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事》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 文案: 鬼王看上了超怕鬼的书生 发表于:9个月前 修改于:1周前 浏览量:16万 收藏:1.6万 评论:5.7千 鬼王强行占据了书生的房子 书生怕得要命 还不得不乖乖往他怀里钻 于是鬼王又强行占据了书生 这是关于一个超怕鬼的受被xp变态的鬼王攻抓在身边这样那样的故事。 攻受地位不对等,前期强制含量极高,但无暴力成分。 本文与灵异恐怖题材无关,作者水平有限,各位老板看文前先降低期待值 文案不完全剧透,阅读中途若有任何不适,请及时退出 标签:原创小说 BL 长篇 完结 HE 神怪志异 强制爱 强弱 高H 边限 第一章 〔本文是【强制爱】并且【强制含量较高】、【攻受地位不对等】,XP不同莫硬融,不吃这一口的请自行绕路,互相尊重,么么啾~〕 【救救我、求大人救救我】 好像要下雨了。 宴江站定在街边抬头看,天色向晚而不见夕阳,隐天蔽日的乌云越压越低,翻滚涌动地酝酿着不详,把地面的氛围搅得沉闷又压抑。身边的摊贩都加快了手脚收拾家当,有徒手扛货的,也有合力推车的,各自匆匆往自个儿家里赶,唯有卖油伞的李老头还悠然自在,笑得脸上沟壑分明。 宴秀才,还不赶紧回家呢?这天要落大水啦!卖米糕的大娘也收了摊,路过对街的时候瞧见宴江,便远远扯着嗓门打了声招呼,宴江收回目光转过去,挂起一个腼腆的笑:这就回,这就回。 待到大娘转过头去,嘴角又立马耷拉下来,眼神疲惫地放空,双脚麻木地扎在原地。 不是不怕淋雨,只是他实在不想回家或者说是不敢回。 天光闪动,雷鸣声间或响起,他无动于衷。直到原本熙攘的街市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左右商户关门的关门,掌灯的掌灯,宴江这才背起书篓,怀中抱上几卷装不下的画卷,抬脚往家的方向而去。 出了集市,沿着大道一直往北走,左右两侧的建筑渐渐在身后远去,从商户渐渐变成瓦房,再到土屋,脚下的青石板路也变为了土路,越是远离中心集市,越是褪去光鲜,露出其下最真实的贫穷。书生机械地迈着步,从北村口出了罗旺村,拐了个弯,顺着田埂蜿蜒曲折的小路继续往东面走,离家越近,脚步越重。 从罗旺村集市,到爱梅村村尾的小屋,这条路他日复一日地走了无数遍,早已对途中每一粒土、每一片叶都牢记于心,半个时辰脚程,不多也不少,以往天气好的话,到家的时候堪堪日落。 不过那是以往。 视野中光线已经不太明朗,远远可以看见村口了,宴江脚步一顿,抬头看看天,心中估算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像寻常一样往旁边绕开,避开可能遇见其他村民的大路,从村背土坡那条泥泞的小径回家。 轰鸣的闷雷声依然持续不断,像有巨大的妖物藏在云层中,向人类发出警告的嘶吼。 路过一棵枯树的时候,树梢上停着的鸟突然飞起,振翅声吓得宴江往后连退好几步,呼吸好久都没平复下来。也不知怎的,在他拐了方向之后,天暗下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他越走越急,心跳越发加快,咚咚咚地撞击胸膛,在寂静的环境里越发显得大声。 雨终于落下来,不太密集,但每一滴都坠得饱满,挟着风,重重砸在头上身上,微疼。 好在已经快到了,穿过眼前这一片荒田,自己那座破败的茅草屋在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宴江回手摸摸背上的书篓,确定其上的雨布还好好盖着,便将几卷画卷塞进衣襟里护着,迈步小跑起来,鞋底踩进湿软的泥中,溅起水花似的泥点,脏污了他的白衣下摆。 啪嗒、啪嗒、啪嗒。 迎着雨,身上的衣物吸了水渐渐变得沉重,书篓里的笔墨纸砚颠得肩膀生疼,跑累了,便慢下来急喘了几口,宴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余光中忽然看到周围环境,猛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天边落下一道雷电,不详紫光划破天空,有一瞬将天地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他从小跑变为快走,最后慢慢停在原地,竟是一步都走不动了,任由雨水劈头盖脸地浇在身上。 宴江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隔着一片荒田,自己的小屋蛰伏在昏暗中,回头,身后是一条沿着土坡蛇行而上的小径,路旁伫立着眼熟的枯树。 他回到了原地。 终于意识到什么,宴江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四肢变得僵硬,眼珠颤抖着向上看,恰在云与云之间的缝隙里窥见一轮满月,那月盘白得纯净,圆得诡异,顷刻又被乌云重新挡去。 今夜是月圆之夜。 书生脸上表情一瞬间碎裂开来,露出最狼狈的恐惧,他不受控制地挤出一声尖叫,突然拔腿大步往前跑。 同一个月内怎么可能出现两次满月?那可是阴气最盛,鬼门大开的日子。 怀中的画卷在狂奔中不断散落,但他根本无法分出心思去在意,喘气喘到肺部生疼,雨水糊了满眼满嘴,只有手上还本能地死死握住最后一卷卷轴,拼了命地往前跑,试图跑出鬼打墙的困境。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彻底陷入纯黑,不见一丝光亮了,黑暗深处逐渐被杀戮的恶意填满,有什么东西在惨叫、哭泣,嗜血的目光钉在逃亡书生的身上,间或发出恐怖的桀桀笑声,只钻进人类脑壳。 雨倒是没停,只是莫名变得粘稠,携着腥味掉落,在书生脸上染上暗红的血迹。 宴江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着他。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又无比清晰,每一步都碾在他的心上,似乎有勾魂钟的声音隐约从远方传来,分不清是逗弄,还是死亡前的预告。 宴江不敢回头,脚步更是重得可怕,仿佛土地里伸出了无数的手,在拖着、拉着阻止他继续逃命。 几团黑色的雾在周身晃动,扑哧扑哧的振翅声靠近耳边,扇起的微风打到了他的额角,早已在崩溃边缘的宴江颤着嗓子惨叫,脚下骤然绊到一出凸起的石块,累到极限的身体失去平衡,肉身便实打实地砸进泥地里,滚了一身脏污。 他这才发现天上落下的已经不再是雨,而是血,将黄土都染了一层薄红,几片凭空出现的黑羽飘荡落下,掉在了他的手边,黑鸦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粗哑地划开夜空。 宴江浑身僵硬地趴在泥里,张张嘴,无声地粗喘。摔倒时撑地的手火辣辣地疼,他脑子一片空白,翻开手心,就见其上赫然被断裂的卷轴刺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涌出,汇聚成股,顺着手腕流下。 身后链条撞击镰刀的空灵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黑暗中潜伏的那些东西早已按耐不住贪婪与躁动,等着一声令下,就能冲出来将人类的肉体与灵魂一道撕碎,饮血嚼骨地吃进腹中。 宴江见到自己腕上莫名出现了一只玉镯,玉石白中带红,是血玉,还在贪婪地吸收着自己的血。他愣了一下,如梦初醒,疯了一样暴起,整个人扑向地上的黑羽,顾不上脏,也顾不上痛,死死将黑羽握在混着血与泥的掌心,崩溃大哭。 那不是普通的羽,是他现下唯一的活命希望。 身后催命的响动有一瞬间的停滞,仅仅只是一个瞬间,眼泪落在伤口上,黑羽将温热的鲜血吸收殆尽,而后奇迹般地爆发出暗红的光芒。 又有黑鸦振翅而起,这回不是几只,而是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盘旋着在宴江身前聚成团,扑扇翅膀掀起一阵不小的气流。更多羽毛落下,似乎带有巨大的威压,将前后左右包围着人类的恶魂都震慑了下去。 一只纯黑色的长靴从黑鸦的包围群中跨出,黑鸦群瞬间有序散开,为来者让开一条道路。 宴江跪在原地,哭得一抽一抽的,绷紧的背这才有些放松了,但还是发抖,鹌鹑似地张开眼,畏惧的目光顺着视野里的鞋面往上慢慢移动,大约是想抬头的,只是速度实在极慢,对方便不耐烦地伸出手,用虎口钳住他的下颌,粗暴地抬起他的头来。 目光相对,宴江眼里就映进了时崤那张阴郁又苍白的脸。 啧,真丑。他的手比淋雨受惊的书生还要更冷,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看了几眼,便嫌弃地收回手,给本座惹了麻烦,想好代价了吗? 宴江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抬起手来擦脸,却忘了衣袖也是脏的,越擦越是糟糕,看得时崤眉头直皱。 在被嫌弃地一脚踢开之前,他抢先膝行一步上前,五体投地式地俯下身子,用受伤的手抓着时崤的下摆,脸颊卑微地贴上他的鞋面。 救救我、求大人救救我 第二章 〔如果觉得看不懂,可以先把第一章 忘掉〕 【长得倒还行,且你留一命伺候本座的吧。】 宴江本是这穷乡僻壤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介书生,与话本里最不打眼的配角没有差别,他出身低微,慧根平平,浑身上下挑不出任何出彩之处。家中父母在他考上秀才那年双双逝去,死时连半亩田地都没给他留下,家境是少有的困苦,所以也没娶妻,一直独身住在村尾的小破屋里。 吃的是最廉价的粗粮,穿的是最下等的粗布,也没其他本事,只有靠着卖字画维生。攒钱是一文一分地攒,攒了这么些年也没有多少,心中倒是一直揣着那点幻想,想着日后攒够了盘缠,要到省城去参加会试,考取一点半点功名,好圆了父母遗愿。 这是一个老实又没心性的人,往好听了说是踏本分实,往难听了说便是不灵光、窝囊,性子又懦弱得很,时常给人欺负了去也不知道辩解。 这一年,距离宴家父母离去已经有五六年,也是宴江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的第二十一年,以他贫瘠的想象力,从未想过过灾难会降临在这片土地、出现在他身边。 那大概是整个夏季中最为炎热的那几天,乡中黄婆子的疯病突然变得格外严重,终日赤着脚来回巡逻,嘴中不断嘀咕着什么要来了、要来了,村民们只当是疯话,从未在意。之后又过了几日,有那么连续几夜,日落后温度莫名降得厉害,家家户户养在院中的鸡全都不早啼了,倒是有人说起,只是个个只当天气异常,没有多理而后,终于在某一个静谧的夜晚,当更夫开始巡逻,宴江吹熄蜡烛准备睡下时,那个脏东西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榻上,在他枕边吹了一口气,温度凉到结冰。 哼 一声轻笑锥子似的钻入头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中格外清晰。 青年人的凄厉惨叫划破夜色,又在半途被生生掐断似的,骤然没了生息。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不松不紧地扼住了宴江的喉颈,他浑身僵硬,嘴巴还大张着没有闭上,但莫说声音,就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嘘那东西好心地点了点他惨白的唇瓣做提醒。 当当当 屋子外头,更夫敲锣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听见了方才的惨叫,闻声正往这边来。那东西松开了手,宴江便本能地往边上一退,在不能视物的黑暗中囫囵摔下床,连滚带爬往厅中跑。 人类在求生的时候总是格外灵活利索,只是宴江除外。他一头撞出卧房,捂着脖子意图开声呼救,脚上却忽地被绊了一下,惊慌过度的身体维持不住平衡,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小马扎则是翻倒在地,骨碌骨碌地滚向墙角,撞成一堆散木头。 更夫的敲锣声一顿,很快转了个方向,堪堪停在破屋窗下。 当 伴着锣声的余响,宴江听见身后的卧房内有隐隐约约的歌谣声凭空响起,像极了有孩子早夭的家庭会奏的那种勾魂小曲,又像是怨恨的诉说,带着冰冷的温度,慢悠悠地从卧房涌出,逼近到书生脚边。 宴江甚至闻到了肉食腐败的味道。 啊啊啊!窗缝透进来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月光恰恰照在他左半脸,衬得那上头毫无血色,有鬼、有鬼啊!救命、不要过来啊救命 强烈的求生欲接管了他的身体,他调动起最后的力气扑到窗上,用身体撞开窗扇。 当 更夫果然就在窗外,敲锣声又响起来,炸在他半探出窗外的头颅边,震得人快要失聪。 明晃晃的月光刺得眼睛流泪,宴江眯起眼睛,还没来得及睁眼,却已经能确确实实感觉到攀上自己后背的冷意在这一刻快速退离,劫后余生的脱力便涌了上来,整个半身都只能倚靠在窗台。 更夫向来是阳气极重的男子,鬼怪见了也要怕的。 他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正欲开口求更夫将自己拉到屋外去,可惜讨好的笑容还未完全挂起,却又刹那间僵硬在脸上。 啊啊啊啊! 这回真真是失了魂的喊叫,尾音都劈叉了去,宴江整个人都摔回屋子里,伏在地上扭动着身子远离窗沿。 窗外哪里有什么更夫? 今夜满月,万里无云,在银白色的光中,分明分明立着一句无头男尸!那男尸还穿着破烂的寿衣,袖口带有新鲜的泥土,就这么静静地立在窗外,手臂关节僵硬曲起,勉勉强强挂住了一面铜锣。 明明没有头,宴江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冷、阴邪,没有半点生气,有如附骨之疽,叫人浑身血液都凝滞成块。 屋中有鬼,屋外也有鬼。 极度的恐慌之下,宴江魂都被吓出了躯体,剩下这具肉身只晓得无意义的惨叫,像条蛆虫一样狼狈地蜷缩扭动,恨不得钻到地里去。一股腥膻味在在他裤裆扩散,片刻就在身下湿了一片,染黄了里裤。 再往上,藏进黑暗中的脸更是眼泪鼻涕胡作一团,原先还算是干净儒雅的书生形象荡然无存,书生头发尽散,喉咙中不断发出嗬嗬的抽泣声,沙哑极了,软绵绵的,没有任何震慑力。 诡异空灵的曲子又响起来了,月光将无头男尸的影子投进屋里,明明是夏天,却冷得厉害,好像已经把这屋子拖入了炼狱。地方太小,爬到远离窗下的角落,就已经退无可退了,宴江摸到厅中唯一的木柜,便将自己蜷进柜壁与墙壁的夹角,牢牢抱住自己,乱糟糟的脸埋进膝盖中,再不敢抬头,崩溃的哭声由小变大。 到某个峰顶之后,却又渐渐止了下去,剩下低低的抽泣,脆弱的人类被吓到到神志不清,几近休克。 本就是村尾最偏僻的一处房子,此刻已经完全被世间所遗忘,那柜上安安稳稳摆着的是宴氏夫妇的灵牌,没有为他们可怜的孩子提供任何庇护。 不知何处飞来的黑鸦停在窗外,一声接一声地啼叫,在这样的夜晚中格外不详。于是勾魂曲停了下来,来自地底的催命咒此起彼伏,寒气又活了,在静悄悄中将唯一的活人包围。 月色也带了一种死气沉沉的冷白,通过半开的窗,将屋子里照亮了两分,若是宴江抬头,便可以看得那寒气竟是一团黑雾,有意识般散开又聚起,咀嚼似的涌动三两下后,从中吐出一个人形身影。 那身影比黑雾实上些许,却也是虚的,周边环绕着黑雾,离地飘在空中,无声靠近了角落中的书生。指尖一动,黑雾就像蛇一样游着爬上一双脏兮兮赤脚,冻得他本能一颤,蜷缩得更紧。 宴江的脚背上有一道浅伤,是方才被马扎绊倒时所划伤,这一通折腾下来,鲜少见天的白嫩皮肤上留下了乱七八糟的血迹,黑雾顺着伤口钻机书生体内,很快边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这魂体 品味片刻后,黑影不满地啧了一声,劣等。 他的声音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将无数冤魂凄厉的呐喊重叠在一起,再打碎重新组合成的声音,也亏得宴江已经陷入了半昏迷,根本听不进耳,若是清醒,也该受不住其中的怨气,当场魂飞魄散。 当 伫立在窗下的无头男尸又僵硬地敲了一下锣,大抵是回应了什么。 黑影动了动,虽看不见五官,但依身形来看,该是回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 他的手一挥,满屋子乱窜的黑雾就忽然安静了下来,停滞了一瞬,而后疯一样地往黑影身上收拢,刮起的气流带得窗扇砰地合上,屋内又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纯黑。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连同男尸与黑鸦在内,所有阴邪之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黑影收归了力量,渐渐由虚变实,化作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模样。 周遭景色分明没有一丝变化,却明显回归了生气,不似方才那般冰冷了。 而宴江对一切无知无觉。 他半耷拉着眼皮,被一只完全冰冷的手拽着头发抬起脸来,空洞无神的瞳孔里根本照不出身前男人的身影。方才流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口水已经蹭掉的蹭掉,风干的风干,留下乱七八糟的痕迹,好在到底没将他的五官掩盖了去。 长得倒还行,且你留一命,当个伺候本座的吧。再开口,鬼的声音也不再是刚才那可怖的调子了,而是正常男人的声音,以人类的标准来说,甚至算的是好听,一副大发慈悲的语气,实质上却不带任何情绪。 他收回手,蜷缩着的人类彻底没了支撑,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一侧额头结结实实撞上地面,彻底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小书生真吓尿了 第三章 【小书生勇闯天涯】 人类是脆弱的物种,而宴江又是人类中垫底的体弱,这一遭昏迷过去,凌晨时分便发起了高烧。 他本就是独居,和邻居也没什么交好,就这么孤零零地横在地上,更别提有人在旁照顾,胡乱做了整整一天半的噩梦,直到第三天中午,才在饥渴的催促下堪堪惊醒。 宴江用力睁开被眼屎糊住的眼,晕晕乎乎地反应了好久,眼神才勉强聚焦。天光大亮,将草屋内每一处破败都照得无处遁形,熟悉的家,却是不太熟悉的视角,他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厅角的地上,身上又烫又乏力。 旋即,晕死前的恐怖经历回归脑海。 寒气渗骨的鬼雾、匆匆一瞥的无头男尸、犹在耳边的诡异歌声,以及意识消失之际听进了耳朵里、却没来得及理解的那句话。 长得倒还行,且你留一命伺候本座的吧。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宴江猛地翻身坐起。 势头太猛,眼前骤然一黑,两只手急急扶住身旁的木柜,才好歹没有重新摔回地上去。 他皱着脸缓了好一会儿,缓慢地恢复视力,环顾四周,便见屋内一片狼藉,唯有的几件家具也是东倒西歪,原本就用得极旧的木凳子在墙角散成一堆木柴,一切都惨不忍睹极了。 却好在还是熟悉的家。茅草挡不住的烈阳将空气都晒得暖洋洋,没有那恐怖的寒气,也没有看见不该有的东西。 余惊与重生般的喜悦堵住了喉咙,宴江看了好几眼,眼尾渐渐不明显地红了一圈:阿爹,阿娘对着空气,也不知道要向谁倾诉委屈。 低头揉揉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盖了一条薄被,不敢细想,忙像烫手山芋一样扔远了去。 他还是病着的,高烧未退,但憋下眼泪后,脑子也稍微清醒了一点,反应过来这儿不能再多做停留了,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扑进卧房中。软手软脚地掀开床上已经毛边了的草席,又挪开其下木板,从其下掏出这些年存钱的小木匣,塞进怀里就往门外跑。 家门外,举目尽是贫瘠的土地,就算是乡中最偏僻的角落,在烈阳下也不见任何阴森寒凉,仿佛前夜的撞邪只是大梦一场。宴江顿了一下,斜着眼看了一样自己的窗下,散落着零星湿泥,便更加意识到那不是梦。 是真的有鬼,爱梅村里,他的家里,有鬼。 他踉跄地狂奔起来,赤着脚,一身狼狈、连滚带爬地在村中奔行。所幸这个点村民几乎都下田去了,倒也没遇见什么人,只在村头王大夫的破院边上拐弯时,差点一头撞上黄婆子。 宴江一手扶着身边的篱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病的,红着一张脸不住粗喘。岂料疯癫老妪一见他,混沌的双眼却骤然瞪大到极限,脸上数道沟壑挤做一团,写满了恐惧。 来了他来了!她扯着尖细的嗓子怪叫起来,全都要死了!全都要死了! 黄婆子早些年还没疯的时候腿上曾被锄头砸伤,后来没有好好养,走路时跛得厉害,这一刻却突然完全痊愈了一般,转身跑得飞快,嘴中尖叫凄厉,似乎宴江才是那个可怕的魔物。 在这村中,向来没有村民会在意这婆子的疯言疯语的,放到两日前,宴江也是如此。 但放到今日,却由不得他不去在意,宴江腿一软,差一点没站稳,冷汗顺着鼻尖滴到衣领。 谁来了?又是谁要死了? 方才的疾跑让他累得胸腔发疼,他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好几声,才借机找回一点理智。 是了,眼下要快些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也顾不及什么形象礼仪了,宴江紧紧抱着钱匣子就跑出了爱梅村,花一文钱搭上路过的驴车,一路直奔县城最中心。这些年早闹市摆摊,他知道县城最大的青楼红袖馆红袖馆是整个锦县十八乡中最豪气的娼馆,烟花之地彻夜灯火通明,来来去去的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子,人气旺、阳气重,想来唯有此地能叫阴邪之物不敢靠近。 路上浑浑噩噩地胡思乱想,也没注意到路人的指点,一头就扎进烟花巷中,直奔红袖馆而去。就是老鸨起先见来者一身破布白衣又脏又皱,差点还以为宴江是叫花子,马上就喊了龟公要将人轰走,临了见他巴巴地掏出钱来,才勉强收了客,唤来跑堂的给人带上三楼客房。 宴江红着脸连连小声道谢,连害臊也没来得及,进了客房,好声好气地拜托店小二帮忙煎了药端来,又强撑着身体换掉一身沾着干涸尿迹与土渍的衣服,终于在天色渐渐暗下之时勉强安生下来,伴着楼下逐渐热闹的人声,在榻上躺下。 没有办法,他可是弱不禁风书生,拖着病躯走到这里已是极限。他太难受了,必须先休息一番。不敢灭烛火,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不断地安慰自己暂停恐慌,强迫自己入睡。 虽说闭上眼一幕幕恐怖的画面还是会不断涌到眼前来,好在药效最终还是渐渐占了上风,躺着躺着,便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这一觉睡得极沉,并未如猜想的那样遭噩梦缠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门外间或有脚步声,是昨夜住店的男人们陆续离店的走动。 宴江坐在床上呆坐。 病好了,神智便也随之清晰起来,才想起许多昨日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他掀被蜷起腿来看,果然见脚背上一道红痕,是那夜摔倒时划出的伤。 宴江颤抖着手去摸那层薄薄的新皮,那儿已经和周围皮肤连接完美衔接,对于病中的他来说,未免好得太快了些。 太不正常了。 黄婆子的疯言疯语犹在耳边,以及昏睡前听到的那句留着伺候 一次撞邪已经要了他半条命,若是那脏东西真的盯上他,那他还有几日可活? 宴江是真的怕,死死盯着那道伤疤,好久都不过大喘气。忽地,又在某一瞬间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起床头的钱匣子打开,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存款数了三遍。 已经所剩无几。 书生抿嘴,攥着银钱权衡许久。 半个时辰后,还是退了房,躲躲藏藏地出了烟花巷。 锦县并不是个十分大的地方。 地处正中心方位的县城算得上稍微富庶,下属十八乡环绕在四周,胡十乡是其中一个,其下又分割为四个村落,包含了宴江所住的爱梅村,与每日摆摊去的罗旺村。 胡十乡,宴江是铁定不敢再回去了,便计划着往胡十乡反方向的西北边逃,到月三乡寻个安身之所,再做打算。 昨夜的平安无事给他带来了一点安慰,他本就是孑然一身的一介草民,与人无怨,与世无争,鬼怪并没有道理盯着他缠。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夏季的日头长些,距离天黑约莫还有五个时辰,加紧点脚程不歇息的话,应该能堪堪赶在天黑之前走到。来往送货的驴车间或路过,朝行人吆喝招呼,宴江看了两眼,又看看自己手上数目寒酸的银钱,最终还是朝车夫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搭顺路车。 而省下的这几文钱便作为香火钱,在快出县城的时候,顺路拐进间有点香火的庙,求得一枚护身符,才继续上路。 赤色的红纸袋上用佛文写着:平安 万福。 宴江捏在手中,仿佛捏住的是自己的生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前几章进展比较慢,可能有些无聊,建议大家养肥再回来看 第四章 【小书生做噩梦】 宴江这辈子也就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内活动,还是头一次到月三乡来,才发现这儿竟然是个比自己乡里还要穷困的地方,好在人家倒还密集。赶紧赶慢,他终于在夕阳收敛起最后几缕余晖之前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假借自己是外地旅客,路过此地想要借宿几日。 开门的是一对看着面善的老夫妇,见来者是个儒雅白净的书生,便热情地忙把人迎进了门,又打扫出一间空屋来。宴江松了一口气,要付住宿费,对方也只收了他两文钱。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隐匿了,又是一个夜晚来临,惊惧随着暗色涌上心头。 普通农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比不上县城中的销金窑,在这儿连根红烛都是奢侈的宝贝,轻易不舍得拿出来用。宴江自然懂得,也就不好意思开口要,所幸农户为他腾出的房间还算不错,白日里向阳,晚上还残留着暖呼呼的温度,不至于阴森。 到晚些时候,老夫妇两个外出做短工的儿子也踏着月色回到家来,就住在隔壁房间,宴江透过窗缝瞧见了,心又往下放了一点。 他缩回干燥温暖的地铺里,一边努力酝酿睡意,一边胡乱发散思维。 都逃这么远了,该是没事了吧? 他也好,他那双早逝的父母也罢,一家三口都是极为老实安分的人,一辈子从未害过什么人,家中更是无物可贪,想来想去,都没有被恶鬼缠身的理由。 爹娘在天之灵,定会保佑他顺遂平安。 宴江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浊气。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自我催眠真的有用,横在他胸中的那份不安慢慢在呼吸中减淡,连日来忐忑不止的心也随着困意一点又一点平复下来,意识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模糊。 比起县城的烟花巷,农村的夜晚很静很静,无风无云,就连时间也似乎暂停了流动。 半梦半醒间,窗外似乎有细微的振翅声,而后又断断续续传来几声黑鸦的啼叫,不太清晰。宴江梦呓着翻了个身,睡眠沉入更深的地方。 他梦见自己十二岁那年,父母还健在,晚饭舍不得吃米,一家人就围坐在饭桌前啃着粗面馒头。吃着吃着,夫妻俩商量起了卖地的事儿,那已经是家中仅剩的半块地,父母想要换了钱,供他到县城更好的学塾读书。 读书,自古是个烧钱的玩意。宴江开蒙晚,彼时才跟在隔壁村老秀身边认了几年字,饶是先生不收多少学费,但笔墨纸砚与书册已经花去了家中仅剩的银两,为着供他读书,这家中几年过得一日比一日艰苦。 宴江年幼,但也知事,父母为他做的、说的,他都记在心里面,想要家中最后一点田地都要变卖,顿时愧疚难当,端端正正的放下碗筷,跪在父母面前实打实地磕了个头,咬牙说自己不喜读书,只愿一辈子在这半分地上耕田。 娘亲被吓了一跳,父亲则是当场摔了筷子:你再说一遍! 宴家男儿哪有你这窝囊样的?列祖列宗在上,光复宴家昔日荣光的希望全在你一人身上,你这竖子莫要丢老子的脸! 宴江吓坏了,惶恐地抬头,只见到父亲暴跳如雷的眼神。这些话他以前是从未听过的,本以为父母供他读书只是单纯的宠爱,所以不愿因此而拖累父母,现下才后知后觉地听出些许门道来。 一辈子没有动过手的父亲,盛怒之下顺手抄起扫帚就要打,娘亲回过神来,急急起身来挡。 阿浮莫要任性,娘知道你只是心疼爹娘,快给阿爹道个歉,好生读你的书去,将来考取半点功名进京去,爹娘就是饿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欢喜的。 阿浮是宴江的小名,爹娘从小就这么叫他。 接下来的一切好像忽地就变得模糊了,乱糟糟的声音变得遥远,眼前的场景也慢慢淡去。一股酸涩冲上宴江心头,他突然想起,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这么叫自己了,脑中抓到一丝清明,才意识到眼前是梦。 再聚起视线仔细看去,阿娘那张年轻的脸果然蒙了一层灰黄,似发黄的画卷,一切不比记忆里的鲜活。 宴江胸膛起伏。 这些年勤学不休,在书上走遍了天南地北,但身处的世界还是很小很小,父母在他的人生中占了太重的分量,叫他日也思,夜也想。没有犹豫地,他在梦中扑向娘亲,眷恋地埋进她的膝上。 阿浮? 不知是不是梦的失真,娘亲声音有些奇怪,轻拍他肩背安慰的手也有些冷,不似记忆中那般温暖柔和。 宴江忍住眼泪,闷闷的答应:嗯,孩儿在。 娘知道,阿浮是我们宴家的乖孩子。 娘亲的身体逐渐在变虚,终究是梦,抓不住、留不住。宴江难过地抓紧娘亲布衣一角,像幼儿一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眷恋与依赖:娘亲 可是乖孩子要听话才是,阿浮抛下爹娘的牌位出走他乡,让阿娘好生难过。 宴江心中猛地一跳,呼吸也忘了。猛地抬起头来,才惊恐地发现眼前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温柔的阿娘。 她依然笑着,面皮却像久晒的干脆蛇皮一样皲裂成片,一张口,就斑驳地往下掉落,露出其下血淋淋的红肉。 嗓音也变了,变成一种凄厉的尖声语调:回家吧,阿浮,阿娘还在等着你呢 宴江被眼前的恐怖画面吓得面色煞白,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本是半蹲半跪着的,失去了平衡,一屁股敦摔坐在地,连连地往后退。 才推出几尺,脚背上却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仿佛血肉被野兽生生嚼碎,须臾间就流了一滩鲜血。他被痛得哀叫得蜷缩起来,急急低头看去,便见那道已经痊愈的伤疤里,有一条小指粗的黑蛇生生破开他的皮肉,正扭动着往外游,鲜血沾上黑色鳞片,瞬间就被吸收干净。 ! 宴江面色发白从被窝中惊坐起身,胸膛跳得飞快,鬓角碎发已然被冷汗打湿一片。 眼前是农户的小屋,一切如常,没有爹娘,也没有鬼怪,日光照进屋子,伴着老妇人喂鸡的声音,稳住了不太平静的魂魄。 竟是噩梦一场。宴江抓着背角,喘了许久的气才回过神。 老夫人来敲门了,轻声喊他起床,他答应了一声,打开门,屋外天光明媚。 【作者有话说】: 看上的宠物不要急着抓,先吓一吓,再抓回来,以后就可乖可乖的啦!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鬼王《如何饲养一个人类》 第五章 【捕捉小书生】 左思右想,晚饭时分,宴江向老夫妇问了一嘴黑鸦的事。 老农夫毫不惊讶,点头称村中确实时常有黑鸦出没,老妇人见宴江神色不安,便从旁解释道:隔壁村头有个杀千刀的祸害就爱养这些个晦气的东西,有时候大半夜的会飞到咱屋前,不理它就是。 宴江只能作罢。 农家夫妇淳朴好客,虽然自己饭桌上常年不见什么油水,却还是三餐都唤了暂住的宴江来同桌而食,米粥稀得如水,好在自家种的菜叶还是有的,切碎了放到米汤中滚上一滚,粥水便带上了植物的清香。配上一小碟腌菜,不难入口,只是宴江独居许久,难免无所适从。 是打了张小桌在院子里吃的,天色一点点昏暗,老人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还没问你这娃儿叫什么名呢? 宴江打了个激灵,迟疑了一下:晚辈姓宴,名江。 宴江?不愧是读书人,这名字起得好哇老人便点着头赞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神从松弛的眼皮底下探出来,直勾勾地放在书生脸上,作态像是对晚辈的欣赏,却是叫人浑身长刺般不舒服。宴江下意识避开了这道目光。 心中疑惑无限扩大,却又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头绪,只能借着夜色掩住慌乱,故作镇定地放下碗筷,站起来道已经吃饱,想要回房休息了。 再看去,老夫妇的神色又都看不出任何异常了,点点头,没有多留。只在宴江关上屋门前,老妇人抬头看了看天,笑着提醒了一句:这天看着要来雨,娃儿今夜早些睡吧,免得半夜被雨吵的睡不着。 宴江好声答应。 入夜之后确实起了风,将白日的燥热吹散开来,有一种即将入秋的清爽。 老夫妇收拾完碗筷也双双回到自己屋头去了,院中彻底静了下来,偶有落叶被风刮着挪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睡意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来得意外地快,宴江脱了鞋躺进被窝,本想好生琢磨一下今后的出路,最后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到后半夜,窗外果真响起雷鸣,而后便是狂风骤雨,雨水争先落下,打在屋顶与窗扇上,将白天日头的余温彻底洗净。雨声扰了睡眠,梦就变得不太安稳了,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书生只盖了一层薄薄被单,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些冷,本能地蜷缩起来。 嘎嘎嘎 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别样的动静,又被雨声打散开去,变得模糊而稀碎。宴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身体像是醒了,精神却还累极,仍旧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 雷声一声接一声地砸落下来,振得他心口突突地跳,意识越来越清晰了,听觉也变得无比灵敏,不受控制地捕捉周围一切动静。 方才那声音源头好似在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清晰了一些,好像是黑鸦的叫声。 是隔壁村的黑鸦又飞来了吧? 宴江理所当然地想。 然而又在下一瞬意识到里其中的不合理,身体突然僵住,睡意退得一干二净:外面可是正在下大暴雨。 鸦也好,雀也罢,但凡是在天上飞的生灵,就没有不知道躲雨的。被雨水打湿的羽毛,怎么可能还飞得起来?怎么可能还以如此快的速度朝这边靠近? 不对,不对。 一切都那么地不合乎常理。 以及,明明才入伏不久,怎么会因为区区一场雨,就冷得仿佛入了深秋 宴江的心渐渐越跳越快。 他不敢睁眼,更不敢动弹,身体维持蜷缩着的姿势久久不敢移动,直至酸痛发麻。被窝里,只有手指悄悄蜷缩起来,静静握住了自己胸前护身符,祈祷它真的能为自己消灾去邪。 阿娘,阿爹 当冰冷的笑声在耳边炸起的时候,宴江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连情绪都被冻住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他睁开眼,朦胧的天光将屋内照出一点轮廓,透过发黄破旧的床帐,茅草搭成的屋顶清晰可见,床帐顶打了好几处补丁,其中左上角那一处最旧,已经褪色发白,是他小时候顽皮扯破所留下的痕迹。 是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家。 逃出家的时候,只是想着躲一阵子,总有一天会重新回来,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一觉醒来,自己就从百里外的胡三乡凭空消失,回到这里。 宴江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喊叫尽数被卡在喉咙里,他才发现自己浑身无法动弹,只能像个僵尸一样躺在床上,惊恐又绝望地看着两步外的人形身影慢慢靠近。 近了,终于看清那个东西的模样,是个浑身死气的高大男子,皮肤泛着死人的惨白,白到即使在如此昏暗朦胧的光线中都耀眼无比,衬得一头高高束起的发比墨还要黑;身上衣着华贵,但型制陌生,大片的黑着金边,袖摆处点缀大片的红,似乎是无数诡秘繁复的绣纹,随着男子行走的摆动而流转不止。宴江忍不住仔细看去,便被迷了心神,纹路涌动着拂面而来,仿佛要将他的魂魄吸噬淹没。 放肆! 一声冰冷的低喝。 宴江视野中衣摆一挥,便有一阵风大力击中他的脸颊,将他打得脸偏了偏,骤然回过神来,诡异男子还淡然站在原地,看宴江的眼神冷漠无情,就像在看一只无所谓的蝼蚁。 想活命,就好生听着,鬼府可以暂不收你。对方的语调高高在上,不带任何温度,本座无意干扰人界法则,只是暂居人界,需要一处清净的居身之所,看上你这儿,是你的福气。你的体内有本座的一丝鬼气,大可以再次逃跑,哪怕跑到天南地北,本座都寻得到你,像今夜一样。 似乎是宴江越来越惊恐的眼神取悦了鬼,鬼眯起眼睛,换了一种柔和些的语气:但还是不要尝试了,毕竟若将本座惹怒,你锦县宴氏独子一条命可不够赔。龙嘉八十四年收入地府的宴氏夫妇二魂,至今仍未投胎,本座要其灰飞烟灭,也不过动动手指的功夫。 说着话,鬼的身后凭空漫起一整黑雾,汇聚着凝成一只华贵的紫木椅。他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眼白,瞳孔隐隐闪烁着鲜红的光,配上慢悠悠的语调,简直比第一次遇见的黑雾更要恐怖上几分。 男子极为自然地坐下,靠进椅背里,用手虚虚拖着下巴,一派贵气慵懒的模样:若是听明白了,就起来表个态吧。 他的食指为不可察地一动,便撤了人类身上所有的禁锢。 宴江早已被吓得半死,其他话没听进去多少,好歹还是听明白了自己父母的亡魂被对方捏在手上,顾不及抹一抹脸上被吓出的泪,连滚带爬地翻下破床,佝偻着身体跪在鬼王脚边,一个接一个地疯狂磕头。 我错了、小的错了,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饶小人一回,宴某当牛作马,在所不辞! 说到激动处,舌头直打结,露出害怕得不住颤抖的哭腔来。涕泗横流的模样又窝囊又埋汰,时崤本就有些不满,一想这人要是再磕破了相,日日在眼前晃荡看了更是生烦,便勉为其难地放出一团黑雾,阻了他继续磕头的动作。 但也恰恰是这类窝囊人,用起来最是听话趁手,主子不发话,就一直维持着五体投地的跪趴姿势,不敢动弹。时崤抬脚,黑色长靴踩上那看着瘦弱不堪的脊背,把他当作脚蹬来用,宴将也只是一抖,也不敢多言。 剧烈的心跳隔着皮肉、衣物与鞋底传递到脚底,可见此人恐惧到了极点,若是再受一次惊吓,估计不需要亲自动手,也要当场一命呼乎了。时崤自认好心,没再招出些什么不好看的玩意,只操控着黑雾将他的头颅托起,逼迫他由下而上地仰视自己。 本座是鬼府的王,名曰时崤,你可记住了? 记、记住了。 顿了顿,才怯怯地小声报出自己的姓名来:小的姓宴名江,表字浮生 第六章 【小书生住新房子】 自盘古开天辟地,浊气下沉,清气上升,这个世间就分为三个不同的界,即仙居、人间、鬼府。仙者掌管秩序、人类主张建设、鬼魂负责审判,三界各自独立,遵循不同的道法规则,冥冥之中有千丝万缕的相互制约,但任何一方都不得无故干扰他界。 时崤有意摆出了好大一副架子,也是人类好骗,一点点小把戏就能被吓得像只淹水的鹌鹑,却不知面前的鬼王带着重伤潜逃到人间,背地里有多么的狼狈与不得已好歹是一界之主,如果不是实在危急,怎会冒着随时引起人间大乱的危险贸然过界? 趁着人类垂着头不敢抬眼的间隙里,时崤拉了拉外袍,盖住了自己胸腹出逐渐渗出的血迹。 不幸中的万幸,他身上的力量因为重伤流失大半,气息也大大弱化了,只需稍加隐匿,仙鬼两界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但也正是因为力量太弱,连简单的隐匿都力有不逮,所以眼皮底下的这个人类,就是他短时间内能找到的,用来遮盖鬼气的最佳工具。 好就好在性格软弱好拿捏,又是个无父无母的,社会关系几乎没有,居所虽然破了点,但胜在低调兼之远离人群。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这宴家可算得上与他极有渊源。 天微微有发亮的趋势,村中其他人家养的鸡迎着浅蓝的天,拉出一声又一声嘶哑长鸣。时崤揉揉太阳穴,无心再逗弄这书生,示意书生起身,仔细听去,声音中似夹杂着几分疲惫: 你借住的农户也是本座属下化身,晚些时候自会将你那点东西送回此处。从今日起,你恢复先前的正常起居,不得叫人发现任何异常。 晏江这才用衣袖胡乱擦擦泪,软手软脚地站起来。退后好几部,踟蹰了好一会儿,又犹豫开口:我先前每日都会到临乡集市摆摊卖字画。 摆上多久? 清早出发,黄昏才回。 书生畏极了这鬼,虽是实话,声音却难免越说越,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暴起发难。 没想鬼王闻言只是点点头,那你便去。 宴江连忙称是。 一口气正要卸下,又听见对方冷笑了一声,补充道:无论发生什么,天黑之前都必须回到此处,你最好别妄想着趁机逃跑,。 话音刚落,第一抹朝阳的光辉从山脊背后露出了头,把天空染上一层圣洁的光。天亮了。 比起未知的黑暗,光明总能带给人类更多的安定感,宴江乱糟糟的脑袋里头终于找到了一丝依托,情绪从恐惧的泥沼中挣扎出一个小口。他悄悄抬眼,看见鬼的脸色随着日头的升起而变得越来越白,不过片刻,身体就维持不住人形了,黑雾逐渐四溢开来,变得稀薄模糊。 抬手,宴江怀中便骤然一空,这几天一直带在身上的小木匣子频空出现在对方掌上。不太多的铜钱和碎银掉了一地,叮当作响,其中一枚铜钱旋着圈儿滚到脚边,撞上他赤裸的脚趾后就地躺下,宴江低头看了一眼,心疼钱财,却不敢贸然去捡。 替本座寻个阴冷的地方。鬼王命令的话语迎着光线散开。 宴江的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黑影钻进木匣子,啪的一声轻响,匣子已经扣上了盖,落在那张与一屋寒酸格格不入的豪华紫木椅上。 再环顾一周,视野中已经没了鬼的身影。宴江咽了咽口水,心脏狂跳,小心地靠近那木匣,还未有任何接触,已经能感觉到其中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 鬼王在里头休息,这个认知让他惊恐不已。 想要再跑,然而转头看见父母的一双牌位,一点勇气就化作泪滚落到地面,再也寻不见了。连哭都不敢出声,最后只得挪开床板,硬着头皮将木匣子从椅子上捧起来,放到床下的暗格里,与父母留下的遗产藏在一块。 木匣子静悄悄的,没做出任何异意。 宴江这才感觉自己从这场噩梦中活了下来。 却也不敢休息,手忙脚乱地收拾掉满屋的狼藉,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就匆匆背起装着纸笔的书篓出门了去。还是去摆摊,以前是为了生活,现在却只是机械地执行鬼的命令,大抵是因为心境沉重,到集市的时候满头大汗,活像被追杀了一路。 周边几个略微熟悉的商贩随口问了几句,宴江便打搪塞道自己这几日生了病,如今体还有点虚,街口米糕大娘揣着一副家书凑过来,照常要书生给她读信。闹市人声鼎沸,吆喝的,讲价的,宴江再也不觉嘈杂,反而心生亲切,终于有了片刻的轻松,绷紧的脊背稍微松弛下来。 转眼夕阳下沉。 进村口的时候又遇见黄家疯婆子,那老婆子正在村道上跳舞,嘴上咿咿呀呀地又笑又叫,远远瞧见了书生,便一下子生硬地停下来,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而后露出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宴江垂下头,远远地绕开。 路边某户人家这些天给鸡圈搭了个棚,多余的竹条现下还未清理,胡乱搭在屋前,其他人家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他路过一户又一户的人家,明明村中景象半点都没有变,却直觉有什么氛围不太一样了,仿佛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灾难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到家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推门,然而破烂的木门打开时,宴江还是被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抬头看看,房子还是那个房子,泥浆混着茅草砌出来的墙体,红的黄的泥浆补丁打得东一块西一块,整间草屋在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中变得丑陋不堪,让人怀疑一场大风就能将它吹塌。 而屋内却已经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空间,石的地砖,漆的墙面,瓦的屋顶。家具尽数都变成了奢华贵气的物件,满屋子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宴江匆匆扫了一眼,所见之物哪一样都能抵他一辈子的吃穿。 第一反应便是做贼似的赶紧进屋,反身将门合上。 在门口放下书篓,穿过小厅,绕过卧房门口的花鸟四牒屏,果然见到自己房中也是彻头彻尾的大变样,一架宽大的桑木床替代了原本用几条长木板搭成的破台,外挂蛟纱围幔,内铺丝绸被枕,就连挂帘子的小勾都镶了珠宝。 黄昏的日光下,鬼王慵懒地靠在床头,打量着手中的画卷,听见书生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大人,才慢悠悠地望向门口:你这屋子未免太破,难为本座要在此住上一段时日,实在委屈。 宴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时崤勾勾手指,他便像只小狗似的乖乖被对方唤近床边。 唯一该庆幸的,是这鬼王作为阴邪之物,还维持着基本的人样,不至于太过吓人。宴江紧张得忍不住胡思乱想。 你可认得此物?时崤颠颠手中的画卷,懒声问。 宴江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余光突然瞄见脚踏上散落的好几页发黄的纸张,一个激灵,才想起这是自己藏在床板下的东西,原本应该严严实实地裹了许多层牛皮纸的,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之一。 父亲临终前什么都未提,特意嘱咐了要好生保管这副画卷,来日功成名就,应挂在宴氏祠堂中与高祖并列供奉,继续传给子孙后代。 宴江猛地抬头。 怎么?你没见过?鬼王扯了扯面皮,做出一张阴森的笑脸。 见书生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没有答话,也不生气,屋子抽开外头的系绳,朝着人类缓缓展开已经发黄的画卷。 宴江瞪大了眼睛看着鬼王的动作。他的确是没见过的,因为父亲从来都不允许。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原来是一副人像。 画中人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嘴角含了半抹笑意,半侧着脸看向远处雪山,露出线条漂亮的鼻梁与下颚线,身着一袭戎装,长枪上的红缨迎着风轻轻飘扬,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看得出画师是用了心在作画,仅用最简单的勾勒,便将人画得栩栩如生,即使经年后画纸已经点点泛黄,也带不走画中人半点色彩。 宴江目光死死盯着画卷,脚下却是一软,重重跪倒,膝盖嗑在桑木床的脚踏上,发出一声巨响。 那画中之人竟与自己眼前鬼王生得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就是画中那双眼珠还是正常的黑白,看起来还是个鲜活的人,而非如今眼前的死魂。 你们宴家倒是令本座大开眼界。时崤将画转回自己眼前,饶有兴趣地来回端详,好似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本座还记得当年这幅画可是宴淮之亲手所作,后来他也是用这双手,将我害死在离家千万里地的北国边界。 宴淮之是宴江往上数不知道多少辈的老祖宗,排在宴氏族谱第一页第一位,据说从前是朝堂上的大官。 留下这副画卷,是想提醒宴家子子孙孙,自家祖先是个忘恩负义的杀人凶手吗? 宴江倒吸一口凉气,说不出的恐慌与震惊,不可思议地抬头对上时崤的目光。 第七章 【小书生闻起来有点好吃】 罢了,本座现在没空去算这些陈年旧账。 时崤随手将画卷扔进宴江怀里。下了床,径直路过宴江身旁,带着一身冰冷的温度,长发无风而动,发尾勾起床头的发带,在鬼王脑后捆成一束利落的马尾,便与画中将军更贴合了一分。 宴江抱着画卷的手臂在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腿软得差点站不住,踉跄了一下,才跟在他身后出了卧房。 黄昏结束了,又是一个夜晚。被鬼王修整过的厅里,四个墙角都嵌了通透漂亮的珠子,每一颗都是拳头大小,在夜色里发散冷光,将整个屋内照得亮如白昼。书生看也不是,问也不敢,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慌乱地想着父母留下来的一应家具。 却不知道时崤背对着他,正无声嗤笑。 他放进人类身体里的那抹鬼气,除了跟踪之外,也能感知到人类的所有想法与情绪,时崤本以为会窥见到贪财之意,倒没想到这书生由内而外都一致的窝囊。 笑过之后,心情也舒爽极了,想宴淮之那样利益至上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后代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会不会气到诈尸。 他在桌边坐下,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褐色纸包看了一眼,纸里包着的是一块不太好看的白糖米糕边角。宴江便露出了十分不安的神情,脚下挪了小半步:大人 那是他仅剩的钱能够买得起的吃食,今日唯一的一顿。 时崤闻声转头。 这会儿书生这张寡淡的脸看起来倒没有那么讨人厌了,许是这几日又是生病又是奔波,面色有些憔悴。鬼王突然就起了恶劣的兴致,想要逗一逗这个人类,站起来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知道鬼吃什么吗? 人类一惊,缩起脖子摇了摇头。 不、不知道。 本座可看不上你吃的猪糠。时崤遗憾地摇摇头。凑近书生,他一只手扶上对方僵硬的肩膀,凑近对方耳朵边上,往里吹了一口凉气,声音又轻又慢,鬼吃的是活人。 吓得宴江怪叫一声,急忙往后退,又踩到自己的下摆,差点摔倒在地。 时崤好心托了他一把:骗你的,本座不需要进食。 这才勉强站稳。 宴江现在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像惊弓之鸟,心脏砰砰直跳,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没胆子,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咬着唇沉默,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而鬼王则是那个恶婆婆。 农耕人家日落而息,天黑下没多久,村中的炊烟已经慢慢消散了去,各家各户吃完饭,都陆陆续续准备入寝休息,满村都静悄悄的,便衬得窗外黑鸦的叫声显得格外瘆人。 时崤将窗推开半条缝往外看了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转身对宴江道:本座有事外出,天亮之前不要出门。 宴江低着头老实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大人还回来吗? 这是你该问的? 时崤斜斜一眼扫过去,书生立马就手足无措起来。 啊,我、我对不起。 时崤无心再逗留下去,匆匆留下一句天亮前回来,就干脆利落地转身拉开门扉。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书生在背后小声说了一句:大人一路平安。 声音有些僵硬,听得出是生硬的客套,时崤咧了咧嘴,心想书呆子不愧是书呆子,都吓成这样了,连一点点气性都没有。 一点地都不像是宴淮之的后人,没有那么可恨。 黑鸦的哑叫断断续续,隐藏在夜色中,是时崤另外几双眼睛,方圆几十里内的动静尽在他的监控之下。 行至隐秘处,高大的身形一晃,身体便化作黑雾原地消散,再睁眼时,已经凭空出现在爱梅村百里之外的深山里,月光穿过头顶的树叶缝隙,稀碎地撒下来。 时崤抬头看了一眼,不甚满意,从手心凝聚一团黑雾,往上头一挥,头顶上的枝叶便被割开了一个破口,细碎的叶子哗啦啦地掉,在半空中被幽蓝的鬼火焚烧干净,月光便得以完完整整地透进林里,将鬼王整个笼罩其中。 黑鸦的叫声戛然而止。时崤皱起眉头,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血液甫一落进地面,便将草皮烧出一个不祥的浅坑。 圭风那背后一刺下了死手,他受了不轻的伤,仅仅是动用这点力量,都差点被自身鬼气反噬。 时崤闭了闭眼,压下怒火,寻了块干净石面坐下为自己疗伤。人间不比时时刻刻充满阴郁之力的鬼府,他现在太虚弱了,白日必须躲到物件里才能避开日光与人的阳气压制,就连疗伤都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接着月光补充体力。 的确狼狈。但最狼狈的,还是一界之主居然要走投无路逃到人间来躲追杀。 起因说来再简单不过,还是最俗套的权力争夺。作为鬼府百万年来最年轻、也强大的王,时崤在鬼王高座上已经稳坐了近千年之久,这千年间妄想夺位者数不胜数,他从来都是从容应对,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是被自己身边心腹突然反水,用的还是上古宝器腾角刀。 随着鬼气运转,有污秽的血从时崤背部渗出来,将黑衣染出一片暗色,时崤的鬓角渐渐汗湿了,但仍闭着眼,双手默默在胸前结出一个法印。 传说中三界从混沌中分离开来时,初代鬼君有幸得到盘古斧上掉下的一小块碎屑,用地府业火淬炼数百年,最终打成一柄短刀,名曰腾角。腾角之刃圆顿,无法伤及人、仙,却因融合了初代鬼君之血而能杀鬼,是三界绝无仅有的宝器,也曾经是历代鬼王权力的象征。后来地府历代更迭,腾角刀随着某一任鬼王的消逝而彻底失去踪迹,无数岁月过去,再一次出现,却竟是出现在圭风手中,把毫无防备的他刺了个对穿。 被腾角刀造成伤口充满怪异,数日过去未见半点愈合迹象,也正是这道伤口,这些天吞噬了时崤大半的力量,叫他落到如今境地。 时崤能感觉到体内的鬼气运转得越来越艰涩,每每流过周身,最后都会消失在伤口周围,灌入十分的鬼气,最后能用于疗伤的不过半分,其余尽是献祭般消失了去。 豆大的汗珠从他拧紧的眉头滑下,顺着鼻梁往下滴落。 实际上,出门前与书生说的话并不完全是玩笑,他现在确实有点控制不住想吃人的欲望。仅靠月光疗伤,按照这等伤势,往快了算也得数年才能好全,但活人的魂于鬼是大益,若是食补,只需吃掉十条活魂,就能将这时间压缩到半个月。 只是如果真的那样做,破坏了人间秩序,势必会惊动仙界介入。鬼虽代表着三界之中的邪面,没有道德约束,但三界共处的法则却还是要遵守的 枝头上的黑鸦飞落到肩头,时崤结束最后一轮运气,睁开眼睛,竟已是破晓时分。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抓过黑鸦在手中捏碎,黑雾瞬间爆炸开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再散去时,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朝阳还未破开云层,天到底还不算亮,时崤回到草屋时,便见宴江窝在窄窄的脚踏上,呼吸平缓,仍在沉睡当中。 一夜毫无进展的疗伤时崤心情浮躁到了极点,此时看见人类也没了出门前的心情,喉咙里渴得厉害,嗜血的本能翻滚着涌上舌尖,他疲惫地按住腹部的伤口,走近两步,甚至能闻到独属于有智生灵的香气。 熟睡中的人类毫无防备,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异界的力量面前就像一道菜肴、一壶美酒。时崤皱眉,忍住魂魄里的饥饿感,用脚尖踢了踢对方,不耐烦地问:为何睡在此处? 宴江被踢醒了,睡眼惺忪地撑起身子。他脑子里懵得厉害,眯着眼睛仰头看鬼王,听见对方的问话,竟一时没察觉出里头的不耐:没地方睡了 卧房本就不大,被鬼王弄来的床与大衣柜塞得满满当当,只剩下一条小过道,打地铺也没处打,只得真像富人家的丫鬟一样睡在脚踏上。 说完才意识到这回答像极了含沙射影的指控,宴江一下子清醒过来,所幸鬼王或许是懒得理他,并未计较太多,只是啧了一声,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坐上了床。 昨夜的画卷呢? 在柜子里宴江忙光脚跑下地去拿,双手捧着将画卷送到时崤面前。 凑近的时候,那股香气在时崤鼻中变得更浓郁了,握笔的手到底比耕地的手好看许多,修长白嫩,他突然不受控制地想到,若是将这手嚼进嘴里,味道想必应该不错 这是身体已经差到吃人这种最基础的本能都能骑他的自制力上头作威作福。 时崤烦躁不已,一眼都不想再看这人类,一言不发地接过画卷,直接化作一股黑雾附身上去。画卷失去支撑,掉进床褥里。 宴江愣了愣。 一回生二回熟,犹豫片刻后,便捧着画卷轻轻放到最里侧的床头,又放下窗幔遮挡外头的光,这才静悄悄地离去。 又是平安活下来的一天。 第八章 【吸小书生】 时崤就这么在宴江的小破屋子里住了下来,一人一鬼同处一屋,勉强维持着怪异的主仆关系,白日里宴江出门营生,而晚上回到家,又轮到时崤出门去,彼此至多在黄昏与凌晨说上几句话。 几日下来,宴江那颗战战兢兢的心也终于随着生活的稳定而有了些许喘息空间。鬼王虽然不好相与,但至少在他面前都保持着人形,没有再出现什么初遇时那种恐怖的场景。 唯一奇怪的是,对方每早回来,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血腥味,宴江疑惑了许多日,发现原是鬼王背后在渗血,染在黑色的衣裳山峰不太显眼,需得仔细看,才能发现一块较深的颜色。 再观察鬼王,便也从其面色上发现一丝虚弱。 毕竟不是同类,宴江没办法在惊恐之余还为对方生出担忧的情绪,只觉得不大安心。但是说怂也好,说窝囊也罢,他记着鬼王事情并不是他该知道的,索性闭嘴,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每天清早出门前在父母牌位前上香时,也老老实实给鬼王点上一柱加粗的香,恭恭敬敬地放在床头,袅袅白烟便似有生命般自发钻入鬼王附身的画卷里。 这是时崤要求的,人类的烧香祭拜也是信仰的一种,能给亡魂补充鬼力,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他这些天的疗伤毫无进展,然而躲在人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方面眼下地府无王,说不准会被背叛者搅成什么样,另一方面,若是等到圭风掌握了鬼府再来人间寻他,这场夺位之争免不了祸及人间。 时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终究做了那么多年鬼王,心中对于三界的平衡共生自有一套考量。他也了解圭风,对方为了杀他已经魔怔,根本不在意搭上人间与鬼府。 所以他需要利用一切资源去恢复力量,好尽可能快地重新回到地府去。宴江不懂其中那些弯弯绕绕,还以为鬼王奢侈,拿供奉香当安眠香用,不过除了听话没有别的选择,忍痛掏钱买了从前根本舍不得买的粗香,日日为这尊阎王爷点上。 当日头开始下落的时候,黑雾从画卷中析出,随意飘散开去,须臾间却在床边凝成一具人类皮囊。时崤仍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头发高高束起,一袭黑底红纹金边的衣裳,昨夜腹背处的血迹已经消失不见,宽大的袖摆在床榻上铺开,华贵中带着神秘。 恰遇宴江收摊回来,进了卧房,跟这脾气不太好的阎王爷打了招呼,时崤点点头,没有开口。 他端坐在暗影当中,捏起床边香炉中烧光了的香杆,举到眼前细细地看,神情若有所思。 这屋子确实太小了。 门口挡着屏风,仅有的小破窗又被巨大的衣柜挡了个严严实实,密闭得像座棺椁,书生甫一进来,那股属于活灵的气味就满满当当地充满了这个空间。说不上多香,像书生这个人一样有些寡淡,可是寡淡中却又藏着一丝丝别样的甜香,隐隐约约,朦胧而暧昧。 叫人恨不得塞进嘴里细细品味一番才好。 自肉身消损,以鬼魂的形态睁开眼,细数下来时崤已经当了千余年的鬼,这还是他头一次生出现在这般强烈的冲动,他有在刻意在压制自己,可那股欲望却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强,强到烧心。 他皱起眉头,脸上神情阴森森地沉了下去。 伤势一日没有好转,他的鬼气就一日在流失,鬼体撑不住这种消耗,就被勾出了最原始的本能,催促着他去吞吃活灵。 大人?宴江拘谨地站在房门口,不敢上前。 他一说话,屋内的香气就更浓了,那味道一个劲儿地往不需要呼吸的鬼王鼻子里钻。时崤忍了又忍,突然在某一刻睁开眼,背后黑雾涌动。 他朝门口勾勾手,宴江就不得不手抖脚抖地乖乖走上前来。 有些昏暗的卧房中,书生一袭粗布白衣格外显眼,照常在距离一步外的地方站定,还没看清什么,时崤便猛地生出手去,用力地握上书生的手腕,动作快得看不见残影。一拉,伴着一声惊呼,人已经跌跪在脚踏上、他的腿边。 魂香涌动,时崤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体内所剩无几的鬼气已经沸腾了起来,在狂欢,在咆哮。他的手摸上宴江的发顶,微微用了一点力,那人类便瞪大了眼睛,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取了这条活魂,也不过就是眨眨眼的力气。 但是不行。 活魂是鬼的罂粟,若是开了头,势必会吸食上瘾,迟早酿成大错。 时崤还在于强烈的口腹之欲抗衡,可越是克制,鬼体对活魂渴望便更加翻滚。 危险的氛围。宴江终于察觉到了异常,怕得要命,身体已经绷紧僵硬,张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大、大人,可是小的哪里做得不 讨好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便戛然而止。 时崤眼中突然闪起红光,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宴江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搭在自己头上的手五指成爪,狠狠抓紧他的发根,拽得他不得不仰起头。 吃痛地哼了一声,鬼王已经俯下身来,与他脸对着脸。 你闻起来比那些莽夫好吃多了。 与鬼体的温度一样,时崤的语调也是凉的。他用另一只手由下往上捏住书生两颊,强迫忘记挣扎的书生张开嘴巴,侧头错开鼻梁,面色平淡地将自己的唇凑上去。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5 冰冷与温热两道体温碰撞,像极了一个欲要亲吻的姿势,只是堪堪在相隔一毫厘的时候停下。 时崤漂亮的唇微微张开,舌尖一勾,分明没有任何触碰,却似是从人类口中勾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经由舌尖吸进嘴中,细细品味片刻,才咽入腹中。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脱力感便从宴江的丹田处涌遍全身。 他身体变得累极,筋疲力尽到支撑不住身体,鬼王的钳制一松开,整个人就沉重地往一边倒,虚虚靠在床沿边,眼中一阵发黑,没有见到对方眯起眼睛的满意表情。 时崤不吃活魂,所以退而求其次,取走了他的三分魂气。 人有魂体,魂体又能生魂气,简单来说,魂气是人类的活动所需消耗的能量,靠进食与休息补充再生。魂气能带给鬼的营养虽比不上魂体,但贵在取之不尽,更重要的是,吸食魂气并不会导致噬魂上瘾。 许是不够强健,宴江的魂气淡而弱,可是仔细品味,竟自带了一股特殊的香气。时崤只是三分之量,却也暂时安抚住了体内的躁动,比想象中更有作用。 月渐渐升起,隐隐感觉到贯穿了腹背的那道伤口在微微发热,时崤的心情终于稍有好转。瞥了一眼一旁的书生,一只手便就将他拎到眼前来:不过吃了你三分魂气,就弱成这副模样? 宴江耷拉着眼睑,昏昏欲睡,听到了问话,但没有力气回答。 一阵天旋地转,等思维迟钝地跟上,才发现身下柔软舒适,自己躺在鬼王那极尽奢华的大床上。 好生休息着吧。 他强撑着睁开眼去看鬼王,只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正慢慢虚化为一股黑雾,须臾间,便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还是那片无人涉足的树林,时崤盘腿沐浴在月光中,又一次尝试运起鬼气。 贯穿腹背的伤口就像茶壶上的漏洞,这些天不间断地漏走他的鬼气,原本吞噬魂气只是一时兴起,但魂气甫一入腹,却意外地发现这魂气丝毫没有被伤口吞噬的趋势。 该是因为腾角刀只能伤鬼,而对人仙无害,所以人类魂气靠近伤口时,不会被瞬间吸走。 时崤将自己的鬼气附身于魂气之中,再运到腾角刀造成的伤口上,果真没有再被瞬间吞没了,鬼气顺利地附上伤口断面,织出了一点点新皮。 这是意外之喜,也算是证实了他来时的猜想。 只要有足够的魂气 一轮运气结束,时崤睁开眼,看了看未亮的天色,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难得好心情地摸摸肩上黑鸦的羽。 总归宴家欠他一条命。 留着书生一条性命已是大发慈悲,取些无关紧要的小报酬,丝毫不需要任何愧疚之心。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早睡 第九章 【要论辈分,你还得喊本座一声老太祖叔。】 这一晚,宴江在大床上安然沉睡,然而第二天凌晨悠悠转醒,就看见鬼王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看,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脸色惨白,唯独嘴唇红得滴血,差点没把他吓出病来。此后便战战兢兢地赖在脚踏上,无论如何都再不肯上床了。 大抵终究是命贱,时崤难得的好心,在他看来却是行刑前的断头饭。时崤当然更没那个闲心再劝,只嗤笑一声,便随他去了。 此后一连数日,一人一鬼相安无事。唯一的变数,就是书生身上的魂气恢复得并没有时崤想当然的那么快,不知是书生体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按理说本该可以一天取一次魂气,在书生身上却只能妥协退步,两日才取一次。 宴江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一下,只要鬼王勾勾手,就只能视死如归地往对方脚边一跪,任凭冰冷的指尖点上他眉头,而后熟练地迎来那股全身无力的感觉。 他对于魂气的感知比常人更为敏感,换做别人,失去三分魂气不过觉得疲倦而已,他确实每次都要晕上一会儿。时崤为免平白惹来注意,取魂气便都在夜间睡前进行,好歹让书生好生休息一夜,次日还能照常出门去,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过偶尔也有意外发生。 某次时崤一不小心多取走了半分魂气,甫一收回手指,宴江就完全支撑不住身子了,整个人软软地往前倒,也没处借力,竟直接一头靠在了平时避之不及的男人膝上。 宴江眼前金星直冒,缓了缓,大脑没来得及思考,嘴上却已经问出了心中连日来的疑问:大人,我是不是会死? 他说话的力气也是虚虚的,少了几分惯有的讨好与奉承,带了点鼻音,显得有点委屈。 按照时崤一贯的性子,本是该踢开他的。但短短一句话听在他的耳里,像极了撒娇讨饶,便临时改了主意,起了逗弄的兴趣,笑道:本座怎么舍得杀你? 他捏小孩似的捏捏他脸颊的薄肉,要论辈分,你还得喊本座一声老太祖叔。 时崤从前还是人类的时候,与宴江的老太祖宴淮之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常以兄弟相称,如果不是最终死在宴淮之手中的话,其实这一声老太祖叔也算合情合理,虽然如今提起格外讽刺。 时崤也不是真的要提这门关系,只是想看看这书生会做什么反应。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答,再看,才发现人类已经枕着他的膝头昏睡过去。 时崤拍了拍他的脸,憔悴的眉眼还是安安静静的,最终还是放下了准备将人踢开的脚,驱了一股鬼雾来,将他平稳地放回脚踏上,这才转身出门去。 如此,又过了足足接近二十天,时崤才堪堪在接着人类的魂气在自己伤口的表面修补上一层薄薄的痂。虽然离痊愈还算很远,但鬼气终于不会再顺着伤口四溢开去了,一身鬼气很快重新充盈。 这是最重要的一个进步,因为鬼气不再莫名流失,时崤不管是使用术法还是运气疗伤,都会变得顺利得多。最直接的一点表现,就是他如今白日里终于不再需要附身画卷了,肉身也能维持得更像活人。 宴江不知道这些弯绕,只是觉得时崤的长相渐渐没有那么可怕了,终于不会被突然出现的红眼吓一大跳。但也有叫他苦恼的地方,那就是鬼王不再夜夜出门,每隔两天取了魂气,夜晚在院中盘腿坐上一两个时辰就回回屋,他睡再脚踏上的时候,鬼王也睡在床上,叫人睡得胆战心惊,别扭极了。 那一夜给他带来的阴影此生难忘,他如今每到夜里都会下意识地紧张,现下又和鬼王住一个屋,能睡得安稳才奇了怪。大夏天的,必须全身盖紧被子才能睡着,半夜也总会被噩梦吓醒个三四次,再迷迷糊糊重新睡过去。 其实宴江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睡眠,时崤却是头一回发现。半夜靠在床头运气的时候,被脚踏上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好几次,探头一看,才发现睡着的人类满头大汗,像是困在梦魇当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踩空似的痉挛,因着脚踏太窄,他一动,膝盖就直接撞在床边上,震得帷幔也轻轻晃动。 时崤无法理解。难得想起自己还放了一抹鬼气在这书生体内,便驱动着去窥探对方的梦境,便见这人类在梦魇中整夜整夜地逃亡,入眼尽是些断手断脚的妖魔鬼怪。 这书生的胆小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还要夸张,也难怪魂气恢复得慢,夜夜在梦中担惊受怕,算是哪门子的休息?倒变成像是他堂堂的鬼府之王气量太小,特地来人间虐待一个人类似的。 时崤先是嫌弃,而后又觉得好笑。黑雾将睡梦中的宴江托放到大床里侧,他懒懒地伸过手去,将手心覆盖在那人额头,眼中红光一闪,梦魇中书生瞬间就安静下来,坠入无梦的沈眠。 末伏的夜晚仍旧闷热,小屋不通风,宴江又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没过多久便热出了一头的汗珠。到了后半夜,他开始无意识地往浑身冰凉的鬼王身边蹭,直到额头贴上时崤的腿,觉得舒服了,才消停下来。 时崤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多加理睬。 于是等宴江久违地睡饱了觉,一睁眼,发现自己贴着鬼王睡了一夜,又一次吓得差点摔下床去磕头谢罪。 动静有些大。时崤停止运气,缓缓睁开眼,就见他正努力瞪大惺忪的睡眼,脸颊还有睡出来的淡淡的压痕,因着休息得好了,身上的魂香更浓了些许,脸也恢复了最开始的清秀白嫩,看着顺眼不少。 好心情地摸了一把那只通红的耳朵:本座又没苛待过你,贤侄孙至于那么怕吗? 宴江被冰得缩了缩脖子,告罪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打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昨夜起风,将屋顶的茅草刮散了一点,露出小小的缝隙,一抹朝阳此时便钻进了卧房,在地上画出一道金色细线。 借着这点光,宴江看见鬼王笑了笑。不是冷笑,也不是嗤笑,柔和的光线中,那张面容少了几分阴郁,俊俏到夺目,隐约可见画卷中青年将军的潇洒与强大。 也很漂亮。 宴江还是头一次正视时崤的容颜,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一时竟看呆了过去。直到鬼王薄唇开合,缓声问他好看吗?他这才回过神来,僵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慌慌张张地爬下床,穿鞋的时候尾指甚至带了些抖。 时崤看在眼里,没有拆穿,随手一捞,又执起画卷细细地看,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想从中看出宴淮之的影子,问问那个老头为什么能生出如此无能又窝囊的后辈。 余光瞄见书生匆匆背起书篓,准备逃出家门的背影,时崤想了想,随口吩咐了一句今夜早些回来。说完就自顾自地闭上眼准备小憩了,也不管对方听到没有。 今日是八月十五。 距离时崤离开鬼府来到人界,恰恰一个月整。 又是一个月圆夜。 【作者有话说】: 枕膝盖,我的最爱[哭哭]jj又yy的了 第十章 【您的人类仆从好像是在怕我。】 八月十五,月圆,是大闵王朝的中秋佳节。 锦县所属的这一片西南地区本是百年前才归入大闵王朝,节庆文化并不十分相似,又因为偏远闭塞,许多风俗习惯尚未完全被同化,所以中秋节在这儿并不是个什么重大日子,人们只当做小小的节庆。尤其像宴江这般没有当家操持、没有亲人团聚的人来说,更是可有可无。 今日他同往常一样出了摊,也就隔壁摊位卖馅饼的林小哥儿送过来了一个素饼,就当是过节了。饼子里头包的是红豆沙,宴江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味道在嘴中弥漫开来,也许是人们常说的家的味道,但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过,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到了傍晚,仍是披着火红夕阳回到草屋,鬼王却竟不像往日一般闷在卧房中,而是出现在厅中。 时崤懒懒地坐在桌边,执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白玉壶盏独自小酌,狭窄的厅中浸满了酒香。见书生进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坐直了上身,放下玉壶将人唤到跟前来。 宴江不敢违抗,将书篓卸在墙角,依言上前去:大人有何吩咐? 时崤身形极为高大,此时又坐在高脚的紫木椅上,架子端的是十足十,即使宴江站立着,也没有高出他多少,反而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压得死死的。 他不敢与时崤对视,只能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 过了好一会,视野中才出现一抹黑底金边的色彩,是鬼王骨节分明的手,两根惨白的手指捏着小小的白玉盏,稳稳地送到他面前,其中所盛液体微微发黄,一股酒气直扑入人的鼻腔中。 上好的佳酿,算本座赏你的。 宴江诧异地抬起头。见鬼王神色不似说笑,忙连连摇头拒绝:我不会饮酒。 酒是有钱人家才配享受的消遣,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沾过一滴酒.更何况这酒是鬼王手中的,来历不明,他哪里敢喝?只是时崤今日不知怎的兴致格外的好,将他的拒绝听进耳朵里,居然也没有恼,算准了书生不敢跑,将杯子又往前伸了些。 这可是你们人类献给帝王的贡品,你这辈子也就这次机会了,莫要不识好歹。他似乎是想放缓声音劝,可惜身份使然,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命令,不醉人的,喝吧。 温润的杯壁直接抵上宴江的唇,将那片唇色沾湿,亮晶晶的。因为凑得太近,宴江已经能感受到对方手臂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膝盖软了,心中一横,乖乖就着鬼王的手喝下这半杯酒。 入口先是沁人的凉,夹杂着酒精特有的辛辣,急急吞下后,一股酒气从喉咙烧到腹中,才奇异般地回味出一股桃子的香甜,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倒是时崤见他从了,顿觉没意思,也不再继续为难,挥挥手放了书生自由。 今年的夏天实在是太热了。 不像富人家中有各种各样的贪凉方式,锦城这样的地方,大多数百姓家中连根正经扇子都没有,只能硬生生扛过整个夏天。宴江不需要干活,倒还算好的,但每日背着书篓一来一回,不免也出了些汗,见天色还亮,便打了些水,躲到后院去洗了个澡。 清凉的井水水浇过身子,带去了一身的燥热,唯有腹部暖暖的,宴江还不觉什么异常。等洗过澡,又回屋收拾了一番小厅,才渐渐觉出些头晕来,脸上热得厉害。 他虚虚走了几步,原是想回卧房休息,却差点撞上站在窗边的鬼王。视野里天旋地转,五感都被酒劲麻痹得混乱无比。 鬼王说了句什么,一手将他拎到床上,他也不晓得拒绝,眼睛一闭,直接缩在凉凉的丝绸褥子中,整个人飘飘然。 难怪,自古失意人都爱酒。 迷迷糊糊中,宴江脑中各自胡乱的想法乱窜。不过今日那酒所用的杯子,似乎是鬼王喝过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宴江忽然心中一紧,有两分清醒从困意中挣脱出来,便察觉自己的头一抽抽的钝痛。 但身体还是重得要命,他没有睁眼,朦胧中只感觉四下静悄悄的,该是还未天亮,便无意识地把头更深地埋进被子里,欲要重新睡过去。 毫无防备的,耳边却骤然炸开一声清脆的铜锣声。 当夜里寂静,显得这锣声巨响无比,绵长的余音在小小的空间中不断撞墙、反弹、再撞墙,绕梁不绝。 是无比熟悉,是反复出现在噩梦中的,所有恐惧的开端。 心跳漏了好几拍,宴江猛地睁开了双眼,就看见五步远之外,果真伫立着那具恐怖僵硬的无头男尸,持着锣,身体正正面对床的方向。 顿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恐惧才传递到四肢去,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卷着被子往反方向躲。 像鬼王一直在眼前的,反而他现在已经不是很怕了,但这男尸血淋淋的断颈不同,男尸伴随着的记忆,是宴江曾以为看见了生的希望,却再度被打入绝望的困境,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其实,这无头男尸并非厉鬼,反而是时崤的左右手,名为康沅。 康沅还活着的时候,原是前前朝的忠烈文臣,因为死于被昏君杀头,故而死后鬼魂也一直维持着头身分离的状态。原本头倒是在的,后来他嫌那头时不时就要滚落,实在累赘,左右也不影响行动,干脆就不带了,寻了一柄鬼锣代替他说话。鬼府事变那一夜,正是他将重伤的鬼王护送到人间来的。 今夜月圆,康沅趁着鬼门大开的时机,躲过假鬼主圭风的监视偷溜到人间来,给真正的鬼府之王汇报这一月来的情况。 正说着呢,就被人类一声惨叫打断,主仆俩人都愣了一下,时崤回头一看,就见方才还好好睡着的书生整个人都缩到了墙角,将自己牢牢裹在被子中,嘴里发出嗬嗬的抽泣声。 康沅也看见了,思考了一下,迟疑地敲了敲锣:您的人类仆从好像是在怕我。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6 宴江听不懂,还以为是索命的警告,锣声一下下敲在他脆弱的神经上,好像要把他脆弱的魂都给敲散了。 时崤本没有什么兴趣打算理睬。 正打算转回头与康沅继续说事,眼角却瞄见宴江的魂魄随着情绪激动而变得越发不稳,那本就不多的魂气又被抖散掉一点。一想到精心养出来的食物就这么糟蹋了,未免觉得可惜,便顺势坐到床边上,伸手拍了拍被子:本座的属下,你那么怕做什么?同时驱动埋在人类体内的鬼气,准备直接将他弄晕。 只是还没来得及,下一瞬间,人类已经裹着被子一头撞到他的身上,他伸手阻住差点滚下床榻的身体,姿势就变得有点像是拥抱。 低头看去,人类已是有点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酒醉未醒,抓到一个实物,便不管不顾地紧紧攥住抱住。他好像压根不知道自己抱的是鬼王,仅仅只是人类恐惧时的本能,想将自己躲进什么里头,好从总汲取到些安全感。 时崤一时无言。 平日里见到他恨不得躲到墙角去的懦弱书生,此刻居然一手紧紧攀着他的肩头,一手攥紧他的衣袖,将泪湿的脸埋进他的胸前,真真是一个奇观。换了别的谁,哪怕是时崤在鬼府从小养大的那只三头犬,都是不敢与鬼王如此亲密的。 康沅默默在心里训斥人类的胆大包天。 却见自己铁血无情的主上,堂堂鬼府之王,低头嗅了嗅人类身上的味道后,就这么放任对方扒在自己身上。 得亏他今日没有带着自己的头出门,否则此时表情怕是怪异得很。 被这一打断,主仆俩也没有再聊下去的想法了,匆匆交流过剩下的事情后,康沅拎着那面罪魁祸首的小铜锣,无声无息地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草屋里。 时崤这才放开方才捂住人类耳朵的手。,低头又嗅了嗅,还好,剩下的九分魂气好歹还是保住了。 但因着魂魄不太稳的缘故,今日书生身上香气格外的浓烈,环绕在两人周身,迟迟没有散去。时崤深吸了好几口,觉得鬼气又隐隐躁动起来了,干脆从自己胸前挖出书生泪湿的脸,强行勾着他抬起头来。 倒是还行,泪痕在白净的脸上也不丑,没有头一次见那么狼狈,鼻尖和眼尾红得厉害,比起以往的唯唯诺诺的不起眼,多了一丝灵动的艳色。 鬼是不受人间道德条律约束的。 时崤没有什么犹豫,直接低下头去,用唇贴上了书生微微张开的嘴。舌头轻巧地探进去,轻轻一勾,鲜美的魂气就混着酒香滑过喉咙,被他吞食入腹。 书生僵硬的身体随之软了下来。 鬼王却不放手,明明已经吃下魂气,还是意犹未尽地在书生口中舔舐了好一会儿,舌头如同一尾冰冷的蛇,带着威胁和毒性,在人类最柔软的口腔中游走,将宴江口中独特的香气尽数搜刮一遍。 末了,察觉到书生快要窒息,才舔舔嘴唇退开来。 之前取魂气根本不曾用到这种方式,只是时崤今夜突然兴起,有了这样的想法,就直接执行了。或许是书生身上的魂香、酒香,与独特的淡淡墨香混在一起的味道格外好闻,又或许看见杀身仇人的后代只能缩在自己怀中寻求庇护的样子实在有趣。 时崤捏了捏书生泪湿的脸。 眸中红光一闪,放出一缕鬼气,怀中无意识抽噎的人类终于彻底忘掉了恐惧,重新回到沉沉的睡眠中去。 【作者有话说】: 康沅,你虽然没有头,但是你是一个好助攻,希望鬼王给你多发点工资 第十一章 【你这不解风情的书呆子。】 一人一鬼之间相处的模式似乎发生了某种失衡,具体来说,大抵是鬼王的态度隐约变了。 宴江也说不清楚其间原由。他其实记不太清那一夜发生什么了,那时醉了酒,只记得自己半夜见了鬼,慌不择路的时候撞到鬼王身上,对方还拉了自己一把,之后记忆就中断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好好地躺在大床里侧,鬼王面无表情地靠在外侧床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大多数时候,鬼王还是那个惹不起的鬼王,宴江依然是那个每日为了活命而担惊受怕的苦命书生,非要说的话,改变的地方就是更常把书生叫到面前来逗一逗,今日要宴江给他画一幅扇面,明日要宴江帮他修剪指甲,有时见他回到家来满头大汗,还会放出一团黑雾去,猝不及防把人冻得一哆嗦。 诸如此类,倒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宴江起先是极为惶恐的,动不动就要腿软,好一段日子才慢慢习惯他的作弄。 偶尔也会闲谈几句,大多数是时崤问,宴江乖乖作答,但是时崤带着故意为难的心思,总会问出诸如宴淮之连朝中大将都敢杀害,为何会有你这样窝囊的后代之类的问题,莫说宴江不知道,哪怕知道,又哪里敢胡乱编排先人的不是?这时面上便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紧张的表情,垂着眼睛、嘴唇抿紧,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他长得好,可惜平日里表情总是木讷呆板,埋没了他的五官,唯有这个时候,才会显出一点鲜活来,时崤觉得看起来好看多了,就更爱捉弄他。以至于明明是在说自己杀身仇家的事情,竟没有半点耿耿于怀,反而乐此不疲地。 宴江只当对方有意挑刺,更加如履薄冰,不敢多言。 到了夜里,卧房中几颗夜明珠依然尽职尽责地散发朦胧光线。与前头数日一样,他只着中衣,带着一身沐浴完的清冽味道,双膝跪在脚踏上,朝坐在床边上的鬼王仰起脖子,乖得不行。 时崤逗宠物似的伸手过去拍拍他的头。手掌顺着散落的发滑到他的鬓边。五指插进发根,托住后脑勺往前压,让他更凑近了一些,掌下的触感温暖柔软,微微颤抖着,大概在害怕。弯腰贴上去,还能够感觉到他不稳的气息。 人类紧张地闭着眼,却掩不了睫毛微微抖动的频率,双手垂在身侧,无助地捏紧自己的衣角,时崤用另一只手握住他消瘦的肩,就断掉了猎物逃跑的最后一条路线。 宴江感觉到冰冷的气息无限贴近,而后,属于鬼王的唇便贴上了他的唇。 托着后脑勺的手微微施力,将两人贴得更近,他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却还是不得不乖乖张开唇,恭迎侵略者来犯。 太冷了。钻入口中的舌也好,贴着他脸颊的鼻梁也罢,来自地底的温度冻得宴江发颤,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他,面前与自己无限贴近的东西不是人,是鬼。 也正是这个事实,无论有多害怕,他都不敢生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一股特殊的气流在身体里移动,从丹田而起,顺着体内脉络,挟裹着怪异的暖意缓缓往上,滑过胸腔、喉咙。 宴江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这种感觉,祈求般扶上时崤的小臂,便感觉对方冰冷却柔软的舌尖抵着他的喉咙口,轻轻吮吸,将股气流就被掠夺出体。熟悉的疲惫感席卷全身,浑身力气随着这股暖流被抽走,原本紧绷的身体就开始发软了,膝盖摇摇欲坠地跪不太住,晃了晃,差点要往一侧摔倒。 时崤托住了他,却没有就这么放过他的意思。 他吞下书生的魂气,将身体压得更低,钳住对方肩膀的手顺着他的肩胛骨往后游走,整个小臂便横着拦上瘦弱的背,用一个类似于揽抱强行将人固定住,压向自己怀中。 长得诡异的舌干脆整根钻入书生温暖的口腔中,粗糙的舌面蹭上柔软内壁,慢慢地勾,毫不收敛地汲取对方的体温与唾液。 宴江最受不住这个。 他没能从中感觉到半点旖旎,只觉得像一条冰冷的蛇在自己口中钻来钻去,触感冰冷诡异,仿佛随时会将獠牙扎进他的喉咙、注入毒液。不受控制地发出几近窒息的呜咽,眉尾往下垂,露出哀求的表情。 当然,这起不到任何作用。时崤非但不加怜惜,反而吻得更激烈了些,舌尖直直探到人类的喉咙口反复地搅,试图往更深处钻去,手臂越收越紧,箍得宴江胛骨发疼。 本能让宴江开始挣扎起来,他想推开危险源,双手摸索着搭上鬼王的肩头,却又在感受到冰冷触感的一瞬间没了胆子,动作霎那间停了,可怜兮兮地蜷起手指,攥紧对方的衣袖,从胸腔中发出难受的轻哼。 明明先前都只是用指尖点点眉心就能取走魂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从某一天起,就变成了这样。每每鬼王都要用嘴对着他的嘴,用舌勾着他的舌,将他弄得喘息不止才会停下,以至于宴江对于取魂气这件事从乖乖配合逐渐变成得越来越畏惧。 但又不敢真的做出反抗的行为,受不了了,也只能哀哀地求对方,窝囊极了。 终于在人类快要窒息之前,时崤意犹未尽地收回唇舌,微微退开一段距离,鼻尖对着鼻尖,认认真真地观察起宴江失神的脸。 那张脸上被染了一层好看的潮红,像是在寡淡的白开水里滴入鲜血,又像是在空白宣纸上用朱砂作画,有种青涩的果实在一夜之间熟透了的感觉。 变得可爱极了。 时崤很满意,心中赞叹。 明明已经取走魂气,却还觉得远远不够,身体里的鬼气依然隐秘地持续躁动,强烈地渴望着什么。于是他又重新低下头去,咬上书生那微张着喘气的唇,发狠地用了些力气,真要把那块软肉扯下来吃掉似的,好解一解心底里的干渴。 淡淡的血腥味在相接的唇舌间弥漫开来,宴江吃痛,发出一声闷而短的惊呼,眼里也湿润了,时崤才再一次放开他的嘴。 他仍是一手揽着书生的肩背,另一只手往下穿过对方的膝弯,直起身子,就直接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一个亲密到不正常的姿势。 但气氛到了,有些事情就会变得水到渠成,没有半分的不自然,鬼王分明也是头一回做,此刻却是顺手无比。 你这不解风情的书呆子。他没头没尾地骂了宴江一声,用大拇指指腹揉揉他红肿的唇。 宴江没有应答,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听见时崤的话。时崤扶着他身体的手一松,他便沉重地倒在对方冰冷的胸前。 失去三分魂气,他的身体疲惫到极限,就连眼皮都快要撑不起来。脑子更是混沌不堪,没有一丝清明,只剩下一丝求生的本能,还记挂着着不要与鬼王靠得太近近,不断想要往一旁爬开。 时崤偏偏不让。 也没用上多大的力气,就看怀里的书生像小宠物一样在自己臂弯中拱来拱去,半柱香后实在找不到出路了,才老实安静下来,半耷拉着眼皮微微颤抖。 大人饶命我错了小宠物分不清眼前的情况,只嘴上还记得先告罪,声音虚得极轻,飘飘忽地传进鬼王耳里。 他怕鬼王已经怕成了一种习惯。 其实不是时崤表现得多凶,而是鬼这个身份天然就带了让人恐惧的力量。清醒的时候,宴江还能用理智装一转,而眼下神志不清,就暴露无遗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了。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即使隔着皮肉与衣物,也清晰无比地传递给了鬼王,诉说着他的不适与恐慌。 惹得时崤凭空生出一股不悦。 但低头瞧了好一会儿,见这弱小的书生状态确实差极,也就没了计较的想法,只得指尖一点,放出鬼气将他拖入睡梦中,草草结束了这一场心血来潮的闹剧。 【作者有话说】: 越写越觉得这一篇写得很烂可能是一段时间没有写第三人称,视角太混乱了(挠头 我可能得停几天好好修一修前面 第十二章 【你拿什么来谢本座?】 正午时分,集市上买客寥寥无几,商贩们都有了片刻的松懈,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 宴江不爱与其他摊主凑到一起,通常都是草草吃了午饭,便自己坐着看会儿书。倒是隔壁摊卖饼的林小哥儿与他完全相反,时时待不住静,就爱四处逮着旁边的人说话,与对面的大婶唠完,回身就凑到他的摊位边上:宴秀才,干嘛呢? 你今日这嘴咋忒红,为什么事情着急上火了?林小哥儿一把拉过自己的小木凳,完全没有半点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大大咧咧地扯着嗓子:说来听听呗,哥帮你想想办法。 宴江诧异,下意识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嘴,指腹上出了点汗,碰到下唇那小伤口,便被刺得微微发疼。 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好歹面上勉强是保持住了平静,支吾了一下,含糊其辞地回道:没有,就是嗯可能睡得不大好。宴江摆摆手,多谢林兄关心。 就这样啊?林小哥儿狐疑地歪了歪头。 宴江惯来是个不会撒谎的,难免心虚,只胡乱嗯了一声,便慌忙忙拿起桌上书卷,借机避开他的目光。 好在对方也没有多想。 过了一会儿,一拍脑门,很快就又提起了旁的:诶!上回叫你帮我读的几封信,你还记得不? 林小哥儿左右看了看,突然倾身贴到宴江身边,一脸八卦地压低声音,就是我那省城上的亲戚败光了家财,一家人无处可去,在信上给我爹娘卖惨那事。 他贴得有些近,说话时一股热气拂过宴江的耳垂,还有一股鸡蛋饼的味道。宴江敏感地一哆嗦,反射性想往后躲,半途中才突然想起眼前可不是鬼王,动作急忙刹住了,迎着林小哥儿投来的疑惑目光,脸上颇为尴尬。 你咋了?今天好怪。 没事没事!宴江忙答。掩饰地顺着方才的动作放下书卷,回来重新坐好:记得一些,怎么了? 林小哥儿可算是找到个倾述的对象。 你猜怎么着?昨个儿我一回去,发现这亲戚一家直接扛着大包小包来投奔我家了!仗着我爹娘念旧,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呸!之前有钱的时候不挺瞧不起人的嘛,现在那两张老脸笑得 宴江安静地听。林小哥儿是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的性格,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他没有经历过,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时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听到中途,偷偷走了个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自己把语气一转,变脸似地咧开灿烂地笑,朝宴江挤眉弄眼:不过这不是重点,说回正事,别说你林哥不顾着你啊。 见宴江反应平平,林小哥儿抬了抬手肘撞了撞他,神态与实际上的老人们学得一模一样:那俩老狐狸的女儿,我堂妹,长得还真是不错,今年十六,前阵子被家里的破事耽搁了,至今还没来得及说亲!我看真挺配你,要不要林哥安排你们见见? 林兄要给我说亲?宴江终于有了反应。 怎么不是呢?对方那颗做媒的心便越发被激励到了,搓搓手来了劲儿:我那妹子性格也好,是个会来事儿的,你这么沉闷,就得找个机灵点的,这叫互补。 不用了 最关键的是小姑娘不随爹娘,为人还算可以。你屋里头关系简单不说,又识字又长得好看,林哥给你打包票,小姑娘绝对会喜你。还有我们林家从前也是大户,往上数 宴江原本就不擅长拒绝,被打断,噎了好一会儿。眼见林小哥都要开始报族谱了,才寻得空隙再度插话:林兄的好意宴江心领了,但家中一穷二白,读书多年也没半点功名傍身,还是不耽误 他脸皮薄,总归是不好意思的,眼神下意识地有些回避。可对方却把这点不好意思当作了羞涩,嚯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力拍拍宴江的肩膀,抢过滑头:哎!你害什么臊呢?林哥知道你家里没有长辈替你相看着,你得自己上点心,成家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穷点是穷点,那又有什么关系?成家立业,成了家自然就会立业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7 林兄。宴江无奈。 好了,也就见见而已,又不是非要如何。恰是饼摊上来了客人,林小哥回头吆喝了一声,匆忙对他吩咐:过几天我寻个借口叫她来集市找我,到时候给你介绍,你可不能丢我的脸啊。 说罢便拖着凳子回去做生意了,不给旁人任何拒绝的机会,宴江看着他的背影,顿感压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想要继续拿起书来看,心中却乱得厉害,一个字都看不进脑子里,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夜里的事情。借着书卷的遮挡,他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唇,眼神逐渐放空。 昨夜里,鬼王反常的态度、唇舌与怀抱,以及那句埋怨般的不解风情。 在当时发生得顺理成章的事情,到白天再想起来才觉出不太对头的味道,隐隐有股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正常,可每当他再想去细究之时,却又只抓得住零星一点清晰的头绪。 他自小被禁锢在君子之道中,长大后也没父兄来向他传授些男女之事,对亲密之事极不开窍,一时半会儿自然领悟不出那些动作代表着什么。 况且那时只顾着害怕,压根也没沉浸其中。 只是隐约地觉得鬼王应该要再凶一点才对,因为自己只是对方需要的食物,对方不该对他有那样的好脸色,一定有哪里不对。 再多的,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就这样愁了一整天,直到收摊回家的一路上,仍心神不定地想着这事,以至于踏入自家院中的时候,差点一脚踩上自家门前的莫名横尸野山鸡。 宴江退后两大步。 野山鸡就随意地扔在地上,低头看去,鸡的喉口一道利落的刀痕,仍在淌着鲜红的血,爪子也还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是刚刚才断的气。 左右看看,有点不知所措。宴江正想着要不要去问问邻居,也没发出什么声音,门里头却好似早就知晓了他的存在,那扇破门缓缓从里头推开。 时崤并没有站在门口,而是靠坐在屋内紫木椅中,对比起院子里,屋内的暗色给他添了几分阴森。也不说话,就这么隔着好几步的距离看宴江,目光直勾勾的,看得宴江手足无措了,才终于悠悠开口:不用去了,这是本座赏你的。 大人? 一天到晚吃些糟糠野菜,也难怪魂气如此稀薄。鬼王拿起桌上的白玉茶盏,随意地掀掉盖子尝了一口。他能知晓宴江的一切想法,尝罢,又补充道:附近山中野物,吃了会饱,不会死。 宴江只能硬生生将自己满心疑虑咽回肚子里。 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上去将山鸡捡起,暂且搁到院中简陋的灶台上,自己则转身进到里屋,垂着眼睛对鬼王道了一声谢:多谢大人赏赐。 与往日一样,他走到角落中卸下背篓,弯腰的时候,粗布白衣贴紧身体,清晰勾勒出瘦到骨节分明的脊背。 时崤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这个背影。 虽然瘦了些,但真抱起来的时候,是软软暖暖的。 恰见书生回过头来,眉目间一丝疑惑与拘谨没来得及藏好,就被捕捉到了。鬼可没有忍耐与迁就的概念,昨夜那股隐隐的不悦再度浮上心头,时崤撂下杯子,勾勾手指将人叫到眼前来:你拿什么来谢本座? 宴江今日精神不集中,骤然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便答:小的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果不其然便听鬼王嗤笑一声。 本座可不需要。时崤盯着他的鼻头,想了想,微微坐直身子:再离本座近点。 宴江感觉到了某种强烈的被威胁感,但还是不得不依言照做。近了,那不属于人类的冷气将他团团包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真要谢的话,便再让本座时崤有意压低了声音,那语调中就显出一股错觉般的温柔来,又像是勾引与诱骗,再亲一亲,你觉得呢? 宴江猛地抬起头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下一瞬惊恐地感觉到腰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力道一收,他整个人就失去重心地往前倒去,被冰冷接了个满怀。 阿浮乖点,可别惹本座生气。时崤贴在书生耳边,用气音缓慢地说话,叫的是宴江的小名,像极了情人间的窃窃私语。 吻毫不客气地贴了上来。 宴江想往后躲,才发现自己已经毫无退路,鬼王只用一只横在他后腰的手,就轻轻松松地构造出了独属于他的牢笼。舌头依然很冰,带着与以往不太一样的强势舔上唇珠,时崤没有给宴江留出半点缓冲的余地,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颌,逼迫他张开双唇,那舌便大摇大摆地侵入温热的口腔。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大胆而越界,不是在夺取魂气,也没有其他任何借口可以依托。 没有身体上的不适,宴江头一次如此清醒地感受到鬼王的动作,对方灵活的舌缠着自己的舌摩擦、柔软的唇贴着自己的唇滑动,间或伴着吮吸与勾弄,触感诡异,舔得他不住发抖。吻得深了,舌尖竟探到他的喉咙口小幅度戳刺,固定下颌的手也慢慢往下滑,指腹停在他脖子相应的位置处,打着圈地轻轻按揉。 鬼王的动作暧昧又色情,一里一外,弄得宴江喉咙口又痒又麻。那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因为位置太过隐秘,直直传到心口,便是一股抓心挠肺的痒。 人类被迫吞咽下两人深吻中产生的口水,头皮止不住地发麻,抖着手想去拉开鬼王,可他摔进对方怀里的姿势本就无处借力,身体又被紧紧揽着,只是把黑色衣角攥得皱巴巴的而已。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吻本身,还是因为鬼王释放出来的鬼气,渐渐地,他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甚至顺着对方柔软的衣物往下滑。时崤稍微侧头,追着人类的唇,将两人贴得更紧。 片刻后,又转而托住宴江的腿,将人往上颠颠,抱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高大的身体重新靠回椅背,让宴江跪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胸前。 这个吻太深太长,渐渐地将时崤的舌也捂得温热。 等到他终于舍得放开可怜书生的时候,对方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微张着嘴靠在他大臂上大口喘气,嘴唇红艳艳的,还带着暧昧的水光。 时崤低头,深深嗅闻宴江耳后的气息。 那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鬼王之前以为是活魂固有的气味,如今才发现不是,是一种更隐晦的,包在宴江身体里、藏在他魂体里的清香,别的人类也好,生灵也罢,都没有这样的味道。这个味道吃过一次之后就会上瘾,所以书生近日总是勾得他体内鬼气躁动不止。 不是没有疑惑过,但书生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无能的人类。 时崤眼中由黑便红,右手突然施力,揽着宴江的后腰压向自己,感受到人类温热的大腿内侧与自己胯部相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哼,类似于满足的轻叹。 宴江气还未喘顺,对此无知无觉,只有鬼王自己知道,他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居然对着一个平平无奇的雄性人类 发情了。 【作者有话说】: 时崤,鬼确实是鬼,可惜是个色鬼 老变态罢了 第十三章 【阿浮想要什么,还不如直接求本座来得靠谱些。】 夏日的天气向来没有道理可言,前些日子连续旱了一个多月,这一天睡前还是万里无云,到了半夜,却突然就下起了大暴雨。像是老天爷要将前头缺的雨水全补回来似的,这雨下得让人心惊,沉甸甸的雨珠密集地往下砸,力道之大,恐怕稍微不结实点的房子都要被砸塌。 雷电一道接着一道,仿佛直接劈在人头顶上,宴江活生生在熟睡中被这雷动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 前后左右都黑漆漆的,分不清天亮了没。 第一反应就是自家房顶又该漏水了,得赶紧起来拿水桶接着,免得雨水蔓延开去,浸坏了自己的书册纸笔。 他半耷拉着眼,还没完全醒神,身体已经先一步有所行动,想要拨开薄被坐起身来。 可是双手动了动,才发现有什么东西隔着被子压在自己身上,沉得厉害。 轰隆 又一声闷雷,雨声更大了,四面八方都被沙沙的水声包围,让人错觉这屋子里也下起了雨。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宴江感觉自己周遭有些冷,给被窝中留有的余温一对比,更是困得厉害。 他心里记挂着家里漏水,也没有多想,直接便伸手去推开身上的重物。 手一碰上去,才发觉那东西冷得厉害。 还没来得及想起这是什么,那物竟突然动了起来,圈着他的腰往一旁收紧。 宴江心跳漏了一拍。 乱动什么? 男人低而轻的声音贴着他的头顶传来,气息与腰上手臂如出一辙的冰冷。 猛地睁开眼睛,彻底从半睡半醒重清醒过来。 他记起来了。 想起鬼王昨日傍晚抓着他亲了许久,之后还强行搂着他一同入睡。 眼前是男鬼的胸膛,冰冷,没有心跳,宴江想往后撤离,又被腰背那只手臂拦住了退路。 他抬起头,虽然在意料之内,但当目光在黑暗中对上那双泛着血腥红光的瞳孔时,心中还是畏惧地一阵发颤。 天还没亮,老实点睡觉。 大人,我宴江犹犹豫豫地开口,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哑无力,我得去看看屋顶是否漏雨。 被时崤抱在怀中,他不自在极了,眼神不住躲闪,却连挣扎都不敢,就这么乖乖软软地躺着,一只手还搭在时崤小臂上,忘了收回来。 外头雷光闪了闪,将天地间照得犹如白昼,即使这小破草屋门窗紧闭,也被模糊地照亮了一瞬。 借着这一瞬间的光,宴江看见时崤眼神清明,眉目间环绕着淡淡黑雾,正面无表情地垂头看着自己,面容格外肃杀。 他抖了抖,平白生出一股恐惧,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但受限于被面对面揽抱着的姿势,这个动作又像极了主动在鬼王怀中钻得更深。 时崤胸膛微微地震颤,似乎无声地笑了两声。 屋内有本座的结界,不会漏雨的。 冰冷的手揉了揉宴江的耳垂,在人眼无法捕捉到的阴影中,一抹黑色鬼气顺着这个动作进到他的耳孔里。 于是一股睡意随之席卷而至,来势汹汹。 宴江慢慢合上沉重的眼皮,连回答都没来得及,就重新陷入了沉睡,安静、恬淡。 黑暗不会对鬼的视线造成任何影响,时崤欣赏半晌,又忍不住低下头去,着迷般在他耳后深吸一口,掠夺那股独特的淡香。 半晌,才松开手,坐起身来,在自己腹部半愈的伤口处探查片刻后,再一次运起鬼气疗伤。 夜过得格外地快。 直至早上,暴雨依旧不见停,甚至连收小的势头都没有。 宴江这一觉睡得极熟,醒来的时候已是比平日稍晚了半个时辰,他往外推开半扇窗户,只见外头一片雨雾朦胧,太阳被云层牢牢遮挡,天色将亮不亮。 这样的天气压根没有办法出摊,即便出了摊,也不会有生意。 风也是潮湿的,雨珠打在窗台上,又溅进了屋中,宴江将目光从雾蒙蒙的天收回,无奈地将窗户重新拉上。 偶尔偷闲也好。 他安慰自己。 也不用向往日一样匆忙了,宴江转身走到摆着爹娘牌位的木柜前,仔仔细细地挑了三根香点上,衣摆撩起,恭敬地朝着牌位双膝跪地。 唯有这个时候,他的身上才能显现出一两分属于文人的气节,他跪得笔直,双手执香高举头顶。 阿爹阿娘在上,保佑儿子早日开窍,考取功名,重振宴家,以慰列祖列宗之期盼。 虽说这一通话是例行告愿,但顾及到鬼王也坐在厅中,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说完,又结结实实地磕下头去。 一切看似无比寻常。 只是宴江自己清楚,他其实偷偷藏了些别样的话,没有直接诉之于口。 额头与地面相触碰的那一瞬间,他在心中悄悄地想:也求阿爹阿娘保佑孩子在鬼王手中逃过一劫,余生顺遂。 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他丝毫不知道鬼王在他体内放了一丝鬼气,更不知道对方可以随时随地探察自己的想法,只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足够隐晦。 再从地上站起来,却感觉身后骤然一凉。 是时崤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嗤笑一声。 你这对爹娘也不过是地府里最底层的小鬼,求他们,又有什么用? 宴江还举着香烛,手上一抖,烧过的香灰便被抖散下来,带了焚烧过的余温拂过他的手背,最终掉落在地。 时崤贴得极近,微微侧着头,因为比宴江高上许多,说话的时候,气息就喷在他的太阳穴上:鬼府之王就在你面前,阿浮想要什么,还不如直接求本座来得靠谱些。 这是他第二次唤宴江阿浮,却唤得十足的自然与亲密。语调有些特殊,分明以前在爹娘喊来格外寻常的两个字,被他说出口,又夹杂了旖旎与暧昧,像是在嘴中含温了,再慢慢吐出来似的。 宴江不知如何回答,更不敢问他从何得知自己的小名,只是低下头,极力想要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时崤却仿佛对此毫无察觉,从身后伸出手来,接过宴江手中烧了一半的香,替他插入香案中。 收回来的途中,自然且顺手地抱住书生,将他往后按在自己胸前。 宴淮之身死之时执念太重,入了地府受不住审判,早已魂飞魄散。他贴着宴江的耳廓慢慢地说,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何必死心眼地追求功名,本座赠你一生荣华富贵,清闲一生岂不美哉? 像极了人间那些个纨绔浪子,一时飘飘然,就给出了心血来潮的承诺。 说完连时崤都觉得自己荒唐。 他只是暂住人间,按道理说,离开之日不仅要将他来过的痕迹全都带走,甚至连这小书生的记忆,也是要一应抹去的。 宴江自然更不可能接受,嘴巴张了又张,才干巴巴地抖出一句简短的婉拒:我小的不敢。 不敢违抗先辈的遗愿放弃科举,也不敢接受来自鬼府的亡灵所提出的馈赠。 他躲鬼王还来不及,从一开始就是,如今更甚。 本以为还会被为难一番。 等了好一会儿,站到双脚都开始微微发麻,却感觉到鬼王松开了他,冰冷的身躯往后退一步。 你这呆子,怎么会托生在宴家 【作者有话说】: 鬼王:我硬了,但我没做,所以我不是变态 观众:嗯嗯,懂了。#鬼王 不行# 第十四章 【活债,阿浮可得慢慢偿还】 宴江听他语气有异,转头,只见到鬼王挺拔的背影。 这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天,时大时小,却一直没停,所幸家中还有一点余粮,昨日那野山鸡也没吃完,即便困在家中,也不至于挨饿。 宴江从未这么一整天都与鬼王待在一块,浑身不自在极了,独自坐在厅中看书,心却像是被提起来似的,总是下意识地提防着什么即便鬼王早上一通对话之后就一直待在卧房中,再没了动静。 又也许是天实在是太暗了,暗到他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草草吃过晚饭之后,雨势终于得以收停,尚有晶莹的水珠挂在屋檐,时不时往下滴,砸在地面水坑里,发出咚的一声。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8 宴江收拾了碗筷到院中洗洗,又费力地将院中倒下的一片篱笆扶回原位。 再回屋的时候,鬼王竟已经不知何时从房中出来,高大的身子立在厅中,面无表情地盯着墙上看。 从宴江的角度,恰能看见他线条清晰起伏的侧脸。 阿浮,你可知宴淮之为何杀我?时崤仍是盯着墙上,没有转过头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面上并无明显的情绪,宴江却觉得这句话夹带了一股莫名寒意,远远够不上平和。 再走近一步,顺着鬼王的目光,才发现对方将那副画像挂在了墙上,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发黄,唯有右下角的刻着宴淮之三个字的红色印章格外鲜艳,红得像血。 宴江微愣,而后摇摇头,小声回答。 不知。 似乎是想当然的答案,时崤没有什么反应。 我自及冠之后丁忧三年,在外征战两年,至身死之时正是二十五岁,尚未娶妻成家。却是突然说起了其他。 不知是忘了,还是如何,在说生前之事的时候,他并未自称本座。 当时这片土地还不叫大闵,领域也尚且没有如今广阔。 时年运势走低,入冬以来各地频发雪灾,数万亩良田被皑皑白雪压毁,数千口池塘被冰霜封住,几乎一夜之间,天下农户赖以维生之物尽被天意收回,损失惨重。 不只是中原,以游牧为业的蛮族更是有过之而无及。 粮食短缺成了最后的导火线。朝中这些年耽于安乐,临到蛮族突然大肆举兵来犯,才发现竟无一将可用,于是两年未曾回京度春、才从东南边大捷归来不足一个月的年轻将军时崤再度提起缨枪、跨上高马,准备带兵出发。 时崤之父乃曾经鼎鼎有名的西南镇虎将军,彼时正当壮年便为国捐了躯,皇上自觉对其独子多有亏欠,更是不愿意这唯一的将领也折损于战场,临行前多番挑拣,最终指派了一名朝中重臣随行,以表重视的同时,作为时崤的军师从旁辅助战事。 这名重臣,便是宴江往上好多辈的祖先,宴淮之。 宴淮之何许人也?是皇上四年前破例提拔的左相,朝堂上最有才华、升迁最快的文臣,足智多谋,年轻的身体能够撑得住打仗的奔波与迁徙,最重要的是,其与时崤私交甚笃,配合作战再合适不过。 故事的开头与过程都无比的顺利且完美,时崤与宴淮之一路直奔西北,勇谋两全,只用了半月不到,便不损一兵一马地将来犯蛮族打出国土,又乘胜追击了五十里地才停下,顶着风雪原地扎营,等待朝中传来进一步的指示。 北国冰天雪地,时崤上了战场虽勇猛非常,但到底是出身在西南边的温暖乡,一停战,便终日觉得浑身发寒,干完正事就习惯一股脑躲在自己营帐中不愿出来。于是宴淮之便常常上门来找,有情况则讨论战事,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闲聊,难得清闲地聊起时崤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彼此的状况,有说有笑,称兄道弟,就像两人年少时那样的没有隔阂。 可是这样的日子才持续了半个月,从某一天开始,宴淮之突然不再来找。时崤起先还不在意,又如此过了四五日,发觉对方有意在回避他,便直接去了军师帐子中,当面问了宴淮之。 宴淮之沉默许久,不答反问:过了这个年,贤弟便二十有六了,可曾想过何时娶亲? 宴哥过了年都三十了,不也还没娶嘛。时崤虽对这个问题一头雾水,但也笑着坦然答了,又不着急,我常年在外征战,比起娇妻,更想要一个像宴哥一样与我默契十足的军师。 本是带了点开玩笑的回答,话一出口,宴淮之的脸色却变了变,彻底沉默下来。 再之后,他对时崤越发冷漠,恰巧朝中旨意终于快马加鞭抵达了西北,时崤便也暂时将这些私事抛之脑后。 迫于粮食短缺,皇上决定暂不大肆开战,下令时崤收整兵马,退回西北碟州再做打算。时崤没有异议,当即开始着手动员退兵之事。 天实在是太冷了,冷到人也比以往迟缓笨重,命令虽下了,但很多东西都快不了,这一番收整,又是平白三天过去,到临行的前一夜,正是中原的除夕。 这一夜,宴淮之突然破天荒地出了军师帐子,邀请时崤一同散步消食,没有带其他小兵,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悬崖边上,迎着寒冷的风,向远处京城的方向眺望。 前些日子说起娶亲之事,其实家中这些年相了不少官家闺秀,但为兄总觉得无法入眼,一直推脱,不知不觉竟已近而立。宴淮之盯着山脉起伏看了好久,突然对时崤开口,出京前,家中又给我塞了一幅画像,没记错的话,似乎是礼部何尚书嫡女那会儿还没来得及推脱,为兄打算,回京后便应下这婚事罢。 时崤吃惊转头,为何如此突然? 宴淮之并不看他,仍旧望着远方京城的方向,山脉重叠,河海辽阔,这天地之间多的是令人留恋之物,有时候难以兼得,只能有所取舍,舍掉的那些不是不想要,而是有其他更想要之物。 他的声音太轻,时崤听不太清,也听不太懂,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正欲开口追问,身后却突然被一道推力击中,毫无防备的时崤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子,然而空荡荡的悬崖无处借力,更来不及稳住自己,只能借着这一瞬,捕捉到宴淮之眼中的杀意。 这个除夕夜他没有跨过,永远地停留在了二十五岁。 故事讲完,宴江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时崤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宴江,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我身不由己情有可原,但是阿浮,你知道他为什么有意拖延到二十九岁还不娶亲吗? 宴江指尖一抖,心中突然跳出一丝极为不详的预感,下意识地回答:不知。 时崤那抹笑便咧得更大了,就像恶作剧得逞似的。 因为他走近两步,低下头来,亲昵地与宴江鼻尖相对,他是个断袖。 宴淮之喜欢我,喜欢得快要疯了。 时崤说得很轻,却带着千万斤的重量,毫不留情地砸在人类头上。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宴江瞪大双眼、连呼吸都差点忘了的模样,自顾自笑得开怀。 他被这个表情取悦了。 甚至颇有闲情地,火上添油般侧过头轻轻在人类干燥的唇舌碰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坠入深渊的那一瞬,宴淮之对我说:你的爱只会成为我成功的绊脚石,既然注定没有结果,贤弟不若先走一步,若有来世,为兄再好好爱你。 本座也是直至近日想起旧事,才明白过来他这通话所为何意。 时崤突然站直了身子,牵过宴江的手,将人带到画卷前头。 他苦恋本座多年,始终不敢面对自己是个断袖的事实,已然成了心病,以至于一句玩笑,就真以为我对他也同样抱有龌龊之心。当下阵脚大乱,最后直接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他人头上,认定本座是阻碍他前程的绊脚石。 宴江四肢僵硬,一动也不动地死死盯着画像,理智还在呐喊着如此荒谬之事不可轻信,潜意识里却已经信了大半。 宴淮之的妻子宴何氏,作为宴淮之子嗣之母的身份出现在宴家族谱、墓地、祠堂中,却唯独没有出现在宴淮之妻子的位置上。据说,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祖先至死之时,心中仍将妻子之位为其他人留着 他以前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宴江不知该作何反应,乱糟糟地想了好多事情,才愣愣地转头看向鬼王。 鬼王仍然笑着。 阿浮不觉得有趣吗?仅仅因为宴淮之的自作多情,本座就这么带着满身军功无辜冤死在异国他乡。他这么说着,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怨恨,仿佛真的将此时当作普通趣闻。 甚至还有闲心腾出另一只手来搓搓宴江僵硬的脸。 把宴江的脸揉软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无措地开口:先人虽已不再,但一命偿一命,倘若大人心中仍有不平,便将我这条命取走吧。 他好似还没完全冷静下来,眼睛仍旧瞪得大大的,仰起头来说话的模样显得格外单纯,与永远儒雅温和的宴淮之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鬼王眉毛一挑。 这倒不必,本座只觉得他可怜。 但是死罪可免,活债,阿浮可得慢慢偿还 时崤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眼睛眯起,藏住了其中若隐若现的红光。 【作者有话说】: 宴淮之:就是你把我掰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鲨了你! 时崤:你看,他是个断袖。 宴江:你好像也是 ====================== 关于打了某强z爱、高那个啥的tag但是十四章过去完全没影仿佛文案诈骗这件事 对,我就是那个诈骗犯(bushi 应该快了,吧在我的设想里他会出现在5W字以后因为设定上鬼王与书生是刚认识,总得有那么一个契机才能开展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剧情,所以,这就是我诈骗的理由,嗯 第十五章 【阿浮,你好香。】 宴江脑子一片空白,无措地后退一步。 此时外头已经完全黑下,厅中夜明珠散发着幽幽冷光,一股黑雾在宴江身后集结,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怎么?不愿意为宴家还债?时崤抬步朝他走近。 每走一步,宴江也往后退一步. 直至背部抵上墙面,避无可避地被鬼王欺身困在墙角,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他笼罩在其中。 大人、我 黑雾瞬间浓了起来,颇具威胁性地绕着一人一鬼汹涌流动。 宴江想说点什么,可对上鬼王冷漠审视的目光,又结巴着说不出口。 数十颗夜明珠突然齐齐暗了下来,几个呼吸间,厅中便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窗外偶有天光闪动,一闪一闪地将惨白光线照进屋内。 宴江的视野中只剩下时崤一双发红的眼睛,此外尽是昏暗,安静到诡异。 他先前被吓坏了,至今只要处在这样的黑暗里,就会无法控制地想起一些不想回忆的场景。胸口乱糟糟地跳个不停,震得太阳系嗡嗡响,逃避地闭上眼睛,耳边却又错觉般响起了隐隐约约的沙哑鸦叫。 鬼王将身子压得更近,几乎将人类困在了自己怀中,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脸颊,将声音压得低沉,又慢又轻地唤:阿浮 宴江身体一僵,抖得更加明显。 冰冷的手爬上攀着肩头爬上他的脖子,像水下的软体动物,贪婪地在温热的皮肤上来回摩挲。 你若不愿意的话 鬼王的声音也变了,低沉的男声逐渐崩坏,变成无数凄厉哭喊揉合在一起的可怖声调,叫宴江想起头一次撞鬼的那夜,也是在这样的极度恐惧中,他曾听过这个声音。 来自地底的尖叫刺得人的神智也不甚稳定,开始波动、游离,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悲哀的情绪。宴江紧闭的双眼中悄悄渗出一点点湿意,不知是恐惧,还是受到了鬼力的影响,他无意识地将自己更深地缩进墙角。 却又被时崤强硬地挖了出来,卡着下颌抬起头来,操控鬼气迫使他睁开眼睛。 鬼王的身后,一片黑漆漆的暗色中,不知何时停满了数以百计的黑鸦,或蹲或站,一动不动地隐在夜色中,无数死气沉沉的红色眼睛准确无误地投在人类身上,冰冷异常。 宴江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他几乎失去所有思考能力,身体僵硬地钉在原地,呼吸急促,只有泪水流得更凶。 好一会儿,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才崩溃地哭出声来。 大人我错了,我愿意我愿意的。宴江的脸上毫无血色,一手抓着鬼王衣衫下摆,一手扶抱着对方的小腿,好像是求饶,但也像极了撒娇。 他是呆了些,但又不是傻的。前些日子鬼王对他的种种越界举动他都记在心里,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却也大概知晓这所谓的还债会是什么东西。 他是怕被时崤玩弄,但更怕眼前邪恶的力量。 颠三倒四地呢喃着道歉的话,好一会儿,才感觉到鬼王弯下腰,他的双手被拉开,带着去环抱住宽阔的肩背,而后,身体一轻,离开了地面。 时崤一只手便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另一只手在宴江背部轻拍,侧头在他耳垂印上一个满意的吻。 阿浮真乖。 厅内重新恢复光亮,方才的黑鸦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消失,仿佛刚才的黑暗只是幻觉一场。宴江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努力抑制住抽噎,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对方将他抱进卧房、压在柔软的床榻上。 这不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吻,只是这一次氛围格外的陌生。 时崤撕下了伪装温和的面具,唇舌不再像先前一般带着克制与哄骗,多了几分直白,热情又粗暴地舔进人类的口腔中疯狂掠夺。 与其说是亲热,不如说这是一场进攻。冰冷的身躯将人类困在床榻之间,胯压着胯,腿贴着腿,华丽黑袍与粗布白衣互相交缠,离远了看,仿佛是毒蛇在用身体将猎物圈圈缠绕,再缓慢收紧。 随着这个吻的加深,时崤原本平整的牙齿慢慢变得尖锐,危险地抵着人类的唇,印证了奇闻中嗜血厉鬼的模样,宴江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对方好像下一秒就会用力撕咬下来,饮他血、啖他肉。 他受不住地发出一声呜咽。 五指颤抖着在虚空中张开又蜷起,什么都没能抓到,也不知道该向谁求救,须臾间,又被时崤握进掌心,重新按回床面。 吻是激烈的,舌头肆意作乱,翻搅出湿漉漉的水声,宴江被迫吞下混合在一起的口水,但更多的来不及吞咽,便从彼此相接的嘴角往下滴落。 鬼魂的身体很冷,然而气氛在逐渐升温。 时崤的手以绝对强势的姿态虚虚卡在宴江脖子上,吻得情动了,开始慢慢往下往下挪,大拇指轻佻暧昧地在那锁骨上来回摩挲,细细感受属于活人的手感。 另一只手则顺着书生的手腕,钻进其衣袖中,沿着小臂一寸寸向上抚摸。 他当了太多年的鬼,以至于时常会忘记人类的身体是如何的温度、人类的皮肤是如何的柔软。 宴江胸中空气终于还是被耗尽,窒息本能下开始小幅度地挣扎起来,洗过的脚掌白中泛粉,将床单蹬得移位发皱,时崤这才用力地在他舌尖上舔了一口,收回被含得微温的舌。 窗幔无风自动,从挂钩上掉落下来,把来自夜明珠的冷光遮挡在半途,于是影影绰绰透进床里的余光便蒙上了一股暖色,更显旖旎。 宴江仍红着脸粗喘,时崤揽着他的背将其抱坐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怕吗?他的大手暗示性地搭在人类的后腰,突然问了一句。 宴江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咬住自己的下唇,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呼救。 半晌才答:怕。 声音有些变调,不知是哭腔,还是气未喘匀所致。 时崤就笑得更加深了。他享受这种将人完完全全掌控的感觉。 怕也没有用。他用最温和的表情,说着最残忍的话,阿浮答应了,若是再反悔,可要受到更多惩罚。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9 那语调宠溺到甚至像慈祥的大人在哄小孩。可是手却没有半点等待的意思,慢慢顺着人类的腰身摸到领口,愉悦地感受手底下瑟瑟发抖的身体,接着以一种极缓极慢的速度,优雅地将交领拨松,探了进去。 片刻后,也不知道摸到哪里,人类的腰身突然绷紧,发出小声地短暂的惊喘,双手也惊恐地搭上他的手臂,本能地想要推开。 嗯? 时崤眯了眯眼。 宴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就涌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在眼眶中盘旋着没有落下。他哀求地看了鬼王一眼,没从中没有看到一点商量的余地,就连搂着自己腰身的那只手,也带着警告的意味微微收得更紧,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卸下推拒的力气,感受不属于活人的手在他衣中肆意抚摸,感受领口被扯松、扒开,以及瘦弱胸膛暴露在空气中的冷意。 他这辈子未曾对任何异性起过非分之想,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自愿成为其他雄性的床上玩物。 对方甚至连人类都不是。 恐惧让他的膝盖连支撑自己身体都做不到了,瘫在鬼王腿上,下身实打实地与对方那个地方紧贴,十足亲密的姿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身都被摸遍了,想象中的粗暴对待却没有继续下去。鬼王突然收回了手,重新揽紧宴江的背,压低身子,将鼻尖埋在人类锁骨处深深嗅闻。 怕什么,只是摸摸而已。 他笑着拍了拍宴江的后脑勺。 吸够了,才抬起头来,重新封住了人类的嘴。 阿浮,你好香。唇舌交缠中,赞叹的话语也变得潮湿粘腻。 宴江发出抽泣般的闷哼,没有回答。 他被扯着后脑勺的头发往后仰,嘴巴被迫张得更大,方便入侵者去舔舐、吮吸、逗弄。 直到月色高高挂起,才感觉到熟悉的暖流从丹田处往上涌,被鬼王过分灵活的舌头引着,勾到自己嘴里去。 宴江突然读懂了这是结束的信号。 失去魂气最后的支撑,疲惫又恐惧的身体软了下来,趴在鬼王怀中彻底沉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鬼王 不彳 时机未到!鬼王行!鬼王只是伤还没好而已! 第十六章 【他要逃。】 这场雨将人困在屋中整整三天。 到了第四天,终于放晴,宴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家门。 这个世间还有许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就像游侠口中,毒要比刀刃更厉害,因为前者总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从内部将敌人摧毁。 三天内,宴将切身体会到这一点。 但其实鬼王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与过去一个多月来一样,他依然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运气疗伤上,只有每夜睡前,才会半拖半抱地将宴江弄到床上去,或亲或摸,好生温存一番。 准确来说,是鬼王单方面的温存。 宴江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可这种时候他不再是自己,而是属于鬼王的私有收藏。 时崤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反抗或拒绝,只消一抹鬼气,他就必须张开嘴巴接受过深的舌吻、软下身体任由冰冷大手寸寸在他皮肤上巡逻。 对方似乎很喜欢他的体温,摸够了,睡觉也要将他团抱在怀里,。 他只能颤抖着靠在对方的怀里,心如死灰地感受着这一切,感受自己皮肤大面积接触鬼王的身体。 时崤从来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 但越是如此,宴江的心却只会越提越高,惶惶不可终日。 他也是个正常男儿,被紧紧禁锢在鬼王怀中的时候,能够清楚地知道那抵着自己大腿的硬物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时崤可是鬼府之王,若是他想,又有什么忍耐的理由? 只是想想,宴江已经慌得要命。 到了集市,就连几个多日不见的临近摊主也忘了打声招呼,坐在自己小破字画摊后面,目光虚无缥缈地在街道上游移,脑子里不断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宴家先祖的事情,一会儿想自己之前逃到胡三乡的经历,前一秒还在回忆父亲临终的嘱咐,下一秒,鬼王湿冷舌头刮过耳廓的触感却骤然浮现在眼前。 想得太入神,没瞧见林小哥儿又来串摊,对方冷不丁地一拍他的肩:小江儿,想什么呢?喊你好几声都不带动的。 把人吓了一大跳,手中握着书卷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宴江手忙脚乱地捡起来。 啊,林兄不好意思,刚刚没听见。干巴巴地陪笑。 林小哥儿自然不是这等小气之人,却有意做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用力地摇了摇头。 都啥时候了,先别顾着看你那些书了。他一把将宴江手中的书卷夺过,搁在桌面上,你哥我今天出门可是特地没带上中午的干粮,待会儿家里铁定会让我妹儿来送。 什么?书生愣了愣。 我们说好了的啊!待会儿喊你俩认识认识,你可得机灵点! 宴江这才忆起前些天两人说过的话。这几日情况太多,他早就将此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忙不慌地站起来:今日!这么突然? 林小哥儿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没发觉书生的窘迫,大大咧咧的:不突然不突然,要不是下了这么大的雨,早就该安排上了。 可是林兄,宴某确实是还没做好成家的打算,要不还是 宴江斟酌了一下语气。 正打算商量下次再提,说时迟那时快,林小哥朝着街口看了一眼,突然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诶,别说了,来了来了,你赶紧拾掇一下自己! 宴江朝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头行人熙熙攘攘,根本不知哪个是林家堂妹。 再转回头,林小哥儿已经回到自己的饼摊上,假装若无其事地招揽顾客了。 片刻后,他那摊上果真来了个圆脸大眼、身着淡青罗裙的年轻姑娘。 从书摊的角度看去,书生瞧见那姑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将手臂上挎着的布包解下来交给了林小哥儿。许是第一次到这边的集市来,林小哥儿与她说了几句什么,她一边回答,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 的确是个水灵漂亮的女子。 但 宴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目光似乎穿透了衣袖,在看自己手腕上印着的、男人握出来的淡淡指痕。 没过多久,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硬着头皮抬起头。 猝不及防地,便与那姑娘对上了目光。 阿琴,这就是我在家常说的宴秀才,学识是一等一的好,先前你们来信,都是叫他帮读的! 林小哥儿挂起热情的笑容,一面介绍,一面自以为隐秘地朝宴江使眼色,小江,这是我妹!上月刚从省城上回来的。 他心情是真的不错。 尤其看到书生对自家小妹看呆了眼的样子,心里更是早早地享受起了这股成就感看吧,再愣的书呆子,也逃不过自家小妹这种漂亮脸蛋的吸引! 殊不知,对方虽然的确是看呆了,却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宴江只是在对上林琴琴的双眼,看见其中那些澄澈的落落大方,与对新环境的好奇的那一瞬间,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罢了。 这个想法前所未有,太过大胆,叫他心里怦怦直跳的同时,又隐秘地冒出一点期待。 所以才不由自主便这么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看见姑娘眼中的疑惑,才忙不慌地回过神来,朝她拱手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林姑娘,初次见面。 普普通通的一次见面,。 林琴琴看起来对宴江一点兴趣都无,而宴江也频频走神,没聊几句便冷了场,姑娘眼珠子一转,借口说还有事情,便先行离开了去。 等林琴琴的身影彻底远去,意料之中的,林小哥儿又一次凑了上来。他咬牙切齿,化为擀面杖为教棍,装腔作势地在书生小臂上轻轻敲打:你说你,你怎么回事!平时虽然呆了点,也没有这么愣的!你就是不喜欢我家小妹,也别这么丢我的脸啊?! 擀面杖上的余粉抖落在已经发黄的白衣上,留下道道白痕。 宴江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垂着头听他训话。 等对方训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来,对着林小哥儿露出满脸的愁容。 林兄,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别的可以靠省,但娶妻,不可能没有聘礼、首饰之物。不瞒你说,我连这些也拿不出来。这的确是他如今的境况,没有半分夸大,他抿了抿嘴,表情不自觉带上几分露怯的无地自容,莫说林姑娘从前也是富家小姐,就算是村中的农家姑娘们,也断断不会看上我这样的穷书生。这字画摊只能够养活我一张嘴,再多的,却是 宴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饶是还留了些余地没说得太白,但这番突如其来的自白也算是将林小哥儿吓了一跳,片刻后,他握着擀面杖的手垂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唉!哥也懂你的难处,就是你林哥我,家中爹娘还能帮衬一二,但自从媳妇生了个小子之后,家中也是一日比一日艰难。 宴江点点头。 他的面上似有犹豫之色,没有马上开口,两人之间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因着天气停了好些日子,今日集市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人声鼎沸,更显得这个角落气氛的沉重。 宴江借着衣摆的遮挡,悄悄摸了摸自己手腕,感觉到微微钝痛传来,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林兄,有个不情之请。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右手也紧张地在衣袖中紧握成拳,宴某家中存有一方家父留下的红玉,原本是寄望于我来日金榜题名,能在面见圣上时佩戴。但眼下希望渺茫,与其让好玉在我的草屋中蒙尘,不如重寻个好人家。 你的意思的林小哥儿难得的迟疑,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以书生的性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宴江见状,只感觉心上阵阵收紧,传来一股隐隐的苦涩。他深吸一口气,好从中获取更多的勇气,来稳住心中的动摇。 这才终于说出了在心头盘旋的请求:林兄为人亲善,人脉也广,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寻个富贵买家? 如林小哥儿所想,他要卖掉爹娘唯一值钱的遗物。 因为他需要足够的盘缠。 却不是为了娶妻。 他要逃。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快跑快跑,宝贝快跑,斯哈斯哈斯哈! 第十七章 【逆境中坚强成长的小书生】 宴江的想法其实不复杂。 既然林姑娘一家可以从省城下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躲避债主,那么反之,他也可以逃出去。就算在锦县范围内逃不掉,那么若他逃到省城去、甚至逃到天子脚下去呢? 大闵国土如此广阔,总有一个地方能供他躲藏。鬼王也不一定就真的如想象中的那般只手遮天,否则怎会成日住在他的小破屋子里 他越想,越觉得或许这是一个对的方向。 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自家门口,宴江抬头,仔细端详自己从出生住了二十余年的破草屋。 从外头看,根本无法想象里头如今是那般的金碧辉煌,也没有人会知道,每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里,他在鬼王手中承受着什么样的亵玩。 衣袖下的指甲嵌入掌心,他闭了闭眼,这才伸手拉开自家木门。 厅中的夜明珠不是凡间之物,其明暗受鬼气调控,此时屋中一片昏暗。 宴江略有迟疑,却还是赴死般踏进屋内。眼睛没办法那么快适应关系的变化,他借着门外的夕阳,返身把门带上,便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嘎 一声黑鸦的凄厉哑叫,划开了这满室凝滞。 下一瞬,黑暗中似有微风流过,男人冰冷的身体撞似的靠过来,将宴江紧紧包围着压在门扉上。 人类肉体与破门相撞,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宴江心上也重重颤了一下,似乎在预兆着不详。 阿浮,你回来了。 伴随着略带笑意的低语,鬼王的吻黏黏腻腻地贴了上来。 林小哥儿虽爱聒噪,做起事来却是靠谱,借着做生意的人脉稍一打听,很快就为宴江的传家红玉寻了好买家。来者是县城中的富商,算得上爽快之人,看了红玉之后觉着喜爱,当场便钱货两讫。 数目不算多,毕竟宴家这样的条件,拿出来的东西委实也算不得上上好,不过省吃俭用些,出逃需要的路费以及吃住还是够的。 这一回,宴江盘算着绝对不能省车马花销,先以最快的速度到省城去,再照情况决定是否继续北上。 其实他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他这辈子还没出过远门,关于锦县外头的了解,全都是靠儿时的先生口述,或是从书中所学,尽是些落不到地面的模糊印象。再加上对鬼王知之甚少,对方始终不是个不确定的因素 但这已经是他窝囊的人生中,头一次拥向外界做出如此冒险且勇敢的抗争。尽管中间穿插了无数次退缩,可每到日落西山,每经历一个被衣衫不整地拖进黑暗中的深夜,他对于逃跑的渴望又会更加强烈一分。 日头升起又落下,在反反复复的担忧中,筹备却是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除了钱之外,还有车马、干粮、路线,以及乔装打扮的衣物等等,不敢事先采买,只能偷偷打听好地方,先在心中记下。 宴江不敢拖太久。 他能感觉到鬼王的热情日益强烈,最初只是嘴对嘴的深吻,到后来,渐渐开始将唇舌的领地扩大到他的肩颈与锁骨,热衷于在那印下一个又一个的红印。 如果说这种程度尚还能忍耐,那么,等到鬼王隔着衣物将硬物贴上他大腿内侧轻轻摩擦的时候,宴江便是彻底无法接受了。 他还是乖顺安静地躺在鬼王身下,心中却已经全线崩溃,整个人被绝望淹没,而后在堪堪溺毙的边缘,绝处逢生般燃起一团篝火。 古书有云,生于忧患。 人在逆境中真的会有所成长。 这一日,宴江踏着朝阳背起书篓出了家门,与往常一样的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 却在快到集市的时候,脚步一转,拐进了自己常买纸墨的小店中,再出来时,背上书篓已经空空如也。 每日出摊路上演练过许多次的事情此时做起来十分顺利,干粮不用买上许多,够到省城就好;白衣太过显眼,直接在裁衣店内换成一声灰蓝色简衣;至于重中之重的车马,更是早早就物色好了对象。 锦县特产的甜李果极受富人喜爱,却不耐储存,故而每日都会有运果车从这里出发,装着最新鲜的甜李果前往省城。运果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从锦县到省城日夜兼程,不过八天十天就能到达。 赶上不是旺季,运果人自然也十分乐意多搭一个人来赚些外快。 车夫把缰绳抖开,车前的大马就撒开蹄子跑了起来,朝省城的方向行进。宴江扶着车斗后的木杆子,身体随马车不断上下颠簸,心跳的振幅却比身体还要夸张。 他真的逃了。 运果的马车是加了篷子的,他缩在车斗最深处,身旁一箱箱的甜李果挡着了不够强壮的身躯。没有人知道他藏在这样一辆再普通不过的运果车上出了城,就连集市上的林小哥儿,也只会以为他今日出摊晚了些罢了。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等到日落,鬼王发现他的人类宠物没有准时归家时,已经一整个白天过去了。 马车停了下来,宴江掀开棚布,便见车外一片荒野。 老弟,这山头危险,不好摸黑走,咱几个今夜这驿站歇歇。车夫回头解释了一句。 宴江顺着他指着的左侧看去,果真是一处行货人的歇脚棚,只三面墙外加一个盖,简陋得很,却也宽大,行货人可以将整辆车赶到棚里歇上一晚再上路。 这是上省城的必经之路,此时棚子内已经三三两两地停着些货车,来自不同地方的行货人各自霸占一个角落升起篝火,暖黄色的火光驱逐了黑暗,将棚子里头照得灯火通明。 从天色开始变暗,宴江整个人就持续处在极其不安的状态中,此时见这棚子人气颇旺,倒反而定下心来,下了车,跟在车边一起进了棚子,寻了个角落歇下。 车夫借着远处的一点光席地而坐,掏出干粮来啃,宴江在车上已经吃过,便只站在一边,拘谨地偷偷左右张望。 老弟哈,瞧我这粗人!你们读过书的,该叫公子。车夫举起水囊豪饮了一口,对宴江笑笑,地上脏,睡不惯的话你就上车斗睡吧,这一趟货不多,等会我给你挪挪。 宴江忙对他拱手:大哥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小宴便是。 宴?在锦县可是个稀罕姓。 大哥是见多识广之人。宴家祖上确非本地人,是到在下曾祖父那一代,才迁居到锦县。 难怪。车夫点点头,又咬了一口饼子,正要再聊点什么,目光却突然看向宴江身后。 请问,可是锦县爱梅乡的宴浮生?柔和的问话从身后传来,虽然突然,但也不吓人。 宴江回头,借着远处朦胧火光,发现这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拱手向自己作揖,姿态儒雅。 便也和手回了个礼,正是在下,阁下是? 对方闻言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 真的是你,浮生!我们当年是一起在罗旺学塾开蒙的同窗,我是蔡立德,你还记得吗? 外头有微风吹进来,将火光刮得轻轻摇曳,篝火骤然亮了一度,眼前人的面容被照得更加清晰。 果真能从中找出隐隐的熟悉。 他自然记得蔡立德,对方算是他童年唯一玩得来的同窗,因着他们的父母皆是大字不识的粗人,所以立德浮生都是当年罗旺村的夫子早早帮忙取的表字。后来过了十二岁,宴江家中在县城为他找了个更好夫子,而立德也恰好随父母搬了家,两人便从此失去了联系。 虽然面容已经随着年龄而变了许多,但对方一句浮生,他就生不出再多的怀疑来了。 宴江难得一次面露惊喜:立德?你怎会在此? 说来话长。立德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他欲言又止,左右巡视一番后,又道:浮生,借一步叙旧? 行货人都是粗人,乍一见两个读书人在此,讲话也是文绉绉的,都有些新奇地频频往这边张望。宴江也跟着看看左右,便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蔡立德先行,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棚子,绕到墙壁后面。棚子里的火光照不出来,便显得此处格外昏暗。 立德,就在此处吧,走远了怕是危险。宴江适时开口。 他有些怕,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好在对方没有意见,闻言,便停下脚步转过身,也是,这荒郊野外的,保不准有凶兽出没。 宴江点头,心中想的却不是凶兽,而是阴邪之物。 蔡立德丝毫未觉。 说来也不怕浮生你笑话。他露出一丝腼腆的笑,便继续了方才棚子里的话题,当年我爹娘赚了些小钱,便带着我搬到省城去,你还有印象吗? 尚有印象。 但到了省城之后,我总感觉那边的学塾都太过严厉,虽然教得很好,却没有与你在乡下时那般舒适。好不容易忍到十九岁那年,家中逼着我参加春闱,我自知尚未够格,不愿听从,便连夜离家逃出了省城,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学。如今多长了几岁,前些日子才想到家中必定担心坏了,这一趟,是正准备老实回家中去。 宴江先是惊讶,随后失笑。 你竟也有如此随性的一面。 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蔡立德摆摆手,那浮生你呢?为何会在此处? 我也正要上省城去 扑哧扑哧 骤然响起的振翅声在头顶上惊起,宴江对这声音敏感万分,猛地收住话头往上看。 原是一只体型不太大的鸟儿,不知从何处飞起,停在不远处的枝头上。夜色昏暗,看不太清是什么种类之鸟。 宴江却是呼吸一窒,平白生出满腔恐慌。 立德,那是黑鸦吗?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鸟的方向,放轻了声音询问身后同窗。 黑鸦?应该只是普通的野雀。 是吗 宴江喃喃,依旧盯着那边,没有回头。 蔡立德却不在意:这地方有几只鸟也不奇怪你方才说,你要到省城去,为何? 嗯左右家中也只剩下我一口人。宴江按着早就编排好的借口答,有些心不在焉,省城或许更适合读书。 长居省城,再也不回锦县了吗? 那鸟背对着人类,面对着天上圆月张了张翅膀,扑腾两下又重新站稳,枝条不太粗壮,被带得上下晃动。 宴江一动不动地看着。 也不算若能寻到立足之地,该再回来一趟,请上家父家母的牌位一同迁居。 鬼王的黑鸦与普通鸟类最大的区别,便是那双邪性的红眼,宴江在等它转过头来,已经无甚心思还放在这场叙旧上头。 为何此番出行不一同带上呢? 许是蔡立德追问的声音有些大,惊扰了那鸟儿,它动了动,似乎要转过身来。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放慢了。 宴江喉咙发紧,眼睛眨也不眨,他没有回答蔡立德的问话,更无暇去注意到对方异常的不礼貌。 这样的山野,衬着月色,入眼几乎只有黑与白,暗与亮。 以至于黑鸦一双闪着妖异红光的眼,便显得格外刺目。 一瞬间,宴江脸上血色退尽。 他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撞上来不及闪躲的蔡立德。没有时间去说些场面话,无限收小声音,轻到宛如窃窃私语:先别说了,我们快回棚子去。 为何要回棚子? 他找来了,我、我喉咙已经抖得无法成句。 他与黑鸦那双冷冰冰的红眼对视,像是被钉住一般,无法挪动半分。 身后之人却似乎意识不到危险,依然没有任何行动,还在原地反问:嗯?什么? 宴江终于意识道哪里不对。 蔡立德没有那么高,身体也不该那么冷 猛地转过头。 蔡立德那张脸上挂着悠然的笑,姿态亲密地凑近宴江,让宴江清楚地看见他的脸。 一层薄薄的黑雾环绕,那张脸上的五官逐渐扭曲、融化,突然开始诡异地往前凸,慢慢化作一张恐怖的蛇脸。黑鳞、红眼,长长的信子不断进出,探出来的时候,几乎舔到人类的鼻尖。 它咧开蛇口,吐出人言:阿浮。 是熟悉的,密密麻麻的叠声,刺地人类脑中生疼,眼前阵阵发黑。 须臾间,那张蛇脸再度融化为粘稠黑水,其中红光频闪,像极了一个人被剜去面皮之后的血肉模糊。 宴江的灵魂不住发出凄厉的尖叫,而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幻化扭曲,重新凝结成红眼黑羽的鸦脸,鸟喙长而锋利,威胁感比之蛇信不相上下。 禽类的眼神永远是冷漠麻木的,看不见一丝情感。 怎么什么都不带,就自己离开了呢? 它突然上前一步,亲昵地抱住宴江的腰,尖嘴滑过人类脸颊,留下一道红痕。 宴江感觉不到痛。 恐惧与无措已经将他压垮,他的大脑也好、肌肉也罢,全都停止了运作,像是食草动物被猛兽追逐时本能的僵直假死姿态。 甚至就连视线也开始褪色了,他看不见可怖的鸦脸,也看不见任何其他景色,眼前只有黑雾不断蠕动,点缀着血色的诡秘字符。 许久,僵到发麻的身体被外力压着往前,靠上一具冰冷的躯体。 鬼王低下头来,已是重新恢复人类的面容与声音。 这点出息,还逃什么逃。 他放出鬼气,拢住人类快要四下飞散的魂魄,冷笑一声。 若是再晚一日碰上月圆,怕是连鬼府都收不齐你的魂。 不过手上的动作倒还轻柔,拍了拍书生后脑勺,一阵黑雾暴起,再散开时,此地哪还有两人身上? 只有蔡立德昏睡在地上,安安静静。 【作者有话说】: 江宝,落跑甜心罢辽 第十八章 【早这么乖,也不至于受罪。】 鬼王何许身份?他可是统领鬼府近千年之者。莫说经过两个月的疗养伤口已经大好,饶是伤势最严重的时候,要拿捏区区一个人类也没有任何问题。 时崤从一开始就知道宴江要逃。 当然,这个懦弱无能的书生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他忘记了自己体内如今寄生了一抹鬼气,不仅可以随时追踪宿主,就连宿主的所思所想,在时崤这里都无处遁形。 他知道宴江的耐受度在哪,亲近行为一步步变本加厉,是情欲越发旺盛,同时也是他在一步步逼近对方的底线。当触及这个底线的时候,人类果不其然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逃。 就像富家太太们不会因为自己养的猫儿挠坏了桌布而生气,在鬼王的角度,他也只觉得这是宠物偶尔的调皮,并饶有兴趣地将之变为一场追逐游戏。 唯一可惜的,就是即将而来的又一轮月圆,让这场游戏才刚开始,就必须早早结束。 人类肉身无法承受鬼气太长距离的运送,时崤无奈,只得分段着走,足足花了两柱香时间才回到草屋。 此时的宴江已经半醒。 其实他也不算昏迷,只是情绪起伏太大,外加目睹了鬼王几个幻形,魂魄差点被吓得生生飞散,所以肉体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呆滞。时崤及时护住,又额外用鬼气作为缝线替他加固了魂魄,人便慢慢恢复过来,神智重新清醒。 时崤将人放下,自顾自坐到他的靠椅上,右手一抬,就握住了虚空中出现的酒樽,放到嘴边慢慢品饮。 酒樽中所盛液体轻轻晃荡,鲜红刺眼,像极了血。 他没将目光分给一旁的书生,更懒得驱使鬼气去探察他的所思所想。 没等上太久,宴江就踉踉跄跄地朝他走近几步,而后整个人扑到在地,白着脸跪在他的脚边。 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他的人类宠物说得很急,嗓子却是抖的,一时没留意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道歉的话还没说几句,就捂着脖子不住地咳。 时崤垂着眼看着,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表情气定神闲 待到书生终于止了咳,唯唯诺诺地抬起头来,他却是突然将手中酒樽往前伸了伸,缓缓倾下。 洒下一道细而止的水柱,劈头盖脸浇在宴江的眉间。 红色的液体略微粘稠,顺着他的额头流了满脸,滑过鼻梁、脸颊,汇聚到下巴滴到地面。 有一滴挂在睫毛上,将落不落,像极了血泪。 宴江微张着嘴急促喘息,鼻喉间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腥味,他不敢去想这液体究竟是何物,就连动一动,都提不起勇气。 可正是这张害怕又窝囊的脸,看在时崤眼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顺眼。 鬼王大人心情舒爽,终于屈尊俯下身子,双手捧住宴江半抬不抬的脸,将其固定到一个与自己对视的角度,眯着眼欣赏。 看够了,便伸出大拇指,慢条斯理地将残留的红色细细涂开、抹匀。 宴淮之当年可是举世闻名的美男子,宴江作为其后代,五官虽比不得那样的漂亮,但底子还是不错的。晕开的红色液体变成了淡淡的粉,乱七八糟地糊在这张脸上,竟显出些可爱来。 我、我错了,求大人别生气 书生重新开口,声音中已经带上不明显的鼻音。 嘘 时崤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还沾有水痕的手贴着温热的皮肤往后移动,摸过耳朵,五指插入鬓发,像极了爱抚。 却又在某一瞬间突然收紧,狠狠攥住宴江的发根,扯得他被迫偏过头,身体也晃了晃,发出一声吃痛的呜咽。 那呜咽太轻太短促,甚至有些像猫。 时崤将脸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贴上宴江的脸,他用另一只手拨了拨对方颤抖的睫毛,这才低低地笑了一声。 既然阿浮知道错了,那便跟本座说说,你为什么要逃呢? 他有意将冰冷的气息喷在人类脸上,而后愉悦地感受到手底下身体颤抖的频率更加密集。 我、我不是 对长辈说谎可不是一个好选择,你觉得呢,乖侄孙?语气温柔。 可是宴江知道这不是提醒,而是威胁。 他终于相信鬼王就是有那个能力拿捏他的一切,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接受,从不存在反抗这一选项。 心中自欺欺人的那一线希望终于还是熄灭了,留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难堪。 大人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呜 呜咽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许久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时崤却没一丝心软,仍旧步步紧逼,本座自认从未苛待,乖侄孙在害怕什么呢? 他稍微直起身,直接拽着头发将他往自己身边拖近了些,拖得浑身发热的宴江不住踉跄,下意识抬手扶住了鬼王的大腿,身体恰恰好卡在他岔开的腿间。 放在情人间暧昧、放在青楼中色情的动作,放在此情此景下却只意味着无限危险。 浮泽张了张嘴,根本回答不了时崤的问题。 而时崤好似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怕本座亲你?冰冷的左手抚向宴江嘴边,大拇指指腹压着唇瓣揉了揉,他轻声问道。 问完没有等待回答的意思,那手指又不紧不慢地往下滑动,路过喉结、锁骨,隔着衣物覆盖在平坦的胸前。 指腹压上乳尖,打着圈轻轻撩拨,还是怕本座摸你? 宴江敏感地一缩。 那手却已经挪开了去,爱抚似地摸腰身,绕到他的身后。武将的手比一般成年男子还要宽大,五指张开,便几乎要包住书生整个左臀。 时崤颇有兴趣地捏了捏,突然勾起一抹笑容,叫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显得更加邪性:又或者是,怕本座肏你? 与温柔的语气不符,他说出来的话叫人遍体生寒。 宴江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是,或不是?时崤拽着他头发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是 完整说一遍。 宴江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我逃跑,是因为呜怕大人肏我 过分露骨的用词,与颤抖的哭腔,无意之中将其中情色之感翻上数倍。 时崤很满意。 他终于松了力,但手指仍旧插在人类的发根中,轻轻托着后脑勺,没有离开。 早这么乖,也不至于受罪。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话语中听不出半点惋惜。 本座也不是那档子色鬼淫贼,阿浮不愿意,本座便不会强迫。 只是说着道貌岸然的话,时崤左手却离开宴江臀股,转而牵起他被冷汗湿透的手,按在自己已经起了反应的胯部,太祖叔喜欢阿浮喜欢得紧,阿浮是个孝敬的孩子,替本座舔舔,嗯? 右手同时施力,慢慢将宴江的脸按向自己腿间。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宝贝抓到手了,我还是不给鬼王吃! 或许这就是拿着肉排溜读者,谴责,强烈谴责! 第十九章 【好了,哭了一整夜了,哪有那么娇气。】 宴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跪在同为男子的鬼王腿间,面前便是对方挺起的性器,自己一只手搭在对方大腿上稳住身子,另一只手却被牵引着,为鬼王纾解欲望。 那是他用来执笔翻书的手,是被寄予了厚望,来日用来考取功名的手。 爹娘在时,连锄头都不舍得让他握。 此时此刻,却在与这等淫邪之物亲密接触,光滑的手心被迫贴着柱身上下动作,那物很快便涨得更大了,凸起的青筋盘虬怒张。 这是宴江头一回见到自己以外的性器,那物完全醒来的尺寸十分夸张,在他手中一跳一跳的,像条巨大的肉虫。按男性的标准来说,或许该说是难得一见的标志与伟岸,但他只觉得可怕,与止不住的难堪。 可惜他的意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时崤舒服得眯了眯眼,强行拉过宴江另一只手,让他两只白嫩的手心将自己性器夹拢在中间,而后放开手拍拍他的发顶,阿浮莫耍性子,好好摸。 说得坦然无比。 宴江咬住下唇,无声流泪。 他哪里有什么技巧?本就是个晚熟的,成年后偶尔偷偷自渎,又从来迈不过礼义廉耻那一关,几乎都是压着被褥供上几下便草草完事,甚少伸手去摸自己,更别提懂得如何取悦他人。 鬼王的那物也是冷的,冻得他五指僵硬,对方不再带着,宴江便只知麻木地上下动作,像个被上下提线的木头傀儡。 时崤也不急切,居高临下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抓了一团鬼气随意把玩着,仿佛欲望喷张的人不是他。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伸手,拍了拍书生的脸颊,作势轻叹气:怎么这么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宴江抬起湿漉漉的脸,他便用大拇指替他揩去眼下的泪痕,手法温柔,颇带安抚意味。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似恶鬼的毒咒。 那就用嘴吧。 他揉揉宴江的唇,感受其上的温暖与柔软,然后趁着对方短暂的失神,轻而易举地顶开他的唇齿,探入其内。 宴江短促地哭了一声。 却没挣扎,软绵绵地任由时崤按着他后脑勺,往狰狞的性器上压。 他本就跪得很近,只需稍稍往前,鼻尖就抵上了柱身,凉而湿粘。 阿浮听话,张嘴,把舌头伸出来。时崤的手指勾勾人类的上颚。 他从头到尾都淡定悠然,像极了一个耐心至极的主人在管教自己的宠物。 见宴江缓慢地照做了,也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顺着对方披散的头发摸了几下,笑道:真是本座的乖乖侄孙。 摸罢,再度按着那头颅压向自己,叫那截红粉的舌面贴上被冷落已久的男根,舔不好的话,本座只能用你其他地方了。 宴江哪敢不卖力伺候? 他看着鬼王把他的手从性器上拉开,团成团牵进手里,心中知晓对方言语中的认真。有短暂的停顿,片刻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地闭上眼睛。 心中欺骗自己是在舔一根冰柱、一根铁棍,他微微侧头,照着对方的命令,低着头一点一点地舔弄,舌头所过之处,留下片亮晶晶的水痕。 那物实在是太大了。当他宴江在舔舐柱身的时候,更为膨大的龟头便不可避免地蹭过他的脸颊,青涩与淫荡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激烈碰撞,更添暧昧。 时崤腿上的肌肉渐渐崩紧,竟有些保持不住那份气定神闲了。 虽宴江仍旧没有什么技法,但舌苔粗糙湿黏,唇瓣柔软闷热,只需这样简单的舔舐,也足够叫人发狂。 他突然拽住了宴江的头颅,用蛮力将人固定成一个微微抬头的角度,另一只手扶着性器,趁对方还充楞着的瞬间,直接将龟头塞进那张嘴中! 感受到温热湿软的口腔将他紧紧包裹,时崤眼中的黑几乎已经被红光全部占据。 没有给人类任何缓冲适应的时间,他狠狠往前一顶,性器没能塞进去多少,已经将狭小的口腔撑得满满当当,喉咙口蠕动干呕,却更像在啜吸,讨好这来势汹汹的侵犯者。 宴江安静而狼狈地流着泪。只觉得他已经失去对自己身体所有的支配权,他不再是宴江,而是鬼王手中可以随意使用的脔宠。 口中过大的器官撑得喉咙一阵阵难受,口鼻间尽被一股恶心的微腥味淹没,下颌酸涩万分,口水无法吞下,粘滑地淌满了下巴。 他垂着眼,眼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男人大半截露在外头的性器浅浅抽插,似乎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到时崤终于将自己拔出,他整个下半脸都已经麻木僵硬,嘴巴仍是张着,一截湿哒哒的舌头也半伸在外。 倒真像一只被玩坏了的小狗,乖巧地靠在主人腹部,一动不动。 时崤很是满意。 只是天马上就要亮了,这种程度还远远不足以让他真正满足。 时崤压着龟头,留恋地在那截舌头上磨蹭,蹭够了,又刻意用柱身拍了拍宴江的脸。 这才突然俯身,将书生整个人抱起来,放到自己怀中。 好了,哭了一整夜了,哪有那么娇气。这会儿,他却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拍拍宴江的背,无奈道,这点敢作敢当的胆子都没有,昨日是怎么敢跑的? 他擅长这种棍棒与蜜糖相互交替的调教,生前用来拷问敌国战俘,死后用来管教鬼府一众下属,如今对于宴江这样性格懦弱的,更是得心应手。 甚至不需要哄上太久,这个心志并不坚定的人类果不其然彻底崩坏,颤抖身子着将自己埋入敌人的怀中,再也树不起一丝防备。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胜利。 但这并不会减弱胜者的愉悦感,时崤勾起一抹笑,奖励般在宴江额角落下几个轻吻。 好孩子。他低声夸赞。 亲罢夸罢,才伸手去抽开宴江的腰带,动作算不上轻缓,甚至有些粗暴,从人类肩膀处拉下那身为了逃跑而新买的灰蓝色外袍,将瘦弱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时崤低下头,咬了咬宴江的喉结,又继续往下,将唇印上锁骨。 独属于书生的魂香若隐若现,勾得兴奋越发浓重。 他动了动,将性器插入宴江腿间,隔着单薄的亵裤,开始顶弄这个软绵绵的书生,不加掩饰地宣泄情欲。 直到朝阳从山峰后露出一抹金色。 【作者有话说】: 被调教的娇气哭包,我永远滴XP 第二十章 【康沅今夜仍旧没有带头】 一天一夜里,宴江又是奔波又是受惊,本就虚脱万分,外加一直被时崤拥着,难免受寒,时崤未免他又发起烧来,便稍稍用了些鬼气,让他这一觉睡得极沉极长。 长到太阳升到最高处又慢慢落下,窗外一片橘红的时候,还安安静静的没有醒。 时崤刚刚结束一轮运气,再睁眼,眼中不断波动的红光已经隐去,恢复成淡然的纯黑。如今他身上那道贯穿腹背的伤口已经大好,鬼气充盈,力量几乎与离开鬼府时没有差异,故而白日里也不受限制。 但是 时崤进了卧房行至床榻边上,手心张开,放出一抹鬼气,然后看着这鬼气在没有驱使的情况下自发自地飘到床面,环绕宴江欢悦地飞行的样子,若有所思。 腾角刀的威力,远比他相信中的还要神秘复杂。 伤口大好只是表面上的假象,鬼王自己知道,他鬼体内里仍有一处破漏,无论如何都无法痊愈。大多数时候,这道藏在身体内部的伤口并不会给他带来影响,可一旦运起气来,它便像海面上的一道漩涡,无底洞般吞噬掉所有流经的鬼气。 不是没有试过像修补其他伤口一样,用掠夺来的魂气作为载体辅助疗伤,并且也有些许成效。可不知是每次所能使用的魂气太少,还是腾角刀残留能力太毒所致,每次修补上一点,须臾间,它便会自行撕裂开来,反反复复,无限循环。 他命康沅去查,但腾角刀是上古之物,能查到有用资料的概率少之又少。而这道伤口梗在此处一日,他便一日不能回到鬼府去。 时崤动动手指,收回在宴江脸上乱蹭的鬼气。 昨夜他附身在蔡立德身上的时候,曾尝试取走对方的魂气,但大概是他的鬼体已经习惯了宴江的味道,对其他人的魂气多有排斥,终究无法用以修补伤口。 看起来,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时崤在床沿边上坐下。 带起的动静似乎惊扰到睡梦中的人,宴江模糊地发出一声轻哼,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虽然瘦了些,但其实也算南方男子正常的身量,无奈鬼王太过高大,所躺着的床榻又宽敞,便把他衬得小小一团,看起来格外柔软。 如果时崤想的话,大可不用克制着只取三分魂气,直接取了他的魂体,左右是个无依无靠的,就此消逝,断然不至于扰乱人间秩序。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渐渐对这个人类颇多心软。 最初是因为他乃宴淮之后辈,看他在自己的掌控下求饶下跪,那副窝囊懦弱的样子颇为有趣。但也不知何时开始,堂堂鬼府之王竟偶尔会在某一些瞬间,突然觉出这人类的可爱之处来。 可爱之中,还夹带了些无法言说的情欲。 他把手伸进被下,在人类腰身处摸了摸,毫不客气地感受掌下皮肤的柔软与温热。 宴江又哼了一声,睫毛颤抖,似有转醒倾向。鬼王便干脆直接隔着被子将其整个抱离床榻,像拿起自己的私有物那般理所当然地拥进怀里,轻轻嗅闻他身上的魂香。 再抬起头来,书生已经睁开惺忪双眼,一脸懵懂。 他的神智还未完全回归,下意识抬手想推开身上的禁锢,却没想到刚从被中探出手来,便被另一只手强势接管。 时崤掌心的温度冻得他一个激灵,骤然清醒。 大人。宴江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喉咙还带着使用过度的灼热感。被窝中的脚趾头紧张蜷起,想缩起身子,却根本无处可躲。 此时外头天色已经大暗。 时崤嗯了一声算作应答,拉起那手放到自己嘴边,调情般轻咬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感觉对方惊恐地一缩,竟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将人放回床面。 今夜月圆,鬼门大开,阿浮自己小心些。他站起身来,逗小狗似的挠挠人类下巴,黑衣上的红色暗纹在光线时反而明显,似有生命般微微流转,毕竟,其他的鬼可不似本座这么温和。 像是某种讯号,话音刚落,黑鸦扑起,空气骤然间变得凝滞。 当当 清脆空灵的敲锣声从厅中传来,余音长而飘忽,像极了某种诡异的吟唱。 宴江身体一僵,看向卧房门口的方向,手上下意识抓住鬼王的衣袖,将上好的布料攥出几道皱褶。 害怕?时崤便得逞般,眼中浮出不明显的笑意。 宴江急促地呼吸,颤抖着埋下头,没有回答。 还未做足心理准备,就感觉鬼王手腕迅速一翻,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被子的包裹中拉到身边,大手卡在他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来。 本座刚被抛弃过一回,难过得很,阿浮说些好听的哄哄本座,如何?鬼王垂下眼,温声道。 他的声音放的极低,几乎是贴着宴江耳朵说的,一副极其亲昵的模样,甚至于说出来的内容,也仿佛带了些示弱的色彩。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宴江知道那绝不可能是真的放低姿态,反而正是因为牢牢掌控了全局,才不介意与下位者玩身份互换的游戏。 而下位者,别无选择。 宴江怕极,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 他的耳边尚有锣声余响回荡,无数恐怖的回忆在脑中不断闪现,而昏暗的环境更是恐惧发酵的绝佳条件,叫人无法控制地怀疑那黑暗中是否有些什么东西潜伏。 甚至于一墙之隔的屋外,也莫名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响起,像是有咀嚼声、啼哭声,又夹杂着尖锐物体在地面拖行的刺耳声响。 大人、大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宴江双臂已经紧紧抱住了时崤的腰,鸵鸟似的将脸埋入黑色衣物中,即使对方腰带上镶嵌着的玉石硌得额头发疼,也不敢有片刻松手。 我真的知错了、我乖乖的,乖乖听您的话,以后再也不跑了,我可以发誓他说得很急,怕惊扰来其他东西,声音比方才时崤所说的还要小,求求你,我、我害怕别留我一个人在这, 他是真的太怕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只晓得重复几句贫瘠的祈求。如此反复了几遍,才终于感觉到鬼王腹部微微震动,似是在笑。 随后,手臂被拉开,时崤俯下身来,与他鼻尖对鼻尖。 你倒是无师自通。他突然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拍拍宴江的脸,刚才不是还怕我吗?现在知道向我求援了。 但到底还是受了人类的承诺,手臂一捞,直接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按进怀中。 宴江咬紧后槽牙,沉默地抱紧鬼王宽阔的肩背。 他是知道难堪的,知道自己对施暴者服软求助的行为有辱文人气节,可是恐惧已经要掉他半条命,他已经彻底崩溃,没有勇气再去对抗。 说到底,他只是个最普通的人,平庸,且窝囊。 也幸得寻得了鬼王的庇护,他看不到康沅浑身染血的模样,也看不到大敞开的屋门外、死一般寂静的月光下,成群死状凄厉的鬼魂在四处游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死前的场景。 有吊死的新魂垂在屋檐下,是个死状惨烈的少妇,从窗户看过去,恰好能对上她的正脸凸起的眼珠几乎脱落眼眶,舌头长长垂下,呈紫黑斑点,腹部隆起,其间似藏了活物,不规律地鼓动着。 时崤瞄了一眼,颇有不悦,随手放出鬼气将窗户关上,这才在椅上落座,与下属交谈起来。 当!当!当! 康沅早已等得猴急,将鬼府近日状况一股脑附于锣声中。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锤子敲得极重,震得人耳膜发疼。 而其中所包含的信息更是凝重无比,。 时崤皱起眉头,沉默思索,手上安抚地拍拍不断瑟缩的宴江。 片刻后,才对康沅道:全力稳住圭风,必要的话,劝他凭着腾角刀直接上任鬼王之座也未尝不可。 当 康沅迟疑地回了一句。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恰有两只饿死鬼在草屋门前相逢,骤然扭打成一团,二者四肢皆是骨瘦如柴,唯有肚腹似被灌入空气般高高鼓起,边打,边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其中一只被挠破了肚子,黄黄白白的腹水便流了满地,可它却似毫无知觉,将另一只压倒在身下,张大了嘴去将它生生啃食。 那是饥民死前食人的场景再现,其实鬼不需要进食。 时崤捂住宴江的耳朵,示意康沅去看,直到被啃食的那鬼顶着半个头离开,才开口回答了下属方才的迟疑。 鬼王之位又非本座独属,叫圭风坐坐也无妨,以后再拿回来就是。但若他狗急跳墙,因此扰乱了人间,只怕到时惹得仙界出手,局面便再难收拾了。 康沅今夜仍旧没有带头,旁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他耸下肩膀的动作猜测他该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久,才无力地敲敲锣,向时崤领命。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要接上第一章 了,好激动,55555,鬼王,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第二十一章 【真是个坏孩子,又想逃。】 入了初秋,南边小镇虽说还是燥热无比,不过白昼却是明显开始缩短,日落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提早。 宴江踏着夕阳回到家中,低头卸下书篓,还未直起身来,就感觉身后稍凉,又是熟悉的鬼气涌了上来,将他团团缠绕。 下一刻,身体被往后拖拉,骤然失去平衡。 哗啦 对于这个狭小的厅屋来说,水声炸起的动静着实过大,大到有些不合常理。宴江连惊呼都没有机会发出,整个人就被扔进凭空出现的巨大浴桶中,一时没有屏住呼吸,呛到了一口水。 幸得一只大手及时将他捞起,让头露出水面。 呜咳咳!咳! 时崤把宴江抱到自己腿上,有趣地看着他不住咳嗽的可怜模样,低头浅浅地亲了一口,悄无声息间,便撤了放在人类身上的一层保护。 数次亲密接触中,书生身上已经沾有他的气息,虽说人类无法觉察出来,但如今情况特殊,他每日都会在对方出门前为其套上一层保护罩,待到人回到家来,再撤掉。 自从前些天的月圆,人鬼两界互不打扰的平衡变得有些摇摇欲坠,全因圭风无法名正言顺坐上鬼王之位,怒急交加之下发了狂,不顾三界法则,将没有神智的小鬼们放到人间来。 那是鬼府中数量最多的居民,因着魂魄受损、没有神智而无法投胎去。历任鬼王都不会去管控这些最底层的小鬼,但时崤上任后,时常会亲自放了鬼气去干预,若能有幸得以恢复神智者,便放回轮回道。于是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下,这些小鬼记住了时崤的气息,并会本能地靠近时崤。 圭风从前是时崤身边的左右手,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时崤没有想到,对方竟能疯狂至此,趁着月圆夜将这些无法管控的鬼放到人间来,就因为了寻找他的行踪。 所幸小鬼们力量微弱,无法直接干预人间。那夜时崤及时隐去自身鬼力,没有被他们直接寻到,而其他人类也在月力的作用下早早陷入深睡,并未有因此受惊者。 但事实上,情况之紧急,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有惊无险而改变。圭风既有手段将时崤赶走,当然也能以同样的手段将鬼府变成他的一言堂,哪怕本身资质再平凡,只要有腾角刀在手,外加鬼府之首这个位置背后所承载的资源,他的能力日渐强大,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时崤有伤在身,不可能贸然回到鬼府去与圭风对上,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并等待康沅的回复。 这些异界之事还未全然浮出水面,人间自然无所察觉。生灵万物熙熙攘攘,仍旧按着最寻常的轨道运行、为了最低限度的生计而奔波,日复一日。 包括宴江。 私心也好,出于安全考虑也罢,时崤倒是觉得宴江往后不再出门去摆摊也未尝不可,只需编个闭关学习的由头,随意糊弄糊弄几个熟人便是。不过见书生委实怕他怕得紧,到底还是没有逼得太紧,知他想去,便照例把人放出门去。 哪怕只有夜晚的时间,也足够他与他的小人类好好相处。 好阿浮,再把腿夹紧些 命令露骨而低沉,夹带了几分沙哑,须臾间便消散在氤氲的水雾中。宴江搭在时崤臂膀上的手难受地握得更紧,被鬼王拍拍大腿,却又不得不老实照做,用大腿内侧的软肉去伺候那孽物。 青涩中,有一丝不明显的熟练,分明极其抗拒,却又听话得紧。 时崤爱极了他这样的矛盾,下身那物更加硬挺,低头,在人类红透了的脸颊用力嘬吻一下,而后侧过嘴叼住那小小的耳垂,用舌头抵着,轻轻地磨。 他近来极爱将宴江拖至水中亲热。温水的浸泡下,他的人类宠物总是软得可爱,不会因为寒冷而瑟缩,还会受限于浴桶空间不足而无处可躲,只能被他禁锢在腿上为所欲为。顺带也是真的沐浴,清水洗去人类在外一天沾上的其他乱七八糟的气味,热气一熏,那股让时崤不住着迷的魂香便愈发存粹而浓烈。 时崤自诩不是色欲熏心的人,只不过既然在人间这段时间难得清闲,怎有克制的道理? 他一手禁锢住宴江的背,一手按着宴江发腰身往下压,准备就绪后,就不再轻柔,胯部快而狠地向上顶弄。 没多久,水面便被带得不住晃荡,间或有飞溅的水柱越过桶壁,湿了一圈地面,反而是肉体碰撞的啪啪声被水声盖得不甚明显。 人类的腿又白又滑,更衬得在其间凶狠进出的紫红色龟头狰狞可怖,如此不间断地持续一炷香左右,那片皮肤已经被磨得泛红一片。 痛大人、慢、慢点好不好 宴江被颠得受不住了,将脸埋在时崤肩膀上低低地乞求,手却还老老实实的,不敢去推。 时崤正是兴头上,闻言反而恶劣地加快速度,低喘一声,把嘴唇贴上人类耳边:你也是男子,这种时候叫本座如何慢下? 说着,拉下宴江的手去摸,龟头随着抽插的动作不断从双腿间探出,又一下接一下地蹭进软软的手心里。对方慌张极了,手指蜷起又绷直,鬼王便将五指插进那指缝中,不由分说地扣紧。 水面仍旧晃荡不止,荡得宴江的心也随之颤抖,分明没有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那能不能能不能别在水里 他一身白衣早被时崤扒了扔出浴桶,此时浑身赤裸,羞耻得止不住想把自己蜷成一团,甚至躲到水面之下。 时崤只好暂且停下,再一次强行展开他的四肢。大手揉上平坦的胸,不知是惩罚,还是单纯兴起的把玩,他的指腹将柔软的乳尖压进肉中,又刻意用指甲去拨弄。 没一会儿,就把宴江玩得浑身发热、小腹涨麻,腰身颤抖发软,几次试图弓起,去掩饰下身微微抬头的趋势。他下意识想夹紧腿间,却忘了腿间还插着鬼王的性器,一动,就像极了主动讨好,把时崤蹭得眼中红光越发妖异。 情欲表现在肉体上,最是实诚不过。 一只手悄无声息间没入水中,顺着瘦弱的腰身往下滑动,摸上宴江的腿根、双臀,而后试探性地往最隐秘处摸去。 泡在温水中,时崤的躯体也能与人类的体温相近,所以等宴江猛地回过神,才发现对方的指腹已经抵上他那处小口,颇具暗示意味地轻轻按揉。 摸又不肯好好摸,肏一下腿又喊疼,这可怎么办是好?他装腔作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慈祥,颇有哄骗的意味在里头,也需阿浮点点头,太祖叔才能叫你舒服呀 宴江浑身血液都有一瞬间的凝固,荒唐中,却好似是潜意识里早已有过的猜想。 这种惧怕,与怕鬼的那种怕的不一样的。反应过来后,他破天荒地生出胆子去拉鬼王的手,疯狂地小幅度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挣扎的幅度有些大了,腿间夹着的东西也滑了出去,他脱离时崤怀中,软着腿去扒浴桶边缘,失措中慌不择路地想要往浴桶外头跑。却没想是方便了时崤,对方直接倾身,轻而易举便从背后将他牢牢困在桶壁与胸膛之间。 真是个坏孩子,又想逃。时崤在笑。 他的手从宴江腋下穿到前头来,摸上对方被水润湿的唇,熟门熟路地撬开牙齿,探到口腔里头去,指腹压住舌面轻轻地刮挠。 阿浮用嘴替本座舔舔,就不肏你了,嗯? 宴江哪敢不从? 他闭了闭眼,把苦楚的泪咽回肚中。 半晌,慢慢转过身,在诡异的沉默中,双膝跪到桶内的坐阶上。倾身,屈辱地靠近时崤下腹。 【作者有话说】: pua高手时崤 第二十二章 【怎么又委屈上了。】 虽然时崤这一回没有存了刻意为难的心思,但有些事情毕竟是急不来的,故而等到宴江终于从他手中脱身,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因着在水中泡得太久,宴江的手指头都有些发白发皱了,指节微微曲起,维持一个握住什么东西的姿势,有些僵硬发麻,好一会儿都松不下来。嘴唇更是异常的红,微微张着,无声地喘息,仔细看去,上头还印着几个牙印。 没有衣物,也没有毛巾遮挡,他赤身裸体地被鬼气托着扔进床榻里,背部甫一接触丝绸褥子,便手忙脚乱地拽过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成一团,缩进床榻最里侧与墙面相接的角落中。 像极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婴儿,被窝是他的襁褓,可惜硬邦邦的墙角无法代替母亲的怀抱。 宴江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忍过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的绝望。 这两个月内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早已超出了他的承受限度,鬼王一次又一次地逼他摔入崩溃的深渊,将他二十余年的建设下来的观念与习惯搅得细碎混乱。宴江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被大网缠上的鸟,越挣扎,那网缠得越紧,最后只能耷拉着翅膀,等待死亡慢慢来临。 他不挣扎只是因为不敢、不能,却不代表他能够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些对待。 身后的床褥微微往陷下,是时崤上了床,对方轻而易举地将人类从角落中捞出,连人带被子放到自己身前。宴江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睁眼。 怎么又委屈上了。时崤无奈地问,阿浮不也舒服了吗? 他往后一倒,慵懒地半靠在床头,手掌隔着被子准确无误地按上宴江腿跟,刚刚释放过的地方敏感到极点,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也叫腿上肌肉反射性抽动了一下。 宴江想反驳,但张张嘴,最后出口的也只有一个沙哑的音节:不 余下的话,尽数被时崤的吻堵住。 情欲在得到满足后已经慢慢冷却下去,这个吻没有带着什么旖旎,竟显出几分温柔来。摩擦过度的舌面与喉咙口一片热辣,恰恰好被鬼王的冰冷安抚,他伸长了舌去勾弄人类口腔中每一处角落,双唇抿住对方的舌,轻轻地吮吸、细细地品尝。 虽说时崤如今已经不再需要魂气来修补伤口,但仍喜欢时不时取上一两分,权当解馋。 何况方才宴江在浴桶里被迫释放后,周身魂气的波动随之产生了短暂的波动,他的味道就奇妙般变得更加浓郁香醇,比之平常,更多了一股情欲带来的甜腻感,属实算是意外收获的独特美味。时崤也说不清为何,自己独爱这股味道,甚至像个沉醉于声色犬马的昏君,吸够、吻够,才想起其他事情。 他舔断两人唇间藕断丝连的银丝,再抬起头来,表情却已经迅速变回冷静自持的模样。一手拍拍人类起伏的背,另一手随意放了一抹鬼气出去,不多时,宴家家谱就出现在他手中。 宴家人丁衰微,这家谱最后一次修订,已经是十余年以前,故而早已破旧发黄。 彼时宴江还是个娃娃,作为宴家最后一支的独子,端端正正地排在这谱本的最后一页。时崤直接翻到那里,饶有兴趣地看了好几眼,突然道:待本座回到鬼府,头一件事便是瞧瞧你的阳寿,还希望短些,这样阿浮就可以早日在地府与本座重逢了。 宴江呼吸仍未平复,借故没有理睬。 明明是咒人短命的话,在他嘴中却好似什么好祝福,说得真挚且柔和。 说完,也不需要宴江回答,暗自记下家谱中记载的八字,便又自顾自地将谱本往前翻到最前一页。 宴淮之三个大字,就这么出现在一人一鬼眼前。宴江才刚刚稳住呼吸,一见,脸色又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宴淮之是他往上数不清多少代的直系先祖,他从前对于这位先祖没什么概念,却一直敬仰于他的功绩,与曾经创造宴家辉煌的强大能力。可是自从知晓其与鬼王的纠葛后,这种敬仰慢慢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时崤之所以会成为鬼王,之所以会找上他,甚至于这段时间对他的所作所为,其中都缺少不了宴淮之在千年以前种下的因。 若说鬼王本就是个断袖,宴江是绝对不相信的,他更愿意相信如今鬼王对他所作的一切行为,其实都在报复近千年前先祖那份畸形的爱慕。 他失神地看着鬼王一页一页地研究他的家谱。 如此五六页过后,对方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其上某位先祖的大名问:宴家后辈靠着宴淮之积攒下来的家产与名望,在朝中立足并非难事,哪怕到第六代经历天下改姓也未能撼动宴家地位,为何到了这一代,突然变成了平民? 有官爵在身者,家谱上皆有旁注,直到这个名字开始,周围都是一片突兀的空白,故而格外明显。也正是从这里开始,香火兴旺的宴家开始凋谢,子孙一页比一页稀少,每一个以宴字为首的人名,字里行间都在诉说着枯败。 宴江回过神来。 他原先总以为鬼王早对宴家之事了如指掌,没想到这么大的事件对方竟不曾了解,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答:这位先祖犯了当时圣上的大忌,被下令斩首,而其他宴家族人受此牵连,尽数被削官去爵赶回西南,八代内不许踏进京城一步。 所以宴家逐代衰弱,才会到你这一代穷酸至此? 是。虽不好听,但毕竟是事实,宴江踌躇着点点头,到家公家父两代,已是毫无墨水的白丁,但先祖遗愿不可忘怀,所以 所以他一心考取功名,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告慰诸多先辈在天之灵。但宴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隐约能够感觉到鬼王对此类观念的嗤之以鼻。 时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追问: 既如此,这拖累全族的宴南,为何还没被夺取姓氏,反而还写入家谱中? 家父未曾告知,我不清楚。 鬼王便也不再问了,自己慢慢地翻看那家谱,卧房里陷入一片沉寂。 宴江早已累极,这一番对话难得的和谐,竟让他将那难受的情绪忘了些许,在这样的沉寂里,睡意来得飞快,很快就撑不住眼皮,不知不觉靠在鬼王胸前,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崤没有推开他。 他反复翻开手中家谱的某几页,越看,越觉得奇怪。 按理说,对于已故之人,只要其魂入了鬼府,鬼王就有能力直接从八字中看出其一生命途。可时崤无论去看宴家近代哪一个,从中所窥出的结果都是断代之相,尤其是宴江之父,更是独子早夭,郁郁而终。 莫不是离开鬼府太久,鬼气出现了偏差? 他凝视着宴江的睡颜,许久,慢慢皱起眉头。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第二十三章 【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圭风癫狂的程度远比所有鬼猜测的还要严重,很多事情还没寻到真相的踪影,变故却已经席卷而至,没有任何预兆。 从时崤发现雨雾中有鬼息异常波动,到他循着自己鬼气的方向找到宴江,不过半炷香时间,幻境中竟已密密麻麻地聚集了无数鬼兽,狼狈的书生跪在地上,身上沾上泥水与血渍,脏乱不堪。 真丑。时崤不悦地啧了一声。 其实他清楚今日这场意外由自己而起,本性也并非那等喜好打压弱者的昏君,但此时此景,见自己昨夜才洗得香香软软的宠物一下子滚进泥潭中,难免还是不爽快,便故意问:给本座惹了麻烦,想好代价了吗? 黑暗中各种各样的魂与兽忌惮于骤然出现的巨大鬼压,全都短暂地停下了动静,无数双红眼都在盯着这对人鬼主仆,气氛一触即发。 时崤淡淡地环着周围扫了一眼,就有成群黑鸦四散飞去,没入黑暗中。 感觉到衣物一重,再低头,便见宴江以一个绝对臣服的姿势跪缩在他脚下,卑微地哀求:救救我、求大人救救我 虽然隐晦,但两个当事者都清楚,这是默认了鬼王暗示的那个代价。 又一道惊雷落下,白光快速闪过,像是冲锋的号角,将幻境中的虚假和平撕裂开来。 无数道惨叫与嘶吼此起彼伏地混在一起,以一种绝非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凄厉,从四面八分将宴江与时崤包围。黑暗掩盖了战场,却未能隐去这可怖的动静,以及腥臭的血味,黑鸦的振翅声从未有过的大声,即使在这场混乱的狂欢中也清晰无比。 宴江连头都不敢抬,发抖着,将自己越缩越紧,而时崤也没有动,专注于操控黑鸦。 伴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叫,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宴江身侧不远处的烂泥上,发出一声湿哒哒的闷响。他下意识张开眼睛,余光瞄到黑色的土地上赫然横陈了一只断臂,手肘处的断口鲜血淋漓,可皮肤上却已然泛着死去多时的尸斑,半个手掌的肉腐烂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只一眼,宴江就惊恐地重新紧闭上眼睛,整个头颅埋得更深,额角贴在鬼王的鞋面上。此时的他根本无心去在意这个姿势屈辱与否,只知道唯有鬼王才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也不知这场屠杀持续了多久。 宴江沉浸在极度的恐慌中,直到一度怀疑自己已经溺毙,意识都有些昏沉的时候,周围那些骇人的动静才开始收小。很快,几个呼吸间,就彻底哑了下去。 周围空气不详的凝滞感也随之消散了,清澈的雨又重新落了下来,密密麻麻地浇在人类背上。有些凉,却叫人安心,带着人界清新的味道,将鼻尖的血腥味冲刷了去。 起来。时崤没有什么感情的命令从头顶上飘下。 宴江的手还紧攥着他衣服下摆忘了松开,佝偻的腰背绷紧,缓慢而又小心地挺直身板,抬起头来。 此时那些可怖的场景已经尽数消失,包括身侧的断臂,以及来去无踪的黑鸦群。他们在空阔的荒田上、密集的雨雾中对视,一高一低,一站一跪。偶有雨珠渗进了人类的眼,将他激得眯起眼睛,脸上乱七八糟的血迹与泥污也渐渐被冲刷下去,露出一张白净寡淡的脸。 把自己弄得这么脏。鬼体不会被凡间的气象侵扰,时崤身上一片干爽,他看着人类浑身湿透的模样无动于衷,伸手,解开他半散的发带。 我回去会洗干净宴江干巴巴地回答。 他想站起来,可惜双腿跪得太久,早已麻得毫无知觉,动也动不了。想要扶着鬼王大腿接力,勉强展开手指,才迟来地感到痛。 雨水冲去黏糊糊的血泥,将伤口显露出来。方才巨大的恐惧之中忘了痛,如今一看,这伤口竟横跨了半个掌心,已经流不出血了,皮肉发白着外翻,看起来狰狞无比。 宴江就是个养在书屋中的弱书生,哪里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况且还是右手 他愣愣地盯着这道伤口看,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也许该难过,该痛苦,该为他未来的人生而悲痛,但今晚他已经被塞入太多太慢的情绪,灵魂也停滞了,再生不出多余的情感,除了呆愣,还是呆愣。 半晌,时崤的手突然出现在眼前,接过他的右手拉高去看。 很痛?他问。 宴江摇摇头:有点麻。 答完,失神地沉默了一小会儿,又突然多问了一句:大人,这么深,我还能写字吗? 他在这关头,倒是莫名对鬼王生出一丝类似于依赖的心里,就像小时候受寒发高烧,他也会在迷糊中抱紧娘亲的手,呢喃着问阿娘,我会不会烧傻,再不能读书了? 与其说是询问,更不如说是倾诉不安而已,只不过宴江自己并没有这个认知。 若寻县内大夫医治,这手往后必然只是摆设,与废了无异。时崤坦然道。他毫不在乎地放开那手,转而摸摸人类湿漉漉的发顶,摸了一手水也不在意,语气却是突然一转,放柔了些:但若阿浮讨好讨好本座,接筋生肉,也非难事。 宴江下意识追问:如何讨好? 于是时崤勾出一张和蔼无比的笑颜。 本座不喜欢脏的东西。极其好看的嘴唇张合,隔着雨雾,将最无情的语言送到宴江耳中:正好这雨来得巧,阿浮便脱了衣裳,好好洗洗干净吧。 宴江瞪大眼睛抬头,对上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神,有温和,却没有任何柔情。仔细看,他的睫毛在抖,嘴巴也在抖,鼻翼微动,呼吸都失了规律。 不过阿浮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时崤收回手。 他看戏似地欣赏宴江的表情,故意吊人心思地顿了许久,才继续道:现下就去敲响村中大夫的门吧,也许早上一刻,将来这手还能翻书呢? 不紧不慢的威胁,听在宴江耳中,与宣判死刑无异。 他见眼前衣摆飘动,黑靴退后一步,竟真的要转身离开,再来不及去想那惨淡的未来了,慌忙中扑身上去抱住鬼王的大腿,我听话、我听话,大人别不管我! 宴江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去牵鬼王的手,哀求道:我愿意的,大人救救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好了,终于和第一章 接上了,我宣布本文现在才正式开始55555555555 第二十四章 【大人,我干净了。】 半夜,大雨,又是一片连草都不长的荒田,村尾这个地方向来连白天也人迹罕至,更不可能会有人瞧见这一人一鬼不知廉耻的场景 可是毕竟是在户外。 雨还在下着,宴江整个人都被淋湿,头发与衣裳都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他的眼角发红,脸上却只有雨水,没有泪。双手颤抖着伸向腰间,也不知是因为有伤,还是有意拖延,简单的系扣被解上好久才松开来,腰带从衣物上脱落,重重掉在土里。 吸饱了水的衣物仿佛有千斤重,他试了好几次,才将外衣从左边肩头拉下,放出左手,右手再小心地从袖管中穿出虽然那儿的伤口早已被雨冲得麻木冰冷,几乎感觉不到痛。 随后是里衣、裤子、鞋袜。 鬼王全程居高临下地欣赏。他不叫停,宴江便不能停,哪怕膝盖麻得跪不住,几次摔在烂泥里,也都要咬牙爬起来继续脱。身上沾了泥,又被雨水冲去,反复几次,直到浑身一丝不挂。 大人,我干净了。 脱下来的衣物平铺在地,宴江赤裸跪坐在其上,哀戚地抬头,想去拉鬼王,却不敢。接收到鬼王打量货物一般的目光,复又悲哀地垂下眼睑,大抵是不愿面对如此荒诞的场面。 他也知道,鬼王不可能会因此而怜惜他。 时崤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来,强制性将宴江的下颌抬得更高,他眯着眼欣赏片刻,才伸手奖励性地拍拍对方脸颊。雨水带走了热量,人类身上的体温几乎已经低到极限,即使与鬼体接触,也没怎么感觉到冷。 真是不知廉耻。他刻意羞辱。 时崤握住宴江双臂,用了些力,让瑟缩着的双肩打开,同时将他整个身体往后按倒在衣物上。膝盖也随之跪了上去,格挡开并拢的大腿,把自己挤入人类的双腿间。 黑暗中有一瞬间的风拂过,是一道鬼气屏障在他们头顶悄然地展开,自带微弱淡幽冷光,呈巨大的碗状,向下扣住了这一人一鬼。对外,是挡住大雨,隔开一切无关的打扰;对内,则是画地为牢,把可怜人类关在这一张逼仄的空间里。 宴江毫无选择的余地。 他躺在鬼王身下,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乌黑的头发粘在他的脸侧、肩头,以及身下的布料上,黑与白的对比格外冲击。唯有眼尾与胸前乳晕带有一点色彩,前者是可怜的粉,后者是成熟的红,在这样一副青涩的肉体上,格外的点睛。 冷吗?时崤边问,边替他抹去锁骨窝上积攒的几滴雨。 不知道。宴江反应了一会儿,愣愣地摇头。 时崤突然俯下身去来,给了他一个绵长且温柔的吻。舌尖勾住宴江的舌尖,品尝般舔上几口,又亲昵地缠上来,没有与以往无数次那样带上锋利的压迫感,像是安抚。 外头的雨势还在继续,打在屏障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勾人心神。 唇瓣微微分开,双方的舌尖上皆是带了彼此的味道。时崤食指微动,驱出鬼气去拂过人类皮肤,刹那间便带走了满身雨渍,少了一份湿冷,身体干燥着开始慢慢回温。 见身下人类安安静静,他又给了一个啄吻,抿去对方唇上沾到的口涎,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柔和:阿浮是初次,听话些,本座也好怜惜你,嗯? 就像恶魔披上了君子的皮,明明违和得紧,却能用来蛊惑人心。 我听话 好孩子。于是时崤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直起身,单手一捞,便将软绵绵的人类揽坐起来,另一只手则掌控欲十足地握住他的右手手腕,放到唇边落下一吻:那么,阿浮主动些吧。 这个姿势,一人一鬼的高度齐平,鼻尖对上鼻尖,两双眼神无处可躲地在空中碰上,让人很容易在恍惚中产生错觉,相信他们是一对在黑暗的角落中偷偷叙情恋人,平等亲昵,没有强迫,也没有威胁。 事实上,宴江的甚至的确是不太清醒的,鬼王想要诱引这么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甚至不需要用上鬼气,只需要用眼睛盯上那么一会儿,对方就像受了蛊惑般,睁着失神的双眼,缓慢迟钝地把头凑上前来,主动给了他一个怯怯的吻。 只是简单的嘴唇相触,连唾液交换都没有,却叫时崤眼中骤然爆发出鲜红的光。不是因为这个吻本身,而是因为其中所包含的意义是身心投诚的讯号,是无声的性请求。 时崤身下的器具瞬间有了反应,隔着衣物,危险地顶在人类的大腿内侧。 但面上却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的手在宴江赤裸的身体上暧昧游移,从肩背一寸寸摸到腰身,肆意摸过大腿、小腿,掌心冰冷,像极了盘绕猎物的蛇,最后绕着脚腕重新往上,摸到人类的腹下。 另一只手,则牢牢握着他的右手腕,大拇指与食指的指腹不安分地在那伤口外沿轻轻摩挲,表面上像是检查伤口,其中却夹带了许多色情的撩拨。慢慢地,宴江僵硬的身体被摸地发软,腰身无力支撑,只能虚虚倚靠在凶手身上。 实在受不住了,就猫似的伸出舌头去舔对方的唇。本意只是讨饶,却不知在鬼王眼中,这个动作更像迫不及待的邀请。 天旋地转 ,他再一次被仰面朝上放倒在地。 明暗模糊的视野内黑布翻飞,鬼王随手脱下外衣,仅剩一身纯黑的贴身里衣,勾勒出高大结实的身形。他俯下身,这一次,冰冷的吻印在逐渐回温的躯体上,先是锁骨、肩头,而后熟门熟路地含住胸前瑟缩上翘的乳尖。 这样的亲热,他们已经做过无数遍,在床上、在浴桶里,在不起眼的草屋中每一个角落。 舌头先是绕着乳晕打圈,让粗糙舌苔把那一处舔湿舔软,感觉到身下人敏感地挺起腰身,舌尖便灵活地一勾,卷上了那小小的肉粒。时崤将一丝鬼气凝于舌尖,鬼气带起微弱的震颤,唇与齿配合着一下接一下地去抿,半是诱引半是强迫地把对方推入欲望的世界里。 人类方才在他手中还反应平平的器物终于开始明显充血,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 宴江肌肉绷紧,本能地想把双腿合拢起来,可鬼王的存在,让这个动作变得像是用腿去环住他的腰身,一人一鬼的下身隔着薄薄一层衣物贴得更加紧密无比。 阿浮好香。时崤微微抬头,由下而上地去看宴江的脸。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一道银丝从他的下唇连到人类乳尖,仅仅是看着,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湿粘淫秽。 见宴江无措地侧过头去,他也不恼,反而露出包容的笑意。 时崤握住宴江脚腕,用了蛮力把他的双腿往侧边拉开,那最隐私的部位便被迫暴露在空气中,展现在他不加掩饰的视线里。 啵 看够了,又一次埋下头去,喜爱地在那微微发抖的大腿内侧落下一吻,唇舌多有留恋,在分开时吸住皮肉,发出一声清晰的嘬响。 宴江不住地想要曲起大腿,可每一次颤动,都会被鬼王握住膝盖重新按好。 其实时崤大可以直接鬼气来制约人类,但他偏不,像在举办什么隆重的仪式,又或者是拆开一件最珍贵的礼物,必须要亲力亲为。 他享受占有本身,更享受占有的过程。 黑鸦衔着造型诡异的小瓶飞来,穿过屏障送到其主手边,眨眼间便化作黑雾消散开去。 在猎物的注视下,时崤优雅地拔开瓶塞,抬高手臂,缓缓向下倾斜瓶口。他刻意放慢了动作,让淡金色的液体也随之流得轻缓,在空中连成一道细线,笔直且精准地落到宴江赤裸的皮肉上,自带一股奇异浓香,浓稠粘腻,须臾间,就将那大张的双腿间弄得湿滑一片。 宴江受惊般猛地一缩。求饶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吞下,他咬住下唇,抬起完好无损的左手盖住眼睛,自欺欺人地躲避这一切难堪。 殊不知,失去视觉,身体上的感受只会更加灵敏。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鬼王略微粗糙的指腹摸了上来,在入口处打着圈按揉,感觉到那处的皮肉在鬼王的手下逐渐放松发软。 然后,借着方才的粘稠液体,一只手指缓慢却强硬地滑进了他的身体里。 不疼,但那种被入侵的感觉过于强烈,也过于怪异,宴江咬紧下唇,分明已经干涩无比的眼中,竟又一次微微发热,酝酿起苦涩与心酸。 一指,两指,三指 到某一刻,突然的,被液体流过的地方都开始发起热来。宴江整个腿间、穴口,甚至是被鬼王造访的身体里,都被一股热麻控制,麻中,还带了些让人抓心挠肝的痒。他忍不住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那处竟自发收缩,贪婪地咬住来犯的手指。 难以置信的惊恐浮上宴江心头,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手臂已经被外力不由分手地拿开。鬼王不知何时褪去了里衣,俯下身来,将他整个人困在身下,眼眶里已经是纯粹的红。 手指抽离,取而代之的,是那巨大狰狞的器物抵了上来。 宴江彻底慌了,呆滞地微张着嘴,说不出话语。 临到头来,该怕的还是怕极,他颤抖着用双手去推对方的肩膀,口中发出几声模糊哭声,腰身弓起又落下,合不上的双腿软绵绵地乱蹬,把地上的衣物踢出几道皱褶。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只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推拒,基本连挣扎都够不上,鬼王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制止,握着他的手腕将那只伤手拿来些,便打散了好不容易聚起的力道。 舔吻又落在了胸前的敏感点上。 雨还在下,被薄薄一层屏障遮挡在外,不知是不是错觉,宴江头一次在鬼王身边没有感觉到冷,反而空气越来越热,呼出与吸入的气体都仿佛是粘连的。 他睁着眼,目光没有聚焦地看着虚空中微弱的冷光。 男子与男子的交合,比起男女之间,那些情色的欲望、上下位的压制只会更加赤裸。 鬼王的性器缓慢而坚定地挤入宴江的身体,把从未被过多关照的地方撑开、撑平,先是龟头,而后是茎身,然后碾着湿滑发热的肠道内壁,巡逻似地往深处挤。 比起痛,更多的是涨,以及热意被缓解的舒爽。 分明下身还在强迫性地侵入,时崤脸上却维持着虚假的柔和,他亲了亲宴江的眼皮:你本是农人家的孩子,怎的会这般娇?说着,伸手去撩开他脸侧的发丝,指腹粗糙,重重擦过那湿润的眼尾。 宴江自己才发现自己哭了。不是出于难过,也不是出于疼,更像是一种身体的本能保护机制,好让肉体在这场狩猎游戏中得到捕食者的同情。 他张开嘴,不知是喘气还是想要出声求饶,恰遇身体里的东西碾过了什么地方,带起一阵致命的快感,便激出一声拖长的哼唧。那性器的尺寸太过可怖,龟头直直压到宴江难以言喻的深处,把狭小的地方撑到极限,也不见停止,而那茎身上的青筋,更是毫不留情地擦过内壁,在他腿间中留下可怕的酥麻。 宴江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声哭叫,身体猛地一抽,小腹绷紧。 太热了,太麻了。 他的呼吸都被打乱,脸上渐渐泛上微粉,大脑一片空白。 时崤就着相连的姿势把人抱坐起来,一手仍抓着他的右手,一手却托着他的臀微微悬浮在空中,棍棒似的性器不上不下地插在人类体内,涨得他小腹发软,双膝一阵又一阵的无力。 阿浮也是想要的吧?时崤用气音贴着宴江的耳边说。 语气披着温柔的皮,内里却至始至终都是诱引,自己动动,把剩下的吃进去。 喷出来的气息拂过耳后,又激起一片敏感的颤抖。 粗长的东西探入到人类身体里时,也将那催情的药剂带到深处,药效算不上强劲,但烧起这样一片枯田,也是绰绰有余。宴江越来越重的喘气中渐渐混入了哭腔,指甲掐入掌心,却丝毫抵不过药劲的侵袭,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软。 他无助地向鬼王哀求:太深了、肚子好酸 全吃进去就舒服了。时崤不为所动。他的手摸到两人湿滑一片的连接处,火上添油地揉了揉人类的穴口,乖些往下坐,不会疼的。。 吃不下了呜 阿浮可以的,别怕。 时崤的言语蛊惑带着邪恶的力量,宴江是误入他圈套的可怜猎物,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是被勾了魂,主动献上自己的肉身。 他在颤抖,不仅是皮肉,连私密的肠道里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往下坐的时候,厚实的内壁便热情地缠上入侵者,本能地收缩吮吸,用最直白的语言表达身体主人不愿承认的情欲。 那性器实在是太长了,仿佛要把人的肚子捅穿。深处的穴道已经不是那么敏感,但当龟头碾过肉壁的时候,带来的感觉又是那么的清晰且怪异,强烈的惧意取代羞耻,占领了宴江心头。 一滴眼泪从下巴滴落,滴在沟壑分明的小腹上,又顺着流到交合处。 时崤竟破天荒地心软了。 他无奈地拍拍宴江的腰,重新接管人类的身体。大手按住那段腰身,用对方最适应的速度往下压,很慢,几乎是一点一点地挪。所幸余下的那截性器已经不长,在人类承受的极限中,龟头终于还是抵上他最深处的隐秘穴心。 完完全全纳入的一瞬间,时崤被夹得无声地轻喘一口,一直握着宴江手腕的那只手聚起鬼力,悄无声息地,把对方无意识蜷缩起来的手包进黑雾中。黑雾似有生命,鼓鼓囊囊地蠕动收缩,再散开时,其上狰狞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掌心恢复最初的白嫩光滑。 可惜宴江没有心思去察觉。 被侵犯到如此深度的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到让人心慌,偏偏情潮来势汹汹,叫他根本无法招架,他崩溃地低低抽泣着,无力软倒在鬼王肩头。 事已至此,接下来的一切都尽数变得顺理成章。 肉体碰撞的声音把小小的空间填满,时崤把宴江整个人按在自己怀中,仅用一只手臂就锢住对方瘦弱的身体。操到情动处,肌肉绷紧,手背上青筋交错,身上气势变得格外凌厉,恍惚有他在世时,率领一千亲兵冲进敌军千军万马中时的气势那是一种虏获不该俘虏之物时的激动与血性,后来他死在北域,游魂飘荡在鬼府的许多个年头中,都没再尝过这种感觉。 性器大幅度抽出,再重重撞进温热的体内,略微上翘的龟头狠狠摩过肠道内所有敏感点,然后撞入穴心软烂的肉洞中。情欲满到盛不下,只能依托在各种外在发泄中,宴江大腿痉挛不已,发出一声凄惨的沙哑哭叫,半软的性器垂在腹前,失禁般汩汩留出半浊的精水。 他青涩的身体在情欲中、在鬼王的调教中彻底熟了。 一摸,就会发出舒服的哭喘,稍微往上顶弄,便会迎来阵阵小高潮。最深处的穴心更是软烂不堪,每次时崤狠狠撞进去,都乖巧地包裹住龟头,涌出一波又一波春水,去讨好这个凶狠的入侵者。 时崤脸上的自持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崩不住,他突然拽住宴江后脑勺的发往下拉,迫使对方抬起头来,接受他带着十足凶狠野性的深吻,下身却也毫不停歇,向上顶的力道越来越重、频率越来越快。 温柔的皮终于完全褪下,对着书生露出底下的青面獠牙。 太过粗暴的力度给酸麻一片的穴道注入别样的钝痛,可这种痛在血液沸腾的环境下又变成了快感,宴江的哭叫一声比一声弱,一声比一声抖。欲望过了头,远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又渐渐变成了痛苦,翻滚着取代血液,像是要把他撑得爆体而亡。 膝盖跪不住,便被掰着去环住侵犯者的腰;过多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又被对方贪婪地舔进嘴中,细细品尝。果子烂熟的香气混着体液微微的腥甜,把空气污染得同样淫秽,被宴江吸入肺中,里里外外就都印上了鬼王的勋章。 到最后,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声音卡在喉咙口,张着嘴不住喘气,眼神发直,竟失去神智到用脸颊去蹭鬼王的鬓发,本能地想从这样示好的动作中,求得一丝怜爱。 可情事中的男性哪有怜惜这样的情绪?换来的,也不过是对方将他拖入更深的欲水中,消耗掉最后一丝清醒,然后共同溺毙罢了。 鬼王是抵在人类穴心里头到达顶峰的。 他高潮时眉头紧皱,面容呈现一种肃杀之感,把宴江的身体密不透风地包裹在自己怀中,死死往下压,逼迫他动也不动地钉在自己的性器上,甚至连那人本能的痉挛也不允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宴江侧着脸贴在鬼王没有心跳的胸膛上,泪还在无声地流,被迫顺从地接受一切情欲的施舍。 鬼精没有温度,有些冷,打在肠壁上,给高热的敏感处带来可怖的刺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疯狂收紧,不知是想在排挤,还是嘬吸鬼王的性器。而自己的那物,则被夹在大腿与小腹之间,可怜地再一次抵达高潮,可惜什么都射不出来,只象征性地挺动几下,便彻底熄了火。 人类那脆弱的神经最是容易被欲望俘虏。 高潮中的宴江飘飘然的,被泪打湿的睫毛重重垂下。他半阖着眼,眼前道道白光频闪,却用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去环紧了这场惩罚的行刑者。 恍惚中,他的目光不小心穿过时崤肩头,看到透明屏障外,有一双浑浊发灰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发现衣衫不整的是鬼王和那个书生,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小鬼匆忙赶去时,一人一鬼还在荒田上大汗淋漓,宴书生的粗布素色腰带还刮在鬼王脚边,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 +++++ 虽然我两天没更,但我一更的字数顶三更,叉腰 第二十五章 【阿浮真乖,真可爱。】 也不知宴江还剩有几分清醒,他与那双眼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浑浑噩噩地往鬼王怀中缩得更深。 一个寻求保护的姿势。 源源不断射进肠道的鬼精渐渐满到极限,凉而浓稠,把他的小腹撑得微微鼓起,伴随着每次呼吸而隐约晃荡。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感觉,难受、羞耻与快感混在一起,冷与热交织相融,摸不到清晰的边界,就连抽泣带动的颤抖,也变成了一种雪上加霜。他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压低急促的呼吸。 交媾一旦停止,鬼气屏障内这一方小世界便彻底沉寂下来,更显得外头的动静如雷鸣般炸耳。除了已经收小的落雨声之外,更多来自地府的死亡之声重新席卷而来,不知何时,数量已经远超头一回,数不清多少奇形怪状的肢体在这荒田周围来回游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死前的惨状。 宴江自然听见了,缩着身子不敢抬头,时崤却好似没有任何感知,至始至终对外头的动静没有做出半点反应,自顾自地斜侧着头,把人类柔软的耳含进嘴里轻轻舔吸。 像一个吻,舌尖卷起耳垂共舞,喜欢到顶了,便压到舌根底下藏住;又像一场另类的交合,伸长了舌尖探入人类的耳孔,就着唾液的润滑,来来回回地浅浅抽插。 极其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很近的地方炸响,紧随一声女人尖锐的惨叫声,而后就是又哭又笑的诡异声响,断断续续,却始终环绕在屏障左右。 宴江害怕地缩了一下脚丫。 可是时崤的怀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他的屁股里还插着男具、肚子里还盛满鬼精,又能躲到哪里去?赤裸的背后凉飕飕的,他不安极了,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扛不住心中的恐惧,才鼓起勇气在时崤怀中闷声乞求:大人回家里去、我想回家里去。 没事,别怕。时崤低声安抚。他终于放过了已经通红的耳朵,抬起头来,淡淡环扫了一眼外头的妖魔鬼怪,面上毫不在意,敷衍地拍拍人类的后背,它们看不到的。 宴江的恐惧没有半点减弱:呜求您了,别在这 本座在这,又不会叫它们伤了我的阿浮。 有悉悉索索的爬行声路过身侧,像是没有察觉到一人一鬼存在似的,不做任何停留,很快渐行渐远。知道再如何乞求都没有用,宴江艰难地吞下哭声,唯有泪流得更加汹涌,沾湿了鬼王一片胸肌。 下一刻,却被对方强行从怀中挖了出来。 黑色布条凭空出现,掉落在人类脸上,触感丝滑柔软,恰恰好遮住了他不愿张开的双眼。时崤拿起布条两头,绕到宴江后脑勺打结系上,系完,顺路亲昵地在他鼻尖落下一吻:害怕,就别看了。 极尽温柔的语气,仿佛真的是一位包容的伴侣。 可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粗暴。话音未落,时崤突然直起身把宴江整个推倒在地,钳住对方单边肩膀猛地发力,将人强行翻过身去,面朝下地按在进衣里。不给任何缓冲准备,全程对人类受不住的哭叫不管不顾,甚至没有拔出自己的性器,叫那物就着插入的姿势把他折磨得痉挛不已。 他的动作很大,力气也很大。拉过人类无力扑腾的双手反背到身后,单手就把两只手腕握在一起,另一只手则抓起他的胯骨往上提,视挣扎为无物,很快就将人类摆成一个跪趴着承受的姿势。 这一番动作的幅度太大,即便性器全程都牢牢插在穴眼中,难免还是有些液体挤过缝隙,滴滴答答地往外流,有些滴落在地上,另一些则顺着人类的大腿流成一道浑浊水痕。余下更多的鬼精存在他的腹中,来回撞击肠壁、打上穴心,勾出一声又一声痛苦与快乐并存的呻吟。 人与鬼之间力量的差距是不容小觑的。宴江拔高了哭声,大腿跪不住地打着颤,整个下半身的支点几乎都落在了那羞耻的连接处。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时崤眼中的红光有一瞬间爆发式地亮起,片刻后恢复如常。他缓缓挺腰,把滑出来的半截性器重新插回温暖的穴道,一手扶着他的臀,另一只手又紧了紧,把人类两只手腕固定在后腰处,倒真有些像是执缰绳的姿势。 好孩子,被太祖叔骑得舒服吗?他坏心眼地问。 宴江呜呜地摇头,被身体里过于强烈的感觉逼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双手被禁锢,只能用双肩与侧脸着地,口水从合不上的嘴角流下,看起来就像是被肏干得神志不清的妓倌,用狼狈传达最媚骨的色情。 时崤心头的凌虐欲暴起。他眯起眼睛,手上灌了几分力,一掌拍在人类臀尖上,啪的一声脆响,毫不留情地留下五指红痕。 啊嗯 回答本座。 舒服呜像是配合身体主人的话语,软得乖巧的穴眼也缩了缩,吮吸般绞紧强势而硬挺的入侵者。 这是鬼精中附带的少量阴气起了特殊作用入侵人魂,压制神智,短时间内把人类变得与鬼体类似,失去作为人的自持与拘束,露出最原始的欲望与想法。 到底还是鬼王真的有在顾忌他的宠物初次承欢,就连射精也克制地套上重重保护。否则照理说,鬼气作为至阴之物,直接接触人体还会催发更多更复杂的反应,叫书生彻底失智,从此沦为最淫荡的鬼脔也不过举手之劳。 时崤随意地伸出指尖,在宴江的穴口周围打着圈地摩挲。那处皮肤温顺柔软,已经撑开到极限,润滑用的液体粘稠湿滑,所过之地都亮晶晶的,格外漂亮。 天生就是个挨肏的玩意儿。他赞叹道,却不带贬低的语气。 只不过是一点意犹未尽的小情趣罢了,尽管情欲还远远未能平复,时崤也没打算再做一次。他的手沾了黏液,顺着人类的臀缝往上划,一边在微微下凹的背脊上寸寸滑行,一边低声问:好阿浮,挨肏的感觉如何? 好涨、好痒太深了宴江眼神空洞,断断续续地回答。 还有呢? 肚子里好奇怪呜 那手渐渐摸到书生的后颈,往下一扣,就是一个掐着脖子按住的动作。时崤往前俯身,性器压得更深,同时也把哆嗦的肉体锁进自己怀中:那,阿浮喜欢被碰到哪里? 最里头 只有里头吗? 还有、还有前面姿势受限,让宴江的舌头与唇齿软塌塌地粘在一起,呢喃也因此不甚清晰,喜欢亲 时崤有些意外地一愣。 片刻后,突然笑出了声,胸腔震颤的频率直接贴上对方的脊背。他吧唧一下亲上人类的耳垂,不吝啬直白而愉悦的夸奖:阿浮真乖,真可爱。 本座的好孩子,把舌头伸出来 带着诱惑低语渐渐消失在唇齿之中。 鬼迷境里的时间是停止流动的,只要时崤想,天就永远不会亮,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享受这一场过界亲近的温存。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来谢罪了,鞠躬! 之前总是半夜码字,熬夜逐渐从一点拖到四五点,所以最近在强迫自己调整作息!断更的这几天主要是我发现习惯了熬夜之后,白天根本挤不出更新来,giao!调整作息初有成效,希望尽快恢复日更的频率QAQ 第二十六章 【难怪世间都说负心多为读书人】 宴江不清楚鬼王何时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家中,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断在梦与醒之间浅浅徘徊,等到终于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 鬼王正闭着眼随意坐在床的外侧,下身套着纯黑色里裤,肩上只是随意披着他的黑底红纹袍,坦荡地露出一大片肌肉,在昏暗的环境里白得显眼。黑雾源源不断地从他体表冒出,以某种规律蠕动收缩,聚成一个巨大球形,将他裹在其中,雾与雾之间或有红光闪动,看起来妖异无比。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在宴江睁开刚刚眼睛,眼神还懵懂着没有落点的那一瞬,黑雾中的时崤也同时抬起了眼睑,鬼气有微不可察的短暂停顿,而后疯狂攒动着往本体归拢,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周围的黑雾已经干干净净。 宴江没有来得及看见这一幕。他缓缓地聚拢起视线,第一眼,便撞进时崤居高临下的纯黑色眼眸中。 醒了。对方难得的亲和,眼中略带笑意,似乎心情颇为轻快。鬼王逗猫似的用手心揉揉人类的发,舌尖像是含了蜜糖,把宴江的小名推进去滚了几圈,吸饱了甜汁,再黏糊糊地吐出来,阿浮。 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极具上位者魅力的男性,无论外在或是内核。即使他只是面色温和地坐在床褥上,亲昵地唤人,也自带某种莫名的威压,压得人不得不臣服。 宴江兀地一抖,大腿肌肉本能收紧。牵动臀间某处,一股使用过度的酸涨感这才窜上大脑,勾起昨夜淫靡的记忆。太长时间的睡眠让思绪变得绵软迟钝,他的脑海有些混乱,心中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或者说是不愿接受自己作为雌伏者被开苞的事实,一时之间被不真实感充斥。 他把自己更深地缩进被窝里,借以躲开抚摸,眼神却是动也不动,懵懵地回望鬼王。 时崤却不依不挠,挑挑眉,大手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稍微拉下被子边缘:敢反抗了?现在又不怕本座了? 他拍拍宴江的脸,带了些轻佻的打趣在里头。 只不过宴江本性窝囊,向来没有胆识,也不知是不是主观臆想,还是从中读出了警告的成分。慌张窜上心头,身体先于大脑一步,竟用下意识脸颊去蹭对方的手,仿佛已经无比习惯这个讨好的动作在他昨夜许多次的求饶中。 卧房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宴江蹭完,才对自己的反应觉出一股难以置信,尴尬与懊悔姗姗来迟,可木已成舟,见鬼王颇为自然地受了这个示好,也只能硬着头皮告罪:小的不敢。 喉咙干渴得厉害,带出的音色沙哑软绵。 他迟钝地想起自己是该坐起来的,在被窝中挪了挪,想用手撑起身体,却不想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尤其肩膀、腰椎以及双腿都酸痛得厉害,一动,关节就像生了锈一样僵硬发涩,只勉强侧过了身,就已经是极限。 时崤在一旁见了,无奈嗤笑:弱不禁风。 但还是伸了手去扶,把人半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将一杯温水递给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那是鬼王专用的白玉杯,比起宴江惯用的破竹筒要重上许多,他想接,五指却哆哆嗦嗦地半天也握不住杯身这双漂亮的手昨夜被时崤强行拉去泄欲,因着是第二次,时间格外持久,以至于休息了一夜,手腕还是酸软无比,简单的持握都没有力气。 于是这杯水最后是由鬼王亲自端在手中,一口一口地喂到宴江嘴边。 扑哧扑哧 咽下最后一口温水的时候,竟有熟悉的振翅声迎面而来,宴江错愕抬头,便见一只黑鸦从外厅飞进卧房。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卧房门口,那鸦恰好穿过这束阳光,背上漂亮的黑羽反射粼粼金光,稳稳落定在鬼王肩上,而后突然爆炸成一团黑雾,以极快的速度钻入鬼王身体,瞬间无影无踪。 宴江脸色一白。 却不是那么地怕这黑鸦,而是昨夜的恐怖突然被勾起,他突然间又被抛进了那个怎么跑都到达不了的目的地,死亡步步紧逼的沼泽中。人间在眼前变成炼狱、亡魂潜伏在黑暗中窃窃私语,偏生什么都看不见,光是害怕与绝望,就足够把一个人的精神彻底摧毁。 只是回忆,都叫他浑身止不住地抖。 鬼王察觉到了,双手环上来,向他提供了一个似乎可以避险的巢穴,宴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微微侧身,主动缩进了这个没有温度的怀抱。 宴淮之当年能爬上高位,全凭那份连功将都敢杀的胆识,可阿浮这般胆小,日后该怎么重振宴家辉煌?嘴上这么说,时崤心里到底还是对人类这份因胆小而生出的依赖受用非常,自然不吝啬一些温和的安抚。他爱不释手地把人类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去蹭蹭宴江,这么乖,太祖叔可不舍得你出意外,接下来也断然会保护好阿浮的,不怕。 宴江紧闭双眼趴在他的怀里,没有动。心绪渐渐平复下来,难得有片刻的清灵,便从这话中抓取到了什么关键。 昨夜之事,宴江一直以为那是鬼王刻意做出来戏耍他的戏码。毕竟鬼府中的那些权力争斗人类一概不晓,出于一贯的思维也好,鬼王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也罢,他向来认定鬼府之王掌控所有的鬼魂亡灵是理所应当的,就像皇帝掌控天下百姓那样。 可鬼王现下这句话,明说了昨夜是非他计划内的意外,并且接下来还? 宴江突然想起昨夜对方救下自己时,曾放出黑鸦去与那些东西搏斗。惊恐抬头,由下而上去看时崤:是、是我惹祸了吗? 距离太近,鼻尖不小心擦过对方的唇,有些湿凉。 自然不是。时崤笑笑,坦然摇头,这一回倒好心地没有故意吓他,你身上染有本座的气息,归根到底,它们是冲着本座而来。 可大人不是鬼府之首吗? 谁都觊觎的位置也没那么好,本座可是被捅了一刀才逃到人间来的,它们找本座,是要灭口篡位呢。时崤不紧不慢地答。他并不觉得这是耻辱,也丝毫不会为日后担忧,之前不曾提起,只是觉得区区一个人类没有知道的必要,眼下既然说到了,倒也没有刻意隐瞒,他拉起宴江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先前不是看过吗,这里被刀搅了个大洞,夜夜流血不止。 宴江脸上便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惊讶,盯着那处没有任何疤痕的光滑皮肤看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大人已经痊愈了。 至少一个月前,从鬼王头一次同他坦诚相待时,便已经好全。 怎么?轮到你嫌本座惹祸,想赶我回地府了? 不不是的。只是一句打趣,宴江却似被戳中心思一样,莫名地有些心虚,否认得毫无底气。说不上嫌,可他是真的怕极了鬼王,以及鬼王带来的其他亡魂,哪怕没有昨夜,他也确实日日都在盼着对方离开的那一天,所以鬼王的打趣,其实并没有说错。 真狠心,本座鬼体里头可还是伤着的呐,难怪世间都说负心多为读书人。时崤凉凉地感叹,更多的是故作姿态,心中并不那么在乎书生的意愿。他又收紧了手臂,轻轻吻上宴江的脖侧,鼻翼一抽一抽地开合,深深嗅闻人类身上自带的魂香:不过看在阿浮是一味良药的份上,在本座回到地府之前,定会好好待你。 什么是什么是良药? 疑惑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却被外来的动静打断。 这座偏僻简陋、鲜少有人愿意光顾的破草屋突然被敲响了木门,伴随规律而不失礼貌的叩门声,一道属于年轻人朝气十足的声音穿透土墙传来。 请问这里是宴浮生的住所吗?在下蔡立德,特来拜访昔年同窗。 【作者有话说】: 真可爱,得想个办法干他一炮 第二十七章 【分别再久,与你同窗的那几年依然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宴江惊讶看向鬼王,却见对方皱起眉,一抹鬼气脱手,无声无息地顺着墙角溜出去。 片刻后,时崤面色重回平静,松开双臂,把他从怀中扶起:无碍,去见客吧。此人先前与阿浮在驿站偶遇,本座已经抹掉了他的记忆,你只当那夜不存在便是。 他的手一挥,前厅的一切装潢尽数消失,重新露出穷困潦倒的本来面目。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宴江穿上外衣,看看外头,又看看鬼王,欲言又止。时崤见状便弯下腰,握住宴江细白的脚脖子放到自己膝上,捡起床边摆着的鞋,亲自给他穿,还有,别起不该起的心思。 话分两头,门内反常的气氛疯狂席卷,此时站在门外的蔡立德也是惴惴不安。他在外游学多年,早对童年生活过的锦县陌生非常,花了数日才一路打听到这里来,即将面对经年未见的同窗,他是既期待,又害怕对方对这段竹马之情已经生疏。 门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应答,直到热切的心情将将要熄灭,手都往回收到一半,眼前这扇破旧的木门才缓缓敞开。白衣书生站在不甚明亮的屋内,神情有些迟疑:阁下是蔡立德? 昔年清明的眼睛里如今只剩呆滞和疲惫,但他的面容还是未变。眼角与鼻头都有些圆,是自小就被他人取笑不会有大作为的面容,但在蔡立德看来,却是亲和的最佳典范。 浮生,真的是你。短暂的凝滞之后,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宴江作揖。 见礼、客套、迎人入屋。俩人在旧得毛边的圆桌旁坐下,一干叙旧与先前在驿站的那夜相去不远,唯一的差别便是蔡立德更热切了些,而宴江疲态浓重,反应稍平。 恰好昨夜的确有雨,他便借口自己微感风寒,蔡立德深信不疑,甚至反客为主地想要把人扶回房中休息。 鬼王可是还待在卧房里头,宴江心中一个激灵,强打起精神,摆摆手:多谢蔡兄关心,不过睡太久精神难免颓萎,我们多年未见,坐着叙叙旧也是好事一件。 也幸得昨夜鬼王只真枪实弹地做了一次,他虽疲惫了些,身体倒没太多不适。 也是,是我疏忽了。蔡立德的笑容微微淡了下来。脚步却不知怎的有些挪不开,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重新拉过椅子,坐到宴江身边。宴江应了一声,空气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蔡立德低低地叹了口气,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浮生,你我之间是竹马之谊,不该如此生疏。 比起宴江的内向,蔡立德自小都要更直接大胆些。他垂着眼,没有掩饰脸上低落的神情,双手握拳放在膝上,把衣摆捏出几道皱褶这衣服是前些日子才裁的新衣,他一直没舍得穿,直到今日要来见宴江,才欢欢喜喜地换上。也是一袭白衣,袖子与下摆都绣上精美的蓝色云纹,衬得人风雅修长,俊雅翩翩。 或许正是因为拉满了期待,所以才太过容易有落差。 立德,你别多想。到底是在同一位夫子膝下启蒙的,即使分开多年,有些自小的东西还是保留着,宴江不会不懂他的意思,调动力气勉强拉出一道淡笑:我只是太过惊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称呼从蔡兄改回立德,是亲近的意思。蔡立德这才好受了些。 宴江:毕竟当年分别时我们还年少,彼此都没有留下地址,我没有想到过你会突然找到这儿来。 不突然,我也是寻了好一些时日。蔡立德失笑,便干脆把这一路打听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他坐直了腰杆,微微倾身凑近宴江,目光里除了真挚,还夹带了几丝伤感:我来找你,也非一时兴起。浮生,分别再久,与你同窗的那几年依然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父母皆在、不为柴米发愁,不知事的年少,的确是世间最为难得的无忧无虑。宴江也有些动容。 却见对方摇头:不,不是因为年少,而是因为浮生你。 搬去省城的时候我还小,新学堂的同窗排斥我是外来者,并不接纳我,我日日想你,却无法回来找你;后来逃离家中掌控出去游学,见遍山川海洋,认识五湖四海的儒士,也终究遇不到一个交心之友。 你相信冥冥之中有命运的指引吗,浮生?我从北方出发,一路跋涉回到西南,方一进到省城地界,就日日梦见与你重逢的情景。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思念,但数十次之后呢? 话开了头就再也止不住,蔡立德说到激动处,语速也加快不少:我来找你,既是顺应上天的指示,也是因为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思念 却突然瞧见宴江有些发白的脸色,急急顿住,一口气提在半空中,半晌,像被戳破一般瞬间卸下:抱歉,浮生。或许对于你来说,阔别十余年之后说这些,该很是失礼吧。 他确实是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了,如果再冷静些,其实不难发现对方早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走了神,脸上的不自然也并非因为他的自白。 宴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往卧房的方向瞄,心中莫名发慌,不为别的,就因为蔡立德所说的一进省城后就不断做梦,细思起来,不正是驿站偶遇那夜? 可余光瞧到蔡立德低着头的样子,又确实于心不忍,只好拍拍他的手背安慰:没有失礼,能得立德挂念,我也心生欢喜。手心与手背短暂碰上,触感温热,没有一丝冰冷,反而叫宴江一时有些不习惯。 想要收回手来,却没想下一瞬,就被蔡立德反客为主地抓握在掌心。 浮生啊蔡立德维持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姿势,抬起眼,那双永远清明通透的眼不知为何蒙上些许伤感,以及更多宴江看不懂的情绪。他压低了声音,似唤似叹,你不必勉强自己说这些。 什么? 我知道你一定无法理解我的心情,我自己也是。在来时的路上还摇摆不定,可一见到你,就 啪! 一声脆响兀然打断了话语,两人同时转头,便见是那斜斜倚靠在墙角的扫帚被风刮着倒下。 蔡立德像是突然惊醒,他猛地放开宴江的手,身体后仰,坐直到自己的座位上,眼中的情绪也重新藏进了最深处。他深深地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平复方才冲动的心情:抱歉。 宴江却只觉得他怪异,悄悄把手藏进袖子里:为何又道歉?立德,你是不是有事想说? 是,也不是。蔡立德含糊其辞,避开宴江探究的目光,看向窗外。他来时已是午后,一番叙旧下来,太阳已经差不多要往下挪了,外头的天空微微发橘。 浮生,天色已晚,你还病着,我也一路疲乏,本不该打扰这么久的。这段日子我便在爱梅乡住下,等你我都休息好了,再好好叙旧,可好?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宴江自然也是疲惫的,迟疑地点点头:也好。 立德便站起身来。没叫病人起身送客,他自己逃跑般疾走两步,拉开虚掩的破门,又在跨出门的前一刻生出某些不安,再次回头确认:那,一言为定,我改日再来。 浮生随时恭候。 【作者有话说】: 瓜来得太突然,害我早睡失败[裂开] 我恨! 第二十八章 【浮生只凭大人差遣,不与他人为伍。】 破旧木门被小心带上,昏暗与沉寂重新笼罩屋内。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宴江疲惫地卸下力气,腰身酸软得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后倒。 撤去鬼王弄来的奢华家居,他原本的家中连张带靠背的椅子都没有,这一倒,预想中是要连人带凳子一起摔到地上去的,肩背却意外地在半空中被一股冰冷的雾气托住,随后,一个怀抱凑了上来。 就这么往后倒,是在等本座抱你吗? 只是宴江已经一整都没有进食了,身体又累又虚,此时被抱进怀里,除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寒颤外,也调动不出更多的精力来应付这个调侃。他别无选择地把重心往后靠,好稍微减轻臀腿间的负担,侧头,满脸愁苦地窝进鬼王怀中:难受。 时崤明显一顿。虽然清楚人类没有那个意思,但这样的表情与语调,怎么看都像是委委屈屈的诉苦,奇迹般地扎进他那颗不会跳动的冷硬的心里,酥酥麻麻,怪陌生的。 短暂错愕过后,脸上反而换上笑容,时崤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个小小的法阵,体内鬼气便以某种特定的规律开始运转,片刻后,鬼体竟慢慢升温,有了活人的温度。宴江错愕,下意识想要坐起身,被他一只手牢牢按住 你那小竹马倒是给本座演了一出好戏。时崤换了个姿势,把宴江更稳地拢进胸前,另一只手去抱他的双腿,把人整个抱离了凳子,若是他知道你这副样子,其实是昨夜被本座做狠了 黄泥墙变成白漆壁,灰土地变成黑石板,眨眼间寒碜的家具已经尽数消失,变回了来客前的气派豪华。时崤小走两步,把宴江放进自己惯用的躺椅上:应该会屁滚尿流地逃出爱梅乡吧? 宴江瞪大眼睛,忙抓住手边黑底红纹的衣摆:大人别!我他只是个无辜之人。 本座可不觉得。时崤脸上浮出冷笑。却也没有甩开,反而顺势坐上宽大的躺椅:凭他突然跑来,害我们阿浮吃不上饭这一点,就够在地府接受百年审判了。 说着话,他两指间黑雾缭绕,凭空便多了一颗状似珍珠的东西,不容拒绝地喂进人类嘴里。 那东西沾了口水,瞬间就在宴江舌尖上化开,微甜,伴着温和的热意一路从喉管烧到胃里,再散到四肢。大概是某种人间没有的药丹宴江动动身子,极为明显地感觉到身上难受的地方都缓解了许多,饥饿带来的眩晕感也消失殆尽。 由此迟钝地想到了什么,忙抬起右手来看,掌心哪里还有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甚至连疤痕都未留下。 固然来自地底深渊的力量永远伴随着恐怖与死亡,可不得不承认,它能办到许多人类永远在追求、却做不到的事情。他愣愣地对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把目光移向鬼王,从躺椅上坐起,对鬼王道谢:多谢大人。 或许是潜意识里刻意的逃避,他忽略了自己为这伤口所主动付出的代价。 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一种别样的可爱,时崤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拉过那只手,尾指挠挠他白嫩的掌心:这可是皇城里的太医都无法做到的事,本座对你恩情之大,岂是一句谢便能搪塞?阿浮合该磕个头才是。 宴江便当真老老实实地爬下躺椅跪倒在他脚边。时崤也不拦着,坐进椅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膝并拢,额头轻轻触碰地面:大人恩情,宴江无以为报。 心安理得地受下这端正的一拜,才弯下腰,就着蜷成一团的跪拜姿势把他整个端抱到自己腿上。 自然有得报。明明还是那具鬼体,却不同寻常的温暖,肩膀宽厚、胸肌结实,哪怕是半强迫的拥抱,也不会让人类有除心理外的任何不舒适,阿浮多跟本座亲近亲近,本座就欢喜得很。 说着,手掌毫不避讳地摸了摸人类的后腰,像是故意向人类提醒昨夜的云雨,给隐晦话语蒙上又一层暧昧的色彩。 宴江有片刻不自在的僵硬,答则不愿,不答又不敢,最后眼神只得不自然地飘向一旁,又拐回了先前的话题:立德所说的梦大人可知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时崤却并不在意,在他眼里,人类都是那样不堪一击,千篇一律,根本没有资格让他多花上半分心思,或许是本座那时有伤在身,记忆洗得不够彻底,又或者是他自己日有所思。 他抱着这人间中唯一算得上特殊的宴江靠进倾斜的椅背里,略外扒开对方领口,将脸埋进那温软的肩颈,陶醉地嗅闻那股越发勾人的魂香。 宴江敏感地缩了缩脖子,极力克制自己挣扎的欲望:可是立德他 没有可是。 再抬起头,时崤脸色已经恢复漠然。他稍微推开人类,语气一旦平淡下来,便自带了强势的威严,是掌权者高高在上的姿态:是不是本座待你太好了,连规矩都忘了,嗯? 宴江的目光瞬间便变得惶恐,指尖都哆嗦起来。大概是最初某些恐怖的记忆在心中扎根得太深,他无条件地害怕鬼王,一面结巴地告罪,一面无措抱上对方手臂,做出讨好的亲近。 但实际上,时崤并未真的翻脸,见吓到自己的人类宠物,也只是挑挑眉,又重新缓和了语气:你这呆子哪来的胆子,勾了本座还不够,要去勾引那样的男人? 勾、勾引? 时崤嗤笑:区区人类,也敢对我的人起那种心思。本座已经大度放他离去,阿浮若识时务,就不该继续提起他,打扰了本座雅兴。 三言两语,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把宴江砸得头昏眼花。他失神地与鬼王对视,脸上的难以置信维持许久,反应过来后,面上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主观上,他断然无法相信这个说法,可理智却知道鬼王不会看错、也没必要对自己说谎,再回想方才立德一些列怪异行为,种种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立德于我只是儿时同窗也不知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向鬼王解释。 时崤却步步紧逼:既然知道了,那阿浮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宴江不傻,他知道鬼王想要听什么,闭上眼睛,内心翻涌着不愿与不甘,意志力最后还是屈服于鬼王越掐越紧的手中。他小声开口:浮生只凭大人差遣,不与他人为伍。 时崤这才颇为满意地收回威压,把人类往上托了托,奖励般吻上他的嘴。 又是长长的一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唇舌不再冰冷,这个吻温和极,也缠绵极,没有一丝半点的侵略性,饶是宴江心理上再抗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陷入这个缱绻的陷阱,搭在鬼王肩膀上的手攥进了他的衣物,似要推开,却又不舍、沉迷。 两个月来的强迫与调教,终于叫一个青涩的雏子也学会享受亲吻。 窗户大开,太阳羞于窥见这等画面,日光敷衍地扫过草屋,很快便收归远去,天地间迎来了再平常不过的夜。夜明珠也未亮起,让两个男子的亲密变得更像是偷情,引诱生灵踏上伦理不容的禁忌。 可当双唇分开的一刹那,这场错觉也就碎了,一人一鬼之间,掀开和谐相处的幕布,本质只有使用与被使用、命令与服从的关系罢了。 被取了两分魂气的宴江昏昏欲睡,时崤指尖勾起他一缕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看向窗外远处蠢蠢欲动的黑影:地府失控了。 阿浮身上沾了太多本座的气息,从今夜起,无论白天黑夜,都必须待在这屋内。不许再去摆摊,也不许见客,否则本座也护不住你,知道了吗? 第二十九章 【阿浮要是实在想见,那便请他进来,如何?】 匆忙别过,蔡立德再一次来访已是两日之后。两夜的无眠让他的眼下挂上了淡淡青黑,但脸上表情却是是先前没有的轻快,手中捧了两卷古籍孤本,腰间挂着的佩饰也随着走动左左右右地晃动。 是个好天气,薄薄的云点缀在天际,阳光把平野照得一览无余。年轻的男子轻轻敲响了村尾最不起眼的破草屋屋门,怀着满腔的期盼,眼神也亮晶晶的。 浮生,我来寻你了。他笑着,语气温和。 可惜他的所有期盼注定无人赴约。 此时此刻,这间门窗紧闭的屋子里,正是一片激烈的春光。昏暗光线透过半透明的纱幔,隐约可见屋子的主人正被鬼府之王牢牢压在身下,长发披散,衣裳半褪,被子被遗忘在床尾的角落,混乱地卷成一团。 热汗顺着大腿后侧的肌肉滑下,聚在膝窝处,又被规律的力度撞散开来,渗进身下的床褥中,晕出一圈暗色。即便极力克制,还是能听见闷闷的压抑哭声,间或夹上几声软绵而短促的呻吟,将狭小的卧房填上旖旎。 除此之外,就是有些模糊的水声,听起来并不清亮,反而黏糊发腻。 小腹一阵涨麻,体内泛起强烈而怪异的感觉,宴江咬住下唇低声呜咽。实在受不了了,背过手想去推开身后的躯体,膝盖颤颤巍巍地跪不太住:大人放过我吧呜呜求饶也是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生怕被来访的客人发觉什么异样。 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坚持,传进屋内已经不大明朗,他止不住地哆嗦,肌肉便随之缩紧,咬得入侵者不得不暂且停下动作。 时崤一手圈住宴江的小腹把人扶稳,另一手握住他汗津津的手按回床榻,俯身,贴上宴江耳边:怎么?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去见客? 压上人类赤裸的背的同时,也让性器探得更深,动了动胯,有意叫龟头磨上某处软肉。 不、不是的啊!怀中人便发出急促的哭腔,脚趾蜷缩,腰身不受控制地拱起,向侵犯者自投罗网。 那后穴与这副身体的主人一样胆小窝囊,只需稍稍强势一些,就会乖乖地放软,任由时崤为所欲为,即便弄狠了,也只会缠上来讨好求饶。他满意得很,在人类肩颈处留下一枚粉红的吻痕,阿浮要是实在想见,那便请他进来,如何? 以鬼王的性子,这种离谱的事情未必做不出来。 宴江瞬间就被吓得欲望尽退、疯狂摇头:不、不要!我不要!生怕自己有半点犹豫,蔡立德就会被请进屋内,目睹自己这副腌臜的模样, 他挣扎着想要扭头,却被鬼王按着后脑勺强硬地压进枕头里,背后的重量离开,随后,便是更加凶狠、更加粗暴的侵犯。 非人类的性器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宴江光是含着就很辛苦,肠肉被迫撑开撑平,身体里再深再隐秘的敏感点,都逃不过那东西强势的开发,他只能颤抖着,在恐惧中接受狂风骤雨的侵袭。 肉体碰撞的声音很是清脆,白生生的臀肉被撞得不住晃动,很快泛起一大片红。 啊啊啊大人呜啊求您、求您让他走 无数致命的地方同时被碾压、摩擦,高速的顶弄中有淫水从交合处低落,躯体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快感,很快就被由内而外搅得混乱不堪,宴江的哭叫夹杂了哀求,口水与泪水糊了满脸,哭叫也压不住了,神智飞散,只剩本能。 床褥也被激烈的动作带得移位,宴江渐渐跪不住,整个人都软软地趴伏了下来。身前性器被夹在床榻与小腹之间,憋得发紫,却无法像正常男子一样高潮,只失禁般持续流出透亮的体液。 他没有得到来自鬼王的任何回答,只有抽插越发狠戾。情欲是毒药,是恩赐,更是控制一个普通人类的绝佳手段。 宴江的神魂逐渐被侵占,潮水般的酥麻一波波涌上大脑,他侧过头可怜地呜咽呻吟着,一侧脸颊被压得变形堆积,嘴巴便再也闭不上。不知过了多久,在穴心被狠狠顶得凹下去的某个时刻点,突然彻底崩溃,摸索着拉过时崤撑在自己边上的手,放到嘴边胡乱舔吻。 他的嘴里积聚了无法吞咽的口水,一截艳红的舌头探出唇间,小心翼翼地缠上时崤指尖,轻而易举就留下浓重的湿痕。眼角与鼻头都被染得红红的,喉咙里间或冒出几声哭喘,却仍垂着眼认认真真把五指手指挨个都舔了个遍。 大概是没有力气,舔得慢极,但恰是这种无意的色气最是勾人,特别是放在这样一个呆板无趣的书生身上。 饶是时崤,也没想到人类会被弄出这样的反应。征伐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被这意外的举动勾得气血翻涌,眉头皱起,身体里便四面八方地泄出鬼气。那些鬼气也不似平日里那么的听话,在空中激动地翻滚涌动数圈之后,竟自发自动地贴上人类赤裸的皮肤,学着它们的主人那样,蠕动着去撩拨那些个敏感点。 那是许多双无形的手,同时掐上宴江平坦的双乳、拱起的腰腹、通红的性器,继承本体的部分欲望,却不受掌控,只知胡乱地揉捏勾挑,在光洁的身体上留下无数纵横交错的指痕。可偏偏是这么没有章法的力道,却还是半强迫地把人类推向更疯狂的境地,宴江的穴道内越发酥软,上身无意识地拱起又落下,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把肉体献给掌控自己生杀大权的鬼府之王。 他的哭叫便软而沙哑地拖长,尾音微微勾起,舒服得不住颤抖。 时崤将湿漉漉的两指伸进他的口中,他便乖乖含住,像他腿间的那处一样,轻轻地舔吸入侵者,用本能去讨好。 无形屏障拢住了屋内一切旖旎的动静,但并没有外头的动静,喊门声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由大变小,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沉寂许久之后,沉重的脚步声慢慢离去。 时崤猛地拔出自己的器具,带出一波湿滑的春水,以及人类一声短促的哭喊,那人毫无力气地被翻过身来,露出狼狈又委屈的正脸,小腹也早已乱七八糟地流满稀薄的精水。 他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宴江一边的泪痕:阿浮叫得那么好听,都把外头的爱慕者吓跑了。 不要!不要被他听见呜嗯大人救救我 可你的大人只想肏你。时崤轻声道。 他粗暴地将人类大腿抬起,逼迫对方露出腿间风光,没有收敛力道,柔软的肉被掐得太紧,便可怜地从指缝间挤出来。狰狞性器再度挤进湿滑一片的入口,那儿早被肏熟透了,还未完全收缩,就又一次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插到最深处。 再多的私密都被剥夺,这是一场温和的强暴。 时崤也不克制了,放任鬼气源源不断地溢出,所有拘于人形所照顾不到的地方,皆由四散的黑雾接管。 欲望的潮越推越高,窗幔封起的这一小方空间里也越来越热、越来越潮,仿佛就连呼吸,就能将春水吸进肺里。 屋外的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处,下地的村民们都陆续卸在田埂上吃饭,没有人会想起村中还有这么一个书生,也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小小的破草屋里承受着怎样的酷刑。 时崤不需要呼吸,但还是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四散弥漫的魂香吸进肺里。他的手心覆上宴江微鼓的小腹,施力揉压,堵在肠道里的鬼精便四下乱窜,身下人不知道第多少次痉挛着迎来高潮。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快感是洪水猛兽,把宴江淹地几近溺毙,无意识中,他求生般攥住手边一缕散落的发,把时崤拉得不得不俯下身来。 时崤没有去苛责。他猛地撞进人类最深处的穴心,伏在对方身上低声粗喘几口。欲望中,某种不明的暖流顺着交合处传递到他的鬼体里,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流动,而后,体内那道一直没有愈合伤口竟吸收了这股能量,开始慢慢自我修补。 莫说鬼王自己,就连溢出在外的鬼气都有所躁动。 唯有宴江一无所知,仍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断断续续地抽泣。 【作者有话说】: 开始期待鬼王一些阴间玩法 第三十章 【情敌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出局】 西南地界的九月,才初有秋凉好天气的前调,正午的日头也没那么毒辣了,妇人们便爱三两在农田边上聚在一块儿,趁着歇息的当口说说些家长里短。这本是农村里的常见之景,并无任何特殊,只是今日,却似乎有些不同。 昨个儿夜里影子真的邪了门了 喝!你也我们家那会儿 像是惊扰到了什么,妇人们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神色一个比一个的紧张与凝重。 蔡立德路过田边,恰恰就遇上了这样一副场景。这是他第八次去敲宴江的家门,依旧与前头七次一样无人应答,此时正垂头丧气地难过着,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自顾自沉默地往自己暂租的住所折返。 他本没有任何偷听妇人话题的想法,可走近了,在一声声压低的抽气声中,她们讨论的内容还是无法避免地飘进耳朵里。 你们别说这个,张婶儿家的老头这两日没来下田,可不就是起夜瞧见了脏东西,吓得摔断了腿! 有这事!你咋不早说? 恁的离奇,我还当他们胡说的嘞!要不是你们提这个,我都快忘喽。 嚯!可不敢乱说,你几个把俺说得发冷了都。咱村就这几十户人家,不靠山不靠水的,这个把月也没哪户人家坏过事,怎的会闹起鬼来? 张婶儿,你看你说的,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拿这邪乎事瞎编排? 因着地势的原因,农妇们看不见边上高出的大树后头还有一个外乡人的存在,嗓音不知不觉间便拉高了些许。乱七八糟的争论中,其中一位身形颇为彪悍的妇人拍了拍手:是真是假,总归大伙儿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我寻思着感觉咱几个都给家里男人提上一嘴,好赖让村长做做主,请个神婆进村来驱驱邪 余下众人便都点起了头。短暂的沉默过后,似乎也都有些后怕,也不吵了,很快就各自散去。 蔡立德沉默地站在树后,把这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毫无波澜。 读书人面对白丁,终归会有一股清高的傲气,在他眼里,这些没有证据的怪谈斗不过是自我暗示罢了,什么脏东西、闹鬼,难保不是出意外之后给自己找的台阶。 生老病死是世间规律 思绪中断,刹那间,蔡立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回想起这几日的所有细节,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看自己来时的方向,顿了一顿,突然疯狂地拔腿往回狂奔! 浮生!浮生!蔡立德一头撞进宴江的前院,颠覆往日礼貌儒雅的形象,几乎是扑着趴到那扇连日紧闭的破门上。他双手握拳,用力捶门,浮生你听我说,若不想见我,就在屋内应一声也好,叫我得个你无恙的准信! 那扇门实在是太破了,只是被捶上几下,便哗啦啦地往下掉木屑,洒了人满头满脸。蔡立德呸呸两口吐掉,没有稍加冷静,反而越发激动,手上一刻都不敢停,依旧哐哐地砸着门。 他原以为宴江窥见了他的心思才避而不见,然,方才田边上妇人的讨论给他提了个醒,这连续多日不见人也不见声,万一宴江病倒在家中了呢?他自己想起刚来找到爱梅村来之时对方那苍白虚弱的脸色,他不敢想象,若对方真是病到连应门的力气都没有,那这无人照料的十天,该是如何度过? 半炷香时间过去,屋内依旧静悄悄的,甚至在如此动静巨大的砸门声之下,也激不起任何活人的动静。蔡立德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目眦欲裂地死盯眼前门扉,咬咬牙,猛地抬脚踹去。 成年男子用尽全力一踹,力量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屋内的木条门闩拦腰断裂,门扉打开,日光便顺理成章地照进门洞,灰尘纷纷扬扬。 没有人。 屋内简陋却整洁,狭小的一室一厅,一眼扫过去便看了个全,没有想象中的场景,更没有想见的人。 蔡立德站在厅中深深呼吸,一面环视四周,一面平缓方才的激动。厅中家具物件极少,一桌两凳三盏杯,与他十日前来基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变动便是角落边的小柜,上头现如今已是空空如也,原本的一对牌位与香炉都不翼而飞,唯独在台面上留下几道常年置物的痕迹,边上还洒落这几点香灰;桌上用空杯压了一副信笺,上书立德亲启,规规矩矩的字体,不难认出是宴江的字迹。 看不出一点意外的痕迹,更像是有序的撤离。 蔡立德按住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不上自己究竟是在庆幸还是失落,他站在原地,手上紧紧握成拳,直到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疼到心里去了,才浑浑噩噩地晓得动起来,上前一步去拾起信笺。 蔡立德整个人崩得紧实,展开信笺的手没有一丝抖动,看似格外冷静,却在草草扫过纸上内容之后,骤然间破了功。像被抽干了所有精神气,他失魂落魄地软倒在凳上,把信纸团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里,脖颈支撑不住沉重的头颅,只得任其死气沉沉垂在胸前。 沉默许久,才听见他颠三倒四地喃喃:竟是连夜搬走,不是对我生厌,又是如何 啪嗒。 不知从何而来的水珠掉落在他的手上,通过指缝渗进掌心里,将那纸团上的墨迹晕染开来。 被引入幻象中的凡人无法察觉到任何异常,更不会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几步开外,由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嘴巴,被迫观看这场悲伤又滑稽的独角戏。时崤的手伸进宴江领口里头,指节在衣服下起伏,也不知做了什么,他便抑制不住全身的震颤,受不住地夹紧双腿。 这是一个交叠起来的空间,在真实的环境中用鬼力套上一层幻影,宴江与时崤所处是为真实,而蔡立德眼中的破屋,则是鬼王随意做出来的幻境。前者可以自由观测后者,而后者,却永远无法察觉到着其中的玄机。 这人对阿浮可真是一片痴心。时崤阴阳怪气地感叹,膝盖顶进人类的双腿间,阿浮见到他,好像也很是激动呢? 宴江拼命摇头。几步外的蔡立德对他来说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他害怕地往后退,把自己更深地撞进鬼王的怀里,似乎是想逃避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又或者是逃离这种随时会被外人窥视到的危险。 动静略有些大,无意间踢到脚边的椅腿,木椅竟摇摇晃晃地倒下,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他猛地僵住,时崤便转而抱住他,轻快地笑了两声。 幻境中的蔡立德本该无知无觉,可不知是鬼王的幻境出了问题,还是直觉太过强烈,他突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朝着空空如也的角落看了一眼。 这一眼,虽说是无意,却恰恰好与幻境外的宴江对上了目光。前者疑惑,后者惊恐。 可惜蔡立德什么都看不到,入目之景,只有落了薄薄一层灰的空阔房间罢了。他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用手扶着桌面站起身来,沉默地往门外而去,肩背佝偻,脚步也沉重无比。 片刻后,时崤绕到宴江面前,贴心地替他拉好散开的交领:别看了,人都走了。身躯高大,完完全全挡住人类迟迟没有收回的视线。 那信上写了什么? 无关紧要的托辞罢了,能省下许多麻烦。时崤淡下了笑容。 见人类神情恍惚,双眼眨也不眨地仰望自己,也不知怎地,他突然皱起眉头,周身气息瞬间冰冷,眯着眼沉下语气:阿浮该不会有意见吧?话音未落,虎口已经半掐半抬地卡上对方下颚。 不需用上太多力气,手中人类很快便被吓得惊醒,有如惊弓之鸟般缩起肩膀,双手软绵绵地抱住他的手臂:不、不敢。 在强权之下卑微生存的弱小,自会在本能的趋势下摸索出一套独特的求生法则,这是一人一鬼之间微妙的相处方式,用臣服与自我献祭换来温和的对待,以肉欲和互利构成表面上的和谐相处。 时崤眼中闪动凶戾的红光。 而宴江,则是小心翼翼地伸长了脖子,奉上求饶的吻:大人。 【作者有话说】: 鬼王,自己乱吃醋还要倒打一耙,好狗啊你 第三十一章 【一切在鬼王冷静、自持,甚至略带玩味的注视下。】 十月,农忙一过,爱梅乡就出事了。 起初是陆陆续续有村民自称在夜半瞧见了脏东西,因着无凭无据,又没有伤人性命,实在没法儿报官,村长便出面到外头请了个神婆来驱邪。却没想到三天法事还未做完,神婆这一头还神神叨叨地洒着符水,那一头,就有村民发现自家田里离奇死了人。 死的是黄家那疯婆子,这些年一直疯疯癫癫地在村中四处游荡,谁也管不住她,更不知道她是何时死、如何死的。村民发现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起,但黄婆子看起来已经死了有好几个时辰了,尸身七窍流血,上肢坚硬地维持朝前举起的姿势,似乎是生前有过强烈的挣扎。更诡异的是,分明浑身没有一处伤口,尸身却呈现一种极其夸张的干瘪,像是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堆骨头。 有闹鬼的传闻在先,这些天一旦日落,村中不管男女老少都只敢躲在自家屋子里,这黄婆子不会、也不可能是被人所害,但即便是与事发地点只有十几步距离的几户人家,昨夜也未察觉到丝毫异常动静。 神婆当场撂了法器,直言这邪物太过阴狠,她不敢继续摆阵,一干男女老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恐慌躁动,女人们护着老人和孩子躲进家里,男人们一部分押住神婆逼其继续做法,另一部分则乱糟糟地涌进村长家中,商量要直接上县城去报官。 所有的风平浪静便是在这一天被打破的。 众目睽睽之下,神婆哭哭啼啼地重新去点符纸,可是方才还能正常燃烧的黄符却死气沉沉地再也点不起来,反复的尝试中,边上罗盘突然爆出一声刺耳的炸裂声,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突然裂成两边,流出腥臭的血液;另一头,簇拥着村长要上县城报官的一群人,则面面相觑地在村口停住,爱梅村像是被罩上一层看不见的笼子,分明前路空阔无物,却连半步都无法踏出去。 顷刻间,风云突变,爱梅村成为了一个孤岛,里面的人无法出去,外头的人不会察觉。前一日还没将闹鬼一事放在心上的村民们彻底慌了阵脚,有的绕着整个村落边缘苦苦寻找出口,有的在恐惧之下差点悬梁自尽,一时之间村道上哭喊哀嚎声此起彼伏,村长年事已高,控制不住混乱的场面,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只有蔡立德格格不入地呆站在人群中,见证了事件的始末,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太过荒谬,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才刚从儿女情长中脱身,却又立马陷入了另一个绝望的漩涡里。 直到太阳逐渐西沉,又一个危险的夜晚即将到来,才有几个村民勉强冷静,牵头把所有的村民都叫到一起。除了昨夜死亡的黄婆子、上月留书出走的宴秀才,还有上上月外嫁的刘家闺女,全村近百口居民加两个外来人士在绝境中聚在一起,共同对抗这个可怖的夜晚。 整座村庄灯火通明,彻夜无眠。 包括消失在众人眼界中的宴江。 外头还挺热闹的,若是再死几个人,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窗户被推开一条小缝,时崤看了看远处模糊的火光,笑道。合上窗缝回头,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意外,也不知在说予谁人听,或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毕竟此时这屋内唯一一个听者并没有做出回应的能力。 厅中夜明珠光线暗得可以忽略不计,宴江双膝跪在大片的厚毛地毯上上,嘴里被毛巾牢牢堵住,手腕也被拉到一起缚在身后。他跌跌撞撞着膝行到鬼王脚边,抬起头,拼命地发出呜呜声,清俊的眉眼间尽是卑微之色。 时崤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只是简单地安抚,没有太多停留,揉完便直接越过他,坐到另一边的紫木椅上。宴江想追,却因太过着急而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地毯上,他绝望地蜷缩起来,肌肤被兽毛柔软地包裹。 方才退进暗处的四五个高大黑影复又围了上来,许多双手齐齐按住他,贪婪地抚摸揉捏。 宴江崩溃的哭泣、拼尽全力去挣扎,却依然逃不过来自四面八方的肆意玩弄,那些手冰冷又粗暴,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交错的红痕,从头到脚、由里到外。 挣扎得厉害了,身影与身影的缝隙间偶能窥见人类赤裸的躯体,纯黑的衬托下,白与红都格外的显眼。时崤靠近椅背里,单手撑头,悠闲地欣赏着这美丽的捕猎时刻。 整个厅中就只有人类模糊的哭声,撞上墙壁荡开涟漪,那么的可怜,又是那么的悦耳。 眼泪糊住了宴江的双眼,他什么都看不清,不断地想往鬼王的方面爬去,却一次又一次被拉住发根或大腿,毫不留情地拖回原处。混乱中,双腿间那处被灌入了什么液体,湿冷黏滑,然后违背本人意志地烧出一大片欲望的痒。 一股力道扯着他的发逼他抬起头来,拔出毛巾,怪异冰冷的舌头便钻进了嘴里。上身被抱在某个胸膛前牢牢固定,双腿被强行拉开,摆成最不知羞耻的模样,不知多少只手急色地摸上他的私处,把粘液涂地满腹满腿,随后,就有冰冷的性器抵了上来。 一切在鬼王冷静、自持,甚至略带玩味的注视下。 窗外的村庄远处,有一声女人的尖叫刺破夜空传来,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寂。那性器动了起来,与鬼王的尺寸几乎一模一样,黑漆漆地缭绕着鬼气,破开穴口、碾压肠肉,迫不及待地挤进人类的身体里。 宴江的尖叫堵在喉咙口,变成一声短促发软的哭声。 温差让那种身体被生生破开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与清晰,让人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正在被一个陌生鬼体强暴,他拼命想要缩起身子,却无法阻止性器的插入,只会让四肢被外力强行打得更开,毫无反抗之力地成为欲望的容器。 没有得到半点适应的时间,顶弄从一开始就是狂风暴雨。 可这具身体实在是被鬼王调教得太彻底了。 甚至无需多么温柔的爱抚,茎身随便擦过任何一个敏感点,就能叫穴心配合地涌出一股股春水;指腹稍一拨弄乳尖,都会引起一阵舒爽的颤抖。宴江的身体不住地发热发软,慢慢的,穴道也知晓了来者的凶残,识时务地打开身体,邀请入侵者往更深的地方侵犯。 恐惧与绝望持续发酵,撑得胸口发闷,可快感却真真实实地传来,让他错乱、迷失。 没有用上多久,带着哭腔的呻吟就从抗拒变得绵软沙哑。 这些黑影是时崤鬼气所凝,虽有大概人形和五官,却没有独立的意识与人格,在本体没有刻意操控的情况下,只会凭着最原始的本能行动。欲望也是完全的直白且粗暴,它们不会像本体一样怜惜人类,只会争先恐后地发泄,腿间被占据了,就把性器塞进他的嘴里、手中,甚至是脚心。 极限的交合让时间变得格外的长,似乎已经在生和死之中徘徊数回,窗外的月却只才升到了最高处。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冰冷的液体一股股打上穴心,带出一阵夹着痛意的快感,性器猛地抽离,鬼精甚至还未来得及流出,便马上有另外的鬼影接替。作为猎物的人类不被允许休息,哭着、求着,在持续不断的侵犯中连续高潮。就像是沦为青楼中最为廉价的妓子,脸上、嘴里、手脚,甚至是锁骨都被射满了鬼精,更莫说微微鼓起的小腹。 哭声低了下去,极限快感带来另外一种痛苦,肌肉不断痉挛,又在这场轮暴中变成类似于讨好的收缩。 直到堪堪一轮结束,时崤才慢悠悠地抬手,鬼影的动作随之戛然而止。人类无力地倒在地毯之上,蜷成一团默默流泪,看起来凄惨无比。 仔细看去,沾满白浊的嘴却还在小幅度地开合着,颠三倒四的呢喃:我错了、我错了大人救救我呜呜 有些热。时崤坐直身子,放下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 鬼影失了限制,又再度动了起来,把软绵绵的宴江摆成兽交的姿势,掰开臀肉,性器又一次粗暴入侵。 只是这一次,龟头顶进最深处的那一刻,人类却似突然从欲望的沼泽中挣脱出来,强行调动起最后一点力气,甩开其他几双猥亵的手,狼狈地朝鬼王爬去。 带着一身欢愉的污秽痕迹,以及体内冰冷的性器。 仅仅几步的距离,却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整个人扑倒在鬼王脚边,急切地抱住对方的小腿。 大人、大人、大人求您啊!鬼影的性器狠狠撞进穴心,将求饶的话语搅得稀碎,宴江哭着瘫倒在地,任由快感将他鞭挞得不住抽搐。 一只大手抓住他后脑勺的发,将他的上身拉高起来。 时崤盯着他痴态尽显的脸,柔声问:阿浮想求我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靠一些伪NTR勾起杏玉 第三十二章 【这是来自鬼府之王难得的、绝无仅有的宠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宴江身后的鬼影还在顶弄,整根极慢地抽出,再缓缓挤入,不同于方才的狂风骤雨,这种摩擦带来的酥麻丝丝绵绵,危险性不强,叫能人无比清醒地体会到快感在血液中慢慢升温。 嗯哼宴江的闷哼拖长了尾音,软得可爱。他无力地仰起头,双手也无知无觉地攥紧了鬼王膝盖处的布料,随着身后的抽动胡乱揉捏,把华贵衣裳揉出道道皱褶。 时崤拉开他的手。 都被别人肏成这副样子了,还想要本座怜惜你? 不宴江急急否认。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小声抽泣着向长辈索要一个怀抱,他不住挣动着要去够眼前的膝盖,终于完整地说出来哀求:不要别人,大人救我我只要大人 他浑身赤裸,双腿间还堵着鬼影的性器,一头长发散落,被乱七八糟的体液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肩背上,淫荡与可怜重叠在一起,又隐约透出一种被凌虐的美感。 可惜在鬼府王座上坐了近千年的上位者不会心软,只会更加尽兴地残暴癖好施加在下位者的无助之上。时崤的嘴角始终挂着淡笑,淡然地欣赏人类跪在自己脚边挨肏的模样。清脆的啪啪声与水声是最美妙的乐曲,从低缓到高亢,一曲终了,人类又一次颤抖着到达高潮,嗓子也沙哑到再无法求救。 时崤终于放开牵制的手,任由宴江无力地伏在自己的大腿上。 鬼影冰冷,鬼王却是温暖的,宴江在本能驱使下双手抱住对方的腰,泪湿的脸深深埋进那结实小腹是一个寻求庇护的姿态,哪怕这所谓的庇护者,归根到底还是这场轮暴的凶手。 阿浮分明舒服得很,还口口声声只要本座时崤挖出他的脸,说谎可不是宴家的好孩子。 没有、不是的 嗯? 鬼影终于抽离,被含得微温的鬼精便顺着大腿内侧缓缓留下。巨大的难堪刹那间便把宴江拉进深渊,又灌满了名为自我厌弃的泥浆,他的泪流得更凶了,眼神里尽是绝望:大人,我好难受 好脏呜呜我不要它们 阿娘救救我救救阿浮哼呜我好害怕 绝望中的崩溃是没法讲理智的,抽泣很快就变成了崩溃的大哭。 没有脾气的人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情绪。过去无论被如何对待,他总是表现出百分百的听话顺从,就连哭泣也总是小小声地憋着,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害怕、不难过,他从来都不是心甘情愿,那些负面情绪只是被强权压在了心理,总有一日会决堤。就像现在,眼泪把鬼王的衣裳打暗了一大片,膝盖也彻底跪不住了,须得对方扶住,才不至于瘫倒跌落。 时崤也是有些讶异的。妥协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几道噩梦般的鬼影便原地散成黑雾,飘荡着回到本体。 这么大的人了还找娘。他把人类抱到腿上,拍拍他的背,本座可不是你的阿娘。 身躯是温热的,胸膛照例还是没有活人应有的心跳,熟悉的怀抱为人类提供了些许的安定,满身的污秽便也弄脏了干燥的衣裳,尤其是那盛不住的鬼精,不消片刻就在时崤的大腿上淌了一大片。宴江徒劳地想要夹紧双腿,双手惶恐又不安地抱紧对方的肩背,呢喃里还有浓重的哭腔:大人、大人。 娇里娇气的,阿浮对别人也这样吗?时崤问。 宴江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助地摇头。 外头又爆出几道凄厉的尖叫,而后便是人群混乱的躁动声,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远,传到这里来时已经模糊不清。恐惧到了极限之后便是麻木,宴江没有太大反应,痉挛般抽了抽大腿,连头都没有力气回。 有力的双臂终于大发慈悲地拥住了他。 鬼王安抚的吻落在人类的鼻尖,手掌顺着脊背摸着往下滑,直直探进了臀缝。一个指节挤进那完全熟透了的软穴,暗示性地勾了勾,鬼精便大股大股地从缝隙处往外流,混着春水,浇湿了整只大手,暧昧的暗香顷刻间填满了整间厅堂:大人给你洗洗,就不脏了,好不好? 好洗洗 于是,在强迫式的极限交媾之后,鬼府之王真正的性器,再一度嵌入了人类身体。 时崤入戏地扮演着救赎者的角色,就连抽动也是极尽温柔的,但该有的感觉不会因此而有所减少。轻轻柔柔的吻时不时落在宴江的脸侧与耳后,手掌也体贴地扶住他的腰身,配合顶弄的频率打着圈按揉。 宴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坐在了那鬼具上,坚硬的龟头把他的穴心顶得凹陷,抽动更像是来来回回的磨,磨得他的小腹一阵阵抽搐,汁水四溅。 背后有些发冷,鬼王就将黑底红纹的外袍把他裹了起来,身前紧紧拥住他的怀抱也暖得刚刚好,一切都温和极了,叫浑浑噩噩的他开始迷糊,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一个坚实而有力的安全港湾。 人类永远是最脆弱的物种,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宴江甚至产生了某种被爱着的错觉,抬起头去追随施爱者的唇,想索取一个同样温柔的吻。可当自己好不容易够到那嘴角的时候,对方却侧头避让开来,叫他难过不已。 乖乖的,等会儿再亲。鬼王随口哄他。 他便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嘴也是脏的。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擦,嘴唇用力地蹭上自己的手背,蹭得红肿一片,也不敢停下。 动作很小,但还是被察觉到了,时崤拉开他的手:怎么了? 脏 阿浮不脏。 不脏的话,怎么会不愿意亲他呢?宴江想不明白。别开脸,安安静静地掉下两滴泪,像个委屈的小孩。 时崤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好笑,不过心中到底还是受用的,手一挥,在两人周围罩下一层小小的屏障,他抬起人类的脸,落下了一个极为缠绵的吻。 这是来自鬼府之王难得的、绝无仅有的宠溺。 高潮在这个吻中来临,像推上沙滩的白浪,来得悄然又平和,不激烈,甚至美好得不太真实。宴江的男茎早已射无可射,只能用后面达到欲望的峰顶,呻吟被尽数堵在嘴里,变成闷闷的哼唧。 吻结束了,他也沉沉昏睡过去。 时崤掖了掖外袍,把他裹得更严实了些,可再抬起头来时,表情又变回了一贯的冷静。他撤下狭小的屏障,对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的康沅点点头,看不出丝毫的意外:如何了? 当 空灵的锣响,传不出这破草屋,也传不进人类的耳中。 【作者有话说】: 康沅:我为主子的爱情付出太多 第三十三章 【在鬼府等着恭迎本座便是。】 爱梅村其实是时崤亲手封上的。 事情发展至此,还要从上一回宴江被引进鬼境陷阱说起,那夜时崤深入施救,施展鬼力中大意泄出几丝气息,叫圭风因此而锁定了爱梅村本是无谓应战,泄露也就泄露了,哪成想圭风自知把握不高,竟丧心病狂至直接将鬼门开在了此处地界,放任诸多小鬼直接涌入人间,打破了爱梅村的阴阳平衡之象。爱梅村的命运由此转折,起先只是老弱病残偶能窥见游荡的鬼影,但随着阴风不间断地从鬼门吹向人间,到昨日,它们已经能直接出现在所有人类眼前,甚至加害阳气衰虚者了。 封住村庄,本意并非囚禁村民,而是为免鬼气四溢,以至让这场无妄之灾扩大到不可收拾地步的无奈之举。只是这样一来,鬼气无法排出,翻倍地堆积在这里,小小的村落便成为了夹在两界之间的不阴不阳之地,注定成为这场鬼府之乱的牺牲品。 非是帝王无情,保护所有子民不过是理想中的桃源,当灾难真正来临之时,上位者能做的,只是权衡出一个伤亡最少的计策。下要提防圭风的疯招,上又忌惮仙界的制裁,一个被篡位的鬼王所要担起的压力,远没有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康沅例行了报告鬼府的近况:圭风凭着腾角刀大开杀戒,强行坐上鬼王之座,自封天命鬼主,但混沌丹才是真正的鬼首信物,众鬼难服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所谓新主,便被其大肆屠杀,整个鬼府一时之间乱作一团、哀声遍野。 当 锣声一声又一声地响,高亢之后,余音带着渗骨的愤恨与凄凉。 时崤毫不在意:急什么,混沌丹一日在本座身上,他就一日不可能颠覆鬼府。 就像人间皇帝的玉玺、仙界天君的宝器,混沌丹是至高权力的象征。它是用混沌初开时最存粹的第一抹鬼力凝练而成的灵丹,能在辅佐宿主鬼气运转的同时化以自养,所以在经历过无数的宿主、修炼了万亿年月之后,早就不仅仅是象征权力的物件了,叫无数狼子野心之辈趋之若鹜的,更是它本身所承载的巨大能量源。 混沌丹表面上是由代代鬼王传承至今,但本质里,是它自己选择了每一代的鬼王。时崤的定力,来自于对自己力量的自信,也来自于混沌丹从他受伤至今从未消失的忠诚。 他神情淡然地倚进椅背,好让怀中人类靠得更舒服些,动作间带着黑袍往一侧滑动,露出其下半截白生生的小腿,脚踝处还点缀着几点青红交错指痕。 康沅赶忙垂下双眼。 他今日特地带了自己的头颅出门,本是因为主子身边的人类每次都怕极了他,却没想到早不来晚不来,这一来恰恰好就撞见了主子与人温存情景,哪怕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却还是尴尬极了。 好在他的主子没有追责的意思,深色淡然,又说起了另外的事:上回要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略有些许。康沅赶忙从袖中掏出两本薄薄的书籍,用鬼气托着送上前去。他的主子翻开叠在上头的那一本,大致浏览了几眼,嘴角就勾出了势在必得的冷笑。 这便够了。往后不必再来,在鬼府等着恭迎本座便是。极为狂妄的语气。 但那可是时崤,根本无需高座与华服的加持,他只是普普通通地坐在那里,都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霸气,康沅永远不会对话里头的内容产生半点质疑。 蜷成一团的人类在无意识中发出模糊的梦呓,似被梦魇缠身,小小声地哀求着什么,脸颊一蹭一蹭地往他的衣物里钻得更深。时崤低头看了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无奈。 他挥挥手:回去吧,还有看好圭风。 当 康沅领命告退。 余音消散,屋内回归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便衬得外头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嚎哭声更加凄厉了些。 无数面容可怖、没有神智的鬼魂在爱梅村的各个角落盲目游荡,不停不休地寻找着他们熟悉的那位鬼王,过于破败的鬼体经不起折腾,残腐肢体很快掉了满地,哪怕只是半透明的虚影,也足以对没见过世面的淳朴农民造成巨大冲击。 火舌劈里啪啦,眨眼间就吞噬掉成堆的木柴,然后壮观地燃上天际,仿佛要在黑夜中制造出另外一个太阳,从而驱散阴气,求得平安。而这也确实是有效的,人群的十步之内,小鬼纷纷连滚带爬地退开,让出了一道互不干扰的河界。 可人类的视力岂止十步之远?入目之景,没有一处还能算得上是人间,孩子们被母亲牢牢抱在怀里,也能感觉到了怪异的氛围,只敢咬着被角低声抽泣,格外的压抑。 这是爱梅村的末日,没有人不绝望、不害怕。 宴江也睡得格外不安稳,大约是身体里含着鬼精吸收太难,涨得太不舒服,他时不时被梦魇缠身,在睡眠中痛苦地抽搐。 时崤没有替他清洗的意思,只放了一抹鬼气出去强行加深他的睡眠,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则空出了出来,翻开康沅带来的第二本书。 不是什么古籍秘录,而是记录所有凡人寿命的生死簿。 他翻开内容寥寥的内页,两指轻点纸面,以某些特殊的流速灌入鬼气,就有无数血红字符流淌而出,在内页空白之处翻飞滚动,转瞬间又有序地逐渐淡去,反复数次之后,鬼雾散开,其上只留下最精准的信息。 锦县之西爱梅乡,宴氏二十九代独子宴江,阳寿未知。 啧。 时崤扔开籍册,不满地揉了揉自己眉心。 生死簿上阳寿未知者并不少见,因为除了命格平庸、一生碌碌的百姓外,世间还有少数生来不凡的大命格者。对于此者,天道不会拘定他的一生,因为其在任何一个时间点上做出的任何一个抉择,都会让整个人间拐向成千上万中不同的结局,所以他的阳寿便也因此无法定数。就私心来讲,宴江并不一定就是这样的大命格者,也有可能是大命格者在某个抉择点上会影响到的人,生死几何,需得待到大命格者届时做出抉择了,才能在生死簿上显出确定的阳寿来。 时崤自然清楚这一点,只是有些不爽罢了如果只是个最普通的凡人,他作为堂堂鬼王,大可以直接篡改生死簿上的寿命,带着他的人类宠物一起回到地府。但只要宴江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是大命格者,或者是大命格者成长过程中的关键一环,他就绝不能冒这个险去为所欲为,否则稍有不慎,扰乱了人间秩序,必定会惊动到仙界。 这意味着,回到鬼府之日,他必须留他的人类宠物独在人间,甚至就连需要等待的时间也是未知的。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时崤用力地咬了咬熟睡人类的下唇,像在泄气。 区区人类,区区书生,甚至连宴家的后代都不一定是 没有公鸡的啼叫,清晨第一缕日光在悄无声息中破开了黑暗,光明与温暖来到人世间,渐渐盖过了肆虐的阴气。看似无比寻常的一次日出,却带来了爱梅村所有村民生存的曙光。 劫后余生,没有人说得出话来,男女老少互相对视,每一张脸上,都淌满了泪。 【作者有话说】: 圭风:啊啊啊啊啊啊啊给老子大力丹!给老子大力丹! 康沅:这b工作,我要辞职! 时崤:《关于我想鲨了自己老婆这件事》 第三十四章 【下次本座一定寸步不离地护着你,别怕。】 朦胧的光亮透进眼皮,清脆鸟啼连成一曲稀碎的曲,院子里传来铲子与锅具碰撞的声音,像是回到了十六岁考上秀才的那一年,父母皆在,生活顺遂,前路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几点光明。 宴江晕晕乎乎地从梦中转醒,第一件事,是先抬手抹去了眼尾的几分湿意。睁眼,头顶上已不再是记忆中那顶缝缝补补的床帐,而是是他去年才新换上的粗线纱帘,尚还有八分新,暂且也没有任何缝补的痕迹。 南边的夏天实在是太热,昨夜睡前把窗支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通风,日光便是从那儿照进卧房中的。三两野麻雀站在窗沿上歇脚,绿豆大的眼睛左右张望,见着有人掀开门帘进了屋内,便一扇翅膀,结伴着飞走了。 宴江转头,隔着粗线纱帘,能隐约见到那是一个女人,头发高高挽在脑后,身着宽大粗衣,缓慢地朝床边走过来,步履有些不自然的沉重。 夫君,你醒了吗?她柔声唤。 宴江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艰难坐起,用几块破木板拼接而成的床就在身下发出不大稳固的吱呀响动。 略带薄茧的手伸进来,拉开床帐,双方终于清晰地出现在彼此的眼前。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看起来很年轻,身前却已经坠了一个巨大的肚子,看起来已经将将要到临盆的月份。 琴琴,你有孕在身,只管躺下歇息就好,不必这般伺候我。宴江抬手去扶,把她扶到床沿边上坐下。 林琴琴展颜一笑,眉目间除了憔悴之外,尚还留有一丝姑娘时的灵动:这叫哪门子伺候?江郎疼我有孕,我也心疼江郎辛苦,何况肚子里的小家伙这几日乖得很,半点没叫我吃苦,想必也是不愿一出生就看到父亲病倒在床的模样。 宴江也不自觉地更加放柔了声音:只是小风寒而已,休息了一夜,现在已经感觉大好。 大好也不可马虎,还要再多养上一日。女人娇嗔地用食指点点他的眉心,笑着命令,这两日就叫我多动一动,待到小家伙出世,你想躲懒都没机会了哩。 宴江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心情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他轻轻地摸了摸妻子鼓起的肚皮,愧疚道:抱歉,琴琴,是我太过无能,才会叫你过上如此贫苦的生活。 别这么说,嫁予夫君之后,我没有一日不欢喜。上不需伺候公婆,下没有妯娌刁难,我日日在家只需做些家务,反而是夫君,才会因我而压力倍增。 最为珍贵是贫穷夫妇的情比金坚,叫捉襟见肘的日子也能品出满满的踏实与幸福来。宴江感动不已,轻轻抱住靠过来的妻子,我也与你一样,日日欢喜。 视线落到她身后的满屋破败,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眼前的一切有些无法言语的陌生感。 奇异的直觉告诉他,那儿的窗,好像许久没有这样大大咧咧地敞着,应该有一个大柜子把它堵个严实;卧房门口似乎不能只挂着一袭布帘,还要有一扇花鸟四牒屏;还有、还有墙面是不是该漆上更亮堂的色彩 哪来那么多具体的应该呢?这就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家啊。 夫君?妻子抬起头来,关心地问。 宴江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 正要把自己这庄周梦蝶的感觉说与妻子听个趣,微笑还挂在嘴角,低头,却见林琴琴脸色兀地一白,抚着肚子发出痛苦的惊叫。 琴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痛!夫君,我是不是、是不是要生了 宴江吓得一个激灵,急忙跨下床把妻子挪到床上,无头苍蝇般在原地团团转了几圈,才想起要马上穿鞋去找稳婆来。他蹲在床头,抚着妻子的手背柔声安抚:稍微坚持一下,我马上去找婆子来。 话音未落,就被对方一把拉住。忍着疼的手竟也可以爆发出恁大的力气,把男人的手攥得没有挣脱的余地,林琴琴已经满脸豆大的汗珠,苍白的嘴唇嗬嗬地喘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说上那么一句话来:夫君别走,别走 早已慌了神的书生这才想起,若自己一走,家中便只剩下临盆的妻子一人。只能不住地用言语安抚产妇,没有多久就急出了满背的冷汗。 支住窗户的小木棍大概被方才的麻雀踩歪了去,被风一吹,便骤然脱落在地,窗户啪地合上,阻挡了屋外灿烂的阳光,给卧房里留下满屋昏暗。 宴江下意识想起身去重新开开,林琴琴却不放手,反而劝阻:产房不能见风,这样也好。 似乎是已经捱过了这一阵的疼劲儿,她的声音比方才冷静了许多,只余下微微的虚弱。宴江回头,眼睛一时间还未适应光线的变化,只能模糊看见妻子的脸上又挂起了恬淡的笑,与方才痛苦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顿了顿,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琴琴是不是好些了,我去劳烦邻居的马婶来陪你,然后马上去给你请产婆来,好不好? 不用的。林琴琴却仍摇头否决。她嘴角挂着幸福的笑,要宴江低下头来,将耳朵凑近自己嘴边,然后小小声地对自己的丈夫耳语:小家伙很乖的,他说要自己出来,若是有外人在,就要害羞了。 说得非常认真,就仿佛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与她说了似的。 宴江苦笑。他抬起头来,正打算继续哄劝妻子,眼睛却在逐渐适应黑暗后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妻子的面容,似乎有些奇怪。 再仔细看去,就见在昏暗的掩盖下,那张漂亮的脸竟不知何时出现了诡异的黑色细线。像是被什么活物寄生,那些线条在他的眼皮底下优雅地蠕动伸张,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密密麻麻得爬满林琴琴的脸。 乍一看,像极了蛇的鳞片。 宴江惊呼一声,瞪大眼睛,差点往后栽倒,却又顾忌仍与妻子握在一起的手,急急稳住身体。 当事人林琴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仍是笑着的,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肚皮,另一只手在上头一下下轻柔地抚摸,没有半点临盆产妇的无措与不安。 琴琴宴江唤她,尾音有些压抑的颤抖。 嗯?林琴琴闻声抬起头来。 在宴江不可置信的、惊恐的目光中,她面上皮肤就像老化酥脆的墙皮一样,沿着那些黑线片片碎裂开来,怎么了,夫君?一笑,碎皮就哗啦啦地往下掉,露出其下血淋淋的肉来。 宴江无声地惨叫,双腿一酸,整个人瘫坐在地。 你在怕我吗?分明嘴角还是方才那个弧度,却变得无比的诡异与恶毒,林琴琴至始至终没有放开宴江的手,力气已经达到了绝非普通女性该有的程度,哪怕宴江已经惨叫着瘫倒在地,连连蹬着双腿想要后退,也未被挣脱丝毫。 你你你不是琴琴!歇斯底里的指认。 夫君说什么呢,是不是想到马上要当爹爹,开心到昏头了? 你放 嘘!林琴琴的头俏皮地一歪,余下半边的脸皮也尽数掉落在枕头上,整张脸血肉模糊,其下还清晰可见交错的血管,我们的孩子,已经忍不住了呢。 像是应验她的话,那高高鼓起的肚皮突然开始大幅度地鼓动,像是里头有什么力大无穷的东西,正拳打脚踢地想要破肚而出。林琴琴的表情不见任何痛苦,反而拉开衣裳下摆,让整个肚皮清清楚楚地露在丈夫的眼前。 宴江眼尖地注意到那黑纹正沿着她的脖子往下爬。他拼命想要甩开对方的手,却被钳得死死的,林琴琴甚至连肩膀都未被带动,只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肚皮,笑容越扩越大,到最后已经超出了人类该有的宽度,双眼变成了蛇一样的竖瞳,里头闪烁着疯狂的喜悦。 在这样诡异的沉默里,线纹很快就以藤蔓爬行的姿态布满她整个肚皮。那一瞬间,所有的动静都猛地停了下来,随后便是更为激烈的反射,宴江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的肚皮被往上顶出一个尖包,顶到极限了,竟生生撕裂出一道血缝,一双青灰色的小手从内里伸了出来,然后,抓住裂口的边缘,猛地往两边撕开! 啊啊啊啊啊!!!林琴琴发出高亢的惨叫。 那怪物力大出奇,手上尖锐的指甲直接在肚皮的边缘戳了四个血洞,裂口一路撕开到母体胸下,宛若在撕什么脆弱的纸张。而后,触目惊心的肉堆中,什么东西动了动,缓缓地往外爬出来。 是一只与婴儿差不多大,却完全无法称之为人的怪物。头大、身小,四肢干瘦修长,青灰色的皮肤上覆着薄薄一层透明鳞片,脸上没有其他五官,只被一整张布满獠牙的嘴占据。它甩了甩身上的血,转过身去,眼睛竟是长在了后颈,没有眼皮,数以百计的重瞳看看宴江,又看看母体,冰冷无情。 江郎,你快看看呀,我们的孩子,长得多可爱。 林琴琴用力地拉扯宴江,把他扯得一个踉跄,额头重重地嗑在床沿。 近了,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赴死般抬起头来,就能看到怪物正双手从她破开的肚皮里掏出内脏,贪婪地往嘴里塞,一口又一口,不知停歇。那些内脏甚至还是鲜活的,在它的手中微微蠕动。 宝宝,是不是吃不饱呀?没关系,我们还有爸爸。林琴琴毫无痛觉,慈爱地摸了摸怪物的头。 于是,可怕的咀嚼声中,它突然停下了动作,后颈的重瞳左右转动,最后锁定在已经呆滞的宴江身上。下一瞬,狰狞利爪携着腥风,朝他的面门抓来 宴江猛地惊醒。 入目没有破屋,没有女人,更没有怪物,只有夜明珠的冷光中,一角波光粼粼的鲛纱在眼前微微飘动。 阿浮?鬼王低下头来,属于男性的大手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宴江这才从窒息中挣脱出来,张开嘴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卧房内的小窗被衣柜挡得严实,房门口摆着花鸟屏风,墙面刷着上好的漆,不再斑驳破落,一切都与梦里的场景相反,眼前才是自己该处的现实。自己也没有家室,而是鬼府之王管控下的一个奴隶,虽然每日胆战心惊,却不曾受到真正的伤害。 本能地逃避噩梦,人类在心里反复宽慰自己。 大概是在安抚,湿凉的吻温柔地落在他的太阳穴,可起到的作用却微乎其微,宴江甚至都没有发觉,只眼神还是惊慌无措,止不住地左右乱瞄,大概是没有什么实感,疯狂地想要确定自己已经安全。 时崤无奈,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没事了,本座在这呢。 另一只手扣得更紧了些,让他整个人可以缩进自己怀中找到庇护。 不过是魇鬼的小把戏罢了,做不得真。 时崤叹了一口气,阿浮太过招鬼,下次本座一定寸步不离地护着你,别怕。 【作者有话说】: 小怪物嘿嘿小怪物嘿嘿小怪物嘿嘿 第三十五章 【嗯,你的大人在这。】 爱梅村已经沦为阴阳共存的孤岛,每一个夜晚降临,都会催生出无数的鬼物,它们的力量越来越强,行为也随之越来越猖狂,短短五夜过去,已经残害了七条人命。 但爱梅村村民却没有一个甘愿放弃求生的挣扎。他们将自己蝼蚁般的性命绑在一起,所有人互相依偎、互相打气去应对每一夜的危机。好在出事前刚刚过了秋收,各门各户正是略有富余的时候,吃穿用度凑一凑倒不紧巴,才能如此百分百地集结起强大的凝聚力与行动力,迅速在荒田上搭建起可以为所有人遮风避雨的大棚,又在大棚四面挖了深深的火渠。 蔡立德没有愣上太久,也全力投身到求生的大队伍当中,终究是读过书、见过大世面的人,指挥、分工、建立新的秩序,很快就隐隐成为了这支自卫队内的军师人物,在这场与鬼斗的战争中,发挥出了顶天重要的作用。 他们建起集中大棚的选址,正是宴江房子前不远的那片荒田,透过窗缝看出去,村民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然而宴江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那日他被引入梦魇,不仅仅只是受了些惊吓,能力暴涨后突发变异的魇鬼直接伤了他的魂体,叫他这几日神魂不清,只知浑浑噩噩地缩在床角流泪,不肯吃喝,亦不敢入睡。 时崤无奈,只得用鬼气强制为他输送能量维生的确是他粗心大意,偏偏在那会儿出门会见下属,想着左右不过半炷香时间,便留了人类独自在屋中沉睡。不过更主要的是,圭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催化爱梅村内的小鬼以一种绝不自然的速度不断成长,外加杀人之后的变异,这魇鬼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驱动鬼气闯入他亲自设下的屏障内。 就连凡人都能闻见空气中腐败气息日渐浓厚,战争爆发的日子,就这么一步步、一村村地逼近到所有人的面前。 于是某一天,爱梅村的天突然就不再亮起了或许太阳还有升起,可鬼气已经粘稠到肉眼可见,凝成巨大的乌云,盖住了整片天空,叫日光半点无法透到其下的土地,所谓白天,只有阴沉沉雾蒙蒙的微弱光线。 与之相呼应的是,小鬼们也更加没有限制了,不给人类村民腾出半点喘息的空间。半数的鬼甚至已经不再保持大概的人形,它们与黑暗融合在一起,遍布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无声无息,无法捕捉。 防御用的烧火渠不得不连日连夜地燃烧,光是添柴火这一工作,都要占去好几个男人的劳动力,每个人能得到的休息时间短之又短,于是有力气的女人干脆也不缝被褥了,挺身加入到值守的队伍。 但饶是如此,还是断断续续地有人遇害。老刘家的儿子在过度的疲倦中,将一捆柴火扔出了火渠之外,下意识钻出缝隙去捡,也不过两步远的范围,脸上还能感受到火舌的热浪,却就这么直接被黑暗中好几双灰黑的手拖走,留下戛然而止的半声呼救,再也不曾回来。 还不到迎战的最佳时机,时崤还在等待,为了不提前暴露自己的行踪,只得一再缩小屏障的范围,到最后,一人一鬼的地界只剩下半个卧房,除却一张床、一个衣柜之外就再无其他。 这也就意味着宴江方稍微清醒过来,便要与透明屏障外来回游荡的鬼日日夜夜相对。 就像是从一道深渊被推入另一道深渊,梦中林琴琴产下的怪物就蹲在地上,嘴里还咀嚼着一只人手,而他只能在极度的恐惧与绝望中、在来回路过的恶鬼面前,被鬼王用蛮力压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交欢。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阿浮不怕,大人在这呢。他总是用着最凶狠的肏干力度,说着最温柔的话语。 可宴江不过普普通通的书生啊,他胆小、窝囊、软弱,从来都与坚强这样字眼无关。反反复复的崩溃之后,他的精神开始错乱,哪怕魇鬼已经被斩杀,却还是会在每一次累极昏睡后陷入光怪陆离的梦里,大多数时候都有林琴琴,偶尔还会出现蔡立德,过往一切相识之人的脸在梦中走马灯般滑过,再醒来之后,总是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 毕竟梦里尚还有日夜更替,凭什么说这没有白天的世界才是现实? 又是长长的一觉睡醒,鬼王不知所踪。他从被窝中坐起,胡乱喊了几句什么,得不到回应,就浑浑噩噩缩进床头墙角,也不知道穿衣,只愣愣数着自己的手指。 一根、两根、三根、五根、八根、六根 夜明珠的光线暗到几近没有,也不知数到了哪里,一声稚童尖锐的啼哭骤然打破寂静。目光穿过透明屏障,宴江隐约能见到墙角的小矮柜之上,父母牌位没有来得及收起,两只童鬼在其上胡乱攀爬,一只绣花鞋挂在香炉凸起装饰上摇摇欲坠,还在滴血,鲜红刺眼。 娘亲!娘亲!叫声似笑似泣。 童鬼本是腹中夭折的胎儿,五官尚未发育完全,只在皮肤下显出隐约的黑色轮廓,嘴巴处却生生撕开了巨大的裂口,其下獠牙遍布,能够清晰地吐露人言,畸形的四肢紧紧抱着宴江阿娘的牌位,浑身粘液蹭上牌面,把刻字抹得模糊不清。 宴江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地发出尖声惨叫。 本该虚弱无力的身体在恐惧中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慌不择路地摔下床榻,左右环视一圈之后,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扑衣柜,缩起双腿、关上柜门,把自己锁进了这处狭小的庇护空间。 屏障隔绝了外头的鬼,也关住了里头的人,能给他安全感的至始至终都只有活生生、有温度有情感的人类同胞,而不是鬼王本身,或是这摸不着的屏障。 分不清是什么点了,屋子外突然传来乱糟糟的振翅声,随后就是一阵人群躁动,嘶哑的哭声、愤恨的辱骂、此起彼伏的兽吼,还有蔡立德破了音的喊声夹杂其中:去救只会搭上更多人命!点火!!快点火!!! 又有人被拖进了黑暗中。 宴江心跳都是颤抖的,咬紧牙关,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鬼门缝隙透出了外头一线微弱的光,鬼使神差地,他突然被一股强烈的预感驱使着侧过头,屏住呼吸,将眼睛贴上缝隙往外窥探。 竟马伯家年方十岁的孙子。小小的身体已经毫无生气,被七八只恶鬼拖进了屋子分食,其中最为高大的一直正正对着柜子的方向,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恶鬼舌头上的每一根倒刺,目睹它们是如何撕扯下小孩脸上的肉,又是如何大快朵颐地吞咽入腹。 喉咙口一阵反酸,然而无物可呕,宴江捂住嘴巴,拼了命地往后缩,想要远远逃离柜门之外的地狱。可柜子里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他终究退无可退,背后很快撞上阻挡。 却不是冷硬的木头柜壁,而是一具宽大、微温的躯体。 怎么躲到这儿来了?纯男性的低沉嗓音钻入他的耳孔。 可柜子的空间绝不可能容纳两具正常的躯体。宴江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始疯狂挣扎,他紧紧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去看、去想现下的鬼王是以怎么样怪异的形态在拥抱着它。但也不敢叫,更不敢推开柜门逃到外头去,那丁点微不足道的挣扎就像是濒死的浪花,除了翻出几圈涟漪之外,根本没有可能撼动大海。 没有人会来救他。海底的巨怪张开血盆大口,把他拖进了深深的海底,腥咸的海水灌入口鼻,变成了溺毙者的血液。 一直插在穴里的扩张木具被拔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又狰狞的性器,鬼王掰开宴江僵硬的臀肉,慢慢挺身,再一次轻而易举地顶入了他的身体,以疼爱为名,撑开他、占有他。 硕大的龟头、粗壮的茎身,乃至上头每一根凸起青筋都会给承受者带来巨大的压迫,宴江发出半是情欲半是痛苦的喘。可到底这些日子的调教颇有成效,那内里每一个敏感点都无所遁形,他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稍微适应之后,穴道已经违背身体主人的意愿,乖巧又热情地缠上入侵者,以此索取更加温柔的对待。 时崤眯起眼睛,舒服地低叹一声。 鬼类本就是没有固定形状的魂体,只要发散鬼气,衣柜固定的空间几乎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限制。他往前倾身,把他的人类挤在自己与衣柜内壁之间,不用怜惜这熟透了的躯体,性器往上用力一顶,便叫人类双膝离了地,被迫将所有重量都落在了腿间的连接处。 宴江仰起头,哭叫喑哑,可怜至极。 这样的体位下,性器比以往所有的体味都要插得更深,人类内里整个穴心都被顶得变形,软绵绵地收缩着,包裹住可怕的入侵者,然后随着他轻而缓慢的顶弄,小股小股地淋下清亮热液。 啊呜呜不要救救我不知是在向谁求救,宴江的哭泣因为脸颊被挤压而变得模糊不清。可即便如此,敏感点每一次被狠狠摩擦,所发出的呻吟都带着媚意,一挠一挠地勾进鬼的心里。 时崤爱极了他这副屈辱又欢愉模样,本正因分离在即而暴躁不已的心,还是偷空生出了某种格外柔软的疼惜。他掐着宴江下颌把他的脸扭过一侧,脸贴脸地欣赏片刻后,才轻轻柔柔地亲上对方嘴角,阿浮乖一点,本座便救你。 大人、大人嗯哼人类便期期艾艾地喊他。 他是惯有这种蛊惑人心的本事的,能把单方面的强暴装饰成你情我愿的交缠,暴力与虐待隐藏在温柔之下,引入上钩:嗯,你的大人在这。 或许是为了掠夺更多的魂气以备应战,或许又只是单纯的温存,时崤彻底放弃了克制。 卧房内,屏障外,一群恶鬼吃完了小孩,已经四散而去,只留下一副胡乱散落的森森白骨。 若说屏障是监狱,那么衣柜围成的小小一方天地,就是监狱之中的牢笼。起初,这牢笼里只有微微振动伴着哭声传出,后来渐渐变成了晃动,晃动一下比一下剧烈,似有什么东西在内里撞击着木门,持续了许久,也不知疲倦。 宴江捂住自己微微刺疼的男具,短促而剧烈地小口抽气。他的大腿与臀肉无一不被撞出一大片红,情欲的高温烧久了,就变成微微的麻木,整个腿间都流满了彼此的体液,穴口辛苦地接纳鬼王整根拔出又插入的攻势,更莫说里头正面承受侵犯的肉壁,已经发抖着、战栗着化作一滩春水。 无论如何的不情愿,这具身体到底还是习惯了鬼王。 他烧得绵软的身体被摆成了跪趴着的姿势,长发铺在肩背上,双乳压在身体与柜底之间挤压变形,高高翘起的臀部直接送到鬼王的胯下,双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支撑身体了,软绵绵地放在头边,一副任人摆布的性玩具姿态。 时崤却反而从容起来,并不马上插入。 他屈身俯下,在人类臀尖上落下温和舔吻,舌尖粗糙,暧昧地在穴口边上擦过,然后趁他颤抖失神的空隙,食指轻推,将几颗红珠塞入了早已被肏得又湿又软的穴里。 比起性器,这几颗珠子并不算太大,轻轻松松就被纳进了体内,然后随着呼吸带起的微弱颤动,在高热内壁里来回滚动,冰冰凉凉的珠身滚过红肿的敏感点,既陌生又酥痒,是无法形容的巨大刺激,引得宴江脊背拱起,小腹不住战栗,嗯哼尾音钩子似的往上扬起。 如今就连几颗珠子都能叫他癫狂。 宴江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他侧过头,难堪地想要把脸埋入自己的掌心,却被不由分说地拉开了手,展露出一切的失态与羞耻。 这副样子,可比勾栏里的娼妓还要淫荡。时崤嘴角挂着恶意的弧度,拍拍他的脸颊,半真半假地羞辱,阿浮说,是与不是? 宴江的泪决堤似地流,哽咽片刻,才屈辱地答:是 时崤便笑了。 不过他俯下身,赏赐了人类一个深入的吻,吻罢,满意地咂咂嘴里的甜香,才慢悠悠地把话说完整,勾栏里那些娼妓人尽可夫,而阿浮,只能有本座一个夫君。 说完,也不待宴江反应,就又重新直起身来,把性器狠狠地插入人类的身体里。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中暗含着多少深远的东西,又或许,这确确实实是一个委婉的承诺。 交合处被插出噗唧噗唧的水声,几颗珠子被顶着推着,直直滑到了人类体内从未被触碰过的地方。稍微一撞,便撞得那些珠子在里头滑动碰撞,挤压碾过不堪重负的肠肉,没有规律、不受控制,仿佛什么会动的活物,触感诡异非常。 实在是太深太深了,深到就好像被侵入到了胃里、肺里,顶破胸腔,抵到了喉咙口。 宴江小心翼翼地喘息,叫都叫不出来,在彻底沦落的恐惧之下,透支出了最后一点力气,猛然挣脱鬼王的制约,整个人着往柜门上撞 砰! 巨响之后,本该朝外敞开的柜门,却像是被从外上了栓一样纹丝不动。 宴江瞪大了眼睛,无声地尖叫。然而失去了这一瞬的机会,就是兵溃城败,鬼王再度贴了上来,阴恻恻地咬上他的耳垂:比起外头,你更怕本座吗? 那么,阿浮便好好看看! 不、不是啊! 时崤突然发力,粗暴地拽起他的发根,把他的头按在门缝处。 微弱的光线中,噩梦中的那只恐怖的重瞳,也正贴在门缝处往里窥探,眼神冰冷而贪婪。 唔!!!!激烈的惨叫被捂在嘴里,绝望无处宣泄,只得生生咽下。 宴江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变得死灰一片,四肢坚硬发麻,似乎是忘了推拒,就这么呆呆地,被鬼王就地按在柜门上,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操弄。 这是不大公平的交易,一个主动索取魂气,另一个被迫吸收鬼精。 热浪卷起淫靡的气味,一同被封锁在这个牢笼之中,快感过了头,只会变成了无法解脱的痛苦。粗喘和哑哭缠绵交汇,膝盖下的柜底渐渐流满了液体,分不清是谁的汗水、谁的口涎,还有谁流出来的情动淫液。 反反复复,折磨似乎没有尽头。 高潮的那一刻,时崤眼中戾气暴起,重新凝聚起人形,掐住人类的肩膀把他用力按在柜壁上,低头发了狠地叼住他后颈上的软肉,伴随一波波鬼精打上宴江红肿的穴心,留下一个血腥味的牙印。 宴江安安静静,只痉挛地抽搐了一下大腿,便再无反应。 唯有身前男性器具再也射不出东西,虚虚抽动了两下之后,才软绵绵地淌出淡黄色的尿液。 【作者有话说】: 期待江江翻身农奴把歌唱 第三十六章 【我走后,阿浮可不许和别人好。】 圭风那里无需 可是腾角刀 就凭他不足挂齿。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明明就在身边,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宴江头痛欲裂,费力睁开眼,入目仍是满世界不详的昏暗,鬼王半侧着身与谁说着话,冰冷的表情里写满了肃杀:他在本座身边跟随多年,能力几何,本座清楚的很。 说罢,对面低低地回应了一句什么,语气有些犹豫,他便不屑地冷笑出声:哪怕本座败了,于你们也不过换个主子侍奉,哭丧着脸给谁看? 属下不敢。 宴江的视线缓缓往另一边移,便见是一只半隐匿在黑暗中的黑鸦,体型有成人的一半高,鸟喙开合,口吐人言。 行了。鬼王不耐,挥挥手,衣袖上的红色诡纹在空中翩翩起舞,你只管做好自己本职就是。 那人间 篡改记忆、布下禁语咒,但凡圭风制造出来的痕迹都要一应抹去。 是。 除了时崤说着,转过头来,目光便恰恰与宴江撞上。他的瞳孔已经很久没有用黑色掩盖了,保持着常态的红,眼中戾气尚未来得及完全消失,有一种毒蛇般的危险,除了本座的宠物。 他摸了摸宴江的脖子,那只手又恢复了最初的冰冷,把宴江冻得下意识瑟缩,牵动后颈伤口,泛出针刺般的疼。 振翅声远去,是那黑鸦识趣地离开了此地。 别怕。时崤伸手,隔着被子把人类拥进怀里,手心覆上后颈牙印,冰冰凉凉的,稍微镇下了痛意,今夜过后,本座便要回到鬼府了。 宴江眼神空洞,没有回答。 时崤便低下头,喜爱地用下巴蹭蹭他的脸颊,我走后,阿浮可不许和别人好。仿佛一个皮囊下藏着两个截然相反的灵魂,他在交合时有多凶,事后就有多温柔,连拥抱都不舍得多用上一分力气,怕勒疼了他的人类,男的、女的都不行。 等你阳寿尽了,我便亲自来接你,好不好?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最后的叮嘱,缓缓消失在相触碰的唇舌之间,只留下难以察觉的叹,阿浮,可别叫我等太久。 荒田上的大棚里,那用来储备物资的角落如今已经空了一大半,村民们自发聚在外围,情绪在沉默中被绝望一点点浸透。 防御用的火渠日日夜夜的不间断燃烧,短时间内就耗费了巨量的木柴,如今燃料已经所剩无几,又无法出去获得补给,再这么下去最多只能再撑两天。就连正当调皮年纪的七八岁小孩儿也不闹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柴火烧完,黑暗扑到每个人的身上,等待他们的只有惨死,没有活路。 我若是回不来,你要切记照顾好启儿男人边用麻绳捆好自己的裤脚,边对一旁泪流不止的妻吩咐。放眼看去,大棚内这样的离别场景还有零零落落的七八个,无一例外的是,男人都为三十出头的强壮后生。 他们正在全副武装中,准备冒险去外头补给柴火。即便明知跨出烧火渠,就是九死一生。 就不能不去吗?妻子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浓厚的哭腔,心中根本无法乐观起来,只得这么问。 左右都是死局,我去了,尚还能换你们一线生机。 可我更愿与你同生共死!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若是不幸,就当是去黄泉路上陪陪凌儿了。凌儿是夫妻俩的大儿子,早在几日前遇害,就连尸骨都未留下半存。男人也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睛,与妻子相拥而泣。 悲剧是整个人间的悲剧,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家庭。 哭声渐渐弥漫整个大棚。 蔡立德从外头冲进来的时候,头发散乱,脸上乱七八糟地挂着胡茬,早已没有了昔日翩翩公子的形象。精神头倒还不算差,左右环视一圈后,他一个箭步冲到男人身边,拉起男人便急匆匆大喊:不能去!你们所有人都不能出去! 虽是说与领头男人听的,但声音之大,也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大棚,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他,有疑惑,有欣喜,也有不满。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蔡立德却顾不上这些,他一把甩掉额头上的点点汗珠,因为手背上有灰,把额头也抹地花糊一片:半线生机都没有,你们去了必死无疑!昨夜你们换班休息,我便观测到外头出现异变,鬼怪妖物突起躁动,甚至有的直接扑进火渠里灰飞烟灭,似有歇斯底里、同归于尽之意。 蔡立德:现在的火渠半点容不得疏忽,这儿需要你们,一旦你们去了,守卫不足,大棚随时可能遭到袭击! 可难道你要我们这么守着大棚等死吗?男人也站起身来,语气难掩彷徨。 蔡立德沉默。 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不一定会死,柴烧完了,我们就拆了这大棚做燃料,也尚还能再撑两日。外头突发异常,必定会有大事来临,否极泰来,只要我们齐心撑过这一劫,前路未必不是柳暗花明。 读书人的嘴最是能够把人带着走,呆在大棚里的人都直愣愣地盯着蔡立德,明知不能相信,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燃出一簇希望的火苗来。 蔡立德见劝动了,当机立断卸下男人的背篓,不留任何回旋的余地:就这么说定了,几位大哥。蔡某有预感,方才的话绝对不止是说说而已。 虽然没有日月更替,但时间的流逝依旧尽职尽责,按照正常的推算,此时该到入夜的点了。 时崤放下怀中熟睡的人类,跨下床,一件件、一层层地穿上华贵的鬼王华服,一头长发高高束起,拘在黑金交织的发冠中,黑雾暴起,混沌丹从他体内浮出,自发自动地陷入到发冠上的空缺里,浑然天成。 这是鬼府之王最正统的装扮,更衬出时崤压迫众鬼的威严气场,比起奔赴战场,倒不如说是风光回宫,没有半点紧张颓萎之意。 外头的野鬼隐隐感觉到这股强大的气息,进攻人类大棚的势头瞬间散成一片,各自抱头鼠窜。 隐藏气息的屏障收起,却无鬼敢来犯,倒是衣柜边上的半空中撕出一道裂口,裂口渐渐张开、扩大,最后展现出高达房顶、宽可容三人并行的门。 巨大的石门缓慢打开,露出其后的鬼影。康沅也一身华服,在门后的黑暗里跪下,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恭迎主上回归鬼府。 时崤点点头。 却没有朝它走去,反而不紧不慢地转了个身,在床榻边上坐下,抱起被吵醒的宴江:还是得给你留个记号才行。 哪里好呢?时崤自言自语。伸出食指,从混沌丹中引出一股丹气,然后与自身鬼气一同凝于指尖之上,寻找什么似的,从宴江的耳后游走到肩膀、到腰身、到胸口。 最后停留在锁骨一侧的下方,就这儿吧,低头便能见到,也好提醒你莫要背叛本座。 宴江睡眼惺忪,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的指尖已经点上他的皮肤。 一阵微微的痛麻,不算太强烈,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手指挪开,那处白生生的皮肤上,竟已多出一个小小的江字。 皮囊终究只是肉体,这样的话,不管阿浮上天入地,我都能找到你。时崤吻了吻那个小字,心中满意无比即便这个刻进魂体里的字比想象中还要难刻,耗费了他不少鬼力。 吻罢,才替人类拢好被子,重新放回床上,睡吧,睡醒了,天就亮了。他轻轻抚上宴江额头,眼中含笑,看着对方不受控制地合上了眼皮。 王,时辰已到。康沅在后头提醒。 时崤利落回身,大步朝门内走去。 黑衣黑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大门沉重地合上,关闭了鬼府与人间连接的最后一处入口。裂缝也随之闭合,直至彻底消失,没有在半空中留下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乌云散开,天真的亮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影一场,梦醒了,生活还是从前那般平平淡淡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的日光洒到宴江的脸上,他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努力想要从沉睡中转醒,又被什么力量约束住,迟迟无法醒来。 外头是村民们放肆发泄的欢呼、呐喊与哭泣,乱哄哄的,却不是那种令人生厌的吵闹。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小破屋子里,宴江蜷成一团的身体渐渐化作无数白点,像是极小的水珠,又像是晶莹的光,飘散着,消失在空气中。 【作者有话说】: 鬼王,你的福气在后头! 第三十七章 【别拿你那末路英雄的假想出来现眼,只有你自己才会感动。】 自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浮、浊气下沉,这个世间便分出了仙、人、鬼三界九天之上是为仙界,主管天道命格,为三界之首;天地之间是为人间,凡人依山傍水而据,在平凡中孕育出生命与文明;地底之下则为鬼府,人间生命消逝,都需聚集于此,清算前生、轮回后世,是为天道中不可或缺的审判之地。 仙、鬼拥有人类无法想象的至纯法力,然创世祖神多有偏爱,盘古视人如子,身死之时将神躯化为山川海洋以作为庇护,于是三界之中,人界才是地位最为重要的一界,其他两界的运转,大多时候都要以维护人间为首要准则,为人间有序和平而服务。 从这一点上来看,时崤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一界之主,他在位的近千年岁月中,鬼府该行之责几乎从未出过差错,尤其是涉及人间规律的部分,引领亡者、收归孽魂、维持轮回道等等,可以称之为无可挑剔,即便是相比历届由上仙直接钦点的鬼王也毫不逊色。 除了被圭风背刺的这一场意外。 所幸在历时三个月、牺牲爱梅村十二条人命之后,他终于再次回到了鬼府,带着比离开前更强的力量,正面迎战鬼王高座上有勇无谋的狂徒。决斗持续了整整五日,最终以圭风尚重力竭,兵刃脱手而败下阵来,再反观时崤,却仅仅只是受了几道浅伤。 实际上,比起夺回王位,收拾圭风所制造出来的残局才是大头。除却人间幸存者需要妥善安置之外,失去秩序的众鬼,凡害过人命的,一律原地打碎魂晶,直接叫其灰飞烟灭;未曾害过人命,但在人间游荡而有所异化的,一律关押进鬼牢之中,再不得转生为人;在鬼府之中拥立假主、助纣为虐的,则尽数打入火狱,受永生永世炙烤之刑,以平枉死冤魂之怨。 还有更多的,是因对时崤忠心耿耿而被圭风施加残忍刑罚的旧部,他们或死或伤,折损了一大片,光是一一安置都要废上数日之久,再加上提拔新的手下填补空缺,以及其他各种琐碎事务,等到鬼府重新恢复秩序,已经要整整一个月过去。 圭风被押上鬼殿之时,时崤正细细把玩着手中的腾角刀。那刀上薄薄地环绕着一股黑气,分明是曾经将他重伤的凶器,如今在其手里却似被驯服般乖巧得很,指腹轻轻在刀刃上滑过,竟未被割出任何血口。 的确是三界中绝无仅有的上古宝器。时崤面无表情地坐直起身,对跪在堂下的圭风道:但是若只凭着这一把宝器便称霸鬼府,圭风,你的失败是必然的。 与真正的鬼主不同,没有腾角刀傍身的圭风就是一介再普通不过的高阶鬼,此时被锁了缚鬼链子,垂着头跪在探下,就像是一条淋了雨丧家犬,看不出半点昔日的疯狂。闻言,也只是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看时崤,端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反正成王败寇,悉听尊便。 时崤冷笑。 挥挥手,对一旁的康沅示意了什么,对方便悄然退出鬼殿。 别拿你那末路英雄的假想出来现眼,只有你自己才会感动。本座不会杀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他站起身,缓步下了高座,华贵的下摆随着行走而微微摆动,逆贼圭风,你的即位并非名正言顺,自然不会知一界之主该承担的职责。人界之事由你一手而起,是为千年来从未有之重大事故,他日仙界追责,你也需独自承担。 圭风啐了一口:呵,你也会使这种哄骗伎俩。人类生老病死,每日进入鬼府之魂皆是数百,区区十二条人命 是十二条阳寿未尽者的人命。 那又如何,三界本就互不干涉,仙界为人界出头,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从古至今,鬼府向来受仙界管辖,随你相信与否。本座不会越权处置你这样的罪犯,但,你的子嗣,鬼府不可能留。时崤的语气至始至终都极为平淡。 圭风身体瞬间僵硬,无法置信地瞪大双眼。 天道规律之下,三界的特殊注定鬼没有像人和仙一样诞下子嗣的能力与资格,唯有一者例外,便是历任的鬼王。时崤在位近千年从未行驶过这个特权,然而圭风却绝对不会浪费,掐指一算,胎儿如今已有四个月的胎龄可是,在时崤回归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的孕妻妥善藏在了自己的密地,为何还会被发现?为何? 人类有句话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鬼府也一样,每一寸土地都在本座的掌握之中,焉有例外之处?圭风,鬼王的权力远比你相信中的要多得多,只不过你在位时没有权限去用罢了。时崤没有什么情绪,但实话出口,却似嘲讽般句句扎穿了堂下失败者的尊严。 殿门被拉开又关上,康沅去而复返,把挺着肚子的女鬼推到堂下,躬身行礼:主上,此为圭风之妻,已有四月身孕。鬼的孕期只有五个月,她的肚皮已经高高挺起,其上环绕着淡淡的灰色鬼气,是鬼胎已经接近成熟的标志。 阿风 时崤,你怎么敢!圭风目呲欲裂。他歇斯底里地往前扑,只是尚未触碰到时崤,就被缚鬼绳坠得重重摔倒在地,把地砖砸出一道细细的裂痕。 鬼妇在一旁泣不成声,几次快要晕厥。 时崤无动于衷:有何不敢?这鬼胎,原就不该存在。 对妇孺之辈动手,就是鬼王真主的格局? 三界自有三界的规矩,天道在上,若本座心软,只会叫全鬼府为你陪葬。你一届罪犯,有这个资格吗? 鬼府是审判之地,圭风,你的罪孽,自然是由本座亲自来清算。时崤缓缓抬手,在圭风恶狠狠的眼神中,寸寸拔刀出鞘,既由腾角刀而起,便也由它,来结束你儿之命罢。 下一瞬,刀尖直指鬼妇肚皮! 九天之上,仙界,命格仙君居所。 座下童子辨认片刻之后,从烟雾缭绕的命格台上捞出一本金册,小心翼翼地递到命格仙君手边。白发老者接过,掐起仙术,仔细查看其上记载,口中喃喃:接换命格渡难承灾 如何?年轻仙君压下一丝急切,恭恭敬敬地询问。 灾化之时,便是圆满之时。 可我既已回天庭,说明人间此劫已消,为何承德仙君却要慢上这么久? 不久矣,不久矣,浮泽仙君莫要着急。 也不是着急。年轻的仙者叹气,转头,有些失神地盯着不断错乱变换的命格台,人间此劫本就在我所管辖的地界,如今却叫承德仙君去帮我渡化,于理不该。他一日回不来,我便一日心绪难安。 白发老者却回之和善的大笑。 他放下金册,捋着自己长长的白须,两位仙君是天帝点过头的仙侣,下凡也好,渡劫也罢,想来承德仙君都是甘之如饴,浮泽仙君不必难安。 【作者有话说】: 阿浮:人间的我你爱理不理,仙界的我你高攀不起 鬼王:《一觉醒来我从原配变成了小三?》 +++++++++ 这种重大情节转折就很纠结,因为不想在文案剧透而把自己弄成了文案诈骗犯qaq 第三十八章 【浮泽,我回来了。】 我与承德仙君尚未结契。年轻男子无奈。 没结契,等回来再补就是,左右也不差这二十年。老者依然笑呵呵的,要不是鬼府出了那档子事,连累仙君不得不下凡去拨正,两位早该 浮泽藏在宽大白袖里的手抖了一下,神情瞬间僵硬。 好在只是短短一瞬,并没有被察觉。他勉强挂起一抹淡笑,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慌乱,没等命格仙君说完,便柔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出了那样的事情,给整个仙界添了负担,到底还是我作为西南地界的主引仙君失职。 命格仙君的座下童子古灵精怪,也不知从何学来的招数,高深莫测地摇头晃脑,头上两个发揪上下摇动:仙界平日里又管不到鬼府那儿去,谁知道那地底的事会殃及到人间,这事儿啊,属于不可管控之意外,浮泽仙君怎的还往自己身上揽? 话多。命格仙君好笑,用拂尘敲了敲童子的头,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做完了,老头真凶! 一老一小之间倒是闹腾,在这天上年复一年的清冷氛围中,属实是难得的一抹鲜活,不知不觉就将话题引开了去。浮泽暗自舒下一口气,衣袖底下握紧成拳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他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在人间所经历的一切。 又与命格仙君聊上几句别的,没有多久,便寻了个借口告辞几乎是以逃跑的心态,半刻钟也不敢多留,他出了殿门,就直接掐起仙诀乘风而去,一路飞向自己的居所。关上门,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浸入殿内的清池里,感受到随着水波荡漾翻涌的仙力,才终于有了一丝脱离噩梦的实感。 这清池是从天池中分流出的一股活水,引到仙居内部,乃为整个天庭都绝无仅有的特权。不为别的,就为他是仙界唯一一位,从人间川流中自然化出神格的仙君。 浮泽仙君在成为仙君之前,本是横贯西南地界的一条大江。 传说祖神盘古死后,血液化作人间最初始的大江大海,浮泽江便是其中之一。存在于此上亿年来,他永远奔流不息、永远清澈见底,滋养万物,是沿河岸边鸟兽草木的生命之源,更是整个西南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源宝库。但作为大江的岁月实在是太过漫长了,浮泽也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就有了模模糊糊的意识,又是循着本能修炼了多久,才慢慢开化出更多更清楚的神智。 他只知道,随着太阳升起又落下,他开始能听懂鹿鸣的轻快,能听懂三两鸟啼的欢愉,以及更最多的,人类来来往往的说话声,百姓赞美他、文人歌颂他,游子跪在岸边,双手捧起清水送到嘴边,然后发出感恩的喟叹。 人类喜欢他。 一朵浪花拍在岸上,白沫荡漾,依依不舍地贴上人类的赤裸的脚心,这是一条大江最原始、最直白的,不知掩饰的开心。 他也喜欢人类,喜欢极了。 就像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爱,人类对于这样一条大江来说,是那么的易碎与弱小,那么的柔软与感性,叫他止不住地心生怜惜,打心底里的,不愿见到这些小小生命露出哀伤的神情。 第一次,他学着去控制自己的波浪,托起即将溺水的孩童,送回岸边母亲身边。差点痛失骨肉的单亲母亲痛哭流涕,双膝跪下,任由水花打湿自己的膝盖,她朝大江重重磕头,大滴大滴的泪滴进江水里,浮泽便清清楚楚地尝见了她的激动与狂喜虽然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浮泽这个名。 他开心极了,为自己庇护了人类而开心。 这也是后来所有一切的开端。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人类能够学会水,却绝对驾驭不了水,横跨整个西南的一条长长的江,一到夏季,便时有贪凉的生命落入江中,被不知停歇的水流夺去性命。救过一次之后,他再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溺水者被平安送到岸上,这条大江的名气,也沿着河岸传遍整个西南。 人类自发地信奉他、祭拜他,并为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浮泽江。浮泽,取福泽世人之意,首字替换为浮,则是借以铭记江神托浮溺水之人的大恩大善。 浮泽很喜欢这个名字,哪怕并不太懂。 时光从未间断过它的流速,祭拜浮泽神江的庙宇一座接一座地建起,数不清又过了多少个十载,也数不清岸上人类更换了多少代,直到已经没有人还记得这个名字的含义了,浮泽才迟缓地,修炼出足够的智慧,去像人类一样理解与思考。 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太深、太宽了。人类香火中夹带着太过浓厚的期盼,叫他越发担忧,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永远如此万无一失,也害怕被他喜爱的小生命投以失望的眼神。 其实西南地界时常干旱,他是唯一的水源,他想到,或许可以变一变自己的形态。 所以,他卯足力气去分割自己的身体。忍着疼痛与劳累,改道、分流,向北向南延伸出无数的小河小溪,一转眼又是数百年过去,主干汹涌的水流终于归于平缓,江底复杂的地形也慢慢被泥沙填平。 他不再危险了,却也变得不再是自己。 人类毕竟只有区区几十年寿命,他们的记忆更是短暂极,浮泽江这个名字,成为了众多河流中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之一。不过几十年,香火逐渐从旺盛到稀薄,一座座庙宇慢慢冷清、荒废,从前人类凭着想象做出来的江神像,也全都落满了灰。 浮泽不怨,就是有点难过。 当然,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这样复杂的情绪是多么的不正常,更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功德已经浓厚到隐隐散发出金光。 人类已经鲜少需要他的保护了,平平淡淡的日子又过了近百年,直到某个深夜,一个远没有他水深高度的小孩纵身跳进了水里,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狼群。浮泽在修炼中被惊醒,有些惊讶,第一时间想要操控水花去护,却在紧要关头急急收住因为小孩入水的姿势是那么的矫健而漂亮,他会水,不需要江神贸然的保护。 浮泽静静地观察,狼群失去猎物,在岸边来回徘徊,喝了几口水之后,最终只得愤愤离去。 又半炷香的时间,他才终于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有血腥味在他的水里弥漫开来,沉进江里避险的小孩浮上水面换了一口气,却再没有力气往岸边靠拢,划水的四肢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缓慢。 这小孩竟是受伤了,大腿处被狼牙撕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没有伤及要害,但被冰冷的江水一泡,血液与体温都开始迅速流失,已经到了昏迷的边缘。 这是浮泽救下的最后一个人。他把小孩送到对岸,聚精会神地守了他一整夜,生怕狼群去而复返。 到破晓,太阳从山后露出第一抹余晖的那一瞬间,功德积满,他还懵懵懂懂着,神格就被金光簇拥从江面破水而出。人间在脚下不断缩小,他越升越高,穿过层层白云,最终,到达了九天之上,成为天界第八十六位仙君。 浮泽还记得那个时候,承德仙君守在他飞升的地方,一身淡蓝仙衣,长身而立,对无措的他露出笑容:浮泽仙君,欢迎来到仙界。 算算,到如今已是快要千年过去了,不算很长,但也绝不能说短,算上这一回,他已经欠了承德仙君太多太多。财物能还,只有情谊是如何也还不了,越是想、对承德的愧疚越多,就越是不知今后该如何去面对这个所谓的仙侣。 浮泽往清池里潜,任凭池水没过他的头顶,把发顶也湿透,仿佛自己还是那条懵懵懂懂的浮泽江。 天上清冷万分,而仙人们的寿命又没有尽头,要学会在漫长的岁月里与孤独作伴,几乎每一位仙君,都习惯把任何事情都拉长了节奏,去填补过分空白的生活。 浮泽闭上眼睛,就这么蜷在水底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是五年光阴。 醒来的时候一时回不过神,只见头顶上的水面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影,慢慢浮出水面,便看到承德仙君坐在清池边上,笑盈盈地对他伸手,一如当年初见。 浮泽,我回来了。 浮泽愣愣地看着他,回答卡在喉咙口,双唇无声地开合,却如何尝试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突然恐惧地想起,在人间时,这句话,鬼王也时常说。只不过浮泽变成了阿浮,而对方也不会这么守礼地停在几步开外,而是直接从背后拥上来,把他整个人拘谨在怀里,带着强势的亲昵,贴上他耳阔,落下不由分说的吻。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的作话好像有人误会了,以为我要换攻,但是,我看起来是这么离谱的作者吗?(挠头) 鬼王,是小三,也要硬着头皮上位! 第三十九章 【鬼王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承德仙君既已回归,便意味着人间这一劫就此写下句点,然,对于此次秩序崩坏,仙界还有许多后续工作需要处理,复盘、记录、清算奖罚,缺一不可。 浮泽无能,此行未能遵照命格所示庇佑西南百姓,愿受责罚。烟雾缭绕的天殿中,浮泽一身素净白衣,对着高座恭敬拜下。 承德也撩摆跪地,与他并肩:愿受责罚。 天帝未置可否。 点了点头,珠冠冕上玉珠相互碰撞出清脆空灵的声响,待到殿内回声彻底散去,陷入沉重的死寂,才不紧不慢地放下命格金册,对堂下缓声开口: 浮泽仙君,命格既定,尔为何突然脱离命轨、失去踪迹? 仙君入世,既以凡人肉胎出世,便要服从人间法则,一切的仙力与记忆都需在投胎之前提前封印妥善,按照常理,本该没有自行脱离命格轨道的能力。然而此行,命格却又真真实实地在宴江身上脱了轨,且当仙界观测到这一点时,宴江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踪迹,并直接触发了冥冥之中的秩序纠正,紧急之中天道将庇护百姓之责置换到了同在人间的仙君凡身蔡立德身上。 直到浮泽回到天庭,整个仙界都无一知晓他在人间究竟经历了何事,但既然结果没有出现太大偏差,其他仙君即便问不出也不会多加在意,唯有承德始终无法释怀,此时听见天帝发问,便在一旁投来了灼灼的眼神。 浮泽垂着头,长发自然垂下,遮挡住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苍白与难堪。他有一万个不愿去回忆那段经历,但事关三界秩序,既是天帝发了问,他便没有私自隐瞒的资格。 许是时光回溯之影响,鬼王时崤受伤出逃的时间节点略有提前,臣还未娶妻,便被鬼王强行拘禁。气息消失,想来是被其屏障所隔绝。他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喑哑。 鬼王为何无故拘禁一介凡身? 凡身太过脆弱,被鬼气渗透后,封印竟有轻微不稳,导致仙气泄出,混入魂体之中,而鬼王阴差阳错寻得用以疗伤之法 实际上,鬼府的这一场夺位之战,原先之所以震动天庭,不仅仅只是因为人间的十二条人命。 在最初始的轨道里,人间的宴海夫妇并未生育,双双离世之后,于爱梅村尾留下一座破败空屋,鬼王时崤负伤出逃,无意波及人间,便是小心避开村民,躲在此间屋内。原只是暂住,然其伤口不仅迟迟未能痊愈,反而吞噬本体原有能量,使得鬼王日渐虚弱,拖到入冬之初,最终隐匿不住自身气息,引得圭风带着十万阴兵涌入人间,对其进行讨伐。 到底是为一代鬼王,在这个轨道里,时崤虽伤重在身,却还是强行催动混沌丹之力与圭风缠斗,本欲且战且退,将战场挪回鬼府,却无奈对方不管不顾地发起猛攻,在勉强撑了一天一夜之后,时崤最终寡不敌众倒下的那一刻,周身鬼脉逆行,短短一瞬之间,堂堂鬼王竟是走火入魔,被暴戾所挟持,恶鬼之力暴涨,转身反扑圭风及其十万大军。 于是,在那一夜,二者搏斗所产生的余力席卷人间,造成整个西南地界生灵涂炭,到天亮之时,真假鬼王双双死亡,地府无一主事,更是乱作一锅粥,得不到接收的亡魂在人间游荡、异化,灾难很快扩大到无法控制的局面 彼时,承德才兴高采烈地拉着浮泽来此面见过天帝,并得到结为仙侣的准许,甚至尚未跨出天殿,便撞上专职监察的仙君匆匆前来上报此等惨闻。 若置之不理,三界覆灭近在眼前,天帝头一次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召来仙界由上至下所有仙员聚于天殿,集九十六位仙君之至纯法力,开启时间晷,逆转轮盘,回溯时光。 时间,回到鬼府之争开始前的二十余年,重新开始。 此事,浮泽毫无疑问是主责仙君。一者,祸灾起于西南,他正是西南的地界仙君;二者,鬼王时崤,正是他飞升前救起的那最后一个人,本该夭折于十岁之年,却因被搭救而至成人之后才死于谋害。时崤怨气未散,故后数年未能再入轮回,而后恰遇鬼主换位,被混沌丹选中,成为新任鬼王,直接导致原鬼王之亲子圭风失去高位,怀恨在心,并引发之后一切事端。 常说温柔似水,这样一条大江,他性格永远柔软,胆小、怯生,却因喜欢极了凡人,而在此刻表现出异常的勇敢和坚定,跪地、领命,接下以命格仙君为首的众位老君连夜为他设定的救世命格,在众仙祝福的眼神中,头也不回地步入了轮回之门。 他将作为宴海夫妇的独子出世,在爱梅乡中饱读诗书、顺遂成长,于某年某日遇到命定之妻林琴琴,又于鬼府异变的危难之际,为守护即将临盆的妻子而爆发出令人惊叹的智勇,一面与鬼周旋,一面召集村民集中抗险,最终在大战彻底爆发的前一夜以身饲鬼,助力时崤顺利回到鬼府之内,保护人间不被圭风覆灭。 这个命格设定,是众位仙君推演了无数次所的出来的结果,也算颇有把握,其中一个重要的关键点,就是仙界信任时崤,只要避免他的战败,他便绝不会放任恶鬼危害人间。 而承德仙君,作为刚刚得到浮泽点头、差点如愿成为其结契仙侣的对象,心中难免不舍,便自请一同入世去,成为配角蔡立德,在前十余年与宴江同窗陪伴。 时间再来一次绝非儿戏,原本一切都该万无一失。 可仙界自上古以来,也才开启过三次时间晷,千算万算,算不到鬼府不同于人间,回溯时光已经遗留下了某些影响,圭风与时崤之争,比设想的要大大提前。 浮泽大概地把作为宴江时所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中间尽量隐去了与时崤之间的那点脏事,但毕竟那事情占了半数分量,略去之后前因后果多有不自然的地方,瞒不过心境澄澈的仙者。天帝若有所思,好在心照不宣地没有深入追问,转而又与承德说了几句,也没有提及其他,只说三日后一同提审鬼府罪犯,便放了他们回去休息。 迈出天殿,浮泽依然有些心不在焉,承德想去牵他的手,没想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对方却好似受到莫大的惊吓,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动作。 双方都有些愣住。 浮泽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看还维持着欲要牵手动作的承德,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承德先一步反应过来,伸出去的手握紧成拳,缓缓收回到自己身侧,被宽大的袖摆盖住。 浮泽。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里有彷徨,也有哀伤,语气小心翼翼的,在人间鬼王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鬼府。 康沅挥手退鬼侍,踮起脚尖跨过满地散落的黑羽,停在高座下首,对闭目养神的鬼王禀告:仙界派使者前来,要押罪犯圭风,依主上看 鬼向阴而生,大多是不喜光的,鬼殿上暗得出奇,时崤缓缓睁开眼睛,那双血色红瞳便格外的显眼。 他并未去答康沅的话,反而兀自低头翻开了生死簿,鬼气卷过,其上字符胡乱滚动,却始终没有拼凑出任何准确的信息。 你说,若是有人间和鬼府都找不到的魂,其在仙界的可能性有多大? 当 那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修行之人。康沅犹豫地斟酌语气。他想说宴江看起来实在太过普通,又是被破了童子身的,比起在短短五年之内得道成仙,魂飞魄散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虽未明说,但也瞒不过时崤,他倒是没有生气,点点头,也不知同意与否。 鬼殿之上,陷入了持续的沉默。 好久,时崤才重新靠近椅背里,声音慵懒而冷淡,没有透漏出任何情绪:去回复来使罢,就说罪犯残暴,由本座亲自押送。 主上 难得鬼府这几日清闲左右是本座治下不严,一同去到仙界,也好向向天帝请罪。 【作者有话说】: 鬼王:????我从年上变年下了 =========== 这几章都在灌设定,镜头还没给到身份变化后主角不用提前担心阿浮成仙后性格就180度大逆转还是那句话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 第四十章 【他来了,我很怕他。】 虽说仙界掌管三界,但自开天辟地之后的数万年来,没有特殊事故的年月里,仙鬼两界之间几乎不会有任何来往。一个是因为三界各自为政、各司其职,仙界没有随时随意干涉他界运作的道理;另一个更重要的要素,则是因为仙与鬼乃三界中的两个极端,分别是为这个世界最纯粹的清气与浊气所构成,一浮一沉,一明一暗,一者创造生、一者主事死,两者相生相克,一旦相等,哪怕双方皆没有敌意,力量稍弱者也会被压制得狼狈不堪。 所以,虽共是维护者这个世界的一环,仙鬼两界却时常是有意避开彼此,更莫说堂堂一界之王亲自去到他界这样的事情了。 鬼王此行,由头再是光明磊落、合情合理,也难以否认是一个叫地府无数亡魂瞠目结舌的举动。须知,越是鬼气充沛者,去到那等仙力纯粹之地,就越是容易被仙力干扰,甚至是被排斥、攻击。后果如何,暂且未知毕竟数万年来也没有哪一位鬼王敢做出如此大胆之举,但单单是两君相见而其中一者不得不把浑身力量敛进体内这一点,也足够憋屈耻辱了。 全鬼府,只有时崤却对此毫不在意。 即将要以下位者的姿态觐见天帝,他比所有旁观者都看得开,压根不觉得丢脸丢份,更不觉得自己鬼王的身份受到什么侮辱,反而开解康沅:鬼府自古居于仙界之下,本座虽为鬼王,但要论分量,也只是与天上的仙君差不离,拜见天帝本是理所应当。 康沅难得不平,敲锣的手劲巨大,锣声便变得尖锐刺耳。 可自古也没有谁像主上一样亲自去到天上,既是首回,就是稀客!天帝若不以平级之礼待客,可称为粗莽,也不值得鬼府俯首称臣! 康沅毕竟才做了几年的鬼,身死之时更是年轻,莫看在时崤出事时表现得极其稳重可靠,日子一旦安顺下来,私底下他其实是一个活泼胆大的下属,有理有据与胡搅蛮缠并存,颇为好笑。在鬼王这样的千年老魂眼里,就是个愣头青,单纯又聪明的愣头青。 时崤也确实有被他大胆的想法逗笑。 笑过之后,耐下心来对他解释道:鬼府有错在先,本座是去请罪,又不是去做客的,他们如何招待是他们的事,没什么该不该的。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主上 知你忠诚,来,赏你个好东西。时崤仍是在笑,仔细看,那笑中还外带了点调侃,挥挥手,用鬼气把什么东西托着送到康沅手里,去到他界不宜太过兴师动众,本座独自押送罪犯足矣,这几日,便由你暂代鬼主之责罢。 啊?!康沅哀嚎。 请罪要有请罪的态度,仙界来的使者还在等着,时崤没有拖上太久,只稍微把鬼府的杂乱事务托付给手下,两日之后,便亲自去牢狱提押罪犯圭风,由使者小仙的引领着,乘上祥云一同去往九天之上。 此案是惊动三界之大案,本就容不得半点马虎,又加之鬼府之主亲自来到仙界,方一步入仙门,便有等待许久的主事仙君上前来接待。罪犯圭风被单独押下,而时崤,则是被客客气气地请到暂居之所稍作休息,明日再一同参与庭审。 康沅说的也没错,仙界到底顾及着体面,理论来说鬼王只是与仙君同等级别,对方屈尊接待,却没有半点傲慢与不敬,就连提供的居所,也是细心地选在了远远避开天殿的地方,避免过于浓郁的仙气把他克得不适。 好意时崤一一受下,一路偶与那位主事仙君攀谈几句,即便是在自己的劣势场,也依然进退有度,宠辱不惊,完美地端出一界之主该有的格局,大大超出了接待者的预想,叫其忍不住侧目,暗中敬佩。 唯有一事,便是他在踏进居所的一瞬间,指尖一动,竟在仙君眼下放出了一抹鬼气。那黑雾在白与金构成的仙界中格外显眼,堂而皇之地一闪,就朝外头某个方向迅速远去。 仙君瞬间警惕,眉目敛起,转过头来问时崤:鬼主这是何意?可有什么需要?用词虽还客气,不过语气难免带上了一点质问的意味。 时崤好似一点都听不出来其中的尖锐,表情依旧放松自在,带着至始至终的微笑,往居所里头走的脚步未停:一点私事而已,不需劳烦仙君。 仙君急忙抬步跟上。伸手不打笑脸鬼,他也勉强挂笑,不过就显得有些僵硬。 宾主尽欢的基本的待客之道,焉有劳烦客人的道理?再且,仙界的纪律森严,若有莫名鬼气乱窜,恐生事端,鬼主想要什么,尽管同我道来便是。 多谢仙君好意。只不过时崤突然转过身来,神色莫名有些意味深长,是只有本座才能找到的东西罢了。 未等仙君反驳,一道黑色痕迹闪过,竟是那抹鬼气去而复返,托着一件什么东西放到时崤手心。他把手一握,鬼气就也老老实实地被重新敛进了鬼体。 仙君见笑,此为离别之时吾妻赠某之信物,方才在路上不慎遗失,情急之中,才擅自趋了鬼气去寻。修长而苍白的手伸到仙君面前,五指缓缓展开,露出手心中一支看起来极为廉价的木笔。笔的尾端系了一根发黄的粗布条,看样子像是从衣物上随手裁下,边缘轻微发毛,所绑的那个结皱巴松垮,看得出之前曾是挂在什么物体上,又掉了出来。 未曾听闻鬼府有后。仙君大松一口气。心中略有疑惑,但也没有再问,只客套道:早知鬼主夫妇如此伉俪情深,该邀二位一同前来,倒是仙界害得二位要暂受相思之苦了。 无碍,总归很快就能与之重逢。时崤极为珍视地收起破笔,这一回,却是笑得格外的真切,眉目都稍微弯起。 仙者皆轻七情六欲,主事仙君没什么八卦的兴趣,只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鬼王竟是个痴情种,来仙界一趟左右不过三五天,那黏糊劲儿却跟离别三五年似的,很快就又转而说到了其他正事去。他倒没有多想,自然也不知道,仙界的另一个方向,有一股平静正被眼前的鬼王激烈敲破。 清池居,那位刚从人间回来不久的浮泽仙君脸色一白,突然抬手捂住右边锁骨与心脏之间的位置,弓背缩褪,痛苦地把自己蜷缩起来。他本是半身泡在自己居所中的池子里的,姿势骤然变化,整个人差一点就跌进了深水区里,一直在岸边陪着他的承德吓了一跳,急急拉住他的右手:浮泽?你这是怎么了?! 浮泽没有回他。 倒不是真的有多疼,更多的是情绪上的波动,慌张、恐惧以及难以置信冲上心头,一时把他整个仙体塞满,满得失去了反应能力。 他自己却再清楚不过,手心下的位置,是他一直耿耿于怀、一直不敢去面对的,鬼王留下的印记。 它正在波动。 浮泽闭上眼睛,止不住浑身的战栗。 昔日,对方趁他体虚,用鬼力把一个江字纹在了他的魂体里。这不仅仅是铭刻他屈辱过往的烙印,更是一种宣誓主权的标记,无论他是人是仙是鬼,无论他躲到哪一个角落,都逃脱不了侩子手的掌控 承德许久未得到答复,手心感受到浮泽在微微颤抖,心下焦急万分,一咬牙,直接将其整个拉出水面,扶到自己身边。想抱,又不敢,最后只是虚虚揽过对方的上臂,让他半靠进自己的肩。 像个毛头小伙子,连施展净身术为对象干身也忘了去,任凭对方身上的水湿漉漉得染湿了他的衣。 可是身体哪儿不适?是胸口疼吗?他低下头,语速比平日快了不止一倍,手脚无措。仍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好半晌,才想起要去拉浮泽的手:我帮你探探经脉,可好? 浮泽恍若初醒,茫然睁开眼,微微侧身避开:不用。 可 没事的,承德仙君无需担心。 缓了缓身上不适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撑起自己的身子坐直起来,低头,放下捂着胸前的左手。白衣湿水变得略有些许透明,隐隐约约的肉色上,一个极为鲜红的刺字便显得格外刺眼。 江。宴江的江,浮泽江的江。 原本是青黑色的,如今却变得殷红,仿佛从皮肤底下渗出了血。 比起痛,其实更多是热麻,就像一块黑炭被点燃了明火,很快就烧得通红。而那所谓明火,就是刚刚时崤放出来的一抹鬼气。 承德自然也看见了,一时间愣在当场,脸上的焦急渐渐变为茫然,与悲痛。 这也是他弄的吗?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到眼前的浮泽。 即便那日浮泽未曾明确回答,甚至有些激烈地逃避了这个话题,但千年的相处下,他实在是太过太过了解眼前的仙君了,以及结合前后种种细节,其实能够大概猜到,人间一趟中鬼王对浮泽的所作所为。 仙君是没有怨恨这种情绪的,承德也一样,他只有痛心与怜惜,更不理解,鬼王何以忍心向这么一条澄澈而柔软的江倾洒污浊。 是。浮泽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嗓音颤抖。 净身术是一阵温柔的风,把两人身上的水珠尽数带走,白衣变得干燥,重新掩盖了狰狞的刺字。承德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左右看了看,才想起要去拉浮泽,总之,先起来吧。 浮泽不为所动。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神彩,他怎么会来呢?我好怕他。 【作者有话说】: 朋友问我写的什么,我给她大概讲了一下设定,朋友问:为什么是鬼府和鬼王,而不是地府和阎王爷? 萎了,谢谢 第四十一章 【从头到尾,他没有错过任何机会,浮泽也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 浮泽在害怕,怕到,无意识地开口向承德求救。 这还是千年岁月里的头一回。 他拥有一条大江该有的柔软,永远包容、温和、安静,却唯独极少示弱,除非是被逼到走投无路。 短暂的顿住之后,承德才迟来地觉出疼来。像是一把带着倒刺的针扎进心脏最柔嫩的内里,拔出来时,又带出模糊的血肉来,鲜血汩汩地把整个胸腔装满,一呼吸,就是肝肠寸断的痛。 分明浮泽的脸干燥白净,没有任何表情,他恍惚觉得对方在哭,泪水是看不见的,悄然地淌满抬起的脸,落在清池里,一滴接一滴,荡起圈圈涟漪。 咚地一声,是承德重重地跪倒在地。 抱歉。他一把抱住浮泽,心如刀绞地感受着对方本能的挣扎与躲避,道歉也变得语无伦次,只知道无意义地遍遍重复,抱歉,浮泽,抱歉,抱歉 知你受尽如此折磨,我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庭审之日还是来了。 天帝仍是坐在高高的首座上,其他仙君位列下首,于左右两侧依次排开。按照位份,主事仙君最为靠前,其下接司职仙君与地界仙君,两者位份并列,故而左右插位排开,承德与浮泽分别站在两边接近末端的位置,隔着中间宽敞的过道遥遥相对。 一切就绪,童子摇响仙铃,宣布庭审开始。 承德担心地望向对面的浮泽,对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直到天帝座下童子的传唤声清脆落地,天殿大门缓缓打开,才似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他后退半步,借旁边仙君的肩膀藏住半个身子,抬起头,眼神中写满了慌张。 鬼府之主时崤,亲押战犯上庭 通报声响亮贯彻天殿的每一个角落,撞上顶梁,回荡出空灵的回响。 时崤在前,天兵押着圭风紧随其后。在所有仙君的注视下,他逆着光,身姿挺拔俊朗,缓步跨进了天殿之内。 队列末尾位置与殿门之间不过十步远,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浮泽还没有来得及找到一处合格的庇护,眼神就在猝不及防中,与时崤直直对上。 看似只是走在过道途中不经意的一瞥,却又仿佛是早有准备的锁定,时间在这一瞬间无限放慢,慢到浮泽能够看清他那双没有眼白的眼,原来并非纯黑,而是极暗极暗的红。一抹淡淡的笑点缀其间,甚至没有多加掩饰,就这么在众仙君的注视下,赤裸裸地传递到浮泽面前。 化作名为恐惧的漩涡,将他卷入水底,张嘴吞下。 直到时崤彻底从面前走过,停到天帝下首躬身抱拳,朗声行了不卑不亢的礼,浮泽才得以从中脱身,骤然打了个寒颤。 身旁的仙君觉出异常,悄悄侧过头来询问:浮泽仙君? 浮泽苍白着脸,摇摇头,没有回答。 那位却没多疑,反而兀自了然感叹:唉,其实莫说你,方才也把我给吓了一跳。原以为是个青面獠牙的相貌,今日一见,这鬼主竟是生得如此之好,气度非凡,不怒自威 相貌英俊,气度非凡 在他们眼中,原来是这样的吗? 时崤仍是那身黑底红纹的华服,在仙界这样颜色素淡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浮泽只看了一眼,便急急垂下眼睑,再不敢抬起。 反而是承德神色复杂,盯着那高大背影看了许久,又遥遥去找对面的浮泽,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数次,一如他曲折又纠结的心境。 庭审整整持续了好几日。 期间,光是对于圭风罪状的宣读就需得用上整整一日一夜,接着各位仙君呈上无数罪册法册,鬼王以及承德、浮泽两位亲历仙君依次出列确认证词,再最后,由天帝拟定罪罚,集众位之意见,决定将战犯圭风关进三界边缘恶蛮之地,永生永世不得释放。 庭审的一切流程走得都出乎意料的顺畅,除了浮泽仙君呈辞时所持卷轴失手掉落过一回之外,便无其他意外发生。不得不承认,鬼王对于此事的收尾工作完成得近乎完美,是其中最为关键的功劳,否则,如此重大之庭审,断断不可能只用上屈指可数的几天。 那头,天帝宣布散庭的尾音还未消散,这头,藏在队列末端的浮泽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敢多留。他的心乱成一团糟,理智知道鬼王绝对认出了自己,情感上,却还自欺欺人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鬼王早将人间的一切全都视作过往云烟,与他就此陌路两别。 他驾云行得极快,承德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却只能在后头随行。 直至抵达清池居,才被浮泽转身拒之门外。 抱歉,承德仙君暂且让我独处一会儿。那双如水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歉意,带着祈求。 承德不可能、也没有办法不答应这样的他,双脚在离门最后一步距离的地方堪堪刹住,嘴唇开合,半晌才挤出一个好字。 淡金色的仙力推着门扉沉重合上,隔绝了两位仙君欲言又止的对望。浮泽在里,承德在外,就好像前者的情感,总是那么胆怯而又如此疏离,抗拒着,不愿让后者加入。 承德失神地看着门扉,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失去牵握的目标,只得转而覆上门面,用掌心一寸寸地摩挲其上的雕花纹路。 像是一座痴望的雕像。 许久,才终于动了动,却不是离开,而是缓缓倾身,将自己整个身体都贴靠了上去,贴得很紧很紧,凹凸纹路磕上脸颊,留下几道模糊的红痕,承德一点都不感觉到痛。 因为门里,是他还未来得及正式结契的仙侣。是他放在心头上,日思夜想的爱人。 浮泽成仙了多少年,他便追求了浮泽多少年,早已数不清经历过多少个日月更替。凡人永远无法想象,一位仙君的爱能有多么恒久,或许不够热烈,但胜在温和,并非捂不暖这涛涛的江水这扇门,也曾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试着对承德敞开一道细细的缝。 承德还记得彼时的自己如何欢呼雀跃,失去一位仙君该有的仪态,又是如何急匆匆地拉着浮泽去见天帝,企图借着结契挤入他的心房。 从头到尾,他没有错过任何机会,浮泽也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 可是。 偏偏是那样的时崤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把这小小的嫩苗碾得支离破碎。 承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徒劳他出身高贵,父母皆是仙君,甫一出世便拥有绝佳的仙根,却唯独在心爱之人备受煎熬时,既无能力去保护,也无办法去开解。 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扇大门在自己眼前紧闭,成为一道无法打破的铁壁。 浮泽啊 承德有些变调的尾音消散在门缝之中,也不知是在唤,还是在叹。 门里,浮泽没有像以往一样将自己浸入清池之中,反而极为少见地坐到自己高大宽敞的主座兼修炼仙台上,蜷起四肢靠进椅背,闭上双眼,任由自己软绵绵地放空一切。 尚是江流时,他曾耗空心力,将自己宏伟的身躯分成遍布西南的支流,至成仙之前,主干已所剩无几,故而所化之躯便也算不得高大。蜷进主座,就被衬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极为可怜,又落寞。 他就这么囫囵地睡了过去,不知外头光景,也不知承德守到何时才黯然离去。 仙君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只是他实在太累了,神魂似乎回到了人间时的脆弱模样,空空荡荡、慌张无措,只得借睡眠去逃避眼前无法接受的事实。 不是很安稳,但好在无梦侵扰。 再醒来的时候,脖子四肢都已经蜷到发麻,浮泽迷迷糊糊地睁眼。入目,是清池居简约淡色的顶,还是那般清冷的模样。 很熟悉。 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睡得太久了,身体软绵绵的,暂时还调动不起太多力气。 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想起来,那儿的琉璃青瓦,平日里映照清池水光,总亮得耀眼,今日却不知为何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灰,其间似有一点黑色污渍,碍眼异常。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时某卑贱,见过浮泽仙君。座下骤然传来低沉男声。 就好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刺破浮泽混混沌沌、还未完全清醒的魂,迅猛地斩下他半边游神,再强行将之从虚空中拉回躯体。 他极慢极缓地转头,目光从瓦顶,移到座下。 在一汪澄澈的清池的映照下,黑色是何等的突兀,不由分说地,直直扎进仙君看惯了素色的眼中。挽袖,撩摆,屈膝,那抹黑色朝高座端正跪下,头颅深深地伏了下去,脑后发束自然垂落,发尾越过肩头,扫上冰冷光滑的地砖。 是时崤。 行的,是面见天帝都未曾行过的跪伏礼。 只不过,这个礼最终没有完成,在额头嗑上地面的前一刻,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神越过案台,越过山川河流,越过三界隔断,与高座上的浮泽遥遥对上。 那是一个,捕猎者锁定猎物的眼神,炽热、贪婪、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说】: 德德好惨,妈妈抱抱5555555 第四十二章 【抓到了,本座的阿浮。】 尖叫惊呼堵在胸前,浮泽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回声落下后,清池居便陷入了凝滞,就连池面也能读懂气氛的紧张,变得死水一般平静。 好半晌,才有一声轻笑打破死寂。 时崤垂下眼,再跪直起身的时候,脸上所有危险与阴郁都已经稳妥藏好,变成和煦有礼的淡笑。 这一回,换上了认认真真的躬身抱手,时某有眼不识仙君,在人间时多有冒犯,特此,前来向仙君请罪。 挑不出错的场面话。只是放在鬼王这样一个嚣张桀骜的鬼身上,便显出万分的诡异来。 但也恰恰是这种诡异,叫浮泽猛然从惊慌中惊醒,抓到一抹清明他好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儿已经不是人间,自己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弱书生了。这里是仙界,他是仙君,他有足以自保的仙法 神清,则气明。渐渐有新鲜空气破开窒息感,涌入到胸膛之中,他发麻的四肢也随之慢慢找回了知觉。 浮泽抬手,将右手搭上主座的椅背边缘借力,艰难地撑起身体,宽大袖摆便止不住地往下掉,露出白花花的一截手腕。 他不大适应地在主座上坐正起来,理理发丝,够不上威严,但好歹算是体面了些。 你浮泽试着开口,声音尚还带着一点初醒的哑,是如何,进到清居来的? 天帝体恤时某愧疚难安之心,特派天兵引领,才得登门拜访。 天兵何在? 时崤诚恳回答:大概在门外把守。 这是实话,毕竟鬼王没有必要在仙界说这种拙劣的谎言。浮泽稍稍放出神识去探,便知自己仙居大门两步远之外确有两位天兵守岗。 说是说引路与保护,可时崤武力几何,又何须普通天兵保护?只不过他带着一任鬼府之王的身份,天帝终究还是有所忌惮,不放心由他在仙界各处随意走动,故派天兵监视罢了。 而这两名天兵,间接的,也算为浮泽提供了多一层的保护。 浮泽放在案台之下握紧成拳的手稍松。 强作出淡然的模样,别开眼,避开时崤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言重了,鬼王押审战犯多有劳累,实在不必在小仙这里浪费时间。 这是在回应鬼王一开始所说的请罪。不知是紧张到忘了,还是有意忽略,他甚至没叫对方起身,就直接开口想要赶客:过往云烟,无需纠结,鬼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 时崤便在原地跪得安然。 他的神色没有显出半点不适,反倒还有闲心做戏,眉尾垂下,摆出拙劣的苦恼姿态:虽身份有变,但到底是你我之间亲身经历,如何能当过往云烟? 话里的内容已经有些冒犯,冒犯者却割裂地摆出一脸真诚。他不着痕迹地往前膝行了一步,微微垂头,额发在脸上投出几道阴影,语气也瞬间变得低落黯然:此行原就是为请罪,若无法求得浮泽仙君宽谅,时某永世难安。 浮泽沉默。 性格使然,他向来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往来应对的场面,明知眼前鬼王本质狡诈邪祟,却还是会在短暂的失神中,被其构造出来的表象所迷惑。 半晌,才避重就轻地答:人间得以化解此劫,小仙已觉圆满。 他没有那个定力去与时崤对视,目光无处着落,只能虚无缥缈地暂靠在案台。自然地,也就没法发现,堂下的黑影正在悄然挪动,以膝为履,一小步、又一小步地朝着主座靠近。 仙君之意,可是早已原谅时某的所作所为?那鬼语调上扬,略带惊喜。 与其说是追问,在浮泽这里,更像是一种咄咄逼人的质问,搅得他发乱发慌。 原谅?何来原谅一说?他本是江流,是仙君,根本就没有诸如仇恨、愤怒这类情绪,时崤给他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与酸涩,人间那段记忆,永远是他避之不及却又无法摆脱的阴影。 他没有办法坦然大方地说出原谅二字,更没有办法轻飘飘地对那段经历释怀。 浮泽把头更深地埋了下去,目光从案台移到自己的大腿。同样是一身白衣,仙衣到底是凡间的粗布所无法比拟的,即便蜷着睡了长长一觉,折痕却已经在短时间内变得浅淡,此时只剩下微微的不平整。 鬼王若有心,便当做从未发生罢。他说得很轻,轻到几乎没有在空旷大厅里荡出回声。但若仔细听去,尾音能听出微微的抖,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祈求意味,只愿人间顺遂,百姓平安百姓平安 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如何,反复呢喃了好几遍。 鬼王没有马上回答。 清池居复又沉寂了下来,不闻任何风声、水声、说话声路过。 好一会儿,浮泽才终于意识到气氛的怪异。欲要抬头去看,眼前却有黑色忽闯入,脚踝骤然一紧,随之而来的,就是某种冰冷而且熟悉的触感。 噩梦中的黑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脚边,占据了大半视野。 浮泽的瞳孔瞬间收紧,浑身结冰似的僵硬,几乎用尽全力才得以勉强维持身形。 时崤仍是跪着,姿态明明那么低微卑贱,可当他在由下往上仰视的时候,无害的表情却有某个极短的瞬间完全破碎开来,展示出内里真正的野性与反叛。 像一匹养不熟的狼,正明目张胆地思索着如何用獠牙撕碎自己的饲养者。 浮泽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鬼王握住自己赤裸的脚踝托进掌心,然后,虔诚又恭敬地捧高到胸前,弯腰低头,在脚背落下冰凉一吻。 仙君好生无情,明知人间顺遂来之不易,叫卑职如何当作从未发生。时崤似怨似叹。 无法用言语形容他此时的表现是多么的分裂,像有一善一恶两条不同的魂共同寄宿在这具躯体里,敬仰与冒犯并行、卑微与强势共存、困扰与笃定交融,无数种模样在他脸上来回变换,构成了他独一无二的深情。 仙君的腿。时崤的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抚上浮泽的小腿。隔着布料,掌心慢慢往上游移动,爬行动物似的,冰冷而阴毒,一寸寸攀爬到膝盖、大腿。 仙君的腰。 布料下的躯体温热绵软,根本调动不出力气来反抗,只在腰侧被他触碰时敏感一颤,抖得更厉害了些。 还有,仙君哭泣的声音。时崤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只剩气音,宛若亲密耳语,仙君的一切,都叫卑职无法忘怀,日也思,夜也想。 时崤慢条斯理地挺直腰腿,上半身往前压去,把仓皇无措的仙君逼得不住向后仰,直到最后失去平衡,倒靠在椅背上。 浮泽发现自己错了。 回到仙界,他仍与人间的宴江没有任何差别。眼前的鬼王一旦动起真脾性,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怕得多,压迫感如有实质般强烈,带着独特的淡淡冷香扑面而来,包围他、挟持他,顺着他的七窍钻进仙体里,从内到外地瓦解掉所有冷静。 放开、放开弱者最后的挣扎显得苍白,没有半点威慑力。 时崤却果真变回了那个虔诚的膜拜者,听话起身,重新跪回了原地。他高高仰头,神色痴迷地看着座上的仙君,眉目的侵略意味尚未完全褪色,马上就又被刷上了一层温顺,半真半假,叫人看不真切。 听闻,仙君曾是福泽一方百姓的江流,横跨西南地界,奔流不息,水澈见底。 你究竟,想要如何?浮泽颤着声音问。 时崤便莫名满意极了。低头,再一次吻上了浮泽的赤足,红唇点在足尖,轻慢舒缓地,依次吻遍五个粉白的脚趾:卑职生前正是西南人士,也想求得仙君福泽。 仙君垂恩,给我解解渴,可好? 污秽偏用蜜糖包裹,在口中转上一圈,变得旖旎湿黏。 时崤!惊惧让浮泽几近失态,眼眶泛上一圈红,格外可怜,看在、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 时崤终于放开了他的赤足,却又探身向前,伏在他的膝腿:如何?说话的时候,眼神仍是直勾勾地粘着他的仙君,隐隐约约的气息喷在浮泽小腹,冰冷酥麻。 天兵还在外头等着。浮泽彻底败了,神情哀伤懦怯,你、你回鬼府去罢。 时崤宛若未闻。 在石砖上支撑了许久的膝盖终于离了地,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转而跪上了软席,高大的体型便将仙君整个身体笼罩在下方,密不透风。 主座再宽,容纳两个成年男子终究颇为勉强,浮泽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柜子里,自己与鬼王手贴着手、腿缠着腿,两种体温混乱交融,没有任何逃开的空间。 他想叫,却叫不出声,经脉里空空荡荡,找不到半点仙力用以自救。 抓到了,本座的阿浮。 这句话,时崤没有出声,只是阴阴地笑着,对浮泽传递口型。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又一次梦魇。 【作者有话说】: 鬼王不老实,准备安排你把膝盖跪烂 第四十三章 【仙君,卑职伺候得可还舒服?】 仙者几乎没有物欲。天上的房屋错落建起,外表看似奢华,内里却大多只是空空荡荡一间大厅,象征性地摆上三两家具,再择地建起修炼用的座台,就算是一处仙居。 清池居更是如此。 因着浮泽喜水,清池居内大部分面积都被清池占去,只在大厅最深处让出了一片不算太大的地面,用以安置主座仙台。 一道浮桥跨越清池,连通了这孤岛与大门,是为着整个仙居唯一的装饰,除此之外,整个仙居内再无其他物件添头,空荡得惊人。 大抵正是因为如此,但凡清池居里稍有一点声响,便会在墙壁间荡出数道回声,清晰空灵。 浮泽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愿从自己口中泄出哪怕半点声响。 此时的他整个身体都被鬼王困在主座之中,腰肢不受控制地挺起,蹭到鬼王的腰带又卸力落下,脖颈仰起、发丝凌乱,早已全然没有一位仙君该有的端庄与自持。 情动中,仙衣松松垮垮地铺在绒面座席之上,白得神圣,却也皱得淫靡。 时崤低头,亲密温柔地吻上他的喉结,唇舌以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往下游走。食指勾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江字,那儿已经烧出了一片红,于是,吻便精准地落在其上。 湿润冰凉,沁入到仙魂之中。 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的满足,勾出更多更深的痒,就连骨头里的髓都随之躁动起来,沸腾、蒸发。 浮泽浑身一颤,终于忍不住哼出半声哭吟。声响撞上墙壁,又满屋蔓延开来,不依不饶地钻入耳孔耳孔,一遍又一遍强行将他拉回现实,清醒地面对欲望。 他的身体越发绵软,腰臀毫无支撑之力,只能无力地瘫倒绒席上,眼里泛出点点水光。 时崤也察觉到了,收回吻,挺拔的鼻尖蹭在浮泽下巴:仙君,卑职伺候得可还舒服? 言语间气息微喘。 浮泽脸上瞬间就多了一抹无地自容的羞愧,闭紧了双唇不愿回答,可怜而哀伤。他徒劳地想要推开身上的鬼王,却又数不清第多少次无功而返,双手调动不出更多的力气,只软绵绵地,将那人的衣领攥得皱巴。 时崤便笑,包容地将吻印上他的嘴边:仙君若不回答的话,我只好更加卖力了。 一滴晶莹剔透的汗从鼻尖滴落,掉在身下仙君潮红的颊边,像极了泪水。 他的大手在身形和衣物的掩盖下动了动,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浮泽的脚背便突然绷得死紧,脚指头蜷缩又张开,眼中湿意更满。 两道身躯贴合得亲密无间,温热与冰冷的体温强烈碰撞,发丝在亲密中互相交缠,再分不清你我。 啧啧的水声中,清池居的空气也被搅得混乱,湿湿黏黏地围着主座涌动,像是要去亲吻从布料堆中裸露出来的半截手臂。 只是没有多久,那节手臂便被另一只手拉了过去,严严实实地藏在黑色宽袖之下了。 情意,融在了情欲之中。 布料摩挲发出暧昧的沙沙声,偶然伴随有几声软绵轻哼,以及低低的喘,在清池居的厅内来回晃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听闻鬼王开口,隐约夹带了几分无奈:情欲本是自然,仙君享受便是,无需苦苦抗拒 不要唔 别怕我,阿浮。 声音低得模糊。 像是一滴水落入水面,顷刻便化进了池水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至始至终,除了几个克制的吻之外,时崤都没有真正触碰到浮泽的皮肤。 他只是用他的双手,隔着重重布料,温柔且霸道地,揉遍了浮泽敏感的全身 从肩,到腰,到腿 天上的清冷,是凡人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的。 站在云端一眼望去,入目尽是悠悠云海,既没有日夜更替,也无四季轮换,身处其间,对于时间流动的感知,便也在了无尽头的平静中越发麻木。 唯有靠着远处钟塔依稀传来的敲钟声,得以辨别一天的开始与结束。 算算,鬼王已经在清池居内待了半天时间,门外两位天兵对视一眼,点点头,便转身上前,恭恭敬敬地敲响门环:打扰两位大人。请问鬼王殿下,是否需要回居所休息? 这是天帝的意思,鬼王毕竟来自异界,暂住仙界期间,不便放其在居所之外的地方待上太久。故而天兵声音洪亮,又以仙力为辅托,即便隔着门,也能确保准确送达。 但没有回答。 门内是一片无人的沉寂。 天兵等了等,心下疑惑,又唤:浮泽仙君? 话音未落,内里头便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似乎是什么巨大的物件掉落在地,动静之大,即便被门扉挡下一半,却还清晰可闻。另一位天兵眉头一皱,也觉出明显的异常,上前一步,侧头贴近门缝,屏息去听辨。 里头却再没有传出其他任何声响。 足足一刻钟,两位天兵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妙的预感。前者无声做了一个动作,示意是否要破门而入,后者为难地摇摇头,指了指天殿所在的方向。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门里的低低惊呼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有些远,声音略微失真,听不清是出自谁口。 天兵齐刷刷地转头。 便听一道微哑的声音扬起:就来。两位稍等片刻。 此后,便再无动静。 又等上将将一个时辰,两位身负重任的天兵心中异样感越发浓重,期间小心喊了两次门,也未得到答复。在眼神交流过不下十次之后,他们终于彼此确认了想法,拿出天帝特发的仙权牌,直接解开清池居的锁禁。 咔哒轻响,贴墙裂为两扇,缓缓朝两头打开。 二位天兵抱拳告罪:得罪仙君、得罪鬼王,实乃天帝有令,属下不得不 警惕地朝里头张望,余下的话语却越来越低,直至消失在震惊之中。 清池居内,目光越过大面积的池子投向最高座,本应坐着仙君的仙台上空空如也, 而那座下的空地上,却有两个身影不甚体面地交缠相拥。 地板光滑,若隐若现地映照出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黑的是鬼王,白的是浮泽仙君。对比强烈的两种颜色混乱交叠在一起,似为冲撞,又透着诡异的和谐。 鬼王闻声抬起头来,脸上竟是见所未见的淡淡柔色,朝着天兵做了个示意噤声的手势。视线再往下,浮泽仙君正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中,手臂自然垂于身旁,一动不动,唯有发丝略显凌乱,挡住了侧脸。 亲密而逾矩,暧昧却背德。 天兵有好一阵的僵硬,唯有大门依旧按着原有的轨迹滑动打开,直至碰到墙面,撞出一声脆响。 浮泽仙君若有所感,手指缓缓地动了动。 很快,动作的幅度就变大了起来,似乎想从鬼王怀中坐起,只是师出未捷,便复又被鬼王用臂膀压回胸前,毫不费力地制衡。 后者低下头,小小声地说了什么,便见白色布料下的身躯一顿,在黑色衣物的包裹中不甘地抽动了几下之后,彻底没了生息。 天兵赶忙垂下眼睛。 早知这浮泽仙君与鬼王这般的关系匪浅,他们也不会贸然闯入,撞见这般场景,也不知日后会被怎么敲打。 余光却忍不住还是悄悄往上瞄。 毕竟仙与鬼两界毕竟差异甚远,关系本就疏远至极,自上古以来更没有通婚的先例。他们两位属实够得上是惊世骇俗,颠覆伦理之举。 池水反射屋外光线,映出粼粼金光,给本就不磊落的视野更添阻碍。天兵只能模糊瞧见黑色的身影从地面站起,转身朝主座上走去,那背影挺拔高大,牢牢挡住了怀中所护,唯有肩膀上,隐约露出一小抹雪白。 浮泽仙君,被鬼王万般轻柔地放回了主座上,黑底红纹的外袍沦为被褥,将白衣包裹其中。 天兵心中震惊只多不少。 再一回神,鬼王已经站在他们的面前,没了外套,单一层里衣盖不住底下的肌肉线条,气势好生威武骇人。 他脸上的暖色全然褪去,只留淡淡的客气:让仙君好生休息罢。该回去了,劳烦天兵。 【作者有话说】: 这篇不止在废文更,闭站期间会在某二字平台继续更新 第四十四章 【此誓,永生有效。】 胆子这么小,日后一个人在人间,可该如何是好? 眼睛都要哭肿了,可叫本座怎么舍得离开阿浮身边呐 好了,阿浮不怕。本座保证,三界之内,只要我未魂飞魄散,定然不叫鬼魂伤你半分。 此誓,永生有效。 混沌丹为证,待阿浮阳寿耗尽,便到本座这儿取,嗯? 半梦半醒中,浮泽又回到了那间昏暗逼仄的破草屋里。床幔垂下,把牢笼圈定在床榻之上,鬼王密不透风地将他拥入强势的怀,灰白与黑色在眼前交错晃动,腌臜混乱、模糊不清。 对方亲密无间地贴着他的耳廓,一句接一句地说着什么。语气不是情事中那种惯有的轻佻浪荡,反而带了些郑重与认真,大抵是想说得更加清晰些,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往外蹦。 哪怕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宴江蜷缩在他的怀中,完全都没将这一通述白听进耳里。自顾自地颤抖着,半耷拉下眼皮,瞳孔中早已没有了正常的光彩,唯有泪还在无声地流。 时崤看了半晌,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睡吧。 他动了动,让宴江在自己怀里靠得更加舒适些,大手半搭在人类眼前,遮挡外头微弱的光亮。 听不见也罢,到那时候,本座亲自交由你手上便是。 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上,仿佛是在亲吻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凉凉的,很轻,很柔。带有某种不难察觉的鬼力,拖着拽着,将意识带入黑暗的深渊 浮泽猛地惊醒,盯着清池居屋顶的房梁久久失神。 他想起来了。梦里所见,并不是单纯的梦,那是还在人间时,真真实实发生在他与鬼王之间的场景。 记不清具体是哪一个日子,只知道彼时自己脆弱的凡身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折磨,在被鬼群包围的惊惶中,精神一度崩溃时常。他会在交合之后,哭着缩进加害者的怀中寻求庇护,几乎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鬼王之语听进耳里,却进不到脑子里,只被潜意识揉成一团,囫囵塞进记忆的某个角落,等待日后重启。 浮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归心绪,慢慢将体内乱窜的仙气平复下去。 既已回归仙位,本该与凡身所历彻底别过,理所当然地忘掉人间种种记忆。却未想,鬼王会突然出现在仙界,把一切本该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于,初次交锋,便叫他被迫回忆起这一段连自己都没有印象的场景。 缓了好一会儿,浮泽才恍惚回神,慢慢从主座上坐起。 身上的薄被随着动作掉落,他低头,便见属于鬼王的外袍堆在自己腿上,在白色的衬托下,红得妖冶、黑得刺眼。 那上头,尚还带着鬼王的冷香,却又染上了他的温度。 顿了好几炷香时间,浮泽最终还是没有驱动仙力将之销毁。只是用白布包起,远远地搁置到清池居某个角落,不令那颜色出现在眼前,平白惹人心慌。 鬼王毕竟是仙界的贵客,是押运战犯圭风的重要使者 虽然性格还是胆小软弱,但作为仙君的浮泽,所能看到、想到的,还是远比人类的宴江要多上许多。 有些事情,不是他害怕,就能埋头逃避得了的。 比如时崤的爱意。 浮泽将自己合衣浸入清池当中,感受带了淡淡仙力的天池之水环绕在身体四周缓缓流动,就好像自己还是那条初生的大江,无形、无识,无忧也无虑。 抛去种种主观因素,他并不怀疑时崤对自己的渴望与情意。 那些藏在强势之下的怜惜,那些步步退让的包容,以及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温柔与沉迷,都千真万确作不了假。 傲气如时崤,也不屑于作假。 浮泽只是恐慌。 彼时的时崤,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敢对着一个半疯半傻的无用人类,许下那般郑重的誓言,甚至不惜以鬼府之王的重要命门为证。 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孤身从鬼府来到仙界,对着身份逆转后的他屈膝下跪,低头称臣。 浮泽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怕什么,分明时崤从未对他施加实质性的伤害,分明归位的自己手握足以抗衡的仙力。 他的恐惧大部分继承于凡身,却又好像在哪里有稍微不同。 大抵是曾经的无助与不安太过刻骨,才至于烙进了魂体里吧。 水流拂过浮泽的眼皮,他的睫毛颤了颤,在水底下,蜷缩着抱住了自己。 天牢,承德仙君眼神发愣,不知已经在此地呆站了多久。 鬼使神差地,自审判结束,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被暂时押禁在此的战犯。 隔着道道淡金色栏杆,里头圭风的身影无处遁形,蓬头垢面、身形枯槁,仅剩的一点鬼气被仙界金光压制得不敢冒头,看不出一丝昔日搅乱人间秩序的疯狂。 若知是如此下场,一开始,他还敢在鬼府制造内乱,又一手指挥夺位之争蔓延到人间吗? 承德制止不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想。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那些事端,浮泽就不会下界,那么,他与浮泽之间,是不是,尚还能维持几分亲密? 时光回溯,救得了人类,却救不了他,也救不了浮泽。 承德无法仇恨,只能将怨气对准这个罪大恶极之战犯、三界所不容的魔头。只有在这天牢门前站着,看看圭风神志不清的模样,他才能勉强抑制住自己往清池居跑的冲动。 可是看着看着,仍会无法控制地失神,去想那人温和、淡然的模样。 不知就这么站了多久,忽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慢悠悠的,不加掩饰。 承德骤然回神,脸上悲伤还未完全收敛,转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便与鬼王时崤正正对上。 情敌见情敌,本该分外眼红,对方却是何等的悠然自得,意气风发。承德心中更是苦上一分,好在面上迅速调整,微微点头,对时崤行了一个平级礼,巧遇鬼王。 礼貌中,带着疏离与生硬。 承德仙君。时崤浑不在意,反而勾起一抹微笑,也回了一个简单的礼,算来数次见面,还从未有机会能与仙君单独交谈,未想今日会在此相遇。 他说得意味深长。 倒不可不谓之天意注定了。 【作者有话说】: 嗨呀嗨呀,有的鬼表面上Bking,背地里居然开始和情敌争风吃醋了,是谁,我不说。 第四十五章 【浮泽与我尚有婚约在身,鬼王如此贸然前去,怕是多有不便。】 闻言,承德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但再看去,那鬼王脸上的笑却又挑不出任何的不对劲,就连威压都收敛得一干二净,一副人畜无害的平和。 他暗中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不知鬼王仍在仙界,本该上门拜访,是小仙失礼。 客套中,悄无声息地藏下几分若有所指。 却偏生,对方竟是厚着脸皮受了他的客套,点点头,做出大度的模样:无妨。 时崤顺势而下,笑得开怀:原是我叨扰。 承德的话外之意,他这堂堂鬼主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不过是暗指他赖在仙界不走,于理不合罢了。可惜的是,时崤这些天留在仙界,除了私心之外,并非没有其他正当磊落的理由。 他需得在仙界暂居半月,待到一切就绪之后,与仙界使者一同上路,押送战犯前往蛮荒之境。 按理说,这本该是仙界的职责。 只是,圭风作为凭一己之力差点覆灭人间的重要战犯,兼之前任鬼王亲生之子,其鬼力之深厚、血脉之纯粹,绝非普通小鬼所能比拟,虽已经关押下狱,却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而仙鬼二者到底同源不同宗,天上诸仙并不完全清楚鬼术特点,天帝未免在这最后关头出现任何意外,只得在那日庭审过后,亲开尊口邀得鬼王相助。 说来,时崤也当得上是仙界的一位贵客。 时崤愿在浮泽面前做小伏低,却不代表对着什么仙君都要卑躬屈膝,袖一甩,便不动声色地反击:倒是承德仙君好雅兴,怎的今日到天牢来赏景?圭风是鬼府之责,若是仙君被他伤到本座可担当不起。 他的语气并不阴阳怪气,只是尾句稍微拖长了腔调,叫人怎么听都觉得格外刺耳。 承德终究单纯,瞬间就变了脸色:天牢坚固,鬼王无需担忧。 仙君说得是,三界之中,还没有比天牢更加坚固的地方。一旁值守的天兵不知其中暗流涌动,也走上前来,笑着附和一句。 无意之举,却是适时破了这场你来我往的局。 如此。时崤随口应答,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重新勾起淡笑。 转头看了看牢房内的圭风,见一切如常,又侧头对值守天兵道:他身上怨气颇重,即便鬼力所剩无几,也不是没有走火入魔的可能,还需时刻小心。 天兵脸色一凛,连忙称是。 有劳各位。时崤递去一个通讯宝器:若有异动,记得头一个通知本座。 又客客气气地交代了几个细节,得到天兵的逐一答应之后,便点点头,直接转身离去。 毫不留恋,就连眼神都未再分给承德半点。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极具魅力的雄性。不同于承德的儒雅,那是一种更带攻击性的吸引力,面容俊朗、身形挺拔,哪怕是不同于活人的瞳孔与肤色,也没有让这副皮囊减分,反而为他平添某种妖冶霸气。仅仅只是一个背影,都似会发光,惹人不由自主地看去。 承德盯得有些发愣,直至那背影走出十几步远才回过神,觉出巨大的懊恼。 他咬咬牙,抬步追了上去,在背后喊住了鬼王:仙界甚广,鬼王身边无人招待,可需小仙带路? 时崤这回倒是真的有些意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多谢承德仙君好意。 反应过来后,似觉有趣,他的一双眼都含满了笑,却怎么看都像夹带了些不明的意味,不过天帝已经亲派了两位天兵跟着本座,方才一时走散,这会儿估计快找来了,不需劳烦仙君。 是吗。那不若便在这儿等,也叫天兵好找些。 本座慢些走就是。 此处偏远,怕会轻易迷了方向。 本座已经走过两回,识得路途。 一来一回,时崤半点不接,叫承德脸上的表情越发生硬。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这个方向,鬼王这是要去哪儿? 时崤嘴角的笑容瞬间便扩得更加灿烂了些。也不知是不是承德的错觉,那笑隐约有些不合鬼王身份的得意,像极了儿童间最为直白、幼稚的耀武扬威。 他极为坦然,且坚定地,给出了简约的回答。 清池居。 三个音节,咬得格外清楚,重重砸到承德眼前,砸得他头昏眼花,眼前冒出一股战败的眩晕感。时崤的笑看在他的眼里,果真变成了某种武器,将他打地皮开肉绽、无处遁形。 清池居,浮泽的居所,也是他连日来日思夜想、却又不敢涉足的地方。他的纠结、哀伤、胆怯,不仅半点没有体现在鬼王身上,对方反而是那么理所当然。 承德胸膛急速地起伏了两下,才堪堪没让自己太过失态。 难堪中,却又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不甘,不甘认输,也不甘让浮泽落入这等阴险狡诈的鬼王之手。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与鬼王直直对上,浮泽与我尚有婚约在身,鬼王如此贸然前去,怕是多有不便。 与浮泽之间已经疏远,毕竟还是无人知道的秘密,而这婚约是受过天帝认可,又在整个仙界广而告之过的。 他想要说出十足的底气。 却还是在尾音收束时,漏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心虚。 大抵也是这个原因,话语落下,他并未能如愿地看见鬼王脸上的淡定出现裂痕。 对方只是平静地反问:婚约? 承德咬牙点头:我与浮泽相识千年,若非人间出了意外,早该结契礼成。 时崤若有所思。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片刻后,却突然嗤笑出声:那便是尚未礼成。 他懒洋洋地收回了一切表情,抬步绕过承德的阻拦,继续往那清池居的方向而去。 承德仙君,非是时某狂妄,若你心中果真如此自信,现下便不会跑来同我示威。 虽未亲眼所见,但以阿浮的性子,想必实际从未对仙君动心吧? 这所谓婚约,怕是就连你自己都未必信服。 时崤头也不回,高高束在脑后的马尾垂至腰身,随着走动微微晃荡。 一字一句却有如利箭,准确无误地扎进了承德心头,溅出温热的血。 承德无言以对。 他想反驳,却找不出半句能够反驳的话语,脚步钉在原地,脸上,则是被戳破了心思之后无地自容的狼狈。 这一战,他败得彻底。 【作者有话说】: 顺利上位的小三,在原配面前就像一只下蛋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咯咯咯! (要让我的好大儿时崤在情敌面前把持住Bking的人设。 第四十六章 【你的仙魂中,如今可是带着本座的契印。】 天殿,一应仙侍都被挥退到殿外守候,天帝在座上闭目思索,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君恭敬站在下首,一时无言。 半晌,才听天帝发问:此卦可当真确? 诸位老君互相看看,各自都从彼此的眼神看读得几分犹豫。 又是短暂的沉默,片刻后,还是星宿仙君认命上前,躬身作揖:天道运作,终究不可先知,不敢说是千真万确。只是此乃我等几位仙君联合预测,卦象所指皆为一致,当有八成把握是真。 看来天道果真喜怒无常。高座之上传来感叹。珠帘微晃,从缝隙中偶能窥见天帝慈悲的脸,其上神情半是怜悯,半是哀戚:只叫无辜众生平白受尽坎坷。 兹事重大,所幸并非无法破解。仙事仙君接过话,挥挥拂,也迈步上到前来,顺应天道所指,只需陛下一言,则灾可破,三界得安生。 话语落下,仙君中传来几声附和,但更多的,是静默。 唯有命格仙君无声叹气,摇摇头:就是委屈那几个孩子了。 庇护三界乃我等本职,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仙事仙君闻言转过头来,面上是惯来的冷硬。 毕竟是关系到三界安危的大事。 命格仙君一顿,习惯性地捋了捋垂到胸口的白须,却也不再反驳,就这么熄了话头。 另几位仙君又轮流解了解自己职责内的卦象,所言大同小异,只表达了惋惜,话里话外,却不敢再带有任何反对之意。 罢了,便如此安排罢。 待到众仙话毕,高座之上才缓缓做出决断。天帝对仙事仙君点点头,抬手,送下一本仙光朦胧的金册:仙职变动并非小事,这几日有劳老君操持。 仙事仙君忙拱手接旨。 末了,见以命格仙居为首的另几位仙君脸上尚有不忍之意,天帝复又出声开解:承德自小在仙界长大,浮泽又是祖神后裔,朕也偏爱他们。但天意如此 而今无论顺逆而行,结果都是未知,焉知此路并非他们的正缘。 类比于人类的命格归仙界管持,为仙之者也有其命定仙途,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指引。 昔日承德拉着浮泽到天殿来求得婚旨时,姻缘仙君便曾避开众仙到天帝面前算过一卦,结果所示,此二者的姻缘线走途并不完全重合,算不得是一桩好姻缘。 只是彼时的天帝并未多加在意,只道既是两厢情愿,便算不得强拉红线。如今再想,自那日点头首肯这桩婚约之后,种种意外果真接踵而至,对其二者横加阻挠,难说不是违背天道所招致来的效应。 那么,或许今日天道所暗示的方向,才是他们最本该走上的仙途呢?天帝所说天意如此四个字,除却无奈下的聊以自慰外,也是对未来寄以的沉重期望。 诸位老君都是仙界的顶梁柱,自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纷纷卸下气,便也不再多加质疑。 而此时,天殿另一个方向,年轻的仙君尚还对此一无所知。 时崤与承德一前一后抵达清池居时,浮泽正才从清池中起身,淡淡金光拂过,一身湿透的仙衣顷刻便恢复了干燥整洁。 时崤本欲上前去拉他,却被十足抗拒地躲过。 浮泽垂着眼,半分眼神也不肯给时崤,也不说话,避开对方的阻拦,急匆匆地就要离开自己的仙居。 承德来得稍晚,便恰恰目睹了这个场景。 浮泽。 撑腰似的,他站到浮泽身侧,低声安抚了一句。 浮泽转头,目光触极承德的脸时先是微愣,而后僵硬的身躯明显松了下来,这才开口唤他:承德仙君。眼神中带着无声的感激,却连客套的笑都勾不出来。 只一眼,便叫承德心中再度涌起莫大的酸涩,后悔与愧疚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对他施以凌迟。 他眼神暗了暗,头一次回避了浮泽的视线。转头,却端起表情对时崤出言讽刺:鬼王倒是不客气,不请自来便罢,倒连见礼都自行免去。 理论上鬼王的身份与仙君平级,但作为叨扰之客,没有主动上门而对主人无礼的道理。 不同于浮泽性子里的软,承德虽常以儒雅形象示人,却是强硬得起来的,这一通话分明是有意刁难,但细究起来,也不算师出无门。 承德本以为鬼王会拆招。 却未想对方竟直接认下,对着浮泽报以歉意一笑:时某粗莽,一见仙君,便欢喜得如此失礼。 说罢,在承德震惊的目光中,时崤坦然退后半步,对着浮泽单膝跪地,行了一个顶格的大礼。 见过浮泽仙君。 池面上的浮桥很窄,三个身躯一同挤在桥面上,显得格外簇拥。 时崤屈膝跪下时又占去了更多空间,浮泽为了避让,紧急退后一小步,后腰退无可退地抵上栏杆,一系列动作之下,便意外地将承德挤到了一边去。 像个参与不进去的局外人。 至始至终,时崤搭话的对象只有浮泽,见礼也只独独对着浮泽。高低使然,只需一眼,他便已经从层层叠叠的袖摆中准确找到浮泽的手,并抬手将之握入掌中。 仙君,我可以起身了吗?时崤期待地抬眼,手里却不安分,指腹悄悄地抵着浮泽的虎口摩挲。 浮泽低头,目光再如何闪躲,最终还是逃不过鬼王的捕猎。想抽手,又被更加用力握住,对方用了巧劲,倒不疼,但动作下所显露的占有欲却是来势凶猛。 他又开始害怕了,仓皇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却是承德先回过神来,面色一僵,猛地向前一步:清池居不欢迎鬼王,还请鬼王莫要再来打扰。 时崤宛若未闻,也不放手,仍旧定定地仰着头。 半晌,才听见浮泽开口:鬼王殿下,请回吧。我与承德仙君还有要事相商,不方便被打扰。 何事? 鬼王不走的话,只好我们走了。浮泽难得一见的坚持赶客,甚至有些生硬。只是到底性子软,说得太过小声,半点没有端出东道主该有的气势。 像是烟花炸开般,有一瞬间的雀跃出现在承德的眼,照亮灰暗无光的心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顺势牵起浮泽另一只手,小指虚虚钩住对方小指:浮泽,近日仙园多有珍植开花,倒是难得清净的好去处。 承德的心砰砰直跳,不知是紧张,还是对鬼王的警惕。离得近了,他甚至闻见浮泽身上清爽的淡香,是天池自带的独特水香。 我带你去散散心,可好?他鼓起勇气邀请。 却没有等来回答。 话语堪堪落下的那一刹那,便突有一阵凌厉的风迎着他的面扑撞上来,承德眼前黑色一闪,手中便消失了去。再一定睛,不知何时起身的鬼王已经将浮泽牢牢圈进怀中,退后几步,冷冰冰与他拉开了距离。 仙君自重。撕下最后一层可怜的体面,时崤再不伪装,本座与阿浮之间,尚还轮不到仙君插手。 他的脸上,所有表情已然敛起,眼眸里黑压压地酝酿着冷意,周身气场全开,鬼气雾蒙蒙地发散开去,即便身处仙界,也没有被削弱许多。 这是他自抵达仙界以来,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展现出自己本性中的霸气与张狂,黑色在白与金构成的仙界中显得格格不入,像极了从深渊地底爬出来的恶魔,狂暴、嗜血。 承德一时间定在原地,浮泽更是没了挣脱的先机,失措间,已经被时崤拘禁在怀里。 清池居的浮桥之上,陷入了一触即发的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浮泽颤抖的声音闷闷传来:我与承德仙君才是 是婚约在身的仙侣。时崤截断了未说完的话语。他低下头,当着承德的面在浮泽眉尾落下一吻,嘴角带着无奈与包容。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格外冰冷无情,可惜阿浮可从未对他动情,不是吗? 你们就连结契都未完成。 就像是大人在面对孩童天真想法时的好笑与爱怜。 但是阿浮。 你的仙魂中,如今可是带着本座的契印。 一滴水滴入池面,荡起圈圈涟漪,无声,却不平静。 浮泽瞪大眼睛,承德则瞬间苍白了脸。 约莫是为了验证,时崤周身黑雾突然爆炸般地沸腾起来,鬼气妖异攒动着,从他的体内托出一颗颜色灰霾的小珠,透过半透明的珠壁,可以瞧见当中封印着一丝墨色,似活物般,在其间不断飘动流转。 饶是仙鬼不同宗,承德也能感觉到那小珠里头蕴含了多么浓厚而古老的力量,甚至已经修炼出独立的灵智除了鬼府之主世代相传的混沌丹,没有第二个答案。 可是,这么一颗相当于鬼王命门的珠子,却在空中盘绕两圈之后,骤然停在浮泽的面前。 黑雾聚拢成线,将金与红两道力量旖旎缠绵在一起,有莫名的气息在仙躯中崩腾,蠢蠢欲动地想要破体而出。 停下停下!浮泽恐惧地试图抬手去阻止。 可惜双手还没来得及到位,他便眼睁睁地瞧见混沌丹动了动,然后,没有任何排斥地,缓缓没入了自己的心口。 那个纹了江字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人力资源管理hr 仙力资源管理??仙事仙君 +++++++++++ 对可怜承德,该有表情包相配:就蒜挤进去了,也是橘外人 第四十七章 〔危!本章卡肉!〕 【你已经是我鬼府名正言顺的王妻。】 正如鬼王的体温,混沌丹没入体内的时候,也是微冷。 但那种冷并不带有攻击性,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一滴清凉的露珠沁入心口,带着某种浓厚的力量,润物无声地压下经脉里的躁动,融入到仙力运转之中。 强势,却温柔。 在这股凉意中,身体也变得有些飘飘然,眼前的景色化做重影,清晰渐渐消散开去,浮泽昏昏沉沉闭上眼睛。 恍惚间,熙熙攘攘的杂乱人声从模糊到清晰,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宽广无垠的土地上,回归到属于他的江道中。 与世间所有新生的生命一样,那时的他无畏无惧,也还不知忧愁滋味。汩汩水声不绝于耳,是他轻灵的笑声,他亲吻石缝中开出的小花、结识扎根在周遭的灌木,偷偷观察着来去匆匆的人类。日出的金光洒在江面上,带来柔和至极的暖,他便腼腆地朝着朝阳翻出腼腆的浪花。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长到已经数不清多少垂髫变成黄发。再后来,他从水面之下托起了一个受伤的男孩,轻轻送到河岸上。 待到天边放亮,男孩拖着伤腿转醒,头一件事,便是俯身回赠他一个感激的吻。 那吻轻轻的,停留了很久,却不知为何,比他的江水还要冰冷。 再转眼,暖阳已经悄悄消失在了光怪陆离的梦里,原本哗哗不停的水声也回归了一片沉寂。什么都看不见,唯有身下柔软的触感没有离去。 浮泽缓缓睁开眼睛,毫无防备地,就对上一双黑沉沉、丝毫没有眼白的眸。 正拥抱着他的,不是土地、日月与参差建筑,而是鬼府的王。 那真的是一张顶好看的脸,好看到仿佛不是属于三界的生灵,艳丽与霸气共同雕刻出夺目的五官,唯有眉尾附近一颗浅淡的小痣,能与梦境中的男孩交叠重合。 鬼王见浮泽清醒,也没动,只稍稍侧头,挪开落在对方嘴边的吻,轻声笑道:终于完成了。 他席地坐在桥面上,后背虚虚靠着栏杆,怀中极为宝贝地圈着他的仙君,没叫其半个衣角落在地面,不知已经如此维持了多久。 什么?浮泽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阿浮的体内,已经融入了混沌丹。衣袖之下,时崤的五指缓缓插进了他的指缝之中,亲密异常地十指相扣,仙体有些特殊,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之久,方才你若不醒,本座便要将你虏回鬼府了。 鬼府的混沌丹,融入他的仙体? 你身上的字,其实是用本座之血刺纹的契印,混沌丹认得它。 浮泽愣楞地听着。 对于鬼王所说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昏迷前的记忆却是先一步回归脑海。 他转过头,在空空荡荡发浮桥之上扫视一周,未能寻见某个熟悉的身影,这才迟钝地想起什么,抬头询问鬼王:承德呢? 已经走了半个时辰。时崤淡淡回答。 他便下意识追问:去哪? 承德怎么可能自行离开?浮泽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却未瞧见自己话一出口,对方眸色瞬间变得暗沉。 管他去哪,总归是给我们腾出地方。时崤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抱着浮泽稍微坐直了些,似乎想让这仙君更加清醒一点,阿浮,你该不会以为,混沌丹是随便哪个宿主都会认归的吧? 认主 时崤直接打断:你已经是我鬼府名正言顺的王妻。 约莫是在回应,在靠近左胸口的地方,融入浮泽身体里的混沌丹雀跃地跳动了数下,像极了心跳。 浮泽低头,难以置信地将手心覆上那里。 怎么会 所以,别再在本座面前挂念其他情郎,嗯?对主权的宣告清脆落地。 吱呀 清池居的大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合上。 不知是不是鬼气充盈的原因,仙界无处不在的光明偏偏在此时忽略了这个地方,室内蒙上了一层不详的昏暗,让时崤眼底淡淡红光变得更加显眼。 那是他动情的征兆。 同一瞬间,终于彻底反应过来的浮泽突然挣动起来,拼尽全力将他推开,扭身想要从对方怀中逃离。 双腿蜷缩太久,力道一时没有跟上,他往前扑去,手肘便重重砸在了桥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没有来得及用仙力护住,很疼。 只是稍稍顿住的时间,却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先机,时崤俯身,胸膛覆上他的背。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这是他惯来的癖好,用身体铸就柔软的牢笼,然后把心爱的宝贝困在其中。 怎么就不能乖些鬼雾越发浓厚了,绕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具身躯缓缓流动。浮泽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鬼王单手握住,对方贴着他的耳廓,声音异常的沙哑,阿浮,人间一别便是五年,你的夫君太想你,想到有些忍不住了。 忍不住三个字,他几乎是用喘着说的,隔着黑白交叠的布料,有什么硬物蹭进了浮泽的腿间。 其中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更何况后者是曾被他按在床上肏干过无数回的人。 浮泽的脸色被吓得惨白,身体却被体内来自混沌丹的强大鬼气接管,再做不出激烈的挣扎。 时崤。第一次地,他开口唤了鬼王的全名,只是声音有些抖,听起来不大真切,这里是仙界,不是人间。 我知道。 时崤不以为意。 说话间,他冰冷的气息已经缓缓下滑到浮泽的后颈,红唇若有若无地触碰温热的皮肤,分不清在嗅闻,还是在啄吻。 片刻的沉默。 浮泽喉咙口哽了哽,强行咬牙压下,再勉强开口时,声音却还是依旧有些变调。 我是受天道庇护的仙君。 嗯,我也知道。 一只手极为温柔地拨开了浮泽散开的发,时崤用嘴叼住那白色后领,缓慢而强硬地往下扯,叫那截雪白的后颈露出最完全的面貌。 你若执意如此执意如此颤抖的音色带上了哽咽,浮泽说得越来越轻。 如何? 时崤宛若未闻,反而步步紧逼地追问。 你天帝不会坐视 唔哼!突如其来的闷哼短暂而急促,恰恰截停了话语。 猎食者最终还是没有看猎物做最后抗争的耐心,利齿一张,已经急切地将眼皮子底下那块柔软嫩肉叼进嘴中。犬牙毫不留情地刺破了皮肤,伤口中便有鲜血伴着淡金仙光渗出,又被他尽数用舌尖卷走,贪婪吞入腹中。 自人间起,时崤对于浮泽血液中的淡淡水香便有种天然的喜欢,甚至到了沉迷上瘾的境地。 这一口不仅仅是警告,也是解渴。 仙体不像凡身那般孱弱,他根本没有抱着留情的心,许久,才肯松开唇齿,舔净牙印上残留的血丝,稍稍抬起头来。 天帝不会插手的。时崤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温柔,阿浮也不会去天殿告状,不是吗? 他将浮泽翻过身来,一手用指尖留恋地描绘着对方眉眼:身为仙君,却带着一身鬼气,除了躲进我怀中,你还能去哪里呢? 况且 阿浮,我知道的,你不敢。 接近气音的呢喃很轻,也很重。蛊惑的外表下,装饰内里能将人砸得血肉模糊的铁锤。 像是被戳中了心里头最软弱的那块地方,浮泽急急闭上眼睛,却阻止不了两道泪光顺着眼角滑落。 他确实没有那个勇气。 怎么可能敢像其他告罪者一样,站在天殿中间,在仙界所有仙君的注视下,去陈述鬼王那一件件一桩桩充满淫秽色彩的罪状呢? 封闭的清池居里,布帛撕裂的声音十足刺耳。 比起凡身,仙人的躯体更是白得透明,骨架上包裹的是手感极佳的柔软皮肉,暴露于空气中,可怜地发抖着,被迫接受鬼雾的舔舐。 可惜很快便被另一具躯体团入怀中。 云雨早已发生过许多回,亲密在情欲的驱使下显得尤其轻车熟路,余下衣物还挂在身体上没有来得及剥开,底下的一切私密却早已被冰冷大掌摩挲了个遍。 有不规律的气息喷在肩颈,鬼王低低地赞叹着、诉说着什么,浮泽一概都听不清晰。他整个身体都在对方刻意的挑逗中变得混乱,混沌丹在他体内雀跃奔腾,血液渐渐滚烫,融化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身体,竟在渴望着时崤的亲近。 这不对劲。 所剩不多的清醒在脑中疯狂尖叫着叫停,浮泽五指攥紧了手边的黑色袖摆,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话还未到嘴边,却已经烧成了没有意义的胡乱哼唧。 乱作一团的白衣下,时崤的手摸进了他的腿间。力道有些重,指缝把内侧的肉挤压变形,可揉捏间带来微微的痛意,却在此刻荒谬地化作某种催情剂,将那处的火烧得更红更旺。 他微弱地蹬了蹬腿,可是半点无法阻止那掌心的轨迹,它还在一寸寸地往上游走,到达腿根、爬上小腹,最后,才终于握住了某处敏感。 浮泽腰身猛地一弓,撒娇似的哭腔上扬到半空中,又戛然而止地落回地上。 【作者有话说】: 《一首诗》 看到这里的乘客。 请不要到作者梦里来打人。 因为作者很娇弱。 因为作者打不过。 谢谢大家。 (此处附上90鞠躬表情包 第四十八章 【你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对你有多渴望。】 是舒服的。 浮泽的身体在融化,诉说着时崤带给他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妙。 无论是这一次,还是之前的每一次强迫交合。 那手有些冰凉。 在揉散了浮泽的最后仅剩的一丝反抗后,便开始往另一处更加私密的地方摸去,沿途挑拨着浮泽腿间每一个敏感点。 除却恐惧外,浮泽心中还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隐晦的悲凉。 这个残暴的鬼有无数种手段让他欢愉,用他的手,用他的舌,用他的 他总能用柔和与深情,去包装一场场肮脏的暴行。 他的衣服依旧半褪不褪,虽然乱七八糟地盖住了私密部位,但当布料在对方手掌活动游走间被撑得拱起时,缝隙中偶能窥得一丝泛红的皮肉,画面比赤身裸体还要色情。 时崤又给了他一个吻,带着安抚和怜惜,却根本不问他愿不愿意。本想落在唇上,浮泽偏头躲过,便只是印在了颊边。 时崤的指腹揉上他的穴口,触感冰冷,借着紧张带来的片刻冷却,他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己梗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浮泽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离开人间,鬼王还要追到仙界?浮泽睁开眼睛,薄薄的水光之下,那漂亮的眼里蓄满了彷徨,为何不能放过我呢? 时崤一顿,衣物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浮泽没有去看他:倘若是因为我下界时投胎在了宴家,做了你杀身仇人的后代,那千年前我救了你一命,也算是偿还了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不闻的哭腔,实在是太轻了,还未等引出回声,就已经消失在空气里。 除了性事外,浮泽很少会在清醒的时候对时崤用如此发软的声音恳求什么,特别是回归仙位、以平等的地位相对之后。 时崤也不知为何,在听到好不好三个字,听到那语气中小心翼翼的希冀时,心里突然钝钝的,有些发胀,又有些沉,仿佛灌满了水的重量。 大抵,是江水。 他托着浮泽的背,直起身,将对方按靠进自己的胸膛前。 不好。 感受到怀中仙君僵硬的瑟缩,大手却又温和地在那肩背处来回轻抚:小没良心的。本座为什么从鬼府来到仙界,阿浮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浮泽脸色有些发白。 时崤也不拆穿,只是亲了亲他的发顶,悄悄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那你该知道,混沌丹力量之强大,是初代鬼王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它既认了你是王妻,便不是可以我说收回来就可以回来。 阿浮,其实你都知道的。时崤拨开挂在他肩头上破碎的布料,让浮泽整个上身彻底赤裸,你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对你有多渴望。 或许最开始在人间相遇时,的确只是利用中参杂了些许报复意味的捉弄。 但时崤也曾经是人类,他有感情,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怪物。无数次将这个人温热柔软的身体抱在怀中、无数次在昏暗的角落中抵死缠绵,当鼻息间已经习惯了那令人沉迷的魂香之后,捉弄便也慢慢开始变质。 他当然知道浮泽的不愿。 从前是不在乎,现在,已经是放不开手了。 浮泽,我也从未伤害过你,你又为什么总是这么怕我呢? 时崤叹了一声,散出鬼气,在他们周围设下一层半透明屏障,搭建出一个安全的密闭空间,就像他们的第一次一样。 往后会好好待你的,别拒绝我。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时崤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浮泽拒绝的机会。 唔!浮泽上半身挣扎后仰,双手拼命地想要去掰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急切中,他终于记起了体内仙力的存在,可当金光堪堪要在指尖凝聚,体内力量却突然骚乱,有另一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席卷而至,直接冲散了他的金光。 浮泽的动作突地像是被定格住了,愣愣地睁着眼看向指尖。混沌丹,阻止了他伤害时崤的企图。 而捂在他嘴上的掌心已经乘机挪开,取而代之的是时崤的唇。 不再是简单的啄吻,时崤侧过头,湿冷灵活的舌强行钻入浮泽口腔中,带着独有的冷香。他用舌苔细细扫过每一寸黏膜、每一颗牙齿,探到那舌下吸吮一番后,又去挑逗浮泽的舌尖。纠缠、勾弄,顺着舌面舔到舌根,舌尖顶到喉咙口轻轻抽插,把浮泽顶到差点头皮阵阵发麻,双目也泛起了无措泪花。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个深吻,又与在人间时有所不同。 彼时,时崤的吻是为了取人类的魂气,是单方面的索取。而现在,却是一个纯粹的吻,带着讨好的意味,一步步地拉着、引着浮泽慢慢沉浸其中。 再分开时,浮泽的唇已经染上漂亮的艳红,小小的唇珠上水光潋滟。之前还在胡乱推拒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撕开的仙衣捆绑起来,软绵绵地垂在他与鬼王之间。 白嫩嫩脆生生的十指,隔着黑衣下摆,恰恰触碰到了那底下的硬物。 时崤一手托在浮泽背后,另一只手,则悄然探到两人中间,按住仙君的双手往下轻蹭。他低下头去舔那个发热发烫的字纹,唇舌微凉,过于强烈的温差让浮泽闷哼出声,无意识地挺高胸膛,去迎合对方的吸吮。 撕开了一个破口之后,方才强行压下的情潮便剧烈反扑,再不给他任何清醒的空袭。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被牵着去握什么东西,不知道眼前黑衣什么时候变成赤裸的肉体,更不知道自己断断续续的哭哼有多淫荡羞耻。 只知道,身体渴望的东西从未离开,贴着皮肤游移,舔遍了他整个身体。 从锁骨、到胸膛,到下腹。 唇舌越来越用力,动作越来越急切,几次恨不得一口咬下齿间的嫩肉,好填一填胸口处躁动的饥渴。 不止浮泽失控,时崤眼中的黑也渐渐都被红光取代。 很热。 仅仅只是吻,浮泽便已经攀上了小高潮。他的双腿颤抖地勾在时崤腰上,剩余的衣物也未能脱去,只是下摆撩开,亵裤被从中线撕开了一个大口,性器顶开破碎布料,龟头上小口流出晶莹粘液,顺着柱身失禁般往下流,直至消失在会阴处的阴影之中。 浮泽。在进入的前一刻,时崤突然俯下,贴着浮泽的鼻尖直直看尽对方失神的眼里。声音沙哑,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你交欢是情之所至,从来都不是欺辱。 浮泽没有回答。 只茫然地抓紧时崤手臂上拱起的肌肉,扭动着想要蹭进对方微凉的怀里。 情热之中,身体已经自发做足了准备,硬物抵上他腿间某处,打着圈蹭了蹭,没有给他更多的准备时间,就没有任何犹豫地缓缓地挤了进去。 有点痛,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冰冷的性器所带来的感觉是那么清晰,磨着穴道内壁、一寸寸深入,恰到好处填满了那股入骨的渴望与瘙痒。浮泽闭上眼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大腿间不断绷紧收缩,直到将那入侵者完完全全迎进身体。 他觉得自己热得快要融化了。意识被搅成一团乱麻,所有的感觉都被集中到下腹,那儿又涨又麻,呼吸间都是淫靡的味道。 时崤轻轻划圈,茎身上的青筋磨蹭到某个敏感点,快意便失了规律到处乱窜,漫到了四肢,脚趾头也蜷缩了起来,泛着可爱的粉白。 啊啊呜 浮泽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软绵绵的呻吟中也染上了哭腔。不管被如何强迫,至少他此刻是快乐的,尾音带着独特的小颤,失去控制地扬起,如同最小巧的鱼钩,一入水,便勾进了时崤的心头。 鬼茎的直径把穴口撑到最大,淫液乱七八糟地流,时崤再也忍不下去,握着浮泽大腿的手用力到发白,咬着牙,缓缓抽出性器,再发了狠地撞到最里头。 动作不算快,却用上了十足十的力,穴心被龟头碾压到微微凹陷,起伏的茎身刮在内壁上,拉扯着体内每一处敏感。 嗯哼 浮泽小腹微微抽搐,哭声沙哑地拖长,腰身拱起一段漂亮的弧度,似在迎合,可又在半途中可怜地软了下去。 仙者寡欲悲悯,仙界,自古便是象征神圣与高洁之地。 饶是天帝也不会知道,悠悠白云之上,此时此刻,清池居内的仙君正在承受怎样淫乱的肏干。 哭声与肉体碰撞声一律都被封挡在了罩子里头,半透明的屏障之中,时崤褪去温和的假象,露出其内最原始、最贪婪的征服本能来。 顶弄的动作渐渐失去了约束,操弄变得一下比一下用力,鬼茎肏得一次比一次深,他的动作快到几乎出现残影,每一下,都精准碾上敏感的穴心,让那儿变得熟透、变得汁水横流。 无法去形容那种感觉,酸与麻纠结缠绵,热与涨堵在小腹之中,被侵犯的感知叫人崩溃,过大的欢愉撑爆了筋脉,血液也热到马上要沸腾起来。 浮泽的哭叫也渐渐从高亢变得沙哑,泪水承载着他身体里满到极限的快感不断往外滴落,流湿了时崤一片肩头。 高潮与高潮之间的空隙越来越短,直至连续不断,没有任何缓冲的快感极为恐怖,很快就变成了痛苦与折磨。 浮泽竭力想要蜷起身体,性器还硬挺着,然而已经射不出任何液体,整个下半身都开始不住地抽搐痉挛。 但他没有叫停。 时崤的手臂越收越紧,将他的背勒出了一道红痕,双腿间早已被撞得发麻一片,整个穴心到穴口更是混乱不堪,但他还是哭着,乖乖躲在行凶者的怀里。 没有尽头的快感中,渴望与期盼却越来越强烈,身体某处空空荡荡,始终得不到最终的满足。 又一次干性高潮之后,浮泽终于还是崩溃了。 他抬起湿漉漉的脸,无意识地,主动吻上时崤的唇。 就像人间的宴江一样,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救我呜呜时崤我好难受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进来看见题头更新比生孩子还难,我无比同意。 ++++++++++ 上一章叫你们不要进我梦里揍我,结果我就梦见有人因为我更新太慢把我挂上论坛55555555555555为了报复我,还发了我很多没P的照片55555555555太畜生了555555555555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开车走走停停才是常态!哪有一条路走到黑的道理,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第四十九章 【啊?怎么还还还还是车?】 越是性子软弱的个体,越是容易被来自外界的因素所俘虏。 比如强权,比如威逼。 比如情欲。 浮泽浑身狼狈、却还不得不向凶手乞怜的的样子过分可怜,而这种可怜落在时崤眼中,又变成某种叫人蠢蠢欲动的可爱。 他突然放缓了动作,抱着浮泽交换了一个深入绵长的吻。 在这个吻中,已经被含温了的鬼茎缓缓抽出大半,换了个角度之后,再坚定地往最深处挤。龟头碾过某处隐秘的敏感时,浮泽突然一颤,托在臀腿处的大手撤离,他整个身体便重重落下,将鬼茎吞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处。 身体里喷出一大股春水,被堵在穴道里头,涨得发麻。 与此同时,时崤的舌苔狠狠舔过他的上颚。 浮泽一声受不住的哀叫堵在喉中,身体里的器物竟又胀大了一些,气势汹汹地抵着他的穴心,开始射精。 鬼精有些凉,骤然喷到穴肉上,可谓是要命的刺激。 浮泽仰起头,整个腰腹都抖得宛若抽搐,两条漂亮的腿在时崤身后胡乱蹬了两下,然后突然濒死般绷紧,把时崤的腰夹得发疼。 时间好像在这里无限变慢。 欲望推到最高峰顶的时候,叫与喘反而被封在了体内,整个罩子内只有偶尔响起的口水声,显示这两具躯体的难分难舍。 时崤射了多久,浮泽便高潮了多久。 到一切结束,他的小腹已经被鬼精撑起微微的弧度,从头到脚都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珠微微上翻,双腿间更是糊满了污秽的体液,流到桥面上,湿了好大一滩。 许久的安静。 无论是仙是鬼,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激情之后的余韵,平静下血脉里的疯狂与燥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体完全恢复正常温度,时崤才移开唇舌,抬手,撤掉头顶上的鬼气屏障。 清池居清冷的空气涌到身边,怀中仙君便怕冷地微微蜷缩起来,他把浮泽更紧按进怀里,随手扯过一件衣裳,体贴又温柔地包裹对方赤裸的身躯。 只是下身却还依然一动不动地堵着,那里头已经被灌得满满当当,身体一动,液体便跟着晃荡,然后不受控制地撞上容器内壁。 好涨浮泽哆嗦了好久,才挤出沙哑的求救。 时崤眯起眼睛。 好一会儿,才顺着他的脊背摸了摸,轻声安慰:阿浮乖,再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等鬼精吸收了,就好了。 就像五年前的人间,在分别前那段被鬼怪环绕的日子里,时崤也时常逼着宴江含住满肚子的鬼精。只是那时物资贫乏,他顾忌着人类身体,往往收起了体液里的鬼力,饶是被人类吸收,也只当作是维生的营养剂。 而现在 慢慢地,涨满的感觉逐渐减轻,鬼精终于被仙君的身体完全吸收。 再看浮泽,原本濒临昏阙的脸色竟是重新变得红润,时不时痉挛的四肢不知何时也平静了下来。 还难受吗?时崤垂眼,恰对上仙君睁开眼睛,视线在咫尺距离间交汇痴缠,仿佛一对真正的恋人。 浮泽不答,只是失神地抬头看他。 时崤也不在意,爱怜地收紧臂膀,哄骗般放柔声音:这儿冷,抱你去主座上休息好不好? 依然是对主座两个字有本能地反应,浮泽眼神依旧空洞,但还是迟缓地点了点头。时崤就着插入的姿势抱着他站起,走动间连接处微微颠簸,他敏感地哼唧了好几声,视线却至始至终没从对方脸上挪开。 清池居的主座格外高大,坐席上的软垫用的是细短的密绒,即便是作为床榻也绰绰有余。时崤动作轻柔地将浮泽仰面放在其上,再直起身来,双手握着自己腰侧边上的大腿拉开,淫乱不堪的交合处便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他眼下。 那穴口正艰难地含着他的鬼茎,很漂亮,是熟烂了的红,这具身体自己流出的淫液体挂在四周,或透明或白浊,已经是半干不干的状态。 再往上,使用过度的性器软绵绵地搭在浮泽的小腹上,大抵是情欲中失了轻重,上头有一道细小的破皮,马眼还在徒劳的一张一缩,却吐不出任何液体。 这儿疼吗?时崤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 本是想用鬼气治疗,只是浮泽反应剧烈,瞬间瑟缩起来,眼神里浮现出强烈的恐惧,也就只好作罢。 大概这就是他的阿浮从人类变成仙君的唯一一个好处,这种程度伤口不至于叫他紧张。 时崤无可奈何地想。 手上动了动,他把浮泽两条大腿压得更开,慢慢抽出自己的性器。 那儿还是硬挺着,茎身上青筋盘虬,尚还带着浮泽体内的温度,以及水灵灵的光。 抽出的过程又是一场酥酥麻麻的折磨,浮泽不时想要挣扎,嘴里发出软绵绵的闷哼。 从茎身,到龟头,鬼茎终于完全抽离,也勾出了一波清亮的黏液,液体淅沥沥地滴落在坐席与地板上,自带一股淡淡的异香,顷刻间,就在主座周围飘散开来。 浮泽的穴口却还一时合不太上,隐约能从那儿窥见里头艳红的穴肉,再看里里外外都乱七八糟地挂满了体液,明明是仙君,却像人间最淫荡的妓子,门户大开,时刻勾引恩客的到来。 时崤喜欢极了,于是又一次俯下身去吸舔浮泽的喉结,手心覆上他的双腿间,用大拇指指腹重重按揉那处穴口,留恋地感受那儿敏感的收缩。 意料之外的,身下仙君突然抬起双臂,主动环紧了他的肩背。 不要、不要走浮泽小小声地嘟囔。 意料之中的变化。时崤勾出宠爱的淡笑,摸摸他的脸:本座一直在这,没有走。 浮泽稍稍退后,像是才发现似的,愣愣地盯着他。半晌,却又哪里不满意,皱起了好看的脸,嘴角与眉尾哀哀地下垂,做出一个委屈到快要落泪的表情。 不是你 他胡乱地挣出一只手来,抓住时崤的手摸到自己双腿间。 时崤一愣。 反应过来的时候,浮泽那只青涩的、圣洁的手,已经摸索着摸到他的性器,急切地想要塞进自己的身体里。 难受唔要大人、要大人进来。 这条单纯清澈的大江,这个向来柔软温和的仙君,在向鬼王求欢。 因为被迫吸收了带着鬼气的鬼精,他变成了鬼最忠诚的淫具。 【作者有话说】: 面对一辆车,我很难在作话说出什么骚话来。 第五十章 【用完就弃之如敝履,仙君好狠的心。】 整整两天,清池居的大门的都没有打开过。两位跟随时崤的天兵爱岗敬业地守在门外,直到到第三天,才听见门缝内传来不一样的动静。 是好大一声巨响,伴随着强烈的仙力波动。 两位天兵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门内,时崤背部着地重重摔倒,又往后滑出好长一段距离,直到差点掉进水里,才拉住桥梁停住身形。 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干脆原地盘腿而坐,单手把脱臼的手臂安回原位。他坦然面对主座的方向,眉心挂着疼色,嘴角却还带有笑意:用完就弃之如敝履,仙君好狠的心。 主座上,浮泽的神色已经褪去浑噩,恢复清明。 鬼精造成的效果并非循序渐进地消退,他是在某一刻突然清醒的。 就在半炷香前,他还安安静静地坐在主座上,不吵不闹不挣扎,任由时崤单膝跪在座下,把他的一只脚置在膝上,替他按揉酸痛的小腿;半炷香后,就像是某个开关被拉开,神魂突然就归了位。浮泽睁眼的一瞬间,本能地运气仙术挥出去,低着头的时崤救没有任何准备,便被扫出了十几步远,从高台上滚下的时候,关节磕到台阶,落得一个狼狈脱臼。 巨响过后,浮泽自己也愣住了。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黑色衣袖顺势滑下,露出一截还印着斑斑吻痕的手腕。 这一次,混沌丹并没有阻止他对鬼王出手,安安静静地蛰伏在他的体内,就好像从未存在。 虽然这几天 但他仍是有记忆的,无论是鬼王充满邪性的征伐,还在自己不知廉耻的求欢,两天两夜内,所有原原本本的细节,以及身体发生的一切变化,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作为仙君,却能毫无排异反应地接受鬼物世界观似乎开始摇摇欲坠,浮泽甚至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仙是鬼。 用完就弃之如敝履,仙君好狠的心。 还是时崤的指控让他匆忙回过神来。抬头,那鬼赤裸着上半身跪在池边,故意装出哀怨的语气,但眼神里却还是笑的,那笑是狩猎的味道,充满了势在必得,好像浮泽的举动看在他眼里,大概只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任性。 一如几个时辰前,将浮泽抱在怀里肏干的眼神。 那种身体被入侵到深处所带来的灭顶快感似乎还残留在双腿间,浮泽头皮瞬间发麻,像只炸毛的猫,不着痕迹地往后瑟缩,把自己蜷进座椅靠背里。 仙君。时崤又放缓声音,撒娇似地唤他,是我刚刚按得不够好吗? 那种侵略性的眼神很快就被他隐藏得一干二净,他人畜无害地仰着头,单手扶在刚刚脱臼的地方:你把我弄伤了。 声音也很低,浸满了黏糊糊的深情,还不着痕迹地挟裹了某种蛊惑:仙君,你不来看看我吗? 一句接一句,循序渐进地诱引。 浮泽的眼神里的光渐渐熄灭,重新变得空洞,原本紧张蜷起的手指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终于,在时崤对着他张开手臂的时候,慢慢下了主座,木偶人似的,朝着对方的方向自投罗网。 鬼王的黑衣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偶能窥见其下红痕斑驳的皮肤,一双赤足踩在地面,有种动人心魄的破碎感。 他停在了时崤面前。 然后,对方鼓励的眼神中,突然跪坐下来,上半身倾斜,钻进了时崤的怀抱。 大人。 时崤弯了弯眼,奖赏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好孩子。 低头,便见怀中的浮泽一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怯生生地抬起头来。 心口又是那种满满沉沉的感觉,像是有一颗苗在里头不断生长,枝叶脉络被拘在心脏的范围内,拥挤到快要爆炸。 聚在时崤周身的鬼气不知不觉散开了去,他抬手摸上浮泽的脸。 正想吻下去。 下一瞬,异变却突然袭来。 眼前忽有金光闪过,还未来得及看清,巨大的力道已经撞上了他的身体。余光中只能见到怀里的温软与四周的景色都在远离,巨大的水声贴着耳边炸起,所有感官便被冷水迅速掩埋。 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时崤,堂堂鬼府之主,便整个人摔进了身后的清池里。 他反应很快,只一愣之后,便屏紧了鼻息,稳住身形往上游。 但浮泽反应比他更快。 水面之上有什么重物挪动的声音,而后便有柔和光线照到头顶。 时崤破开水面,迎着光,便见清池居大门敞开,方才还在他怀中的身影已经仓皇逃离,头也不回的那种。 唯有两位天兵还踟蹰得往里探头,见到他浮出水面,便尴尬地笑了笑,又收回了目光。 话分两头。 红线居。 承德对着姻缘仙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哀伤:姻缘仙君,无论卦象如何,我都能承受,还请直接告诉我吧。 他双手捧住茶盏,需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不把杯中茶水抖洒出来。 孩子,你自小就长在仙界,不可能不懂的。姻缘仙君摇摇头,不答反问:仙者的卦象,不过是一个提示,而不是答案。当初为问,为何到如今,却非要执着于这个卦象? 不过是提示但我现在,的确需要听听天道的意思。承德没有细说,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姻缘仙君。 姻缘仙君面露不忍,却还是拒绝:老夫这儿的卦象,只有天帝能够随时查阅,断没有随意外泄给其他仙君的道理。 承德闻言沮丧地垂下头,没有马上回答,片刻后,脸上便出现了一抹决绝。 他突然放下茶杯,走到姻缘仙君面前端正跪下:老君,您是看着承德长大的,小辈一直感恩于您的爱怜。 你这是做什么 但此卦不是外泄,承德也是当事者,本就有权知晓。求老君告知,我真的,想要知道真相。 说罢,他结结实实地鞠了个躬:无论如何,我都可以承受 姻缘仙君看着这样的他,一时无言。 好一会儿,才召仙童上前扶他起来,目光复杂地看向远处,语气尽是感慨:是啊,差点忘了,你这孩子早就长大了。 老君 自庭审之后,老夫这些天从未外出,其实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你今日来,便也多多少能猜到了一些。姻缘仙君放下拂尘,在面前堆积如山的案台上抽出一本金册,却不立刻翻来,而且先去看承德的,不是你,是浮泽那孩子,对吗? 承德脸色果然变了变,纠结片刻后,最终没有隐瞒,轻轻点了点头。 姻缘仙君了然:你与浮泽都是仙界好孩子。这个卦,原本是打算用来祝福你们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君沧桑的声音中,好像隐隐带了可惜的叹。 承德心中传来一阵顿痛。 便听对方继续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凶卦。你知道的,寻常姻缘卜卦,若是天缘对象已经出现,红线就会变得清晰,而当时算出来的卦象,却并非如此。 姻缘仙君指尖聚起几点金光,迎着承德的目光缓缓翻开了金册:哪怕到今天,你与浮泽的红线都都还只有一个模糊的走势。浮泽的红线走势要比你清晰一些,但通向的,却不是平级仙界,而且下界。 【作者有话说】: 天道嘛,咳咳,就是操控这个世界的无形的手,所以就是噔噔噔噔!作者我啊!所以,天道的意思,就是说 你们必须给我在一起!! 第五十一章 【押运战犯一事关乎三界安危,浮泽愿意与鬼王一同前往。】 仙界是三界之首,下界,可能是人间,也有可能是鬼府。 承德独自行走在没有尽头的云海之上,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黯淡与迷惘。 卦象固然只能给出模糊的指示,但若所有仙君的卦象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呢?离开红线居之后,他又连续拜访了其他数位仙君,最初心中还偷偷藏着几分侥幸的期望,可随着一个个答案拼凑出完整的真相,现在那点侥幸已经彻底没有了生存的空间,只剩下深深的无地自容。 下界。 承德一遍又一遍、自虐般地咀嚼这两个音节。 多么讽刺,在千年的痴心妄想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答案不管是鬼王,还是其他人或鬼,浮泽的未来,都不会有他相伴。 凭什么? 承德又想起那日的清池居。 鬼王将接纳了鬼府信物的浮泽紧紧搂在怀里,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他,嘴唇无声开合:纵然你先来了千年,与浮泽结契的还是本座,也只可能是本座。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2 那鬼身上,有他从未拥有过的魄力,是一种成熟男性的自信,将势在必得包裹在运筹帷幄之中。 而浮泽,直到昏迷过去的前一刻,也没有向他开口求救,哪怕是一个眼神。 承德只觉得眼睛里涩得厉害,抬手,隔着袖子揉了揉眼尾。 再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天殿门前,守在外头的天兵行了个礼,笑着招呼:承德仙君,可是要面见天帝?劳烦稍等,我先进去禀告一声。 分明意外的目的地,但又仿佛早就已经排在计划之中,承德有一瞬间的犹豫。 不过很快,便扬起礼貌的微笑,默认了天兵的说辞:有劳。 没有人知道他风平浪静的皮囊之下,正在受着怎样摇摆不定与自我责备的煎熬。 天殿的大门打开,又迅速合上。等待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另外的天兵似乎也有些奇怪,憨笑着开口解释:今日还有别的仙君过来,不过按理说都是熟识,不应该呀仙君再稍等片刻吧。 话音未落,方才进去禀告的天兵终于大步跨出,做出请的动作:仙君久等了,陛下有请。 大门只打开了一半,并不像平时待客那般大敞,从外头看进去,珠帘将里头一切都遮挡得影影绰绰,似乎是天帝有意隔绝了什么秘密。 但天兵的神色却不见任何异样。承德笑笑,暗中自嘲这份草木皆兵,强迫自己定下神,抬步迈了进去。 大门贴着后脚跟重新合上。 天殿很大,从门口走到高座下方,来者需得走上足足百步。 上一次,承德拉着浮泽来求婚旨的时候,还觉得这段路太长太长,如今才知原来百步其实那么短,哪怕用上最慢的速度,也不过半炷香就能走到头。 他没有去看高台,全程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每一步,都载满了沉甸甸的哀痛。待到视野中出现台阶,便收步行礼:陛下。 躬身的动作有些驼背,像个垂老的农人。 承德,你来了。天帝点头,你才从人间回来,不好好休息一番,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声音比起大会少了几分威严,更像是长辈对晚辈慈爱的招唤。普普通通的关心,明明已经听过许多遍,承德却瞬间鼻头一酸,方才干涩的眼睛蒙上一层薄泪。 他的母仙钻着规则的漏洞生育,自生产之后便闭关赎罪至今,他虽出生在仙界,却从未见过自己的血脉至亲。自有记忆起,便是天帝对他多有偏爱,哪怕如今已经成年了千年之久,这份父母般的情感仍未完全消散,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成为唯一的慰藉。 那么,是不是某些错误,一开始就是仗着这一份偏爱才得来的?所以现在才该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承德止不住自己这么想。 是有些事。为了掩盖语调中的鼻音,他应得很轻。 说罢,突然撤后半步原地跪下,对着高台拜了个顶格的大礼:承德羞愧,自知已经得到陛下太多庇护,今日任性前来,也不知,还能不能向您索要最后一个请求。 你这孩子天帝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语气中反而带了点无奈的笑意,天道未曾赋予仙者孕育的能力,当年你的母亲怀着身孕飞升,分娩之际惊动天劫,是我与诸位老仙拼死护法保全,如此算来,你也是我们的孩子,不需对这些照料感到难安。有什么难处,直接与我说道便是。 不是难处,是 承德咬牙忍住情绪喷涌,一时未能继续说下去。天帝也不催,只耐心地等待,好半晌,才等到那声音再度响起,浸满了苦涩:是与浮泽仙君有关。 承德想恳求陛下,收回我与浮泽仙君的婚旨,让一切都回归到原本该去的方向。 掷地有声。 承德闭着眼睛说完,便又一次弯腰拜下去,额头磕上地砖,发出一声结结实实的脆响,如同他此刻的决心。 声音在天殿内回荡,直到最有一丝回音落地,高座上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许久,久到承德以为天帝不会答应时,对方却什么都没有追问,只淡然道:仙玉地砖天性寒凉,再跪也是跪不热的,先起来再说吧。 承德盯着地砖上自己的倒影:可是 孩子,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今日你若不来,我也打算择日与你提起此事。 顿了顿,天帝叹了一口气,又轻轻拍了拍手边另一颗乖巧的头顶:当然,也不是我们浮泽的错。 承德震惊抬头。 果真看到天帝座下,浮泽跪坐在属于仙童的蒲团上,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自进了天殿就没有抬起过头,原来、原来浮泽一直都在这里,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其他仙君多数是摈弃七情六欲才得以修炼,但你们都是因爱而诞生的孩子,情感会指引你们前行。不要因此愧疚,若说有错,也错在我明知卦象而未曾阻拦。天帝看着年轻仙君脸上的不约而同的愧意,摇摇头,偶能从珠帘晃荡的缝隙中窥见其真容,那张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爱怜,神情与人间最普通的慈母无异。 那日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现今要撤婚,其实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只是承德,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承德沉默。 片刻后,才盯着浮泽的身影慢慢点头:想清楚了。 浮泽闻言回过头来,似乎想回以一个感激的笑,但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最终没有成功。 天帝数不清第多少次长长地叹气。她眼中复杂的色彩变了又变,一遍遍地摸着浮泽的发,像个即将送别游子的母亲,不舍,又不得不硬下心肠:保卫三界是仙者本分,但浮泽,此事,终究是整个仙界亏待了你。 浮泽一言未发,苍白着脸抬头与她对视。 这是我与诸位老君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保险方案,但只要你开口拒绝,或许 承德在一旁听着,没由来地感到一股不安。 正欲询问,就见浮泽摇头:押运战犯一事关乎三界安危,浮泽愿意与鬼王一同前往。 就当是,伤害承德仙君的惩罚吧。虽然这么说,但微微发抖的嗓音,以及目光中的难堪与闪躲,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心中真正的抗拒。 天帝的心疼溢于言表:此行我会派百名天兵随行在旁,待你平安归来,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陛下,这是浮泽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宽大的袖摆之下,浮泽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深吸一口气,才压下那份快要将他逼疯的退缩之意:不要派过多天兵跟随,也不要用术法一路观测,这些都帮不上忙,反而是多一份负担。 若是卦象上的凶兆果真应验 若是卦象上的凶兆果真应验,浮泽保证,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三界苍生护在身后。 轰 话音刚落,远处忽有巨大的动静响起,随后,便能感觉到云端的另一头传来某种力量波动。 天殿内所有对话戛然而止。 不过片刻时间,那动静已经消熄下去,很快,有领头天兵匆匆进了天殿,对天帝禀告:陛下,方才天牢罪犯出现暴动,所幸鬼王殿下及时赶到,现已将其重新制约。 浮泽睫毛微颤。 天帝也皱起眉头:可有伤亡? 致伤守卫两名,暂无大碍。鬼王殿下托臣转达:天牢已不牢固,请陛下加快进程,早日将战犯送入蛮荒才是上策。 【作者有话说】: 妈宝作者时常喜欢塑造一些慈母角色 ======== 开站第一天大家都好热情,没想到我到半夜才登得上来55555 第五十二章 【你该叫我崤哥。】 浮泽是跟着天兵一起离开天殿的。 明明对前路充满了恐惧,却咬着牙没有表现出丝毫退缩之意,他把腰背挺得笔直,做好了扛起苍生大任的准备,一如当初毅然步入轮回之门的样子。 天帝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阻拦,只在那背影即将跨出天殿大门时,用仙力送出轻声嘱咐:孩子,遇事别太为难自己。 咔哒一声脆响,大门重新关上,将一切变故都挡在门外。承德才似大梦初醒,不可置信地喃喃:为什么,一定要把浮泽送到鬼王身边? 因为非他不可。天帝闭上眼睛,藏住里头不合时宜的不忍,庭审之后,诸位老君曾齐齐卜卦,所得结果却并不乐观,战犯身上竟仍存有覆灭三界的异变点,而此劫之解甚是明确,半在浮泽,半在鬼王,缺一不可。我之前也与你一样找不到理由,直到今日见到浮泽,才明白天道的指示没有出错。 鬼府的混沌丹如今寄生在浮泽身上。你该知道混沌丹意味着什么,鬼王若想要与孽力爆发的圭风战斗,定然离不开混沌丹的协助。 天帝说得很慢,带着慈悲与苍凉。 这不仅是三界的劫,也是浮泽必须自己跨过的坎,承德,尊重他方才所提的要求,让他自己去面对吧。 天道决定好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凡人中,尚有所谓大命格者可以摆脱宿命约束,而拥有无边法力的仙,却无一能够反抗天道的安排。 嗯,承德明白了。承德应答的声音很弱,落到地面上,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唯有情绪始终堵在心间,闷闷的,找不到源头。 蛮荒之地,最初是祖神盘古创世时不慎遗留一处缝隙,后被仙界接管,便用来关押某些不能存于世间、却又无法妥善处理的孽力。它夹在人鬼两界边缘的尽头里,不属于任何一界,从仙界出发,需得先到人间借道,穿过茫茫汪洋到达海的尽头,找到最接近鬼府的区域,再用特殊法阵打开入口。 虽然仙界为此准备了很久,但当真上路时,除了一仙一鬼外,只有十名高阶天兵。重中之重还是关押战犯的囚车,从头到尾都是特地打造,鬼王又在外头额外多缠上了数十圈缚鬼链,圭风在里头躁动不安地发出嘶吼,有如困兽。 浮泽到时,时崤已经清点好了队列,正站在囚车旁说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抬头,目光相对的那一刻,脸上冷意瞬间就被笑容取代。 你来了,阿浮。他对浮泽伸出手心,眼睛亮晶晶的,毫不掩饰其中愉悦,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到我身边。 浮泽指尖一颤。 即便试想过无数次应对,但当真正面对这张脸时,还是会被骨子里的紧张与逃避所战胜,冷漠拒绝的台词消失在嘴边,最终只剩下无力的辩解:我只到苍生身边。 时崤依然在笑,没有收回手:本座也是三界苍生中的一环。 浮泽不想多加纠缠,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绕开他,直直朝队首的方向走去。 与时崤擦肩的那一刻,感知到危险已经晚了,垂在身边的手猛地被擒住,时崤拉起他的手,强行放到自己刚才伸出去的手心里。冰冷大掌迅速握紧,等到浮泽意识到要抽手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先机。 放 还要走很远的路,这回就让我说了算吧,阿浮。时崤迈步到他的身侧,摇摇牵在一起的手,但也没再做出更多亲密举动:只要你把手给我,我就保证不做其他的。  他说得极为真诚。 于是浮泽短暂地犹豫了。 这个动作不知为何刺激到了囚车里的困兽,圭风猛的地扑上笼壁,扒在栏杆缝隙上,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们交握的两只手,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 吼吼! 这样近距离看,他的样子又变了,比起第一次被压上天殿还要更狰狞数百倍,周身皮肤竟是长出大大小小的肉瘤,四肢以诡异的角度着地,脸上皮肉松垮垂下,五官扭曲变形,就好像融化到一半又凝结的蜡,几乎没有了稍微可以称为人型的特征。 浮泽不由想起自己以前透过屏障见过的那些鬼,惨死的、吃人的、没有神智的。 时崤察觉到他的不安,悄悄把手握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点上囚车,鬼力注入,圭风便被无形的力量往后掀倒,暂时没了声息。 鬼异变则入魔,而魔异变会如何,目前谁也不知道。不过别担心,他暂时还有一段距离。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浮泽看着囚车,心中逐渐凝重:还有多久? 时崤摇头,没有正面作答。 不拖拉的话,或许能在异变之前把他送进蛮荒所以快走吧,趁着人间现在还未天亮。说罢,便自顾自结束了话题,拉着他的手一同走向队首。 浮泽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追问。 但也不再试图挣脱。 没有送别,一行人悄悄出发,踏上天帝打开的法阵,金光流转,再睁眼时,已经凭空出现在了人间。 此行人数众多,再加上圭风囚车所用材料与术法相克,现有的法阵并不能将他们送出太远,落地是某个沿海小镇,迎着昏暗月光,不难辨别周围是一处荒林。 浮泽将几丝仙力灌入风中,大致感知了一下周围环境:此地距离海岸只有三日脚程,但是百姓密集,不便用术法驱车。 时崤若有所思:无妨,扮作出行的旅人便是,有囚车在旁,不用术法才是最稳妥的。 天兵领队正在指挥部下分头检查囚车,他正是前些天跟在时崤身边的其中一位,大约是相熟了些,闻言也抬起头来表示认同:殿下说得在理。 时崤对他报以赞许一笑,本座与仙君乔装成旅客,囚笼可以假做货物,诸位天兵则是车夫与随车护卫。待会天亮,还有劳诸位分头置办马车与其他行装。 领队抱拳领命。 正要退下安排,却被一旁许久没有出声的仙君叫住:大人留步。 浮泽看向时崤,只是一眼,又极为不自然地垂眼避开对方的目光:虽然只有三日,但囚犯太过危险,不该贸然离开视线。还是置办一辆大马车吧,内间恰能放下囚笼,你我守在外间。 外间是凡人丫鬟小厮坐的地方,空间狭小逼仄,仙君尊贵,怕是不妥。天兵一愣。 浮泽平和地摇摇头:我等此行的唯一准则便是守护三界众生的安危,没有尊贵一说。 仙君思虑周全,就这么办吧。时崤适时插进话来。 浮泽下意识转头,便见对方已经走近到自己跟前,天边刺破黑夜的第一束微光洒在他的侧脸,更凹陷五官俊朗非凡。没有笑,也没有压迫,那双眼里满是认真,有一瞬间似乎并不太像阴邪的鬼王,倒像画像中那个正气凛然的将军。 沿海多有富商往来,马车豪华些也不少见,仙君说得没错,守住囚犯才是第一位。 是,属下马上去办。 集市不远,天兵乔装成普通家丁分头而去,很快就将东西准备妥当,回来后又合力将囚笼安置进马车里,浮泽抽空去换了一身粗布白衣,再回来时,恰见时崤钻进马车检查,侧身扶在车门边上,对着天兵交代什么。 他也没有娇气,将华丽鬼袍换成了普通素雅的衣裳,说话间,另一手时不时敲在囚笼上,警告躁动的圭风。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不知是不是浮泽的错觉,从踏上人间的那一刻起,时崤就变得无法形容的严肃。虽然还是有说有笑,但在正事面前,却彻底收起了一向的慵懒与轻佻,展现出某种上位者的魄力,总是能冷静又迅速地将所有事情都办得井井有条。 浮泽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矛盾。 撇去那些私事,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这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合作伙伴。 那头,时崤结束了对话,抬头便见浮泽一身书生装扮,表情呆愣,像极了从前的宴江,心中一动,挂上笑容跳下马车,大步走到他的跟前:马车还得稍微改造一番,内间需要加固与封窗。方才我见放下囚笼后还有剩余,便要他们将外间挪宽些许,不会太久,大概正午过后便能出发。 他太坦然了,倒显得浮泽有些不自在,张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有劳鬼王。 劳的是诸位天兵。时崤笑得更真切了些,眼底在浮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闪过一抹狡黠,又迅速隐去,不过阿浮,待会出了这片林子,可就不能这么叫了。 浮泽顺着他的示意望向马车。 马车里是富户人家重病的嫡子,不能轻易见风,此行打算出海寻找世外高人求医问药。方才与我们交谈的是管家兼车夫,人称派叔;你是少爷的书童阿浮,我是少爷的小厮,你该叫我崤哥。 毕竟是在人间走动,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时崤仔仔细细地介绍了一遍,只是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上无法掩盖的笑意。 浮泽收回视线抬头,便对上对方直勾勾的目光。鬼使神差的,他反驳了一句:按年龄算,我才是兄长。 但阿浮长得太小了。时崤又走近了一些,似乎是一个想要将他涌入怀中的姿势,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比量,对比出明显的体型差距来,我很乐意叫阿浮哥哥,可别人不会相信的,我们的目的还是少引人注意,不是吗? 被树叶粉碎的点点日光从头顶上投下,奇迹般地消融了这个动作附带的压迫感,只剩下亲密。浮泽又一次感到无措,心跳变得荒乱,不知该不该继续站在原地。 马车边的派叔没有注意到其间氛围,在那头朝这边大声呼喊,及时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仙君殿下、鬼王殿下,可以上路了。 浮泽一口气还没松下,时崤已经自然地将他的手握进手心。五指收紧,占有欲隐晦到指尖,除了身体主人外,谁也无法发觉:走吧,阿浮。让你站了这么久,我这个当兄长的可要心疼了。 【作者有话说】: 叫哥哥嘿嘿 第五十三章 【起码这一路的时间,不要那么抗拒我,好不好?】 日头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派叔驾着大马车缓缓驶出山林,拐进商道中,一路朝东边海岸的方向而去。 人间正逢春夏交接,是出海最好的季节,道上来来往往尽是车马,规模可观的商队也不在少数,大马车混在其中倒是低调,完全没有一点突兀。 车内,圭风已经安静了许久。浮泽掀起挂帘瞧了一眼,暂时没有发现它有再度狂躁的迹象。 小心别让它见到光,否则很快又要发疯。时崤半躺在浮泽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 改造后的外间到底宽敞不到哪里去,以时崤的身形,只能算是勉勉强强足够躺平。褥子本是马车里间原有配备,因为圭风用不着,天兵便拿出来一层层铺满了外间,倒把狭小的地方布置得温暖舒适,比最初的预想好上许多。 浮泽应了一声,依言放下帘子。沉默片刻后,又不自在地往车壁边上让了让。 只是这点地方不足以让他避开多远,时崤只需稍一伸手,就复又拉上他的衣袖,躲什么? 他仰着脸问。不是笑,也不是怒,那脸上的情绪诡异地平淡。 不是躲浮泽下意识不敢再动。 腿上骤然一重,低下头,却见此鬼已经将头亲昵地枕上自己的大腿,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回答。 车厢中光线不甚明朗,时崤借机悄悄闭上眼睛,牵过仙君漂亮的手覆到自己额上,鬓发细碎垂在他的侧脸,让人看不清其间表情。 凡人怕鬼理所应当,但仙君怕鬼,自古以来还闻所未闻。阿浮,你究竟在怕我什么呢?他问得很轻,轻到更像是自言自语,无论是语气或是姿态,都完全没了一贯的强势,反而传达出一种微淡的脆弱感。 大抵是清楚不可能会得到回答,问完,又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不是怕,是抗拒,对吗?我能感觉到,阿浮与我待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刻是自在放松的。 浮泽一时无言。 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推开的勇气,只是侧过头,生硬地别开话题:你我此行是为押送战犯、护佑三界苍生,与私事无关。 时崤却宛若未闻:说到底,从前是我对你太凶,如今死皮赖脸要一个不计前嫌,好像确实太过痴心妄想了。 圭风频频躁动 阿浮,把圭风送进蛮荒之地后,你回到仙界去,我就没有理由再跟着你了。时崤温和打断。他将仙君的手拉到自己嘴边,仍旧闭着眼睛,却极其精准地在那手心中央落下一吻,不舍中,带着浓浓的迷惘,所以听我说完,好吗? 你知道的,鬼王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眼下的机会千载难逢,我若是以战犯为要挟,大可以直接将你捋回鬼府,生生世世都将你留在本座身边。 不知是不是被鬼王握在手中捂久了,浮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发凉。马车行走时的每一次微弱颠簸都被无限放大,渐渐的,便有几根发丝从发带中逃脱,垂落到他的胸口,莫名带有千斤重量,重重砸在心上。 时崤睁开眼睛,替他将发丝拨到后头去:但是现在,本座好像不舍得再强迫你了。 浮泽,我愿意遵从你的意愿,这趟押送任务结束之后,就切断自己与混沌丹的连接,放你回到仙界去。再之后,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让我永远都无法主动见到你。 你 别这么看我,我也不是完全私心。我是在想,你是仙君,仙君之力永远凌驾于鬼府之上,与其闹到最后自讨苦吃,还不如给你留下个好点的印象。说不定,以后你就愿意让我见到你呢?说到这里,时崤终于低低地笑了,大抵也觉得这番自白由自己说出来很是割裂。但笑过之后,他勾着浮泽脖子半撑起上身,与浮泽四目相对时,眼睛里仍是满满当当的诚挚。 所以阿浮,起码这一路的时间,不要那么抗拒我,好不好? 他是真的克制了,比起曾经日日夜夜的抵死缠绵,这样的距离并不算太近,给浮泽留了足够的拒绝空间。 但也恰恰是这种让步,叫浮泽忘记了应该马上推开。 马匹还在匀速前进,偶尔经过道路两侧的商贩,便有嘈杂声模糊钻过车帘,更显得内里气氛凝滞万分。浮泽不说话,时崤就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也不催。 分不清维持了多久。 圭风悄悄醒了,试探性地用指甲抓挠隔开内外间的木板。起初只是微弱的的沙沙声,发现没有人来制止后,很快便越发胆大,抓挠的一下比一下重,声音越来越尖锐刺耳,带起不详的震颤,像是要把木板挠穿。 浮泽后背正是靠在这面木板,感觉到动静了,心下一惊,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本能地推开时崤。力气不大,毕竟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彼此的身形都有些僵硬。 时崤顺势坐直起身子,只是沉默。 这种时候,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防备就在浮泽才刚扭身要去查看里间的那一瞬间,车轱辘突然碾上路中凸起的石子,整个车厢重重一颠!惊呼卡在嘴边,他还来不及做出调整,身体就骤然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阿浮! 理所当然地,时崤用怀抱接住了他。两具身体交叠着往后仰倒,砸在厚厚的褥子上,只留下一声不大明显的闷响。 好在没有跌出车外。 虽然是意外,但我想要仙君的主动拥抱已经很久了。身上的仙君比身下的褥子还要柔软,时崤一抱上,就再也不舍得放开,我可以不可以,把这个当作是你的回答? 浮泽从他胸前抬起头,发丝彻底散落,鼻头也被撞出微微红痕。或许是摔得有些发懵,一时没有开口。 车外传来派叔压低声音的致歉,时崤抬头稍微应付了两句,再回过头看向怀里,却见仙君没有急着从自己身上挣脱,反而出神地盯着他的双眼。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圭风的异变,你其实并没有足够的把握,是不是?问得很突然,也很认真。 时崤惊讶地一愣,随即又露出惯有的笑:仙君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回答仙君的。 又是短暂的沉默。 好一会儿,还是时崤耍了无赖,抱着浮泽稍微坐起身子,也不撒手:那我便当仙君答应了。 他又紧了紧搂在浮泽腰背的双臂,态度极尽依赖,原本是想瞒到最后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察觉到了端倪。不过阿浮放心,阻止他伤害无辜的把握,我还是有的。 一板之隔的里间,圭风再度开始抓挠木板,几丝鬼气顺着帘子缝隙钻入里头,那动静就又沉寂了下去。 浮泽的目光跟着移了过去。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自在,想要离开冰冷的怀抱,只是意图刚刚萌发就被时崤发觉,对方不肯卸力,反而侧脸蹭了蹭他发红的耳:不是要听实情吗?故事有些长,就让我再抱一下吧。 时崤眼神温和,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浮泽后背,声音有意放低放慢,就像在讲一个哄小孩入睡的故事。 要从哪里说起呢或许你知道,鬼府与仙界一样不能孕育生命,但在鬼府有一者是例外,那就是历任鬼王。圭风,正是上一任鬼王之子。 虽然鬼主之位的更换是以混沌丹认主为依据,并没有什么正统血脉之说,但混沌丹认主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太低了,于是细数下来,鬼府的历史中,竟有超过半数的鬼主是以上任鬼王之子的身份继承大统当一任鬼王在寿命终止前夕,仍然未能等到新的接任者出现时,拥有该鬼王一半血脉的鬼子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相对的,这样将就而来的鬼主,终究不是受混沌丹认可的支配者,准确来说只是一个滋养混沌丹的容器,其仍然可以管理鬼府,但每一次运作混沌丹之力后,都会被排异反应反噬。血脉越是稀薄,反噬就越凶猛,最终的结果,便是鬼王的寿命一代比一代短,直到混沌丹下一次主动认主,再开始新一轮的传承。 在时崤前头的那一任鬼王也是如此,寿命不到四百年就已经走到了尽头,若还是没有新主,由圭风继承混沌丹的话,最多三百年就会迎来同样的结局。 但时崤出现了。 至少在当时,圭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很快一一归还了老鬼王留下的所有东西,与其他众鬼一样,恭恭敬敬地跪地迎接新主登基。时崤没有给他任何的特殊待遇,他是靠着自己强大的能力,为鬼府立下无数功劳后,才慢慢爬到事发之前那个位置。 他见过自己父王忍耐混沌丹反噬之时的痛苦,所以到了时崤身边后,看见时崤随心所欲地支使混沌丹,嫉妒与不甘便开始成倍加速发酵,发酵到偏执,就入了魔,做出之前强夺鬼府的事情来。 而再度异变的转折点,是时崤在他眼前杀掉他的妻儿。 当日当时,鬼母在腾角刀下尖叫着魂飞魄散,时崤与一众手下都在提防圭风暴起,却无一察觉到鬼胎孽力竟没有原地消散。它受了其父强烈恨意的吸引,躲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寄生到了圭风体内。 孽力本是胎死腹中的怨气,它无色无形,在圭风体内安静蛰伏、悄悄地完成着融合,直到圭风被关押进天牢之中,受不住光明仙力的压制而日渐虚弱,才稍微显示出些许端倪。 时崤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第一次发现圭风再度异变的征兆。 自鬼府从混沌中分离,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出现。它有鬼主血脉,自身能力也不容小觑,又加之亲子连接让孽力无限放大,异化到最终究竟会是什么形态,就连时崤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但好在圭风本身鬼体伤重,鬼胎也还不够足月,这未知的异变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有所威胁。 在这其中,圭风的身份以及鬼胎的存在,就是时崤刻意对仙界隐瞒下的事实,若非卦象给出提示,或许就连天帝都未必能够察觉到这罪犯的危险。 最开始隐瞒只是觉得麻烦,我鬼府内部处理的事,不想一一对他界告知。时崤无奈地笑笑,不过瞒下来也是对的,仙术与鬼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与其让天帝派一堆老头来乱我阵脚,还不如让我自己解决。 若是你应付不了呢?浮泽追问。 时崤用手指绕着他的发尾:别低估混沌丹的力量,那可是与鬼府同寿之物,若圭风有战胜混沌丹的实力,那么三界灭亡也不过是在他一念之间。 可混沌丹如今在我身上 所以此趟你才必须同行。别担心,阿浮,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便能随时调动混沌丹之力。这段时间,你也可以试着与它相处,不要用仙力去与之抗衡,它愿意认你,是承继了我的意志,会替我保护你的。 一时之间难以消化爆炸的信息,浮泽愣愣地低头,抬手覆上那处纹字的地方:鬼胎造成的异化,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吗? 没有。时崤摇头,鬼胎是特殊的。尚在腹中时,我尚且必须利用其父母的绝望才能杀掉它,现下它是没有躯体的孽力,就算没了圭风,也可以寄生到下一具鬼体。唯有等它与圭风完全融合,也就是异变完成之时,才是一举拿下的最好时机。 浮泽不再追问,低下头,兀自琢磨内心过多的不安。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像极了埋头靠进对方怀中。 阿浮好香。时崤凑上前深深嗅闻那发顶,五指趁机扣入他的指缝,别那么沉重,我可以向你保证,三界苍生绝对不会被受它所害,你也会平平安安地回到仙界。 一个吻悄然落在浮泽的发丝,没叫仙君察觉。 没有胁迫,也没有挣扎,马车内一时无人开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安静拥抱。 【作者有话说】: 编辑一下作话,点击发布,嘿,您猜怎么着~ 又502了! 第五十四章 【乖些,乖些,马上就好了。】 虽说仙鬼无需睡眠,但买来的马匹毕竟是凡间生灵,入了夜也需要进食休息。 当天边夕阳又一次变成橘黄的时候,商道上的旅人都各自陆续进了旅店,浮泽的马车便也照例慢慢减缓了速度,然后悄然避开凡人,拐进商道一侧的野林子中。 派叔勒紧马绳,让车前马匹原地停下,跳下车,隔着帘门对着车厢内道:浮泽仙君、鬼王殿下,再往前就没有林子了,今晚就在这儿停下吧。明日早些出发,中午便能抵达海边。 车内没有任何回应。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等了好一会儿,狐疑地又重复了一遍,才听鬼王低哑的声音传出:有劳几位,你们也都去休息吧。 正在车头解开马绳的副统领抬起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派叔与其对上眼神,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什么,连忙招呼其他天兵四散开去,没再靠近打扰马车。 夜静悄悄的,月也静悄悄的。 唔哼 闷哼声伴随着微弱水声,虽然已经极力压低,但在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却还是清晰可闻。 浮泽脱力地往后仰头,终于从这个深入到过火的吻中逃离出来,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肩后、贴在脸颊,线条完美的脖颈上也覆了薄薄一层热汗,漂亮得过分耀眼。 时崤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瞳孔早已由黑色转成暗红,喉结上下滑动,好几次咽下过多分泌的口水,才能止住胸膛中胡乱冲撞的疯狂冲动。只是手上忍不住又用力了些,牢牢包着浮泽的手,按到自己已经松解开来的裤头里。 那儿早已勃发喷张。 性器甫一贴上柔软白嫩的掌心,就迫不及待涌出几股清液来,味道微腥,很快便黏糊糊地脏了仙君满手。 你说过,你什么都不会做。浮泽慌乱地想要抽手,气还没喘匀,质问变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他整个人都被时崤圈在怀里,说话时,气息便喷在了对方的下巴,像极了欲拒还迎的调情;眼尾却泛着一片粉色,给柔和的五官平添上一抹委屈,消融了仙君的封闭疏离,变回那个唯唯诺诺的书生。 只一眼,就让鬼王所有铁石心肠都融成岩浆,滚烫热烈地冲到下腹。 时崤粗喘几口之后,突然探头,有些粗暴地舔上浮泽那处眼尾,小臂上青筋暴起,不顾仙君青涩的抗拒,发了狠让拉着那手握紧自己的物件,开始快速上下撸动。 浮泽瞪大眼睛,惊呼差一点脱口而出。 那东西原就很大,现下更是已经肿胀到他一手几乎要握不住的恐怖尺寸,手心皮肤又太薄,律动间,浮泽甚至能够感觉到茎身上每一条青筋滑过自己手心的触感,湿滑冰冷的,很硬,充满了某种阴暗征服欲。 几乎可以说是熟悉。 但也伴随着不堪与恐惧。 咕啾、咕啾、咕啾 紧密贴合在一起的两句身体之间,一时只有极轻的黏滑水声不断重复。 弄了好久,侵犯者才答了方才的质问:我说的是,仙君把手给我,我就不再做其他的。 是仙君身上太香了,才会勾得这儿忍不住。时崤抬起头,脸上尽是情欲与兽性,手上又快了一分,动作间,领口逐渐松散开来,露出一大片没有血色的结实肌肉。 情欲之中,他浑身都充满了那种收也收不住强势气场,冰冷无情地征伐侵略一切,即便已经刻意忍耐过,却似乎没什么效果。浮泽惊恐地闭紧了双眼,恍惚中,好似回到了噩梦中的衣柜,四肢逐渐脱力,只余下无用的颤抖。 时崤喜欢极了他这样胆小软糯的模样,但又心疼。双腿间性器突突跳动,另一只手还是温柔地将他抱紧了些,亲上那双颤动的眼皮。 阿浮别怕,我不碰你,嗯哼摸摸,帮我就好了。 马车独自停靠在某棵野树之下,月光稀疏,从外头很难发现马车布帘上的绳穗在微弱震动。 只有圭风被震醒了,从栏杆缝隙中伸出手来拨弄囚笼上的锁链,金属与金属相互牵动,发出并不规律的叮当碰撞声,不断向外间提醒着里间还有这第三者的存在。 浮泽抖得越来越厉害,身上衣物分明还包得严实,却有一种被扒光展示在外人面前的羞耻感。 他被吓坏了,出于本能地往时崤怀中钻,用脸颊贴上那鼓囊的肌肉,想要从中寻得些许庇护。 却不知所谓庇护者远比自己还要狼狈上许多。 时崤一身黑衣已经散开到几近赤裸,手臂肌肉崩得死紧,腹下性器流湿了一片衣物,却还是憋到发紫狰狞。仙君手心的抚慰终究只是杯水车薪,始终得不到满足的他喘着气、皱着眉,额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汗珠。 他不在意那一墙之隔的痴傻圭风,但既给出承诺在先,就必须要调动出最大的自制力,来忍住将怀中温热柔软躯体扒光的冲动。 他的阿浮已经够害怕了。 疼弄得太猛了,浮泽终于忍不住发出闷闷的哀求。 时崤额角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咬紧牙关,再一次压下阴暗的念想。 他轻轻在仙君鼻梁上落下一吻:乖些,乖些,马上就好了。 下一刻,却突然翻身,将怀中身体压倒在褥子上! 因为姿势的变化,他放开了对浮泽的牵制,一手护住仙君的头,一手撑在褥子上,性器便隔着衣物直挺挺地蹭到对方小腹,留下一道暗色水痕。 浮泽的手早已酸得没了力气,一时间收不回来,还软绵绵地搭在那里。身体下意识想要瑟缩,却又被冰冷的鬼躯牢牢镇压了下去。 时崤吻上他的唇,舌尖深深汲取那口中淡香的唾液,比起征服,不如说是索求。像是即将渴死之人,非得用力吞到腹中,来解一解骨子里的干涩。 吻罢,又不尽意地将浮泽的手拉到嘴边,伸舌一下下地舔去五指间的污秽淫液:只是让你轻松些,别怕。 喃喃安抚了好几句,才将那手放回褥子上,撑起身子从对方身上下来。 布料摩挲的沙沙声响起。 浮泽感觉到发丝被轻柔牵动,怯怯睁眼,却见鬼王已经浑身赤裸,跪坐在自己身边,执起他一束发丝放到鼻下嗅闻,满脸的贪婪,满脸的着迷。 有微弱的光从车顶上的通风口投下,恰恰照在鬼王身前,他神色迷离,握着发丝的手松开又握紧,半晌,竟突然伸到腹下,合着发丝,握住了那处狰狞的性器。 阿浮实在是太娇了,所以,只好借你头发一用时崤发红的眼睛里半是凶悍,半是委屈。 他用欲望诠释着来自鬼府的爱。 长长的发丝在他手中以极高的频率抖动,被迫沾上淫液,变得湿黏温顺,胡乱将那肮脏之物包裹。 比起身体上的满足,更多的,是禁忌与亵渎带来的快感,而并不足够安全的空间又叫这种快感成倍膨胀。时崤嗅着空气中越发明显的淡香,茎身竟又硬了一分,大腿肌肉一再绷紧,仰起头,眼神迷乱。 有汗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胸膛上,水光潋滟。 阿浮的眼神,阿浮的味道,阿浮的发丝 喘气越来越重,动作越来越快。 发丝在不断颤抖,浮泽的瞳孔亦然,到某一个最高点,过多的液体甚至顺着发丝往下渗透。 远处,几匹马儿吃够了草料,满足地抬起前肢打了一个响鼻,天兵闻见动静,转身去将它们牵回干草堆上休息。 没人注意到,马车那持续了许久的震颤悄悄平息了。 仙君红着眼眶把自己蜷成一团,黑发铺开在褥子上,柔滑得几乎可以反射光泽, 只是其间,却有几簇格格不入,发尾湿乱而沉重,看起来毫无生机。 有粘稠的浊液扒在上头。 在月光中,白得刺眼。 【作者有话说】: 头发嘿嘿头发 知道圭风为什么发狂了吧,换我我也发狂 第五十五章 【你快来帮忙看看,崤哥】 混乱一夜,时崤竟当真坚守住了自己的诺言。 浮泽从害怕到羞耻,到最后渐渐麻木,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时崤怀中睡去,醒来的时候,身下的马车已经不再前进,有明亮的光照在身边,车帘外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子将帘子掀开一条小缝朝外看去,便见熟悉的黑色身影正站在几步之外,与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交谈什么,四周是各色行人来去匆匆;再往远处眺望,太阳已经升高到了最高处,能看到无数渔船排开在岸边,背靠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湛蓝。 原是已经到了港口。浮泽粗略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侧过头,余光却见几缕发丝垂落到自己手边。猛地回忆起什么,又迅速退回车内,将帘子放回原处。 待会是要下车登船的,作为少爷的书童,断不能以这般披头散发的模样见人。 浮泽这般告诉自己。 整衣、束法、净面,这是在凡间时已经做惯了的打理,根本算不得太难。就是手腕有些无力,动作要比平日里更加吃力些,他咬着牙,足足花了好几刻钟才把头发挽到脑后,插上一根木制素簪固定,又将仙气收归丹田,眨眼间,虽然五官未变,整个人身上却已经全然没有了仙君的感觉,变得低调、平庸。 外头,鬼王与商人的交谈还未停止,隔着车帘,依稀能够听到商人满不在乎的大嗓门:不是我有意为难,我们吃海上这口饭的,最忌讳的就是船只有去无回,你们才几个人就要盘下这儿最大的船,又不要我们的船手,等会还没出海就给沉了,那不是给我招晦气吗? 价格不会鬼王的回答便显得斯文许多,淹没在嘈杂人声中,听不大清楚。 男人不屑:话谁都会说,我在这港口已经做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说实话,赚的就是这份知海畏海的钱,我张某也是凭良心,才这么拦着你们 时崤难得好脾气:谢但见见货 余下的交谈就听不太清了,似乎是几人边说边走远了去,粗略辨别声音离去的方向,该是准备先去岸边看看。 倒没想到会卡在置办船只这一环节。不枉为祖神最偏爱的一界,人间终归是与仙鬼不大一样的。 浮泽握着自己酸软的手腕,不免又想起曾经活动在大江边上的那些生灵,想起一张张鲜活生动的脸,终于露出了许久未见的淡淡笑意。 笑罢,抬手去掀里间的帘,照例要查看一番圭风的状况。 没有任何准备地,竟对上一双写满了疯狂怨毒的眼。 圭风不知何时醒了,却不再像过去几日那般躁动,它一反常态地安静蹲坐在囚笼之中,不闹,也不嘶吼。原有的痴傻更不再维持,它那双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思绪的清明,头发乱糟糟地盖在脸上,除了阴暗之外,瞧不出其他神情。与浮泽对上目光,也没有任何退缩之意,只五指抓紧了笼底栏杆,从口中吐出无法辨别的模糊音节。 它在隐藏它的指甲,但还是被浮泽注意到了,那十指上的甲片比之昨晚已经长长了一倍不止,潜伏在昏暗中,隐约泛着不详的暗光。 这是,异变加速的特征。 浮泽的心跳骤然露了一拍。马车现在身处人群之中,绝不可以出现任何意外状况,可鬼术与仙术天差地别,自己不一定应付得来,还得 只一顿,他便已经迅速转身拉开车帘,对着方才辨别的方向喊:等等,鬼 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远的时崤及时停步回头。但与此同时,他身边那几位商人,以及更多路过此地段的行人,也都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浮泽猛地停顿,舌头差点打结,好不容易才勉强拐过弯来:贵人又发病了,我一个人制不住,你快来帮忙看看崤哥。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借着之前捏造的身份做幌子。 好在时崤迅速了然,转头与商人告罪了一句便快步往回走,途中眼神示意管家派叔替上自己,一个眨眼间,长腿一跨,已经上了马车。 圭风出事了? 它状态不对,看起来在迅速异变。浮泽低声简短地回答。 时崤点头,一手放下外间车帘,动作不停,另一手直接掀开内间帘子往里头看去。 砰 这一次,圭风却不似方才那样平静。见到时崤的那一瞬,它突然拼尽全力扑到笼边上,要探手出来抓挠对方,砸起一声巨响,就连马车都被带得晃动:杀了你杀了你! 声调很是古怪,听起来并不清晰。 动静大抵是吓到了途径车外的行人,侧边响起几道小声惊呼,浮泽忙探出头去解释:我家少爷头疼病犯了,无意惊扰到各位,实在抱歉。 左右不过几句客套的功夫,未曾想再回到车里时,圭风已经消停。时崤放下帘子,面色没有太大变化:应该是此处人气太旺所致。好在阿浮发现得及时,异变的程度还不算太严重。 那先叫天兵把马车赶到僻静之地 不用。异变是不可逆的,它此后状况只会越来越不稳定,但我们马上就要出海去了,届时离开人群,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太大问题。时崤脱了靴子,坐到浮泽身边的褥子上。末了,见对方一脸凝重,又笑了笑安慰,乐观点,阿浮。只要离了岸,一切都可以放开手脚。 浮泽欲言又止。 时崤便转了话题,大概与他说了说方才置办船只的几件事。 原是打算假借看船的名义,将老板引导偏僻处施展些小术法的,不过这点小事,让天兵统领去也好,倒能让我偷个闲。 说到这,时崤侧过身,眼里满是笑意:阿浮,你方才喊我的称呼,再喊一次,好不好? 崤哥。 比起浮泽在某些情动时刻颤抖着尾音喊的大人,这个称谓其实是过于平淡的。但恰是这种平淡,其下隐含的自然与亲近才叫人甘之如饴。 时崤大概永远不会忘记方才回身的那一眼,白衣仙君掀开门帘,目光穿过重重人海与自己对上,他在焦急无措之中忘记了逃避与疏离,亲近且乖软地唤自己崤哥。 仿佛他是他唯一的依靠。 一个时辰后,东边港口最大的船只缓缓驶离了岸。 路过商船与渔船上的人纷纷侧目,却遍探听不到其上所登何人,只能连连称奇地目送其平稳远去,直到成为水天相接处一个渺小的点。 这么大的船,要航行多久?去到多远的地方? 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有人知道。 第五十六章 【我的怀抱永远只为你敞开,永远能护你周全。】 海的边缘,即人界与鬼府交接的地界,是普通人类所无法想象、也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所以借着风出到无人的远海之后,一切果真如时崤所说那般变得简单了起来。凭借着置办的船够大够长,这头将囚笼安排在船头甲板,那头便可以在船尾放开手脚施展术法,浮泽在船底画了个小小的助推法阵,金光展开,大船便不再受到海浪与逆风的阻挠,开始以腾云驾雾的速度驶向目的地。 海太大、边界太远,半月的行程,一刻都无法再压缩剪短。头一两天还会路过零星的小型荒岛,到后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入目之景寂寥空阔、一成不变,倒与仙界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并不妨碍浮泽喜欢站在甲板上发呆,时常一站就是整整一个昼夜。 大抵是由于原生身的关系,他对于海有着天然的亲近,当放空思绪眺望水天相接的远方,属于海的腥咸味汹涌扑上前来,与他自身的清冽水香并不相似,却能叫他从中嗅闻出某种独特的归属感。 难得的,时崤也没有时时贴上前去。 准确来说,他是不喜欢海面上没有任何遮挡的阳光。虽说不能给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毕竟是生于暗面的鬼,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退到船帆投下的阴影中,远远注视浮泽白衣翻飞的背影。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远海行船有如避世而居,长时间的单调平淡,渐渐叫人忘却了世外的那些警惕,心绪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放松且平和。 像是温水在慢慢化开一块积年的冰块。 分神一晃,行程过半,日月已经轮换过了十回。 太阳躲进云中,阳光稍微淡了,有巨鱼跃出海面,其中几点细小水花溅到甲板上,浮泽没有躲,任由水珠洇湿自己肩头。时崤心中莫名悸动,走出阴影,动作自然地从背后将他困在臂膀与栏杆之间:该庆幸海中没有修炼出海神,否则,只怕我永远没法从他手中抢到阿浮。 浮泽猝然回神,手还未抬,却已经被他抢先一步搂住了身体,制住可能会有的抗拒:你答应过的,不许挣扎。 海风猎猎,把困住旅人的迷惘吹散。 短暂一僵之后,浮泽的身体很快重新放松,他微微低头,果真没有再动,但也没有迎合,海是世间所有江河溪流的终点。 所以喜欢? 嗯。 难得见阿浮喜欢什么。时崤了然轻笑,稍稍松开臂,牵起浮泽的手,那便不要日日拘于甲板之上,你可以下去看一看,船上有我守着,无妨。 不了。浮泽却是淡淡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身负重任,不该因我个人喜好而有所疏忽。 他侧头,看向旁边固定在甲板上的囚笼,那东西身上的孽力越来越强大,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看得到、感受得到。现在的风平浪静不过只是假象,越近蛮荒,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时崤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整整十日,囚笼中的圭风从未停止过它的异化,现今已经几乎没有了人形,更像是一团畸形的肉,捕捉到时崤的正脸,便又一次疯狂扑在囚笼栏杆上头,将丑陋的五官挤得更加变形。它嘶吼、扭动,然后从胡乱释放出红灰色的雾朝仇敌袭来,只不过力量尚还不足,到堪堪要碰到时崤衣角的时候,又遗憾地被海风吹散开去。 反反复复,囚笼微微震颤,上头缠着的缚鬼链也被撞松了一些。 浮泽在忧心,谁也无法保证这囚笼究竟能不能撑完剩下的五日路程。 时崤却突然叹了一口气:阿浮,天道赋予仙者大爱,但并没有禁止你们的私欲,对吧? 浮泽闻声转头,便被他扶着后脑勺掰正身子,面对面地压退到船栏边上,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稍微对自己放宽松一些,不用全然把自己拘禁在最规矩的盒子里。 什么? 祖神有欲,天帝有欲,欲望与情感同生,从来不是什么需要羞耻的事。时崤盯着他的眼睛,放缓语调,你分明是想亲近海的,这与监管圭风并不冲突,却总会下意识借口推脱;你的双腿已经站到发酸,而我方才就在你的身后,你却不肯主动靠上来休息一会儿。阿浮,你太过习惯于回避自己的欲望了。 似被戳中心事,浮泽睫毛颤抖,面上便显出一瞬间的茫然。 你看,其实你自己都知道的。时崤轻轻吻上他的鼻尖,就像你对我的恐惧,其实早已不再是恐惧鬼王力量本身,而是在恐惧我给予你的无法逃避的情欲,是不是? 浮泽的手指无措地攥紧又松开: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在怕我,你是在怕自己的欲望。但没有谁规定欲是可耻的,天道没有、祖神也没有。时崤继续循循善诱。 阿浮,你答应过这一路会试着不那么抗拒我,就要信守诺言。我现在要你放下这份回避,好好享受与我有关的欲望,你能做到吗? 海风声很大,但时崤的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得传达到了浮泽耳里。 浮泽眨眨眼,觉得心口处又有些发颤,不知是骤然浓重起来的冷香唤醒了混沌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不知所措地问:我需要,做些什么? 时崤便笑了。 他突然垂下双臂,退后了小半步,在两具躯体中间留出些许隔开的空间:阿浮,你该问自己现在需要什么,而不是问我。或许,需要一处倚靠,来减轻一下腿脚久站的负担? 没有直接上手,也没有发号施令,他只是给了浮泽一个选项,用眼神传达鼓励:没有其他谁会看见的,这里只有你和我。你需要我,以及我想要你。 太阳又出来了,时崤没有躲,任凭自己浸泡在金灿灿的光中,黑衣都变得和熙圣洁。 浮泽看得晃了神。好久,才调动呆立到酸痛的腿,慢慢跨出一步,泻力靠上对方胸膛。 是这样吗?他动作生涩地环住时崤的腰,抬头询问。 是,阿浮做得很好,时崤收紧双臂,将他托起离地:接下来,就把自己全部托付给我吧。 仿佛在哄未知事的小孩入睡。 时崤抱着他的所爱,慢慢慢慢地退到帆船投下的阴影之中,就像是把猎物拖进自己不见天日的洞穴里。 在浮泽看不见的角度,他温和的神情逐渐换成了阴暗与兴奋。没有椅,便直接席地坐上甲板,把小自己一圈的浮泽安置在大腿上,紧紧搂在胸前。 乖阿浮,睡一觉吧。我的怀抱永远只为你敞开,永远能护你周全。 第五十七章 【今日过后,我就该兑现离开的诺言了,你其实可以放轻松些。】 行船第十一日,圭风在可控范围内持续异化。 时崤无视拒绝,单手把浮泽抱到船舷上坐着,遥望大海边叹气边调侃:恨自己不是诞生海中,不能引得仙君半分喜欢。 浮泽过头来看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为何? 为何执着于他的喜欢。 时崤苦笑:因为,如果仙君也喜欢我,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他抱紧浮泽,极长极长地叹了口气。 行船第十二日,圭风仍在可控范围内异化。 浮泽下到船舱内吩咐天兵们加固船身,再回甲板的时候,便见时崤不知何时已经把躺椅搬到了船帆底下,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阿浮,陪我睡个午觉吧。对方伸出邀请的手心。 浮泽走到他面前,眼里尽是不解:你 嗯? 浮泽一顿,片刻后,只是拘谨地摇摇头:我去看着圭风,鬼王自己睡吧。 时崤却不肯,单方面握住他的手,半强势半温柔地把他拉进到腿上:不要。 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战斗。他像只慵懒的猫儿,埋下头在浮泽肩颈处蹭蹭:只剩下三天了,仙君既博爱世间,那也稍微爱一爱我,好吗? 浮泽无言以对,眼神避开时崤,不经意间就露出了浓浓的迷茫。 行船第十三日,圭风徒手捏碎了囚笼外头的缚鬼链子。 天阴,海上风浪略大,船身颠簸中,一簇浪花掀上甲板,打湿了浮泽白衣下摆。 浮泽没有余力去在意,他看着满地断裂的链节忧心忡忡,转过头询问时崤:依鬼王大人之见,这囚笼能否撑到后日抵达? 时崤站在圭风视野的盲区,捡起一截断链:若再稍微加固一分,便能。但囚笼本身的材料与术法相克,只能用缚鬼链这样的器物加码。 天帝说过,缚鬼链乃鬼府珍稀法器,三界之中仅此一条。浮泽皱起眉头。 时崤脸上无端露出一抹狡黠。 没错。但他招手,把浮泽唤到自己身边,替他拂去头发上的细小水珠,这些天阿浮喊我时总是好生疏远,我想听你喊得亲近些,就当,让我鬼府无偿祭出第二件珍贵法器的补偿? 浮泽顿觉浑身不自在:鬼王需要我做什么,大可以直说。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行船第十四日,圭风的外形融化重组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既像未发育完全的胎儿,又像佝偻的老翁,整日整夜地发出类似哭啼的尖锐声音,仿佛是末日来临前的警告。 头顶上的光线更暗了,却并非天气使然,而是先前在爱梅村最后时日经历过的那种阴,圭风的号叫引来徘徊在边界处的鬼气孽力,聚集在一起,把大船周边遮蔽。 天兵全都上到甲板来了,警惕地围着囚笼站成一圈。 好在已经是最后一日,这船怕是要撑不了多久了。天兵身后,时崤牵着浮泽站在一边。 那囚笼呢?浮泽担忧地盯着囚笼变形的栏杆,真的能撑到开启蛮荒吗? 行船的速度快到了极限,海风几乎要将躯体吹飞,环境很恶劣,唯独白衣仙君一如既往的温软。 时崤心中好似骤然跳了跳。 阿浮不相信我,也得相信自己。他把浮泽带到避风的拐角,用后背替对方挡住了风口,意有所指地碰了碰对方的腰。 浮泽抬头,被迫接受了一个缱绻的吻。 不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也不是激情时分的交缠,这个吻是亲近的,却又恰到好处地给浮泽保留了一丝拒绝的空间。 不陌生,也说不上熟悉。浮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短暂充楞之后本能抬手去推,没想到对方真的顺从地离开了自己的唇。 鬼他张了张嘴。对上时崤的眼神,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住,再开口时,声音更小了些:崤哥。 时崤兴奋地眯起眼睛:再叫一次。 哥哥。 嗯,好乖。时崤把浮泽揽进怀里,深深嗅闻他身上的水香:昨日新加上的链网还牢固,囚笼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行船第十五日,天已经暗到分不清昼夜。 不知什么时辰,连日来一成不变的海面终于出现了一处荒岛,天兵统领率先瞧见,操控船只方向驶近了去,便见其上铺满了平整的白沙,岛中央突兀地屹立着几颗通天大树,枝叶赫然围成一个像是阵法的图形。 这是,当初仙界设下的界碑。 天兵们爆出如释重负的欢呼,浮泽却不知为何突然心慌,回头看看时崤,两双没有笑意的眼遥遥对视,互相从双方眼中读到了凝重。 停船,靠岸。 踏上沙地,浮泽抬头仰望几颗通天巨树乱中有序的枝叶,久久不能回神。 最危险的不是行路,而是最后打开蛮荒入口这一关,但偏偏圭风状况如此,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妥善安排好所有的细节。 时崤快速与天兵统领交代了一些准备事宜,待到那些天兵四散开去,一回身,又亲亲密密地把浮泽搂进了怀里。 今日过后,我就该兑现离开的诺言了,你其实可以放轻松些。 浮泽缩了缩肩膀,摇头:倘若我们都败在了这里,三界该如何存续下去? 不会的。时崤与他十指相扣,口鼻埋入他的肩颈,声音平静得发闷:阿浮,虽然我很难过,但这是我唯一能保证的事情伤害绝对不会越过我的防线,来到你与三界面前。 浮泽想侧头看他,却因为被箍得太紧,没有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登岛不过一炷香时间,天就变得越来越黑,海浪也随之越来越大。 时间很紧迫,天兵们只能大概清理下树阵周围的枯枝石子,海浪把白沙拍湿,褪去时留下一道道水波横纹。 浮泽嗅到了时崤身上冰冷的气息,有一瞬间像是被迷惑了心智,把心中最深处的想法脱口而出:我总感觉,你最近有些异常。 是吗?时崤笑了一声,用鼻尖蹭蹭他的侧脸,这句话,是不是代表着阿浮其实有在暗中了解我、关注我呢? 我 辩解的话才起了个头,他们身后的陡然传来一声可怖的巨响,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怒吼,尖锐、怪异,震得岛上所有人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 到五十七章,手头上所有章节已经发平了,最近因为职场上一些变动,更新就是说比较慢,感谢大家蹲在坑底帮我接眼泪,我边哭边往里头填土(不是活埋) 第五十八章 〔(太久没更新了所以)(前情提要)浮泽与时崤一同押送圭风前往人鬼交界处的蛮荒之地,行船途中,圭风力量日渐强大,浮泽与时崤关系有所缓和,半月后终于找到了界碑所在的荒岛,此时圭风开始爆发〕 【就这样待着,信我一回。】 浮泽与时崤同时顿住,远处的天兵们也齐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只见海面已经搅出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原本已经停靠妥当的船慢慢晃离了沙滩,甲板上安置圭风的地方正被雾蒙蒙的邪烟笼罩。 一声清脆的炸裂声,在雷鸣的轰动中听起来不甚明显,随后就有银白色的碎屑从邪烟中炸裂崩开,一半落进海里,一半滚落到沙滩上,砸在浮泽的脚边。 仙界特制的囚笼碎了。 浮泽抬脚就想重新返回船上。 鬼府的链网还没被挣开,能撑上一会儿,先用术法压下去。时崤敛去表情,眼疾手快拦下浮泽要往那边去的身势,阿浮,不能靠近它。 到底是统领了鬼府近千年的上位者,他的声音有种让人信赖的力量,浮泽刹住脚步,迅速反应过来,双手结了个法印,便见数道淡金色仙光从指尖升出,破开邪气,钻入到黑雾当中。 也是怪异,他的仙术竟不与那鬼府法器相斥,穿过黑雾之后,直直覆上了链网的网眼。仿佛本就是一体之物那般,两者的力量同时爆发,齐力把圭风的力量压弱了些许。 吼啊 黑雾中的声音半像野兽嘶吼,半像幼儿啼哭,刺得人脑袋发疼。金光驱淡了邪气,隐约能见到圭风畸形的身体在网下扭动,随着灰雾的每一次收缩蠕动而融化、化形,最后蜷缩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婴孩剪影。 浮泽的心跳越来越快。 仙法的压制只是暂时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秒被圭风打破。 马上准备列阵天兵头领顶着劈头盖脸的风朝麾下大喊。 海浪高高卷起,被风吹得四散,而后像雨滴一样落了下来,浮泽余光瞄见时崤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来不及多想,咬牙又将几道仙气凝于手心:船是凡物,只怕承受不住圭风孽力的重压。 时崤颔首。 鲜血从他的指尖汩汩流出,却不往下滴落,而是被鬼气包裹着漂浮在半空中,缓缓连成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线。时崤微微挥动,那血线就朝着邪烟的中心方位被甩了过去:我先把圭风拉到岸上。阿浮继续施法压制它。 好。 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谁也不会相信仙与鬼之间能有这般的默契。一金一红两道颜色刺入到孽力组成的漩涡中央,将圭风连同链网牢牢捆绑,圭风在剧烈挣扎中,身体被金光灼烧出道道焦痕,而红线则趁着它自顾不暇的空隙钩住铁网迅速收紧,在甲板上粗暴拖行,所过之处,木板吱呀吱呀地留下不堪重负的痕迹。 大船摇摇晃晃,破裂声越发频繁,整个甲板、船舱都爬满了裂缝,海水汹涌倒灌。 终于,在船只彻底解体的同一瞬间,时崤眼中骤然映出诡秘的红色图腾,连接指尖的血线疯狂回缩,高高抛起那一端的圭风,越过船舷,重重将它摔落在岸边沙地上。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圭风吃痛,抬起头,从网格间隙中露出一双没有任何神智却又充满怨毒的鬼瞳。 时崤没有收回余下的血线,而是就着浮泽仙术的走势,又绕着它捆了几捆,把那浓郁的孽力又勒散了开去。 仙君!浮泽仙君!天兵在身后远远地喊。 浮泽回头看去,时崤在边上似有所感,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后腰:先过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浮泽犹豫了一下。 界碑是仙界设下,必须由仙印激活,我很快回来,你万事以安全为首。 见时崤点头,便不再多加拖延,转身朝岛屿中央奔去。 那儿,天兵们已经做好了启动界碑阵法的准备,几株巨木在狂风中屹然不动,等着仙者力量的开启。 浮泽踏入光圈,坚定地步入到树干之间,整个阵法的中央阵眼。 枝条在头顶上组成残缺的阵法,天兵们围站成圈,在阵脚上灌入仙力,须臾间,就有道道金色光圈在沙地上浮现,梵文绕着浮泽的双足流转,带着震动人心的庄重与圣洁。 金光暴涨,界碑余留的仙力阻挡住了海风,浮泽飘飞的发丝与衣袖渐渐平复下来,妥帖地垂在身侧。 他将手掌向上摊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玉印,法阵之力瞬间越发汹涌,梵文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把他环绕包裹,渐渐托着整个身体飘浮在空中。浮泽深吸一口气,抬头,注视着头顶上的枝叶抽条展开,离自己越来越近,组成越来越完整的法阵。 终于,在最后一笔线条首尾相接的时候,他抬起手臂举过头顶,把钥匙嵌入到光阵中央。 疾风劲吹。 光墙散了,原本凝聚在阵中金光飞散到整个岛屿每个角落,浮泽一个分神,被风吹得微微踉跄,才勉强平稳地落回地面。 金光淡去,视野重新恢复,却见周围风景已然变了一个模样,这岛上哪还有什么白沙巨树?满眼都是嶙峋凸起的礁石,石与石之间填满了鸟兽的骸骨,空气中满是荒凉的味道。 这才是人鬼两界接壤处原本真实的模样。 整个天地都灰蒙蒙的一片,浮泽环顾四周,视线捕捉到时崤,迈步上前去,却见到了意外的画面。比起方才,这会儿圭风身上几乎都被先前的血线裹牢了,那线其实不到小指粗细,也不知道在这短短一炷香时间内,鬼王放了多少血才能到达这样的效果。 浮泽看到时崤表情淡然地擦着手,额角上却挂着不大明显的汗珠,瞳孔颤了颤,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低声道:界碑激活,接下来有劳殿下 叫我什么?时崤投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浮泽的话略一卡壳。 再开口,音量不自在地小了一个度:接下来有劳崤哥搜寻蛮荒入口 阿浮啊,你真是时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海风把他的几缕鬓发吹到鼻前,他摇摇头,晃开了发丝,却没再说下去,转过身来,又变回了那个从容的鬼王:我用血术将圭风半数孽力暂时压下,这样你独自守着他应当能轻松些。但蛮荒毕竟是上古遗留下的地方,我不能保证会在它再度发作之前打开入口,若阿浮撑不住了,记得喊我。 这个时候,他的姿态倒不带任何压迫的感觉了,就连眉尾都带着无害与温柔,毕竟鬼府之物,本该由我担着,你尽力就好,不要勉强。 嗯。浮泽暗中掐紧自己的掌心,低头回避他的视线,只简短地作了应答。 海风大到寸步难行,只有时崤逆着气流,稳步而去。 浮泽忽觉心慌,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儿似乎还残留着时崤离开前落下的吻的温度。 是熟悉的冰冷,又好像有些暖。 事已至此,谁也没有另外选择。 浮泽只出神了一瞬间,很快又迅速凝起心神,继续调动仙力,将道道金光布向圭风。 如时崤所言,被链网与血线困住的圭风在短时间内根本无力挣扎,浮泽只需要用仙力维持住孽力的稳定就足够。也正是因为如此,叫他能分出多余的心力去注意身后的动静。 风把石头缝隙中的骸骨吹得攒动,沙哒沙哒的噪音盖住了时崤的低声吟唱,浮泽能感觉到身后鬼力持续波动,然后在浓郁到一个最高点的时候突然泻去,天兵中有谁喊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不是这里,再继续找。头领回答。 蛮荒本是造物主遗留下来的疏忽,据说它的入口很小很小,饶是当初设下界碑的那位来了,也不一定能一下子就找到它的方位。 时崤面无表情,用指甲在自己手上又割开一道口,驱动鬼力把血滴灼烧蒸发,闭上眼感受片刻后,睁眼看向侧前方:辅助阵往北边挪。 圭风幅度极大地抽搐了一下,浮泽吓了一跳,连忙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 仙术圈主了圭风,却阻不了身后不断振荡开来的鬼力,那不成人形的魔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召唤,拧着身不断发力挣扎,孽力与时崤留下的血线两相博弈,团簇在它周身的邪烟不稳定地流,隐隐有炸开的趋势。 浮泽凝神屏气,双手翻飞结印,连连送出数十道仙法。 风云涌动,这座处在两界边缘的荒岛瞬息万变,须臾间,石山崩塌、土地震动,海水逐渐漫了上来,把圭风半个身子浸湿,直到漫到浮泽脚边,他才勉强将圭风一轮暴动压下。 低头,却见那水也是灰蒙蒙的暗色,浮泽根本无法从中找到不到半点属于海的亲近感,反而接收到某种怪异的不详。 仙君,找到了! 身后一阵躁动,浮泽猛地回头,果真见到离界碑几十步远的北岸边,虚空中裂开了一条缝隙,柔和的白光正随着缝隙扩大而越发明亮,而白光之后,赫然伫立着一道巨大的门,门面材质温厚、纹路繁复,自带来自上古的神秘气息。 蛮荒的入口,找到了。 浮泽下意识去看巨门之前的鬼王。 时崤似有所感,提拔的背影动了动,突然半转过头来,与浮泽对上了眼神。 距离有些远,卷起在空中的沙砾阻碍了彼此的视线。 浮泽觉得自己似乎隐约看见了那黑眸中有什么自己没见过的情绪流转,再要仔细看定,却见时崤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 放心,本座从不食言。 说完便回过头去了,不给浮泽任何探究神情的机会。浮泽一时晃神,那种不太对劲的直觉再一次冲上他的心头,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直到腥气挟着风扑来,浮泽才慌忙回神转头。本能接管了身体,右臂先一步扬起,一道金光从掌心中流淌开来,挡住了圭风拼尽全力的一击。 嗬、嗬、嗬嗬 用鬼王之血铸成的血线被崩裂了一小半,崩口露出其下的链网,也已是有松垮迹象,那魔物狼狈地趴在地上,眼神阴恻恻的,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急喘。 浮泽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之前时崤会被这种对手逼到不得不躲在人间。 它的阴毒早已渗进了魂体的每一处,身上孽力层层积攒,甚至也把自我意识吞噬殆尽,它不会死,只会永远在暗处等着从敌人背后刺出一刀。 隐约可以听到身后时崤交代了什么,换来天兵一声着急的劝阻,浮泽不敢再分心,把所有仙力都注入到压制圭风的阵法上。 发带被风扯断了,在所有人都无暇顾及的间隙里逃离了孤岛,飘了很远很远,才慢慢落到海面上。 圭风在金光中痛苦嘶鸣。 另一头,天兵们面面相觑,头领欲言又止地上前一步,却被时崤一个眼神拦住,终究还是默默退回原位。 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许久。 到圭风身上的链网与血线又崩掉一小半的时候,终于,所有的风都停了下来,四面海浪高高掀起,在最高点的时候奇迹般地齐齐定格住,成为高耸的水墙,把荒岛密不透风地环绕。 也是同一瞬间,浮泽胸口藏着混沌丹的那个地方变得滚烫,有陌生的力量在里头焦躁地冲撞,撞得他指尖一抖,仙力的输送骤然出现一道豁口。 圭风呲着獠牙,从这道豁口中扑上前来。 一切都太快了。 那股不属于仙界的力量破体而出,浮泽只来得及看见圭风怨毒的眼越来越近,闻见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然后眼前一黑,骤然被按进一个冰冷的怀。 天旋地转。 耳边乱糟糟的响起了各种声音,浮泽用了好大的力气眨下眼皮,再费力睁眼,意识才缓缓回流,四肢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听见天兵们在喊他和时崤,听见了响彻云霄的嘶吼呐喊,听见石头崩裂,听见海水喧嚣。 分不清孽力、鬼力与仙力在周身胡乱席卷,他的脸被护在臂弯中,看不见周遭的场景,微有露出袖子的半截手指被这争斗不休的力量刮得生疼。 蛮荒已经开启,要把圭风送进去才行。 浮泽忍着耳鸣,抬手想要脱离护着自己的怀抱。 阿浮,先别动。时崤按住他的后背,胸口微震。不知道是不是噪音太大的原因,显得他的声音有些断续,就这样待着。信我一回,等我数到一,就对着你的正前方施法。 关闭蛮荒入口的术法。 时崤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黑色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带着浮泽飞快移动,鬼力凝成的黑雾似乎无穷无尽,抵挡孽力袭击的同时,把圭风步步逼入某个方向。 三 圭风甩开身上最后一道束缚,破碎的链网差一点点砸到浮泽的肩头,却被挡在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之外,反方向弹开,掉落在地。 二 时崤单手挥动,数道红光朝圭风下盘袭去。 一。 魔物闪躲不及,巨大的身躯轰然摔倒在地,滚进了身后敞开的大门里。 浮泽什么都没有看见,但还是在时崤发出最后那个音节耳朵时候,毫不犹豫抬手,像是一个环抱住对方腰身的动作,在时崤的背后,把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仙法推向正前方向。 啊啊啊啊! 圭风的尖叫划破了天际,只是这一回,却在半途戛然而止。 一股巨大的、不属于三界的力量波动荡漾开来,带着难以言喻的上古威压,即使浮泽的身体尽数被时崤挡住,也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好在只是一瞬间。 蛮荒入口轰然关闭,所有的声音、力量以及风浪都骤然落地,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浮泽感觉到环着自己后背的臂膀卸下了力,从时崤怀中退开一步,抬头,恍然发现乌云也散开了去,以紧闭的蛮荒入口为中心,荒岛外圈恢复了沙滩的模样,只有里圈仍是怪石与白骨。 结束了? 浮泽看见方才被逼退到远处的天兵正踉跄着跑来,各个脸上都是轻松兴奋的模样。 耳边响起时崤有些压抑的声音。 抱歉,调用混沌丹力量的时候太突然,忘了考虑到鬼力骤然爆发会冲撞到你的仙体。 差点让你被那魔物伤到,是我的疏忽。 不过还好,我来得还算及时。 阿浮,于你的承诺,我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兑现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鞠躬鞠太深,脑袋整个埋进了土里)私密马赛!!!!!!!!!!!!! 我终于回来填坑了!在努力还债了!!这次是真的!!! 第五十九章 【若非阿浮对我只有抗拒,我也舍不得就此放开你。】 哪怕是在清池居朝高座方向下跪的时候,时崤都不曾表现出如此的低姿态。 说不错愕是不可能的,浮泽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时崤的脸,却见对方朝他笑了笑,挺直起肩背,又恢复了如常的姿态与神情。 天兵们已经快来到他们身边了,他却毫不在乎,迈了小半步贴上前来,把吻落在浮泽的眼皮上,然后调侃了一句:阿浮的眼神真可爱,是在勾引本座毁约吗? 浮泽没来得及退后,只得急急垂下眼睑,沉默。 仙君,鬼王殿下。两步之外,天兵们不约而同站定,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如何?那魔物已经被关押进蛮荒了吗? 嗯。时崤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就回仙界交差去罢,尽快治治身上孽力入侵的伤势。 那仙君与殿下呢?你们的伤势 至于你们的仙君。刺啦一声,是时崤沿着自己袖摆边缘撕下一条布料,他轻描淡写地打断了头领的犹豫,双手绕到浮泽脑后,环抱似的,替仙君把散落的发拢住束起,且还得再借本座两日。蛮荒之门关闭后,入口需要时间自行收拢,而后才能重新锁下界碑。所以,在此之前,只能劳烦仙君陪本座一同守候在此了。 方才浮泽浑浑噩噩地被时崤按在怀里,没能看见作战的场景,此时听闻他们的对话,侧头看去,果真见天兵们身上都带了或多或少的伤,伤口平整,没有血迹却泛着灰紫,大抵是被孽力形成的风刃割破。 他皱起眉头,再去看时崤,倒是没有在对方身上看见类似的口子,只有那指尖留下放血的两道口子,血迹已经干涸凝固。 时崤对上浮泽的目光,便眨眨眼,问道:怎么了?不愿意留下,还是不相信本座? 浮泽立马挪开视线,摇摇头。 他知道时崤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说谎,况且蛮荒的入口就敞在大家身后,界碑也未完全恢复原样,这些都是做不了假的。 他只是 有那么一小会儿的踟蹰,但也没有太久,浮泽就侧身朝着天兵们点点头,顺着时崤方才的话交代:我没有受伤,就按鬼王殿下所说的,几位先回去通报和治疗吧。转告陛下不必担心,界碑关闭之后,我便回去复命。 届时本座也该自行返回鬼府,若无意外,往后不会再与仙界有任何纠葛,代本座向天帝辞别。时崤在旁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是! 这里是海的边缘,似乎离日轮也特别的近,烧得通红的火球慢慢下沉,水面拥抱着暖色。浮泽目送天兵们披着夕阳消失在天际,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还未归位、作为宴江生活在人间时,每日也是踏着这样的夕阳,一步步回到自己的草屋。 怀着对鬼王深深的恐惧,又不得不主动步入到对方怀中,献上自己的灵魂,和肉体。 时崤从背后抱了上来,体温与在人间初遇时一样冰冷。 浮泽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做出一个想躲又不敢躲的姿势。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重新放松下身体,故作镇定地要去推自己腰间的手臂。 却被对方揽得更紧。 真好,还能有两日的独处,可以同阿浮好好道别。时崤低下头,把脸埋在浮泽肩颈。 若非阿浮对我只有抗拒,我也舍不得就此放开你。 不过也怪我,一开始对阿浮太凶了,现在也不过自食其果罢了。 这大抵是第一次,在他们这般亲密的姿势中,浮泽没有从中感觉到那种霸道而强势的压迫感。他有些不知所措,藏在袖子下的指尖本已凝聚起金光,却还是悄悄熄了下去,没有再去做推开的动作。 但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时崤等了许久,最终只是叹了一声。 而后又莫名低笑出声,小幅度地蹭蹭浮泽:现在我没有用处,就不顺着我了? 阿浮归位后没有从前那么乖了。他没有抬头,只凭着感觉去牵浮泽的手,胡乱把对方几根手指合着一角袖子攥进掌心,握得很紧,不过,即便你只是逢场作戏,行船那几日我也是欢喜的。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带着他的尾音消失在海面上。 一夜无话。 时崤不止为何异常的沉默,而浮泽盯着蛮荒入口守了整整一夜,到次日正午时分,确定那挂在虚空中的裂口有在慢慢收拢,才愿意稍稍放松下来,靠在树下歇息了一会儿。 自离开仙界的那日起,他的神经就绷紧着没有一刻放松过,这一闭上眼睛,竟真不小心睡熟了过去,乱糟糟的梦境把意识吞噬,再醒来的时候,天地间已经暗成一片深蓝,身后靠着的树干变成柔软的胸膛。 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辨不开现实与梦境。 时崤倒是已经敛去了昨日的情绪,变回那个霸道强大的鬼王,见浮泽睡眼惺忪的模样可爱得紧,忍不住侧过头把他脸颊上的肉叼进嘴里,含糊道:果然本该把你掳回鬼府,用链子锁起来。 声音是低哑的,气息是冰凉的,箍住身体的双臂收得很紧,似乎一切都与睡梦中某个场景重合。浮泽意识还没回笼,只觉一阵心慌,害怕地把自己缩了缩,求饶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大人,我听话,我不跑了,求您轻点 时崤一愣。 海浪翻出哗啦的声响,打断了浮泽恐惧的思绪,他突然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口中喃喃急急刹住,然后无声地掉落在地。 抱歉,我他尴尬地回头,却没想到对上一个似曾相识的眼神。 时崤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他。 就好像之前在清池居内,他说仙君垂恩,给我解解渴时一样的神情那双眸子毫不掩饰,露出狼一样的欲望,与迷恋。 你放开我浮泽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颤。他被紧紧抱在时崤的双腿间,能感受到对方已经勃发的器物,隔着衣物一跳一跳地蹭在他的后腰,充满了威胁性。 但时崤这一次没有退让。 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点红光,于是沉寂一整日的混沌丹又开始发热,浮泽感觉到有股热潮自他胸口纹字处荡漾开来,迅速蔓延到全身,而自己连仙力都来不及调用,就已经软下了身体。 最后一次,再让我肏最后一次,阿浮听话,不许拒绝。 带着明显的喘,时崤低头吻上了浮泽的喉结。 荒岛四面环海,除了风和月光,没有任何生命能够造访此处,打扰他们最后的纠缠。 仙君是温热的,身体柔软,带着令人着迷的淡淡水香。 时崤逐渐失去了悠闲冷静,急切的舔吻一路滑下,毫不客气地扒开白色衣领,细细品尝肩颈处一片嫩肉。 没有温度的大掌钻入衣物,轻轻蹭过某一处嫩肉,浮泽便惊喘一声,腰身弓起一段漂亮的曲线,五指哀求般地攥紧了时崤的外袍。 ! 他的敏感,他的情欲,都是时崤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时崤抓过他细白的手按在自己胯间,强行与浮泽交换了一个湿粘深入的吻。 他的舌头疯狂搜刮仙君口中的味道,即便是舌下脆弱的地方,也要钻进去细细舔上几遍,舌尖几次探到浮泽的喉咙口,如同性交一般浅浅抽插,粗糙的舌苔磨得浮泽不住颤抖,仰着头发出难受的小声呜咽。 时崤这一回没有心软留情,发了狠地索取,待到一吻分开已是不知多久过去,浮泽眼尾通红一片,唇齿麻得一时闭合不上,露出一截水淋淋红艳艳的舌尖。 仙君啊 时崤一遍遍唤着,抿去他嘴角水光,大拇指抵上那红唇色情摩挲,这儿这么热,真想叫你将本座含进去舔舔可惜没有时间了。 仗着俊美的容貌,他总能把荤话说得像是情话。一只手掌控欲极强地捏了捏浮泽的后颈,语气却极尽温柔。 仙君乖乖的,我便轻些弄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裤子就先脱到这里了,请大家保管好自己的贴身衣物,谨防被夹) 分手炮有望打到天亮,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章 【就这样让我抱抱。】 虚空中的裂口已经收拢成一条细细的缝了,与之相对,脚下岛屿也不见了昨日狰狞之色,大部分地方重新被白沙覆盖,躺上去的触感像上好的床榻一样软。 海面起伏的浪把稀疏月光折射到浮泽肩头,温白可爱。 时崤一手撑着沙地,另一只手从仙君双腿间抽出,直接就着满手的湿滑按住浮泽手腕,伏下身舔了舔那发红发烫的江字纹身。 浮泽难受地闷哼一声,胸膛软绵绵地一颤,不知是想躲,还在在迎合。 时崤又去吻他的鼻尖,近距离地瞧他长长的睫毛:阿浮不睁眼看着本座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亲密了。 语气间倒是平静。 浮泽正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心口处坠胀的感觉,索性侧过头,不愿回答。原是要躲开时崤过近的气息,却未想自己身下垫着的也是浸满对方气味的黑色外袍,无论他往哪里躲,都注定无法从这铺天盖地的包围中逃去。 本就已经是六神无主、浑身发软,又被这味道一裹,脑子便烧成了一汪浑水,他喘了几口,抖着嗓子道:鬼王当日许诺过,不再对我做其他事。 时崤坦然一笑。 半脱半挂的衣物乱糟糟地堆在他们腰间,掩去了其下春色,他压下腰,把坚硬如铁的器物抵上浮泽腿间,目光直勾勾地看进浮泽惊恐睁开的眼底:所以本座决意,今夜食言一回。 冰冷的龟头缓慢挺进,挤开浮泽穴口,寸寸侵入到温热的身体。 无论多少次,那对浮泽来说依旧是无法招架的尺寸,不疼,但被撑开感觉熟悉极、也可怖极了,叫他茫然不知所措,只本能地扬起脖颈小口吸气。 相接处的触感空前灵敏。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龟头是如何无情地碾过肉壁,茎身上的凸起又是如何磨得自己发狂。情朝越过河堤,渐渐淹没了理智,失神间,快感接管仙君的身体,脚趾头绷紧张开,穴心本能地喷出一小股一小股的春水来迎合,好似妄图能由此让自己吞吃再轻松些。 自离开仙界后,他们虽日夜相对,但的的确确有一段时日没做过了。 彼此的身子都略显生疏,燃起欲火来却越发火旺,时崤额上暴起了忍耐的青筋,见浮泽乳尖粉得漂亮,忍不住用手去揉,指腹将肉粒揉得变形下陷,动作间有些粗暴,渐渐就把仙君的胸口弄得发红发艳一片。 呜啊 浮泽被揉得红了眼角,缩着身子抑不住惊喘,胡乱伸手阻拦,可惜没能撼动鬼王手掌半分。 都舒服成这样了啊时崤突然停下来,摸了摸浮泽的穴口。 逆着月光,他的剪影映在浮泽略有茫然的眼中,黑发、黑衣,就连一双鬼眸都不知为何不似先前每每情动那般变红,反而黑得深邃。 却在下一瞬,骤然用力挺腰,把余下尺寸重重插入穴道,龟头气势汹汹,撞得穴心也微微凹陷。 唔啊啊啊浮泽可怜地扬高了呻吟。一截漂亮的腰身绷紧弓起,挣扎着蹭上时崤小腹,阴茎被布料刮擦出一阵酸软,便在那黑色衣物上留下一道暗色的湿痕。 浮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一回身体的反应格外强烈。 仅仅只是纳入时崤的性器,小腹就开始涌起热潮;稍微被摸一摸乳尖,身体变酥麻得直流淫水;哪怕时崤不等他适应就开始大幅度地操他,他也感觉不到难受,只觉内里敏感酸软一片,沸腾了常年清冷的仙气。 胸口已经不再发热了,不知是不是混沌丹换了一种方式操纵他的身体,清亮淫液不受控制地流,泪水逐渐朦胧眼前,带着涟涟的春意。 时崤又俯下身去吻浮泽,姿势变动叫性器压到了最内里,那几乎是要肏破肚子的深度,浮泽火热的内壁被冰得颤抖,却又很快升起无法忽略的痒,乖巧地层层包裹上来,索求更粗暴的对待。 快感浓厚得似乎已经渗入了骨髓。 浮泽终于忍不住哭腔,抽噎一声,张开嘴,自觉迎接鬼王唇舌的为所欲为,乖巧极了,就如同还在人间时一样。 时崤心生怜惜,托着仙君的背把他抱起来,变成跪坐在自己的腿腹上的姿势,就着深吻,放慢了节奏一下下地磨那穴心。那儿惯来最敏感多情,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对待,浮泽被磨得双腿连连打颤,根本跪不住地面,想逃都没有力气逃,五指猫儿似的攀上时崤的臂,口中发出呜呜的闷叫。 等到分开的时候,已经彻底软成一滩春水了,眼中挂着薄薄的清泪,双臂没有骨头似的搭在时崤肩头,像是讨好,也像是求欢。 时崤忍不住把他团进怀里的冲动,下身又急又快地顶了好几下,才微喘着道:阿浮好软。 今夜没有风,不冷,浮泽的体温渐渐过渡到时崤身上,恍惚错觉彼此都是一样的温暖。有暧昧的水声在耳边断续环绕,分不清是海水荡漾,还是他们腿间搅弄交合的声音。 时崤的性器朝着某个角度重重蹭过,便换来惊慌的一声哭叫,难以言喻的酥麻感淹没浮泽的全身,将最后一丝清醒俘虏,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最懦弱的宴江,仰起头,期期艾艾地唤时崤: 大人呜大人 嗯,我在。时崤缓声应他,大手却仍按着他的后腰,逼迫他承受越来越狠的颠弄。 操得太用力了,把仙君的肚皮也顶出模糊的形状,时崤坏心眼地将掌心覆上去,隔着肚皮打着圈按揉,没几下就把浮泽按地崩溃不已,随着顶弄的节奏软软抽噎。 或许这是他们之间最温和的一次,虽然激烈,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粗暴,唯有爱意与情欲流淌。时崤侧过头,极轻极虔诚地在仙君额头发落下一吻,没叫对方有所察觉。 海潮在涨,快感也层层积攒。 到满了,浮泽痉挛着收紧穴道,上半身绷紧后仰,哭叫声戛然而止,伴着一个海浪打上沙石的哗啦声,性器一跳一跳地射出了白浊。 时崤配合地停下动作,让他慢慢平缓高潮的余韵。 月光映照下,仙君身体白得剔透,半开半阖的眼皮掩去了瞳中迷茫神色,平添一股柔和而朦胧的美,看起来格外圣洁;偏偏一身白衣半解半褪,眼角、双唇与乳尖都红得媚艳,大敞的双腿间尽是湿滑一片,穴口战战兢兢地含着雄性的阳具,又仿佛天底下最淫荡的妓子。 高潮带来的短暂的失神中,大抵是含得太辛苦,他凭着本能去摸腿间交合处,细细白白的漂亮指尖触及时崤卡在穴口的卵蛋,就皱起了眉头,嘴角挂上一抹委屈:时崤 他从未这样唤过鬼王。 嗓音中尚还带着哭腔与沙哑,因为身体绵软而不自觉拉长了尾音,说出来又像撒娇又似乞求,直接唤得时崤周身鬼气疯狂外泄沸腾,不顾他高潮后的极度敏感,按着他的腿发了疯似地操,操到浮泽叫都叫不出来,身前性器又颤颤巍巍地吐出半口余精,才埋在最深处出了精。 有好一阵子,岛上陷入完全的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浮泽才从快感中惊醒,倚靠在鬼王的怀抱中睁开双眼,身下仍旧插着对方性器,冰冰凉凉的鬼精被堵在肚子里,涨得小腹发麻发酸。 好在只是凉,没有先前好几次被鬼精中夹带的鬼气操控的感觉。 他想撑起身子,奈何环在后背的双臂先一步察觉,重新把他按回怀中:就这样让我抱抱。 头顶上,时崤声音低低的,异常平静。 浮泽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但竟当真听话不再动弹。 又过了好一会儿,起风了,时崤捡起自己的外袍裹在怀中仙君身上,替他细细掖好缝隙,就听对方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闷,尚还带着半点沙哑:你是不是,在出海之前就已经负伤了? 时崤意外地动作一顿。 随即笑了笑,放松身子,抱着浮泽懒懒靠上身后树干:那不过是小伤。 时崤,我不是没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书生。浮泽摇摇头,出奇地心平气和。 阿浮 还有昨日与圭风交手所受的重伤,为何要费力隐瞒? 看来是我瞒得不够好。 被当场戳破,时崤虽还挂着笑,也难免带上了些许挫败,他紧了紧抱着仙君的双臂,阿浮是如何知晓的? 浮泽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如何知晓的?或许是直觉到某些异常,或许是冥冥之中混沌丹传递了暗示从放手离开的诺言开始,到不惜放血来遏制圭风的举动,甚至是性爱中没有变热的躯体和一日比一日黑沉的鬼眸,都是时崤日渐虚弱的征兆。 浮泽是仙君,是通透的大江,他一直都知道的。 原先不说,是以为自己可以视而不见,但到底还是不愿这样成为稀里糊涂的被保护者。 时崤从他眼中得出了答案,难得沉默,片刻后,才悠悠地叹出一口气,用指腹摸了摸那薄红未褪的脸。 阿浮心善,瞒着你,本是想要你安心些的。 说来也不复杂。 其实早在圭风第一次出现躁动之时,身上就已经伴有微弱的异变之象,彼时时崤上前查看,无意间指腹被它的利甲划伤,便被一丝阴毒孽力入侵了鬼体。原也不是大事,毕竟孽力本就是鬼力的恶面形态,终究同源,鬼府某处修炼泉自带净化功效,只需到那处将周身鬼力流转几轮,便也能将这孽力剥离净化,只是,当日押送圭风之事紧急 也是我居高自傲,以为不过短短十几日,自己想必还能压制住这抹孽力。却未曾想待到异变真正爆发的时候,就连我也不能完全控制,那丝孽力受控于圭风,到上岸那日,已经快将我半数鬼力都吞噬污染。因着这污染,到与圭风交手之时,我才不得已必须用上血术应对。 不过是有些用过头,落下了点内伤罢了。时崤轻描淡写。 血术,浮泽是知道的。那是鬼界最伤根基的术法,可以说是用命调动力量,失血之后,虚弱的鬼体既要承受血术的反噬,也势必会被体内残存孽力攻击,稍有不慎,饶是时崤也会魂飞魄散。昨日时崤放血制服圭风之时,他就有分神注意过,但当时并无血术的气息,想来,是后来在他背后开启蛮荒之门时 浮泽觉得胸口闷闷沉沉的,好不安生:你会死吗? 不会,但也许要养上千年时间。时崤勾起浮泽一缕发丝,放到唇边亲了亲,阿浮不用因此愧疚,圭风本就是我鬼府的罪过,况且之前强迫你为我疗伤,如今也不过是还回来罢了。 浮泽别过脸,也熄了声。 对时崤,他说不上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不是关心他,只是不愿接受他单方面的牺牲。 干脆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余光却瞧见自己胸口处的刺字,突然想起什么,又追问了一句:你本可以早些调用混沌丹,为何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时崤柔声打断:情况紧急,我一时忘记了。 他们相拥在一起,低着声交谈的时候,倒像极人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眷侣。 不说那些了,说说今后的事情吧。 时崤把头埋在浮泽肩颈处贪婪嗅闻:混沌丹之力既已经被我取出,现在不过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左右我现在也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将它从你体内引出来,便让它暂且留在仙君身上,好吗? 其余之事,仙君都不用担心。待我回到鬼府,力量稍有恢复,便会解了你身上的契,届时这字纹也会消失,仙君从此再不会受我的约束。 不要为了摆脱我而急着与那个承德仙君结为仙侣,仙君心中并不喜欢他,我都知道的。 浮泽静静地听他说,没有应答,也没有反驳。 浮泽啊时崤极轻极轻地叹。 余下没说完的话语,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心头,化作一声叹。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话说 第六十一章 【五十三年,对仙对鬼来说,都说得上短暂。】 这一夜,时崤抱着浮泽做了许久,也亲了许久。 到后半夜,浮泽已经没有力气了,趴在对方胸前任由其上上下下地颠弄,阴茎被迫夹在彼此小腹之间,可怜地流着水,完全就是一副被肏坏了的模样。就连时崤凑在他耳边说话,也唤不起他更多的反应。 时崤说: 其实这一次,混沌丹并未控制仙君 浮泽带着玉印只身回到了仙界。 天帝心中总觉对他有愧,亲自到天门前去接,大抵是想到浮泽性子温怯,特地提前挥退了守门的天兵,也没叫其他仙君同来。 浮泽行至她身前拜下,双手高举玉印,仍旧一身白衣、温和有礼,与去前别无差异:浮泽不负陛下所托,已将圭风投入蛮荒,入口重新落锁。 此行实在辛苦你了。天帝心疼道。玉印化作一道流光回到尊体,她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扶浮泽,天兵已将当日情景尽数上报,魔物阴毒,若有不慎人间便要再度覆灭,浮泽仙君为三界牺牲良多。 浮泽恭敬起身:护佑人间本是仙者本责。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押送之事,浮泽不过从旁协助更多是由鬼王殿下尽心尽力。 亲口提及鬼王二字,他面上倒是意外的平静,就连天帝也未瞧出什么异常。但浮泽自己知道,平静不过强做表象,他的眼前还在一次次不受控制地闪现着,分别时最后一眼的那道黑色身影。 正是蛮荒大门关闭后的第二个黄昏,虚空裂缝终于彻底闭合,鬼王还在强撑着保持住人形,只是周身鬼气却肉眼可见地薄淡了许多,皮肤更是惨得像极死尸。他亲手取下阵眼上的玉印,转身放到浮泽手心,也不说别的,只低声道:时间到了。 浮泽别过眼,公事公办地与他道别,他却不接话,反而退后一步,笑笑:阿浮先走罢,既是离别,我想目送你。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极其简短的对话。 浮泽几乎没有犹豫,便乘上了祥云离开,直到马上触及天边,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恰见时崤有些蹒跚地转身离去算算时间,现在,他大抵也已经回到鬼府疗伤去了。 浮泽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从人间纠缠到仙界的这一段孽缘彻底落地、蒸发,而笼子竟是由时崤亲手打开,让他始终都有一种格外缥缈的不真实感,像是拨不开的迷雾,灰蒙蒙地挤在心中。 天帝说了句什么,浮泽一时没听见耳里,慌忙回过神来时,才发觉已经到了清池居门前。似没察觉到他方才的走神,天帝停下脚步,温声道:天兵们并无大碍,倒是浮泽你拖了两日,伤势想必早已痛极。天池之水疗愈力最佳,你且快回到自己居所,安心疗养去吧。 浮泽摇摇头:陛下关爱,浮泽并未受伤。 他并未抬眼,所以没有看到自己话音未落,天帝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如此也好。 天帝敛起异样神情,只余下淡淡的若有所思,时光回溯之后,你为三界操劳许久,如今魔物已经伏诛,三界各自恢复平和,西南地界也暂且有其他仙君代为看管,你便先好生休息一番罢。 谢陛下。 浮泽拱手行礼,在清池居门前恭送天帝。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左右找不到头绪,下意识摸摸胸口,掌心只听到了自己不安的心跳声,混沌丹如同时崤所言,彻底陷入了死寂,一切都恢复到最初最原本的模样。 浮泽沉入池底睡了长长的一觉。 上一回他在人间当了二十余年的宴江,回来后睡了整整五年,这一回不过离开了一月,原本倒没有打算睡上很久,奈何只是短暂的睡眠中,却数次有天兵或者熟识的仙君前来拜访,浮泽陆陆续续醒了几次,待完客又觉得精神疲惫,便继续睡去,等到终于睡饱,也有大半年时间过去了。 天帝厚爱,从天池引来的水比以往仙力更浓厚了些,泡在其中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故而虽是醒了,浮泽也不出门,也不上岸,成日里将上半身趴在岸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发呆,双脚在水面下时不时晃动,晃出圈圈水纹。 在仙界生活了许多年之后,他渐渐学会像其他仙君一样端出冷静自持的模样,但本质上却终究不是那样的性子,要论较真的话,或许投生为人类的性格,才更接近诞生在山川土地间的他。 胆小的,软弱的,一到夜里便害怕地放慢水流,江边上鹿儿踢动一块石子,也能惊得荡起水波小小浪花。 唯一不同的就是,当他还是大江的时候,总自觉必须担起保护人类的责任,这份责任趋势他去做一件又一件看起来格外勇敢的事;而当他只是一个书生,无能无责,那骨子里原有的软弱便放大了来,成为被迫承欢鬼王身下的宴江 如今圭风伏诛,仙君归位,三界的一切秩序都如天地所言回到了正轨。 负责安排众仙君之职的仙事老君来过一趟,直言西南地界已有其他仙君接管,叫浮泽暂且先休息着,安心当个闲散仙君,浮泽谦逊谢过,倒是有些如释重负之感。 仙界清冷无趣,他大部分时间只是窝在清池居的池子中独处,有时兴起,便把仙力覆上水面,化出一面巴掌大的水镜,可以从中窥探人间众生,熙攘吵闹的、诗情画意的、来去匆匆的。因为不再是地界仙君,所以这一面水镜出现的场景也就无法控制,每每随机落在大江南北某一个角落,今日是北边寒山,明日是西边疆域,浮泽看遍了不同的人类,听遍了不同的乡音,倒也有几分从前的乐趣。 又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浮泽得了半分差事,偶尔会出门去协助东南边新上任的地界仙君做交接,某次,从那仙君处回到自己居所,换衣服时,才恍然发现胸口处的刺字不知何时已经淡去消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五十三年,对仙对鬼来说,都说得上短暂。 转眼就是仙界到了百年一度的节庆。 向来是极为重要的日子,天帝在天殿宴请群仙,浮泽从池中回到岸上,束起头发,戴上了彰显隆重的金色发冠,犹豫了片刻,又在素净白衣外加了一件蛟纱制成的外套,这才出门去赴宴。 天殿已是一派热闹,姻缘仙君瞧见浮泽,上前来打趣问了一句仙君今日怎么穿得这般素,浮泽左右看了看,不甚习惯地失笑回他:没料到各位仙君如此盛装出席。 他不是第一次参加仙宴,但从前承德总会早早替他打点好一切,所以很少注意到其他这些。 浮泽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环顾四周。 本就是有些怕生的性子,尤其是这一次回到仙界之后,更是少有外出,说起来,他与周围许多仙君都久未有照面了,就连天帝也只是在那日见了一次浮泽将目光移到上首。 未想天帝不知为何也在盯着他瞧,视线隔着珠帘对上,他忙不迭起身行了个礼,天帝莫名有些出神,顿了顿才摆手示意免礼。 仙界的蟠桃酒并非寻常轻易能够喝到,周围仙君兴致极高,觥筹交错间,清冽香甜的酒气飘满了天殿。 咣当。 喝到兴处,有谁碰倒了杯盏,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并不明显,却骤然把浮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愣愣地盯着仙童过去收拾水渍,平复了许久,心跳才渐渐不那么激烈。 诸位仙君都笑呵呵的,没有在意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那种怪异的直觉久违地又一次升上浮泽心头,胸口隐约有种坠涨感,凝神去探查,又每每探不出个所以然。 浮泽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仙酿,头脑开始有些昏沉。他想,许是自己清静太久,一时适应不了热闹罢了。 于是提前离了席,独自回到居所,一头缩回到自己的池子里。 仙酿酒力后劲凶猛,方才还不觉,渐渐的却越开越热地翻滚上来,就像是能把一池子的水沸腾,浮泽解开了长发,又解开了外衣,仍是觉得难受,半梦半醒间不得安生,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仙力注入池水,唤醒了水镜。 水镜里的人间正是白日,晴天,初秋的太阳已经不那么毒辣,陌上灌木野树的枝叶半数发黄。 透过氤氲的视线,浮泽看见一座寻常屋舍,看见趴在屋顶的黄白猫儿,白发苍苍的老者搬了张凳子靠坐在自己院前晒太阳,身边是追逐打闹的稚子。 嫩声嫩气的哎呀一声,是其中某个圆脸圆眼的孩童摔了一跤,委屈地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其他孩童早已跑远,老者只得招招手,将他唤到了身边安慰。 阿爷,昨日爹爹回家,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孩童擦干眼泪,趴在老者的膝头问。 老者便被逗笑了,你爹爹在衙门当差,干的可是出息活,一月才回来一次,阿爷怎么会不高兴? 孩童歪头,嘟嘟嘴:可是我都看见了,昨夜爹爹和阿爷说话后,阿爷就总是闷闷不乐的。 你这小机灵鬼。老者慈爱地点了点孙子的额头:那是因为阿爷托你爹爹去找年轻时认识的一个旧识,找了好久都找不到,阿爷遗憾而已。 阿爷与他很要好吗,就像我和李花花一样要好? 哈哈哈哈哈!老者抱起孙儿,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树叶,神情渐渐露出了怀念:那还是阿爷我这辈子头一次认识文化人,当年你阿爹还没出生,阿爷在集市卖饼,还给他介绍过对象哩!可惜后来后来突然就失踪了,你阿爹出生,阿爷忙着照顾,也没去找,总以为以后还会再见,结果是再也没有见着。现在半只脚都踏进棺材,常常想起年轻时候的事,阿爷后悔咯!只知道一个爱梅村,喊你阿爹去找,一点消息都没问到。 为什么?他搬家了吗 老者叹了一口气:他失踪时孤家寡人,就怕但愿是搬家吧。 孩童懵懵懂懂地点头。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不好意思说话 第六十二章 【鬼王需要在疗养泉中休养千年,原来这千年,是时崤替他受的。】 浮泽半耷着眼皮,循着本能把自己缩在池壁拐角的地方,连水镜何时关闭了都没有察觉。他整个脑袋都晕晕乎乎的,想了好久,才迟缓地从记忆中翻出一段记忆,又费了一番力,将之与水镜里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相对应上。 似乎是当初在集市上摆摊时,隔壁卖馅饼的、卖馅饼的 林小哥儿。 伴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浮泽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许多画面,集市、小道、荒田、破院。 脑中的回忆胡乱播放,光影快速交替,上一个场景还是村门口的篱笆,下一瞬又是昏暗卧房,逼仄的床榻上没有风,纱帘却在眼前轻轻晃动,泛着华贵的蓝紫。热的或冰的触感混乱穿插,耳边有时是嘈杂的吆喝,有时是来自深渊的恶鬼咆哮,有时是年轻卖饼人大大咧咧的笑闹,最后渐渐归为平静,变成一个极轻的吻。 人间啊、人间 浮泽钝钝地想。 五十三年,能叫昔日青年变成黄昏老者,却为何还没能彻底抹去他曾存在的一点痕迹。 或者反过来说,对于人间太过强烈的记忆,究竟是什么时候已经刻进了仙魂,叫他再努力也没能遗忘掉一分半分 浮泽心中陡然掀起一阵恐惧,一半是承接了记忆里作为宴江对时崤的恐惧,另一半,则是恐惧自己竟被这段经历影响如此之深。 水面下,两条匀称好看的腿却悄悄搅紧在了一起。 醉意冲上头脑,情潮却是一波波涌入下腹,浮泽仰起头无声地喘了几口,回忆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尽数破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一度让他崩溃、被迫一次次达到高潮的恐怖瞬间。激烈的、温和的、模糊的、清晰的,无数段关于情欲的记忆乱七八糟地塞满了身体。 说到底,时崤的强迫是他对于性最初的启蒙,在那段日夜相处的时间里,快感永远伴随着恐惧,于是不知何时两种感觉混乱了边界,把原就柔软的仙君由内而外地摧毁。 恐惧唤醒性欲,性欲加重恐惧。 浮泽几乎是哭着的,将手伸进到水面下,摸进自己发酸发软的大腿之间。 水面的平静被撞碎了。 起初只是一些细碎的波纹,再后来动静越发激烈,整个池面都在晃,水波一圈圈地反射穹顶的仙光,亮得刺眼,水面下的风光便再看不真切。 热意攀升,浮泽又想起那时在船上,时崤哄他遵循欲望、诱引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场景。那时,已经归位的他和投身人类时不同,已经不会再受鬼气的蛊惑影响了,浮泽并不确定时崤意欲为何,但还是装作受了蛊惑的模样,乖乖照着他的话做了彼时,仅仅只是想要用自己的顺从,换得对方在圭风事情上足够尽心。 浮泽侧过头,咬着下唇想,是不是早在五十三年前,时崤就预见了今日。 预见他无法从那段噩梦中彻底逃离的恐惧,与这般难堪的情欲。 毕竟,那鬼手段之多,谋算之深,从来能轻易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许是不得要领,又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浮泽弄了好久,都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清亮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下,因为他侧着脸的缘故,斜斜地流过脸颊,砸落到水面,像极一滴泪。 又过了许久,汗流了许多,酒劲也散去了大半,水面晃得把岸打湿了,他才猛地一软,停下了所有动作。 几缕白色污染了神圣的天池之水。 浮泽呆滞地盯着那颜色渐渐化进水里、淡去不见,苍白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酒醉之后的意外。 心口突然传来几下颤动,像是某种不属于他的力量从沉睡中苏醒,夹带着薄薄的凉意。同一瞬间,居所大门被叩响,承德克制的声音隔着大门有些发闷,似乎沉重。 浮泽,天帝传唤你至天殿议事。 浮泽错愕地捂住心口,感受到手心下微弱的跳动,双眼瞪大,只剩下不可置信与慌张。 还没能发出声音来回应,又听承德在外头继续说道: 鬼府派使者前来,说是有十分紧急之要事,必须面见仙君 浮泽大脑一片空白,与承德一前一后,两相无言。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的岸,又是怎么整理好着装出门,恍惚沉浸在自己的震惊里,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踏上了天殿的地砖,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让出一片私密的空间。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宴会刚刚散去,仙童仙侍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天殿里仍旧一片狼藉。 浮泽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步走到高座之下,弯腰,见礼,起身,呆滞地抬头,客座上坐着的身影映入眼帘,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浮泽仙君来了。对方却似早已认识浮泽,赶忙站了起来:冒昧到访,多有打扰。下官乃是 那客弯腰行礼,埋下头时,从后领处露出了一截脖子,黑的衣领,白的皮肤,其上一道狰狞断口便显得格外明显。浮泽突然瞥见,心下大骇,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还是承德稍微托扶了一下他的手臂,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与此同时,对方也已经将自己的名姓报上,正与浮泽所想的一般:下官乃是鬼主麾下副手,康沅。 康沅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扶正了自己不大稳固的头颅,假装没有看见仙君那一瞬间的惊慌。 天帝开口免礼,几人依次落座。 康沅还没坐稳,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做那些虚的表面功夫,直接对浮泽开门见山道: 旧主离位,王座空悬,鬼府如今群龙无首,向来鬼主之位该由混沌丹钦定,但如今混沌丹选择庇佑仙君,鬼府众臣惶恐,只得劳烦仙君 天帝皱紧眉头,而浮泽则是满眼震惊。 五十三年前,时崤被圭风重伤,其实远不止他在浮泽面前所表现的那般轻描淡写。那日,蛮荒大门开启,圭风自觉已经到了末路,竟是自爆魔珠,意图与离自己最近的浮泽同归于尽也就是浮泽骤然失力晕厥的那一小段时间,实际上并非因为混沌丹之力被时崤调用,而是因为这一击已经波及到了浮泽,混沌丹不得不祭出所有力量去阻挡。 彼时情况凶险,时崤心急之下又一次用了损害鬼体的禁术。他顶着肆虐整个荒岛的孽力席卷,没有借助混沌丹任何力量,生生用自己的鬼体将浮泽护在怀里,硬将圭风逼进了蛮荒之内。再后来,又强撑了两日,直到入口闭合、浮泽离开后,已经没有足够的鬼力自己回到鬼府了,还是康沅亲自去接,才将他送回到鬼府的疗愈之泉处好生休养。 这其间的许多事情,时崤并没有对浮泽没有说全。 比如说靠着泉眼休养个千来年便能好全的说法的确不假,只是不比上一次被腾角刀刺伤时有混沌丹傍身,这一次所谓疗伤,意味着他千年来不得离开泉眼半步;比如说如此一来,鬼王之位形同虚设,如若不想再起意外,必须将宝座拱手让出,至于新任鬼王将如何对待他这半死不活的前主,便无从得知;又比如说,混沌丹当日力竭也是不假,但此乃鬼府尊物,沉睡不过是一时的假象,时崤却道混沌丹已经无用,故意将其留在浮泽体内 这五十三年间,时崤闭关疗伤,康沅尽力替他打点鬼府大小事宜,但主位长久的空缺终归瞒不住鬼府众魂,扶持新主的声音日渐壮大,康沅本要强行压下,却是时崤坦然,说选个新主也好,免得积怨太深,又出现下一个圭风。 如今混沌丹在仙君身上,鬼府无权强行收回,只是需要仙君给予些许帮助。 康沅跳过了时崤所瞒之事,只简单说了说鬼府主位空缺的难处,打开随身带着的盒子,向天帝与浮泽展示其内五枚小小的物件:我这儿带了几位候选者的信物,劳请浮泽仙君唤醒混沌丹,为鬼府择选新主,便是我此趟全部来意。 他有些急,毕竟这一遭来访仙界,原是瞒着时崤的。 混沌丹听从时崤之意一直留在浮泽体内,即代表着它如今仍尊时崤为主,那些能力平平的候选者不过暂替鬼主之位,事实上并不需要混沌丹亲自钦点。只是康沅想,混沌丹既不愿背叛时崤,大抵会帮忙选择一位足够安分、不至于对时崤不利的新任鬼王。 天帝也没再多问,平心静气地点点头:如此,事关鬼府大统,仙界自然不该拒绝。 只是天殿仙力充沛,恐与鬼术相克,此阵可隔断片刻,浮泽,你与鬼府使者便即刻在此解决罢。天帝扬手,一个小小的法阵落在大堂地上,果真驱散了周围仙力,让出一小片空地来。 康沅暗自诧异,心道这天帝先前几番拒绝自己来访,现下表现得如此和善,前后态度实在反差。 但他着急,也没有多问,稍微谢过之后,便先一步踏入空地之中,将信物一一摆出。摆完,就着半跪在地的姿势,抬头对仙君恭敬道:仙君,请上前一步。 浮泽站在空地之外,不动,神色闪躲。 浮泽,进去吧。天帝提醒地唤了一声。 语气倒不重,浮泽却好似骤然被惊到,袖摆边缘在手心里攥得发皱。他看看天帝,又看看康沅,心中疑惑越扩越大,踟蹰几番,才小声开口:不必如此周折,我本无意强占鬼府混沌丹,直接物归原主便是。 未想话音落地,一片寂静。 康沅终于意识到了天帝处处异常所为何故,猛地转头去看高座之上,恰听天帝加重语气斥了一声:胡闹! 浮泽眨了眨眼,隐隐有某种直觉得到了验证,满心茫然。 浮泽愚钝,深感陛下关爱,但他突然折起双膝,朝着天帝的方向拜下,抬头,便露出一双不安的眼:混沌丹究竟为何必须在我体内呢? 天帝屹然不动。 康沅有些心虚,默默站起身,退到一边去。隔开仙力的法阵收起,淡淡金光再度笼罩整个天殿,猝不及防地烫了鬼体一下,将他烫得一个踉跄,便掉了时崤先前赐予他的黑羽。 赶紧去捡,弯腰的一瞬间,终于听见天帝叹了一声,缓缓开口:因为只有混沌丹能护住你的仙魂。 浮泽,你的仙魂曾被圭风重伤,若鬼府取回混沌丹,那便是要你仙陨,比起鬼府换主之事,仙界必然首先护着你的安危,绝不会同意你将混沌丹归还。 怎么会浮泽震惊抬头。 你自己自然不知道。天帝无奈,那鬼王时崤为了给你的仙魂套下保护,想必花了不少心力,又加之混沌丹是力量无穷的上古宝器,你初回归仙界时,就连我也是暗中探查了数次,才偶然发现你仙魂竟是如此伤重。 天帝道:先前瞒你,是猜到到你或许会对鬼府之物心存芥蒂,不如不知。但既然鬼府使者在此,你必须清楚,这混沌丹始终是维持你仙魂的重要命门,无论如何,在你仙魂完成自我修复之前,都不可将混沌丹归还鬼府。 仿佛是在应和,混沌丹微微发热。浮泽低头看着自己被捂热的手心,消化良久,才问天帝:仙魂修复,需要多久? 千年。 鬼王需要在疗养泉中休养千年,原来这千年,是对方替他受的。 浮泽突然有些不解,不解于时崤为何要偷偷做下这些,也不解于为什么自己为何迟迟逃不开时崤影子的笼罩,从人界到仙界,甚至于往后千年。 仙不会怨,不会恨,只能默默地收了声,独自消化心中沉甸的发闷。 【作者有话说】: 迟到的冬至快乐! 浮泽对鬼王就好像我对工作,明明一直在逃避,晚上做梦还会梦见加班(*^_^*) 第六十三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混沌丹终究还是没能如康沅所期望的那般替鬼府选出一位新的鬼王来。不知是混沌丹不愿,还是受浮泽心绪波动的影响,康沅的鬼术能够唤醒混沌丹,却始终无法与混沌丹建立起交流,候选者的信物排成一排摆在天殿地砖上,显得格外灰暗无光。 还是康沅自己放弃了。他一一收起信物,除了失望外地叹了一口气外,倒没有埋怨什么,反而宽慰了浮泽一句:原本就只是赌一把,混沌丹是灵物,看不上这几位也是正常。既是如此,那便罢了,今日有劳仙君。 说罢,站起身来,又转头看向高座:天帝现在大可放下心了,我连小小的请求都奈何不了混沌丹,自然更不可能强行将它夺回鬼府除非仙君自愿。 他对天帝表现得并不那么恭敬,反而有些阴阳怪气。 天帝却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是没有注意到这份不敬,若有所思地盯着康沅手中的盒子,好一会儿,才问:鬼府扶持新主上位后,若是对旧主不利,当如何? 那也好办。康沅笑了一下:毕竟新主未曾得到混沌丹认可,若殿下不在了,便只好请浮泽仙君屈尊登上鬼主之座了。 康沅还要打理鬼府事宜,很快就匆匆离开了。 浮泽低着头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身影单薄,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天帝离开高位,走到他面前,以长辈的姿态摸了摸他的发顶宽慰:先前种种事关三界,都是无奈之举,如今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并非你的责任。浮泽,别有负担,你一开始就是被无辜牵连而已。 她说得隐晦。 但浮泽听明白了其中深意,原来天帝早已知晓他与时崤之间全部纠葛。 也是,那样深入的交欢,身上怎么可能会不留下属于鬼府的气味呢? 浮泽闭上眼,乱糟糟的心中升起一阵被扒光展示于人前似的难堪,良久都无法理出疏通的出口。又听天帝宽慰了几句,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一心想躲回自己的清池里头,便埋头告了退。 天帝点点头,挥手,殿门从内缓缓打开。 承德本是无关者,所以早在康沅开口之前就自觉退到天殿外头守候,并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此刻一见浮泽出来,着急地想要上去问个究竟,只是脚步都抬到半空中了,目光触及浮泽神色,竟一时愣住,而后下意识地退回原地,变做目送白衣仙君离开。 仙界依然祥和、平静,不曾因为这一遭鬼府使者的来访而发生任何变故。 人间上任了一位新的君主,号召天下开蒙感德,民间一时间掀起了读书之风,恰是承德职责范围内,为保人间德教之事不有序有益,他忙得一刻也不得歇息,此后再没找到时间去寻浮泽。 鬼府从五位候选者中挑选了一位作为临时鬼主,不过上任的仪式阵仗远不比时崤当年,鬼府只派黑鸦送来了通知便做了了,此外再无其他消息,大抵也是有诸多事宜要忙。 浮泽一直将自己关在清池居中,或浸泡在池底,或蜷缩在仙座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醒了也很少动弹,神色分外呆滞,分不清是未能从梦里走出来,还是只是单纯的发呆。 当日天帝告知真相之后,他才知道为何自己回到仙界之后总犯困倦仙魂受创,仙体自会减少一切消耗挪去自愈。另一方面,倒可想而知混沌丹的力量有多强大,在其庇护之下,本该导致仙陨的伤势,如今只剩下嗜睡这样无关紧要的反应。 浮泽反反复复地想,却依然想不明白。 他无法理解时崤的所作所为,包括最开始强迫式的玩弄、到后来的含情脉脉,以及如今的自我牺牲。 他也无法理解时崤的情感。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又是人间,入目到处都是焦土荒地,没有白天,只有黑夜,无数面容灰白、肢体畸形的鬼怪游荡在村落之间,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尸臭味,浮泽怕极了,将自己紧紧蜷缩在角落里,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不知何处传来空灵幽怨的歌声,模糊视野中闯进一抹血红,一位被剥去浑身皮肤的鬼少女慢慢飘到他的面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已经看不清五官,唯有两只阴冷怨毒的眼突出眼眶,嘴巴裂成一道长缝,一条长长的、泛着尸斑的舌头就垂到了浮泽面前。 浮泽或许说是宴江崩溃地惨叫,像是临死前的挣扎,拼命把自己缩进墙角。 恐惧到绝望之际,周围一切诡异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冰冷却柔软的怀抱包裹,宽厚的大手在他背后轻轻抚慰,耳边响起的声音低低的,格外耳熟: 好了,阿浮不怕,有本座在,都没事的。 宴江的泪还是止不住,却依然下意识地相信,这个怀抱是全天底下唯一安全的地方。 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往事,梦醒之后,浮泽有一段时间格外抗拒入眠。 无事可做,他便择日去人间走了一遭。循着那日在水镜中看见的方向而去,到了林家大院,却见满屋满院都挂满了白色绸缎,正厅大敞,一口方方正正的红木棺停在正中间,周围跪满了披麻戴孝的人。隐去身形的浮泽走近前去,果真见到新漆的牌位上用朱笔写着林小哥儿的名字,下头象征性地挂了一朵红色纸花,代表着出殡者是寿终正寝的喜丧。 先前水镜里伏在老人膝上的孩童,如今已经十岁有二了,半大的人,板板正正地跪在棺前磕了三个头,朗声道:阿爷放心,孙儿卓顺一定好好读书,做正直有用之人。 浮泽看着那林卓顺稚嫩的脸,上头依稀能够见到林小哥儿年轻时的颜色,摸摸牌位,心想自己不过睡了一觉,林小哥儿就走完了从青年到老去的所有人生,心中顿感空落。 回到仙界,又过了几年,鬼府派黑鸦来报,说是鬼府又换了一任新的鬼王。 距离上一次新主上位时间短得离奇,天帝多问了几句,才知那新主能力不足野心有余,为了稳坐鬼王之座,竟试图袭击重伤未愈的时崤。不过倒也好在这份狂妄自大,他几乎没做什么防备就靠近了时崤,最终被时崤徒手用腾角刀在眉心处刺了个对穿,灰飞烟灭。 浮泽听过没有什么反应,叫天帝松了一口气。 他的嗜睡症状近来缓解了不少,天帝探过他的仙魂,发现受创的地方已经愈合了不少,尽管仍然依赖于混沌丹的支撑,但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叫人放心不少。 如此又过了十余年,本以为有了前车之鉴,鬼府那第二任临时鬼王能够安分守己,不想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仙界得知消息的时候,鬼主之位已经再度空缺,也不知其内详情,只知这一回比上次要惊险不少,那谋逆者伤了鬼府许多普通亡魂,最终被时崤斩首。康沅本就只是鬼力稀薄的文官,在这一次动荡中也受了些伤,以致派来仙界报备的黑鸦十分孱弱,简单说完事情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没给仙界任何细问的机会。 鬼府动荡不安,难保殃及人间,仙界是否需要出手干预?座下某位老君上前一步问。 他界换主之事,如何干预?天帝摇摇头,浮泽近来鲜少出来走动,此事就不必特地说与他听了。 老君欲言又止。 此后数年,鬼府大小纷争不断,陆陆续续又换了好几任新主,康沅疲于应付,渐渐地也不再按规矩向仙界报备这些事宜,天帝派天兵去探,也探不出什么其他的,只知道时崤还远远未能痊愈,无法重新掌领鬼府。 时间从未停下,对于两界来说,百年时光不过弹指一瞬,与人间的百天无异。在圭风之事尘埃落定整整满百年的这一天,天帝突然收到了鬼府秘密送来的求助信。 几乎是同时,浮泽来到天殿求见,端端正正地站在台阶前,对天帝道: 仙界既为三界之首,不该为私心而放任灾祸肆行,浮泽愿将混沌丹归还鬼府。 为何?天帝不动声色地收起密信。 陛下有意隐瞒,但这些年,混沌丹波动日益强烈,我并非一无所知。浮泽垂下眼,按了按今日格外沉闷的胸口,语气低哑,却是异常坚定:陛下,浮泽本是人间江流,并无寻常生灵之欲求,只愿物归正主、事回原轨,不再成为三界的累赘。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天帝沉默。 许久,浮泽才听他反问道:你可知归还混沌丹意味着什么? 不过仙陨重新成为黄土上一道水流。 却看天帝无奈摇头:有这百年休养,你不会仙陨。 但是浮泽你可知,一旦失去混沌丹的支撑,你的仙魂太过虚弱,是无法继续留在仙界的。 届时恢复全盛的鬼王时崤想要接近你,对你做任何事情,可谓易如反掌。 如此,你也愿意归还混沌丹吗? 【作者有话说】: 不用担心鬼王,众所周知,纸片人无论如何受伤,鸡和肾永远都是健康的 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还有上一章的后半部分,大家都没看明白浮泽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所以我虚心改正,重新写了部分段落,看的早的朋友们可以重新回去看看(根据最后修改时间自行判断哈),鞠躬。 第六十四章 【为了公平起见,他身上也得重新染上本座的味道才是】 鬼府,康沅手持铜锣,在炙火泉边上驻足眺望。 虽名为泉,但实际上炙火泉并无一星半点的水,据说混沌初开之时,盘古斧尖蹦出的一粒火花引燃了鬼府浓郁的浊气,从此这片烈火再没熄灭,从上古至今日夜焚烧,成为了整个三界最为炎热干旱的一处炼狱,只是鬼火幽蓝,远远看上去像水面一样波光绚丽,故而名为炙火泉。 而此处,正是时崤百年来的疗伤之地。 炙火泉的泉眼之中,时崤赤裸着上身打坐疗伤,跳动的鬼火将他团团环绕,炙火泉灼烧时释放出纯粹鬼力,是他吊命的依赖,但相对的,也必须付出代价,时崤每时每刻都要承受着烧带来的巨大痛苦,却无法离开半步。康沅远远地看,只能偶尔从火舌摆动中看见自己主子紧闭双眼、强忍痛苦的神情。 外头闹哄哄的,是成群结队的背叛者想要涌进来。 主位长久的空缺,以及接二连三的篡位事件,让那些鬼魂渐渐忘记了时崤从前的手段与威严,终于在忍耐的百年之后按耐不住,想要群起谋害旧主,将鬼主宝座握紧掌中。 或许该庆幸先头几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单枪匹马靠近时崤,以致被时崤出其不意反杀,只剩下这帮子乌合之众,成群结队的来,却被炙火泉高温阻挡在洞外,不敢贸然靠近了半步,否则,单凭一个康沅和强弩之末的时崤,怕是难以顺利从中脱身。 不过 康沅垂头丧气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兜。 这样僵持的局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时崤恢复全盛还需要足足九百年时间,鬼府变天,是迟早的结局。 也是因为这场群起暴动,康沅才会一时冲动,将黑鸦羽送至仙界向那天帝请求支援。掰着手指头数数,已经过了五天了,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回信,看来奢望不可倚赖,仙界果真百般不愿意贸然干涉这些事宜。 炙火泉的蓝焰跳动了一下,似乎也对外头的不善有所感知。 当康沅敲响了锣面,有些犹豫地唤他的主子,锣声荡漾开来,穿过火海送进炙火泉眼。 时崤面无表情地睁开双眼,一对黑沉沉的鬼眸被蓝光照得妖异。 康沅。他顿了顿,似乎在仔细感受什么,目光便不明显地凝起一分严肃:黑鸦羽,你送到了何处? 殿下康沅神色为难。正欲狡辩几句,却对上时崤抬起的目光,便委屈地收了声,无话可说。 恰是同一瞬间,炙火泉忽起狂风。 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郁鬼力席卷而来,刮地炙火泉里的火舌也伸长了往外窜,康沅一时愣住,知道被火舌燎了一下手背,感受到尖锐的痛,才想起烫,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空气好像在道道诧异的目光中变得静止。 一团温和的、明亮的白光闯进炙火泉上空,谁也没有注意它从何处而来,只能看着它雀跃地环绕周边几圈后,迅速靠近到泉眼中心。康沅眯起眼睛,只见光团四散,不多时又重新聚齐,伴着巨大的威压,最后熄灭在时崤胸前。 某股许久未感受到的的、令人胆战心惊的鬼力散开到整个鬼府。幽蓝鬼火在这样恐怖的力量面前似乎都变得孱弱,外头原本闹哄哄的鬼群也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有鬼气稍弱的,已经远远朝着泉眼的方位跪下,做出五体投地的臣服姿态。 在这个瞬间,所有鬼都清楚,在缺位了百年之后,鬼府那位强大的时崤殿下再度回来了。 唯有时崤自己不悲不喜,花了一会儿适应鬼体内充沛浓郁的鬼力之后,他站起身,披上惯穿的黑袍,踏上烈火自动让出的道路,一步步走出泉眼。 他把混沌丹送回来了。时崤皱着眉对康沅道,声音竟是很轻。 混沌丹康沅瞠目,喜色与惊色混在一起,显然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局面。想了想,又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黑、黑鸦羽是送到天帝手上,并未让浮泽仙君知晓,那天帝那般护着仙君,应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时崤瞥了他一眼,不过倒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站在原地,半垂下眼睑,深深地嗅闻着周边有些水润的空气。好半晌后,却是眯起眼睛,愉悦地笑了起来:混沌丹在他身上百年,如今回到本座身上,也早已浸满了他的味道,。 既然如此,为了公平起见,他身上也得重新染上本座的味道才是。 康沅,你说呢? 康沅收起铜锣,极低极低地垂下头,殿下所言极是。 仙界,清池居。 混沌丹离体,浮泽脸色煞白,踉跄退了两步才靠着桥柱勉强站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仙魂的虚弱,饶是有天帝施法相护,却还是连周身仅剩的几缕仙力都承受不了,胸口被压得几乎不能呼吸,必须仰起头喘气,才不至于窒息。 众位主事仙君站在五步外面面相觑,承德在一边颇有担忧,想上前,却被摇摇手拒绝了。 浮泽。天帝示意承德退下,自己上前,将柔和仙力输送到浮泽周边,没有混沌丹的维系,你的仙魂不足三分,严格来说,已经不再是仙班中的一员了。充斥在仙界各处的仙力会无意识地排斥你,对你造成伤害,谁也无法时刻这般护着你,所以 浮泽明白的,无妨。浮泽说话有些艰难。他甚至已经站不稳了,身子慢慢顺着柱子滑下,低着头,散下来的额发也被汗打湿,我本便是来自人间当人类,没什么不好的,即刻、即刻便可以启程。 天帝不忍地别过眼。挥挥手,便有两位老君会意上前一步,开始启动轮回法阵。 无论是眼前这一切,还是将会发生的后果,其实她早在五日前就已经细细说过一遍,但此刻见素来温和平性的浮泽蜷缩着靠在桥柱边上,她仍是觉得愧疚,不免又弯下腰去,怜惜地抚了抚浮泽的额头:很快就好了,莫怕。 天帝向来把浮泽这样的年轻仙君当作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那样看待。 此去人间是为修补仙魂,你的命格无法受到仙界管控,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仙界都无从得知,亦不可插手但孩子,切记不要灰心,十世轮回期满,只要仙界感知你的仙魂恢复,便会立马接你回到仙界。 浮泽急促地喘了几口,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点点头。 一旁的承德正也想说些什么,身后骤然金光四起,他回头,便看见了轮回法阵即将成型。 天帝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犹豫的神情,趁着众仙目光被法阵吸引,手指突然动了动,伸向浮泽,将一根黑鸦羽塞到浮泽手里。 此物你且带着,或许能提醒他看在今日归还混沌丹的情分上,不打扰你十世修行。如今的浮泽受不住仙力传音,她只能悄悄压低了声音。 浮泽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眼,露出一抹苦笑作为回应。 坚定,是因为有些事情非做不可,但弱懦,还是需要调动所有精力去掩盖。 浮泽是由承德搀扶着送入轮回法阵的,伴着老君的低声吟唱,法阵金光暴起,将阵内阵外隔开成两个世界。 白衣仙君慢慢消失在金光环绕之中。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见承德趴在光墙外,用嘴型对自己说: 浮泽,我一直没告诉你,那鬼王早已对你情深入骨。既然你选择回到他身边,那至少记得让自己好过一点,莫要再被他欺负了去。 【作者有话说】: 62没写好,很多宝贝没看懂阿浮是什么时候受伤的,这肯定是我的问题,后面会改QAQ因为现在暂时还没改,这里为了让大家阅读顺利一些,就在作话简要解释一下:前面在岛上battle的时候,有一段剧情是浮泽突然脱力被时崤救下,时崤当时给出的解释是他调动了混沌丹才会这样,其实他是骗人的,真相是圭风得手了,混沌丹及时护住了浮泽的仙魂,所以浮泽当时只是脱力,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伤~然后当时懵懵地被时崤抱在怀里,也没有察觉到时崤为了保护他用自己的肉身挡住了很多攻击这样,嗯。 第六十五章 【久别重逢,新婚之夜,阿浮怎么又哭了。】 沨南村。 村民都道昨个儿夜里林村长家那儿媳妇生了个健康的小子,是天大的喜事,怕是村里很快就有满月酒可喝,却不知林卓顺愁了一夜未眠,这一整天都躲在屋里不敢外出,丝毫不见孙儿降生的喜悦。 他老林家是得了个小孙子不错,原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却不想他娘拼了大半夜生下来,却是那么瘦小的一个,哭声也细弱,看起病怏怏的。 当然,弱些本并不打紧,好生养着就是但当稳婆掀开襁褓一角,却把林家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这小孙儿的肩头上,竟有片怪异的黑羽状胎记,其上绒毛根根清晰,看起来格外诡异,绝非寻常。稳婆着急忙慌地把孩子塞进他父亲手里,直言说她活到这岁数接生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未见过这般的胎记,黑鸦是食尸鸟,这孩子恐怕是怨灵所化。 新生儿到来的喜悦至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家人连夜偷偷去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半仙请上门来,那半仙一瞧,竟也连连退后,直言此子命中带煞,日后定会投身邪灵,非林家所能久留。 林卓顺一辈子行善积德,哪料到会有这种灾祸,连问如何是好,却见半仙细细看了那胎记之后,凝重着表情吩咐:此子虽非凡物,但却未见不详。林村长,你们一家需得好生抚养此子,待到日后邪灵将他接回,方算一桩事了。 林家人面面相觑。 阿江从小就知道自己在林家是不一样的存在。 五岁,他发现家中父亲姓林,祖父姓林,他的兄弟姐妹也姓林,唯有他无姓可冠,单名一个江字,于是傻乎乎地问遍了长辈,却得来长辈们一致的摇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一致吩咐:小孩不许多想。 七岁,沨南村闹了虫灾,稻谷收成极差,家里挤出的粮食总是先紧着他吃,他心疼弟妹饿得厉害,想把馒头让给弟妹,被祖父呵斥住了,祖父对家中所有人警告:绝不可以让阿江受饿。 十岁,他与二弟打闹玩耍,两人不小心摔进了路边土沟,他只是破了皮,二弟伤得比他重得多,回到家中,长辈们却只一个劲儿地训斥二弟,对着二弟耳提面命:以后不许打闹大哥! 十三岁,二弟被父亲带着跑生意,三弟被送进了学堂读书,连最小的小妹都开始学着做女工,阿江就像是被遗忘的存在,一个人终日在家闲坐,想帮着阿婆种点菜,都会马上被拦了下来:你莫要干活,这活儿累着。 十六岁,他偷偷央了三弟叫他识字,被祖父发现,祖父将三弟叫出房外一番长谈,三弟回来后,便也变得与那些长辈一样怪异,教他识字时,常常将大哥累了就先休息吧挂在嘴边。 十八岁,祖母寿终正寝,家中请了位极老极老的半仙来做超度。那夜,所有长辈们聚在祖母灵前议事,不许小辈们靠近,阿江第一次不听话,远远地偷看一眼,只见半仙嘴巴开合,说了许久的话,祖父满脸憔悴,父亲沉默,母亲不知为何悲伤不已。 家中人对他愈发溺爱,事事都顺着他、满足他,但与此同时,溺爱的表皮下那份小心翼翼与疏离也变得更加明显。 十九岁,家中开始有给二弟讨媳妇的动静,而稍大两岁的阿江却像个大门不出的姑娘。自祖母离世后,祖父就长住佛堂,父亲二弟三弟为生计奔波,家中只有母亲与小妹日日与他相对,他时常一个不经意的转头,看见母亲出神地望着自己。 阿江垂下眼,早就学会了不看、不问。 二十岁,生辰的前一月,祖父突然从佛堂回到家中,叫来家中所有人,对阿江说:你祖母逝世之时他曾托半仙带话,待你及冠便会来接你了,如今,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阿江不知道他是谁,要接自己到何处去,但是祖父说那才是他的归属,阿爹阿娘也未表现出任何意外,于是阿江什么也没有问,点点头,接受了一切突如其来的安排。 天晴,阿江站在自家院子里,看家人们来回忙碌。 自祖父回家之后,似乎整个林家都在预备着什么重要的仪式,先是游学的三弟回了家,后来二弟与父亲也几乎每日都会抽空回家搭把手了。条条道道的大红布料挂满了屋檐,红得刺目,其间却又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白色纸笼,阿江站在自己房门外看,只见红红白白的烛火摆满了自己房间,日夜燃烧不断,既像是婚房,又像极了灵堂。 他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却突然莫名有些退缩,生出了想要拒绝这些的想法。只是一转身,见到沉默忙碌着的林家人,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生辰的前一夜很快到来,一家人难得聚齐,酒肉摆满了饭桌,比往年春宴还要丰盛,父亲破天荒地递来给阿江一杯淡酒。阿江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间,手心里被塞进一根黑色鸟羽,祖父苍老的声音越来越远:阿江虽注定不属于林家,但毕竟生在林家、长在林家,万般不舍,唯有望他被接走后,能一世平安顺心。 阿江心中顿觉委屈与悲伤,想抓住祖父的手,但最终还是没能抵抗黑暗的来袭。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再醒来时,天却还是黑的,不知是夜里几更,只听见周围很安静,昏黄的烛火照亮了眼前一片方方正正的屋顶。 阿江认得,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家中房间不多,弟弟妹妹们都是挤在一间房睡得,唯有他从小就独自睡在这个大房间里,屋顶上横梁的每一处纹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抬手摸了摸身边黑色的墙,指尖传来的触感平滑温厚,收回手放到鼻下轻轻嗅闻,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自己好像正躺在一个巨大的木盒子里。 阿江疑惑地想。 缓了好一会儿,觉得头没有那么晕了,才慢慢从木盒子里坐起来。 房间里还是先前见过的那些烛火,红红白白地摆了满房,不同的是,屋子四角不知何时各悬挂了四面铜镜,镜面反射幽幽火光,把贴在阿江正前方墙壁上的、白纸剪成的大大囍字照得更惨白几分。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虽然没见过,但阿江听村头的老人说起过,这似乎是冥婚。 活人,与鬼魂。 阿江一个战栗,终于从醉酒中清醒。 再低下头看看所谓的木盒子,摸了摸边缘,这才反应过来这竟是一口巨大的黑棺,而自己方才就是躺在这口棺材里头,就连身下垫着的被褥,也是不详的纯白 哒、哒、哒。 身后突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分明刚才已经看过了,空荡的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 阿江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浑身汗毛倒竖,手心里也冒出了冷汗。僵硬回头,同一瞬间,房里烛火却齐齐熄灭,眼前被无尽的黑暗覆盖,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啊!黑暗中,只听见阿江半声颤抖惊叫,刚起了个头,就断在喉咙里。 他的面庞,他的身体,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被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牢牢包裹,像是毒蛇注入了毒素,麻痹了他对自己身体所有的控制能力。 那股气息强势而亲昵,蹭着阿江的皮肤,渐渐凝出了人形,结实的双臂环在阿江背后慢慢收紧,把他的蜷缩着的身体按进宽厚的胸膛。 也许是冷,也许是怕,阿江始终低着头,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那股气息浑不在意,一只手从阿江的肩甲摸到肩头,转个弯,顺着脖颈寸寸往上、寸寸抚摸。 摸到脸颊,顺手擦去阿江一脸冰冷的泪,抚过他紧闭的双眼、鼻尖、嘴角,最后掐着他的下巴,撬开了那死死咬住的牙关。 唔唔 阿江恐惧的呜咽便随之漏了出来。 时崤用指腹揉了揉温热的舌尖,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揽紧人类后腰,把对方的大腿根往自己胯部压得更实。 久别重逢,新婚之夜,阿浮怎么又哭了。 他低头,吻上人类肩头那处黑羽胎记。 不、不要阿爹阿娘阿江含着他的大拇指,模模糊糊地求救。 于是时崤转而吻上他的嘴,像从前一样汲取那舌下清甜的味道,舌尖勾过每一处脆弱的粘膜,尤嫌不够,又把舌头侵入到对方最深最敏感的喉咙口。 他把阿江压倒在黑棺里,仿佛是藏起什么稀世宝物。 一片深渊暗色里,人类看不见鬼气蔓延,只能从吱呀吱呀的声音中,恐惧地猜测棺盖正在慢慢合上。 别怕,会舒服的。时崤凑在人类耳边,闻了闻淡香的鬓发:本座的新娘。 【作者有话说】: 我好兴奋,我咋这么变态捏 第六十六章 【这一章叫做六六大顺】 冥婚的棺材是按着合葬棺的规格所制,内里空间其实并不算非常狭小,但或许是男鬼体型太过高大的缘故,一片不能视物的黑暗里,阿江只感觉四面八方都逼仄极了,无论将头朝那个方向躲去,鼻尖都是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淡淡冷香。 我叫时崤。 耳廓与颈侧被舔得湿凉一片之后,男鬼用气声告诉了他一个名字。 时崤。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刻,阿江瑟缩不已的身体突然有一瞬间的停滞,就连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他怀疑自己还未酒醒,灵魂与肉体都被困在光怪陆离的梦里。男鬼压在他身上,亲他、舔他、蹭他,在他身上某几处来回挑逗的大手是非人类的冰冷,慢慢地,竟将绷紧的肌肉揉得发软,再聚不起力气来。 时崤用上了一点点鬼术,轻而易举就打开了阿江害怕蜷缩着的身体。 他把人类手腕按在棺底,低头,叼开那松散的衣领,便含上了小小的、因为畏惧而颤抖翘起的乳尖。粗糙而灵活的舌头绕着乳晕重重摩擦,偶尔舔过乳孔,带来怪异的酥麻感,间或配合着轻轻的吮吸,直把身下人舔得乳头红肿一圈,挺起胸膛拧着腰挣扎,才慢悠悠地移向别处。 这场对峙本就是不平等的,浮泽没有记忆,时崤却对他所有敏感了如指掌。 透过黑暗,时崤看见阿江半睁着的泪眼里满是对情欲的迷茫,一双被迫架在自己腰侧的大腿胡乱挣蹬,腿间时不时隔着衣物蹭上时崤腹部,隐瞒不了那儿已经已经微微充血的事实。 阿浮害怕的时候,总是哭得这般好看。 时崤语气怜惜,只是暗红的眼底却透着掩盖不住兴奋。 黑衣落地,他用自己颇具威胁性的性器在阿江腿间粗蛮蹭撞,一只手紧紧揽住对方发软的腰,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又强迫给了阿江一个充满情色味道的吻。 棺材里实在是太挤了。 赤裸的男性肉体四面八方把阿江围住,没有留下给他半点个人领地,混乱的吻中,他双手抖得厉害,不敢推,也推不开时崤的胸膛,只能无助地扶在棺壁上,中途又被对方抓着搭上结实的肩膀,好似一个欲拒还迎的拥抱。 从上到下都被牢牢压制,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恶鬼生吞活剥了去。 直到最后一件衣物也被时崤剥下,大片大片肌肤毫无阻拦地相接触时,阿江一个哆嗦,才终于骤然从过度发惊吓中回魂。一声小小的哽咽破开阻塞,在棺材里被无限放大,他什么都看不见,手心里胡乱攥住了时崤的一缕头发,哭着乞求:大人、大人放过我呜呜我不是你的新娘 他本是魂魄残缺,出生后身子弱,如今长得比一般及冠男子都要小些,性格还是像从前一样温顺无害,虽然哭得凄惨,但半点不惹人厌烦。 时崤一愣,略微撑起上半身,盯着他细细地看。 好一会儿,竟真的稍微缓下气场,不掩怜惜地亲亲阿江的眉心,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般模样性子怎么会这么胆小呢? 一道鲜红的鬼印在他眼底亮了亮,再暗下去之后,没有温度的鬼体就渐渐有了温度,变得与人类一样暖和。时崤牵住阿江的手,无奈地将那紧握的手指头逐一掰开,好脾气地哄他:不许拒绝,哪怕是为了林家,你也要乖些才是。 至于听在阿江耳里有几分是威胁,就不得而知了。 棺材的空间似乎并不能限制鬼魂的行动,阿江感觉身上一轻,是时崤直起了上半身。可握着他左手的力度却没有放开,反而带着他一同向下,牵引他的手心抚上一根湿滑的硬物。 阿江脑子哄地一片空白,挂在眼角的泪都忘了往下落。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男鬼在用他的手自渎。 林家人从未让阿江做过粗活,也不曾握笔,他的手心是一片细嫩柔软,将将能够握住时崤,而指尖粉白青涩,更显得那柄东西狰狞万分。时崤有克制不住,包着阿江的手上下动作,茎身一跳一跳地打在人类手心,龟头上更是不断渗出湿滑的液体,把那手的每一道指缝都污了个遍。 没有了冷源,密闭的棺材内温度开始不断积累攀升。 摸够了,时崤又覆了下来,用舌头一寸寸去舔阿江,从耳后到锁骨,到乳尖、小腹,直把阿江舔得眼角潮红,腰间一片酸软;沾了粘液的指腹明目张胆地伸进到阿江腿间,按在那隐瞒入口处打着圈按揉,配合着舌尖挑逗的节奏,把那粉色的地方揉得发软发热,变得与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顺从。 对于阿江这副身体来说,这是第一次被打开、侵入。 时崤进入的时候,他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戛然而止,双唇微张,还能从中看见一截被吻地发麻的舌尖,双眼不自觉地瞪大,似是恐惧,又仿佛是不可置信。时崤进得很慢,硕大的龟头一寸一厘地撑开入口,蹭过颤抖的肉壁,慢慢往里压到恐怖的深度,一只大手掐在人类白嫩的大腿根上,情动中没有把控好力道,留下几道微红的指痕。 被侵入的感觉实在太过清晰。 阿江短促地抽着气,迷糊的神智里只觉得自己的小腹要被滚烫器具撑坏了,整个腿间到腰身都只剩下涨麻的感觉,凶器每插入一点,粗糙的茎身狠狠刮上内里,都会带来无法形容的酸软感觉。 等到终于插到底,龟头毫不客气地撞上穴心,他才似被解了封印,整个人猛地一抖,发出了拖长了尾音的一声哭吟,同时腿根抽搐几下,那穴心处竟涌出一股粘稠的热液,包裹住了时崤的龟头。 阿江又哭了。 他整个人里里外外都被弄得乱糟糟的,根本想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发出的哭声又软又绵,明明肚子里难受得要命,可是又忍不住将那肮脏的男根含得更紧,身体被摸过的每一处都好热好痒,痒到他几近崩溃。 时崤一动,他被迫打开的大腿就痉挛不已,没过多久,就有清亮的体液顺着相接处慢慢流淌,把彼此腿根都浸湿了一片。 阿浮湿得好快,你也想我,对吗?时崤喃喃问他。 于是性器拔出又撞入的力度很快变得不再留情,从温和变得无限凶猛。 阿江起先还能感觉到一丝的痛,到后来,那痛也变成了快感的来源,他被肏得喘不过气,满脸都是情动的泪,大脑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思考,竟主动环住了肆虐者的肩背,好从中换取肆虐者稍微一点怜惜。 哭声、水声、肉体相撞的脆响,以及时崤情动的粗喘,混合着在密封的棺材里来回荡漾。 肿胀的乳珠被时崤夹在两指间拉扯把玩,阿江崩溃地想要扭身躲开,性器便挨了警告似的一巴掌;过于恐怖的快感让他本能想要夹紧双腿,又被颇为凶狠地按着分开到两边,承受越发激烈的撞击。 他被肏高潮了,高潮时后穴里涌出的热液被堵在肚子里,涨得阿江有肿失禁的错觉。 时崤捕捉到他不应期的过分敏感,反而操得更深更狠,用龟头硬生生碾着敏感点,硬生生提前勾出下一波情潮。他拉着阿江的手去摸两人紧密相连的下身,然后在人类耳边问道: 感觉到了吗?你的这里很喜欢我。 阿江胡乱呜咽了几声,分不清是呻吟还是应答,迷乱间抱住时崤的脖子,竟是主动探头索取对方的吻。 对于这具身体来说,这场性事的激烈已经远远超出了可承受的范围,到后来,时崤每吻他一次,都能将他吻出一个小高潮,每抽插一回,都能把人磨得痉挛不已。 阿江赤裸的小腿在时崤身后抬高绷紧,脚背蹭上实木棺盖,恍惚也像是在被挑逗抚摸。 时崤也攀上了顶点,一直刻意压制着的鬼气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人类的本能让阿江瑟缩着想要立马逃离,却被时崤死死钉在身下,狠狠撞了几下之后,把性器完完全全塞进穴里,抵着穴心灌入鬼精。 很涨,但更恐怖的是鬼精带着的丝丝鬼气,仿佛要把人类的灵魂也染上这淫秽的味道。 分不清人与鬼,分不清昼与夜,只有黑暗中两具交媾缠绵的肉体。 等到第二次被内射的时候,阿江已经连叫都没有力气了,任由时崤掰开双腿,摆弄成无比羞耻的姿势。 此时的他里里外外都沾满了脏污,脸上泪痕已经干涸,双目失神地躺在白褥上,两次射进的精液都没有排出,堵在他的身体里,将小腹撑得鼓出一个弧度,比青楼中被玩坏了的妓子还要可怜。 时崤亲亲阿江的脸,失而复得的激动到底还是被怜惜盖过,放弃了继续的想法。 他拔出性器,将手掌覆上那小腹轻轻按压,听到阿江发出小小声的模糊呜咽,好一会儿,浓稠的鬼精才一点点地从闭合不上的穴口处慢慢淌出来。 阿江却以为还要挨肏,吓坏了,可怜地抱着自己的肚子想要往边上躲。 好了,不做了,不做了。 时崤忍下欲望,放柔了声音哄他,替他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想了想,又干脆抱着人颠倒了位置,仰面躺在棺底,让阿江趴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安抚地在他背上轻拍。 睡吧,没事了。 于是阿江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眼睛再也撑不住,就这么趴在时崤身上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如果鬼有分类,那时崤绝对是色鬼,每天都想着和阿浮色色 第六十七章 【娇妻转世之猛1也会伤心】 时崤发现了,每次他把阿江抱在棺材里、合了棺盖肏的时候,他的阿江都会因为空气稀缺而变得特别可爱。具体表现为身体特别软、眼神比刚睡醒的小狗还要湿,被肏得狠了,还会要哭出来似的张大嘴巴喘气,红红的舌尖不自觉地颤抖,一副被操懵了的表情。 这是属于他与浮泽的婚床。 时崤时常会这样想。 或者应该说整个婚房都是做爱的绝佳场所,这是阿浮这一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时崤总喜欢在阿浮被弄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停下来,指着身边某处生活痕迹,逼他讲述自己童年的事情。 于是等到整个房间都被做了个遍之后,浮泽作为阿江的童年也零零碎碎地被拼凑了出来。 当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做的,更多时候,时崤顾及人类身体的脆弱,只是把人拥进怀里,怜惜地抱他、吻他,然后用最温和的声音同他说着话。 时崤告诉阿江:你不姓林,姓宴,叫宴江,也是本座的阿浮。 时崤说,那时第一次他们见面,阿浮的胆子比现在还要小,被他一吓,就晕在地上发了两天的烧 时崤不厌其烦地将他们以前的故事一点一点讲给阿江听,从一开始的捉弄,到中途的占有欲,再到后来的退步,他说得很细,并不刻意隐瞒自己的暴行。讲完了,见阿江满脸的茫然也不失落,凑上前去蹭蹭他的脸,落下爱意溢出的一个啄吻,感叹道:若早知后果,当初本不该故意吓阿浮的,或许如今你能与我亲近些。 阿江小幅度地缩了缩脖子,眼神闪躲。 他对时崤讲述的故事没有任何实感,可每个相拥亲吻的瞬间,当时崤半是温柔半是强势地贴上来时,他却的的确确能从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中隐约找到某种熟悉感,非要说的话,大抵是从心中最深处冒出来的莫名恐慌。他也觉得很奇怪,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鬼王其实对他很好,从未伤过他、凶过他,他的理智上并不讨厌对方,但逃离的本能像是刻在了他的灵魂上,一直与身体进行着拉扯。 时崤把阿江抱紧,并未多加责怪他的抗拒,只是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似在安抚不安的孩童。 好久,感受到人类的身体慢慢放松靠近自己怀里,才叹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就算没有记忆,当初对我的恐惧还是残留在你的仙魂里吧阿浮。时崤稍稍退后,低头去看阿江的眼睛,那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混沌丹归还给我的呢? 尾音落地,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回答。浮泽仙魂受损,尤其表现在投胎为人的第一世,身体孱弱外,性子也比从前迟钝不少,自然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房间里的烛火没有尽头地燃着,烛身却未见融化,房门自鬼王到来那日便从未再打开过,阿江有时会疑心自己被有意囚禁,但每次在时崤怀中睡醒,却总想不起要自个儿走过去推门。他在林家长大,最是懂得温顺与接受,慢慢地也逐渐习惯了只有房间大小的世界,和掌控着自己的鬼王。 仙魂残缺使得他对情感认知有些模糊,不懂悲喜,不懂爱恨,只知时崤的宠溺是自己从前从未得到过的,他忍不住想要依赖。 外面,好像有很多人。阿江趴在时崤腿上问。他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房门外传来属于人类的动静了,今日一睡醒,便听见有许多脚步声来来去去,除了压低声音的窃语之外,还间或夹杂着这大件器具挪动的响动。 时崤告诉他,林家人要搬走了,一家人都迁到县城去住,阿江点点头,不再继续问,只是呆呆地看着房门。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3 再过了几日,外头果真一丝动静都没有了,整个宅院都变成了空屋,唯有阿江被遗忘在了原地,连告别都没有。 夜里,时崤把阿江抱在腿上做,原本软绵绵的人类突然挣扎起来,耍了性子不给操。时崤把人按回怀里,边哄边去摸他的敏感点,好不容易带了三分强地将鬼茎挤入到小穴里,却见对方突然委委屈屈地将脸埋在自己肩上,一下子把时崤弄得心软无比,抱着安抚许久,才听人类小声问他:我想出去看看,可以吗? 绕是心肠再冷硬的鬼也无法拒绝这样的浮泽。 于是时隔两年,阿江终于又一次看见了房间外的景色,他从小生活的家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人去楼空,到处都没有一丝生气,院子大门也从外头落了锁,仿佛一个更大的囚笼。 时崤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张宽大躺椅,铺着兽皮,就大大咧咧地摆在院中央,他抱着阿江坐上去,也不急着做其他什么,只是按着阿江慢慢地亲,亲到彼此嘴里都是对方的味道,稍微撤离,抵着阿江的鼻尖问:喜欢这样吗? 阿江气还没喘匀,发麻的舌尖露在外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时崤便伸出舌头舔了舔那舌尖,告诉他:阿浮从前也是喜欢亲亲的,但清醒的时候从来不肯对我承认。 夏夜气温宜人,阿江只披了时崤的外袍,底下什么都没穿,腿间也还湿漉漉地含着时崤的器具,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把那物含得更紧,自己却无知无觉,回过头来回环顾空荡荡的家,茫然地问时崤: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时崤回答他:不是他们不要你,是我把你从所有人身边抢走的。 阿江想了想,没有注意到时崤表情有些凝滞,还呆呆地追问为什么。话音刚落,就突然见时崤身上散发出阵阵鬼气,刹那间将两人包围,一片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勒得很紧,鬼王凑到自己耳边:因为本座太喜欢阿浮了,这次若再不把你抢过来,就要走火入魔了。 声音很轻,带着几分阴冷。 阿江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画面。 下一刻回过神,铺天盖地的鬼气已经消失不见了,面前的鬼王还是正常的人形,抱着他吻了又吻,身下器具又胀大了几分,撑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啊唔! 时崤抽出性器,比平日里还要粗暴几分,狠狠顶进到阿江的穴心。 他也不再开口了,沉默地按紧阿江绷紧的后腰,抵着内里最敏感的地方开始深入浅出地撞,在幕天席地的院子里,在带着花香的晚风里,冲动地释放出他所有的思念与控制欲。幅度渐渐变大,披在阿江身上的衣物滑落在地,把他全然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人类哭声都变调了,惊慌地绞紧了后穴往时崤怀里钻,软绵绵地哀求:不要在这里做回去好不好 明明是阿浮自己想要出来的,怎么能这么任性呢?时崤故作苦恼地反问他。 这一回他是打定了主意不顺着人类,强行将阿江从怀中挖出来,打开他蜷缩着的肩,手掌覆到他胸前肆意揉捏把玩,下身动作也不停,直把阿江弄到溃不成军,哭都哭不出声,从里到外都温顺地接受他的一切馈赠。等到把那对乳珠玩得又肿又翘了,又突然起身,将阿江仰面放在躺椅上,慢慢抽出自己还未出精的性器。 阿浮好不容易得以喘上一口气,怯怯地睁开双眼,隔着泪雾,朦胧中似乎看见上方的时崤在笑,摸着自己的脸说了什么。他呜咽地蹭了蹭那手心,还没来得及听清对方的话语,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还没来得及合拢的穴口。 凉而坚硬的东西慢慢撑开他。 那东西甚至比时崤的还要再大一些,触感很滑,被肏熟了的穴口没有任何拒绝的能力,过了最粗的地方,时崤再一推,就借着淫水滑进了他的身体。 阿江整个身体都痉挛似的一抽,哭腔骤然拔高,尾音都是颤的。 他能感觉到那珠子形状的东西把他的肠道撑得满满当当,一路压着他的敏感往更深处滑去,那种触感和时崤一点都不一样,就像是什么活物在往他肚子里面钻,陌生极了,也恐怖极了。 时崤、时崤呜呜 啊呜不要这个,难受 他边哭边无意识地寻找时崤,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挥动,终于抓到了时崤的手臂,就紧紧抱着不肯再松开。小腹微微抽动,双腿难受地夹紧了自己的性器,只是没一会儿又被时崤重新拉开,架在躺椅两边的扶手上。 不怕。时崤抽回自己的手,两指探进逐渐闭合的穴口,残忍地将珠子推得更深,它从前在阿浮身体里待了百年,阿浮会喜欢的。 珠子被推到了穴心,最是火热的地方被冷意一烫,伴着猫似的哭叫,阿江浑身肌肉绷紧,性器跳动了两下,竟是这么到了高潮。 今夜是晴夜,大片月光洒在林家的院子里,边缘恰好照在阿江垂着的一截小腿上,漂亮的白足上泛着粉,仔细看还在微微痉挛,与被玩坏的妓子别无二致。 真可爱。 阿江听见时崤这般感叹,接着自己眼中一片夜空突然平移,是他整个身体都被往下拖了一截。 再重新聚焦起视线,就见水淋淋的狰狞性器已经凑到了面前,时崤用拇指撬开他的唇舌,语气里有迷恋,也有迷惘:阿浮的问题叫我难过了,所以阿浮也哄哄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究竟是沉浮事先完结,还是我先辞了那份B工作 第六十八章 【大猛攻为爱甘做小娇妻】 阿江还是没有想起任何关于时崤的往事,但他知道,时崤是比人类强大许多的鬼王,是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上位者,也是无条件地施舍给自己许多爱与包容的伴侣。他花了一些时间适应时崤的怀抱与阿浮这个昵称,之后不哭闹也不逃跑,安静乖巧地待了下来。 时崤对他心软得不得了,恨不得把三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林家老宅来,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时常也会带他出去玩,只是每每都是夜里出门,天亮之前回屋,时崤对此的解释是林家早已对外宣称长子夭折,若是阿江出现会吓到邻居,实际上则是阿江被他灌了太多鬼气,体质已经有所变化,必须尽量避免活人阳气冲撞。 阿江的魂魄原本只能支撑肉身活到三十岁,时崤用尽手段,把他养到四十岁。 最后两年,阿江的身体迅速虚弱下去,灌多少鬼气都不再管用了,时崤没有办法,只能夜夜将他抱到院子里晒月光,阿江就缩成一团躺在他的怀中,焉焉的,呼吸很轻。 他问时崤,他死之后是不是就会被带到鬼府。 时崤摇摇头,想想又轻笑出声:我倒盼着能将你带回鬼府,但阿浮是仙魂,是要立即转世去的。 哦阿江困顿地点点头。 时崤又忍不住交代:下一世也要乖乖等我,我会早点去找你的。 话音刚落,便听林家老宅的院门外头传来极轻的动静,依偎在一起的一人一鬼偏头看去,居然见尘封已久的门扉被从外头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与他们遥遥打了个照面。 中年男子明显吓了好一跳,连连退后了两大步,时崤则是先一步护住阿江,放出鬼气把人拽到院子里来捂,关上院门捂住嘴,免得引人注意。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时崤就发现了什么,一挥手撤掉鬼气,护住阿江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男子坐在地上咳嗽了几声,抬头看过来,哆哆嗦嗦地对阿江唤:大、大哥 他看着自己多年未见却依然面容稚嫩的兄长,以及抱着兄长的恶鬼,年幼时的记忆纷至沓来,害怕之余也有想念和惭愧,咽了好几次口水:父亲于旧岁仙逝,但愿落叶归根,三弟今日回到老宅,是为送父亲牌位归祠与兄长阔别多年,未想今日还能相见,实在无、无意打扰。 时崤倒无意为难他,说到底也是阿江这具身体血缘上的手足。 但是阿江已经很累了,靠在时崤怀里,呆呆地看了男子好久,才逐渐消化了他的话,歪着头,似有不解:三弟吗?原来外面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是、是的,二十年整。 二十年,原来自己已经四十岁了。阿江想。 时崤抱着他站起来,他便会了意,朝男子露出一个有些生疏的淡笑:替我在父亲坟前上香。本来不该见面的,我们先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三弟,就当从未见过吧。 大哥 中年男子愣愣地看着恶鬼抱着虚弱的大哥离去,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还能听见大哥隐约的咳嗽声。 之后,二哥与小妹也陆续抵达老宅,而那间尘封的房门再也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提及。 又过了半年,祠前守孝期满,大家陆续准备离开老宅,老三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在起行的前夜悄悄起床,敲响了那扇放不下的房门。敲了很久,开门的却不是大哥,那恶鬼面容冷肃地告诉他,阿江已经寿终,肉身消散,魂魄前往轮回。 阿江本不是林家人,二十年前早已告别,此后不必有所挂念得罪了。 黑夜里,时崤指尖红光照进了男子的眼中。 浮泽的第二世,出生在中原一户富庶商贾家中。 是庶出的五少爷,因为不受重视,肩膀上自带的黑羽胎记得以被生母瞒了下来,大院内其他兄弟纷争不断,倒是叫这身子弱、性子软的五少爷叫人提不起戒备,虽然说不上受宠,但也衣食无忧地长大到十八岁。某年夏天,家主老爷病重,嫡母挥洒重金求医问药也不见效果,几位嫡兄为保住家产不惜剑走偏锋,按照巫医的指示,决定找一个最听话的手足送到破落庙去为父亲祈福。 所谓破落庙,本是山上一座寻常庙宇,但几十年前突然传出了邪灵传闻,有的说是黄昏时路过的人瞧见里头挤满了脏东西,有的说是体虚的人进去后出来就疯了,甚至有许多上过香的人回来后噩梦不断,渐渐就没有人敢再去那庙宇了,再之后那山起过一场山火,烧光了山腰以上半数树木,便直接成了大家口中的邪山,连靠近都不敢,只能远远瞧见一座破落的庙宇突兀地立在那里,故而名曰破落庙。 巫医说,老爷年轻时曾在那庙宇许过愿,后来庙没落了,没去还愿,才遭此劫难,所以必须送一血脉亲子去还债,以平邪灵怒气,于是即将十九岁的老五便成为了意料之中的选择. 这个时候,五少爷的生母已经去世了好几年,可以说是整个家中最无权无势的孩子,当家主母知晓他们选中了老五,也只是象征性地惋惜了几句,只有五少爷本人被瞒得严严实实,真以为是为父亲祈福去,糊里糊涂被换了一身行头,送到了山腰。 他体弱,又不受宠,出门少,听说过破落庙的传说,却不知自己眼前正是破落庙,下人们随便编了个借口就跑了,他自个儿老老实实走到山顶,浑然不知危险来临。 直到走到庙宇前头才生出些许疑虑。因为出发前家中兄长曾说过庙宇已经建立多年,外表难免陈旧,叫他安心进去,但五少爷所见之庙分明金碧辉煌,就像是新造的一样,与兄长所说相差甚远,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起出发前家人反反复复的托付,便不再犹豫,直接上前推开了庙门。 门扉慢慢打开,五少爷正才奇怪香火庙怎么会在白日里闭着门,便见门缝里瞧见那一片沉寂的黑暗,心跳本能地漏了一拍,下一刻,尖叫被堵在嘴里,庙里湿冷的黑暗扑面将他包围,捕猎般拖进了庙里。 有一瞬间,借着门外的微光,浮泽看见了这座庙宇原本的破败模样,他想起破落庙的传说,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祭祀。 黑暗困住了他,黑暗包围他,黑暗爱抚他,黑暗进入他。先是绝望,再是害怕,黑暗里的邪灵却给了他一个怀抱,给他抹眼泪,放柔了声音安慰他。 后来,山下果然从未来过人寻找失踪的五少爷。 他不再是山下商贾人家的五少爷,他知道了邪灵的名字,看见了邪灵的面容,与邪灵一起生活在山顶。邪灵带他遍寻山间花草鸟兽,那些景色与生命是他在大宅里从未见过的清澈灵动,他一见便喜欢得不得了,相比之下就不那么喜欢邪灵了。邪灵也不生气,只是强行把他抱回庙中休息,告诉他:阿浮快些喜欢我,我就带你去看书上说的江湖河海。 从前他还是五少爷的时候小名是阿福,所以邪灵唤起阿浮来格外自然。 邪灵身体很凉,阿幅想,大家口中的江湖河海是不是也这么凉呢?于是往邪灵怀里缩了缩。 他想不明白男子怎么会喜欢男子,人又怎么可能喜欢邪灵,但又似乎天然很能适应邪灵的怀抱与亲密,天然就会听邪灵的话。邪灵经常带他在无人的山头到处走动,但是只要他一说回家,就会将他关在邪庙中交欢,阿福总是哭,但邪灵说这就是为老爷祈福的方式,后面也就乖乖张了身体,接纳侵入与灌溉。 时崤想尽办法让浮泽过得开心,可惜这一世的他身体也是早早衰败,临终前,时崤头一次点亮庙内油灯,抱着阿幅在佛像脚下席地而坐,他问阿幅:若有来世,阿浮可还愿意来到我身边? 阿福靠在他臂上,盯着佛像莲花座上一堕褪色的花瓣想了许久,最终没能给出确切的答案,只小心翼翼答:可是这里没有人,我想下山去。 邪灵对他很好,但他不想要被当作一个禁脔。 时崤就沉默了。 许久才开口:我知道了。 第三世,浮泽出生在乡镇上一户最平凡不过的人家,家中不显赫也不贫穷,夫妻两人恩爱,只得一子,更不在乎被稳婆说得神乎其神的胎记,尽心尽力将浮泽养大。这一世的浮泽比前两世更加漂亮,性子也稍微活泼了些,会哭会笑,眼睛亮亮的,很是得镇上闺阁姑娘喜爱。 浮泽二十一岁那年,北边闹了雪灾,一小批受灾的乡亲迁徙来到镇上,其中就有一位坐着轮椅的姑娘,说是自小腿疾,家人在灾中逝世,是一同迁徙的乡亲好心一路将推她了出来。镇上给乡亲们都安排了住处,腿疾姑娘恰好住在浮泽对门,浮泽出入时,常见其坐在门口发呆,礼貌地打上一个招呼,那姑娘便每每笑眼含波地抬起头来答应,遇上傍晚,时常还会请求浮泽搭把手推她进屋,之后送上自己编的香囊做谢礼。 街坊邻里看在眼里,年轻人之间那点旖旎便被传开了去,浮泽父母考虑到浮泽那不详胎记不好说亲,于是顺水推舟地就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大婚那天,浮泽头一回坐到姑娘身边,才发现对方其实并不娇小,反而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他掀去姑娘的红盖头,姑娘漂亮的脸上不见紧张羞怯,反而亲昵地蹭到浮泽身边,牵起他的手:妾身腿疾不便,相公若要与妾身 浮泽噌地一下站起来,手足无措,左顾右盼,神情反而比新娘子还要紧张:我、你我并非那般龌龊之人,一切等、等你日后愿意再说。于是落荒而逃。 浮泽是亲近自家娘子的,但实实在在从未起过那方面的心思,结婚十载,夫妻相敬如宾,镇上人们只道浮泽娶的瘸腿姑娘不会生,却不知两人从未行过那事,直到父母双双离世,浮泽坐在娘子身边落泪,娘子侧身,主动亲吻了他,才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吻。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吻不会醉人,但带着鬼气的吻会。 如何让我的阿浮不再伤心落泪呢? 若我成为你的父,你的母,你的妻,你的夫,就不会再有人分去你的注意力了,是不是? 时崤从轮椅上站起来,抱着酒醉深眠的浮泽回到床上,放纵自己将他吻了又吻。 第四世,时崤是在山上猎户家找到的浮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浮泽才五六岁,在家中被粗野的父亲打了一顿,抹着眼泪跑出家门。深山里常有猛兽出没,时崤在他身后跟了一路,半个时辰后不得不现身,把人从野豹爪下救了出来。小孩吓傻了,也忘了做反应,直到时崤寻了个安全的地方把他放下来,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身在猎户家,穷在穿和用,吃倒是再怎么都能混口肉的,这一世的浮泽长得比前几世都要圆润些,脸颊肉鼓鼓的,哭红了,更显可爱。时崤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给他擦擦泪,又抱到膝上哄,浮泽睁着圆圆的眼看了他好几眼,突然整个人扑进他怀中。 你是我娘亲吗?他抽噎着问,小手紧紧攥着时崤的衣领。 他的生母早在他刚断奶的时候就跑了,再没有回来过,记忆里并没有娘亲这个角色,只知道其他小孩都有,而他没有。 时崤不忍,摸摸他的后脑勺:以前不是,从今日起便是了。 于是小小的浮泽有了一个住在山里的漂亮娘亲,这是他的秘密,没有说给其他任何人听。 家中只有他与父亲二人,父亲嫌他长得像生母,常常醉了酒就要一番打骂,每当这个时候,浮泽逃出家门,娘亲就会将他带到谁也找不到的山洞里。娘亲的手很凉,贴在他被打得火辣辣的皮肤上,就不疼了,无数次趴在对方怀中睡去,梦里都是安心。 六岁到十六岁,浮泽在他的假娘亲的庇护下从孩童逐渐长成了少年模样。 山中见的人少,他对性别之分总是懵懵懂懂,并被发觉有何不对,直到十七八了,才知道男人不能当娘,时崤不可能是他的娘。家中生父也老了,打不动他了,躺在病床上还是会骂骂咧咧地指责他没用,抓起床边的木盆砸过来,便把浮泽的脚砸出一片淤青,他又去找时崤,时崤将手覆在上面轻轻揉,告诉他:你可以反抗的。 浮泽不懂:什么是反抗? 反抗就是,他打你,你可以躲,讨厌他,也可以不照顾他。你已经长大了,那些伤害你的、让你不开心的,你都不用再继续忍受下去。 浮泽还是会回家,但再也没有受伤过了。生父嘴上不干净,终日骂骂咧咧,他想起时崤的话,便对生父道:你不要再骂我了,再骂我就不照顾你了。 生父却骂得更难听了,扯着嗓子飙脏话,胸膛气得起伏,一副为了骂人连命都不要了的架势。浮泽没想到会这样,无助地听他骂,眼尾悄悄红了。 身后突然有股冷意接近,回头,发现时崤竟直接出现在屋里,从身后抱住浮泽,叹了口气:他就要死了。 浮泽转身,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前。虽然已经不再叫娘亲,但行为还是亲密的。 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他本就大限将至了。时崤在他眉心上亲了一下,别怕,你做得很好。 嗯。 难过就哭吧,你在害怕什么,在向往什么,都不丢人,可以不用忍。 浮泽摇摇头,并不哭。他只是抬起头,不安地吸了吸鼻子:那你会像他一样离开吗?我不想你走。 时崤笑了:好,我保证,会一直陪着你。 第五世、第六世、第七世 浮泽带着黑羽胎记一次次转世,时崤便循着味道,一次次来到他的身边。生在贫穷人家,他就给予温饱,生在薄情大院,他就施舍宠爱,生在处处是规矩的世家,他就捧上包容,他在不知不觉间渗透了浮泽的魂魄,让浮泽依赖他,臣服他,离不开他。 浮泽破碎的魂魄在一次次转世中逐渐变得健全,面容与性格都越来越接近最原本的浮泽仙君了,偶尔,当时崤又一次不厌其烦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的时候,他的眼前甚至会闪过模糊的画面,心中熟悉感越来越明显。 第九世,浮泽因为肩上黑羽,尚在襁褓中就被遗弃在荒郊野岭,时崤将他抱回自己的住处,取名就叫浮泽,避世而居,悉心喂养,真正成为了浮泽这一世的唯一参与者。 那年浮泽十四岁,被时崤抱在膝上读书,读到一半,却突然怎么也不肯配合了,时崤作势要打他手心,他却突然转过头来,委屈地看着时崤:你说过不打我的。 还是半大的孩子,说完又没有底气,苦恼地低下头。缩回自己的手,犹豫再三,补充:我有点记得你,你以前还不是我的父亲,我叫你哥哥,你答应过我的。 这是浮泽头一回明确地说出他的记忆,时崤先是惊讶,随之而来又有种隐约的恐惧,放下书卷,把浮泽的手重新握进掌心: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你亲我,摸我,说喜欢我。 时崤并不是每一世都会碰浮泽,就像这一世,始终都尽职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所以他记起的,其实是好几世之前的事情了,这意味着不是偶然,人类的躯体已经不太能够限制浮泽的仙魂了。 时崤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惋惜,比他小一圈的少年就坐在他腿上,又好像随时都会远去。 那阿浮呢?他尽量伪装平静:现在还是想离开我吗? 浮泽闻言睫毛就抖了抖。再抬眼,瞳孔里还是属于孩子的迷惘,他抱住时崤的胳膊,反问道:那些梦是真的吗?那我不想记起来了,我想你一直这样当我的父亲,我不想当你的妻子。 为什么? 不知道。浮泽把头埋得低低的:你对我很好,但是梦里有些时候很凶,很吓人。我没有看到清楚的画面,就是梦见自己好害怕,只要不当你的妻子,就不害怕了。 时崤盯着浮泽的眉眼,追问:只有怕吗? 浮泽这回真的有些发抖了,似乎努力回忆了一下模糊的记忆,接着突然就变得格外激动,拼命把自己钻进时崤的怀里,泪也不要钱地涌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看见好黑,有很多怪物,爹爹也好凶爹爹你抱抱我,爹爹 其实浮泽没有记忆的时候,并不会这般胆小,奈何最初的相遇就被吓坏了。 时崤暗叹一口气,终是回归了父的角色,收紧双臂抱紧他的小浮泽。 他洗去了浮泽关于这一世之外的其他记忆片段,依然按部就班地抚养浮泽,只是在四书五经中混入些许志怪话本,又过了一段时间,陆续将康沅召来了几趟。从未见过外人的浮泽很是新奇,盯着康沅手心里的鬼火看了又看,几次之后,当康沅不小心露出头颅与脖子之间并不相接的断面,竟真的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吓,只是沉默地贴在时崤身边。 时崤暗自疑惑效果太快,没想到浮泽当晚就发了噩梦,一场高烧之后,被洗掉的记忆又重新浮现,醒来之后的浮泽趴在时崤腿上,可怜兮兮地问:我梦见天一直不亮,还有大火,有好多人死了,是真的发生过吗?是因为我吗? 时崤擦干他的泪:不是因为你,阿浮别多想。 此时的浮泽已经十七岁了,因为连日的高烧与噩梦,两颊的肉都被折腾得消瘦,眉眼神态几乎完全能和当初爱梅村的宴江重叠起来,而时崤最初的错误,至今还死死地埋在爱梅村,埋在浮泽的记忆中。 时崤带着浮泽一路往西南去,回到了爱梅村。 时间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有幸存下来的少数建筑早已破败不堪,更多的都不再是多年前的模样,时崤带着浮泽远远地辨认当初村民们的后代,又绕到村后的坟场,看着错落林立的简陋坟包,告诉他:当初爱梅村受害十二人者,在生死簿上原都属于早逝之人,但作为补偿,鬼府当初为他们安排了最优选的轮回道,如今已经两相抵消。 一切的罪孽是由圭风造成,它作为罪犯,已经被阿浮与我一起驱到三界之外,你只是吓坏了才会记混,你没有对不起谁。 一片厚重的云朵路过,暂时遮却了暖洋洋的阳光,坟场一下子阴了下来。 以浮泽的少量的记忆其实听不懂时崤这一段解释,但他依然觉得莫名哀伤,以及内心深处有一种悄悄的如释重负,不知不觉掉了一滴眼泪,不知是在为谁而流。 【作者有话说】: 新年好,嗷呜嗷呜 第六十九章 【其实我们之间,阿浮才是掌权者,是我的主人。】 第十世,浮泽出生在京城。 彼时国公爷身坐镇前线,捷报刚刚传来,半日后,国公府喜得嫡长孙的消息就被送进了宫中,天子龙颜大悦,当场下令封其为世子,来日更有进宫为太子伴读的殊荣,国公府一干人等接了旨,个个喜上眉梢,便默契地将世子出生时自带不详胎记之事吞进喉咙、烂在肚里。 从前时崤还活着的时候,就是在将军府中长大,他对高门大院里的残酷最为清楚,思来想去始终放心不下,于是从那日起,便开始不断变换身份守在浮泽身边。有时是护院,有时是奴仆,最初只是不断找人附身,等到世子八岁,相府为其挑专门的小厮了,他便化了模样混入其中,成为贴身照顾浮泽的饮食起居的下人。 世子十岁之时,被允许进入到国子监念书。,门走动一多,京城里渐渐就传遍了,说国公府那万众瞩目的小世子实在不像京城里其他公子哥儿,不仅没有被宠得嚣张跋扈,反而总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挑得起大梁之才但性子讨喜,聪明也是实打实的,据说课文一学就会,长得也好,国子监里的先生们都抢着喜欢。 天才蒙蒙亮时,就要去上学。时崤用热毛巾细细给世子擦脸,哄小孩似的把这些听来的夸赞说给他听,说着说着,就听世子突然解释道:课文先生教的那些,总是感觉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学过了,不是一学就会的。 时崤垂着眼,手上动作依旧:世子天生聪慧,以前是天上的神仙也未可知。 世子应了一声,反应平平。过了一会儿,又抬头时崤:我若是神仙,那你是什么? 世子想要我是什么,小的就是什么。 又过了两年,世子十二岁。本是到入宫伴读的年纪,谁料太子犯下大错,一朝被废,消息震惊朝野,传到国公府中,浮泽那些嫡的庶的兄弟们都开始蠢蠢欲动,毒辣的目光聚集在了少年身上,也想将这世子之位换人来坐。浮泽本不是这块料,所幸时崤在旁,替他将所有明枪暗箭都被悉数挡下。 夜里,时崤为世子掖被角的时候,世子问他: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在这儿当小厮呢? 因为世子需要帮忙,不是吗?时崤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反问。 世子的睫毛在他手心中颤了颤,没有否定,也没有再开口。 十四岁那年,国公府几位管事开始提起给世子挑通房丫鬟的事宜,他们在屋里头说着,房顶上落脚的黑鸦便飞走了,绕了大院一圈,最后落在时崤肩头。时崤掐灭掌中几缕黑雾,只是平静点头,送走黑鸦,又变回了不起眼的小厮模样,一如既往地朝世子院中去。 那段时间,在国公府屋脊上落脚黑鸦似乎比平时多了些许。 三个月后,丫鬟没来得及挑选,烽火确实先一步燃起,天子年老,诸君未立,皇宫不足半个月就变了天,等到百姓们战战兢兢地从房子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天下已经改了姓,王侯将相们的府邸都被重兵包围,抓的抓,降的降,有激烈抵抗的甚至直接被灭门,也有少数像国公府这样的只是软禁,貌似新君颇有招安之意。 国公爷拖了些日子没有表态,府中不进不出,很快便弹尽粮绝,也不知时崤哪里还有粮食日日端给世子,问之,则说是从前储备的,但世子瞧那些菜肉分明新鲜。捱到某一日,外头官兵终于按耐不住闯入府中,下人一律被带到后院,主子们则是一个个被从房中押到主厅,世子到时,就见全族长辈兄弟全都被缚着手脚狼狈地挤在地上,唯有垂老的国公爷还算受尊敬,坐在主位上,与一主将对峙。 降则依旧荣华富贵,不降便是满门溅血,国公爷,就看您怎么选了。 国公爷转头环视大厅,视线在自己子子孙孙的脸上扫过,有人哭个不停,有人求他赶紧点头,看到世子的时候,浑浊的眼睛猛地闭上,长叹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站起来,对主将拱手作揖:老臣,愿效忠新君。年老而气却未衰,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清晰传进大厅内所有人的耳里。 主将便收了冷硬的神情,露出一个笑来。族人们看在眼里,劫后余生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起,一个眨眼,剑光闪过,视野已经被鲜红的血色占据。 主厅一时间陷入死一般寂静,顿了几个呼吸,人群中才有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主将用刀拨开国公爷的尸体,冷笑:你愿意效忠新君,也得看丞相爷同不同意,可惜了,这王朝容不下第二位开国元老。 世子愣愣地看着国公爷倒在自己不足五步的距离外,周围是乱糟糟的哭喊求饶声,再仔细听,还能听见后院传来的凄厉尖叫,有男有女,该很多人正在死去。 国公府上下拒不投降,口出狂言、辱骂天子,杀无赦! 主将对手下们这般喊,于是许多小兵也涌进了主厅,刺刀往活人们身上胡乱砍下,惨叫声刺破屋顶。世子身量小,年龄也小,混乱中被大人们护到最里头,一时之间反而没被注意到,姨母的尸体倒在他身上,他不敢动,也不敢看。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声音渐渐停下了,才听见主将点了两三个名,满不在乎地说道:差不多了,你们留在这一个个检查,务必不留一个活口,其他人先同我去别处。 是! 世子听见哗啦啦的步伐声一同离去,很快消失在门外,留下几个人交谈了几句,开始将尸体一具具拨开,偶有还不完全断气的,刀便毫不留情斩下。他能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躯体被拖走,一动也不敢动,闭着眼睛泪流不止。 姨母的尸体被拉开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刀刃挥动带出的风带着铁锈味,已经扑到他面前但却迟迟没有落下。 有盔甲砸在地上的声音,是怪异的,沉闷的,然后有人来到他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拥进怀中,温热柔软:世子,我来晚了。 那人替他抹掉泪水,世子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英挺的男性面孔,对方一双眼睛格外的黑,周身也隐隐有黑色雾气环绕,伴着门外夕阳半斜的橘光,有种诡异的妖冶。 时崤以为他的浮泽还会像从前一样吓一跳,会怕,可是没有。 世子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将脸埋到他的肩头,对他喃喃:你是时崤,我记得你。 少年长得慢,才在变声器,声音哑哑的,你刚刚一抱我,我就想起了许多东西。 嗯。时崤把浮泽抱起来,跨过满地尸体,弯腰放到国公爷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世子扯了扯身上有些乱的衣服,说话带着鼻音:他们国公府,是不是都没了?他的身体在抖,神智倒还算冷静。 算,也不算。时崤温声回答,世子的同族亲人都没了,但国公府的下人大部分都还活着,现在还在后院。 后院? 本是要悉数灭口,只是还没杀完,那位新皇帝突然就来了,刚才叫了主将在问话。 世子闻言挪了挪眼珠,朝门外的方向看去,院子里也被鲜血染红了,唯独看不见杀戮者的身影。时崤不让他看,要把人拉进怀里,他却拒绝了,抬头告诉时崤:国公府明明已经降了,说好愿效忠新君的。 嗯,但丞相与皇帝并非一心。 世子忍着泪:那,新君知道吗? 你若想让他知,他便能知。时崤眉眼平静,用手帕沾了茶水,为他一点点擦掉脸上的血迹:阿浮,这些人的命数是早就注定好的,他们必然会死在今日,至于名声如何,并不会对结局起到任何影响。所以全在你决定,你若不在意,我便带你离开,从此世上没有国公世子爷;你若想为他们沉冤,便去见新君,但相应的,他会让你留下来承爵,做你祖父与父亲一直在做的事。 你可以自己选。 算上前九世,算上再之前的相遇,这似乎是时崤头一次把选择权交到浮泽手中。世子无措极了,不自觉地去拉他的衣角,我、我不知道。 时崤便换了个问法:世子想为他们的死正名吗? 自然是想的。 在见到时崤真正的容貌之前,在记忆被唤醒之前,他与寻常孩童一样在国公府长大,纵然隔着礼仪规矩,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况且他可是浮泽,他的心比谁都要软。 想,但我不会。世子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低低的,之后需要做的,我都不会。 那可如何是好?时崤问他。 世子快被逼哭了。毕竟还是小孩子的身体,低着头嘴巴瘪了又瘪,好一会儿,才将眼泪忍回去,怯怯抬眼看时崤: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 于是时崤再也没有办法不对他心软。 这是他第二次向浮泽下跪,膝盖着地,像最忠臣的下属,托付出他的承诺: 能为世子效力,是我的荣幸。他低头,额头轻轻在世子膝上碰了一下,大抵是个简化的膜拜礼,只要你开口,我会为你做一切事情。 世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时崤跪地的一刹那,他恍惚看见了另一个画面,也是跪着的时崤,但那人脸上却挂着充满掌控欲的笑,与如今没有半点相似。 他记忆不全,呆呆地盯着时崤看了许久,都想不出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 时崤由下而上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直勾勾的爱意:其实我们之间,阿浮才是掌权者,是我的主人。 阿浮可以尽管命令我,使唤我。他的原身高大,却心甘情愿地跪在小小的浮泽脚下,抓着浮泽沾了泥与血的赤足踩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靠近我,接受我。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本来想在某浪抽一个番外点梗,没想到几分钟就被夹走了气气!已经申述,如果不行就重抽,有兴趣可以蹲一蹲,没兴趣就站一站(不是X 第七十章 【我现在想同你做。】 世子很快见到了新君。 那是在新君回宫的銮舆里,新君掀帘上车,见到世子明显讶异,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反而如常坐下,等到车轮轱辘轱辘地滚起来,才笑着问:你是哪里来的小孩,从国公府里逃出来的? 约莫二十八九岁,是个年轻男人。 世子抬头看向身边的天子,向对方展示国公爷的遗物:是,我是先帝封赏的国公府世子 时崤不在身边,他是有些紧张的。但时间不多,只能硬着头皮争取,亮出世子的身份后,便直接将来意也和盘托出,少年人的嗓音带着哽咽,从国公府的降意说到灭门的冤情,:此番冒昧求见,是为请求皇上为国公府满门忠烈平反。 新君侧着头听完,没有质疑,也没有怒气,只是告诉世子:朕急着招安国公爷等,本正是因为知道丞相等人心怀鬼胎,未想使你遭遇灭门之罪,朕深表歉意,但朕无能为力。 世子咬咬牙,又问:若我愿继承国公府意志,效忠于陛下呢? 话音才落,就听新君低低笑了几声,成年男子的大手拍了拍他的头顶,跟逗小孩似的:你还是朕即位来第一个主动前来表忠的,小孩,你才几岁? 十四。 还是个娃娃呢,你能为朕做什么? 世子便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腕从衣袖中翻出来,露出其上的黑羽印记给他看:我什么都能做。 正是世子肩上那个印记,只不过现在暂时转移到了腕上来,又或许是因为属于浮泽的力量正在觉醒的缘故,黑色周围还隐约有一圈淡淡的金光描边,少了一分不详,多了一分神圣。 果然新君一见就变了脸色。他看看印记,又重新仔细端详起世子的脸,好片刻才收敛好自己的惊讶神情,变得郑重起来:你与你身后的力量若能帮朕,朕来日必定为国公一门平反。 臣愿意。世子缩回手,他也愿意。 好! 此时的马车已经驶进了宫门,新君解下随身玉佩递给世子,此乃信物。最多七年,朕扳倒丞相一派势力之日,便是你如愿以偿之时。 皇帝正是迫切要扎稳根基的时候,使唤起人来是真不客气。他有真龙命格,对仙鬼之力极为敏感,时崤之鬼体不能出现在他面前,所以每每见面都是世子独自赴约,世子不得不学着独当一面,去担起属于他的责任。 大多数时候,皇帝都是要世子替他收集官员情报。由于是机密,不能写在纸上,他只能一一记在脑中,回到府里又细细回忆出来说与时崤听。一只只黑鸦悄然飞出府邸,过几日,便会带着情报回到时崤手上,之后世子传递给皇帝,他年纪小,不引人注目,来回多次倒也顺利,皇帝放心之余,对时崤的力量越发不敢小觑。 十五岁,宫变引发的伤痛慢慢被抚平,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京中曾经有一个国公世子,只有城边处多了一位默默无闻的少年书生浮泽。这一年,皇帝韬光养晦,不得不忍受丞相等势力日渐嚣张,甚至凌驾于他这个君王头上,他隐忍不发,越发深沉,却在某次见浮泽时突然问起少年:你与你背后的力量做了什么交易,得其如此护你? 浮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垂下眼睑,避而不答,公事公办:吏部侍郎刘大人近日行踪基本无异,三日前曾与丞相府内粗使在街边攀谈,内容多是家常,持续一炷香时间。 他这一年长高一些了,眉目间的孩子气正在迅速褪去,逐渐舒展出原本温和好看的面貌,说着话,一边将信封推给皇帝,就连露出来的手指也比寻常人要出落得好看几分。 皇帝瞧了又瞧,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真心规劝道:其实以你的才学足够帮我,已经可以不与那种力量做交易了,正如当初朕接受丞相等人扶持,以至如今下场,日日忍受他们的一再贪求。 多谢皇上。浮泽收回手,顿了顿,又摇摇头,臣与他是旧识,并非交易。 如此。皇帝点头,只是眼神意味深长。他起身,把信封收入怀中,朝浮泽摆摆手便要离去,只是走到房门口时,突然又忍不住地停下脚步,回头低声道:朕从未见过他,却能感觉到他在你身上留下的力量,若说他不想从你身上索求什么,朕不信,你自己也不信。 浮泽猛地转身从座位上站起来,心跳漏了一拍:皇上,臣 世子。皇帝抬手打断了他,你年幼因朕失去亲属,朕又虚长你十余岁,见你如见晚辈,才会多管这一桩事。再过一年你便能参加科举进入朝堂,若你想要摆脱,朕可以让你做普通文官,不再要你去做需要借助那种力量的事情。 你也算朕的心腹,朕不想看你深陷泥潭,还是那句话,以你自己的才学足够帮我,足够为国公一门平反。 浮泽被这几句话定在了原地,足足小半日过去,也不知皇帝离去了多久,他还呆呆地没回过神来,一遍遍回想皇帝的每一句话语。 时间还在继续走,没有为这段小插曲停留。 浮泽还是会间断地想起一些从前的片段,最开始大多数是前九世的事情,时崤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出现在那些不连续的记忆里。再后来,记忆渐渐变成了一些浮泽不太理解的片段,他在梦里看见许多云,又看见一片不见尽头大海,场景混乱跳跃,有时是时崤奄奄一息地躺在面前,身下流了一滩鲜血,有时则是对方满头热汗地俯视自己,气息喷在耳边烫得出奇。 夜半,浮泽在回忆的梦中转醒,热出一头汗珠也不掀被,只盯着窗缝透进来的一丝月光,偷偷夹紧了双腿间的湿意。 他什么都没对时崤说,包括梦里的所见。 十六岁,浮泽又长开了不少,容貌比之十四岁那年变化颇大,便以寻常学子的身份参加了科举,低调地拿了个探花之名。殿试过后,皇帝私下又向他提起当日的问题,浮泽沉默了很久,委婉回答:浮泽本无意朝堂,只想尽快了结心愿,然后离开此地。 皇帝比之刚登基时成熟了许多,点点头,没再多问地接受了这个回答。又说回正事:这两年朝堂各个势力越发错综复杂,但朕的暗网也已经悉数布下,接下来便要在明面上逐渐收网了。依你所愿,朕会尽可能加快速度,之后,还需要你提供更多帮助。 浮泽听明白了,垂下眼睑掩去神色,躬身行礼道:臣当竭尽所能。 某一个瞬间,他的眼前又闪过了些怪异的记忆片段,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瞧见大片大片的颜色,像是一张白纸上撒了均匀的金粉。他抬起头来,茫然地环顾四周想要看清,只捕捉到一抹隐约的蓝色,有什么声音从远处传进他的脑中:既然你选择回到他身边,那至少记得让自己好过一点,莫要再被他欺负了去。 说话的人是谁? 他又是谁? 浮泽茫然地问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怎么回的府上,视线重新清明的时候,已经身处在自己的屋子里了。外头闹哄哄一片,许多街坊邻居都争着想要目睹探花真容,被送他回府的宫人们拦下,他晕晕乎乎地在躺倒在床上,不知该如何理清越来越多光怪陆离的记忆,干脆神智游离,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时崤这几日恰是不在人间的,毕竟是鬼府的王,这些年一直陪浮泽左右,时不时要空出几日回鬼府处理事务。今夜他审判完最后一条罪魂,赶着时间回到人间已是将近凌晨,推门进屋,竟见浮泽满头大汗缩在被中,似是陷入梦魇。伸手去探,指尖触及人类额头,传来的温度滚烫。 时崤皱眉,撤了自己身上的拟人温度,把浮泽抱到自己怀里,用鬼气探查对方的脉象,未见伤病,倒像是受惊。 想了想,抓起浮泽的手一看,果真见黑羽印记边缘的金光比先前更加明亮了些,是仙力越来越脱离束缚的征兆。 浮泽在梦中呓语,听不清说了什么,却像抽泣。时崤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没有再进一步去探他的识海,只是收了鬼力,抱紧怀中软软的身体,一点点往那烧到干渴的嘴里喂水。 这一觉浮泽睡了极久,那些他之前看不明白、看不清晰的片段,终于在梦里拼凑出一段段真实的过往,这些过往好长好长,长到浮泽都睡累了,也没能全部看完。他感觉渴极了,也饿极了,就不看了,睁开双眼,入目还是自己人间府邸的卧房,烛火跳动,外头天还没亮。 终于醒了。时崤把他抱着稍微坐直了些:天已经亮过一回了,你睡了许久。 温水及时喂到嘴边,浮泽还懵懵的,就着时崤的手一口口吞咽,喝完,才想起去找声音的来源。回头对上时崤的黑眸,也不知怎的,突如其来地一惊,猛地闭上双眼,反应过来后又不自然地睁开眼睛看向别处,讷讷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时崤答。他并不在意浮泽的异常,抬手用手心贴上其额头,声音也如平时一样温和:你发了一场热,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不舒服。浮泽声音闷闷的,抓住他的手,你身上,好凉。 时崤便收回手,默默地调高了自己的体温,嗯,世子知道的,我本就没有温度。又简单给浮泽拢起长发,披上衣物,事无巨细,体贴入微:饿了吗?你一日未进食,先吃点东西吧。 浮泽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好。 简单吃了饭,又洗去昨日发热烧出来的一身热汗,已是过了三更。 浮泽坐在床沿,时崤就站在床边给他擦头发,用毛巾绞个半干,再用鬼力烘上一烘,很快干透了,时崤摸了摸浮泽的发尾: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世子可要再睡一会儿? 睡不着。浮泽摇头。 时崤顿了顿,又问:那,需要我陪着世子吗? 浮泽如梦初醒,转过脸,借着暖黄色的烛火仰视时崤,对方也正低着头看他,彼此的瞳中都映着烛火的光,眼神骤然相撞,仿佛隔着上千年。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这一回,却是时崤先一步挪开了视线。他转身将毛巾放回桌上,原是要离开,只是才抬步,就听浮泽突然在身后叫了一声时崤。 时崤转过身,见世子朝自己伸手:要我做了噩梦,不想自己待着了。 十六岁的世子虽然已经长大不少,但到底还是少年人的身量,孤零零地坐在大床上,好不可怜。 时崤心中一动,重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对方却用另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把他拉得更近床边来。 你抱抱我吧。浮泽这样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自然的,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种行为有多像撒娇,见时崤不动,甚至往床里头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我想起的从前,你总是抱着我的。声音低低的。 时崤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奇怪极了。 他被拉着坐上了床,身体先于思维,熟练地把浮泽抱到腿上、拥进怀中。这是他这一世一直在尽力压抑的欲望,先前似乎还能忍受,可一旦触及温软的身体,就再也不舍得放开了,双臂越收越紧,埋下头,像个登徒子般在少年人耳边嗅了又嗅,还有几次忍不住落下轻吻。 浮泽任他亲,任他嗅,靠在他胸膛上没有任何反抗,待到对方亲够了,才茫然说起心中所想:我最近,总梦见你从前的样子,和现在不一样,眼睛是红的,待我好凶,也像现在这样抱我亲我。 时崤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闻言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便又放松下来,失笑承认道:嗯,从前是我太凶了。停顿片刻,他说起浮泽最近两世记忆恢复契机都是源于他的触碰,又道:后来怕你想起这些会讨厌我,就不敢抱你了。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可我自己想起来了。浮泽挣扎着从他胸前抬起脸来。 时崤也低头看浮泽。没想对方却不说下去了,歪了歪头,话题突兀地转了个弯:皇上说,过几日我便要上朝堂去了。 嗯? 我要你帮忙做的事情,可能会比现在多更多。 时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还给了肯定的回答:但凭世子指令。 什么都可以做吗?浮泽又重复问了一次 时崤没有犹豫:只要世子需要。 他们贴得这样近,彼此之间却好像一夜间变得无限陌生。时崤还在等着浮泽的审判,浮泽却扭头错开了自己的视线,他推了推时崤,示意对方松开双臂,仍是坐在对方腿上,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不明显的发抖:那,我现在要你把烛火熄下。 时崤照做,卧房内刹那间就被黑暗笼罩。对话也随着烛火熄灭了,才发现夜是那么静,静到浮泽加重的心跳与不稳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时崤没有刻意去看,而是闭着眼睛,等了又等,终于少年人有所动作,却是靠进他的怀中,双手不熟练地环着他的腰。 对我做那种事情吧,与从前一样。浮泽这样道。 阿浮?时崤猛地睁开双眼。 人类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浮泽凭着感觉把自己往上蹭了蹭,摸瞎地在时崤下巴处亲了几口,明明身体在抖,一只手还胡乱去解时崤的腰带:这是我的命令。 解不开,又改为拉,拉不动,干脆胡乱往时崤胯下摸去。时崤攥住浮泽作乱的手时,只觉得那手冷得厉害,抱住浮泽,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倒是浮泽比他显得更要冷静些,被抱住,就老老实实地靠在对方肩上,不哭不闹,唯有声音带着淡淡的委屈:你在我身边帮我,难道不是想要做这个吗? 一瞬间,不会跳动的心也宛若有了痛觉,重重地往下坠。 阿浮,不是这样的。时崤难得慌了神,你是知道的,对你做那些事,是因为太喜欢你了。现在我想要你也喜欢我,所以你不愿意,我就不做了。 可是。浮泽半信半疑。 他又想起了梦中时崤兽一样的眼神,布满了嗜血的欲望的眼神,遥远的恐惧传递到这具躯体上,还余留着半分后怕,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我想起的那些,你总是强迫我,我害怕,求你,你还威胁我。 那是属于宴江的记忆,终于还是回到了浮泽的脑海中。 时崤头一次体会到了后怕,只能抱着他,贴着他的耳廓道歉,一遍遍将自己的懊悔讲给他听:抱歉,阿浮,以前是我太过狂妄。以后不会了。 阿浮,阿浮他急急地扣住浮泽的手,一遍遍地唤他。 他说:我想弥补你,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交换。只要你不愿意,便不会再强迫你 若我现在愿意呢?怀中人突然出声打断。浮泽把自己的手从时崤掌心里抽出,反抓住对方的大臂,借力稍微坐直起来,语气似乎天真,又带着郑重其事:我现在想同你做。 你现在,还太小。时崤一时语塞。 相比于时崤的高大,才十六岁的浮泽确实太小了,即便坐在他的腿上,也只能够到他的下巴。 但我想要。浮泽这样回答。隔着衣物,他怯生生地碰了碰时崤有些反应的胯间,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却坚定:你也想。 时崤身上肌肉便明显绷紧了。 但仍然不动,强忍着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知道。浮泽摇头,也许做了,我就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保命声明:不是炼铜,不是炼铜,不是炼铜!浮泽恢复了记忆,按实际年龄来说比时崤还要大,按现代标准十六岁也到了性同意年龄。 借一位姐妹的评论:时崤,你不敢吃的样子真狼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七十一章 【我不想再被丢下了。】 时崤承认自己下流,明明不应该,该有的反应却一点都不少。 他摸了摸浮泽腿间,还是软绵绵的,不免怀疑浮泽根本还没长大,浮泽抓住他的手指不让摸,支吾许久,才用特别小的音量道:我已经长大了。梦见你,就了。 时崤脑袋嗡地一声。 这是他追了十世的浮泽,是他养大的少年,现在就坐在他的腿上,说自己梦着他遗精 要怎么还能保持克制与冷静? 帐帘轻飘飘地落下,他翻身把浮泽压进了被中,有谁的手紧张地攥住了枕巾,被另一只手一根根掰开,改为十指相扣。 时崤拉开浮泽的衣带,最后一次低声问他:真的不怕吗? 浮泽嗯了一声,用同样的音量答:你现在不会强迫我了,所以不怕。 即便我不是你的同类?那手又去慢慢挑开人类上衣的交领,露出一截漂亮的肩膀。时崤停下动作,稍微撑起身子,几乎笼罩在浮泽上方,但是太暗了,投进人类双眼中只有一个大概的黑色人影,阿浮,我用人类的形态陪伴你太久了,或许你忘了,我是来自地府的鬼,与你、与你们,都不是同类。若是之后你再想起来,又会对我避之不及,今日还不如就此打住。 他说得很轻,很慢,似乎在极力忍耐,又似是小心翼翼的斟酌。 浮泽抿着嘴摇了摇头:我都记得的。你是鬼府的王,眼睛会变成红色,还有一个断头的下属,我都记得我已经不怕这些了。 我还记得,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没有伤害过我。 大约是夜晚滋长了感性,浮泽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平静地将心中所想说与时崤听,说完才觉羞耻。迟迟没有得到答复,抬起眼一看,发现对方一双眼睛真的变成了红色,在黑暗中格外触目惊心。 浮泽。时崤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喘,一字一顿、格外郑重地对他说道:我想用原型肏你。 浮泽愣愣地与他对视。余光中,他看见时崤身体轮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原本清晰的边缘渐渐变得暧昧模糊,黑雾一样攒动着往外扩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果真也不是人类那样的皮肤了,虽然也有人的形体,但是触感钝钝的,更像是一大团极浓厚的烟雾凝聚而成的实体。 这是,鬼王最原始的形态。 浮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有些震撼,有些新奇,却不是害怕。记忆里,过往时崤以这种形态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是在自己意识模糊之时,他还从未想现在一样清醒地去感知,更别说触摸。 我想用原型肏你。时崤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也变了,是最初听过的那种多道声线重叠起来的组合,有种摄人心魄的诡异感。 浮泽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好。 他生涩地打开双臂,接受黑雾的拥抱。于是情与欲喷涌而出,淹没了略显狭窄的床。 原身形态的时崤更加遵循与鬼魂无道德感的天性,但缓缓进入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暗自唾弃自己的卑鄙他的心居然是窃喜的,他庆幸浮泽没有因为害怕而中途喊停,也庆幸自己一直以来都把少年牢牢护在羽翼之下,叫其没有机会梦见别人。 窃喜之余,只剩下许多许多的爱意。 他痴迷地盯着浮泽的脸,看人类因为饱胀而委屈的表情,摸到对方因为自己的进入而起了反应的身体,心软得化作了水,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相隔许多年之后的再一次交合,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轻缓,也是从未有过的亲近与坦诚。 未经人事的少年实在稚嫩,那处容纳得辛苦,时崤只能强忍着克制自己不像以前那样一个劲地往里撞,更多是的小幅度地磨,蹭着几处敏感点缓缓进出,尽量让他舒服。身体更是小小的,时崤亲不到他的嘴,便执起他的手放到嘴边亲,将颤抖的手指含进嘴里品尝,浮泽被舔得不住轻哼,双腿敏感夹紧,更把时崤挤得满头大汗。 鬼抱着人类不撒手,人类也抱着鬼,被弄得受不了了,就哼喘着将脸埋进团团黑雾中。 浮泽没有喊停,不过到后来,被时崤抵着最深处射精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忍住掉了眼泪,整个腰身绷紧发抖,边抽泣边小声地喊着太满,双手不住去推对方结实的小腹。 可惜力气太小,不仅没有推开,反倒刺激了时崤高潮时爆棚的掌控欲,又被抓着手腕撞了好几下,灌了满肚的鬼精,直灌到小腹微微凸起才算结束,身体抽搐着陷在被窝当中,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时崤向他道歉,轻轻拍抚他还在起伏的后背,终于等掌下的身体逐渐平静了,低头一看,才发现少年已经睡去,手心里还攥着他的一缕头发。 再一次见皇上,又是七日后的事情了。考虑到之后浮泽进了朝堂,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难再像之前一样与皇上秘密会面,所以按照先前所约定的,在浮泽正式上朝之前,后者要将今后的安排与他细细部署一遍。 浮泽到时,皇帝已经先到了片刻,也不知怎的,见他进门,表情突然间就变了,一甩袖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挪出巨大的声音。 陛下?浮泽被吓了一跳,站定在门边,一时也忘了行礼。 这就是他对你要的东西?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质问,皇上表情肉眼可见的愤怒,与平日一贯的冷静内敛相去甚远。他大步走向浮泽,却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猛地生硬停下,脸色越发难看:他那个东西碰你了?! 浮泽愣住:你你怎么知道? 九五之尊一双眼睛再毒辣不过,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震惊与羞耻,却唯独不见自己想象中的痛苦与恐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懑感,恨恨地盯着浮泽片刻,又拉长了脸转身回到桌前,倒了杯冷茶灌进嘴里。 你身上的味道浓得朕都无法接近,你问朕如何知道!皇上眼里几乎冒火,你才十六岁!朕当日叫你离开那个东西,你不愿,可曾想过他要的是这个?! 浮泽先是困惑,随后脸上爆红。 也不知怎的,天子这一通火莫名其妙,却反而使他觉得亲近不少,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待到对方说完了,才小声辩解:是我自己愿意的。 啪 天子气得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除了一点行动上的协助,他还能给你什么,叫你一个好好的男儿郎甘愿受他这般羞辱?啊?! 浮泽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看盛怒的皇帝。 我不知道可是,从好久好久以前算起,从来没有人能像他一样,不管我是什么样子,都一直喜欢我。 他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我不想再被丢下了。 【作者有话说】: 假老父亲时崤 真老父亲皇帝 ============== 又降温了,上厕所真冻屁股啊,惆怅 第七十二章 【不想爱我,还想要我一直爱你,阿浮,你如今怎么这么会打算盘了?】 一颗沙砾落入江面,被水流温和地包容,岸上人只能见到水面很快恢复平静,却不知这颗沙砾并非消失,而是沉进江底,永远地留在这一条江流之中。 无论是曾经的浮泽江还是宴江,又或者是后来许多许多转世,浮泽有多喜欢人类的陪伴,在一次次被遗忘或是离别的时候就有多失落,那种失落就像沙砾一样沉在他的心底,渐渐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毕竟是一条江,生命在诞生于辽阔土地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永恒,他理解不了什么是转瞬即逝,什么叫匆匆过客,只一味地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越是孤独,就越是畏怯。 但时崤出现了,像是一位不大礼貌的打捞者,他说一不二地打破水面的平静,强行潜入到水底,他把浮泽搅到难以平静,却又细心地将那些陈年的沙砾一一捡起。 世子想起了所有,只是与真正的浮泽还有一点不同,那便是他的记忆是从后往前看的。他先看到了时崤十世的陪伴,再看到对方的舍身相护,最后才看到他们最初的相遇,以一个没有被阴影笼罩的视角,终于看清了真正的时崤,感受到对方炙热又真诚的爱意。 无论他逃避、懦弱、无能或是弱小,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五官、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什么地方,时崤都会追寻到他身边,陪他度过漫长的孤独岁月。他放下身份向他道歉,想方设法解开他的心结,用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抚平水面上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刚刚醒来的时候,浮泽是茫然的,似乎这样的记忆颠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对时崤抱着什么样的情感,于是急切地向对方求欢,直到被小心翼翼抱在怀中,才终于发觉自己对这份爱意有多依赖,哪怕给不出同等的回应,也自私地不愿离开这份陪伴了。 所以他对皇上说不想再被丢下,而不是什么爱与缱绻。 皇上后来恨铁不成钢地又说了几句,浮泽乖乖听训,不再做辩解。 又过了平静无波的三年,进入朝堂的浮泽做事越发低调,倒是个子开始快速窜高,到十九岁,终于算是彻底褪去稚嫩的模样,真真正正地长开了。 时崤一头舍不得他长大,另一头则对他越来越接近原本模样的面容心动不已,有一回在床上做到兴头处,一不小心又暴露出本性中的恶劣来,停下动作抱着浮泽逼问是不是吃着本座的精长大的。原本就是过过嘴瘾,哪知浮泽安全感充足的时候竟是那般乖巧,真的埋在他肩上点头承认,把这一界之主撩到当场鬼气逆流,忍到满头青筋才克制下来没把人类做坏,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问类似的问题。 这一年,皇上与浮泽在朝堂上里应外合,扳倒了一波又一波的心怀鬼胎者,到秋天的时候,只剩下当初扶持皇帝上位的丞相。临近过冬,北边蛮族为争夺物资频频来犯,丞相的心腹,也是当年屠灭国公府的主将自请带兵前往镇压,皇上大为赞许,为表支持,当场又指派了一名素来中立的文官为随行军师即是浮泽,至少在丞相一派眼中,是个颇有才学但不得皇上重视且年纪轻好拿捏的角色,便也没有异议。 大军抵达前线的一个月整,京城下了第一场大雪,前线快报传进宫中,说是主将带领小队奇袭敌营时不慎遇上暴雪袭击,队形被冲散,尽数毙于蛮族大刀之下;又过了半日,宫中还未将回复送出,另一封快报又加急传来,称敌军乘势追击,军师身边某一心腹顶到前方,暂且化解了危机。皇上拿着快报连连赞赏,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当场下旨由军师接管兵权,尽快拿下此次战役。 前线与京城隔着十几日的路程,此时的北疆已经是冰天雪地,积雪足有半人多高了。 军师营帐中,浮泽从箱中抱出一柄格外凌冽的长枪,时崤几步上前单手接过,另一只手替他拢了拢披风:其实没有必要,人类又伤不了我。 现在军中群龙无首,至少要做个样子给他们定定心的抱歉。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时崤意外地挑眉:为什么道歉? 要勉强你做这样的事。浮泽碰了碰他的铠甲,但只要打赢这一役,便能顺理成章收归丞相一派的兵权,我想做的事也就快实现了,所以 嗯,我知道。时崤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下他冻红了的侧脸,只是许久不穿,有些不适应罢了。 主将暴毙,军师及其下属临危受命,接过兵权带领大军退敌成功,这是皇上早已写好的剧本,时崤不舍得让浮泽去涉险,所以自愿上场出演。 出营帐之前,没有持枪的另一只手又被拉住,时崤低头,撞进浮泽一双略带紧张的眼。 其实你穿盔甲很好看比那幅画中还好看。浮泽这样告诉他。 先是意外,随后又是那种胸膛被挤占得满满当当的感觉,时崤高高束起在脑后的发无风自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胡乱缠住了浮泽的小臂。阿浮他反过来把浮泽的手握紧,放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又舔了舔:你真叫我不知还该如何喜欢你。 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对方极其小声地答。 嗯?时崤没听清,稍微弯腰凑近他的脸。 却听他侧开眼神转了话题: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装束,和这个地方的。 嗯,原本的确有些膈应。时崤偷偷亲了好几下浮泽的嘴,我死的时候也是在大雪的前线,穿着这样的盔甲。但是阿浮喜欢,我也难再讨厌了。 冰天雪地,这一战对于双方来说都不好打,时崤不能干扰人间秩序,更不能主动杀人,好在他一双鬼眼能分辨出哪些人本就该命绝于此,顺手就以鬼王的身份将其魂魄收归,看在身后士兵眼中,便觉得自家的新将领所向披靡,一时士气大振,很快将蛮族压退十里之外,溃不成军。 而随着这一战的大获全胜,朝堂上僵持多年的天平终于慢慢开始发生倾斜。 再后来,大军回到京城已经是入了春,那位一战成名的心腹按照剧本所安排的一样在回京途中伤重而死,浮泽独自将虎符护送回京、归还天子,天子大加惋惜。同年夏,天子亲自为浮泽举办加冠仪式,并授予国公爵位,已经有名无实的丞相这才意识到水面之下的弯绕,可惜为时已晚。 浮泽二十二岁那年,当着满朝文武之面上书检举丞相,多年收集的证据一件件一桩桩摆到天子案上,摊开在太阳底下,满朝骇然,皇上震怒,当场将丞相一派下了狱,决意彻查。 又过了一年,浮泽二十三岁,昔日国公府谋逆的罪名终于被洗刷,浮泽作为唯一后人搬回了尘封已久的老宅,他站在院子,看着追封赏赐之物摆了满院,却不开怀,只感觉如释重负。也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冲动,转身寻着时崤,一股脑窝进他怀里,还像当年十四岁一样:都结束了,你带我走吧。 不怕我带你回鬼府吗?时崤用手托着他的臀腿问。 怕。浮泽点头,但是我没地方去了。 于是半年后,他们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四季温暖的西南地界。 时崤找回了当初宴淮之画他的那副画卷,挂在他与浮泽共同居住的小房子里,浮泽问他真的不在意当年的枉死吗,他倒坦然:宴淮之不过是画师,这画真正承载的记忆是我们之间的过去,比起枉死,我更庆幸得到你。 有时候也会拉着浮泽的手去摸画上的自己,从脸摸到腰:我想阿浮每日这样多看看我,看多了,也许就能多喜欢我一些。 浮泽闻言就不愿摸了,挣扎着缩回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那浮泽转头,如果我一直做不到呢? 时崤半笑半哼地嗤了一声,声音里倒未见不愉悦,反而从背后将浮泽圈进怀里,用脸颊亲亲密密地蹭那侧脸与鬓发:不想爱我,还想要我一直爱你,阿浮,你如今怎么这么会打算盘了? 他张嘴,将人类温温软软的耳含进了嘴里。 浮泽敏感地哼了一声,有些委屈,但也心虚,不知如何回答。 时崤舔够了,转而在他耳后亲了好几口,用说悄悄话的音量道:我自然会一直爱阿浮的,阿浮不爱我,就罚你永远被本座肏,好不好? 好。 浮泽的睫毛抖了抖。 衣袖下,他手腕处的印记又开始发热,金色的边缘比先前更亮了许多度,渐渐向内侵蚀,覆盖了原本黑色的羽毛,只是谁都没有发觉,谁也不想去发觉。 【作者有话说】: 有人的老色皮人设永远不会倒,是谁,我不说 第七十三章 【若是你愿意怀上我的孩子】 西南是个物产丰饶的好地方,时崤与浮泽在这里相遇,又回到这里度过了余下所有作为人类的时光。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不再隔着嫉妒与圈禁,也没有逃避与恐惧。 浮泽仙力没有全然苏醒,依然是人类的躯体,时崤便带着他日行千里,顺着曾经浮泽江流过的地方,他们去看庙会,去听说书,喂过平野上的老牛,采过郊外树梢上悄然结成的野果,他们看了许多许多的风景,见了许多许多的人,几乎做遍了人类会做的所有事情。 也全都是浮泽一直想做,但从来没有机会做的事。 尽管浮泽自己没说过,甚至每次都克制着不愿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情绪,但时崤与他相处十世,见过他最不设防的样子,哪有可能看不出来?他知道浮泽是开怀的,最重要的是,这种开怀全都有他陪在身旁。 每次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小屋休整,时崤时常会在浮泽昏昏欲睡时,悄悄拉起他的手腕去观察衣袖下的印记。在一轮轮的日夜交替中,那片他亲手印上去的黑羽正在逐渐被金光覆盖,一眨眼到了第五年,黑色的部分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点了,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再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崤再也不去看那个印记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出门,时间像是把这个角落彻底遗忘,浮泽的面容与身形定格在最漂亮的样子,起先是不怕寒暑,接着渐渐不再需要三餐进食,又过了一段时间,就连睡眠都变得可有可。 最后一世的终点不再是死亡,而是重生。关于人类的特征一点点在世子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真正正的浮泽。 时崤变得格外焦躁,终日终日抱着浮泽不撒手,有时浮泽不自在了想要挣开,还会换来他一阵颇大的反应,要么和护食的狼似的,要么跟被抛弃的狗一般,总之说什么也不肯让浮泽离开他身边一步,问他,他便摆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表情:怕阿浮悄悄归位,不与我告别。 浮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含糊安抚他:还没有那么快。 没那么快?真是长大了,都学会骗本座了。时崤泄愤般在他耳后亲了几口,抓起他的手翻开,用大拇指摸索腕处一片光洁的皮肤,我留下的印记都没有了,还说没到时候,你现在随时可能不告而别,让我想找都找不到你。 浮泽闻言有些怪异地动了动上身,转过头看了一眼,大抵第一次听鬼王说这样示弱似的怨夫之言,心里不自在,下意识辩解:我不会不告而别,决定好之后,会先与你说的。 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说漏嘴,但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决定?时崤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所以,归位的时间是你自己决定的,对吗? 我 这段时间都在想着什么时候离开我,是不是?时崤眯起眼睛,声音一下子阴了下来。 他的温柔总是游刃有余,极少在浮泽面前表现出这种阴冷的怒火上一次还是在宴江逃跑的时候。如今突然发火,饶是浮泽已经与他相处十世之久,也难免有些吓到,我只是,能感觉到差不多到时间了最多能拖半月,再久了,他们也会直接来接我的。 他们原是坐在床沿的,浮泽一时紧张,便从他腿上爬了下来,受训似的站在床边,缩了缩被握得有些发疼的手,没挣脱。时崤不满,将人类拉近到自己岔开的双腿间站着,语气颇为生硬:那便拖到最后一日。 他抬头看浮泽,浮泽也低头看他。 彼此对峙似地相视了一会儿,还是时崤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那片皮肤不正常发热,先一步服了软。他根本不舍得对浮泽动怒:你归位后就不需要我了,那我怎么办?你是仙君,身上又没有了我的印记,这一回,我没法追到仙界去找你了。时崤放开浮泽的手腕,用指腹揉了揉上头自己握出来的红痕,另一只手则去环到浮泽后腰,声音叹气一样轻:你要我还能怎么办? 大抵是因为他坐着,浮泽站着,一高一低的姿态让他看起来颇为弱势,甚至是不安。浮泽低头看着他,也不知自己在心中思索了些什么,突然问道:你想做吗? 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做。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上时崤的肩,又在对方看他的时候垂下眼,抬脚凑近一步,大腿贴上了时崤的那处。 时崤不动,也没说话。 浮泽思索片刻后,低下头,毫无章法地在他唇上亲了几下,与上一次的求欢不同,这一次他分明不带任何欲望,更像是讨好,或者说是某种敷衍的安抚。 时崤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问:在你眼里,我只想同你做这种事情吗? 你不喜欢吗?浮泽似是不解。 刚说完,天翻地覆,整个人便被时崤拉着压倒在床上。时崤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咬着牙,眼中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阿浮,这儿只是不会跳,不是没有心,也不是不会难受。你若是觉得我的弥补还不够,记恨我、不愿原谅我,你说便是,但你别拿这个来糟践我的心意。 对别人倒是好,怎么对我就舍得这么心狠呢? 许多许多的鬼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遮却窗外光线,在屋子内胡乱窜动翻涌,于是周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浮泽余光中看见他身后的暗处浮现出许多红色光点,带着禽类双眼特有的麻木冰冷,似乎是成群黑鸦,但再一眨眼,又全都消失不见了,视线中只有鬼王那双没有眼白的纯黑色鬼瞳。 他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生出恐惧,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浮泽能摸到手底下那片胸膛冰冰凉凉,与平日里一样是死亡的平静,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总隐约能够感觉到那其下震动着许多情绪,是不安与哀鸣。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用另一只手拉了拉黑色的衣角,对不起,你别生气。 浮泽。时崤拉开他的手,声音逐渐冷静下来。 我在。 你再亲亲我。 浮泽踟蹰了一下,果真双手去勾他的脖颈,借力稍微挺身,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平日里他们也算亲得多,可惜由浮泽主动的经验几乎为零,时崤没张嘴,他就只晓得伸出舌头去舔,舔了两下,稍稍后撤去看时崤的反应,没看清,却被猛地压回床上,狠狠咬了好几口。 叫你亲你就亲,这么乖是不是又想骗我,啊? 没有骗你。浮泽抿了抿破皮的嘴唇。 那你现在跟我发誓,说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归位之后也会来找我。 浮泽便不说话了。 时崤盯着他眼中的躲闪,等了又等,一股气堵在胸口,又酸又闷。等到确定等不来回答了,那口气又似突然一下子泻开,周身密不透风的鬼气也就散了:小骗子,从前在海上行船的时候也这么骗我,结果走的时候头也没回一下。 他翻了个身仰躺,让浮泽趴在他身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现在连个承诺都不肯给,你真是懂得如何折磨我。 浮泽撑起身子想说些什么,然而酝酿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肩背被稍加施力往下按,就只能老老实实趴回去,双手抱紧时崤,侧脸贴在那冰冰凉凉的锁骨上。时崤也回抱他,力道比任何时候都柔和:抱歉,阿浮,这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太舍不得你了。 时崤 好了,不是你的错。时崤揉了揉他的腰,刚刚没说对,其实你一点都不心狠,你是太软了,当初被我那样对待,现在还愿意让我抱你。是我自己太贪而已。 你在难过吗?浮泽闷闷地问他。 嗯。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好一点? 时崤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脑勺:你要我如何高兴?放你在我面前离开是要勇气的,上一次我濒临魂灭,用光了勇气才放你走,这一回没有了,只能硬抗。 对不起。浮泽又一次道歉。他从时崤胸前抬起头来,鼻头不知为何是红红的,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太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毕竟在过去的生命里,他总是在身不由己中被动地接受外界的一切,并没有谁会把选择权交到他的手里。 浮泽与时崤相处的数百年时光中,对时崤有过渗骨的恐惧,也有过全身心的依赖,现在自己突然就变成主导者,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过去那些矛盾的情绪了,他理不清,便也不敢选择,只能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假装看不见分岔的路口,走一步是一步。 这样就好了,不用勉强,我明白的。时崤告诉他。 交谈渐渐低了下去,变成窃窃私语,之后消失在彼此相贴的唇舌间,头发在拥抱中缠绕在一起,衣裳被揉乱了,半解半褪地挂在彼此身上。比起肉欲,更多的是旖旎,温着彼此的肌肤,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仿佛要在无知无觉中将人烫伤。 到了日落的时候,浮泽内里胀到发酸,抹着泪不让继续了,时崤便停下来哄他,掌心托在他后颈处暧昧揉捏:不行,要让阿浮把我的形状、我的味道记得再深刻些,归位后才不会太快忘了我。 可是已经满了,肚子里好胀唔嗯 那我轻些便是了,最后一次了,好阿浮再坚持一会。时崤用大拇指替他抹去睫毛上的水珠,神情温柔,但下身依然往里头撞去,若是你愿意怀上我的孩子,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不是吗? 我怀不了的。浮泽软绵绵地呜咽了一声,泪眼朦胧地睁开双眼,有些呆愣。 嗯,仙君是不能孕育,但阿浮现在还是人类,是可以为鬼王孕育后代的。时崤说得颇为认真,就像阿浮那位仙君同僚的母亲一样,怀着身孕归位,便能生了。 浮泽瞪大眼睛,似乎真有些吓到了:我、我不要 那就乖乖让我多做几次,嗯? 可是还有半个月时间,下次再做好不好? 没有了。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时崤亲亲他的鼻头:多留你一天,就多一份不舍,平白折磨我罢了。阿浮,我说过不会再强迫你,也说过主动权在你手上,我不想食言,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这几日你就走吧,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不然我怕我会发疯。 归位后,若是改变主意了,还需要我,或者是有一点想我,便来找我,知道了吗?之前对你的承诺不会变的,我会一直爱你,也会一直等你。 时崤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格外郑重地说着这些。浮泽茫然地看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告别。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三回 :猛男十三棒打鸳鸯,宝贝浮泽受孕未果 第七十四章 【处处没有你,处处是你。】 仙界。 浮泽从水面底下破水而出,神情与动作都有种说不出的呆滞。他湿漉漉地站在自己居所的宽大清池中央,呆了好一会,才想起靠到池子岸边,抹掉眼睫毛上的水珠。 这是他归位的第三天。当了十世的人类之后,躯体上从人类转变回仙君的过程让他不适应极了,总是需要反应一下才能想起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就连居住多年的清池居也似乎变得陌生,唯有待在水面下,方能稍微觉得舒服一点。 休息好久,神智才逐步开始苏醒,眼神慢慢聚焦,恢复了些许生机。 浮泽动作迟缓地把手心摊开在眼下,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动动手指,一缕金光从那指尖流出,绕着他的手腕转了一圈,便见半只湿漉漉的衣袖干透了虽然还不太熟练,不过总归是他的身体,操控仙力的本能正在回归。 就好像他的生活,也在循序渐进地回到最初最平静的轨道上。 浮泽静止地盯着自己的衣袖,许久,歪了歪头,整个人突然又再度沉进水里,连同那只衣袖。可能归位之时稍微有些着急了,才会适应得这么缓慢。他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如此思量。 毕竟在人间的最后几日,即使时崤有意赶他,他原本也没打算那么快归位的。 那天外头下着小雨,谁也没有借口离开小屋,浮泽趴在鬼的怀中睡了一觉,梦醒之际,瞧见窗外一枝被雨打焉了的绿意,也不知是从哪儿生出了小小的叛逆火苗,突然就不愿意按照时崤说的那样悄悄归位了,他想要结束在最平和的时刻,就在这个的拥抱中离开。 完全就是突发奇想,饶是时崤也没有发觉,见他醒了,便捡起一旁的黑色外袍给他披上,浮泽揉揉眼睛,极其习惯地缩在对方带着冷香的怀里、衣里,抬头索吻。旁的倒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吻格外的长,吻毕,浮泽心中也就真正下了决定,唇舌分开,他突然朝着时崤展露出一抹格外漂亮的笑,然后趁着时崤愣神没能反应过来,重新靠进他的怀中,左手拇指悄无声息按在右手腕上,周身便泻出温和的金光。 抱歉。浮泽这才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绵。他罕见地主动环住时崤的腰,语气有点难为情,然而更多的是平静与释然,就像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件事实:我在人间十世,尝过许多离别滋味,不想最后再留有遗憾的记忆了虽然你没有体温,但被你抱着的时候,总是觉得很暖,所以,归位的时候也想有你在身边。 浮泽垂下眼,声音渐小:还有,一直没跟你说,这十世有你在身边,我其实过得很开心。没有记忆的时候是,有记忆的时候也是。 阿浮。好一会儿,时崤才唤了一声,声音中尽是难以置信。 此时浮泽身上的金光已经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了。他抬起头来,不吝啬地又对时崤笑了一下,谢谢你,时崤。还有之前那些,我没有讨厌你的。 归位的过程太快,快到没有太多时间供他们温存,浮泽甚至来得及等到时崤的回答,就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只剩下一件黑衣掉落在时崤膝上。 这便是归位之前的所有记忆。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仙界,因为仙体的不适,他一头扎进了清池居里修养,亏得有天帝体谅,命了其他仙君都莫来打扰,甚至一反常态地戒严了清池居周围好一段距离,连靠近都是不许的。 浮泽后来清醒时回忆了一下,不知道时崤如何,至少对于他来说,十世相处过后,分别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平静。有些像国公府遭受还未灭门之灾的时候,他在国公爷那儿得过的一种御赐小吃,叫做龙须酥,表面看似有千丝万缕紧紧纠缠,其实轻轻一扯就全断了,只要够干脆,甚至不会有任何黏连。 大概是回到仙界的一个月,浮泽终于勉勉强强适应了仙体,五感回归,能够感知清池水中淡淡的仙力了。天帝得知后亲自来了清池居一趟,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些寻常问候,直到快离开时,才语焉不详的吩咐他:多休息一段时间,暂且先别出门。 浮泽有些不解。 便意外地见天帝稍微矮身,蹲在了池边,似乎是为了近距离瞧他,瞧了好几眼,语气便变得颇为感叹:浮泽,你现在变了许多。 什么? 变得有生灵的色彩了。天帝斟酌了一下语句:仙魂、人魂、鬼魂都是有色彩的生灵,但我们小浮泽不太一样,你是江流化身,仙魂原先清澈得没有色彩,比起生灵,更接近纯粹的物灵。 现在鲜活了许多,不是坏事,看起来更找人疼了。天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不过还要再等身上的味道散一散,所以先别出门,听话。 说完并不解释原因,反而很快匆匆离去。留浮泽还浸泡在水里,没听懂她的话,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被揉过的发顶。 时崤也时常摸他的头发,只是不是这样的揉,而是将大掌盖上去,顺着发丝一下下地摸,在缠绵时,或者在他昏昏欲睡时。 奇怪归奇怪,原就不是那种闲不住的性子,左右又没有必须出门的事情要办,浮泽便也乖乖留守在自己的居所里。不过,五感恢复过后,他第一次觉得清池水太冷,主动上了岸,闲来无事便试着流转仙力,还是生涩极了,就与人间那些骨折多年的伤者重新练习下地行走差不多,练不了多久就觉得累,干脆把宽大的主座上当作床,蜷在上头静静睡下。 有时他也会做梦,梦见什么倒不记得了,只是每每惊醒的时候,意识朦胧间总会委屈靠着的地方太过坚硬,等真正睁开眼,才发觉自己睡梦中拱进了椅背与扶手相接处的夹角,睡姿怪异。 浮泽翻了个身,并不想去探究其中原因。 有一段时间,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居所太过空旷,竟是记不得自己从前千年都是如何度过的了。举目看去,整个清池居除了一口清池、一座浮桥以及一张主座之外再无其他物件,更不像其他仙君一样收养仙童仙宠,时间一长,除了修炼与睡觉,便没有其他选择可以消磨时间,真真无趣。 其实清池好像可以不用修得那么大的。 浮泽走到浮桥上,由上而下俯视清池,有一瞬间跳出这个想法。只是还没等看出个所以然,就总觉得脚下桥面烫得厉害,从脚底一路烧到他心里,热得心慌,也就匆匆下来了,之后再也没上去过。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帝解了清池居周围的禁令,托仙童来转告浮泽可以出门了。浮泽认认真真地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有哪里要去,但还是走到门口,打开了居所的大门。 一瞬间,仙界时时充斥着的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亮得浮泽闭上眼睛,好久都没能适应。 以前的仙界也是这么亮吗?或许暗一点更好。浮泽想。 仙童没走,在一旁扯扯他的袖子,奶声奶气的:仙君要去何处?若是还不习惯驾云,小仙可以送仙君一程。 天帝可有空闲?浮泽用手掌虚虚盖着眼睛,问他。 摇头:正与诸位老君议事。 那浮泽犹豫了一下,劳烦你,送浮泽去拜访承德仙君罢。 于是说走就走。 到了地方,却发现承德的居所大门紧闭,显然是主人不在家的,仙童问了守门的天兵,天兵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承德仙君有差事出门去了,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回来过,其他的属下无权得知。两位若是要找,不如去问问司职仙君。 仙童又驱着云送浮泽到司职仙君处。才到门口,仙童挂在胸口的项链就闪了闪,金光流转,是天帝在召他回去,浮泽便让仙童先行离去了,自个儿去敲司职仙君的门。 司职仙君得知浮泽来意,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咦?承德仙君去人间拨正秩序,已经两月有余,浮泽仙君竟不知吗? 浮泽茫然摇头。 啊差点忘了,也是,浮泽仙君也是才从人间回来。对方拍了拍脑袋,承德仙君管辖内有一村落受妖僧传教,导致民风大变,背德弃义之事多发,承德仙君此去就是为了这个。他原本是想等着接到你归位后再去呢,不过前些日子天帝不准我们靠近清池居,又加之那村落百姓出现了伤人的苗头,承德仙君就等不了了,与我报备一声后便去了人间。 也说不清为何,浮泽搭在自己膝盖上的手突然就攥紧了,似乎是对人间这二字格外敏感。不过很快又讷讷松开:去了人间啊是很严重吗? 司职仙君倒没发现,一直低头在册子上写着什么:浮泽仙君要找他应该也不用等太久,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承德仙君是真身下界,最多一两年便会回来。 浮泽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但心绪已经不如来时平静了,实在无意不再多留,便准备告辞回去。起身时,动作或许有些大,带起的气流吹到司职仙君鼻下,对方突然一愣,抬起头来,神色怪异:浮泽仙君十世轮回结束,仙体可是已经无碍了? 已经恢复如常。 哦,那就好。司职仙君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可能是太多年未见,觉得方才仙力波动的气味有些陌生,想来是我错觉了。 浮泽疑惑地看着他。 不过仙君变了许多倒是真的,若是承德仙君见了,应该会很惊讶吧。 告辞了司职仙君,浮泽觉得累极,只想直接回清池居休息。 这回没有仙童送,他将仙力凝聚在指尖,云雾就逐渐在脚下在脚下聚起,本已经快成型了,动作却一顿除了仙力的不流畅之外,更多的,是想起仙童相送时,前后左右空落落、叫他不安的那份不自在。好在也不远,索性散了仙力垂下手,迈开腿走路往来时的方向回。 这还是浮泽归位后,头一次好好走在仙界,四周白茫茫空荡荡,既熟悉,又不熟悉。 中间路过了姻缘仙君居所,门口的仙童远远朝他打了个招呼,浮泽回礼,又走出一小段距离,才见仙童从身后追上来:我家老君要我来问问,浮泽仙君可需要我送一程吗? 多谢姻缘仙君。浮泽受了好意,摇头,浮泽久未出门,自己走走便是。 仙童长长地哦了一声,好吧,那便不打扰仙君了。 等转头回去的时候,又分明能听见他的兀自嘀咕:原来这就是老君说的,小孩长大了都会有心事呀。 浮泽觉得可爱,想笑,不过嘴角才扬起一点点弧度就撑不住了,又淡了下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这次之后,浮泽回到居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再出门去。 仙界对于时间的概念非常模糊,或许是一两个月,或许有大半年,也记不清楚了,总之清池居大门日日紧闭,将仙界过亮的光线遮挡在外。 中间浮泽渐渐熟悉了体内的仙力,第一件事就是将清池的规模缩小了一半,腾出一片空地来。但腾出空地后,具体要用来做些什么,又一时没了主意,最初他是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放了床与桌椅,奈何用起来总觉别扭,没有在人间时用的那些舒适,没过几天就撤了去;后来陆续又添置了其他布置,炼丹炉、仙卷柜都有,只是最后还是全撤了,回到一开始空荡荡的模样。 清池从天池引出,二者之间仙力相通,天帝没过多久就发现清池的变化,于是得了空亲自上门来询问。浮泽倒不是有意隐瞒,是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用手拨了拨池水,才迟钝地答道:应该在人间待太长时间了,对这里有点不习惯。可能,过段日子就好了。 这个理由足以解释他的一切异常,天帝难以质疑,浮泽自己更无法不信。毕竟人间的数百年与仙界的数百年并不相同,不比仙界百年时光弹指一瞬,在人间,每一日都有切切实实的感知,十世轮回,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很多。 天帝没有追问,转头看了看那片空地,那儿空出来的地方,可是需要什么? 还没想好。浮泽也跟着看过去。 嗯,人间毕竟热闹,你刚回来,若是觉得太冷清了天帝顿了一下,选几个仙童或者仙宠来与你作伴,或许会好些。 浮泽谢过天帝,说是会考虑,但心里还是喜静的,转过头就将这个提议放到了一边。 他现在很少睡觉,也不想出门,没有事情做,只能常常窝在主座上放空。仙界的一切是熟悉的,却无法安抚他的莫名躁动的心绪,清池居还是那个清池,可总有一些时候让他感觉到很冷。 更不再像以前那么喜欢待在水里,浮泽发觉这一点后,终于有些心慌,主动去问了天帝。天帝告诉他,这是因为他的仙魂从偏物灵真正转变到生灵,所以对本体的依恋会减弱,无需为此担忧。 浮泽不是很理解,天帝就换了一种说法:三界生灵都是有情感的,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偏好很正常。 又过了一段时日,几位与浮泽稍微熟识的仙君都陆续来清池居拜访过,给那块空地提了不少意见,浮泽听他们的建议都试了一遍,但最后只留下一张仙界少见、人间多见的躺椅,上头铺了厚厚的软垫。 最意外的是,某一日姻缘仙君竟也晃悠着带着仙童来了,拉着浮泽唠嗑半日,末了,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线递给浮泽,这个,你且收着。 红线?老君这是浮泽忙站起来。 趴在躺椅上打滚的仙童见了,从后头伸过头来:哈哈哈,仙君别紧张,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大家都有的。 姻缘仙君也呵呵地笑:红线牵的是凡人姻缘,其实对仙者没什么效果,若有姻缘,不需要老身的红线来牵,若无姻缘,系了红线也不会起效果。不过前段时间,也不知哪里传的说法,那些年轻仙君都来讨要红线,都爱讨个彩头,承德那孩子也来讨过,老身便给你留了一份,总不好对你们这些小辈偏心。 说着就强行塞进浮泽手中。 浮泽捧着红线重新坐下,好奇中,也难免有些不自在:既是没有效果,那他们要这红线作甚? 说是那样说,这红线好歹也是出自老身之手,随身带着,总会有用的。姻缘仙君捋捋胡子,对自己的红线格外自信:若有相悦的仙君,用来联络感情自然是锦上添花;若是没有,可这仙界的年轻仙君个个都有,别因为这个让你不合群嘛。 就是就是,浮泽仙君都不出门走动,应该多交朋友哦。仙童稚声稚气地附和。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浮泽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手心上泛着淡淡金光的红线。 只一眼,就不敢再看了,草草收进怀里,权当应付姻缘仙君。 【作者有话说】: 姻缘仙君:别问,问就是年轻人的潮流。 第七十五章 【他好想回到时崤身边。】 仙界有喜,某某仙君与某某仙君喜结连理,将于数日后举行结契宴,各自派了一名仙童到处派发喜礼,浮泽打开门时,就见到两小不点手牵手站在门外,一个举着礼盒,一个举着请柬,异口同声地将提前背好的吉利话大声念了一遍。 浮泽忙接过仙童手中的东西,侧身要将他们让进门来,小孩却齐齐摇头,左边仙童指了指身后的载具:我们还有很多份喜礼没送完。 右边仙童举手:还有姻缘仙君、承德仙君、迹策仙君、祝悌仙君总共十六家! 所以。俩小孩跟招财童子一样,齐齐作了个揖:我们就不打扰浮泽仙君了。 啊,那你们去吧。浮泽下意识应答。 话音刚落,才猛地反应过来。见仙童转身要走,又忙把他们叫住,为难地顿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你们方才说承德仙君,他不是去人间了吗? 已经回来了呀,我们仙君都与他下过好几次棋啦。仙童眨眨眼。 我们仙君还特地嘱咐过,说承德仙君总爱去别的仙君处串门,如果找不到,要多找几圈呢。另一个点头附和。 右边仙童:他没来浮泽仙君这儿吗? 左边仙童:方才来时也没遇见,也许今天没出门吧。 右边仙童:浮泽仙君可还有其他事情? 左边仙童:没有的话我们要赶紧走啦。 俩仙童长得相像,一说话也默契十足,浮泽本就不是个不善言辞的,一时间竟哑口无言,也忘了还要问什么,愣愣地与他们道别。直到关上门,回身看见自己空荡荡的清池居,安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心中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承德已经回到仙界有一段时日,却竟从未来找过他,甚至像是有意隐瞒。 浮泽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解中带着点失落。 哪怕他与承德已经解了婚约,但过去千年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不说密友,再退几步也是交好的情谊,以承德的性子,原不会不来清池居的打声招呼的。可是仙童说,承德已经回来数月,常去其他仙君处串门,而在清池居的他却是头一回得知。 像是在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浮泽皱着眉想。 也许不是承德有意隐瞒,是自己终日闭门不出,才会这般迟钝吧再者,说是交好,也没有日日待在家里,等别人上门的道理。 于是,又过了两日,他便主动出门去找承德。 承德恰没有出门,正坐在案前捧着一幅卷轴在看,眉目间有微微的愁绪。浮泽站在门外唤了他一声,就见到他抬起头来,表情先是怔愣,之后很快变为肉眼可见的惊喜,他放下卷轴站起来迎,只是唤了浮泽一声之后却结了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承德仙君。 浮泽,许久未见了。 彼此都有些尴尬。 承德将浮泽引到客座,浮泽借着入座的动作低下头,错开了无言的对视:听闻承德仙君回来了,所以来见见你。 承德也在对面入了座:啊是,先前,去了人间一趟。随后第一反应竟是道歉,先前是要等着接你归位的,但是阴差阳错,没能与你见上一面就走了,抱歉,浮泽。 最初的慌乱过后,他五官逐渐平和,便显露出之前没有的稳重,中间尚夹着一抹掩不去的欣然,看不出有任何心存芥蒂的痕迹。浮泽悄悄抬眼看他,发觉来前的猜想得到否定,无意识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就是愧疚,急忙摇摇头:是我道歉才是本应该早些上门拜访你的。 他说话有点慢,有种久未开口说过话的生疏感:我与其他仙君交情尚浅,平日里又鲜少出门,还是前日听仙童说起,才得知你已经回到仙界。如今已经过了数月才上门来,实在有愧于你平日的关照。 这是什么话。承德微怔,之后和熙地弯了弯眼角,我又不是不知你的性子,哪里会怪你。 浮泽也小幅度地回了一个浅笑。 大家都进退有度,谁也没有提之前的事情。到底是有年少的情谊在,最初的尴尬过后,即使是浮泽这样的寡言,也还是能与承德聊得上话的,粗略交换了一下近况,又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彼此在人间的经历,时而还能谈起某些浮泽不在时仙界的趣事见闻。 承德说得多些,浮泽间或应上几句,也不冷场,倒与寻常交好的友人并无区别,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日。 到时候差不多了,见浮泽抿完最后一口茶,承德就主动收了话题,转而说起了旁的:你也该多出门走走,刚才进门的时候与我说话竟不太流利,现在已经好多了。 无碍的,我以前也不总出门。浮泽轻轻放下手中茶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一时还未适应仙体罢了。 早听天帝说起过,果然又是这个借口。承德就无奈地笑了。 彼时浮泽已经准备起身往外走,承德将他送至门口,明亮的光线照射过来,将双方的五官都映得清晰极了。浮泽侧头躲光线,余光中却窥见承德收了笑容,眉眼渐渐垂下,平静中带着隐约的无奈与哀伤。 你从前虽不出门,但我按耐不住自己三天两头去找你,还能陪你说说话。以后没有我上门,你再不出门,就真的没有机会开口了,所以也要自己多主动走出门才行。承德的声音轻轻柔柔。 浮泽突然想起,先前总有其他仙君说自己变化许多,自己一直将信将疑,如今亲眼看了承德,才切身体会到这种变化是真的可以存在,明明还是同一位仙君,五官哪里都还一样,却哪里都能体现处差别来。 记忆中的承德从来不会做这么隐忍的表情,眉眼间不会藏着那么多沉重的情绪。 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浮泽顿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点头:好。 但是你来找我,我很高兴。承德凑近了半步,与他对视,浮泽,去人间的这段时间,我也有小小地成长了一些。他们都说,被拒绝后还纠缠不止不是君子所为,我不想被你讨厌,所以回来后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你,以后也是。但我还是会期盼你主动来找我。 说完又觉越界,连忙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不来找我也无碍,你多出门与其他仙君说说话,总归是好的。 浮泽看着这样的他,胸腔逐渐重得厉害,就连心跳都变得艰难:你不必这样的,过去的事情是过去,我从未讨厌过你。 抱歉,浮泽。承德苦笑地挠了挠自己的头,我可能,暂时还过不去。好像靠近你已经成了习惯,你若愿意接受也就罢了,你不愿意,我只好自己努力克服了。 他太真诚了,也太坦白了,将这些心绪铺开在光明下,自己倒平静,却让浮泽心慌。 浮泽不愿意再待,别开视线不敢再看承德,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掩饰自己手抖的事实:那我下次有空再来拜访,这次,就先回去了。 说完逃离似的立马转身。 浮泽。 承德扬高的声音将他叫住在了原地。浮泽回头,视线中,承德迎着光线走上前来,在与他隔着一臂的距离停下,像一个邀请的姿势,徐徐将手掌伸到他的面前,那只手的小指上,赫然系着一根红绳。 让我再最后争取一次吧,浮泽。现在一切都回到正轨,你可愿意,系上这红绳的另一端? 浮泽就感觉胸中那种极重极闷的感觉又加重了,甚至怀疑下一刻自己便要被压垮,随之而来的是五感也变得迟钝,听进耳里的声音像泡了水一样模糊,唯剩不多的力气只够支撑他小幅度地摇摇头。 我 承德温声打断:嗯,没事的。这样就好了。 他收回手,解下红线,放在手心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随后驱动仙力引出一簇火苗来,仙火霎时间将红线吞噬了去。见浮泽愣愣地看着,甚至反过来宽慰道: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浮泽不必觉得愧疚。我只是觉得,当时从姻缘仙君那儿接过红线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所以这红线的另一端只能是你。否则日后我若有其他情投意合的仙君,还留着这红线,未免对对方太不公平。 红线烧尽了,只在承德手心中留下一小撮浅色粉末,他将那粉末轻轻扬在空中。 这红线是我对你的情感,我将它烧了,希望你能不再有负担,也希望我尽早放下。我们都要向前走。 浮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清池居的了,湿冷的空气将他包围,他茫然地环顾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只躺椅面前,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颓然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归位后他极少极少睡眠,更别提在这躺椅上睡,只不过今天实在太累。 这回不是他潜入水下,而是世界淹没了他。他的呼吸很浅,像是进入了休眠的状态,视线、听觉与感知全都变得模糊,身体时而沉甸甸,时而轻飘飘,眼前应该是黑暗一片,但又似乎快速地过着光怪陆离的场景,分不清是做梦还清醒的幻觉。 不过浮泽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睡的,因为神识里的情绪一直紧绷着,没有任何松懈。到第二日,外头隐约从很远处传来喧闹的动静,睁开眼,才终于觉得好些,侧躺着回了好久的神,想起今天是那二位仙君的结契宴。 仙界喜事本就稀少,至少要去道个贺。那日的红色请柬还放在桌案上,浮泽头昏脑胀地坐起来,遥遥看向主座的方向,却好久没动。 忽地觉得脸上湿凉一片,抬手摸了摸,竟发现自己落了泪。 他起先只是惊讶,抬手随意擦了擦,奈何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不仅没有擦完,反而越流越多。浮泽低头看着自己被泪晕湿一片的衣袖,呆了小片刻,眨眨眼,突然感觉有莫大的委屈涌了上来,酸得他的心都皱成了一团,嘴角瘪了好几下,便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出了声。 他不开心。 不是只有今天,而是一直一直都不开心。 情绪化作了泪摆在眼前,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是适应不了仙界,而是适应不了没有时崤的生活。 天帝摸他的头时他会想起时崤的手,蜷在主座上入睡时他会想起时崤的怀,时常看着空荡荡的清池居,他还会觉得不如他们在人间的小家温馨,甚至于走在浮桥上,也会记起自己曾经与时崤在上头做爱的对话,他越来越喜欢昏暗的环境,就连出门时,都觉得驾云不如时崤抱着他穿梭丛林那样安稳。 看什么都是时崤,做什么都是时崤,他根本没办法克制自己。 浮泽越哭越难过,越哭越委屈。 他会因为身上被留下的味道日渐减淡而不安,会因为添置的床榻没有鬼魂的温度而不愿再触碰,最可怕的是,从姻缘仙君手中接过红线的时候,脑海中也下意识地想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身边哪儿都没有他,又哪儿都是他。 起初以为自己不去想,不承认,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可是承德的坦然击碎了他最后的防线,他突然就变得懦弱无比,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浓厚的、被积压许久的情绪。 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在仙界得到足够归属感了,他每日都觉得孤独,每日都觉得不安。 他不争气,他好想回到时崤身边。 浮泽的哭并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忍着声音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泪,泪水里载满了情绪,将睫毛打得乱七八糟。 是委屈的,委屈对方从前不顾他意愿地强迫他,如今却又不管不顾地将主动权放到他手里,非要逼他做出抉择;也是害怕,惊慌于他竟然直到昨日才意识到,原来大家都在变化,都在努力往前走,只有他一个还无知无觉地停留在原地。 那时崤呢? 他与时崤中间隔着三界,归位后又隔了数年,对方没有义务为谁长久驻足。 外头的乐声奏了又停,停了又奏,热闹却传不进清池居里,许久,那宴会散了,哭声才慢慢消停。 浮泽本来已经逐渐收住了眼泪,正用手腕擦着,朦胧的泪眼中,看见手腕光洁无痕的皮肤,忍不住又多流了好一会儿滴眼泪。与上一回不同,这一次时崤除了气味之外,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他们的确是断得彻彻底底,再也没有任何借口。 他失去了埋头逃避的权利。 时崤在逼他向他主动靠近,或者是,彻底放弃。 结束这个词第一次在心中有了实感,浮泽一想到这个事实,心就难过得发凉。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节日妇女节!!!!! 第七十六章 【我还是想去找一找那个谁】 情绪溃堤之后,思念夹着泥带着水地喷涌而出,污染了每一个角落,等浮泽反应过来,已经再回不到从前的洁净与坦然。 他把自己困在躺椅上,就那么蜷缩着不愿动弹,没日没夜,睡睡醒醒。醒着的时候忍不住总是回想,睡梦中又时常不受控制地淌泪,一连好几天昏昏沉沉,直到眼睛涩到发疼了,才迟钝地发觉应该找点事情分分心。 想起从前负责西南地界的时候留了许多资料书册,后来因为种种意外,至今还没来得及交接给新的地界仙君,手软脚软地翻找出来,堆了高高两沓。 思维一阵一阵地断开,有时候他坐在桌前,又突然忘了要做什么,半天才想起得重新整理一番。便久违地磨了新墨,拿了纸笔,照着书册的年份细细陈列清单与备注。 原本是坐得挺拔的,写着写着,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头越垂越低。 天帝来的时候,就见他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桌面上。 她这段时日格外关照浮泽,前些天在婚宴上没见浮泽身影,今日就寻得了空来清池居看看。敲敲门直接进来,浮泽笔杆一顿,分明是听见了动静,却要过一小会才抬起头,右手还拿着笔,鬓发微乱,眼睛和脸颊都泛着不明显的红。 天帝只当没瞧见,一面关心地问他可是身体仍有不适,为何前些天没去参加婚宴,一面迈着步走到桌前。 浮泽放下笔,摇头:这几日在整理西南地界先前的文书,一时投入,忘了。站起身行礼,借着动作,有意用袖子挡了挡桌上的纸张。 然而天帝还是撇到了那纸上半干的湿痕,星星点点地落在字与字之间。她倒没有揭穿,只是在浮泽低头的时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些都不急的,你别太辛苦。 天帝在浮泽面前总是没有架子的,还像寻常那样说些关怀的问候,话接话之间,状似不经意地说起那负责管理灵兽的仙君,便顺嘴对浮泽提议:祱鬃仙君那儿新诞了一批灵兽,数量有些多,常诉苦说照顾不过来。你日日闷着无聊,不如便去帮忙几日,若有相中的幼兽,也可以领回来当仙宠。 浮泽神色颇有为难。 天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说法:现在派不出其他仙君,你暂且没有仙职,就当这是派给你的事务,可不许拒绝。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浮泽这才领命称是。 翌日,久违地踏出清池居,光线照在眼皮上,暖洋洋,晕乎乎,竟不似现实。 祱鬃仙君忙于照顾母兽,直接把五只才睁眼的雪白幼兽交给了浮泽看管,万幸幼兽睡眠时间极长,倒也不难照顾,只需时不时为它们输点仙力维持体温,其余时间在旁看着便是。幼兽可爱,浮泽看着看着,心情慢慢就变轻了,窒息的感觉居然也随之消散,比前些天好过不少。 可惜也只是暂时,每日回到清池居,白日里无暇去想的东西还是会涌上心头,越是留恋白日的轻松,独处时的落差感就越大。情绪爆发时,心中不止一次想要冲动任性地离开仙界去见那个谁,而一到人前,摸着手里的灵兽幼崽,理智又一遍遍告诫自己那不过是畸形的留恋。 浮泽觉得自己像是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清池居门外日渐开朗的他,另一半则是躲在门内茫然无措的他。 分不清在这样仿佛的拉扯中究竟重复了多少日,又过了一段时间,灵兽幼崽终于长大了一些,祱鬃仙君说它们已经可以离开母兽了,问浮泽要不要挑一只带回去当仙宠。浮泽见手心上的幼崽柔软可爱,还是小小一团,心中喜爱,却也不忍,便问能不能让它再母兽身边多待一些时日,谁知祱鬃仙君果断拒绝了这个请求: 幼兽离开母兽必须当断则断,错过了现在,等它再大些认得母兽了,才强行要它分离,岂不是更可怜? 浮泽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祱鬃仙君无奈,又指了指远处两头依偎在一起的灵兽:越是灵气足的仙兽越重情感。看见那对仙鹿了吗?是同胎姊妹,先前我一时疏忽,没在幼时就将它们单独分开,直到它们半大了才让两位仙君分别领走,结果一者绝食,另一者自残,强行分开了半年,差点害了它们,最后只好领了回来养在一处,日后若有仙君要领养,也得一对一起带走。所以像这样的幼崽,要领走的话都得趁早,晚了就几乎不可能再分开了。 是这样啊。浮泽低头,轻轻地抚摸手中的幼兽。 这一回,祱鬃仙君早早就联系好了领养者,不让这一窝幼崽有任何砸手里的可能。很快,同一窝的其他幼兽就陆续被仙君们抱走了,保育场一下子就清闲下来,浮泽没有其他可帮忙的,也便抱着自己选的灵兽幼崽回了清池居。 他留的是那一窝的小幺,小幺通体雪白,唯有眉间一道细细的火纹,头顶上还没长角,圆乎乎的。换了新环境的幼崽起初也难照顾,挥舞着小爪哼叫,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不过也就三五日,之后很快就乖了,真如祱鬃仙君说的那样,离得开的幼崽很快就能适应,若是到了离不开的时候再离开,只怕无论多久都不可能再安生。 浮泽把幼崽举到眼前,幼崽亲昵地舔了舔他的大拇指,黑豆般的眼里清晰地映出了他的面容。 说不清楚哪里发生了变化,那日之后,生活突然变得有序起来。 浮泽不再混沌度日,又拾起了没来的整理完的书册。他坐在案前细细抄写,小小的毛绒团就陪在手边看着,他将散落的书页重新装订,小东西则扑咬着线头捣乱,有时整理累了,靠进躺椅里小憩,暖暖的一团总爱钻进他的怀里陪同,梦还是会有,却不再是淌着泪惊醒。 清池居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气,浮泽也活了过来,变回了从最初的浮泽仙君。 到幼崽又长大一些,体型约莫有浮泽小臂那么长的时候,厚厚两沓文书终于全都整理了一遍。浮泽亲自给如今的西南地界仙君送过去,毛绒团蹲在他肩上陪同,送完了,回去的路却是并非来时的风景,毛绒团蹭了蹭浮泽的脸,浮泽侧头对它笑了一下,用手指点了点它的火纹:坚持一会,陪我去见见天帝。 路途很长,他还是徒步行走,不急不徐,每一步都走得认真。半路上灵兽又困了,啾啾叫了几声跳进浮泽怀里,被稳稳抱住,便安然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被带到了天殿,天帝伸出一只手来摸摸它的耳朵,它抬起头,只来得及听见对方的后半句话:不是什么忙事,但也有趣,你可以去帮帮忙,带着你的仙宠也可以的。 陛下。浮泽声音轻轻的,我还是想,去鬼府一趟。 这一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坚定。 第七十七章 【留在我身边就那么为难你吗?】 传闻上古时,世间本是一团混沌,祖神盘古开天辟地,浊气下沉,清气上浮,于是就有了仙、人、鬼三界之分,仙界与鬼府各占一头保护着人间,前者掌生,后者司死,鲜少互通,慢慢地就变成了一白一黑两个极端。 浮泽独自走在通往鬼府的暗道上,脚步越来越慢。与仙界截然相反,这条路越往前越是黑暗,前头只有一簇微弱跳动的鬼火做引,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像是决了心要吞噬来者的坚定。 天帝叫浮泽自己考虑清楚,于是他冲动了一次,只身来到鬼府,连他的小毛团也没带。 鬼火突然停住,浮泽也急急刹住了脚步,只不过一个眨眼间,无风,唯一的火光却晃了晃,彻底熄灭。什么都看不见了。浮泽这才觉出害怕,在黑暗中僵立,心跳加快了速度撞击胸膛。他茫然地张了张嘴,对着虚空小心翼翼地问:时崤? 声音落地,没有得到任何应答,更没有拥上来的熟悉怀抱。 吱呀 黑暗深处传来刺耳的异响,浮泽被吓了一跳,手脚有些发软,退后两步靠在了墙面上。 好在不是别的,只是开门的动静。幽蓝的火焰重新燃起,这回的火苗大了些,虽然还是不十分亮,不过足以叫浮泽看见从门里头走出来的康沅。康元举着火把,脖子上格格不入地围着一条毛绒物件,另一只手吃力地将鬼府两扇巨门推至大敞,这才走到浮泽身边,侧身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仙君来访,鬼府荣幸至极。容属下先带浮泽仙君到客间休息。 近了,浮泽才分辨出那条毛绒物件是一只活生生的黄皮子,盘在康沅脖子上,借着尾巴的遮掩,自以为隐秘地用爪子偷偷挠他的脸。康沅假装不知,周围静得诡异,再没其他动静,就连路过的鬼魂都不见半个。 他鬼王殿下呢?浮泽问。 殿下特命属下前来接引,待他得了空,即刻便来面见仙君。 康沅在前头带路,浮泽隔着两步的距离跟在他后头,两相无言地往门内走。 进了大门,才算是真正进入鬼府,大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合上,浮泽心跳漏了一拍,迈出的那一脚就失去了该有的节奏。周围不再变暗了,甚至比门外还要亮上一点点,光很微弱,也不知是从何而来,除了康沅的背影外,浮泽还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不过至于自己身处何处,又正通往何处,还是一概被黑暗包裹着看不清楚。 偶尔大约有两三次,黑暗中的东西实在凑得太近了,才会被浮泽看到。一次是个大约有两层楼高的巨大黑影,似有人形,但四肢诡异的扭曲,在明暗的交接边缘维持着祷告的姿势一动不动,浮泽起初还没看到,直到路过那影子身边,它的头掉落似的突然往下伸,浮泽才白了脸发觉身边有东西;另一次则是在浮泽埋头前行时,突然伸到路上的一只手,灰败的指甲已经长到打弯,大约是想抓浮泽的脚腕,但碰到了康沅的衣摆,就被烫到似的老实缩回去了。 其他的,浮泽就不敢再仔细看了。他没有出声叫住康沅,只挪开视线,暗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之后干脆只盯住前方康沅的背影,假装并未看见余光瞥见的各种东西。 路途很长很长,因为看不见,浮泽逐渐对时间和距离失去的感知,直到感觉小腿酸到有些僵硬了,前面的身影才终于停了下来。康沅举起火把,做了一个推的动作,浮泽才看见那又是一道石门,只是不像是寻常建筑,更像是在山体中挖了一个洞窟。 应该正是所谓的客房,浮泽借着光匆匆一瞥,只看见洞内摆了桌椅,还未具体看清,康沅的火把就熄了下去。 火把燃尽了。康元这样解释,但声音中似乎没有任何意外,鬼府鲜少备有照明,还请仙君见谅。 他收起火把,引着浮泽进了房中,绕过了桌椅拐弯,再往前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仙君正前方三步就是床榻,仙君赏脸,暂且先在此休息。鬼府环境险恶,未免危险,还请不要走动,待殿下来了,会给您重新点上照明的。 浮泽觉得奇怪,但也说不出哪里奇怪。进入鬼府之后,周围浓郁的鬼气与他身上的仙力相冲,让他觉得疲乏极了,提不起精神,也就不再多想,往前三步,果真摸到了柔软的被褥,触感似曾相识。 不打扰仙君,康沅先告退了。康沅默默退到门外。 浮泽猛地回神,刚想喊住他,那道门却已经咔哒一声关上,整个房间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与纯粹的静谧中。 浮泽努力地环顾四周,但什么都没看见。 在床边坐下,才想起了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这床榻的高低、床铺的触感乃至被子的厚度,都与他从前在人间用的没有区别,那时都是时崤亲自布置的,如今这个,想来也是。 浮泽又对着黑暗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时崤,尾音微微荡起回声,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与他想的太不一样。他爬上床,把自己蜷着裹进了被子里。 在时崤身边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早已不再惧怕黑暗,原来还是怕的,从孤身踏进黑暗中,再到被康沅领着穿越鬼群,一路上他的心脏都跳得又重又快,坐下来了,才发现手和脚都在抖。他只是不怕时崤,或者说有时崤在的时候,才不怕那些未知的黑暗。 浮泽想自己点上烛火,但抬起手,几次尝试调动仙力,指尖都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不应该的。即使他身处鬼府,作为仙君的力量也天然要比鬼力高半个等级,两种力量相冲之余,后者绝不应该压制他的仙力。 这儿处处都充满了怪异。 浮泽心事重重地把手缩回被中。 太安静了。 等了又等,模糊的感知只够浮泽判断至少过了半日,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精神稍微松懈,困顿就涌了上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一次惊醒,却是康沅在外头敲门。浮泽疲惫坐起,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见康沅推门进来,头一句话就是问:他呢? 康沅避而不答,只把手中托盘放到桌上:这是鬼府特有的冥花露,仙君若是渴了,可以浅尝。 浮泽顿了顿,强撑起精神来:我睡了多久? 已经是第二日了,仙君。 时崤 却被康沅提高了声音打断:殿下吩咐,请仙君稍加等候。他恭敬地往门外退,语气依旧是毕恭毕敬,门外有小鬼值守,仙君有其他需要的话,可以命它们转告属下。 门大敞着,外头微弱的光线投了进来,倒显得房里的黑暗像是刻意营造。浮泽抓到了一丝清明,猛地惊醒了,坐直了身子急忙唤住康沅:暗中难以视物,劳烦大人为这房中点上烛火。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试探。康沅自然有所察觉,各种借口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全然吞了下去,片刻后,鞠躬作揖,如实回答:抱歉,这是殿下的意思。 石门又关上了。 浮泽呆呆地躺下,闭着眼睛慢慢回神,把昨日到今日的种种细节过了一遍,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过了好久,再睁开眼,却又平静了。他摸着黑下床,倒一杯冥花露举杯饮下,那味道似茶也似酒,入喉冰冷异常,把他冻得一哆嗦,胸中那团烧了许久的火熄灭了不少,方才觉出苦的味道来。 没什么意义了。 就算浮泽再迟钝,这个时候也该反应过来,时崤是故意不来见他,甚至给他摆了一个有意为难的局。 果真是那样,大家都往前走了,只有他被落下太远。 浮泽突然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一趟,他养的小毛团粘他粘得厉害,骤然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还习不习惯,在祱鬃仙君那儿有没有乖。他得赶紧回去了。 看不见,只能按感觉朝着大概的方位慢慢走,一步步挪到石门边上,推不开,便敲了敲门,朝外头问:门外可有谁在? 没有回答,不过很快,门就被拉开了半边,一张惨白的脸从门外探了进来。浮泽没有准备,骤然被吓到了,急急退后半步,才看清楚守在门外的是一个纸扎的人,与人类祭拜逝者时所焚烧的那种大差不差,不过做工要精细许多,脸上也没有画着诡异的五官,而是全然的空白。 纸扎人弯了弯腰,应该是在行礼,动作有种僵硬的卡顿。再抬起头来,脸上竟刺啦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周围漫开一点红痕,像是朱砂点染:仙君、有何吩咐? 你浮泽又退后了两步,后腰递上桌沿才停下,手心按在桌面上,急急地深呼吸了几口,才不至于惊呼:我要回去了,可否劳烦替我引路。 仙君请稍等。纸扎人空白的脸上只有红唇开开合合,需要先通传、康沅大人。 我有要事在身 仙君请稍等。纸扎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外,需要先通传、康沅大人。 那等我离开后再通传 仙君请稍等 浮泽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咬咬牙,再度迈步走到门边,原本呆滞的纸扎人瞬间就警觉起来,动作极快地将两扇门往回拉,只留下一道手指宽的一道缝。浮泽伸手作势去抢,那道缝就砰地一下闭合了,纸扎人在门外悉悉索索地,殿下还没来,请仙君、不要随意走动。 浮泽伸出去的手只来得及触摸到石门,触感并不坚硬,反而有种奇异的力量波动。这间屋子被施了鬼术,在阻止他离开,也在抑制他的仙力。 这是摆明了要将他圈禁。 难怪从头到尾,这间房内的所有东西都流露着怪异。 浮泽侧耳听见门外的纸扎人啪嗒啪嗒离开,慢慢倒退,退回桌边,转身又摸索着给自己倒了酒。酒水一半入了杯中,一半洒在手背上,冰凉刺骨,分不清是因为冥花露冷,还是因为他的体温太高。 浮泽心里乱糟糟的,不明白时崤的用意。另一面,却又格外冷静,他想,他得走了,现在就走。 饮尽半杯清酒,放下瓷杯,他顶着鬼府空气的压制,调动出微弱的仙力聚在指尖,在自己左手虎口上割开了一道小口,鲜血淌在掌心,体内仙力终于找到了泻口,随着鲜血蔓延出来。 离开,然后这一段纠葛彻彻底底结束。 浮泽的心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膛,跳动快到他有些不舒服,胡乱向前走了几步,左手再空中踟蹰几番,最终还是按上了门板。 一声闷响。 是门锁开启的声音,也是肉体砸在门板上的声音。 冰冷的气味从身后铺天盖地地袭来,把仙君重重压在门板上,浮泽瞪大双眼,本能地要去拉门,双手却已经被拉着反剪在身后,力气很大,也很粗暴。 不是求见本座吗,怎么还没见到,就要不告而别了?时崤的声音贴得很近,气息喷进仙君耳孔。 浮泽很明显地颤了一颤,挣扎了几次,但还是被压得动也动不了,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脱口而出的声音也就没了气势:放开我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入了鬼府,哪有由得仙君随意来去的道理? 时崤带着阴森的笑意,操控鬼气捆住浮泽的双腕,双手绕到对方身前,将其整个身体拘在怀中,仙君,本座好歹是一界之主啊。 他抱着浮泽强行后退,离开了门边,门外的锁就咔哒一声重新落下,鬼气组成的屏障重新将这个空间罩拢。 时崤 嘘 熟悉的怀抱从背后离开,浮泽无措的站在原地,只能听见身后有杯具碰撞的声音,片刻后,时崤就重新贴了上来,把酒杯抵他唇上,仙君有错在先,自罚一杯向本座赔罪,如何? 虽然是询问,语气却和命令相差无几,浮泽心慌得厉害,不愿张嘴。 岂料时崤连半点耐心都不肯给,直接捏着他的两颊逼迫他松开牙关,把冥花露直接往他嘴里灌,浮泽在挣扎中被呛了一下,大半吞进喉中,小半顺着嘴角溢出,流湿了下巴与时崤的手。 他的腿软了,但脸还被捏着,只能仰着头难受地咳,眼角都呛出了粉色。时崤看在眼里,丝毫没有心软,随手扔掉酒杯,目光顺着他眼角移到脖颈、锁骨,眉头逐渐皱起。 他突然道:阿浮,你不听话。 闷闷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浮泽看不见,只感觉到一阵失重,身体已经砸在了床榻上。床褥再柔软,还是有点疼的,他哼了一声,下意识蜷了起来,想往里躲,下一个瞬间时崤就压了上来,强行展开他的身体,大腿卡进他的腿间。 再躲?巴掌挟着风落在浮泽臀腿处,时崤冷笑:躲一次,就多肏你一次。 方才喝的酒不知道被加了什么,在浮泽的肚腹里开始燃烧,烧得他体内仙力骤然散去了,双手又被缚着,根本无法抵抗时崤,对方扯开他的交领、剥下他的上衣,强行要他袒露出发抖的身体。 大掌覆了上来,不算温柔地亵玩浮泽的双乳,他敏感地瑟缩了一下,时崤就生气了,在他乳上扇了几下,又捏起红透了的乳尖拉扯变形。痛中带着酥麻,浮泽不敢动了,红着眼愣愣地盯着上方的黑暗。 尽管时崤也许根本没有化出人形,他还是努力、急切地想要去寻找对方的脸。可是房里太黑,他实在看不见,反而把眼珠瞪到酸涩冒泪。 时崤又掐了掐另一边乳尖,冷静地提醒他:哭是没用的。 浮泽原也不是要哭,但不知为何,被他一说,那点湿意就真真正正变成了泪,顺着眼角滑下。他想说话,开口却先不受控制地呜咽出声,忍了忍,才带着哭腔对时崤道:好黑,能不能点上烛火 撒娇也没用。时崤无动于衷。 他好似一点点都不在意浮泽的啜泣,放开手,转而隔着裤子揉了揉对方腿间的入口,像极了验货。验完了,便直接去解已经凌乱的腰带,指尖有意无意碰到了浮泽的腰,掌下的身体就猛地一抽搐。 时崤。浮泽不自觉地拖长了哭声,唤他,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 但也不知道是没力气躲,还是不敢躲,并没有实质性的挣扎动作。时崤动作停了停,伸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泪,声音里压抑着阴冷:怕什么? 他轻笑出声:阿浮只身来我鬼府,难道不知道要挨肏的吗? 衣物彻底被撕碎,拂去破碎的布料,不着片缕的身体被挖出来肆意亵玩,从锁骨到双乳,从腰腹到腿根,一身漂亮的皮肉在时崤手中瑟瑟发抖,被留下无数纵横指痕。布条勒进嘴里,绕到脑后打了个结,剥夺了浮泽说话的权力,他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在喘。 被摸过的地方都很热,双手不知道何时被解开了,可是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推挡,软绵绵地攥紧了被角。 时崤并不说话,沉默地将仙君里外都摸了个遍,玩到差不多了,才一根根掰开浮泽的手指,牵着那手去摸自己的器具。 浮泽知道自己手中的什么东西,也能感觉到周围的鬼气一下子更浓郁了,浓到似有实体,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抚蹭,恍惚有种回到爱梅村被强暴的错觉。他的手在抖,很软、很热,被涂满淫液之后就抖得更厉害了,但是很乖,不敢不配合,乖到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被迫还是自愿。 抚慰了一会儿,时崤突然莫名其妙发了火,极其粗暴地拉开他的大腿,很凶地在他穴口周围落了三四个巴掌。 啊啊啊呜!浮泽模糊地尖叫。 那儿才被时崤的手进出了好久,最是敏感柔软,巴掌落下来,痛与麻窜上脊骨,他难以忍受地拱起了腰身。哭声可怜,却难以换来想象中的怜惜,他被翻了个面,双膝还没跪稳,时崤就骤然撞了进来。 太久没做过,从空虚到胀满的刺激实在恐怖,穴心也被撞得凹陷,浮泽有一瞬间的断片,仰起头无声地尖叫。他无意识地撑着手肘往前爬,想离开这种窒息的刺穿感,然而才一动,后颈就被身后的大手掐住,狠狠地按在枕头上。 阴茎勾着他的穴肉往外拖,再毫不温柔地插到最深处,时崤没有刻意去撞浮泽的敏感处,唯有茎身上凸起青筋的研磨能给他带来断续的痒意,更多的,是被驯服被使用的羞辱感。 时崤冷着脸,另一只手托着浮泽的小腹,没有爱抚,只有原始的交合。操了片刻,见浮泽不逃了,便收回了按在对方后颈的那只手,转而摸到彼此交合的地方,大抵有短暂的考虑,然后还是在浮泽的呜咽中,将手指挤进早已吃满了的穴。 时崤!浮泽恐惧地喊了一声,哭腔让声音完全变了调。 他的双腿彻底跪不住了,完全靠着时崤的手和交合处在支撑,腰软软地往下塌,穴里的鬼茎就滑出了一截,又被时崤从上往下发了狠撞进去,勾出绵长呻吟。时崤又加了一根手指,让他不由得想起某些回忆,拼了命把手伸向背后,讨好的握住对方的小指:不要了真的吃不下了、呜呜 娇气。时崤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等一下它们一起操你,可由不得你吃不下。 但他还是抽出了手指。 在浮泽愣住的间隙里,那只手反过来握住了无力的手腕,直起上身,把浮泽整个上半身拉地离开床榻,往后仰着微微悬空,像是拉着坐骑的缰绳,突然开始猛烈抽插起来! 啊啊啊啊啊呜呜救命 到底是被时崤一手调教出来的,最初的胀麻过后,身体竟然还能在如此直白的交合中找到快感,浮泽哭着、叫着,无力地垂下头,任由汗湿的头发胡乱贴在脸颊与后背。肠肉痉挛着绞紧,身前的阴茎也流着水贴上了肚皮,他的哭喘中开始带上暧昧的软绵,臀肉被撞得啪啪响,很快就红了一片,到后来,逐渐叫不出来了,交合处的粘腻水声就变得格外明显,浮泽的穴心涌出一波又一波的春水,满到含不住,就顺着缝隙流出来,流湿了自己整个腿间。 禁欲太久,彼此的感觉都尤其强烈,时崤接下来的全程都没有再开过口,直到快射了,才松开浮泽的手,转而掐紧了那节细致的腰。浮泽的上半身软绵绵摔落,陷进床里,高热的内里被冰冷鬼精一冲,又一次靠后头达到了高潮。 高潮持续了很久,他的小腹被射到微微鼓起,没有其他声音,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喘。 高潮过后,时崤的情绪稍加平静,终于发觉了浮泽异常的安静。他拔出性器把浮泽翻过来,才发现对方咬着下唇在哭,不是那种快感的泪,而是真正的哭泣,压抑着难过与悲伤,脸上全被打湿了,睫毛乱七八糟地粘在一起。 时崤的心就像是被铁锤砸了一下。 哭什么?他生硬地问。周身的鬼气却不自觉地稍微放柔和了些,把浮泽抱坐起来,用手心擦他的泪水。 浮泽还是哭,不睁眼看他,更不开口。又哭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全身都开始抗拒时崤的怀抱,拧着腰想从边上逃离,时崤忙护住他不让他摔到床下,混乱中被他的指甲划到,太阳穴到颧骨处就多了两道划痕。 阿浮? 呜我不要了、我错了浮泽哭得头昏脑胀。 时崤顿住。 又听他胡乱说了一通:求你让我走吧我不敢了,不会再来打扰你的 别这么对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要回去呜呜 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凭着本能趴在时崤肩上哀求,哭得叫人心碎。 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时崤有许多许多安慰的话,想抱着浮泽哄他。但心疼之余,更无法控制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愤怒再度燃起,身体快于理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把浮泽按回床上,重新贯穿了他。 回去?你还要回哪里去?! 巴掌又接连落下,打在了浮泽的臀上,是一种动静很大但不会带来实质伤害的力道:哭有用吗?这么娇滴滴的给谁看?你心这么硬,怎么凶一点就受不了了? 浮泽被吓到了,暂且止住了哭,半滴泪还挂在睫毛上。他终于看见了黑暗外的其他东西,是时崤的眼睛,很红,写满了怒火。 最后一个巴掌落下,大手掐着浮泽的腿根往外掰开,强迫他露出彼此的连接部位:还说不敢了?真有这么听话,当初让你来找我,你会这么久才来? 浮泽直觉他在看,伸手颤抖着盖住自己的羞耻处,却被强硬拉开,甩在枕头上。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就没有再反悔的资格,不给看不给肏,还想给谁看给谁肏? 浮泽忍不住泻出半声哭腔,却被时崤凶住了:有时间哭,还不如想着怎么讨好我。 他又开始深入浅出地操浮泽了,这一回没把人翻过去,只是嘴上的气势没有半点减弱,反而越发激动:才等了一天就要跑,那我等你这么久算什么?仙君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吗? 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想要回到我身边,而是来提结束的? 时崤咬着牙问出了口。 问完,仿佛害怕听到答案,有意往浮泽的敏感点撞去,龟头抵着软肉打着圈磨,浮泽就化作了水,除了随着情欲沉沉浮浮、发出好听的叫床声外,再回答不出其他的话。 浮泽被他压在身下,浮泽被他操得六神无主。 这个认知让时崤更硬了,性器往外抽出的时候,会勾出嫣红的穴肉,再狠狠插到底,就会换来浮泽一阵濒死的痉挛。这一次他有意把控着节奏,比上一次久了一倍,每次见浮泽快到了,就放慢下来,拖着发麻的穴肉一点点蹭,把浮泽架在高潮临界点仿佛折磨。 几轮下来,泪都变成了淫液,浮泽就再哭不出来了,眼睛失神地微微上翻,张着嘴露出一小截舌尖,满脸都是春意。时崤才觉得满意,大发慈悲地加快速度,压着穴心小幅度地冲撞,片刻后把他推上漫长的高潮,浮泽身体绷紧,腰身猛地一弹,之后就彻底脱了力。 时崤小心翼翼地抱住浮泽。 刚回到鬼府的时候,他一直在强迫自己耐心等待。最初以为浮泽马上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满心欢喜地做了许多准备,谁知道等了又等,期待在等待中变成愤怒,愤怒又在等待中发酵成了偏执,分不清是十年还是百年,等到从人间带来的那件衣服上已经完全没有浮泽的味道,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仙君。 在人间的十世,他陪着浮泽长大,又陪着浮泽老去,他当过浮泽的丈夫、妻子,当过浮泽的父母、下人,无数个被依赖的日日夜夜,他曾经真的以为浮泽与自己是心意相通的。却没想到全都是不过幻影一场,十世的相处终究抵不过归位这个小小的考验。 鬼的情感远比仙、人两者来得更加直白、炽烈,他甚至几次挖开自己的胸腔,查看里头为何感觉那么空。 他的确疯魔了。浮泽来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后悔当初放他离开,后悔自己给了他选择的权力,若不是浮泽真的来了,他或许就要再次闯到仙界,带着锁链,把他的仙君掳回鬼府。 他现在是欢喜的,怀中终于找回了熟悉的温度,鼓鼓囊囊地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也害怕,害怕浮泽并不是奔向他而来,害怕浮泽又说出想要走的话。 浮泽闭着眼睛,许久没有动静,似是已经昏睡过去。时崤独自冷静,过了好久才勉强平复翻涌的心绪,起身亲了亲浮泽的唇,低落地问:留在我身边就那么为难你吗? 又接连亲了好几下,正起身打算为他清理一下,手掌突然被一道暖暖软软的力道拉住了,时崤下意识顺着力道俯下去,仙君主动靠进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浮泽的身体还在微微痉挛,声音哑哑的,我以为你不想要我来,所以才想走的。 时崤僵住,装出来的凶戾彻底散了。 雀跃迟来地注入他的身体,盖住寒意,冷热交替中就激发出了难耐的麻与痒,他觉得自己突然活了过来,无法形容的力量在胸腔中横冲直撞,像极了激烈的心跳。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又不敢想象地放松下来,他过了一会才讷讷道:我怎么会不想要你来。 浮泽就不说话了。 因为时崤迟迟不来见他,因为时崤很粗暴,不让点烛火,还有以前交欢的时候,时崤从来都不会从后面进入他。他好不容易迈出了这一步,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馈,也不是怪时崤,就是觉得自己太难堪。 直到刚才,他才在时崤的质问中,察觉到对方愤怒之下比他更加强烈的不安。 你刚才,太凶了。浮泽说。 时崤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了,忙反抱住浮泽,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 只是生气你这么久才来。阿浮,我每时每刻都在等你。时崤声音在抖,忍不住用力收紧双臂。被稍微推开,又想起刚才的举动,急急忙忙摸到浮泽腿间,是不是伤到了,可有哪里疼? 没有。浮泽摇头,声音小了些,乖乖软软的,但是你弄得我好不舒服,肚子里好酸。 时崤后悔得要命,他把浮泽抱在腿上,手心在湿漉漉的小腹上轻轻按揉:对不起。 ,就不难受了。 什么?时崤没听清。 就见浮泽鸵鸟似的把脸埋起来,你再亲亲我,就不难受了 时崤的亲吻永远是最温柔的。 浮泽喜欢他的吻,哪怕是在他们还处在强迫与被强迫的关系中的时候,浮泽也能从他的吻中感受到绵绵的爱与怜惜,除了时崤,再没有谁能给他这种感觉。 长长的吻中,浮泽环住了时崤的肩背。 到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时崤之前那句阿浮才是掌权者的意义,时崤把自己的情感都交给了他掌控,只要他愿意索要,对方就会将千倍万倍的爱倾注过来。 吻从温馨到粘腻,大概是为了抹去刚才的不愉快,时崤又抱着浮泽做了一次,浮泽也是配合的,只是快结束的时候就彻底焉了,连清理也没来得及,就在时崤的臂弯中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很想一口气完结,但是这里断章比较河里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第七十八章 〔正文里浮泽不会怀孕的,请时崤放心做爱〕 【我不想要它们,只想和你做。】 一夜无梦。 再醒来也不知道是几时了,入眼依然是无法视物的黑。浮泽下意识寻找时崤,撑着手臂坐起来,脖子上却传来异常的沉重感,他撩开头发摸了摸,是一圈皮革质感的环,上头连着锁链。 时崤?浮泽茫然地唤。 他不在身边。 过了一小会儿,才听见房间外传来动静,门还紧闭着没有开合,时崤就直接出现在了浮泽身边,匆匆间带动了微弱的气流:怎么醒得这么早? 你一直在门外吗?浮泽问他。 去处理了些事务。知道你醒了,才回来的。时崤忍不住轻笑,我的感知范围可以是整个鬼府。 哦浮泽点点头,便不再多问其他的了。 往床边挪了挪,伸手,时崤就会意地把他抱了起来,铁链哗啦啦地响,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趴在时崤肩上问:能不能点灯,太黑了,我看不见。 不能。时崤走了几步,抱着他在桌边坐下,看不见才好,你知道怕,就会多依赖我。 你又不是一直都在 嗯,我知道错了,下回不会留你独自在房里。 质地温润的杯壁送到浮泽嘴边,浮泽抿了抿,不是酒,只是普通的水,便就着时崤的手喝了几口。嘴边残留的水渍被直接舔走,时崤爱不释手地抱着他亲了又亲,蹭了又蹭:阿浮总要学着习惯这里。 我要回去的。浮泽小小声反驳。 嗯? 浮泽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拉过垂在手边的铁链,转而问:你锁我干什么? 当然是防止你偷偷离开。回答得坦然。 我又不会偷偷走况且,回去后,还会再来找你的。 时崤在他耳垂上亲亲碰碰,漫不经心地应答:嗯,阿浮真好。 那你什么时候解开这个? 想解开吗?时崤嚼着字反问。借着暗色的掩盖,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当然是 浮泽握着一截锁链,他就握住他握着锁链的手,姿态亲昵,语气也温和极了:等你怀上我的鬼胎,就解开链子放你回去,如此,你再想跑,也跑不掉了。 浮泽缩了缩脖子,竟有一瞬间觉得后颈发凉。 被拘禁的状态暂且是这么维持了下来。尽管他一再解释仙君不能怀孕,但时崤总说鬼王是有特权的,要试试才知道,对于解开链子的事情从不松口,反而日日都要借口把浮泽抱到床上亲密一番。 其他时候大多应该算是温馨的。 时崤嘴硬心软,到底还是在房里点上一盏小小的鬼火,幽蓝光线勉强照亮屋内陈设,浮泽终于看清了这儿的布局,与他们从前在人间住的小屋一模一样,就连被褥上的绣花也分毫不差。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时崤的思念,浮泽想到对方当真一直一直都在等他,心中震撼之余,更有愧疚,短时间内也就不再提离开的事情了。 他在仙界身无职务,就这么待着倒不要紧,但时崤是鬼府的王,无论如何都做不了甩手掌柜,每日总要出去一趟处理事务,舍不得让浮泽孤零零地等,干脆就留了几分鬼力化作分身留下了陪伴他。 分身也是时崤的一部分,以前在人间召过的,是由黑雾凝聚出模糊的人形,身形与时崤基本相仿,但没有具体的五官、也不会说话,更没有独立的思想,只继承了来自本体的部分本能。 浮泽自然也记得,因为那段记忆说不上美好,他起初还有些害怕。不过分身的气味与温度与时崤没有任何差别,抱他的时候也很温和,并没有攻击性,渐渐就放下警惕,时崤不在,他就躲在分身怀中睡觉。 有时候胡乱神游,想起了什么,就把一些羞于当面开口的话慢慢说给分身听,这样等到时崤回来了,召回分身,也就听到了。他说他在仙界的时候也会思念时崤,说没有时崤在身边的时候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还说想要时崤重新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很多。 分身只是听,不会应答,他说累了,就兀自睡去。 应该是没有睡多久的。 浮泽意识还昏沉着,却逐渐被身上异样的感觉弄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被吓清醒了。时崤的分身半压在他身上,已经把他的衣物剥得七零八落,对方发觉他醒了,一只手甚至伸进到衣服盖住的隐秘处,也不知做了什么,换来一声可怜兮兮的惊喘。 虽然这也是时崤,但分身和本体还是有些不一样,浮泽瞪大双眼,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 奈何分身不仅对他的抗拒不为所动,反而因为急切而显得更加粗暴,大手直接把细皮嫩肉的手腕压在被子上,在压制与反抗的纠缠中,很快褪下浮泽最后一件贴身布料。 分身从时崤那儿继承了对他的独断与欲望,也同样熟悉他的身体。 进入的时候,浮泽终于放弃反抗了,他有种背着时崤偷情的紧张感,只能自欺欺人似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随着分身的操弄软软地哼喘。 然而当分身用熟悉的力道撞在他软肉上,该有的感觉还是那么强烈。分身的器具也和时崤没有区别,狰狞、饱满,这段时间他已经被时崤肏到熟透了,无论心里怎么想,都无法阻止身体的沉沦,乳尖在蹂躏中慢慢发红发热,颤抖地挺立在黑雾缭绕中,抽动间勾出了连绵不断的春水,讨好的包裹着侵犯者,试图换取垂怜。 分身不懂克制,知道浮泽是舒服的,动作就越发大开大合,它把浮泽背对着抱在自己腿上,由下而上地往里头撞,力度大到几乎像是一场强暴。用不上多久,浮泽的穴心就被持续的撞击顶到发麻,他的双脚垂在床边无法落地,被撞得一晃一晃,无助地抽搐绷直。 他被不间断的高潮刺激得哭出了声,终于不遮着眼睛了,双手搭在身前的小臂上,呜呜地哀求。 意识也被晃散了。 不知道被肏了几次,中间浮泽突然有短暂清醒,竟恐惧地发现原本守在门口的另一个分身也加入了这场交合。曾经被分身们轮暴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哭着往床下逃,但马上就被拉了回来,两具一模一样的身体把他夹中间,其中一根粗大的性器又挤进他的穴口。 有些过火,湿滑的体液滴湿了半张床。浮泽求了又求,它们才没有一起进入,只把另一根顶在他的胸前蹭,浊白的体液挂在奶尖上,秽乱淫靡。 最可怕的是被一次又一次地内射,浮泽每次都会受不了,嘴里哭着喊时崤的名字。两个分身都会给他回应,要么是亲吻,要么是爱抚,到后来,他也渐渐分不清肏干自己的究竟是时崤的本体还是分身了,只记得有大掌揉着他的后腰,身前射不出来的性器被含进冰凉的口腔里。 之后就没有了记忆。 这回再醒,眼前终于不再是黑雾,正俯身把他抱进怀里的是真正的时崤。 身体已经被整理过,表面上看不见各种奸淫的痕迹,浮泽眨了眨眼,记忆回笼,沉默地转身,把脸埋进时崤胸膛,不说话。 怎么了?时崤拍拍他的肩胛,温和地询问。 他应该是刚回来,还没收回两个分身,见浮泽摇头,依然不愿开口,思索片刻,就低下头在仙君身上嗅了嗅。 他闻到了爱欲的味道,不是很浓,但的的确确有。心中便有了猜测:阿浮在我没回来的时候想要了? 怀里的浮泽一抖,终于抬起头看他,眼尾红红的,神色不安:不是我。 时崤觉得他可爱到过分,心头一动,顺势在那鼻尖上印下一个吻。 抬手收回分身,几个时辰前的记忆尽数归回到他的体内,先是浮泽身体的温度,再往前,就是那些天南地北的述说。 他的心又被填满了,里头长满了无法消化的汹涌的爱意,沉甸甸的,又柔软极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再次被打乱,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我要的。浮泽又重复了一遍。 嗯,原来是我想要。时崤低下头,重重地亲了他好几口,才回过神来:没关系的,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 我知道的。浮泽的回答闷闷不乐。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便抓着时崤的衣领往上蹭了蹭,额头贴在对方的锁骨上:下次不要了好不好? 不舒服吗? 浮泽声音小小的,眉目盛满委屈:它们不温柔,也不亲我我不想要它们,只想和你做。 只一眼,时崤本就挤满了温柔的胸中又嘭地一声炸出更多五颜六色的棉花,他直勾勾地盯着半晌,胸膛起伏,突然叹了一口气。 阿浮,你也太他难得语塞,太懂得如何让我更喜欢你了。 浮泽那么乖,那么软,无论被怎么对待都不会生气,还总会无意识说些叫人满心怜惜的话,时崤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爱他才好了。既想欺负他,又不舍得欺负他,身下硬挺着在浮泽大腿内侧蹭动,却只舍得侧过头与他交换着湿哒哒的吻。 自从浮泽来到鬼府之后,他每一次抱着他,都会觉得浑身血液变得粘稠厚重,那种厚重在五脏六腑中沸腾,冲刷着骨髓,让他在不知所措中越发上瘾。 因为带了情欲,这个吻格外深入,时崤的舌头探到很深的地方,舔到喉咙口,浮泽就受不了了。他想往后缩,却被托着后颈往前压,只能尽力仰着脖子,哼哼唧唧地用舌头讨好时崤。 不要做终于分开了,浮泽唇上还粘着亮晶晶的湿痕,就迫不及待地对时崤道。因为离得很近,他的羞耻与窘迫无处遁形,全都被时崤分毫不差地看在眼里。 今天已经做了好久了,不要了。 说谎,没有很久的。时崤心头痒痒的,在他小小的唇珠上嘬了一口。 浮泽就抿着唇不让亲了。 可是我不想做他埋下头,手里还捏着时崤的衣袖,犹豫再三:能不能,用手给你摸? 好啊。时崤弯了弯眼睛。 其实浮泽当真不舒服的话,他哪里舍得强求?但今日是不同的,时崤知道浮泽不是真的不愿意。 衣带解开,露出胯间的器具,浮泽洁白无暇的两只手拢在上头,显得时崤那物分外狰狞。没有什么技巧,更说不上能让时崤舒服,但单单是彼此的身份的反差,与浮泽本身的乖巧、青涩,就足够给时崤带来巨大的心理快感。 摸到一半的时候,时崤突然隔着里衣揉了揉浮泽的胸前,把他揉得惊喘一声往后瑟缩,动作停了下来。时崤把他的手重新拉回来按自己胯下,语气平静:这里,被我的分身舔过了? 浮泽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看见那双鬼眸里黑沉沉的。 阿浮,说话。 浮泽不是第一次件时崤露出这种眼神,那里头充斥着对方本性里恶劣的掌控欲,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顺从,否则一定会受到惩罚。 嗯。他忍着难堪应了一声。 然而时崤并不满意,手上用了点力,就把他的里衣服扯下一边,露出大半肩膀与一边红肿的奶头,上面还有清晰的牙印。浮泽忙用手去遮,又被时崤拉开,混乱中,原本沾染在手上的对方的体液蹭了上去,亮晶晶的。 时崤声音更沉了:说完整点。 他盯着浮泽的奶头,用手指拨了拨,这里怎么了? 只是这样的动作,浮泽的身体就开始红了,微微颤抖。他不想配合,奈何身体早就屈服,根本没办法不反抗时崤的命令,闭着眼睛低着头:这里被、被 好好说,听话。 被它们、舔肿了 怎么舔的? 浮泽坐在时崤腿上,衣衫不整,缩着肩膀瑟瑟发抖,像是在被严刑逼供某种角度来说,也确实是严刑逼供。 用舌头,还有牙齿还有手 时崤瞬间就被勾得急躁起来。他抓着浮泽的手命令仙君继续给自己摸,另一只手则继续向下,解开仙君的衣带,摸向他更敏感的私密处。他不许浮泽躲,手上也算不得温柔,挤开腿肉在湿湿软软的穴口往里头按,又问: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肏你的? 那里头还含着没来得及排出的鬼精。 浮泽腰身绷紧,开始喘了。他不知道时崤为什么明明已经收回了分身还要这样,但在对方的引导下,竟然真的生出了被抓奸的羞耻感,好像身体真的是其他人碰过一样。他闭着眼睛不愿意再回答。 不回答的话,下次就不止两个分身了。时崤贴在他耳边说。 穴肉敏感地收紧,夹住了时崤往里头勾的手指,微微的湿意从深处往外流,触感粘稠。时崤又往里面插了插:这么小,能同时吃下去吗? 没有!没有 浮泽无地自容,只能把脸埋在时崤肩颈,声音闷闷的,带了委委屈屈的感觉:吃不下去的不要问了呜 时崤摸了摸他的脸,没有哭,是干燥的,就放心了。两指拉开穴口,引着被含得温热的精液慢慢流出,仙君为它们摸的时候,可比现在认真多了,莫非是比起我更喜欢它们? 不是 里头被射了几次? 不知道呜!浮泽声音染上了暧昧的语调,尾音颤抖勾起:四次 那你自己呢? 整整一个时辰,浮泽手里握着时崤的淫物,穴里插着时崤的手指,在逼供下被迫断断续续把性事的所有细节都复述了一遍。时崤越问越直白,他几次祈求停下都未果,到后来,指腹甚至直接按在了他的敏感处,只要他不听话,就会换来一阵折磨。 他几乎被扒光了,布料凌乱地堆积在腰间,露出一身欢爱的痕迹。时崤平时怜惜他的身体,极少留下这些,全是不知克制的分身掐揉出来的,暴露在灯火之下,仿佛本不存在的偷欢也有了切实的证据,时崤摸一下,他胆小地就抖一下。 最后,浮泽高潮的时候,时崤也射在了他的手心,浊白的污秽流了他满手。 平复下来,脑子随之清醒,浮泽终于意识到时崤是在有意欺负自己,靠在他胸前不说话。时崤并不急,细致地用软布将他的双手与腿间擦净,一件件给他穿好衣服、拢起头发,末了,才抱着他的仙君躺下,蒙在被窝里低声地哄。 也说不上哄,因为浮泽没有生气,只是太害羞了。 时崤拍着他的背,慢慢安抚他紧绷的情绪,再三告诉他分身和自己没有区别,浮泽也就逐渐放松下来了,怯怯地睁开眼睛。 好乖。时崤忍不住在他眼皮上亲亲。 本来还想等过一段时间再提的,但时崤忍不住了,从被窝中拉起浮泽的手,把一直贴身放在胸前的东西放在他手上。 是一根红绳。 很眼熟,浮泽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想起是姻缘仙君送给他的那根。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4 时崤唤了他一声浮泽,他抬起眼,似有不解:怎么会在你这里? 那日与你做的时候,在你衣服里面找到的。 嗯 浮泽才想起的确有多日没见到了。他有种秘密被骤然公开于众的感觉,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收紧手指,急急忙忙就要把这红线藏回被子里。 时崤却不让,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 阿浮带着姻缘红线来找我想向我求婚吗? 浮泽第一反应是否认,用力摇了两下头。他想解释自己是无意的,想解释红线是姻缘仙君硬塞的,他带在身上,自己也忘记了,绝不是有意带来鬼府,但是无意间抬头,突然撞进时崤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就说不出口了。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仿佛真正亲密无间。 时崤把手指伸到浮泽手边,声音低到像在说悄悄话一样:阿浮不好意思说的话,可以直接做,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给你。 他深深地望进浮泽的眼睛。 浮泽却没有反应,避开了他的目光,握着手,没有动作。 僵持半晌,在沉默中,时崤一点点平静了。 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他碰了碰浮泽的手背,慢慢把伸出去的手收回:如果你不想要,也没关系,我以后就不问你了。 收到半途,就收不动了,浮泽上半身前倾,猛地用两只手抱住他的小臂,半截线尾从他握紧的手心里垂下,荡呀荡,拂过时崤鼻尖,晃进了心里。 谁也没有说话。 浮泽的手紧张发抖,重复了好几次,才把红线一端在时崤小指上打了个结。他抬眼看向时崤,时崤就接过红线的另一头,反过来抓住他的手,用一个结实的死结就套住了他。 全程都很安静的,但是浮泽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大声。 时崤。 他其实没有什么想说的,就是莫名想要叫一叫时崤。 时崤的回答是一个用力的拥抱。 以后,我就是仙君的了。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甜到我反复抓耳挠腮。拜托!我是作者,不是猴子好吗?! 问:时崤看阿浮总是自带滤镜,越看越可爱,这种情况应该去看医生吗? 第七十九章 完结章 〔不喜欢虐攻的话,可以把上一章当完结章(也没有很虐)(还是甜的)〕 【我们去人间好不好?】 红线被唤醒了,化作点点金光,消失在浮泽与时崤之间。 这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契,没有见证,也不符合仙鬼任意一界的规矩。但它就是成了,横跨三界,把仙君与鬼王连在了一起。 亲吻和拥抱已经不够表达,时崤抱着浮泽,说了很多很多的爱语。浮泽比他淡然些,临睡前,闻着时崤身上的冷香迷迷糊糊地想,还好现在是被时崤拘禁着,理所当然回不去仙界,否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天帝与姻缘仙界解释这些了 谁知道一觉醒来,时崤的态度就变了,主动要给他解开铁链。 彼时房间里的烛火并没有点,浮泽睡眼惺忪,入眼哪哪都是黑的,他还没完全清醒,侧过脸埋进时崤的衣领上,想起对方之前说过的话,下意识反问:可是我没有怀孕呀 说完还没发觉不对,随即被时崤闷笑带起的胸膛颤动给振醒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抬起脸,便迎来了劈头盖脸一顿啄吻,落在他眼皮鼻尖。尤嫌不够,时崤还在他脸颊上轻咬了几口,才含着笑道:有的是时间让阿浮怀孕,不急。 鬼府阴冷幽暗,阿浮不喜欢,我也不舍得一直把你关在这。时崤语气温柔认真:我们去人间好不好? 人间? 西南有一处避世村落,曾经也是阿浮灌溉过的地方,至今还留着江神庙的遗址,我在那儿置办了一处小屋,冬暖夏凉,宽敞明亮,你会喜欢的。 黑暗中,浮泽啊了一声,稍稍坐起。 时崤忙又补充了一句:或者,阿浮不喜欢的话,想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 这回浮泽直接沉默了。时崤难免一慌,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却见对方愣愣地对着床位角落处,似乎没有在听他的话,过了一小会,才回过头扯扯他的袖子:你点一下烛火。 啪嗒,灯油发出细微爆破声,幽蓝的冷光在视野中亮起。 时崤拉开被子,果然有什么东西忽地从那个角落冲了出来,他第一反应是用手臂护住浮泽退后,那东西却不躲,蹭着他的手臂撞到浮泽怀里,温热,毛茸茸的。 浮泽惊讶地接住了那东西:你怎么会在这里? 定睛一看,是一直半大的兽,白色的皮毛,有点像幼犬,但体态灵活得多,脑门上顶着个个圆钝钝的小圆锥,应该是还没长成的兽角。 这是时崤摸了摸毛团的后颈。 想把它提到眼前看一看,没想到那毛团凶极了,后腿蓄力蹬开他的手腕,往边上一扑,就跳到浮泽肩上,抱起细细的铁链撒泼似地啃。 是我的仙宠。浮泽把它抱回怀。担心时崤生气,他抬头,眼神里稍有歉意,主动在时崤大臂上蹭了一下,它还小,才几个月大。 时崤无奈得很:我怎么会和这么小的幼兽生气。 不过也正好了,本就不打算再拘着浮泽,他在小毛团警惕的目光里,伸手去解浮泽颈上的皮圈。借着动作明目张胆地与浮泽亲近,下巴在温软的额角边上贴贴。 是阿浮把它带来的? 没有。浮泽摇头,我来找你之前,把它送到了祱鬃仙君那儿寄养。 小毛团身上有一点点灰,被浮泽擦去之后,一直哼唧哼唧地往他手里钻。 时崤随手丢下解开的项圈,看了它一眼,没有避开浮泽,直接放了身上的鬼气四散开去。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纸扎人从外头推门进来,放下一团黄色毛茸,竟是浮泽之前在康沅身上见过的那只黄皮子。 你的小宠物了不得,还在鬼府找了个内应。时崤驱着鬼气把它提到床边,哭笑不得。 说来好笑,这黄皮子其实是浮泽来的那天,康沅在鬼府与人间的交界处随手捡的。 那日时崤交代康沅不许吓到浮泽,他匆忙间也找不到什么遮脖子的东西,就强行抓了这黄皮子围在脖子上,后来因为浮泽一直在鬼府,也就把这黄皮子养了下来。没想到是养了个内鬼,这才几日,就把前来寻主的仙宠带进了鬼府,一路上光明正大,遇到颇多目击者,不过因为仙宠身上有贵客的味道,倒也没有被谁阻拦,顺顺利利地摸到这儿来。 真的吗?浮泽讶异地把毛团举高到眼前询问。 时崤收回鬼气,也伸出食指戳了戳它的脑门。估摸着方才他解开浮泽锁链的举动被看在眼里,这一回幼兽的反应倒平和了不少,甚至把小爪搭在时崤手上,来了一个握手言和。 再后来,人间西南地界某个村落里,搬进了一户神秘的外乡人,看起来是两个富庶人家的公子,一个喜着黑,一个爱穿白,还养着一只谁也说不出物种的漂亮小兽。 村民们好奇心起,有意在其门口经过了几次,有一次恰好撞见黑衣公子推门出来,终于寻得了机会攀谈几句。旁的也就是随便聊聊,不过那公子听说村中久旱,便问村民为何不去江神庙求水,说是自己来前曾听闻那是灵庙。 村民笑着摆手,答曰:你们是外来的,不知道那儿已经荒废许久。 然而回家后,却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江神庙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说不定真的有效。次日发动几个村民去打扫了一番,在江神像前点了几炷香,没几日,村中干涸许久的浅溪竟然真的重新有了水流。 江神庙又被好好修整了一番,香火重新旺了起来,香火中寄托着人类的信仰,直接传递到浮泽身上,化作仙力的一部分,暖暖的。 浮泽很喜欢,哪怕这并不是必需品。他问时崤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崤郑重其事地答道:你为人类做了那么多事,总该让他们记住你、供奉你才是。 人间的小屋变成了一个约定好的地方,时崤偶尔要回鬼府,浮泽也时不时会回仙界一趟,不过不管怎么样,彼此都会尽快回到这儿的。天帝最终没有问浮泽什么,倒是有一次遇到承德,对方极其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你看起来比之前轻松多了,那我就放心了。 虽然我一直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浮泽你的性子柔,喜欢鬼王那样的,想来倒是合情合理。承德说。 浮泽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应答。 或许表情是有些为难,召来对方好奇的反问: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浮泽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云烟。 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与时崤亲密好像成了最自然的事情,他只是太习惯了,除了对方外,再也没有办法适应其他谁待在他身边,如果没有时崤,也许还会觉得孤独。 可是这一切的源头,又全都建立在时崤那时的强迫上,他也不会忘记。 这算喜欢吗? 浮泽想起时崤,对方惨白的鬼体上有两道刀疤,交叉着,横在左胸上,格外狰狞。之前在鬼府时太黑了,他完全没有察觉,直到搬到人间来,时崤才彻底隐瞒不住,坦白道那是他在等待的百年里,自己忍不住用腾角刀生生剖开的。 时崤留下了一点心魔,他自己不说,但在相处中,浮泽还是明显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有时候浮泽在仙界多待了一段时间,再回人间的小屋,就会发现时崤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对方为了克制拘禁爱人的欲望,甚至会偷偷自残,但是只要他一回来,又会马上回到最完美的模样。 时崤给他的爱意很多很多,浮泽自认比不上。 但是渐渐的,他回仙界总会注意着时间,一个不让时崤等太久的时间。 这算喜欢吗? 也许算吧。 【作者有话说】: 啊,历时九个月,在无敌龟速的更新中终于把这个故事完结了呜呜! 这几天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上一章当作结局,留个最甜的结尾,因为我真的很怕被骂耶 但是对于这个超过一半都在搞强制爱的故事来说,我觉得这个结局才能符合人设,时崤虽然没怎么说,但是他是很后悔之前对浮泽不好的,也很害怕浮泽因此不要他;浮泽不懂得怎么识别自己的情感,所以不会直接说什么爱啊之类的,但是对时崤的感情肯定要比表达出来的要多,留给大家自己体会。 总之这绝对是一个HE,后面也会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接下来是很久以前就在排练的完结感言! 首先要感谢我们的浮泽宝贝,但凡他再有气性一点,这个HE随时都可能无法达成;其次要感谢我们鬼王,要不是他真的好色,我也不会这么爽嘿嘿嘿 沉浮事陪伴作者本人从毕业到啃老到背井离乡去打工再到辞职倒计时,不说百分百,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动力来源都是大家的包容和等待,拖更停更也没有被骂过,实在是很感谢大家,在这里先给大家磕三个赛博电子头:砰!砰!砰! 之后打算修改一下前文,调整叙述拉跨的地方,番外也会写,为了防止盗文的不带上番外(不是支持盗文,但是实在防不住,大家看到了也请举报一下下哦),完结tag先不打了,以上~ 第八十章 番外一 时崤视角 【地位逆转】 之前那些,我没有讨厌你。 说完这句话,浮泽就消失在时崤怀里。时崤捡起膝盖上的外衣,只能摸到上头残留的体温,但也很快就被他冰冷的指尖稀释掉了。 这是他与浮泽第三次离别。 第一次是因为他的傲慢与无知,第二次是不得已的放手,这一次 时崤低头深深地嗅闻手里的衣物,那上头留下了一点浮泽的气味,还能陪他度过一段等待的日夜。 这一次不是离别,他只是必须要让浮泽自己走到他的身边。只有那样,浮泽才会真正接受他,放心接过他递上去的绳柄。 这条绳是他的痴迷与爱意,而绳的另一头,栓在了他的脖子上。 阿浮、阿浮 时崤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轻唤了几声。 从前他的爱总是高高在上,充满了占有与掠夺,随心所欲地做了许多让浮泽害怕的事情。后来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浮泽趴在他胸膛上流的泪,全都悄悄渗进了他的鬼体,把他的心腐蚀了个对穿,单方面的索取就再也没有办法填补这个空缺了。 刚发现这个空缺的时候,时崤情绪格外焦躁,在仙界寻到浮泽之后,便强行把混沌丹放进了他的体内。他窥见了浮泽的全部心情,有恐惧、有不安、有痛苦,唯独没有他想要的,哪怕半点的亲近。 这段关系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的,从傲慢到卑微,是爱意与本性的拉扯。 浮泽总是在害怕,眼神怯怯的、身体软软的,时崤只是多看一眼,就很难再舍得逼迫他了,总是想把他抱在怀里哄一哄。于是一步退,步步退,退到最后,甚至心甘情愿用自来换取他的周全。 身为鬼王的高傲彻底粉碎了。 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底里越来越渴望得到浮泽的爱,这种渴望悄悄在土里生根发芽,直到浮泽归还了混沌丹,转世到人间再度成为懵懂弱小的人类时,爆发到了顶峰。 浮泽能不顾自己安危把混沌丹送归还给他,那也一定是能够爱他的。 时崤心里燃起小小的火苗。 活着的时候征战沙场,死了之后统领鬼府,他天生就会掠夺与抢占,只是还不太懂如何去求得一份爱。最开始,依然是循着本能把浮泽拘禁在身边,不愿让他与其他任何人类接触,时崤极尽所能地对浮泽好,与他拥抱、接吻、做爱,总想着霸占他的十世,就能让对方再也离不开自己。 但浮泽并不开心。他一无所知,也不抗拒时崤,却依然向往着回到人类之间,向往那些去虚无缥缈的社会关系,时崤开始心疼,也不舍得,失落地将他抱在怀里问:若有来世,阿浮可还愿意来到我身边? 浮泽很乖很乖,靠在他臂上,不埋怨,连句重话都没说,只回答想下山去。 于是时崤的心更软了。 再之后,他开始变着法子来到浮泽身边,拼命克制着本能里的占有欲,悄悄陪伴着浮泽度过一世又一世。每一次目睹浮泽肉身的死亡,这份爱就更深刻一分、更卑微一分,表面上是浮泽越来越依赖他,实际上却是他越来越离不开浮泽,甚至开始害怕浮泽想起从前的记忆。 好在好在浮泽不会恨。 九世的爱终于在第十世得到了一点倾斜的情感,小世子出落到十六岁,已经与浮泽没有什么差异了,他想起了一切,却依然愿意靠到时崤的怀里,还是那么软,那么乖,时崤拥着他的手悄悄颤抖,心口中那簇火苗烧成了熊熊大火,烧到他不再是自己。他变成了仙君的奴隶。 十世结束了,浮泽消失在人间,时崤却没有太多难过,只是好好处理了人间的小家,带着对方用惯的所有物品独自回到了鬼府。他的大方放手是一场胜券在握的赌博,因为太了解浮泽了,了解他的仙君会再回来找他。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5 哪怕不是因为爱,只是愧疚、怜悯,只要他对自己有任何一点的感情,就会再来的。 他连离开之际都要赖在自己怀里,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呢?怎么可能会不来呢? 没有马上来也没关系,时崤知道他的仙君就是这样的性子,需要有一点时间做心理建设。只要浮泽再迈开半步,他就能让他再也不会离开自己身边。 时崤充满着这样的期待。 在这份期待里,他亲手在鬼府复制了一间他们的小家,一遍遍走着从鬼门到小家的路,一遍遍地规划着要如何迎接他可爱的浮泽。想到浮泽看不见,也许会怕,便又点起了很多很多的灯。 只不过,尝过了无限接近于相恋相依的生活之后,再独自回到黑暗中等待的是日子实在太过难熬了。 最初几日,他尚且还能沉住气待在王座上等,后来衣服上残留的气味慢慢消失了,便常常到小路上盼。他花了许多时间做了一条链子,皮革裁了最柔软平整的料子,链条是一个环一个环亲手扣上的,他想,等到浮泽来了,要用这条链子把自己和他锁在一起,让他再也不能丢下自己。 链子做好许久,浮泽还是没来,反复算了无数遍,才确信原来等待早已超出了他预计的时间。时崤站在鬼门边上,在夹道两侧燃起更多更多的灯,生怕浮泽认不得路的方向。 可是浮泽依然没有来。 怎么会没有来呢? 时崤心里空落落的。 成群的黑鸦出去了好多趟,带回来的消息都是贫瘠的,仙界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三界都在有序运作中,找不到任何能够把浮泽绊住的借口。最后一只黑鸦复完命离开了,时崤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把玩自己手中的腾角刀,过了一会儿,却突然抬手,把刀尖刺进自己的胸膛里。 浓郁的力量像瀑布一样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附近的散鬼们纷纷尖叫窜逃,时崤握着刀柄斜向下一划,便在自己胸口处划出一道深长的破口,血染红了整个上身,有血珠溅到边上的火盏里,被烧出刺啦的声响。 普通的刀伤不了鬼,所以只能是腾角刀。但是有点疼。 时崤皱着眉,拉下自己的衣领,拉开伤口检查自己的胸腔。他就是想看看那里头是不是缺了什么而已,因为总感觉太空了,很难受,什么都没有缺,便又将之合上了。 腾角刀造成的伤口好得很慢很慢,时崤记得上一次,他是靠着浮泽的魂气才得以好全的,所以并不用心疗伤,每日仍痴痴地等。可是又等了许多年,久到那个伤口都自然愈合了,他的药都没有来。 浮泽为什么不来?怎么敢不来? 难道十世的付出,终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点感情吗? 难道那些甜言蜜语,又是他妥协的做戏吗? 时崤突然就生气了。 他跑到自己布置的小房间里,对着熟悉的布景,对着留有浮泽痕迹的家具自渎,压着声音,一遍又一遍亲昵地叫着阿浮,放任滔天的思念把他淹没,再把精液射进浮泽用过的杯子里。 发泄后,思念又变成了痛,他竟然也会伤心,对着杯子道歉,对着床褥道歉,对着远在仙界的浮泽道歉。怕浮泽闻到这些污秽味道,便再一次划开胸膛,让血液清洗满屋的罪恶。 上一道伤口还没好全,肉是嫩的,再被划开第二次,就疼得厉害。时崤闭着眼,又把那道伤口撕大了一点,痛到站不稳了,坐在地上,想的依然是浮泽。 这样的伤口,总该让浮泽愧疚了。只要他愧疚,就会来了。 康沅察觉到危险,赶来劝过几句,话里话外无非是提醒时崤小心魔化,步圭风后尘。时崤瞥了他一眼,忽然就笑起来了,问:如果真的魔化了,你说他会不会来鬼府押我去蛮荒呢? 康沅无语:到时怕是天帝也难制得住您。 康沅走了,时崤还坐在一汪血迹里,隐约感觉到冷,比死在迷茫雪崖下时还要冷。 还是没有等到浮泽,他抽空去了人间一趟,在北域积雪压了许多许多年的厚厚冰层中,找到了自己的尸身。还算好看,不至于摔到四分五裂,时崤直接用术法把身体取了出来,仔细看了看,突然想起自己不是摔死的。那时有一身盔甲护着,摔下来的时候意识还清醒,是因为内脏受了伤,动不了,才在崖下慢慢冻死的。 难怪会这么冷。 他带着尸体离开了北疆,到四季如春的西南走了一遭,那儿的江河脉络全都是曾经浮泽江的分支,他选了其中一条深而窄的小河,把尚未化冻的尸身沉进河底,就好像在另一个意义上与浮泽永远待在一起。 但回到鬼府,真正的浮泽依然没来。 胸口的伤仍然还没愈合,时崤不等了,开始积极疗起伤来。他把小路上的烛火都灭掉了,鬼府又回归了最幽深的黑暗;亲手打造的链子从两个皮圈改为单个,另一头嵌入到石壁里;小屋的门被施加了一层又一层的禁术,纯正的浓郁的鬼气将房间包裹在内,等待房客的到来。 他们总要在一起的,浮泽的心真的这么硬,那就收回自己给他的选择权就是了。 怒火与兴奋交织,时崤一面规划着见到浮泽后要如何施加惩罚,一面日夜不断地关着自己疗伤。因为与尸体建立了连接,鬼力比从前更纯粹了,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在康沅第十次送来待处理事务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淡淡的疤痕。 他把浮泽穿过的那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嘴角没有弧度,眼神里却充满了狂热的笑意,照例问了康沅一句:仙界近日如何? 一切照旧,没有异常。康沅答。 答完,却没有马上走,还是站在原地。时崤看了他一眼,便见他满头大汗,神情极其古怪。 来时才收到的消息,说是有仙君要来访,两个时辰后便到。是浮泽仙君。 第八十一章 番外二 婚后 【宠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与时崤在人间的第三年,浮泽收到天帝传唤,匆忙回了一趟仙界。 原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不过的确有点急,据说是佩诀仙君抱恙,短时间内都无法再承担仙职。天帝把浮泽叫到面前,递过一本仙职册,问:既然你如今常在人间,可愿意试着接管其的事务? 浮泽双手接过。打开看了看,不是什么繁重的工作,就是些记录人间王朝更替轨迹、拨正小规模异常的职务,从前任职西南地界仙君的时候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 他闲散久了,也是盼着有份仙职的,很快便谢恩接下,浮泽在所不辞。 天帝免了他的礼,却反而不怎么高兴:接手这份职务,往后千百年都要定居人间,你可以再仔细考虑考虑。 已经考虑好了。浮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天帝话里有话,是在暗指鬼王的事情,他心里明白。有些事虽然还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但说出口的时候,却又好似十分自然,没有什么为难的感觉,即便没有这份职务,浮泽也会长住人间的。 何必呢?天帝反问。 不是必要或者不必要,就是在那里会轻松些,先前独自待在仙界,心里反而难受。 浮泽笑了笑,却让天帝噎了一下。 仙界与鬼府的事情联姻还是头一回,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浮泽这次回来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了,之前的沉闷感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冽与澄澈,也学会了笑,看得出在那个谁身边应该是开心的。 见劝不下,天帝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模棱两可地吩咐道:日后若是做不好这份仙职,可以随时回仙界来调换。 好。浮泽弯了弯眼睛,轻声应。 离开天殿的时候还算早,他估摸着时间总是够的,便又去寻了佩诀仙君做些职位交接的事宜。谁想佩诀仙君座下童子出了点纰漏,被迫多留了半日,赶紧赶慢,等终于回到人间的时候,竟已经是整整两日过去了。 此时人间刚刚入了夜,比离开前与时崤约定好的归期要晚了半日。 浮泽气喘得有些急。 行至门口,脚步一顿,发觉屋里没有透出一丝光线,心里便隐约生出了不安。果真一开门,满屋的狼藉就在月光下无处遁形,屋内几乎没有一件东西还摆放在该有的位置上,木的、瓷的、铁的所有家具器物都横尸在地,不仅仅是乱,还带着很多暴力损毁的痕迹。 浮泽叫了一声时崤,屋里没有任何应答。 第一反应,是对方又因为自己的晚归而发作了,可是站了片刻,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被失控乱窜的鬼气团团包围。他疑惑地想了想,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织北,也没有熟悉的毛团子跳进怀里,满屋的死气沉沉,寂静到诡异。 浮泽慌了。 进屋里外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鬼或兽的身影,忙要出门去寻,焦急中,指尖已经聚起点点金光,却猝不及防在门口撞进一个没有温度的怀里,伴着小声的惊呼,啪嗒,手中一直没来得及搁下的册子掉落在地。 阿浮,你回来了,阿浮。 不止从何处出现的时崤把浮泽抱在怀里,双臂用力到发抖。他将脸埋在浮泽肩上,声音很低,很闷:已经两天了,你去哪里了? 时崤?浮泽小小地愣了一下。 他被抱得后仰,有点喘不过气,但察觉到对方浓厚的情绪,也没有挣扎,只是安安静静地由着对方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手搭上时崤的小臂,用体温的触碰作为回应。 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刚与时崤一起到人间定居的时候,浮泽还会对此惊慌失措,现在也已经学会了安抚发作中的鬼王。他的手心在时崤肌肉绷紧的小臂上摸了摸,放缓了声音问:你怎么了?去哪里了? 时崤沉默不答。 浮泽等了等,便想稍微退开一点看看他的脸,可刚一动,对方就抱得更紧了,鼻腔里发出野兽似的哼,只好又重新软下力度。犹豫片刻,手心有点发热,慢慢抬手,改为环抱在对方的腰上。 他被动惯了,即便如今已经没有隔阂,主动的亲密还是极其少做,动作里带着青涩,但也正因为少做,才总能快速地安抚对方。 对不起,临时接了个职位,所以回来晚了。 浮泽放松身体,把自己所有重量都交付给了时崤。 振翅声乍起又远去,是停在院里的几只黑鸦骤然离开,箍得浮泽肩背发疼的手臂有了一点点放松,时崤抬起头来,鼻尖对鼻尖,浮泽才终于能够看清他的脸。 没有受伤,就是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睛是红的,好像所有高傲都被击穿粉碎。 虽然早有准备,但骤然见到,心里还是像被震了一下。浮泽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大抵是愧疚,看着永远扮演掌控者角色的时崤被这样的患得患失所支配,便感觉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什么。 浮泽不喜欢看见这样的时崤。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凑上前去,给了对方一个吻。 既是道歉,也是安抚,这个吻浅而温和,带着仙君特有的清柔的味道,原本亲在时崤嘴边,但时崤微微侧头挪正了位置,就变成了嘴对嘴。 浮泽张开了嘴,主动将舌尖献给鬼王。只是简单的触碰,没有交缠,也没有蹭弄,却因为是仙君主动而带上了奇幻的力量。 像浪花漫上沙滩,再缓缓褪去的时候,便抚平了沙面的所崎岖创伤。 我差点以为又该去仙界抓你了。时崤贴浮泽的唇低声呢喃。 他把浮泽的手拉到自己肩上,像抱着自己的所有物一样,把浮泽紧紧团在怀里,低下头,又凑在对方鬓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味道。 就这么进屋走了一圈,似乎没找到能落脚的地方,不多时便再度转身出了门。浮泽不明所以,怕被瞧见,惊慌地想要下地,他便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干脆拨掉仙君的鞋,让一双干净的赤足无处安放地暴露在月光下。 再闹,等一下就射你脚心里。气息冰冷地钻进耳里,是悄悄话的音量,生硬中,却能听出奇异的旖旎。 浮泽缩了缩脖子。 余光中,周围的景色在倒退,他的身体被带得颠簸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时崤,把脸埋进对方肩颈,片刻后再睁开眼,竟是已经远离了地面。时崤背靠树干,而他也是被稳稳放在对方的腿上,古树枝桠粗壮,承受了他们的重量。 村里的夜是很静的,枝叶盖在头顶,把月光切割得粉碎。有三两野鸟被这小小的动静惊起,扇落几片绿叶,蹭着浮泽垂在空中的足背往下落,飘了好久,才落到地里。 你是不是生气了?浮泽终于找到了空隙问。 像是怕惊扰了夜,他的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是因为我去太久了吗? 浮泽不解,也有些无措,毕竟时崤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了。他现在很少回仙界,其实离开两日算不上不久,按照先前的经验,三日内回来都是时崤可以忍受的范围,这次虽然晚了些,但本不至于如此。 时崤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唇。 浮泽便会了意,又凑上去,给他一个长长的吻。 黏黏糊糊地亲了又亲,等再分开,彼此的唇都已经染上了对方的温度,这位鬼王大人才终于有所软化,露出委屈的眼神,你才走,你的小拖油瓶就把家里砸成那样,自己跑了,一直没回来。 小拖油瓶指的是织北,如今已经长大了一些的小仙兽。 时崤贪婪地嗅着浮泽身上的味道:说好一天半,但一直没等到你,我就以为你也不想回来了 最初到人间的时候,他说要把织北当作浮泽给自己的孩子来养,想亲自给它取个名字,后来浮泽告诉他仙兽的名字只能由鬃仙君按照编号决定,不能随便取,他便从此把它唤作小拖油瓶。小拖油瓶只亲近自己的仙主,一般不愿离开浮泽,但因为时崤的不安,浮泽后来几次回仙界都会把它留在时崤身边,权当一种心照不宣的承诺,无言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归家。 谁知这一次小拖油瓶在家中闹了一通,便不见了踪影,又恰巧浮泽比承诺的要晚归,时崤如何能够不去多想?他也算是已经足够理智,才没有马上去闯到仙界去寻浮泽,而是在原地等,从正午等到日落。 怕你不回来,更怕自己忍不住去抓你、强迫你,把你带回鬼府囚禁。时崤说。 一起生活了三年,他浓到变态的占有欲依然并没有任何减淡,甚至还贪心地越发得寸进尺。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浮泽面前藏得很好,只是这终归是与生俱来的本性,再怎么藏,也都不会消失。 浮泽倒不生气,只是有点心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苍白的我会回来的。 说完,也嫌自己嘴笨,连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有时崤那么高大,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目光在空中相遇,身体快于理智一步,眨眨眼回神的时候,已经拉住了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 有点语无伦次地解释给对方听: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不会答应你的。 我明白。 时崤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亲了又亲。 但亲完,情绪还是没有好转,眉间自始至终都是皱着的,不曾放松下来,我只是一见不到你,就控制不住自己这么想,不是生你的气。 时崤浮泽叫了他一声。 时崤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我会忍住的,不会真的去抓你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5 阿浮别怕我。 原本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的心境,就被这一句话彻底扰乱了。 浮泽猛地战栗起来,愣愣地看着他,身体甚至有些承受不住的摇摇欲坠。 时崤的爱意太重,无声无息,却又铺天盖地把他包围、把他淹没。仿佛只是在涨潮时,站到海边礁石上小小地停留了一下,一晃神,再回头已经没有退路了,最可怕的是,分明面临着溺毙,可他却生不出任何挣扎求生的想法。 时崤是海里的邪恶亡魂,时崤用爱意织成了歌声,浮泽便成为了那个迷惘者,主动踩进海潮里,走进对方制造的漩涡中。 他脑子乱糟糟的,放弃了抵抗,抖着手,五指扣进时崤的指缝里。抬着头与时崤对视,看到脖子发酸也没有收回视线,这一次,话语不需要在脑中排练,已经脱口而出: 你可以再打一次印记。 有点点金光从他身上溢出,他收起了皮囊,头一次在人间、在鬼王怀里展现出自己最原本的仙身。浮泽垂下眼,声音也小小的:可以在我的仙魂上,刻上你的印记,以后,就不怕找不到我了。 时崤顿住了,胸膛急剧起伏。 下一瞬,鬼气从他身上疯狂涌出,普天盖地地将彼此包裹。 在时崤面前露出没有任何保护的仙魂让浮泽有种赤身裸体的羞耻感,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没有保留地被触摸到仙魂,对象不是仙,不是人,而是带着一身相斥力量的鬼。 但很快,他就没有余力去在意这点羞耻感了。时崤翻涌着黑雾将他包裹,来自地底的鬼气与仙体直接触碰,两种截然相反发力量便激发出了剧烈的反应。如同烧红的铁沉入冰水,一种强烈的被入侵感从脚尖直窜到胸前,浮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好像仙力在一刹那都齐声尖叫起来,他瞪大眼睛,害怕、颤抖,却又生出无限的酥麻快意。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这样。 触感被成百上千倍地放大,时崤的手只是贴在他的后颈,他便敏感地绷紧了身子,发出拖长了的难受的哼喘。仙魂被污染的感觉过于恐怖,窜上天灵盖,激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仙力的流转也乱了,眼前冒出阵阵白光。 这么敏感?时崤也有点惊讶,忙收回了手。 他看见浮泽双眼失神,竟是已经无声地淌了一脸的泪。慌了一下,想帮他擦泪,又不敢轻易再动弹,只能等他自己缓过来一点,才小心翼翼问:我弄疼你了吗? 浮泽湿漉漉的睫毛颤动,呼气都在抖。他才发现自己哭了,抬手抹了抹泪,摇头:不是疼。 古树的枝条虽粗壮,但到底空间有限,他们只能交叠坐着,一动,便带得周围枝叶都晃动不止。浮泽忍着仙体持续不断的反应,在时崤腿上一点点地挪,花了好久才把自己送到时崤怀里,腰软得支撑不住身体,便趴在对方胸前,声音带着哭腔:我没事的,你快点,就可以了。 说的是刻印记的事。 但时崤也发现什么了,周围月光被云遮挡,鬼眼中的惊讶与担忧随之逐渐褪去,再亮起来时,里头已经彻底变为狂热与痴迷。 时崤拖慢了语调,悄悄话似的对浮泽道:你的仙体这样敏感,刻字会疼的。 我只想要你身上有我的痕迹就好了。 阿浮,其实我们可以做些别的,是不是? 他身上的黑雾扩散得更开了,若是浮泽睁眼,便能认出其实他也化作了原身。 他用纯鬼气组成的手臂抱住了浮泽的腰。 力量的互相作用,让每一寸的触碰,都变成了能把人折磨疯的小高潮。浮泽猛地一个抽搐,真真哭出了声,垂在空中的赤足胡乱蹬了两下,脚趾头绷直张开,但不一会儿,这双足也被黑雾包裹严实了,从外头再看不出什么,只有好久后一声变了调的好隐约可闻。 今夜的风很轻很轻,却将古树吹得晃动了大半夜。 有几根过分生长的枝条离开了树冠,便被黑鸦挑中了落脚,在其上歇息了一夜。或许是黑鸦不详的缘故,其他鸟兽远远绕开了古树,周围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天微亮,时崤抱着仙君回了家。 浮泽头发散着,还有些许水汽,是已经被清洗过了。身上穿着的衣服换了一身,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端倪,唯有双足还是裸着,随着时崤的脚步轻轻地晃,脚背依然光洁好看,只是脚心不明缘由地红了一大片。 他如今不是人类,身子也没有那么先前弱,到家之时还清醒,并没有昏过去,就是腿根还会时不时地抽搐痉挛,没有什么力气。 厅里仍旧是离开时的一地狼藉,房里也不能幸免,但好在床还是好的。时崤抱着浮泽进了房内,拉开床帘,正想把仙君放上去休息,却见被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织北?浮泽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未几,果真就见有一团与寻常家犬差不多体型的白色毛团从被中拱了出来,挺大一团,但因为离成年还远得很,四肢比例还是粗短的,圆而大的脑壳摇来摇去,把嘴里叼的一条黄棕色物体晃得来回摆动。 织北兴奋地坐在床上,向它的仙主展示那被他叼着后颈皮、挂在空中气恼不已的成年黄皮子,眼神亮晶晶的,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时崤表情当场就不太好了。 它还小。浮泽回头抱紧了时崤。 也不知道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宽慰对方。 【作者有话说】: 2022/4/10更新日志: 上线了新内容:番外二 更新了六十八章,浮泽第四次转世的相关剧情(1000字左右) 重置了作者的签到天数,又从1开始了哦~ ================== 织北:我兄弟姐妹叫织东织西织南,我已经是最好听的,凭啥嫌我? 织北:那个男的!主人为了他把我扔在仙界!又为了他把我扔在人间!我拆家又怎么了?很过分吗?你收拾一下不就好了?况且我只是去找小伙伴玩而已汪汪汪 第八十二章 番外三 IF线 【假如最后没有说开,变成囚禁线】 浮泽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鬼府多久了。 这儿只有无边的夜,什么也看不见,哪里也去不了,对于时间的感知从未有过的模糊。浮泽猜想自己大抵已经被困在这儿很长一段时间了,但究竟是一年,还是百年,却丝毫没有概念。 他动了动,手心摸到床面,吃力地把自己撑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即使看不见,眼睛还是会本能地在暗色中来回搜寻,好一会儿,才茫然地停下来,有点想不起自己原是要找些什么。 啊,对了。睡过去前,时崤说过,再配合做最后一次,就给他点上一盏烛火的。 但他最近有些嗜睡,变得格外容易累,好像最终还是没等到对方做完,就昏睡了过去,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时崤去了哪里,那个约定还做不做数。 浮泽眨了眨干涩的眼,脑子里混沌一片,迟钝地觉得隐约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 这儿幽暗又死寂,他有点害怕独自待着,忍了忍,还是控制不住轻轻喊了几声时崤,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声音沙哑而绵软,听起来有种可怜的意味。 时崤曾经说过,无论他在哪,都能听见他的呼唤。 不过这次,浮泽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熟悉的温度将他包裹。他还是有些疲惫,也没什么力气,挂在脖子上的链子沉沉地往下坠,手支撑不太住了,不过一晃神而已,力道就兀地一软,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摔回床铺。 终于,匆匆忙忙出现的鬼气接住了他。 黑雾在背后凝成实体,让浮泽靠着重新坐正了些,时崤声音还带有点急,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有没有哪里摔疼? 鬼的身上是凉凉的,或许是睡得有点热,浮泽最近越发喜欢这份体温,转头把自己更深地窝进了这个怀抱中。但他不是很能理解时崤这份焦急,觉得对方近日越发神叨了,床铺柔软,即便真的砸上去了,又有什么所谓呢? 想了想,也就懒得回答。他又觉得有些困。 你已经睡很久了,该起来清醒清醒。时崤不让他睡,手心覆到他的脸上来蹭了蹭,替他拨开鬓边的散发。 还是没答。 事实上,从鬼王将仙君强行拘禁在鬼府的那一日起,他们的相处模式便一直都是这样的,浮泽越发寡言,只有在情动或害怕时才会主动开口,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时崤说,浮泽没有什么反应地听。 时崤早就习惯了,只要对方不反抗,甚至还愿意这么乖巧地赖在自己怀里,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他无声地露出满足的笑,在浮泽鼻尖上落下一吻。抬起头,用手盖住了他对方半阖的眼,另一只手放出一缕鬼气出去,黑暗中传来刺啦的细微声响,不多时,房里唯一的烛台便亮起了淡蓝火苗。不算很亮,但在这个房间里已经是格外珍贵的光线。 浮泽也感觉到了。虽然大手替他遮去了大部分的亮度,但久在黑暗中的双眼连半点光线都无法适应,一瞬间被刺激得酸涩,他唔哼了一声,本能地侧过头眯起眼睛,困意终于也稍稍退去了些许。 先别动。 时崤轻轻抱住了他的后脑勺。好久,等仙君大概适应了,才一点一点地挪开手掌,替他抹掉眼角被刺激出来的泪花。 浮泽睁开眼,时隔许久,终于再一次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似乎是久到再不亲眼看看就会遗忘的程度,他愣愣地睁着眼,左看右看,连眨眼都忘了,看够了房间,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最后缓缓挪动视线,把目光放开了时崤脸上。火光给鬼的五官打下利落的阴影,从下往上仰视的角度,对方的凌厉与温和奇妙糅合在一起,让浮泽不由得有种怪异的心悸。 你在笑什么?他不解地问。 对方脸上的笑不是他印象中的那种偏执、有所图谋的笑容,而是真真正正的淡笑,携着呵护,含着温柔,就连鬼眸中都有了暖色,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时崤却不正面回答:没笑什么。只是你许久没有视过物,一时不习惯罢了。 这样说着,他一边往床里头挪了挪。盘起双腿,卡着浮泽腋下将对方换了下姿势,把对方放到自己双腿围出来的空间里,胸贴着背,浮泽便嵌进自己高大的身躯形成的保护圈里。 浮泽由着他摆弄,放松身体,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这个微凉的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时崤身上的味道好像比以前浓多了,从前很淡,是一种带着冷冽、夹着祭纸焚烧后气味的独特的味道,可现在只是靠近就能闻到。 又有点像寺庙里焚香的气息,闻多了,就逐渐有些上瘾,只有被这个味道环绕的时候,才足够安心。 阿浮,我带你去人间走走,好不好?时崤突然这么问,仿佛把仙君强行囚禁在鬼府中的并不是他自己。浮泽曲着脚缩在他怀里,他还不觉满足,握着浮泽赤裸的足捏了捏,让那足也踩到自己的脚脖子上,你最近睡太多了,出去走走,精神一些。 浮泽昏昏欲睡,没过脑子,便从鼻腔里挤出半生软绵绵的嗯,就算是应答。 也不是他有什么不满,就是身体懒懒的,连眨眼都觉得费力,被这样团着抱在怀里,觉得很舒服,于是又开始困了。 这回时崤终于不再说什么,把身体往后斜靠在床住,让他倚得更舒服些,一直手扶着他的后脑勺:那就再睡一会儿吧,明天出去,就不许睡了。 自从越来越嗜睡之后,浮泽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这一觉,他久违地在时崤怀里梦见他们的从前。梦里是一片茫茫大海,船身随着浪潮颠簸,他趴在船舷上,想伸手摸摸海水的温度,却被颠得摔出了船甲,身体一阵失重,然后船与海就不见了,变成时崤躺在荒岛上,用怀抱接住了他。 他看见岛的另一头有巨大的黑影在朝自己靠近,而时崤的眼尾留流下一道血痕,像极了泪水,时崤低头咬住他的脖子,语气悲切:阿浮,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好久。 浮泽便惊醒了。 猛地睁眼,一瞬间又被光刺得急忙偏头,时崤的手贴上来替他挡着,抱着他又往树下躲了躲。好一会儿,浮泽适应了,一点点睁眼,才发现这儿早已不是自己待习惯了的鬼府。 竟然是人间。 浮泽才恍然想起睡前的对话。悄悄抬眼,从时崤的肩头往外看去,郊野大好风景在阳光下一览无余,不远处的土地上有一道平静的水流经过,偶有燕雀停在岸边啄水,浅色的落叶铺了满地,到处都很明亮,到处都是生机。 长时间被困在睡意中的思绪,便被这明亮刺破了。 浮泽终于抓住一丝清醒,搭在时崤肩头上的手突然收紧,攥皱了上好的黑衣。他微微仰头,专注地盯着时崤说:你放我下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绵软。 时崤似乎也觉得开心,额头凑下来碰了碰他的额头,低笑间带动胸膛起伏。手掌拍了拍他的背:着急什么?你都睡软了,缓缓再下地。 就这样用托抱的姿势走出了树荫,散步似地慢慢走到河边坐下。有风吹动彼此的发尾,他把浮泽放在腿上,才继续道:与阿浮说好的事,我怎么会食言?难得来一趟人间,你若是能走,就自己站起来试试,我不拘着你。 他们离水流近极了,近到浮泽能够感觉到河面水雾的湿凉。浮泽回头看了一眼,攀着时崤的肩想要起身,但果如对方所言,四肢都没什么力气,又怕动作大了掉进水里,最终只不过在对方怀中折腾了一番,还是无奈卸了力气作罢。 没事,阿浮多歇一会儿,待会就有力气了。时崤安慰。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抱着浮泽爱不释手地左右嗅嗅,边笑边在他头发上吻了又吻。稍微往前倾,握着浮泽的赤足放入水中,自己也脱了鞋子泡进去,水面下四只脚便交缠挨着,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初秋的水有点凉,温度顺着浮泽的脚传递到小腹、心口,好似找到了那股不对劲的源头。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儿轻飘飘空荡荡,没有坠着皮圈与锁链,从困意中挣脱出来,身体的不适感也变得更加清晰了,心里却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在我身体里放了什么?混沌珠?还是其他的? 他盯着自己膝盖,没有回头。时崤没有看见他的神情,仍是含着笑:怎么了? 便见怀中的仙君迟疑地抬手,用手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浮泽回头,眼神茫然又害怕:这里沉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很不舒服。 什么都没有。时崤有半瞬间的不自然。大手拉开浮泽的手,捏在手里揉了揉,放缓了声音哄,是不是换了环境,不太舒服?没关系,过一会就好了。 但一切都太异常了,不仅仅是今日。 时崤转移话题又说了些别的,低头,却见浮泽摇头,仍用清澈的眼神盯着自己,难得一见的倔,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峙,整整一炷香时间过去,他才终于败下阵似的叹了口气:原本是要再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的。 他带着浮泽的手重新覆上那片软软的小腹,力道温柔,眼神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期待。 从前我说过,要把你锁起来肏到怀上我的鬼胎,才会放你出来。 浮泽瞬间就读懂了他话内之意,双眼失神地瞪大,身体开始发抖。 阿浮肚子里,不是被放了什么,是怀着我们的孩子。 时崤的语气明明那么温柔,听在浮泽的耳中却好似最恶毒的诅咒,沉重到呼吸都需要更加用力。 恋耽美 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5 现在还小,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不会这般不舒服了。 时崤抱住了怀中颤抖得厉害的仙君。他看见浮泽眼中逐渐涌出了湿意,但并不在乎,只是用指腹替他擦了擦,不要怕,鬼胎很听话,有了它,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浮泽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抬起头来。他仿佛没有听懂,神情依然是懵懂的,唯有眼睑在用力强忍眼泪:你弄错了,仙族是不会怀孕的。 时崤只是温和地看着他。 水从远处来,拂着他们的赤足流过,又向另一个远方离去。 浮泽错开了时崤的眼神,重新将目光放在水面上,神情有些呆滞。但很快,泪就从一滴一滴地掉变为大股大股地流,他拼命咬紧牙关,终究没有能力忍住哭声,像个孩童一样蜷着肩背大哭起来,双手无措地想要掰开时崤的拥抱。 他害怕极了,比第一次被时崤强迫还要怕,比被锁在鬼府里不能走动还要怕。 仙君明明不能生育,但他现在正在孕育着一个鬼胎,他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怪物。 他用尽全力挣扎,可就是掰不开时崤的手臂。时崤并没有很用力地拦着他,是他自己逃不开了,对方的体温与气味都变成了毒药,那是鬼胎需要的养分,吸引他,并且囚禁他。 浮泽颓然地卸下力气,双手无助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好像后悔了。后悔自己那唯一一次的主动,明明已经离开,却还是心软来到鬼府;后悔自自己为什么会乖乖接受时崤的囚禁,以为对方只是一时生气,很快就会变回他依赖的那个时崤。 为什么呢? 他好不容易才放下曾经被强暴的恐惧,接受这份过于浓烈的爱,对方却还得寸进尺,连他对身体的支配权也要一并夺走。 为什么呢? 我想要,回仙界。浮泽低着头,语无伦次,有孩子,就放我自由,你说过的。我要回仙界,你放开我 然而时崤只是沉默地抱着他,拉开他捂住双眼的手,用袖子给他擦泪。 浮泽回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时崤,湿漉漉的鼻息也喷在他的下巴,你说过的、你不会不作数的。求你了,让我回去吧,求求你 他大抵从来都不会生气,受了委屈也只会哭、只会乞求。 时崤气他要走,却还是心有不忍,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将他抱得更紧,在他眉心落下安抚的轻吻:好了,不怕,阿浮,只是怀孕而已,不用害怕。 浮泽仍是拒绝,只说想走。 时崤又哄了几句,鬼眸不知不觉变得通红。他最听不得的就是浮泽想要离开的话,但嗅到怀中仙君身上浓烈的鬼胎气息,还是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暴虐冲动,化作一声叹息。 他托着浮泽的头,让他看向正前方的河:阿浮,你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里吗?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浮泽流着泪摇头。 这条河,是你的分支,水里带着与你同源气息。 时崤语气平静:但是阿浮,你现在感觉不到了,是不是?因为你怀着我的鬼胎,里里外外都浸透了我的气息,至少现在,你是半仙半鬼的体质,你连仙力都无法自由驱使,要怎么离开我回到仙界,嗯? 浮泽脸色骤然惨白。 他被吓住了,一时也哭泣也忘了,像是巨大的噩梦砸在他头上,剥夺了他最后的希望,只剩下一具身躯做傀儡。但他连生出什么偏激的想法都来不及,就听时崤又在耳边继续道: 阿浮,我们的孩子已经成型了,我不在的时候,他甚至会有意识地散发鬼气安抚你。你怎么会狠心不喜欢它? 它还那么小,它需要你的保护。 你这样回到仙界,它承受不了仙力的压制的,它会死在你的肚子里,就连我也无能为力。 时崤盯着他的脸极慢极慢地说。 它是我们的孩子啊,阿浮难道不期待吗?为什么要这么伤心? 我们永远在一起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浮泽不答,一直在摇头,还是流泪,情绪没有任何好转。 时崤渐渐就有点控制不住了,语气变得阴冷:好,如果阿浮果真不愿意,正好我也不想有其他东西分去你的注意力。 这样吧,阿浮想回去,我现在现在就放你回去。等到你肚子里的胎儿死了,我就去把你抓回来,让你再怀一次,我会让你永远怀着我们的孩子,只要它不出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样你就永远半仙半鬼地留在我身边,你说好不好? 我又给阿浮选择权了,阿浮开心吗?你想怎么选,要亲自杀死它吗? 说话呀?阿浮。 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 浮泽抖得越来越厉害,突然埋着头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呜咽。 时崤低下头去,似乎隐约听见他在说话。手臂微微松了松,好一会儿,才听见仙君崩溃地哭出了声,他转过身抓住时崤的袖子,哭得绝望又苦涩:你别说了、别说了。我没有想杀死它,我不回仙界了呜呜 我没有想杀死它我不知道!呜呜呜啊我只是太害怕了,我错了 你带我回鬼府吧,我听话的 他的头发散了,乱糟糟地贴在泪湿的脸颊,好不凄惨。 时崤猛地从阴暗的愤怒中清醒过来。 他不后悔,但依然对这样的浮泽心疼不已,手忙脚乱把对方的脚从水中捞了出来,让他团成一团缩在自己怀里,放出浓郁的鬼气安抚孕期中格外不稳的情绪。 阿浮别怕,别怕,不哭了。他低下头胡乱亲掉浮泽的眼泪,我方才说的是气话,不会真的这样对你的。只要你别惹我生气,我们一起保护孩子,等他降生了,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别害怕。 到时候,我不关着你,你什么时候回仙界都可以,但我们要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因为贴得很近,时崤身上的味道又明显了些,语气是充满爱意的,怀抱是安稳的。 浮泽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发抖。 他慢慢停了眼泪,咬着时崤的衣领,委屈又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好。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一开始,他离开仙界主动迈进鬼府时的心情,至今还藏在他记忆的深处,从未消散。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