 厢内焚了迦南香,并不是他的风格。角落的男子一阵轻咳,李崇让执棋落下后抬眼看他,似是询问。 烛火摇晃,许是车厢内足够温暖,他消瘦的脸颊也添了几分红润,温声笑道:“许久未和你对弈,你还是这么不留情面。”说着也挽袖落下一子。 李崇让还是带着一贯的笑意,他惯执笔的手如玉修长,将几粒黑子收入囊中:“我知殿下不会跟我计较。” 蒋煦颇为苦恼地看了眼他手中的黑子,耍赖一般:“不下了不下了,在淮安那群老家伙手里遭了不少罪,还得在你这吃苦头。” 李崇让不以为意:“殿下过于自谦了,巡改盐政是恰如其分。” “勉强交差罢了。”蒋煦摆摆手,说着抚了抚因匆忙赶路而挂着青茬的下颚,还是慎重落子。 李崇让唔了声便不置可否,“你在淮安待了多久?倒真是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一月有余。他们只知道朝廷派了个巡按御史,我的行踪起初确是有意瞒着的”,他啧了声,“这些事回京了再和你细说,一时说不清楚,下棋下棋。”щòò①㈧.čč(woo16.com) 半带着调笑,李崇让也岔开话题:“你今天突然拦下我的车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间强盗。” 是极为安静的春夜,车马行于郊野,只是偶有蝉鸣。月白风清,周身寂寥,晚烛聊以燃尽少年郎本就不多的愁绪。 匍匐在地面的枝叶被突来的风卷起发出沙哑的声音,似游龙一般飞舞,又重新归落在湿润的泥土地上。似乎有一阵风从后席卷前来,愈演愈烈。锣鼓喧天般细密的蹄声飒沓而近,骤来的扬鞭声突兀地在此时响起。 听起来,确实是来者不善。 李崇让隔着帘子望向窗外,侧耳细听,顿了顿:“你该不会…没处理干净,惹来了什么仇家罢?可别累我丧命黄泉。” 蒋煦佯装蹙眉,似乎真的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是否没做干净留下些祸端,却还是开口笑道:“怎么可能,我还说是你的仇家找上门呢,再说了,我怎么能不顾你的性命,让朝廷损了个状元?” 那匹马的速度极快,驰过车厢,卷起布帘,只留下一抹暗色的残影。 “吁——” 马车猛地被逼停,灯烛晃荡,蜡油四溅。明暗交错间为他的侧脸平添几分动人心魄,古井一般的眼在忽明忽暗的逼仄空间下泛出点点星光。 二人都没有说话,而脚步声近,踩踏着落叶。 极其利落的姿态,蒋煦和李崇让都没看清她是怎么跳上车厢,揭开帷幕,只勉强瞧出一团黑影,像猫儿似的飞过来 —— “李崇让!” 他被扑了个满怀,额角撞在狭小车厢的上梁,轻嘶了一声。因为太过突然而不知放向何处的双手滑稽地悬在半空中,神色还带了些迷茫,少年稳重的外皮被扒个不剩。下巴被毛茸茸的脑袋抵住,来人的身躯还沾着风尘仆仆的湿气,连同霜露都送进了他的怀里。 明萝的紧紧地埋在他的胸前,弄褶了青色的流云竹纹,也吹皱了心尖涩涩池水。 她抬头,晶亮的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一副不知所谓的反应,露出些许不满,却还是扑哧一笑:“怎么!你不欢喜激动?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她还是没撒开手,甚至抱得更紧。 而李崇让似乎真的被她的造访惊了一惊,轻轻拍打她起伏的后背,又帮她束紧有些松散的马尾,眼尾弯似半月,笑从梨涡溢出:“我怎么会不欢喜?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 明萝摊开手,给他瞧红了的手心。明明一点都不疼,却还是作势讨苦功:“还不是因为我快马加鞭,差点跑死了匹马”,她还是那个姿势,挂在他的脖子上,扬起下巴往上亲了口,“因为想快些见到你。”说着便又往他的唇上吧唧一口。 他是真的开怀,面上并不是逢人叁分笑的疏离,像是坠落的月亮被捧在了马背上少女的手心,是一意气风流,又多了些澹澹润色。 “我也——” “——咳…”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是蒋煦觉着此时不出声的话似乎更坐如针毡。他点了支灭了的灯柱移到中央,让他们二人好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自己,只能讪讪道:“你…你就是南平?” -- 马车 二人齐齐转头,蒋煦一改尴尬的模样,饶有兴趣地撑着头打量来人——窄袖玄衣,单柳枝似的马尾垂落腰后,红绳束发,扬起下颚时,发尾如春波般荡开。两鬓清爽,露出圆润双耳,刺了对儿明月玉珏,是极为清丽的玉石,不像京中时兴的靡丽坠子,倒是带了些边陲的味道。她的仪态怕是比不上他见过的任何女子,蒋煦如是想着,但是那股未经受压迫束缚的舒展明媚,也是独一份的。 她神采飞扬,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李崇让,在蒋煦开口前压根儿没注意到他。明萝并不认识他,扬眉看去,倒像是等着他做自我介绍。 “蒋煦。” 言简意赅。 明萝朝他友善一笑:“六皇子殿下。”视线便又黏在了李崇让的身上。 他见二人都没有甚么搭理他的意思,识趣地回了自己的华盖。刚掀起帘子,背后就传来身体撞上车壁的声音,然后是李崇让低低地说些什么。他顿了顿,头也没回地利索下了车。 李崇让抓住了那只在身上作乱的手,有些微红着脸,凑着他的耳朵:“六殿下还在。” 明萝饶有兴致地捏了捏他酡红的耳垂,调戏他道:“原来你还会在人前害羞?真是稀奇。” “我怎么就不会害羞”,李崇让被她逼退到车厢的最角落,更漏洒了一地,濡湿了早被挤落到地上的荞麦枕,“你说得我倒像是个…轻佻浮薄子弟。”他双手紧紧攥着明萝的手腕,她也乐得陪他上演“失足良家妇”的桥段。 明萝也不急着挣开他继续捣乱,睁大眼作好奇状:“那你难道还是正人君子不成,哪个好人家的郎君在半夜叁更沐浴后只披件外衫就躺在未出阁女子房中的床上?”她存了心的要逗他,叫他总是在外人面前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内里却是坏透了。 车厢内的隔音好不到哪去,二人的声音一五一十地透过帘子,坐在前头的马夫一时间竟不知此时该不该继续上路,可让他去询问里面的人儿那也是不敢的。 距离韦奚那事也过去了六七日,本在脑海中乱缠一通的思绪只被她一扫而光,哪管他韦奚刘奚还是张奚,眼前人才是顶顶要紧的。 似乎小人物的上蹿下跳在旁人看来再如何缜密都无足轻重,只要屋不漏雨,角落处任是蚂蚁夺食还是春燕筑窝,总之都是无伤大雅。 明萝的脑袋正好拱在他的颈间,李崇让手腕轻转,她的发丝正好缠绕他泛红的指尖,连修长的脖颈也带上了些。 “那不一样,眼下…眼下有旁人在…”他说得极其小声,仍旧拉不下脸在外人面前和她调情。 她理直气壮道:“那又怎么了,我们小声点,他们听不见的。” 李崇让不禁扶额沉默,连亲吻都能脸红上半天的小姑娘,怎么被他带成了这样…他倒是明白了,明萝是惯会得寸进尺,强装镇定,他退一步,她便起兴子勾他;进呢,他回想了下,似乎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安慰性地贴了贴她的面颊,凉丝丝的。弯着眼颔首凑近她耳边:“我倒是记起来,再行十余里有驿站,你再怎么任意妄为,旁人也听不见。” 明萝闻言便松开了挽着他的手,又用力捏住他的两旁的腮帮肉,“你可真是坏透了,我还是得向你学”,她上下打量他今日的行头,松松垮垮的沉绿深衣,袖口荡地,双手修长,玉似的指尖乖巧地抚摸她的耳根。衣领稍敞,露出秾纤得衷的胸膛,薄肌顺着交领深入。宽肩松弛,在此刻显得有些瘦削。嬉闹间青色缎带被微微扯落,浓墨般的发半悬在脑后,少了些清隽,多了分惑人空灵的气质。 “好罢”,她一边扫视一边直起了身,笑意盈盈:“我想你为我做件事,你答不答应呀?” 李崇让莫名想起了那天她邀他去老槐下共饮,她也是这般神色,眯着狡黠的杏眼,只差告诉别人:你必须得上钩,否则我绑也得将你绑过去。 他抿了抿唇,强压笑意:“你先说说看,我再看能不能应。”随后便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哦,不难不难,就是…”话到了嘴边她却觉得说不出口了,脸上有些烧烧的,“就是…我最近在练定力,你再…再勾引我一下,看我会不会破功?” 李崇让:“……花样真多,借口也不少。”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找别人练也可以,我看蒋煦殿下也不错——” 李崇让无奈拉住她的手,“都说了不提旁人”,咬她耳朵:“我早同你说了,驿站。” -- 温泉 北上,过徽州。树荫匝地,有兽头大门矗立,朱门深院,微草细风。 绕过蜿蜒小径,清幽别致的院角溢出白色雾气,下沉洇晕了错落铺陈的青石,弥漫热气。 明萝散下的马尾随意铺在光洁的卵石上,靠在壁边,沉下水面,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双臂伸展间濯出线圈涟漪,石洞中涌出汩汩汤泉,水气升腾住她半许视线,温热的气息细密地拥紧周身,好洗去这几日的疲倦。 明萝忍不住快慰地轻吸:“没成想徽州还有汤池,我都想多待几日了。”说着便沉了下去,只剩下脑后一团墨发浮在水面上。 此处本身是前朝所建的行宫,因着太过奢侈,就草草修缮,减了规模成了供藩国来使和官员歇脚的地方。不过依旧耗费巨大人力财物,久了便荒废了,也是蒋煦恰好想起来有这么一个地儿,提前差人打点。 李崇让慢条斯理地将外衫挂在一旁的红木支架上。长廊的尽头,露天的汤池只用四面假山围绕,上身未着寸缕还是有些不适,但他却浑然不觉般俯身跪在了圆润清凉的卵石上,双手扣住了明萝的双肩,不由分说地将她向外翻转,让她沉在水中的头颅被迫上仰。 她双颊通红,长睫带着露珠般大小的水汽,水珠从额角沿着俏丽的下颚滑落在汤池中,溅起微不可见的水花。可能是太过闷热,连呼吸也带上几分急促。 “也不怕闷死自己。”他随手拿了片锦布为她擦拭,落在鼻尖时,作弄地捏住,湿润的鼻尖像是出水的锦鲤,滑腻地无法握住。 明萝杏眼微瞪,也没去拂开他,而是一副看看自己能憋多久的姿态,扬眉盯着上首的李崇让。 水雾翻滚,热气氤氲,攀升的温度和涨红的腮颊无疑宣告着她的投降,她急得拿水去扑他,沾湿了他干燥的发和清瘦的躯干。 身体骤凉,李崇让才松开手。而明萝伏在他的膝头,身体奇怪地卡在边缘,双臂伸展也无法圈住他的腰,两人的姿势既不舒适,也不暧昧。 她闷闷道:“你不下来?” 李崇让摇头,一边将手绕到背后,梳顺她湿透了的发。 “……那你脱什么衣服。” 却听李崇让一本正经地说:“水汽重,沾湿的衣裳贴着身子不舒服。” 明萝有些失语,站直了身,青涩又美好的胴体无一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漂亮的线条塑成她纤细有力的身体,肩若削成,一团圆润的酥胸耸立,单手叉在柔韧纤细的腰肢上,是五月芍药和青松相伴,能欺桃李,为艳为韧。 而他也只着下衣,同赤裸没什么两样。 她有些冷,本能地圈住他,试图蹭一蹭他身上的热气。少女丰盈的双乳沉甸甸地雌伏在他的膝上,乳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稍显僵硬的肌肤。 起身的她能将大半个身子隐在他的怀里,可是他仍旧半跪坐在卵石上,她已经能想象他膝头的那些红印子了,所幸她收着力,侧撑着肘,另一只手搭上他光洁的腹部。 他是天生的肤白,微微沁了汗珠,而她带来的湿润也无一不贴在他的肌肤上。似乎他小腹间的毛发也比寻常男子稀疏,干净地同一张宣纸一般。当她的手一寸一寸抚摸在那清瘦有力不失薄肌的腹部时,仿佛是对玉石雕琢前的反复摩挲。 他仍旧轻轻撩拨她耳边的湿发,凑近她耳边:“别作无用功,我今日不下水。”骗骗她罢了,他也只是想看看为了让他下水,明萝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明萝哼了声,没搭理他,似乎是对他的身体起了莫大的兴趣,爱不释手地抚弄,而李崇让除了带着笑意轻哼两声,或是微微弓起,却都没了其他动作,似乎真是铁了心地待在上边。 明萝瞥了眼他腿间支起的小山,倒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好不下来的,难不成还怕水? 她边腹诽边将左手灵巧地向下探去,丝毫不意外地触碰到那根滚烫的性器。她恶劣地紧握住它,瞬间感受到他僵直的腿和不再舒展的宽肩,抬头展开纯真无邪的笑望着他:“你真的还不下来?” 虽然他一向没那么急色,可现在,迟迟未能疏解的阳具被她毫无章法,甚至恶意地紧紧禁锢在手中,疼痛远多过快慰。 所料不差,只是本钱差点儿都没了。 连直起身也做不到,她像是捧着胸压在他的膝头,加深卵石给予的疼痛,以及被她攥在手心的剧烈相结袭来,他终于眉间拱起,吐出一口浊气。 -- 初次(高h) 二人齐齐溅落水中,激起一片水花,打在一旁温热的石子上。 他的体温烫得惊人,一手掐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滑腻的后背,不至于让彼此离得太远。 鼻腔内充斥了四面八方袭来的带着花香的池水,汹涌而来的无浪波连同炽热的亲吻一起落下。 尽管被层层水墙束缚,他们的唇瓣紧紧贴合在一起,明萝的呛声淹没在滑入口中的舌下,细密流注在渡气的吞咽中窜流。 她双手攀附交叉在李崇让的颈后,不自觉地将圈住了他的腰。他的牙尖不经意咬住她的软腭,酥麻感从肩颈攀升,染上胭粉,浮出水面,在嘤咛中拉扯出透明的银丝。 许是沾了水,他蒙雾般的眼褪去轻纱,格外清亮,明萝的手落在他俊秀的眉宇,到玉刻的鼻梁,最后是在喘息中的薄唇。 食指被温热湿润的口腔包围,他的舌尖一寸一寸随着手指的纹路向上攀爬,像要将弧纹刻在柔软的舌苔上。 明明只是手指,可他的神色太过幽深认真,时刻都在暗示她,就是这副唇舌曾多次将她送上云端。 明萝想将食指抽出,却扫过他略显干燥的上颚,快速地划过一道道梯田似的褶皱。 他顶了顶上颚,有些痒。李崇让忽地转身,让她半躺在石子地上,伴着急促的呼吸吻咬她的唇,火热的手掌随意地掐弄她的臀。他的吻一路向下,像幼儿一般嘬咬她挺立的乳尖。 明萝胡乱地用指尖擦过他的后背和腰腹,头顶是湛蓝的天,不能自已地失声娇吟。 他将少女往下轻拽,轻松地分开她交蹭的双腿,像打开一道水帘将腿架在肩上。 而水面只盖住一半的阴户,随着他的动作,温热的水一晃一荡地拍打她翕张的花瓣,却浅尝辄止。 他滚烫的指腹仍旧掐着她的双臀,将脸埋入她的腿心,舌尖顺着分开的细缝舔舐。 快感透过冰凉的石头从尾椎激起,她难耐地伸手去够他湿漉漉的发,“好舒服…” 分不清是舌头拍打水面的声音还是他的吞咽,随着他包裹住发烫的顶珠,双腿曲起弓在他的背后,无声地哆嗦。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住他炽热的性器,不像他的人那般,活泼地弹跳在她的手中。她向后支起手肘,随着他更贴近的动作,将被打湿的性器牵引到阴户口,沾湿了些蜜液乱蹭。 “难受…难受,你进来吧,好不好?”她发出哭腔的嗓音挠在他快喷发的火岩口,话音刚落李崇让便微微挺腰撑开了一道口子,口中却说,“嗯?你想好了?” 只堪堪进入了一点罢了,她的手忍不住打颤,“嗯…太疼了。”不知说的是发红的手肘,还是努力吞咽巨物的下身。 他攥住她的脚腕,又一次将她拖入水中。 她的后背是微凉的石壁,双腿盘着他的腰腹,昂扬的性器也似乎承担了她的重量。 李崇让托着她的臀,带着茧的指尖擦过娇嫩的腿间,顾念着她初次,缓慢地顶入。 铺天盖地的酸涨蔓在她的小腹,温热的花壁紧紧地包裹着他的性器。 “痛…又痛又涨…” 她本能地噙出眼泪,被小臂粗般的性器撑开的穴口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但是汩汩溢出的穴水不停地将它往深处吐纳。 而他也好不到哪去,额间涔出汗珠,被紧致的肉壁所包裹的性器得到前所未有的体验,他带着水轻拍她的屁股,带着浓重低沉的欲色,“阿萝,别夹。” 他宽大的手掌肆意地揉弄着挺翘饱满的肉臀,一边低头大口含住一大片乳肉,留下车轮般带血痕的齿印。 “你动动吧…呜…我…太涨了…”她双眸失神,嘤嘤嚷着些话。 似乎是在等这一句许可,指尖泛白,掐着她的腰,开始缓慢地抽送,伴随着波浪进入滑腻的穴口开拓深处。 她指尖颤动,还是失神地绕着他的脖间,“还…还可以快些…” 男人发出沉闷的笑意,粗大的性器快速地顶弄,伴随着她小腹的颤抖,捣碎她身体的最深处。 “好…好深….好舒服….啊——”脊背扬起构成一道漂亮的弧线,绷直的脖颈在水雾下战栗。 他入得更深,径直捣弄柔软的宫口,剧烈的抽搐,伴随着灭顶的快感浇灌她满身。 粗暴的顶弄将她最后一丝清明撞散,一遍一遍拍打在冰凉的石壁上,羞耻的水声清晰可闻,娇嫩饱满的臀和乳满目通红。 “嗯…到了…要到了…” 她险些要从他身上滑落,却被他紧紧地锢在双掌间,被几百下的抽插弄得说不出话,空气中散满了情欲的味道,眼前似乎出现昏黑的金光,沉重的眼皮在又酸又舒服的快慰下忍不住地上翻。 她像是被贯穿,热液从穴道中涌出,伏在他的肩头一颠一颠地,还未从高潮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 身世 窗外日光流过,撺掇柳枝花影步步前移。 雨打梨花,明萝已很久没回到这片深巷,身后是人眼阜盛的街市,仰头就能透过婆娑树影瞥得一点立在层层金砖之上的青铜兽首,再望远,藏在云层下的,是杳冥中看不清的九重宫墙。 这是极好的位置,远离闹市嚣坊,却四通街巷,皇城脚下。 前厅依旧挂着那副瑞鹤图,金銮阁上,群鹤嘹鸣。 她让李崇让将身上的行囊交给了仆从,带他绕过雕漆青鸾鸟的影壁,往后院走去。 其实明萝不必带他来这儿,他大可去京兆尹的贡院,或是什么他的亲戚,只是来到了这儿,她不自觉地想将他拉近些,她的出身,她的过去。 “其实我都记不清我住在这儿的事了”,在绕错第叁处别院后,明萝摸了下鼻尖。 李崇让轻勾她的小指,不禁失笑,“你记得才是奇怪了。” 晋平八年,她尚不足二岁,父母双双逝世,本是要送到宫里去,但是燕王磨了圣上一个月,终是将她养在了膝下,晋平十年,举家迁向了北疆。 他们并肩绕过园庭内的山石,是从江南特地运来的,栽的是藕荷金盏草,春色肆意,明萝指了指那一片紫色,“听说这是我阿娘最喜欢的花,我亲阿耶,也就是忠武将军,就是因这花跟我阿娘结的缘。” 她又添了一嘴,“我都是听阿耶说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对父母的称呼有些混乱,毕竟她这十余年都是在北疆和燕王父子度过的,论教论养,他们也都担得起她一声阿耶和阿兄。 “襄阳公主和驸马伉俪情深,怎么会有假呢?” 男子掺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萝和李崇让一同回头看去—— 来人是蒋煦,他身形高大,不是李崇让带着少年气的清瘦,回了京的他似乎浑身上下都带了些位居高位者的威压。玄色宽衣,马面织金贴里,双手负在身后,虽是扬眉笑着,步履平稳沉着向二人走来。 明萝这回倒是认得他了,和李崇让一同向他问了声好,连游园也带上了他。 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倒是比我年长许多,又住在宫里头,关于我阿娘的事情,说不定我不如你知道的多,” 蒋煦也笑,一手勾住李崇让,“那你可是问对人了,人人都道啊,襄阳公主是在燕王班师回朝时一眼就看中了那会儿还是昭武校尉的驸马,央着父亲赐婚,可我却听说,他二人早就见过了,不过也算是在那时就情根深种了。” “一人在京都,一人远在北疆,如何见得了?”李崇让问道。 明萝也说:“是呀,我阿耶白身出身,那次回朝应是他第一次进京。” 蒋煦连连摆手,“多的我可就不清楚,我这不也是听人说的吗。” 他见二人都对这不感兴趣,就转移了话题。有仆从来寻他,便也告辞了。 明萝也没有过多黏着李崇让,看着他眼下疲倦,都带了青色,只能叮嘱他早些歇息。 入了京,不是挤在人堆里,就是往人堆里挤,左是哪个解元的亲供,右是要送给哪位文官的手信,他对这些起初还不太谙练,很快也便熟悉了。 李崇让剩下的日子倒也不多了,每一日他都列了些事做,他的初心是不愿让家族的名号为自己镀层光,可是长存百年的清贵人家,向来是顶着些光环的。 李家不算勋贵世家,却在南方氏族中极负盛名,是因着从上数的几百年到现今,历经数次迁都,千秋不衰。 从簧门到庙堂,李氏一族,向来只效忠于朝廷罢了。而他所求,是功名半纸,也是在消长盈虚里,维持世运,历劫不磨。 -- 醉酒 ⅬIαòγυχs.∁òм “南平!”紫服女子挥舞手中月杖,七宝球似星流从人马中飞出,奔向东南。 明萝哎了声,紧了缰绳头也不回向东南角驰去,胯下黑鬃锦骝似紫电般留下残影,她伏在马背上,青丝同黄络一齐被甩在背后,身后是奔星而来的少年子弟,唯有她能驰迅走。手肘后扬,迅速转动,雕文宝球在挥杆下一击入门,相伴而来的是一击鸣锣—— “南平郡主胜——头筹!” 她直起身,慢悠悠地让身下的马儿缓步,亲昵地抚了抚它黑棕色的竖耳,调转了马头向人群踏步而去。 明萝被围在中间,耳边不乏传来夸赞艳羡之语,她摆摆手也算应承了,毕竟闲来无事,和京中的簪缨子弟打打马球也成了唯一的乐趣。 就在她无法脱身时,突然有仆从来报: “不好了!郡主,李叁郎不行了——” 她一愣,李崇让今天不是和贡士们一同吃饭么,哪来的什么事,她一边想着,一边还是迅速脱离人群,向外疾步走去。 球场外停了辆极为朴素的马车,在其他人的香车华盖中显得突兀,她想也没想就掀了帘子,矮身钻进去。 然后,她就见到了李崇让一副醉得不省人事地半坐在地上的模样。щòò①㈧.čč(woo16.com) 她眉心一跳,转头问帘外的小厮:“这就是‘不好了’‘不行了’?” 还没等那灰衫小厮回答,原本闭着眼的李崇让突然勾住她的小指,带着些撒娇的口吻,“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他双颊酡红,额头也晕上一层薄醉,许是酒意上眼,他仰头眯着眼尝试看清来人的模样,然后又扬起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卸下了平日里端正的纯直,如今万种情思,堆砌在眼角。 他从小指一寸一寸上移,执起明萝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上,又蹭了蹭,发出一声叹:“好凉…” 明萝也蹲坐下来,将他扶正了些,好让他不至于全然躺下又磕在僵硬的木头上,否则等明日一瞧保准背后一身青。 她凑近轻嗅他鼻尖呼出的热气,春醅酒香扑面,她倒是觉得他现在十分可爱,轻笑了声,“新酿的绿醅酒都能将你喝醉,真是不中用。” 他闻言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像是不满她说他不中用,飞速地亲了口她还未离开的唇,温热带着酒气的吻在她的唇边荡开,不过李崇让很快就松开了,一脸得意,“那你现在也算喝醉了。” 他实在喝得太多,连脖子上也泛起了点点红斑,水润的眸子中氤氲中醉意,似雨后漫溢的清泉古井。 马车一边疾走,明萝一边将他枕在膝上,带着凉意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你怎么不先回去,都难受成这样了还过来找我。” 李崇让睁着眼看她,像是没听懂一般,沉默了一瞬,盯着摇晃的车顶,有些木纳开口道:“唔,想见你,就来了。” 她藏不住笑意,抿嘴轻轻吻在他的鼻尖。 他摇了摇头,“不要亲这里。” “那要亲哪里?” 他拉起明萝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冷不丁地落在自己有些发烫的唇上,“要这里。” 她佯装为难的样子,“嗯…你说李崇让是小猪,我就亲。” 他突然正色起来,却那副傻得明显的眼神,“他才不是小猪,他会是万禧六年的一甲头名,然后去娶南平郡主。” 明萝托着腮饶有趣味地瞧着他,不动声色地拉出一声长长的“哦?” “好罢…我是小猪。”绿醅酒的后劲儿这会儿十足十地涌上了他的头脑,他看面前的女子笑,他也跟着傻愣愣地笑了起来。 明萝轻柔的吻细密地落在他的唇上,一寸寸扫过他带着酒气的唇舌,勾住他这会儿稍显迟钝的舌头,一步步撷趣更深处那带有绿醅的馨香。他情不自禁轻颤了一下,看向她的眼里映衬着自己水润的双眸,深邃的眼中泛中点点微光,连同被酒劲折磨而潮湿的长睫。 缓慢地在唇上蠕动,直到明萝察觉到他想说什么话,才分开了咬磨着的双唇。 李崇让微阖着眸子,有些疲累地耷着头颅,“阿萝,我硬了。” 明萝:“?”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绵长平稳地呼吸,李崇让安静地枕在她的膝上,睡了过去。 -- 遥遥 ⅬIαòγυχs.∁òм 四月初八,天刚破晓,陆续有贡士持手杖及亲供等一应物品,从西北一侧入门。李崇让也一样,不过他今日骑了马。 今天的日头实在说不上好,旭日被掩在黑云里,眼看就是个阴天。他和明萝并排向那低云下的层层楼阁缓步前行,远远望去,那一片灯火通明,已经有持刀亲卫军和各部掌事立在门口。 这是明萝第一次见他这般“正式”的模样,戴儒巾,着襕衫,圆领大袖,下施横襕,和袍衫同是素色。腰间堆了襞积,领口、袖缘、双摆都镶了黑色缘边,更显衣裳洁净,一尘不染,正如同他此刻澹泊却蕴藏锋芒的眉眼。 李崇让此刻和那踱步进入殿内的贡士没什么两样,除了他端坐在马背上,遥遥看向前方的一片烛火。 京都的马匹自然比临安的好上许多,连他也能察觉到胯下的良骓全然不同于他在江南的小马,它有更强健的躯干,既能驰掣千里,也能像现在这样稳稳当当地,一蹄一声。 他侧首去看明萝,她身姿挺拔,身上的红衣逐渐清晰起来。她面容有些倦怠,却还是神思飞扬地目视前方,看着还未落下的月牙,在他看过去时,也冲他扬眉一笑。 “你今日为何要骑马?明明平日里都是坐车。” 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了会儿,摇了摇头道:“你问我,我也不知”,天已逐渐亮了,只是仍旧阴云沉沉,他轻轻笑道,“你便权当我迷信,想‘一骑当千’罢了。”щòò①㈧.čč(woo16.com) 明萝左瞧右瞧,也看不出他脸上有紧张之色,“难不成你担心殿试,你不是最擅长策论么?” 黑色儒巾压住了他的额头,他还未行冠礼,连小字也尚未取,在前方一众山羊须的考生里头,显得分外清隽儒雅,尽显年少风流。 李崇让还是摇头,“我这十余年的耕读,也算是为了今日,如今只觉得心中激扬。” 明萝挑眉,“激扬”,看了看他平淡的神色,“倒是看不出”,然后啧了声,摇头晃脑地,“城府如此之深,我倒不用担心你吃亏了。” 一重重,过二门,上竖巨大石碑,上刻八字: “官员人等,到此下马。” 二人牵了马绳,却仍未有动作。蓦地—— “哎,李崇让,接着!” 她朝他怀中扔过去个什么东西,讶异间他急忙伏低身子,以防那物什丢落下马。 明萝瞧他这模样,笑声又大了些,看到红晕爬上他的耳尖才止了声。 他摊开手,才看清那是个黄绢制成的文昌符身,里头装了蜜蜡和红蚕等六色石子,上写密密麻麻写了些符咒,他朝明萝望去,她撇过头,怕他笑她俗气,“我从杭州赶去时路过南京大报恩寺时求的,若你觉得用不上算了,你用得上,多一份保佑总是好的。” 李崇让小心地将它藏入袖衫深处,扬起这一日最舒缓轻松的笑意,温声道:“多谢,我很喜欢。” 一鼓已响,仿佛是是催促他下马前行。 在砖红城门下,他的白衣成了天地间最干净的色泽,四方神兽低首俯瞰,他的身影也即将一步步消失在数不清的清灰石砖上。 身后传来明媚肆意的声音: “那我就先预祝,下一次见你—— 是你头戴金花乌纱,身穿大红蟒袍,足跨金鞍朱鬃,从金銮殿,到五凤楼,上金水桥,入承天门,前呼后拥,旗鼓开路, 而我,便挤在这人山人海的最高处,让你一眼能瞧见我。” 天色太沉,李崇让转头扬唇,冲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衣女子遥遥一揖,片刻长久,回身步入了人群中。 下一次见,该是四月初十,集英殿传胪,叁甲夸官。 终于到了我最激动的环节了! -- 变故 明萝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洛城殿,回身跃上马,悠哉向襄阳公主府邸的方向前行,左右时辰还早,这两日就好好睡一觉。 因为是已故公主的府邸,只有仆从寥寥,马厩里已经栓了匹高头黑骏,正被人牵领着食草。 她利落翻身,快速进了院落。 在一片随风摇曳的金盏草外,玄衣男子单手负在身后,酒壶随意被放置在地上,听到她的脚步声也没转身,倒是将左手的杯盏举起,冲她遥遥一敬。 其实蒋煦长得儒雅,比另一位年纪相仿的四皇子显得和善许多,总是真切地笑着,若忽视他偶尔显露出来的皇室派头,倒还挺讨喜的。 “六殿下怕是记错日子了罢?李崇让这会儿已在洛城殿里头等着策问了。”明萝走进,询问他。 蒋煦为她斟酒,摇了摇头,眉眼弯弯,“孤是来寻你的,南平。”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樽,是蒲桃,京中权贵并不喜爱,在北疆时,是先锋临行前的壮胆酒。她没有喝下,也同他一起看向这片紫色汪洋,“殿下有话不妨直说,我想,您该不会是来寻我赏花的罢。” 蒋煦轻轻笑起来,一边又为手中盏斟满,“魏文帝称蒲桃善醉,孤倒是觉得,尚且不够烈”,他触碰到明萝的窄袖,就着袖缘将她弯曲的手肘向上提,将她手中的酒樽凑向她紧闭的双唇,“表妹,我们之间,何必如此生疏呢?” 他浓眉下弯着的笑眼下有层阴翳,明萝就着杯缘将浅红色酒液灌入口中,有些辛辣。 蒋煦见她喝下,咧开嘴角,从宽大的袖口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南平表妹,你打开瞧瞧。” 她从蒋煦手中接过并没有上锁的盒子,轻易掀开—— 一个发黑的指骨愕然出现在她面前。 通体发黑,血液干枯,刀口平整,死绝了才截了下来,且这指骨的主人,怕是得死一个月有余。 她仍旧稳稳地握着锦盒,只是指尖有些泛白,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叁月初七,杭州叁坊交界,死在她刀下的那个羌族铸刀师。蒋煦看向她面上平淡的神情,笑意又深了几分。 只听见她一声轻笑,像是讨赏的语气,“殿下是要替我邀功吗,嘉奖我铲除外奸?” 蒋煦摇头,“表妹,我实在是替你,行善积德呐。” 他将木盖猛地往下一扣,发出沉闷的声响,“行同族相护之善举,修来世福报。” 明萝沉默了一瞬,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一团,那条丝线逐渐清晰明朗,却立马被她推远,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有几道血丝爬上她瞠目太久的双眼,牵起的嘴角有些难看,“六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越发听不懂了。” 蒋煦轻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后背,“表妹何必装作一副痴人模样,你的生父是忠武将军么?或是说,忠武将军,一直是同一人么?” 他将话说得太明白,明萝也装不下去了,全然冷下脸,“证据呢。” 蒋煦张开双臂,宽袍大袖随他的动作伸展,轻嗤:“你看我这样,像是在诓你么。”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倥偬,她还是忍不住去刺探,尽管她心知结果可能会是将她心中的答案更透明地摆在她面前。如果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蒋煦也绝不可能这副模样。 两人都面对着势头旺盛的花木草植,谁也无心观赏。蒋煦像是讲故事般,惯有笑意的嗓音低沉道:“今年是大夏和羌族开战的第二十六年罢,哦,这你可比我清楚”,他绕到明萝身后,一字一句清晰,“北羌最后一次觐见,是建元十年的万国朝贡,那时的北羌七部,由当时的完颜部统领,来京的使臣里头,有一人名为完颜明,完颜部未来的王。我那襄阳姑母,彼时十五,对那完颜部的小王子,一见钟情。本是和亲就能成全的一对璧人,可哪想,北羌,反了,哈。” “——闭嘴!” 明萝反手肘击在他的肩头,虽控制了力道,蒋煦还是咳了一阵。 狠戾的眼神刺向身后那笑面虎一般的蒋煦,像只羽翼未丰的鹰,“有没有人说过六殿下说戏的本事极好?” 蒋煦敛了笑容,“我只是想告诉表妹,襄阳公主欺君事小,燕王抚养北羌血脉,才是关键一环呐。燕王守了二十余年的疆域,原是还藏了个北羌前部首领的遗孤呢。我若是燕王,便韬光养晦,以血脉为由,再一统北羌七部,虽说是个茹毛饮血之地,却也好过...你说呢,表妹?” 明萝垂下眼睑,长睫盖住暗涌流动的双眸,千般万种应对从她脑中闪过,却被逐一击破。她心下嘲讽,原来竟是自己成了父兄的累赘。蒋煦,他这般行径,只差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逼她替燕王一脉站队,替北疆二十万众成为他夺嫡的尖刀。疑虑同时占据了脑海,这种连她自己都半分不晓得的辛秘,蒋煦这是挖了多久,才能将原委彻底重现出来。该是夸他眼光独到狠辣,还是厌他心思诡谲滓秽。 她沉默了太久,久到蒋煦又捡起地上的酒壶,正准备为自己再斟满时,台阶处传来仓促的脚步,伴随着尖细刺耳的声音—— “宣!北疆有急报!圣上宣南平郡主觐见!” -- 帝王 来通传的掌事太监显然没想到蒋煦也在这,似乎实在是事出紧急,也没带询问一番,边走边将二人领到了车架处,径直向宫门驶去。 已经快正午了,天色仍旧低云压城,明萝思忖了下,这会儿李崇让应该已经写完了第一篇策论了罢,也难得她这会儿还能记起他。 宫里的车马向来是缓步慢行的,怕颠簸了里头的贵人,这会儿却横冲直撞,恨不得往石子路上轧道深痕来。 蒋煦闭目养神,眉心微蹙,显然他也没想到宫里会来人接走明萝,或是说,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丝竹声充斥双耳。往上是百丈金阙,叁十九道云龙阶石。 身旁的太监催促道:“今日殿试是四殿下主持,陛下如今正在里头等您呢,郡主和六殿下还是快些上去吧。” 龙雕金刻的宽椅上正坐着当今天子,万禧帝,他撑头低眉,眯着眼看向下方身抱琵琶,腰肢婉转的一众乐师。 只听见他说:“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明萝和蒋煦的身形几欲同地面伏低,却还是没听到天子的一句免礼。 万禧帝抿了口杯中酒,浑浊的双眼乍现半丝清明,“是老天不给朕做这个太平人的机会啊”,他看向左下首,“抬头罢,襄阳的女儿。” 说罢他将手边的明黄色带血的一面面锦帛扔向她,列列笔墨就这样在她面前摊开,“自己念吧。” 明萝还未起身,挪着膝盖将锦帛拾起,一张张读:“…二月廿七,路遇黄河暴民,粮草一劫而空…” “叁月初五,朝廷拨粮四万石,可供月余。” “叁月十六,羌敌夜袭粮草。” “四月,燕王于平羌关叁口正面交锋,大胜,叁日,燕世子蒋定尧率骑兵一万人众深入平羌关,燕王随后率大军支援。” “七日…七日,燕王遇伏,薨。 燕世子,下落不明。”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怎么可能?穷寇勿迫的道理,镇守边疆二十余年的燕氏父子怎么可能不懂,阿兄率骑兵深入关卡已是凶险,阿父再是爱子心切,怎么会,怎么会一齐支援? 她忍不住地战栗,牙关紧闭,有冷汗从背后涔出,然后身旁的蒋煦也捡起来被她遗落的一张锦帛,一字一句道:“是有内奸啊,南平。不过,贼人似乎已被一个叫刘尚的副将给铲除了。” “…贼人,是?” “参将、校尉共四人。” 明萝拂开蒋煦的手,跪向离万禧帝更近的地方,“陛下,陛下,刘尚不能留——” 她急促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想起来了,刘尚,是晋平十叁年,朝廷亲自拨下来的副将。 宫伎乐师早已退到殿外,偌大的宫殿,只剩跪坐的二人和上首的万禧帝。 “是极,你长得同你母亲没有半分相像之处。”万禧帝没由来地说出一句不想干的话。 长长的衣摆拖拽在层层宫阶上,一步步走进她。 “刘尚此人有何本事,你比朕清楚得多。北疆若交给他,朕一日也睡不安稳。怕是不出一月,张掖酒泉都要改朝换代了。” 他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此刻面色苍白佯装镇定的明萝,噩耗倒是没击垮她。不过十六罢了,是个在父兄羽翼下长大的孩子,饶是骑射出色,谋略当行,如何去面对万顷黄沙呢。 “朕听闻,你十四岁时取了耶律素的项上人头?”万禧帝轻笑,流露出一些长辈的关怀,“燕王妃怕你嫁不出去,把功劳记在了朕那侄儿身上。” “万禧叁年,燕王躬将所获荤粥之士,是你的主意?” …… 明萝不明所以,只沉沉应了声“是”。 “起身罢。” 万禧帝看着眼前的女子,身形高挑,青山作韧,看向她,仿佛就是在看自己那位刚薨的手足。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朕若要你,担你父兄之责,挡万敌于平羌外,续关内半百太平,你愿是不愿?” 别无选择的不仅是她,也是万禧帝,他高枕无忧享着海晏河清时,也没料想过燕王父子如今一个死,一个失踪。实在是几百余年的崇文抑武到现今的无将可用,否则怎么会要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去挑大梁。 蒋煦瞥向她,此刻想的却是,不知是晚了一步,还是时机正好。 她只沉默了一瞬,两揖一跪,肃拜俯首,是未执甲胄的军礼,以无声宣告她的答案。 半枚虎符掉落在她的脚边,耳畔传来万禧帝冰冷的声音,“今赐你虎符,统北疆二十万众,位同藩王,无诏,不得进京。” -- 搜寻 李崇让和其他白袍贡士一样,都静坐在灯火摇曳的殿内,隔间摆满了连夜誊抄的答卷,一张张地展开,铺满了金砖瓷面。 天明时,一册金书上便誊写了今岁进士的名列,只等着当今天子,金殿传胪。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他最后遥遥忘了眼还未点灯的奉天殿,然后随着众多同袍一同拱手站在那金殿下,细听黄榜,直到—— “一甲叁名,杭州临安,李崇让。” “一甲叁名,杭州临安,李崇让。” “一甲叁名,杭州临安,李崇让。” 万禧帝的声音清晰地落下,传于阶下,成百上千的卫士齐声传名高呼,他的名姓排山倒海般回荡在万千宫阙中,震耳发聩。 他眉心一跳,抚平了袖缘的褶皱,然后步履平稳地从一众襕衫中走出,朝看不清的层层宫阶之上的几丛人影,一揖叁拜。 意料之中。 蒋照蒋煦分别立在万禧帝的左右,看向肃拜站立在进士方阵前的少年。他一夜未眠,看起来面容稍显倦怠,少年者,新起之秀,温雅如玉。而初生的日头恰巧转过昂扬的四方神兽,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似乎为这沉寂的金殿灌入几声稚嫩的谈笑。 这少年人,总是更知晓风骨二字该如何书写。 蒋照似乎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此子太过年轻,又样貌出众,虽然有状元之才,可一甲叁名也着实不算委屈他,也好挫挫锐气,李氏没教会他什么是韬光养晦,他便替李氏先给他上这朝堂的第一课罢。 接下来的过程繁杂,好歹礼部终于让状元带着其余进士一同夸官过街,万众瞩目,也是他最期待的。 探花听着也算不错,李崇让这么想着,至少能应付家中长辈。只是看向他前方春风得意的二人,思绪有些飘远,阿萝不会笑话他前几日夸下海口吧,耳上红了几分,早知道就说一甲了。 御赐游街,自然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气势非凡,热闹异常。 在锣鼓喧天里,他虽然不是前面二人欣喜若狂的模样,面上也洋溢着醉人的笑意,鬓边新插的藕色宫花更衬得他姿容清朗,挺拔在银鞍白马上,俯瞰左右夹道。 他一会儿想到杭州的新荷现下应开得极好,左右他也没那么快就能身衔官职,这会儿才是江南春光最盛之时,他该带明萝去看看西湖冶艳、鉴湖淡远。他蓦地想起幼时同夫子有争执时,便一个人闷闷地躺在湖心,他此刻的笑意多了几分促狭,对了,还得将她埋下的杏花酒拿去,同她去湖心泛舟,醉了便和衣而眠,月夕星散,夜月空明。 然后又记起她在他修书时,常说的北疆,。于情于理,他也都该去拜访她的父兄,若是赶得及,他就央父母亲早日准备叁书六礼,然后他同阿萝在一月后,恰好同燕王述职一起回京。 很快便过了金水桥,在前呼后拥的人群中,他看向前方:凤凰展翅,雄姿壮丽。 是五凤楼,而他即将跟随在前二名之后,一同骑马穿过帝王才能进入的中门。 李崇让抬头去寻找城门上明萝的身影,左右站满了他不认识的达官显贵,他一时竟没找到他心中所想的身影。 许是她的衣袍和城墙红砖太过相似,他又眯起眼迎着日头一寸寸仰头寻找—— 青衣大氅,绛紫罗裙,藕荷宫装,翠色劲装… 直到城门的阴翳笼罩了他,身下骏马步步慢行将他藏匿在拱形门洞下,他僵直的脖颈仍然保持着向上的弧度—— 没有。 没有她。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凝结,刺眼的光亮很快又洒满全身。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新科探花郎突然僵住清隽的笑意,猛然回头,又紧盯那一处立着寥寥数人的高台。 在别处,还有别处。 尽管在前行数百步就是金榜张贴的地方,李崇让还是左瞭右望,越过城门,看向更高处——除了站在望楼上的执刀兵卫,并无其他人。 -- 先锋 她坐在这张曾属于阿耶的书案前,抚平心头的躁郁,一遍遍回想这几日在马背上想好的战术,她来不及悲伤,甚至也腾不出功夫和人马去寻找下落不明的兄长,人命像草芥一般在这沙场上散落,没了主心骨的北疆,惶惶之色早就蔓延。 若是父兄还在,他们会怎么做?她此刻还未习惯认知自己是半个羌族人,她所做的事情也和“手足相残”没什么两样,可是她来不及思考。难道她对来袭的敌军说一声:我爹是完颜明,两军便能不动干戈? 明萝整个人松懈下来,躺在披虎皮的宽椅上,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现在该是羌族最松懈的时刻,若她是阿耶,她会继续以骑兵为主力,一是因为她怕等不到朝廷的粮草,二是用羌族打羌族,才是最好用的。大迂回,奇袭术,她睁开眼,可惜啊,可惜她缺了个先锋,只能自己冲锋陷阵。 如果但凡有其他能用的将领,她都可以大胆地亲领骑兵冲锋,可是连剩下的几个堪用的参将,都被冠上内奸的名号除去了。万禧帝又想栽培她,也怕她羽翼过丰,又成了第二个燕世子。明萝托腮思忖,倒是不知道这万禧帝关于她生父的事情知道多少,不过,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天微微亮,明萝走出军帐,满月还未落下。漫漫黄沙从脚下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地平线,四周死一般地寂静,让人无端地生出股绝望来。 她莫名地有股自信,这当然是基于如果她能将后勤稳妥托付的前提,现在正是奇袭的好时机。设立四郡后,燕王出师未捷身先死,以往一直是打迂回,从第二阶梯绕过,明萝在空气中划过一条线,从张掖,到平羌关,一路平推,还未曾尝试过,她便赌,羌族尚未来得及储备粮库,如果晚了,她就是错失良机,只能被动地等待羌族来袭。 明萝并没有踌躇太久,勉强将刘尚召来,下达命令。简而言之,就是车步骑联合,用车阵和步兵去在正面战场应付羌族的主动方骑兵,而她将率精兵五千平推。她这一招冒险,毕竟很少有主将会亲兵突袭。同时让他招募民兵,尤其是近几年刚纳入的四郡。 这时,有身穿红黑甲胄的匆匆走进营帐,“将军,有个小兵想见您,他说…他说…” 明萝皱眉,正要斥责他,却看见他身后的帷幕掀开,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人一阵风似的走到她面前,然后拱手跪下,“将军,我想做先锋。” 她这会儿确实是没功夫和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兵口舌,不过也没生气,如果是她平日里的话,她说不定还会和他聊上几句。明萝也没仔细看他,指尖仍旧定在粗粝的地图上,摆摆手想让他下去。 那个小兵也没有多话,又叩首道:“我是贡林郡的,就是将军在万禧四年斩了耶律素后重新归顺大夏的那处交界。我来参军,是为了做将军的先锋,不是小兵。” “你叫什么。” 他重新抬起头,“岳伏声。” 明萝开始上下打量他,眉高目深,神色镇定,看起来确实是有擅闯将军营帐的勇气。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倒让他想起了那个肩不能挑的李崇让,她淡淡一笑,“行,那给你个机会,不过没有谁一开始就做先锋的道理。今夜的袭击,你不必留在这儿,去我的亲兵那儿报个到吧。” 岳伏声也没有流露出被人赏识的欣喜之色,只是恭谨地叩首,就退出了。 夜色降临,五千骑兵在月色下整装待发,银色甲胄在寒凉的月色下流露出肃杀之色。她又将五千骑兵分成叁组,采取和羌族一致的机动性做法,抛弃粮草辎重,意在对地方薄弱部位实施冲击,一旦攻击受挫,立刻撤走,然后寻机从侧面突破。 时机已到,城楼上的兵卫拉下门锁,她调转马头,面向这踩踏在如雪黄沙之上的亲卫,“凡斩贼首叁颗以上及斩获首贼者,俱升一级;斩首二颗,俘获一二人,斩从贼首一颗以上及目兵兵款有功者,俱加赏不生。” 属实不太懂古代战争的流程,有参考卫霍/常遇春。 -- 正文完 已经是光武二年的严冬,距离将平羌关重新纳入版图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报喜的羽书惊电,速告停歇的如昼烽火。 边城寒早,在苍茫白雪中,战火平息,日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薄冰覆盖的天空寒凉,燕月似钩,慷慨洒下。 孟冬沙风紧,旌旗飒凋伤。 “将军!酒来了!” 岳伏声双手捧着刚温的酒,藏在怀中,轻巧地爬上明萝坐在的山头,将其中一瓶扔向她。 她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喝酒的习惯,可能是每一次远离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了马背上,总要抿口热酒,温心壮胆。 岳伏声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她立威的首胜之战立了大功,从此她的身边就多了位“先锋”。 他的侧脸多了道一指长的疤,他时常称这是先锋的荣耀,让他脱了几分稚嫩,添上旌旗飞扬下,像大漠落日的悲壮。 谁也不想再开战了。 没了风声鹤唳的戒备,她倒是夜夜难眠,连躺下的身子也是紧绷的,梦里仍旧充斥着兵骑鸣鸣的肃杀,铁马嘶风,毡裘凌雪。似乎有些记不清事,有时候还会做梦梦见她从未见过的生父,梦到她穿着羌族少女的服饰,倒在一片血泊中,抬眼看,骑马持枪的,竟是身着戎装的自己。 “朝廷的人该到了吧?”她饮下一口烈酒,随意问岳伏声。 ”算算日子,应该是这两日。” 她并不关注帝京的事务,这次羌族先提出的议和也算是众望所归,新帝蒋煦,倒也不像是急着要撸了她兵权的样子。 起初李崇让还会写信,后来便少了。只知道他自请去黄河流域安定水患,后来又被贬到了黔南当了个县令,如今蒋煦上位后,才算安稳地当上了京官左副御史。 烽火台外传来悉悉索索的交谈,点了灯火,明萝向后望去,竟是一群人马。 小兵速速跑来通传,说是朝廷遣派来的议和使者到了。 明萝一愣,这么快?只是没想到是夜间来的。 她拎起酒壶爽饮了一口,不能浪费边塞的蒲桃,又将空壶扔给了岳伏声,澄黄的酒液就着衣襟渗入,热酒带来的暖意胜过了寒风,她看起来稍显醉态,只是疲于应对来使罢了。 岳伏声远远向台下瞭望,呢喃了句:“似乎是个年轻人…” 明萝背对着那行人,随意倒在黄沙地上,“那也得是个口才好的年轻人”,她突然想起了在书院时,她趴在银杏树上,看窗内的李崇让不留余地地驳斥别人的样子,她思忖了下,应当不是像李崇让这样的年轻人,他,性子过刚呀,来使还是得圆滑些的好,“怎么就不能明天白日里来,这会儿喝了酒,我该去睡上个好觉。” 然后喟叹一声,认命般爬起了身,比甲间细碎的沙砾随她的动作滑落,还有一些残留,“你跟我一起吧。” 其实醉意在此刻已经有些入侵,她双手负在身后,夜风如刀割裂在她的面庞,也丝毫不觉得寒冷,口中呼出的热气氤氲,沾湿了本就快凝冰的双睫。 他们倒是很规矩,一行人已经下马等候。 为首的似乎穿了件清雅淡泊的云纹大氅,看不大清容貌,她眯了眯眼,隐约能看见里头穿了湖绿色的长衫,倒是在这北疆不常见的颜色,一下子将她和岳伏声灰扑扑的软甲给衬在了浓重夜色里。 真是胡哨,明萝心下腹诽,再年轻也年轻不到哪儿去,穿得跟个未行冠礼的儿郎似的,似乎李崇让年少时就这么穿,不过他都该二十五了,肯定也沉稳了些。她脑海中浮现出二十五岁的李崇让该会是怎么样,嗯…应该是,她想象不出来,可能还是青色吧,毕竟他也不会像个花孔雀。不对,按他现在的官阶,应是穿绯袍。明萝又开始记恨起蒋照来,她的少年,在十八岁时就该身穿绯色官袍,左右她都没见着罢了。 她实在是有些醉了,越发抑制不住地想过去的事情,一步步走进时,还差点将那个“花哨”使臣认成了李崇让。 岳伏声用手肘轻戳她,示意她该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将军和使臣自顾自干瞪眼,谁也不做开场寒暄,不过,将军是双眸飘忽不定,有些困怠,另一个,岳伏声定住,这来使怎么看起来一副像是要哭的样子?! 李崇让敛了敛神,风沙吹干了眼中最后一片晶莹,朝岳伏声颔首,“岳副将,初次见面,夜间来访,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岳伏声一个激灵,“哪里哪里,您是…?” 长久的沉寂后,“左副御史,李崇让。” 玉石般温凉的声音掺着夜风钻入明萝的耳中,他看见偏头沉浸在自己神思里的明萝突然顿住,像是不解为什么突然听到自己脑海中的名字,然而,只是一瞬,冷风倾泻,刹那点化清明,失神的双眼突然找到一处光亮,却还是没有正过身。 被满壶的蒲桃松懈的肩膀又一次绷住,周身一边安静,她的余光捕捉到那人的身影,像不秋草。他好像,更挺拔了。喉间莫名地梗住,她该说什么,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明明是值得欢欣的久别重逢,她却固执地不愿扭头。 她瞥见李崇让的脚步笨拙地往前挪了一步,他的身形十全十地落在她的目光里,然后,他浅浅一笑:“阿萝,别来无恙。” 他是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却还是换上了鲜艳的衣裳,试图抹去这七年的流于指缝的光阴,他是不精于骑射的书生,而她也仍是大漠落在江南的明珠。明萝全身僵住,连双手都不知摆放在何处,直到脸上莫名地感受到一丝凉意,那是被风吹落的一行热泪。 “别来无恙。” ——“后书记,光武二年,六军万姓呼舞,箭发羌敌难保。虏情慑,誓书来,从此年年修好。” -- 番外1.岳伏声 ⅬIαòγυχs.∁òм 岳伏声第一次见到明萝时,是在万禧四年的岁始。人人都说贡林郡怕是一条人命都剩不了了,满城尽是老弱妇孺。那时的他尚未抽条,瘦小的身躯被阿娘护在怀里,他抱紧阿娘颤抖战栗的身躯,拼命仰着头看去—— 面容稚气的汉女跨坐在与她身量极其不符的北疆良骏上,却丝毫不显得畏缩。她身披的甲胄染血,高高束起的发也凌乱在风中。她以极快的速度穿街而行,而最令岳伏声此生难忘的,是她手中高举着的头颅,还未干涸的血液在疾驰中洒落在沙地上,留下一串暗红的痕迹。 汉女扬起她染上尘埃的姣好面容,明亮的呼声穿透街巷: “归附大夏,降者不杀!” 眼里进了马蹄扬起的飞沙,岳伏声转头望向她驰去的背影,骨血中遗留的好战因子初次应声而动,不停地眨动干涩的双眼,记住这赤胄黑鬃的背影,他要追随她。 甫到年岁,他就将名帖送上了募兵府,而岳伏声叁字也随即张贴在军榜上,和一众名姓列在一起,似乎都是一样的平庸。可他知道,他是要当先锋的人。他莫名地觉得那个汉女郡主日后一定会成为统帅叁军的将军,而他愿为马前卒。 天不赶巧,等他被安顿进营帐,明萝已经在江南开始第叁个月的苦读。不过他最终还是圆了夙愿,一步步从她的亲兵卫,到百千校尉,再到如今的先锋印。明萝对他从不手软,有心有力要将他培养成最亲近的人。严冬冰凉的冷泉,还是身体力行的军法,他都一一受着了。щòò①㈧.čč(woo16.com) 他学会了酿蒲桃酒,每次离开军帐,将军说,都要当成是同她的永别。最后一次出兵时,他不想将这归为酒意上脑。背对着数万人马,因凛冽风沙或是醉意而绯红的眼尾,他附身擦过她紧抿的唇角,触碰即逝,然后头也不回地翻身跃马。 自她没了亲人后,岳伏声自诩是整个北疆最懂她的人,到后来战事稍歇,他们也有闲暇一起对弈,而岳伏声也逐渐察觉,他的将军似乎越发不好了。 岳伏声撑着头凝视这棋局,开口催她落子的言语卡在嘴边,她又睡着了。他几番摩挲手中的黑子,温凉的棋子被他捏的滚烫。岳伏声垂下眼睑,附身将明萝轻轻抱起放在榻上,而他就随意地坐在地上。 数不清是第几次了,从停战协议初定后,或许是脑中紧绷的弦骤然松懈,而她却仍不能走出血腥的疆场,夜里睡得不安稳,才在白日里随时随地昏沉一会儿。 “将军…”岳伏声轻轻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无意识地反握地更紧,连关节也开始泛白。 他专注地注视着明萝的睡颜,比醒着时少了许多煞气和厉色。除了帐外偶尔传来兵卫的交谈声,便只剩二人平稳的呼吸声。岳伏声缓缓凑近,贴上她凉丝丝却有些涔汗的额头,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会好的,会好的。 于是明萝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岳伏声几乎快要凑上的鼻尖,他双眼清澈透亮,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她稍显憔悴的面容,也将她瞬时的惊讶尽收眼底。 明萝抬手将他的肩向外推了推,直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岳伏声又坐回地上,仰着头,“将军,你又梦魇了。” 他的双臂乖顺地放在榻上,像一个只是关怀姐姐的幼弟。 “是啊”,明萝舒展了脖颈,看清他眼中的忧色,轻笑着揉了下他随意扎起的发髻,“我没事,别放心上。”然后复杂的目光看向那道疤,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下,实在是太长了,从耳后到嘴角。那一夜之间,他似乎很满意这道疤换来了一个乌桓部首领的项上人头,晶亮的双眸配上那天他满脸的淋漓鲜血,像穿梭于暗夜的魔魅,姿容张扬肆意。 岳伏声咧开嘴笑,珍惜这片刻的寂静。 他伏在她的膝头,仍是仰着头问她,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欲色,“将军,若是没了战争,我还是你的先锋吗。” 免费精彩在线:「ρó㈠捌мó.cóм」 -- 番外2.李岫x韦奚(1) ⅬIαòγυχs.∁òм 燃着暖香的暗室有些燥热,加上断断续续的琴音,李岫烦躁地将手中把玩着的玻璃珠子扔向下首端坐着的“琴师”。 韦奚的手猛地一颤,连着有些甲肉分离的指甲,和崩断的琴弦一起发出来沉闷刺耳的响声。他沉默了一瞬,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起身朝坐在软塌上姿容秾丽的华服女子行礼。 他垂首默不作声地轻蹙眉头,临安李氏竟出了位这样行事乖张的女郎,他倒是没觉出半分“重教守训,德业并举”的样子。 见他沉默不语,李岫眉间郁色更重。她生得清冷艳丽,不像是寻常江南女子将风情蕴藏在眼波间。她不常笑,便是笑也多是冷冷地带着些讽刺的味道,和她交谈的人很少能面无忿色地撑过一炷香。照这么说的话,韦奚也算是一个了,毕竟他弹了一夜的筝,也没和她说上几句话。 “今日就这样吧。”李岫恹恹地揉了揉太阳穴,堆积在腰间的绸缎随着她的起身从容地散开,曳地的裙摆轻晃,动作间带来一阵菩提香。 这倒是怪了,她也会信佛? 跪坐了一夜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本来想做足礼数再作个揖,没想到却径直向前倾倒,韦奚本能张开双手抓住什么,摔在铺着软毯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以及从指缝间流过细软丝绸的…撕裂声,他看着手中不小心扯掉的一小块布料,面上有些赧色,嗫嚅了几声歉意。 李岫转身看他,却仍旧保持下颚扬起的弧度,她长而浓密的双睫垂下,落了眼下一片阴翳,而后撇开眼,未置一词,离开了白玉楼。态度轻慢,就像她将他从京都带到杭州那样。 韦奚忘了起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才发觉原来屋内早就浸满了她的檀香。щòò①㈧.čč(woo16.com) 他和蒋煦确实没料到李岫行事如此张扬,直接向教坊司将他要了过来,虽说贱籍还在,但顶着个四皇子未婚妻的名号还如此作为总归是不妥的。 不过也好,他本就是要来南方的,李岫倒是给他们行了个方便。 他起身从博古架上取了金创药,面不改色地洒在血肉模糊的指尖。 而后走至案前,拿只沾了水的狼毫在毛毡上书写起来,思绪逐渐飘远,字迹也逐一消散。他此番来,一为南方氏族,二为先一步查明淮安贪墨。他一向有记事的习惯,却也只能用不留痕迹的清水罢了。 韦奚本以为李岫只是一时兴起,可自那日后李岫来得更加频繁,可也只是让他弹筝,末了便一个人喝酒,有时候更是将他赶去偏殿,自己就宿在这儿了。 于是今夜,李岫一袭韶粉诃子裙散开在深木案上,她上了兴致,随意地坐在案桌上荡着腿,赛过霜色的手臂露出一截,极不规矩地翻看他的笔墨字画,时不时随意地抽出一卷扬起,挑剔这丘壑差了几分韧劲。 她漫不经心地看向下方,“你今日很开心?” 韦奚愣了一瞬,手下的琴音未断,“何以见得?” 李岫轻巧地跳下,绕着他走了一圈,“你不喜欢这曲子,今日却弹得格外…舒心。” 这些日子下来,二人也算熟了很多,再加上今天听闻太后大丧的消息,李岫和四皇子蒋照的婚期也得拖个叁年,一是因为李氏和蒋照的联姻实在不是蒋煦一党想看见的,但他也说不出这其中又有几分私心 他噙着笑侧首看向李岫,“岫娘既知道我不喜这曲,可平日里让我弹的最多的却是这首。” 从前李岫没有训斥他自作主张开口的亲昵称呼,他也就当她同意了。 一阵菩提香气突然袭来,李岫凑近他,几乎将下颚靠在他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扑打在他白皙脆弱的脖颈,一声轻笑溢出,“你越不喜欢,我便越要叫你弹。” 他刚想更近地贴向她,李岫飞快地起身,裙摆处的织金擦过他的指尖,“我喜欢看人为难的模样。” -- 番外3.李岫x韦奚(h/女s) 韦奚只当她说笑,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李岫手握小巧锦盒,笑意吟吟地央问他是否欢喜。 那物什大概他手掌宽度,他迎着李岫炽热的目光下打开锦盒,是一个…似乎过于细长的发簪,冠以雕纹繁复的小巧玉石,似乎与她今日的臂钏同料,闪烁温润柔软的微光。 他有些疑惑看向书案面前的李岫,只见她从袖口拈起一方帕巾,拿起那根发簪缓缓擦拭。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唇角仍旧是似笑非笑的弧度,却目光如炬地勾着他。微微扬起的眼尾似世间被久存的蝶翼,恰沉默死寂的清湖下从未变过的姝色。 他起身圈住她,饶是多次的耳鬓厮磨,都差最后一步,她也只会在一旁衣冠整齐地看着他如何情动,又如何难解,至多就是隔着帕子毫无章法地帮他泄出来,然后将那块帕子“赠”给他。 事到如今,他对这一抹檀香更是难掩心颤。 “不为我簪上吗?”韦奚拾起她的手,牵引向上,却停留在了喉结处。 李岫轻笑了声,习惯性地将手收紧,感受那如葱细指下血液流动。拇指用力擦了擦残留在颈侧的一抹红痕,似乎又加深了她的烙印。 “不急。”她将锦盒一盖,施施然掐着他的脖颈向后一推,“我来为你作幅画吧。” “为我作画?”韦奚木纳地重复了遍。十岁举家被牵连后,就没人为他画像了。 她懒懒抬眼,纤细的指尖从他的下颚划至腰间,“怎么,不愿意吗?” 半是茫然,半是喜悦,韦奚被她推坐到了床榻上,一件件除去外衣,只遮了块帕子在胯间。 而李岫端坐一方,仍旧是那般不染纤尘的模样,连露出的半截藕臂都透着光,似高坐莲台的玉面小观音。 她的目光一寸寸地打量他,韦奚正被她盯得面露窘色时,她嘘了声,“别动,这般就很好。” 他的屋子在最里间,日暮低垂,尚未来得及新续烛火,寥寥几束夕阳漏过微开的深木矮窗,识趣地落在空白的画布上,为她打上一束光。 花火渐起,屋外是来回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而伴了几句女子不知羞的调笑,又是一阵追赶,屋内陷入了沉寂。 李岫画工还算不错,堪堪几笔就构了形,温润的五官,文弱的身子,甚至几分痴痴情态都显露在画上。 他被李岫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僵硬抬起双臂想要将衣衫拢紧,却在她玩味的挑眉下停了动作,只用眼神催促她快些。 李岫蓦地轻笑,沾墨的笔被她丢在地上,渗了一团乌影。 她似乎极爱繁华,正如此刻在她一步一行间绽放的蝶扇曳地裙尾,发髻下披垂的一串珠翠琼花叶清脆作响,满身冶艳却难争色。 随着她的靠近,连鼻尖都几乎相抵,正当他以为她会亲吻他或者说撕咬时,盖在性器上的帕子突然被挪开,暴露在炽热的空气里。 “韦奚,你瞧瞧你”,她朝那正兴致昂扬的物什吹了口气,“你对恩客都这么容易情难自己吗。” 虽说心下多少明白她的玩笑话,他还是半白了几分脸色,“没有,只有你,从来都只有你。” “是吗,我可什么也没做”,她像往常那般温柔地抚上他的脖颈,有些凉意的手似游蛇一般在他的肌肤上留下战栗,“你在教坊司也是这样…任人鱼肉,自甘下贱?” 她明知道的…她明知道的,他是入了贱籍,可凭着蒋煦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将他沦落到那般境地。就算他从未告知,她那般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他实为蒋煦的眼。 见他沉默不语,乌黑的羽睫轻颤,她献宝似的从袖中掏出了那根不知什么时候放着的“发簪”,“你喜欢吗?” “你送的自然是喜欢。” 她轻笑,“那我替你别上。” 正当他以为李岫的双手将离开他的腰腹,她突然攥住那团炽热的阳具,未隔一物,她纤长粉润的手和他丑陋的欲望紧密相贴。 她缓缓地上下套弄起来,不像以往带着些恶意的随意摆弄,他高敏的神经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拇指划过马眼,细细摩挲过那些以往她隔着帕子才肯触碰的地方,不知是欣喜还是快慰,他低低地呜咽了声,发出类似喟叹的低吟。 她继续轻柔地抚慰那冠状的顶端,晶亮的液体无声溢出。她冷不丁地用力按压住铃口,看着面前的人额间淌下的细密汗珠,微微后仰的身躯同床幔构成一道漂亮的幕帘,无法抑制地打开下颚,随情动颤抖,眉梢春意,似茫茫雪中多了株瑟瑟的红梅。 “真漂亮,你说呢。” 韦奚几乎忘了李岫说的什么要替他别上发簪,迷蒙的双眼疑惑地看向他,蓦地发出一声痛苦地闷哼。 细长的金柱一寸寸地被塞入,他忍不住浑身发颤,却在她认真专注的神情下毫无动作。 每进一毫,他的喉间便梗上一分,分明是极刑般的痛苦,当她将金柱十全十埋入他体内时,李岫像嘉奖他一般,黏糊地亲吻在他的鼻尖。 韦奚断断续续地抽气,勉强说了句完整的话,“我…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她讶然:“怎么会呢,你瞧”,她抬起手臂,将臂钏取下像装饰似的又套在他的阳具上,似乎是觉得太过累赘,笑出了声,“这是一对呢。” 她柔情蜜意地捧住他烧红的脸,极其欣喜地落下一个又一个吻,膝盖恶意地顶弄裸露在外的玉珠,痛意一阵阵袭来,他却可耻地感到了欢愉。 李岫又蹲下,如同玩儿时的游戏那般,握住被她玩弄的性器,一拳一拳丈量它的长度,继而发出咯咯的笑声,许是玩累了,慢悠悠地又套弄了几下,极其耐心。 韦奚心知肚明,无声地张了张口,绯红的眼尾溢出几滴泪,酸痛地睁不开来。他压抑惯了,浑身的欲望堆积在被她装饰地花里胡哨的性器上,无处宣泄。 “岫娘…岫娘”,只能双目失焦地望向她,“求你…唔——” 李岫歉然失笑,径直将它拔出,毫无征兆地失了痛胀感,浓稠的白精泄洪般尽数喷射在她尚未移开的手上,脏污了她的衣襟,以及…脸。 韦奚浑身失了力气,胸膛猛烈地起伏,急促的呼吸声充斥了他的双耳,水润的双眸逐渐回神,透过层层纱幔,无神地看向正在擦洗双手的李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