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宿敌大腿后,我成了丞相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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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抱紧宿敌大腿后,我成了丞相夫人》作者:慕云皎皎【完结】
文案
姜明月在逃亡路上遇到了一个男人,风度翩翩、温和谦恭,只可惜穷困潦倒,更是将她当成了摇钱树死命捞她的钱。
初见时,沈宴清两袖清风,破旧的屋子里就连木桌都缺了一个角,收银子的时候毫不手软。
后来,沈宴清温声问她:后院可还缺一位夫君?不要银子,可倒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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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意外做了两场梦。
第一场梦中,刚刚坐上皇帝宝座的土匪头子看中她的美色想要纳她为妃,第二场梦里,未婚夫骗取她的钱财,君临天下后却递给了她一杯毒酒。
梦醒,姜明月表示:去他的狗男人!她有貌有财,换个别人投资不就行了?
于是,她很快将目光放在了未婚夫的宿敌梦中因病早逝、智多近妖的谋臣身上。
他运筹帷幄、胸有丘壑,所出的计谋无一失败,更是将未婚夫的军队打得连连溃败,要不是因为他死的早,皇位还轮不到未婚夫坐!
只是这样的人怎样才能为她誓死效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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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记载,沈宴清和他的夫人相识于微末,伉俪情深,权倾朝野后为天下先,堪称千古第一贤臣。
对此,姜明月表示:不要相信谣言,是金钱收买了爱情。
沈宴清置之一笑:不,我们这是情比金坚。
【肤白貌美家财万贯姜明月X穷困潦倒除了挣钱什么都会的万能辅助沈宴清】
注:
1、双C,男主守男德。
2、小甜饼甜宠文,欢迎入坑~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因缘邂逅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明月┃配角:沈宴清┃其它:
一句话简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立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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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抹微云,鸿飞渺渺。
一辆毫不起眼青灰色乌篷马车经嶙峋山林小道而过,车马疾驰,扬起尘埃点点。
车内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声音虽低,但坐在车辕处驾车的车夫还是不由皱起眉来。
七娘,你这烧迟迟不退,我看要不然在前面的镇子停一停,找个大夫看看?
倚靠在车壁边上的少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病恹恹的,看不出任何血色,素来娇嫩如同花蕊的唇畔也带着点点干裂,素色的裙裳将她的面容映衬得更为单薄。
她艰难地撑起眼皮,面上的笑意宛若春风拂面,声音细软如啾啾鸟鸣,有劳嬷嬷
饶是她如此憔悴,依旧难掩她的倾城风姿。
被姜明月唤作嬷嬷的老妪不禁在心头感叹着:莫道如今杀进皇城里头的那个土匪皇帝心心念念着要把姜家七娘抢回宫里头去,就这般的姿容,换成任何一个男子,大抵都会动心罢?
马车调转了方向,须臾便看到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坐落在偏僻荒凉之地,附近杂草丛生,西边的红日摇摇欲坠,浅浅余晖将这片破败的客栈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姜明月下马车的时候,李嬷嬷给她戴上帷帽,将她的容貌尽数遮掩。
几人步子刚迈入客栈大堂,里头说书人手中的醒木重重一敲,朗声道:且说刚坐上龙椅的那位新君,想必众人都不太知晓他是什么样的来头罢?虽说出身草莽匪寇,但他手里的兵一个赛一个厉害。你们可知他御极天下的第一桩大事是什么?
说书人吊起了众人的心绪,任由他们七嘴八舌细说一番,他才扬起唇角的笑容解答着。
谁都没想到啊,这位新君做的第一桩大事竟然是广纳美人,充盈后宫,甚至,想要把姜家娘子纳进宫里头去!那姜家的富庶堪称是金山银山,更不必说那姜小娘子的倾城美貌,啧啧啧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谁能想到姜小娘子竟然早早散去家中的大半钱财,不惜拒绝新君的好意逃离了京城,也不知道这弱女子流落这茫茫人海到底是福还是祸!
被提及的当事人姜明月听了这番话后面色微变,她佯装什么都不知晓示意着李嬷嬷搀扶着自己走到店小二的面前,问道:可有下榻的房间?
店小二连忙回过神来,连连颔首道:有、有
李嬷嬷没有多说,直接要了个最好的屋子,等姜明月躺在床榻上后,轻声在她耳畔说道:七娘,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找大夫过来。
好
姜明月声音软软应了下来,亲眼看着她出了门。
待她一走,姜明月彻底陷落到困顿之中,浑浑噩噩睡了过去,竟然断断续续接连做了两场不同的梦。
姜明月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前世在活到二十几岁的时候死了,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姜家七娘在三岁那一年落水而亡,后来被救上来,身体里的灵魂就换成了她。
姜家虽然不是什么世族大家,但也是赫赫有名的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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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时期,本只是一介区区布衣商贾,要不是后来因为下注了高祖资助了一大笔银钱,最后帮助高祖夺得了天下,姜家也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为皇商,手中的钱财更是翻了数倍,就算是京城里头世家贵族加在一起的财富都没有他们姜家的多!
只可惜,高祖辛辛苦苦打下了天下,才不过短短数十年,他的后代子孙就开始飘了。
大兴土木,酒池肉林,苛捐杂税,民不聊生
当一支土匪头子带领的队伍发动起义以后,姜明月就已经预见了这个朝代的末路,她将姜家的家仆散去,把银钱一一藏起,本以为就此安然无恙,却不曾想,攻入皇宫的土匪头子将心思打在了她的身上。
都说姜家七娘天姿国色,土匪头子自然也想让这样的美人成为他后宫中的一员。
不过姜明月怎么可能依他?
她想尽了办法从京城里逃走,本以为能就此逃脱魔掌,却没想到从小待她亲厚的李嬷嬷早就被皇帝手底下的人收买,她非但没能成功逃脱,更在被迫回京的途中失了性命。
死后,她的灵魂浑浑噩噩,看到远在江南之境的未婚夫为了她揭竿而起,将土匪头子的皇位扯下,而他当上了皇帝,所有人都说他为了姜明月用情至深,她也成了开国皇帝一生的白月光。
第一场梦就此结束,就在姜明月真以为自己的这位未婚夫是好人的时候,第二场梦接踵而来。
为了不重蹈覆辙,姜明月果断选择要抱这位未婚夫的大腿,在逃亡路上将李嬷嬷撇下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车夫阿寅竟然是未婚夫的人。
她跟着阿寅去了江南,和未婚夫汇合,不论是要钱还是人脉,姜明月都果断给了,却没有想到在这位未婚夫登基的前一天,他会递给自己一杯毒酒。
明月,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喜欢的人都不是你,若是你活着表妹永远都成不了皇后,我不能对不起她
当那杯毒酒穿肠而过,姜明月只觉得心头一阵寒凉。
你对不起她,那就对得起我吗?
你以为我拼尽全力帮助你坐上皇帝那个位置就只是为了当皇后?做你后宫三千里的一个?
她不过是不想被土匪头子抢入皇宫,只想好好活下去,更想要早点结束乱世纷争,还天下一个太平!
只可惜,所有人都以为她对未婚夫情根深种,未婚夫对她亦然。
呵呵呵,还真是可笑啊
第二场梦的最后,她看到未婚夫拾阶而上,和身侧嫣然浅笑的女子双手紧握。
姜明月从梦中醒来,后背沁出了涔涔冷汗,素白纤细的指尖冰凉发白紧紧攥着衣角,芙蓉面上更是惨白失血。她思索着梦中的画面,身子僵硬极了。
一个为了她的美色,一个为了她手中的钱财和人脉。
这两场梦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呢?
她捉摸不透,虚弱地靠在床沿一侧,蛾眉紧蹙,直到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七娘,大夫来了。
姜明月一听到李嬷嬷的声音,整颗心瞬间变得沉甸甸,将破旧发白的床幔扯下后,淡声说道:进来。
李嬷嬷只以为姜明月虚弱无比,声音有气无力的,哪里会发觉她话中隐藏的点点冷意。
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紧跟着是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等到脚步在面前停下,面前的帷幔似乎罩上了一层黯淡的虚影,只见面前的那道身影颀长挺拔,对具体的样貌看不真切,直到一道清雅如玉的温润嗓音落在耳畔。
请姑娘将手腕伸出,我需要诊脉。
声音如同清泠泉水流淌过心田,不徐不缓。
姜明月心头微微讶异,这大夫的年纪这么年轻的么?
见姜明月没有动作,沈宴清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姑娘,我需要诊脉。
李嬷嬷生怕姜明月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出声说道:七娘,你别看沈大夫年纪轻轻的,但在这偏僻地方能找到大夫就已经不错了。你别着急,要是还好不了我让人砸了他家!
还未诊脉就已经被当成庸医的沈宴清:
话音刚落,皙白的手腕从帷幔中伸出,即便只露出一小截,但也能瞥见莹白如玉的肌肤和纤细如葱的手指,不论是哪个男人看到这一幕,总能心生摇曳。
但沈宴清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只是淡淡一瞥就收回视线,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取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放在了姜明月的手腕上,随后才将自己的手指搭了上去。
隔着一层白帕,男人手指上冰冷的凉意落了下来。
须臾,他收回手淡声道:没什么大事,吃一副药就好了。
李嬷嬷连忙将药方接过,正好客栈里头还放着一些药材,她忙不迭出去拿药。
她一走,房中只剩下沈宴清和帷幔后躺着的姜明月。
窗牖并未关紧,徐徐清风散落进来,将垂落的粗制帷幔掀开了一角又缓缓落下。
姜明月病恹恹躺在床榻上,从被风撩开的一角空隙中恰好瞥见了沈宴清的背影。
身姿颀长瘦削,宛若松竹玉柏,饶是穿着简单至极的布衣,并未窥见容貌的一分一毫,也能观得此人风姿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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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姜明月在心中暗道这种偏僻的地方也有这般风姿不一般的男子时,忽而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来人停在门口,诧异出声问道:公子,您不是说您不给人看病的么,怎么今儿个破了例?该不会那姑娘真生得什么天仙美貌?
来人的声音听着稚嫩,年纪不大,却让原本躺着出神的姜明月心里头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背对着她的那人身上,半晌,只听那人幽然叹息了一声,声音如云烟飘散入耳。
没办法,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被当成大财主的姜明月:
第二章
夜幕四合,清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流萤化作点点星光落满天阶。
月色虽凉意彻骨,但此刻的姜明月脑海中的思路却是一片澄明。
她冷冷看着面前的李嬷嬷将熬煮好的药汤端了过来,笑着开口说道:七娘,这是方才那位沈大夫开好的方子,你先服下,要是还没大好我们就晚些启程,毕竟你的身子骨要紧。
这番话说得贴心至极,若是姜明月没有梦到那一场离奇诡异的梦或许真的会百分百相信,但现在的她心中怀揣着一份迟疑。
她将所有的疑虑压在心底,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笑着将药汤接过,莞尔说道:嬷嬷放心,我一定尽快将身子养好,最好明天就能继续赶路。
明、明天?
一听这句话,李嬷嬷的动作稍稍顿住,面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了几分,连声说道:七娘,你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这女儿家的身子骨可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想来他们也不会那么快追上来,还是再好好养养。
李嬷嬷劝说得苦口婆心,若不是姜明月早就从梦境中看到她是如何背叛自己的,或许真以为她是关心自己。一想到这里,她眼中的寒意不由冷了几分,随后轻声说道:嗯,我都听嬷嬷的。
乖乖巧巧的回答让李嬷嬷听了以后心里头舒坦了不少,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很快就放心下来。
店小二推开尽头角落的那间厢房,里头的摆设破旧不堪,一张木制简陋的床板加上一床薄被,而面前的桌子更是缺了一角,最底下还是用木板垫着的,这画面真是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沈宴清端坐在靠背椅上,分明只是粗制滥造的木头椅子却也能被他坐得像是身处在青玉案前。
他的五官精致如画,肤色冷白,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似乎潜藏着无尽的霜雪。倘若有人轻轻一瞥,当他抬眸的刹那,冰冷总能将人摄住,四肢发凉。
偏偏如此清冷的男子,唇边总是若有若无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似温润儒雅,实则一肚子坏水。
当他修长白皙的手翻过面前的那页纸,坐在他对面的人总算出声了。
诶,你这假大夫只不过露次面稍微出手就挣了这么多银子?有这种好事你下次和我说说呗,天天说书什么那些人都嫌弃我的故事不够精彩,连赏银都没以前的多了。
抱怨的人正是先前说书的男子,他看着比沈宴清大一些,面容俊逸气度不凡。
听了唐闻归的话,沈宴清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将手中的书籍放下,径自倒了杯清茶,随后将放在唐闻归面前的碎银拿了回来,唇角轻弯,唐公子并不缺这些银子。
他说得清清淡淡,唐闻归心头微怵,想起以前每一遭他都是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仿佛无事发生,可到了后来自己总会遇到倒霉事,要说这些事情和沈宴清无关,他可不信。
有这么一个损友,有时候唐闻归都不知道是福是祸,他叹息了声,连忙告饶道:得得得,都是我的不是,你久病成医,不过是区区一风寒而已,随便出手就能拿这么多银子,可赶得上我们客栈数日的生意咯!
这间客栈是沈宴清和唐闻归一起经营的产业,碍于两人并没有太多的银子只能选择在这荒郊开了铺子,前段日子客栈的营业入不敷出,为了不被饿死,唐闻归只能选择只身上阵当个说书先生,勉强用这种法子留下客人。
沈宴清将面前的银子都交给了店小二,说起来这个店小二名叫影竹,也是沈宴清的贴身小厮,大大小小的杂活都是他做的,要不是没银子,沈宴清请不起其他人来铺子做活,也不会让他留在这里。
影竹小心翼翼将银子收了起来,贴身放着,等做完这些才开口说道:少爷,刚住进来的那位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我看出手挺阔绰的。
听了这话,沈宴清持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住,沉声道:不用管他们的事情,反正没多久他们就会离开。
他们的身份有问题?
唐闻归和沈宴清相处久了,也是多年的好友,一听他这句话就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不简单,否则有这么个冤大头在前不好好赚一笔又怎么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呢?
只是猜测而已,毕竟我也不想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沈宴清慢悠悠说完后,在影竹离开之前嘱咐了句,把客栈里头最好的茶叶和吃食都拿出来给他们。
末了,又补充了句,价格记得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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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闻归:
果然,奸商还是奸商,为美色所迷什么,根本是不存在的。
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虽然比不上姜家以前的大厨所做,但能在这偏僻的地方吃上一顿也很不错了。
姜明月只是轻微的生病,吃了一碗药下去出了汗,如今好了许多。
影竹另外沏了一壶茶,笑着对姜明月说道:姑娘,这是我们客栈最好的茶叶,就这么一小点儿,您尝一尝?
话毕,他热情地给姜明月倒了一杯。
姜明月以前喝过的茶不胜枚举,这茶她一看就知道算不得上品,但能在这地方有二等的茶叶,也算聊胜于无。
李嬷嬷跟在姜明月身边多年,什么样的茶叶吃食没见过,也就这小地方出来的人才会这么炫耀一番。
不过姜明月都没说什么,甚至动了筷子,她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
姜明月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毕竟之前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虽然手里头有银子,但生怕皇宫里的人追上来所以一路上也就随便吃上一些,这顿饭既然吃得舒心,她手里头也有银子,结算了这顿饭的饭钱后又给了影竹打赏。
影竹做店小二这一行也有好几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拿到赏银,可把他高兴坏了,他忙不迭连声道谢: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就看这给的赏银,也知道面前这姑娘得是当着大财主供着的!
只是这姑娘的身上到底会有什么问题呢?
虽然这般嘀咕着,但沈宴清的直觉和决策一向很准,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影竹也只能将自己的想法放在心里头捂着。
姜明月借着出恭的借口离开了房间,看似是去往茅厕的方向,实则暗暗打量着这家客栈里面的布局。
记得在第一场梦中,她对李嬷嬷深信不疑,即便有车夫阿寅的干涉,但李嬷嬷在日常喝的水里头下了药,所以她没能逃脱。
而到了第二场梦,她没有去碰李嬷嬷递过来的任何东西,后来跟着阿寅顺利离开。
两场梦中,都没有这家客栈的存在,会不会这其中真的会有什么变数呢?
姜明月一边深思着会不会自己真的想了太多,直到她的步子在经过拐角的时候顿了顿,目光望着不远处站在马厩旁的男人。
车夫阿寅四处张望了下,在看清楚没有人察觉到这里,将手中的一只灰色鸽子放飞,等做完这些,他才转身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姜明月下意识避开了他,眼睁睁望着那只鸽子越飞越远直到慢慢消失在眼前。
她下意识抿紧了唇。
要真的没什么别的打算,打死她都不相信!
原本的猜测要说是五分的话,如今彻底成了八分。
她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不论是和她有着多年情分的阿姆还是这个素来做事低调的车夫阿寅,她都不可以信任,否则或许梦中的画面便是她的下场!
姜明月倒吸了口冷气,脚下的步子不经意间后退了几步。
突然,后背一疼,竟是撞到了一面墙。
说是一面墙,也不太准确,那面墙虽然硬邦邦的,竟有丝丝温度,灼烫着她的肌肤。
她诧异抬头,错愕地望进那双深邃清冷的眸中。
清冽的风徐徐拂过,将她鬓边的发丝轻轻吹起。
青丝很长,尾端不经意拂过沈宴清垂落的右手,不过刹那须臾,又很快落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是姜明月第一次看清沈宴清的模样。
若说先前看到沈宴清颀长瘦削的背影如松如竹,而如今看清他的正脸,饶是姜明月见过不少俊逸非凡的公子,也抵不过眼前这个人的精致如画。
白衣墨发,容貌昳丽,一双幽深的眼眸宛若重峦远山笼罩着一层淡雅轻薄的雾霭,令人看不真切。
就在姜明月出神的须臾,沈宴清的唇角已经勾起了一抹清润温雅的笑意,声音如淙淙清泉落入耳畔。
看来沈某开的药方尚可,不至于让姑娘命人砸了我家。
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戏谑,他唇边牵起的笑意始终保持着一个弧度。
这人看着温文尔雅,但姜明月见过不少人,不至于被他的这副外表所蒙蔽,自然知道这样的人实则最为清冷疏离。
姜明月回答的落落大方:沈大夫说笑了,那句只是玩笑话,切莫当真。
第三章
话毕,姜明月并未看低眼前穿着穷酸的男子,还能坦然继续补充道,若是先前有让沈大夫不快的话,我可以道歉。
姜明月素来行事便是如此,不论是贵族还是布衣,有错误就要认,当然,若不是她的错,也别想着安在她的头上!
沈宴清听了姜明月的这句话眸色微微一变,带着点点的波澜,又很快像风平浪静的大海般重新沉静下来。
等他再次望向姜明月的时候,目光不由从她腰间悬挂着的玉佩轻轻擦过,垂落的指尖微微蜷起,语带探究,这块玉佩瞧着质地不错,是姑娘的?
姜明月面色骤变,她倏然想起来这块玉佩上面还刻着一个姜字,若是被这个男人看出来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交给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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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里,她整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目光转而变得分外冷淡。
沈宴清弯起唇角,好看的眉眼似是落下一层浅淡的星辉,倏地开口说道:我很喜欢两个词,一个叫金蝉脱壳,一个叫李代桃僵,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清润的声音散入耳畔,仿佛凝结了一层看不真切的薄雾,姜明月垂落的眼睫遮掩住她心头的重重思绪,转身便离开了。
李嬷嬷将手中的药洒在了茶壶中,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匆匆忙忙将手收了回来,紧跟着快速将面前的东西收拾一番。
门被推开了,是刚回来的姜明月,身后还跟着阿寅。
李嬷嬷心头跳了一下,心里头瞬间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不祥的预感就应验了。
嬷嬷,将东西收拾一下,我们现在离开。
姜明月的话刚刚落下,李嬷嬷的面色就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她先是望了一眼姜明月,紧跟着目光又在车夫阿寅的身上转了转,关切开口道:七娘,你才服药没多久,要不要再歇一歇?
这一回姜明月还未开口,接上话的反倒是站在后面的阿寅。
一切都听小姐安排。
阿寅的样貌生得普普通通,平日里瞧着也没什么异样,倒是这一回不知是李嬷嬷内心怀揣着几分忐忑,竟然意外从他的面上发现了几分狠厉之色。
她的心骤然一提,竟然骇得不知说些什么,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姜明月已经开始收拾起行囊了。
阿寅,你将马车牵出来,我和嬷嬷马上就下去。
好。
阿寅应了声消失在两人面前,而等他一走,姜明月已经将行囊收拾妥当。
一看眼前的情况已成定局,李嬷嬷心有不甘,抬手就倒了一杯茶给姜明月,出声道:七娘,喝些水吧?
茶中被她下了药,只要姜明月昏厥过去,就能找借口说是她身体不舒服,继续留在这里。
可惜的是,姜明月扬唇淡笑道:不用了,阿寅还在客栈门口等着我们呢!我们赶快走吧,别让他等急了。
清晨雨露微湿,晨曦的日光刺透云层铺满一层浅淡的光泽。
停在客栈前的马车迎着曦光而去,嘶鸣声渐行渐远。
客栈一隅,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倚窗眺望着远方的山峦,待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才回头一瞥。
我都看到了。唐闻归眼含戏谑,笑着调侃道,不是说不管她的事了么,怎么还好心提点?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听懂了没?
闻言,沈宴清答道:看在银子的份上。
声音冷冷淡淡,似乎他真的没动什么恻隐之心。
一阵清风徐徐拂过,将枯黄的草丛又压低了几分。
嬷嬷,待过了这座山头,我们就能走水路离开了。
姜明月说这句话的时候盈盈水眸中闪动着柔和的光芒,这话一落下,便能瞥见李嬷嬷的脸色变得更加僵硬了几分。
想来这个时候,她也快坐不住了吧?
果然,李嬷嬷借口要如厕,让阿寅将车马停靠在一侧。她一离开,姜明月赶忙眼疾手快将贴身包裹拆了,从里面取出银票放到自己贴身里衣的兜里。
里衣是她特制的,隔着一层防水布,以前只不过是有备无患,没想到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将东西重新收拾好,没一会儿李嬷嬷便回来了,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姜明月知道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姜明月犹记得第一场梦的时候,李嬷嬷便是在吃食中下了药,等她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回京的路上。
而这一回
来来来,走了这么长的路也累了吧?喝口水吧?
李嬷嬷先是将水杯递给了阿寅,又递给了姜明月,若是其它时候或许不会有什么,但经过客栈那么一遭,李嬷嬷似有若无拖延着时间,阿寅起了几分怀疑,并没有喝水。
姜明月却将水送到口边,实则用袖子遮掩,佯装喝下,没一会儿便倚在车内,直言头晕。
阿寅手中的水杯落了地,对李嬷嬷冷声呵斥道:你、你在水中下了什么?
李嬷嬷确实下了些东西,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起反应,更不会想到阿寅竟然连喝都不喝一口。她惊慌失措解释道:没、没什么东西
阿寅哪里肯信,姜明月强撑着身子将李嬷嬷内心忐忑尽数剖析了出来。
嬷嬷,从客栈那时候你就拦着我不肯让我早点离开,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嬷嬷心头一慌,连忙说道:七娘,你怎能疑我呢?我不过是关心你的身子而已
姜明月冷哼了声,将所有的假象尽数扯破,嬷嬷,你是宫里派来的吧?他们给了你什么,让你不惜背叛我,让我回宫做妃子?
李嬷嬷没想到自己的算计都被姜明月知晓,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七娘,你不知道,我那儿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只要我答应他们让你入宫留下来,他们就会帮我那不孝子解决这件事情。你放心,宫里头富贵着呢,我也不过是让你进宫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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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苦口婆心冠冕堂皇,不知为何,原本觉得慈祥和蔼的面容顷刻间都变了样,姜明月只感到无尽的作呕。
阿寅,我们离开这里姜明月靠在车壁,虚弱地对阿寅说着。
阿寅毕竟是成年男子,力气自然不是李嬷嬷所能比的,他没让李嬷嬷上马车,而是挥着鞭子赶着马车,等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宽慰姜明月道:小姐放心,早在发生宫变的时候江世子便命我暗中带您离开京城,只要渡了江去往江南,您便安全了。
因为李嬷嬷的背叛,再加上姜明月服了药此刻虚弱无力,阿寅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便想着将这番话说出来让姜明月吃上一颗定心丸。
他却未曾发觉倚靠在车厢内的姜明月睫羽颤动得更加厉害,面色亦是苍白如雪。
有了这番话,更让姜明月确定那两场梦竟然全部都是真的。
那张姝丽的面容瞬间沾染上几分果决,她抬起纤细柔嫩的手用力将毫无防备的阿寅推下马车,随后自己扯过马车的缰绳扬尘而去。
阿寅对此猝不及防,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他想要起身去追,但浑身随便动根手指头都疼得厉害,只能眼睁睁望着马车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视线。
须臾,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待他艰难地沿着车辙痕迹爬过去的时候,却看到痕迹消失在了山崖尽头,俯瞰而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朝前方奔涌而去,猩红的血将水流染红,令他目眦尽裂。
秋风寒凉,枯叶从枝头飘落而下打着旋儿落在冷冰冰的河水中。
一群铁甲胄衣的官兵们疾驰而过以后,姜明月才从掩藏的树丛后走出来,沿着官兵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制造了马车摔落悬崖的痕迹,还将自己身上的外裳解下一同扔了下去,只希望那些人能把自己当成死人,别再来招惹她。
尽管在马车快到悬崖之际勒紧了缰绳,柔嫩皙白的掌心也被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但这些都抵不过她从车上跳下来的疼痛。
手臂和小腿处有着不少的擦伤,姜明月撩起了一小块看了看,青紫一片。
可惜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药膏,眼下还要找到歇脚的地方以及户籍的问题。
原本做好的假户籍根本不能用,因为李嬷嬷和阿寅都知道这件事情,一旦用之前做好的那份户籍,只会将她更快暴露。
姜明月暗自懊恼自己之前没能看出来他们的真面目,如今临时做出来的决定也不知未来的路该走向何方。
青山千叠,山翠无穷。
不远处隐蔽在山间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这里人迹罕至,眼下也没什么人,当姜明月的步子慢吞吞朝村口靠近的时候,村口处一块立着的石头上面刻着的文字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临溪村。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没什么稀奇之处,却瞬间摄住姜明月的心神。
犹记得第二场梦中,在她的未婚夫那位江世子尚未起兵谋反之际,曾有另一支起义军将京城里头的土匪头子从皇位上硬生生扯下来,而后和江世子分庭抗衡,势均力敌。
有人曾说那支起义军之所以那么厉害并不是因为首领的缘故,反倒是因为他身边的一位军师。
那人之才惊艳绝伦,智多近妖,若不是因为身体染病英年早逝,恐怕后来登上帝位的不会是她的那位未婚夫。
而这临溪村,正是那支起义军首领和军师的故乡。
第四章
秋风瑟瑟,寒露深重。
临溪村最尽头的一间砖瓦屋舍,此时的厨房升起了炊烟,没多久,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距离屋舍稍远些的妇人们闻到这一股肉香味流露出歆羡的目光,不过这东西闻得到又吃不着,只能舔了舔唇角干巴巴的粗粮饼,各自回屋数落起了家里头的男人。
你瞧瞧那芸娘又做了肉食,你什么时候能给家里头带点肉回来?
对此,家里头的男人无奈道:什么时候你也像她怀个孩子,我也给你天天带肉回来
说是这么说,但那林芸以前也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据说还是和家里头不受宠的庶子在一块儿,那庶子都被逐出了家门,即便有一些银两,但盖了那么一间砖瓦房,估计现下手头上的银子也没剩多少了。
砖瓦屋子不大,但用的青砖都不错,在这临溪村里也算是独一份了。
林芸的肚子三四个月大,胎算是稳了,她将做好的饭菜用锅盖盖上,便从厨房里头走到院子里,打算去收衣服。
等将衣服收好,突然发现了不太对劲,好像少了一件,该不会是被风给吹走了吧?
她是记得那件衣裳的,并不算亮丽的色泽,反倒灰扑扑的。之所以还留着那件衣裳不过是因为那是唐闻归离开唐家后赚到的第一笔银子,当时他把银子给了自己,说买件新衣裳。
可那是唐闻归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林芸自然舍不得,只给自己买了件最便宜的,为此还被唐闻归说了一通,所以她记得很深。
林芸找了找,并未找到那件衣裳,正当她还要细想下去的时候,耳边就听到了一阵敲门的声响。
芸娘,我回来了。
林芸起身开门,一看到唐闻归唇角轻勾,等再看到站在唐闻归身后的沈宴清后,面上的笑意更为粲然,热情说道:宴清也来了,刚巧我今儿个饭菜多做了些,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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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清跟在唐闻归的脚步走进来,将手中的一盒糕点递了过去,嫂嫂,给。
林芸没想到沈宴清还带了东西过来,错愕地看了一眼唐闻归,唐闻归点了点头道:收下吧,他刚发了点小财,兜里银子有的是。
听了这话,林芸这才将糕点收下,等打开一看里面的糕点更加咋舌不已,惊道:这是镇子里头的芙蓉糕?宴清你下次可别送这么贵的东西了,好歹攒攒银子娶个媳妇吧?
芙蓉糕一斤都要二十几文,林芸吃过苦,也知道这东西的贵重。
更不必说在这乡野之地,邻里送个鸡蛋青菜都算贵重的东西了,就算沈宴清和唐闻归是好友,也没必要特意送这么贵的东西来。
对于林芸的话,沈宴清不置可否,更没有放在心上。
林芸的手艺不错,不过厨房的饭菜却不太够,唐闻归又是大食量的,等到他再想要一碗的时候才发现锅里竟然已经没有饭了。
林芸诧异道:奇怪,我分明多做了一人份的,怎么会不够呢?
说完后,林芸还要再加道菜,却被沈宴清拦住。
嫂子不必忙了,我早上吃得比较多,如今并不大饿。
沈宴清自然是给了林芸面子才这么说的,等离开了唐闻归家,他才回了自己的房子。
他的房子还要更靠后一些,附近都没别的人,他正打算给自己添顿饭的时候,忽而就瞧见唐闻归急匆匆跑过来找他。
唐闻归掏出了一枚碎银,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宴清,出大事了,我和芸娘撞到鬼了!
一听这话,沈宴清抬头望了一眼天阶漂浮而过的云海,眉梢微动:青|天|白|日的鬼?还给你送银子?
唐闻归被沈宴清的这句话噎了噎,继续说道:这事是真的,方才芸娘还跟我说她挂在院子里头的一件衣裳不见了踪影,厨房角落里头还多了一枚碎银子,这若不是鬼,有哪个人这么大方给了这么多银子?
见唐闻归面上流露出诧异之色,不知为何,沈宴清一听到大方这两个词,脑海中不由想到了一个人,思量了片刻,又觉得不大可能。
走,我去你家看看。
沈宴清抬脚就迈回了唐闻归家,他从院子再到厨房细细查看了一番,眼底的眸色愈发沉郁,宛若浩瀚大海正积蓄着重重风浪。
临溪村的后山有一间破落的小木屋,姜明月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住处才刚一进门就被里面的灰尘呛到,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停下。
这间木屋瞧着摇摇欲坠,若不是没找到可以歇脚的山洞,她也不想待在这里。
只是若不想被冻死,也只能暂时在这里避一避,等到之后再想一想办法。
姜明月先是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里的人穿着的布衣尤为简单,即便她已经买了稍微便宜些的衣裳,但若真的穿出去还是很显眼,迫于无奈之下,她只能趁着其中一间没什么人在的时候顺走了一件衣服,顺道又顺走了一些吃食。
说来也惨,虽然她在现代吃过不少的美食,可是她完全没有动手的天赋,如今在这山林中入了夜说不定还要自己生火,该不会真的要钻木取火?
她一边纠结着,一边从附近拾掇了一些柴火过来,等休息了一会儿后开始清点着自己目前的家当以及要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家当只有几件衣裳并不起眼,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另外带了一柄小匕首,如今在这陌生的地方,匕首显然成为她最重要的护身武器。
除了这些,她身上还有好几千两银票,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在离开京城之际,她将大多数的银钱都藏了起来,若是得到那一大笔银钱,足有上万,这也是为何梦中那位未婚夫想尽办法也要得到她的助力。
想要搞事情就得有粮有钱有兵器,而这其中,钱财居于首位,但凡有了一大笔银子,办起事情就要容易得多。
犹记得梦中最开始的时候,临溪村的起义军发展得并不顺利,反而经历了一番波折,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缺银子。
她记得那支起义军首领的名字名叫唐闻归,只不过是家族中并不起眼的庶子,因为和贴身婢女相恋再加上被主母排挤逐出了家族,就是这样家世不显的人,在军师沈介溪的帮助下成就了一番霸业。
京城已经被土匪头子攻占,而后全国各地也会爆发各种的动乱,如果南下肯定会被江世子发觉,为今之计,她恐怕只有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若是她能够襄助唐闻归这一支起义军的话,也许后面的结局会和梦中不一样?
不过也不知道唐闻归和沈介溪这两人的人品如何,若这两个人和江世子一样的话,那就让这两个对头狗咬狗吧!
姜明月一边在心里头想着,一边慢悠悠打算开始钻木取火。
原因无他,真的太冷了,而且山林入了夜还会有野兽,她不想被冻死,也不想被野兽咬死。
费了好大一会儿劲,别说小火苗了,只有点点黑色的浓烟冒了出来,直呛得她又是一阵咳嗽。
咳咳咳
这种荒野求生的事情,她真的做不来,谁让她在这里被养得身娇体贵,除了满心满眼钻到钱袋子里头,其余方面似乎真的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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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头来我落魄到只剩下钱了吗?姜明月兀自喃喃着,有时候钱什么都能买到,有时候又是一堆废纸。
就在她自怨自艾的时候,突然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砰的一声撞到了木桩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守、守株待兔?
姜明月错愕地看着面前这一幕,难道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特意来给她送东西吃?
她好奇地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在兔子的旁边还有一小块碎石,看到这里她不禁眯起眼来,哪有什么老天爷赏饭吃,这分明是附近还有别人在!
姜明月立刻将匕首藏在了袖子中警惕地望着四周,咬着唇畔冷声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来人面如冠玉,风姿湛然,分明是在客栈中见过的那位沈大夫。
即便看到了他出现,姜明月也没有放松下心头的警惕,将袖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几分。
沈大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明月问道。
沈宴清好整以暇凝着她,唇角浮现点点笑意,言语尽显温和,姑娘不感谢我帮了你一次?
若是你提醒的那句话便多谢了,若是还有其它姜明月一双盈盈水眸褪下温和,蔓延上薄薄一重霜雪,带着疏离的冷意,别怪我下手无情。
话毕,姜明月迅速出手抽出匕首,淬着锋芒的刀刃直直逼向他白皙如玉的咽喉。
那是所有人最脆弱的地方,但凡用点力气鲜血迸溅,便再无活路。
姜明月不想伤了沈宴清的性命,但是给他一点警告也无妨,毕竟现在她的处境四面楚歌,稍有不慎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匕首在距离沈宴清的脖颈还差几厘的地方停了下来,只要姜明月再迫近一点,沈宴清便会死在她的手上。
偏偏生死关头沈宴清却不闪不避,甚至面容上还流露出从容不迫的意味。倏地,他的唇边漫上一抹浅笑,睨她,说出来的话却令姜明月惊心动魄。
姑娘可是姓姜?
第五章
姜明月没想到在这偏僻乡野之地竟然被一个陌生人看穿了身份。
面前的这个男人疏朗宛若清风,没有丝毫被胁迫的惊惧,尤其此刻在道破她的身份之后还能谈笑言语,根本不惧横亘在脖颈处的锋利匕首。
姜明月眼底划过一抹震颤,又迅速将其遮掩,否认道:我不姓姜。
她不能认,一旦认了难以保证这个男人会不会将她交给官兵。
谁知,沈宴清却取出了一块白净的手帕将其打开,里面是拼接好的破碎玉佩,正中间写着一个姜字。
姜明月瞳孔地震,她故意没有带走这块玉佩,任由其放在马车之中坠落悬崖,如今怎么会被他找到?
姜明月的指尖微微颤动,显然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而沈宴清就在她分神的须臾间迅速出手将她手中的匕首轻而易举抢夺过来,随后头也不回朝身后扔了过去,正中树梢上缓缓爬下来的一条毒蛇七寸,将那条毒蛇死死钉在了树干上。
山中多虫蛇,我想姜姑娘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沈宴清做完这些并没有责备姜明月先前对自己出手这件事情,反而侃侃而谈起来,马车坠落悬崖后姑娘做的还是不够严谨,若是没有尸体,官兵还是不会相信的。
他话音刚落,姜明月就诧异抬头望了他一眼。
也是巧了,前几日山林中正好出现了一具被野兽咬噬过的骨头,有了那些骨头,就算那些官兵不愿相信也没有办法,你说是吗?
他特意说完这么一番话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他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帮自己做这么多的事情。
只是她都不认识他,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为何无缘无故帮自己?
姜明月不愿意相信天底下会有免费的午餐,更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别有所图。
既然已经被揭穿了身份,他又做了这么多事情,姜明月继续否认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意义。
索性,她开诚布公道:不错,我确实姓姜,你有什么目的?
沈宴清挑眉,就不能是单纯看你可怜想要帮帮你吗?
姜明月:
这种话要不然你换一个姑娘说,或许她会相信?
姜明月并不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前后思考得这么周密,出手的原因只是因为单纯的看脸。倏然,她瞬间想到了别的方面的事情,带着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临溪村的人?
是。
他答得斩钉截铁,而姜明月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姓沈,又是临溪村的人,他该不会该不会是那位惊才绝艳的奇才沈介溪吧?
只要一想到这里,她瞬间觉得心潮澎湃,迫不及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姜明月的面容上带着焦灼,沈宴清没想太多,如实回答她:我叫沈宴清。
沈宴清?不是沈介溪?
一时间,姜明月的脸上划过一抹失落之色,又很快消失不见。
左右他都姓沈,想来也会认识沈介溪的吧?
姜明月兀自思忖着,沈宴清也没有搭话,反倒是走到了兔子边上,随意用杂草弄成绳子将昏死的兔子牢牢系着,然后又走到树干上将匕首取出,至于那条已经死去的蛇他也没有放过,和兔子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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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大会儿的姜明月回过神后才看到沈宴清做完这些,她错愕问道:你在做什么?
沈宴清振振有词答道:兔子皮可以卖钱,兔肉可以吃,至于那条蛇,可惜了,蛇皮不完整
所以要是好端端的蛇皮,他也想拿去卖钱?
在认识沈宴清之前,姜明月一直以为就自己钻进了钱眼洞里去,可没想到这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突然,姜明月也不想追问他之前到底图的是什么了,按她之前看病时候出手那么大方,这是图她兜里的钱吧?
一碗满满当当的清水面放在了姜明月面前,面汤里头有青菜还有少许的肉沫,这顿饭要是搁在以前,姜明月肯定是没有胃口的。
但今天跑了一整天,不单单是身子累,就连心也是累的,姜明月夹起一筷子素面尝了一口,瞳孔微变。
这味道
也太好吃了吧?
此时的姜明月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面前,屋子空空荡荡,看上去家徒四壁,但耐不住被这碗面瞬间惊艳到。
沈宴清坐在姜明月的对面,看着姜明月吃了一口就停顿的动作,眼皮轻抬,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是姜明月完全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翩翩儒雅的公子竟然还会下厨做饭,做出来的东西比她强太多了!
就他这厨艺,要是放在以前去姜家应聘厨师的话,她也一定会收的。
对于沈宴清的问题,姜明月没有开口回答,不过倒是用行动表示了一番。
她将这碗面包括面汤全部喝完,吃饱后舒服得甚至想要伸个懒腰。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是想要留在这里的话,你需要一份新的户籍和身份。
沈宴清既然选择将姜明月带回来,显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姜明月见他考虑得周全,好奇问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钱财?
沈宴清深邃的眼眸划过一抹淡淡的微光,带着清浅的笑意,又很快收敛消失。
我会给你列一份清单,算是公平交易?
沈宴清抬手就将她面前的碗筷收起,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纸,上面落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临溪村房屋有限,眼下你的身份敏感,我可以让人帮你弄份户籍说是我的远房表妹暂时先住在我这里,你若是不想住我这里,也可以另起房子。纸上写的是你住在这里每个月需要付给我的银子以及办理户籍所要用到的钱,你可以先看看。
不怕别人有所图谋,别无所求才最最可怕。
沈宴清的字很漂亮,苍劲有力,笔锋凌厉,显然和他谦和温润的外表有着较大的差异。
月租一个月五十两,包括伙食费,这价格,沈宴清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姜明月很有钱,五十两对于她而言并不算多,更何况她脑子里头的鬼点子多的是,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赚钱的方子。
只是,他费这么大的劲真的就只是为了挣银子?
姜明月感到有些费解,但又不可能真的去问他,如今在她心里头还是户籍的事情最重要。
星月浩瀚,在巨大的夜幕上缀满点点光芒。
唐闻归一想到白天银子的事情没得到解决心里头还是放不下,他和林芸说了一声扯了件外袍披上起身又去找沈宴清。
他叩了几下,沈宴清过来开门,他才刚开口说明来意就听到耳房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唐闻归眉梢一挑,影竹回来了?
他分明记得白天的时候,沈宴清特意让影竹留在客栈里头,难道客栈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唐闻归诧异的时候,耳房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姑娘。
那姑娘身姿窈窕,腰若约素,身上的白衣将芙蓉面衬得更为白皙莹润。她眼皮轻抬,眸含秋水,顾盼生辉,青丝散在身后,空气中溢散开淡淡的芳香。
唐闻归错愕地望着那姑娘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将门掩上,好半晌才将大张的嘴合上。
好你个沈宴清,我以为你素来不近女色,居然还玩金屋藏娇?
沈宴清懒散睨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你管这叫金屋?
破旧的泥土毛坯房子,哪里算得上金屋?
可是唐闻归这句话的重点是这个么?!
她到底是谁?真是我未来弟妹?
不是。
沈宴清直言,随后不管唐闻归是什么反应,只听砰的一声就把门彻彻底底关上。
唐闻归一脸错愕:沈宴清这家伙就这么把他打发了?
姜明月整理着新的床铺,被子不是新的,不过没有补丁,算是农家里头比较好的。
她刚铺好床门就被人敲了敲,能在这时候敲门的除了沈宴清不做他想,因此她头也不抬说道:门没关。
沈宴清走了进来,取出包裹着碎玉的帕子。
这块玉还给你。
姜明月本以为沈宴清早将那块玉给扔了,没想到又把碎玉带了回来,想来就是凭借这块玉佩正中间的姜字把她认了出来,思及此,她抿唇道: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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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块玉是她不要的,又碎成这样,再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姜明月手中的玉佩很多,只不过这块玉的成色极好又跟了她许多年也就一直戴着了,她这般平静的态度似乎这块玉佩对于她而言就只不过是一样普普通通的饰品。
沈宴清的指尖微微一僵,我还以为这块玉对你而言很重要。
姜明月不明白他的意思,觉得他这句话有些歧义。
重要到被我扔掉?姜明月表示不理解,坦诚答道,不管什么都比不上我的性命。
所以她才会在马车坠崖之前将身上所有能代表她身份的东西毫无留恋扔掉,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会被沈宴清发现。
沈宴清没有再说什么,等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将柜子最底下的一个木盒拿了出来。
木盒朴实无华,上面甚至没有任何的花纹雕刻,等将木盒的锁扣打开,里面一方玉佩在幽微烛光下闪烁着浅浅的光芒。
若是有旁人在此,定能发现这枚玉佩的样式和姜明月碎裂的那一块分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刻字不同。
沈宴清眸色微深,抬起修长的指腹轻轻擦过玉佩正中间完好的江字,眼底似是蓄满无尽的寒霜,最后将包裹好的碎玉放入其中。
第六章
姜明月这一晚睡的并不好,即便沈宴清流露出足够的诚意,但她的心中到底怀着一丝警惕。临睡前,她将门牢牢锁好,又将木桌、木椅抵在门后,但凡晚上有任何的异样,她都能很快从梦中惊醒。
一夜无事发生。
直到天将将破晓,一卷朝霞流泻而下,熔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鸡鸣声叫嚣着,把人从困倦中唤醒,家家户户做饭的做饭,下地的下地,忙得不可开交。
当姜明月揉着眼睛出门的时候,沈宴清已经做好了薄粥和小菜。他骨节分明的手从碗碟上抽回,一抬头就望见了站在门口逆光的姜明月。
姜明月的肌肤尤为白皙,就像是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雾,即便她现在穿的是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了她的华贵夺目,由此可见这些年来她养尊处优,日子确实过得很好。
一想到这里,沈宴清的思绪不知飘散去了何方,有着片刻的失神。
直到姜明月半天见他没什么反应,又上前一步问他道:吃过饭就走?
被她这一句话拉扯回来,沈宴清这才将注意力收拢,随即目光落在了她眼皮底下那浅浅的青黑痕迹,勾唇问道:昨夜睡得不好?
他没说是什么原因,不过也能理解姜明月初来乍到的肯定会不习惯。
他以为姜明月是对于这里床铺简陋不太习惯,却不知道姜明月是在警惕着他这个人。
姜明月没有回答,沈宴清也不恼怒,他似乎脾气极好,从初见到现在自始至终都流露出温和的一面。
吃过一顿简单的饭,沈宴清让姜明月稍稍等待一会儿,出门去找唐闻归借马车。
临溪村就这么大点,也就唐闻归家境好一些,更是有着全村唯一的一辆马车。
沈宴清一过来寻他,唐闻归的目光上上下下将他扫了个遍,眼含戏谑的意味。
平日里都让我驾马车,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沈公子居然亲自动手了?
对于沈宴清此人,唐闻归始终觉得他大部分时间太过无趣,好不容易在他身上看到一些别样的苗头,自然少不得打趣一番。
沈宴清套好马车,瞥了他一眼,问他道:有意思?
哎呀,今时不同往日,难得见你亲近一姑娘。对了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你家里头的远方亲戚?可我分明记得你之前不是说你家里头没人了么?
车借我,回头把车钱给你。
沈宴清并不理会唐闻归后面的话,直接将马车拉走,闹得唐闻归抻长脖颈想要再仔细看看那姑娘的模样。
不过可惜的是,沈宴清将那姑娘的容貌遮掩得严严实实,唐闻归什么都没有瞧见。
但他并不恼,反正来日方长嘛!
车轱辘轱辘走着,姜明月自然看到了先前沈宴清和唐闻归聊天的那一幕,想了一会儿就将唐闻归的脸在记忆中对上号。
那个说书人也住在这个村子?
他和我是多年的好友,你放心,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沈宴清淡淡解释了下,姜明月看着他的目光不禁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居然都不告诉多年好友她的身份这件事情,他该不会是
你想要独吞了这笔钱?
一想到这里,姜明月看着沈宴清的目光瞬间变了样。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看着风光霁月的,居然还想要私吞银子!
沈宴清没有特意辩解,反正她要怎么猜测是她的事情。
去镇子的路还远着,你可以补个觉。
不知沈宴清是不是出于想让姜明月闭嘴的想法提了这么建议,姜明月打了个哈欠,最后还是选择听了他的话窝在马车里陷入了梦乡。
在马车快到镇子的时候姜明月就醒了过来,只是奇怪的是,这一次沈宴清将马车停在了路边,路边正好有条潺潺河流,不知他从那儿取出了一个陶碗在里面放了点东西,又去盛了些水过来,搅拌成糊状然后递给了姜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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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困惑:这是什么?
沈宴清答道:你要是这么大大咧咧出现,我可不敢保证你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一听这话姜明月瞬间正襟危坐。
她在出门前有刻意修饰过一番,将肤色变黯眉毛加粗,但显然这样拙劣的技术并不能入沈宴清的眼,因为在他看来,姜明月的骨相很美,就算这么调,也不过是在原来的容貌上下降了稍微些许而已。
既然是出于保护身份的考虑,姜明月将沈宴清的话听了进去,只是望着陶碗中的糊状物品面色带着一层纠结。
你确定这个有用?
至少比你的手艺好。
沈宴清一句话就把姜明月的话堵了回去,姜明月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头将糊状的东西像是涂面霜一般在脸上涂抹开,她不仅涂了脸,也顺便将露出来的脖颈、耳垂以及手都涂了,只可惜这里没有镜子,她也看不见自己如今的样貌。
好了?沈宴清等待了一会儿问她道。
姜明月从车内探出头来,对于自己如今的模样她心里头也没底,只能看向沈宴清希望得到他的建议。
这样就行了吧?
沈宴清毫不吝啬称赞了她,你很聪明。
至少没有蠢到只涂了脸。
被莫名其妙夸了一句的姜明月心头雀跃了一下,对于自己如今的模样更是好奇极了。
可惜没有镜子,否则我就能看清楚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了!
她只不过低声嘟囔了句,沈宴清的耳力极好,自然将这句话听了进去,上前一步。
看着我。他突然这样说道。
姜明月错愕:什么?
看见了吗?
沈宴清突然又上前了一步,距离她仅有几厘的距离,鼻息相互交织着,令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若是他再往前一步的话,恐怕两人的鼻尖都要碰到一块去了!
姜明月将头侧开,避开他的视线,深吸了口气问他道:你想做什么?
耳垂上的色泽降低了好几度,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可避免升起了点点的绯红。
沈宴清唇角轻勾,温声解释着:不是你说的要镜子么?镜子现在没有,不如你看我的眼睛,眼睛里的那个你。
太过贴近的距离,吞吐出的温热气息迎面而来,再加上沈宴清衣袍上皂角的清新香味令姜明月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他是想要拿他的眼睛作为镜子。
是自己想岔了。
姜明月在心底唾弃着自己先前的想法,随后慢慢抬头,当撞进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眸之中,浑身仿若跌进了一口深潭。
没有丝毫的侵犯意味,朗润到一片干净无垠,就像是一碧如洗的青冥。
姜明月这才注意到原来沈宴清的瞳孔颜色竟是漆黑一片的墨色,但若是细细一看,竟然有隐隐琥珀光流动。
他眼中的自己肤色深了许多,比起原先自己随意弄出来遮掩妆容的方式,这样的自己显然没那么惹眼。
就在姜明月怔愣间,沈宴清伸出修长苍劲的手将陶碗取了回来,温声道:走吧。
由于路上的这一个小小插曲,到了镇子上的时间晚了许多。
沈宴清先是带着她找到了府衙上的一个好友,那人在这府衙中身份不低显然混得不错。当沈宴清三言两语将来意说明以后,那人直接干脆利落给姜明月办理了一张新的户籍。
盖上官府印记的纸落在手中,就像是卸下心头的那块大石。
姜明月低头认真看了一眼纸上的字,上面的户籍地是临溪村,而名字则是沈明月,她如今算是沈宴清名义上的远房表妹。
拿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姜明月唇角抑制不住上扬,始终维持着好心情。
等出了府衙,她甚至笑着同沈宴清说道:沈公子,今儿个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沈宴清似笑非笑凝了她一眼,眼底浮上一层浅淡的光,沈公子?
经他一提醒,姜明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新身份,连忙改口道:表哥,表哥!
为了活下去,她这改口改的毫无压力,也没任何的羞赧不甘。
她话一落,沈宴清唇边噙着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几分,还能毫不犹豫应了她的那句称呼,有来有往回答道:明月表妹。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像是一阵细风缓缓掠过心田,直勾的人耳根发痒。
姜明月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这镇子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哪家酒楼的饭菜好吃,不如你带路吧!
沈宴清没说什么,径自走在了前面,不过他没有走太远,甚至在前面带路的同时有意无意地帮姜明月隔开了附近的人群。
姜明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过没想到的是,就这一段短短的路途,她竟然还能破天荒碰到一个熟人。
一个年迈的老妪被官兵扣押着迎面而来,声势浩大,不少路人纷纷避开给他们让出位置。
那老妪浑身破旧,就连发白的鬓发都散落下来,原本长满褶子的脸上布满了风霜,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姜明月认识的那个李嬷嬷。
因为这一变故,不少行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对于那个老妪的身份多问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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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同李嬷嬷再次相遇,还有那一群要追捕她的官兵们,一个个如同地狱修罗般步步靠近。
这一刻,姜明月的心震如擂鼓,她的浑身都在发颤,后背更是沁出一片冷汗。
一只温热的掌心扣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将她的脸庞拉进了男人温热的胸膛。
他在她耳边低语,莫怕,我在。
第七章
喧闹大堂,响木一敲,只见最上方一位年迈古稀的老者侃侃而谈道:都道姜氏一族富可敌国,其中姜氏七娘的容貌更是一等一,可惜啊可惜,红颜薄命,竟是坠落悬崖,尸骨无存呐!
台下有人听了这句话,接上老者的话问道:诶,可是听说如今上头的那位可是派了不少的官兵们去了姜家搜寻,也没搜出来多少钱财啊?
刚登上帝王宝座的山匪头子行事残暴不仁,又贪财好色并不得百姓的簇拥,但奈何坐在龙椅上的是他,但凡非议一句就等着人头落地!
老者淡然自若答道:那姜七娘聪明着呢!早在先前就遣散了府里头的人,说不准那一大笔财宝都被她藏了起来。若是有人能拿到姜家的金银珠宝,那就是拿到了金山银山,日后的造化非同一般啊!
被众人议论纷纷的姜明月正坐在酒楼的厢房内,厢房门只是虚掩,楼下的言谈声又极大,自然理所当然将这些话尽数听了进去。
后面的话没什么好听的,姜明月将门合上,坐在了沈宴清的对面。
两人的面前摆着精致的菜肴,沈宴清已经开始吃了起来,见到姜明月坐下后,甚至笑着拿起公筷给姜明月夹了一片鱼肉,温声开口道: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吃吧!
姜明月没动那片鱼肉,只是望着沈宴清吃得津津有味,面上浮现一层疑惑:他们当真以为我死了吗?那人也会相信?
沈宴清知道姜明月在担心什么,哂笑了声,不信又能如何?被野兽啃噬的尸骨就在悬崖之下,还有你的衣裳也在,除非你自己站出来瞎嚷嚷,否则不会有人怀疑的。
那我今后都要用你给我的药粉易容?
这间厢房的环境很不错,案桌上不仅点着香炉,还有一床供人休憩的软塌和一面铜镜。
姜明月也是方才从这面铜镜上看到了自己的样貌。
沈宴清淡淡道:你如今的身份是沈明月,不是姜明月,等这件事情过几个月以后,他们就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
毕竟从眼下的情况看来,姜明月已经死了,姜家的财富也成了谜团。
就算登上宝座的土匪头子看重的是姜明月的美色和姜家的钱财,但若是姜明月藏得好好的没被找到,久而久之他也不会继续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找,毕竟他那个位置坐得并不是太稳,巩固权势才是那个人首当其中要做的事情。
西北敌戎,南蛮匪寇,江南世家
以及,各地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和起义军们。
由此可见,坐在龙椅上那人的地位并不牢靠,但凡稍微松懈,都会被人轻易扯下。
沈宴清在心中默默分析了一番如今的局势,已经有了盘算,面上不露分毫,只给姜明月斟了一杯清茶。
这家酒楼的茶水不错,你可以试一试,左右事情都成了定局,且走且看。
这一回听了以后,姜明月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她总算能够坐下来尝一尝这里的饭菜,毕竟这顿饭菜花的可是她的银子,又不是沈宴清的!
秉承着自己作为金主花了这么多的银子,姜明月索性化不安为动力开始狂吃起来,不过由于沈宴清点了太多,所以两人加在一块儿都没能吃完。
到了最后,勤俭持家的沈宴清将剩下的饭菜全部打包带了回去。
临溪村那位生得光风霁月却穷困潦倒的沈宴清家里头来了一位远房亲戚,据说叫沈明月,是他的远房表妹。
那表妹的五官生得很好,除了皮肤稍微黯淡了些,但那双明亮的眼眸盈盈动人,村里人都听说了这件事情顺便好奇地打听了一下那位沈家表妹的家庭情况。
什么?父母早亡,过来投奔表哥的,家里头就剩下她一个孤女?
诶,这感情好,无父无母也没有拖累,要是成了亲还不是听夫家人怎么使唤!
什么?没有银子傍身?
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嫁过来能生孩子就成!
什么?八字太硬,把家里头的近亲都克死了?
呃大家还想活得长久一些,这便算了吧
拒绝了临溪村不少|妇人们的暗搓搓打听,沈宴清转头望向正坐在院子正中央玩着竹条的女人幽幽叹了口气道:表妹,我竟不知你的行情会这么好?
姜明月的脸上敷了一层沈宴清给的药膏将珠玉般的肌肤藏起,听到沈宴清问的这句话无辜答道:既然你是我的表哥,那些人自然该你打发掉。
来临溪村好几天了,姜明月没了先前一开始的不安焦虑,老老实实住了几天。
只是住了以后发现沈宴清这里的条件真的不好,每次打水烧水都是一件麻烦事,更别提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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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不会做饭,曾经试着生一次火险些把沈宴清家的厨房给烧了,吓得沈宴清将她请出了厨房,更是卖惨说着自己就这么一间房子,可没有多余的银钱再起一座。
沈宴清这句话不能相信,好歹从姜明月这里拿走了不少的银子,怎么可能手里头没银子?
不过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虽然对外是表兄妹关系,但说到底终归不是。
一开始的时候,姜明月想过要搬离沈宴清的家,不过目前没有房子,另外她留在这里最重要的还有一件事晴,那就是找到唐闻归和沈介溪,趁势拉拢他们。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其让那未婚夫坐上皇位,还不如让给别人!
听到姜明月的回答,沈宴清一时之间不知让她留下来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依他看来,就这么相处几天的短暂了解,让姜明月这么一个五谷不分的女人流落在外,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活生生饿死。
对了,我买了一些衣裳和棉被,过会儿有人会送过来。
既然这里的条件不怎么样,姜明月自然只有使用钞能力尽情改善一下目前的生活条件。
沈宴清应了下来,姜明月随手将手中的竹条递给了他,问他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做的,我怎么就编不会呢?
沈宴清的手很巧,很难想象这样一身书卷气的温文尔雅男子不仅会做饭还会各种手工活,姜明月和他待了几天才知道原来他家里头的竹筐、竹篮子竟然都是沈宴清做的,除此以外,就连木雕他也会。
因为知道这一点,姜明月看沈宴清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甚至心里头暗暗想着,沈宴清要是在她那个世界的话,得是个多么贤惠能干的丈夫啊!
沈宴清将竹条接过,径自坐在了姜明月身侧的另一张竹凳上,修长干净的手在竹条间翻飞着,没一会儿就做出了一个竹蜻蜓给她。
姜明月对这种手工活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她开心地将竹蜻蜓拿过来,兴高采烈地迎着日光把玩着。
日光暖洋洋照在她的身上,就算她涂抹了沈宴清特制的药膏,但她的骨相还是生得极美。
沈宴清凝着她,目光落在了她葱白如削的手指上,这才发现竟然有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应该是刚才玩竹条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一想到这里,沈宴清的目光沉了几分,在她玩得兴致勃勃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以后这些东西你还是少动。
诶?姜明月被他这话弄得不明不白,不满道,虽然我还不太熟练,但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功!你都不让我进厨房了,怎么可以连我这么点兴趣爱好都要剥夺?
不让她进厨房不单单是因为厨房险些失火,更因为不想被她做出来的吃食毒死。
而至于面前的这个竹条
她手掌上的擦痕这几天才慢慢好了,别是旧伤好了又添上新伤。
见她满脸不高兴,沈宴清转移了话题,过几天我要去后山,你想一起去吗?
姜明月初来临溪村都没在这附近怎么玩呢,主要还是怕暴露了自己,难得听到沈宴清主动提出这么个邀请,她自然很是开心:真的吗?那个后山是不是我之前待着的那片啊!我上次都没看够呢
上次的处境灰头土脸的,哪有兴致好好玩耍,姜明月对于沈宴清的这个提议还挺期待的。
见她唇角含笑,沈宴清的目光温和了几分,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沈宴清起身开门就看到成衣铺运了一整车的衣裳和棉被过来。
将东西搬到屋子里后,姜明月兴致冲冲将自己最喜欢的几件衣裳选了出来放在一边,她一选完自己的衣裳,就将压在最底下的两件天青色和月白色衣裳递给了沈宴清。
沈宴清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表情有些错愕。
难得看到沈宴清这模样,姜明月捂唇笑道:好歹承了你一份恩情,这两件衣服送给你。
姜明月见沈宴清没接,直接将衣服往他怀里一塞,也不再管他,自己开始收拾起床铺来。
沈宴清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人送过他东西,绵软的布料紧贴着掌心,竟隐隐发烫,灼烧着他的心魂。
正当他兀自出神的时候,耳边一道惊讶的声音将他的神思扯了回来。
少爷,你什么时候把财神爷请回家了?
第八章
影竹没想到自己今天回来还能碰到这么神奇的一幕。
原来村口拉进来的一整车的布料竟然都是送到他们家里的!
他在乎的点和唐闻归不一样,唐闻归好奇沈宴清头一次这么亲近一位姑娘,而影竹心里头想的则是
他是完全不介意自家少爷牺牲美色将财神爷请回家的!看看这大手笔啊,说不准茅草屋要变金屋啦!
影竹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亢奋不已,他年纪还小,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心里头想着什么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尤其是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和热烈的神情让姜明月瞬间想到了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只是,这个人不是客栈里的店小二嘛,怎么会出现在沈宴清家?
心里头这么想着,姜明月自然而然问了出来:我记得你是那家客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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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客人你还记得我!
对于这位出手大方的客人影竹一直都记得,虽然不懂为什么肤色暗了许多,不过并不影响影竹辨别她的五官和那双澄澈的眼眸。
影竹好奇问道:对了,姑娘你和我家公子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明月眼睛微眯:你家公子?那家客栈是他的?
影竹理所当然答道:啊,姑娘不知道吗?我以为姑娘是因为菜价太贵来找麻烦
影竹,乱说什么?沈宴清轻飘飘睨了他一眼,影竹瞬间被他眼眸里的冰碴子冻住,等见他安静下来,才露出宛若春日暖阳般的笑容介绍着,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妹,沈明月,以后你就叫她小姐吧!
啊?远房表妹?他怎么不知道穷困潦倒几乎都要吃不起饭的少爷竟然有个这么有钱的表妹?!
影竹的眼睛倏然一亮,看向姜明月的表情仿佛像是一座金山,殷勤说道:小姐,不知道你身边还缺不缺跑腿的小厮?就算你不要小厮,我也愿意男扮女装充当丫鬟的!
姜明月:
沈宴清:
半晌,姜明月无奈:倒也不必如此。
沈宴清着实看不下去,打断了影竹的话:去把柴房收拾出来,今晚你睡那里。
可怜巴巴的影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就在沈宴清也要跟着她一起出去的时候,突然,只听背后的姜明月幽幽的声音响起。
表哥,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一下菜价太贵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瑟瑟清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卷起褪黄的叶片缓缓坠落。
影竹咬了一口嘴里的烧饼,对沈宴清说道:少爷,这是你一盏茶时间里第九次叹息了。
沈宴清望着身侧一脸天真无邪的影竹,语重心长道:影竹,以后关于钱的事情不要和小姐说。
影竹惊讶:可是刚刚小姐给了我银子呢!
闻言,沈宴清眉梢一挑,哦?
影竹兴高采烈地将捂得热乎乎的银子拿出来给沈宴清看,喏,我刚刚帮小姐烧水、扫地,这都是小姐给我的呢!
一脸兴奋的影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家的少爷唇边噙着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眸幽深如潭,淬着冷冷的光,清冽如月色。
林芸上门的时候姜明月正和影竹学着烧火技能,别看影竹年纪小,但家里头大大小小的杂事都会。
秉承着来都来了,好歹也要学点生活技能的想法姜明月虚心向影竹请教,影竹毫不藏私大大方方将所有要注意的点一一告诉了姜明月。
小姐你看,这火刚生起来的时候要用容易点燃的东西引火,还要防止周围有风将小火苗吹灭,等火燃了起来就可以一点点往里头塞柴火了。
欸小姐等等,你柴火放太多了,不要放那么多啊
一通手忙脚乱,影竹收拾好了残局,等做完这一切不由轻舒口气,擦了擦额角沁出的薄汗,叹息了声:如今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少爷交代我要让小姐你远离厨房了
就凭着姜明月这烧火技术,要是没人在一旁看着的话,恐怕沈家都要成一片废墟了!
两人言谈间,突然就听到了噗嗤的笑声。
姜明月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容貌姣好的姑娘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她的穿着比起村子里的其他人要好的多,鬓边还簪着一支牡丹花样式的银簪,开口便问道:宴清今天没在家?
姜明月一听这话心头一突,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未问过沈宴清有没有未婚妻或者是心仪的女子就直接住在了他家里头,虽然也是他先提出来的,但是如今想来似乎不太妥当。
要是沈宴清真有了他喜欢的姑娘,自己住在这里会不会让人误会啊?
就在姜明月沉吟思索的时候,影竹已经回答了林芸的话:唐夫人,少爷今天去了镇上,恐怕要晚些时辰才能回来。
林芸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笑着望向姜明月,带着点点探究的意思,这位便是沈姑娘吧?
在影竹回答的时候,姜明月才知道原来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已经嫁人了。
对于先前的误会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还好没问出来,不过当她的耳朵捕捉到唐这个字的时候,瞬间整个人的精神都震了震。
夫人的夫家姓唐?姜明月没有回答林芸先前的那句话,反而问了这么一句。
林芸没有察觉到姜明月的不对劲,她笑着答道:是的,我的夫君名叫唐闻归,你认识我夫君?
唐、闻、归!
这不正是她要找的人嘛!
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竟然是唐闻归的妻子,可是她怎么记得那场梦中唐闻归的妻子很早就死了,之后孑然一身,还有不少人想给他塞女人都被他一一拒绝。
后来还有人戏称唐闻归和沈介溪两人不愧是兄弟,避女人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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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那场梦中发生过的事情,姜明月的心就像是从冰窟中刚刚捞起来,冻得她浑身发寒。
只有一点可以解释这样的差异,那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没多久就会死去,所以后来唐闻归才会孑然一身,不近女色。
沈姑娘,沈姑娘
林芸见姜明月在自己那句话说完后面色发白忍不住关切叫了她几句,姜明月迅速回过神来,勉强从唇边扯出一抹笑容:唐夫人叫我明月就好,我叫沈明月。
没事就好,我夫君和沈宴清是多年好友,你也可以叫我芸娘。
林芸的目光很温柔,至少姜明月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敷衍。
姜明月想了想,缓缓开口解释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娘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有个远房亲戚姓唐,不知道会不会是唐公子?
听了这话,林芸努力在脑海中想了想,我怎么没听闻归说过有这么个远房亲戚?对了,有说那个远房亲戚和你是什么关系吗?等回头我问一问闻归看看。
姜明月眼皮眨也不眨,随口扯了个谎,也是我远房表哥,说起来我还要叫那个亲戚唐表哥呢!
话音刚落,门口一道温和的声音夹杂着点点的寒冰,似笑非笑道: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姓唐的表哥呢?
沈宴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把姜明月的这句话听了进去。
别看他此刻唇角含笑,面上依旧如沐春风,可姜明月的后背却开始隐隐发凉,冻得她四肢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明月表妹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还说得头头是道?
不知为何,沈宴清的这句话落在姜明月的耳中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姜明月尴尬地笑了笑,讷讷道:我、我也是才想起来这件事
到底是谎言,底气不足,饶是影竹和林芸二人没听出什么异样,可一瞥见沈宴清那双清凌凌的眼眸,似乎自己所有的虚假都会被他轻易看穿。
好了宴清,你不是还特意买了糕点回来送给表妹吗?可别吓到她了。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门口进来了一个男人,那人穿着蓝青色直缀衣裳,手中握着一柄折扇,玉树临风。
等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姜明月的眼皮跳了跳,等等,这个人不就是客栈里的那位说书先生嘛!
该不会
她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紧跟着就看到林芸笑着走到唐闻归的身边,亲昵唤道:夫君。
砰
心头像是有一块巨石重重砸下,顷刻间就把姜明月的思绪砸得四分五裂。
这唐闻归和梦中那位起义军首领也差得太远了吧!什么冷面罗刹、杀人不见血,如今这个对妻子百般温柔、面上带笑的人真的是梦中其他人口中所提到的那个人吗?
唐闻归和林芸二人夫妻情意绵绵,就在姜明月想得出神的时候,沈宴清已经来到她身边,嘴角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问她道:明月表妹,这位唐公子可是你的远房表哥?
耳边冷飕飕的风刮过,姜明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艰难地挤出笑容,不、不是
她就算想要骗,也骗不过沈宴清啊!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沈宴清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除了唐表哥,你还想有几个表哥?不会到时候又出现别的什么远房表哥吧?
姜明月被沈宴清的这句话问得头皮发麻,如今尚且寄人篱下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他,只得腆着脸答道:没了,真没了
有你一个都搞不定,哪里还有别的什么表哥?
得到这个答案,沈宴清这才满意地笑了。
第九章
家里来了客人,影竹和林芸两人一起下厨做了好几样小菜,姜明月不会做饭,但不代表她不会帮忙。
要知道,想要成功融入一个团队,那就要靠这些细枝末节的亲近,更何况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唐闻归的身份,也想要暗中观察他们一番,看看他们值不值得她投资一笔。
她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看着比炒菜的林芸和影竹二人还要忙碌,又是递葱花又是递铁勺,影竹都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和唐夫人就好了。
姜明月热情地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太会做饭,顺便站这里看一看学习一下。
林芸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唇角微弯,笑着开口说道:学做菜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我家就在宴清家不远,要是影竹没空的话你随时都可以过去找我,我可以教你。
有她这句话,姜明月当然一口应下,笑着说道:好啊好啊,那到时候就要麻烦芸娘了。
厨房的氛围其乐融融,唐闻归和沈宴清两人则坐在院子中闲聊。他们二人相识多年,从未听过他有什么远房亲戚,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他承认的表妹,心里头也觉得有些诧异。
除此以外,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
宴清,你这表妹之后都要跟你住一块儿?
唐闻归了解沈宴清,此人深居简出的,虽然认识的朋友不少但都是泛泛之交,如今沈明月能够堂而皇之被沈宴清承认且住在这里,想必她在沈宴清心中的地位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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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沈宴清淡淡应了声,表示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风轻云淡似乎这件事情不过就是一桩小事,可唐闻归不是常人,他总觉得沈宴清不是一个单单靠血缘关系和情分就能讲得通的男人。
区区一个不知来路的远房表妹就能让沈宴清放下戒心让她住在沈家,唐闻归不觉得这是沈宴清会做的事情。
就在唐闻归胡思乱想的时候,沈宴清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最近客栈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一说到重要的事情,唐闻归瞬间打起了精神,将沈明月的事情抛诸脑后。
我上回不是刚跟你说过银子的事情嘛,谁知道翌日就有官兵来了客栈将影竹他们仔细盘问了一番,似乎在找什么人,不过他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来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后来也就没再去了。
听完这些,沈宴清眼皮一掀,眼眸划过一道浅浅的浮光。
唐闻归紧跟着道:你且放心,那些官兵们看不出来客栈有什么异样,就连镇子里头的那些小乞儿们我都交代了下去,但凡有任何消息随时通知我们。对了,你最近手头是不是宽裕了,我听他们说你给他们每人送了件保暖的衣裳,你哪儿来的银子?
沈宴清赚钱的门路几乎都是和唐闻归搭在一块儿的,他手里头大概有多少银子唐闻归一清二楚,如今能够大手笔给那么多的乞儿添置衣物和吃食,这其中要出的银子起码得是几十两啊!
沈宴清自然不可能告诉唐闻归那些银子都是姜明月给的租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噙着浓浓的笑意,玩味说道:就当我挣了笔私房钱,不行吗?
唐闻归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你有这种渠道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让她多个表哥?
呵,怎么可能!
沈宴清没有搭腔,摆明了不打算将这个特殊赚钱的渠道告诉他,唐闻归对此表示痛心疾首,亏我们还是兄弟,你就忍心看我天天啃烧饼吃馒头?
你昨天刚吃了一顿肉食。沈宴清冷漠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见这场戏没办法演下去,唐闻归收回表情将上个月的账簿递给了他,喏,这是最近的盈利,说起来听我说书的人都少了许多,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哎,他们还说我翻来覆去就讲那些个故事听着都无趣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在这上面赚点银子?
其实书局里头也有话本子,可惜那些话本子的价格太贵了,平日里唐闻归讲的故事都是他和沈宴清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能讲上几个月已经不错了,也难怪现在那些人的口味变刁。
沈宴清素来没在说书这件事情上下功夫,也不指望着唐闻归靠着这个方式能赚到多少银子,他想了想,只留下了一句话,行,我今晚给你写一个新的故事。
唐闻归当然也想要一些新鲜的东西,笑着说道:好好好,那我就等着了!
疏帘淡月,星河满船。
夜风带着飒飒的凉意将浮云慢慢吹散,沈宴清坐在破了一角的木桌前研磨提笔,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会儿后将想好的故事一一写了下来。
他的思路清明,思绪流畅,没一会儿就将故事写完了,其中,没有任何的错字和需要改正的地方。他用木制的镇纸将染满墨香的纸压住,正准备拿起书柜架上的书时,突然听到了叩门的声响。
谁?
门外很快传来声音,是我,我有事情想要找你。
姜明月站在门口等待几息,木门开了,沈宴清的房中点着烛光,将他的面庞一半照亮一半隐没在黑暗中。
姜明月本打算将事情说好就走,没想到沈宴清侧了侧身子,意思便是让她进来。
这件事情要是换成别的姑娘家或许还会羞涩迟疑,但姜明月和他们不同,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在她眼中算不得什么,所以她也没感到有什么,直接抬步走了进去。
姜明月一进屋就看到了沈宴清放在桌面上的纸,她不经意扫了几眼,发现上面写的是好像是个故事。
你刚刚在写话本子?姜明月诧异问道。
沈宴清坦言答道:嗯,你想看看吗?
他大方地邀请姜明月,姜明月没有拒绝。
她一目十行将上面的故事一一看完,发现写的是一个战场上的故事,其中的战事激烈凶险,看上去跌宕起伏,至少姜明月看完后只觉得心潮澎湃,颇为感叹。
沈宴清目光凝着她的神情,见她看完后冷不丁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写的很好!大气磅礴!
姜明月毫不吝啬地使用各种溢美之词夸赞着,等说完抬起头看向沈宴清的时候,发觉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如玉的面庞在幽微的烛光中显得格外俊逸温和。
她的心思飘荡了一瞬,联想到沈宴清写的这则战争故事好奇问道:这个故事你是给唐公子写的?
一提到唐闻归,沈宴清唇边的笑意冷了几分,慢悠悠问她:现在怎么不叫他唐表哥?
姜明月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表面上温文尔雅、翩翩谦和,怎么心眼比针还小呢?她无奈在心底叹了口气,解释道:你放心,我现在的表哥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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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沈宴清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很快又想到了别的事情,问她道,那给影竹的银子呢?
银子?怎么了?姜明月不解。
沈宴清面色云淡风轻,可架不住姜明月竟诡异地从他口中听出了几分怒火:他帮你铺床、烧水你给了他银子,我记得我也给你做了好几次饭?
言下之意便是,他做了这么多,她竟然都没有银子!
他的表情令姜明月瞬间想到了前世有个表情包,名叫错失一个亿。
姜明月扶额轻叹,你不是说我给的租金都包括进饭菜里了吗?
见沈宴清没再说话,姜明月率先服软:好吧,我知道了,以后就找你做事,给你小费行了吧?
有这么一瞬间,姜明月觉得惹谁都别惹男人,而且面前的这个男人别看他笑得一脸温和,真要算计起来,恐怕十个她也对付不来。
有了姜明月这句话,沈宴清总算满意了,他这才切入正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经他一提醒,姜明月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我在这里待着太无聊了,你这里有没有书,我想看一看。
上一次去镇子的时候忘记买话本子了,只顾着买生活装备,如今生活得到了满足,还有精神方面的空虚亟待填补。
沈宴清的房间看着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和木椅子,还有一整面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
姜明月记得如今的书是很贵的,沈宴清这么穷,哪来的银子买这么多的书?
沈宴清对于她要借书没什么意见,甚至让开位置表示她可以随意借阅。
姜明月望着上面有兵法、律法、游记等等,各种方面几乎都有,除了话本子。
她随手取了一本游记打开,竟然错愕地发现上面的字迹和刚才沈宴清递给他的那张纸字迹一模一样,她立即反应过来,这里的书该不会都是你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抄下来的吧?
沈宴清没有否认,姜明月震惊极了,难怪他这里的书会这么多,如果是他自己摘抄下来的话确实比买回来的书要便宜得多。
想到这一点,姜明月也不再计较先前他对自己给影竹的那些碎银满满的怨念。
谁让她是一个人美心善又温柔体贴的超级大富婆呢?
第十章
唐闻归带着沈宴清最新写好的故事去了客栈继续进行他的说书事业,可惜的是并没有多大起色,一度让唐闻归觉得无法接受。
唐闻归沮丧地叹了口气道:你说,挣银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坐在他对面的沈宴清身着一袭天青色锦缎,早已过惯多年穷困潦倒落魄的生活,还是头一遭穿上这么好的衣服,对于唐闻归的抱怨他没放在心上。
没能赚到钱,大概你还不够努力吧?
这是什么话?
唐闻归一头雾水,分明那话本子就是他写的啊,这挣不到钱的事情也该有他的一份吧?
呵呵,你这是穿上好的衣服看不起我挣的钱了?沈宴清,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还是说你家明月表妹把你养飘了?
唐闻归一语揭穿了沈宴清。
如今沈宴清家里头有了新的被子和衣服,就连厨房里头的米面都堆的满满当当,时不时还有肉香味飘散而出。要不是因为林芸后来无意间和姜明月、影竹聊天,他也不会知道原来沈宴清的表妹竟然会这么有钱!
他还以为沈明月是来抱沈宴清的大腿,还担心他多养一个人得花不少钱,没想到啊没想到,沈明月才是那个出手阔绰的人!
听到唐闻归的这句话,沈宴清这才掀开眼皮子瞟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唐闻归嘚瑟:你天天大鱼大肉又穿的这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
说完这句,他凑到沈宴清跟前好奇询问,你那个表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会这么有钱?要不要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做生意?
你确定是让她跟着我们?不是你看上了她手上的银子?
短短两句话就让唐闻归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沈宴清淡声道:她的身份不同寻常,如今还不是时候。要是有一天她自愿告诉你的话,我不会阻拦的。
果然,唐闻归就知道沈明月不简单,而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他心里头的好奇愈发重了,所以她到底是不是你表妹?
沈宴清没有回答。
唐闻归知道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也没有继续往下探究的必要。
不过当天傍晚的时候,姜明月正坐在院子中眺望着夕阳,沈宴清走到她面前悠然开口道:唐闻归今天问了你的事情。
姜明月只是稍稍愣了下,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唐闻归对于她有所怀疑也是对的,只是她更好奇的是沈宴清会不会告诉唐闻归。
你说了?姜明月挑眉。
沈宴清反问,你觉得呢?
姜明月在心里头想了想,镇定答道:我觉得你不会。
不知为何,沈宴清听了这话唇角的弧线渐渐上扬,面上流露出点点的温柔,对,我什么都没说,除非你自己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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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天阶散落的点点光芒落在沈宴清的脸上,勾勒出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有这么一瞬间,姜明月觉得他的面孔有些眼熟,但若是细细去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明月,宴清,你们都在呀?
林芸做了些吃食拿过来,没想到这对表兄妹就站在院子中两两相望,气氛旖旎,要不是因为她确实有要紧事,她也不忍心出声打扰。
姜明月一看到林芸出现,欣喜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芸娘。
林芸将手中用油纸包裹好的肉饼递了过去,这是我新做的,你们拿去吃吧!
有来有往之后的关系才能更长久,更别说林芸的手艺也很不错。
姜明月直接收了下来,道了谢后又让林芸在这里稍等一下,等回屋出来手中多出了一枚粉色的绢花递给了她,解释道:上回多买了一支绢花,这支送你。
林芸的首饰不多,她也不是一个喜欢买饰品的人,和肉饼相比起来显然绢花更值钱,她惊讶地推拒道:这太贵重了,我自己做的饼又不值多少钱
心意哪里是钱财能比的?姜明月毫不在意说着,你放心,我还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呢!
见姜明月坚持,林芸着实过意不去,沈宴清为了不打扰她们的对话回了屋子,只留下她们二人还站在院子里。
林芸将绢花收下,柔声说道:明月,你明天有空吗?夫君他明天没空,我想去镇上买点东西。
上一回去镇上的时候和那群官兵擦肩而过,姜明月心有余悸,已经好多天没有再去了,如今听到林芸这么说,心头带着些许迟疑,没有立刻应下。
林芸以为她是不愿意,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不好强求于人,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就听到姜明月一口应了下来。
好啊,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得了这句话,林芸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笑着道完谢就离开了。
姜明月去找了沈宴清说这件事情,沈宴清当即表示明天用唐闻归的马车送二人过去,不过他说归说,目光倒是有意无意从她身上悄然划过。
姜明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脸上沾到了什么脏东西,困惑不已: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宴清面色温和,突然问她:你知道林芸为什么要特意去镇上?
姜明月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事情,但看沈宴清这样的表情心里头也多了些好奇,追问起来:你知道?
沈宴清微微挑眉,唇角噙着笑意,再过不久就是唐闻归的生辰。
原来是这样!姜明月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林芸是想去镇子上买东西给唐闻归啊!
那你说,我要不要也送给唐公子东西
姜明月正想着这件事,突然就觉浑身泛起一股冷意,当她抬头的刹那,就看到沈宴清面上的笑容愈发柔和,竟有着说不出的古怪,逼得人心头发寒。
你、你干嘛这样看我姜明月被他黑逡逡的眸子盯得毛骨悚然。
沈宴清缓缓笑了,突然唤了她一声表妹。
姜明月吓了一跳,但凡每次他用这种幽幽的声音叫她表妹的时候,心里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竟是没想到表妹对于一个陌生人都能出手这么大方,想必日后表哥的生辰到了的话,礼物定然不会差,你说对吗?
姜明月:
好家伙,这是变相找她要礼物了?
姜明月突然不明白脸皮这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了,尤其对于沈宴清而言,还有没有这东西?
他的意图这么明显,姜明月似笑非笑看他: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表哥的生辰是哪天?表哥可有想要的礼物?
沈宴清眼眸含笑,似氤氲开一片湖光山色,唇边的笑容愈发粲然。
不着急,且先看看你给他选的是什么
镇子上的布庄前几日刚迎来了一个大主顾赚了不少银子,老板正乐呵着,没想到一抬头,那位大手笔的主顾又来了。
哎哟,沈姑娘,您怎么来了!
一看到姜明月的身影出现,布庄老板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立刻迎了上来,面上的笑容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至少林芸认识布庄老板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到过他展露出这样的态度。
姜明月笑着说道:今天我是陪我朋友一起过来买的。
布庄老板这才将目光移到一旁的林芸身上,笑意淡了几分,不过一想到她是沈明月的朋友也不能怠慢,便热情地命人斟了上好的茶,还安排了雅座。
林芸头一遭得到这样的殊待浑身感觉不自在极了,姜明月安抚她道:别着急慢慢挑,我陪着你。
林芸挑中了一块绛紫色的绸布,价格有些贵,但上面的云纹是真的好看,她一眼就挑中了,甚至心想这件衣裳若是被唐闻归穿在身上,一定很合适。
老板,这块布多少钱?林芸问道。
布庄老板正想要开口,瞥见一旁的姜明月在心中斟酌片刻,偏报了一个比市价稍低些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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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芸摸不准这个价格,望了一眼姜明月,姜明月凑到她耳边低语:这个价格比市面上的都要低。
言外之意便是这种质量的绸布用这个价格在外面绝对买不到。
姜明月见多识广,林芸自然信了,便扯了布,付完钱后布庄老板还上道的又送了块小手帕。
林芸想要送给唐闻归的礼物便是亲自动手给他做件衣裳,至于姜明月的话,她还在细想着到底要送什么东西,正犹豫间,突然看到了一家书局,眸色微动,抬步就走了进去。
林芸不解姜明月来这里做什么,她忙说道:明月,这里的笔墨纸砚都很贵,你该不会想买吧?
狼毫笔和砚台最少的都要好几两银子,说起来沈宴清家中的狼毫笔和砚台都是他自己做的,能省钱则省,毕竟随便买一支笔都能抵得上许久的饭钱。
姜明月自然买得起这里的东西,她过来这里纯粹是想到了一个新奇的礼物。她径自走了进去翻看起里面的话本子,随口翻了几页就有小厮过来制止了她。
小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嘴角上扬眼底写满了讥讽:想要看话本子掏钱买,这几本可是青山居士的大作,弄坏了你们赔得起么!
第十一章
青山居士?
骤然听到陌生的名字姜明月不禁感到诧异,不由问出了声。
小厮见它们居然连青山居士都不认识,面上流露出来的嘲讽意味变得更浓了几分。
呵,青山居士啊,那可是我们书局里的招牌!喏喏喏,你且看看这些大火的话本子可都是青山居士写的!
小厮指了指面前的好几排书籍目露得意,姜明月好奇看了一眼,想了想挑了几本买下。
就这几本吧,既然你说青山居士写的书好,那我就买回去看一看,拜访一下大作。
小厮没想到姜明月还真有钱买书,除此以外,甚至还买了不少的宣纸,当她掏出银子来的那一刻,他更觉难堪极了。
一、一共五两银子
小厮说出口的话变得艰难起来,生怕姜明月找他麻烦,谁知姜明月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爽快付了银子就跟林芸二人离开了。
林芸见姜明月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气,心中更觉诧异极了,明月,他那么说你,你就不生气吗?
林芸还以为姜明月会大发一通脾气呢!当时甚至还想着真要爆发矛盾的话,自己还得想想办法劝一劝。
姜明月淡笑道:生意场上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左右他也不过是个打工的,何必为难?更何况既然他说青山居士写的话本子畅销,我也想要买回去拜读一番。
见她说得一番豁达,林芸更是钦佩不已。
两人正路过一条街巷,倏然林芸拦住了姜明月,扯着她的袖子道:明月,我们能不能从另外一条路走?
他们正打算去找沈宴清汇合,姜明月的记性很好,记得从这条路走的话是最近的,只是林芸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自然有她的道理,姜明月颔首,林芸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于是,两人从这条街口绕道,姜明月心头满是好奇,但林芸不想说的话她也不会强逼她。
走了一段路,就听到林芸慢悠悠解释道:真是对不住了明月,那条路上有一家铺子是我不喜欢的人,我不想看到她们,只能委屈你多走一段路了。
这是她的私事,但是她愿意同姜明月说这件事情显然也是将她当成了朋友。
姜明月表示毫不在意,林芸见她脾性这么好心情渐渐好转,只是当她抬头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一群人后,原有的好心情被彻底击碎。
哟,这不是以前给我端洗脚水的丫鬟嘛!怎么,和那个野种在一起了,见到我这个原来的主子都不打个招呼?
来人穿着一身锦绣绫罗,腰间配着上好的玉佩,只是那张面容油腻肥大,眼皮底下的青黑痕迹格外明显,显然是纵谷欠过度。
林芸一看到他面色骤变,整个人的身子摇摇欲坠,姜明月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扶住了她。
芸娘,我们换条路走。
姜明月二话不说就要搀扶着她离开,谁知来人却不肯放过她们。他对着手底下的人示意了一番,那些人一拥而上将她们两人围堵。
刚见面就要走,连个招呼都不会打吗?来来来,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求求情,或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他说得格外嚣张跋扈,围观百姓一看到这人出现如鸟兽散,更不愿意搅合进这件事情里去。
姜明月不知此人身份,但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护在林芸身前呵斥道:就算她曾经是你府里头的丫鬟但现下都嫁人了,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没必要跟你磕头行礼。
啧,这是哪来的小丫头,除了这皮肤吧,脸蛋倒是不错。
因为姜明月的开口,那人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慢慢攀爬到了姜明月的身上带着种种打量,直将她原本喜悦的心情败坏透顶。
见自己的恩怨牵扯到了姜明月的身上,林芸连忙说道:这是我和你的事情,与她无关。你赶紧放我们离开,否则我会报官的。
呵,报官?你去问问这里的知县,谁敢管唐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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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
姜明月眸色一变,她记得唐闻归也姓唐,这人莫不是和唐闻归有关吧?
同姜明月猜测的那般,此人确实是唐闻归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他是正室所出,唐闻归的生母却是青楼出身。
当年,唐父为美色所迷昏了头,将唐闻归的生母纳入府里头闹得唐家鸡飞蛋打,尤其他的正妻更是不能忍,在唐闻归出生没多久,设计他的生母和府里头的一个洒扫小厮有了奸情,后来,唐闻归的生母被活活打死。
从小见到这一切的唐闻归自然是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重创,在后来的生活中更是被各种苛待。他原本的性子阴郁极了,若不是长大后遇到了林芸,林芸始终帮着他、开导他,他也不会成为现在的唐闻归。
林芸的模样生得好,是被家中的父母卖掉的。
她在唐家做着粗使丫鬟的活计,唐闻归和她在日渐相处中暗生情愫。谁知在一次意外中,林芸的容貌被唐闻归的兄长唐茂彦看见,唐茂彦为人贪花好色,想要强占林芸,是唐闻归出手相救,事情就这么被捅到了唐父面前。
再后来的事情简单不过,唐闻归自请离开唐家的族谱,从今以后和唐家没有任何的瓜葛,然后带走了林芸,同林芸成婚。
说来,林芸已经很久没见过唐茂彦了,因为自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唐茂彦就被唐父支使出去做事情,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他的眼,要不是这一回碰巧撞见了,或许还真想不起来林芸这么一号人物。
唐茂彦和唐闻归不对付,尤其林芸就差那么一点被他得到手,如今骤然再次碰面心里头热得直痒,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位姑娘,便想着将她们都带回府去。
一想到这里,唐茂彦眼睛眯起,浑然不在意她的威胁,冷笑道:嘴巴这么硬,等会到了床上就不会这样了
姜明月气得捏紧了拳头,这个油腻的男人真是太可恶了!只是林芸还怀着孩子,真要有什么冲突一定是她们遭殃。
想到这里,姜明月俯身靠近林芸低语道:等会我们一起跑,我把他们引开,你赶紧去找沈宴清帮忙。
一听这话,林芸哪里肯依,他是冲着我来的,没必要搭上你,这件事就让我来解决吧。
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孩子想一想!
姜明月不是圣母,她当然清楚唐茂彦的险恶用心,但是林芸若真出了什么事,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又差,搞不好会一尸两命。
再者,她随身携带匕首,堪堪有自保之力。
终于做好了决定,姜明月抽出匕首拉着林芸冲出包围。
唐茂彦此次出门就带了三五个侍从,他们没带武器,冷不防被锋利的匕首吓退了好几步,就这么一刹那没留神的功夫,姜明月和林芸二人已经跑进了一条逼仄的巷道中。
唐茂彦冷凝着一张面孔,沉声道:给我追!
姜明月娇柔的身子跑不了多远,而林芸更不必说了,她还怀着身孕,没一会儿就跑不动了,甚至肚子隐隐感到一阵钝痛。
明、明月,我我快跑不动了林芸艰难地说道。
姜明月正好看到拐角处有几个箩筐,便让林芸蹲下身子将那些箩筐一一罩在她的身上。
林芸见她安顿好了自己没有顾及自身,忙拉着她的手道:明月,我们一起藏这里吧!
姜明月摇了摇头,箩筐有限,两个人根本不够藏,更不必说若是唐茂彦追过来看到这里的箩筐会不会起疑,若是真的被抓到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在这里待一会儿,然后就去找人帮忙,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姜明月抬手晃了晃手中锋利的匕首,最后交代了这么一句话后,捡起地上的碎石子握在手中。
等到唐茂彦一群人逼近,姜明月将手中的石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大步转身便跑。
唐茂彦被姜明月扔出的石头砸了个正着,也没空去想为什么就剩下一个人,气恼不已地命令手底下的人全部追上去。
唐茂彦等人被姜明月引开,躲藏在箩筐里面的林芸泪如雨下。
脚步声走远,她一面落着泪一面朝着巷道外走去想要去找沈宴清,才刚走到拐角就看到了沈宴清的身影,瞬间,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迅速说道:宴清,你快去救明月,都是我连累了她
林芸正要再说,突然,她的肚子疼痛不已,整个人面色变得苍白无力。
她虚弱地靠在墙上,身下的血流了出来,疼得她咬紧了唇齿。
沈宴清大惊,猜测林芸可能是动了胎气,他正要去搀扶林芸,却被她一口拒绝。
你别管我,先去救明月,明月要紧!
沈宴清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林芸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唐闻归的孩子,而且姜明月拼了命也要救她,怎么可能让她死在这里!
沈宴清迅速做出了决定,他连忙将林芸送去了最近的医馆,又让认识的乞儿去给唐闻归送信。
等做完这一切,他眉眼低垂掠过一片阴翳,随后脚步轻点,身若惊鸿,如同箭矢般朝着唐家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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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内院。
唐夫人侧卧在贵妃榻上小憩,迷迷糊糊正要陷落梦乡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对话声,因为隔着一扇房门,听得并不真切,但显然打断了她的好心情。
出什么事了?唐夫人微眯起眼睛,语气带着丝丝威慑。
守在门外的丫鬟一听主母发话,忙不迭进来回话,声音颤颤巍巍:回夫人,没、没什么
唐夫人显然不信,目光沉了几分,说!
丫鬟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只得老老实实答道:是是少爷,少爷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唐夫人一清二楚,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从外头带回来的女人还少么!
唐夫人浑然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摆了摆手,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要歇一会儿。
是
丫鬟退了出去,对于自己逃过唐夫人的一通责骂心头稍松了几分。
姜明月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垂落在地的淡青色帷幔,木窗支起,一阵清风伴着外头的桂花香令她瞬间回神,不由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
她将唐茂彦和他手底下的人引开以后找到了一户人家躲了进去,本以为能够顺势逃脱,却不想唐茂彦气急败坏直接让手下的人去搜,将附近的人家闹的人仰马翻。那户人家没了办法,姜明月也不想让好心人受罪,便自己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呢?
姜明月刚下地,正寻思着怎么逃跑就听到门外唐茂彦的声音传来。
姜明月心头一跳,目光在房中四处搜寻,紧跟着停在了最角落的青玉花枝缠纹的花瓶上。
哐当
门开了,唐茂彦刚走进来就看到先前带回来的那个柔弱女人将花瓶高高举起,对他怒目而视。
唐茂彦没想到这么娇柔的女人还有这么猛的一面,被吓得虎躯一震,你、你要做什么?
分明他才是要对姜明月意图不轨的人,这句话一出,倒像是姜明月才是恶人。
姜明月冷声说道:你敢过来一步,我直接将你房间里面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唐茂彦一脸懵: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威胁人的。
他不准备放在心上,突然又听姜明月娓娓说道:墙上的那幅画是前朝许印之真迹,桌边的香炉价值一千两,还有我手中的花瓶,宫廷御赐,要是砸碎了,你们唐家有几条命赔?
不说不知道,唐茂彦根本不知道自己房间里头居然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也知道轻重,尤其是她手中的那个花瓶,真要被砸了的话,皇帝才不会管是什么理由呢!
唐茂彦深深吸了口气,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像个村姑,只是要让他活生生放过嘴里的肉,他也做不到。
这么想着,唐茂彦踏出了一步,他笃定了这个女人不敢将花瓶砸碎。
岂料,姜明月手一松,花瓶坠落而下,在即将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又被她紧紧抱住放在了一旁,随后姜明月目露嘲讽之意:你可以再上前来,我肯定这一回不会接住它。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尤其花瓶险些掉在地上连着唐茂彦的心都跟着一颤,有些东西不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而是要让他看着失而复得,才懂得珍惜。
唐茂彦扶着门框,手捂着胸口,气得直抖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说起来姜明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机智整这么一出,怪只怪她娇生惯养这么多年,对于这些东西价值几何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便是宫里头的东西,她随意扫一眼就知道,便顺势踩着宫中的威慑压一压唐茂彦。
唐公子,赶紧把门打开,让我离开。姜明月威胁着。
可惜,唐茂彦被气了一遭,还没想好要怎么整死这个该死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他甩着衣袖一脸怒火离去,离开前冷冷抛下一句话,你给我等着!
他一离开,姜明月瞬间松了口气,将花瓶放在了地上。
老实说,抱着花瓶这么久手也挺酸的,要不是因为要靠着这个东西威胁一番唐茂彦的话,她也不会抱这么久。
她长叹了口气,想要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正抬头间,倏然发现了屋顶上的一块瓦片漏下些许灰尘和点点光芒,她眼眸眯起,警惕地将花瓶重新抱在手中。
紧跟着,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沈、沈宴清?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别人家的屋顶上?
沈宴清先是仔细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一眼,见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你等我一会儿,我带你离开这里。
随着沈宴清这句话落下,屋顶上的瓦片一块块被他掀开,等破开一道大口子后,他整个人一跃而下,身子轻盈的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姜明月错愕地望着他,眼中写满了惊讶,你、你会武功?
沈宴清淡笑道:只是一些拳脚功夫罢了。
不,这何止是拳脚功夫!
姜明月吃惊不已,不过她也意识到如今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她让沈宴清等一下,随后将花瓶放在了关好的木门后,做完这一切,才跟沈宴清说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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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一落,不盈一握的纤腰被沈宴清搂住,随后整个人凌空而起。
沈宴清的速度很快,从屋檐跃到了另一棵树上,再带着姜明月翻出了围墙。
等到双脚落地的刹那,姜明月都觉得这件事情太不正常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沈宴清会武功会飞檐走壁来得震惊。
话说,这不违反科学定律吗?
太太太太不正常了!
我没有做梦吧?还是我真的在做梦?姜明月一脸恍恍惚惚。
沈宴清突然抬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蛋,不疼,但触感细腻,惊得姜明月径自将他的手挥开。
你干嘛?
不是你说的不敢相信吗?现在相信了吗?沈宴清老神在在说。
姜明月跟在他身后,好奇问道:我要是学你的武功会不会很难?
不管是谁,都做过上天的梦,姜明月头一次大开眼界,甚至想着自己要是学会这门武功的话岂不是可以飞来飞去的嘛!多牛啊!
姜明月想的美滋滋,沈宴清瞥了她一眼,唇角含笑,你想学?
姜明月眼睛闪闪发亮,连连颔首。
沈宴清眼眸如水,眸光中含着少有的温柔,你呀
姜明月:!!!
沈宴清:大概要二十年吧
姜明月:
真的要二十年?两三年学不成吗?姜明月着实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沈宴清慢悠悠道:我的话两三年可以学成,但是你的话不行,大概这就是天赋差异吧?
呵呵,他这是在变相自夸吧?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见姜明月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河豚,沈宴清莞尔一笑,又思及先前发生过的事情没忍住心底的焦灼,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滞涩,抱歉,我来迟了。
突然从自夸变成了道歉,姜明月抬眸撞进了他那双潋滟濯濯的目光,心头像是被一颗石子愀然砸落一圈浅浅的涟漪。
这又不是你的错,不用跟我道歉。姜明月移开目光,要怪也要怪那个唐茂彦,与你何干?
姜明月说的是心里话,沈宴清心头稍松,紧跟着又叮咛道:以后若是还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先保护好你自己。
林芸不过和姜明月认识短短几天,就能得她如此相待,她纵然心肠柔软,但沈宴清也不愿意她今后都这么做。
事实上,姜明月之所以选择这么做一方面确实因为林芸还怀着身孕,另一方面则是想试探一番林芸和唐闻归两人,顺便想看一看梦中林芸的结局会不会因为她的干涉发生变动。
而这些,沈宴清自然不知道。
回到临溪村,唐闻归正守在林芸的身边,她险些小产,幸好及时送去医馆才将这胎保住。
听到隔壁的声响,林芸想要撑起身子却被唐闻归拦住,他关切说道:你好好休息,可别乱动。
是明月回来了?我这里已经没事了,她救了我,你去帮我看看她吧!
林芸发了话,更何况姜明月也算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唐闻归对她自然也是感激万分。
他去之前先去了趟厨房,将家里头值钱的东西都带上,然后就去敲了沈宴清的家门。
姜明月先前买的东西带了回来,她正收拾就见沈宴清走了过来,对她说道:明月,唐兄来了。
唐闻归是来表达感激之情的,他甫一进来看到姜明月直接跪在了她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朗声道:明月姑娘,你救了芸娘母子一次,那就是救了我一次!我唐闻归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知道知恩图报,今后你让我做什么事情我绝对义不容辞!
就算姜明月再怎么想试探唐闻归,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行这么一个大礼,她吓了一跳,这还是日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冷面罗刹么?
第十三章
唐公子,你快起来,这大礼我受不起啊
只要一想到他以后的身份如今直接跪在自己面前,就算姜明月的心脏再怎么强大也受不了。
她正要将唐闻归扶起来,手腕却被沈宴清攥住,沈宴清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姜明月止了声。
唐闻归真挚表达了谢意,离开的时候眼尾泛着点点泪花,难以想象一个七尺男儿竟然会落下眼泪。
姜明月难掩错愕,沈宴清在唐闻归走后意味深长说道:闻归和他妻子感情甚笃,在他心中什么都比不上林芸的性命重要。如今你救了他一命,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对你誓死效忠。
不得不说,沈宴清的这一番话在姜明月的心头砸下重重一记。
能够得到未来起义军首领的忠诚这意味着什么?
有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恩情,意味着今后辅佐他登上皇帝的位置后必然不会苛待自己,至少不会像江世子那般翻脸无情,甚至毒死自己。
不论是谁,人性最难预测,也容易背叛,可只有自己拿到了最高的权利,就不会任由他人宰割。
同唐闻归和林芸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姜明月知道此时此刻原本的想法|正在一点点坚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蓬勃而来的偌大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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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姜明月,有貌有财,不就是梦里的自己投资失败嘛,大不了重新再投一次呗!
一瞬间,姜明月心头仿佛拨开了一层笼罩的愁云,日光渐渐照亮了这片悸动的旷野。
同一时间的唐家,唐茂彦贼心不死,想着姜明月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恐怕不仅饿得慌也累得慌,趁着这个时间进去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
一想到这里,他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推门而入,就在他刚刚推开门的刹那,只听刺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得四分五裂。
借着幽微的月光,他的视线缓缓移到了面前的碎片上,脑海中不由浮现姜明月先前说的话。
宫廷御赐、宫廷御赐
妈呀,他居然把皇宫里给的东西弄碎了!这件事情要是被他娘知道了还不得被打死!
仅是刹那功夫,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美人不见了踪影,还损失了御赐花瓶,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
林芸修养了两日身子骨才好了一些,胎也重新稳定下来,令唐闻归不由松了口气。
她一下地,就迫不及待去找姜明月,才刚一进门,就看到姜明月下蹲着马步,而沈宴清躺在院中的一张竹藤躺椅上阖着眼眸晒太阳。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面如冠玉,好看的眉眼像是画卷上勾勒出的青山云墨,隽秀温雅。
相较于他的悠然自得,姜明月显然处境不是很好。她的身子轻轻颤动着,沁出的薄汗几乎将她的内衫打湿,她很想坚持下去,可惜她本身就是娇身惯养的,见沈宴清闭着眼睛,她悄悄将手放了下去,揉了揉酸胀的膝盖和小腿。
不是说可以坚持半个时辰么?如今还未到一盏茶便放弃了?
沈宴清武功不俗,即便不睁开眼睛也能知道姜明月的小把戏。
姜明月暗道沈宴清看着斯斯文文的,谁知武功这么厉害!幸好她所在的不是武林副本,否则就她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只适合摸鱼,根本不适合在这方面下苦工。
别说飞檐走壁看着挺酷的,但要真在这上面学有所成不知要花费多少的心血,至少对于姜明月而言,真的太太太痛苦了!
我决定放弃了,学武功也太苦了!姜明月不满抱怨道。
闻言,沈宴清唇角微扬,你主动放弃的话,钱是不退的。
没错,别看沈宴清一派温雅如玉的模样,可在搂钱这方面的手段真真是甩了其他文人好几条街。
姜明月也是商人,她热衷于从不同人手里头赚银子。沈宴清则不然,他热衷于从姜明月手里头搂银子,活脱脱就是将她当成了摇钱树。
姜明月有钱归有钱,但也不想白白被沈宴清坑一把,她讪笑着说道:沈表哥,你看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你真的好意思拿走那么多银子吗?
言外之意,便是她准备打感情牌。
听了这话,沈宴清直起身子,唇边漾开一抹笑意,表妹说的对,说起来前几天救了表妹一次,甚至带表妹体验了一次凌空飞起,表妹是不是应该请表哥我吃顿饭呢?
姜明月:
你一天不赚我钱会死是吧?
见姜明月被这句话噎住,面上的笑容随着微风拂过一点点破碎,站在门口的林芸适时打断他们二人的对话。
明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姜明月瞬间回过神来,欣喜地看向门口,芸娘,你这是休养好了?
天大地大,人命最大,尤其如今林芸身上肩负着两个人的性命,她能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林芸郑重对她说道:唐茂彦的事都是我引起的,是我不好连累了你,虽然之前闻归已经跟你道了谢,但我也要亲自过来同你致谢。
若是前两日的姜明月可能还会推脱一番,但这两天思虑过一回后,她心底的想法蠢蠢欲动,若不是目前的局势还不够明朗,他们还没展现出一定的能力和对权势的渴求,她没准现在就投资了。
还不够,还不够,她不能着急,要学会等待。
命运不会吝啬每一个拼命生活想要努力活下去的人。
唐茂彦这一次没有得手肯定会怀恨在心卷土重来,我们恐怕要做好准备。姜明月把盘桓在心底好几天的顾虑提了出来。
林芸知道唐茂彦不是什么好货色,或者说整个唐家都没有什么好人,奈何唐家有钱有势,靠着他们目前的能力想要扳倒唐家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是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不行呢?
若是让姜明月天天处在这般的忧虑中焦灼着,还不如好好筹谋怎么对付他们!
姜明月在心中想着,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沈宴清身上,好奇问道:表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不知为何,沈宴清带给姜明月的感觉很特别,虽然她不清楚沈宴清在梦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冥冥之中她就是觉得他会有办法。
见姜明月看向自己,沈宴清温和一笑,眉眼带笑仿若春风拂过柳梢。
既然表妹都这么说了,我作为表哥自然要好好想一想办法才是。
事实上,早在姜明月提出这一疑虑的时候,沈宴清便已经让手底下能用的人纷纷出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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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不论在什么时期,消息始终是最值钱的,谁先掌控了消息渠道,谁就站在领先的地方,关于这一点,毋庸置疑。
秋意寒凉,一场秋雨疏忽而至。
坠落的雨珠顺着屋檐上的瓦砾滚落而下,织成一道道丝线笼罩四野。雾蒙蒙的水汽从窗外铺洒而进,姜明月被簌簌冷风吹得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忙起身关窗。
就在她彻底关上的那一刻,眼眸无意间瞥见唐闻归穿着蓑衣雨鞋急匆匆走了进来,不过他并不是来找姜明月的,径自去了沈宴清的屋子。
沈宴清的屋子一如既往的寒酸,不过比起以前好了许多,至少被子是全新干净的,在这样温度骤降的天气里也不容易着凉。
此刻的沈宴清唇色发白,就连面色都带着虚弱。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白皙修长,虚虚抬起面前的茶盏摸索着上面的纹路,眼眸似是覆了一层寒霜。
宴清,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唐茂彦这么做显然就是要断了我们的财路啊!
唐闻归对于这件事情也很无奈,都是他连累了沈宴清,害得如今客栈被针对,还被官府查封。
他气得愤然挥出一拳打在墙壁上,关节处落下了一层血迹,触目惊心。
沈宴清唇角轻勾,漫声说道:且不着急,要给唐茂彦下套的话一定要让他以为他将我们逼的退无可退,没了活路,届时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个唐茂彦算得了什么,唯有将一整个唐家彻底除了,才无后顾之忧,闻归,你觉得呢?
唐家对于我而言只有阴霾,唐茂彦差点让我妻儿死去,此仇我一定要报!
那便好,我们且等着看好戏。
沈宴清漫不经心说完,倏然,他的面色微变,猛烈咳嗽起来,等拿出帕子擦去唇边渗出的血迹时,唐闻归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这次救明月姑娘动了武功,回来以后可有服药?
沈宴清没有回答,反而置之一笑,放心,我还死不了。
唐闻归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你身上的毒本来就难解,你还不肯服药?长此以往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不行,你明天就跟我去镇上看大夫,要是你不愿意,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明月表妹去!
一听到姜明月的名字,沈宴清眸色微动,将无数暗涌一一收起,唇畔轻勾,事到如今,你倒会用她来威胁我了?
唐闻归坦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反正这一招有用就行!
沈宴清望着窗外潺潺雨幕,倏然幽幽叹了口气,沾上女人真是一桩麻烦呐
第十四章
疏疏秋雨下了几日,待到日光出来的时候,地面落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沈宴清的院子不是用青石板砖铺成的,坠落的雨点将泥土打湿,泥泞一片。
姜明月甫一出门,就看到门口被雨水粘连着的泥土不由拧紧眉梢,院子中央,影竹拿着长长的竹节扫帚清扫着地面。等到他看到姜明月的身影伫立在门前瞬间想到了什么,随后热情地拎着扫把过来先将她门前的地面扫干净。
他一边扫一边说道:沈小姐小心,别让泥土弄脏了您的鞋子。
他做得一丝不苟,比起对待姜明月的待遇,显然和沈宴清不是一个级别的。
姜明月会心一笑道:谢谢你了影竹,下次我给你买你喜欢的桂花糕吃。
自从上一次带过糕点,影竹将剩下的桂花糕全部解决完,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从他欣喜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出来。
一听到姜明月要给自己花银子,还是买自己最喜欢的糕点,影竹目光噌的就亮了起来,他正要喜滋滋应下,忽而就听到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影竹,你和表妹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沈宴清迈步而来,面上含笑,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派温雅谦和的气场,这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不得夸赞一句濯濯佳公子。
可惜的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被他疯狂剥削过的影竹,另一个则是给了他不少银子的姜明月。
影竹被沈宴清唇边的清浅笑意愣是弄得头皮发麻,又想到之前沈宴清是举动赶紧闭上了嘴,拿起扫把老老实实干活去了,唯独剩下姜明月一脸懵懂。
他怎么一看到你来就走了?姜明月不解问道,甚至目光中流露出的意思是不是沈宴清变相打击影竹了。
沈宴清弯唇笑着,没接姜明月的问题反倒是话锋一转,先前不是说过带你去后山转转,今天要去吗?
要不是沈宴清提起,姜明月差点就要把这件事情忘了。
连日几天的阴雨天气让她只能窝在房间里偷捧着新买的话本子看,如今天光大好,自然要出去好好玩耍一番。
沈宴清背了一个竹篓拿上药锄,又递给姜明月一个小背篓,两人便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后山空气清新,尤其是雨后的气息混杂着青草的香味显得格外扑鼻宜人。
姜明月跟在沈宴清的身后爬着山,偶尔遇到了山路湿滑的地方沈宴清还会特意提醒她一声让她小心一些。
自从来了临溪村,姜明月日日相处的几乎就是沈宴清了,再者便是唐闻归和林芸,这一次跟着沈宴清来了趟后山,临溪村其他的村民们也跟着出来,男人手中拎着斧头,女人则是背着竹筐,一个个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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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算是临溪村的新面孔,这些人在和沈宴清打招呼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他身后的姜明月身上。说来姜明月的容貌在这里头算是生得极好的,农村里头的姑娘大多数皮肤黝黑,姜明月的肤色被她刻意弄暗了些但也架不住她的五官和骨相都生得好,凡是看到她的人,目光都忍不住多加停留一会儿。
沈公子,这就是你的远房表妹吧?这模样生得太好了其中一个婶娘忍不住说着,当视线落在她那身衣裳上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咋舌。
颜色清浅,但质量看着算是上乘,她记得在镇子里头看到过这样的布料,一匹都要好几两银子呢,这沈明月这么有钱的么?怎么听人说她是来投奔远房表哥的?
这哪里算的是什么投奔,接济沈宴清还差不多吧!
村里头的人都知道沈宴清穷困潦倒,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本以为他的表妹和他一样也是穷人,但看模样,大家的猜测似乎都错了。
有人的脑子里瞬间打起了小算盘,心里头的想法蠢蠢欲动,可惜面对他们的还有沈宴清,沈宴清见识过人间百态,这些人脑子里想着什么他稍稍瞥一眼就能看清楚。
因此,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浓浓的郁色,又很快收敛起来,淡笑着说道:我和表妹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完后,也没等姜明月反应过来径自拉着她柔嫩的手往另一边上山的方向走去。
姜明月被他拉出了好一段路,等渐渐看不到村里人的人影她才抬头看向沈宴清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村里人怎么这么多人都要上山?
沈宴清垂落的睫羽将眼眸遮挡,抿唇道:再过一阵子天气寒冷,这几天又一直在下雨,家里的柴火大抵不够了。
姜明月不太了解农村的生活,听沈宴清这么说着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沈宴清上山的目的并不是砍柴,而是来采药的,他对于药材极为精通,随便在路边上看到一种药材都能在瞬间说出这药材的名字,对此,姜明月诧异不已。
我看你也没有多大年纪吧?又会做饭又会武功还会看病,你这也太全能了些吧?姜明月见他蹲下身来挖着一株药材忍不住惊叹说着。
有些时候,人太全能了,大抵只会显得她太过废柴,啥也不会。
沈宴清对此置之一笑,也不是全部都会,有一个我不及你。
姜明月好奇瞪大眼睛,追问,是什么?
居然还有沈宴清比不上她的地方?
沈宴清弯弯唇角,我在挣银子这方面可比不上你。
闻言,姜明月叹息一声,可你从我身上搂银子的手段倒是一套紧跟着一套。说来,你真的不打算将之前学武功的银子退给我吗?
银钱进了沈宴清的口袋,那是很难再拿回来的。不过谁让姜明月把学武功这件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呢?
见姜明月垂头丧气的模样,沈宴清唇角微扬,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一步。
不如这样,银子我不退了,不过以后你出门的话我可以保护你的安全,你觉得呢?
姜明月哪次出门没跟着沈宴清一块儿啊,不过既然沈宴清附赠了这么一个服务,秉承着反正也是她的银子,索性她也就同意了。
若是唐闻归在这里看到这一切的话定然要说沈宴清这个老狐狸,原本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却硬生生变了个由头,当真是老奸巨猾。
两人在山中不仅采了不少的草药,雨后的蘑菇纷纷冒出头来,姜明月在沈宴清的提点下趁机采了一整个箩筐,将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这些蘑菇你都是怎么认出来的?我看这些长得大同小异,除了颜色鲜艳和不鲜艳的,也没看出多大的差别啊!姜明月感到费解。
沈宴清听到这句话微微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晦暗稍纵即逝,声音清淡,听不出任何异常。
以前是我娘亲教我的,最开始认不清楚吃了些苦头,后来便认清了。
这还是姜明月认识沈宴清以来第一次听到他提及娘亲这个词,姜明月的生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对于她的印象早已变得渐渐模糊,如今看沈宴清一个人住,想来爹娘都已经离世了吧?
姜明月没有细问,毕竟不想揭露沈宴清的伤疤。
因为这个问题,两人后来一路无言,直到姜明月在山间看到了一株桂花树忍不住惊讶出声。
沈宴清疑惑看向她,怎么了?
姜明月兴奋不已,这里,这里居然有桂花树!这香味好香啊!
难得见到姜明月这样的表情,沈宴清从错愕到莞尔,最终收回眼中的诧异走了过去,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将桂花一点点采摘下来。
他的手苍劲有力,白皙修长,做起事来一丝不苟,他的侧脸沐浴着金色的日光,将那张清隽温雅的面容照得染上了几分淡淡的红。
半晌,他摘了一整张帕子,此时,帕子上染着的桂花香席卷而来,令人的心情都好上不少。
姜明月想起自己衣兜里也放着一张帕子便顺势取了出来,也跟着沈宴清一起采摘。树枝上的桂花还长了不少,即便采摘了两手帕树梢上的桂花还有很多。
姜明月笑着说道:等晚上将桂花放到枕头边上就是浓浓的桂花香,我还可以做个小香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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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沈宴清伸到桂花枝上的手指顷刻间顿住,言语中染着诧异,你摘桂花不是用来吃的吗?
姜明月:
见姜明月一脸见鬼的表情,沈宴清振振有词继续说着:镇子上的桂花糕价格不太划算,其实,我也会做桂花糕,你要尝尝看吗?
你可以先不说话吗?让我先缓一缓
姜明月深深吸了口气,她一点都不想听到沈宴清用这么一张温和的面容说着这般抠抠索索的话,毕竟,真的难以想象这样的温润公子,竟然会那么那么抠!
见姜明月头疼不已,沈宴清再接再厉继续补充道:若是你不想吃桂花糕也没关系,我也可以试着做做别的糕点,你真的不打算尝尝看?
姜明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着他认真的表情,顿了顿开口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去了。
至少,现在的她还在畅想着她的桂花香囊,而不是沈宴清的桂花糕。
第十五章
最后,沈宴清做好的桂花糕还是端上了饭桌,成了当天的晚饭。
影竹吃得津津有味,一个接着一个拿,手和嘴巴都没停下,好不容易得了空狠狠夸赞了一通。
少爷做的桂花糕真好吃,想起上一回我吃桂花糕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呢!少爷,是不是因为沈小姐来了您才特意做桂花糕的呀?
沈宴清的厨艺很不错,至少在姜明月看来色香味俱全,只是说是为了她的话,姜明月并不这么认为,难道不是因为可以省一顿菜钱?
姜明月心里头这么想着,倏然,就听沈宴清悠然问着自己,表妹,你觉得这桂花糕好吃吗?
姜明月怔了怔,果断点头道:好吃好吃!
听她应的这么快,影竹暗道少爷的手艺真是不俗,但凡品尝过他厨艺的人都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翩翩公子竟然会做饭,而反观这位沈表妹,想来在家中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做啊
影竹感叹了一番后拿起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口中咀嚼着,忽而便听沈宴清慢悠悠继续说着: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表妹尝了我的桂花糕,是否也应当送我个东西?
诶?
一听这话,姜明月瞬间抬头,眼底划过一抹错愕:他居然不找自己要钱了?
许是沈宴清先前的所作所为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诧异一番后,姜明月总觉得沈宴清在暗中揣摩着什么大计。
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事先声明,超过五两银子的东西不送!
不是姜明月抠门,实在是沈宴清这厮太过狡猾。
沈宴清唇角轻勾,放心,不要你花钱。
姜明月愣住,诶
你不是想要做桂花香囊吗?送我这个就好。沈宴清补充道,放心,我不挑。
姜明月的手工只是最基础的那种,她听到沈宴清提出的这个要求面露错愕,思忖着要真做的太丑的话,不会被沈宴清当成垃圾丢出去吧?
你、你真的要我做的桂花香囊?要不然我给你买一个吧?
姜明月总觉得自己做的东西不好拿出手,不过沈宴清并不觉得有什么,他面色愈发温和,我想要你做的,可以吗?
说来,沈宴清模样生得好看,当他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时候比起有时候阴阳怪气好多了,姜明月不觉愣了愣,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就算她醒悟过来想要反悔,当对上他那深邃清润的目光时,终究还是把所有的拒绝咽了下去。
在一旁当着背景墙的影竹默默吃了个大瓜:好家伙,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几日后,镇子上倏然传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唐家的大少爷唐茂彦被唐老爷打了个半死,就算唐夫人怎么求情都没用。
有知情的人透露这是唐家的一桩丑闻,唐茂彦贪花好色多年,这一次竟然不长眼睛把唐老爷新纳进来的小妾给睡了!可把唐老爷气得要死!除此以外,还把宫里头给的御赐花瓶弄碎,又是惹来了一通骂。
孽障!你给我好好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唐老爷气得怒火中烧,青筋迭起。
唐茂彦跪在冷冰冰的地砖上,简直有苦说不出来,他分明解释了打碎花瓶的事情不是自己做的,而且他也是喝醉了酒才走错房间,怎么他爹爹就不信呢!
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唐茂彦低声下气说着。
唐老爷冷冷睨着他,愤然甩袖离去,唐夫人连忙跟上前去劝说道:老爷,这件事情分明是有人算计彦儿,你怎能怪在彦儿的头上?
唐夫人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好色归好色,但素来胆小怕事。说不定还是那个小妾勾引的彦儿,彦儿怎么可能会有错!
唐老爷气得直摇头,抿唇道:慈母多败儿,他就是被你惯成了这副模样!哎
抛下一句长叹,唐老爷离开了,唐夫人的面色顷刻间褪去了温婉,变得极为难看。沉沉如水。
夫人,老爷他不过是一时气恼,少爷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左右不会有事的。身侧的嬷嬷好心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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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的光,你莫不是忘了外头还有一个野种,彦儿哪里算是唯一?你且在门口看着,我进去问问彦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唐夫人身处内宅多年,深谙其中的门道。多年来,她牢牢把控着唐老爷的后院,后院中的这些女人几乎都生不出孩子,唐闻归只是一场意外,如今他早被逐出了家门除了族谱,更不会和唐茂彦争夺家产。
只是到底是谁算计了彦儿呢?若被她知晓,定要十倍报复回去!
发生在唐家的事情姜明月是第二天才知道的,整个镇子不大,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附近的不少村子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时间议论纷纷。
等传到姜明月耳朵的时候她正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目露惊讶之色:你说唐茂彦和他的庶母
睡了?
最后的两个字姜明月没好意思说出来,但表露出来的意思差不多。
林芸回道:唐老爷素来疼爱他,即便出了这样的事情但到底就他这么个儿子,想来过段时间便会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事实上林芸是有些愤愤不平的,同样都是唐老爷的孩子,只不过因为出身不同就得到迥然的待遇。
唐茂彦人品恶劣,却被唐老爷捧在手心宠着,唐闻归则被逐出家门,甚至连族谱都抹掉了他的名字,真是令人感到无比寒心。
姜明月哪能看不出来林芸的情绪,只不过古往今来一母同胞的兄弟尚且都有不同的待遇,更别提唐茂彦和唐闻归的生母都不一样,唐夫人这么打压他从别人的角度来说算不上什么错处,毕竟她可是主母,而唐闻归的生母不仅出身青楼还是区区的一个小妾,能得到妾室的名分都算走了大运。
芸娘,我想唐公子有你在身边他就知足了,只要不奢望父爱,他也会过得很幸福。姜明月也只能这么安慰她道。
林芸道:因为这一次的事情他气得要冲到唐家找唐茂彦算账,幸好被我和宴清拦住了。不管怎么说,就算他被逐出了族谱他省行依旧留着唐家的血脉,唐老爷也是他名义上的生身父亲。
这也是最可悲的地方。
分明唐老爷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到头来唐闻归做事情却还要顾忌这顾忌那的,也是令人唏嘘。
对了,不说这个了,明月,过几天有个庙会,届时要一起去吗?
提起这件事情,林芸一扫先前的阴霾,热情地邀请她。
姜明月好奇问道:庙会?在哪儿?
林芸答道:不在镇子里,是一处偏远的寺庙,那家寺庙的签文格外灵,我这一次也想和夫君一起去一次,求个平安符保佑我肚子里的孩子。
姜明月听完也想去,只不过这是他们夫妻去的,她要是跟着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见她没有回答,林芸还以为她是要同沈宴清商量商量,笑着说道:这件事不着急,届时你可以问问宴清。不过我记得这两年他都没去庙会,今年你在的话,他肯定会去的。
不知道林芸哪儿得来的这么肯定的念头,等到林芸走后,沈宴清从门前路过的时候姜明月叫住了他。
沈宴清,你等一等。
沈宴清停下脚步,望着姜明月一步步走到了自己跟前。
她的个子并不高,只到自己的胸口往上一些,所以姜明月跟他说话的时候还得抬头凝着他。
什么事?
芸娘说过几天有个庙会,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姜明月激动地同他说着这件事情。
对于庙会的事情沈宴清早就听唐闻归说起了,只是他向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他本来想要直接说不去,忽而瞧见了姜明月的表情有些许兴奋,就连目光都隐隐流露出渴望,他不由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试探问询,你想去?
姜明月毫不犹豫答道:当然!
自从上一次的事情发生后,又经历了长达好几天的雨季,她好久没出去逛逛了,如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她自然也想要出去走一走。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姜明月可没忘记林芸说的关于沈宴清好久没去庙会这件事情,怕被他拒绝,忍不住邀请道,我看你天天也闷在屋子里头,还不如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她的邀请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沈宴清和唐闻归不一样的是,他不太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更喜欢独自一人安静一会儿。不过眼下望着姜明月那双熠熠生辉的璀璨星眸,他改变了念头,一口应了下来。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不过
他刻意停顿了下,姜明月瞬间打起了精神,明白他这是打算跟自己提条件了!
姜明月心道,只要他不讹太多,自己还是愿意当散财童子的。
出乎姜明月意料,沈宴清勾起唇角,幽幽开口:什么时候你把我的香囊做好,什么时候我便答应跟你一起去,如何?
第十六章
沈宴清的这个要求根本算不了什么要求,毕竟先前的时候姜明月就已经稀里糊涂答应了这件事情,如今旧事重提,她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姜明月寻思着只要自己赶赶进度,在庙会之前做好一个香囊算不了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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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应下这件事情,自然没有发现沈宴清唇边勾起的会心一笑,清清淡淡宛若天边漂浮而过的一抹白云,悠然散去。
做香囊主要还是针线活,姜明月的手艺一般般,也没往上面绣什么特殊的图案。至于香囊里面的桂花花瓣,她则是提前洗好晒干,等香囊做好以后,小心翼翼塞了进去,散发着幽微清香的桂花香囊便做好了。
这一次,姜明月拢共做了两个,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多做一个给影竹,奈何当时摘回来的桂花花瓣太少了,她又懒得再去后山采摘便放弃了影竹的那一份,不过心里头想着等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做一个送他。
几天后,姜明月将做好的香囊递给沈宴清,正好赶上要去庙会的那个清晨。
薄薄的云雾缭绕在山腰,星子已然寂灭,溶溶日光缀满人间。
马车从临溪村缓缓驰行,林芸、姜明月还有影竹三人坐在马车里头,唐闻归和沈宴清两人坐在车辕外头牵扯着缰绳。
这条路还算平坦,没有太多颠簸,在行驶的过程中还遇到了不少的路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唐闻归那样拥有马车,至少姜明月从掀开的车窗朝外看去,不少人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赶路,面上虽然行色匆匆但各个笑逐颜开。
这样看来,有房有车,已经很不错了
姜明月喃喃说着,由于声音太低,林芸和影竹并没有听清楚她具体说了什么。
影竹还以为姜明月是在担心路程太远,他笑着安慰她道:沈小姐,等再过一个山头就能到庙会。每一年举办庙会的时候可热闹了,有许多好吃的,还有各种杂耍呢!
一提到庙会上的事情,影竹滔滔不绝,格外兴奋。
毕竟在这种小地方很少会举办各种大型活动,更不必说影竹平日里还要忙碌着挣银子糊口的事情,也只能在庙会和过年的时候才稍稍放松下心情。
姜明月听了一耳朵进去,并没有放在心上。
京城里头的活动和花样繁多,她各种的都见识过了,对于这里的庙会见怪不怪。
路途漫漫,姜明月难得早起有些困倦,便打起了瞌睡,车子摇摇晃晃倒是挺好入眠的,等到姜明月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马车里头竟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姜明月错愕地打开了马车门,发现马车停靠在一棵树下,而树边上站着一人眺望着远处的风景,那人长身玉立,翩翩儒雅,不是沈宴清又是谁?
听到马车的动静,沈宴清回过头来,正对上姜明月疑惑的目光。
姜明月问道:芸娘、影竹、唐公子他们都去了哪里?
他们去逛庙会了。沈宴清说道,看着姜明月还未下来,忍不出伸出手递了过去,询问道,要我扶你下来?
不必。
姜明月牵起裙摆径自从车辕跳了下来,等双脚落了地,才发觉这一觉睡得可真够漫长的。
她伸了个懒腰,笑意盈盈,走走走,我们也快去吧!
她睡着的时候不知道脸颊压到了哪儿,意外留下了一片红痕,当然,她没有镜子,自己看不出来。
沈宴清收回手负在身后,长腿一迈。
走吧。
姜明月小跑着跟了上去,等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小摊子目不暇接,小贩们也个个卖力地吆喝起来。
市井人家,喧嚣烟火,姜明月只觉得自己像是融入其中,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没一会儿,姜明月就看到了唐闻归和林芸的身影,正打算朝着他们挥手,忽而眼角一瞥,瞧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诶,沈宴清,你仔细看看那几个人是不是跟着芸娘他们?
姜明月越看越觉得奇怪,又担心这件事被其他人听到,便踮起脚尖凑近沈宴清耳畔低声说着。
女子馨香吐气如兰,这还是沈宴清第一次距离女子这么近,一时之间,耳根竟是泛起了一层薄红。
姜明月正说着正事,听他迟迟未回答,又眼尖看到了他耳根灿若朝霞,疑惑地问道:是不是太热了,我看你耳朵都红了。
嗯,今天人多。
沈宴清淡淡应了一句,眼眸沉了几分,转移了话题,那些人是唐家的下人。
啊?
姜明月着实惊讶住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唐家的人,你见过?
姜明月不知道的是,沈宴清记忆力极好,过目不忘。
不论是诗词典籍,或是擦肩而过的人脸,他都能记得分毫不差,更何况唐茂彦的这件事情本就是他设下的计策,唐家的人他也认识,如今能够轻易认出来并不奇怪。
看他们鬼祟的模样,沈宴清觉得不太可能是唐茂彦出手,有可能是那位唐夫人。
有时候后宅女人的手段比男人还要狠厉,只是不知道唐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先看看再说。
凡事最忌打草惊蛇,而且唐闻归也会武功,虽然比不上他,但林芸身边有他在,还是很安全的。
那些人只敢远远跟踪着,沈宴清和姜明月的脚步比他们还要快一些,没一会儿就越过了那些人一路来到了唐闻归和林芸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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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姜明月,林芸笑着说道:方才宴清说让我们先走,他特意留下来等你,睡得还好吗?
姜明月这才知道原来沈宴清是特意等自己的,一时之间,她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看着他的目光也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沈宴清错开她的视线,只对唐闻归淡声道:小心。
唐闻归瞳孔一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唐闻归已经拉着姜明月的衣袖离开了人群。
林芸没听到沈宴清的话,只是见他面露肃杀之色有些诧异,她皱起眉梢问道:宴清方才说的什么,声音那么小我都没听到。
唐闻归已经将沈宴清的话记在心底,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抬手将林芸牢牢护在身侧,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没什么,只是有几个不长眼的臭虫罢了。
姜明月被沈宴清一路拉着离开人群,等到了一棵远离喧嚣的菩提树下,他才放开了手。
姜明月的手腕纤细白皙,沈宴清并不曾用力,却也在上面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不过眼下她无暇顾及此事,有些担心林芸和唐闻归。
他们应当没事吧?姜明月不确定问他。
别看唐闻归平日里都在说书,他的武功不差,那些人不过五六个,脚步轻浮,只能说是三脚猫的功夫,他完全应付得来。
沈宴清也是在仔细观察之后才放下心来,既然唐闻归自己就能解决这件事情,他完全没必要跟着凑热闹。
你不是想逛一逛吗?我记得前面有一家的馄饨不错,要不要试试?
说完后,沈宴清见姜明月迟迟没有回答,总算忍痛说了一句人话,这次我请你。
他话音刚落,姜明月立刻就应了下来:好!
让他掏银子真是比登天还难,难得听到沈宴清会说请客这一词,姜明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馄饨小摊子并不和那些喧嚣的摊铺摆在一起,令人诧异的是,真是一家非常小的店面,做馄饨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桌椅擦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
老板看着估摸四十来岁,长相憨厚老实,皮肤黝黑,一看到沈宴清过来眼睛噌的亮了起来,招呼着他的妻子说道:娘子快来,沈公子来了!
他妻子一听到沈宴清过来,立刻从里间走出来,等看到沈宴清身边的姜明月后,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
不知这位是
她是我的表妹,沈明月。
沈宴清简单介绍了一下,找了张长凳坐下,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劳烦两碗馄饨。
好,好。
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进去做馄饨了,一时间外边只剩下沈宴清和姜明月二人面对面坐着,面面相觑。
沈宴清见姜明月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耐心解释道:这家的馄饨很好吃,价格也公道,你等会尝一尝就知道了。
姜明月见这老板对沈宴清的态度很不一般,心里有些好奇,你和这家的老板很熟?
沈宴清没有隐瞒,直言道:之前他们儿子生了场病,手里头没有银子,医馆不肯医治,正好那天我经过这里,便顺手帮了帮。
他顺口这么一说,姜明月却不觉得这件事情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想必当时这家的老板也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为沈宴清的帮助,让他们获得了生的希望,所以才对待沈宴清格外不同。
有些人生来便享受荣华富贵,有些人却艰难地生活着,甚至连治病的银钱都不够,你可会觉得世事不公?
清风压低了草垛,树梢被打得沙沙作响,沈宴清的话徐徐散落在风中,落入耳畔,也落在了姜明月的心间。
她抬首凝着面前的男人,他清隽的侧脸被日光温柔照耀着,而那双深邃清澈的眼眸幽幽如潭。
这一刻,姜明月倏然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面前坐着的男人褪去了所有的表象,唯独将他真实的内心展露在她眼前。
令人心悸的同时,亦令人心神飘荡,思绪绵长。
第十七章
这个人真的是沈宴清吗?
若真有此人的话,为何梦中却没有提及任何跟他相关的信息?还是说,沈宴清和沈介溪会是同一个人?
一想到这里,姜明月心生摇曳,脑海中的那根弦倏然绷紧。
她望着面前对她心绪一无所知的沈宴清,雪白的齿贝咬紧嫣红的唇瓣,盈盈的水眸凝着他,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亲戚吗?
沈宴清似笑非笑睨她,面色温和,蓦地,她竟想到了之前沈宴清说的有几个表哥类似的话。她可不想再听到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调,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想要再多认识几个表哥,纯粹就只是对你家中的事情感到好奇而已。
她稀里糊涂解释了一通,生怕沈宴清误会自己。
见她嫣然的面容上闪过些许彷徨,沈宴清难免觉得好笑。
他自认并未对姜明月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却能敏锐地察觉出自己心头的不喜,看来人不可貌相,她竟有着如同动物般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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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沈宴清莞尔,嗯,我知道。
他先是表露出一番自己的态度,而后思绪不知不觉飘散到了从前,声音徐徐散落在风中。
我娘以前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人,当时那个男人落了难得到我娘相救,后来两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妻。只可惜后来那个男人辜负了我娘,他家族中的人要他回联姻,联姻对象是另一个世家的女儿,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更能给他仕途上的帮助。他几乎没有多加犹豫,便回去了。
我娘很不甘心,她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觉得那个女人不过就是家世上胜过她罢了!她跟着那个男人一起回去,可接下来面对的却是男人家族中无数人的嘲讽。
最后,我娘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家,在这里一住,便是许多年
沈宴清说起往事语气淡的仿佛并不是在说自己,而是一桩无关紧要的旁人之事,就连说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的措辞也不是我爹爹,想来,他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吧?
你现在还恨他吗?
别看沈宴清这个人看着云淡风轻,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温和,但能将自己生母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未免太过清冷了。
我当然不恨他,我只是觉得有些可笑罢了!一个女人将一个男人看得那般重,直到死她都不觉得她输了,甚至顿了顿,沈宴清唇边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可知我为何这副模样,唇边含笑?
姜明月心头一怵,便听他续道:那个男人便是这样的,总是对她笑,似乎只对她一人温柔。后来她带走了我,也逼着我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若是你让我改,我也改不了。
他觉得嘲讽至极,这些都是深藏在他心底最为不堪的往事,就连唐闻归都没有说过,如今却能告诉姜明月。
他大抵是魔怔了,不过说出来以后确实心绪好上不少,整个人的心情都开阔许多。
他的表情依旧,姜明月还以为他还陷落在往昔的痛苦中,关切地望着他安慰道:往事已矣,人还是要朝前看的。而且其实你也不用改了,反正我们都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好了,你说是吗?
少女笑靥如花,流泻而下的日光落在她及腰的青丝上,将她那张姣好的面容显得格外明媚。
沈宴清目光稍顿,唇角轻勾,嗯,你说的对。
其他人的看法不重要,只有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人不介意自己,才是难能可贵的。
一碗热乎乎的馄饨下了肚,食肆老板坚决不收沈宴清的银子,可惜沈宴清的态度也很坚决,到了最后终究是勉为其难收下了。
姜明月跟着沈宴清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他们说不收,你就真的不给了。
她分明只是说笑的口吻,沈宴清却难得当了真,说好请你吃饭,我不会食言。再者,他们也是小本生意穷苦人家,该付的银子还是要付,没必要占这便宜。
他说得正义凛然,姜明月先前听着还点着头在心里头感叹确实如此,但后来听着听着就渐渐觉得不对味了。
等等你这未免太双标了吧?你不占他们的便宜,偏偏要占我的便宜?是什么道理!
姜明月一想到他从自己手中捞了那么多的银子,对比起他刚刚给出的寥寥几个铜板,突然就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冤大头宰,瞬间怒从心起。
沈宴清勾起唇角,笑意落在他如玉的面庞上,应和着她的话,嗯,你才知道啊
他的尾音带着几分懒散,姜明月气得抬手就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沈宴清轻而易举钳制住,他抬起那双狭长的眼眸,瞳孔中漆黑如墨,如坠漩涡,似笑非笑,表妹,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了?
姜明月虽然出身商贾,但姜父先前也给她请了礼仪先生教导,她向来的脾性是淡然的,鲜少被气成这副模样,怪只能怪沈宴清此人不按常理出牌,才会三番两次把姜明月气得跳脚。
少女纤细的葇夷握在掌中,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仿佛还能轻嗅到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淡淡清香,勾的沈宴清不由晃神了许久。
若是表哥有错的话,我同你赔罪,可好?
他笑意盈盈,眼眸之中落满星辉,出口的话语也是温和极了。
姜明月闻言眼眸倏然一亮,笑着摊开手掌,一点都不跟他客气,同我赔罪的话,把先前的银子还我。
沈宴清唇边噙着的笑意愈发柔和,就在姜明月真以为沈宴清会同意的时候,他突然凑到她耳畔,轻飘飘落下一句话来。
我只占表妹的便宜。
分明他话里的意思是关于银钱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姜明月愣是听出了另一重隐藏的意思。
应该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姜明月错愕抬头,沈宴清已然放开了她的手腕,面上一派风轻云淡。
庙会还有不少热闹你还没看,去迟的话便要错过了。
姜明月见他神色一如既往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没好意思说出话来,只是脚步匆忙了几分,连忙跟上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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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是和灯火节放在一起的,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周遭还悬挂着不少的灯笼。
在距离这座寺庙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姻缘树,树干粗壮,虬根百曲,树枝上系满了红色的绸带,不少年轻的男女们聚集在这里,面上流露出各种的喜悦之情。
姜明月对于姻缘没什么兴趣,情情爱爱又不能当饭吃,更何况,如今她对于未来都看不真切,怎么可能会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见姜明月转身要走,沈宴清觉得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姑娘家不都对自己未来的姻缘有期待吗?怎么姜明月却像是对这些毫不在乎?
你不像他们那样求个姻缘吗?沈宴清好奇问道。
姜明月摇了摇头,求这些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主要还不是看自己,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渣男的真面目。
渣、渣男?
沈宴清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措词,这个措词言简意赅,立刻让他想到了只记得生父。
他冷笑了声,那人可不就是个渣男!只可惜娘亲至死都念着他。
兴许有人觉得这样的长情很感人,可在沈宴清看来,只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愚蠢。
我觉得你说得对。沈宴清眼眸淡然无波,看向姜明月的时候眼底剩下一片和煦,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而且我觉得你看男人的眼光会很好。
姜明月:?
沈宴清:我觉得其她女人或许会被骗,但你不会被骗,要是你不会看人的话,或许早在我和你认识的第一天,你就被我卖掉了。
所以他这句话到底是在夸赞自己还是吹捧他的品性高洁?
姜明月唇角上扬,眼底拂过点点笑意,所以我还得谢谢你?
嗯,不用客气。
沈宴清心安理得接受了她的致谢,姜明月默默在心底里暗道着这个人脸皮可太厚了。
那边好像可以放河灯,我过去看看。
姜明月撂下这句话便朝着河边走去,她的脚步轻快,等到了近前,发现河面上漂浮着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莲花灯,花蕊绽放着,中间是一小块燃烧的蜡烛,造型倒是蛮精致的。
姜明月一时兴起,也想着去岸边买上一个,只可惜刚刚她脚走累了,现在不太想动。等到沈宴清走到她面前后,她笑着将荷包中的铜板递给了他,能不能帮我买一个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沈宴清摊开掌心,任由她将铜钱放在自己的手上发出清悦的碰撞声响。
他的目光从河面上造型别致的花灯一一掠过,问道: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姜明月没有多想,愉悦说道:红色吧,红色的喜庆。
好。
沈宴清没有问姜明月为何要自己去跑腿,他走到卖花灯的商贩面前仔仔细细挑了一盏模样别致的,前后不过须臾时间,当他拎着这盏花灯重新回到河边的时候面色瞬间变了。
无数花灯顺着溪流漂浮而下,岸边上的男女老少个个笑逐颜开,只是,不论沈宴清怎么找都没有看到姜明月的身影。
她去了哪里?
第十八章
万千星河遥遥悬挂在天阶,像是一片染着亮色的绸带,铺成在那片墨色的盛大夜幕上。
姜明月感到脑袋晕晕乎乎的,她分明记得自己正蹲在河边欣赏着花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从背后将她打晕。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惊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麻绳捆绑住,头上是破旧的漏风屋顶,星穹上的银河拉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迷离而梦幻。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姜明月抿紧唇线抬头望去,月光流泻而下,将面前那张憨厚老实的面容映照得格外清晰,等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庞后,她整个人的脸色瞬间骤变。
居然是你
姑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车夫阿寅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衫,出口的话虽然恭敬实则眼底浸满一片冷意,骇得姜明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见姜明月瑟缩在墙角,阿寅面无表情,冷哼了声,慢悠悠开口:我倒是没想到,柔弱的姜七小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着实令属下佩服呐
他话中意味深长,显然提及了那桩旧事。
彼时,姜明月之所以将阿寅推下马车正是因为他没有任何防备,所以她才能轻而易举成功。
但是,马车不是坠落了悬崖,沈宴清也弄了一具尸骨放在悬崖之下,就连官兵都信了,怎么她还会被阿寅找到?
姜明月感到诧异万分,心中有无数的疑惑亟待解答。
她抿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死?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属下原本也以为姜七姑娘死在了崖底,不过,我的主子并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属下也是找寻多个时日,总算在前些时日寻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不过姑娘身边那位姓沈的公子武艺不俗,只能静待时机。
听完他解释的这一番话,姜明月只觉得格外讽刺,所以你就趁着沈宴清没能来得及反应就把我抓走了?啧啧啧,我竟不知你居然是这等宵小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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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非也,若不是姜七姑娘想尽了办法逃离,甚至不惜假死,属下也不会选择这么做。姑娘,江世子对您实乃一片真心,他又是您的未婚夫,您还是莫要被其他男人骗了去。
阿寅说得一番苦口婆心,竟是误以为姜明月是被沈宴清所惑,因此才不惜选择假死离开。
姜明月没有辩解,甚至心中想着若是他这么以为也好,总之他们并不知道她心中真正的想法,说明她尚有最后的底牌。
见姜明月沉吟不语,阿寅还以为他的这番话真的被姜明月听了进去。
虽然上一回误以为姜明月真的坠崖而亡,那时候他真的心魂俱灭,好在姜明月平安无事,阿寅总算松了口气。
姜七姑娘您且放心,您还活着的事情以及和沈宴清的纠葛我并未告诉世子爷,等您去了江南,可以亲自和世子爷解释,也希望您能真的放下。
阿寅最后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这间木屋,离开之前甚至在屋外落了锁,显然开始防备姜明月。
姜明月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些信息后一方面觉得分外不安,一方面又感到些许庆幸。
不安的是她竟然将沈宴清也牵扯了进来,甚至还被误会,不过至少如今江世子并不知道她还活着的事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从那场诡异的梦中,姜明月是知道那位江世子对于她手中的钱财是多么的渴望。
他苦心孤诣蛰伏多年,手中虽有一部分精兵但没有足够的银钱,唯有借助姜明月手中的钱财才能大量招兵买马逐鹿天下,所以就算她身死,即便皇宫里头新坐上皇位的土匪头子真的相信了,江世子也是不会相信的。
除了阿寅,姜明月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也知道她的踪迹,这一次被阿寅绑来,她正好也可以探一探江世子到底在她身边部署了多少人。
月色渐寒,沈宴清仅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站在系满红绸布的姻缘树下,他凝着天阶那轮高悬的皓月双眸如覆一层寒霜,倏而,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待见到是影竹的时候,不由大失所望。
影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他站好足足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少爷,唐公子刚刚送了他夫人回去现在正赶过来,我四处都找遍了,根本没看到沈小姐的身影。
不止是影竹,沈宴清将他手底下能动用的人脉都动了,可惜就是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一想到这里,沈宴清整颗心都沉了几分,他冷肃着一张脸,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窒息不已,这么多年来,他鲜少表露出这样的神态。
唐家呢?沈宴清问道。
影竹摇了摇头,唐家我们也让人去打听了,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少爷,你说沈小姐是不是离开了?
影竹这么说也是一种猜测,只可惜刚说出这句话就被沈宴清冷冰冰打断,她不可能离开。
她尚且需要沈明月这则虚假的身份遮掩自己的信息,又怎么可能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离开?
影竹却不这么觉得,少爷,你说沈小姐还会不会有别的亲戚啊?或许她去了别的亲人哪里?
沈宴清对于姜明月有没有其他的亲戚了解并不多,不过他心中坚信她并不是不告而别的人,既然能找遍的地方都找了却依旧找不到姜明月,这只能说明她一定是被人带走了,而这个人他们都不知道。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唐茂彦还在跪祠堂,就算唐夫人要出手也已经派出一拨人去找唐闻归的茬,更何况那些人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不可能另外再派人去针对姜明月。
而至于从小服侍姜明月的李嬷嬷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被押送回京,当时他和姜明月都在路上看到这一幕。
等等,不对
既然那个李嬷嬷被押送回京,为何却没有看到那个车夫?
想到这里,思绪拨云见日,迅速变得明朗起来。
沈宴清沉声说道:给我纸笔,你们全部人都去找一个车夫的踪迹,等找到以后迅速告诉我!
喷薄而出的日光落满广袤大地,裹上一层金灿灿的色泽。
马车从小路行径绕过多个村子,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烟,等行了一大段路车夫才会将马车停下,在偏僻的饭馆购买些许吃食,前后不过须臾的功夫,车子又重新上路。
杂草丛生的荒凉之地,马车停在了一条浩瀚的江边。江水浩浩荡荡向前奔涌而去,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还有偌大涌动的水流声响,震的人心神激荡。
姑娘,这是干粮和水,您先吃着,等上了船过了江,届时给您弄些好吃的。
阿寅不敢怠慢姜明月,因此每一回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格外客气,不过客气归客气,捆绑在她手腕上的麻绳没有半分松动的意思。
姜明月被他喂了软弱无力的药,连日来车马劳顿行路匆匆,她原本用于伪装的药水早就脱落,露出那张白皙无暇的精致面容。
她倚靠在车壁边上,面前摆放的是简易的干粮和水囊。
不吃就会饿死,姜明月还不至于和自己的性命赌气,更何况也只有吃饱了才能找到机会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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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艰难地将干粮送到口中,干粮很硬,她需要多加咀嚼才能吞咽入腹。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一顿极为简陋的一餐,阿寅将水囊收起正要扯过缰绳,姜明月开了口,等一下
她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更提不起什么精神,眼看过江的路途越来越近,阿寅心头也怀揣着几分担忧。
一听到姜明月开口,他眉梢皱起,淡声问道:姑娘要做什么?
姜明月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来,如厕。
这一路上姜明月似乎都老老实实极为听话,可阿寅心里头还是放心不下,他紧抿唇线,不打算答应她这个要求。
姑娘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地方了。
不行,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忍得了!姜明月坚持不肯让步,甚至祭出了阿寅的主子,不惜威胁他一通,我好歹也是女儿家,若你不依我的话,等我见到了江世子后我定要好好问上一问!我可是他的未婚妻,你说到时候他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阿寅只觉得无奈,既然都知道是未婚妻了,那之前还跑什么跑?
他深知女人的枕边风着实可怕,更何况江世子身边的能人多如牛毛,阿寅不过是因为早年间跟着江世子牢牢把控住姜明月这个人的动向才能在江世子心中占据一些功绩。
要是姜明月见到江世子以后真的胡说八道的话,搞不好他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阿寅头皮发麻,到了最后总算松了口。
奉劝姜姑娘别耍花招,否则后果就不单单是绑着这么简单了,或许我会直接让你一路睡到江南。
半真半假威胁了一句,阿寅带着姜明月下来,因为她使不上什么力气,最后给她喂了半颗的解药。
这半颗解药足够姑娘行动,姑娘,请吧
第十九章
姜明月还想让他将麻绳松绑,但阿寅给了半颗解药已经是极限,怎么可能再听她的?
姜明月半是无奈半是纠结,好在阿寅等在前面背对着她,她慢慢挪动着步子借机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想要找一找有没有掩体。
这里杂草疯长,勉强藏下一个人并不难,只是不管怎么藏只怕都容易被阿寅找到。
眼看着距离渡江的地方越来越近,但凡渡了江,恐怕就更无逃脱的可能,想到这里姜明月索性心一横,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子一边磨着手腕的麻绳一边拼命地跑着。
只吃了半颗解药的身子终究比不上服用完整的解药,她只是跑了一小段路就已经气喘吁吁倚靠着树干歇息着。
她喘着气,深知自己不能就此停下脚步,深吸口气后又继续向前跑着,步子才刚一挪动,倏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冽的声音,将她的心重新拉回了寒窟冰窖。
姜七姑娘。
阿寅的声音散漫地在姜明月身后响起,带着地狱般的幽幽诡魅,惊得人头皮发麻。
姑娘欲往何处?
他皮笑肉不笑地凝着姜明月瞬间僵硬的身子,眼含戏谑,仿佛在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蚱,没有任何的善意。
姜明月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想不到阿寅竟然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
她想要逃跑,可是方才用了太多的力气,如今显然力气殆尽,她只能抬起那张精致无双的面容对阿寅说道:他给了你多少银子,我给你三倍!
阿寅摇了摇头,沉声道:世子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他。既然姜七姑娘不愿意同我离开的话,那属下只能采用自己的方法,还望姑娘多多恕罪。
最后一道伪装被扯破,两人直接摊开了话说。
眼看阿寅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姜明月转身便跑,脚步刚刚抬起,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子从他手中飞出重重打在了她的脚踝处,随后,姜明月重重摔在了地上。
姑娘,我可能忘了告诉你,我的脾气算不上很好。
阿寅面容沉着,无视姜明月吃痛的抽气声,等到了她近前缓缓蹲下身子,俯瞰着她,悠悠问道:姑娘还跑吗?
姜明月怒从心起,再也不想伪装自己那面柔软的外表,她冷冷看着阿寅,寒声道:我不跑难道就任由你把我带去江南?
听了这话,阿寅感到诧异莫名,不解问她:江世子对姑娘一往情深,姑娘何必如此提防?也罢,待姑娘见到世子爷以后,就能明白世子爷对您的一片真心。
阿寅自说自话,抬手便要搀扶着姜明月起身。
倏然,他动作一顿,眉峰微动,冷冷朝着不远处的方向扫去。
不曾想,就在他和姜明月说话的须臾时间,竟然有不少人将这片地方重重包围着,为首的那人一身白衣素袍,风清月明,显然是沈宴清。
乍然看到沈宴清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姜明月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几分,她欣喜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深知他定是来救自己的!
阿寅万万没想到他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到了最后竟然还是被这个姓沈的家伙找到。
他是怎么做到的?
沈公子可真是厉害,我只有一个人,可沈公子竟有这么多的手下?亏我先前一直以为沈公子不过是区区布衣,未曾想竟是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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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寅的目光聚起了重重寒霜,这么多人在这里只为救姜明月走,他一个人的话根本打不过这些人。
思及此,他抿唇沉吟,想着办法到底应该如何脱身,而面前的沈宴清已经只身上前,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的话,我、我就
阿寅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威胁的词来,倒是沈宴清勾起唇畔的弧线笑了起来,反问他道:你当如何?难道是要拿她的性命威胁我么?想来江世子手底下的人手段不过如此。
他言语间带着对江世子的浓浓嘲讽,若是说别的还好,但江世子是阿寅的主子,听到乡野之地这么个村夫这么说自己的主子,他哪里受得住?
闭嘴!我的主子可是鼎鼎大名的江世子,是你把姑娘私自扣下,若是被江世子知道此事,你且想想还有没有命活吧!
阿寅本以为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会让沈宴清心有忌惮,谁料沈宴清竟是迅速出手把姜明月夺过,因为姜明月身子虚弱脚腕受伤,她只能将沈宴清作为自己的倚靠。
沈宴清的手紧紧扣在姜明月纤细的腰肢上,垂下眼睫凝着怀中的她,悠然问道:他说是我私自将你扣下的?不如你来帮我正个名如何?
他浓密的睫羽宛若羽扇垂下,覆在那双清冷深邃的眼眸上,他距离自己好近,姜明月有着片刻的失神。直到一阵冷风吹拂而过,她才陡然回神,顺着自己心中的想法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自愿留下的。姜明月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坚定地回答。
沈宴清缓缓笑了,面上笑意宛若春风吹拂旷野,温煦雅致。
听到了吗?不是我私自将她扣押,是她不愿意跟你离开。
沈宴清反将他一军,戏谑地睨了他一眼,眼中不含任何温度。
阿寅紧咬着下唇,不肯就此放弃,只是她们人多势众,他根本没有办法带姜明月离开,而且,她也不愿意走。
沈宴清对姜明月的回答很满意,只是如今姜明月的身子虚弱,这里不适合说话,他对着这些下属们示意了一下,才把姜明月抱起,迈开长腿朝着远处停着的一架马车而去。
姜明月靠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炽热的胸膛,隔着一层布料,仿佛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是江世子的人,不能放他回去通风报信。姜明月提醒他。
沈宴清颔首,等到了马车中他先是把她放入了车内,随后自己也走了进来。
难得看到你这般柔弱无依的模样,说起来你这样子比起你每一次找我讨价还价可好看多了。
很早的时候,沈宴清就听过不少人说男人几乎都喜欢柔弱的女子,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就感觉自己是女子的天,可以成为她们的依靠。
曾经,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然而现在,他望着姜明月现在的样子心头软成一片,就连目光都在她没发觉的时候柔和了几分,荡漾开一片温暖春意。
姜明月哪里能清楚男人的劣性根,她不喜欢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却也知道现在只能找沈宴清帮忙。
解药在他那里,帮我拿回来
姜明月的声音柔软无力,娇娇柔柔的格外动听,就如春日啾啾莺啼,叫人听了还想听。
其实,平日里姜明月的声音也很动听,但当时沈宴清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在这拥挤的马车中凝着她,只觉得心头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几分。
在姜明月不知道的情况下,沈宴清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蓄满一片瀚海的波涛,亟待暴风雨的来临。
你想要解药?他问道。
姜明月不知道沈宴清此刻在想着什么,只觉得他太过磨磨蹭蹭,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得着问吗?
嗯
少女的馨香散放在车中,缓缓氤氲开来。她柔弱地应完这一句话实在体力不支,不知不觉间阖上了眼眸。
姜明月睡了过去,鸦羽般的墨发散落而下。
褪去药膏的她露出那张白皙明艳动人的面庞,挺翘的琼鼻,如同花蕊般娇嫩的唇畔,都成了蛊惑人心的一种诱惑。
沈宴清眼底的风浪重重散开,如同墨色一般暗涌着,似乎掀起了一重新的巨浪。
他修长干净的手抬了起来,从少女娇柔的面庞上轻轻拂过。
格外柔软,像是抚过一块上好的玉石,竟令人流连忘返。
他罕见着了迷,他向来克制,却未曾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凝着女子的脸颊缓缓出神。
分明和其她女子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哪有什么区别?
不就是眼睛比别的姑娘生得美了些,鼻子也好看合他的眼缘,还有那张嘴,只要不提银子的事情,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动听。
不管怎么看,就是比别的人好看许多。
马车行驶了多久,沈宴清几乎就看了多久,直到车子最后听了下来,还是影竹打断了他的兀自出神。
少爷,沈小姐找到了吗?
车门被打开,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沈宴清收回了手,当看到沉睡的姜明月以及一旁正襟危坐的沈宴清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气氛有些许古怪。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在两人之中来回徘徊,在看到姜明月面容的那一刻惊讶问道:小姐的脸是蹭到什么吗?怎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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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清右手背在身后,摩挲着尚且留有余温的指腹,面上不动声色。
我先将她抱进去。
沈宴清抱着姜明月下车,很快就进了院子。
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唐闻归正好看到影竹还站在门口,不由好奇问道:明月姑娘找到了?
嗯,已经找到了,就是影竹顿了顿,语带困惑与不解,不知道少爷是不是过敏了,我看他的耳朵有些红,等会我劝劝他给自己看一下吧!可千万别累出什么病来。
第二十章
一间破败屋舍,男人双手双足被麻绳紧紧绑住,没有任何可以挣脱的可能。
这个男人正是阿寅,他被沈宴清手底下的人带到了这里,如今,他单独被关在这个房间不知过了多久,在脑海中细细思索了一番关于江世子的事情后,因为太过无聊,只能百无聊赖数起地上的蚂蚁。
就在他快将这群蚂蚁数完的时候,倏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男人逆着光,长身玉立,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沈宴清?
是我,手脚被绑住的滋味如何?
沈宴清唇边勾着一抹冷笑,一袭白衣翩然而至。
他言语之中尽是嘲讽的意味,令阿寅没来由一阵心悸。阿寅怒声喝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沈宴清被他这模样逗乐了,不过面上不显分毫,而是幽幽问他道:江世子给了你什么东西,你竟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的?不如投到我门下,他给你的东西,我也一并应允你,如何?
阿寅没想到沈宴清来找他竟然是为了收买自己,诧异问他,你不杀我?
沈宴清薄唇微勾,杀你作甚?还不如让你替我卖命来的实在。怎么样,这件事情你考虑如何?
这件事情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还有一些可能性,但阿寅是绝对不可能帮沈宴清做事情的!
他义正言辞道:我绝对不会背叛世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沈宴清没想到阿寅竟会如此嘴硬,不过他见过的人多了,再怎么嘴硬的人到了他手里头也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像阿寅这种人,他自然有许多种办法可以对付。
沈宴清没再多说,左右他也有时间和阿寅耗下去。
他一离开,阿寅倒抽口冷气,真是晦气,没想到有一日竟会栽到乡野村夫的手里!
姜明月睡着没多久,竟是恍恍惚惚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男人穿着一身喜服朝她伸出手来,面容看不真切,姜明月低下头来,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换上一套红色的裙裳。
男人见她迟迟未动,径自走上前来,开口便道:月儿,怎么了?莫不是忘了今日是我们的大婚?
姜明月经他提醒,才明白原来自己身上的红色裙裳竟同男子身上的喜服是一对的!
这个男人的声音她才未听过,不知为何,入了耳根本没有半分温和,反倒渗出点滴冷意,骇得她整个人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面色发白。
你、你是谁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偏偏被这场面吓到几乎变了音调。
月儿怎么问我是谁?我自然是你的夫君,江宜修啊!
在他这句话重重砸下来的时候,他的面容总算彻底暴露在姜明月的面前。
他的五官俊美不凡,眉眼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可是一时之间姜明月又想不起来。
眼看他步步逼近,姜明月一路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只能冲他叫嚷一句,你别过来!你这个死渣男!
江宜修倏地笑了,面上的表情阴恻可怖,他伸手就要去抓姜明月,姜明月立刻闭着眼睛朝着来人抽了过去。
啪
声音响彻,手心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甫一睁眼,发现自己并未在梦中而是躺在一张床上,她错愕抬头,惊讶发现自己的手刚从面前之人的脸上抽离,只见面前之人白瓷如玉的左脸赫然落着一个硕大的巴掌印。
我的老天爷,她怎么会打了沈宴清一巴掌?
她分明想要打的人是那个渣男未婚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做了一场梦糊涂了
姜明月忙不迭道着歉,整个人愧疚自责,她真的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梦中打人,想来传闻中曹阿瞒梦中杀人的故事也是真的!
跟在沈宴清身后的影竹也没想到尚在睡梦中的沈小姐竟然打了自家少爷一巴掌,想到自家少爷又小心眼又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只能在心里为沈小姐默默祈福。
姜明月道完歉后惴惴不安抬头瞟向沈宴清,只见他站在原地,双眸如覆寒霜,仿佛顷刻间褪去所有的温柔和暖阳,唯独留下尖锐的冷刺和一身霜雪。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缀满整片浩瀚夜穹,只是其中没有一丝亮光,暗沉到令人心悸。
这是姜明月认识沈宴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沉沉不见日光,这一幕比见到她梦中可怖的场景还要令人脊背发寒。
沾染着重重浓墨的眼眸从她身上轻轻划过,不带一丝温度,随后,就在姜明月和影竹二人错愕间,他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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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紧紧咬着唇不知所措,等到一团浆糊的头脑风暴总算平息下来的时候她才恍然下床想要继续追上去道歉。
她才刚走一步,倏地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还是影竹手忙脚乱迅速上前搀扶住她。
沈小姐,你的身子才刚刚休息好,别这么着急下来。
不行,沈表哥他一定生我的气了,不管是谁无缘无故被打了一巴掌肯定都气不过。
姜明月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
不行,道歉的机会稍纵即逝,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错的就是她,沈宴清才救了自己一命,怎自己这么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越这么想着,姜明月更是难过不已。
她在影竹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取出外袍给自己披上,一字一句认真说道:这件事情错的是我,该道歉的也是我,就算他想要责骂我,我也会统统受着。
话毕,她义无反顾朝着沈宴清的房间跑了过去。
砰砰砰敲了好几下却始终没有人过来开门,她直接将门用力踹开,屋子里空空荡荡,根本不见人影。
姜明月诧异,沈宴清这是去哪了?
临溪村后山,沈宴清长身玉立站在一条河前,任由瑟瑟冷风拂面,将他袍角吹得胡乱飞舞。
他的眸光沉沉如霜,眺望着远方横亘的崇山峻峦,直至一颗石子从他身后飞出落在他面前的河流中溅起无数水花。
沈宴清后退两步,没让这些水花溅在自己身上。
你让我查的事情我都查清楚了,这是阿寅的资料,你看看吧!
来人是唐闻归,在抓到阿寅以后他就帮忙调查了一番阿寅的资料,正当他要将手中厚重的一叠东西交给沈宴清的时候,蓦然,竟发现沈宴清左侧的脸上有着一个分外明显的巴掌印。
沈宴清快速将东西拿在手中,却迟迟不见唐闻归离开,挑眉睨他,还不走?
唐闻归笑到不能自已,捂着肚子险些直不起腰来,指着他乐呵呵说道:你这脸上的巴掌印怎么回事?哈哈哈,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还能被女人打,真是太好笑了
沈宴清幽幽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女人?
你这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打的!难道还会有哪个男人会甩你巴掌?
唐闻归振振有词,沈宴清了然,哦,你也被打过,否则怎么会这么清楚?
唐闻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沈宴清啊,就连口舌之快都不愿输人。
行吧行吧,反正还用得着猜嘛!你身边的女人不就是那位小表妹,除了她还能是谁?左右你又不会对她生气,啧啧啧,反正打是亲骂是爱!
唐闻归说话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沈宴清都懒得理他,直到他开口问
明月姑娘不是姓沈吧?唐闻归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摩挲着下颌笑得不露声色,所以,她到底是什么人,你现在总能告诉我,对不?
沈宴清缄默。
唐闻归却已经滔滔不绝起来,车夫阿寅是江世子手底下的人,我倒是听过一则小道消息,姜家七姑娘曾和这位世子有过一桩婚事,正巧前段时日那位姜七姑娘坠崖身亡,紧跟着你就带了明月姑娘回来。
让我想想看,这里面的一系列事情到底有没有联系?既然我都将事情猜出大半来,如今你总能告诉我确切的答案吧!
唐闻归目光如炬,沈宴清眼睫低垂,一双浓而密的睫羽覆盖住他的那双清冷双眼。
半晌,淡声道:正如你猜测的那般。
词话一落,唐闻归面色大变,随后目光上上下下将沈宴清打量了遍,带着种种不可思议。
所以你抢了江世子的女人?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锤。
姜明月在沈宴清的房门前等候许久,终于看到他从外面回来。
他左边侧脸的巴掌已经淡了许多,不过还是留下浅浅的痕迹,看到那处地方,姜明月更是心塞不已。
沈宴清的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眉梢轻挑,有事?
看他这副模样,果然还是生气了吧
姜明月在心中暗道,想了又想,终于狠下心来将脸凑到他面前。
少女的肌肤吹弹可破,如雪般细腻,长而翘的睫羽如羽翼般轻颤,薄薄的樱唇粉嫩得如同春天花枝上盛放的最为娇艳的那株花蕊,怪不得世人皆说姜家七娘子花颜月貌,塞巫女洛神。
沈宴清的心倏地摇曳,仿佛那风中乱颤的烛光找寻不到止歇的位置。
他的耳根蓦然一红,手垂落两侧紧紧攥起,良久,他才睁开那双深邃如潭的漆黑眼眸深深凝着她,开口的话语都失去几分往日的温和。
你在做什么?
第二十一章
见沈宴清迟迟没有动作,姜明月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答道:当然是让你打我啊!
说起这话,姜明月着实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这句话听起来真是太让人欠揍。
好在姜明月及时领会到了自己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连忙纠正,我的意思是我之前不是不小心打了你一次,所以你心里不舒服的话可以打回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那件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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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眸落满温柔的日光,和远处落满霞光的山峦仿佛融为一体。
她实在太过明亮,也太过耀眼。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两人的发丝轻轻扬起,沈宴清眼眸微眯,仿佛流淌着细碎浮光。半晌,他才轻声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他打开房门先行进去,姜明月紧跟在他身后,甫一进门,她才恍然想起,莫不是沈宴清觉得在门口打她怕被人看见,所以才选择到房间里面的?
背对着她的沈宴清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也给她倒了一杯,示意她落座后,才轻声开口说道:你的身份,唐闻归已经猜出来,我便没有继续隐瞒他。
姜明月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要跟自己说这件事情,她愣了愣,错愕问道:你真不打我吗?
沈宴清险些没拿稳手中的茶杯,轻轻叹了口气,我手里的杯子好歹值一两银子,经不得吓。
闻言,姜明月顿了顿又道,那你真原谅我了?
不然呢?他还能怎么办?
总不可能真打回去?
那像什么话!
沈宴清颔首,嗯,这下你满意了?
你没生气就好,我就怕你生我的气。姜明月捧着清茶,唇边漫上一抹温柔的笑意,那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轻轻一碰杯,两人冰释前嫌。
对了,你什么时候竟然花了一两银子买这茶杯的?我看这茶杯的质地尚可,你竟也舍得花这些银子?
姜明月好奇地问了一番,沈宴清表示,偶尔花点银子享受一番,这不是你教我的么?
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时不时落在姜明月的身上,看得姜明月浑身不自在。
居然是我害你堕落至此?姜明月觉得自己很是无辜,这个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我可不能背这个锅。
只要一想想以前两袖清风、一心求财的端方公子因为自己无意间的熏陶,居然开始大手大脚花钱,顿觉心痛不已。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因为被金钱腐蚀了面貌,如今竟然也开始骄奢起来。
眼看姜明月一脸苦大仇深,最后善心大发的沈宴清决定澄清此事,不是我买的,唐闻归送的。
唐闻归送的?
嗯,有人送给了唐闻归,他家里已经有了一套别的茶具,便将此物送给我。沈宴清解释道,我已经交代过他,让他不要将你的身份声张出去,你要是还有别的要求,也可以同我说。
早在被车夫阿寅带走,姜明月就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
毕竟她想过,要跟着唐闻归和沈宴清长期生活在一起,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如今,她对于另一点还有些好奇。
你哪来的那么多手下,你不是没钱,身无分文吗?
姜明月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手里头的人背叛的背叛,逃跑的逃跑,直至今日手中都没有可用之人。
饶是她空有一大笔银钱,都找不到花的地方,可沈宴清倒好,看着生活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看着手中没有任何权势不过是区区一布衣,居然还能召集那么多的手下?
这里面要是没有问题,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对于姜明月的咄咄逼问,沈宴清直言,他们不是我的人,是我母亲的人。
姜明月先前听过沈宴清的生母早早离世,但是没想到他的生母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下属。
你母亲莫非是王侯的女儿,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下属?姜明月狐疑。
沈宴清幽幽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身无分文,后来下属背叛的背叛,逃跑的逃跑,直至今日,那些人剩下的寥寥无几,我手里头漏出来的银子也只够养活那么些人了。
姜明月:
等等
他这套说辞,怎么这么像她心里头想的那些话?
确定他没有偷听别人心里话的特殊能力?!
姜明月:你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我会相信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你想要得到的答案我都告诉了你。沈宴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清冷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
姜明月一头雾水:什么考虑的怎么样?
沈宴清轻描淡写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非常需要那些护卫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你觉得呢?
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仿若和煦的日光照亮大地
个屁!
他就是想她兜里的银子!
想到他前前后后迅速转变的态度,姜明月皮笑肉不笑,双手环胸,目光微微泛凉,你说呢?沈表哥?
最后的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偏偏沈宴清还没有自觉,从袖中取出早就写好的纸条递了过去,振振有词道:这些护卫划分为一二三四,共四种等级,你且看看想要哪一种?
他的字迹清隽干净,若这些字是一篇文章的话说不准姜明月还有心情一一往下看,可偏偏这是一份明码标价的赚钱指南呐!
想到这里,姜明月唇边泛起一抹薄凉的冷笑,微微勾唇表示,我也觉得我需要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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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清面色不变,眸光微动,正准备等着银钱重新扑进他的小金库时,忽而就看到姜明月朝他凑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姜明月的脸上没有涂抹任何易容粉末,整张芙蓉面干干净净,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她和他四目相对,只见她的那张粉嫩薄唇一张一合,身上的清幽香气扑面迎来。
沈表哥,你愿意做我的护卫吗?
砰
沈宴清的心弦倏然绷紧又炸开,整个人错愕地几近不能呼吸,从身到心升腾而上的热意令他面颊泛红,如抹朝霞。
他此刻的心绪起伏不定,就像是浩瀚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飘飘荡荡,始终未能找到停靠的地方。
喉结上下滚动着,就连心绪都是一重紧跟着一重。
我
面前的少女等候着他的回答,沈宴清刚开口说出一个字,突然,门外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迅速推开。
少爷,那个被关着的人说要见你
影竹不知不觉进门,才一打开就错愕看到自家少爷正坐在椅子上,而沈明月一手撑着桌子俯身凝着沈宴清,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惊得他瞬间倒抽一口凉气,随后迅速捂住眼睛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姜明月一脸诧异地看了一眼影竹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坐着的沈宴清,讪讪说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宴清睫羽微垂盖住眼睑,墨如点漆,你说呢?
姜明月面上的笑容僵住了,立即转身就走,要不是她离开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同手同脚的话,或许她心里头就不会那么虚。
待她走后,半晌,沈宴清才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慢悠悠散在风中。
胆小鬼
车夫阿寅被关了几天,没水没粮的情况下终于选择屈服。
他此刻跪在沈宴清的面前,整个人狼狈不堪,等沈宴清随手扔了一块面饼给他,他飞快夺过三两口就全部解决。
吞咽下去的时候险些被噎住,还是影竹好心给他倒了杯水,他才将面饼顺了下去。
你真的想清楚了?既然选择服从我,那就必须将我当成主子,不能有任何背叛。沈宴清坐在上首目光冷凝,眼中没有丝毫温润的光泽。
阿寅在心底苦笑,几乎都要哭出来,他不归顺能怎么办,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况且,况且他以后要是寻了个机会,一定要
阿寅想得很好,来一场计中计,谁知他刚把这个点子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突然嘴巴被人掰开,随后一颗红色的药丸扔到他嘴里,入口即化。
啊,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阿寅将手伸到自己的喉咙里,想要把那颗吞进去的药丸弄出来,岂料,沈宴清云淡风轻说道:没用的,那颗药丸是我特制入口即化,除非有我的解药,否则每过一个月必定毒发一次。
话毕,阿寅瞬间看向沈宴清的目光宛若看着恶魔,他难以置信地听着沈宴清继续说道:你要是想要继续效忠你原来的主子大可以一头撞死在那墙上,若想活着,以后都必须听我的吩咐。
沈宴清的步履慢慢踱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那一瞬间,阿寅似乎从沈宴清的那张面孔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又迅速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那个想法彻底摒弃。
最终,他俯下身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十二章
所以,你就把这个家伙扔给我了?
姜明月只要一推开门就能看到车夫阿寅站在门口,他那张脸在面前晃荡着,总令她想到许多不好的事情。
话说,可以拒绝他吗?我想换个人。
姜明月着实受不了阿寅,同沈宴清建议,但凡换成谁都行,只要不是他。
你别担心,他身上我下了药,若是有异心就会毒发身亡,永远得不到解药。沈宴清幽幽开口说道,况且,他已经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我。
姜明月:
姜明月:你拿了他的银子?
沈宴清好整以暇答道:这是自然,他既浪费了我的时间又让我的下属跑来跑去,再加上给他的那颗毒药浪费我不少珍稀药材,这些难道不该他付?
姜明月: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话反驳。
好吧,我大概知道了。姜明月无奈扶额,总算明白了沈宴清实打实的算盘。
他这分明是打算白薅阿寅的羊毛啊!就这样阿寅也能同意?
不过也对,他都被沈宴清喂了毒药,就算不能同意也要同意啊!否则的话,这条命可不就没了?
沈宴清见她这副模样,眼底弥漫开一层浅浅的笑意,温声说道:放心,我保证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下一次。
姜明月抬手冲他招了招,沈宴清不解凑了过去,只听她低声问道:所以你从他身上到底拿了多少的银子?
沈宴清不由失笑,你又不缺这点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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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对此不满,谁会嫌钱多啊!再说了,我这次受了这么多的波折,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憔悴了许多?
闻言,沈宴清伸出如玉修长的手将她的下颌抬起,指尖冰冰凉凉,直直凝着她。
他的目光似那幽深的漩涡星辰,装满了姜明月的倒影,姜明月恍惚片刻,直到他说了一句话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胖了?
你说,男人可以狗成什么样子?
姜明月双手托腮坐在石凳上望着天边漂浮而过的一朵朵白云,硕大的白云像极了棉花糖,真想舔上一口。
很快,她又收回这种想法,棉花糖含糖量太高,会胖
芸娘,你说我胖了吗?姜明月出声问身边坐着正在缝补衣物的女子,试图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林芸没有辜负她的希望,开口就是她最想要听到的话。
你胖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林芸将她的面容瞧了又瞧,随后脸上绽放一抹粲然温婉的笑意,你都听谁乱说的啊,你哪里有胖?倒是我自从怀孕以后胖了不少,也不知道夫君会不会嫌弃?
说到这里林芸眼睫低垂,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姜明月见状连忙安慰她道:唐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你怎么会那么想?
林芸认识的人很少,以前又是丫鬟出身,难得和姜明月认识多了一个可以诉说苦恼的好友。
随着孕期一天天增长,她心中的忧虑愈发凝重,如今院子里只有她和姜明月两人,她总算能将自己的心里话好好说出来。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夫君,他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若不是因为他喜欢我执意要娶我为妻,我也配不上他的身份。
明月,你不知道,最近夫君他日日早出晚归的,我、我
说着说着,林芸没忍住落下泪来。
泪水啪嗒啪嗒洇湿她手中的衣裳,竟是哭得不能自已。
姜明月自从认识林芸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想到那一次被唐茂彦追着跑她都不愿放弃,那个时候的她和此时黯然伤神的她,真是千差万别。
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唐公子绝对不可能背叛你的!姜明月信誓旦旦说道,眼神中写满了笃定。
梦境中的唐闻归那么多年孑然一身,没有续娶也没有纳妾,这样的钟情不二怎么可能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忽然之间,姜明月想到孕妇在某些时刻总是各种忧愁患得患失的,若是情况轻些还好,若是严重一点的话,可能会得产前焦虑症。
一想到这里,姜明月立刻劝说道:芸娘,你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来唐公子对你的夫妻感情,那么多的苦难都过来了,别的女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共患难的你呢?你不要多想了,或许唐公子这些天还有要事在身所以才那么晚回来,不如今晚的时候我问一问沈表哥,或许他知道一些情况。
姜明月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说辞能让林芸暂时放下心中的忧虑,岂料,她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不,你不懂林芸的眼泪落了又落,始终不见停止,他的衣裳,多了脂粉香,定是和别的女子见面无意间沾染上的。
姜明月:!!!
所以说,每一个女人都是生活中的福尔摩斯,但凡丈夫有半点蛛丝马迹都能明察秋毫。
不对不对,她这个时候是要劝住林芸的,怎能这么想?
芸娘,这也许就是误会,你千万别这么想!姜明月出声说道,用手中的帕子给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你别怕,不管事情怎么样总要有个答案你说对不对?要不然这样,我陪你去一下客栈,当面问问唐公子不就好了!
客栈离临溪村还有一段距离,就算坐马车也不会这么快到达。
林芸经过一番痛苦后确实心情好受了些,因为有姜明月在身边,她也忍不住在心中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也许真的是误会的话,那岂不是冤枉了唐闻归。
再说,就算抓贼都要讲究证据呢,更何况这不过是胡乱的猜想罢了!
衣裳上的胭脂香并不浓郁,想来也是无意间沾染上的。
果然,哭过一番的女人脑海总算恢复了片刻清明,既然哭都哭了,这种事情憋在心里也难受,还不如亲自找唐闻归问个明白。
两人商量好便想着去客栈找唐闻归一问究竟,正巧今日有个隔壁村子的人回来住几天,姜明月向他们借了马车,让阿寅驾车,三人便朝着客栈的方向驶去。
客栈先前遭受过唐茂彦的刻意打压,迫不得已关闭一段时日,后来唐茂彦被沈宴清和唐闻归两人联手算计一番,如今分身乏术,更不要说来找他们的麻烦,也因此客栈才得以重新开张。
不知为何,唐闻归并未将姜明月的身份告知林芸,是以林芸至今依旧叫她沈明月。
两人甫一踏入客栈便发现客栈之中极为冷清,原本大堂正中央的说书台上空无一人,就连影竹也倚靠在其中一张方桌上打着瞌睡。
姜明月一看到这画面,不由心道:就这样子能有客人上门才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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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竹,醒一醒!
姜明月实在看不过去,径自走了过去将他推醒。
尚且沉浸在梦乡中的影竹被突然唤醒,整个人正要发火,等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是姜明月以及林芸的时候瞬间惊住,诧异问道:唐夫人,沈小姐,你们两人怎么来了?
林芸早在马车上就重新收拾好了一番脸上的表情,此时看不出她落过泪的痕迹,她环顾了下四周,好奇问道:你可知我夫君去了哪里?
听到她问到唐闻归,影竹笑着答道:唐公子这几天忙得很,天天往镇上跑,对了,少爷还在楼上呢,你们要不要上去?我去给你们沏茶哈!保证是上好的茶叶!
影竹抛下这么一句话,转瞬间就跑没影。
显然上一回,姜明月在这里的时候给影竹留下的话记忆犹新。
姜明月不知道沈宴清住在哪里,不过不妨碍她另外又问了一个人,好在这个人给她指了个方向,姜明月就和林芸两人一同往最角落的房间走去。
此时,沈宴清整个人窝在床榻上,身上仅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面色苍白如纸。他手背上的青筋迭起,整个人像是陷落在水中狼狈不堪,他极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因为上一次牵动了内力引发的毒素在这个月加倍地偿还他,也因此,这个月的疼痛比上个月更为明显。
上个月的时候他尚且还能忍受,可这个月的疼几乎要将他浑身的骨头彻底碾碎,痛得令他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也因此,向来对周遭环境、声音格外敏感的他并没有听见姜明月敲门的声音,直至姜明月将门打开,错愕地看到沈宴清一整个人被冷汗包裹着,面色白得可怖,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失去呼吸。
林芸还没进去,正诧异姜明月怎么突然停下脚步,突然就看到姜明月郑重对她说道:你别进来,把影竹找过来。
说完后,姜明月合上房门,一步步朝着床榻上的沈宴清走去。
沈宴清
姜明月轻轻喊了他一声,等近前一看,才发现情况似乎更加糟糕。
他整个人都是昏厥状态,头上全是汗,身上的衣裳也是湿漉漉一片,显然是被自己的汗水打湿。
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严重!
姜明月刚要抬手,忽然想到这种情况不应该乱碰,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她立即就要将手收回,却没有想到昏厥中的男人竟然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紧跟着她整个人重重跌落下去
第二十三章
哎哟
姜明月没想到沈宴清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只是轻轻一拽,自己就跌在他的怀中。
他的胸膛炽热滚烫,身上的温度高得不正常,还没等姜明月起身,倏然,她整个身子天旋地转,纤细的脖颈被人掐住。
但凡沈宴清再稍稍用点力气,恐怕她的性命就要折在此地。
等等姜明月伸出手来抓紧他的大掌,极力挣扎着,是、是我
沈宴清没有继续用力,俯下身子轻轻嗅着来自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这是独属于姜明月身上的味道,她不爱用香,因此身上只有澡胰子的香味和本身的味道交揉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好闻。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沈宴清的神思渐渐恢复清明,他慢慢松开手,整个人倏地沉了下去,直接压在姜明月身上。
我的天你好重
姜明月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昏厥过去的沈宴清推倒在一旁,整个人累得出了一身汗。
昏厥过去的沈宴清眉宇紧拧,表情痛苦不堪,整个人像是陷落进无边晦暗的噩梦中,迟迟未曾醒来。
影竹怎么还没来?
姜明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瞧见影竹和林芸二人的身影不由拧紧眉宇,正当她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手腕蓦然被人拉住。
姜明月回头,正好看到沈宴清艰难睁开眼睛,手指紧紧攥着她,一字一句道:别、别走
沈宴清,我还得找影竹过来帮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放开我,我马上就回来
姜明月话还未说完,手却被攥得更紧。
姜明月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一时失神,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整个人半坐起从姜明月的身后将她整个人环在怀中。
滚烫的气息落在耳边,间或还有心悸的沉闷声响。
找影竹没用,我才是大夫。
沈宴清的声音轻如云烟,分明疼痛到极点,竟也能轻笑出声。
姜明月心中惴惴不安,好奇问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发烧还是得了什么病症?你都说了自己是大夫,有病就要赶紧治啊,不要心疼那些银子,人活在世上其它都是虚的,只有这条命最值钱。
啧,是么
沈宴清猛然咳嗽了几下,虚汗染透他的薄衣,此刻的他虚弱无力俨然就是一个病秧子。他笑容粲然,像是大雨过后的那抹山间彩虹,褪去所有的清冷只剩下一片柔和,他喃喃说道:你真的觉得命最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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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毫不犹豫答道:那当然。
哦,这样呐沈宴清眼皮子垂下,浓密的睫羽遮住他的眼神,只听他忽而说道,那表妹可愿把那些虚的给我?我突然觉得我特别需要这些虚的东西
姜明月毫不客气将他整个人推倒在床,露出恶狠狠的表情一字一句说道:你给我闭嘴!
哐当
门口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姜明月回头一看,只见影竹手中的茶盏碎裂在地,而一旁的林芸见到这样的画面更是目瞪口呆。
林芸:我好像打扰你们了影竹,那个,我们先走
林芸眼疾手快拉着影竹迅速闪身,就连地上碎裂的茶杯都没来得及拾起,直到房门重新关上,姜明月一脸无语地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罪魁祸首。
我觉得我们需要解释一下。姜明月深深吸了口气。
确实。沈宴清一手捂着胸口模样柔弱,一头青丝如瀑散落而下,他抬起那双幽深的眸子凝了一眼碎裂的茶杯,淡淡叹息了声,真是可惜
姜明月: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心疼银子的事好不好?
所以你这应该不是感冒也不是发烧,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明月在脑海中拼命搜寻着曾经看过的各种电视剧电影中的情节,忍不住揣测起来,难道是中毒?
刚准备解释的沈宴清愣了愣,垂落的长长眼睫遮蔽住漆黑的眼眸,唇边勾起散漫的笑容,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个月会毒发一次的缺钱症状,所以,表妹你要给我银子吗?
姜明月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又因为顾及他如今尚在病中不敢使用太大的力气,她一张脸沉了下来,浑然没有往日的笑意盈盈。
你是蠢货吗?这种借口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可以去问影竹
她转身欲走,才发现手腕还被沈宴清握住,明明他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却始终挣脱不开。
嗯,我确实在骗你。
见她真的生气,沈宴清总算收起先前的玩笑话认真说道:我被人下了毒。
居然真的和自己猜测的一模一样!
姜明月感到不可思议,她的目光流露出关切之意,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才问,你不是大夫吗?解药知道是什么吗?你缺什么药材可以告诉我,我有钱,可以帮你买来
没用的。
沈宴清摇头,他的面容惨白失血,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只可惜只能遏止,无法祛除毒素。
怎么会有人这么狠毒给你下这样的毒药!姜明月不满抱怨着,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暴打一顿!
闻言,沈宴清懒懒抬眸,这你恐怕没有机会。
为何?
因为沈宴清道,给我下毒的那个人是我母亲,她很早之前就过世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淡,仿佛是在说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他的目光又极其冰冷,不带丝毫的感情。
姜明月被这句话吓到,整个身子哆嗦了下。
沈宴清见状,唇角一勾,被吓到了?
嗯。姜明月本想矢口否认,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又坦言相告,有点。只是上次听你说起过你娘,只以为是个可怜人,没想到她还会给你下毒,可是你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吗,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黑暗,沈宴清本以为会深埋在心中,但在触及到姜明月那双目光的时候,又缓缓开口说道:她爱的永远只有那个背叛过她的男人。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因为她喜欢那个男人,当初离开他只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当我渐渐长大,她便想着让我学习他的种种习惯,脸上的表情只能笑不能哭,就连喜欢吃什么也都是那个男人喜欢吃的东西。
可是我不想被她控制,我开始策划着离开,可惜的是,没有成功。若是当初我离开以后再碰到的你的话,或许就不会是这副模样。
姜明月听完后感到深深的震撼,她想起了这具身体的父亲。
姜父对姜母一往情深,后来姜母因为生下她难产离世,姜父更是把她捧在手心中恩宠着,否则以她小小年纪女子之身,又怎能插手姜家那么多的生意呢?
若不是因为姜父顶着那些巨大的压力,更不愿纳妾过继孩子,姜明月后来也不会一直那么轻松。
只可惜后来姜父出了事情,至今音讯全无,姜家的旁支们看中姜明月手中的产业想要设计夺取,幸而那时候京城风雨飘摇,土匪头子闯入皇城,姜明月趁机将手中的银钱藏起统统分了个干净,要不然的话,此时的姜明月还会被那些族老们吸血呢!
姜明月本以为自己的事情就够令人唏嘘的了,没想到惨中自有惨中手,还有比她身世更加悲惨的!
一时间,姜明月感叹万千。
所以你是被你娘抓回来后,她才给你下的毒,试图控制你?姜明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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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清颔首,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钻研医学典籍,只可惜只能抑制毒素,并不能解毒。
若是他有能力的话,恐怕早就解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那你现在怎么办?你吃些药遏止一下吧,我看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面对姜明月的关心,沈宴清本想着自己熬一熬,可看她如今焦急的神色,他心中平静的湖泊又开始慢慢晃动荡漾开层层涟漪。
你扶我起来,我开药方。
姜明月把沈宴清搀扶起来,拿过一旁的砚台倒了些清水开始磨墨。
沈宴清神思不济,手指微颤,好在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写出来的字有些许颤抖,失了几分平日的风骨。
将这药方交给影竹,影竹知道该怎么处理。
沈宴清写完药方后整个人身心俱疲,回到榻上的时候若不是姜明月扶住他,整个人都要跌下去。
姜明月不敢耽搁,连忙去找影竹拿药,等将药煎好放凉,沈宴清正好睡了一小觉,起来便将那碗药尽数喝光。
汤药虽苦,但效果确实很不错,立竿见影。
沈宴清的面色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多了几分血气,看起来好多了。
姜明月心头稍稍松了口气,又不解问道:既然你都有药了,为何不让影竹给你熬煮?还要自己强忍着?
一旁的影竹见自家少爷好了许多,这才出声回答姜明月的问题,还不是少爷他怕苦,不肯吃药,宁愿自己挨着呗!
姜明月没想到沈宴清看着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只在乎银子,没想到竟然还会怕苦。
思及此,姜明月眉眼弯起,忍不住低低笑着。
岂料,方一抬头就被沈宴清抓了个正着,只听他幽幽问道:你笑什么?
第二十四章
姜明月当然不可能告诉沈宴清,更何况他这毒才刚刚遏止住,可不想气到他,免得毒发。
她连忙摆了摆手,我没笑什么,对了,你现在好些了吗?
无事。沈宴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沈宴清并不觉得她们大老远跑来客栈只是为了看他,林芸跟姜明月对视一眼,林芸说道:是我想要过来找找夫君,只是来了这里才发现夫君没在客栈,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沈宴清知道这几日唐闻归天天往镇子上跑,他不懂有什么事情非要这么忙,便如实这么说。
岂料,他这句话刚刚落下,林芸面色顷刻间变幻了番。
沈宴清不解,将目光落在姜明月身上,希望她能告诉自己答案。
姜明月没有说出此事,毕竟这也是林芸的家事。
既然她们两人都不愿意说,沈宴清没有追问的意思,他让影竹备匹马来,他驾车带林芸和姜明月二人去镇上。
因为在客栈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几人到达镇子的时候天色渐晚,本以为找到唐闻归还要费上一番波折,没想到一下马车就在街边的茶楼撞见他。
而最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女子。
林芸自然一眼就看到他们两人,面色瞬间变得分外难看,姜明月迅速扶住她,同身边的沈宴清说道:表哥,你去帮芸娘把唐公子叫过来吧!天色已晚,该回临溪村了。
姜明月刚说完就被林芸攥住手,林芸咬紧唇瓣,轻声道:不必如此,我亲自过去问问清楚。不管夫君是要纳妾还是什么,都应当同我说清楚才是。
林芸的状态很不好,姜明月很是担心她的情况,沈宴清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她们两人的目的,竟是怀疑唐闻归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沈宴清虽不清楚唐闻归这些时日在做些什么,不过他相信唐闻归的人品,他不是那样贪图好色之人,更何况林芸都有了他的骨肉,怎么可能在外面去找别的女人?
只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唐闻归确实和一个陌生女子坐在一块儿,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也只能亲口问问他。
唐闻归正和那位女子聊到最激动的话题,突然就见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这才发现林芸、沈宴清还有姜明月三人居然都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怎么会来?
唐闻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些疑惑,他笑着对身侧的女子介绍着,琴香,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芸娘,这是我多年的好友沈宴清,这位是宴清的表妹明月姑娘。
琴香唇畔笑意盈盈,躬身行了一礼,见过诸位。
林芸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显然还在打量着这位女子的身份,只见这位女子确实样貌不俗,就连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妩媚动人,林芸想到自己如今身怀六甲,更是止不住泪从心起。
沈宴清唯恐造成误会,连忙出声问道:闻归,不知你和这位姑娘是何关系?若是想要纳进家里,最好还是同嫂子商议一番。
纳进家里?唐闻归一脸莫名,你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会有纳妾的想法?
就连琴香也是诧异非常,等想清楚这些人过来的目的后瞬间想明白,各位误会了,唐公子找我只是为了请我写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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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在场所有人纷纷错愕,话本子?
琴香捂唇笑道:是啊,唐公子说最近客栈生意不佳,听说流光阁最近有个故事很是畅销,才找我帮个忙。其实,我是流光阁的人。
姜明月没有听过流光阁不懂这是什么地方,倒是林芸听说过,见姜明月一脸疑惑,将她的手背在身后,在其上面轻轻写下两个字:青楼。
姜明月更加诧异,琴香是青楼出身?
原来几人都误会了此事,眼看周围人来人往,天边落日快要坠下,今儿个回临溪村也晚了,唐闻归和沈宴清两人索性寻了家镇子里的客栈暂且歇上一晚。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桌上摆满精致的佳肴,唐闻归笑着说道:此事是我不好,没跟家里人解释清楚,来来来,这顿我请,你们快吃。
沈宴清早就觉得这是一场误会,没什么心理压力径自夹起最喜欢的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嘴里。
最为尴尬的当属林芸,毕竟是她最开始误会了唐闻归,不过既然误会解除不是因为要纳妾的事情,林芸的心情转瞬变好许多,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唐闻归坐在身侧关心地给自己的妻子夹着她最喜欢的菜,姜明月眼看误会解除,也放宽心吃起来。
说起来最近客栈的生意真的越来越糟糕,我才想着找琴香姑娘帮个忙。这位琴香姑娘是之前来客栈的一位客人介绍的,他说流光阁盛行的话本子就是琴香姑娘写的,我才找了她帮忙,没想到竟造成这样的误会。
林芸出声道:是我不好,若是我早点询问夫君的话,也不会这么令人为难。
二位且放心,我在流光阁中是卖艺不卖身的,只对写话本感兴趣。
大抵这一行做久了,琴香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像唐闻归这样翩翩知礼的人虽然也有过短暂的心动,但在他表明已有妻子并且此生不再娶,她也放弃了曾经的想法。
琴香豁然的性格令人欣赏,没有因为身处青楼而感到自轻自贱,姜明月倒是对她写的话本子产生了兴趣。
姜明月问道:不知琴香姑娘写的话本子是什么样的故事,可否说上一二?
琴香笑道:也不是多好的故事,只是大家都喜欢听这类故事罢了!犹记得我曾经写过一个女子是只狐妖专门魅惑过路的行客,而书中的男子是个正直善良的书生
她说起故事来确实娓娓动人,每一个故事之中还有格外吸引人的起伏波动,令所有听故事的人仿佛身临其境。
而姜明月听着听着眼睛慢慢睁大,好家伙,这不就是翻版聊斋吗?
不一会儿,琴香就把故事讲完了,说完后见众人听得津津有味颇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我闲暇之余的奇思妙想,登不上大雅之堂,让诸位见笑。
沈宴清听完琴香的故事后,确实觉得故事很是美妙,至少比起客栈里头天天讲战争场面的故事有意思的多。
毕竟对于世俗而言,鲜少有人能够身临其境对战场有过更深刻的感触,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自然也更喜欢凡尘间的这些故事。
林芸忍不住赞叹道:姑娘的故事说的真好。
琴香态度谦虚,多谢夸赞。
唯有姜明月听完后心头一番异动。之前听说唐闻归的生辰快到了,她还想着准备写一则话本子给他,只是她对于故事的把控和文笔方面着实不太行,因此这份礼物一直还未能落笔。
可巧,今儿个就碰到了琴香,可不就是瞌睡时候送枕头嘛!
姜明月立即说道:不知琴香姑娘有没有听过画皮的故事?
琴香微愣,画皮?那是什么故事?
姜明月立即将画皮的故事说了出来,尤其是画皮能将其她女子的脸剥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以此扮作她人的模样。
这个故事不单单是个报复渣男的故事,还带着离奇恐怖的因素,总而言之,林芸是不敢再听。
琴香听了以后眼睛越来越亮,等听了个大概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故事是姑娘想的吗?
姜明月连忙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我,是以前的时候有个老爷爷路过我家,随口同我说起的故事。对了,这个故事你能写下来吗?
琴香毫不犹豫答道:当然可以,这个故事很特别,我很喜欢。
闻言,姜明月亦笑了,那可太好了,我对于写文章这些不太擅长,有了你的润笔,我相信这个故事一定更为动人,引人入胜。
暗香浮动,流光皎洁。
唐闻归带着林芸回房歇息,琴香也告辞离开,只剩下姜明月倚靠在窗边欣赏着那轮皎洁的月光。
大抵今日说了太多的故事,这个故事还是上辈子的,想到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都是对月寄托思乡之情,一时之间,姜明月更是感叹万千。
她是不可能回去了,这件事情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最开始,她不是没有想尽办法、翻阅各种古籍寻找穿越的方法,可是这么多年来,终究一无所获,她也渐渐歇了那份心思。
这个时空只有她是陌生的过客,然而有句话说的是活在当下,她也努力地在这个时空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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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似乎今日感叹颇多。
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沈宴清刚刚沐浴过,不仅换了一身衣裳,发丝半干散在身后。
他那双清泠幽深的眼眸轻轻从姜明月身上一点点划过,仿佛要刺穿她的内心,看穿她所有的想法。
姜明月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继续眺望着天边的清冷明月,淡声道:只是觉得难得碰到一个合乎心意的人罢了,话说表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吗?表哥要是不睡的话,我可要去睡咯!
姜明月撂下这句话,半天没见沈宴清搭腔。
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沈宴清终于幽幽开口道:上一次,表妹梦中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姜明月身子一僵,回首。
两人目光相撞,沈宴清的眼眸漆黑一片,沉沉如墨,覆着一层冰冷的寒霜,面上却依旧带着儒雅谦和的笑容。
江宜修沈宴清道,他是谁?
第二十五章
梦中,江宜修风度翩翩,俊美不凡。
他的父母皆是江南最为有名的贵族世家,他一出生,父母感情甚笃,夫妻情谊和睦。
因为父亲对母亲的爱重,后院没有其她女子,一心一意,也因此他的父亲江勉在江南百姓口中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丈夫、好父亲。
江宜修自幼便知道自己有一位未婚妻,据说这位未婚妻生得天香国色,容貌不俗,可惜出身商贾之家,小小年纪就跟着姜父做生意。此等行径,对于他们这些世家而言真是天大的耻辱!
可惜的是,姜父曾经救过江老太爷一条命,江老太爷感叹两家的姓氏同音,有对姜父颇有赞赏,等看到小小年纪的姜明月生得粉嫩圆润,机智聪慧,一拍大腿就决定了两家的婚事。
说起来,姜明月小时候也曾经去过一趟江家,只可惜对于里面的人并没什么好感,若不是因为那场婚约,姜明月还真记不起来江宜修这么个人物。
一想到梦中的他递给自己的那杯毒酒,姜明月怒不可遏。
既然你喜欢你表妹就不要总对她说那些模棱两可情意绵绵的话,更不要打着为天下百姓的名义从她手中各种捞钱,等到最后利用完还要逼着她去死!
这简直就是渣男本渣啊!
原本姜明月都将那场梦忘在脑后,没想到今天还会被沈宴清重新提起,她恨得捏紧拳头,表情似是要将那人大卸八块。
别给我提那个渣男!
沈宴清原本的心情并不大好,正是因为姜明月睡梦中无意叫了一声江宜修的名字。
他不喜欢江家人,也不喜欢江宜修,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没有任何好感。
不错,沈宴清的生父正是江勉,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而江宜修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想到和他们江家人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沈宴清只觉得恶心至极,如今听到姜明月破口大骂江宜修渣男,不知不觉间,宛若乌云笼罩的心情刹那见到明媚的日光。
那个江宜修就是车夫阿寅的主子,那个死渣男就是想要把我诓骗去江南,然后拿走我手里头所有的银子!
姜明月没有将全部的事实真相告诉沈宴清,毕竟梦中的事情终究是一场梦,成不了真,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她到目前为止只找到唐闻归,对于那位惊才绝艳的谋臣沈介溪却没有半分消息。
会不会现实中因为她的介入出现了意外,否则为何沈介溪迟迟不曾出现呢?
姜明月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寄希望于未来。
沈宴清勾唇道:我听说他是你的未婚夫,你竟不喜欢他?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不就是小时候见过一面吗?
姜明月从脑海中努力翻找着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江宜修的印象,那桩婚事只是我爹定下的,原本我就想着以后长大取消这门婚事,结果还没等我取消婚约,我爹就出了事情不见踪迹,后来京城被人攻占,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姜明月口吻平淡地讲着这些事情,俨然她好似不是经历过这场变故的人,她的表情很是平静无波,心中没有任何的抱怨和不平。
半晌,她抬手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回去睡觉。表哥,明天见。
她走得毫不犹豫,留下沈宴清一人抬首望着那轮天边悬挂的明月。
他清朗的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温柔,转瞬即逝。
翌日,还未等姜明月从睡梦中爬起,只听到街边传来一阵喧闹的声响。
她将外袍披上走到窗前,刚支开一小口子,沿街偌大的哭声叫喊传了过来。
只见街道中央倒下一个头发发白的年迈老人,身边跪着的是他的妻女,他们哭得声嘶力竭,旁边围过来的百姓不由唏嘘不已。
哎,听说唐家的少爷看中了她硬要拉她入府为妾,她爹为了阻止这件事情以死相逼直接撞上了那面墙,真是可怜呐
有外乡人好奇问道:就没人管管唐家的事情吗?
呵,谁敢管?另一人不屑笑道,官府的那位县太爷和这唐家的关系不一般,据说还是亲戚,正是因为他的纵容,唐家才会这么无法无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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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人群外就走来了一群人,他们个个手中拿着刀棍,俨然是唐家的家仆。
这些家仆让开一条小道,唐茂彦一脸冷笑地走了出来,这么多天跪在祠堂受苦他早就憋坏了,所以这一次才会这么大张旗鼓看中了一个女人硬要拖回家里去。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死去的老人身上,冷冷说道:这个糟老头子真是晦气,都说了会给你们家一百两银子,怎么这是嫌少啊?那我可以加一点,三百两,这总可以吧?
老妪被唐茂彦的这番话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她女儿连忙将其扶住,随后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唐茂彦,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这个魔鬼,你害死了我爹,我就算死都会拉你一起下地狱!
她说得决绝果断,突然抽出唐家下属别在腰间的长刀朝着唐茂彦砍了过去,唐茂彦没想到这个女子这么刚烈,因为闪避不及时手臂被划破了一道血痕,痛得他大声喊叫:快快快,你们都是死人吗?把这个女人给我抓住,一定要抓活的!我要把她带回去好好折磨一番!
还未等这些下属动手,倏然,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小石子接二连三打在这些人的身上,下属们跪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身子。
姜明月好奇地朝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唐闻归竟然也出现了,他的目光冷冽非常,几乎是看死人一般盯着唐茂彦。
唐茂彦当然认识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他被唐闻归眼眸中冰冷的寒气冻住,双腿动弹不得,支支吾吾道:居然、居然是你你要是敢动我的话,我一定、我回家一定告诉爹!
呵,我早就不是唐家人,无所谓你们将我逐出族谱什么,这些威胁对我来说压根没用。
唐闻归一把夺过女子手中的长刀,紧跟着将那柄长刀抵在唐茂彦的脖颈。
这是第一次,唐闻归正面硬刚唐茂彦,从前的那些年他避之不及,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有勇气拿着利刃直指他的性命。
利刃在他的脖颈刚化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唐茂彦已经吓得大声求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大哥,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觊觎林芸的,是我不对,你饶了我吧,我跟你磕头,我跟你道歉
他吓得六神无主,只会一味求饶着。
他不想死在这里,即便脸面无存他也直接跪在地上磕着响头,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到了最后生怕唐闻归不满意,更是自掴巴掌。
啪啪啪的声响接二连三响起,唐闻归没说停下,他也不敢停,直到官府的人过来厉声呵斥道:你们围在此处做什么?
唐茂彦一听到这句话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此刻的他脸面已经红彤彤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五官。他气得直接指向唐闻归,怒不可遏嚷着:快把他给我抓住,气死我了,居然敢威胁我!我一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衙差走上前去,正要将唐闻归扣押,唐闻归冷声说道:想要抓我之前是不是应该过问一下地上的这位死者,这位死者可是被唐茂彦逼死的,更不必说还有无数无辜的女子被他强行抢入府中,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衙差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分说上前扣住唐闻归,沉声道:那些事情都是捕风捉影的,倒是你当街手持利器伤人,还是跟我们回府衙再说。
唐闻归怎么可能跟他们走,这些人和唐茂彦是一伙的。
旁边的女子早就受不了,再加上她父亲身死,她气得直接抢过长刀要去砍唐茂彦,然而这一回唐茂彦早有防备,哪能让那个女子得逞。
唐茂彦气急败坏地将女子一脚踹在地上,冷声笑着直接上手掐住她的脖颈,贱|人,居然还敢杀我,看我不弄死你!
唐闻归正要出手阻拦,忽然却见那女子口吐白沫,整个人的面色煞青煞白,唐茂彦吓得手一哆嗦将其松开,谁知那女子竟然开始抽搐,最后口中吐出黑色的血来,随即倒在地上。
女儿,女儿你怎么样了
老妪哭得不能自已,刚死了丈夫如今女儿也要离她远去,她更是觉得心中没了活路。
她正打算一头撞死在墙上跟着他们一块走,谁知她接下来表现出来的状态居然和那女子一模一样。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惊讶无比,更是惶恐地后退一步。
站在楼上看到面前一切的姜明月蓦然头脑一片昏沉,她的面色刹那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坠落在地,等到她再次恢复神思的时候身子不自觉颤抖着。
须臾,她立刻拿起房中所有的布料弄成小块状,飞奔出门,刚巧一开门就撞到了沈宴清,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布料塞到沈宴清的怀中,颤抖着声音说道:把这戴上!
第二十六章
姜明月从未流露出这样的神情,目光涣散带着点点惶恐,脸色更是苍白如雪,然而她出口的话却是无比坚定决绝。
沈宴清不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依言戴上。
姜明月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去找林芸,可没想到的是,林芸居然不在房间里。
顿时,姜明月心头一凉。
林芸在楼下,和唐闻归在一起。沈宴清淡声说道,随后目光中流露出不解与关切,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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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沈宴清的直觉格外犀利,他总觉得姜明月似乎知道了什么,也觉得她有什么事情在隐瞒自己。
姜明月后背一阵发凉,她整个人惴惴不安靠在冰冷的墙面,面色格外苍白。
她喃喃说道:沈宴清,你相信梦中发生的故事会变成真实的事情吗?
闻言,沈宴清温和的眉眼划过一抹深思,随即唇角轻轻勾起,世间奇妙之事不知凡几,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主要还是看你怎么去面对处理这些事情。
顿了顿,他温声问道:你的那场梦看到了什么?
他只身上前,周身清冽的气息几乎将姜明月彻底席卷,有那么片刻,姜明月真的愿意将全部的信任都交付给他,而话到嘴边,她说的是
楼下的那个老者和他的家人,得的是疫病。
该怎么形容那场梦境呢?
实在是太过可怖,宛若人间地狱,遍地尸体。
离奇的鼠疫席卷整座城镇,包括周边的村落,知府和唐家垄断了所有的粮食封|锁|消|息逃之夭夭,等到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知晓此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城。
全部都是无辜可怜的百姓,被困城池没有粮食,饿殍遍野,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与痛楚。
篝火燃起,每个穿着铁衣胄甲的士兵手握染血的利刃长剑,另一只手高举火把,将所有的百姓全部活活烧死。
没有任何一个大夫过来救治,只让他们在此地苟延残喘,了却残生。
就在姜明月当真以为这一场幻境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倏地,有两个人救起了他们。
一个是唐闻归,还有一个则是沈宴清。
他们力排众议将百姓集结起来表示只能自救,然后沈宴清集结了城中所有的大夫一同商议对策。
所有的百姓一个接着一个看诊,医馆的药材都被搬空。
维持了长达三个月的疫病最后终于消失,而这两人也瘦削得不成样子。
可没有想到的是,朝廷却以谋反的罪名要将他们两人逮捕入狱,说他们煽动百姓造反,而疫病正是由他们带过来的,他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想要得到民心,想要得到无上的地位。
后来,唐闻归和沈宴清联手揭竿而起,以这座城池为根据地将自己的实力一点点扩大。
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一场疫病,才早就了后来他们二人的传奇故事。
梦中的事情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而且这场疫病爆发得太过可怕,就连沈宴清后来都险些染病而死。
一想到梦中会死那么多人,姜明月止不住发颤,她攥紧了苍白的指尖,抬起头时目光茫然无措,只有口中喃喃自语,太多人会死在这场疫病中
这场大梦显然比最早她所梦到的自己的死亡还要可怕。
面对的是无边垒砌的尸体和骨灰,还有耳边叫嚣着的滔天凄厉尖叫哭泣。
直到一个温热的怀抱将她所有的理智唤回,男人的胸膛炽热温暖,将她紧拥在怀,低沉温和的嗓音落了下来,就像春风拂过旷野大地,坠落下无尽的温和细雨。
乖,别怕。他道,既然累了就好好睡一觉。
心头情绪大起大落,随着沈宴清轻柔的话语落下,姜明月终于缓缓阖上眼眸,整个人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沈宴清将她放在床上掖好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街上早就乱成一锅粥,不过还是有不少好事之人在旁边看戏。
衙差先是被之前的变故吓了一跳,眼看周遭的群众愈发混乱,为首那人直接抽出长刀,锋利的尖端淬满一层寒芒。
都给我闭嘴!那人冷声呵斥道,全部让开,把面前这些人给我带回衙门听审!
说完后,其余的差役步步上前,林芸紧紧攥着唐闻归的手,不安说道:夫君
唐闻归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道:乖,别怕。
唐闻归牢牢护在林芸的面前,不让这些差役靠近半分。
为首的衙差气得火冒三丈,还从未有人敢这般挑衅于他。
正当他举起手中的长刀正欲动手之际,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劝你不要动他们。
沈宴清脸上戴着一块布将口鼻紧紧裹住,随后将手中的另外两块布扔给唐闻归和林芸,沉声道:把这个戴上。
虽然不解,不过多年的信任还是让唐闻归下意识选择相信沈宴清,他和林芸刚一戴好,便听衙差冷冷说道:你是何人,官府办案你不懂吗?还是说你也想要去大牢里头坐一坐?
闻言,沈宴清的眼眸微微眯起,眸中散落的无尽寒凉几乎要将面前这些人尽数冻住。
官府办案?就你们这些人也配为官?
这些官差都是通过递银子、托关系才当上来的,成功坐上目前的位置后没少耀武扬威的,如今还是第一次踢到这么两块铁板。
衙差气得不行,拎起长刀冲了过来,谁知才跑了三步,不知脚底怎么回事突然滑倒在地狠狠栽了个跟头,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觉得鼻尖有液体流下,待他伸手一抹,居然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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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要杀了你!
衙差还要起身,面孔布满狰狞,就在所有人都在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胆子这么大敢和衙差对着干的时候,沈宴清轻轻抬手,倏地,刚刚起身的衙差呈五体投地的姿势重新栽了下去。
妖术,这定是妖术!
另一个人惊愕地嚷嚷起来,也是因为这一句话,几乎所有的人纷纷色变,惶恐退后好几步。
沈宴清浑然不觉,他负手而立,目光淡漠地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他们得了疫病,你们不要去碰他们,你们当下最应该做的应该是封锁城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哗啦一声,所有的人尽数炸开锅。
什么?这、这是疫病!
天呐,听说疫病会传染的,快走快走,别待在这里。
不少人想要离开,谁知沈宴清不知做了什么,刚抬起手来,这些人就接二连三倒了下去动弹不得。
唐闻归亦是被沈宴清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宴清,你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想想自己刚才离那个老者那么近,若是自己染上了疫病,林芸不会也
一想到此处,唐闻归整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不会的,芸娘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唐闻归急得就连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直到沈宴清淡淡说了一句话,别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此地,还需要立即将所有的出入口封锁,否则天下恐怕会大乱。
但凡有一个逃离此地,造成的后果都是不可挽回的,会有无数的人遭殃。
可惜的是,这些衙差根本不把沈宴清的话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他是危言耸听。
不要听他胡说,他就是想用这个方法离开这里!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带回衙门受审!
只是,沈宴清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带回去呢?
很快,他的身影在众人眼前如鬼魅般飘过,随后出手快如闪电,不过须臾,所有人的兵器弃在一旁,个个倒地四仰八叉,口中嚷嚷着直叫疼。
沈宴清迈着步履朝着躺在地上的老者走去,刚踏出一步就被唐闻归拉住,你疯了,你不是说那个人患的是疫病你居然还敢过去?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有毒在身,就算是疫病还能比我中的毒来的可怕?
沈宴清浑然不在意,他蹲下身子取出手帕,隔着一重手帕他仔细检查起老者的身体,只见老者的指甲上一片青黑,就连身体都开始出现尸斑,但老者身体的温度死去应当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竟是这么快出现尸斑?
沈宴清掀开老者的衣领,里面是一片宛若脓包一般的红色颗粒,散发着浓浓的恶臭,恶心至极。
他眉眼一沉,果不其然,确实如姜明月所说的这是一场疫病,一旦这场疫病将整座城池席卷,恐怕带给天下百姓的将是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闻归,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沈宴清沉声道,既然官府中的人不肯动手,那就我们自己动手。
唐闻归面色一变,他和沈宴清蛰伏这么多年,表面上装作乡野粗夫的身份,开着客栈赚点银子,实则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只是先前沈宴清不是说过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宴清,你当知道我们这么做以后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唐闻归淡声提醒他道。
沈宴清扬唇一笑,我们早就决定好了,不是么?
第二十七章
当姜明月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变了天。
守在客栈外面的是身着黑衣的陌生男子,他们一个个手握兵器,看上去凶神恶煞,冷血无情。
姜明月只是偷偷打量了一眼,脚步默默后退,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我的老天爷,她这不会是被打劫了吧?看他们这架势,怎么像是到了土匪窝?
事实证明,不是到土匪窝,而是她摇身一变,成了被这些人恭恭敬敬称呼的沈小姐。
影竹倚靠着门和其中的一个人攀谈着,姜明月小跑几步到他身边,好奇问道:影竹,表哥他这是打劫了山头吗?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下属?
影竹淡然自若答道:哦,之前的那些人只是一小部分,这些人是另外叫过来帮忙的。
等等
什么叫之前的只是一小部分?
难道是沈宴清手底下的人不止这些?
思及此,姜明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不是就那么些人手吗?什么时候又有这么多?问题是,他养得起?
啊,为什么要养?影竹不解,他们都是自掏腰包待在少爷身边做事的,少爷从来不给他们银子。
什么鬼?!
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手下为她誓死效忠呢?
姜明月越想越觉得心头无比凄凉,直到她倏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对啊,既然这些人都是自掏腰包,为什么他告诉我他没钱养这些人?
距离真相只差一层薄薄的面纱,事到如今姜明月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好家伙,沈宴清这个骗子,还说他养这些人要大把的银子,硬是将自己说得生活潦倒无比凄惨,敢情这些人都是无条件免费替他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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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周扒皮!资本家都没有这么剥削人的吧?
姜明月越想越气,更气自己险些上了沈宴清的当!
沈宴清,你这个骗子!
姜明月在心底狠狠骂了一通,她刚准备出门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甫一抬头,沈宴清倒自己送上门来。
沈宴清,你给我说清楚!
姜明月气急败坏走到他面前,正当她要抬手拽起沈宴清袖子的时候,突然,沈宴清拂袖避开。
你先不要过来。沈宴清沉声说道,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冷峻,先前我碰过那位死者,恐怕身上染上不好的东西,这几日你恐怕得离我远一些。
这句话一落,姜明月瞬间想到了她昏厥过去之前的事情。
她赶忙追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镇子上的人控制住了吗?还有那些官兵呢?封城了吗?
一系列的话统统砸落下来,显然此刻的姜明月也是万分担忧,她只要想起那场梦就觉得万分可怖。
沈宴清直接看出来姜明月心中所想,他径自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将这座城尽数封锁。至于和死者接触过的那些人我也让城中的大夫都聚集起来,届时好好研究一番。这段时间你先不要乱跑,安静待在房间里,等这件事情解决好了再出去。
姜明月没想到沈宴清处理事情的手段居然这么快,她心头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可你怎么办?你一定要小心!
沈宴清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告诉自己要万分小心的,他勾唇笑了笑,面容温和,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沈宴清一走,身后的影竹立刻凑了过来,小姐,我看少爷很关心你啊!你都不知道少爷问了好几遍你的事情,一直问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姜明月没想到自己昏过去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她难免心生好奇,他不是大夫吗?怎么会这么担心我?
影竹解释道:少爷那不是被疫病吓着了,他自己倒是没事情,就怕传染给你那可就麻烦了!所以啊,是他另外找人给你把脉的,一直问了好几遍,都要把那位大夫问得不耐烦了。
仔细一想,沈宴清居然还有这样出人意料的一面真是令人惊讶。
姜明月不禁在脑海中深思着沈宴清当时的画面,捂着嘴偷偷笑起来,只觉得有趣极了。
直到影竹打断了她,沈小姐,你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姜明月连忙摆手说道,对了,我肚子饿了,现在小厨房还有饭菜吗?
姜明月既不会医术也不会武功,除了干饭似乎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她一连吃了好几碗,眼看这碗干干净净,影竹下意识问道:沈小姐,你该不会还要吃吧?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明月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干饭战斗力,一时间被吓住了,心中更是暗暗想着,日后要是谁娶了沈家小姐,会不会养不起她啊?
转念,他又想到了沈明月兜里的银钱,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多余。
芸娘呢?我怎么都没看到她?
姜明月吃饱喝足以后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等她想起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居然把这件事给漏了!
对了,芸娘她没事吧?
梦中的芸娘很早就死了,之前虽然逃过一劫唐茂彦的围堵,可是姜明月并不清楚芸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死去,因此她对于芸娘的情况也表露出格外忧心。
影竹连忙安抚住她,沈小姐你放心,唐夫人那儿还有唐公子看着呢!不会出什么大事。
闻言,姜明月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出岔子就行。
岂料,她这句话放下过早,未几,竟是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响动。
姜明月大惊,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影竹小跑出去打探一番情况,等他再跑回来的时候,一张脸上染满焦急,出事了,那些人不愿意看病,闹着要出城去!还有就是,唐老爷和知县也过来了
定然是因为沈宴清几乎将官兵全部镇压下去,还有勒令封城的事情才会闹得他们这些大人物出来。
这一下,姜明月坐不住了,她正要起身出去看看情况,转而又想起来自己当初可是被皇帝手底下的人勒令抓捕,也不知道知县有没有见过自己的画像。
想到这里,姜明月用巾帕将自己的面容围起来,等她收拾一番和影竹二人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唐闻归和沈宴清二人已然在楼下严阵以待。
不知知县大人过来,沈某有失远迎。沈宴清拱了拱手。
知县却不领情,冷声说道:呵,沈宴清,我倒没想到你一个区区山野匹夫居然有这么多的人手?先是将本官身边的衙差扣住,如今又肆意封城!你一介布衣怎敢做这些事情,莫不是想要谋逆?
知县声厉俱下呵斥了一番沈宴清,做足了姿态,正想着沈宴清当着众人之面会乖乖求饶,岂料,沈宴清温和的面容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只听沈宴清温声开口说道:我正想要告诉知县大人,没想到知县大人就说出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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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知县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就连面容上带着的点点笑意都像是吞噬人的精怪。
只听他朗声开口,声音几乎令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不错,沈某确实想要谋逆。
哗啦啦
短短一句话顷刻间令在场所有人几乎彻底炸开锅。
这个沈宴清是疯了吗?怎么会说出谋逆这样的话来?这、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啊!
知县被沈宴清的这句话气得一个倒仰,还未等他指责痛骂,唐闻归紧跟着说道:不止是他,还有我!
此话一出,险些把唐老爷气得昏倒过去。
唐老爷直指着唐闻归的鼻子怒声骂道:逆子,你这个逆子
唐闻归不为所动,只是目光冰冷,漆黑如墨,等他看向唐老爷的时候不带一点光亮。
唐老爷是否忘了一件事情,我早就不是你们唐家人,更是被你逐出了家谱。
唐闻归冷冷睨着唐老爷,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浑身散发的气势竟是令唐老爷猝不及防后退一步。
知县深吸口气,抬起手来指着沈宴清和唐闻归两人,厉声说道:来人,将这群逆党全部拿下!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乌纱帽被摘掉,因此必须将这两个人当做替罪羊,把疫病和封城的事情尽数推到他们两人的身上。
然而,知县一声令下,所有的下属并没有动作,因为不知何时,他的属下竟然全部被黑衣蒙面人控制住,毫无还手之力。
疯、疯了
知县一看局面一边倒,自己眼下是没有任何指望,索性也不再管唐老爷转身就跑。
谁知还没跑到门口突然一颗莫名的石子飞出直接落在了他的脚踝,痛得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直喊疼。
知县大人怎么跑得这么快?
沈宴清迈着幽幽的步子行至他身边,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浅浅笑意。
知县大人惊恐地看着他,仿若在看着一个恶魔,恐惧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要做什么谋杀朝廷命官是要诛九族的
沈宴清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大人放心,我不杀你,只不过想让你帮个小忙。
第二十八章
知县:所以,什么小忙居然是要搬空他的私库?!!!
有这么一瞬间,知县几乎要彻底昏厥过去。
想他他含辛茹苦、矜矜业业、卧薪尝胆数十载,积攒下来的金灿灿银子还没花上多少竟然要被人全部搬空!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重新变回那个一贫如洗、两袖清风的穷光蛋,他怎么可以忍受?他连忙拽着唐闻归和沈宴清二人的衣角,眼含热泪,苦苦哀求着,两位壮士,我手里头的银子真的只有这么多啊!想想我上有老下有小,好歹给我留一点吧
当个小官当到这个份上,真是够耻辱的。
知县暗恨自己就应该把那些银子藏在地基下面,那样任谁都找不到银子。
可惜啊可惜
唐闻归好整以暇看了他一眼,笑着指了指他身后跪着的妇孺老少,笑着说道:知县,你这私库当真不少,否则小妾也不至于娶这么多个?
认真数一数,好家伙,只是区区以知县,居然就有七八个小妾,还不算上那些通房丫鬟。
闻言,知县眸光微动,凑到唐闻归近前谄媚道:唐公子若是觉得我这里头哪个小妾合您的眼缘不如拿去,嘿嘿,只要给我留些银子就成。
唐闻归第一次听说还有人要送别人小老婆的操作,整个人瞬间目瞪口呆。
知县还以为此计可成,继续诱哄道:不止这些小妾,还有一些长相甚美的通房丫鬟,若是唐公子喜欢的话,尽数拿去,对了,还有沈公子喜欢的话也可以。
唐闻归挑着眉梢看向沈宴清,想听听看沈宴清是怎么回复知县的。
岂料沈宴清勾了勾唇,问道:你的这些丫鬟可有登记造册?
知县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他就知道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美人。
唐闻归错愕,宴清,你莫不是忘了你家的表妹?可千万别被这外头的莺莺燕燕迷住了眼睛!
在他看来,姜明月可比那些莺莺燕燕好看多了,沈宴清总不至于傻到放着明珠不要,反而要那些鱼目?
沈宴清一看唐闻归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竟这样想我。
册子一拿到,沈宴清便将知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翻找了一遍,随后让这些人一一出列,小厮去找影竹,丫鬟去找姜明月。
唐闻归不解,你要这些人做什么?
有用。沈宴清淡声说道,我们的人手不够,这些人又不用我们出银子,不用白不用。
好吧
唐闻归表示自己想多了,沈宴清要是抠门起来真的会把人气死。
城门已经封锁,接下来就看那些大夫们有没有办法根治这场疫病。沈宴清抬头望着天边漂浮而过的一抹浮云,眉眼阴翳,若是没有办法的话,那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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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要重新梦一次先前的画面。
她犹记得这一次的疫病感染了非常多的人,死尸遍地,饥寒交迫,最严重的还是缺少粮食。
她想要弄清楚这次疫病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可惜的是尽管她想要重新进入梦乡,却发现自己只是短暂睡着了,至于梦境什么,完全没有发生。
姜明月思忖,莫非这场梦只会梦到一次?
可是那怎么办呢?若是能知道疫病的源头,就可以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姜明月苦思冥想着,甚至动手敲着自己的头,刚打了一下,就听见靠近窗户那边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未见怎么就傻到要打自己了?
声音暗含着点点笑意,显然格外温柔。
姜明月抬头一看,发现沈宴清坐在窗户边上唇角含笑,她错愕了一瞬,刚要上前突然就想到了他之前说过的话,小心翼翼问道:你现在应该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
沈宴清眼眸微深,你指的什么?
不是你说你怕身上沾染了病菌传染给我?我得离你远一点。
姜明月想着这个人之前说的话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分明年纪轻轻,怎么记性这么不好。
岂料,沈宴清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来,上前几步,逼的姜明月不知所措连连后退。
喂,你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不要传染给我吗?
沈宴清勾唇一笑,我现在改主意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倏然,他连连上前了好几步,紧跟着手掌就落在姜明月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一个人死了会很孤单,倒不如让你陪着我一起死,你说好不好?
他分明唇角含笑,眼中也带着点点的笑,可姜明月由身到心竟是多了一股可怖的惊惧。
等等姜明月连忙制止他,你这是真病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奇怪?
姜明月抬手就要抚上他的额头,手伸到半空就被他制止。
好了,我开玩笑的,我没事。沈宴清径自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兀自喝起来,这座城已经封锁起来,接下来我会让他们彻查疫病的源头,接下来会有一些女眷过来,你到时候安排她们做事。
姜明月诧异,女眷?
嗯,不是我出的银子,是知县大人的丫鬟,总之也是他出的银子。沈宴清解释道,你可以安排她们负责做饭、洒扫、缝补衣物之类的活计,或许,你也可以给自己挑两个贴身丫鬟。
姜明月之前在府中身边的丫鬟至少都有十个,要不是因为逃亡,她也不至于就带了个陪伴多年的嬷嬷和车夫上路,结果到了最后,这两个人还都心怀异心,一个都靠不住。
因为被之前的那件事情整怕了,姜明月不太想继续去找,谁知却听沈宴清继续说道:有个丫鬟在身边,好歹你也能换个发型。
他说得极其平淡,似乎真的为了姜明月好。
姜明月却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莫名的意思,你是嫌弃我梳头技术差?
古代的发饰确实比较难,再加上她以前被丫鬟伺候惯了,如今能勉强梳出一个发型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沈宴清居然还嫌弃?
一下子,姜明月火气上来了,我都没说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你的发型不也跟我差不多,有什么好比的?
真的是,沈宴清最近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坦然后飘了是吧?
就在姜明月发火的时候,突然沈宴清站起来,抬手将束发的布巾扯落,瞬间,如瀑青丝散落而下。
清风徐徐吹过,发丝随风舞动,一刹那,竟让姜明月觉得沈宴清褪去了温和,多了几分妖媚。
等等
妖媚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男子的吗?
就在姜明月错愕的时候,沈宴清已经从梳妆台上将齿梳递给她,姜明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警惕地望着他,你要干嘛?
不是你说的我手艺跟你差不多,所以我想见识一下你的手艺。开始吧
沈宴清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留在姜明月一脸咬牙切齿。
开始个鬼啊!这个沈宴清,又在套路她了!
表妹,你在等什么呢?沈宴清回头,含笑凝着她,目光温润一片,其实我也想看看表妹你的手艺,说不准是表哥错了。
不得不说,散落着头发的沈宴清比起以前温文尔雅的模样显然更蛊惑人几分,就连眼神都仿佛在勾引着人。
姜明月一面在心中暗暗默念着千万不能被他算计,一面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抚摸上他散落的青丝。
然后,她身子一僵,手指顿住。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沈宴清的头发这么丝滑,就像绸缎一般,比她的头发还要多还要浓。
终于,姜明月控制不住心底蠢蠢欲动的想法问他,表哥,你能告诉我你用的哪个牌子的洗发水吗?
最好不脱发不掉发,还能疯狂长头发。
对此,沈宴清不解,面露困惑,表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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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什么意思,就随口问问。
姜明月将后续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颤抖着手拿着齿梳在他头上动作着。原本她的心中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要不然干脆给沈宴清绑个麻花辫或者蝴蝶结好了,可是她实在舍不得这么好的头发被她随便霍霍,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给他扎了个男子的发髻。
姜明月第一次摆弄男子的头发有些不太熟练,中间还是沈宴清指点了几次她才勉强帮沈宴清弄好。
好了,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一看?姜明月问道。
沈宴清的目光淡淡瞟过镜子,原本他也想着姜明月会不会趁机折腾他,没想到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唇边溢出一抹散漫的轻笑,不用了,多谢表妹。其实我忽然之间觉得表妹的手艺也不差。
难得被沈宴清表扬了一句,姜明月不免有些飘飘然。
她口中笑着说是么,实则内心疯狂叫嚣着来来来,多夸我几句呗!
然而,沈宴清似乎看穿了姜明月心中的想法,竟是没了后续,转身就走,气得姜明月狠狠跺了一脚。
这个指使她做完事情转头只夸奖了一句的渣男!
第二十九章
沈宴清和唐闻归两人将整个城镇都控制下来,连着周边许多的村庄。
所有的路口全部都被封锁,由沈宴清手底下的人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出入。
一时之间,整个城镇都被他们两人牢牢把控在手中,就连知县想要找人秘密传信去京城都没有办法。
这个该死的沈宴清和唐闻归,居然真敢大逆不道!知县愤愤骂道,他们要搞谋反就不能换一个地方,偏偏要在我这里头!哎哟喂,不管他们以后是成功还是失败,我这头上的乌纱帽是别想要了!
知县一脸郁闷,想他为官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当上一地知县,屁|股还没做热乎呢,就要被人扯下来!
还有那么多的银子,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个个飞到别人的手里头,当真令人肉疼!
唐老爷何尝不是跟知县一样的想法,他这个不孝忤逆的儿子真是翻了天了,而且他怎么可能甘愿听他的,肯定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知县大人,既然信纸传不出去,万一之后京城里头的陛下得知我们这边的情况可怎么办?要不然我们趁机找这个时间,赶紧离开这里吧!
唐老爷还有家当,虽然大半都被那个不孝子没收了干净,不过到底还是有点闲钱的,省一省还是能用。
一听这话,知县大人虎躯一震,他们封锁的那么严实要怎么离开?
唐老爷神秘一笑,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细软,我这边也收拾一下,等到入了夜再离开。
左右这个地方不能再待,而且这里还有疫病,若是一不小心感染了该如何是好?
唐老爷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此地,等到了家中就和唐夫人商量了番,只是唐夫人怎么可能同意?
我们的根都在这里能走去哪里?老爷,您可是那个不孝子的亲爹,莫非他还敢忤逆世间伦理不成?
唐夫人表示难以理解,一门心思撺掇了唐老爷赶紧找唐闻归的麻烦。
可是唐闻归如今今非昔比,沈宴清手中还有那么多的人,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夫人,你可别想了,若是现在不走,恐怕之后再也走不了!唐老爷无奈长叹口气,赶紧去把彦儿叫上,这里真的待不了。
唐老爷铁了心思要抛弃祖业离开,唐夫人气归气,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唐茂彦。
是夜,唐老爷一家和知县一家寻着一处僻静的山路,这条山路据说豺狼虎豹很多,看守并不严格。
等他们两家前后脚离开,殊不知沈宴清和唐闻归两人正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沈宴清问道:他们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你会狠狠报复他们一番。
岂料,唐闻归却笑得意味深长,他们带走的那些银票有不少都是假的,唐茂彦他们的好儿子早就把唐家的产业败了个精光,就算他们离开这里,恐怕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
唐家的那些人,尤其是唐夫人斤斤计较,这么一伙人凑在一块儿,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还好你及时封城,疫病没有扩散那么严重,接下来的话,且看那些人的情况如何。唐闻归继续说道,话说我们现在手头上可用的银子不太够,还有药材和粮食,恐怕这些都要大肆囤起来。
不论想要做什么,手里头没钱那真是寸步难行。
说到此处,唐闻归不由想到了一个人。
话说我记得你那位表妹不对,如今应该叫她姜小姐,她可是首富啊,你说要是让她出些银子的话
后续的话唐闻归没再说下去,因为沈宴清那双清冷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你是想找她要银子?
不可以吗?如今我们要举事,虽说客栈底下有不少的兵器,不过若是和京城里头的守备军相比较的话,显然我们各方面都比不过人家,你说对不对?
唐闻归打定了主意想要找姜明月帮这个忙,只是不知道的是姜明月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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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清心头微动,事实上,他不是没想到让姜明月帮这个忙,只是他还不清楚姜明月心中是怎么想的?
她手中的钱不知凡几,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皇商,她根本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去冒险。
若是成功了还好,但若是失败了,岂不是更惨?
这便是沈宴清的各种考量,不过如今姜明月还不知道沈宴清居然想了这么多。
事实上,姜明月以为如今这个时候正是可以出手的好时机。
既然唐闻归和沈宴清二人已经彻底站出来举着大旗要搞事情,她不趁着这个时候投资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只是那位梦中的谋士始终未现身,这一点令姜明月感到心烦。
翌日,唐闻归率先找上了她。
唐公子,你有事吗?
姜明月诧异着他怎么过来找自己,紧跟着就听到他开口说道:姜姑娘,如今你的身份我已知晓,我们也用不着隐瞒谁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手中有银子吗?
银子她自然是有的,当然大部分都被她藏了起来。
姜明月听了这句话立刻明白过来,唐闻归这是在找她要赞助费啊!
这不就是姜明月的打算嘛,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们,唐闻归倒是先找上门来。
她立刻邀请唐闻归进屋,迫不及待问道:你们想要多少银子?
唐闻归被她这豪迈的样子愣了愣,毕竟第一次找人要银子不敢狮子大开口,斟酌片刻缓缓开口,要不三千两
他话音刚落,迟来的沈宴清一脚迈了进来,开口叫他,闻归。
唐闻归回头,见是沈宴清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是你啊,我正和姜小姐说这银子的事呢!
得立字据。沈宴清不徐不缓补充,还有我们能给她的东西也要有所保证。
显然,沈宴清此人一眼就看穿姜明月担忧的地方,令姜明月汗颜不已,这个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唐闻归觉得立字据没什么,只要能给姜明月一个保证也好。
他点头颔首,好啊,我没什么问题,就这么做吧!
沈宴清找出一张白纸,唐闻归给他嬷嬷,紧跟着沈宴清凌厉干净的文字就落在上面。
他写满了整整一张,包括姜明月出借银子,唐闻归和沈宴清二人永不背叛,誓死保护她的性命,然后三人都在纸上摁上红色的手印。
一张纸到手,也就代表着后续的银两也有进项。
唐闻归喜不自禁,沈宴清也着实松了口气。
毕竟挣钱不易,想要拿到这么一大笔的银子除了姜明月外,几乎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到。
银子如今不在我的手上,我得去一个地方去取。姜明月说道,话说三千两黄金,你们谁跟我去拿?
姜明月说得财大气粗,唐闻归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三、三千两黄金?
沈宴清下意识看向唐闻归,目光中带着点点谴责,意思分明是你这人怎么敢要那么多?
谁知,下一刻唐闻归就哭丧着脸说道:我、我哪里有说三千两黄金,我分明要的是三千两白银啊!
不过由此可见,姜明月是真的有钱,否则也不可能不把三千两黄金放在眼里。
沈宴清目光微眯,看向姜明月,你手中真有那么多的银子?
姜明月不假思索答道: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你绝对绝对不可以怀疑我的财力!也就是我的钞能力!
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成为一代首富,这可是她以前从未实现过的梦啊!
这一次不单单是唐闻归笑出了声,就连沈宴清的唇角都溢出一抹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陪你去吧!沈宴清开口说道。
唐闻归笑了,也只能是这个办法,不过宴清,你身体上的毒素还未解,你出门在外的话,还是小心一些,这一次多带一些人手出门。
人太多的话会出破绽,还是我和明月一起去就好。沈宴清说道,然后转过头看向姜明月,你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距离这里有些远,恐怕还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
沈宴清在脑海中构想了一番附近比较近的一些地方,心里头有了大致的主意。
好,我知道了。
很快,沈宴清就开始收拾包袱,姜明月也将自己重要的东西带上。
两人的东西并不多,因为姜明月不擅长骑马,因此沈宴清选择自己驾着一辆马车前往。
林芸即将和姜明月分别,依依不舍说道:你在外边一定要小心,我会等你平安回来。
姜明月和林芸相处了一阵子,感情颇深,亦是不舍说道:你放心吧,我和表哥很快就会回来的。对了,你要是想吃什么别的东西,我会给你带的。
一听这话,林芸笑了,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别担心我了。
同时,另一方面,沈宴清也在和唐闻归说道:我这里有三个锦囊,每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再拆开,记住了吗?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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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及锦囊这种东西,不乏多出现在电视剧电影中,因此姜明月不由多看了几眼。
唐闻归注意到她的目光,诧异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姜明月连连摆手,心中暗道,她不过是想着这锦囊中写的东西当真那般神奇吗?
待姜明月出发坐在马车中,车夫阿寅驾着车,沈宴清观她面色有异,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从先前就一直魂不守舍,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姜明月想了想,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纠结,只得讷讷低声开口,我就是想知道,你那锦囊里头到底写的是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听罢,沈宴清瞬间明了。
姜明月本以为沈宴清会告诉自己锦囊中的内容,岂料,他好整以暇从马车的座位下方抽出一本书,慢悠悠看了起来。
整个人的模样风轻云淡,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姜明月心里头的好奇心刚被他撩起来,怎知这个人居然不给她解答,姜明月抬手遮住他所看的那页书,得到他一个淡然的眼神。
沈宴清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问道:怎么了?
姜明月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你不应该给我解答一下吗?表哥
最后的表哥两字说得格外牵强,沈宴清将手中的书页放下,挑起眉梢,面色和缓,你真想知道?
姜明月眼睛噌的亮起,朝他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沈宴清的时候,沈宴清径直俯下身,温热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姜明月心中的好奇瞬间提到了最高点。
表妹。
沈宴清温柔的叫了她一声,引得她侧目。
然后轻轻柔柔的笑意散落在风中,和他的温和的声音一起。
这是秘密。
抬起的大掌落在姜明月的头上,不一会儿姜明月的头发就被揉乱,姜明月正待发作,沈宴清突然拿出一把齿梳,笑道:还未感谢上次表妹帮我弄的发髻,这一次就让我帮帮表妹吧?
这个沈宴清
就会戏耍她!真是太过分了!
不用,我自己来。
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齿梳,姜明月一把夺过将刚刚被他弄乱的头发重新梳好,还没等她弄完,忽而就听到沈宴清发出一声轻笑。
姜明月冷淡瞥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沈宴清煞有介事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若是说了怕你生气。
那你不说我就不会生气吗?姜明月恶狠狠反驳。
饶是姜明月极力做出张牙舞爪的模样,可她的容貌姝丽,不管她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会给人留下可爱至极的印象,就好像她分明是只兔子,却偏要摆出老虎的架势。
沈宴清被她灵动的模样逗得唇角勾起,心生摇曳,他的眼眸像是浸染着一片温柔的月色,几乎把姜明月彻底笼罩其间。
歪了。
沈宴清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她的右侧头顶,随后不容分说拿过她手中的齿梳,将她绑在青丝上的发带扯下。
万千青丝落在掌心,他轻而易举就能全部掌控在手中。
尖尖的发尾若有若无划过他的指尖,留下一片恍惚与冰冷。
你在做什么?
姜明月总觉得现在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古怪,直到沈宴清倾身靠近,迫得她脸色微红,忍不住退后,直到脊背靠在冰冷的车壁上。
她如玉的面庞带着微微的窘迫,而沈宴清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刻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若无其事晃了晃手中的那柄象牙白齿梳,温声说道:这里又没有镜子,你一个人怎能梳的好?还是说你又想拿我的眼睛当镜子?
一提起眼睛当镜子这件事,还是发生在两个月前,没想到沈宴清这个人的记性这么好,到了现在都没忘记。
姜明月当然不可能那么做,只是现在看沈宴清的举动似乎也没有放弃的打算,她只能在心底恳求着,只求他的技术别太差,千万别把她的发型整成乱七八糟的就行。
你弄吧,可别让我见不了人,否则的话,我下次也去祸害你的头发!
姜明月恶狠狠撂下几句狠话,随着她话音一落,沈宴清修长皙白的指尖已经轻轻抚上她的发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从姜明月雪白的脖颈处轻轻划过,带动起一阵轻微的颤栗,转瞬消失。
姜明月以为这只是错觉,浑然不知沈宴清的目光沉沉如墨,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暗黑色的大海浪潮不断翻涌着。
他的内心似乎有什么在破土发芽,长长的枝蔓遮天蔽日,将那颗隐隐跳动的心紧紧裹挟。
良久,他的心才重新平复下来,当他收回手的时候,姜明月的发型已经弄好,就差系上发带。
呆呆坐了许久的姜明月还在等着沈宴清的答复,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还以为他还在发呆呢,直到她准备转过头看他,却被他锢住肩膀。
先别动。
此时的沈宴清声音中带着点点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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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好,很快。
沈宴清说完后收敛心神,将最后的系带弄好,才幽幽说道:已经好了。
这就好了?
姜明月还以为最后系发带要花很长时间,没想到还挺快的。
只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不能看清楚自己此刻的模样,也只能看看等下入住的客栈有没有铜镜可以照一照。
因为在马车上的这一插曲,等阿寅将车子停下的时候,姜明月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这是一处开在偏僻荒山的驿站,看起来稍显荒凉,不过先前姜明月都住过沈宴清那么僻静的客栈,这里头的客栈也没什么。
姜明月正要从车上跳下,沈宴清先她一步下车,随后将手递了过去。
来。
姜明月没有迟疑,直接伸手过去。
阿寅先去将马车放到马厩中,沈宴清和姜明月二人先走了进去,一进门,迎面就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老板娘。
哎哟,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俏,可曾娶了妻?
老板娘一双眼睛直勾勾落在沈宴清的身上,几乎要将他戳出一个洞来,对站在沈宴清身边的姜明月视若无睹。
姜明月知道沈宴清那张脸生得很不错,只是几乎都没看到他招惹上什么桃花,说起来,这似乎还是头一遭呢!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里姜明月就有抱着看好戏的想法,更想看看沈宴清是如何解决这件事的。
谁知,沈宴清根本没看那位老板娘一眼,反倒是看到了姜明月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突然迅速出手,将她整个人拉在怀中。
真不知道沈宴清看着身形瘦削,可他的胸膛怎么会这么硬?
她没来得及防备,额头重重碰了上去,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疼你做什么呀
沈宴清抬手抚上姜明月的额头,目光极为温柔,似乎她是易碎的瓷器,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
老板娘一看到他这动作,心头明了大半,只是仍不死心,毕竟难得看到一个合她眼缘的男人。
这位小姑娘是公子的妹妹吧?长得可真漂亮。
老板娘幽幽说着,目光时不时落在姜明月的身上,带着重重打量。
可别说,这个小姑娘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别具一格,眼睁睁看着这位少年公子将她当成宝贝一般呵护着,真是令人心生嫉妒。
她心中犹且不甘,还想着这位公子说出否定的回答,谁知沈宴清唇角轻勾,语意散漫,老板,两间屋子。
老板娘心头大喜,以为他是和这位姑娘分开睡,谁知门外进来了一个车夫,沈宴清对他说道:阿寅,今晚你一个人一间,我和表妹一间。
老板娘心头一顿,这个姑娘居然是他的表妹?
阿寅万分错愕,他早就知道沈宴清对姜明月有想法,没想到以前藏的好好的,表现得冠冕堂皇,一派正直,如今一出门入住客栈居然就漏了陷!
他竟是要跟姜明月住在一起?这怎么可以
他开口就要反驳,沈宴清的目光慢悠悠飘了过来睨他一眼,噎的他将后续的话重新收了回去。
老板娘大失所望,让驿站里的小二领着他们一起去,姜明月本想问问沈宴清为什么要安排两个人一个房间,直到沈宴清将她拉进房间里头关紧房门。
你
姜明月刚出声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捂住嘴,他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着,只听他道:嘘,隔墙有耳。
他放开姜明月,将桌面上的水倒入茶盏中,然后沾着上面的水一笔一划在桌面上写着字。
此地有异。
姜明月一眼就看到他写的这四个大字,目露错愕。
沈宴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眸中渗出点点寒芒,令人心悸。
客栈后厨,店小二左顾右盼等看到四周无人后才进了厨房,老板娘一边看着厨师切菜,见是他来了眼皮子懒懒一掀,问道:怎么样,那个公子当真和那个小姑娘住一间屋子?
第三十一章
店小二就知道自家老板娘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问题,他无奈叹息了声,那位公子的眼睛就只差黏在那姑娘的身上,依我看来这位公子不好得手,我们拿到他们手中的银子就成。
另一旁膀大腰圆的厨师哐当一声就把菜刀扔到案板上,附和着店小二的话,就是啊,我看你还是别贪图那位公子的姿色,我们干这一行的不就图个钱财!
老板娘大手一挥,脸上写满了不乐意,那可不成,说起来我都多久没看到这么俊俏的少年郎了,要是能和他睡上一觉该多好!
老板娘一心怀揣着美好的臆想,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呵,我想要得到的男人绝对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房间中,在沈宴清写完那几句话后,姜明月一脸震惊无比。
她难以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倒霉碰上了这种事情,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刚出门就掉到了一个黑店?这、这还有逃跑的可能吗?
你觉得我们能逃离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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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看向沈宴清,默默吞咽了一口口水,总觉得处境艰难。
沈宴清眉梢轻扬,笑道:表妹,我觉得你应该相信我才对,是我哪里让你产生了不太安全的错觉?
可是不是你说这里是黑店的吗?姜明月一脸狐疑问他,再说了你不是中了毒,又不能动用内力,哎,早知道当时出门的时候还是带一些人的好。
沈宴清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发丝,放心,就算我身有剧毒,我也一定会把你安然无恙送回去。
他这句话口气可不小,姜明月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你这么有信心?不会到时候丢下我一个人跑路?
姜明月当然知道他不会那么做,纯粹就是开个玩笑,谁知沈宴清却仿佛当了真,漫声道:就算我死了,也会挡在你的面前。
此时此刻,沈宴清眼眸中盛满姜明月的倒影,似乎将她一整个人容纳进去,浩瀚而深沉。
这样认真的表情把姜明月吓了一跳,她猝不及防转移视线,我、我去问问晚饭做好了没?
她才刚迈出一步,就被沈宴清拉住手腕。
你做什么?
姜明月心头划过一丝不安和惶恐,沈宴清却似笑非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小心吗?等会他们给你的吃食你敢吃?
姜明月也是一时糊涂,冷不防听到这么句话瞬间恍然回神,你说的对,那我就不拿?
不,要拿,还要当着他们的面拿过来。沈宴清幽幽说道,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只有这样才能引蛇出洞。
姜明月恍然大悟,原来沈宴清想要这么做啊!
我和你一起去,否则我担心你会露馅。
沈宴清抬手就将门打开,随后握紧姜明月的手,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记得小心谨慎,一切听我的安排。
沈宴清算无遗策,至少目前为止,他所做下的决定就没有出现过差错。
姜明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就跟着沈宴清一起离开。
两人一路来到厨房,原本厨房中说得正起劲的三人纷纷收了声,其中长相最为明艳的老板娘一看到沈宴清唇畔含笑,一脸笑意盈盈走上前来。
哎哟,这位公子,您想用些什么呢?我们这里有菜有面,您且说说看吧!只要是我们这里有的,一定给您准备好咯!
话音刚落,沈宴清却看向了身侧的厨师,笑着问道:我们两人只要阳春面,做好后麻烦送到我们屋子来。
厨师忙不迭点了点头,诶,好的好的,客官,那就劳烦您等上一等!
好的,多谢。
沈宴清说完后,目光分外疏冷地从老板娘的身上划过,又淡淡扫过一旁举手无措的店小二,最后牵起姜明月的手一起离开。
两人一走,老板娘精致的面孔瞬间变得铁青无比,这个男人是不是蠢,放着我这么个大美人在眼前居然还能无视我?你们两个说,他到底是不是愚蠢至极!
店小二听了这句话,讷讷说道:这说实在话,我觉得那位姑娘似乎生得更漂亮些。
因为这句话,老板娘更是气得倒仰,险些就要伸手去打小二,好在最后被厨师拦住。
好了,你先别闹,先把这几人抓住了,到时候你想要那个男的怎样都行!
厨师一边说着,一边架起热锅翻炒菜肴,不一会儿,就把热乎乎的两碗面全部做好。
这个就让我端过去吧!
小二笑着伸手就要去接,被老板娘眼疾手快抢了过去。
别跟我抢,这次就让我先来呗!
老板娘笑意盈盈端着这两碗阳春面,想着等会还能见到那位温润公子脸上的笑意不由多了几分。
小二懒洋洋道: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情搞砸咯!
听了这话,老板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放心,大事当头,我才不会那么愚蠢!
沈宴清和姜明月的房间在客栈二楼的尽头,沈宴清正和姜明月说着话,突然,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低声说道:嘘,有人过来了。
姜明月立刻噤声,佯装镇定,而沈宴清却好整以暇给自己自顾自倒了一杯水,看上去波澜不惊。
你真不紧张?姜明月低声问他。
沈宴清回之一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放心,一切有我。
随着他话音轻轻落下,房门被人叩响,紧跟着就是老板娘刻意压低妩媚的声音传来,公子,您的阳春面给您送过来了,劳烦您开个门。
当沈宴清打开门后,老板娘一张脸上堆满笑容,她正想着直接进去,却被沈宴清拦在了门口。
老板娘,把面给我就好。
言外之意便是不让她进屋子里来。
老板娘没想到沈宴清居然这么不解风情,目光有意无意朝屋子里头瞟去,只见姜明月正坐在桌子旁边,显然美人在怀,她这样的也难怪被拒绝。
老板娘无奈在心底长叹口气,一心想着等这个不解风情的公子落到她手上,看她不好好整一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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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关上,沈宴清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放在桌上,温声说道:那位老板娘可真难缠,你就不帮我说句话?
闻言,姜明月一脸无语,说什么?那可是你惹来的烂桃花,可不关我的事情。
姜明月捂唇偷笑,沈宴清无奈摇了摇头,低声骂了她一句,小没良心。
姜明月不满,谁没良心了,你的事情干嘛牵扯到我身上来?自己的事情当然要自己解决。
沈宴清淡笑,是么!那江宜修呢?
突然提到江宜修这个名字,姜明月心头一怵,一想到梦中她落到那样糟糕的结局都是拜江宜修所赐,顿时气从中来。
你提江宜修做什么!少给我提那个渣男!
沈宴清慢悠悠说道:我帮你解决江宜修,那么我的烂桃花你也要帮我解决,怎么样?
这算是等价交换?
姜明月狐疑,你有办法解决江宜修?不可能吧,人家好歹也是世子,你
就算他手中有着不少的手下,可是江宜修手中可是有精兵和暗卫,要不然的话姜明月也不至于蛰伏在此地。
否则的话,以她大把的银子随便撒出去,都能雇佣得到杀手弄死江宜修吧?
当然,她不会是那种不讲究是非黑白的暴力分子,毕竟梦中的事情只是发生在梦中,现实中还未发生,她不能够因为梦里面的事情就随意弄死江宜修的性命。
本身,姜明月的性格就不太合适这种阴谋阳谋,尤其身处官场之中最为黑暗,她还是老老实实赚她的银子吧!
对于姜明月的质疑,沈宴清莞尔一笑,是么?看来表妹还不是很了解我,才会对我产生这么大的误解。
嗯?
看着姜明月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沈宴清抬手将她的发丝拨到耳后,突然倾身凑了过去,温热的气息不疾不徐轻轻从她耳畔擦过。
表妹,只要是我想要做成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你应该相信我,不是么?
他灼灼凝着姜明月,姜明月神思有片刻的恍惚,差点沉溺进他那双深邃温和的眸中。
直到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沈宴清有那么一刻面色难看至极,他起身开门,就看到阿寅站在门口。
有事?沈宴清淡声问他。
阿寅不知沈宴清突如其来的怒火究竟为何,他惊得四下张望了番走了进去,低声说道:这家客栈有问题。
见姜明月一脸诧异看向他,阿寅还以为她不相信,又重申了一遍,我说的是真的,不能因为之前我是江世子的人你们就不相信我吧!这一次我真的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说谎。
沈宴清懒散地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你要是再继续说下去,这么大的声音保不齐都被他们全部听到。
阿寅立即收声,随后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早就发现了?
第三十二章
呵呵呵,阿寅的这句话真的是说了不如没说。
是表哥先发现的这件事情。姜明月解释道,表哥,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沈宴清懒懒抬眸,既如此将计就计,且看看她们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随后,沈宴清在脑海中细细思量了番,等将计划一一说出后,姜明月和阿寅尽数记在心中。
夜风朔朔,冷风将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吹动得摇晃不止,灯火影影绰绰。
老板娘等人暗中观察,等屋内的灯火尽数熄灭过了好半晌才问道:他们三人睡了没?
小二摇了摇头,不知,不过以防万一我另外带了些香,保管将他们彻底迷昏。
话毕,厨师已经将小二手中的迷香接过,二话不说朝着屋内吹去。
沈宴清早有防备,抬手先封了自己和姜明月两人的嗅觉,静静躺在床上。
姜明月身子紧靠着墙壁不敢乱动,盖因她躺上来之后才发现这张床铺有点小,再加上沈宴清又是长手长脚的,两人躺下来的时候难免会有肢体接触。
两人靠的太紧,姜明月从沈宴清的身上若有若无轻嗅到一股浅淡的气味,香气清新很好闻,是她喜欢的。
她不敢多想,紧紧闭着眼睛,突然手心被另一只陌生的手紧紧攥住。
沈宴清的手干净有力,他的体温从手掌心一点点传来,给予她前所未有的热度,也让她焦躁不安的心彻底平静下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几道脚步声传来,间或夹杂着他们的低语。
我就说他们肯定睡着了,我那个药绝对不可能出现差错!其中一个人坚定说着这句话。
另一人附和:好了好了,趁着这个时候赶紧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哦,对了,那个小白脸记得给她留着,至于这个姑娘嘛
嘿嘿嘿
男人搓着手,笑得格外迷离畅快,只是还未等他们点燃房间的灯火,突然,每个人的身子骤然一僵,定在原地动弹不了分毫。
原本他们以为中了计谋的沈宴清从床上一跃而起,将窗户打开,瞬间,清凉的风吹送进来散去屋子里头沉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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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沈宴清才走到姜明月身边,出手将她身上的穴位解开。
咳咳咳
姜明月咳嗽了几下缓了缓神,刺啦一声,沈宴清将烛火点燃,而待在另一间屋子的阿寅也立刻跑了过来。
看来事情都解决好了,不需要轮到我出手。
阿寅笑着说完,沈宴清将一捆麻绳扔了过去,用这个把他们全部都绑起来。
阿寅疑惑,你这都是哪来的?
他们的绳子,正好可以一用。
姜明月心道,这群绑匪还真是怪有意思的,分明过来绑人,没想到现在反倒被绑,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等将这些人一一捆好,沈宴清开口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些勾当?
老板娘本以为这就是个生得好看的俊俏公子哥,哪里想得到自己如今反倒落了下乘,要是这小公子再凶残一点,说不准他们几个都要人头落地呐!
这下子老板娘是再也不敢招惹沈宴清,哭丧着一张脸慢慢说道:这位小公子,是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您且饶了我们吧!
另外两人亦是哭着叫喊着,是啊是啊,几位大侠,女英雄,您可千万饶了我吧!我们真的再也不敢了!
我们就是一时起了贪念,我们保证一定会改过自新,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还有我我都还没讨老婆
面前的三个人哭泣的哭泣,流泪的流泪,表露出来的无一不是惊恐和求饶,俨然和先前的样子差别甚大。
姜明月莫名其妙得到一个女英雄的称号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不由看向沈宴清,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这个好办,问问他们的罪证,然后移交官府。
向来他们这些人做这种事情不止一次两次,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一听这话,三个人瞬间就慌了,别、别呀我们从来没杀过人,就是抢抢银子什么哦,对了,还有就是睡睡男人和女人
姜明月心想,要不是刚好沈宴清在这里,换成她一个人的话,早就落入魔爪,更不必说以前还有那么多的人都陷落到他们的手里。
不能放过他们。姜明月沉声说道,只是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将他们送去官府呢?
他们现在手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办法在这里浪费时间。
先把他们捆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以后再说。沈宴清毫不犹豫径自|拍板,只要我们回来后,他们都还活着的话
什么?!
那三人大惊失色,这什么状况,居然是要把他们都留在这里?
等等啊有没有搞错啊,这样的话我们这几天怎么吃怎么睡,还有上厕所要怎么办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沈宴清淡声说道,我们走吧,希望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不要太臭。
这、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话?
沈宴清直接换了一个房间,因为事情解决,也就不用和姜明月暂时睡一张床上,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两人住在了隔壁房间,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一夜好梦,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姜明月发现沈宴清正拉着一个人做饭。
诶?你把他放了?
做饭的这个人正是昨天晚上被捆住的厨师,没想到他竟然一大早就被沈宴清拉起来做苦力活。
厨师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可惜无法同外人说道。
我让他做了一些你喜欢的菜,有我在这里盯着,他不敢下药。沈宴清还以为姜明月对昨天晚上的菜肴耿耿于怀,因此好心解释了一番,他身上也被我下了毒药,不敢耍花样。
姜明月没想到沈宴清居然做了这么多,看着摆在桌面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她不由咋舌。
这都做了多久啊?这么多已经够了,别再做了,再做的话会吃不完的。
沈宴清暗自觉得好笑,放心,还有一些吃食我们可以带去路上吃,那些硬邦邦的干粮吃起来没什么味道,还是这些新鲜的吃食好吃。
有了条件自然就要想着办法改善一下生活,不得不说沈宴清的这个建议很对姜明月的胃口,唯一可惜的话就是在于这些吃食保存不了太长时间,只能这几天内尽快吃完。
只是苦了厨师起了一大早做了一整桌子的菜,着实累得不轻。
最心酸的,还是当他辛辛苦苦做完以后,还要重新回到屋子里被关起来,真是越想越令人痛心。
这位公子,您都已经给我下了毒,没必要把我绑起来吧?
厨师真的不想再回到屋子里去,沈宴清却悠悠笑道:你能保证你不会跑?
厨师二话不说指天发誓,你放一百二十颗心吧,我绝对不会跑的!再说了我身上还有你下的毒,就算跑也不太敢吧?
沈宴清的目光在厨师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唇角轻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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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姑且信你一回。
话毕,沈宴清也不再去管厨师,将所有吃食打包好跟着姜明月一起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厨师就迫不及待解开老板娘和店小二身上的绳子激动说道:那些人总算是走了,真是见了鬼了,第一次栽到别人的手上!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一定要趁着他们回来之前离开!
老板娘和店小二亦是跟着长吁短叹,几人来不及伤春悲秋,立即收拾细软就要展开逃亡之路。
三人千辛万苦翻过山头,谁知刚走到半路,一个个浑身剧痛跪倒在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痛不欲生,一个个疼得冷汗直流,过了好半晌才稍微好上那么一些。
该死的,那个人说他下了毒,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
不行,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继续走下去根本离不开这里,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三人一个个哭丧着脸慢慢走回去,奇怪的是,当几人艰难地走到客栈以后,来自身子的剧痛瞬间消失殆尽。
奇怪,莫非这种毒还会因为距离产生变化?
此时的马车正在山道上疾行,等马车渐渐走远,姜明月不由好奇问道:你给他们下了毒,就不怕他们跑了?
闻言,沈宴清轻声笑道:我的那种毒和其它的毒完全不一样,但凡离开下毒的地方太远,毒性就会发作,你明白吗?
姜明月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但凡他们离开了客栈,毒性发作,因此只能再次回去?
沈宴清微笑颔首。
姜明月长叹了声,你这招还真是厉害啊,难怪你敢直接听了那厨师的话。话说,你那个毒难解吗?
我的独门手艺。沈宴清笑道,就算他们勉强撑到别的地方去找大夫也救不了。
说到此处,马车渐渐离着目的地越来越近。
这是一座建立在山中的隐蔽庄园,乍然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沈宴清刚下马车就反应过来,这个地方恐怕很不一般。
第三十三章
庄园占地面积极大,一眼望不到头,俨然只有姜明月这种钞能力者才能办得到。
不过大概因为姜明月先前已经将所有的人尽数遣散,因此如今的庄园看上去稍微破旧,杂草丛生,还多了不少灰尘。
庄园中值钱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数都被姜明月收了起来,因此如今的庄园看上去空空荡荡,倒像是彻底荒废了一般。
这里真的没有人了吗?阿寅一脚踩在枯枝上,发出一句疑问。
姜明月淡然说道:嗯,这里没有值钱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有人在。
沈宴清拧紧眉宇,确实没有人,我没有听到任何的异样,走吧,进去看看。
外面的陈设和里面的一般无二,等姜明月进去之后,扑面迎来的是无数的灰尘。
咳咳咳
姜明月猛地咳嗽了一阵,沈宴清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过了半晌,她才慢慢平复下来。
东西在里面,跟我来。
姜明月脚步不停地继续朝里面走着,直到她伸手正要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时候,沈宴清突然伸手拦住了她,还未等姜明玉开口,突然,沈宴清将她揽在怀中,抬手将她青丝上的一片枯叶取下,笑道:你头上有东西。
他这般说着,可是搂在姜明月腰肢的另一只手没有松开半分。
就算姜明月再怎么迟钝也迅速意识到不对劲,她错愕抬头看向沈宴清,沈宴清唇边依旧是温和淡然的笑意,直到他先姜明月一步推开房门,却迅速抱着她朝后面飞快退去。
果不其然,就在沈宴清后退的一刻,藏在房中的人倾身而上。
是一群蒙面黑衣人,他们身手快如闪电,手中的刀刃淬着毒,顷刻间便能取人性命。
姜明月大惊,这里怎么会有刺客?
不是刺客,这些都是暗卫。
沈宴清抿着唇,整个人的脸色不禁沉了几分,他立即看向阿寅,凝声道:他们都是你叫来的是吗?
阿寅笑着说道:不错,是我,姜姑娘,你身边的这个人不值得信任,好在我已经通知了我家主子,您也能放心跟着他回江南去。
听了这话,姜明月眉眼一沉,阿寅还是联系上江宜修了?
话毕,众位暗卫一一闪开,然后从他们的身后出来了一人。
来人身着绫罗锦缎,面上挂着风流倜傥的世家贵公子的笑意,手中紧握的折扇轻轻摇了摇,笑着看向姜明月,轻声说道:明月。
在江宜修出现的这一刻,姜明月总算把他和梦境中的那张脸对应上,她没有感到任何的温和,只有周遭渐渐升腾起无尽的冷意。
就是他,他就是梦中出现的那个人!
到了最后,也是他将那杯穿肠的毒酒递了过来。
一想到这里,姜明月的目光变得无比冷冽,就算江宜修对姜明月并不算特别熟悉,但看到她冰冷的目光心魂不由重重一颤,眉宇紧抿,眼中划过一抹关切,明月,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的未婚夫江宜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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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宜修谈吐端方,在见到姜明月之前,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他认为像姜明月这种没怎么见过世家公子的女子一定会被自己倾倒,但眼看目前的局面,恐怕
江宜修一面不动声色维持着优雅的举止,另一方面心中更是重重一沉。
他看向沈宴清的目光带着点点探究,更是毫不客气说道:这位公子,可否将我的未婚妻还给我?
对于沈宴清的事情,阿寅早就传信给他,他并不以为然,区区一个乡野村夫,姜明月怎么能看得上?
只是如今,恐怕事情快要脱离他的算计。
为什么,这个乡野村夫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浓烈的嘲讽,而姜明月更是紧紧跟在沈宴清的身后,对自己不假辞色。
江宜修的这一套做派对于沈宴清而言着实可笑,他淡声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江世子还是如此虚伪。
江宜修被沈宴清的这句话说得瞬间怔愣,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宴清,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旁的阿寅率先开口,你放肆,这可是我们江州的世子殿下,你一介区区布衣,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因为阿寅的这一番话,沈宴清转头看向他,随后慢慢抬手,瞬间,阿寅的脸色骤变,整个人狼狈不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断发出惨叫。
既然你这么忠心你的主子,那这条命我还是收回来的好。
沈宴清淡淡的声音散落而下,阿寅艰难地伸手攥住江宜修的一片衣角,痛不欲生说道:主、主子你快给我解药
孰料,江宜修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倒在地上起不来的阿寅,沉声道:我没有解药。
因为这句话,阿寅身躯一震,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阴鸷,你你骗我
江宜修蹲下身来,淡漠地打量着他,真正的好狗就应该誓死效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话毕,江宜修从袖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径自插入阿寅的胸口。
殷红的血迹迸溅而出,溅满了江宜修一双修长的手指。
他漫不经心掏出白色干净的帕子将手指上的污渍一点点擦去,随后抬手将帕子盖在阿寅的脸上,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脸上没有半分忧伤。
做完这一切,江宜修站起身来,还能笑着朝姜明月伸出手,明月,过来。
姜明月早被他这一番举动吓得浑身战栗不已,沈宴清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低声同她说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先离开。
若说江宜修和沈宴清二人,姜明月自然更信得过沈宴清。
她毫不迟疑拉住沈宴清的手,点了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这两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江宜修,江宜修怎么受得了?
江宜修温和的面色陡然变得阴沉扭曲,他沉声说道:姜姑娘,你别忘了你是谁的未婚妻,莫非你还真要跟这个乡野村夫在一起?
姜明月毫不犹豫回答道:呵,那也好比你这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强得多!
江宜修诧异,你什么意思?
姜明月没有任何留情,直接戳穿了他的真面目,我说你啊!你真心喜欢的是你表妹,只不过因为长辈表面上的婚约而迟迟不能行动。现在,我和沈宴清在一起,你和你表妹在一起,不是两全其美吗?
因为姜明月的这些话,江宜修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起来,他没想到姜明月居然知道了这些事情,他攥紧了手心,看来,关于银子的事情只能采用硬手段了。
江宜修终于撕破这层伪装,淡声说道:姜明月,只要你将你们姜家所有的银子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们二人一条生路。
果然,他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姜明月一想到将银子给了他的下场,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与其给他,还不如自己死去!
你做梦!
真是可惜了,看来只能等我将你抓住再从你嘴巴里头撬出银子的藏匿地点。
江宜修抬起手轻轻一挥,身边的暗卫如同鬼魅般欺身而上。
沈宴清运起内力将面前的暗卫尽数逼退,然后搂紧姜明月的腰肢转身离开。
沈宴清的动作实在太快,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暗卫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沈宴清的武功会这么高深。
江宜修气得怒不可遏,追,他们一定就在这庄园附近,跑不远!
沈宴清带着姜明月一连飞出了好几百米远,等到不见暗卫追过来的身影,姜明月才想起来沈宴清身上还有毒。
你没事吧?你动用内力的话不是会激发毒素吗?
姜明月目光中划过一抹担忧,见状,沈宴清笑了笑,只是一些内力,无妨,其实这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内。
闻言,姜明月目露不解,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宜修是我引来的。沈宴清解释道,阿寅传给江宜修的信,也是我刻意引导的。
沈宴清看人很清楚,阿寅肚子里的那些算计他怎么可能看不清?只是姜明月不明白为什么沈宴清要刻意设下这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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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明月不解,江宜修和你有仇?
算是吧。
沈宴清淡声说着,随后对姜明月说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早在你告诉我这个庄园以后,我就命人埋伏在这里,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随着话音刚落,江宜修身边的暗卫重新追了过来,只是还未等他们来到近前,突然脚底升起了网兜,将他们一个个尽数拉到了树上。
糟糕,中计了!
跟在暗卫身后的江宜修面色沉凝,他毫不迟疑转身就要离开,才刚刚迈出一步突然小腿被石子击中,整个人疼得直接栽倒在地。
江宜修惊恐地看着沈宴清一步步逼近自己,曾经的他意气风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一个山野村夫的手中。
你、你要干什么
随着江宜修话音一落,沈宴清已到近前,紧跟着就看到沈宴清发出轻蔑一笑,我觉得有些事情得和你商量一下。
第三十四章
早在江宜修有记忆以来,他便是天之骄子,从未遇到过什么波折,却没想到生平第一遭落到一个乡野村夫的手中,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要是想侮辱我的话,等我离开这里,我一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身为阶下囚还能继续放狠话摆谱,显然除了江宜修也没谁了。
沈宴清唇边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么,看来你已经把我忘了。
什么?一听这话,江宜修大为吃惊,我认识你?
沈宴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写一封信给江勉,我倒想看看他能为了你这个宝贝儿子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沈宴清分外冷淡地说着这句话,面上带着重重冷漠,只是刹那,就令江宜修浑身彻底冷了下来。
你、你到底是谁
沈宴清居然可以这么平淡说出江勉的名字,想来一定和他们江家关系匪浅,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和江家有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要做到这个份上。
江宜修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因为沈宴清并不想回答他。
被五花大绑起来的江宜修俨然被当成重要的犯人看待,吃的东西不是最好的,住的地方也不是最好的,短短时间之内,就从优渥的生活跌入谷底。
他是你什么人,你认识他?姜明月好奇问道,见沈宴清面色平淡,又随口补了一句,你若是不想说的话也没事,不用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你也想知道的不是吗?沈宴清笑着开口,其实,他算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诶
姜明月因为这句话瞬间瞪大眼睛。
沈宴清和江宜修居然会有血缘关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再结合之前沈宴清告诉过自己的那些事情,他那个渣爹居然就是江勉。
那他之前救了自己,岂不是
见姜明月一脸惊讶的表情,沈宴清唇畔含笑,温声询问,真有那么吃惊?
姜明月连连点头,你不觉得这很令人惊讶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有血缘上的牵扯,其余的和陌生人有什么分别?沈宴清不以为然慢慢说道,我让他写信给江勉,不过是想要从他手中拿点好处罢了。
好处?你打算要什么样的好处?
虽然你手中有不少的银子,不过钱这种东西又不嫌多,自然是让江勉掏出来给我们。沈宴清笑得不动声色,不过显然此刻的心情很好,唇角上扬。
听了这话,姜明月嘴角微抽,你这个打算
沈宴清看她,姜明月笑着竖起一个拇指哥,很不错。
沈宴清毫不谦虚收下她的夸赞,多谢。
就这么言不由衷的赞扬他还真能全部接受啊!姜明月在心中无语叹息了声。
江宜修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干硬,在沈宴清给他下了一味药后,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然后瞬间撇下原有的尊荣跪地求饶。
沈宴清对于江宜修的性命并不感兴趣,除了让他特意亲笔写了封信给江勉,又让他另外写了一封书信,信纸上表明江宜修和姜明月二人从今往后不会有任何的瓜葛,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张纸条被沈宴清收好,随后在姜明月的说明下,众人取出不少的黄金白银,因为数量着实太多足有一座山那么高,当时在场的人纷纷惊愕不已。
这就是财富的力量吗?
对于这些,姜明月充耳不闻。
她和沈宴清离开这里返回镇子的时候,果不其然镇子那里出了几件大事。
先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皇帝派兵攻打镇子,想要将整个镇子里的人活活烧死,好在唐闻归手中有沈宴清的三份锦囊,等到他们两人平安无事回去以后,事情已然得到解决。
林芸很开心,尤其是看到拉回来这么多的黄金银两,只要有钱,就可以肆意将周围的粮食和武器全部囤起来,再也不惧怕别的势力。
只有沈宴清,在踏入镇子以后整个人昏厥过去,唇边更是溢出不少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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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吓得六神无主,连忙搀扶着他焦急问道:沈宴清,你怎么了?
唐闻归的脸色瞬间骤变,抿唇道:不好,宴清身上的毒又发作了,他是不是在外面动用了内力?
一听这话,姜明月瞬间想到当时在庄园那时候沈宴清带着自己离开,那一段轻功若是不用内力的话根本不可能,莫非沈宴清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想到这里,姜明月的心彻底灰败,她焦急问道:有没有大夫能治他身上的毒?
除了他自己,恐怕其他人都治不了。唐闻归幽幽说道,面容上亦是挂满了浓浓的担忧,他曾经熬了那么久,一定还能继续撑下去。
唐闻归讲沈宴清扶到房间里躺了下来,本以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谁知,竟是彻底昏厥了三天三夜。
这一下,唐闻归也彻底慌了神,我让影竹回临溪村看看能不能找到沈宴清以前写的手札,说不定会有办法。
影竹刚骑上马就被姜明月叫住,姜明月说道: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回去。
临溪村和镇子间隔一定的距离,以前的时候还觉得两个地方的距离相隔太远,如今姜明月心急如焚,竟是罕见地快马加鞭,不一会儿就赶到了他们原来住的地方。
少爷的东西一般都放在他的房间,我们仔细找一下,或许能有所收获。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姜明月跟着影竹一起翻找着沈宴清房间里的东西,就在姜明月一不小心将床脚东西打翻在地后,她蹲下身来才惊讶发现床底下竟然还有个木盒。
影竹,这里有个盒子。姜明月毫不犹豫叫住影竹。
因为木盒上面挂着一把锁,两人没有找到钥匙,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姜明月和影竹只能选择□□。
就在姜明月以为里面装的东西会是重要的本子或者笔记什么,谁料,放在里面的东西居然是块玉佩。
玉佩一块呈碎裂的模样,这个样子姜明月很熟悉,这不就是当时她放在马车中的那一块吗?
犹记得当时沈宴清还问自己要不要,自己随口一说扔了就是,没想到沈宴清居然没有扔掉,反而把玉佩放在了这里,而至于另外一块,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只除了正中央的江字。
姜明月握紧了那块玉,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解,为什么这两块玉会是一模一样的呢?
一旁的影竹看到木盒里的东西目光微顿,原来木盒里头的东西居然是这个呀!居然还是一对,话说这种不应该是议亲时候才会用的吗?
姜明月抿唇,议亲?
是啊!影竹毫不犹豫答道,我记得像那些大户人家议亲的时候不都有着成双成对的玉佩嘛,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有工匠特意做出这样的玉佩呢?
仿若原本萦绕在身边的迷雾一点点散开,姜明月醍醐灌顶。
沈宴清和江宜修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有着血缘关系,可是和自己一样的玉佩却并不在江宜修手中而是在沈宴清手里,莫非当初和自己有过婚约的那个人不是江宜修,而是沈宴清?
想到这里,姜明月心中彻底明白过来。
所以为什么当初沈宴清第一眼看到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是那副模样,特意指点自己逃离危机,后来为什么煞费苦心要救自己,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越是将事情想的通透,姜明月心中愈发酸楚不已,眼角的泪珠滚落下来,直直坠落在玉佩上。
沈宴清、沈宴清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中爬满了他的名字,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竟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只有自己对这些事情浑然不知。
若不是今天她意外发现了这些事情的真相,沈宴清是不是要一直瞒着自己?
姜明月紧紧攥着手中的那枚完好的玉佩,心头杂乱不已。
直到影竹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了?姜明月不由看向他。
影竹惊喜地将一本手札取出,翻开了其中一页,只见上面的字迹确确实实是沈宴清的。
姜明月心头一喜,跟着一起看上面的话,原来沈宴清确实有办法救治,但是很难很难,其中需要的最难得的一种药材只有皇宫中才有。
看到这里,影竹心头猛地一跳,大不了为了少爷,我我去皇宫里头找药材。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药材很难找到,因此沈宴清始终没有说出这件事情。
只有姜明月的目光在看到那一行字的时候沉了下来,她抿紧薄唇说道:这个药,我有。
影竹神色一动,可是这个药不是在皇宫中吗?为什么沈小姐你那里有?
姜明月唇畔扬起一抹笑容,那是因为先帝曾将这个药给了我,早在多年前就被我服下,如今恐怕也只有我能救他了。
窗外雨潺潺,沈宴清感到自己像是睡了很长的一觉,当他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发觉身子前所未有的轻快。
对于身子有着异样的敏感性,沈宴清毫不犹豫直接握上自己的脉搏,显然格外通畅,和以往的滞涩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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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沈宴清抿紧薄唇,就在他准备下地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他的目光瞬间就落在来人身上。
第三十五章
你终于醒了。
姜明月心头升起一抹浓浓的喜悦,仿佛多日的阴霾终于能重新看见天光。
她递上手中的汤碗,笑着说道:你赶快喝吧,等喝了这碗你身上的毒就能彻底好了。
沈宴清何等的敏锐,在看到那碗汤药的时候瞬间感觉到不对劲,药里有血。
虽然血量不多,但对于他而言,一下子就能闻得出来。
再加上如今的姜明月面色微白,浑身看上去气血不足的模样,沈宴清当机立断将她手中的汤碗放到一旁,将她的手腕一把拽过。
才刚刚伸手触碰,就看到姜明月面色一变,紧跟着发出呀的叫声。
见她冷汗涔涔,沈宴清没有多问,直接拉开她的袖子,只见她的手腕绑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俨然受伤不轻,再联想到那碗药中的浓郁鲜血味,沈宴清向来温和的面色变得格外难看。
皇宫里的那个药是不是被你用了?
沈宴清向来聪明,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可以解除,只是药材难寻,如今甫一醒来整个人的精神和以往大不相同,再加上汤碗中的血味,他很快就得到这样的结论。
姜明月长叹口气,还是被你知道了。
沈宴清眼中划过一抹疼惜,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无法浪费姜明月的心血,抬手将碗拿过把里面的汤药喝得一干二净,随后动作轻柔地拉着姜明月坐下,说道:来,我给你把脉。
沈宴清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触碰到姜明月的伤口,等过了一息,他的面色渐渐冷凝下来。
姜明月只是失血过多,身体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那里,沉甸甸的几乎令他说不出话来。
姜明月难得见到沈宴清这副样子,知道他此刻心里很不好受,只能选择笑着安慰他道:你放心,我真的没事,更何况若是我不救你的话,你会死的。
她话音一落,突然,整个人被沈宴清重重拉进怀里。
抱歉沈宴清的声音散落在耳畔,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她手腕上的那些疼都是因为他,只会有这一次,不会再有以后了。
更何况,他也舍不得她疼。
当然等到以后,沈宴清在某件事情上不得不收回这一句话。
这也算是后话了。
江勉的信来的很快,毕竟他只有江宜修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当然不舍得他出任何事情。
他一心想着先稳住他们,谁料,沈宴清是个格外难缠的人,他一定要江勉拿出那些银子才肯放江宜修离开。
饶是江勉不想答应这件事情,可事情的发展完全无法预料,毕竟他的夫人可不是那么想,他的夫人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江勉赶紧救救他。
别无他法,江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在沈宴清还算守信,等收了一大笔几乎令江勉吐血的银子后,毫不犹豫就把江宜修放了。
江宜修回到江州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给沈宴清一个好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沈宴清和唐闻归两人一起联手,靠着巨额的财富招兵买马、打造兵器、肆意囤粮囤药材,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势力一步步扩大,甚至后来将龙椅上的那个土匪皇帝扯了下来,唐闻归成为新的皇帝。
这一年,沈宴清刚刚及冠,也到了取表字的时候。
因为沈宴清没有长辈,因此他直接自己给自己取,既然一切都是从临溪村开始的,那就叫介溪吧!
正在吃东西的姜明月动作一僵,筷子掉在了地上。
坐在她身边的沈宴清唇畔含笑,一点都不介意弯下腰来把脏筷子捡起来,然后递过去一双干净的,这双脏了,用这个吧!
姜明月彻底被沈宴清的这句话吓了一跳,饶是之前在心中做过无数的心理建设,也比不过现实真正意义上的冲击。
你说你的表字是介溪?
沈宴清温柔问她,你不喜欢这个表字?
姜明月连忙摆摆手,那当然不是
沈介溪,那个惊才绝艳、智多近妖,帮助唐闻归一手打下天下的一代谋臣居然就是沈宴清!
这个深深烙刻在她心底的名字就在此刻破土而出生根发芽,她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名字有异议!
沈宴清身上的毒好了,林芸也没有死,成功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可把唐闻归乐坏了!
当姜明月笨手笨脚抱着刚出炉的小皇子好奇看着的时候,坐在床上的林芸忍不住问她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沈大人也要一个?
如今的沈宴清早就不是区区布衣,他虽年轻,但从龙有功,已经是最为年轻的丞相,再加上他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多次把江勉的军队击溃,在朝中的势力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位年轻丞相身边只有姜明月这么一位亲近的姑娘,不是没有人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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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沈宴清是什么人,他随便挥一挥手就像对付蚂蚱一样对付这些跳梁小丑,再加上姜明月和当今天子、皇后的交情匪浅,更是在他们微末之时出了一大笔银子,如今的姜明月地位早就今非昔比。
在江勉彻底溃败、江宜修押解回京的路上,姜明月站在茶馆楼上盯着他们两人的囚车一路从城门进来,她心中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了地。
如今的她,算是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吗?
她不禁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
直到
沈宴清走了过来,含笑看她,此间事了,表妹,你能放心了吗?
沈宴清那双清凌凌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什么,姜明月心头忐忑,慌忙移开视线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两人如今仍是以表哥表妹相称,可姜明月总觉得有什么别样的事情在两人之间慢慢发酵。
准确一点来说,是从她动手放血给沈宴清治病开始,她和沈宴清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变化了。
沈宴清会寻来最好玩的东西、最好看的话本子给她,偶尔闲暇之时也会带她一起出门闲逛、游船泛湖,虽然两人从来都不说些什么,可姜明月依旧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体贴和温柔。
这个送你。
沈宴清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递了过来,姜明月不解,直到她将帕子打开,才惊讶看到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上好的凝脂玉佩,和先前碎掉的那块一模一样,与此同时,沈宴清也取出了另外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之前送给你的那块碎了,这是新的,喜欢吗?
和姜明月有过婚约的真正那个人是沈宴清,沈宴清跟着他的母亲离开以后,这个婚约就从他的身上落到江宜修的身上。
姜明月觉得手中握着的玉佩有些烫手,只是所有的炽热都抵不过沈宴清接下来的那句话。
明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后世史书记载,沈宴清和他的夫人相识于微末,伉俪情深,权倾朝野后为天下先,堪称千古第一贤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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