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甜》 第1页 [现代情感] 《装甜》作者：别时忙忙【完结】 文案 程放星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人，就惨遭意外翻了车。 室友看不得他终日呆在寝室郁郁寡欢的狗样子，硬是要给他找个女朋友。 在室友的软磨硬泡之下，程放星随口列出了三条标准—— 1.甜的 2.喜欢他的 3.足够甜可以忽略第二条 结果室友给他找来了新闻系的余也。 余也，人如其名，很野。 程放星：你管这叫甜？ 余也：但经不住我喜欢你。 * 后来，程放星有了女朋友，也修改了当初的三条标准—— 1.甜的 2.喜欢他的 3.足够喜欢他可以忽略第一条 程放星：假甜也不是不可以。 余也：哦。 -臭脾气混球x很叛逆直球 -女追男，暗恋成真 -双学霸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放星，余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很甜，她装的 立意：爱要坦荡荡 第1章 装 卫生间内灯光惨白，有一种近乎寂寥的冷和淡，周遭的事物失去真实的线条感。 水声哗哗，掬在掌心又被泼到脸上，带来几分冰凉的清醒。 余也抬眸，看向镜子里自己此刻的模样。 镜中映出了一张风情万种的浓颜美人脸，水珠淋漓滑过，却一点也不显出狼狈。 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赵佳铭在她耳边说的话—— “阿也，程放星刚失恋，现在是乘虚而入的最佳时期。” 乘虚而入吗？ 余也不走心地笑了一下，嫣红的唇色像汲取于一朵正盛放的玫瑰，摇曳生姿。 她心里突然就烦躁起来，看不得这抹红似的，用手指狠狠擦了一下。 无济于事，唇色还是足够红。 余也常想，长这副模样，程放星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多看她一眼。 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出了卫生间，余也径直走到床位边，从椅子上拎到过几分钟前才刚放下的包。 现在才晚上九点，坐趟地铁去余与住的地方绰绰有余，也不用让他来接。 对铺的室友陈静诗听到动静，从窗帘中探出半个脑袋，照例问一句。 “阿也，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余也嗯了一声，扯出一个明艳的笑。 “或许，太迟就不回来打扰你们休息了。” “注意安全。”陈静诗点点头。 好在大学三年一起住下来，看惯了余也漂亮的脸蛋，多少有点免疫力，不然刚才那一笑都要让她自惭形秽起来。 等余也走出门，另一铺床的方伊薇装模作样够了，马上从书里抬起头：“余也她这么迟又出门？不知道今天是约了哪个男生去玩。” “别这么说。”陈静诗阻止她。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说，反正‘余也很野’不都传到其它学院去了。” 陈静诗听不下去，再次掀开床帘，义正言辞：“你又不是不知道阿也是去找她哥。” “我是不信。” 表明了立场，方伊薇又装模做样地继续低头看书，就差把“不听不听”写在脸上了。 陈静诗合了床帘，懒得和她多争辩什么。 四人间的寝室没住满，本就只有三个人，余也出门了。 剩下的两个也话不投机，便就此插曲安静下来。 - 已经站在余与房门前，余也才象征性地发了条消息告知他：「哥哥，今天晚上我想来你这里住。」 「太迟了，不欢迎。」 余也假装没看见这条消息，直接摁了房子门锁的密码，打开门进去。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余与从房间走出来，余也忙笑眯眯地打招呼：“哥哥，晚上好。” “上两年大学了，你这逃课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 “明天是周末啦。” 余与没应她，转身朝屋内走，余也赶紧跟上了。 “阿也，早点睡。”余与的手握上房间门把准备开门进去，转过头却发现余也一直跟在身后，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余与收回手，了然于心地问：“又闯祸了？” 余也摇摇头，却不开口。 “那就赶紧回你的房间睡觉。”余与提着她的衣服后领，引她转了个身，像是不打算松手，要直接把她带回房间。 看出来余与已经丧失了耐心，余也直截了当：“哥，我想追个人。” 一直被提起的后领倏地松开，余也伸手整理了一下，顺便悄悄看一眼余与。 他表情莫测的，眼角的泪痣看上去都凉薄几分，平复了语气才开口：“你倒追？” 余也轻轻嗯了一声。 “不行。” “为什么？”余与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余也有点着急。 余与低笑一声，反问：“凭什么？” 余也顶嘴：“凭我喜欢呗。” 说完这话，余也瞬间底下脑袋，余与看她的眼神里仿佛含了冰，又冷又沉。 “行。”沉默半晌，余与半带嘲讽地缓缓说，“没追到人之前别再来找我。” - 当天晚上，余也就被余与开车送回了学校。 -- 第2页 余与很少主动说话，余也想着之前的事，觉得他小心眼，便也不说话。 打个车至少还能和出租车师傅交流两句，余也和余与则全程都不交流，她下了车连句客套的“再见”也没说。 反而用狠狠关车门的方式表达了抗议。 看着余与扬长而去的车尾，余也热血上脑地给赵佳铭打了电话。 赵佳铭接的很快：“阿也，这么晚了什么事？” 余也往寝室方向走去，一来一回这么一折腾，快要接近零点，路上三三两两还能遇上几个学生。 “你身边有人吗？” 赵佳铭谨慎地看了一眼才给出答复：“我在寝室，现在没人，不过应该都快回来了。” “那我直接说了，”余也闭了闭眼又睁开，下定决心，“我打算乘虚而入，你帮我问问程放星，他喜欢什么样的。” - 挂了电话，余也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程放星喜欢什么样的，她心里差不多有个答案。 那是一个和今夜类似的晚上，却没那么安静，在秋天，要冷许多。 十点多钟，余也从外面回来，就在路上看到了程放星。T大有很多不同的校区，开学那么久以来，她很少能意外遇见他。 才大一，正是余也觉得她和同在T大的程放星还有许多种可能的时候。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程放星似乎在打视频电话，行人那么多，偏偏要走在路上打。 看到这种很像他性格的做法，余也忍不住笑。 程放星随便地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对着手机臭屁地整理着头发，一双桃花眼笑得滥情。 在余也放慢脚步，打算像个路人一样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认真的一句：“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余也收不住眼神地看向了程放星高举起的手机。 屏幕里，有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生，杏眼又圆又亮，第一眼看着就招人喜欢。 余也听到程放星纵容地喊那个女生：“江念念。” 伴随脚步走远了，余也在拐进寝室楼的路口停住，转身看着程放星。 中间有一分多钟，程放星好像都没再说话。距离有点远，余也看得见他的口型，却分辨不出他说了什么。 直到程放星摁灭手机，余也望着他落寞地在灯下站了很久。 她一看就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 然而余也不知道，原来那是一个让两人都失意的夜晚。 - 深夜时，程放星才回了寝室。 一打开门，就听赵佳铭躺在床上喊他：“程放星。” 空荡的寝室，名字被这么一喊，有些阴森。 “你能不能做点人干的事？”程放星关了门，走到床位边放下东西。 “能！”赵佳铭坐起来，一本正经，“兄弟我打算给你找个女朋友，不客气。” “不用。”程放星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半点不饶人，“这更不像人干的事了。” 余也交代的任务在身，赵佳铭下了床，打算继续慢慢磨程放星。 “你看看你，整天呆在寝室，狗都嫌。” “哦。”程放星点点头，语气恶劣，“原来你是狗啊？” “滚。” “还有，什么叫整天？我才刚从实验室回来。” “今天好像是你这一周以来第一次去实验室？还是我记错了？之前呆在寝室的难道是‘程不放心’？” 程放星不要脸道：“嗯，你记错了。” 赵佳铭往程放星的位置上一坐，翘着二郎段，一副外交家的模样：“少来，快点，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程放星打量着他，缓缓开口：“你这样的。” “滚。” “你也滚，回你自己座位去。” 程放星不耐烦地拍拍赵佳铭的肩膀，累一天了，玩笑过了，他就懒得再浪费口舌。 “星哥，你就说说看嘛。”赵佳铭眨眨眼睛，撩了撩并不存在的长发，掐着声音，“那种风情万种的大美女喜不喜欢？” “别这样，我看了恶心。”程放星直接把赵佳铭从椅子上扯起来，抽出一张纸，仔细擦过一遍，表情嫌弃，“我椅子都脏了。” “那你总得向前看吧，不能因为第一次爱而不得就不再爱了吧？” “土不土？”程放星听得笑起来，桃花眼盛满了盈盈的光，道是有情却无情。 赵佳铭皱皱眉：“你不土，那你来说。” 程放星啧了一声，耐不住赵佳铭软像要磨硬泡到底的架势，随口说：“喜欢甜的。” “甜的？”赵佳铭琢磨着这两个字，又问，“还有其它标准没有？” 程放星将擦过椅子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耸耸肩：“没有。” “总得要喜欢你的吧？不然你还不是得再失一遍恋。” 这话戳了程放星的痛处，他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那你就再加一条。” 程放星开始找衣服准备去洗澡，赵佳铭像个服务生一样在一边和他确认。 “第一条，甜的。” “嗯。” “第二条，喜欢你的。” “嗯。” “好的，了解。”套出了可以给余也答复的情报，赵佳铭不再多缠程放星，抬脚又要爬回自己的床上。 程放星却从背后拉了拉他的衣服：“再加一条。” -- 第3页 赵佳铭停下动作，转过头：“第三条？” “足够甜可以忽略第二条。” -------------------- 作者有话要说： 程·甜妹爱好者·放星的故事来啦！ 第2章 装 在余也那届高三，陵安几个老牌中学合在一起开了个竞赛辅导班，招揽市里各个高中的学霸。 容纳三四十人的小班，就是说每个学校差不多只选出了四五个人，发到手中的公告上写的是“整合资源，圆梦名校”。 余也看着那张公告，在桌上趴着笑了半天。 又不是在这参加《最强大脑》，有必要把大家聚到一块儿学么，还写的跟个诈骗宣传一样。 竞赛辅导班周末轮流在不同的学校开班上课，第一次上课的学校定在青晖。 那天余也打算等青晖的老师点完名就找个机会开溜，她有她的原则，不是讲不懂的知识点就逃课。第一次上课，想也不用想，大多是废话。 教室里很安静，余也待在这种自律的氛围里，浑身不自在。 她脱下细腕上的皮筋，把头发绑起来，好方便等会爬墙。 一头天生带点栗色的微卷发，害余也总被各种老师拦下来盘问。 她常想，要是什么时候余与同意她去染头发了，她就去染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色，然后拉直。 余也正扎好头发，教室前门就走进来一个看着和蔼可亲的方脸男老师。 男老师脾气古怪，没带点名册，偏偏只点了一个名字——程放星。 喊了三次，次次无人应答。 余也十指交叉，掌心向外，在桌面上伸直，松了松肩膀。 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和她一样学习好却爱逃课，并且胆子比她还大的人。 专门挑了一个靠近后门的位置，在男老师低头找教案的一瞬，余也拿了书包就从后门拐出去。 也不担心余与知道了会不会找她算账，或是男老师等会要不要再点名，那个叫程放星的，很大程度上助长了她的气焰。 余也早踩好了点，知道哪个地方比较适合爬墙翻出去。 青晖C栋教学楼正后面的草坪那，有一堵矮墙，是绝佳的漏洞。 走近那面墙，余也先将几乎没装东西的空书包扔了出去。 黑色的书包在空中落出一道抛物线，余也拍拍手，一只脚刚踏上墙面，耳边就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 “同学，穿裙子还敢爬墙？” “你们二中的女生，都像你这么野吗？” 余也眯了眯眼看过去，离她不远的草坪上躺了个男生，正闭着眼睛晒太阳。 刚才她光顾着想怎么爬这堵墙，完全没注意到。 青晖绿色的校服外套被他铺开垫在身下，一本同样绿色封面的《无机化学》盖住了下半张脸，只留一双桃花眼。 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头发躺得有些凌乱，皮肤在阳光下有种剔透的白，慵懒又随意。 余也默默转回头，要怪只能怪青晖的校服颜色搭配的和草一样，她眼睛才没问题。 何况这个人，看上去就很绿。 “也没想到这儿会躺一个流氓。” 余也往下拉了拉二中碍事的校服裙子，语气不甘示弱。 男生睁开眼，伸手从脸上揭过那本书，指尖停留在书脊上，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 然后他坐起来，勾唇笑着，鼻梁高挺，眉目含情。似乎是在太阳底下晒久了，瞳孔泛出浅浅的棕色。 长得还挺好看。 余也别开眼，准备继续爬墙。 余光里，男生一手拿着那本《无机化学》，另一手指尖勾着铺在草坪上的校服外套站起身，抖了两下沾在上面的草屑，走了过来。 绿色的校服外套被递到眼底，余也抬眸看他，不明所以。 男生眼神往下，看了眼余也还没及膝的裙子，桃花眼微弯。 “爬过去了给我扔回来。” “你不看不就行了，这里又没别人。”余也往四周看了看。 男生挑挑眉：“那边呢？” 这么事儿，和她哥一个模样。 余也不说话，接过校服外套绑在了腰间，拉上拉链挡住了短裙子。没再看男生促狭的反应，并不那么轻松地爬了过去。 甚至可以说非常狼狈。 余也站在墙头往下跳的时候，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她跳下来之后慢慢解开校服，才完完全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可怕的第六感。 校服的背面，印了一小块红色的污渍。 偏偏这个时候，赶上了余也的生理期。 余也站在墙的另一边，嫌弃地拎着这件校服，进退两难。 这校服，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好半晌，男生似乎是等不住了，提高音量问了句：“喂？带着我的校服跑了？” 余也站在墙的那边没敢吱声，又听到男生半嗔半笑地骂了句：“小贼。” 想到男生那双含春的桃花眼，余也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 或许是羞愤，或许是其它说不清的情绪。 余也站了很久，等那边再也没有声音，才捡起地上的书包，将校服塞进去，又买好东西找了个公共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 本想着逃课出去玩，现在还是得老老实实回家，趁余与不在，赶快把这件校服外套洗干净。 -- 第4页 - 有了之前不太好的经历，凡是在青晖上的竞赛辅导课，余也都不逃了。如果再遇见那个男生，无论如何都会很麻烦。 她找不到一个没还校服的好借口，也不那么着急想把校服还回去。 每次上课，青晖的方脸男老师还是次次只点“程放星”这个名字。 余也觉得，男老师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敲打一下这个叫“程放星”的，毕竟是自己学校的，扫一眼就知道来没来。 竞赛辅导班开了短暂的一个月，最后一天检验成果的模拟考试考场设在二中。 出于对他们这些人的信任，二中只派来了一个监考老师，是余也的班主任，老郑。 老郑粗略数了一遍人数就开始喊：“青晖高中，程放星。” “青晖高中，程放星。”老郑抬手支了支眼镜，小眼睛藏在镜片后面，挡住了煞气，他语气严肃，“程放星，到没到？” 老郑和青晖的男老师好像被这个叫程放星下了同一种蛊，余也刚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但听多了就开始不耐烦。 她支着脑袋，心里盘算着：还有三分钟考试，老郑要是再提“程放星”这个名字，她就直接帮他说一声“程放星不来了”。 余也坐在靠窗后排的位置，外面是一条走廊，阳光已经照进了教室一角。 桌面上打出一整块的光，又被窗户的棱角切割出大小不一的规则形状，余也闭了闭眼，起了些困意。 在余也闭上眼的时候，走廊外面路过一个身影。 原本覆在她脸上的光被遮挡了一下，成了转瞬即逝的阴影，她慢慢睁开眼。 来人好像穿着青晖校服，绿得比阳光还刺目一点。 余也的目光和那个身影一起到了教室前门。 她倒要看看这个嚣张的程放星长什么模样。 余也撞上的先是那双总像在笑的桃花眼，她心里又有了种和上次一样不好的预感。 视线逐渐延展，余也看清了程放星的模样。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抬手扶额，以此挡住自己的脸。 好不让程放星发现她是偷校服的那个“小贼”。 “老师抱歉，我对二中的路不太熟悉。”程放星站在门口冲老郑喊了一声，嬉皮笑脸的，完全没有考试要迟到应该有的急躁。 老郑哼了程放星一句：“都来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不熟。” 程放星没解释，余也在心里给他补上：确实是第一次来。 从来没来上过课，能来考试就不错了。 余也抬眼偷瞄程放星，见他手上还拿着一杯没喝完的豆浆，整个人懒懒散散的，闲闲点了个头就开始往教室正中间唯一的空位走过去。 老郑开始拆封卷子，余也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反正坐在程放星后面几排的位置，也不会被他看见。 除非—— 程放星突然转过了头，余也手忙脚乱的又挡起了脸。 程放星冲他后排的男生笑着道：“同学，能不能借我支笔，考完还你。” 后排的男生找出了笔，程放星接过道了个谢，正准备转回身，却好像注意到了姿态怪异的余也。 感到程放星的视线落在身上停了会儿，余也听到很轻的带着戏谑的一声：“小贼。” 试卷发下来，程放星转回身，余也深吸一口气，端正地坐好了。 余也提笔，耳边总是回荡着那句似有若无的“小贼”，也看见了那双情绪暧昧不明的桃花眼。 她好像也被程放星下了蛊。 考试刚过一半，余也瞥见程放星停住了笔，合上盖子，而后干脆地站起身来，提前走上讲台交卷去了。 老郑质疑的目光盯住程放星，他毫不在意，交完试卷折回来将笔轻轻放在后排男生的桌子上，拿过那杯豆浆，慢悠悠地从前门晃了出去。 程放星走的是另一边的楼梯，没再往余也窗外的走廊路过。 从始至终，他都没再看余也一眼，也没注意到她在他身后的目光。 回家后，余也将那件亲手洗干净的青晖校服挂在了衣柜最里面，她突然就不想再还回去了。 程放星和那件校服一样，成了高三时，余也从未向他人提起过的秘密。 - 睁开眼，入目是深色的床帘顶，余也慢慢回过神，身上好像冒了许多冷汗。 昨晚又梦到了和程放星的初识，比一见钟情好一点，至少是第二次见面才喜欢上他的。 寝室很安静，室友们大概都还没醒。 余也拿过枕边的手机，看到赵佳铭一点多发过来的三条标准，失了笑。 ——程放星说的甜，要哪种甜？ 第3章 装 周末，七点多钟。 陈静诗起床的时候，看见对面余也的床位亮着着一盏橘色的灯，她坐在下面认真地琢磨着化妆，和平时草草十分钟搞定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又听到方伊薇在卫生间的动静，便直接出声问了出来：“阿也，你今天化妆怎么那么认真？” “诗诗我问你，”余也放下工具刷，转过脸来，表情苦恼，“你觉得什么样才算甜？” 陈静诗想了想，答道：“二食堂烘焙区的泡芙，就算很甜了。” “哦，我还不知道泡芙妆要怎么化。”余也点点头，差点就笑出来。 陈静诗反应过来余也说的甜不是指食物，自顾自先乐了一会儿，又说：“阿也你不是本来就很甜吗？干嘛纠结这个？” -- 第5页 “不，余也很野。”余也一本正经地自嘲，“外面都这么说。” 陈静诗下床打开了大灯，一语道破：“反正长得好看，怎么样都能甜。” 此时，方伊薇正从卫生间出来，模样古怪，显然是听了不少两人的对话，她难得开口：“要甜还不简单，扎个双马尾，讲话嗲一点，多用语气词，不要化浓妆，穿条小裙子。” “少和不熟的男生讲话。” “方伊薇，都是室友，你老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关阿也屁事，还不是——” “你说得很有道理，和网上说得一样。”余也拉住激动的陈静诗，勾唇浅笑，无端地让人看出几分攻击性。 “除了最后一条。” 快纠结到中午，一切推翻重来。 余也还是只化了个和平时一样的淡妆，挑了一件颜色比较暖的衣服。 她决定，从言行举止上假装出她很甜。 - 看着手机里赵佳铭发来情报，说是程放星中午会去二食堂吃饭，甚至连他出寝室的时间都贴心备注好了。 余也回了个「谢啦」，收了手机，抬脚往二食堂的方向走去。既然是在二食堂，她到了后就顺道买了几个陈静诗口中烘焙区“很甜”的泡芙。 拎着泡芙在食堂门口附近等了会儿，余也才看见程放星手指甩着饭卡套的挂绳，远远走过来。 他走得漫不经心，懒散得面无表情。 程放星直接进了食堂一楼，到盖饭窗口点了份餐，等他端着餐盘找好位置坐下，余也走过去点了份一模一样的。 余也把从程放星那听到的向食堂阿姨复述一遍：“少辣，不要香菜不要葱。” 说完，余也忍不住评价：“口味真挑。” 食堂阿姨不知道听没听清，只管扯着嗓门问：“同学，你说什么？” “没。”余也摇摇头，笑了一下。 点好餐，余也端着餐盘慢慢走近程放星坐的地方，在心里重复默念着“我很甜”。 眼看着就要经过，余也深吸一口气，转身将餐盘放在了程放星对面，因为紧张没控制好力道，发出“啪”的一声像是来找人算账的。 “那个，我可不可以坐这里呀？” 余也开口时，声音轻轻的，和刚才的来势汹汹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程放星看了余也一眼，眼神带点莫名其妙，却还是礼貌地点点头：“嗯，没关系。” 这么多的空位置，偏偏要坐这，他并不理解。 程放星继续专心吃他的饭，却感觉对面余也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放下筷子，眼里带点不解：“我脸上有脏东西？” 程放星的潜台词很明显——低头吃你的饭。 余也只装作没听出来，她支着下巴，对上他的桃花眼：“没有呀，你好看嘛。” 而后余也拆起了装泡芙的盒子，笑盈盈地问程放星：“你想不想吃泡芙呀，很甜的。” “不用了，谢谢。”这回程放星连头也懒得抬。 装泡芙的盒子已经被余也拆开，浓郁的香甜往鼻腔里钻，对比之下，程放星觉得餐盘里的盖饭好像难以下咽起来。 确实很甜，闻着味就知道。 余也皱皱眉，将泡芙盒子虚虚地盖起来，又往边上推了推。 “我知道你是程放星，你不该问问我叫什么吗？” 程放星有点不耐烦，一边将盖饭里遗漏的辣椒往旁边挑，一边开口提醒余也：“我在吃饭。” 然而话音刚落，余也那边就自然接上：“我叫余也。” 余也？ 程放星在脑子里自动把这个名字连成一句“余也很野”。 他有点印象了，新闻系的余也，怪不得这么莫名其妙，这是又想找他玩玩了。 程放星瞬间没了胃口，一点也吃再不下去，心里膈应得慌。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直接拿了餐盘就走人。 余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座位上冲走开的程放星喊：“怎么就吃这么点呀？” 程放星头也不回，嘴却很欠：“胃口不好。” 余也看着程放星的背影，敛起装出来的甜腻笑容，气不过地拿出盒子里的泡芙咬下一口，含糊不清颠倒道：“明明那么甜，和我装的一样。” 勉强咽下口中的泡芙，余也再不想吃第二口，却悟出了程放星变脸的原因。 “应该是太甜了，让人腻得慌，所以才没胃口。” - 阴沉着脸回寝室的时候，正赶上赵佳铭要去食堂吃饭，程放星喊住他：“你给我带碗粥回来。” “你不是刚从食堂回来吗？没吃饱啊？” 程放星言简意赅：“遇上点麻烦。” 寝室里还有其他人，赵佳铭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程放星，怎么样，阿也甜不甜？” 程放星皱皱眉：“阿也是谁？” “好你个渣男。” 赵佳铭虚虚地推了程放星一把，他顺势坐到椅子上，坐姿懒懒散散的。 又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真不认识。” “余也啊，新闻系出了名的大美人。” “不是，”程放星的舌尖顶了顶腮，语气带点咬牙切齿，“她原来是你找来的啊？” “赵佳铭，说说看我给你列的三条标准。” “怎么了？”赵佳铭挠挠后脑勺，不太清楚状况。 -- 第6页 程放星的桃花眼凉下几分：“你管这叫甜？” “不甜吗？” “得，吃你的饭去。”程放星推了赵佳铭一把，懒得和他再多费口舌，“你还是别掺和给我找女朋友的事情了，咱俩审美完全就不一样。” 打开寝室门，赵佳铭转回头幽幽说了句：“程放星，你是真瞎。” “什么时候眼睛治好了你可别后悔。” “实不相瞒，这样瞎着还不赖。”程放星勾起唇，清清嗓子吟唱了一句，“眼前的甜不是甜～” 赵佳铭翻了个白眼，“嘭”的一声拉上门，他承认程放星嗓音还不错，但是无奈人闲嘴贱。 让人气得慌。 - 良久，桌面被人用指关节敲了一下，余也正对着手中咬了一口的泡芙发呆，她茫然地抬头，见是赵佳铭。 二食堂离男生寝室这片近，赵佳铭应该是直接就近原则来吃饭了。 余也将泡芙放进盒子，拍了拍手道：“赵佳铭，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已经点好了，等会儿叫号了去拿就行。”赵佳铭在余也对面坐下，抬抬下巴问，“阿也，程放星是不是挺狗一人？” “或许是，挺人一狗？” 余也弯了弯唇，和赵佳铭一起挤兑起程放星来。 赵佳铭抚掌大笑，话锋转了转：“阿也，其实你也挺瞎的。” “从我进辩论队的第一天，你主动来问我关于程放星的事，我就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你干嘛喜欢他呀？不是说他不好，在追你的人里面找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不难吧？” “他的脾气吧，”赵佳铭斟酌着用词，“偶尔会有点混蛋。” 余也垂下眼眸，没说话。 答案是很难，那个会拦下穿裙子爬墙的女生，调笑着递过去一件校服外套的程放星，只有一个。 好好的突然沉默下来，赵佳铭有点不自在，他站起身道：“阿也，我再去买碗粥。” “给程放星买的，这混蛋说他没吃饱。” “我来买吧。”余也跟着赵佳铭站起来，坦然地解释，“毕竟也是因为我，才让他没胃口的。” - 赵佳铭不仅带回来一碗粥，还拎了一盒泡芙。 程放星先伸手去接了泡芙，闻到发甜的味道，他的桃花眼染上愉色。 “你怎么知道我还挺想吃泡芙的？” 赵佳铭挑挑眉：“那你就多吃点。” 程放星拍拍他的肩膀：“勉强算你将功补过。” 拆了装泡芙的盒子，程放星拿起一个泡芙正想放到唇边，马上就嫌弃地拿远了。 他质问道：“赵佳铭，这个泡芙怎么还被咬过一口？你吃的啊？” 赵佳铭面不改色：“反正我没吃过。” 要么是余也刚才不小心把咬过一口的放进去了，跟他可没关系。 余也咬过一口的泡芙就在程放星的面前，赵佳铭走近，故意使坏推了一下程放星的手。 泡芙轻轻撞到程放星的唇边，奶油在他的嘴角滑出一道白，和唇色一般稠艳。 程放星还是忍不住去舔了舔，舔完，他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弯了又弯。 半晌，才气息悠长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这是间接接吻？” “但是——我是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我是直的。 赵佳铭：巧了我也是。 第4章 装 程放星抽过一张纸，擦干净了嘴角的那点奶油，舌尖在口腔里还能感觉到一丝甜。 赵佳铭在一旁重复着：“反正我没吃过。” 程放星笑着揽过赵佳铭的肩膀，侧头问他：“害羞什么？” 这句话故意压低了尾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讲出来，不合时宜，却怪撩拨人的。 “骚话少说。”赵佳铭一把推开程放星，满脸嫌弃。 程放星低笑一声，不再和赵佳铭开玩笑，老老实实地坐回位子喝粥。 喝完粥，程放星才想起来问赵佳铭：“这粥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赵佳铭客气地摆摆手。 “怎么不用？不用钱啊？” 程放星转过头，却发现赵佳铭一直面对着他，靠在桌边低头玩手机，一下也没吭声。 “你该不是真害羞了吧？” 赵佳铭收起手机抬头，终于找到了报仇的好时机，他眉梢扬了扬：“这粥……不是我买的。” 程放星点点头：“那我转钱给谁？” “这是阿也买的。” “你能不能早说？”程放星拉下脸，“我都吃完了，现在想吐也吐不出来。” “这泡芙也是余也买的那一盒？”想到什么，程放星猛地咳嗽起来，又抽了张纸巾用力擦擦嘴角。 “不、不是。”看程放星这反应，赵佳铭撒了个谎，“泡芙是我自己买的。” “你最好是。”程放星将擦过嘴角的纸巾揉成一团，恶狠狠地砸到赵佳铭身上，显然不太信任他。 赵佳铭赔着笑，好脾气地附身捡起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我把阿也的微信推给你，或者你直接扫这个加她，把钱转给她。” 赵佳铭走过来，解锁了手机就是一个二维码，简直像是有备而来。 程放星扫了一眼，问：“这二维码？” -- 第7页 “我问余也要的，你总不好意思欠人小姑娘钱吧。” “我转给你，你转给她，不是一样？”程放星没去拿自己的手机，也没答应。 他桃花眼敛了敛，倒是想起了刚认识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是打着要钱的名义去加的人家微信。 “你不是说叫我不要掺和吗，我不掺和了。” 赵佳铭摇摇头，把余也的微信和二维码名片一并给程放星发过去，才收起手机离开。 “赵佳铭，”程放星冷笑，“你可真行。” - 早上快八点，超市里来往的同学不在少数，左右入口各排起了一条结账的小长队伍。 程放星扫了一圈，从冰箱里拿出瓶水，等这些赶着上早课的同学排完队，才将水放到柜台上：“阿姨，麻烦给我再换张五块钱现金。” 现如今线上支付日常化，程放星就算翻遍全身也找不出一张现金，既能还给余也，又能和她有最少的瓜葛。 程放星将换来的五块钱夹进手里拿着的课本里，道过谢，拿了水离开。 程放星不习惯欠着别人，接下来只要等着余也再来找他，把这钱还给她就行。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昨天那么差的脾气对待余也之后，还觉得今天她肯定会来找自己。 - 又是一个困倦的周一，余也没有早课，却还是很早起来了。 赵佳铭说今天他们在六教有一节两个班合上的大课，正适合余也溜进去找平日见不到人的程放星。 化学系，男生居多。余也一走进教室，就感到目光齐刷刷地往她身上来，那些原来犯着困的眼睛马上有神了。 这种场面对余也来说不算陌生，她撩了撩头发，锁定了那个还趴在桌面上睡觉的脑袋，径直走过去。 赵佳铭对余也使了个眼神，就站起身来，把程放星旁边的位子让给她。 余也心领神会地眨了下眼睛，轻轻地坐下，而后转头看着睡得正乖的程放星，不自觉露出个笑。 似乎是趴着睡得不舒服，程放星改成了侧着睡，脸从臂弯间露出来，正好朝着余也这边。 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闭上了，少了多情的锋芒，气质变得内敛而温和。 余也学着程放星的样子，双手置到课桌上，脑袋趴上去，面对着程放星。 唯一不同的是，她舍不得闭上眼睡觉。 余也看着程放星高挺的鼻梁，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沉浸到一种虚幻飘扬的情绪里。 直到程放星皱了皱眉，鼻子轻嗅着问：“你怎么那么香？” 余也还没来得及反应，程放星睁开了眼。 惺忪慵懒的眼，没带什么情绪，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带点失措的模样。 看清是谁，程放星马上抬起头，远离了余也，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对上余也黏人的眼神，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是你？” 余也点点头，直起身子回答程放星：“用的是水蜜桃味的沐浴露，你要是喜欢，可以给你发个链接。” 声音太过平缓，意识到不甜，余也开始补救：“所以程放星，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呀？” “不好呀。”程放星学着余也的语气拒绝，又淡淡嘲讽道，“我一个大男人，用那么香做什么？” “而且闻久了，有点呛，我不喜欢。” 程放星翻开课本，把夹着的五块钱递给余也：“买粥的钱，还给你。” 余也没接，还想着程放星的上一句话，尽可能若无其事地瞥了他一眼：“那碗粥，其实要八块钱的。” “那你还欠我三块钱哦，支持加个微信还给我的。” 余也笑眯眯地要去拿钱，程放星却抬高了手，不打算给她了。 “怎么到你这就要八块了？哄抬物价？” 程放星脸上是个带点冷意的笑，余也却觉得他这副认真讲道理的模样挺可爱的，忍不住逗他。 “因为我让阿姨额外加了三块钱的糖，那粥甜不甜呀？” 程放星舔舔牙关：“那是碗皮蛋瘦肉粥。” “但是你不是喜欢甜的吗？” 程放星侧过脸去，懒得再理余也。 气氛有些僵，余也瞥到摆在程放星面前的一瓶冰水，自然地拿过来想帮他打开。像以前她惹余与生气一样，没有什么是别扭却不明说的道歉解决不了的。 余也拿过水，正要用力拧开，就想到了这举动一点也不甜。 一瓶冰水在余也手中拿着，她怪异地保持着要开的姿势，实际却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程放星大概是注意到了，他转回头来皱起眉，问余也：“你干什么？” “我……打不开。”余也将水递给程放星，语气虚虚弱弱的，“手好疼。” 余也一边吹着半点也没发红的手，一边观察着程放星的动作，只见他轻松地拧开了水却又递回来。 “给我吗？”余也不装模作样了，她指指自己，语气不太相信。 “给你。”程放星把水往余也手上又递了递，桃花眼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谢谢。”说实话，余也还挺受宠若惊的，但她又觉得，这不太像程放星会对她干的事。 余也接过水就发起了呆，却不喝下一口，程放星等不住了，问她：“怎么不喝？” 程放星等得不耐烦，直接又拿过水，拧开了瓶盖，递给余也一瓶不带盖子的冰水。 -- 第8页 余也不得不喝了一小口，刚喝完，就听见程放星带着笑音说：“这瓶水正好三块钱，我们一笔勾销。” “强买强卖？”余也失了笑，摊开掌心向程放星要回瓶盖，“而且这水不就两块吗？包装上的建议零售价都写着了呀。” 程放星会意，将瓶盖放到余也手里，指尖无意地触过，带了点冰凉。 大概是一个让余也心甘情愿被骗的温柔陷阱。 在桌面上的五块钱被程放星推到余也那边，他语气恶劣：“因为我让阿姨多冰了会儿，要贵一块钱，够冰吗？” 余也拧上瓶盖，配合地点了点头，她把水放到桌上，冲程放星伸出手。 “但是我的手都冻红了，你能不能给我吹一吹呀？” 这回程放星却站起了身，连虚情假意都不肯了，眼里的淡漠收也收不住。 “让一让。” 一排五个的座位，两边是走道。程放星的另一边坐了三个人，出去太麻烦，他不得不从余也这边离开。 “你又逃课？”余也没起身。 程放星俯下身，盯住余也，却没什么温情。 “先管好你自己，这节课，也不是新闻系来上的。” 余也和他对峙着：“我没有课，还不能来旁听了？” 后排的赵佳铭看出来气氛有些不对，犹豫着要不要劝劝，就有人先他一步往枪口上撞了。 隔壁班的刘昊宇刚进教室，马上注意到了余也，他主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程放星，走过去熟稔地打招呼：“阿也，你怎么也来上高分子化学？你对化学也有兴趣啊？” 转头见到刘昊宇那张谄媚的笑脸，余也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和程放星一起走人。 “同学，注意一下你的称呼，我们不熟。”面对着刘昊宇，余也将她那张风情脸的冷艳发挥到了极致。 余也越拒人于千里之外，刘昊宇就越心痒难耐。 “阿也，怎么不熟呢，我们不是还一起吃过饭……” 一边说着，趁余也情绪不太对，没注意到什么，刘昊宇伸过一只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 突然间，“啪”的一声响起，就像在耳畔似的，要不是没感觉到疼，余也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被打了一下。 而后是程放星懒散的声音，他冲着刘昊宇扬扬手中的课本，勾唇说了句：“抱歉，手滑。” 余也转头看看两人微妙的气氛，想到刘昊宇平时面对着她的德行，立刻明白刚才程放星阻止了什么。 程放星的眼神比对着她时冷上许多，余也有了底气，狐假虎威地告诉刘昊宇：“你少在阿星眼皮底下想对我动手动脚。” 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放星提醒道：“余也，也注意一下你的称呼，我们不熟。” 余也冲程放星粲然一笑，因为真心实意，反而显得有点甜，平时怎么装也装不出。 她悠悠开口，一字一顿：“早晚的事。” 第5章 装 T大校园林荫夹道，树影斑驳，光线一束一束地穿过，落到地面。 上课铃已经响过，路上没什么人。程放星大步走得飞快，眉眼间透着不耐，余也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先沉不住气的是程放星，他的耐心被耗尽，停下脚步，转过身问余也：“你到底想干嘛？” “追你呀。”余也向前跨一步和程放星并肩，她不含蓄地微笑着，手上是一瓶水和一张五块钱，“你看不出来吗？” 走路时不觉得，一停下来，落到脸上的夏日阳光就格外强烈，程放星抬眼看了看这光线，平静道：“你找错人了。” “没找错呀，以前是青晖高中，高三九班的程放星，现在是T大，化学系的程放星。”余也试探着，“不都是你吗？” 余也故意提高程放星的高三，就是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个偷他校服外套的“小贼”，还认不认得出那个“小贼”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她扬言要追他，一并把所有卑微的喜欢都藏进了看似骄傲的举动里。 程放星看着余也，眼神没起半点变化，凛冽依旧，他语气冷然地开口：“余也，你是不是觉得我看着随便，所以以为我对待感情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怎么了？”余也不服气。 程放星侧过头去，沉默着没接话。余也明白了，他这是听了外面传的风言风语，信以为真了。 认不出她来就算了，还这么想她的为人。 “程放星。”余也有些来气，她声音冷下来，也不管甜不甜的破事了，“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会不一样，原来也就是个听信流言的混蛋。” “这你说对了，我还真是个混蛋。”程放星弯腰凑近了余也，桃花眼漾着恶劣的笑，“你想想看——” “你追混蛋，是不是也挺混的？” 然而余也弯弯眼睛，绽出个笑，贝齿红唇。 她看着程放星已经近在咫尺的脸，更主动地拉近了距离，声音听来如同一种叛逆的蛊惑：“我就喜欢混蛋，和我正好配。” 计谋没得逞，程放星往后仰了仰，眼里的笑意敛去，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 正值盛夏时节，余也身上水蜜桃的味道太香了，闻得他有点渴。 程放星迈开脚步，余也继续跟上去。 路过明德楼的时候，余也喊住她：“程放星，你不去实验室？” -- 第9页 “有这个时间去实验室做什么，”程放星摆摆手，“不如回寝室睡觉。” “看来失恋对你影响还挺大的。”余也评价一句，“你现在，又颓又丧。” “赵佳铭到底跟你说过什么？” 程放星有些无奈，怎么连暗恋翻车这种丢脸的事，余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是说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呗。” “那你喜欢我什么？” 完全没想到程放星会问这个问题，余也伶牙俐齿惯了，也倏地顿住。 他们现在就好像在进行一场平和的交谈，没有伪装，没有硝烟。 而余也，从来都没认真想过喜欢程放星什么。 喜欢大概就是这样横冲直撞地糊涂着，太过计较的，反而会变得廉价。 “怎么不说话？怕我知道了去改啊？”程放星侧头看余也，见她的模样难得有些呆滞。 他莫名得意起来，语气又开始一如既往的欠揍：“那可别担心，我还不会因为你去做什么改变。” 余也正想回两句，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为了随时能接收到赵佳铭的情报，她还特地将手机长年的静音模式给改了。 赵佳铭：「我帮程放星喊过到了，你们不用着急回来上课。」 余也勾唇，觉得好笑。 两个都是逃课惯了的人，一致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谁也没想过要再回去。 赵佳铭：「阿也，要是没话题可以跟程放星聊聊十月份化学竞赛的事，他每年都能拿个金奖。」 程放星趁余也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往前快走了几步，余也不得不拿那瓶冰水抵了抵他的后背，让他停下。 “程放星，你十月份是不是有个化学竞赛呀？” 程放星反手将水瓶移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冰水在炎热的室外液化得快，瓶壁外渗出不少水珠，接触到皮肤很是湿凉。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余也有些紧张，怕程放星这种全凭喜好的性子，不会轻易答应她。 顶着程放星喜怒难辨的目光，余也继续说：“要是这次化学竞赛，我抢了你的金奖——” 余也还没说完，程放星嗤笑一声打断了她。 “先别说什么金奖不金奖，”程放星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余也，话里是难掩的笑意，“你一个新闻系的去参加化学竞赛？” “程同学，刻板偏见这么严重可不行啊。”余也严肃起来，说出的话带了几分骄傲负气，“不就一个化学竞赛嘛，倒是你敢不敢和我赌。” 余也话没说全，她心里想的是：不就一个化学竞赛，不比追他简单？不比装甜容易？ 其实真要推敲起来，余也并不是那么有把握。 她还记得竞赛辅导班最后检验成果的模拟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远远超出第二名十几分的就是一节课也没来上过的程放星，何况他还提早了那么久就交卷。 程放星天生就很聪明，天赋比余也只多不少。 但是如今余也只能赌一把，赌她努努力，能在已有的天赋上加重筹码，去赢程放星。 程放星轻笑了一声，俯下身盯住余也，桃花眼里的光细碎明灭。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的语气同样骄傲自负。 余也点点头：“那你就是答应了。” “我抢了你的金奖，你得当我男朋友。” 听完赌注是什么，程放星皱着眉，望进余也柔媚的眼。 他舔舔唇，压低声音说了句：“没安好心。” - 图书馆的高楼矗立在眼前，在这个角度上，阴影覆地。 余也看了看程放星的背影，又望了望远处偌大的图书馆，没什么犹豫的改变了脚步的方向。 既然已经和程放星打了赌，那就要全力以赴。她也有事要做，没那么多时间耗着他浪费。 比如先去图书馆借几本化学竞赛相关的书，带回去钻研一下。毕竟离了高中三年，已经好久没接触过化学这门科目了。 余也想，反正程放星不会在意她还跟没跟在身后，便声“再见”也没说。 等程放星觉得太过安静，不太对的时候，一回头，身后却空荡荡的，没看见余也。 他还转身扫了四周一圈，也没见到人，周身萦绕着的似有若无的水蜜桃香味早已消失不见。 “跑哪儿去了。”程放星像在自问自答。 他反应过来，又觉得这举动太莫名其妙，忙收了眼神，脚步匆匆地往寝室走。 - 一觉睡醒，已是中午时分，一早上的课干脆都不用上了。 程放星觉得口干舌燥，缓缓神起身下床喝水。 “你醒啦？” 赵佳铭坐在位置上打游戏，听到程放星的动静，抬了抬眼。 “早上的课我都给你喊过到了——我操。” 程放星避开眼，拿起杯子接了杯水喝下，一点看不得赵佳铭要输掉游戏时气急败坏的模样。 “傻逼游戏，狗都不打。”游戏结束的音效响起，赵佳铭骂骂咧咧地扔开手机。 程放星又接了杯水，不紧不慢地抿上一口，耐心地等赵佳铭冷静下来。 只是他深沉的目光惹得人颇感凉意。 赵佳铭察觉出来，双手交叠着蹭了蹭手臂，问：“程放星，你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干什么？” -- 第10页 可是是出于对狗的怜爱吧。 程放星心里这么想着，却生生控制住了没说出口，他还有比说废话更重要的事。 “赵佳铭，你能不能让余也少来烦我。”程放星冷着脸，显得很不乐意，“我说的话，她半点也不听。” 赵佳铭接道：“你怎么就觉得阿也会听我的话了？” “也是，你俩是一条船上的。”程放星荡了荡杯中还有三分之二的水，缓缓说，“这样看，我还挺倒霉。” “交友不慎。” “你知道她今天和我说了什么吗？” 赵佳铭好奇：“说什么？” “说——” 打赌当余也男朋友这种事，好像说出来挺没同理心的。程放星的话顿了下，反问：“她到底什么来历？以前成绩很好吗？” “哥，我大学才认识阿也的啊，我怎么知道以前，不过她以前好像也定居在陵安，说不定你俩还见过呢。” “没见过。”程放星果断地否定了。 余也这么厚颜无耻，要是真见过，他应该挺难忘记的。 瞥一眼阳台外边的天，光线灼烈，让人望而却步，完全没勇气踏出门。 程放星放下水杯，主动邀请赵佳铭：“这个点，和不和我去食堂吃午饭。” “或者宁愿当狗，留在寝室继续打游戏？” “正经人谁打游戏，不打了。”赵佳铭摇着头，催促程放星，“但我也没打算现在去吃饭，你先去吧。” “行。”程放星很干脆。 在程放星最后将要出门的那一刻，赵佳铭才状似无意地随口问出来：“程放星，你今天去哪个食堂？” 想到之前在食堂发生的事，程放星顿了顿，才答：“不想走这么远，楼下便利店随便吃点。” “也行。” 程放星脸上是个情绪莫测的笑：“要我给你带吗？” “不用不用，你好好吃你的就行。”赵佳铭毫无感知。 程放星下了楼，脚步轻松地朝二食堂方向走。 这回，应该能安稳吃个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有内鬼！终止交易！ 第6章 装 余也转头看了眼便利店里面，只三两个人，其中没有程放星。 她低下头又确认了一遍赵佳铭发过来的消息，有些怀疑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说来也巧，收到消息的时候，余也正好就在程放星寝室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 一早上，她翻翻找找，从图书馆借了小半摞书，又没背书包，就打算随便买盒饭加热了直接带回寝室吃。 透过玻璃就能看见外面的街道，太阳很晒，路上行人的表情都不怎么轻松。 余也支着脑袋看，眼睛一眨不眨，耳朵留神地听着门口每当顾客进门时，就会喊“欢迎光临”的感应器。 便利店的“欢迎光临”始终没响起，然而余也却看到外面街道熟悉的身影走过。 程放星没撑伞，眉眼疏朗，走得晃晃悠悠，似乎完全没被过高的温度给惹得烦躁，经过便利店时，连个眼神也没往这边看。 完全不像打算来便利店随便吃点的模样，看来赵佳铭被程放星耍了一回。 余也站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将书抱进怀里，为了不弄脏书，另一只手不得不艰难地拿着盒饭和一瓶水。 晒不晒倒是无所谓，反正她皮肤生来白皙，只要不晒伤，也不会晒黑。 一只脚探出便利店的门，热气就扑面而来，像是冒失地闯进一个夏天里。 余也低了低头，眼睛避开强烈的光线，跟上程放星。 和程放星的距离还不到十步，余也的手臂却越来越酸，连着她的脚步也沉重起来。 余也咬咬牙想喊程放星回头的时候，一把遮阳伞被撑到了头顶，一个路过的男生停下来，问她：“同学，我帮你拿一下吧，你要去哪？” 余也回了他一个明艳的笑，婉拒道：“不用了谢谢，我男朋友就在前面。” “你男朋友不帮你拿东西吗？”男生却没走，大概是觉得余也把他当成了随便搭讪的那类人。 “没办法，他比较娇弱。” 余也抿唇，再说下去，手上的东西真拿不稳了。 “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帮你一下。” 男生大方地要来帮余也拿东西，余也急着找程放星，不太想和他耗时间。 一个要抢，一个要躲，显而易见的，结果就是余也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好好的英雄救美演成了弄巧成拙，男生尴尬地道歉：“对不起。” 地上一片狼藉。 在男生收了伞要弯腰捡东西的那一刻，余也有点崩溃，顾不得许多，朝前面渐行渐远的懒散背影大喊了一声：“程放星！” 余也视线里，程放星似乎僵了一瞬，却眯眼转过了头。 “快来一下，”余也招呼程放星，“我东西掉了。” 看程放星轻皱着眉走过来，余也压下声音，拦住男生要捡东西的手：“没关系，我男朋友来了，他会捡的。” 男生站起来，看程放星走到面前时，莫名其妙地向他道了个歉：“对不起啊兄弟。” “跟我道歉干什么？”程放星的眼里带上疑惑，看余也一眼，她的模样也差不多。 男生拉过程放星窃窃私语：“我不是故意要泡你女朋友的。” -- 第11页 “女朋友。”程放星低笑一声，半开玩笑，“把她送你，你要不要？” 男生和程放星聊完，就带点窘迫地离开了，眼神过分明显地回避了余也。 程放星蹲下身捡东西，余也跟着蹲下来，语气满是不解：“程放星，你胡说了什么？” “胡说。”程放星把这两个字拎出来单独强调了一遍，他侧过脸看余也，桃花眼里的情绪阴晴不定。 “这话不该问问你自己吗？这么快就做梦要当我女朋友了？” 余也眨了下眼，睫毛轻颤，显出几分无辜：“没有呀，我就是怕他问我要微信才故意这么说的。” “那你怎么不说赵佳铭是你男朋友？” “他又不在场，说了也没用呀。” 程放星捡齐东西站起来，唯独漏了那瓶还剩下一半的水，余也走出两步捡了回来。 “程放星，那我可以问你要个微信吗？”余也笑眯眯的，“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没理由拒绝我。” 程放星舔舔牙关：“我不想给，直接就不给，还要找理由做什么？” “哦，不想给就算了。” 程放星随意敛下眼，看清了半摞书中第一本的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化学”，他略微扫一眼，就知道余也借了哪几本书。 “这么认真？书都借好了？” 余也警惕地把书从程放星手里抱回来，不多话地嗯一声。 程放星看余也这防贼的动作，忍不住开始说教：“你还得再去借几本，什么《物理化学》、《应用化学》都借来看看，不然你怎么赢我？” “程放星。”余也仰起头，眼睛盈盈亮着，“你是不是挺想让我赢的？” “不是。”程放星的桃花眼也泛起光，说出的话怪煞风景，“我是想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 二食堂门口处，程放星忽地停下，余也差点就抱着东西撞上去。 他转回头：“便利店买了饭，还带到食堂来吃？” “不行吗，少见多怪。”余也瞥程放星一眼，往食堂大门走进去，“而且要不是你骗人的话，我也不用在便利店买了饭再来食堂。” “我怎么骗人了，骗你了？” 余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间接地骗了我。” 一进食堂，瞬间凉快起来。 余也找了个空位子把东西放下，程放星则挑了个人少的窗口去排队。 怕程放星趁待会儿找不到自己，余也放好东西就主动地去他排的八号窗口队伍旁边等着。 看程放星点的菜都是偏甜口的，余也寻思着，她从小也在陵安长大，怎么就不那么爱吃甜。 二食堂的一楼只支持刷饭卡支付，程放星点好菜，要去找饭卡刷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 余也好奇地看过去，程放星摸了摸口袋，啧了一声，脸色不太自然。 “饭卡……” 程放星身后还排着一小队人，余也反应过来他这是弄丢了饭卡，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卡先刷了。 “我带了。”余也芊白的手指捏着饭卡，告诉程放星，“这就是骗人的报应。” 程放星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个谢谢，端了餐盘就走。 余也跟在他身后孜孜不倦：“你打算怎么还我钱？要不还是加个微信？” 程放星摇摇头，说出的话理直气壮：“我猜是刚才帮你捡东西的时候掉的，所以就当你请我吃饭好了。” 余也讨价还价：“那我都请你吃饭了，你还不答应加我微信啊？” 一路走过来，程放星看见了余也摆在桌面的东西，果断地换了一桌。 他勾着唇，顺势改变了脚步的方向。 余也指了指放东西的桌子提醒：“程放星，坐这里。” 都那么显眼了，还看不见，确实和赵佳铭说的一样瞎。 “行，你坐这，我坐那。” “白请你吃饭了。” - 抱着许多东西，余也没空手去开门，只能轻轻敲几下让室友来开。 等了一会儿，来开门的是方伊薇，她第一眼看到了余也抱着的书。 方伊薇抱着双臂，居高临下：“余也，你这是转性了？” 余也笑一下：“没呢，我死性不改。” 和程放星相处得久了，余也觉得自己的脸皮好像更厚了。 说的话也挺气人。 方伊薇侧开身子，余也快步进门把东西放到桌上，双手解放，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 陈静诗从阳台进来，见余也用力甩着手，视线自然移到了那堆书上。 “阿也，你今天这么早出门，原来是去图书馆啊？” “对，打算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好好学习一下。” 方伊薇看清书封的字，表情僵了僵，有些怀疑：“你学化学？” “对，这么久没学，半个月时间，还挺让人头疼的。” “你不会是要去参加化学竞赛吧？”想到什么，方伊薇的脸色变了变，不太友好地说了句，“瞎凑热闹。” 余也被气笑：“方伊薇，你放心，我参加化学竞赛和刘昊宇半点关系都没有。” 余也对方伊薇感到无奈。 什么垃圾也能当个宝贝，程放星不是真的瞎，像她这样的，才是眼瞎又心盲。 “阿也，半个月对你来说够了吧。”陈静诗开玩笑缓和气氛，说出的话耐人寻味，“以前期末你不都一门只复习一天，却照样考得很好嘛。” -- 第12页 方伊薇是典型的努力又上进的学霸，每门考试都会提早复习，做好充分准备。 除去刘昊宇的原因，她还挺看不惯余也这种爱玩学习却好的天赋型选手，总让她感到心理不平衡。 “其实我还挺没把握的，但又不想白白坐失良机。”余也双手合十，虔诚道，“尽人事，听天命。” 最终她能不能和程放星在一起，这事挺悬的。 聊完，余也给书架腾出个位子，收拾那些书，拿过第一本的时候，掉出一张饭卡。 余也眉心跳了跳，程放星丢了的饭卡总不会真在她这吧。 弯下腰捡过饭卡翻到背面，眼底就是程放星的照片，还是他高三的模样，痞气收敛许多，笑得明朗又张扬。 像是回到了心动最初，余也心间猛地跃动起来。同一时刻，她想出个好办法，让程放星心甘情愿地加她微信。 第7章 装 半小时后，算算看程放星应该还在寝室，余也给赵佳铭分享了一条微博。 【T大bot：化学系的程放星同学，你的饭卡被我捡到了哦，请加一下我的微信，好方便还给你～[图片]】 这个微博号算是T大的学生信息互动讨论bot，平时会帮同学们匿名发布各种选课、闲置买卖等内容，以及屡见不鲜的捡到饭卡这种零碎琐事。 余也附带的一句话是：「麻烦认识的同学帮我告知一下。」 赵佳铭：「可以啊，你怎么拿到他饭卡的。」 「真是捡的。」 赵佳铭：「OK，马上去。」 在等着程放星的好友申请发过来的时候，余也又点进那条微博确认了一遍，她没想到，才短短的半小时，底下已经有了上百条的评论。 这条微博起了反效果，评论里都是要程放星联系方式的。 【再也不吃辣：化学系竟然还有这种惊天帅哥！果然是学校太大，我见识太少。】【三九：呜呜呜加到微信的同学能不能给个机会！我有个朋友想加！】【草莓草莓：求一份大三化学系的课表，想去看帅哥（不是），想去听听课。】…… 一条一条翻着舔狗发言的评论，余也感到后悔，开始觉得程放星的微信也不是那么非要不可，至少不该通过这种方式来要。 更后悔的是她原本想给有照片信息的地方打个码，转念一想反正程放星长得这么好看，打码了他还可能不高兴，就挑了没打码的图片发过去。 一念之间。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 其实赵佳铭有点忐忑，程放星一回来给了他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就不再搭理他，就好像他的叛徒行径被发现了一样。 转过头偷看，程放星正抬手，手臂呈一道骨感的线条，他从侧面的书架抽出了一本化学题册。 再不说，等程放星一做起题目，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 “程放星，”赵佳铭咬咬牙，问了一句，“你饭卡丢了啊？” 程放星指尖翻着题册，眉眼透着几许不耐：“这又是余也和你说的？” “她和我说这个干嘛，我又不管你吃饭的事。”赵佳铭站起身走到程放星边上，把手机递给他，“你看这条微博。” 程放星粗略扫了一眼微博内容，拿过桌上自己的手机解锁，他点点头：“行，那我加一下这个微信，本来还打算什么时候有空了去补办一张。” “而且你看这条微博的评论，都是问你要联系方式的。”赵佳铭将手随意地搭到程放星的椅子靠背上，笑嘻嘻讨好道，“看不出你这张脸还挺能骗到人。” 程放星挑挑眉，桃花眼有了些温度：“得了吧你，以后少卖兄弟。” 他将手机还给赵佳铭，并不怎么在意微博底下的评论。 赵佳铭心虚地笑了一下走开，程放星合上题册，放到一边，垂眸看手机，微信里刚发过去的好友申请立刻就有了回应。 Yee：「程同学，我把饭卡放你寝室楼下的储物柜，你自己去拿一下可以吗？」 「好的，麻烦了，谢谢。」 正好在寝室，程放星就发过去一个定位，不用有见面的交集，少些麻烦，他还挺乐意这样拿回饭卡的。 想放下手机，却又收到一条新消息。 Yee：「你也是陵安的啊？」 「是的。」 Yee：「我也是。」 「嗯。」 Yee：「那张照片没给你打码，是因为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不打码也没关系。」 「没关系。」 Yee：「程放星，我知道你，听说你在化学系很厉害，每年都能拿竞赛金奖。」 Yee：「然后我最近也在准备十月份的化学竞赛，要是有不会的可不可以问你呀？」 说到化学竞赛，又看到这个微信昵称，程放星留了个心眼。 「你是化学系的吗？」 等了一会儿，程放星眸色渐渐加深，几乎可以确定了心里面的想法。 Yee：「对呀，说不定我们还见过面呢。」 Yee：「但是我们两个班也没有合在一起上过课，所以应该没见过。」 Yee：「我叫叶虞。」 不是余也吗？ 程放星没看出来这蹩脚的欲盖弥彰，只回了个「好。」 - 好在没被程放星看出什么端倪，余也松了口气，转而点开赵佳铭的对话框—— -- 第13页 「阿也，我星哥真的是T大柳下惠，那条微博底下要联系方式的评论，他看也没看一眼。」 还好程放星一眼也没看，稍微补救了余也心里的后悔。 意料之中，程放星并没有对她开放朋友圈权限，余也只能看见一条无情的分隔线，怎么刷新也没起变化。 余也放下手机，拿起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开始认真看起来。 只是没一会儿就遇上了问题，余也拍了个照片发给程放星。 「程放星，这题怎么做呀，你和我说思路就行。」 那边的程放星看着这句话，总觉得不太对劲，思考的时间比解题花的时间还长。 这语气，就像个熟人一样。 程放星松了松指关节打字：「余也。」 Yee：「是谁？」 「别装。」 Yee：「不知道不认识。」 余也整个人紧张兮兮的，手机都拿不稳了，她试图转移话题。 「我今天下午把饭卡给你送过来，你看行吗？」 程放星：「行，我去找找化学系大三的年级名单，看看有没有一个叫业余的。」 “业余”这两个错别字，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打错了嘲讽人的，余也甚至能想象出屏幕那边程放星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她完了。 余也组织措辞，准备先道歉再说。消息框已经打出一大段情深意切的文字，程放星却先她一步发来了道歉。 程放星：「对不起啊，叶虞同学。」 程放星：「我认错人了，还以为你是耍我的。」 难不成化学系还真有一个叫叶虞的？ 余也抿抿唇，果断地将一大段文字删掉。 「那个叫余也的，你很讨厌吗？我听过她的名字。」 「余也很野。」 程放星：「讨厌谈不上，偶尔有点烦。野不野的不清楚，反正不太听人话就是了。」 大概是认错人的歉意让程放星说了些实话，余也不介意这番评价，好歹她也阴差阳错骗了程放星一场。 程放星：「不熟，我瞎说的。」 余也没来得及多套些话，程放星随即发过来一段解题思路，巧妙地掌握了话题主动权。 余也揉揉眉心，然后认真地研究起程放星的解题思路。 不能因小失大，还是先把化学竞赛搞定了再说。 - 这段时间，程放星的生活重归于平静，赌约在先，余也忙着准备化学竞赛，没怎么来烦他。 少了乱七八糟的事，同样也平静得无波无澜。 每天有交流的倒是微信上那个叫叶虞的陌生同学，她似乎很认真地在准备这次的化学竞赛，程放星自己花在竞赛上面的时间都没有给她解答题目来得多。 有这么一个对手，就算自己疏忽了一些，余也也不容易赢得赌约。 程放星尽心尽力地教叶虞，想着有备无患，多留条后路。 好在叶虞很有天赋，程放星补习过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里面，相比之下，只有江念念是个笨蛋。 可是这么个笨蛋，却有个和他一般厉害的男朋友。 十月份，化学竞赛前的几天。 余也正在图书馆为还没弄透的知识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赵佳铭告诉她，程放星感冒了。 赵佳铭是这样形容的：「程放星在寝室的垃圾桶里丢满了用过的纸巾，咳起来要死要活的，半点也对不住之前微博下面问他联系方式的妹妹们，发烧的时候倒是人面桃花的。」 余也不解：「大热天的，怎么会感冒？」 赵佳铭：「大热天的，空调打太低了。」 说程放星娇弱，半点没错。 「吃药了吗？」 赵佳铭：「大老爷们，吃什么药。」 「？」 赵佳铭开始甩锅：「不是我说的，是程放星原话。」 余也叹口气，把桌面上的东西全收进书包，抓紧时间去最近的药店给程放星买药。 向药师转述了赵佳铭描述的状况，出门时，余也拎了小半袋药，每一种她都清楚地写明了用药规范。 没问赵佳铭，程放星什么时候会下楼。 余也在程放星寝室楼下，从书包抽出本竞赛习题，一边等他，一边看两眼学一学。快到饭点了，他总不能不下楼吃饭。 瞥见一道难解的题目，余也蹙眉，打算再从书包拿出支笔来打打草稿。 伸过手时，头顶传来一声不太正经的呵笑：“还挺认真。” 抬眸，程放星就站在眼前，面容带着病态的苍白，显得浅棕的瞳仁似琉璃琥珀，桃花眼微弯。 余也舔舔唇：“好久不见，怪想你的。” 程放星的嗓子发哑，说出话来没什么气势：“余也，你少说些这种话，说不定我还能考虑和你正常地打个招呼。” 余也合了书本，眉眼弯弯：“我不介意你不正常地打招呼呀。” 比如现在这样。 “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不是吗，哦。” 程放星抬脚就要走，余也马上拦住他，将装了药的袋子递过去。 “喏，拿去。” 余也有点凶：“别再说什么不吃药的废话了，快点把你的感冒给治好。” 程放星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吃药了？” -- 第14页 “大老爷们，吃什么药。”余也模仿着程放星惯常的懒散语气，吊儿郎当。 程放星不怒反笑，闲闲开口：“嗯，模仿得挺像赵佳铭的。” 余也窘迫之际，程放星指尖勾过她手中的袋子，扫了一眼。 “这么多药，不怕我病好了，你赢不了啊？” “不怕，”余也摇摇头，“我也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程放星俯下身，压着尾音：“就这么肯定你能赢？” 余也望进他泛着温润光泽的桃花眼，纠正道：“是肯定你得当我男朋友。” 第8章 装 这病生得程放星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他和余也靠得这样近，并没有产生什么厌烦的情绪。 柔媚的眼，凌艳的脸，唇色殷红，皮肤瓷白。 程放星第一次觉得，余也长得这样漂亮。 大概是鼻子堵了的缘故，程放星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却没闻到水蜜桃的香味。 而后他退开一步，抿唇开口：“余也，手机。” “嗯？”余也没听明白。 程放星提高了手中的袋子：“把买药的钱转给你。” “不用不用。” “快点，我赶着去吃饭。”程放星不容分说。 室外的温度高，感冒呆久了挺难受的，程放星的额间已经渗出了薄薄的细汗。 余也不敢耽搁他，只得磨磨蹭蹭地点开支付宝的收款码，随口报了一个数字：“一百块。” 程放星扫了一眼余也的手机，莫名笑了一下：“我说微信。” 余也果断摇摇头：“我支付宝没钱了，你给我转支付宝吧。” 总不能因为转钱这种小事，让程放星发现她就是那个叶虞。 “怎么？现在不想加我微信了。” “想的。”余也郑重其事，“但不是现在，等化学竞赛之后，以女朋友的名义。”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仪式感。”程放星收了手机，没给余也转钱，只闲闲道，“说不定永远都加不上了。” 余也不服气地反驳：“你也说了是说不定。” 暗处，余也拿指甲掐了掐掌心。 谁能想到程放星生病了一被照顾就主动想加她微信了，倒霉。 “走吧，去食堂。我也还没吃饭，好饿呀。” 程放星迈开脚步，没说出拒绝的话，余也轻快地跟上。 本来程放星是算准了提早几分钟去食堂刚好不用排队，刚才在寝室楼下耽搁了一会儿，正赶上午间放学。 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一把把五颜六色的遮阳伞穿梭其间。余也和程放星都没带伞，只能挨着树荫底下走。 肩并肩一起走，却隔开了一定的距离，默契地谁也不蹭到谁。 余也侧头，在程放星耳边轻声道：“要是吃了药还没好的话，我们去校医院看看。” “我们？” “对，我陪你去。” “哦，”程放星故意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也有病。” 余也：“……” - 下楼一趟，一来一回，身上出了些汗，程放星看上去没再那么恹恹，桃花眼反而带着种春风得意。 回到寝室，程放星打开袋子，将里面的药一股脑全倒在了桌面上。说不上来，有种故意想惹人注意的炫耀。 赵佳铭正在低头玩手机，被药盒七零八落砸到桌上的簌簌声音给吸引，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哂笑道：“你这够猛啊，吃这么多药。” “你问余也。” 程放星故作平静，拿过一盒药看封面上贴心写好的用药规范。 字迹工整，却很眼熟，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阿也买的啊？怪不得。” 程放星没应声，一脸凝重地解锁手机，从聊天记录翻出张照片，仔细比对起来。 程放星沉默半晌，开口：“赵佳铭，帮我给余也转一百块钱。” “你不是有她微信吗，自己转。”赵佳铭早已又低下了头。 “我哪来她的微信？” 赵佳铭脱口而出：“上次她捡到你饭卡的时候，你不是加了吗。” 所以他这半个月是辅导了余也？ 程放星脸色奇差，他指尖飞快，毫不犹豫地删除了早上还在问他竞赛题目的“叶虞”。 - 考完化学竞赛，余也大睡了一天一夜。 心理感染到了生理，她浑身上下都酸痛，眼皮也撑不开。 勉强醒过来的时候，余也左眼皮直跳，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考前精神紧绷着，所以一点预兆也没发现。 她下床吃了点东西，才回过一些神。 周六早上考的试，下午开始睡，现在已经是周日白天。 寝室没人，陈静诗和方伊薇都不在。余也将桌面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竞赛书收起来放进书包，出门去图书馆还书。 被程放星指点过之后，余也又借了好几本书，肩上的书包是个不轻的重量。 然而有个更沉重的难题摆在余也面前，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程放星摊牌，关于她就是“叶虞”的事。 满腹心事，余也没注意到阴沉天色。 等还好书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夏季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在地面溅出一个个小水圈，余也打着哈欠，转身要回图书馆。 感到卫衣的帽子被扯了一下，余也皱着眉转过头，看清来人，剩下的半个哈欠被及时吞掉。 -- 第15页 “没带伞？” “程放星。”余也摊开空空双手，掌心向上，语气似在撒娇，“没带伞，你撑我好不好呀？” “不好。”程放星嘴角带着笑意，慢悠悠地解开伞扣。 仗着看不见，余也用口型骂了一句：“混蛋。” “我是来图书馆还书的。” “嗯。”程放星点点头，瞥余也一眼，“我来睡觉。” 反正就是不能正常地和她聊个天呗。 余也收回手甩了甩，就着他的话提议：“现在雨还挺大的，带了伞也容易被淋湿——” “要不要再去睡一觉？” 雨天，空气中带着不知何处席卷来的草木清香，和雨一同混肴了感官。 “你这话说得挺有歧义啊，”程放星停了手中的动作，侧头凑近余也，嗓音低沉，问，“还真当我是来睡觉的？” 混肴感官的又好像是程放星身上的气息，余也分不清了。 “骂我混蛋，你也差不多，”程放星桃花眼微弯，说出的话却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小骗子。” 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听到这个词，余也心下一惊，同时，卫衣的帽子再次被扯了一下。 程放星也注意到了，退开一步，和余也一同看过去。 有完没完。 余也暗想着，抬手整理好卫衣的帽子。一半惊吓，一半烦躁，脸上的表情总归是不太好看。 站在面前的是个挺高的男生，笑容腼腆，看着程放星，却对余也开口：“同学，你没带伞吗？要不我撑你吧？” 余也忙拉住程放星的那把伞，扯出个笑拒绝：“不用，我和他是一起的。” 男生不太相信的样子，抿抿唇：“是吗？” 程放星拿住雨伞的手松开，那把伞落到了余也手中。他抱着双臂，挑了挑眉，缓缓开口：“看不出来？” “我们还不打算走。”程放星桃花眼微弯，看向余也，说出的话惹人遐想，“要去睡一觉。” “对！”余也点点头，果断选择了和他狼狈为奸。 看着男生独自撑伞在雨中尴尬走远的背影，程放星没在意地撞了撞余也的肩膀，自若道：“余也，你可真是盛名在外，走到哪儿都有人主动帮你。” 还是他不出面都劝不走的那种。 “他们又不知道我就是余也。”余也认真分析，“帮我，可能是因为人家心地善良。” 程放星哂笑一声，意有所指：“也有可能是因为被你骗了。” 雨势没有见小的趋势，图书馆门口只剩下余也和程放星两个人，既不进去避雨，也不干脆点冒雨离开。 余也小声地狡辩：“谁让你老不答应加我微信的……” 一眼看过去，门口的大道两边各种了一列银杏，杏叶在初秋显出稚嫩的金黄色，随着风雨翩然下坠，归于地面。 程放星望着这景致，心态平和地没应声，反正现在那个微信已经被他删除了。 余也将面对着程放星一侧脸的头发撩到耳后，转向他问：“再半个月就出竞赛成绩了，程放星，你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程放星耸耸肩，语气随意。 “你还是得紧张一下，提前做好准备，突然就变成我男朋友，我怕你不适应。” 程放星似笑非笑，桃花眼里的情绪也像雾雨濛濛，看不真切。他从余也手中抽回那把伞，缓缓撑开。 撑好伞转回头，就见余也茫茫然看着落空的手，虚虚握了下拳头，唇畔往下压，仿佛是要忍不住再骂一次“混蛋”。 程放星好笑地冲她昂了昂下巴：“走不走？” 余也的视线从自己手上上移到程放星脸上，不太相信刚才听到的，却毫不犹豫地跨开一步，缩进他伞下。 她偷偷地凑近一些，忙不迭点头：“走呀。” 也不知道程放星怎么突然就来了兴致，提出要主动撑她，还是这种能困住人的大雨。 余也低头小心地避着水洼，秉承着“得了便宜不多问”的处事原则，一声不吭。 雨滴砸到伞面，砰然有声，风来自四面八方，裹挟着雨的轨迹，余也感觉半个身体都淋在雨里。 侧头看程放星，他也没好到哪去，露在伞外的大半边短袖都被打湿，勾勒出内里胸膛的线条轮廓。 然而三分之二的伞面还是倾向了余也这边。 短袖是白色的，被打湿了就相当于白搭，余也咽一下口水，心虚地低下头。 似是感知到了余也收敛下来的气势，程放星突然开口，问：“适应得怎么样？” 余也专心盯着路面，虽不知道程放星在说什么，却坚决不看他。 “听不懂？”程放星轻轻啧了一声，话里带笑，“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去找别人，不然我们俩说话——” “挺、累。” “……” 余也后知后觉地听出来，报复心理上头，脚下存心重重地往水洼里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一起。 余也鞋子渗湿，溅起的水却也弄湿了程放星的裤脚。 “不怎么样。”余也勾勾唇，“勉强打个及格分。” “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建议你去找别人，win-win！ 余也：混蛋。 -- 第16页 后来—— 程放星：老婆我错了！不要走呜呜（可怜余也：混蛋。 第9章 装 化学竞赛告一段落，余也又开始着手忙辩论队的事，十一月份中旬就是校际辩论赛，而她之前半个月都请假了没去参加模拟辩论训练。 作为辩论队的关键三辩，还有个推也推不掉的队长职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鸽下去。 辩论队氛围融洽，私下建的群聊平时就消息不断，余也通常会尽量回复，然而为了专心学化学，便偷偷屏蔽了一阵子。 等她再次点开始【来用理论吵个架】的八人群聊时，是收到帮她暂时接管事物的赵佳铭发了“@所有人”的消息。 赵佳铭：「本周的模拟辩题是为了迎接队长回归特意选的，正反方按老规矩来，大家提前准备好！！带上亲友团，风里雨里，我们到闻厅来吵个架/呲牙」 赵佳铭：「别问，问就是辩题投稿来自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学妹/呲牙」 余也滑过一溜的「好耶！/庆祝」，才等到赵佳铭发出的模拟辩题——「是否可以通过开启一段新恋情迅速走出失恋？」 她揉揉眼睛，暗想该不是手机背着她自己投了稿，或者干脆是程放星本人投的稿。 余也直接毫不避讳地在群聊里开起了玩笑。 「小学妹。@赵佳铭」 「你选的辩题越来越有水平了耶！」 赵佳铭：「立场更能体现我的水平。」 赵佳铭：「阿也，你是反方。」 “赵佳铭”撤回了一条消息。 “赵佳铭”撤回了一条消息。 在赵佳铭迅速撤回两条消息之后，群聊下面都是同一句有意显得更欲盖弥彰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很快，余也的私聊里也发过来条消息。 赵佳铭：「你才小学妹！」 气急败坏的，好像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余也笑着，故意回：「好的，小学妹。」 - 夜晚，走廊通道亮起一色的白炽灯，在初秋的气候下，让人感出一些凉意。 百年老校，各寝室门板的隔音不算好，一些笑闹声不时传出来，伴随着轻缓的脚步。 程放星一推开门，就看见正对着的赵佳铭坐在位子上，自顾自乐得开心，他挑眉不解：“笑什么？” “没。”赵佳铭抿唇，压下嘴角，含蓄道，“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 程放星也被感染着轻笑一下：“一天里头一回见到我，确实算件高兴的事。” 他早上出门去实验室前，赵佳铭还在寝室的床上闭眼大睡，白日做梦。等他现在很迟回来，确实算和赵佳铭一天里的头一回面对面。 “去你的。”赵佳铭拉过椅子，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哗啦声，他到程放星边上停住坐下，讨好地问，“程放星，周六晚上要不要来闻厅看我们打辩论赛？” 程放星抽出书包里的实验报告，拿笔坐下，头也不抬地拒绝：“没兴趣。” 赵佳铭哼哼唧唧：“到时候你都毕业了，还没看过我们学校辩论队的风采，亏不亏？” “看你这样的风采？”程放星转着手中的笔，扫赵佳铭一眼，而后唇畔勾起个略带嘲讽的笑，缓缓道，“谢谢邀请，下次一定。” “去你的，又不是只有我这样的！你先听听看我们的辩题，说不定就来兴趣了。” “什么辩题？”程放星象征性地问一下。 “你听好了，”赵佳铭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对着手机念出来，“是否可以通过开启一段新恋情迅速走出失恋？” “我们正方，是。” 一个没拿稳，笔突然从程放星手中滑落，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半晌，他才舔唇笑了一下，难得骂了句脏话：“赵佳铭，你他妈故意的是不是？” “啊？我还以为你早就那什么——”赵佳铭思考片刻，接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程放星情绪莫测地拾起笔，他沉下声：“乖的都不喜欢我这种。” “而且你都能主动走出寝室去实验室了，那什么——‘出走意识’？” “‘出走意识’……”程放星的思绪还停在赵佳铭上一句无心的话里，轻轻嘶一声，有些无奈，“亏你还是校辩论队的，你队友挺惨，学校也挺惨。” “你这么能说，怎么不去打辩论？” 程放星摇摇头，满脸谦虚：“那可别，这种事还是得你们专业的人来。” “别废话，一个字，到底去不去？” “不。” - 在T大，每年校际辩论赛前一个月左右每周六都会举行一次模拟辩论，学习之余，这些活动是同学们喜闻乐见的项目。 来看辩论赛的同学心思各异，一半是想找些有意义的事消磨周末，另一半却单纯是想来看看传闻中新闻系那个很野的风情美人。 听说是听说，然而平日里见到余也的却机会不多。 这周六场次的辩论公告是明确标明了“反方三辩：余也”，自然是要趁机来看看热闹。 闻厅，人头攒动，辩论队的成员还没来，底下倒是坐了不少观众。 眯眼扫过去，乌泱泱的一片，只讲台正中对着的那块区域留出两排位置。程放星带着个黑色棒球帽，拽里拽气地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高，埋住半张脸，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下。 -- 第17页 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硬被赵佳铭给拉过来了，临进门前，那家伙却又不靠谱地说要个上洗手间。程放星无语，只能一个人进来。 本来还想挑个靠后的位置，方便睡觉，赵佳铭也发现不了。现在看来，只能尽量压一压帽檐，把呆会儿忍不住要眯上打盹的眼睛先藏起来。 程放星将头枕到座椅靠背处，放松了后颈，闭上眼，周遭的喧闹却吵得他轻皱起眉。 等察觉到声音莫名轻下去一些，程放星就听到有人在身旁很小声地喊他的名字。 “程放星。” 程放星撩起眼皮，看到了余也。 余也穿了黑白色搭配的正装，微卷的头发被绑起来，显出一张几乎没有瑕疵的脸，五官漂亮又精致。 她坐下来，侧过头自然地问：“你也来看辩论赛吗？” 程放星嗯了一声，嘴欠说：“早知道你也是校辩论队的，我就不来了。” 结果又被赵佳铭给摆了一道。 余也置若罔闻，只弯弯唇畔。 “这边是辩论队队员的位置，你怎么随便乱坐呀？不过没关系，反正位置够，队员家属也能坐。” “你说什么？” “队员家属。” 程放星盯着余也，惺忪的眼眸里情绪莫测，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可真有够双标的，自己能自如地开这种玩笑，却不允许她开。 余也腹诽，抬手指了指正巧进门仰头四顾着找人的赵佳铭，相应地改变了话：“不是吗？难不成还是我的家属啊？” “随机应变能力还不错，”程放星挑挑眉，意有所指，“看出来你不是辩论队的花瓶了。” “程放星，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啊？” 没料到余也会这样问，程放星愣了一下，随即耸耸肩无所谓道：“确实好看，反正不是我喜欢的样子。” “你不喜欢怎么会觉得我长得好看？” “……” 觉得好看和喜欢有必然联系吗？美和爱是可以互相替换的吗？ 明明是个很荒谬的逻辑，程放星却迟钝地犯着困，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将余也赌回去，悻悻地没应声。 “程放星，我走啦，待会儿见。”看这反应，余也憋着笑挥挥手告别。 逗程放星固然有趣，只是模拟辩论赛快开始了，还是得先去后台准备一下。 等余也转身走出几步之后，程放星迅速拿出手机，认真低着头浏览。 压低的帽子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往这大步走来的赵佳铭。 “你不是说困吗？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找你半天了，也不回我消息……” 程放星手忙脚乱，还没来得及将浏览器的界面退出去，赵佳铭就着文字没经过一番理解直接念出来：“觉得一个人很好看是喜欢她吗？该怎么反驳？” 屏幕被摁灭，赵佳铭还每怎么反应过来，顺口问：“她？谁？” 程放星冷冷扫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这还不简单？”赵佳铭来了兴致，正了正坐姿，“我教你怎么反驳啊，好歹我打了这么多场辩论。” “怎么反驳？”程放星往后一靠，眼睛盯着厅堂上刺目的灯光。 “亏你还是陵安当年的高考状元，这不就是数学最简单的必要不充分条件？你觉得她好看，不一定是因为喜欢，你喜欢她了，一定觉得她好看。”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程放星点点头，赞同地夸了一句，“士别三分钟，刮目相看。” “谢谢啊。”赵佳铭挠头笑。 谁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程放星不就是最好的例证。 “欸，赵佳铭，那待会儿的辩题你又打算怎么说？”程放星悠长地叹一口气，有些头疼，“不对，我想要的是反方思路，你跟我说也没用。” “那你多想想正方思路，说不定就想通了。” “不了，”程放星继续闭上眼，“暂时还不想想通。” -------------------- 作者有话要说： 赵佳铭：马上就强迫你想通！ 第10章 装 快到整点，辩论赛即将开始，台上陆续有人来往，预先调试好设备。不同于交谈，纷乱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程放星眯着眼打盹，好几分钟都没注意一旁的赵佳铭在做什么，只隐约知道他好像中途离开过一次又回来。 直到手臂被轻轻撞了撞，程放星一下子清醒过来，不耐烦地撇过眼就见赵佳铭在歉疚地笑。 这笑，或许说狗腿更合适，一看就知道有事儿要求他。像以前老打不赢游戏就让他帮忙玩一把一样，也笑得这般谄媚。 程放星竖起食指，举到唇边，桃花眼眨了一下，示意赵佳铭别说话。 ——只要他闭嘴，就不能麻烦自己做什么。 赵佳铭抿紧唇点点头，而后随机应变地点开手机备忘录低头打字，打完一句后递到程放星眼前。 「你这动作还挺帅的，但我男的，而且有要紧事儿！」 看清屏幕上的字，程放星皱着眉叹口气，舔了下唇道：“有屁快放。” “我肚子疼，辩论赛马上快开始了，程放星你不是挺能说的，去帮我撑撑场子。” 程放星桃花眼尾微扬：“什么意思？让我去给你打辩论？” 之前是游戏，现在辩论赛都让他来了，以后是不是谈恋爱也得让他来？ -- 第18页 “对对对，好人一生平安。”赵佳铭忙不迭点头，语速像是开了倍速。 程放星却勾起个冷笑，毫不留情地拒绝：“想得美。” “好歹你每次逃课，我帮你喊到呢。”赵佳铭有预谋地将打印好的辩论稿和资料统统塞进程放星怀里，没让他再有机会开口，“逃课还不是必然事件，我肚子疼避无可避，你别装。” 赵佳铭随即站起身，竖起食指强调一遍：“记得！我们是正方立场！” “你——” “现在阿也他们应该在后台开会。” “我——” “靠你了，兄弟。” 每每程放星一有要说话的举动，赵佳铭就用提高音量的方式来打断。 他交代完最后一句，拍了拍程放星的肩膀就迅速跑路。 “靠。” 程放星拿好怀里的辩论稿，低骂一句，手上不自觉用了力，以至于骨节泛着白。 赵佳铭，确实靠。 - 偌大的后台分出好几间教室，用作会议或是休息。 赵佳铭也没说辩论队一般会借用哪间，程放星一路走过去，不得不侧着脸透过门上的玻璃板往里面看。 大多是关着门的空教室，快走到尽头处，有间教室敞着门，地面上是一大块灯打出的光，连到了墙壁。 程放星指尖捏着辩论稿，放慢脚步走过去，经过时若无其事地抬眼，正好和首位居中的余也对上视线。 似乎刚讲过什么有趣的，余也那双眼笑得柔媚又风情，唇色跟着带出几分樱红。 程放星收住脚步，身子转个方向，礼貌地抬手敲了敲门。这下不止余也，辩论队其他成员的视线也移过来。 看到余也边上还有个空位，程放星走过去坐下，自然地朝每个人点头致意：“继续，待会儿我替赵佳铭打辩论。” “程放星，队员家属。”余也马上反应过来，开口朝众人介绍完，又侧脸问程放星，“他人呢？” 程放星将手中的辩论稿翻过一页，没看余也，只反问：“你难道会不清楚？” “不清楚呀。”余也摇摇头，一派天真。 看着这两人说不出的气氛，其他人的目光都有些八卦的意味。 虽然余也仍旧公事公办的模样，但明显的没平时那么冷，举手投足之间意外有种少女娇憨。 程放星语气很淡，却给了个解释：“他投胎去了。” 有些成员忍不住笑出声来，估摸着程放星脾气还挺有意思，有个好事的男生直接明目张胆地开起了玩笑。 “那你是哪个队员的家属啊？”程放星没抬头，那男生便朝余也挤眉弄眼，“队长的吗？” “对，队长的。” 程放星还在想赵佳铭在辩论队有没有资格混到队长的时候，余也先干脆地替他回答了。 于是他便轻轻笑了一下，没多说。 “我们差不多就刚才那些注意事项，程放星是新来的，我单独再和他说一下。”余也指了指门口，眨眨眼下了指令，“你们先出去。” “好嘞，队长待会儿见！” 打了招呼，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出门，生怕耽误了余也，那男生最后一个出去，还很贴心地合上了门。 暗处，余也苦笑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什么都好，偏偏最后要喊她一声“队长”。 等门被合上，程放星把辩论稿放到一边，支起脑袋打量着余也，眼里透出些凉意：“听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你那么喜欢骗人，不怕我下一回不信你？” 余也语气弱下一些：“没喜欢骗人……” 说得好像不撒这些小谎，程放星就会多信她一样。 程放星站起身，拿过桌上的辩论稿准备出门，顺便闲闲地搭个话：“你对我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反方立场，是不是挺为难你的？” 余也蹙眉思索片刻，诚恳地点头：“确实挺为难的。” “正方立场，也挺为难你的吧？”余也站起身，跟到程放星身后。 “不会，想着你是反方，就不为难，怎么着也得让你输。” 说完，程放星突然转回身，敛下眼正好能看清余也的表情，他抬起左手掌，平成一条线，恶劣地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 余也皱皱眉，被激起了胜负欲：“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等下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嗯，你不会手下留情，我会注意的。” 趁程放星没其它动作，余也踮脚抬手，轻松地摘下了他的帽子，藏到身后。 程放星懒得去抢，脸色很差地伸出手，不容分说：“拿来。” “我们打辩论有服装要求的，不过你是赵佳铭的替补就放宽一些。”余也把帽子从身后拿出来，却没还给程放星，她手指勾着帽子后面的扣带，随意地转着圈，“帽子嘛，我就先替你保管咯。” 想到什么，余也忙停下转帽子的动作起誓：“没骗人。” 帽子被摘下，程放星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一缕呆毛不安分地翘起，看着又凶又可爱。余也忍不住凑过去，下意识地抬手就要给他整理。 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程放星很警觉地避开了，他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余也语气莫名嗔怪：“你头发乱了嘛。” 程放星后退一步甩了甩脑袋，身子过分地往后仰：“你说一声就行，不用靠这么近。” -- 第19页 “好嘛。”余也不甘心地收回手。 她悟了，调戏程放星这种人，速度要快，稍微犹豫就会败北。再说，她也完全没有犹豫，却还是失败了。 程放星看着余也，闭上眼又睁开，桃花眼里的情绪平静，无波无澜，反而让人心慌。 余也有些急，手指绞着帽子提高了音量：“真没骗人。” 半晌，等来程放星很轻很快的一句：“余也，离我远点。” 第11章 装 正方临时换了二辩，没时间提前沟通，主持人便仍旧按照事先写的稿子念，为观众分别介绍了正反方各自的四位辩手。 介绍完，正方反方相对分为两排入座，不只余也，唯一穿着私服的程放星同样格外惹眼。 两个人的表情一般冷。 一个是冷中带着点痞，另一个是冷中藏不住的艳，冷脸也挡不住相貌的出众。 程放星身边坐的一辩是刚开过他玩笑的男生，趁主持人开始引入辩题，他凑近了问：“气氛好像不太对……你跟队长吵架了？” “没有。” “干嘛呢，看着那张脸还生得了气啊？”程放星敛着眼没应声，那男生继续自顾自说下去，“偏偏在打辩论之前闹别扭，等会开始辩论了不还得有你好受的？” “我受什么？”程放星没沉住气，撩起眼皮，眸色深沉。 那男生张了张嘴，声音却被台下的掌声盖过，聊起天没个注意，辩论赛就猝不及防地开始，反应过来自己的正方一辩身份，他赶紧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立论。 望见对面余也眉间轻蹙起的模样，程放星嘴角落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 程放星甚至想着，要是待会他故意说得更差，余也会不会更加吃瘪。 然而这个想法只持续到那个男生讲完坐下，就马上换成了其它的。 程放星舔舔唇，侧过脸闲闲开口：“我刚看见余也皱眉了，等会儿辩论结束了不还得有你好受的。” “……” 反方一辩立论结束，和程放星交换了一个眼神坐下。 程放星点点头，拿过桌上赵佳铭写的辩论稿，不紧不慢站起身，一字一顿地对着念出来。 “各位好，我方认为开启一段新恋情是迅速走出失恋的最佳途径，下面我将就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进行论证……” 程放星口齿清晰，念得也很流畅，只是完全照本宣科，没有一个字脱过稿。 不是不给台下的观众面子，而是明摆着和余也作对，顺便警告一下赵佳铭那家伙。 等程放星念完，勾起个笑看向余也，却看到她的脸色并没有意料中的差，看上去心情挺不错，在感知到他的目光时，还俏皮地眨了下眼。 再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程放星收起笑意坐下，后知后觉出不对劲，拿过辩论稿认真浏览起来，才看完第一句，唇线就抿得笔直。 赵佳铭，狗东西。 反方二辩和正方三辩的陈词质询环节都已经结束，换余也站起身。 她面容带笑，气定神闲：“看得出对方二辩辩友很认真地在准备这次辩论赛了，也做出了不小的牺牲，但是……” 辩论稿被余也讲起来抑扬顿挫，一开始就故意在“认真”和“牺牲”这两个词上加重音量，生怕程放星听不出这明目张胆的嘲讽似的。 程放星顶了下腮，感到被气得胃疼。 …… 主持人很是适当地走流程：“下面有请反方三辩对正方二辩进行质询环节。” 程放星不太乐意地再次站起身，换了个姿势，胃疼的感觉更加强烈，除了皱一下眉，他再没表现出来其它。 余也看着程放星，笑眯眯地点头：“对方辩友，你好。” 程放星点头答：“你也好。” 虽然客套得像是在问“吃了没”一样，但在辩论场上，对于两个不太对付的人而言，却暗藏锋芒。 “对方辩友不觉得你方的立场很渣吗？想走出失恋就迅速开启新恋情，对于上一个或者下一个而言都不道德，说不定失败的原因就是，”余也顿了一下，重音强调，“您太渣了。” “我之前引证过自身的例子，你还觉得是我渣吗？”程放星笑了一下，干脆不要脸了，“我有个朋友说过，总不能因为爱而不得就不再爱了吧？” 语速太快，程放星没收住话，有些后悔，就这么错失了一个大庭广众骂赵佳铭的好机会。 不对，不是朋友，是狗东西。 “合理怀疑对方辩友是在‘无中生友’，以此来标榜自己的清高——”说着，余也倏地顿住。 这话说的，不像辩论，倒像人身攻击。 “抱歉。”余也咬了下唇，目光不自然地回避开。 怎么面对着程放星，就控制不了脾气，轻易犯了低级的辩论大忌。 站久了，胃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程放星抬手虚虚揉了一下。 “反正我就一句话，”他冷着脸继续复述从赵佳铭那听来的另一句废话，“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下一个更乖？这句话本身就是歧义，请问对方一辩怎么能确定下一个是乖是野呢？” “不确定，只是客观陈述了一种可能性。”程放星盯着余也，说出的话拖腔带调，“毕竟，我就没遇上乖的。” 余也反常地乖乖点头：“好。” -- 第20页 “好就好。” 完成了一场不太专业的质询，再次落座后，余也看着程放星，目光不再回避。 从对辩时看到程放星轻揉了一下腹部，一直到现在，他好像都不太舒服。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放在桌下，在不算热的室内，额角还渗出一层薄汗。 余也后悔了。 她不该对程放星那么凶的。 - 因为担心程放星，后半场自由辩论，余也打得又狠又不饶人，常常把正方辩友堵得哑口无言。 好在辩论赛比往常少花了一些时间，但她的担心却分毫未减。 辩论结束，正方先下场，程放星步子走得快，余也下台后认真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 边找程放星边敷衍路上遇到的熟人，已经花了快半个小时。余也心里越来越急，想起还有程放星的联系方式，她忙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消息：「你在哪？」 然而并没有发送成功，消息前面出现了一个显眼的红色感叹号，提醒余也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余也抿抿唇，用力点下“发送朋友验证”，在朋友申请里继续问：「你在哪！」 好友申请并没有被马上通过，想着程放星身体不舒服应该也无暇看手机，余也直接给赵佳铭打了个电话。 “喂？阿也，辩论赛——”赵佳铭的声音憋着笑意。 余也直入正题打断他：“给我程放星的电话。” “啊？”赵佳铭愣了会儿，支吾解释，“可我没有程放星的电话啊，平时不都用微信联系嘛。” 余也叹口气：“那他回寝室了吗？” “没吧，我还没回去。”赵佳铭干笑两声，“怕他找我算账，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 “你帮我问问你们寝室其他人。” 赵佳铭没多问，一口答应下来。 刚挂了电话没多久，很快，赵佳铭就发来一条：「不在寝室。」 余也皱皱眉，没去后台的教室拿东西，而是小跑着去了学校最近的药店。 按照程放星感冒的经验来看，他肯定能抗就抗，不乐意去买药，校医院就更不用说了。 在药店找不到人，但得先买好给病人吃的药，不然找到了也无济于事。 余也来的和上次是同一家药店，周末晚上□□点，店里只坐了一位营业员。 一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听到动静，那位营业员抬起头扶了扶眼镜。 “欢迎光临。”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不舒服应该吃什么药？”余也回忆了一下，抬手指了指程放星轻揉过的位置，“是胃吗？” 营业员的回答很官方：“一般来说是的，但也不排除其他病因。” 余也急急地追问：“还有什么病因？” “同学，我记得你是不是上回刚来买过一堆治疗感冒的药？” 被营业员扫过一眼，余也茫然地点点头。 “别担心，可能只是上次药吃太多了，刺激到胃了。” “？”可是上次都过去那么久了。 想是这么想，余也还是不放心地买了一大堆药，手指拎久了发酸，便抱进了怀里。 走出药店，一条街上往来的学生不断，有着明确的方向和目的地，没有一个人像余也一样，不知所措地站着。 余也收了收抱着药的双臂，迈开脚步。 学校那么大，她该去哪找程放星？ - 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乱，撩拨过眼睛，扎得难受。 程放星眨了下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起什么后停住动作：“我帽子。” 程放星翻出兜里的手机点开微信，没注意到下方的通讯录那有一个小小的红点，直接给赵佳铭开了语音通话。 本以为赵佳铭会做贼心虚，磨蹭很久或者干脆不接，没想到却接的很快。 “喂，哥。” 有够狗腿。 程放星哂笑，直接命令道：“赵佳铭，帮我把帽子拿回来。” “什么帽子？”赵佳铭绷不住地狂笑，“绿帽子吗？” 程放星也笑，却说：“能给我戴绿帽子的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赵佳铭停止了笑，听上去正经一些：“帽子在哪？” 程放星没多想，就答：“余也那儿。” “那不就是了。” “得，你别拿了，我当帽子被狗叼了。”程放星没好气道，“哥挂了。” 等回寝室了再收拾赵佳铭。 “别挂别挂！你人在哪呢？阿也找你。” “她找我？” ——能有什么好事？ “程放星。”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带点委屈的声音喊了名字。 程放星挑挑眉，挂了电话转回头。 余也站在他身后几米之外，怀里抱着个袋子，似乎是跑过来的，气息还不稳。 夜色过浓，路灯粲然，那双眼顾盼流转，藏了万种风情。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哥真“挂”了。 第12章 装 食堂门口，吃夜宵的同学往来其间，热闹不减。 余也和程放星在原地定定地对望着，相隔数米，谁都没有多余的举动。 直到有同学从他们两之间穿过，余也的那双眼被挡住了几秒钟，程放星才忽地反应过来。 -- 第21页 他将手机揣进口袋，轻垂眼睫走向前，全程没看余也。 到了余也面前，程放星干脆地伸出手，却不开口。 修长的五指并拢，骨节冷白。 余也双手分别捏住塑料袋拉环的两头，使力提起怀里抱着的一袋药，小心翼翼地准备挂上去。 察觉到她的动作，程放星甩了甩手避开，脸上的神色似是嫌弃：“这什么？我帽子呢？” “帽子没带，下次给你。”余也将药继续抱回怀里，摇摇头解释完，又空出一只手遥遥指了指程放星的脖子后面，“你想戴的话，可以先把外套的帽子拉起来呀。” 程放星抬手摸了摸脖子：“单纯就是帽子在你那儿，不太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是叫放星吗……”余也过了一下怼回去的嘴瘾，忙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放星语气轻佻：“什么怎么样？打输了辩论赛就要伤心难过啊？好歹我还拿了个最佳辩手呢。” “谁管你这个呀，你身体怎么样，还不舒服吗？”余也眼神落往下落。 “谁说我不舒服了？” “我眼睛看到的！” 程放星不太在意地耸耸肩，准备转身走人，余也跨开一步拦住他，将装了药的袋子往他怀里放。 沉甸甸的袋子鲁莽地撞过来，程放星不得不抬手接住，他食指弯了弯，想要勾开袋子一探究竟。 “是药。”余也率先开口，“给你买的药。” “谢了。”程放星没跟她客气，将袋子提到手边，解释一句，“没吃晚饭，胃有点疼。” 余也脑袋转了转，目光落到食堂门口大屏里滚动播放的夜宵短片上，正是甜汤粥。红豆白粥煮在一块儿，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甜，一看就是程放星喜欢的。 怪不得他会出现在食堂门口。 “你这又买了这么多药，还真把我当药罐子？” 余也转回脑袋：“我就看见你揉了一下，不太确定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嘛。” “但是我现在记住了，要不你把你身上有什么毛病都给我列一下，这样下次买药也不会浪费——” 余也微仰头望着程放星，他眸色深邃，不知在想什么，至少挺温和的。 她便笑着继续把后半句调侃补上：“程妹妹～” 同时，程放星认真开口：“对不起。” 余也的唇分了分，贝齿洁白，却没说出话来，又紧闭上。 谁能想到，她开玩笑，他想走心。 程放星马上露出一个过分明显的假笑接上：“没病了，再有病也是给你惹出来的。” 余也正了正神色：“我惹出来，我会负责。” 平京的秋，白天黑夜温差了几个摄氏度，室内室外又有着吹不吹风的区别。 陪程放星去寝室的路上，气氛安静，走得好好的，余也却突然停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程放星迈出两步转回头，挑了挑眉，表情疑惑。 一句“还走不走”正要脱口，就看余也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急忙用手掌捂住下半张脸，转了个身。 “阿嚏。” 然后打出了个喷嚏。 再转回身时，余也挺翘的鼻尖微微泛红，眼睛被喷嚏带出的泪水沾得湿润，长睫也带上点盈盈的亮。 程放星桃花眼弯了弯，嘴角往上扬出小小的弧度。 谁说的风情美人？模样还挺狼狈。 “冷啊？”程放星居高临下地抬了抬下巴，没拎袋子的那只手搭在外套的拉链头上，一边抬腿慢慢走近，一边指尖勾上勾下，“谁哥哥谁妹妹，再给你个机会。” 看着动作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余也眨了下眼，目光更湿漉漉，她掐着声音甜腻地喊：“程哥哥。” 话音刚落，程放星就收住脚步，笑意消失不见，眉头紧皱。 “找罪受。”压低了声音，却仍然清晰可闻。 余也抿抿唇，鞋尖一下下磨着地面，无辜又无措。 心里却想着：甜给你看还不乐意了，甜不齁你。 恶毒的想法一涌上心头，报应就来得特别快。 余也又有种想打喷嚏的感觉。 “阿嚏。” 这次余也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在程放星眼里的模样也更加得狼狈。 刚消失不见的笑意又出现在程放星的桃花眼里荡漾，连他说出的话也带着笑意：“算了，看在你让哥哥开心的份上。” 余也算是明白了，只要受罪的不是程放星，他就开心。 反正打喷嚏都被看完了，顾不得这么多，余也不避讳地闭眼吸了吸鼻子。 随即，拉下拉链的摩擦声传来，余也一睁眼，就见程放星修长的指尖在眼底往下滑，很快，他已经脱出了一边的袖子。 程放星在外套里面穿的是短袖，露出的胳膊白皙，线条流畅。在稍冷的温度环境里，看上去也显出几分清隽冷淡。 他将袋子换了只手，轻松脱下一整件外套。 程放星指尖勾着外套正抖平整，抬眸就注意到余也目不转睛的。 他大步走上前，毫不怜惜地将外套盖在了余也头顶，挡住她的目光。 瞬间，视线黑了下来。 余也从没想过，就看两眼帅哥的手臂，也能有失明的可能。 “再看收费。” 程放星慵懒的声音把余也从无脑的瞎想里解救出来。 -- 第22页 外套下，黑暗构建出一个隐秘的空间。 余也像个变态一样偷偷嗅了嗅，外套沾染上的是程放星身上的气息。 时隔三年，场景重复，恍然如梦。 良久，第六感觉察出程放星即将不耐烦地拉开这件外套，余也先一步地将外套从头顶拿下来，强装出一副嫌弃的神色。 哪怕在心里暗涌着不舍与留恋。 “怎么？嫌弃我？”不知道是不是余也的表情太做作过头，程放星伸手就要拿回外套。 余也摇摇头，后退一步，飞快穿上了外套，笑盈盈地胡扯：“不嫌弃，程哥哥的外套有种冷香。” “别瞎说，”程放星转回身走开，闲闲吐槽，“你《红楼梦》看多了吧，能不能好好说话。” 外套是温热的，有过程放星的温度。 余也缩了缩脖子感受一会儿，笑着跟上他。 “程哥哥，你刚才跟我道什么歉呀？” “辩论场上，又没有对错。” “再说，我不是也对程哥哥说了不好的话吗。” “余也，离我远点。”程放星眼神冷冷瞥过。 他为这句话道歉，但又被余也惹得破功，再次说出这句话。 “我舍不得，”余也凑近一步，弯着眼睛，一字一顿，“程、哥、哥。” - 临熄灯前，余也才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挂在了柜子里。 那外套现在不止是程放星身上的气息，还有她的，不明不白。 余也迟迟不合上柜子的门，而是一直站着看，嘴角扬了又扬，连陈静诗来到她身后也没发现。 “阿也，你这么喜欢这件新外套啊？” 余也的手抖了一下，关了柜门，身子靠上去：“就还行。” 还好她平时也穿过不少这种偏中性风格的衣服，免过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陈静诗没走开，扫了戴着耳机的方伊薇一眼，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阿也，问你个事儿呗。” 余也点点头，摆出个OK的手势。 “你老提的那个赵佳铭是辩论队的啊？” “对。” 陈静诗试探道：“我今天去看你打辩论的时候，看到他了，长得还挺帅。” 余也思考了一下，慢吞吞评价：“好像还行吧……” 她也没怎么在意，脸挺白，个儿挺高，稍微捯饬捯饬也还行。 沉默了一会儿，陈静诗咬咬牙开口：“能不能把他微信推给我？” “啊？微信？”余也有些意外，拿过桌上的手机建议，“要不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他要是愿意的话，自然就加了。” 这种事情还是得先问一下赵佳铭，虽然被女孩子要微信，他百分之一千求之不得。 “好的！谢谢阿也，阿也真好！” 陈静诗蹭上前，想给余也一个拥抱，被她抬手挡了回去。 半天，余也才憋出个干巴巴的理由：“成了再说。” 等陈静诗走了，余也点开微信发消息。 「赵佳铭，我室友问我要你微信，给吗？」 赵佳铭：「怎么不给！你又不是跟我有仇！」 大概没被要过微信，看上去过分激动。 「那你帮我个忙，我就搭线。」 赵佳铭：「只要不违法犯罪，随便说。」 余也揉了揉快笑僵的脸，底气十足地开始打字下令使唤人。 - 离熄灯还有大半小时，程放星洗完澡，懒得用聒噪的吹风机，便打算在床下等头发干了再上去。 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拿干毛巾擦头发，另一手勾过在充电的手机，照例点开微信看一看。 通讯录右上角有个小红点，程放星点进去，新的朋友——Yee。 手指轻滑了一下退出，放下手机，想假装没看见。 一侧头，就是架子上余也买的两大袋药，堆挤在一起，显眼得过分。 “说不定是来问我要钱的。”程放星作了个假设，再次拿起手机重复一遍刚才的操作，不同的是，这次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好友申请。 躺在床上，睁眼就是半明半暗的光线，程放星忍不住好几次拿过手机，微信都没有料想中余也会发来骚扰人的消息出现。 “有病。”程放星将两只手伸进被窝，合上眼，又叹口气，伸出只手和解道，“最后一遍，看完就睡。” 最后一遍却是今晚的第五遍。 -------------------- 作者有话要说： 赵佳铭：好耶！即将顶着程放星的脸去网恋！ 第13章 装 摁亮手机就为看一眼微信的第五遍，右上角终于很争气地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他就知道。 程放星这么想着，颇有些得意地点进去看消息。 两分钟前—— Yee：「程放星，晚安。要是半夜胃疼了，不要不好意思，直接喊醒赵佳铭，让他陪你去校医院。」 现在快到凌晨一点，赵佳铭睡是肯定没睡，不时还能听到他憋着笑捶床的声音，不像按往常的习惯打游戏，倒像刷起了短视频。 程放星不紧不慢地给余也改了个备注，才掐着时间打字回复，怎么久怎么来。 「你挺缺心眼的，赵佳铭实惨。」 余也：「他不惨，我觉得我能给他带来桃花运。」 余也：「而且，我也和他说好了。」 -- 第23页 「知道了。」 程放星勾唇笑了笑，把手机丢到一旁，满意地闭上眼，准备入睡。 然而还没到半分钟，就听见对面床的赵佳铭嚎叫了一声。 “兄弟们，我可能要谈恋爱了！” 临铺的黄兴丢了个小枕头过去，又笑又气：“操，大半夜的，你吓谁呢。” “哎呀，”赵佳铭的语气故作惋惜，“到时候我就是咱们寝室第一个脱单的。” 贺成天也笑，揶揄道：“乖儿子，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没人当真，只有程放星反常地沉默着。 第一个吗？ 离化学竞赛出成绩还有几天来着？ “星哥睡啦？不应该呀，刚才还听到他的动静呢……”赵佳铭的嗓声骤然轻下来，说得话仍旧怪里怪气，“真可惜，不能第一时间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大家好好加油，争取为我们419争光！不辜负这么好的寝室名！” 程放星翻了个身，像是犯着困懒洋洋的语气接上。 “大晚上的，做什么白日梦。” 赵佳铭：“……” 黄兴和贺成天笑得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 网站界面被不断地刷新了一遍又一遍，随着手机上秒表时间的临近，余也握住鼠标的手也越来越凉。 直到秒表再度跳到下一个时刻的零，电脑屏幕正中的表栏里随之跳出来一个数字，余也不放心地看了又看，数字没有变过，一直屏着的呼吸才松了下来。 排名一，金奖。 程放星，男朋友。 余也扬扬嘴角，合上笔记本，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纸袋子，用手掌撑开，将程放星的帽子和外套一并装进去。 她愣是拖到了化学竞赛出成绩这天才肯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抬眸看镜子一眼，唇红齿白，妆容精致，一点没花开。 余也马上拎过纸袋子，一刻也等不了地飞奔出门。她和程放星说好了，等会儿的时间，就在寝室楼下把东西还了。 寝室一楼的长廊是一扇扇关着的玻璃窗，经过时既看得见外面的景象，也倒映出里面的平行世界。 不经意间瞥到，余也边跑边想，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范进中举”，欣喜若狂。 出了寝室楼大门，就看见程放星似乎也慢悠悠地刚到，脚步还未完全停下。他穿了件白色的卫衣，慵懒地揣着兜，桃花眼往下敛，事不关己。 余也平稳了一下呼吸，走上前去。 “程放星。” 程放星桃花眼挑起来，看着余也故作淡定，却又被凌乱的头发出卖，表情似笑非笑：“还挺准时。” “你是不是得恭喜我。”余也手指抠着纸袋子的封口，眼睛却笑眯眯的。 程放星感到莫名其妙，点点头敷衍地应了个“恭喜”。 “程放星，化学竞赛刚才出成绩了。”余也凑近了，有些怀疑地打量着他，“你没忘吧？” 程放星伸出手要拿纸袋子的动作僵了一下，他是忘了有这么个事来着，往年都是导师同学会直接发条消息来祝贺，但今天的手机却格外安静。 “你要我恭喜你，”程放星说着，顿了一下，漆黑的瞳孔泛出零星的光，“所以说——” “男朋友，你输了。” 余也拉住程放星僵在半空的手腕，有些紧张地舔舔唇道：“愿赌服输。” 程放星的手腕不自然地动了动，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不太乐意地嗯了一声。 喜忧参半。 这回他应该是寝室里第一个有女朋友的了。 但就这么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趁着程放星在发呆，余也发凉的手试探着往下，然后塞进他的掌心里，反过来紧紧扣住了。 “余也。”程放星往回收了收手，却像在把她拉到身边，便停了动作，努力按捺住脾气质问，“你做什么？” “牵手呀。”余也回答得很自然，还天真反问，“和女朋友牵手怎么啦？” 程放星眼神扫过一圈，女生寝室楼下的情侣不在少数，牵手、拥抱或是互相亲了一下，他怎么刚才就没发现。 他故意扯开话题：“东西先还我，其它事明天再说。” 余也松开牢牢相牵的手，把另一只手上的纸袋子还给程放星，还体贴地提醒道：“反正你也跑不掉。” 掌心仍旧残留着温热，程放星立刻把被余也牵过的手揣进了兜里，若无其事地握了握拳。 “走了。”程放星别过眼。 余也说得对，他确实还需要多适应一下。 程放星转过身，余也就在他背后兴冲冲喊着：“晚安！明天见！” 他停下脚步伸出手，把帽子从袋子里翻出来，往头上轻轻一戴。 掩耳盗铃一般，把余也的话全当成耳旁风。 等程放星拽得要命的背影消失不见，余也拿出手机开始给余与发消息。 这么久忍住没联系，还怪心痒的。 「哥哥，我追到人啦，我要来找你！」 「现在！立刻！马上！」 没等很长时间，余与就回复了她。 哥哥：「我来接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帽子一戴，谁都不爱。 第14章 装 半小时后，校外的便利店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 -- 第24页 余也连车牌也无需辨认，直接走上去拉开了前车门，她弯腰朝车里的人笑得一脸谄媚：“哥哥晚上好！” 余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侧脸的轮廓仍旧冷峻，不太像冷战结束，能和她好好说话的样子。 余也坐上车，拉开安全带系上，一边问：“哥，你是特意来接我回家的吗？” “只是刚好有事到这附近。” 余也撇撇嘴，嘀咕着：“以前怎么没有这种事。” “以后还会有的。”余与开了点车窗，风灌进来，给狭小空间内莫名压抑的气氛降了温度。 “公司有合作伙伴在这边吗？” 余也偷瞄一眼，余与穿得很日常，不是西服，大概率不会来谈什么正经事。 “不是。” “那你来这儿干嘛？这边都是大学生。” 再瞄一眼，余与这身穿搭，混迹在一群大学生里也不是没可能。 “你不会是在监视我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余也不装了，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起余与。 “阿也，”余与有些无奈，反问，“这种事，我需要亲自来？” “也是，找个人来省事省力又省心，还不会被我认出来。”余也叹口气，老实地窝回副驾，“想不出来了，随便你来干嘛。” 探寻无果，余也从包里翻出手机，开始骚扰其他人。 「程放星，你在干嘛呀？」 余也在望眼欲穿地等消息回复，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 短短几分钟里，见余也从勾唇到抿唇，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情绪起伏得像过山车。了解她的一举一动，余与语气平静地开口：“花了小半个月，这人还挺难追。” “第一次追人，经验不足。”余也放下手机，眼睛再一次弯起来，“你还笑我，哥，我看你如果追人，花的时间不知道比我要多多少。” 话音刚落，余与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猛地咳嗽起来。 余也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忙探身问：“怎么？哥哥你真在追人啊？” 余与冷冷地扫过来一眼，无情命令：“闭嘴。” 果然心里有鬼。 看这反应，余也更加得意：“那我就放放水，勉强从今天开始算，算算什么时候你能把人带给我看看。” 余也打开仪表台下方的储物盒，拿出便笺本和钢笔，摆出要记录下来的架势，故意说给余与听：“算算时间，今天是——” 余与没让她说下去，打断道：“阿也，我追的是女孩子，不能比。” “嗯？”余也正揭开钢笔盖，不解地眨眨眼，又盖回去。 “需要足够的时间。” 余也咦了一声，眼神审视又调侃。 “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倒追了。” 大概因为从小时候起，就有个顽皮叛逆的妹妹要照顾看护，所以才觉得女孩子都应该是被爱护着的珍宝。 哪像程放星。 刚想到他，手机就收到一条消息，余也急急地放下便笺本和钢笔去查看。 程放星的回复很无情，只有两个字：「睡觉。」 「你明天有课吗？」 “你明天有课吗？” 余也刚点完“发送”的手抖了一下，呆呆地抬头看了眼余与，他正在专心地开着车，半点眼神也没给过来。 这就是亲兄妹之间的默契吗，差点儿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他偷看了聊天内容。 “明天下午才上课，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学校。”余也低头等消息，补充一句，“不影响。” 余与：“嗯。” 程放星：「一整天都有课。」 程放星：「没空。」 “等等哥！有课！” “一整天都是课，我记错了。”余也舔舔唇，看向余与，可怜兮兮地软下声音，“或许，你现在可以半路返回送我到学校吗……” “余也。”余与的语气透着凉意，“下次别再指望我来接你。” “哥哥，我下次不敢了。” 余也口头上态度端正，主动认错，心思却又回到和程放星的聊天里，她偷偷摸摸地打下几个字。 「我有空。」 「明天早上，我来陪你上课。」 “从小到大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余与看了眼后视镜，准备找个路口调头，“我看是下次还敢。” 程放星：「不用。」 「没事，大家都这样，学校里男女朋友互相陪着上课不是很正常吗。」 程放星立场坚定：「不用。」 「我就来！！！」 忙着和程放星胡搅盲缠，余也没听清余与说的话，就乖巧嗯了一声。 余与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点着方向盘，叹了口气：“真想把你直接丢在这里。” 程放星好久没回复，余也一门心思全花在了和他的聊天里，完全没注意到余与阴晴不定的脸色。 「你要是不觉得不用，下次也陪我一回，和化学竞赛一样，就当是个交易，这样总行了吧。」 前方等来一个红灯，余与稳当地停了车，眼神瞥向余也的手机屏幕。 聊天界面上方的正中间备注着对方的名字。 程放星：「随便你。」 得到想要的答复，余也松了口气，弯了弯唇，刚想退出，就听余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程放星？” -- 第25页 听着怪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15章 装 教室里温度高，估摸着程放星喜好而新买的毛衣又绒又粉，余也穿在身上还不太习惯，象征性地抬手扇了下风。 她特意挑了后排的座位，也是猜想着程放星的习惯选的。 左边靠墙，右边剩下一个座位，余也把书包放在了椅子上占位。 距离早八剩下十分钟不到，她来得还是太早，便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前方墙壁电子钟上跳动的时间。 流动的时间仿佛一种催眠，看着看着，余也的脑袋开始摇摇欲坠。 陆续有同学进出教室，不约而同注意到后排穿着颜色鲜明的余也，她正用手支起脑袋，温顺地闭着眼，睫毛浓密，光影落在脸上，更显出栗色卷发，模样像西方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似的。 “阿也。” 直到有一道声音破坏了这幅画，画里闯进颇为违和的一个人。 余也蹙眉，条件反射地换了个方向继续闭着眼睛，不打算搭理刘昊宇。 他的语气却愈发亲昵：“差点没认出来，你穿这个颜色真好看。” “第一，不是穿给你看的。”余也睁开眼，沉不住气地怼人，却有条不紊的，“第二，别叫我阿也。” 刘昊宇并不觉得难为情，一边陪笑听着余也的话，一边顺势要去拿起她身旁座位上的书包。 “第三，你瞎吗？这儿有人。”余也从眼尾扫过去，停在刘昊宇的手上，“还有，别碰我的东西。” 刘昊宇收回手摊开来，耸耸肩道：“不碰不碰。” “但你说的人嘛，我是没看见。” 余也低下头，不耐烦地翻个白眼，暗骂一句“脸皮可真厚”。 “周一……”安静下来一会儿，余也就听见赵佳铭在教室外的走廊哀嚎一声，“那待会儿又是祁册的课，我这还没睡醒呢。” 而后是程放星语气平静地接上：“那就继续睡。” 赵佳铭吐槽了句大实话：“你也没睡醒吧，哥？祁册的课我哪敢啊，上学期的材化还没重修完……” 声音越来越近，脚步清晰。准确地判断出他们已经从前门走进教室，余也迅速抬起头招了招手：“程放星，来这里！” 程放星眉心跳了跳，撩起眼皮，视线在余也身上停留几秒，又缓慢移到一旁的刘昊宇那，桃花眼里是漠然的疏离。 他抬起脚步，不太在意发生过什么，只是有些认命地往那个方向走。 刘昊宇一直站在余也身旁耗着她，为的就是等她丧失耐心，再顺理成章地坐下。 现在眼看着程放星走近，就要失去机会，便不再装模作样，打算直接靠抢，反正谁快谁有理。 然而余也和刘昊宇距离近，稍微察觉到他的动作，忙抬起右脚，在情急之下踩上了椅子。 木质的板材和鞋底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半点儿也不退让。前排早就想看热闹的同学终于找到机会转过身，表情中是难掩的兴味。 余也唇角往下压，神色冷然：“我说了，这儿有人坐。” 刘昊宇尴尬地杵着，笑脸发僵，这么多熟或不熟的同学，再不济总不能直接坐余也脚上。 程放星远远看着，挑了挑眉，事不关己地评价：“挺有意思。” 赵佳铭跟在他身后，点头表示赞同，重复一句：“挺有意思。” “让一让。”程放星在刘昊宇身后停下，话里带着笑意，伸手摇摇一指，“我的位置。” 程放星身高腿长，不论是在气场还是长相上，都胜出一大截。此刻他略俯下身似笑非笑，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刘昊宇瞥他一眼，靠着仅有的那么点自知之明，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身子—— 化学系的天才宠儿。 和他产生正面冲突实在得不偿失。 程放星从刘昊宇身侧经过时，有意撞上他的肩膀，暗含警告的意味。 他勾唇闲闲说了句：“不客气。” 而不是“谢谢”。 就好像是种恩赐。 余也的右脚还停在椅子上，程放星朝她昂了昂下巴，语气熟稔不过。 “收脚。” 闻言，余也马上乖乖地收了脚，脸上扬起个甜腻的笑容，生硬地撒着娇：“阿星，等你好久啦。”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程放星捉弄人的嘲弄笑意逐渐消失，赵佳铭摸不清楚状况地轻咳一声，看热闹的同学非礼勿视地转回脑袋。 从没见过余也这样，刘昊宇第一回主动从她脸上别过眼：风水轮流转，舔狗谁都得当。 “上课了，同学们这么认真地围在一起，连铃声也听不见，是讨论什么问题？” 最后还是一道带点威严的声音解了围。 不知何时进了教室门的祁册正双手撑在讲台桌沿，深深皱着双眉。几人见是他，一瞬间都四散开来，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就连程放星也收敛许多，他没再和余也计较，而是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椅子坐下。 动作仍旧慢条斯理，毕竟祁册也是他专业项目的导师，平时接触的自然要比其他人多一些。 接触越多，所谓的“畏惧”就越少。 这道理放到余也和程放星身上也一样。 -- 第26页 程放星一坐下，余也就全然忘了先前的微妙，凑近他窃窃私语。 “我以后能叫你阿星吗？” “不行。”程放星将脏纸巾丢进抽屉，面露嫌弃，想也没想就拒绝。 余也点点头，同样想也不想地答：“好的，阿星。” --------------------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女就算是舔狗也还是美女！！ 阿也——大美女（tiangou）！！！ 第16章 装 这堂课的氛围很不一般，哪怕坐在后排，余也没见有人敢低着脑袋打瞌睡。 讲课内容被投到大屏上，与此同时，一本书经过了好多双手传到程放星桌面，是从带了书包的赵佳铭那边来的。 程放星翻开半册书，手指习惯性地移到书脊边上，却微妙地挑了下眉。 看这动作，余也马上明白过来，拉开抽屉里书包的拉链，艰难地摸了一支笔出来，递给他。 程放星侧过脸，眉目舒展开来，温声细语地朝余也道了个谢。 讲台上的祁册已经开始讲课，他没怎么在意细节，迅速接笔时，微凉的指尖无意擦过余也的手指。 余也握了握拳收回手，轻声说：“不客气，阿星。” 程放星揭开笔帽，一种怪异的温情感正涌上心头，就听余也又补上：“专门给男朋友准备的，只有你才能用。” - 小半节课上得还算相安无事，程放星半清醒地听着课，余也不时从自带的专业书里抬头，偷瞄他几眼。 程放星左手单拖着脸，右手拿笔不紧不慢地写字。从余也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垂下的眼睫，大概是天生了含情桃花眼的缘故，显得慵懒轻佻。 “程放星——”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余也心虚地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地转头朝声音来源望过去。 喊人的是祁册，他故意停顿，喘了个大气。 程放星刚想站起来，他就继续慢悠悠道：“边上的这位女同学。” 小场面，别慌。 余也咽了下口水，告诉自己。 早在祁册喊到程放星的那一刻，教室骚动，四面八方的目光就已经齐刷刷地转过来—— 看余也了。 程放星莫名不太乐意，他正了正坐姿，侧脸看向还呆愣着的余也，凑近了轻声提醒：“叫你。” 余也茫然地点点头，快速浏览过屏幕上停留的题目。却因为大脑宕机，一时半会儿解不出来。 于是就这么干坐着，也不站起来。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看一眼就知道答案，同样，不用看也知道，程放星在一边肯定笑得又坏又狗了。 祁册又问：“你好像不是我们几个班的同学？” 余也放在桌下的手不安地抠了下指甲，掌心发汗，在她无可奈何站起来的一瞬，感到稍凉的触觉传来。 右手被程放星拉了过去。 带点薄茧的手轻柔缓慢摊开她的掌心。 如同一种安慰。 “老师，我叫余也，是新闻系的。” 再开口时，余也镇定下来，落落大方，眼里嘴角都带笑。 没人知道程放星在角落牵住了她的手。 隐秘又光明正大。 “余也。”祁册轻轻念出这两个字，恍然大悟地抬头，“今年拿了化学竞赛金奖的那个新闻院学生？” “对。” 指尖在掌心轻轻划过，嗓子跟着发痒。 余也抿唇，清晰感知到程放星用食指写下了一个字母，有关这道题目的答案。 祁册欣慰道：“看来你对化学很感兴趣，也足够优秀。” 程放星写完字母，指尖将要从余也掌心溜开，她忙紧张地抓住，脱口而出：“程放星老师指导得好。” 掌心里抓紧的指尖勾了一下。 程放星的目光落在余也脸上，看得到她绷紧的下颌，以为她还紧张着，便不着急抽出手来。 祁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视线流连在两人之间，没多占用上课时间，让余也坐下了。 莫名其妙的一个插曲。 余也坐下来，程放星一刻也没多等地抽回手。 她心里还很遗憾，希望这个插曲再长一些，和程放星牵手的时间再长一些。 两人的手放回桌面，程放星又恢复了刚才一手支脑袋一手写字的动作。 余也的手移过去，悄悄拉了拉程放星的衣袖，压低声音：“程放星，我不是对化学感兴趣，是对你感兴趣。” “这点你心里要清楚。” “阿也——” 程放星放下支脑袋的手，喊这两个字时拖腔带调，余也比刚才还发愣。 随即，程放星笑了一下，桃花眼微弯，说出的话却很无情。 “男朋友上课不陪聊。” “这，”程放星写了两个字，闲闲地接下去说，“是另外的价钱。” 余也点头：“多少钱？” 程放星当是闲聊地随便报价：“一次一百。” “好。” 好什么好。 余光里，程放星看见余也拿过手机，低头捣鼓起来，要嘲讽她的话压回了心里。 而后注意力放到祁册屏幕上投出的新题目，他临时起意就着PPT直接改了几个数据，明显要难了几个层次。 余也：“程放星，陪我聊聊天。” -- 第27页 祁册：“程放星，这个你来。” 程放星皱眉站起身。 他可真忙。 余也将脸面向窗外，不看程放星，也不看祁册，心虚又惭愧。 祁册等了半分钟，完全不说话表态，程放星才坦然道：“选A。” 祁册说完“坐”，余也才转回脑袋，看向题目，思考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备忘录当草稿演算起来。 余也得出数据，祁册正讲完题，同样花了十几分钟，正确答案是A。 余也不理解。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赢过程放星拿了化学竞赛金奖的？ 余也疑惑的目光盯了程放星一会儿，他才有所感知地转头，勾唇说了两个字。 “猜的。” 余也：“咦～” 可恶，又让他装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牵手手！！感谢在2022-02-06 22：57：15～2022-02-08 13：1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in Vater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装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 祁册在讲一道新题，程放星心里早有了笃定的答案，不需要再多演算什么，便盖起笔帽，将笔递还给余也。 连着上完两节结构化学，接下来的课程需要连轴转地换到八教的教室，隔了一段不短的路。 现在程放星一门心思收拾收拾准备下课，片刻也耽误不得。 等了一会儿，笔没被接过去。 程放星蹙眉，侧过头，见余也枕在交叠的双臂上，下面压着本书，露出半张睡颜。 她眼睫轻闭，呼吸正浅，头发带点栗色的卷，皮肤很白，五官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细腻感。 浓和淡一齐糅杂，如何都不逊色的明艳。 程放星的视线从余也的眼睫往下移，在那勾起的嘴角停留了一会儿，不自然地抿唇。 看上去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招人喜欢。 笔在程放星手中打了个转，稳稳被捏在骨节分明的拇指和食指间。 他手指捏着笔，缓慢朝余也靠近过去，又轻轻在快触碰到她手臂的位置放下，桌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而余也睡得正甜，连眼睫也没微颤一下。 程放星舔唇，拢了拢五指，准备收回来。 教室太闷，或许是题目太难，前排的同学率先抬手推开窗。 这一刻，秋风找寻到入口灌进来，挟着余也披散在肩头的长发，猝不及防地拂过程放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麻麻的痒意流蹿，持续性地带来后劲，手就这么僵在原处。 祁册在讲什么，程放星听不进去。 周遭的世界好像暗下来，照亮的只有这一幕。 程放星鬼使神差地张开五指，任余也的发丝错落穿在其间。 很柔，很滑。 余也，还在睡梦中。 秋日，最琐碎的不过扬起一阵微风，任谁而言，心间半点涟漪也不至于涌起。 然而在这个有阳光的早晨，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却惹得程放星有点心烦意乱。 黑与白，醒或梦，分不清。 - 桌上传来稀稀落落的碰撞声，夹杂着嘈杂的谈话，越来越清晰。 余也被吵醒，打了个哈欠，睁开眼。 入目就是程放星优越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呈一道硬朗的线条。 最漂亮的还属那双探不清情绪的桃花眼，眼角也泛出瞳孔的光泽。 程放星坐的笔挺，什么也没干，看上去在发呆。 余也看到桌面上被还回来的笔，拿起来收进书包，一边问：“下课了吗？” 大教室里人流正密，同学们都在赶时间去八教。 余也看见赵佳铭在程放星背后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挎着书包，和其他两个男生勾肩搭背，迅速从教室后门拐出去了。 至于刘昊宇，程放星在这，他也不太敢上前来骚扰，只是慢吞吞路过时多看了这边几眼。 而程放星还是在发呆。 余也凑过去，提高音量：“阿、星。” 这一声让程放星回了神，他敛下眼，随即掩饰般地拿过桌面上的手机摁亮。 沉默了会儿，程放星开口：“给我转钱干什么？” “一千块？”程放星抬起头，挑了挑眉，发出个语气音质问，“嗯？” “让你陪我聊聊天呀。”余也不争气地咽咽口水，“一次一百，一千……十次。” 看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程放星轻笑一声，合上书本：“走了，去八教。” 余也笑着点点头，刚想站起身，就听到祁册的声音透过领夹麦克风传来。 “程放星，过来一下。” 讲课没开麦克风，这会儿倒是开上了。 程放星没太意外，和余也交换了个眼神，站起身往讲台方向走。 余也将程放星合上的专业书收进书包，目光紧跟着他的身影，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等他。 “导师。”走到祁册跟前，程放星颔首问好，又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提醒，“麦克风。” 祁册扫了程放星一眼，摘下麦克风，余也能听到的最后一句是他半呵斥的语气—— “用你说？” 程放星像个干了坏事被喊进办公室的小朋友，态度似乎很端正，脑袋低低地往下垂。 -- 第28页 余也觉得好笑，支起脑袋认真打量起来。 讲台边，祁册直截了当地问：“程放星，交女朋友了？” 程放星嗯了一声，厚着脸皮道：“这不是被追得没办法了嘛……” 程放星身子高，尽管低着头，祁册仍不得不从眼镜片后面抬眼往上抬看他。 “到时候失恋了，不会又请半个月假不来实验室吧？” “导师放心，这次肯定不会。”程放星猛抬起头，信誓旦旦。 “怎么不会？”祁册还是显得不太相信，旧事重提，“上回还没追到人就那样，这回还指不定怎样。” 程放星转头看向远处正目不转睛盯着这边的余也，明目张胆地耸耸肩，语气随意。 “她追的我，分手了要难过也是她。” 接下来的发展有些出乎余也的意料。 她看见那个一脸严肃的祁册，侧身捏起一根□□笔，用拇指掰断一截，趁程放星还没转回头，毫不留情地砸向他的后脑勺。 十分熟练。 程放星桃花眼往上挑，表情有些错愕，显然也太相信祁册刚才做了什么。 不是拿粉笔头砸了他，而是当着余也的面。 一点面子也不给。 场面有些失控。 余也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程放星摸着后脑勺转回去，祁册正将另半截粉笔扔进粉笔盒，风轻云淡地拍了拍手掌。 “以后你再说一次，我砸一次。” “导师，抱歉。”程放星将手背到身后，态度诚恳。 总之，一定是因为余也抢了他今年化学竞赛的金奖。 祁册哼了一声，拿过收拾好的东西，他前脚刚离开教室，余也后脚马上跑上前去。 程放星还安分站在原地，垂着眸一动不动。余也到了他身后停住，踮起脚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疼不疼？” 程放星别在身后的手往上，握住了余也细白的手腕，没让她像揉狗似的继续乱揉。他转过身来，牵着余也的手和她面对着面。 “阿也，”程放星桃花眼在笑，说的话却咬着牙，“你刚才笑什么？” 那种嚣张的混球气质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余也避开眼，抬起另一只没被拉住的手碰了碰嘴角，装不懂无辜道：“我刚才……笑了吗？” “我帮你回忆一下，”余也刚憋住笑意放下手，程放星就捏住她的脸，把她的嘴角往上拉出一个弧度，“这样笑的。” 余也骨相生得好，一张脸软是软，却没什么肉感，就像她的手腕一样。 她抬眸，亮闪闪的眼睛又纯又欲，程放星忍不住：“你能不能多吃点？” ？ 余也眨了下眼，不明所以。 “太瘦了。”程放星捏着余也脸的手滑到她的发尾，掬起一缕在手掌中，很没脑子地说，“头发都不直了。” “也不黑。” 余也气闷，将发尾从程放星掌中捋回来：“程放星，怪不得你老师用粉笔砸你，你是不是上两次生病，把脑子生坏了？” 程放星不说话，却惩罚一般紧了紧握住余也的手，害她吃痛地“嘶”了一声。 “不是这个原因，还能因为什么？”余也嘴硬，继续阴阳怪气地问，“你不是化学系各位老师的宠儿吗？天才少年？” 程放星没好气道：“因为你。” 他迈开大步，牵着余也的手松开一些，经过两人在课上的座位时提过了她的书包。 余也不相信地纠正：“你别胡说。” 程放星侧过脸看她，一本正经：“因为你抢了我化学竞赛的金奖。” “那你也不亏啊，你还赚了一个女朋友呢。” “那就是因为你耽误我学习。” 余也被噎了一下，支支吾吾：“也没有很耽误吧……” 临被拉出教室门前，余也看了一眼电子钟上的时间，迟疑地问程放星：“我们现在去八教？” “嗯。” “还有五分钟上课了。” 余也计算过了，电梯肯定没时间等，如果不包括上下五层楼，八教至少还得走一千米。 “下节课不是祁册的，老师好说话，迟几分钟也没关系。” 余也很自觉：“我不耽误你学习。” 程放星：“所以？” “我八百米成绩还不错。” 程放星：“继续？” 程放星突然被来自手上的一道力扯了一下，勉强稳住重心跟上说完话就带他跑起来的余也。 两人手牵着手穿梭在赶着下一节课的人流里，凭借出挑的脸就引来不少目光。 程放星将余也的书包往左肩一背，跑到和她齐平的位置，说话时呼吸一点没变过：“余也，我一千米成绩也不错。” 余也没力气，便敷衍他：“好。” “我带你跑。” 这回被扯的人换余也了，但至少程放星还给过她一个预告。 大概太久没有完全不在乎周遭的目光这样放肆过，程放星边跑边孩子气地笑，余也忍不住也跟着笑。 就算跑得喘不上气余也还要笑。 义无反顾地靠近程放星，是她做过最勇敢、最正确的决定。 越接近上课时间，林荫道上的同学就越少。跑下楼，望见的天空很蓝，没有一片云充当杂质。 周遭没人，余也开心地高喊了句：“小狗。” -- 第29页 在此情此景牵着她狂奔，脾气又狗，但却是可爱的，称之为小狗。 “什么？”风刮过耳畔，程放星没听清。 “我说，”余也提了一口气，“程、小、狗。” -------------------- 作者有话要说： #天菜少年程放星# #一谈恋爱就失去所有常识的程小狗# 第18章 装 “余也。” 程放星脚步一顿，停下跑出的步伐，退回来松开相牵的手，挑挑眉质问：“你骂我是小狗？” “才不是骂，”余也忙摆手解释，“是昵称。” “我喜欢小狗，所以叫你程小狗。” 程放星给气笑了：“那你怎么不去找条狗来谈恋爱。” 余也咬着下唇，不吭声，心里却想：这不是找到了嘛。 “直接跟你一个姓，你还能叫它余小狗。”程放星得理不饶人，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故意说给余也听，“余、小、狗？” “程放星，你知道‘余’在文言文里还有个解释吧？”余也玩起了文字游戏，心情很好地眉眼弯弯，“翻译过来，相当于你刚才还是说‘你是小狗’。” “如果你觉得小狗是骂人的话，那你每喊一次，就相当于骂自己一次。” “……” 程放星张口又闭上，目光久久地打量余也，一时没找出反驳的话，干脆选择不搭理她，收回视线，自顾自地向前疾步走。 林荫道两边是绿化草坪，一条主干大道上会在两侧岔出许多分道，有时候走一段便会和同学或老师不期而遇。 余也沉默地跟在程放星身后，有意隔开几米，打算等他消消气再上前去。 只是刚过一个岔道口，余也便觉眼皮底下蹿过一团橙黄色，和她一同往前面的程放星而去。 余也眨了下眼定睛细看，发现从岔道上小跑出的是一只小狗，还是幼崽模样，毛发蓬松，尾巴欢快地左右摇晃，跑起来一颠一颠的。 还真是，说狗，狗就来。 小狗跑起来时控制不住，直接鲁莽地撞到了程放星右脚边才停住。 程放星下意识地收了收脚，低头望去。 与此同时，余也看清楚了，是一只小秋田犬。 脖子上还系着红色的项圈，或许是从哪位老师身边偷跑出来的。 余也暗自揣测着，就听程放星不太确定地语气喊：“老板？” 听到这声，小狗兴奋地在原地打了个转，暗棕色的眼睛努力睁圆，在程放星脚边蹭了又蹭。 看这样子，老熟狗了。 余也没走近，远远问：“程放星，谁的小狗呀？” 程放星抬眸扫了余也一眼，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把那只爱撒娇的小秋田犬抱在了怀里，才答：“祁册的。” 余也点点头：“它叫老板啊？” “嗯。”程放星食指一下一下勾着怀中小狗的下巴，直到它舒服地眯起了眼，又喊了一声，“老板。” “老板……祁册，”余也半晌才憋出一句，“挺会取名的。” 程放星勾唇，抬脸看了看。铃声打响，树木顶端蔓延的枝叶遮掩，远处湛蓝的天空中露出八教的顶楼一角，前面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阳光给程放星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桃花眼底满是温润。蓝天绿树交映，一人一狗，画面怪治愈的。 “不去八教了。”余也看呆时，程放星脚步调转了个方向，高声喊她。 余也：“啊？” 程放星手上不停地摸着小狗，朝她这边走回来：“把老板送回去。” “明德楼。”程放星言简意赅。 余也反应过来：“你们老师在实验室养狗啊？” “家里没人照顾老板的时候，祁册会把它带来实验室，总共就四五次，小家伙也才养了没多久——”说着，程放星突然停了话，走到余也身边时用手肘撞撞她，“伸手。” 余也舔唇：“啊？” “啊什么啊，你不是喜欢小狗吗？给你抱会儿。”程放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余也话还没狡辩完，程放星就直接靠近过来，使坏地松开手，让她不得不收紧双臂把小狗接起来。 小狗往余也怀里钻了钻。 她皱了皱鼻子，有想打喷嚏的预感，马上屏住了呼吸。 “乖。”程放星抱臂俯下身，逗起了余也怀里的小狗，“现在送你回去。” 近距离看到那双盈满笑意的桃花眼，余也想，要不还是再忍一下。 “摸它。”程放星没抬头地下了命令。 “哦，好。”余也的手僵硬地顺了两下毛。 “你这叫喜欢小狗啊？” “阿嚏。” 回答程放星的是一个措不及防的喷嚏，余也怀里的小狗同样被吓了一跳，耳朵警觉地竖起来。 余也悄悄把它的耳朵压回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揭过这茬。 - 祁册负责的科研项目固定实验室在明德三楼，程放星在门禁系统摁了个指纹，“嘀嗒”的解锁声传来。 和余也一起进门，看见祁册正靠在一架实验器械前，穿着白色大褂埋头记录数据。 程放星礼貌称呼：“导师。” 听声音，祁册抬头。 程放星将身后的余也拉出来，解释：“老板跑出去，在去八教那条大道上被我捡回来了。” -- 第30页 祁册的目光移到余也怀里的小狗，瞬间软下来，语气惊奇：“它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老师好。”余也微笑问好，上前将小狗抱还给祁册，替程放星回答，“应该刚跑出去不久。” 她从刚抱到小狗的担心拘谨，到现在已经放松自然许多。从她怀里出来时，小狗还有些依依不舍地蹬着腿。 严肃的祁册小心翼翼单手抱着可爱的小狗，和余也道了谢，随即转向程放星。 “周一，这个点没课？”作为项目导师，祁册早就对程放星的课表知道得一清二楚，轻易下了判断，“你又逃课？” “没。”程放星摇头，半真诚地开始胡扯，“我们打算把老板送回来，马上就回八教去上课的。这不是怕发现老板丢了，导师会着急。” 祁册朝门口抬抬下巴，下了逐客令：“那还不快去。” “好，老板拜拜。”程放星腆着脸上前，最后飞快伸手摸了一下小狗告别，没敢看祁册的表情，拉上余也就溜。 电梯门合上，四面都是镜子，只有余也和程放星两个人，却倒映出许多的影子。 程放星摁完“1”的楼层按钮，抬眼，从镜子里正看见身后的余也抬手偷偷揩了一下眼角，他马上转回头：“你怎么了？” “阿嚏。”又打了个喷嚏，余也半懵地吸了一下鼻子，“什么？” “眼睛这么红。”程放星用指腹蹭了一下她的眼角，和拇指摩挲起来湿湿的，像是流了许多眼泪。 他狐疑的目光打量余也：“哭什么？” “我、我……”余也开口解释，才说两个字，就带着浓郁的鼻音，她难受又有点委屈，“我控制不住……” “擦擦。”程放星翻出口袋里的纸巾，动作尽量温和地递给余也。 等余也擦干净眼泪，电梯到了一楼，大门缓缓敞开，程放星皱着眉，想通了什么。 “余也，你别告诉我，你对狗毛过敏。” “好像是有点……”余也挠挠脸，跟着程放星出了电梯，声音瓮瓮的，带着歉意，“那时候太小，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养的小狗最后都被送人了。” 程放星无奈：“现在知道了？” 余也乖巧嗯了声。 - 在校医院挂上吊瓶，药液一滴滴淌下来，顺着导管经由注射针流进身体，余也舒服了一点。 打喷嚏和流眼泪的症状好转，除了声音还是有点像感冒鼻塞。 程放星按照医嘱去小窗口取药，离输液区不远，余也就挂着吊瓶在位置上边等边盯着他看。 队伍里，程放星低头仔细浏览着医生开的单子，桃花眼敛起，不带笑不含情，模样又是另一种余也从没见过的认真。 前两次程放星生病的时候，余也还总担心要哄他来校医院，没想到最后却是程放星陪她来这一趟。 取了药转身，第一眼就和余也四目相对。 程放星走到她面前，把取来的药装进她书包，凝重又严肃地问：“余也，怎么办？” “别担心，挂个瓶不就好了嘛。”余也不解其意，以为程放星在担心她的情况，真心实意地扯出个笑安慰他。 程放星坐下，长臂置在座椅靠背上，大摇大摆地不正经：“你对狗毛过敏，但以后我家肯定要养狗的。” “养。”余也咬牙，“我、们、家——” “肯定能养狗的。”养程小狗绝对没问题。 程放星弯着桃花眼，还想说什么，余也的手机来了个微信通话。 余也看了一眼屏幕上备注的是谁，支吾着告诉程放星：“我接个语音通话。” 程放星点头：“嗯。” 见他稳稳坐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架势，余也站起身，准备去勾那个输液吊瓶，走到僻静的地方接语音。 “直接在这儿打怎么了？” 还没够到那个瓶子，程放星也跟着站了起来，身高和话语都带着几分压迫，余也感知到的视线都暗了些。 余也心虚：“没。” “我上个洗手间，你在这打吧。”程放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爽，轻啧一声说，“这声音听得我烦。” 余也徒劳地猛按手机一侧的音量键，等程放星迈大步走远，她接起电话，语气难以克制地有些冲：“喂，哥，你想干嘛？” 第19章 装 “你这脾气……”相比之下，电话那头的余与显得平静许多，只是出言提醒了一句，“早跟你说得过改改。” 余也撇撇嘴：“那你到底想干嘛，我现在有正经事。” 她因为过敏原本就带着浓郁的鼻音，在此刻听上去更加闷声闷气。 余与听出来不对劲：“你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 “什么怎么回事，没有啊。”余也的音量骤然轻下来，反驳他。 程放星正转过拐角，光看一个背影，余也都能感觉出他不太愉悦的心情。 当整个人完完全全要离开余也的视线时，他脸微侧，似有若无地朝她那边瞥了一眼。 余也咽了一下口水，脊背瞬间绷直，同时，余与在耳边冷声命令：“阿也，把摄像头打开。” “真没事！我就是……”余也支支吾吾，一句话飞快地带过，“抱了一下老师的小狗。” 余与的平静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他沉下声，开始摆出哥哥的身份训话。 -- 第31页 “小狗？你还真敢。你过敏心里不清楚？小时候家里养的狗为什么被送走你忘了？” 别骂了别骂了。 “哥哥，”余也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趁机打断余与，“大白天的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呀？” 余与的语气仍旧生硬：“昨天接你的时候，你口红落我车上了。” “口红？”余也想了一会儿，矢口否认，“没有啊，不是我的。” “怎么会不是你的呢——”余与顿住，这两天坐过他车的，除了余也，确实还有其他女孩子。 “哥，你可别冤枉人。昨天晚上，我除了人和手机，什么都没带！”说完，余也同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笑嘻嘻地用着反问语气陈述，“该不会是你在追的那个女孩子落下的吧？” “我没见过她化妆，也不需要。” 余也后知后觉地听出来这话的含义：“什么意思！我就需要啊？你如果说我丑，那代表你也丑。” 半晌，只等来余与淡然地嗯了一声。 “你——”余也即将发作，准备和余与好好讲讲道理。 清嗓子的一瞬，抬眸就和一双桃花对上，瞳色漆黑，看着漫不经心，却有些深沉的喑昧。 程放星的视线定定落在余也嗔笑的嘴角，不轻不重地问：“还没打完？” “没。”余也眨眼，字音偏了一个声调。 程放星手上提着一袋东西，看上去刚才去了一趟附近的便利店。他自然地坐到余也边上，勾起唇，凑近悠悠道：“什么你妹，是你男朋友。” 不是挂吊瓶的那边，而是拿手机的那边，就像是故意对着电话那头的余与在说话。 温热的气息喷洒到余也的手背上，她僵了一下，很快将手机移开，另一只手挂着吊瓶不方便，就用脑袋抵着肩膀夹住。 那边的余与没听见，也在纠正她：“你哥。” 余也闭眼平复了下呼吸。 这俩都什么毛病。 看到余也防贼似的举动，程放星不太乐意，懒散靠回椅背，大爷一般地翘起二郎腿。 他将袋子随意地丢到一旁的空位上，拿出手机来。 程放星手机屏幕上是一片五颜六色的界面，等他开了些音量，修长的指尖又飞快地点着，余也才看出他在玩消消乐。 一直在消除成功的背景音很嘈杂，一句欢快的“amazing”还没完，另一句又接上。余也听的头疼，她不自觉离远一些。 余与：“去医院看了吗？” “嗯。”余也声音很轻。 “严不严重？” “不。” “我现在过来。” “别！” 消消乐的消除音效跟着停了一下，就像被余也喊停了似的，她看向程放星。 他大概也觉得声音太吵，指尖正默默地往手机边上的音量键按。 “阿也，你过敏还有结巴症状？”余与不说点风凉话不痛快，“多说一个字口吃是不是？” 余也勉为其难：“呵呵。” 程放星始终没抬头，却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余也有些气愤地挂了电话。他开口，话里的风凉程度只多不少：“终于，电话打完了？” 余也把手机放到一边，点点头：“打完了。” 程放星锁了自己的手机，侧身去勾刚丢在一旁空位上的袋子。 余也问：“你也打完游戏啦？” “闲得无聊。” 程放星想起什么，有些牵强地解释：“我平时很少玩这种游戏。” 余也憋笑：“哦。” 悉悉索索地翻了一阵，程放星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湿巾和一个面包，一齐拆开了递给余也。 余也想也没想，先去接了面包。 程放星轻笑，将湿巾放置在扶手上，然后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抽出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 小心翼翼端着水杯折回来时，余也低头正咬下一口面包。 面包里加了好几种馅料，有巧克力还有草莓酱，乱七八糟的甜混在一起。 余也看了眼包装，认出是便利店的新品，她前两天还见到陈静诗买过。勉强吃了两口，尝到了馅儿就不想再吃下去，鼓着腮帮细嚼慢咽。 “怎么样？”程放星把水递给余也，看着她挑挑眉，眼中含了点期待，“好不好吃？” 余也摇头：“太甜。” “这样啊，那我下次不买了。” “你吃吃看，说不定觉得刚刚好。”余也将面包塞进程放星手里，交换了杯水，解释，“我不太吃甜的。” 反正总不能白让她试吃。 程放星纠结一会儿，皱眉说：“你咬过。” 余也喝下一小口温水，鼻子通畅许多，声音清润，笑得眼睛弯弯：“我不嫌弃。” “反正十有八九也不是第一次。”程放星看着面包，轻声自言自语，像在说服自己。 正想咬下一口，就听余也提议：“你可以转个方向，从我没咬过的地方吃。” “阿也。”程放星勾唇，故意使坏说，“我也不嫌弃。” 然而实际却还是认真调转了一个方向，才咬下一小口面包。 余也抿唇—— 说到底还是嫌弃。 虚伪！ - 挂完瓶，余也和程放星一起走出校医院。 路经八教南门，静悄悄的，只有各个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音。 -- 第32页 “结果最后还是没听祁册的话，真回去八教上课。”程放星松了松身上各部位的关节，把余也的书包往左肩上挂住，懒洋洋地笑，“逃课陪你挂了个瓶。” 余也在他右身侧，很识趣地夸奖：“谢谢小狗，小狗真乖。” “闭嘴。”程放星边哼，边下意识地轻轻拉了一下余也的头发。 像一片道旁被风吹下的落叶砸到头顶似的，余也伸手去摸，却抓到了程放星的指尖。 余也虽然意外，却不打算松开了。 抓到了，就要抓紧。 相握的双手自然在两人身侧垂下，余也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你好像对我的头发很耿耿于怀？” “你想多了。” 程放星目光沉沉，避而不谈。 “你是不是，”余也勾了勾程放星的手指，“喜欢黑长直？” “对对对。”程放星抓紧余也的手，敷衍，“你说喜欢就喜欢。” 这个话题让余也安静了一瞬。很快她又恢复烦人精的模样，连喊了好几遍“阿星”。 程放星通通没应答她，亏他还想着要怎么哄一哄。 余也改口：“程小狗。” 果不其然，这次刚喊完，程放星马上回应了：“说人话。” “程放星，送我回宿舍好不好？” “不好。” 程放星不太相信余也，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来，这个方向不是正送她回宿舍楼吗。 “我牵着你，不好也得好。”余也笑嘻嘻，“小狗地图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小狗。”程放星朝不远处一栋蓝色油漆粉刷的建筑抬抬下巴，“麻烦看看路，前面到了。” 宿舍楼下，程放星的把手从余也掌心里抽出来，又被她依依不舍地拉上。 “好快，我再送你回去吧。”余也的语气无不遗憾，仰头时，眼睛可怜巴巴泛着光。 程放星将左肩的书包摘下，挂到余也肩上，整理好之后，附身勾着她微卷的发梢，轻笑：“余也，你要是太闲呢，可以去操场跑个圈。” “你陪我嘛。”余也使劲眨下眼，自以为暗送秋波，“价钱你说？” - 余也被程放星无情地撵上了楼，她走到门口才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用蓝牙解锁，还没显示开锁成功，门先打开了。 转头，见方伊薇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看上去也是刚回宿舍，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余也不以为意，点头朝她打了个招呼 ，打开门进去。 屋内，陈静诗坐在位置上，手中拿了两根细长的粗钩针，针上缠绕着蓝色的毛绒线，正一脸凝重。 “这是在做什么？”余也打趣，“纺织运动？” 陈静诗懊丧地放下手中的钩针，整个人瘫到椅背上：“差不多了！在织围巾！” 余也说得轻松：“亲手织多费劲啊，还不如去买一条。” 方伊薇在她身后进来，关上门呛声：“你懂什么？就是亲手织的送出去才有意义。” 陈静诗和余也使了个眼色，好声好气解释：“阿也，十二月又是圣诞又是跨年的，平京的冬天那么冷，送条围巾当礼物多好。” 余也将书包挂好，细想了一下，又转头，偷偷摸摸看了一圈。 方伊薇的头发很黑，陈静诗的头发很直。 只有她的头发，不黑不直。 第20章 装 转出宿舍楼的小路，直接是一条街道，一排排商铺分布在两侧。不属于上下课的人流高峰，中间的行道就显得有些空荡。 少了遮蔽物，一阵风迎面吹过来，肆虐地穿街而过，带起挂在两头灌木上红底黄字的横幅跟着飘了一下。 程放星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然而风还是无孔不入地吹到他脸上。 不冷，却有些干。 额前的碎发被吹乱，扎到了睫毛，在眼底连成一片浅浅的朦胧阴影。 双手插在兜里，程放星懒得伸出来，便随意地甩了甩脑袋，好将这些细发从眼前甩开。 不再感到那么扎眼，程放星转过头。就他的经验来说，这个位置转过头，所面对的必然是一块某个商店的大玻璃，干净明亮，在户外正好可以当一面镜子。 透过玻璃倒映出的画面，程放星琢磨着，什么时候确实该去剪个头发了。 继续往前走，蓝白色的招牌从眼前晃过，程放星收脚往后退了一两步，然后拐进去。 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挑出一个刚才买给余也的，他尝过一口的新品面包。 排队结账的时候，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程放星拿过柜台上的面包，松了松肩膀转头，见是笑得一脸灿烂的赵佳铭，还有其他两个室友，黄兴和贺成天。 “上完祁册的课，你被阿也带哪儿去了？怎么不来八教上课？刚就远远看你停在便利店外面，对着玻璃照了好久。”赵佳铭一张嘴喋喋不休，边说边想笑，“怎么？被自己帅到了？” 程放星微微皱眉。 被他吵到了是真的。 黄兴拿着一盒饭也凑过来：“程放星，那个是余也和你什么关系啊？” 贺成天点头：“名不虚传，果然很漂亮。” 程放星抿唇：“她是……” “去去去，”后半句话被结完账的赵佳铭咋咋呼呼地打断，他着急忙慌地宣布，“周三没课，我晚上请你出去吃饭。” -- 第33页 程放星扫了一圈，其他两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大概是已经被告知过。 于是他咽回了后半句话，改口漠然道：“行啊。” 买好东西，四人一齐走出便利店，店内顿时亮敞许多，也清静下来。 四人走一排太挡路，便自动地错落分开。赵佳铭像个领队的一样走在前面，程放星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面。 没走出多少路，赵佳铭按捺不住地转回头看，眼神越过了中间的黄兴和贺成天：“你不问问为什么啊？” 程放星桃花眼带笑，很给面子：“嗯，为什么？” 赵佳铭跨开两步，横着身子往回挤到他身边：“你是不是忘记咱们寝室大一刚开学定下的君子协议了？” “记得。”不记得。 程放星敛下眼，处惊不变。 赵佳铭在半信半疑间摇摆不定，贺成天扶了扶眼镜，帮他厘清：“那你说说。” “哦。”程放星桃花眼里的笑意更甚，改口道，“那我不记得。” “我们仨记得！”赵佳铭气愤地给了程放星后背一掌，他被拍得止不住咳了一下，却还是欠欠地勾着唇。 黄兴帮着回忆：“当时大一我们说好的，寝室里谁先谈恋爱谁就请客吃饭。” “本来是看你长的帅，想敲诈你一顿的，谁让你这个人效率这么低，白瞎了这张脸。不过现在也轮不到你了，躲过一顿敲诈，高兴坏了是不是？” “这么说，你谈恋爱了？”程放星的思绪没被赵佳铭什么敲不敲诈的带偏，他终于正经一些，收了笑意问，“什么时候的事？” 赵佳铭洋洋得意：“昨天晚上。” “所以这就是你昨天大半夜狂笑的理由？”程放星慢条斯理地将拎着包装袋的面包换了只手，屈了屈关节，毫不留情地朝赵佳铭的后背拍过去。 蓄意报复成功，笑意回到程放星的眼角眉梢，他懒洋洋地耸肩：“对不起，我不接受。” “我没注意你和哪个女生走得很近。” 赵佳铭脊背弯弓，吃痛地瞪着程放星，又摇了摇手中的手机：“咱靠这个。” 程放星扫了一眼他的动作，悟出什么似的挑眉，颇为嫌弃的语气：“你网恋？” 赵佳铭恶狠狠地纠错：“什么网恋！人家就是阿也室友。” 黄兴：“什么网恋！” 贺成天：“什么网恋！” 其他两个人摆明了是故意的，连赵佳铭的语气都拿捏得十有八九。 程放星一字一顿，合群地接上：“人家，就是，阿也，室友。” - 因为抱了小狗过敏，又打喷嚏又流眼泪，还挂了瓶，余也的脸色不可避免地苍白，没什么气色，连平日浓艳的唇色也寡淡几分。 下午去上课前，她习惯性地挑出一支妆盒里常用的口红，揭开盖子转几转。 对着镜子正要擦时，脑子里却突然响起余与的话：“我没见过她化妆，也不需要。” 余也舔唇，唇色染上一些假象的红润，她放下口红到一边。 她哥瞧不起谁呢。 余也盯着手机眼巴巴地等回复，屏幕里是她刚连着发出去的三条消息。 「程放星，你觉得我不化妆好看吗？」 「如果你觉得为难，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我需要化妆吗？」 「或者这样问，我平时化了妆，你看得出来吗？」 等了几分钟后。 程小狗：「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程小狗：「我的意思是，再怎么也不至于颠来倒去地发三条消息。」 程小狗：「你当我在做阅读理解？」 程放星同样发了三条消息，却半点没扯上余也问的问题。 余也叹口气：「那周三你没课，要不要来陪我上课？」 程小狗：「白天实验室打工，晚上要出去吃饭。」 余也在心里替程放星补充—— 横批：没空。 然而手上却老实地回复：「吃什么？带我一个！」 程小狗：「不带。」 「那我也要出去玩，不打算带你。」 程小狗：「随你。」 程小狗：「不需要告诉我。」 余也看着这两条消息，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程放星，一点男朋友的责任都不负。 她还没感春伤秋多久，情绪就被陈静诗摇散：“阿也，怎么还在看手机，再不出门，上课要迟到了。” 余也应和：“好，马上。” 在要起身的一瞬，手机震了一下，余也拎过书包时一边分神低头看。 程小狗：「不好看，不需要，看不出。」 除了第一个答案不太顺眼，剩下的余也还挺乐意。 程放星也说她不需要化妆，至于看不出她化妆，就相当于没见过。 或许某天，余也不知道的时候，程放星也能人闲嘴欠地对别人说出：“我没见过我女朋友化妆，她也不需要。” 她的心本在谷底，一下就雀跃起来。这两者，全因为程放星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丢老婆警告！！！感谢在2022-02-16 21：04：26～2022-02-19 23：0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失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4页 第21章 装 远边的天被暮色一点一点包围住，校区内各楼的棱角也隐匿其中。蓝变成了灰，约好周三一起出去吃晚饭的时间即将到来。 程放星站在实验台前，宽松的白色大褂被微弯的脊背撑出一个好看的弧形，他附身，仔细地将器皿一件件清洗干净。 祁册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身后：“程放星，今天有约会？” 哗哗向下流的水声中，程放星没多想祁册从哪儿知道的这事，只嗯了一声：“晚上别人请客吃饭。” “怎么让别人请？上一期项目结算的资金不是已经发给你了吗？” 清洗完最后一个烧杯，程放星转身将其置到架子上，视线和祁册对上：“他非请不可。” 他倒是也没打算真让赵佳铭请客，该被“敲诈”的总归躲不过。 祁册抱臂，一脸严肃：“你这小子，情商怎么这么低。” 程放星挑眉，在身为导师的祁册眼里，他一无是处的点还挺多。 “和小姑娘出去吃饭还让人家请客，你好意思啊？” “小姑娘？”程放星慢条斯理地摘下一次性手套丢进垃圾桶，指节活动着，好让长时间被闷住的手迅速褪去苍白。 程放星唇齿间琢磨这三个字，而后抬眼：“余也？” 看祁册眉眼间的微表情，程放星就知道答案被猜中，他笑着摆手否认：“我不是和她一起。” 祁册轻嗤：“和导师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人家小姑娘打扮的这么漂亮来找你，还能不是约会？” “她一直挺漂亮的。”想到余也柔媚的模样，程放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回了一句。 说完，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避开祁册探究的目光，生硬地转移话题问：“余也来找我，导师看到她在哪儿？” 祁册背着手转过身，走向通风柜：“我让她去隔壁休息室等你。” 程放星的手指正灵活地解下白色大褂靠近领口附近的几粒纽扣，听到祁册理所当然的回答，他动作蓦地停住，桃花眼跟着上扬，却不是因为愉悦的情绪。 “隔壁？老板今天不是也在？” “对啊，上回我看她还挺喜欢老板的，老板也挺喜欢她，这样她在休息室等你也不会无聊。” 半晌，没等到程放星的回答，祁册转头，室内空荡，只他一人。 而本来一贯不紧不慢，仅仅有条的程放星却不见了踪影。 - 打开休息室的门，四面是白色的墙，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入眼只有一张简陋的板床和几条椅子。 余也心疼起因为项目进度常在实验室熬夜的程放星，心里嘲讽着：看来T大是把资金全投进科研了，所以给科研人员休息用的房间才如此简陋。 正对面挂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连帽，带两条抽绳。 余也一眼便认出那是程放星的，她合了门，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在外套面前站定，以防万一，余也小心地转头再确认了一遍── 嗯，门关得很严实。 余也伸出手，指间还没来得及触上外套，身后传来“汪”的一声。 奶声奶气，毫无威慑可言。 余也咽咽口水，祈祷着是听错了。 “汪汪汪。”她侥幸的幻想此刻全被打破。 小狗发起了攻势，四肢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清晰地朝余也接近。在它要扑上来的一瞬，余也眼疾手快地踏上傍边的椅子。 然后她站在上面，小心地踩在椅子上转过身，居高临下，语气却柔弱，喊它：“老板……” 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刚才的攻势只不过是嗅到了喜欢的人类的熟悉味道，控制不住地想要蹭上去。 它原地打了个转儿，前肢又尝试着往椅子上趴，眼睛黑溜溜的，又圆又亮。因为身子不够高大，几次都滑跌下来。 呜呜好可爱。 余也的身子很诚实地往后移动一寸。 呜呜是真的，好可爱也是真的。 一人一狗对峙着，互不相让。 余也板起脸教训它：“你怎么能躲在床底不出声呢！” “差点搞砸了姐姐的约会！” 小狗乖巧地寸步不离，虽然门就在前方，余也还是出不去。 余也站累了，仗着小狗跳不上椅子，便缓缓蹲下身，抱住双膝，百无聊赖地和它聊起了天。 “说，是不是程小狗派你来的。我过敏了再去挂一次瓶，这样他今天晚上就有理由不带我出去吃饭了。” “老板，你长得这么可爱，心思怎么能这么狠毒呢。” “不对，不能怪你，得怪老板的老板，程放星。” 说到程放星的时候，小狗亮起眼睛又尝试了一次往椅子上趴。 余也侧脸，用手捂住口鼻，余光里看见程放星的外套，她突然想出了个夺门而出的办法。 她取下那件外套，诱引着小狗。 果不其然，手指勾着外套到哪儿，小狗跟到哪儿。 “程小狗，对不起了。”余也看准离门口远的方向，没犹豫地把外套丢过去，下命令地喊，“老板，去。” 外套落到地面，小狗立马朝外套撒了欢地跑过去，余也从椅子上跳下来。 还没疾走出两步，小狗只嗅了嗅外套，没上当地往回折。这次速度更快，整只狗像一团散落到地上滚动的毛线球，吓得余也赶紧再一次站回到椅子上。 -- 第35页 明明是一个又小又空的房间，有小狗在，门口却怎么也到达不了。 余也放弃，吸吸鼻子：“一点儿也不乖。” “乖”字刚落下，休息室的门被使劲地从外面推开，力道裹挟着风。 随后是一道略显急躁的声音表达了不满：“关什么门。” 看清逆着光的身影，余也睁大眼睛，先一步地喊了他的名字：“程放星。” 上一次那么心动还是落满阳光的时候，程放星坐在考场里，眼瞳被光影打磨得像纯净琥珀，勾唇戏谑地低声骂她“小贼”。 然而现在是阳光渐消的黄昏。 原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对方是他，心动都是必然。 绿色的青晖校服，或者白色的实验大褂，万物皆着他之色彩。 岁月消褪不去的永远是最鲜活的他。 看到余也好端端地站在椅子上，全无过敏时的症状，而小狗束手无策地蹲坐在一旁，程放星放下心来。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提醒：“余也，离老板远一点。” 余也呆愣的表情松动，开始无理取闹：“你怎么才来！” “是老板一直围着我，不理我远一点的，你和它说！” “老板，出来。”程放星吹了个口哨。 然而被余也芊白的手指一点，小狗高兴地摇起尾巴，更不愿意走了，也完全不听指令。 余也憋着一股气，咬咬唇哼道：“一点儿也不乖！” 从没见过余也这样，意外的有些可爱。 程放星心软下来，他轻笑，抬脚往里走，走到一半，却被踩到的东西拖住脚步。低头看一眼，发现踩上的东西格外眼熟。 认出是自己的外套，程放星眼神里的笑意不减，望向余也：“玩得还挺开心。” 只是他停在原地，再不走近一步。 “我已经和你的外套倒过歉了，你不要和我说‘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这种狗话。” “我们不是在演偶像剧。”余也语重心长地讲道理，“你清醒一点，哥哥。” 程放星用气息音带出一个疑问词：“嗯？” “你快点过来，再和老板共处一室呆着，我真要过敏了。”余也的焦虑程度和程放星的速度成反比。 “再喊一声。” “你快点过来！” 程放星遗憾摇头：“不对。” “我真要过敏了！” “不对。” 余也咬牙切齿：“你到底要我喊什么！” 程放星悠然自得：“我不着急，你再想想。” 房间内通了风，看余也这炸毛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那么容易过敏。 想到答案，余也被呛了一下：“哥哥啊？” “不——对。”程放星伸出食指轻晃两下，故意拖长了音调，“要去掉最后一个字。” 余也喊得顺口，全无停顿：“哥哥哥哥哥哥。” 谁让她本来就有一个亲哥哥。 真吵。毫无感情的复读机器。 程放星皱眉，轻啧一声：“够了。” 他本想逗逗余也，没想到她完全不害臊。 程放星蹲下身捡起外套，抖落掉灰尘。 “怎么啦？”余也正憋着笑，“要我喊的是你，不让我喊的也是你。要求好多哦。” 余也眼睛笑得像月牙，她穿着一件绿色的毛衣，内搭翻领的白衬衫，下半身是一条有褶皱的短裙子。 她站在椅子上，细长的双腿就近在程放星眼底，正如祁册所说的“漂亮”。 程放星收回要顺势将外套丢到床上的动作，腕间翻转，拎着外套走过去。 靠近余也时，他自觉地敛下眼，将外套从她身后绕过去，然后从前面牢牢地打了个结，包裹住那双漂亮的腿。 直到一点儿也看不见。 余也顽皮的笑意消失。 三年前，这件遮挡住裙子的外套还是校服，也不是程放星亲手打的结。 但那个结一直在她心里。 余也眼皮一跳，一种涌上心头的熟悉感同样让程放星脱口而出：“阿也，我好像在哪儿干过这事。”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可是她叫我哥哥诶x＿x 第22章 装 “在哪？” 好半晌，余也才找回自己微弱的声音，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到程放星双肩上，在后面绕住了他的脖子。 她好像能在静谧中清晰地识别出此刻的心跳，和傍边小狗的摇尾巴在同一个频率上。 程放星仰头，久久望着余也绷紧的表情，瞳孔里染了一些余晖的金色，深邃却平和。 在这样一场心照不宣的对视中，余也先投降下来地眨了下眼，轻颤的长睫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看她这模样，程放星随后桃花眼弯了弯，勾唇漫不经心道：“想不起来了。” 余也抿唇，一腔刚刚氤氲起来的情绪悉数被这句话浇灭。 她和自己赌气似的收回手，又别开那双有些发热的眼。 和程放星相处了这么久，她怎么还能天真地以为他总会想起来两人的渊源。 只是被收回的双手突然不自在了，在程放星宽直的肩膀面前，像是放哪儿都不对。 余也将它们垂在身侧，发汗的掌心用力捏住裙边一角。 “生气了？” -- 第36页 “没有。” 程放星再没说话，余也猜不出他还剩下几分耐心，更怕他直接走人，便从余光中偷偷地观察他。 他敛着眼，似笑非笑的，等了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地转了个身。 余也捏住裙边的手松开，抛开了所谓的面子，正要不管不顾地拉住程放星，就听见他带笑的声音。 “一点儿也不乖。” 余也松松地握了握拳，在程放星身后收回手。 她刚才教训小狗时假装凶巴巴地说了这句话。 现在他又一字不差地对她说了这句话，听得出的语态亲昵。 就好像她是他的小狗。 可明明他是她的小狗才对。 他是她的。 “都说了只是好像而已，我印象里可真没对哪个女孩做过刚才的动作。毕竟如果不是在亲密关系的前提下，怎么看都摆脱不了流氓的嫌疑。” 余也眼前是程放星宽阔的后背，就好像他是因为要别扭地给个解释，所以才转过了身来掩饰。 “我可没被骂流氓的癖好。”程放星的身子向前下倾，放到身后的掌心外翻，做出个手势，“上来，背你出去。” 看了一眼蹲坐一旁的小狗，又看了一眼被外套紧紧包裹住的双腿。 余也支支吾吾：“我、我上不来。” “嗯？”程放星又站直了身子，半疑惑地挑着眉转身，“怎么？” “我现在不方便，”余也指了指露在外面的袜子以上的一小部分光洁的腿，底气十足地控诉，“你亲手打的结。” 程放星在原地进退两难。 这样确实不好背余也，但如果解开了外套，短裙子又很危险。 况且她现在还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余也小心翼翼地建议。 “换成抱的好不好？” 然而其实有许多更好的办法，余也私心作祟，没说出来。 比如把小狗直接抱给祁册照看；又或者程放星抱住小狗，让她先出去再说。 大概是比起背余也，抱她这个法子更让程放星难以接受，他蹙眉消化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余也循循善诱：“都牵过手了，抱一下不是迟早的事嘛。再说这是因为形势所迫，我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可言……” 程放星闭了闭了眼，像是艰难地下定了决心。他没看余也一眼，迟疑又试探地展开双臂，一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人绕过她的腿弯处。 然后将她整个人盈盈抱进怀里，在闻到那股水蜜桃香味时，怀抱又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 “我很轻的。”余也弯唇，双手勾上程放星的颈脖，好让他轻松一些。 程放星难得的安安静静，不置一词，平日里周身慵懒的气质被白色大褂衬得干净温和。 余也的眼神从他的紧绷着的下颚，到抿直的唇线，上下滑的喉结，到发红的耳尖。 她偷偷地笑：往往看似多情，实则最纯情。 “你刚才那么着急找我，是担心我吗？”余也没有忽略程放星大褂上只匆忙解开一两颗的纽扣。 程放星语气平静地否认：“担心老板。” “嗯，担心老板害我过敏。” 余也心情很好，小腿欢快地摇晃了一下。 程放星马上冷下脸警告她：“别乱动。” 余也笑嘻嘻，继续找茬：“你怎么变得不爱说话啦？这不像你呀——” “余也，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直接丢下去了，信不信？” 并没真相信程放星说的，余也还是配合地做出个将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乖乖点点头。 脑袋又自觉地慢慢往他胸膛上靠。 不对劲。 觉察到什么，程放星忽地垂下眼，盯住怀里的余也，眼里充满审视。 “干什么……”余也眼咽口水，停住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程放星微眯起眼：“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在小狗要跟出来的一瞬间，程放星抬腿堵住它，迅速且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门。 短暂的公主抱体验卡结束，余也被稳稳地放回地面，程放星也像是解开了禁锢。 他朝余也扬扬下巴：“解释一下。” 余也心虚地抬手摸了一下一侧的头发，手指很顺地滑到发尾，一点也没有蜷曲的感觉。 她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眨眨眼：“好不好看？” 程放星似笑非笑：“答案取决于你的解释。” 余也老老实实：“我用夹板拉直了。” “一次性的？” “一次性的。” 程放星靠近一步，俯身解下了余也裹住双腿的外套，搭到左手臂上，裙子一点点恢复了原来的褶皱形态。 他将余也从上到下全细细看过一遍，才认真回答：“好看。” 余也没有忘记最初来找程放星的目的，马上问：“那你晚上出去吃饭带不带我一起？” “你不是也要出去玩吗？我可没让你带我去。”程放星撇得一干二净。 打扮得那么漂亮，结果还是希望自己能带她一起。 程放星倒是挺想和余也单独出去，正儿八经地来一个像祁册所说的“约会”，但是今天晚上要和一寝室的男生一起，带她怎么也不合适，更何况赵佳铭也忍住了没带他所说的女朋友。 -- 第37页 这样想来，心里还生出了几分遗憾。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玩。”余也软硬兼施，撒娇完就耍横，“带不带我去！” “这样啊——”程放星气息悠长，桃花眼笑着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带。” - 赵佳铭发过来的店铺定位在T大附近的商场，程放星先送憋着气一路不理他的余也回了寝室，才打了辆车过去。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翻滚着辣椒和汤油的锅里，白烟直直往上冒。 程放星刚进门，打算发消息问问赵佳铭在哪桌，一个服务员就熟练地迎上来，满脸微笑：“来！帅哥过来这边。” 服务员边给程放星引路边聊天说：“那个高个子的男生告诉我，看到最帅的帅哥直接带到他们包厢就是了，我没认错人吧？” 程放星后悔没带个帽子和口罩来，轻微点头：“谢谢阿姨。” 也感谢赵佳铭全家。 打开包厢的门，赵佳铭正坐在对门的主位上，一见到人就嚷：“程放星，你怎么才来？不是说六点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程放星就近挑了个空位坐下，轻描淡写：“有事耽搁了。” 又看一眼手机屏幕，回答：“现在快六点半。” 满桌子的菜已经上的差不多，锅里的汤底也沸腾开，不断冒着汤泡。 贺成天起身下菜，故意打趣问程放星：“这家店服务挺好是不是？” 黄兴扯开嘴角笑：“最帅的帅哥？” 看一眼贺成天眼镜上蒙一层被热气蒸出的白雾，程放星将碟子从他手里接过来，眼神却扫过黄兴，像于心不忍，又像怼回去：“你歇会儿。” …… 火锅又麻又辣，快意经过舌尖，像是能把人的热情全勾出来。 然而对于程放星来说还是太辣，他勉强吃了一些，参与了几轮毫无新意的话题，就找了个去洗手间的理由起身。 包厢里已经吃的差不多，加菜的可能性不大，程放星经过前台时，顺便把帐给结了。 再顺便，程放星给余也发了条消息—— 「冷静了吗？」 打几个字的功夫，一下子跳出来三条回复。 阿也：「并没有！」 阿也：「但是我已经在出去玩的路上了！」 阿也：「祝！你！玩！得！开！心！」 程放星冷笑，删掉了下一句即将要发的「别生气了」。 比起火锅，更让人上火的是余也。 火锅店里，洗手间的格局是男女入口相对，公用一个洗手台和镜子，划分两边。 程放星站在洗手台旁发完了消息，收起手机抬脚，对面走出来的是一个看上去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学生。 黑发，不是像余也那样自然的微卷，而明显是特意打理的造型。 对视一眼，那女生的表情愣了一下，程放星总觉得有点熟悉。 熟悉归熟悉，或许是T大校友，程放星没放在心上，收回视线便要回包厢。 身后，那女生像是急急忙忙地洗了个手。 带着不确定，赶紧提高音量喊住他：“程放星？” --------------------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板——最佳助攻 第23章 装 “你认识我？” 程放星转身，眼睛微微眯起。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还是没能把眼前女生的模样和哪个名字对应上。 方伊薇抽出纸巾擦干了手，开口道：“旁听过几节化学系的课。” 程放星小幅度地点点头，并不说什么，只是等她继续解释下去。 “我是余也室友。” 方伊薇脸上扬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说不上友好。 室友？ 程放星微愣神：赵佳铭不是说不带女朋友来的吗？ 而后他便马上反应过来，疏离得有礼有节：“你好。” 洗手间门口人多眼杂，水流声哗哗，干手器吹出的风声同样不断，总归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方伊薇整理了一下衣摆，提议：“去旁边的咖啡店坐坐吗？” “有事吗？我和室友正在吃饭。”程放星假笑，透出几分敷衍，又像是个提醒，“对了，赵佳铭也在。” 不是他自恋，还不算熟悉的俩人这样贸然地单独出去，分不清到底是谁不怀好意。 方伊薇并不在意都有谁在场，也不理解程放星此话的用意。 她皱眉，自顾自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程放星很干脆地转身，背对着方伊薇：“那你别说了？” 是个问句，拒绝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方伊薇在程放星背后提高了音量朝他喊： “是余也的事。” 程放星果然没再没走远，他在一旁的空处停下，然后转回身。 又缓缓掀起眼皮，模样看似散漫：“长话短说。” 方伊薇一步步走上前，底气足了一些，掌握着谈话主导权：“你是余也的新男朋友？” 新？ 程放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很不明显吗？” 应付一个余也还不够，还得给她应付室友。 “挺明显的。”到程放星面前时，方伊薇很有距离分寸地停下来，“我上次回寝室撞见你和她牵着手走在前面，虽然对方是余也，但如果不是情侣也不至于那么光明正大地亲密。” -- 第38页 程放星侧脸朝向窗外，远眺着车流连缀成一束线的彩灯，像飞矢流星似的。 他很清楚这句话里有多少故意说给他听的成分，然而还是耐着性子，等待对方说到重点。 谈话时望向对方的仅有礼貌都不复存在，方伊薇看得出程放星已经没什么耐心。 她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地好心提醒：“你可别太认真，省得到时候被她甩了。” 半张脸隐匿在夜的暗处，程放星似乎笑了一下，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高挺鼻梁带出些微精致冷感。 他默然地没接话，心里却想着：谁甩谁还不一定。 漫不经心的寂寥。 方伊薇被这张脸的氛围感惊艳了一下，她赶走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形容，努力回到正题：“她在校外还有个男朋友，之前每天晚上都出去住，大概是追你的那段时间消停了会儿，现在又开始出去了。” “余也今天就打扮得很漂亮出门，既然现在没和你在一起，十有八九是去找他了。”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程放星的反应。 大抵是桃花眼总含了春风般笑意的缘故，他的情绪捉摸不透。 方伊薇用尽了说话的技巧，补上最后一句：“余也喊他——‘哥哥’。” 空气安静下来快半分钟。 程放星才听困了一般缓缓打个哈欠，抬起干净的右掌，手指骨节分明。 而后他转过头，视线对上方伊薇，声线平稳：“说完了？” 方伊薇点头：“言尽于此。” 至于能起到多少挑拨的作用得看程放星怎么想了。 “好，那换我来说。”程放星的语气顿了顿，眼里带了点笑意，却无端让人看出几分不快的攻击性，“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在校外女朋友也不少，不然——” “我为什么要和余也在一起？” “……”方伊薇无话可说，程放星的瞳色同角落的夜一般漆黑，看不透彻。她的脸也侧向窗外来回避，憋了半天哼出一句：“你们倒是般配。” 程放星轻笑出了声，却完全感觉不出有愉悦的情绪。 “谢谢祝福，以后我们要是结婚了，请你来当司仪。” “……” - 回到包厢时，赵佳铭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各自靠在椅子上玩手机。 听到开门的动静，赵佳铭头也没抬地问：“怎么去洗手间去了这么久？我们都吃完了。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程放星没回答他，而是拿过椅背上挂着的灰色外套穿上。他皱眉，觉得气息不对，又脱下来拿在手上。 现在全是火锅的味道，明明来时还有一些淡淡的水蜜桃香的。 一抬眼就察觉出程放星的脸色不太对，赵佳铭没多说废话，很自觉地站起身：“那我去结账了。” 正经过程放星，却被拉住了手臂，他终于开口：“结过了。” 赵佳铭不乐意了：“你抢着结什么帐？” 程放星扫他一眼，语气平静地解释：“不是说谁第一个谈恋爱谁请客吗。” “对啊，所以——” 赵佳铭后知后觉，黄兴和贺成天探究的视线先一步移到程放星脸上，见他神色自若。 “你请客？” 程放星淡然地嗯了一声。 “什么意思？你谈恋爱了？！” 这回程放星懒得再嗯，他低头解锁了手机，并没有收到余也的新消息。 相比之下，赵佳铭极其不淡定，高嚷着控诉：“你怎么能背着我谈恋爱呢！和谁！” “别把我们的关系形容得这么恶俗。”程放星面上轻描淡写地回应，拇指却用力摁着手机的电源键，“至于和谁，你心里不应该最清楚吗。” “阿、阿也？”想到这个名字，赵佳铭话都说不利索了。 贺成天看看两人，也激动了一些：“余也啊？程放星你可以啊。” “赵佳铭。”黄兴模仿着程放星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胡说，“结账算什么，下次还要抢着结婚。” 程放星略微勾了一下唇，事不关己似的看他们演。 手机随心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这下彻底地关了机。 眼不见，心不烦。 - 公寓内一如既往的安静，从摆设到装饰，毫无人居住的生气。每一盏灯都亮着，照遍各个角落，却没见到余与的身影。 余也是知道他此刻会在哪儿的，一进门，换了拖鞋就很明确地哒哒往书房方向跑。 “哥，我寄回来的快递呢？”余也探出个脑袋，连门也不敲。 余与从笔记本的屏幕里抬起眼，金属镜框正好挡住了那颗眼角下的泪痣，气质显得温和儒雅。他端起书桌上的咖啡喝下一口，视线再一次落回屏幕：“在你房间。” 又补上：“安静一些。” “知道啦。”余也做了个鬼脸。 鬼才安静，她哥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有工作，回家了不就应该好好休息。 “阿也，”将要退出去的时候，余与喊住她，“明天又没课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余也撇嘴，握着门把手呛他：“当然有课啊，但今天晚上我想回家玩不行啊。但如果下回你和我说要带什么女孩子回来，我绝对不会不识好歹地回来打扰你们！” 余与冷笑，不容分说：“回你房间，把门关上。” -- 第39页 “臭脾气，小心追不到——” 余与打断她：“我还分得清，管教妹妹和追人的态度。”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余也狠狠地关上了门。 余与失笑。 好歹是亲兄妹，谁能比谁的脾气好到哪儿去。 房间里，余也拿小刀拆开桌上的快递盒，噼里啪啦倒出几团毛线。 深或浅，纯或杂，各种各样的绿。 果然还是绿色最适合程放星。 仅仅是字面意思，余也完全没有多想什么。 他皮肤白，桃花眼促狭，总懒散又轻挑。再年少一些，青晖高中的绿色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毫不违和。 那是一种漫不经心却过眼难忘的好看。 干净的，朝气的，以及少年的。 最吸引她。 余也摇摇头，抛开脑子里翻飞的遐想，将毛线团全抱到床上。她找了个舒服地姿势盘起腿，又用平板在网上找了一个视频认真研究起来。 完整地看下来，视频里的步骤还不算复杂，她勉强能接受，并且已经跃跃欲试。 甚至天真地想到了，说不定回学校还能教一教同样正为此苦恼的陈静诗。 随便拿过一团墨绿色的毛线抽出一段，余也左右手各拿着一根棒针准备起针。 她很有仪式感地做了个深呼吸，信心满满地开始。 …… 一看就会，一织就废。 将混沌的脑子放空了一会儿，余也低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身上乱七八糟地缠住了许多毛线。 和绿色的毛衣一起，在视觉上意外的协调。 当然得加个前提，要是不算她已经被缠得快呼吸不过来的烦躁。 余也扔开棒针，转而扯起了身上束缚手脚的毛线。 她的视力从小就好得很，然而细细看了许多眼，却还是没找出原来线的起始端被绕在了哪里。 “程放星。”余也咬牙切齿，艰难地在床上挪了一下位置。 “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 作者有话要说： 余也：程放星，听说你想过和我结婚？ 第24章 装 随着余也对程放星无厘头的抱怨落下，下一刻，本就没锁的房间门从外面被推开。 而后是沉稳的一声“阿也”。 余也停下解毛线的动作，眨眨眼，看向来人心虚地喊：“哥。” 花了几秒钟看清房间内凌乱的画面，余与靠在门上，半咳半笑：“你这是在做什么？” 余与的眼神落在深色被单表面乱堆的毛线团上：“在学织围巾？” “没。”余也小幅度地摇头，生怕缠住的毛线一不小心就越来越乱，她纯靠瞎胡说解释，“在体验猫的快乐。” 余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下，继续盘问：“给谁织的？你那个小男朋友？” “没。”余也笑眯眯讨好道，“给哥哥织的。” “全是绿色？” “没！”余也才反应过来余与刚下了个套，连忙否认，“都说了我没在织围巾！” 很显然，看余与表情，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相信她的鬼话。 “哥哥，帮个忙。”余也态度软化下来，下巴朝正前方点了点，“书桌右边抽屉的第二层。” 余与挑挑眉，放下了看戏的姿态，走到书桌旁，弯腰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把家用的小剪刀。 “这些绿色里面，就这个墨绿色最好看，勉强在接受范围之内，真要剪了？”余与拿起剪刀，转身向她确认。 余也咬咬牙：“剪！” 对于程放星那张脸来说，其实哪个绿区别应该也不是很大。 然而余与并没有真听余也头脑一热的决定。 他伸手探到镜片后，揉了揉那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发干的眼，然后耐着心认认真真地研究起来。 耳边自动过滤掉余也乱发脾气的废话，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出了狡猾地绕在余也脖子后面的毛线起始端，他指间捏着那头罪魁祸首，轻松团出了一团毛线原来的状态。 束缚的毛线伴着余与慢条斯理的动作一点一点离开，余也整个人慢慢地放松下来。 她没经过思考，不分场合地开口：“哥，我想去染头发。” 毛线全部团好，余与停下，发现了余也今天特意拉直过的栗色长发。 他坐到床边，盯着余也，态度不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一团柔软的毛线在他的手掌心中被挤压得稍稍变换了形态，昭彰地告知了他的回答。 对上余与严肃的眼，余也指了指脑袋，开玩笑缓解气氛：“把这玩意儿染成黑的。” 余与没笑，语气平静地直接拒绝：“不要染，阿也。” “可是，我都长那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试过……”余也低头，声音越来越小。 余与叹了一口气，回归到哥哥的角色语重心长：“阿也，从小时候起，你的头发就不算特别黑，像妈妈——” 余也床头摆着一个灰色的楠木相框，玻璃之下存封住一张看得出时间跨度的照片。 照片上是美满的一家四口，大人或小孩儿，每个人都在笑。眉目俊朗的男人，明艳动人的女人，那是余也十六岁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喊的“爸爸”和“妈妈”。 还有她和现在仅有唯一的亲人——哥哥。 -- 第40页 余与的视线落到了余也身后，摆着的相框里，那张照片上。 他喉结滚了滚，温和地启唇：“至于卷发，又像爸爸。” “这是爸妈留给你最后的礼物。” “所以阿也，不要改变。” 余也借整理头发的动作抬手，偷偷揩掉了眼角即将要滚出来的泪，她很努力稳住了声线。 “哥哥，对不起。” “你没有错，”余与收回视线，摸了摸余也的脑袋，又轻又缓。他暂时避开这个沉重的话题，问：“阿也，想吃什么？晚饭赶不上，就当夜宵好了。” “我吃过了……” 余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阿也。” 余也知道找的借口又被他看穿，改口：“我不饿。” “你太瘦了。” 这句相同的话瞬间让余也想到了程放星，沮丧的情绪神奇地恢复一些，她摇头反驳：“这和我吃得多不多没关系。” 余与嗯了一声：“那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等会儿喊你。” 除了高中三番五次地被老师拦下来很烦，余也已经很久没提过关于头发这事，现在又突然提起，余与留了个心。 临出房门前，他旁敲侧击：“你男朋友让你染的？” 余也淡淡地勾唇：“没，不关他的事，我自己想染。” 她原本以为，这样能让程放星多喜欢自己一些。可又突然觉得这些终归只是徒劳的寄托，不过是她假想着能得到的。 而她的爸爸妈妈肯定也不希望这样。 从小到大，余也都是一个骄傲的女孩子。 好相貌，好家世，好成绩，身边的人都爱她，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挑哪一节课比较容易跑出学校去玩会儿。 偏偏喜欢程放星，让她变得有点自卑。 是因为已经失去了两个最爱她的人吗？所以才对爱变得小心翼翼？ 还是该归咎于程放星从来不怎么喜欢她？从透彻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余也不知道。 看余也垂眸思索起什么，余与敛眼，轻轻关上了门退出去。 像被理不清的毛线，余也心里莫名有点慌乱，她打开小音响，挑了一首舒缓的音乐单曲循环。 然后摊开四肢躺倒在床上，开始放空。 眼皮沉重，脑袋昏昏。 不一会儿睡意便来临，余也放任地做了个有关往事的梦—— 陵安，春日迟迟，于隆冬中挑了一天放晴，仿佛别有用心地在讨人喜欢。 余也刚上高中的第一个学期末，她没有被周围紧张的复习氛围影响到。父母出差在外，上大学的哥哥远在千里之外的平京，家里除了偶尔过来碰不上几面的阿姨，谁也管不了她。 二中的早自习八点开始，学校不远，还有私车接送。昨晚熬夜打了游戏，余也睡到七点四十多分才迅速换好校服下楼。 阳光从落地大窗投射进屋内，空气中浮动着些微细小的尘埃，没看过天气预报绝对想不到今天会如此晴朗。 余也揉着惺忪的睡眼踏下最后一个台阶，闻到了一些烟草的味道，她狐疑地皱了皱眉，透过指尖看见沙发上窝着一个人，皮肤似病态的苍白，一身黑衣服，指间是一点在清晨充足光线中也猩红的烟。 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她被吓了一跳。 放轻脚步走近，认出了是几个月没见过的余也，一副颓相。 神情游离于外在环境，置身事外，又格格不入。 “哥！你好大的胆子！”余也捂着鼻子跳上前，轻松夺过他指间似要滑落的烟。又想起家里没有烟灰缸，便直接嫌弃地丢到地上，狠狠踩灭。 “上个大学还学会抽烟了，回到家里抽，以为爸妈不在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是不是！” “阿也。”余与嗓子发哑，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以后哥哥照顾你。”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余也却看出了他眼角明显的泪痕。 那个泪痣好像一直以来就是为此刻而存在的，顾名思义，衬着泪眼才最好看。 余也愣了一下，一瞬间和余与情绪共通，悲伤压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她甚至不敢问一句，宁愿当作不知道答案，这样就不会有噩耗传来。 或许是早有预兆的，昨夜睡前的辗转，夜半噩梦的惊醒，晴朗冬日的烦躁不安。以及第一次，手机里没有收到出差的父母发过来的“晚安”和“早安”。 如果再也不能见到你。[1] 然而，然而。 …… 种种都如同审判，末日会在那天来临。 她活着，便相当于抛弃了最爱她的两个人，但她还有一个需要爱的哥哥。 梦境是没有规律的一场放映，画面又跳到了同样晴朗的某天。 草坪上，躺着一个闭眼休憩的少年，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余也看见自己走过去，于是那个少年便将挡住下半张脸的书本拿在手里，坐起身，桃花眼在冲她笑。 然后，他朝她伸出了手，温柔地喊：“阿也。” 梦里梦外，都是这个少年，重新定义了她讨厌的艳阳晴天。 - 独居时，三餐总是这样不定。等余与在厨房里做好饭，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 他摆好碗筷，解下围裙，到余也房间喊她时，却见她已经等得睡着了。 入秋后平京的昼夜温差大，室内也不例外。余也身子蜷缩起来，大概有些冷。 -- 第41页 余与替她开了暖气，调到适宜的温度，又找出一条毯子，盖到她身上。 毛绒绒的毯子盖过去，余与靠近了，意外瞥见余与似乎在哭。 眼泪滑进头发里藏住，耳边听见她轻轻的一句：“谢谢哥……” 是在梦中，最无意识之下说出口的心里话。 去年送余也当生日礼物的小音箱里正放着歌[2]，重复哼唱着一句—— 「（why） do I see a sada sad me in your eyes」 余也的脸往毛毯里缩了缩，她一旁的手机突然亮起了屏，有一个视频通话不合时宜地发送过来。 在要响出声音之前，余与眼疾手快地探身点了挂断的红色按钮。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余也的眼睛半点儿弯起。 余与握着手机抿唇。 父母不在之后，他尽职尽责照顾着的妹妹，很快就会有人来和他一起。 至于是不是备注显示的这位“程小狗”，现在下定论还太早太匆忙。 -------------------- 作者有话要说： [1]“如果再也不能见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电影《楚门的世界》[2]《A Sad Me In Your Eyes》——昨夜派对（L.N Party） 第25章 装 吃完火锅，程放星硬是被其他三个人拉去了KTV。既然吃饭的钱让程放星先出了，赵佳铭无论如何也要在其它事上花点钱。 明明一寝室都是五音不全的，还要花这钱找罪受。程放星本想拒绝，却被赵佳铭给说笑了。 “我大喜的日子，别不给兄弟面子。” 阴郁的心情被驱散一些，程放星点头答应下来。 下个楼，火锅店隔壁就有一家KTV。程放星慢吞吞地走在后边，赵佳铭怕他嘴上说好却半路走人，始终拉开一小步地跟在后面。 “有个事儿。”程放星扫了眼前面的贺成天和黄兴，压了压声音问，“你女朋友，和余也关系怎么样？” 赵佳铭比划了一下：“就跟咱俩关系差不多吧，怎么？” 程放星右手掌搭在后颈按了按，摇头：“你有告诉过她我们一起出来的事吗？” “没有啊。”赵佳铭挠挠脸，嬉笑，“敲诈请客这种事儿吧，说了怪幼稚的。” “那她长什么样？” “还没见过。”赵佳铭嘴快，说完真话马上改口，“反正不都有互相认识的朋友，见面还不是迟早的事。” 程放星挑挑眉，心底有些吃惊，却没再表现出来。 或许，刚才和他说那番话的女生，是余也的另一个室友。 不然在他故意提到赵佳铭的时候，怎么会表现出不解和不耐的模样。 - 在这里，日夜仿佛颠倒。KTV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绚烂的彩灯把人的眼睛都要晃瞎。 包厢内的其他人轮番上去扯着嗓子唱歌，只有程放星事不关己，懒懒地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他可没什么好心情唱情歌，而那些苦情歌，却还不至于。 程放星睡不着，干脆睁开眼，环顾一圈，傍边还坐着一个为对唱的两人打拍子的贺成天。 环绕音效太吵，说话不容易被听清。他坐过去，用点了点手腕的动作询问时间。 贺成天下意识地撩起袖子，却露出一截空空的手臂，没有手表。 他也不尴尬，收回手自若地开始找手机，提高音量喊：“快十点。” 十点，也该玩回来了。 程放星站起身，径直走到门外。掩上门，关住钝重嘈杂的音乐声。 走廊还算安静，程放星停在门口，把手机重新开机，然而他的耐心轻易丧失在等信号恢复的那几秒。 有些漫长。几秒过去，信号恢复，一条消息也没有。 手触上门把，准备进门的一瞬间又收回来。 程放星没沉住气，用男朋友的身份说服自己的举动，然后打了个视频过去。 这几秒很短暂，等来“嘟”的一声就结束。 看着绿色方框里讽刺的“对方已拒绝”五个字，程放星舔了舔牙关。 余也，真有你的。 程放星转身，一把推开了门，门承受不住怒气似的大开大合。他快步进去，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赵佳铭在正唱不上去的调子上收了声：“程放星，上哪儿去？” 麦克风拖出“嗡”的一声，有些刺耳。 程放星脚步没停，冷沉的声音在噪音之后显得格外重：“回去——” “算账。” - 一觉睡的时间足够长，夜渐深，余也进入浅眠状态。梦到尾声，她想醒却醒不过来。 傍边的手机在这时候很不合时宜地响起，余也呆了一会儿，凭借着对声音来源方向的判断，伸手把它够过来。 半掀开眼皮看清是谁，余也马上从困顿中挣扎出来，她坐起身，毛毯依着从肩头滑落。 聊天框里是一排的“对方已取消”，集中在短短的一小时里。尚不清楚脑子里想法是什么，余也先自作聪明地将音响里循环的歌曲换了一个搜出来的酒吧常用歌单。 调高了音量，人又蹲到了音响旁边，余也马上感到了耳边的冲击，她满意地接起了程放星的下一个通话。 那边很安静，一句话也没说，就像断线的状态。 “喂？喂喂？”余也便主动开口，“你说什么？我这边音乐太吵啦，听不清。” -- 第42页 ——大概年份够久，校园内的路灯亮到晚上耗不住了就时不时要眨一下，脚下的影子便跟着一下出现一下消失。 程放星站在余也的宿舍楼下，举着手机在耳边，仰起头看。于是他的桃花眼也像是落下一层阴影，在灯光之下明灭不定。 一个小时前来到这里，直到现在才拨通了语音。再怎么头脑发热，秋日的夜风吹一吹，他此刻也冷静下来。 程放星抿唇，还什么话都没说，就是余也浮夸的“喂喂”。 先声夺人倒是演得不错。 程放星敛眼，语气漠然：“下楼一趟。” 听筒里传来难以忽视的混乱音乐，他已经能猜到余也的回答和结果。 “下什么楼？”余也开始嫌音乐吵了，她能听出程放星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又怕继续放着这种音乐，余与会神出鬼没地来看她是不是疯了，便准备到小区楼下去和程放星慢慢说。 “寝室楼。” 余也舔舔唇，有些心虚：“我还没回寝室。” 程放星的语气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快十二点了。” 余也走出来，轻轻合上房间门：“我今天在外面住。” 一转身，对上余与惺忪的视线。 客厅只开了盏小灯，他坐在沙发上，从阴影里望过来，就像是刚被余也的动静打扰了休息。 “醒了？” 余也握紧手机，轻微地点头。 余与站起身，一边折毛毯一边说：“给你熬了粥，一直热着，随便吃点？” 余也很认真地听着手机，可程放星没再说话。她在听他，而他在听温声细语说话的那个模糊男声。 折好毛毯，却察觉到余也站在原地不动，余与皱眉：“阿也？” 余也趿着拖鞋往门口移：“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一脚踩进月光里，同时，余与看清了她一直举在耳边的手机。 - 出了门，楼道里的声控灯随之亮起，和突然被点亮的心情一样，都在瞬间。 余也低头，看了眼脚上急急忙忙被穿出来的拖鞋，动了动脚丫子：“我出来啦，打了这么多通，你是不是想我啦？” 程放星很果决：“不是。” 是不是，答案现在还重要吗？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呀？”余也进了电梯，摁下一楼的圆形按键，“外面还有点冷是不是？” 程放星没应声，余也继续说：“你往回走呀，回寝室去休息，这样就不冷了。不着急的话，有什么事等我明天回学校再说。” 宿舍楼下，程放星眼神回避开路灯光线，抬起脚步转身往回。 像余也说的，往回走。 “没什么好说的。” 电梯往下降，余也听到的最后一句，是程放星无比清晰的—— “余也，我们分手。” 好像在特别大的冲击面前，一个人就会变得无比平静。 不能说平静，而是因为整个世界和她一起摇摇欲坠了，所以才看不出波澜。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定！马上！！就和好！！！ 第26章 装 一楼，电梯门缓缓开启。 余也张了张口，心里翻腾着乱七八糟的许多话，却挑不出先说哪句。不重要了，通话已经被挂断。 平静地出了电梯，走两步转个弯，就能清楚看见外头夜色下有凉风掠过，草木正发出些微响动。 余也抱紧双臂，好让身体暖和一些，她甚至能想到如果就这样出去了不回来，她哥肯定会担心地四处找人。 以防万一，她低头打字：「哥，我朋友来接我出去吃宵夜，吃完直接回学校，就不再回来了。你别担心，早点休息，晚安。」 打完这串字，余也没马上发送出去，她出小区后叫了辆车，直接回T大。 其实挺危险的，也很任性。但余也脑子里想不到那么多，她坐在车里，指尖冰冷。 夜里看不到风景，只有无尽的压抑，吞噬掉情绪，直至变成无声的。玻璃车窗外，是冷冰冰的街景，店铺的招牌发着各色的光，对比之下，是黑魆魆的树影。 偶尔闪也过余也倒映出的脸，惨白，苦涩，像极蔫了的玫瑰花，花瓣掉落，即将枯萎。 是童话故事里，爱上对方，并且需要对方同样的爱才能不凋零下去的玫瑰花。 它被受到诅咒而变成野兽的王子小心翼翼地盛在玻璃罩里，需要爱意浇灌。一旦凋零，便是女巫手中的利刃，永世解不开的诅咒。 只是爱情早已失信，凋零是迟早的事。 玫瑰或是利刃，只在一念之差。 车载广播的电台报了个时间，恰过整零点，随之而来的欢快音乐一下子把余也的情绪打散。 她抬眸，看司机专注地开着车，并没有关注后排乘客举动的欲望。她摁亮手机，尝试着播了个语音通话。 至少程放星没有拉黑她，值得庆幸吗？ 余也往角落靠了一下，躲进暗处，心里泛着股紧张。 “程放星。”余也仰了仰头，把眼角的热意憋回去。 至少程放星接了这通电话，是不是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程放星那边无声地沉默着，余也用故作轻松的语气主动开口：“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 第43页 似有若无的“嘀嗒”一声传来，似乎是开了扇门，程放星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轻嘲： “没听清？” “嗯。”余也重重点了下头，就好像程放星能看见她此刻的模样似的。 “我现在已经打车回学校了。”她抓住时机，舔了下唇说， “差不多再等半个小时，我来找你好不好……” 夜间的公路车少，没什么障碍物，司机轻易地分了会儿神。等注意到明晃晃跳出的红灯时，就马上踩下刹车。 惯性让余也身体稍向前倾，眼睛从暗处暴露进光里，同时她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第六感在作祟地发慌。 “我们分手。”程放星的话很快，不轻不重，仿佛看穿了她说没听清的谎话而故意直接了当。 “我再说一遍，你听清了吗，余也。”这样一来，她就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借口回避。 刚进实验室，还没开灯，视线所及是窗外投进的月影。 冷冰冰的器械，指间触上去没什么温度，程放星收回手，举着手机，将后背抵到墙上。 “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你耍我呢？” 仔细倾耳，他能听出余也喉咙里细细的哽咽。 程放星闭起眼，月亮盈盈的光辉落在眼角眉梢，给紧蹙起的眉宇间平添几分柔情。 他喉结上下滚过一遍，竭力按捺住脾气：“耍我的人是你。” 所谓柔情，是镜花水月，带着凉意。 片刻，等来余也吸吸鼻子，似乎想通了一样平静地说：“程放星，我不想当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你给我个理由。” “理由？”程放星哂笑，睁开眼，他不紧不慢，桃花眼里也含了冷冷笑意，“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分手需要理由？” “混蛋狗！！！” 大概扯平了，这次是余也骂完人先挂的电话。 随着手机界面暗下来，程放星目测了一下距离和高度，甩手把外套扔到桌面上。 他抱臂，抻着长腿低头，好像在想事情，想着想着肩膀便开始控制不住的耸动，带着气息音的笑断断续续地从胸膛内跑出来—— ？ 他被骂过混蛋，被骂过狗。 混蛋狗是个什么东西？ - 和程放星打完电话，余也的难过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腔的气愤。 她抬头，和通过后视镜看她的司机四目相对，脸上还带着几道狼狈的泪痕。 司机马上移开视线，余也抬起手背，尴尬地擦干净脸。 她长这么大，还没在外人面前哭过呢。 司机咳嗽了一下，缓和气氛：“小姑娘，后边有纸巾。” “谢谢。”脸已经用手擦干净，然而余也还是抽了一张纸，象征性地再胡乱擦几下。 擦完纸巾被她团在手中握成拳，又被想象成某个人，遭到无情的□□。 车厢内再度安静下来。 就算不在童话故事里，午夜十二点一过，所有的魔法还是都会消失。 余也庆幸，还好没遇上一个爱搭话的司机。 她并不知道如何以开玩笑的心态向旁人形容，这段滑稽的关系。 到了T大的南一门，余也才将手机里编辑好的话发送给余与。 她还顺便发了个定位过去：「现在已经到学校了。」 站在门口发消息的这一小会儿，已经有好几对相携的情侣从余也身旁经过，她动了动鼻子，还能闻到一些酒精的味道停留在空气中慢慢弥散。 南一门的后街有一个酒吧，现在这个时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之前有回，被余与抓到直接丢人地拎出来之后，她就没再进去过。 但是今天，破一次例也无妨。 余与一时半会儿还没回消息，余也猜他或许已经睡了，便狠狠心，不管不顾地关了手机。 失恋买醉，人之常情。 大概是因为漂亮的有攻击性，余也冷着张脸坐在那儿，还挺能唬人。 除了刚开始有陌生人过来搭讪，被她多拒绝几次，便悻悻地摇头走了。 一个人独自喝得差不多，余也趁还存着她自认为的一丝丝清醒，揉揉太阳穴，摇摇晃晃地起身跌着去结账离开。 手机里有许多余与的未接来电，余也没管，而是打开微信找到了程放星。其实并不用怎么找，置顶第一个就是。 发光的屏幕在眼底乱飘，文字也重重叠叠的有两层或更多，余也拍了拍手机抱怨：“真倒霉，你怎么也坏了？你也想和我分手是不是？” 余也眨了下眼睛，摇摇脑袋后凑近顽强地辨认。 “狗混蛋，拉黑。” - T大校风自由，没有门禁，余也完全不着急，慢悠悠地在路上踉跄。 已经是半夜，这条路上没人。况且以她现在的状态，就算有门禁，也不会意识到。 直到胃里有东西开始往上涌，心里直犯恶心。 余也忙趴到几步开外的一个垃圾桶前，俯身呕吐起来。却因为没吃过晚饭，并没真正吐出来什么，只是难受的干呕。 她身上发汗，眼睛也开始流生理性的眼泪。 “阿也？” 是一道男声，有点熟悉，余也辨别不出来。她勉强抬起头，却感到天旋地转的。 余也靠垃圾桶稳了稳身体，缓了快半分钟，她认出来了，面前站着的是刘昊宇。 穿得人模人样，却和她从差不多的地方回来，大概率是去骗单纯的小女生了。 -- 第44页 而她可不会被骗。 “还真是你？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言下之意，这种机会可不多。 以前余也虽然也爱去酒吧那些地方玩，但从来游刃有余，不会喝醉或是被灌醉。今天余也却烂醉，又难得地被他给撞上了。 刘昊宇上前靠近一步，余也条件反射般迅速退开：“关你屁事，离我远点。” “我就是想给你擦擦。”刘昊宇从肩上挎着的包里找出一张纸巾，递过来，假模假样地扮好人。 “你还想让我谢谢你是不是？”余也醉着酒，也仍旧伶牙俐齿，细数着两人的恩怨，“要不是因为你，我和方伊薇也不会闹得那么僵。” “好好好，是我对不起你。”刘昊宇陪笑，继续上前走近，“那我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随着刘昊宇的靠近，余也被迫后退得离开了垃圾桶的支撑，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她脑袋更加发晕。 刘昊宇伸手过来，想拉一把余也，却被她用力拍开。 余也很警惕：“别扯我。” 她抬眼瞪着刘昊宇，面容又冷又艳，却毫无作用。 刘昊宇解释：“阿也，你放心，是带你回寝室睡觉。” 余也别开眼，想找找看附近还有没有开着的店，好进去甩开这个烦人精。 目及刘昊宇身后时，她的眼神却停住，再也移不开，又不敢相信地抬手揉了揉。 几米开外，那身影还站着，而不是她喝醉了眼花。 他周身的气场有些冷，桃花眼敛不住的锋芒。表情绷着，唇线抿直，手臂上搭了件灰色外套。 余也看着他，轻轻呢喃：“程放星……” “什么？”刘昊宇没听清楚，探身询问。 “刘昊宇。”随即，是身后一道隐含着怒意的冷沉声音接上，“我女朋友叫你滚，你听不见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你听不见吗！！！（很凶 感谢在2022-03-02 23：36：11～2022-03-04 14：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不会咕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装 身后的话音落下，刘昊宇转头，看清来人后别开眼，又心虚地侧开半个身子，没再完全挡住余也。 余也不太清醒，但却也知道有了个会保护她的人，便很有底气地用力推了刘昊宇一把，然后摇摇晃晃地朝程放星主动走过去。 程放星就站在原地，桃花眼微敛，漠然地看着余也走路时的醉态。 差不多还有一米的距离，余也乖巧地停下了，怕被闻出来身上的酒气，她不敢再上前，只自欺欺人地低头屏了屏呼吸。 程放星的视线从余也身上移开，见刘昊宇还杵在垃圾桶旁边，密切注意着他们的举动，不知道是想继续看戏还是没完全放弃。 又或者，根本不相信他们俩的关系。也是，他们今晚本来就分手了，还是他提的。 他对余也说—— “我本来就不喜欢你。” 本来不喜欢，那么现在呢？ 行动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往下看了眼余也的短裙，程放星走上前，将搭在手边的外套披到了她肩上。 余也抬起头，双眼泪盈盈的泛着光，轻轻喊：“程放星。” 不是因为他的举动，而是喝了酒之后难受的。程放星心里很清楚，只是还从没见过这双柔媚的眼哭起来是何种模样。 眼尾不红，是清澈干净的，仿佛能看穿他的心底，看到他对自己的诘问。 程放星没犹豫地伸手将余也揽进了怀里，藏起了那双在哭的眼睛，也避开了对视。 他的心意到底如何，应该由他主动说出，而不是被看穿。 “看够了吗？”程放星抬眼，望向刘昊宇，语气中的不快更加明显。 他没穿外套，身上一件薄衫，只要余也脑袋稍微动一下，感觉就十分明显。 “既然是你女朋友，那你送她回去吧。”刘昊宇开始往反方向走，嘴上恬不知耻地解释着，“我就是路上刚好碰见她了，觉得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挺危险的，我现在就走。” “滚。”程放星被气得想笑，他舔了舔牙关，开口，“顺便给你个警告，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缠着她。” 刘昊宇简直就是不知死活的当代贾瑞[1]，也不知道余也那张脸怎么给了他这么大的勇气。 他想了想，为自己争取道：“那你们分手了——” “不会。”声音从程放星的怀里传出来，闷闷的，是余也。 她很在意地纠正：“我们不分手。” 程放星没说什么，只是朝刘昊宇挑了挑眉，宣示主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然而余也看不见。 刘昊宇行动上不再坚持，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直至完全融进黑暗。 程放星松开揽在余也肩膀上的手，没什么情绪地告诉她：“人走了。” 余也慢慢地从程放星怀里出来，她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住他。 那视线太强烈温情，那双眼也太漂亮。 就好像和夜色一样能吞噬人似的，让程放星下意识地回避。 此消，彼长。 余也更进一步，她垫脚，抬起细白的手，挡住了那双没在看她的桃花眼，而后朝程放星微抿的唇亲了上去。 -- 第45页 外套从肩上滑落，无声落到地面。 一个带着醉意，却又清醒的吻。 很短暂，在程放星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结束。 似乎还横冲直撞地磕了一下，带着一点疼。 光线重新落入眼里，程放星拿拇指揩过唇边，分不出到底有没有细小的伤口留下。 他看着余也，话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乱亲就算了，怎么还咬人？” 余也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表白说：“程放星，我真的好喜欢你。” 连眼睛也没眨一下，眼神直勾勾的。 程放星微愣，随意的笑从脸上消失。 是第一次，听余也这么认真地说出喜欢他。 她说“真的”，是多真？ 同样的，在余也说完这句话，程放星也抬手挡住了她的眼睛，带着心里道不明的无措和慌张。 余也被泪水沾湿的长睫划过他的掌心，发痒，心跳好像跟着快了一些。 余也很乖，乖乖不动。 程放星眸色暗下，俯身靠近，两人的呼吸已经交缠，他却停住。 在余也喝醉的情况下，如果就这样亲上去，那他和趁人之危的刘昊宇有什么区别。 于是程放星笑了一下，似是嫌弃地轻嗤：“酒气真重。” 他移开手，将落在到余也身后的外套捡起来，翻了个面重新给她披上。 就像是答应好了的，却半路反悔。 最终程放星没有亲下来，余也不满意地舔舔唇。 捡外套时，程放星才注意到了余也脚上穿的鞋，他沉声：“穿拖鞋，不冷？” 余也摇头：“一着急就不会冷了。” “急什么？”程放星噤声，意识到自己问了句挺蠢的话。 余也扬了扬嘴角，没明说是急着来找他。 看余也摇摇晃晃的模样，怕外套再掉下来，程放星不放心地用帽子旁边的两条抽绳打起一个结。 打好结后整理一番，他摸了摸余也的脑袋，一字一顿告诉她：“回寝室去。” 程放星转身走出几步，余也没跟上来。 “嗯？”他是不是不该寄希望于醉酒的人能听话。 余也伸手，摊开掌心：“我会摔。” 又像一个小孩儿一样地撒娇：“你得牵住我。” 殊不知，对于程放星来说，这种招数再有用不过。 他心软下来，很主动地往回到余也身边，牵紧她的手小心地试着走了几步，然而她整个人还是摇摇晃晃的。 实在没有办法，最后程放星只能将余也再度用手臂揽着，让她的重心靠到他身上，带她慢慢走。 余也仰起头，发梢蹭了蹭程放星的脖子，他侧过脸避了一下。 “这么晚你怎么还从外面回来？”余也找了个话题铺垫。 “你还知道晚？”程放星没好气，却还是耐心解释，“今天的实验进度没赶上，自然是要抽时间补的，不然明天没法跟祁册交代。” “哦。”余也并不真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眼睛亮亮的，含了一些期待，又问，“那程放星，我还是你女朋友吗？” 程放星本不打算回答，最后仍旧没沉住气：“先把你那个校外的男朋友断干净了，再和我说这话。” 模棱两可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真实的态度本就如此，还是因为不太忍心说重话。 但至少，得让她清楚他到底为什么提的分手。 “校外的……”余也清醒了一点，重复一边确认，“校外的，男朋友？” 想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马上摇摇头否认：“我没有。” 程放星冷笑：“难道你今天晚上准备在外面睡大街？” “为什么要睡大街？”余也的脑袋往程放星的肩窝凑了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只懒洋洋的猫，“我有地方睡的。” 路灯适时地眨了一下，光线暗下来，两人相重合的影子投在地面变得暗淡一些。 程放星瞥了余也一眼，她白天拉直的头发现在又恢复微卷的原状，有点凌乱，还有那张带了几分泪痕的脸，显得无辜可怜。 “装疯卖傻。” 语气无奈之中带着几分纵容，程放星堪堪才止住了想抬手替余也整理头发的冲动。 毕竟，他没忘记现在还生着气。 宿舍楼下，程放星一手扶住余也的肩膀，另一只手想把用外套抽绳打的结解开，才刚碰到就被拦住。 余也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脸上的表情写着不开心。 一件外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程放星收回手，出言提醒：“上楼回寝室睡觉，还记得你寝室在几零几吗？” “记得。”余也点点头，却不肯走，支支吾吾，“程放星……我……” “嗯？”程放星耐心地等着。 余也咽了下口水：“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程放星敛下眼，似是冷笑地反问：“我拦得住你？” 余也急了，强调道：“我真的只有你一个男朋友。” 程放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后退一步，望向余也。 “回去睡觉，等你酒醒了再说。”没什么温度的语气，喜怒难辨。 以余也现在的状态，更不用说察言观色。 她拉住程放星，撇撇嘴，耍赖地不让他走。 “没人为你深夜出去喝得烂醉买单，别指望我。” -- 第46页 程放星将余也的手拉开，态度不容分说：“回去。” “可是，”余也吸了吸鼻子，“你不管我，就没人管我了。” 真的没有人了，如果有一天，她哥哥有了更在乎的人。 “你是不是还喜欢之前的那个女孩子——” “不是。” 余也把被抢白的后半句补上：“——才故意找的借口。” 程放星也没想到自己会否认地这样快，几乎是第一反应的脱口而出，甚至在余也还没说完之前。 他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记不记得以前，刚认识那会儿，你骗我的时候，我就问怕不怕下一回我不信你了。” 余也记得，当然记得，有关程放星的事，就算是喝醉了她也记得。 “以前是小事，现在是大事。我不可能再信你第三次，就这么简单。” “可是我今天晚上说的，都是真的。” “我真的很喜欢你，也真的只有你一个男朋友。” “所以余也，”程放星没让余也说下去，他俯身，靠近她耳边，侧头。 声音如同再自然不过的蛊惑，“如果你酒醒了还记得今晚的事，最好想想看怎么向我解释。” -------------------- 作者有话要说： [1］就是《红楼梦》里的那个贾瑞hhh 第28章 装 “阿也，别睡啦，今天周四，等会儿还要上课呢。” “说不定她不想去上课，你还操这个心。” …… 好吵。 余也皱眉，朝靠墙的那侧翻了个身，手臂却压到一个不平整的小疙瘩，很不舒服。 细碎的谈话声仍在继续，她的睡意一下子被驱散大半。 直到又是一声：“阿也？” 余也扶额，难受地睁开眼。 头疼、恶心、口渴……这些感觉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几点了？”余也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却像浑身要散架一样腰酸背痛，一开口嗓子就发哑。 是陈静诗在喊她：“快十点了，收拾一下差不多赶第三节课。” 余也顺着爬梯慢吞吞地下了床，然后坐到椅子上缓神——失恋买醉，真不值得。 陈静诗走过来，拿过余也桌上的水杯，到饮水机接了杯热水递给她：“阿也，把桌上放的醒酒药吃了吧。” 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感到嗓子恢复一些，不再那么干涩。 余也拿过桌上的一板药，懒得看用药规范，直接掰了两颗倒在掌心，就着水吞下。 “我昨天……”只要余也思考回想什么，头疼就隐约有加重的趋势。 记起来的是昨天半夜她从余与那边直接打车回了T大，到了学校南一门又临时决定去后街的酒吧买醉，喝酒的时候还拒绝了不少来搭讪的陌生人，喝着喝着就—— 再想不起来，余也茫然。 按照这个顺序，可是，然后呢？ 余也揉了揉太阳穴，停止想下去。 陈静诗想把自己知道的说给余也听：“你昨天，不对，应该是今天，对，今天凌晨……” 余也默默喝下一口水，不是很想听陈静诗纠结昨天和今天的区别。 “你能不能说重点？”不知怎么，旁边的方伊薇比余也更着急，“我们俩床铺连着，我凌晨两三点差不多听见了你上床的动静。” “喝得好像挺醉的，连爬上个床都试了好几次。”方伊薇脸上带了点没同理心的讥笑，就像是收拾书包时无心问的一句，“喝这么多，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啧，这人还挺能踩雷。 余也将水杯放回桌面，碰撞出“啪”的一声当作回答。 陈静诗打抱不平：“那你不下来看看阿也的情况啊？” 方伊薇背上书包往门口走，她打开门才自然不过地答：“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又不会喝得那么醉？” 寝室内安静下来，不太和谐的气氛消失。余也扯了个笑安慰道：“没事。” “醒酒药是赵佳铭发消息让我帮忙买的。”陈静诗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男朋友，但是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想想还挺般配。她犹豫着，最终还是咬咬牙：“你昨天是和他出去玩啊？” “没有，我一个人。”余也同样不太明白，自己下意识发问，“他怎么知道我喝醉了——” 余也把桌上的镜子移到面前，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无精打采的脸，要多颓废有多颓废。 “程放星。” “程放星！” 俩人不约而同的念出一个名字，陈静诗的平静，以及余也的奔溃。 余也猛然抬头，睁大眼睛向陈静诗求证。 怪不得刚才在床上翻身时感觉被什么莫名其妙的疙瘩硌到了，从镜子里看见她身上用抽绳绑着还没解开的这件外套，就知道不管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都和程放星脱不开关系。 陈静诗扬了扬手机，继续念下一条消息：“他让我提醒你给阿也买醒酒药。” “程放星也凌晨才回来，他俩可能昨天在外面厮混了。” 陈静诗停住，朝余也尴尬一笑，收了手机不再继续念下去：“他说话没什么分寸，阿也你别介意。” 余也点点头，好歹在校辩论队配合了这么久，赵佳铭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吗。 “那你收拾一下，马上就上课了。” -- 第47页 “好。” 陈静诗回到自己的位置去，继续研究着怎么织围巾，一团蓝色的毛线已经初见形状，她的手也灵活多了。 余也有点羡慕，正想过去瞧瞧，就被一通电话拦了下来。 手机一整晚都放在床下的桌子上，偏偏在此刻余也能看到的时候亮了起来。 “喂？”余也没看是谁，直接点了接听。 对方第一句就是加重语气的谩骂：“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 余也怼完之后才对这声音后知后觉，拿下耳边的手机确认，看清备注后赶紧认错：“不是，哥哥，你听错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余与冷着声音：“在哪？” “寝室。”余也起身往阳台走，拿下手机检查了一下，果然有几十个余与打来的电话和一串刷了屏的消息，无一不是问她在哪儿的。 陆陆续续的，从昨晚她不管不顾地溜回学校起。余与说对了，就这件事来说她果然是有病。 “滚出来。”余与深吸一口气，尽量缓和一些，“车停在南一门的便利店前面。” “可是哥哥，”余也心虚地挠了下脸，声音很轻，“我等会儿还要上课。” 余与没得商量：“你是不是想让我去寝室楼下逮你？” “还是，”余与顿了一下，声线阴沉，“你没回学校，根本就不在寝室？” “我马上来！”知道余与和刚才的赵佳铭想到一块儿去了，余也着急忙慌地解释，“但是刚起床，你至少得让我洗把脸。” “十分钟。” 余与公事公办的口吻，完全不容置疑。 余也有个念头：她可能完了。 或者自信点，把可能去掉。 她完了。 - 十分钟，对余也来说也算是挑战极限了。 她洗漱完，又换了套衣服，拿过手机，和陈静诗打了个招呼就往外面冲。 开起门，想到什么，她又退回来，随便从化妆盒里抓了一支口红。 路上，余也抓紧时间地调出手机里的镜子，对着用手把头发理顺，然后揭开口红的盖子往唇上轻轻涂，好让自己待会儿看上去精神一些，而不是一张憔悴的宿醉脸。 余也抿抿唇，看了一眼，不太满意。对于本来就嫣红的唇色来说，好像并没起到什么效果，但这也是她最后的挣扎了。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除了早八，现在也是人流高峰。 程放星有些心不在焉，敛下眼慢悠悠地走，直到赵佳铭拿胳膊肘撞了撞他，话里憋着笑调侃：“哎，那个是不是阿也，你女朋友。” 程放星抬眼，朝赵佳铭示意的方向望过去。余也正从另一侧道旁迎面而来，脚步很急，去的是反方向，专注地靠手机的镜像在涂口红，半点没注意到他这边。 赵佳铭还在笑着：“太卷了吧，以前咱们学校的同学是走在路上还看书的，现在化妆的都有了。” “你先走。”程放星停下脚步，语气骤然冷下来，并不太乐意听赵佳铭这么说似的。 赵佳铭马上拉住他：“你干什么，等会儿祁册的课，想挂啊？” 程放星言简意赅：“有急事，请假，假条下次补。” “你能有什么急事往假条上编？”没等赵佳铭说完，程放星已经避开人流朝余也走过去。赵佳铭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中肯地评价，“恋爱脑。” 余也收起口红和手机，放弃挣扎，于是她眼皮很应景地跳了一下，仿佛能预料到等见了他哥会有怎样的下场。 同时，头顶传来沉沉的声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余也抬眸。 她看见程放星的眉眼逆在光里，桃花眼的情绪漫不经心，却透着股冷冽。 说什么？ 余也不解，点点头，顺着他的话：“有，但我现在有点急事，回头聊。” 听程放星这种审讯犯人一样的语气，肯定是她喝醉之后干了什么蠢事。 余也想从一旁绕过去，手腕却被程放星拉住：“什么事？”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望见他侧脸紧绷的下颌线条，冷冷的眼神从眼尾睨过来。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余也本就没打算这么早让程放星和她哥认识。 她指了指程放星手中的一册书，瞎编出一个最靠谱的理由：“和你一样，上课。” 程放星似乎用力折了一下手中的书，书本在他掌心拱起，呈现一个出带折痕弧形，他不甚在意的语气：“逃了。” “逃不了。”余也叹口气，显得很无奈，“逃了会挂科。” 余也心里有点崩溃，不明白程放星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难缠，难道昨天不是他提的分手吗。 十分钟，应该快到了吧？ 程放星态度很不明朗，他侧过头，弯了弯眼睛，却似笑非笑：“我可以逃，你在哪个教室上课？” “六教C212。”余也随便报了个教室名，迅速拉下程放星的手，拔开腿就跑起来，“我回去拿本书，等会儿就来。” 教室名是乱报的，平时余也都是跟着室友走的，哪会分神注意这个。 她边跑边很有哲思地想：人生就是一堆烂摊子，收拾了这个，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先和她哥道完歉，等会儿还得来哄程放星。 看余也跑得狼狈，却不是回寝室楼的方向，程放星勉强收回要跟上去的脚步，阴沉地眯了眯眼。 -- 第48页 他无声地在心里报了个数：第四次。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我也不想被骗啊，可是我好像喜欢上她了欸QwQ 第29章 装 虽说是便利店门口，但更准确点，不如说是这条街上一排车位里的某一个。在停着的许多车里，余也边小跑边辨认。差点一头跑错过时，边上黑色轿车的车窗主动降下来，她一抬眼就对上余与冷冰冰的视线。 余也身体后仰，让惯性向前的脚步刹了个车，她走过去俯下身，在车窗敞开的空口扬起个笑脸，气喘吁吁地喊：“哥哥。” 余与坐在驾驶位上，视线滑过腕上的表，又回到余也身上，平静开口：“迟到了三分钟。” “赶上课间，路上人比较多。”余也转过头，心虚地看了一眼身后，确保没有谁跟着，才迅速地拉开车门坐上去。 余与顺着她的目光从右侧的后视镜看过去，没发现有什么特别显眼可疑的人。 他收回目光，直入主题：“昨天晚上去哪了？” “出去吃宵夜了。”还好在跑过来的路上，余也心里早想好了说辞。 “在哪儿？” “学校边上的街。” “吃什么？” “火锅。”余也弯起眼睛笑了一下，对要说口的补充很满意，“半夜的时间段去吃，有学生优惠。” 余与扫了她一眼：“生活费不够？” “没，这不是给你省点钱嘛。” “想吃就吃。”余与的关心听起来很勉强，“该睡觉的时候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容易变丑。” 该睡觉和该吃饭的时候都在想工作的事，也容易变丑。 余也点点头，没说出心里的话。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余与就继续盘问下去：“和谁？” “室友。” “谁开的车？” “啊？”余也一怔。 “不是说他来接你吗？”余与冷笑一声，“怎么？答不上来？” “我们……”这个问题余与确实没提前设想过，她别开眼稳了稳神，“我们打车的。” 余与轻描淡写：“喝酒了？” 余也炸毛：“没有！绝对没有！” 余与右手食指和拇指落在表带上，松了松腕。 他原本只是轻轻地抛出一个试探。看余也过于强烈的反应，对答案已经十有八九确定了。 “看看。” 车舱内，坐在副驾的余也头顶的镜子被余与伸手拉下来。 “看什么？”余也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心虚地揉了揉脸。 “你知道你长得漂亮吗？” “啊？” 这算什么？兄妹互吹环节吗？ 余也睁圆的眼睛转向余与，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磕绊了一下说：“哥，你也好看。” “之前学校有同学看到我经常上你的车，还传闻说我被包养了什么的，然后就有‘余也很野’这种话。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车很贵，我长得又太漂亮……” 余与不善的目光睨过来，余也不敢说了，她扯扯嘴角，“哈哈……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反正就是挺胡说八道的……” 余与神色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你知道你大晚上就这么出去有多危险吗？” “哥哥，我错了。”余也低下头，抿了抿唇，她在心里又加了一句“对不起”。 刚认完错，余也怀里突然被塞进来一个沉甸甸的保温餐盒，她抬头看着余与，不明所以。 “你昨天没喝的粥。”余与若无其事，态度再自然不过，“不要浪费，现在喝完。” 余也正准备认命，看到什么，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哎，这怎么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白色餐盒装在袋子里，不像她手里这个，就是家里随便闭着眼睛拿的，普通且丑。 余与把袋子往旁边拎了拎，不打算解释，只是避重就轻：“这不是给你的。” 余也抽了张湿巾把手擦干净——不是就好，她可不想因为太撑而吃出胃病。 “等一下。”揭开盖子，粥的热气从餐盒里跑出，余也捋顺了思绪，她张了张口，“不是吧？哥，我好歹是你妹妹没关系，但是！” “你送别人隔夜的粥啊？”过分强调的语气。 余与挑眉反问：“谁说是粥了？” 哦，不是粥。不是粥？ “你偏心！”余也放下餐具，不甘心地控诉，“凭什么让我吃隔夜的粥。” “这粥也不是隔夜的，我可不像你——”余与没说下去，意味深长。 “咳。”余也被刚入口的粥呛了一下，似乎能听出她哥指的是她昨天晚上不打招呼就跑回学校的事。 “还有，你刚才说，好歹是我妹妹没关系？” “阿也，脸疼不疼？” 余也继续咳嗽，当没听见。 这粥，好烫。 - 六教C212是个空教室，没安排课程。 程放星合着急促的铃声走进门，看见一排排空座位在等着他，心里对余也的谎话又坐实一分。 然而程放星还是从教室后边走到第一排，挑了两个连着位置的其中一个坐下，将被折出痕迹的书本放到一边，拿出手机认真地开始发消息。 拇指敲了字后删了又删，程放星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发出去的是：「上课了，你什么时候来？」 -- 第49页 一秒也不用等，消息框的左侧马上跳出一个红色的小感叹号。 还有一句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程放星敛了敛桃花眼，情绪阴郁难测。 拉黑的倒是快，当初是谁这么千方百计地要加他微信。 收了手机，程放星把卫衣的帽子拉过头顶，双臂交叠，正打算趴到桌面上睡一觉。 想到什么，他没犹豫地拉下了卫衣的帽子，向下的脸改成了向外侧趴着睡。 要是余也待会儿来了，却没认出他就离开，挺亏。 这样一来，程放星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长睫在眼睑下落出浅色的阴影，睡颜平静。 睡一觉，时间会过得很快。 睡一觉，等睁开眼余也就会来了。 …… “同学，同学？” 程放星皱眉，睁开眼，眉宇间透着不耐。他从桌面上支起来，晃了晃发麻的手臂，脑袋还有些懵。 “这个空教室我们班借了，下节课开班会，”一个男生歉意地在冲他笑，“你看你能不能换个地方睡？” 程放星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已经坐进来许多人，看样子是学弟学妹，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下课了吗？” 那男生给程放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还有几分钟。” 程放星再次转过头，视线粗略地扫过每一张脸。 没看见余也。 程放星收回视线，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哦，下课了我就走，你也说了，是下节课。” “这样啊，好的好的。”那男生显然没想到程放星还会厚脸皮赖着，有些没反应过来。 程放星拿出卫衣口袋里的手机，忽视了站着的男生，旁若无人自顾自地打字——「你再不来，等下课了我就走。」 现在这个时候，他还对余也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哪怕这条消息余也收不到，也能象征性地让他心宽一些。 反正他提醒过了，余也不来，是她的事。 那个男生从程放星身边走开，回到班级群体，原本几簇几簇的窃窃私语，音量骤然没什么分寸的高了起来。 “让人家待着怎么了？本来他睡得好好的，叫他干什么？” “可是，我们等会儿开班会也还是还吵到他。” “那就等会再说呗，这么帅的脸，不得给我们班会助助兴。” 而后爆发出一阵笑声：“就是就是。” 七嘴八舌，参与话题的并不只几个人，字字都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程放星听不下去，积压着的情绪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猛的站起来，凳子随之在地面划出一道刺耳尖锐的鸣声。 他转身，看向那群人，冷沉的声音盖过他们：“给你们助助兴？” 那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收起笑容，心虚地噤了声。 程放星桃花眼在笑，然而他的情绪是危险的，他轻嘲：“助你妈的兴。” 这个教室一刻也不想多待，拿了桌面上的那本书，抬起腿就走。 在要踏出教室后门时，程放星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没停住。 只是他似乎补了一句：“爱来不来。” - 在余与的监视下，余也勉勉强强地喝完了粥，又天花乱坠地扯了个理由跑出来。 好在余与看上去也有事，没再为难她便同意了。 余也更快地往六教跑，希望等会儿在她瞎胡说的教室里看不见程放星。 他那么狗的一个人，应该不至于真信了她吧？ 她那一看就是瞎编的呀。 太阳光线过分的强烈，眼睛很难完全睁开。 余也抬手挡着跑进六教，下课铃不差分秒地响起来。 正要快些爬上楼梯，就撞见程放星从转角的平台拐出来。 “程放星，”余也收回脚，手搭在扶梯上借力，这一路可真够呛的。 程放星眼神向下，俯视余也，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不紧不慢踩台阶下楼。 在经过她时，径直走了过去。 余也：？ 他没聋没瞎吧？ 余也顺了顺气，跟上去拉住程放星：“我现在有空了，我们谈谈。”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程放星很嫌弃和余也触碰似的，拿另一只手上的书将她的手轻轻抵开。他冷着声音：“没空。” “程放星，你等会儿。” 程放星迈步，余也再次尝试去拉他，却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嗝，于是她去拉人的手马上改为了捂住口鼻。 就这么看着程放星眼睁睁地走开，余也情绪复杂—— 余与！能不能干点人事！！ 程放星走出六教，阳光直面而来，紧绷的表情才不自觉地松了松。 想起刚才那一幕，坏心情一扫而空，他轻笑：“真是……” 可爱。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整个地球就属你的表情最最可爱-w- 感谢在2022-03-06 20：00：29～2022-03-08 16：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不会咕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装 余也有种错觉，这些天程放星好像在故意躲她，上哪儿也遇不到。 -- 第50页 糟糕的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程放星的微信给拉黑了，导致失去了他俩唯一能好好交流的方式。而发给程放星的好友申请也都石沉大海，等了三天，余也感觉出来了，他确实是在故意晾着她。 余也无计可施，只能再次向赵佳铭求助。 她先是打算好好坦白一番：「作为并肩作战的好朋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声。」 赵佳铭好像预判了她想说什么：「你和程放星谈恋爱了。」 余也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并没有提到关于这件事的，她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 赵佳铭：「你不说，这件事还有谁会说？」 程放星主动说的吗？他明明不太像想承认这段关系的样子。 余也抿抿唇：「还有一件事。」 赵佳铭：「哎我知道，通过你俩上次回寝室的时间稍稍推测一下。」 赵佳铭想到了莫名其妙的点上去：「不过这种事就不用告诉我了吧，挺尴尬的。」 「你必须知道，你得帮我。」 看赵佳铭发过来挤眉弄眼的表情包一点不像尴尬的样子，余也倒是被尴尬到了。 「我和程放星分手了。」 赵佳铭：「？？？」 赵佳铭：「怎么我刚知道你俩谈恋爱就要闹分手？」 「挺巧的。」余也故意发消息说，「没错，是你的问题，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赵佳铭：「我看程放星这几天除了整天睡觉，在寝室该干嘛干嘛，心情也不错，不像失恋的样子啊？」 余也忽略了这条消息。 如果不喜欢的话，这算得上哪门子失恋。 「我这几天都见不到他人，要不你整个饭局，让我们再见一面？」 「我感觉我们说的不够清楚。」 赵佳铭马上爽快地答应下来：「行啊，没问题。」 赵佳铭：「您看今天晚上怎么样？老板？」 从第一条消息到第二条，余也的笑僵了僵：「别叫我老板，像在喊条狗。」 赵佳铭不平：「喊老板怎么了？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当个大老板。」 「好的，老板。」 「或许老板应该知道，老板的老师祁册有条小狗就叫老板。」 “靠。” 赵佳铭愣是读了三四遍才理解了余也最后一条消息的意思。 他转过头问正在打游戏的程放星：“祁册有条狗？” 程放星嗯了一声。 “叫老板？” 程放星撩起眼皮看过去：“怎么？” “没。”赵佳铭忍气吞声，“晚上请你去吃饭。” 程放星没答应，他语气淡然：“无事献殷情。” “谁说无事献殷情了？昨天材化补考，你考前不是给我恶补了一下吗？”赵佳铭摇头晃脑，实话实说，“不得不说，你脑子就是好使。补考辅导哪家强，平京T大找程狗。” 程放星突然放下手机，语气认真地纠正：“别喊我程狗。” “程狗不好听？那叫——” 赵佳铭思考了会儿，无意脱口：“程小狗？” 程放星视线轻掠过他，然后从抽屉角落翻找了串钥匙出来。 他指尖勾着钥匙扣晃了晃，桃花眼弯起来，像在开玩笑，声音却又说不上有多愉悦：“你配吗？” 赵佳铭不太理解：“骂你还配不配的啊？你还乐意被人骂不成？” 程放星收起钥匙，没理他：“过了？” 赵佳铭耸耸肩：“成绩还没出。” “但要及时行乐，在出成绩之前出去吃一顿。怎么样，去不去？” “就我俩？”程放星的原意是，寝室里的其他两个人要不要喊上。 但看到赵佳铭眼神闪了一下，轻微点头当作回答时，他有点猜到这顿饭是为什么了。 程放星笑了一声：“去，怎么不去。” 这几天想通了一些事情，是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 除了贴身衣物，余也亲手洗衣服的机会不多，但每次洗好像都得和程放星沾上点关系。 这两天太阳好，她亲手洗过的灰色外套被晒得干净好闻。临出门前，余也将它收下来，套在了衬衣外面。 不能说单纯是因为拿着嫌麻烦，而没有其他想法。 餐厅是余也选的，专做陵安那边的菜色，离学校不远。 余也穿着外套徒步走过去，落日尚且有余温，照在脸上发热。 她先到了之后，去洗了把脸，热意和绯色才慢慢退下去。 镜子里又是一张风情的脸，白皙中透着种冷意。 余也今天化的妆很淡，穿的是白衬衣，虽然五官足够精致，但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好像都有点不食烟火。 真是失策，余也懊恼地揉了揉脸，她应该穿得再可爱一点，或者再甜一点。 程放星和赵佳铭比余也来得稍迟一些。 赵佳铭不太明白，为什么程放星下午还特意洗了个澡，挑衣服又挑了半天，磨磨蹭蹭的。 他暗自猜测，或许是程放星不放过任何开启一段新恋情的机会，毕竟他也没提过余也要来。 俩人一路无话，沉默着走到餐厅，服务员迎上来：“您好，请问几位？” 程放星站着不说话，等赵佳铭开口。 “三位。”赵佳铭压了压声音，好像这样程放星就听不见似的，“和刚才来的那个女孩子一起。” -- 第51页 服务员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刚才来了好几个女孩子，您说哪一个？” “啊？”赵佳铭张了张口，心虚地看了程放星一眼，寻思着要怎么形容。 程放星神色自然：“最漂亮的那个。” 服务员明白过来，马上笑眯眯地为他们引路。 餐厅的灯光的色调偏暖，照得程放星侧脸线条柔和，他轻哂：“上次在火锅店形容我不是挺能说的吗？” “我现在有女朋友了，总不能说其他女孩子漂亮吧？”赵佳铭看了眼身侧的程放星，穿得清冷温和，本质上还是个嘴欠的混球。 “不是，你原来知道阿也要来啊？”怪不得穿得人模狗样。 赵佳铭哼了一声，等会儿两个人都那么好看，他往里面一站，多不和谐。 程放星反问：“你不是说就我们俩吗？” “阿也……她上次拿了化学竞赛的金奖，不得辅导一下我的——” “嗯？”程放星懒散地发出个语气词询问。 “辅导我的心态。” “到了，就是这间。”服务员探身打开包厢门。 程放星莫名其妙有点紧张，他敛下眼，又迅速抬眼，好看上去漫不经心。 视线对上就粘在了一起。 三天以来，他们第一次看到对方，这么近距离的。 原来想念是可以被藏起来的，但只要轻轻一碰就不可收拾。 微妙的气氛里，没人说话。 “你们先点菜，我去趟洗手间。”赵佳铭轻咳了一声，冲并没有看过他的余也使了个眼色，而后飞快地跑出去拉上门。 说点什么。 余也眨了下眼，听到有个声音在出谋划策。 说点什么？ 余也低头，那个声音没再出现。 余也先移开了视线，程放星便伺机打量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穿着的灰色外套。 程放星喉结滚了滚，抬脚走过去，在余也身侧的位置坐下。他翻开菜单，像是随口聊起了一个话题：“想吃什么？” 余也侧头，看到程放星近在咫尺的侧脸轮廓，还有那双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桃花眼。 她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有点想你。” 那边话音落下，心跳跟着漏了一拍，有些失控。 程放星眉心跳了一下，他猛然合上菜单，转过头看着余也，语气冷然：“余也，给你个提醒，以后一个人少喝那么多酒。醉鬼走夜路，还嫌麻烦不够多？” “程放星，我能再加一次你的微信吗？”余也咽了咽口水，把手机推过来，“最麻烦的是，上次喝醉拉黑了。” 程放星眼眸微暗，没任何动作，但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勾勾手就能拿过来。 余也不知道怎么的，胆大包天地伸出手去勾。然而才刚刚碰到手机，发汗的手就被握住。 程放星的指尖有点凉，缓缓地扣住余也的手。两种温度，一种心跳。 程放星的手覆上来的那一刻，余也呼吸一滞，说出了还没酝酿好的撒娇：“好不好嘛？”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程放星面前装模作样，就差把“我很甜”写在脸上了。 以前在程放星面前，这招总不太管用，以致于余也的叛逆本性早就完全暴露了。 “好啊。”程放星勾了勾唇，似是愉悦，“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余也不太信任：“你先让我加回好友。” 程放星不紧不慢，松开手把菜单递给余也：“那你先吃饭。” 拉锯战败，余也扣一分。 余也没心思，用笔随便划了几个偏甜口的菜，然后把菜单还回去。 程放星看了一眼：“怎么都是甜的？” “嗯。”还不是因为你爱吃。 余也再次推了推手机：“点完了，让我扫码。” 程放星右手在菜单上改了几笔，左手解锁手机点出二维码。 余也心满意足的扫完码，重新发了好友申请过去。 好像不太对。 应该让程放星扫码加她，怎么能让她扫程放星呢？万一他不通过好友申请，不还是白搭？ 再败，余也扣两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8 16：17：48～2022-03-09 16：1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olence 10瓶；BK.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装 有长期的工作经验积累，服务员对业务足够熟练，掐准了客人点完餐的时间来进门收菜单。 不早不晚，等菜单被收走，包厢内又只剩下俩人。程放星指节不太乐意地轻敲桌面，提醒余也的眼神从手机屏幕移到他这边。 余也抬头，望向程放星冷着的侧脸，恍然有种在考场上听到了“请考生开始答题”的错觉。 “为什么这么晚一个人跑出去喝酒？”程放星敛起眼里所有的情绪。 他问问题时，故意绷得面无表情，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最恰如其分地表达出心里的生气和不满。 余也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你说要和我分手，我不开心，失恋了买醉。”她小声狡辩，“但是我以前都很有分寸的，从来没有喝过那么醉。” ——甚至醉到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了。 -- 第52页 “那天晚上是你送我回去的吧？我醒来了身上还有你的外套。要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余也是真的担心，万一她喝醉了，学电视剧里演的狗血桥段，看见程放星就先不管不顾地扇一巴掌…… 可她第二天她手没有疼，而且凑近点仔细看，程放星的脸上也没有伤口。 “你不记得？” 程放星听得皱起眉来，忍不住转头，却撞进余也微微睁圆的眼睛。 她柔软的唇和他的侧脸凑得很近，好像那天晚上，要再偷亲他一次一样。 程放星保持着动作，不闪也不避，全然忘了该和余也计较的事。他松了松眉，促狭的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 “离那么近做什么？” “没。”余也咽咽口水，迅速拉开俩人之间暧昧的距离。 “没离我那么近，还是没想做什么？”程放星支起脑袋，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余也的唇上，他懒洋洋地挑眉，“前者我亲眼看见了，后者你心里——” 余也马上打断：“没！什么都没想！我心里清楚！” 被程放星说的，不有那么点旖旎的想法都不行，好像对不起他这张脸似的，要么就是她真的不行。 她行！余也很行！ 余也脑子里想法还乱七八糟的时候，程放星早已坐正了身子，收起玩笑的神色。 他眸子暗了暗，对接下来抛出的问题含了几分微嘲： “那天晚上不回学校，本来打算住在哪？” “哥哥那里。”余也实话实说。 没想到余也会这么坦然，程放星似笑非笑，舔舔牙关，像是气极： “你到底有几个哥哥？” 余也伸出食指勾了勾：“一个。” 余也回答完，霎时安静下来，程放星敛着眼，看不清情绪。 “那我呢？”程放星的脸色晦暗不明，再开口时声音也带上冷意。 余也愣了一下，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不合时宜的，门被敲了几下后由外打开，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上菜，问题就此搁置到一边。 程放星回避了余也不解的目光，只是将整套餐具用温水过了一遍，再推到她面前。 程放星意味不明的举动和问题，总让余也觉得有愧于接受他的照顾。 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被服务员职业微笑着的“菜上齐了，两位请慢用”给盖过去。 “你平时和他相处也会说谢谢吗？”注意力都集中在余也那儿，程放星自然听清了她的话。 他从余光中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有种不平衡的失坠感涌上心头。 程放星抿了抿唇，他一直很好地守着给自己画出的防线，余也从来都是主动的那方，他只是一个保持着游戏心态，随时可以喊停退出的旁观者。 旁观者清，他以为自己很清醒。 他以为。 看见包厢门大开着，服务员正在上菜。赵佳铭一直蹲在门边玩手机，等待着有一个进去不会尴尬的时机，于是他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站起来。 他走进门，在外面酝酿了好久，看也没看一眼俩人心照不宣的神色，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就是：“菜上齐了啊？那我接个电话。” 然后丝毫没有停顿地摸了摸口袋，就像在生硬地走流程，找出手机举到耳边。 看着不紧不紧，实则手忙脚乱。 余也很想大声地告诉他：戏过了！ “喂？什么？”赵佳铭生怕在场的人听不见，骤然提高了音量，眼睛往程放星身上瞄，“辩论队有事儿？行行行，马上来。” 程放星撩起眼皮，赵佳铭正放下手机，摁了一下电源键，屏幕却亮起来。 他只能当没看见，忽视这个破绽：“你们别浪费，把这些吃完，我结过账了啊。” 程放星反常地？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不去揭穿。 他还在想着和余也的关系：时间一长，主动者会变成主导者，那时候就再也抽身不了。 情况很糟糕。 不能再这样下去。 等赵佳铭走后，程放星勉强换上玩笑的神色，转向余也：“你不也是辩论队的？怎么没事？” “我们负责的事不一样。”余也别开眼，不害臊地夸奖自己，“我是队长，运宠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那种。” “阿也，”程放星凑近，笑里有种撩拨，他压了压尾音，“你这么厉害呀？” “嗯。”余也瞄了程放星一眼，强装镇定，“所以和我分手，是你格局不够。” “那我呢？”程放星漫不经心，还是没忍住，再度将话题跳回去。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就让他先自甘地糟糕一会儿。 “都喜欢。” 听余也不假思索地回答完之后，程放星低垂下眉眼，脸色阴郁，没有说话。 余也试探着伸手过去蹭了一下他的手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认真解释，“这是不一样的喜欢，不能比较。” “怎么不一样？”程放星对余也的讨好视而不见。 “一种是长辈，另一种，就是喜欢。” 说完，余也自顾自勾了勾唇，反正她就是喜欢程放星。 “他大你几岁？” 余也在心里算了一下：“四岁。” -- 第53页 “所以你喜欢，”程放星顿了一下，找出个贬义不过的形容词，“老男人？” 余也只听到“老男人”，而并不觉得这两句有停顿的话连起来多么奇怪，她第一时间帮余与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又不是不会有变成老男人的一天。” 程放星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被余也蹭着的手背，她连忙补充：“但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她认认真真：“我也一直喜欢你。” 陵安菜多偏甜，可他今天合着余也的口味特意选了几样不那么甜的。 而且还没尝过，就已经被甜到了。 奇怪。 咦？ 程放星在偷偷笑了，好像没事了？ 余也侥幸，她低头看了下手机，旁敲侧击：“你还没通过好友验证。” 程放星笑意没收，给余也碗里夹了块排骨，故意玩笑说：“你急什么，就算通过了，也不是不能拉黑。” “确实，挺像你作风的，就算答应和我谈恋爱了，也照样能找个不明不白的理由分手。” 余也话里明显不过的意有所指，程放星听了，放下筷子轻嗤一声：“怪我？” “不然怪我？”余也理所当然地反问。 程放星无奈地拿起手机，指尖点了几下后递给余也看，只是随口而出：“放心了？” “放心放心。”余也说着，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放星？” “我故意这么问的，”程放星桃花眼笑得乱颤，答，“阿也。” 像在勾人。 余也咳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给自己倒了杯水。 程放星要问的问题还没结束：“那个刘昊宇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不熟。”听到这个名字，余也脸上摆出嫌弃的表情，“是我室友的前男友，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话没说完，她忽地转向程放星，弯弯眼睛接道：“和你差不多渣。” “室友？”程放星没多在意这个评价，而是从余也的话里捕捉到了其他信息，“长什么模样？” “打听那么清楚，你不会和刘昊宇一样，看上女朋友的室友了吧？”余也喝下一小口水摇摇头，“不对，严谨一点，已经是前女友了。” 既然程放星不和她生气了，余也叛逆心就控制不住地冒出来，说的话也句句带刺，故意说给程放星听。 程放星捋了一下关系，差不多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刘昊宇是你室友的前男友，然后看上了你，所以渣了你室友？” 余也眨眨眼，她有时候不得不佩服程放星的逻辑推理能力，不论在智商还是情商上，三两下就能抽丝剥茧，凭着一些信息把事情最真实地还原。 她点点头承认，表现得很坦然：“但是这些和我们要谈的事有关系吗？” 程放星像是在笑：“我们有事什么要谈吗？” 问了这么多问题，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得到答案了。 “嗯，有。”余也抬眸，语气里带了些不容易察觉的紧张。 她听到好像不是自己的声音说—— “再谈个恋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啦！（先鞠一躬感谢在2022-03-09 16：12：10～2022-03-11 12：4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827046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装 空气滞了好长时间，余也看见桌面上的水杯上方，温水冒出的热气逐渐变少，化成白雾，到最后消失不见。 足够让人耳鸣的心跳渐趋规律，余也快要坚持不住时，才听见程放星懒散的声线问：“你是觉得我还会再答应？” 漫不经心的语调，尾音上扬，听上去却又像是愉悦的。 “不觉得。”余也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并没什么底气。 要是程放星不答应的话，他们还是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完这餐的吧，毕竟等了这么久，她实在是有些饿了。 “那么——”程放星故意停顿下来。 余也侧脸，视线从没有焦点的水杯上方落到程放星脸上定住，在等他答案的同时也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程放星眼神往下，和余也对上，两双不同风情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彼此。 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桃花眼里的情绪捉摸不透，下一秒，轻描淡写地开口。 说了个“好”。 单单只是一个字，没有起伏的重音，余也的心却跟着不受控制地重重一跳，先前的平静在此刻都被证实不过是假象。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不让自己有可能会因为表现得过于开心而被程放星哂笑。 “不到一个月再分手的那种？” 程放星托腮，另一只手的指节缓缓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像在认真思考。 而后他松了松眉，凑在余也耳边，压下声音一字一顿道：“看你表现。” 程放星说话时的气息温热，就算隔着余也的发也无济于事，轻易就带起了她脸上火烧火燎的温度。 余也偷偷抬手摸了一下耳朵，不知脸上染了几分绯色。 看见余也的动作，程放星身子往后仰，和她拉开距离。 他敛下眼，注意到余也纯白的衬衣，衬着白皙的肤色，第一眼就给人只可远观的感觉。 -- 第54页 就像初落时的雪，然而被他稍稍一打趣就好像要化开。 她很热吗？ 程放星抬了抬下巴：“把外套脱了。” 余也没问什么，乖巧照做，反正这外套穿来就是要还给他的。 只是外套刚脱下，就听见程放星闲闲道：“待会儿吃饭别把我外□□脏了。” 余也本来想把脱下的外套挂到椅背上，听到这话便没好气地直接将外套抛还给程放星。 ——脏了活该。 程放星勾唇，从腿上拎起外套一角抖了抖，而后当着余也抱怨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穿回到了自己身上。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程放星整理好衣服，侧过脸冲余也挑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吃饭？看我能饱？” 余也抬手扇了扇风：“热不晕你。” 程放星勾唇笑着：“阿也。” 余也别开眼，不吭声。 忽然被程放星叫得这样亲昵，听得她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妙的感觉。 程放星再次用单只手支着脑袋，直白的目光停在余也脸上，拖着腔调悠悠问：“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对我。” “不然，”程放星若有所思，“怎么会那么热？” 余也拿起筷子，故作镇定：“那你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能饱？” “再说了，有歪心思也不过分吧？”余也加重语气强调，“男朋友？” 程放星低低笑了一声，收起逗弄余也的心思，坐好了吃饭。 地道的陵安菜多少吃起来都有些甜，虽然程放星很喜欢，但在他重新选过的菜单里，还是有意避开了那些太甜的。 加上余也情绪太反复，确实饿了，这一顿与平时相比算是吃下了不少东西。 当她放下碗筷，程放星还有些惊异：“这就饱了？” 余也点头：“饱了。” 程放星忍不住，说了句：“怎么跟小猫似的，怪不得这么瘦。” “什么小猫，你有没有真的喂它们过呀，学校里的流浪小猫都吃不下我这么多。” 不知道猫的话题触到了程放星的那根神经，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着急地站了起来。 同时伸手拉起了余也：“饱了就和我回学校。” 余也还呆呆的，动了动手腕：“怎么了？” 程放星看了她一眼，说了两个字的简短解释：“遛狗。” “老板？” “嗯。” “遛狗不一般大早上去吗，晚上人这么多，说不定还有课。” “阿也，想想它的名字。”程放星似乎也觉得挺无奈的，“老板之所以叫老板，一日三餐，少遛一趟都不行。” 余也不太满意：“祁册也太会使唤人了。” 程放星显得无所谓：“上次逃了祁册的课，要么遛一个月老板，要么挂科，他让我选一个。” “那谁让你老是逃课。” 了解前因后果，余也弯了弯眼睛，对程放星的心疼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程放星捏了捏她的掌心：“你不敢我就敢。” 哪怕上次最后没等到余也出现在那个教室，但至少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来过，他不会错过。 - 一条大道岔出两个方向，通往明德楼和寝室，是不同的捷径。 程放星脚步没停，余也看了看方向困惑：“去哪儿？” 她很自然地认为，现在还不是分别的时候，他们应该再多待一会儿。 “送你回寝室。”程放星侧脸看她，桃花眼微弯，“再怎么样，你也比小狗重要是不是？” 余也抽出手，摇头：“我要陪你遛老板。” “不怕过敏了？” “只要别让它靠我太近。”余也想了一下，出谋划策，“比如，你可以抱住它。” 程放星笑：“那是我遛狗还是狗遛我？” 余也不太在乎：“随便啦，都行。 ” “不行。”程放星扶着余也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你回寝室，我不送了。” 如果没有绝对的概率，有一点点过敏的可能就都不行。 然而等程放星独自牵着小狗从明德楼下来时，就看见余也靠在墙上，眉眼弯弯对着他笑。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他早该知道，余也没那么听话的。 小狗已经止不住地兴奋，要跨越台阶向下跑过去，程放星赶忙收了收栓绳，蹲下身将它抱进怀里。 他慢悠悠走下楼梯，唇角稍弯：“既然这样，离我远点。” 余也跟上他的脚步，打趣：“无效遛狗。” 程放星眼神扫过她，话里含笑：“因为谁？” 余也哄着：“没关系，反正祁册不知道。” 校园内学生多，来往间，或上课或自习，在浓厚严肃的学习氛围里，遛狗总归不是件正经事。 程放星这几天每回都是带着小狗出了学校，往附近的公园小区去的，今天也不例外。 晚上六七点钟，沿街有各种商铺，路上不止有出来放松的学生，还有各个年龄段的人饭后散步，悠闲热闹。 当然也遇上很多遛狗的，只不过没有一个人像程放星一样，一路把小狗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程放星终于受不了那些路人明明走过去了，却还要偷偷转头看一眼的行为。 -- 第55页 他抬眼随便找了家不远处剩两三步距离的理发店，喊余也：“来都来了，进去剪个头发。” 其实程放星的头发早就有些长了，细细碎碎的落在额前，偶尔还挺让他心烦的。 他手握着栓绳系到了理发店门边的角落，把小狗放回地面。小狗撒开了欢，却被束缚住，怎么也跑不出固定的范围。 余也蹲下身，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告诉它：“老板，我们很快就出来。” 小狗“嗷呜”叫唤了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余也有点于心不忍就这么把它留在外面。 “阿也？”程放星一手扶着推门，在等余也。 “要不你进去，我在这陪老板。” 程放星看着蹲在小狗旁边半米远的余也，有些无奈：“不会很久，最多十分钟。” “那五分钟归你，五分钟归它。”余也煞有介事地打开了手机上的计时器给程放星看，“五分钟之后我就进来陪你。” 程放星不再坚持，临进门前，他轻哂着提醒：“别蹲太久，腿会麻。” 余也点头，半点没听出这是在关心她。 说五分钟就五分钟，余也一秒不多地陪了小狗五分钟之后，便准时地进门。 理发店里并不怎么忙，除了程放星一个客人在剪头发，还有另一个店员在等其他客人。 看清余也的脸，等客的店员忍不住冲她吹了个口哨。只是口哨刚吹到一半，转眼看见镜子里程放星阴郁的脸色，顿时吹不出来了。 他硬生生省去了称呼，话也说的莫名其妙：“想做什么？” 怎么听上去要和她打架一样。 余也抬手指了下程放星：“我不弄，陪他来剪头发。” 等客的店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另一边，剪刀落到程放星额前，他轻闭上眼。 于是余也走过去，压下声音问：“我的头发如果染黑了会好看吗？” 店员大胆地又看了眼余也的脸，笃定道：“肯定好看。” 他极力招揽生意：“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 可是她已经答应过她哥不再动头发的心思了。 余也摇摇头，正想拒绝，就听程放星冷着声音喊她：“余也，过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余也走过去，从镜子里和程放星对上视线。 或许是刚剪完头发的缘故，程放星的桃花眼显得很干净，眼尾微微上扬：“现在好看。” “嗯？” “我喜欢。” - 夜色很好，有一条河流穿过，粼粼倒映着月光。 他们沉默安静地走着。 余也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程放星那句“我喜欢”。 她朝身旁偷瞄了一眼，剪完头发的程放星，有点像回到了他们高三刚遇见时候，清俊又少年。 今天出来的时间太长，小狗在程放星的怀里犯困地眯起眼睛。 和他散漫的状态比起来，画面意外和谐。 踏上一道小桥，走过去，另一头摆着一颗绿色的圣诞树，应景地装饰起了彩灯。 余也才发现：“下周末是圣诞节。” 程放星嗯了一声，望向余也，想也没想就问：“我们一起过？” 余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磕磕绊绊地拒绝：“我、我不过洋节。” 最近事这么多，她的围巾还一点没织出来，就算和程放星一起，也有没能送出手的礼物。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一定要在跨年之前织完围巾，绝不能再白白错失良机。 程放星撩起眼皮，语气果决：“我不是在问你同不同意。” “那你什么意思啊？”余也伸手摸了摸挂在圣诞树上的小礼物盒子，精致小巧，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 她随口抱怨：“你不想和我过就直说嘛，我又不会赖着烦你。” 不会赖着他？ 然后和上次一样，转眼就要去找她那个哥哥？ 程放星沉下脸，半点没掩饰情绪：“我是在告诉你。” “我们一起过。” 问句就这么被他改成了陈述。 冷漠又官方的告知。 --------------------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不会吧？他不会真的以为是因为抱着狗散步很蠢才回头看他的吧？ 第33章 装 一直到晚上，余也回来之后，才想起来将吃饭的钱转给赵佳铭。 赵佳铭没第一时间收钱，而是打听：「怎么样？说清楚没？」 余也同样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她很快得出答案：「没，总感觉好像有个什么事，程放星忍着没说出来。」 不过具体是什么事，她就不得而知了。程放星不过看着散漫，心思也不少深沉。 他不明说，余也猜不出。 「但我们至少和好了，所以你还是很有用的，以后肯定能如愿以偿当大老板。」 ——然后管理一群叫“老板”的小狗。 赵佳铭装得很谦虚：「小事儿。」 怕他得意忘形给忽略了消息，余也催促：「今天的饭你一口也没吃上，不能让你白白花钱，快点收款。」 赵佳铭：「不用。」 赵佳铭：「到时候别让我交份子钱就行。」 份子钱？ 她和程放星？ 余也微抿了下唇：她更喜欢有把握的现实感，不是个会幻想很多的人，以至于好像还从来没想过和程放星结婚这件事。 -- 第56页 但这件事出现在别人的幻想里，好像就是最终在现实里会发生的一样。她不想否认，便回了个「好。」 - 其实刚不久，前脚到寝室的程放星才给赵佳铭转过吃饭的钱。 赵佳铭是不好意思收两份钱，然而他闲得无聊，不从俩人的关系里找点乐子，挺没意思。 打趣完余也，赵佳铭又故意聊起：“程放星，到时候你结婚我肯定不需要花钱。” 程放星敷衍应和：“嗯，你别来就行。” 今天和余也遛狗占用了太多时间，实验项目进度没赶上。程放星一回来就打开电脑，专注地校对起文档表格中的数据，没功夫闲聊。 赵佳铭继续说：“拿数额最高的奖学金，和最漂亮的谈恋爱，跟最厉害的导师搞科研……操，我一直没发现，你挺厉害呀。” 程放星抽空扫了他一眼，勾起唇闲闲开口：“谢谢，我喜欢女的。” 赵佳铭不理解：“你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问你。” “我说真的，反正我结婚你得花钱，你结婚我就不用花钱。”完全没有能怼回去的话，赵佳铭急了，便重复同一句。 “谁说了？”程放星随口一问，终于点到了关键。 赵佳铭想也没想，就答：“你老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词，程放星脑子里第一反应冒出来的是余也那张漂亮又风情的脸，她不太乖地在冲他笑。 他收了收心思，微嘲：“你什么时候还会算命了？我都不知道我老婆在哪呢。” “我说余也啊哥！” 赵佳铭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嘴上开着不正经的玩笑：“你要是敢以后不娶阿也，我杀了你。” 程放星挑挑眉，更不正经地回：“那你现在杀了我？” “你真没想过娶她？你以后别后悔。”程放星事不关己，赵佳铭挺郁闷的，“你怎么能不想呢？我可告诉你，阿也这么漂亮，想这事的人多了去了。” “真正的男朋友不想，让其他人肖想？”赵佳铭指了指太阳穴，表情说不出的嫌弃，“你挺有病的。” 赵佳铭念叨：“果然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为你开了一扇窗，就会相应地关上另一道门……” “你的意思是，”实验数据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程放星忽地转过身，抬眼看向赵佳铭，“你也想过？” “肖想”这个词，怎么听怎么刺耳，足以让程放星感到愠怒。 他还没想过的事，其他人凭什么？ “没、没想过。” 赵佳铭磕绊了一下，程放星不太信任地微眯起眼打量他。 “你要知道，阿也太漂亮了，对一部分来说是完全不敢想的。” “我比较怂，刚好属于这部分人。” “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程放星的怒意消了一些，想到什么，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好让我有危机感？” “最好是恨不得，我今天就跟余也求婚？嗯？” 他差点忘了，赵佳铭和余也从来都是一伙的。 自欺欺人可还行。 赵佳铭被这个逻辑听愣了一下，迟疑地点点头：“啊对对对。” 程放星弯着桃花眼，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记得提醒余也，我年轻，明年六月才到法定结婚年龄。” 而后他又马上认真地计较起来：“如果她要和什么老男人结婚，我劝她最好想清楚，今年十二月到明年六月，也才等六个月，但那个男的可老了她四岁。” …… 赵佳铭听不懂，但他非常后悔。 暗自祈祷着，程放星能快点转回身去，多看一眼实验数据，而不是在这里说莫名其妙的话让他痛苦。 再这么下去，他只是失去生命，程放星失去的可是理智。 简直就像个胡言乱语的失心疯。 - 操。 刚睡下不久程放星微敛着一双桃花眼从床上坐起，眼里含着困倦，然而脑子里却无比清醒。 他硬是被刚才的梦给气醒过来。 不得不承认，赵佳铭的那番话无不起到了强烈的暗示作用，程放星睡时完全没多想，却还是梦到了余也。 梦到了和她结婚的场景。 似乎是在海边，带来一个蓝色的梦境。当司仪问及余也愿不愿意嫁给他时，余也只是很不乖地朝他笑着，并不说话。 等得太久，程放星不确定心里是不是慌了，他直勾勾地望着余也，却听到宾客席里传来一道男声替她回答。 “她不愿意。” 抬眼扫过去，看不清他的脸，但程放星很确定，他就是余也喊“哥哥”的那个老男人。 因为温声细语的，和之前在余也通话里听到的是同一个声音。 程放星终于确定了，他感到很生气。明确的生气代替了不确定的慌张。 这种情绪太像真实的，以至于蔓延到了现实里，气得他马上清醒过来。 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一眼时间，才凌晨三点，想到罪魁祸首此刻可能睡得正香，程放星却再也没心情躺下睡觉。 他掀开被子，带着手机下了床，到阳台上吹了会儿风。 十二月底，平京的风是干冷的，不论白天黑夜，从四面八方地吹过来。 程放星双臂向后搭，背部半倚在阳台的栏杆上，脑袋稍稍往后仰起，喉结拉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 第57页 风吹得他才刚理过的头发有些凌乱，也吹得白色的薄短袖棉质睡衣往身上贴，浅浅勾勒出胸膛的轮廓线条。 夜里太安静，月色太旖旎，心思容易跟着变得散漫，做的事也随心所欲起来。 并不指望余也这么迟能接，程放星还是忍不住地给她打了个语音通话。 在等待的时间里，程放星轻闭上眼。 浅白月光里，听风穿过耳畔，心跳有声。 - 周末要和程放星一起过圣诞节，没时间去余与那边。余也就打算明天一早去一趟，专程去把织围巾用的毛线和工具拿回来。 余也在睡前特意定了个闹钟，又怕闹钟被她生生错过，也难得没有开静音，只设置了振动，希望到时候有消息发过来能顺便提醒她。 偏偏挑在这个时候，长年收不到消息的手机在半夜振动起来。 余也被吵醒，很有起床气的烦燥，本想直接挂断通话，艰难地撑开眼皮，却看见屏幕里显示的备注是才刚加回来不久的“程小狗”。 手机振动得太久，担心可能会吵醒室友，又懒得下床，余也干脆把头闷进被子里接起语音通话。 程放星似乎很清醒，而不是半夜梦游给她打的通话。他声音冷沉，开口第一句就是莫名其妙的“你成功了”。 “嗯？什么？”余也压着声音，迷迷糊糊地接话 ，“成功地吸引了你注意吗？” 半夜不好好睡觉，这又是在搞哪出？ 就好像被余也说中，程放星在那边沉默。 余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育：“程放星，小狗不能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哦，更不能学里面的主角说话哦——” “让我肖想你。” 低哑的声线，暧昧的描述。 在夜半时分。 大概是被窝里呆久了太闷，余也有点喘不过气。 她本就不太清醒的脑袋被这句话砸得更懵，程放星咬字加重的“肖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不太明白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或许是半夜心血来潮的一次恶作剧呢。 说不定是他和朋友在玩恶俗的真心话大冒险呢。 …… 余也想到这几种可能的假设，便用玩笑的方式对待：“那我劝你最好冷静一下，圣诞节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余也扯了一下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舔了一下唇，缓缓用同一个词说道：“克制一下你的肖想。” 程放星没打算克制，反而很坚持地说下去：“余也，明年六月份，如果——” 看程放星把玩笑表演得那么认真，故意逗她玩。 余也突然有点生气，她摁了挂断，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蒙进被窝继续睡。 程放星没说完的是—— 如果。 如果我们还在一起。 如果我喜欢上了你。 那么，就让肖想成真。 第34章 装 平京在北方，不比陵安，昼夜温差大，短短间隔几天的天气变化也大。 前些天还是暖洋洋的大太阳，昨天起却开始降温，在圣诞的热烈气氛里，像要下一场雪。 天色早早地拉起了暗沉的帷幕，景致都闷在帷幕之下，很不给在这个节日特意约好了要出去玩的人面子。余也拉开门走到阳台，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变换出一些浅薄的白雾。 她眼神往楼的下面望去，看到已经有不少等人的男生和被等的女生碰上面，两两成对地走着，脸上的笑容抵过了恶劣的天气。 自从上次深夜那个荒诞的通话，程放星真的“克制”住了，两三天没再来联系她。 甚至昨天平安夜也没有任何动静，余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忘了说过的要和她一起过圣诞的事。 身后的阳台门被敲了敲，余也转身，透过玻璃看见站在寝室里头笑眯眯的陈静诗。 隔了扇门，她的声音有种不切实感：“阿也，怎么样？” 余也跟着弯了弯眼睛：“什么？” 陈静诗拉开玻璃门，郑重其事：“我今天去见赵佳铭。” “我们第一次见面，”陈静诗咽了咽口水，大概心里的紧张更多一些，“穿成这样，他会喜欢吗？” 余也仔细打量一眼她精心打扮过的衣着，点了点头，开玩笑安慰道：“他要是敢不喜欢，就用你织的围巾勒他脖子。等他说喜欢了，再放开。” 陈静诗被余也给逗笑，跑到位子旁拎过昨天晚上就包好围巾的礼物盒子，朝她挥挥手。 “阿也，那我出门啦。我还想早点过去准备一下，我怕待会儿一看到他的脸，话都说不出来了。” 余也拖长音调“哦”了一声：“他有这么帅呀？” 认识这么久，她怎么就从没觉得呢。 “那要记得我教给你的哦。”余也挥了挥手告别，“玩得开心。” 陈静诗虽然表现得很紧张，但更多的是迫切。没等余也说完，门就被她迅速关上。 余也勾了勾唇，也开始对这个节日期待起来—— 要是程放星真忘了，没关系，她去找他。 方伊薇一大早不知去了哪里，余也走进空荡荡的寝室，拉开衣柜门，纠结地挑起衣服。 按理来说，圣诞节应该像陈静诗一样穿红色，可惜她没有颜色这么鲜艳的衣服，看了许久，最后还是选了一件最保险的黑色长风衣穿上。 -- 第58页 她顺便抽了条红色的围巾出来，打算出门时围上，好看上去不那么沉闷。 然后余也坐到桌前，开始化一个不像日常那么随便的妆容。 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也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她听到了寝室门开锁的声音。 以为是方伊薇回来了，余也对照镜子认真地描着眉，没回头看。 然而安静的氛围里，她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时断时续，从陈静诗的位置传过来。 余也放下眉笔，看清是谁后发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静诗眼眶红红的，她吸着鼻子道：“阿也，我搞错了……” 余也看过去，陈静诗身后的桌子上是刚拎出门的礼物盒子，原封不动地又被带了回来。 尚且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陈静诗就扑上来抱住余也，她一下没反应过来要避开。 余也不太喜欢和人这样接触，但更不会就这样推开哭得伤心的陈静诗，便拍了拍她的背安慰。 这种什么也不过问的倾听反而让陈静诗打开了话匣子：“阿也，我刚才去见那个赵佳铭，他根本不长这样。要么就是我搞错了，要么就是他是骗子，我没搞错，他肯定在骗我……” “你别急，”余也听不明白这颠三倒四的话，“不长什么样？” “你之前不是来看我们辩论赛的时候看见他，才问我要的联系方式——” “辩论赛？”说着，余也语气一顿，身子僵了僵，“和我形容一下，你以为他长什么样？” 察觉到余也明显的不适应，陈静诗擦了擦眼泪，从她怀里退出来，抽噎着说了五个字。 “长的很好看。” 一瞬间，余也好像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误会了。 那场辩论赛是程放星打的，而座位牌上写的名字却是赵佳铭，也难怪陈静诗会认错。 她从手机里翻出照片，有些紧张地递过去：“他是不是，长这样？” 手机里是当初余也捡到程放星饭卡时，拍下来没舍得删的照片。 强烈的懊恼涌上她的心头，明明有这么多可以挽回的余地，她怎么就能让这个误会发生。 陈静诗沉默地看着照片，不说话。 余也舔了舔唇，像很有底气，又像是完全没有底气。 “他叫程放星，是我男朋友。” - 天暗下来，灯光亮起。圣诞节可以说刚开始，也可以算快结束。 余也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不知道该做什么。 脸上化好的妆容尚且精致，时间长了，看上去反而更加自然漂亮。 余也转头看了一眼对铺，床帘被放下来，看不见陈静诗此刻在做什么。 自从余也说完那句话之后，她就保持这个状态一下午了，一言不发。 猜不透她的想法，但大概还是有一些生气的吧。 桌上的手机亮起来，是一条简短的微信消息—— 程小狗：「下楼。」 原来他没有忘记吗？ 余也站起身，拿过围巾挂到脖子上，静悄悄出了门。 离开前，余也本想和陈静诗说一句“走啦”或者什么，但她张了张口，还是没发出声音。 至少这件事，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歉意是有的，然而她不可能就这么甘愿把程放星让给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来到寝室楼下，余也抬眼就看见程放星站在不远，身形笔直，冷白月光和凛冽的寒风，使他懒散淡漠的眉眼显出不合宜的清冷。 视线对上时，他脸上才有了些温度。余也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而后没犹豫地小跑过去。 程放星弯着桃花眼，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就好像看见，有一个会魔法的小巫师在向他跑来。 天然微卷而栗色的发，红色的围巾没有围好，只是搭在肩上。唇红齿白，眼底亮晶晶，脚下踩着风，及膝的衣服被吹起来。 怪像刚从霍格沃茨[1]偷跑出来玩的，程放星想也没想，改了动作，他伸出另一只手，变成一个怀抱。 只是余也没有冲进这个怀抱，在他面前稳稳停住。 程放星也不恼，收回手帮她整理好围巾，一边问：“想去哪？” 余也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就在这里。” “嗯？” 余也解释：“明年夏天就毕业了，还没好好逛过学校。今天晚上，应该很不一样。” 和程放星一起，应该不一样。毕竟有些地方要和他一起走过，才不算浪费。 程放星点点头：“嗯，走吧。” “手怎么这么冰？” “不知道。”余也挣了一下被牵过去的手，想抽出来，好不要冷到程放星。 下一秒却被他紧紧握住，放进了口袋。 “我还以为你今天忘记了。”余也跟上程放星的脚步，嗔怪，“白天都没来找我。” “想我了？”程放星轻笑，语调故意拖着，“上次是谁说让我克制一下的？嗯？” 说不赌气是假的，上次余也没听他说完就挂断通话，于是程放星在圣诞节之前都忍住了不来找她。 偏偏余也同样是个能忍的，这么多天不来找他。 程放星舔了舔牙关—— 还是说，已经是男朋友了，他就不再重要了？如果分手了，再追一次就行？ 余也脸上发热，她舔了下唇：“谁让你半夜说狗话。” -- 第59页 她不明白，为什么程放星还要再提这件事！说这种话，他都不会羞耻的吗！ “我说真的，”程放星敛了笑容，侧过脸望向余也，语气认真，“你考虑一下？” 他桃花眼温润，脉脉地含着情。余也眨了下眼，不说话。 程放星并不为难她，勾勾唇，转回头继续走。 余也在口袋里蹭了蹭他的手，声音微不可闻：“太早了。” “嗯？” “我还没准备好。” 程放星笑：“不是现在就要。” 余也掐了掐另一只手，好让自己清醒点找出新借口：“但是我们的感情还不太稳定。” 看着程放星优越的侧脸，余也脑子里一团糟。 其实如果真的答应和他做这种事，到底最后是谁吃亏谁赚到还说不清楚。 空气沉默下来，俩人各自想着不同的事。 在这安静的半分钟，余也马上就要守不住底线答应他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冷着脸的余与。 他滑稽地举着双拖鞋，似乎马上下一秒就能毫不留情地朝她丢过来，凶巴巴的语调也像在骂人：“余也，你敢？” 余也晃了晃脑袋，赶走奇怪的画面。 “别找借口，阿也。”身旁的程放星挑挑眉，开口，“那是另一码事。” 他再次强调：“不早了，你还比我早两年，就能合法做这事儿了。” 不行，这件事还是得听她哥的来。 余也有些气愤地把手抽出来：“程放星，你是不是想骗我。”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了气。 程放星手里抓了个空，有些无奈地望过去：“骗你什么？” 余也咬咬牙，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蹦出来：“骗我上床。” -------------------- 作者有话要说： [1］《哈利波特》的魔法学院 你的肖想，我的肖想，好像不一样hhh感谢在2022-03-15 12：47：19～2022-03-17 20：0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不会咕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装 听到这话，程放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略弯下腰，肩膀耸动着，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他的一双笑眼微向上挑，抬起手轻轻弹了一下余也的脑袋，话里带着宠溺： “和我说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余也皱了皱眉，刚想怼一句“想你”，就被程放星像是勘破了一般的话语堵得哑口无言：“想我也不是这样想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还能记得刚才场景下余也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荒诞不经说出口的话，程放星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 这次他更过分地笑得整个人蹲到地上，毫不克制，同样笑得余也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犯尴尬。 大概连来往的路人都觉得这画面挺莫名奇妙的，忍不住多看了他俩几眼。 余也挠挠脸，大声打断程放星：“知道你笑得好看，别笑了，笑多了会变老。“他似乎还挺介意被说老的，听余也这么说，马上压了压嘴角，渐渐收起了笑容。 只是程放星保持着动作，还没站起身，他拉过余也垂在身侧的手，仰头抬起眼。 余也从没以这个角度看过他，眼睫很长，多情的桃花眼也收敛了，落出无辜的弧形，双眼皮比她想的要深许多，浅色瞳孔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很像小狗，看得余也想揉一揉他的脑袋。 小狗恶狠狠地说：“还有，一直以来都是谁骗谁，你说清楚。” 余也在意识到做了什么之前，已经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撞见程放星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讶然，余也赶紧收回手藏到背后，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使了些力把程放星拉起来，狡辩：“那也是另一码事。” “本来是没有，不过你这么说——”程放星站起来，像浑身没骨头一样倚到了余也身边，故意凑得很近。 他眸色暗了暗，压着声音：“我考虑一下？” 余也耳根发热，往后退开一步，阻止道：“不许考虑！” “连考虑一下都不许啊？”程放星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顺着她的话， “那就有。” 余也纠正：“不是不许考虑，是不许有。” 又给程放星钻了空子，“不许考虑”在他理解起来就好像是“不许犹豫”。这个想法完全应该有，不应该考虑，不需要犹豫。 余也抬眸，和程放星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马上补充：“想也别想！” 程放星轻笑： “那我讨个小债，可以吗？” “什么小债——”余也话还没说完，程放星就伸过手来捏了捏她扮凶的脸。 “揉我脑袋的小债，”程放星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指腹间摩挲了一下， “不过分吧？” 余也很想抬手摸一下被温热指尖捏过的脸，勉强忍住了：“如果不是这个意思，那你说的‘肖想’是什么意思？” “是和你——”程放星顿住，不再说下去，他弯了弯眼，勾勾唇，“算了。” 余也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的：“你真的很烦。” 程放星半点也不让着她：“是你太笨了。” -- 第60页 余也不服气：“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说我笨的。” 就算程放星是比她聪明了一点，但也不能说她笨，她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了，从小都是被夸着长大的。 除了确实比她聪明，又吝啬于夸她的余与。 程放星扫她一眼，打着哑谜：“也不会只这个第一。” 还有很多的第一次都该是属于他的，别人肖想不来。 “什么？” “还说你不笨？” “……” 余也有些生气，低低哼了一声，不说话。 程放星拉过她，长篇大论解释着：“本来今天是打算早点来找你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出门，就遇上赵佳铭回寝室。他不知道哪儿没发挥好，导致网恋失败了，和你上次一样，也想出去买醉，苦着张脸喊我一起。” 余也抿抿唇，心里回答：脸没发挥好。 而且这事要真细细追究起来，还真和程放星脱不了关系。 程放星插话问：“失恋买醉是什么该死的仪式感吗？” “你又没有失过该死的恋。” 不对。 余也本想着以牙还牙，却忘了程放星之前也是有一段喜欢其他人翻车的经历的。 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余也都能想见他轻哂着表情，闲闲问：“谁说我没失过恋？” 然而没想到程放星却顺着她的话承认下来：“等什么时候你再和我分手了，我去试试。” 这算什么？他是忘了之前的事吗？ 还是说，他从不认为那是失恋，只有和自己分手才算。 但余也不敢把自己想得那么骄傲，那么重要。 余也沉默得太久，等程放星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改口道歉：“别生气，我说错了，我们不分手。”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余也总觉得她也说过，但是具体在哪，什么场合，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那你去了吗？”余也没想到计较这个，踮起脚轻轻嗅了嗅，“有没有喝酒？” 程放星自然地低头，靠近了让她闻：“没有。” “我把他哄睡了。” 余也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你还会哄人睡觉？” “怎么不会？”淡淡的水蜜桃香味萦绕在鼻尖，程放星又想借势再次倚到余也身上。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散漫地开口，嗓音低沉，如同勾引：“下次哄哄你。” “少来，”计谋还没得逞，就被余也一把推开，“都跟你说了，想也别想。” 程放星站直了身子，整理平衣服上的褶皱，显得很风度翩翩，像个坦荡的正人君子。 但他本性难改，说出口的话依旧很流氓：“那什么时候等你准我想了，记得提醒我一下。” 余也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心却想着—— 下辈子吧。 - 天冷，星星也少，一路走来只有路灯的光亮。 程放星和余也牵着手走过了操场，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塑胶跑道和内环的草坪暗暗地被夜色笼罩。 跑道旁的休息区有几颗杨树，黑魆魆的，没有灯，俩人走过弯道时才看清，其中的一颗不知何时被人挂上了一个秋千。 “程放星，你看那儿有个秋千。” “嗯。”程放星眉眼松了松，心情似乎更好了些，他主动拉着余也过去，道，“阿也，上去，我推你。” 余也摇摇头，很有骨气地拒绝：“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玩我玩，那你推我。”程放星试了试解绳的牢固程度，把试探的话说给余也听。 程放星的话很奏效，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余也马上口是心非地坐上秋千，耍小性子：“推不动你，而且我现在想玩了。” 还说不是小孩子。 程放星不揭穿，唇畔是藏不住的上扬弧度，他绕到余也背后提醒：“抓紧了。” “好。”余也的声音染上欢快情绪。 程放星的掌心放到她后背，轻轻推起了秋千。一下一下，力道逐渐变大。 余也的声音带着风和笑意：“以前我们家院子前面也有个秋千，我爸爸专门给我一个人弄的。” 虽然余与从来不屑于和她抢秋千玩，但她对人说时，还是习惯地先宣示一番主权。 “他如果有时间陪我的时候，就推着我荡秋千玩……” 话到一半，余也突然有点难过，把脸往围巾里藏了藏，不再继续说下去。 察觉到余也霎时间低落下来的情绪，程放星停了动作，在秋千往回来时，一手在她身后护着，一手稳稳地拉住结绳。 “阿也，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也住陵安那边？” “嗯。” “那后来为什么要搬到平京？” 余也望着暗暗的天色，自己抬起脚丫，轻微地晃了晃秋千。 是因为后来—— 唯一能照顾她的余与公司在平京；她能考上的最好大学也在平京；而那年高三在各校流传满天飞的保送名单里，也写着程放星来了T大，在平京。 所以才来了平京。 余也知道，其实前两个原因都不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程放星在这里。 这是从她高三保送考试失利时，就早早做好的决定。殊途同归，只要最后能靠近他多一点。 “不为什么。” 好半晌，余也才听见自己轻轻回了一句没有答案的话。 -- 第61页 她总觉得，在程放星还没有喜欢上她之前，说这些还太早，她最害怕的就是掺杂着同情的喜欢。 那不是真正的喜欢，她不想这样。 虽然程放星这个人，未必会委屈自己。单单因为同情，就委屈自己喜欢她。 他是那么散漫又漠然的一个人，可余也同样说不准，他的骄傲里有多少能给予付出的爱。 就像那天，骄傲的少年给穿裙子爬墙的她一件校服外套和一句漫不经心的提醒。 这是他能够给这个世界的爱，给所有陌生人的关心。 “好。”程放星没有追问下去， 答案不是那么重要，余也不想说就不说。 不管搬到哪里，能出现在他身边就好。 “我就是觉得，陵安的风水最适合养像你这样的小姑娘。” “程放星， ”余也握紧秋千的结绳，心里有些紧张，“那你以后还是会回陵安定居吗？” “阿也，我不是小姑娘，在哪里都一样。” 程放星望着余也：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以后要看他的小姑娘想住在哪个城市。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等什么时候你再和我分手了，我去试试。” 毒奶了！！完球呜呜T-T 第36章 装 吹着冷风往回走时，一想到马上就要再回到压抑的寝室，余也忍不住蹙起了眉。 而且自从从荡完秋千以来，以前或现在的，各种繁乱的事在她心里绕成了打不开的结。 看来这个圣诞节真的不适合她来过。 “阿也，昨天平安夜，吃苹果了吗？” 思绪被程放星忽地开口给打断，余也回了回神，才发现俩人已经来到寝室楼下。 无论最后开不开心，程放星都陪着她过完了圣诞节了。 余也摇头：“没有。” “没关系，你的那一半我一起吃了，你会平安的。“程放星的语气难得温和，眼神柔软。余也回抬眸望他，很想弯起眼睛，礼貌地说一句“谢谢”。 只是下一秒，程放星立马换上似笑非笑的散漫表情：“那阿也，今天圣诞节，没什么礼物要送给我的吗？” “没有。”余也再次厚着脸皮摇头，强调，“我都说了我不过洋节。” “喏。”程放星朝不远处的一幕抬抬下巴示意。 余也看过去，黑暗里是一对正在拥抱的情侣。 依依不舍，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再也见不到彼此。 非礼勿视，余也看清楚后立刻别开眼，却看见程放星的视线还目不转睛地停留在那儿，一点儿也不害臊，反而还显得饶有兴味。 “这么好看的脸，不要可惜了。”余也一边出言提醒，一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挑挑眉给抓住了。 “嗯？”程放星的视线落到余也脸上，桃花眼一点一点染上笑意。 等笑意差不多达到最勾人的程度时，他拉住余也的手向后，把她整个人往身边带靠近一些，又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骂我不要脸？” “你该不该反思一下——” “别人家的女朋友都投怀送抱的，怎么到你这就什么都没有。“余也看得出来这是在故意逗她，但却没心情和程放星贫。 她迈开一小步，离远一些：“那你该不该反思一下，室友失恋了在寝室惨惨戚戚，而你却在这里见色忘义。” 程放星喉结滚了滚。 余也站在他面前，眼波流转，水灵灵的像无辜小鹿。虽然在发小脾气抱怨，却像是娇嗔。 不是见色忘义，是见色起意。 “那你想我做什么？” “回寝室，陪他。” 程放星想也没想，就自然接上。 “我想陪你。” “我不用你陪。” “是吗？”程放星勾唇，低低笑了一声。 不是。 余也抿了抿唇，没说话。 心里很矛盾，既想帮程放星规避她的一切坏情绪，又想告诉他所有的难过。 沉默几秒，余也轻轻地点点头。 她希望程放星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而不是被她坏情绪所困。 她不用他陪。 寝室楼下年久失修的路灯眨了一下，周身昏暗下来。 “你今天不开心。”程放星俯身，目光沉沉地望着余也，客观陈述。 瞳色很深，又很亮，端的是一种天真，却有邪。他低着嗓音诱哄：“告诉我为什么？” 那双眼睛引人沦陷，又像能看穿她的心。 余也避开眼，嘀咕：“我哪有不开心。” 程放星学她不经意间皱眉的样子：“哪里都不开心。” 他抬手，指间落到余也眉心，柔柔地抚平：“从这里……” “到这里。”指腹顺着脸庞继续往下滑，停在余也嘴角。 程放星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都告诉我了。” 被触碰过的脸上发痒，余也眨了眨眼，像是情绪找到发泄口，很想把一切全都告诉他。 “如果，程放星，我是说如果……”余也小心翼翼地抬眸，又很快地收回视线。 “嗯。”程放星收回手后摸了摸她的发，耐心地等着回答。 余也模棱两可：“如果你有一样东西，你的好朋友也想要，但是你很喜欢很喜欢，放弃了是不是挺——” -- 第62页 “蠢。”程放星语气很淡，并不像在骂人。 余也瞥他一眼，他才慢悠悠接上：“挺蠢的。” “阿也，你想要的答案已经在问题里了。”程放星继续说，“你都说了，是‘好朋友’和‘很喜欢很喜欢’，光听程度副词，也知道该选哪个了。” 余也弯唇，心情好了一点：“程放星，你挺会……” 挺会自抬身价的。 “挺会？”程放星挑眉询问，等余也说完。 “挺会就是挺会啊，没听过啊。”余也清清嗓子，起了玩性，“那我换个句式，你听清楚了。” “我说——”余也踮起脚，凑近程放星的耳边，一字一顿轻轻说。 “程放星，你好会哦。” 尾音上扬，一句不长的话结束，和人一样抓也抓不住。 余也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往寝室大门方向小跑开。 而后她又转头，冲程放星笑，告诉他：“我不蠢，一开始就没想过放弃。” 只不过是想听到一个他口中确定的答案。 他暗示的不要放弃。 “我很开心。” 余也笑着挥了挥手，和程放星告别。 小鹿要跑了呢…… 程放星站在原地，眸色渐暗，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喊住她：“余也。” 余也停住脚步，转回身。 她看着程放星慢条斯理地走上前，等俩人距离靠得很近时才停下。 程放星低下头，似乎稍微动一动，就和余也的额头相抵。 余也屏住呼吸，不敢有动作。 她想到了刚才程放星玩笑着说出的“投怀送抱”。 “圣诞快乐。” 然而却不是一个拥抱。 也不能算是接吻，程放星的唇只是温柔克制地落在了余也的侧脸颊。 轻柔得她甚至忘记要闭起眼睛，还能清晰地近距离看见程放星温和的眉眼。 几秒后，那双桃花眼再次睁开，莫名带点冷意。 程放星的唇从余也的脸颊离开，他收回停在某处的视线，而后舔了下唇角，看着余也缓缓道：“我也很开心。” 程放星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不是平时捉弄人的那种，没有漫不经心，没有散漫随意。 就是一个很认真很轻松的笑。 仿佛星星落到他眼里。 同时也落到余也头上。 一闪一闪发着光。 “程放星，也祝你圣诞快乐。” ——祝你永远都像今晚这么发着光。 余也说完这句话，再不敢看程放星的表情。脑袋发懵地走进寝室楼，脚步匆匆。 等有了墙的阻隔，确保程放星再也看不见时，余也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在原地转了个圈。 今天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穿一条裙子。 因为她现在很雀跃，想跳舞。 人类没有尾巴，开心时只能跟着节奏表达。 而她很开心，需要一条适合跳舞的裙子。 余也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抬手轻轻触了一下脸上被亲过的周围。 还能想起刚才的感觉，具像化来说，就像有只小狗伸着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温暖柔软。 余也过敏，当然没被小狗舔过。 但程放星不一样。 他是永远不会让她过敏却能带来同样好心情的小狗。 她喜欢他。 - 已经在床上躺尸了一天。 是个活人就都会感到饿。 陈静诗再也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 她要下楼去买点吃的填填肚子，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伤春悲秋。 她才不想当为情所困的林黛玉，不要多情的贾宝玉，而宁愿当个香菱。 虽然薛蟠是个丑八怪，但至少偶尔还能让她开心。 再说，那个隔着屏幕聊了这么久的赵佳铭其实也没有那么丑。 虽然今天光顾着误会生气，只匆匆看了一眼。 所谓伤害，都是从对比中得出的。 寝室原本的安静骤然被陈静诗下床的声响给打破，方伊薇皱眉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 不过她也不关心这个就是了，而是旁敲侧击地探问：“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余也今天又不回来了吧？” 陈静诗撇撇嘴，甩下一句“美女的事你少管”，就打开门走出去。 她的这个“美女”是说给自己听的，虽然真美女是余也。 狗仗人势，呸。 狐假虎威，呸。 …… 陈静诗脑子里实在挑不出褒义性的词汇，反正她的意思就是得让她耍耍性子。 因为饥饿已经让她失去了保持心平气和的能力，也无法思考。 寝室一楼有条装了玻璃窗的长廊，在晚上，不嫌弃的话，可以当成一排镜子，只要不看外头黏黏糊糊的扫兴情侣。 仪容仪表还是需要注意的，哪怕明年夏天就毕业了，她也不想现在就过迟地丧失择偶机会。 陈静诗走过去，对着玻璃窗照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早知道不哭了，妆花在脸上保持了一天，实在是有点搞笑。 下一秒，陈静诗本就牵强的笑僵在脸上。 玻璃窗越俎代庖当镜子确实是不少有坏处，比如现在这个情境下，她意外地看见了余也。 -- 第63页 陈静诗是靠着背影认出来的，余也的背纤弱优美，总能把衣服衬出看着就很贵的感觉。 之前还常常觉得是因为余也从小练过芭蕾，然而实际上她对舞蹈一窍不通，只会在开心的时候不得章法地蹦几下。 余也面前站的男生正脸对着这边，和她挨得很近，眼里带着一种慵懒的危险。 陈静诗咽了咽口水，总觉得马上会有什么事会发生，她脑子里第一反应冒出的词是——厮混。 好奇心促使陈静诗把脸趴到玻璃窗上，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目不转睛，以至于也不计较这张好看的脸就是她一直以来错当成赵佳铭的脸了。 对，想起来了，余也好像说他是叫程放星。 像陈静诗预想的那样，她看见，程放星侧脸，低下头，朝余也的脸颊亲了下去。 不对，在她预想中不单单应该只是亲脸颊这么简单。 紧接着，陈静诗呼吸一滞。 程放星不知道在哪一刻撩起了眼皮，看向她这边。 目光很冷，带着不悦。 像电影画面似的，很有氛围感的一幕。 相貌出众的两个人，一个风情绝艳，一个散漫慵懒。 还有像是不容觊觎窥视的警告眼神。 等程放星率先收回目光，陈静诗控制不住地咧开嘴角—— 妈的，好配。 -------------------- 作者有话要说： #论cp粉的诞生# 第37章 装 楼道的灯光很亮，投到地面上的影子只一个虚虚的暗淡轮廓，像浓度不够的似的。 反正左右没人，面前的第一个台阶，余也想要轻轻地跳上去。 一，二，三。 余也抬起脚—— “阿也。” 余也眼皮一跳，用手撑了一下旁边的墙，在台阶上站稳了。 她抬眸看着出现在楼梯拐角的陈静诗，呆呆愣住。 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余也选了一个官方不过的开场白：“晚、晚上好。” “我全看见了。”陈静诗眼眶红红的，语气却还算平静，直接省去了客套话。 “嗯。”余也用指甲掐了一下掌心，眼神乱瞟，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见程放星亲了她吗？ 想来还有点可惜，她自己都没机会看一看这画面是怎么样的。 “所以我想开了。” 陈静诗慢慢下楼，在距离余也还有几个台阶的地方停下。 “我就是一开始有点生气，后来想想也没那么生气，这件事甚至还没饿了更让我来的生气……” 小心翼翼着试探的视线对上，俩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窘迫与紧张。 “饿了？”余也忍不住笑出来，“那你吃过了吗？” “刚要出去，就看见你们在接吻。” “没。” 露骨直白的话听得余也咳了一下：“他就是亲了亲我的脸。” 陈静诗凑近余也的脸，认真打量：“怪不得你脸这么红。” “但你的唇色也很红啊，所以在我没看见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可能……” “没！”余也扶着陈静诗的肩膀把她推开。 “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口红，而且我就算生病了唇色也还是这样，别瞎想。” 然而仔细看，陈静诗也没好到哪儿去，一脸被泪水沾花了的妆。 余也从口袋翻出一包湿巾，递给她：“擦擦脸。” 陈静诗并不太在意，只拆开湿巾胡乱地擦了两下，她看着余也，想到什么后促狭地笑起来：“要不要给你也擦擦？他亲哪儿了？左脸还是右脸？” “不要！”余也抬手护着脸，往后退开下了台阶。 她自己都是只用手指碰了碰被亲过的周围，怎么可能舍得让别人来擦掉。 陈静诗笑着笑着，突然停下来，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意料之外地听到这句道歉，余也眨了眨眼，有点难以相信。 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就像她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陈静诗也不该为此道歉。 余也上前拉过她的手：“你不是饿了吗？要不要去食堂，我今天好像也忘记吃晚饭了。” “不去。”没想到陈静诗会拒绝，余也又听见她轻声说，“阿也，我教你织围巾吧。” “如果……你不怪我的话。” 余也弯了弯眼睛笑起来：“好。” “如果你不嫌我笨的话。” - 晚上十一点就会熄灯，余也和陈静诗回了趟寝室，拿好要用的东西到楼道尽头的自习室去了。 还好大家都出去过圣诞节了，学习氛围早就被打散，平日里占了座都没用的自习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陈静诗演示完一个步骤，就抬头问：“看明白了吗？” “好像……” 话还没说完，陈静诗已经把勾针和毛线推到了余也怀里。 “那我试试。”她在心里准备了一下，然后开始。 余也本来就不太协调，陈静诗又在一边打断她的思路。 她把墨绿色的线团在桌面上推来推去，不经意说：“他很喜欢你。” “谁？” “程放星。” “不对。”余也摇了摇头，不知道陈静诗从哪儿看出来的。 面对难题，有拖延症是人之常情。比如现在，余也放下钩针，起了聊天的欲望：“是我很喜欢他。” -- 第64页 “我从高三就喜欢他了。” 听到这话，陈静诗来了兴趣，睁大了眼睛和余也确认：“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以前……他不认识我。” 余也浅浅笑着：“和你说个秘密吧。” 是一个只有程放星不知道的秘密。 关于她有多喜欢他。 - 大概是余也喜欢太多了，又从没对人讲过，连一个漫漫长夜都被聊到天明。 等余也实在困得不行时，果断拒绝了陈静诗“再多说点”的请求，抱上东西迷迷糊糊回寝室睡觉了。 不太踏实地睡了五六个小时，余也连梦里都在想着没织好的围巾。 醒来时，手机里有一条程放星大清早发来的微信消息，而且有点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的室友？」 余也不懂，她下床洗漱完，才拿过勾针和毛线，一边研究一边给程放星回了个语音通话。 一半是为了一心两用抓紧时间，一半是因为分开了几个小时，余也已经开始很想他了，想听听他的声音。 “嗯？” 通过手机，低沉喑哑的嗓音传到余也耳边，只一个字的询问，却带来发麻的感觉。 她放下东西，揉了一下耳垂，心里抱怨：干嘛不好好说喂！ “有什么好见的呀。”寝室里其他两个人都戴着耳机，余也直入正题，小声说，“我不也没见过你的室友吗。” “那不一样，他们见了你……”轻浅的呼吸声，像是程放星笑了一下，“不得——” 他故意咬着音：“肖想？” 余也讲道理：“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和你一样的担心。” 谁才是那个容易让人肖想的还不知道呢，刚刚解决好一桩程放星桃花债的可是她。 “担心什么？”程放星语气自然不过，闲闲道，“我洁身自好。” 余也皱眉，听出来话外音，问：“你是在影射我吗？” “乖。”程放星拖长音调，哄余也。 又巧妙岔开了话题：“去帮我问问。” “你想怎么见她们？请客吃饭吗？” 听到这声“乖”，余也妥协了，她抠抠指甲，暗骂自己—— 余也，没出息。 “也不用太隆重，让她们随便挑个食堂就行。” 余也调侃：“你这个男朋友真的让人家很拿不出手诶，说要请客的是你，说随便的也是你，你到底要人家怎么样嘛？” …… 下一秒，余也手忙脚乱地丢开手机，眼睛睁得圆圆的，表情发懵。 就在刚才，程放星以牙还牙，完全不害臊地反问：“宝贝，那我这张脸够不够？” 宝贝？ 宝贝！ 噫！！！ 余也平复好心情，拣回手机控诉：“程放星，我不理解。” “以后你再喊一次，我呸一次。” 在余也丢开手机之后，程放星笑得喘不过气来，到现在已经笑得差不多。 他深吸一口气，满口答应：“好的，宝——” 没听程放星继续说下去，余也明智地把手机拿远了。 她缓了一会儿，然后提高了音量，确保能透过陈静诗和方伊薇的耳机。 “你们晚上有空吗？” 陈静诗摘了耳机看过来：“怎么了？” “我男朋友想请你们吃饭。” 另一边方伊薇尽管戴着耳机，还是听到了，她抬眼扫过来：“哪个男朋友？” 余也沉住气：“有且仅有的那一个。” 陈静诗：“要去要去，我去！” 方伊薇：“不去。” “给你脸了。”听到这话，方伊薇停下动作，僵了一瞬。 余也盯着她，却举起手机，笑眯眯地对着那边说：“程放星。” 她咬牙重复一遍： “给你脸了，程放星。” - 圣诞过后，天气转晴，昨夜像是要下的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偶然一眼还能瞥见，树杈上冒出些粉白的小花骨朵。宿舍楼下的绿草坪里躺了几只花猫在晒太阳，眯着眼睛懒洋洋的。 门口的花坛旁边有个人俯身半蹲着，身穿黑色卫衣，在半空中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节修长，像在逗猫玩儿。 凭着出众的侧颜和周身的散漫气质，以及落在阳光下的清隽眉眼，肤色冷白，不难认出来是谁。 方伊薇愣了一下，迅速收回眼神，放轻脚步准备从他背后绕过去。 然而程放星似有所感，几乎就在她经过同一刻站起来，转过身。 他的瞳色因为光线显得很浅，少了恣睢，平添几分温和，正勾起唇：“同学，聊聊。” 方伊薇别开眼：“我们没什么能聊的。” 程放星轻笑：“上次不是还没聊完吗。” 光线在沉默的对峙中变得刺眼起来，方伊薇当没听见，想要迈步走开。 程放星只是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在她身后道：“既然你不想聊，那我只能和你一样，去找刘昊宇了。” 听到这个名字，方伊薇收住脚步，警惕地瞪程放星一眼：“你找他做什么？” 为了让对方听清一些，程放星微俯下身。 久久盯着她逐渐慌张的眼睛，无不恶劣地轻哂：“你猜。” “也没什么，最多——”程放星唇畔落出一个笑，漫不经心，“揍他一顿。” -- 第65页 “你要聊什么？” 轻而易举刺探清方伊薇的弱点，于是谈话的主导权便骤然落到了程放星那边。 他却摆摆手，显得无所谓：“晚上记得跟阿也过来。” “我可不想再被错怪。” 说着，程放星低低笑了一声，和先前的几种笑都不同，笑意直漾到了桃花眼里。 他低喃：“给你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护短程狗loading…… 第38章 装 这次晚饭很随意，没有约具体的时间，谁先到了说一声就行，毕竟校内最远的食堂骑个单车也才十来分钟。 只是挺奇怪的，出门的时候，说过不来的方伊薇垮着张脸跟余也她们一起来了。 路上，陈静诗傻乎乎地问出了心里话：“你不是说不来吗？” 余也点头，看了一眼方伊薇从外面回来后就奇差的脸色，斟酌：“不想来不用勉强。” 搞成像现在这样子，大家都挺勉强的。 方伊薇的语气有些和平日里脾气不相符的委屈：“你们以为我想来啊。” “不想来就不来呗，”陈静诗还是不懂 ，“是这个逻辑吧？阿也？” 按照这个逻辑，余也感觉再说下去会没完没了，她给陈静诗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一路无话，还好冬天的风足够大，路上人也多，不至于显得太尴尬。 食堂三楼，余也一进门就看见了垂眸玩手机的程放星，他挑的位置很显眼。 或许是懒得往里面多走几步，就挑了个靠近门口的座位；又或许是他这个人本来就很显眼，甚至不用特意找，一眼就能看见。 仿佛有心灵感应，余也正要走过去，程放星就抬起头来，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到她身上。 而后在唇边滑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他靠着口型喊了一声“阿也”。 因为有一定的距离，食堂又吵，除非很大声地讲话，否则是听不见对方的。 于是余也便眨了下眼，同样勾起唇来回答他。 陈静诗扫了一圈找到程放星 ，以为余也还没发现，就指给她看：“在那儿，他好像看见我们了。” 余也配合地“哦”了一声，抬脚走过去。 随着三人走近，程放星收了手机站起来，笑容官方又客套：“你们好，我是阿也男朋友。” 余也补充：“他叫程放星，化学系的。” “名字不重要，记得我们的关系就行。” 方伊薇全程面无表情，陈静诗的表情又说不上来的诡异，要乐不乐，看着他俩眼睛发亮。 余也果断地选择和她们俩坐在一起，留程放星一个人坐在对面，面对三双不一样的眼睛。 既然是他主动提的见面，就要有承担这些的勇气。 余也最后一个落座，在外面，靠近过道。 相应地，本来在对面最里面靠着墙的程放星挪了下位置，和余也面对着面，只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 这招真的很好用。 这样一来，程放星还闲闲地托起了腮。 他眼里含着情。 在私下里眉目传情。 …… 每个人在食堂都有还算规律的饮食习惯，也差不多知道哪些合自己的胃口，因此点餐并没纠结太久。 等嘈杂的背景中响起取餐播报，数字正好是程放星勾在食指上的号码牌。余也松了一口气，这死水般的短暂沉默让她快窒息了。 程放星取下号码牌，对着陈静诗礼貌又自然地微笑：“可以麻烦你去取一下餐吗？” 而后又抬眼看余也：“阿也，你陪她去。” 余也从余光里看见旁边的陈静诗愣愣地点了一下头。 她睁圆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像位爷一样舒舒服服坐着的程放星，满脸都写了“你好意思”？ 对面的程放星站起来，手掌撑在桌面上，附身到余也左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告诉她：“阿也，我刚去遛完老板回来，它扯得我手有点疼……” 随着这个动作，余也头顶覆下一片阴影，她看着面前健气有力的手臂线条，换上鄙夷的神色：“老板好不乖哦，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 程放星忍不住，另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憋着笑问：“你说我们俩，谁比谁绿茶？” “谁也不比谁好不到哪儿去。” “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余也拉过尚且沉浸在那个笑容里的陈静诗，凶巴巴地瞪了程放星一眼，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拿了号码牌走人。 ——没有爱的号码牌。 桌旁只留下了程放星和方伊薇两个人，面面相觑，气氛诡异。 程放星倒是没什么，平时怎么样来，现在还怎么样，懒散又漫不经心。 坐不住的是方伊薇，她低下头，将社交软件的动态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再也跳不出新消息。 心理拉锯战太煎熬，等方伊薇终于忍不住，主动地望向程放星时，他才清了清嗓子，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开口：“其实在别人前女友面前说他坏话，这事挺缺德的。但你是不是不清楚，刘昊宇这人有多——” 程放星嘶了一声，似乎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半晌才慢悠悠接上，“败类。” 方伊薇听不得这话，马上急了，反驳道：“刘昊宇是败类，但我告诉你，余也也没好到哪去，要不是她那么野——” -- 第66页 “是吗？原来我女朋友长得漂亮也有错？还是长得漂亮就不能爱玩？”程放星撩起眼皮，带着冷意打断她。 他同样是有底线的，别人碰不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方伊薇抱臂，往椅背上靠，显得和程放星交流多累似的。 这完全没影响到程放星，他还是把该说的话说下去：“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少在她背后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毕竟，像你说的，她有这么多的男朋友，随便一个耍点手段也能还回来。” “而我，”程放星勾起唇，装出一副欺骗性很强的好脾气模样，“只是其中最温和的一个。” “说完了？” “说完了。” 方伊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叫她特意过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么几句，白天在宿舍楼拦下她的时候怎么不说。 看出方伊薇忍住没发作的困惑，程放星本着一片好心解答了。 “本来呢，这事在寝室楼下就能说清楚，但你这么干脆地拒绝了阿也，最后不来一趟，我挺没面子的。” “比起你之前做过的事，我这样不过分吧？” 程放星挑挑眉，像在征求意见。 他弯了弯眼：“不过要是冒犯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比较记仇，下次再听你说阿也什么，新账旧账一起算也行。” 方伊薇在离开前，很想骂一句什么脏话，但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 程放星收起虚假的笑意后，阴沉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像他形容的那样温和。 - 余也先取了一部分餐，回来时，就看见程放星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正自顾自用指节弹玻璃杯玩。 然而本该在他对面的方伊薇却不见身影。 看到余也走回来，程放星立刻停止了无聊游戏，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到桌面上。 她环视一圈，问：“方伊薇她人呢？” “走了。” “去哪儿？” 程放星耸耸肩：“哪儿吃得下就去哪儿呗。” “程放星，你是不是——” “阿也，”程放星哂笑着打断她，“我眼光还没那么差。” “不，我是说，你刚才是不是犯病了。” 程放星的视线从眼尾扫过来，余也抿唇，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是不是，变成了只会汪汪叫的小可爱。” 很狗。 听到这话，程放星桃花眼笑得乱颤，俯下身靠近余也，刚想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狗，远远就看见陈静诗回来了。 有点可惜，他只得敛起笑意，别有深意地看余也一眼，站直身子拉开距离。 好歹是请客的一方，为了不让气氛僵着。三个人吃饭时，程放星尽责地开始搭话：“你们寝室平时出去玩吗？一般都玩什么？” “可能周末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或者唱个歌……”想到什么，陈静诗像要得到认同感似的询问，“阿也唱歌可好听了，是不是？” 程放星漆黑的瞳色望着余也，很自然地接话：“是。” 尽管他并没有听她唱过歌。 余也咬着筷子，避开程放星直勾勾的眼神。 不算她的错，他也没说过要听她唱歌呀。 程放星随便揪了一个细节出来问：“一般什么时候出去？晚上？” “晚上不出去。” “为什么？” “阿也不在呀。” 气氛骤然冷下来。 陈静诗感到旁边的余也撞了撞她的手肘，反应过来，马上解释：“阿也会出去找她哥，第二天她哥送她回来。” 程放星没接话，他放下筷子：“我去趟洗手间。” “阿也，你陪我。” 陈静诗一愣：“啊？” 余也同样不敢相信，她这回脸上写的是“你有病吧”？ 程放星却不解释，站起身，不容分说地拉过余也就走，还算贴心地把她手里的筷子抽出来放下了。 跌跌撞撞地被拉出食堂，进了电梯才停下。 余也有点生气：“程放星，你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等会赵佳铭会来，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程放星手上使了点劲，轻轻松松地把余也拉进怀里，他情绪莫测的语气道，“我们解决一下我们的事。” 电梯拥挤，并不只两个人。 余也的后背稳稳靠在程放星宽厚的胸膛里，他好像微低着头，还能感觉到他的下颌轻轻抵过来。 “什么时候带我去玩玩呗，找你那个——”如同耳语，程放星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息划过余也耳廓，“好、哥、哥。” 她动了动身子，感到更热了。 余也咬唇：“等你什么时候真喜欢上我了再说吧。” 不然她怕以程放星现在的狗样子，会被余与狠揍一顿。 程放星反驳：“谁说我……” 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于是选择沉默。 时间：平常不过的一天。 地点：食堂电梯。 天气：晴朗。 心情：差。 除了天气，没一样适合说“我喜欢你”。 结论——不能表白。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我只是其中最温和的一个。 余与：确实太温和，毫无威慑。 -- 第67页 第39章 甜 随即，程放星又是一愣 。 什么时候“喜欢她”这个想法能这样自然地冒出来，他竟不知道。 明明前不久，还有“如果”的前提。 如果喜欢上了她。 下了电梯，余也看程放星的表情有点奇怪，便把他的手拉到眼前，手心手背认真看过一遍。 程放星的手很好看，清瘦，骨节分明，在大太阳光下显得更白了，连皮肤的肌理都好像消失不见。 余也鬼使神差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在被程放星发现之前，又立刻松开他的手，从包里找出一支护手霜。 感到手上传来凉意，程放星回了神，见余也正低头在他手背上涂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余也抬起头，边拧紧盖子边回答：“护手霜。” 程放星将手抬到鼻间轻嗅了一下，闻到淡淡的水蜜桃香。 他眸色稍暗，看来余也并不止喜欢用水蜜桃味的沐浴露。 “我手很干？” 余也摇头，有些迟疑，不太相信这个借口似的： “你不是说老板扯疼你了吗？” “我那是……”骗你的。 程放星果断咽下后半句话，他弯起了桃花眼，将白皙修长的手递到余也面前，拖腔带调地开口：“阿也，你帮我抹。” “……” 有点像撒娇，余也抵不住，面上带着嫌弃，却柔柔地替他把护手霜抹开。 身侧的余也低着头，栗色卷发垂落到耳侧，正全神贯注，眉眼风情又温柔。 只不过像拉一拉手一样稀松平常，此刻程放星的呼吸却被扰得有些乱，他眯了眯眼，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又涌上心头。 说？还是不说？ 他从没在一个问题上纠结那么久。 对程放星百转千回的内心活动毫不知情，余也打断他：“我们俩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你确定等会儿赵佳铭会来？” 程放星轻轻嗯了一声。 不太确定这个语气词到底什么意思，余也抬眸，却看清程放星突然间微带躁意的表情，她抿了抿唇质问：“你在生什么气？” “没生气。”程放星抽出手，回答得干脆。 “别生气嘛，”余也想了想，直到憋红了脸，才脱口那个称呼，“你也是我的——” “好哥哥。” 心情更差了。 程放星淡淡地勾了下唇。 决定不说。 - 既然一起过了圣诞节，那么接下来的跨年理所当然也应该一起过。 虽然上次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不欢而散，但在这一点上，余也和程放星都没有异议。 跨年夜的夜晚降临之前，余也终于勉强织出一条墨绿色的围巾。 她对着镜子，往自己脖子上试了试，突然就不想送给程放星了。 不为什么。 太丑了。 余也做好决定，把围巾叠好，严严实实地装进袋子里。 要是程放星像上次一样问了有没有礼物，就把围巾送给他。 如果没问……就不给了。 室外寒风呼啸，温度低到零点以下，一到夜晚就又干又冷。 程放星穿得很少，身高腿长，在宿舍门口站得笔挺，一点儿也不怕冷似的。 余也跑过去停住，程放星看到她手中的袋子，自然地想要接过来。 路灯投出的影子占据一圈小小的范围，又被两人的脚底踩住。 余也赶紧把袋子换了只手拎着，程放星落了个空。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他挑了挑眉，“手不冷？” 余也摇头，笑嘻嘻：“宝贝的宝贝，当然宝贝。” 程放星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在和我玩绕口令是不是？” “阿也，”程放星俯下身，弯着眼睛像在哄小孩子，“今天晚上正街开了个小集市，带你去那里玩好不好？” 余也眨眼，愣愣的：“好。” 余也心软下来。 她多久没有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了，何况对方还是她一直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还好对程放星是喜欢而不是敌对，不然总要被他的三言两语给轻易打败。 - 专为跨年夜而设立的流动集市，只短暂地开二十四小时。 一路走来眼花缭乱，更多的是T大学生自己支起来的摊位。 程放星的视线捕捉到一个摊位上摆了顶红色的帽子，大概是圣诞节过完留下的，看上去喜气洋洋，同样适合跨年。 他拉住余也停下脚步，伸手将那顶帽子取来，往她头上比了比。 余也注意到了帽子的颜色，想起了还没送出去的围巾，摆出嫌弃的表情：“我不要。” 程放星哄她：“好看。” 皮肤瓷白，眼波流转。 红色确实很适合余也。 两人还在对峙着，一道有些激动的声音插进来：“学姐！你是不是余也？” 两双眼不约而同望过去，插话的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生，也是开设这个摊位的校友。 看到正脸，男生肯定了面前的人是余也，马上从程放星手里拿回帽子递过来：“这个送给你，当跨年礼物。” 余也刚想客气拒绝，就听程放星冷着脸替她回答：“不是。” “她不是余也，我是程放星，你学长。” “还有，是我先看上的帽子。”程放星不客气地将帽子抢回来，混蛋又痞气地冷笑，“你不卖，我强买。” -- 第68页 男生挠了挠头，没理程放星幼稚的举动，只看着余也干笑：“我之前参加过辩论队面试，只是被刷下来了，不过没关系，我明年还会再试的。” 余也不知道说什么，弯了弯唇：“那祝你明年加油。“心里想着，明年她都毕业了，现在给她送礼也没用啊，再说了，她像这么不公平公正的人嘛。 两个人倒是聊上了，却没人理程放星。 他脸色阴沉地跨步上前，挡住余也小半个身子，语气无不挑衅，对那男生道：“学弟，知道我们俩区别在哪儿吗？” “你送她不一定会收，我送——”程放星侧身，慢着动作将余也的发别到耳后，勾唇轻笑，“她不收也得收。” 那男生看不见的角度，程放星一边整理帽子，一边直直盯着余也的眼睛，用口型威胁说：“不许摘。” 余也眉眼弯弯，配合地点点头。 她整个人几乎藏在程放星的身前，提高音量：“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心眼比较小，爱吃醋，见不得我和其他男孩子——” 还没说完，帽子就被程放星轻松摘下了来，然而他的语气咬牙切齿，并不轻松。 “不送你了。” - “程放星。” “阿星？” “程小狗。” …… 不管怎么喊，程放星都不理余也。 无计可施，余也讨好地从他手里拿过帽子，往自己头上戴，一边抬眸问：“你看看我，有没有歪。” 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程放星没办法地停住脚步，替余也把帽子整理好。 想起什么，他的视线落到远处，开口。 “等跨完年，下周期末周。” “考完试要放寒假了。” “校历上写着一个多月。” 没有逻辑的话一句句从程放星口中说出来，余也轻轻“嗯”了一声，权当作回答了。 程放星收回手，语气很淡：“确实没什么。” 余也：“？” 她的“嗯”里有这个意思吗？ 她怎么没理解出来。 程放星的视线从眼尾扫过来，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最多我们一个多月见不到面了而已。” “一个多月……”余也皱眉，嘟囔，“好久。” “久吗？”程放星的眉眼松了松，他勾起唇，故意说着和内心想法截然相反的话，“我还嫌短呢。” 听了这话，余也不满地瞥他一眼。 “为什么说久？”程放星开始循循善诱。 “因为有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怎么了？” “一个多月不能见面啊。” 程放星的桃花眼染上愉悦的情绪，他抬抬下巴，闲闲开口：“阿也，你说句‘会想我’，我就在学校多呆几天。” 余也没顺他心意说，而是问：“叔叔阿姨不会想你吗？” “家里没人，他们的工作在宁江那边，像往年的话，大概要除夕才回来。” 余也想了想：其实余与也这样，往年除夕夜都是她一个人在家，把电视晚会的声音开到最大，冷冷清清地吃过团圆饭，最后收拾完，才能等到人回来。 “程放星，我会很想很想很想你的。” 看着余也认真的模样，程放星一愣，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回家了挺没意思的，我本来也打算在学校多待几天。” 余也：“我是说，回陵安。” 程放星顿了顿：“你不是说会想我吗？” 她会想他。 想在热闹的除夕夜陪他。 她想，和他一起回陵安。 只不过现在还不打算告诉程放星。 余也望了望天空，为了确定看到的景象。她摊开掌心，慢慢地接住几点细碎的雪花，折射了光线，晶莹的闪闪发光。 她的语气透着惊喜：“程放星，下雪了！” 程放星从下面拖住余也的手，给她传递着热意：“在平京呆了几年，看到雪还那么稀奇呢，不是年年都下吗？” 余也笑了一下，双眸清澈：“因为是和你一起看的呀。” 雪花穿过两人相对的视线，从中间飘落，静谧无声。 雪夜，路灯似乎更亮了，心里的想法也昭然若揭。 气氛很好，或许是时候了。 程放星启唇，还没来及的说一个字，面前的余也就眨了眨眼，然后抬手揉起眼睛。 连着揉了四五下，比他要说出口的话的字数还多。 程放星有些懊丧，却还是耐着性子，拉下余也的手，柔声问：“眼睛不舒服？” “没。”余也的眼眸一如既往的亮，并没有现出什么异端。 程放星好笑道：“那你揉眼睛做什么？” 不合时宜。 说话间，余也又想再次抬起手。 程放星只得将她两只手都牢牢拉住了，细细打量她：“很难受吗？” “不难受，可能是眼睛进脏东西了……” 余也暗自猜测，多半是这几天花太长时间织围巾，用眼过度了。她勾着手指轻轻扯一下程放星的袖子：“你帮我吹吹就好了。” 程放星松手，温热的手掌改换成托住余也的脸。 这样对视着，有点奇怪。 程放星漆黑眼眸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余也忍不住打岔：“好了好了。” -- 第69页 程放星靠的太近了，鼻尖几乎要蹭上来。 甚至连余也自己都觉得，这个距离，不接吻实在是有点过分。 程放星握紧余也的手腕把退后一步的人给拽回来，语气透着无奈：“我还没吹。” 余也眼睛望向别处，解释：“但它好了呀……” “好了……” 程放星突然接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他说：“那让我亲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余也：可恶！早知道他要说什么，就忍住不揉眼睛了！！！ 感谢在2022-03-25 09：11：46～2022-03-27 08：2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K. 5瓶；咕咕不会咕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甜 亲一下。 余也脑袋被这三个字砸的有点懵，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就算接吻也没什么吧。 以现在的亲密关系，只浅浅亲过一下脸，确实说不太过去。 余也说服自己，舔了舔唇，坦然地闭上眼睛。 …… 就算闭上眼睛，通过呼吸声也能判断出两人此刻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等了很久，直到眼皮传来一阵温热的柔软。 余也能感觉出来不是唇，相比之下力道要更重一些，是程放星在用指腹蹭她的眼睛。 她没有睁开眼，又紧张地舔了下唇。 眼皮的温热消失，头顶传来程放星带着笑的声音：“好了。” 余也眼皮微颤着，缓缓睁开，没表现出心里的情绪。 好什么好。 难言的失望。 余也本已经差不多放下戒心，一睁开眼，程放星又猝不及防地突然凑近了，鼻尖几乎要抵上来。 桃花眼里泛着细碎的光，明灭勾人。 程放星单手手掌移到了她的后脑勺，余也的心再次提上嗓子眼，舔唇的动作也更加频繁。 而后却只是眼皮被拇指和食指轻柔撑开，程放星吹了吹，边吹还边低低地轻笑。 冷不防的，余也像要报复一样开口：“那你让我亲一下。” 听清她的话，程放星停了笑，却不表态。 其实余也并没多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拉下他的手，咬咬牙，不管不顾地踮脚亲了上去。 手掌跟随着余也的动作而移动，程放星唇角的弧度落下，敛起眼睫，情难自抑地加深加重。 是在人潮拥挤的广场上，可是那又怎样。 零点即将到来，每个人都抬头看向大屏上以秒为单位跳过的时间，没人会分神看他们在做什么。 直到无人注意的帽子从头上掉落到脚边，余也惊了一下，轻颤着睫毛往后仰。 “嗯？”程放星的手掌顺着往下，停在她白皙光滑的后颈，哑着嗓子询问。 余也本就亮的眼睛像被打湿，氤氲泛滥，红唇也是。 先撩火的人还在桎梏之间，程放星眸色加深，不打算隐忍什么，想要继续吻下去。 在他看来，亲和吻是有区别的。 刚才是亲，不能算吻。 余也的声音同样哑：“帽子……” “怎么老这么毛毛躁躁的？”程放星放过余也，慢条斯理地弯腰捡起掉落的帽子，眼尾上挑朝她看过去，“又没说不让你亲。” 哪有老，不就一次嘛。 余也脸上发热，颜色更像是帽子衬出来的。 还好恰逢零点带来的骚动掩盖了她微不足道的慌乱。 耳边闹哄哄的，有笑声、谈话声……汹涌成一片。 程放星再次替余也带好了帽子，视线望进她眼里。 “阿也，想不想再——” 余也没让程放星说完，趁着零点还没过去多久，赶紧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 “程放星，希望能和你过完接下来完整的一年。” 还有许多许多的下一年。 程放星接过那个袋子，心里有了答案。 看来是不想。 不想再亲他一次。 更不想，让他再吻一次。 - 雪停了，路上走着的行人都像没有困意，欢乐的气氛四处洋溢。送过余也，再回到寝室时，已经很迟。 赵佳铭还衣冠整齐地呆在床下，和刚进门的程放星面面相觑。 “欸，程放星！”打量一眼程放星，赵佳铭的眼睛里亮起来，神色有些激动，手指在俩人之间反复来回，“咱俩的围巾情侣款。” “你这在哪儿买的呀？我这条是女朋友亲手织的。哎，她可真是心灵手巧，比你买的好看多了。” 贺成天隔着床帘吐槽：“赵佳铭，得了吧，嘚瑟一晚上了，累不累？” “程放星也不是没女朋友，”黄兴接上，笑着大声问，“我说的对吧，余也男朋友？” 程放星了然，怪不得赵佳铭这么晚了还没洗漱，原来是想专门等他回来炫耀一番。 两条围巾确实很像，只有颜色不一样，编织的手法都能看出大概是同一种。 程放星收回视线，拍开赵佳铭伸过来要摸他围巾的手，轻嘲：“谁跟你情侣款。” “也是。”赵佳铭赞同地点点头，“你的太绿了，我还嫌晦气呢。” “你色盲？”程放星撩起眼皮看着他，表情不悦，“这他妈能叫绿？” -- 第70页 赵佳铭夸张地“哦”了一声：“我悟了，你这张脸原来叫程放星？” 床上的其他两个人憋着笑看戏。 “围巾好看没用，关键看脸。”程放星挑挑眉，嘴欠地问，“懂？” 在贺成天和黄兴放肆的嘲笑声中，赵佳铭实在想不出来反驳的话，悻悻道：“反正就你会说。” …… 等程放星进了洗手间，终于从半身镜里看见了他带着围巾是幅什么模样。 怎么会晦气，比他在青晖高中时那身亮绿色的校服来说，好看太多，赵佳铭怎么说的来着。 化用过来。 哎，阿也可真是心灵手巧。 程放星忍不住笑，抬眼和镜子里的人对上，看出几分陌生。 他怎么会笑成这样。 但是，余也之前说，宝贝的宝贝。 这代表—— 他是她的宝贝？ 镜子里的那张脸笑意加深几分。 程放星弯着桃花眼，将手上还没擦掉的水珠洒向镜子里的画面，含着笑低声骂：“傻逼。” - 第二天余也直接睡到了大中午才醒。 洗漱完拉开窗帘，外头还是五颜六色的世界。有些可惜，昨夜的雪停了就没下第二次，更没能积起来。 正是中午，琢磨着余与应该在午休，有空闲时间，余也给他拨了个通话。 余与很快接通：“阿也？” “哥哥，新年好！” 余与很严谨地纠错：“不是新年，是元旦。” “哦，”余也撇嘴，语气不复上一句那样热情，干巴巴道，“那元旦好。” “嗯，什么事？” 余也并不耽误他时间：“今年春节我想回陵安。” 不知道余与有没有认真听，只淡然地“嗯”了一声。 “你答应了？”余也有点雀跃，在原地转了个圈，后背靠到阳台的护栏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你先看好机票，到时候我陪你回去。” “不用，我想先回去，一放假就回去，这样可以住久一点。” 余与没了声，余也忙慌张地保证：“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我都这么大了！我每天会锁好门的，实在不行……我住外面的酒店……” 余与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走？” “这周考完试。” “到时候把航班信息发给我，我送你去机场。” 余也再次拒绝：“不用。” 她斟酌着语气，小声说：“我男朋友会送我……” “你男朋友，”余与顿了一下，“家也在陵安？” 余也眼珠转了转，并不觉得这个“也”有在说其他人的可能性，迟疑着回答：“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 她选择装傻。 反正一定不能在她哥面前表现出是为了程放星才想回陵安。 判断出余也的反常，余与一本正经说教：“我到时候尽量早几天回去，到了陵安，我管不着你，你做什么，心里要有数……” “好好好。”余也把手机拿远，一一应下了。 “最重要的一条——” 余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余与就补充上：“晚上十点前，必须到家，每天准时给我发定位。” 余也睁大眼睛，怔了一下。 哥哥，不至于不至于。 她忍不住抱怨：“哥，我又不是你的员工，你还搞资本主义的打卡制度啊？” “不行？”余与理所当然。 余也能听出来潜台词是“不行拉倒”，她重重地点了下头：“行。” 正所谓忍辱负重，先答应下来再说，反正到时候，余与在千里之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有点扫兴，余也不太想继续聊下去了。 余与却拦住她：“等一下。” 这次又有什么要求！ 余也握紧了手机，已经开始想生气了。 然而没想到余与会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阿也，跨年是不是对你们小姑娘来说都挺重要的？” “阿也？” 等了一会儿，余也没反应，余与向她确认还听不听得到。 余也挠挠脸：“还好吧，有可以一起的人才重要啊。” 她的思绪差点儿就飘到了昨天零点前的那个亲吻里，还好及时地被她哥给揪回来。 余也伸手在半空中，感受着刮过的风。 “而且昨天还下雪了，很好看，哥你看见了吗？” 应该错过了吧，那个点她哥也不会有闲情逸致在大街上人挤人。 “看见了。” “什么？”余也不敢相信。 “有看到照片。” “谁拍给你的？” 余与把话题拉回去：“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他假设，“那个很重要的人，因为忙没和你一起呢？” 什么那个人。 不就是余与他自己。 余也扯了一下嘴角，故意借题发挥撒怨气：“那他就去和工作过一辈子吧！” 余与没被她激怒，只轻描淡写抛下一句：“这事不能问你。” “为什么？” “你从小被宠坏了，不懂得体贴人。” 反而是余也被激怒了：“我不体贴？！” “也不温柔。” -- 第71页 余也提醒：“我是你妹妹！” 讲话注意一点。 “嗯。” 余与很平静地对答：“那也不代表我能睁眼说瞎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7 08：23：20～2022-03-29 17：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不会咕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甜 跨完年，到了玩够收心的时候，停掉一切娱乐活动，紧张的期末复习周开始。 在T大，除非是像程放星那种天赋加持的，学生一般都不会太放纵，平时就已经足够抓紧时间。 余也不想太累，就自己折中了一下，打算像前几个学期一样，临时在期末周昏天黑地学一学。 更忍住了没联系程放星，把手机丢在寝室，背着一摞专业书去图书馆，一呆就是一整天。 晚上出来时，天色很暗，星星也被黑压压的云吞掉了，还听得见外面呼啸着刮过的风。 余也往衣领子里缩了缩脖子，前脚刚不情不愿地踏出正门，手腕就被一道力给拽过去，对方冰凉的温度贴上皮肤，冻得发颤。 余也讶然地侧头，却看见程放星的半张脸隐匿在暗处，和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一样冷。 他敛着桃花眼，低气压地喊了一声：“阿也。” “图书馆那么大，我是不知道你坐哪儿，但在门口等着，你总跑不了——” 余也和程放星一同开口，责怪的语气问：“手怎么这么冷？你站了多久啊？干嘛在外面不进去？” 并没听他在发脾气说什么，只是自然地交叠十指，把他的手揣进了口袋。 阴郁的情绪轻易就被手心传来的热意化得一干二净。 程放星抬眼，拉直的唇线稍扬，缓声开口：“没多久。” 询问时，程放星再次垂下眼睫，显得无辜：“今天怎么不理我？”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嘛……我要好好复习。” “发消息也不回？” “你也摸到我的口袋啦，”余也在口袋里握了握程放星的手，“我手机没带。” 程放星很没有同理心地挑挑眉，不太相信余也的说辞：“复习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余也小声反驳：“我们专业的性质又不一样。” 脑子也不一样。 程放星另一只手绕过去，拎起余也背后书包的手提带掂了掂，才相信她说的话。 “那你见我一面，当放松不好吗？” “好。”余也弯弯眼睛，“那现在不也见到了。” 图书馆抬高地势建造，门前有一段长长阶梯，有了人陪着，余也心情好，一蹦一蹦地拉着程放星往下。 程放星注意看她脚下，一边开口：“现在实验室没什么事，祁册说早点放假，年后让我早点返校。” 余也温吞地点点头：“那你正好早点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休息好了再回来。” “那我接下来三天考完试可就放假了。” 学院和专业都不一样，余也比他还要多考两天，她像是舍不得地建议：“你等我考完试再走。” 程放星笑：“你天天泡在图书馆，你考完试之前，我也见不到你。等你考完试，我正好回陵安，还是见不到你。” 而后他轻啧了一声，缓缓摇头：“不划算。” 余也信誓旦旦地保证：“划算的。” 等她考完试，就偷偷跟着程放星回陵安，给他一个惊喜。 “那我不走了好不好？”程放星侧身盯着余也，语气不像在说笑，“留在平京陪你过春节，更划算。” 余也别开眼：“学校又不让住，留在平京，你睡哪儿？” 程放星凑近了，懒洋洋拖着声调，一字一顿：“睡你家。” 余也不说话，用沉默拒绝。 等了好久，程放星的视线越来越深，余也才磨磨蹭蹭地开口：“这事你听我的，等我考完试就走。” 程放星敛着眼，同样不说话来表态。 “程放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被宠坏了……”刚态度强硬地替程放星做好决定，余也自己都不太好意思问这话，她迟疑着，“很不体贴，很不温柔？” 程放星低低的笑声在余也耳畔打圈，像是心情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愉悦起来。 他闲闲问：“我宠你了吗？” “偶尔。” “那我以后再多宠你一点，争取让你更不乖？” 余也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程放星的侧脸，难得地撒着娇：“那这件事上你宠不宠我？” 程放星用舌头顶了顶腮，冷笑着，并不温情地蹦出来一个字：“宠。” 他能有什么办法，虽然怀疑这明摆着就是一个圈套。 - 拖着行李箱来到校门口，还没考完试的同学一路上都用羡慕的眼光打量着程放星。 两个城市都是好天气，飞机晚点的可能性很小。他收住脚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蓝天白云，绿树夹道，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于是拿出手机，指尖飞快地点了几下。 上午考完最后一门试才有空闲时间，生怕赶不上和程放星同一班飞机，余也连午饭都没吃，直接飞奔回寝室。 余也正在收拾东西，手忙脚乱去接桌面上手机突然响起来的语音通话。 -- 第72页 “阿也，不来送我吗？” 寝室只余也一人，程放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在不大的空间内回荡。 最后一样东西。 余也勾着衣架，从衣柜里拿出挂着的绿色校服。 然后取下衣架，她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折起来。 “嗯？” “啊？不了。”之前在书里看过的话脱口而出，配合余也慢半拍的迟钝，显得毫无诚意，“你走，我不送你。你来，再大的风雨我都——” 程放星啧了一声打断，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你不是考完试了吗？” 还是，就这么不想再见到他。 余也将折好的校服放进行李箱，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随口编道：“上次和你说错了，下午还有一门。” “你真不来？我走了你可就看不见了。” “不去了，我还有考试没复习完。” 余也找出帽子和口罩，对照着精子戴上，确保严实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程放星大概是生气了，不应一声，就这么挂掉通话。 余也不在意地扬起唇，反正要是等会儿见到了她，所有的气肯定就都消了。 - 偌大的平京机场，旅人们行色匆匆，只有程放星懒散地拖着行李箱，故意走得曲曲折折，和周围格格不入。 心里盘算着，要是没赶上飞机，余也也不能怪他说话不算话。 航站楼有家书店，门口摆了些书，五颜六色的封皮引人注意。 程放星走过去，无所事事地低头翻起来，崭新纸张的油墨气钻入鼻间。 在同一瞬间，好像出现了幻觉。 混杂其中，他闻到余也身上那种水蜜桃香味。 程放星眯着眼望过去，刚才擦肩而过的人早已混入人群里，连背影都分辨不出来。 大概是太想再见她一面了。 嘴角勾出一个微嘲的弧度，他将手机举到耳边，决定再问一次。 “我到机场了，来不来？” “我好几本书还没看呢，你自己回去好不好？”余也拉下口罩，好让声音听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她躲在角落，望向站在书店门口神情落寞的程放星，哄人的话信口拈来：“乖啊。” 程放星抿直唇线，拖着行李箱抬脚，却不是朝安检闸口的方向。 看着他迈开大步越走越远，暗中观察的余也着急了，忙问：“你去哪儿？” “什么？”程放星脚步顿了一下。 “你不要走，在原地等我，我现在过来。” 他转头，目光再次细细地扫过周围的人。 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余也此刻就在机场。 “还剩一个多小时，要是我来不及赶过来，你就乖乖上飞机好不好？” “女士们、先生们——” 余也正温声细语，机场的播报声突然在头顶响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忙按手机的音量键，反应过来和这没什么关系之后，又改成用手掌捂住听筒。 模样非常狼狈。 “好。” 敏锐察觉出延迟了一小会儿的播报声，程放星弯唇，转过身原路返回。 怎么会来不及赶过来，人不都在这了吗。 然而直到关闭电子设备上飞机，余也还是没露面。 即使像故意玩捉迷藏，程放星还是没什么耐性，他一路眼神乱瞟，恨不得人马上出现在视线里。 该不会又是另一个圈套。 程放星脸上带了些燥意，对照着登机牌找到座位，看见旁边已经坐了个人，飞机还没起飞就开始蒙头大睡。 他莫名有点笑意。 这人是多久没睡过了。 程放星坐下，水蜜桃香味又钻入鼻尖。 该不会—— 他从眼尾扫过去，身侧蒙头大睡的乘客，口罩、帽子一样不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在这里。 - 半梦半醒间，有个声音很轻地在余也耳边喊：“快到了。” “嗯？” 余也睁眼，本来只是为了防止程放星认出来，一上飞机就假装闭眼睡觉，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 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搁到了程放星肩膀上，她清醒过来，忙正了正坐姿。 余也偷瞄一眼似乎笑着的程放星，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 他怎么能随便让陌生的女孩子靠在肩头睡觉！还那么开心！ 太久保持同一个姿势，肩膀发酸，程放星抬手慢慢揉着。 桃花眼却笑得多情，看向余也打招呼：“嗨，留个联系方式？” 余也冷淡地笑一声，从包里找出随身携带的便签和钢笔，准备开始写字。 右手拿起笔时，又多留心眼地换成了左手：「你这么帅，不像没有女朋友的。」 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了！ 程放星看着递过来的便签上像小学生一样歪斜的字，忍不住笑出来。 真是拙劣。 “女朋友嘛，异地。” 程放星慢悠悠的怡然语气：“现在呢，飞机已经落地陵安，我想怎么玩她也管不着。” 他指间懒散地折叠着便签纸，漫不经心地抬眼询问：“你说是不是？” 余也憋下了想骂脏话的冲动，侧身转向另一边，不理他。 都露馅得那么明显了，还不打算承认身份吗？ -- 第73页 程放星勾了勾唇，并不揭穿。 那就陪她玩一玩。 -------------------- 作者有话要说： 余也：程放星这人能处？？？ 第42章 甜 在飞机上那一遭，余也不着急和程放星见面了，更没心思给他制造什么破惊喜。 心里暗下决定，先办完正事，等会儿再见要让他好好走着瞧。 都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点责。 余也很生气，程放星断然想不到飞机上就的是她，才敢这样没正形地放浪。 陵安空气湿润，余也从机场室内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风吹过来是湿冷的，但有暖洋洋的阳光，也不是那么糟糕。 太阳已经有往下坠的趋势，余晖洒满道路，就像是一个睡在溶溶金光里的城市。 机场附近有很多出租车师傅在招揽生意，操着熟悉又流利的陵安话，倍感亲切。 余也弯弯眼，抓紧时间，就近随便选了一辆司机看着面善的上车。 行李箱被提到后备箱放好，司机坐回驾驶问位时，余也了个地名，然后摘下口罩和帽子。 盘住的头发软软地散到肩头，她直接对着后视镜用手理了理。 前排的司机眼尖，热情地搭话：“小姑娘，还在上大学吧？” 余也礼貌地嗯了声。 司机合理地推测：“这么早放假，是不是在北方？” “在平京。”大概是太久没回来过，余也很有和陵安当地人交流的欲望。 “我有个侄子，也在平京上大学，”司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情绪又容易激动，“那小子长得可帅了，我才六岁的小女儿现在就开始喊‘过年要去星星哥哥家玩’，每次去了又哭着回来，嫌哥哥故意让她写很难的题目。” “这小孩儿也是，哥哥成绩那么好，辅导她功课还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余也觉得这很像程放星会做的事。 以哥哥的身份，使坏地欺负家里的小朋友。 “可惜一表人才的，都快毕业了，也没带个女朋友回来……” 余也安静地听着，司机的话锋突然转向她：“小姑娘你呢？” 听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余也扯了扯嘴角，婉拒道：“谢谢叔叔，我有男朋友了。” 她想了想还是补上：“很帅。” 也很坏。 - 车子停下，余也和司机打了声招呼，抱上刚才在街上买的白色栀子花，下车往墓园走。 洁白的花瓣上还带着洒上去的水珠，晶莹剔透，新鲜得就像是刚摘下来。 墓园仿佛是座沉睡的孤岛，隔绝了外面有生机的世界。 放眼望过去，林立着一块块整齐排列的灰色石碑，有秩序地承载着无言的沉重。 一踏进来，余也的眼睛就开始发酸，她仰头望了望天，把所有一切憋回去，改换上一个轻松的笑脸。 方位和路线早已记在心里，余也走过去，弯腰将花束放下，才看向碑上的照片。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她启唇，声音很轻。 不忍打扰这片宁静似的。 “就我一个人，哥哥没来，我们今年回陵安过春节。不过他工作忙，可能不到除夕夜也回不来，等他回来了，我们再一起过来。” 余也真心地笑了一下：“我这次来看你们，没有告诉哥哥，因为我有事要单独和你们说。” “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哥哥来，每次来都悄悄和你们说的那个男生。” “我们在一起了，他对我很好。” “我也很喜欢他。” 回答余也的只有照片上一成不变的笑脸。 无声无息，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片。 “其实我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我想是喜欢的。” “你们不是说嘛，我最招人喜欢了。” “我真的好喜欢他，越来越喜欢。”余也吸了吸鼻子，鼻尖发红，“以后，我把他带来给你们看看，你们肯定也会喜欢他。” …… 墓碑旁倚靠着的鲜花开得灿烂，纯白的花瓣沾染了暮色，在风中摇曳出几分生气。 余也默默告别，缓慢地转身往回走，背影倔强又坚定。 ——真好啊。 除了你们和哥哥，又多了一个会爱我的人。 - 下了飞机拿行李时，程放星东西多，耽搁了一会儿。 再抬眼，一直盯着的余也就不见了身影。 等出了机场，站定四顾，一辆出租车慢慢加速从眼前驶过。 程放星带着烦躁，随意瞥向敞开的车窗，却看见了坐在车里微微笑着的余也。 她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张他从走出T大就开始想的脸。 好像一不留神人就会再一次跑了似的。 程放星拉过行李箱，迅速也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上。 坐在后座，探身看向前面的车牌，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只不过注意力很快都到了更重要的余也身上。 行至半路，前面的车在街道旁停下。 后车门被打开，余也下了车，沿着她要去的方向望过去，程放星看见了一家花店的招牌。 门口摆了很多花朵盆栽，轻易地让他的心跟着温柔愉悦起来。 程放星放松了后背，靠上后座柔软的椅背。 -- 第74页 啧，来都来了，还买花送他。 司机见一上车就表情严肃的程放星此刻闲闲地勾起了唇，问了一句：“还跟吗？” 程放星手指下意识地往上掰着车窗玻璃升降器的按钮，略微想了一下。 不用跟了吧，现在只要回家耐心等着余也送花过来。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给她发个地址，不然她会不认识路。 “不——” 余也出来了，怀抱着的是一束白色栀子花。 她正低下头，侧脸发别在耳后，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花瓣。 好像有滴亮晶晶的眼泪从余也漂亮的侧脸划过。 程放星的唇线再次抿直，怀疑自己大概看错了，然而她抬起手来揩了一下眼角。 “跟。”心颤了一下，程放星毫不犹疑。 “我说跟。” 程放星并不想窥探什么，撞破这个秘密也只是无意。 余也抱着花来的地方是墓园。 这地方太安静，程放星和余也隔了很远，注意着脚下，生怕踩到什么会发出声响的枯枝败叶。 日落大道，看着余也孤单走在前面，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同一刻程放星才发觉。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不知道她的很多，或许可以说是一切。 余也在一处墓碑前停下，献上了花束。 程放星匿在一颗苍天松柏的树干之后偷偷看她。 看她的唇轻轻开合，在娓娓说些什么，隔了太远的距离，却听不清。 看她哭起来，却忍住不能上前。 程放星握拳，手指骨节泛白，很想上去，把余也揽进怀里。 靠着仅存的一丝理智，脚步迈开又停下。 暮色黄昏。 无知和喜欢一并，铺天盖地。 压得他喘不过气。 - 怕影响到司机叔叔快乐的情绪，余也在路上擦干眼泪才上的车。 收拾好心情，下一个目的地是去找程放星。 车开到小区，难得沉默下来的司机又变得健谈起来，转头告诉余也：“巧了不是，我侄子家就住这个小区，就是不知道放寒假了没，可惜现在家里也没个人……” 余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外和三年前相比生出几分陌生的小区环境，分神敷衍地笑了两声。 “小姑娘，你住这个小区，那就是缘分啊，要不要给你留个他的联系方式——” 余也被呛了一下，忙道：“不是，我男朋友住这个小区。” “这样啊。”司机哂笑两声，语气无不遗憾。 不巧了。 余也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如果真这么帅，还没女朋友。 有可能他压根不喜欢女孩子。 再次来到程放星生活的地方，旧事涌上余也心头。 是她少女时代的浮光掠影。 以前高三那会儿，二中惯例比青晖早放学半个小时，余也不让家里的司机来接，而是在回家前多走几千米到另一个方向的青晖。 在不合适的时间，去散一个有点漫长的步，为了见到程放星。 等程放星放学，然后偷偷跟着他回家。他总是避开人潮，却准时地迟十五分钟才不紧不慢地出来。 书包斜斜地挂在一侧肩膀上，走起路来散漫得不行。就算在黑暗里，那张优越的脸也能被余也一眼给人出来，因为桃花眼里总泛着细碎的光。 他不喜欢坐电梯，而走楼梯，家在六楼，心情好时能一步三台阶地跨上去。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余也把那楼梯走了好多遍，他一步三台阶，她却想一台阶走三次。 但现在余也没那么傻了，她带着行李箱，断然不会去走楼梯。 就算程放星现在就在楼梯上，她也不去。 如果可以见到三年前的自己，余也甚至还要叫她快点回家睡觉，这么晚了在外面瞎晃悠什么，很危险不知道吗！ 按照程放星之前说的，家里除了他应该就没人。 出了电梯门，余也找到记忆里的门牌号，摁了两下门铃，却迟迟没人来开门。 余也皱眉，不禁怀疑：程放星这家伙不会真的背着她去哪儿玩了吧。 她把行李箱靠到一边的墙上，走几步过去望了望不算宽敞楼道，忍不住又想走一回。 “余也，你要再走，我瞧不起你。” 余也暗自警告着自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下一瞬，身后的楼道里，低哑的嗓音喊：“阿也。” 余也转头，视线里落进程放星深色的眼眸，他眼尾带了些从未见过的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31 16：32：08～2022-04-02 12：4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olence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甜 傍晚时分，楼道是蒙昧的昏沉色调，在光线将要抽空的最后那么一点时间，眼睛还能看见浮动的微尘。 程放星站在楼梯转折处的平台，仰头望着余也，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大概因为拎了行李上楼的缘故，他鬓角带了些薄汗，手指骨节泛白，呼吸却很平稳。 余也忘记了才告诫过自己的不再走楼梯，抬起脚要下台阶，嘴上还埋怨着：“程放星，你对楼梯可真情有独钟，拎着行李箱就乖乖去坐电梯不好吗？” -- 第75页 然而半只脚刚出来，程放星就扬手将行李箱推开，一步三台阶地跨了上来。 来到余也面前，在她睁大眼睛反应过来之前，直接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 双臂很用力，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程放星没有完全跨上来，站在下一个台阶。 俩人的身高差距被拉小，正适合他的脸深深地往余也的肩窝里埋。 不差分秒，楼道内的光线完全抽离了，原先半空中浮动的微尘看不清了。 透过玻璃望出去，太阳跟着消失不见，地平线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黑色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和黑暗融为一体。 余也在程放星身后抬起手，指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颈。 软着声音问：“怎么了？” 等了很久才听到程放星的回答。 他声线低沉，竭力克制住情绪，说：“想你了。” “我也——” 余也一顿，差点忘了来这是干嘛的。 想她，个屁。 想她还在飞机上问其他女孩子要联系方式？ 差点就被程放星一副落寞的样子给骗了，余也动了动肩膀，示意他把脑袋移开。 她阴阳怪气：“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我还以为会半路拐个女孩子回家呢。” 余也此刻兴师问罪的语气和刚才在哭泣的模样判若两人。 半点没有表现出让他心疼的脆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还不想让他知道。 她该让他知道的。 总有一天，他要听到她亲口告诉他。 …… 想到这些，程放星平复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很快伪装起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直勾勾盯着余也的脸，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不是拐到了吗。” “少来，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嘶——”程放星挑挑眉，眼里带上笑意，“不太清楚，你展开讲讲？” 再怎么伪装出来的愉悦情绪，到余也面前，好像就都会变成真实的。 看她抿唇生气的模样，实在是引着程放星想去亲一下。 余也抱臂，提炼出几点关键词：“飞机、靠肩膀、联系方式，懂？” “懂。”程放星喉结滚了滚。 “阿也，都是阿也，”程放星低头亲过去，在余也错愕的表情里，和她额头相抵，轻轻笑着。 他压低了声音，尾音打着转：“我的阿也。” “咳咳——” 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让俩人都吓了一下。 缱绻气氛烟消云散。 程放星迅速地抬手，将余也的脑袋轻摁进怀里，藏起她一瞬间因羞赧而发红的脸。 他舔舔牙关，实在是无法忍住地低骂了声：“操。” 都怪程放星！为什么要在随时会有人来往的楼道里亲她！ 刚才的姿势也太暧昧了！谁看到了会相信他们只是浅浅地亲了一下！ 余也同样想骂一句。 操！！！ 那声咳嗽的主人经过时，止不住打量了一眼，想缓解尴尬似的，嘴里还念了句：“哎呦——” 程放星撩起眼皮，冷着脸望过去。 四目相对，程放星再冷的脸也绷不住了。 “哎哟，这不是小程吗？” 程放星扯出个笑，乖巧又僵硬地点点头。 打招呼道：“袁爷爷好。” 余也更加往程放星怀里躲了躲。 看样子还是个老熟人。 “这么早放假啦？带女朋友回家？” “嗯。” 更让余也窒息的是下一秒，程放星口中的那位袁爷爷旁敲侧击地问：“你们刚才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成功地让吊儿郎当的程放星都沉默下来。 余也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她来说。 程放星却握住了她的手，低低笑了声。 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同时给出—— 余也：“吹眼睛。” 程放星：“亲她。” 什么毛病？！ 余也猛地从程放星怀里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清余也的脸，袁爷爷像是恍然大悟：“你们两个小孩儿高中就早恋了是不是？” “没有。”程放星这次老实了。 “什么没有，还唬爷爷，小姑娘高三那会儿——” 余也眨眨眼，出声打断：“爷爷！” 她想起来了。 高三那会儿，每次偷偷跟着程放星回家，总能遇上一位大晚上遛狗的爷爷。 或许是她每次闪避得太夸张，因此才被牢牢记住了。 以至于三年了，还影响深刻。 程放星眯眼，启唇：“高三？” 余也骤然提高的音量把他的疑问压下去：“爷爷晚饭吃过了吗？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出去散会儿步？” 俩人开始自然地闲话家常。 “正要回家吃了，家里没人吧？和小程一起上爷爷家来吃晚饭。” “谢谢爷爷——” 程放星以为余也聊着天马上要答应了，忙婉拒：“袁爷爷，改天吧，今天还得收拾一下东西。” 余也笑眯眯，附和：“对对对，爷爷，改天。” “那也成。”袁爷爷迟疑着开口，“小程啊，刚才爷爷什么都没看见，你们放心好了。” -- 第76页 他看了眼程放星家还没开的门，试探地建议：“就是下次吧，咱们进了门再说，也不差这一会儿？” “好，都听爷爷的。”程放星扫了眼脸上又浮现绯色的余也，压了压声音半开玩笑说，“袁爷爷，她容易害羞，你把她给说跑了，我上哪儿找去。” 在余也没注意的时候，俩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袁爷爷很唐突地说了句：“哎呦，年纪大了忘性也大，想起来家里还有东西没弄好，得先走了。” 脚步匆匆，却还不忘提醒：“下次来爷爷家吃饭，都来都来。” 袁爷爷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余也如释重负。 她指尖摇摇点了点那个被落下的行李箱，让程放星去拎上来。 余也忍不住舔了下唇。 真不害臊，连东西都不要了，就直接跑上来亲她。 程放星单手毫不费力地拎起箱子上来了，闲闲地告诉余也：“爷爷家里有狗，你不能去。” “我没要去。”程放星不说，她倒是差点忘了还有狗的事情。 上到同一个平台，程放星再次把箱子推到一边，拉过余也的手，带她走到门边，边开门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余也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便笑嘻嘻地胡说：“赵佳铭告诉我的。” 门被打开，程放星松开拉着余也手，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到门沿，抻着长腿挡住进去的路：“他可没来过我家。” 他扬扬下巴：“坦白从宽。” “干什么。”余也佯装怒意，被程放星放下的手握了握拳，凶巴巴地问，“不欢迎我啊。” “不欢迎我就算了！” 程放星弯唇，白皙的掌心伸到余也眼底，她轻哼了一声，磨蹭又勉强地把手放上去。 表情就好像被强迫着做了什么极不情愿的事请。 程放星把她往臂弯里拉，下颌自然而然地搁在她肩上，衣服很薄，说话时，余也还能感觉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抗拒——” 程放星桃花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慢悠悠接上。 “从严。” “阿也，不说的话，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余也咬唇喊：“程放星。” “嗯？”程放星侧了侧脸，像在亲她的发。 “进了门再说。”余也的脸渐渐红起来，支吾着解释，“也不差这一会儿。” - 屋内还算干净整洁，程放星整理了一下沙发让余也坐下。 然后找出电水壶洗干净后烧了些热水，又把杯子顺便给洗了。 忙活着颇有几分主人的模样。 只是在做完这几件事后程放星便坐下来，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余也打趣：“这就收拾完了？” “不急，和你聊聊天。“ 余也哦了一声，祈祷着不要聊什么“高三”或者“怎么知道他家在哪儿”的话题。 热水正烧开，程放星起身过去给余也倒了一杯，替她吹了吹，问：“你住哪儿？” “家里。” 程放星停住动作，敛下眼，想起余也离开后，在墓碑上看到的中年男女的相片和名字。 他的话在心里绕了好几圈，最后成了一句迂回的：“有人照顾你吗？” 余也轻声答：“我能照顾自己。” 她已经在她哥面前保证过不止一次了。 程放星微眯了眯眼，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没有人。 他嗯了一声，把冷下一些的水递给余也，语气听上去莫名低落，“没有人照顾我。” “什么？” 因为没人照顾才有这样伤心的神色吗。 余也很想笑。 程放星视线扫过来，余也接过水杯，收敛起笑意，就听他说：“阿也，你留下来好不好？” 杯子里的水汽往空气中冒，那双桃花眼好似蒙上一层雾。 “啊？” “照顾我。” 那双眼氤氲着。 勾引得余也想一口答应。 第44章 甜 电梯门缓缓合上，严密无缝，开门的感应没有在最后一刻被谁干扰。 界面上红色的“6”跳到了“5”，真实的下坠感从脚下往上，余也才敢松口气。 电梯模糊地照映出来余也的脸，表情慌张又虚惊，之前哭过，红色在此刻浮上眼尾，看着有点像寓言故事里那只被待兔子。 她叹一口气，兔子就兔子吧，越狱成功就行。 然而不容侥幸似的，余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将手机举到面前，等了几秒才视死如归地看一眼屏幕，悬着的心马上落下来。 还好不是程放星。 …… 一想到刚才在程放星家里。 想到程放星说完“照顾我”，余也呆了一瞬，开口的回答是：“我不会照顾人。” 她当时还能记得余与要求的每晚十点前必须给他发定位的事情。 纵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暗自咬咬牙拒绝。 “留下来。”程放星换了个说法，笑意温和，语气是和他模样不相符的认真诚挚，“我照顾你。” 余也却很没脑子地回答说：“我不用你照顾。” 话音刚落，程放星眼里的笑意蓦地淡下来的，抿唇不说话。 而后他侧头，扫了眼门口，阴沉的脸色就像在思考着要不要去锁个门。 -- 第77页 余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猛然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拉过行李箱就跑出门。 仿佛程放星是洪水猛兽，和他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不能预料的事情。 现在余也后悔了，她的所作所为怎么能这么蠢。 拉着行李箱走到室外，正好花了一分钟，手机安静下来。 余也刚想收进口袋去，紧接着，第二个电话又响起来。 还是余与，八成是问她到家了没。 余也懊丧地挂掉这个电话，改成发消息告诉他。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余与或成她和程放星恋爱的最大阻碍。 - 除夕夜，一年里的最后一天。 陵安市内禁燃，过年的气氛被冲淡许多，天黑时只有各家窗户里差别不大的灯光亮起，一眼看过去全无新意。 余也家这边又是独立成栋的大房子，仅能看得见附近的几户，连灯光都少，显得更加冷清。 她在客厅说句话，还能激出浅浅的回音。 余与是前一周回的陵安，他一回来，家里门禁的时间比十点还早了些，余也和程放星随时随地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些。 上次，她可是使了千方百计才哄好了程放星。白天主动登门，连去三天，程放星才冷着脸肯让她进门。 今天，程放星的父母也从宁江赶回来，余也便没和他见上面。 而且半个寒假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短暂地分开一天也挺好的。 虽然家里只兄妹两个，余与在厨房呆了一下午，倒是做出了一桌子的菜。 最后一盘端上来的是热腾腾的饺子，余与边解下围裙边喊：“阿也，洗洗手，过来吃饭。” 余也正在沙发上玩手机，电视里喜庆的一片红，热热闹闹地充当背景音。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夸道：“哥哥，你真是我亲哥。” 余与摆好碗筷，笑：“现在知道我是你亲哥？跟你那小男朋友出去玩的时候，连个电话也不接，不是挺能耐的吗？” “我那是没听见，下次肯定接。”余也打开手机摄像头，踮脚拍了张照片给程放星发过去，还特别注意地没让余与入镜。 「程小狗，要吃年夜饭啦！」 「新年快乐！！！」 「图片」 - 和余也那边的安静截然不同，程放星家里吵吵嚷嚷的。 像往年一样，该来的亲戚一个不落下。 程放星倚在沙发一角，懒洋洋地支着脑袋，无聊地拨弄着遥控器，尽管每个台都在放着一样的内容。 已经吃过年夜饭，年龄小的小朋友绕着茶几跑，笑着闹着，大人们则坐在一边闲谈。 无聊又困倦。 算起来，他快二十四个小时没见到余也了。 正百无聊赖，一群小朋友突然跑到了程放星面前。 他挑挑眉询问，一个小男孩被推出来，磨蹭地开口问：“星星哥哥，可以教我们打游戏吗？” “想打游戏啊？” “想！” 程放星轻笑，把手伸进口袋，刚摸到手机，感到连着振动三下，收到了三条新消息。 他还是笑着，却迟迟不把手机拿出来，而是抬了抬下巴，摆出长辈的架子问：“寒假作业写完没？不够的话，哥哥再给你们出点？” 听到这话，一群小朋友马上四散开来，再不闹着要玩游戏。 正好程放星的合意，他拿出手机低头看起消息。 点开余也发来的图片，双指放大细看起来。 停在一点处，放大又放大，直到最大。 指尖僵硬地顿住。 如果余也家没人的话，怎么会有两幅碗筷。何况，她大概是做不出来这一桌子菜的。 而图片里放大的一处是汤勺上映出的隐约看得见黑色轮廓的男人身影，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想。 程放星舔舔牙关，怪不得上次怎么也不答应留下来，这次又说什么也不来他家吃年夜饭。 亏他还总不舍得，怕余也一个人会难过。 屋子里的空气太闷，程放星坐了一会儿，忍不住起身到阳台去。 脖子上还戴着余也织的围巾，他抬手拉了拉，凛冽的风立刻吹过来。 先前不知道谁待在阳台抽了支烟，烟草味还似有若无弥留着。程放星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同样犯了种瘾。 等不了了，他现在就要见余也。 - 余也努力吃了年夜饭，各种菜尝几口，差不多就饱了，盘子里还是剩下很多。 对她和余与两个人而言，还是太浪费了。 吃完，余与开始收拾碗筷，余也就披上外套到院子里散会儿步。 院子里小时候的秋千还在，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余也走过去坐下，感到些微凉意，正想起身，手上的手机响起来。 余也接起来：“程放星。” “阿也，”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缱绻，道，“我想见你。” “好。”余也抬头，眨了下眼，“那就见面。” 今晚的夜色很好，确实应该有个人陪着。 然而这温柔氛围很快被小朋友童稚的几声“星星哥哥”给打破。 程放星似乎把手机拿远了，音量低了些，他无奈的语气说：“哥哥在打电话。” 仗着他注意力不在这，听不见，余也憋着笑，一字一顿也喊了句：“星星哥哥。” -- 第78页 - 另一边。 阳台门被拉开，表叔叔家六岁的小女儿眨着大眼睛，兴奋又期待地仰头看程放星。 “星星哥哥，你今年带不带我们出去放鞭炮玩！” 后面三四个小朋友跟在身后，一个接一个地喊“星星哥哥”，还挺受用。 差点忘了，作为年龄最大的哥哥，每年除夕都是他带着一群小孩儿出门玩的。 但是今年不行，他要见余也。 程放星勾唇，拖长声音，慢悠悠摇头拒绝：“不——带。” 小女孩皱起一张脸，马上要哭出来：“为什么！” 程放星俯身，摸了摸每个小朋友的脑袋安慰他们，话里含着笑：“因为哥哥要带其他人去玩。” “其他人……我知道了！”小女孩眼珠子转啊转，突然神秘地问，“哥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在小朋友面前，程放星也毫不避讳。 他笑意加深，轻松又愉快地答了个“有”。 伤心的神色立马消失不见，小女孩转身往屋内跑去，还大声喊着：“妈妈！姑姑！星星哥哥说他有女朋友了！” 清脆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大人们的交谈，然而马上就被她妈妈给训斥：“小孩子家的，别胡说。” 小女孩委屈地看程放星一眼，他笑笑，迈步进屋。 “她没胡说。”程放星径直来到门边，手附上门把，使力开了门，又淡淡的语气开口，“我出个门。” 屋内留下几个长辈面面相觑。 表叔叔放下手机，终于从短视频里分神出来，兴奋地插话：“说起来，我上次跑出租，有一小姑娘特漂亮，我还想着介绍给星星，哪知道人家有男朋友了。” “那小姑娘长得可像洋娃娃，不黑的卷发，皮肤特白，还很有礼貌。” “告诉我也在平京上大学，对了对了，也是在咱们小区下的车。” “说她男朋友在这个小区——” 表叔叔瞪大眼睛，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 出了门，楼道内的声控灯亮起来。 程放星后背抵在门上，将手机举到耳边，屏幕发出黯淡的光，打在一边侧脸上，浅浅影出高挺的鼻梁和优越的下颌。 “听见没，这会儿我家里人都知道了。” “没听见，”余也装傻，“我脑子里只剩下了‘星星哥哥’。” 余也问：“你家里怎么这么多小朋友啊？” 程放星轻笑：“喜欢吗？” “喜——”喜欢又怎么了。 余也能猜到程放星接下来大概会说什么，忙收住了话道：“是我在问你。” “你星星哥哥学习好，长辈都喜欢。长得帅，玩得开，游戏打得好，小朋友都喜欢。” 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余也挠挠脸，替他害臊。 “程放星，难道你就是那个长辈口中——”她一顿，笑着揶揄起来，“别人家的孩子。” 几乎是没有反应的，程放星就接上：“你家的。” “阿也，你喜不喜欢？” 余也脚下用力，晃了一下秋千。 嘴角轻轻扬起，正面回答：“喜欢。” 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小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刀＿（：D）∠）＿ 第45章 甜 门开出一条缝，余也凑近看了一下，走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从房间出来。 然而门还没来得及合上，身后传来余与冷然的声音。 “偷偷摸摸做什么？” 余也心虚地扯出一个笑，转身。 余与手臂上搭了件黑色外套，看上去也像要出门的样子。 “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年生日我不在家里过。” 要不是怕余与半路反悔，不让她出门，她也不至于那么鬼鬼祟祟了。 余与看了一眼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情绪莫测地收回视线，迈步下楼梯。 余也手搭在扶梯上，紧跟着：“哥，你也要出门？” 余与嗯了一声：“你又不在家过生日。” “那你出门，又不是过我的生日……”余也抬眼，语气试探，“哥，你也过情人节？” 余与顿了一下，生硬地反问：“不行吗？” 余也忙不迭点头：“行。” 只要不干涉她，怎样都行。 门外月上梢头，天是一种蘸了黑的深蓝色。冬天的六七点钟，路灯早已经亮起来。 余与在门口停下，望了眼天色，朝余也扬了扬车钥匙：“要不要我送你？” 余也关好家里的门，摆摆手：“不用不用。” 余与没多说什么，他走到车旁，拉开车门，把外套丢进去，像是随口提起：“阿也，今天早点回来。” “我给你打电话，你随时得接。” “嗯嗯。”余也乖巧地应下，恨不得余与立刻离开，“哥哥再见。” 只是余与突然道：“回去。” 余也眨眼，这变卦也太快了。 “多穿一件再出来，到时候感冒了，我没时间照顾你。” 看余与说完就上了车，余也才想起来回话，茫然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哥多带了件外套，却不穿。 - 电影院门口，余也远远地就望见了低头看手机的程放星，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 第79页 他穿了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里面穿的白色卫衣帽子挂在背后，看上去乖乖的。皮肤很白，桃花眼温和地敛起，整个人又透着种散漫的气质。 余也放轻脚步走过去，想吓他一跳。 还没来得及靠近，程放星突然从屏幕里抬起头来，看见几步之遥的余也，他先是愣了下，而后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嘴角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喊：“阿也。” 程放星收了手机走过来，自然地拉起余也：“想好看什么电影没？” “看这个。”余也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口摆出来的大幅海报，“今年情人节刚上映的。” 海报上的色调很美，蓝紫黑三色渐变糅杂，有夜空、山峦和地面。视线里远近景交错，看得见天上的星和城市的灯，而男女主人公即兴跳起一支欢快又浪漫的舞。 海报左上角写着片名，叫“La La Land”，译为“爱乐之城”。 程放星勾唇：“好，就这个。” 不是喜剧，不是恐怖片，就是单纯的一部爱情歌舞剧。 或许更适合他和余也这样第一次来看电影的情侣。 - 在缓缓的钢琴声中，电影散场，底下观众的情绪还没出来，工作人员就不差分秒地把灯亮起来。 程放星没想到，这讲述的是一场错过的爱情，相爱的人最终没有在一起。 侧过头，看见余也亮亮的眼眸，程放星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掌安慰。 他同样有些恍然，觉得这并不适合，不适合他们来看。 出了电影院，室外的空气湿冷，又过去两个多小时，天色更暗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程放星在路旁停下，替余也整理了一下领口，心里斟酌着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余也抬眸，率先开口：“程放星。” “嗯？” 她弯了弯眼睛：“我要唱歌给你听。” 程放星勾唇：“唱什么？” 上次听余也室友说过她唱歌好听，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让她唱。 周遭嘈杂，余也轻轻地开口唱起来，也不担心路过的行人听不听得见，反正这首歌是单唱给程放星一个人听的。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1] 前奏很柔、很缓，是贯穿那部电影的旋律。 余也唇齿启合间，咬字绵绵的。 程放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感觉，他想到以前总觉得余也不够甜。 原来一直以来是他先入为主地判断错了，错得那么彻底。 “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Who knows——” 然而下一秒，程放星脸上的笑意突然淡下来，视线从余也眼睛离开，久久地停在某一处。 余也不唱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对年轻的情侣，比他们小一些，像是刚上大学的模样。 女孩子很可爱，穿着嫩黄色的毛衣，水灵灵的杏眼像会说话。 身旁牢牢牵住她手的男孩子很高，和程放星的散漫不同，模样冷冷清清，看她的眼睛里却温柔一片。 女孩说话时，男孩就低下头认真地听着，嘴角是个浅浅的弧度，偶尔应答几个词，性子怪冷的。 旁观者清，余也知道，就算男孩再怎么冷，遇上了模样和行为都那么甜的女孩，栽定跟头了，不化也得化。 “好看吗？”耳旁响起程放星咬牙切齿的声音。 余也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脱口：“好看。” 程放星冷笑一声，拉着余也，转了个身，不太高兴的语气：“走了。” 眼前的景物被迫换了一副模样，余也提醒：“不是这个方向。” 程放星手上力道很大，像是完全没听到余也说的，只顾走着。 余也有点着急，这样一来，和她订蛋糕的店铺走的就是反方向了。 “程放星！”余也挣脱开手，发起脾气，“你把我拽疼了。” 程放星松开手，终于停下来，揉了一下余也的手腕，哄着：“我错了。” 这道歉并没有多真诚。 程放星不知怎么了，眉眼间带了些阴郁。 余也抿唇，不和他计较，而是问：“你想去哪儿？” 拿蛋糕的事就等会儿再说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程放星盯着有些忐忑的余也，忽地轻轻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担心太荒唐多虑，毕竟余也那么喜欢他。而相同的事，他也绝对不会再任由发生第二次。 程放星俯身，朝她摊开掌心，语气诱哄。 “阿也，和我回家。” - 等情人节过完，各高校或迟或早就陆续开学了。 余也知道，程放星家里只他一个人，父母都有工作，不会在陵安留到那么迟。 屋内很黑，程放星拉余也进门，她只能借着月光看清脚下的路。 她小声地问：“怎么不开灯？” 程放星对自己家里的摆设足够熟悉，轻松地拉着余也到沙发坐下。 他认真回答：“想和你说点话。” 无论程放星在黑暗中辨不辨别的出动作，余也只点点头，等着。 她的心里莫名泛起一股紧张，不想费神开口说话。 “刚才街上那个女孩子。”程放星不全部说完，而是捏了捏余也的手掌，像是在给她缓冲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 第80页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我以前挺喜欢的。” 和程放星的随意不同，余也脑子里嗡嗡的，紧绷的弦在这一刻断了。 她知道了见到那女孩时似有若无的熟悉和好感从何而来，知道了为何程放星会突然变得阴晴不定。 余也以为她可以不在乎，甚至以为她早就忘记了。 然而等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以为”是多么脆弱的一件事，完全不堪一击。 “阿也，我——” 程放星正开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要说的话太多，他不得不先停下，提醒发愣的余也：“电话。” 像是找到一个逃避的出口，喘不过气的余也将手从程放星掌心里抽回来。 她起身，因为看不清路和复杂的心绪而跌跌撞撞，她听到身后的动静，程放星也跟着站起来，便加快了脚步。 碰到了什么东西，余也不管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逃到阳台，把门给拉好。 余也看也没看是谁，茫然地接起电话：“喂。” 是余与在问：“回来了吗？” “嗯……快了。” 透过阳台的玻璃门，余也隐约看见程放星的身影在屋内走，不是朝她过来，而是回了房间。 “快点。” 余也没心思去听余与话里的着急和不耐，直接挂断电话。 余也轻轻拉开阳台门，趁着程放星还没从房间出来，屏着呼吸往门边走。 在门边停下，她抬起手，缓缓转动门锁。 “啪嗒”的开锁声传来前，手腕猝不及防地被冰凉的掌心握住，炽热的呼吸从后背贴上来。 程放星低沉的嗓音在余也耳畔响起，带了几分危险：“去哪儿？” “我——” “不许去。”程放星不听解释，而是冷声打断，握住余也的肩膀，将她转过身面对面。 在看不见的暗处，他眸色深沉，毫不掩饰心里的占有欲。 刚才余也手忙脚乱拿手机的时候，他无意看见了屏幕上的备注，显示“哥哥”。 余也垂下眼睫，多说了几个字：“我想回家……” 程放星伸手揽过她的腰肢，紧贴到自己怀里，手上带了不容置疑的力气，声线喑哑暧昧：“不许去找他。” 他不想，也不能，失去余也。 “我想回家……”余也只是喃喃着同一句。 程放星低头，和余也鼻息相抵，几秒后，像是不甘心，发狠地吻上来。 他抬手捏住余也的下巴，舌尖轻易撬开她的唇齿，任她怎样抵抗，也不松手。 后背被抵在门上，发疼。 余也比先前更加呼吸不上来，仿佛溺了水。她无计可施，重重咬了程放星一下。 轻微的刺痛让程放星清醒过来，他舔了下唇，退开一些距离。 新鲜空气涌来，余也喘着气，呼吸声沉重，整个人脱了力，勉强稳住才没有趴到程放星怀里。 她断断续续，不成句子地骂出来：“程放星……你他妈……就是个……” “混蛋。” 程放星微凉的指腹揉过余也湿润的唇，还能感觉出一层薄茧，他低低道歉：“我是混蛋，别生气好不好？” 从这个吻里余也丝毫感觉不到小心翼翼的喜欢，更像一个随时可以被丢下的玩具，怎么被对待全凭所有者的心情。 等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她靠着积蓄的力量一把推开程放星，手扶上门把，语气冷静又淡漠：“现在我们分手了，你管不着我。” 程放星却笑了一下，桃花眼里光影明灭，像是没听清：“什么？” “我们分手。”余也闭眼，不看他的目光。 “阿也。”程放星温柔地喊，“乖，别说气话 ，嗯？” 像是用温柔编织出来的一个陷阱。 余也说了第三遍：“我们分手。” 她主动又彻底地划清界限，不去跳进这个陷阱。 程放星握紧了手心里没拿出来的东西，眯眼开口：“余也，你别后悔。” “不后悔。”余也微笑起来，明艳动人，眼眸是湿润的亮。 程放星怎么会知道，她有多舍不得，说这句话就能有多不后悔。 就像从前，偷偷喜欢上他那样。 -------------------- 作者有话要说： [1］《City of Stars》刀快一点，明天会更（小声…… 第46章 甜 寒风刺骨，吹彻单薄的衣衫，只有月光和路灯光打下来，拉出一道可以作伴的影子，而不至于那么冷寂。 余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很堵，很想哭，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怎么也掉不出来。 鼻尖滑稽又狼狈地发红，和眼眶一样。 拐进庭院，家里没有亮灯，余与虽然催她那么急，自己倒是还没回来。 余也深吸一口气，卸下勉强假装出的好心情，步伐沉重地进家门。 家里黑黑的，一溜月光从落地窗倾斜进来，照亮脚下的路。 余也对这个场景下意识地抗拒，刚才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同样发生在没开灯的家里。 她伸手，摸索着墙壁，迅速找到灯的开关按下。 清脆的“啪嗒”一声，却仍旧漆黑一片，灯并没有亮起来。 余也心里有点慌，又试了几次开关。 她感到眼睛晃了一下，好像看见有浅浅的光亮从墙壁遮挡住的楼梯口背后投出来。 -- 第81页 光源似乎不太稳定，导致光一下跑到这边，一下又到那边。 余也咽了一下口水，屏住呼吸，恐惧之下，所有的坏情绪在顷刻都消失无踪。 她目测了一下和玄关处摆放的青瓷花瓶的距离，想着要是拿这个砸人够不够昏迷的程度。 在余也一寸寸挪过去之前，墙壁后遮挡着的身影走出来。 飘曳的暖黄烛光里，她看清了余与的脸，眉眼和煦。 余与手上捧了一个蛋糕，唇边带着笑意，一步一步走过来。 “祝你生日快乐。”他只浅唱了一小句，来到余也面前停下，启唇祝愿，“阿也，生日快乐。” “哥哥……” 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外，然而却让余也藏着流不出来的眼泪找到了出口，哗的一下，瞬间濡湿面庞。 就算今天程放星不知道她的生日，就算他们闹僵分手，但还是永远有一个可以温暖接受她的家人。 她更加觉得自己骂的没错，相比之下，程放星不就是个混蛋。 视线里是泪光盈盈的余也，从没见她哭得这样凶，余与不知道她的想法，只以为她单纯是感动的。 于是便将蛋糕置到一旁，抬手轻轻地抱住她，劝道：“阿也，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余与还是哭，抽抽噎噎说：“呜呜哥哥……你对我真好……” 余与无奈地笑。 明明是她小时候自己要求的，每个生日都必须给她过，怎么一长大，反而忘记了。 “别哭了。”余与松开怀抱，催促提醒道，“趁蜡烛灭了之前，赶紧许个愿。” 再哭下去，她哥确实该起疑心了。 余也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擦干眼泪，来到蛋糕面前，对着蜡烛闭上眼。 脑袋空空的一片，好像想不出什么愿望。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程放星。 很想很想。 - 很吵。 分不清手机的铃声从哪个方向传来。 程放星抓了抓头发，掀开眼皮。 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随着视线逐渐清晰，记忆也一点点醒过来。 昨晚…… 从看电影开始就是个不详的预兆。 在阳台上远望着余也的背影走出小区，他好几次都想冲下去，把人拉住。 她不能走，他的话还没解释完，也不能分手，他的喜欢还没说出口。 但无法避免的，两个人都好像被情绪操纵了一回，做出不能挽回的蠢事。 有时候太在乎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程放星最后还是下了楼，却不是追余也，而是拐进小区的超市买了一扎啤酒。 他还记得以前和余也开玩笑问“失恋买醉是什么该死的仪式感”，如今这“该死”这么快就应验了，降临到他头上。 坐了一整晚，思绪放空，漫无边际。等到凌晨才因为身心俱疲，而无意识地阖上眼皮，睡了过去。 时间回到此刻现实，手机还在一旁不知疲惫地响着，程放星伸手从茶几上捞过来，几个空空的易拉罐子无意中被带倒下，碰撞出更刺耳的声音。 他将手机举到耳边接起。 赵佳铭吵吵嚷嚷，第一句话就往枪口上撞：“程放星，昨天情人节过得怎么样？” 程放星皱眉，透着不耐烦：“关你——” 赵佳铭没让自己被骂，而是抢着又问：“阿也是不是也在陵安过寒假？” 听到这个名字，程放星闭了闭眼，淡淡地应了声：“嗯。” “啧啧啧。”赵佳铭贼兮兮地继续八卦，“那你送了她什么礼物啊？” 程放星眼皮一跳，差点忘了礼物这回事，心里随之泛起紧张，正莽撞地要起身去找，就在另一只手上感觉到指尖缠绕着的东西。 他抬起手，看了眼掌心间握着的银色手链，汇聚了白天的光线，晶莹透亮。 如果没有意外，这条手链本来此刻应该出现在余也纤白的手腕上。昨晚没送出去，之后便被他一直握在掌心间。 握了一整晚，手链表面带上温度，而他的掌心也被压出几道浅浅的红痕。 手链中间的挂饰是一颗小小的星星，本该锋芒的五个角此刻却只能让程放星意识到尖锐的刺痛感。 他合起手掌，放到心口，轻描淡写地答：“没送。” 程放星想送余也一颗星星。 想把他送给她。 可是她却好像不再需要。 星星那么多，她可以找到更亮的。 赵佳铭念叨着：“你怎么还没兄弟我上道呢？情人节不送礼物就算了，人家生日也不送？平时也没见你情商这么低啊。” 捕捉到关键词，程放星声音突然冷下来，加重语气：“你说什么？” 赵佳铭“嘿嘿”笑了两声，以为程放星在计较说他情商低的事，便改口：“什么都没说。” “再说一遍。” “真没说。” 程放星一阵躁意，干脆挂断了电话。 他听清了，再问一遍不过是无意义的确认。 生日。 原来昨天不只是情人节，还是余也的生日，然而他却对她做了那样过分的事。 混蛋。 自己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 - 早春，陵安开了玉兰，平京开了桃花。 -- 第82页 T大开学在三月如期而至，从如雪洁白的景致抽身，远赴一派浓烈的北方。 余也是提早两天回的学校。 马上要毕业了，她不想再起什么流言蜚语，便让余与趁早两天，在没什么人返校的时候就送她开学。 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闷，余也在后视镜和余与对视上一眼，她第六感强烈地预示到即将被盘问什么，便想找一首歌来放。 音乐的声音同时也能划开嘈杂，至少可以以此为借口，不想听的假装听不到。 “什么时候找个时间，让我和你男朋友见一面。” 然而余也的算计在余与率先开口时宣告失败。 安静了一会儿，余也的脸朝向车窗外，语气漠然，勉强说了三个字当做解释：“分手了。” 在那个情人节的晚上，她甚至下了狠心，连所有联系方式都删的一干二净。 余与没预料到会是这么个回答，抿了抿唇，不像安慰，而是问：“要分手，当初费那么大劲追人做什么。” 余也想随意地说一句说“玩玩”，但这两个字停在喉咙，不上不下。 说出来好像玷污了这段感情，余也说不出口。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喜欢呗。” 全是假装出来的不屑一顾。 余与专心地注意着路况，没看余也一眼，像是随口问：“现在不喜欢了？” …… 余也抬手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皮，身子在副驾驶位缩了缩。 她不再回答。 - T大的桃花开得正浓，粉白一片，还没正式开学，少有人观赏。 程放星漫不经心地在路上走着，刚在实验室因为搞错数据而被祁册训了一顿，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准确来说，或许是因为浑浑噩噩才搞错的实验数据。 自打余也和他分手，这种状态，持续好久了。 寒假前和祁册定好了项目进度时间，开学前几天程放星提早返校。 像祁册刚才说的“就这种状态，回来了也是白搭”，于是便让他滚回寝室好好睡一觉，调整好了再回实验室。 西门是个小门，却离明德楼和寝室都近，过一条斑马线就是。 对面的门口停了辆黑色的车，在并不宽敞的地方不得不显眼起来，程放星收回视线，并不在意，等着绿灯亮起。 然而在等待的时间，他的目光不知怎么又落到那辆车上。车的后备箱敞开着，有个人已经下车在拿东西。 视线一路往上，漂亮的腿，纤细的腰，白皙的颈……心尖颤了一下，就算脸被稍稍遮挡住，他也百分百能够确定，那是余也。 程放星很想马上跑过去，但看了眼红灯和驶过的车辆，勉强忍住。 而后车门的驾驶位又被打开，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鼻梁高挺，从侧脸看透着凉薄，眼角似乎还有一颗蛊惑人的泪痣。 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脸只比他差了那么点。 男人下了车，迈开长腿到余也身边，她抬起头。人面桃花，站在一起画面养眼。 那是两张胜过桃花，更让人想停留住目光的脸。 看余也手里拿满了东西，男人便把手上外套给她披上。 余也乖顺地仰头看向他，带了些迷糊：“嗯？” 男人接过余也手中的东西，温声细语地责备：“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上次不听话感冒了，我真没时间照顾你。” “知道了。”余也抬手穿好外套，开合的唇形念出—— “哥哥。” 绿灯亮起，程放星却没了跑过去的勇气。 他后悔了，后悔得那么彻底。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 余与：喊哥。 程放星：哥（T ^ T） 第47章 甜 周末，程放星被祁册硬带着和隔壁高校的老师交流实验项目。 美其名曰“交流”，倒不如说是饭局，也并不会真全程交流项目，只是各位学术界的导师教授把自己的得意门生带出来显摆显摆。 其实程放星懒得去，但祁册本就对他最近心不在焉的状态抱很大意见，就算是装出来的，也得“满脸写着高兴”赴约。 文化人爱好附庸风雅，地点选在一家老茶馆，位于平京各大高校的地理中枢，最重要的不在菜色，而在吃茶谈天。 大街上。 祁册侧头，打量一眼按照他要求穿着的程放星，正老老实实地跟在半步之后，很是满意。 程放星身型颀长，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每一个纽扣都一丝不苟地扣上。甚至还自欺欺人地戴上了一副没有度数的金属框眼镜，挡住自成风流的桃花眼，一直程式化地勾着唇角。 人靠衣装，程放星这么一身不仅收敛了散漫气质，而且颇有温和儒雅的斯文气。 祁册心情好，很贴心地问了句：“时间还够，要不要先到哪里吃点？等会儿到了那儿，我怕你吃不惯。” 斯文是斯文，败不败类就另当别论了。 听到这话，程放星马上压下发僵的嘴角，面无表情，又不敢显得太抱怨：“半小时哪儿够，这地方人流这么大，等个号都等不到——” 祁册哼了一声：“那你就饿着，反正一顿也没事，正好治治你最近发昏的脑袋。” -- 第83页 “……” 程放星知道祁册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茶馆都近在眼前了，怎么会再放他走。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视力足够好，也还不太习惯这个碍事的物件。 反而感觉看什么都很碍眼。 这家老茶馆在平京也算半个文化地标，就餐价格不菲，还需要提前很久预约才能有位置。 门前划出了许多给客人的车位，放眼望过去，停下的十有八九是名贵的车。 “待会到了里面，见到各位教授，别像平时在我面前那么吊儿郎当的，就正经一顿饭的时间，你给我认真点。听到没？” 祁册瞥过眼去，刚才还老实在身后的程放星没跟上来，他叹口气，有些疑惑地开始找人。 却看见程放星站立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一动不动，视线落在车牌上，衬衫最上端的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解开，表情晦暗不明。 祁册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含着怒意：“程放星！” 程放星掀起眼皮，像是猛然反应过来，跨步来到祁册身边，商量：“导师，我能不进去吗？” “做什么白日梦呢你？”祁册伸出手，目测了一下程放星的身高，又生生收回来，“老老实实给我进去！” “衣服给我穿好！” “我——” 说话间，刚才的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从程放星身旁经过时，他察觉到，忽地顿住，不自然地敛下眼。 并没有刻意记过，但天生对有着特殊意义的数字足够敏感，随意一瞥就看见了，那辆车的车牌和上次看到的是同一个。 哪怕很想见余也一面。 但程放星不敢，看她和别人有多么亲密。 “听到没？！” 程放星眼尾耷着，模样显出几分可怜，却没有动作，这样子气得祁册要直接上手替他扣好扣子。 “听到了。” 在祁册上手前，程放星立刻警惕地退开一步，眉眼终于扬起来，勉为其难系上扣子。 然而他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到远处。 看清前面两人的背影，又不受控制地皱起眉—— 这他妈，根本，不是余也。 程放星舔了舔牙关 。 男人是同一个，他微侧着脸，泪痣显眼。 不会认错。 但余也比起被他搂在怀里的人应该要再高一点，头发更不会那么黑那么直，而且这人年龄似乎还更小一些。 程放星后知后觉，鼻尖对于香味的记忆也并不是水蜜桃。 这是……渣男？ 程放星冷笑。 而后很快又松开握紧的拳头。 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 站在面前看着程放星似笑非笑，脸色一会儿阴沉，一会儿愉悦，和人格分裂似的。 祁册终于受不了了，他摆摆手：“回去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打电话随便叫一个靠谱的师兄弟师兄妹过来顶上。” “不用喊人。”程放星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保证道，“导师，等我解决好事情，马上就来。” 程放星迈步跑开，祁册在他身后骂了句：“就你事多。” 完全没注意到，程放星跑进的是茶馆里面。 - 茶馆的占地面积很大，共有三层，内部的构造像园林，曲折往复，光楼梯就有好几个。 好在程放星没把人给跟丢。 两人的小桌，那男人坐在二楼西边靠窗的位置，对面没人，只留下一个挎包，或许是去了洗手间。 程放星松了口气，慢条斯理解开衬衫最上方那颗束缚得他浑身不自在的扣子，边摘下眼镜边径直走过去。 走近，而后没有犹豫地自然坐下。 余与似有所感，皱起眉，继续翻着菜单，头也没抬提醒道：“这儿有人。” 程放星将眼镜掷到一边，懒散地托起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漫不经心道：“我们聊聊。” 余与抬头，上下打量起这位未曾谋面、没有印象的不速之客。 桌旁放了一个供顾客等餐时闲暇把玩的沙漏，余与拿过来，将其倒扣在桌上。 沙漏里的沙子往下流逝，倒计时开始，他语气平静：“说。” 还挺能装。 程放星饶有兴致的眼神从沙漏移到余与脸上，轻笑了一下，直奔正题说：“你是不是就喜欢那种比你小很多的女大学生？” 余与冷下脸来，目光不善：“你说什么？” “也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那我就再说一遍。”程放星弯起桃花眼，含着几分戏谑。 服务员正过来上茶，他反客为主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吹着热茶里冒出的白茫热气，等上完茶才缓缓道：“我说——” “你是不是就喜欢那种比你小很多的女大学生。” 余与双掌合上菜单，维持着假意的客气：“你有什么立场质问我。” “我，”程放星一顿，想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会是怎样，笑意逐渐加深，预判道，“我是她即将复合的前男友。” 这回余与又认真地从头到脚打量过一遍程放星，点了点头，却执着地说：“她没和我说过，她有前男友。” 没提过他？ 茶凉下来一些，程放星举起杯子，完全不斯文地一口气灌下，他舔舔唇，眼里收敛了肆意的笑，正经强调：“有，就在你面前，我。” -- 第84页 似乎听了个笑话，余与轻嗤一声，陈述道：“有我在，你们复合不了。” 程放星不可扼制地挑挑眉，却不轻松：“怎么复合不了？” “你除了钱，能给她什么？你打算娶她吗？” “嗯。”余与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意味不明，“有这个打算。” 程放星将杯子推到一边，眼神沉戾，完全不讲道理：“不行，和我撞了，你换一个。” “抱歉，换不了。”余与同样不是个善茬。 “这么和你说吧，“程放星干脆换了个说法，晓之以理，“她喜欢我。” “可能在我们看来，都认为她喜欢的是自己。” 程放星被气得不行，就没见过这么镇定又难搞的渣男。 他舌尖顶了顶腮，懒散地靠到椅背上，扬扬下巴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与。”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同样姓余。 “你不会改过名字吧？”程放星坐直了，狐疑地多看一眼对面男人英朗利落的五官。 “没有。” 程放星全凭主观臆断：“名字差不多，也不能说明什么，你们不一定就合适。” 什么叫名字差不多—— 余与停下转戒指的动作，冷笑一声，突然明白过来。 敢情是他妹妹的烂摊子。 还T大，就这疯狗一样，没搞清楚状况就冲上来咬人，学历造假的差不多。 余与没吭声，却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在身旁响起，带着不确定的迟疑：“程放星？” 程放星转头，看清来人后眼睛微微眯起，气恨得不行：“怎么是你？在这做什么？” 林远岚指了指余与，有些窘迫，不知道如何解释：“我……” 程放星的眼神从林远岚身上来到余与身上，他似乎也没想到两个人会认识，表情带着含蓄的诧异。 程放星站起来，将林远岚拦到身后，不容分说地护短：“这是我妹妹，我说，你的歪心思怎么都打在我身边人身上？我们认识？” 余与：“现在是不认识。” “林远岚，你知不知道他骗小姑娘——” “程放星！” 程放星微愣，缓缓撩起眼皮，看向愠怒的余与：“嗯？” 不会真的是和他有仇吧，连名字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那你知道，”余与冷笑，“我是余也的哥哥吗？” 程放星仍旧吊儿郎当的模样，咬牙切齿：“怎么不知道，她的好、哥、哥。” “一个户口本上的。” 听了这话，程放星抬手撩起袖子，颇有几分要干架的气势：“你别太得意忘形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回轮到余与不紧不慢地浅抿一口茶，放下杯子才轻描淡写地解释清楚：“亲哥哥。” 程放星：“？？？” “小岚，他是你哥哥吗？” 林远岚瞄了一眼掌心撑着桌面，好像站不稳了的程放星，轻轻摇摇头：“我的朋友，其实也算半个哥哥……” 虽然她不知道有什么误会，但程放星说自己是他妹妹，肯定是为她好。 但是，她更不习惯骗人，别说是余与。 “嗯。”余与望向瞬间低了嚣张气焰的程放星。 他并不友善地笑了笑，莫测地沉下声：“不认识，揍一顿就认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T ^ T） 感谢在2022-04-09 19：17：14～2022-04-11 12：0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白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甜 这周末余也正好没去余与那，刚开学事多，加上余与提前跟她说过好几遍“不许来”。 虽然对她哥强硬的态度很好奇，但好歹是亲妹妹，没得到允许，她也不会没有自知之明地去打扰。 在寝室收拾了一天乱七八糟的东西，余也很累，打算早些睡觉。 她还抱有些侥幸，今天这么累，就不会因为想到谁而失眠了吧。 然而等余也澡也洗完了，抱着脏衣服出来时，才注意到半小时前手机上的消息。 是赵佳铭发来的：「阿也，你能不能来未名湖的亭子这边，帮我带个东西给诗诗。」 其实挺不是时候的，余也澡洗完了，睡衣也换上了。但转念一想，以前追程放星的时候，赵佳铭也帮过她不少忙，便还是答应下来。 「行啊，但她晚上好像也没事啊，你怎么不让她自己去拿。」 像是不知道怎么回复了一样，赵佳铭很久都没发新消息过来。 余也只得解释：「那你再等会儿，我吹个头发马上来。」 十分钟，余也吹干头发换好衣服，还顺便靠手感扎了个看得过去的丸子头。 上次那么着急还是上次，余与让她“滚出来”的时候。 陈静诗注意到了弯腰穿鞋的余也，下意识扫了眼方伊薇的座位，看见没人便大方问：“阿也，现在出门啊？你不是刚才都换睡衣了吗？” “嗯。”余也神神秘秘地给她传递一个不被理解的眼神。 你男朋友让我给你送东西。 陈静诗：“哦，那你还回来吗？” 余也打开门，点点头，一字一顿：“马上回来，等着我。” -- 第85页 等余也走出门，陈静诗抬手挠了挠脸。 她总感觉最近阿也有些奇怪…… - 倒映了月光，未名湖面上波光粼粼，落满稀碎的星点。 等天气暖和一些，这里是校园内情侣们夜晚必来的绝佳约会圣地，只不过现在三月份，天还是太冷，没人有这闲情逸致罢了。 没想到外面天会这么冷，余也穿得很单薄，她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挡住小半张脸。上回感冒才刚好，现在不想耽搁，只想拿了东西快点走人。 要是在学校感冒了，可没人像余与一样让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被照顾着。 未名湖的亭子在湖心，远离了大道旁的路灯，只能照进微弱的光。 余也走近，亭内昏暗，并没看见有人，她试探地喊了一声：“赵佳铭？” 回音传来，并没人应声。 余也只得提高音量，再喊一遍：“赵——” 这次话音还未落下，整个人就被拉近一个带着冷意的怀抱里。 下一秒，身后的人将下巴抵到她肩上，哑着嗓子喊：“阿也……” 余也呼吸一滞，立刻凭着气息认出来是谁。 她张了张口，艰难地将这两个字说出来：“松开。” 程放星松了松臂弯，却没撒手，仍旧牢牢环在余也的腰上。 以为余也没认出来，他声音低低的：“是我。” 余也一边拉开程放星的手一边没好气道：“我管你是谁。” 试了几回，程放星的手却怎么也拉不开，就像缠在她身上一样。 余也象征性地望了望天，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口是心非、欲擒故纵、力不从心了。 不！并不！！ “你先听我说完，我再松手，”程放星厚着脸皮，自顾自道，“这次不许再跑了，也不会让你再跑了。” 余也站得有点累，自然而然地往他怀里靠过去，说的话却没那么温存：“那你最好长话短说。” “对不起，我错了。” 说完这句话，程放星中间停顿了太久，余也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问出口：“没了？” 这就，没了？ 就这？？？ 亏她还大晚上的还跑出来受冻。 余也再次拉进怀抱的距离，心里想着，程放星身高肩宽，好歹能给她挡挡冷风。 而绝不是因为她贪恋这个怀抱。 “没。”程放星说完，反应过来这个字的歧义，又马上小心翼翼地改口，“有。” 随着余也三番两次不自知的贴近，他眸色暗了暗：“我还没说完。” “我知道时间不合适，地点不合适，情境也不合适。但意外太多了，我等不了——” 余也没了耐心，同样等不了，直截了当地打断：“你想说什么？” 程放星的桃花眼微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让他愉悦，但也带来烦躁的不安。 他舔了一下唇，又稳了稳呼吸。 “余也。” 余也勉强嗯了一声。 “我喜欢你。” 一贯漫不经心的慵懒声线在此刻变得无比认真，还梢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清醒得没有一丝意动。 说完，程放星如约地主动松开环抱，离远了余也。 清冽的气息被风吹散。 湖面上的星点摇摇晃晃，虚幻妄诞，就好像是一个梦。 余也抬手，手背揉过眼睛，再睁眼时，湖面上的星星还在晃。 如果现在转过身，他会不会就消失不见。 “程放星，你……” 余也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抬眸望进程放星深如一汪水的漆黑眼眸。 他还在，不是梦。 面前半步之遥的程放星戴了顶黑色的帽子，额前的碎发往下压得很低，甚至快要挡住了那双桃花眼。 他脸上还上戴了一个口罩，怪不得声音听着又沉又闷。 月亮在他身后那个方向的夜空中，因着角度的偏差，仿佛正从他的肩头升起来。 如果月亮会说话，能不能告诉程放星，这句“喜欢”，她等了多久。 余也动了动唇，心思百转，呢喃：“你……” “阿也，生日快乐。” 紧接着，余也的手腕被拉过去，借着夜色和微光，程放星低下头，为她带上一条手链。 贴上皮肤，不凉，因为早已有着程放星掌心的温度。 余也抬起手，看见一颗银色的星星，缀在链子上，也落在她的手上，闪闪发亮。 程放星喉结滚了滚，敛下眼道歉：“对不起，我迟到了。” 余也的视线从星星转移到程放星脸上，轻声说：“你迟到了好久。” ——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算起，你就已经开始迟到了。 “以后不会了。” 程放星眼尾上扬，笑意浅浅，语气一派温和。 一个大胆直白的想法从余也脑袋里冒出来。 吻他。像上次一样，但不带着恶劣情绪，只是对内心深处对亲密接触的渴望。 余也眨了眨眼，而后跨上前一步，踮起脚就要伸手去摘程放星的口罩。 却被程放星更快地抬手拦下，他语气带着无奈：“不行。” 余也抿唇，唱反调说：“可以。” 似乎觉得这事儿挺麻烦，程放星轻啧一声，想把余也直接拉进怀抱蒙混过去。 -- 第86页 靠近的一瞬，看到什么，余也睁大了眼。 天色越暗，越显得程放星肤色冷白，稍微一点异样都容易被察觉到。 他的眼角有个明显的伤口，染上淡淡的淤青，看着就疼。 余也用力挣开手，不管不顾地去拉下口罩。 看清了程放星口罩之下更严重的伤口，她愣了一下，而后眼圈渐渐红起来：“疼不疼？” “小事儿。”程放星再次戴好口罩，指腹蹭了蹭她的眼角，故作轻松地哄着，“阿也不哭。” 余也吸了吸鼻子，掌心握拳，似有怒意，仰头追问：“谁打你了？！” “篮球砸的。”程放星回避了余也直勾勾的目光，闪烁其词。 “程放星，”余也垂眸，忍住不和他闹脾气，“你觉得是你傻还是我傻？” “我再问一遍，谁打你了！” 程放星支吾着，终于地磨磨蹭蹭说出来：“哥哥。” “什么哥——”余也蓦地明白过来。 哦，是余与。 操，怎么是余与！ 余也咬咬牙，下定决心。 亲兄弟，明算账。 打她的人，这事儿没完。 - 第二天早上余也没课，正好去替程放星讨回公道。 她很少来余与的公司，仅有的那么一两次也都是被当成大小姐伺候着的。 然而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余与自知做了对不起她的亏心事，不敢见她。 余也进来后径直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却被助理拦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余也不耐烦，睨他一眼。 抬手指了指磨砂的玻璃门，编了个谎话：“是我哥叫我来的呀，不信你问问他去。” 助理犹豫地转头看了一眼，余也找到机会，立马从他身侧绕过去。 然后不管不顾，使力地一把推开门。 眼皮跳了一下，余也感到有两道视线同时落到她身上。 身后还有助理迟了的抱怨：“哎呀，我的大小姐，真不能进去！” …… 看清眼前的画面，余也咽了一下口水。 办公桌前坐了个白裙长发的女孩，而余与伸着长腿倚在桌旁，骨节分明的手上捏住一个瓷白的勺子，俯下身像是正要给她喂一勺热粥。 女孩的脸被余与的身子挡住，他捏紧勺子，不善的目光地扫向余也。 被打扰到的冷淡语气命令：“出去。” “听到没。”余也半只脚跨进办公室，将这句话重复给身后的助理听，“出去。” 助理被余也狐假虎威的样子唬到，唯诺着应下，走时还贴心地关上门。 不大不小的办公室，只剩下三个人。 举动很任性，但余也告诉自己：没事，有个外人在，她哥不敢把她怎样。 而且她是来算账的，她没有错。 余也有了底气，盯住余与的背影，凶巴巴地质问：“你为什么打人！” 余与却置若罔闻，柔着声音喊：“小岚。” 余也接茬：“诶，工藤。” 小什么兰，她还新一呢。 余与从眼尾扫了她一眼，透着不悦，改了个称呼喊：“远远。” 余也一愣，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和她讲话，而是在喊那个女孩喝粥。 可真不把她当外人。 之前想错了，这三个人里，只有她是外人。 女孩接过了余与手里的勺子，轻轻说：“我自己来。” 然后眼神似乎落到余也的方向，提醒他：“余与……” “嗯。”余与擦了擦手，终于理会余也，朝她淡淡道，“不客气。” 余也不甘心地咬唇：“你为什么打人？” “教训他。” “我不用你帮忙！” 余与眯眼，带着冷意反问：“谁说是帮你了？” “他欠揍。” “……” 女孩不喝粥了，安安静静地放下勺子，余与又抽了张纸，替她擦干净嘴角。 顺便朝余也招了下手：“过来，喊人。” 余也吸吸鼻子，却乖乖走过去，低垂着脑袋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余也，和余与没关系，也不是他妹妹。” 女孩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阿也，不要怪你哥哥，他也受伤了。” “他就！他就……”余也偷瞄了余与一眼，泪眼盈盈，很不服气，半天才找到伤口在哪儿，“手上贴了个创可贴！” “程放星脸上的随便一处伤口都比这严重！” 余与叹了口气：“你说，你想怎样。” “想、想……” 余也抽噎着，想到了以后。 以后还长，程放星要看她哥眼色的时候还多着。 她揉了揉鼻子，不假惺惺地哭了。 “反正你记得，你以后别太针对他就行。” 一张纸巾被递到眼底，女孩的手皓白纤细。 余也接过纸巾：“谢谢。” “嫂——”余也抬眸，称呼却怎么也喊不出来，现在看清了，面前的小姑娘模样看着比她还小。 余与怎么下得去手。 她想了半天，改口喊：“妹妹。” 话音一落下，余与不善的目光再次瞥到她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星：满脸写着“好惨” -- 第87页 感谢在2022-04-11 12：08：41～2022-04-13 18：1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075380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甜 从余与公司回来，余也得到了一把新钥匙，相应的，被没收了原来的旧钥匙。 这代表着，如果不知道门锁的密码，余与的公寓，她就再也不能任性进出了。 而新钥匙能开的锁，近在余与公寓对面。 就好像离开了，但没完全离开。 虽然给余也住的房间还是会保留着。 但刚才余与却暗暗“提醒”她，尽快收拾掉要经常性用的东西。 其实余也挺理解的。 人之常情，有这么一个温柔漂亮的小女朋友，想天天腻歪在一起不被打扰不算过分。 而且她哥都二十五了。 于是半路，余也心血来潮，干脆让司机调了个头，不回T大，直接去余与公寓收拾东西。 她点开微信，给程放星发了个定位，留下一句话：「没课的话，就过来。」 半小时后，余也下车，看见程放星在公寓楼下来回踱着步。 高楼被阳光切割出整块的影子，斜照到地面，明暗分明。他的背影也镀上一层暖意，举动却一如往常那样漫不经心。 楼下有门禁，工作日的白天，如果没有人进出，程放星就没办法进入这栋楼。 模样看着挺悠闲，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余也赶紧小跑上前，来到程放星面前时正赶上他踱回身，便讨好般地直接冲进他怀里。 她仰起头，弯着眉眼，语调轻快：“程小狗，我来接你啦。” 随即，余也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寸，仔细地上下检查过一遍程放星的脸。 昨晚被她生拉硬拽地逼迫着涂了药，程放星脸上的伤口恢复得很快，已经浅了许多。 程放星低笑一声：“好看吗？” 余也光顾着松一口气，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点头。 程放星捏了捏余也一派认真的脸。 他语气轻佻，闲闲开口：“多看看，你的人，不收费。” 余也收回眼，故作嫌弃：“看够了，就这样，不需要。” 程放星噎了一下，却也不恼，正了正神色问：“阿也，找我来做什么？” “报、仇。” 余也冲他眨眨眼，狡黠地笑起来。 - 虽然没有钥匙，但余与还没来得及改过门锁的密码。 等再迟一会儿，说不定一过了今天，余也就进不去了。 门被打开，余也狠狠推了一把，把站在身后有些拘谨的程放星拉进来。 她笑嘻嘻地说：“我哥住的地方，你随意。” 程放星眼睛扫过，公寓内整洁空旷，面积足够大，却只有几样必备的家具。 色彩单调，冷冷清清，没什么生活气息。 “要是你想踩他的床，偷偷把他的牙膏挤完，或者……随便怎样。”余也关了门，在他耳旁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会告诉他的！” 程放星握拳抵到唇边，突然没了拘谨，忍不住笑起来：“阿也，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干这些恶作剧？” 余也心虚地别过眼，走开两步：“我……我很乖的。” 谁让每次余与都考得比她好，还仗着哥哥的身份老管着她，她觉得自己被欺负了，总不能不反击吧。 程放星拖着音调哦了一声，开始往屋内走，经过余也身边时，抬手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话里含着促狭而不信任的笑：“你好乖。” 余也不甘心地抿唇，整理着头发转过身，却看见程放星已经像在自家一样坐到沙发上。 “阿也，这儿。”他抬手，将挂了副小油画的白墙指给余也看，自若道，“缺了个电视，以后咱们给哥哥买一个。” 余也没搭理他，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程放星，你很闲的话，来帮我收拾东西。” 程放星挑挑眉：“为什么收拾东西？你不住了吗？” “我哥嫌弃我呗，以后不让我随便进他公寓了，让我搬到对面去。” 程放星立刻凑上来，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我不嫌弃，以后倒是不介意收留你。” “……” - 房间内。 程放星负责整理琐碎的玩意，衣物则由余也自己来。俩人各在两头，面前是个收纳箱。 余也从衣柜里把衣服一件件叠到床上，随口问：“程放星，你下午真没课啊？” “有，逃了。” 程放星将桌面的小音响收进箱子，勾唇笑了一下，语气随意。 余也停下动作，心里泛起愧疚：“那我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没事儿，祁册暂时也不想见到我。” 想到什么，余也皱眉：“可是不上他的课，不是不给过吗？” “昨天——”程放星停下，指腹揩过唇角的伤口，不说了。 昨天程放星和祁册说解决好事情就回来，但怎么也想不到他才是被余与揍的那一个。 顶着张像刚被打的小混混一样的伤脸去见各高校的教授，反而更让祁册丢脸，所以最后程放星还是放了他鸽子，叫其他人去了。 余也好奇的目光望过来，程放星用开玩笑来转移话题。 -- 第88页 “余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余也的目光立刻转向衣柜，停在那件绿色的青晖校服上。 她喉咙发干，装听不懂：“啊？” 程放星跨过了地上堆着的乱七八糟物件，走到余也身边，微俯下身，盯住她躲闪的眼睛。 “你长得挺像——” 余也咽了咽口水，低垂下脑袋，却听程放星很欠的声音响起。 “我前女友的。” 余也抬眸，懊丧地瞪了程放星一眼。 就知道他想不起来！！！ 下一秒，程放星的视线落到余也身后，无意间瞥过衣柜，却扫到了熟悉的一抹亮绿色，疑惑地问出来：“这件校服？” 余也眼皮一跳，马上把校服卷成一团抱进怀里，加重语气强调：“我的！” 程放星指了指桌面上还没收进去的相片，一排排穿制服短裙的少女，余也在正中间，一束高马尾，笑得张扬明媚。 最出挑的那一个，他一眼便认出来：“你以前不是二中的吗？” “我……” “说起来，我们高三那届开过竞赛辅导班，二中也有同学来。”程放星抱臂，懒懒地倚到墙边，朝余也抬了抬下巴，“那时候，你去了吗？” 余也看他一眼，反问：“你说呢。” 程放星点点头，默认余也去了：“我就最后考试的时候去了一下，早知道就不逃课了，还能早点遇见你。” 余也捏了捏怀里校服的布料，小声说：“如果你不逃课，早点遇见我也没用。” 程放星计较起来：“怎么没用？” “我会对你爱搭不理。” 如果没有第一次的遇见，没有少年递过来让她挡一挡裙子再爬墙的校服外套。 她大概不会那么容易心动。 程放星站直了身子，敛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突然恶劣地笑了一下，坐到床边，然后用力扯过余也的手腕，一把将人也拉下来。 程放星手掌向后撑在床上，肩膀宽厚，微仰起头，眼眸漆黑，眼尾上挑，喉结是个诱人的弧度。 刚才不小心松了手，校服落到地面。余也却顾不上，只睁大眼睛，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 皮肤的温度，柔软的床铺…… 而此刻她正坐在他腿上。 眼神慌张，心跳得飞快，藏也藏不住。 “在你哥哥的公寓里，阿也，你说——” “我们现在像什么。”程放星不怀好意地弯起桃花眼。他凑近余也的耳边，咬着字，又慢悠悠压了尾音询问，“嗯？” 余也抬起手，指尖迅速地轻点了一下程放星眼角还没愈合的伤口。 随着这动作，他的眉眼跟着舒展开来，微眯了眯眼。 “我住的公寓在对面。” 余也鬼使神差问了句：“去吗？” 像邀请，或者干脆露骨一些，是勾引。 代入关系和身份，算调情。 程放星一愣，瞬间收了笑意，似乎对这话有些不可置信。 余也抿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不害臊地说出这种话，脸上的温度烧起来，马上手忙脚乱地要从他身上下来。 程放星拉住她，虚虚往怀里贴近几分。 他话里似有愉悦，故意闲闲说：“去做什么？” 余也脑袋懵了一下，未经思考的两个字脱口而出：“学习。” 她看见程放星眉尾扬了扬，是另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余也生硬地解释：“我不是打扰你学习了嘛，你去隔壁学，我来收拾就行……” “有用吗？” “什么？”程放星突然启唇打断，余也有些茫然。 他之间轻擦过余也戴的手链，嗓音低沉：“如果早点遇见我，还搭理我吗？” 余也不说话，却用行动来回答。 她抬手，绕上程放星的脖子，低了低脑袋，乖顺地闭上眼睛。 程放星喉结滚了滚，呼吸加重。 他的手掌往前撑了一些，鼻尖将要抵上余也。 “嘀嗒——” 暧昧交错的呼吸声中，开门的声音格外清晰，两人都愣了一下。 余也睁开眼，和程放星四目相对，瞳孔里倒映出彼此错愕的脸。 肯定是余与。 余也赶忙松开了环住程放星脖子的手，从他身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动作狼狈。 程放星皱眉，揽住她的腰提醒：“当心，别摔了。” 余也拉下他的手，跑到飘窗旁，一把拉开窗帘，招手示意程放星过来。 和余也的紧张兮兮不同，程放星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上被压出来的的褶皱，不紧不慢道：“阿也，躲了就真成偷情了。” 余也用口型示意：“我！哥！” 程放星耸耸肩，显得无所谓：“反正我不躲，顶多再挨一顿揍呗。” 再说了，余与回来的不是时候。 俩人还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干成。 “是吗？” 余与不知何时来到房门口，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俩人只是从余光里瞥见，房门口站了个身影，冷冷地微凝着眸。 -------------------- 作者有话要说： 余与：车开到家里了＿（：D）∠）＿ 第50章 甜 “哥。” 还没开口，被程放星领先一步，他脸上露出个灿烂笑容，谄媚地喊了声。 -- 第89页 余也看不下去，别开眼挠了挠脸。 “程放星，”余与仍旧冷着脸，毫不客气，“我昨天下手不够狠？” 听到这话，余也提高马上音量喊了他一声：“哥哥！” 程放星递给余也一个安抚的眼神。 “狠。”他点了下头，浮夸又不正经地形容起来，“帅准狠，我看了就想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哥哥……” “我今天正好买了食材做饭，”余与瞥他一眼，缓和了一些，语气仍然很淡，“你们留下吃了再走。” 余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放星那边立马接上：“都听哥的。” 还真是—— 两个男人一台戏。 完全没她什么事。 - 余与这么早下班回来做饭，一点不像他会干出来的事儿。 进了客厅，拉开桌上的购物袋，里面的食材样样都有双份，余也似乎明白过来。 今天这顿饭，她和程放星是小白鼠。 一切都是余与为了下一次而提前演练一遍。 看到余与系上围裙，程放星马上跟要过去，轻声朝余也道：“我去帮个忙。” 余也赶紧拉住他，小声嘀咕：“你行吗？” 趁余与背对着他们看不见，程放星抬手，食指弓起，流氓似的勾了一下余也的下巴：“说谁不行呢。” 余也没心思和他开玩笑，蹙着眉换了个说法：“你会不会做饭啊？” “我不会做饭，以后谁给你做。”程放星勾唇笑，“放心，我去搞定你哥。” “你可别像再刚才那样……” 程放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挑眉问：“怎么了？” 余与看也没多看他们一眼，径直进了厨房，余也压低的声音骤然提高。 “太狗腿了。” 掩不住的嫌弃。 - 厨房里，程放星认真地打着下手。 在判断出余也需要什么之后，迅速地把东西给地递上。 全程老老实实地做事，不像之前那样狗话连篇。 他反思了一下，阿也说得对，长辈就喜欢少说多做的性格，所以几乎没怎么开口。 余与绕过程放星，来到厨房门口的垃圾桶边上丢东西时，装似不经意扫了客厅一眼—— 余也正紧张兮兮地仰着脑袋望眼欲穿，一和他对上视线，就马上收回了目光，假装低头玩手机。 而程放星还在和手里的打蛋器较劲，太卖力以导致碗里的蛋液被搅得泛起白沫。 余与看不过去，经过时把他手上的碗抽回来，微嘲：“你挺会打蛋的。” 程放星完全没听出来其他意思，只当余与在夸他，眉尾松了松。 随即，余与却说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好好对她。” “阿也没那么喜欢你。” 得到余与认可，又听清他没停顿接上去的话，程放星刚有些得意的表情敛下来。 他勉强扯出个笑：“什么？” 余与停下手上的动作，原本沉默的厨房显得更加安静：“阿也从高三起就有个一直喜欢的人。” “你怎么知道？”程放星唇线拉直，垂在身侧的指节透着白。 余与很坦然：“她睡着有说梦话的毛病。” 他转念一想：也是，要是程放星知道这个毛病，现在也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了。 看程放星一言不发，余与便继续说：“高三的保送考试，阿也没考好，可能是压力太大了，那段时间老说梦话。” “说一些类似‘再等等她’……”余与笑了一下，补充联想到的事，“有一段时间，晚自习放学还总偷偷跟他回家，瞒着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想想，一个人走夜路，怎么每次都能平安回家——” 程放星笑不出来，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打断问：“现在还喜欢？” 余与语气平静：“我不知道。” 他所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程放星，只不过是想让他好好对他唯一的妹妹。 “阿也很少勉强自己，既然和你在一起了，大概他们俩也不会有可能的结果了。” “我的妹妹知道该做什么。”余与护短得可以，说的话像是警告，“如果有一天，她要和你分手，那也是你做错了，不怪她。” “哥，”程放星舔了舔牙关，苦笑，“我们能别提这个词吗。” 事不过三，和同一个人分手两次已经太够了。 余与默认了，没说话。 程放星也不再说了，他低垂起眼眸。 …… 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余也现在喜欢的是他，和他在一起，只属于他。 - “程放星？”余也抬手晃了晃。 厨房里发生了什么，她无从知晓。但程放星一出来脸色就不太对劲，老是无意识地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嗯？”程放星拉下余也在他面前的手，浅浅勾起唇。 “过几天学校举办春夏运动会，我们跑出去玩吧。”余也想让他开心一些，懒懒地往他肩膀上靠，声音清软，“夏天快到了，我想去看海。” 三月份，正春天。 小区内的植物还是郁郁葱葱的浅青绿色，和程放星手拉手往门口走着，余也却想到了夏天。 大概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特别想过热烈的季节。 -- 第90页 程放星认真想了一下，心里做了一番较量之后才回答：“去宁江。” 余也马上紧张起来：“叔叔阿姨的工作不是也在宁江……” “宁江的海，很好看。” 夜色下，程放星眼眸深邃，语气无比认真。 他指尖穿过余也的发，抚了一下，轻轻说：“你会喜欢的，我只带你去看海。” 余也站直了身子，直勾勾盯着程放星，鼓起勇气问出来：“刚才我哥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你别太当真，他就是这样——” 程放星摇摇头，拉过余也着急着要比划起来的手。 他脸上半点没有玩笑的神色：“阿也，你喜欢我吗？” 余也“咦“了一声，表情不解：“我没和你说过吗？” 说过很多次，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像在这一刻想得到确认。 “那我再说一遍。”余也弯起眼睛。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程放星桃花眼里的笑意跟着跑出来：“我也喜欢你。” 很喜欢你。 - 直到去宁江的前一晚，余也才拖拖拉拉地收拾好新公寓。 这边比T大与机场的距离近一些，她懒得早起，便喊程放星带上行李直接过来借住一晚。 余也提这事儿的时候，并没什么想法。 房间够，顶多铺一床被子，再不济，程放星睡沙发睡地板都行。 程放星倒是不避讳，只在电话里问：“经过你哥的同意了吗？” “我哥……昨天出差了。”余也下意识就耍小性子地回答，“这干什么要经过他同意，他既然让我搬出来一个人住，就要有这个觉悟。” “什么觉悟？” “我带其他人回来睡——”余也脸倏地红起来，她抬手扇了扇风。 还好是在电话里，程放星看不见。 程放星大概能想到她会是个什么窘迫反应，低低笑了声，沉着嗓音说：“等我。”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动静，说完这两个字，他似乎就急着出门。 挂了电话，余也脸上的热度并没有降下去，反而胡思乱想了很多。 刚才那两个字怪像某种暗示。 余也披了件外套，决定下楼一趟。 - 半小时后。 程放星一打开门，守在玄关的余也就往他身上跳，腿缠在他腰上，还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左脸颊。 扬唇乖乖笑着，有种奖励的意味。 行李箱被推到一边。 程放星伸出一只手拦着余也的腰肢，把人给抱紧了，另一只手摸到门把手带上门。 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冷意，凛冽清隽。 程放星后背倚在门上，懒懒地伸着腿，他勾唇闭上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来，亲。” “别客气。” 趁着那双勾人又轻挑的桃花眼闭上，余也认真地定住目光。 程放星的皮肤很白，睫毛如羽，灯光之下勾出眼皮的深翳，鼻梁挺直。 衣服的领口被她蹭得往下落，脖子、喉结到锁骨都干净漂亮。 不亏。 余也又亲了下程放星的右侧脸颊，然后试着往他身上下来。 “我要去洗澡了。” 程放星再次睁开眼，散漫中带了些倦意。 他轻轻把余也抱到一旁的行李箱那儿，让她坐上去。 一手小臂抵在墙壁上，一手指间绕着她的发尾，像是随口提起，轻笑着说：“阿也，问你个事。” 余也点头。 被程放星的身子遮挡着，面前是一片暗下来的阴影，视线只和他宽阔的肩膀处齐平。 在他似有落寞的眉眼里，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压迫。 程放星敛下眼，避开余也的视线。 支着墙壁的手无意识握了握拳，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只是一个假设，阿也要是不开心，就当小狗在说废话。”程放星附身，瞳色被光线映得很浅，他看着余也温和地弯了一下眼睛，“好不好？” 余也再次点头，心里有些紧张，知道程放星即将要说的和他这几天时常低落的情绪有关。 或许，还和她有关。 程放星低低嗯了声：“如果有一天，他来找你，你会丢下我吗？” “谁？”余也不解地抬眸，云里雾里。 “你丢不下我的。” 程放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余也舔了舔唇，又问：“你说谁呀？” 他似乎很不乐意说这件事一样，抿直了唇线，道：“你从前喜欢的男生。” 余也一愣，而后盯着程放星，偷偷笑。 说：“可是，他已经找到我了。” -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下，接着细微的声响过后，余也红着脸拉开门。 水汽往外缭绕，她心里跟着七上八下。 余也环视一周，程放星还在玄关处站着，定定地保持着刚才她偷笑着跑出来的姿势。 他垂着头，表情晦暗不明，似乎没觉得刚才说的话有半点好笑。 “程放星。” 被余也这清脆的一声唤回神，他抬手揉了一下发僵的后颈，从眼尾扫过去。 随即愣住。 几步远的余也刚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半湿的栗色卷发温顺散在光滑瓷白的肩头，往下的两条腿笔直纤细。 -- 第91页 她咬着唇，柔媚的眼湿润而氤氲，别有风情。 程放星只看了一眼，就坦荡地闭眼上。 刚才的一幕却在脑海挥散不去，便找话题分神：“衣服没带进浴室？” 余也咽了咽口水，眼神慌张：“没。” 靠着敏锐起来的听觉，程放星听出余也进了房间一趟，又脚步轻轻地出来，而后逐渐靠近他。 水蜜桃的香味萦绕在鼻间，稍一不留神，就甜到心里。 程放星再次开口问：“穿好了吗？” 余也只模棱两可地回答：“你可以睁眼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睁开眼再一次看清，程放星眯了眯眼，说的话也顿住。 余也换了件松垮的外套，绿色，是上次替她收拾东西时看见的那一件青晖校服。 身材若隐若现，并没比浴巾好到哪儿去。 程放星眸色暗下，一言不发，绕过余也要去洗手间。 衣袖却被一股小小的力气扯住，校服长长的袖子下只露出余也粉白的指尖，她轻眨了下眼： “程放星，这件校服，你还记得吗？” 程放星脚步一顿。 记得什么？ “是高三的时候，我要翻墙逃课，你递给我遮裙子的。”余也的声音带了点委屈，嗔怪说，“就知道你想不起来，所以我才一直不想告诉你的。” “但是我看，再不说，你又要胡思乱想一大堆了……”余也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间，认真坦白。 程放星迈出去的脚步收回来。 他到底没心没肺地忘记过什么？ “是你。” “从前和现在，我喜欢的都是你。” 程放星喉结滚了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又听余也在耳边莫名其妙地说：“还有就是……提醒你一下。” 他撩起眼皮，慢半拍地望过去，不明所以。 “我准你想了。” “想什么——” 还没问完，程放星突然明白过来，他低笑了声，勾勾唇，却非使坏地让余也说出来。 “准我想什么？嗯？” 余也将掌心里攥紧的小方盒递到他眼皮底下，声音微颤：“肖想我。” “按我的理解。” -------------------- 作者有话要说： 您好，这是我的驾驶证 我暗示得好大声—— 下章有car！！！ 第51章 终 不用看也知道余也递过来的是什么，程放星没伸手去接，只是微抿了抿唇。 他指尖碰了一下余也身上校服外套的拉链，然后迅速地从一览无余的锁骨拉到最上面。 眸色暗着，沉默半晌才神色认真地问：“真的想好了？” 校服的领口竖起，甚至要挡住下巴，余也把东西收回口袋，一言不发地拉过程放星。 新公寓，新房间，新床铺……什么都是新的，她甚至想不出来一个能这么墨迹的理由。 把程放星带回房间，余也松开手，关了门上好锁，才转回身。 她正开口：“想好——” 抬眸却看见程放星已经坐到了床沿，闲闲地伸着长腿。 他笑意漫进桃花眼里，眉尾上扬，全然没了刚才的慎重和小心翼翼。 余也慢吞吞走过去。 每走一步，就有种引狼入室的错觉。 床铺陷下去一些，余也轻轻坐到程放星身边，顶着他强烈又直白的目光，手指在口袋里紧张地扣了一下那个方盒子的塑料外膜。 她想了下，还是决定闭上眼。 下一秒，余也立刻感觉到眼皮上传来一阵微凉的柔软，然而洒过来的气息却又是温热的。 程放星轻笑了声，一边密密亲过她的眼睛，一边抽空说： “看着我。” 吻从眼睛到别处，余也得以睁开眼，但眼神只敢回避地往下落。 洁白崭新的床单上，程放星单手撑在一旁，骨节硬朗分明，青筋微现。 他再次确认：“不后悔？” “嗯……不后悔。” 平静眼眸下，有个念头正来势汹汹。 隐忍克制，却危险。 余也的后背被一双手带着落到柔软的床上，程放星俯身上来，气息尚有些不稳，低喘着问：“你想要——” 哪种方式来？ 现在才知觉到难言的臊意，余也的脸上和耳廓，以及被唇畔吻过的任何一处，持续升温。 她呼吸也跟着乱了，下意识地脱口：“快一点。” “阿也想要快一点啊……”余也催促的回答，却正好对应上了他的问题。程放星弯眼笑着，唇碰了一下余也的耳朵，温声低语，“我尽量好不好？” 他伸过手，摁下床头墙壁上灯的开关，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听觉和触觉都更加清晰。 借着月光还能看清程放星的眉眼，朦胧影绰，余也的指尖轻轻抚过。 凭着感受来分辨现实和梦境。 直到不安分的双手被程放星抓过头顶，他缓缓拉开校服拉链，顺着不紧不慢地一路吻下去。 余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程放星停下动作，沙哑的声线染上情。欲，松了松手压制着余也的手，问：“是不是我没做好？” 显得真像那么纯情似的。 如果话里的笑意能收一收，就更真了。 -- 第92页 余也受不了，反过来趴到程放星身上，狠狠亲上去，堵住他的唇，顺便嗔怪似的咬了一口才离开。 这种时候，废话还那么多。 “阿也。”程放星指腹重重蹭了一下她的唇，像是勾引人的惩罚，声音仍旧哑着，“不着急，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我们至少还有六个小时。” 余也瞬间一激灵：“嗯？” 六个，小时？ “唔……”余也拉开程放星正摸她头发的手，慌张地从他身上下来，“程放星，我说错了，后悔了。” “后悔？” 程放星勾唇，拉住余也细白的脚踝往下，将人再次锢于他身下，悠悠道，“抱歉阿也，来不及了。” “你当初躲过的惩罚，现在我要连本带息地讨回来。”耳垂被程放星轻轻咬过，他勾着尾音低嗔了句，“小贼。” “你……”余也睁大眼睛，侧头避开将要落下来的吻。 程放星嗯了一声：“想起来了。” 想起他在太阳底下随手递过去的校服；想起考场背后那道心虚而粘糊的目光；想起高三晚自习放学回家时，昏暗的楼道里，身后总跟着似有若无的身影…… 全部想起来了。 包括三年前的种种，然而从未想过的是，他让余也等了那么久。 还好他的阿也足够耐心，在他一次次的犯浑之后，还是没把他给丢下。 兜兜转转，让他找回了她。 程放星的每一个动作都更轻更柔，带着无限的珍视与爱意。 小心翼翼，对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藏。 …… 日以继夜，熹微晨光照进房间内。 余也窝在程放星的臂弯里，睡得正沉。 然而程放星整宿就没合过眼，他指尖绕着余也的发尾玩，看清晨的阳光缱绻勾勒出室内春光。 望一眼怀里的人温软的睡颜，又漫不经心地说给自己听：“我还没哄，怎么就累得睡着了？” 余也的眼睫轻颤，恍惚间意识到身边的程放星好像在说什么。 断断续续，低沉不清。 她在混沌中挣扎了一下。 听见很轻的一声：“余也，对不起。” 而后，似乎又听见他贴着耳畔说—— “阿也，我爱你。” - 宁江，傍海。 飞机落地，一个白天余也都在酒店疲惫地补觉，晚上才被程放星哄着勉强出门散步。 户外景色很好，湛蓝模糊了海天的分界线。惬意又热烈，像是葆有四季的夏天。 呼吸到新鲜空气，余也精神起来，对程放星露出了昨晚以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宁江的海，真好看。” 海风吹过发梢，掠过时与空的距离，衣袂翻飞之下是躁动的心。 没有熟人，唯一了解的只是身边的人。 而身边的人，是爱着的人。 程放星笑：“阿也，你知道吗？其实挺傻的，我之前听信了一些传闻，一直把你哥当成是你校外的男朋友，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每天暗自较劲。” 原来不知不觉，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程放星，那你知道吗，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 “你有我。” 程放星眉眼明朗，像海又像风，是向余也而来的少年。 他说了许多：“就相当于，有整年出差在外却会提醒你的城市什么时候降温的父母，关心你大事小事的叔叔阿姨，逢年过节，还会有一群小孩儿围着你，要你陪他们玩，你到时候别嫌他们吵就行。” 余也小幅度摇摇头：“不会。” 这些，都是他带来的礼物。 “程放星。”余也突然想到了之前困惑她很久，却又总是轻易被她忘掉的问题。 现在想起来，便坦然地问出口，“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当时我是怎么抢了你化学竞赛金奖的。” 程放星轻笑，闲闲道：“我让给你的。” 余也勾了勾他的手指：“没和你开玩笑。” “没开玩笑。”程放星正了正神色，收紧了掌心，他模样认真 ，温声说，“我的潜意识帮我做了决定，暗示我停笔。所以那张试卷最后半页空着，时间正好够我睡一觉。” 那天程放星坐在考场上时，那种困怎么也克服不了，原以为是感冒吃了药所致，他也是后来才明白。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想让余也赢。 俩人走到一条长长的桥，盏盏路灯在两侧点起，落下闪闪发光的星星。 天空很蓝，仿佛是在天上铺开的另一片海。 程放星望了望无垠的蓝天，目光转向余也，笑着问：“阿也，你看这个画面像不像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里面？” “像。”余也仰头，不自觉被天色吸引住。 那是一种怎样的颜色？ 是被风吹拂，还是浪洗刷出来的？亦或是，他们望向对方，眼底倒映出的彼此。 如果非要找个颜色形容这一刻的感觉，那么就是它了。 “唱首歌吧。”程放星看着余也，桃花眼里溢满温柔，含情不多情，满心满眼只她一个，“就唱那首。” 那首他们不约而同在第一时间想到的。 上次没机会唱完。 这次他会认真听。 任何事情也不能打扰。 -- 第93页 余也清了清嗓子，开始柔声唱：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将要唱下去，整个人就被程放星拉入怀里。 他隔着发，亲了亲她。 然后低着嗓子：“For you.” 还是被打扰了。 被他的心。 唇畔扬起，眼眸倒映进一片糅杂的蓝紫色，余也在他耳边继续唱起来。 那段最想告诉他的—— “A rush A glance A touch A dance A look in somebody's eyesTo light up the skiesTo open the world and send it reelingA voice that says I'll be hereAnd you'll be alrightI don't care if I knowJust where I will go'Cause all that I need is this crazy feelingA rat-tat-tat on my heartThink I want it to stay” …… “余也，知道我的肖想是什么吗？” “娶你。” You never shined so brightly. 是一颗星星，只愿为你闪耀。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陪伴！ 我们下个故事见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