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公是我打求助电话找的》 -汤原粉子 味道,邂逅 过了个节,方媛发现自己胖了4斤。年前好不容易甩下去的肉,又趁她在家麻痹大意的时候悄悄长了回去,短暂地捶胸顿足一番后,她决定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些肉肉重新甩掉。 方媛的瘦身之路道阻且长,贪吃又不爱动的她,从小到大就没正儿八经地瘦过。她又有低血糖,不能节食。每每还拿这毛病当借口,一点没觉得臊得慌。 虽然做事只是三分钟热度,好在方媛还有点自知之明,没办过健身卡,美其名曰不想给健身房白白送血汗钱,其实就是穷。 咬着牙坚持了三个月,凭借交替着变换不同的运动风格,减肥也算是小有成效。所以这次的反弹绝不能姑息。 昨天跳了操,今天就跑步吧。正好附近有个刚落成的公园,不如去试试新跑道。 说干就干,周六她就起了个大早,6点到7点,跑一个小时正正好好。回来还能在楼下买屉小笼包。思及此,方媛心里一美。换上全套装备之后,空着肚子甩开了步子。 傅骁刚结束一局游戏,一夜酣战,眼睛早就酸涩不已。这黑白颠倒的物业管理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实习期一过他拿到工资就辞职。 他看看时间,距离值班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甩开烫手的手机,闭目养起了神。 窗外天色已经渐亮,傅骁觉着都这个点了应该出不了什么事,索性趴在桌上打起了盹。 龙湖公园依傍着本地最著名的龙湖豪庭别墅区落成,远远看过去偌大的一片,似包揽了整片山头。 公园周边体育设施一应俱全,种类繁多的绿植也跟小区里的串成了一片,站在小山坡上眺望别墅区的仿自然感设计的河床,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河底成片的鹅卵石。 方媛绕着公园里的塑胶跑道绕了两圈,体力逐渐跟不上了。不知不觉间还灌了一肚子冷风,小腹隐隐传来了大姨妈要来时候的那种钝痛感。 完蛋!不是吧,这么突然? 方媛捂着肚子,感受着海浪般一波一波迅猛的疼痛攻击,腿软得有点站不住。兜兜转转终于在公园的中心位置找到了一处堪称富丽的公厕。 我的天呐,这里连公厕都这么高级的? 对此时的方媛而言,拥有高级厕所的待遇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没有洁癖,但是有一个原则:不在公厕里的坐便上大号。 而这处宛如美术馆一般的公厕是没有蹲厕的,一水的都是被擦得锃光发亮的马桶。 方媛快哭了,不死心地挨个隔间察看。抱着绝望的心情拉开了最后一扇隔间门 是蹲便,太好了,真的是蹲便! 开门,关门,脱裤子,一气呵成。 我k,虚晃我一枪,原来不是姨妈啊! 有了只是单纯拉肚子的觉悟,方媛心安理得地玩起了手机。蹲了一会,腿有点麻,方媛刚想挪挪腿,脑子却瞬间像是被人猛地抽了一耳刮子,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过去。 蹲太久,低血糖犯了。 方媛轻轻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知是被熏得还是实在难受,脸色有些难看。她试探着想要站起来,微微一动,就重心不稳,试了两次,终于放弃。 我完了,明天怕是要上头条了。 标题就写:《震惊!清晨公厕惊现晕倒女子,原因竟然是》 她休息了好一会,深呼吸养精蓄锐,准备无论如何也要等擦干净屁股,穿上裤子再晕。她费力地伸手去摸衣兜,脸色更难看了: 纸呢?我c,我明明带了一包,去哪了? 她先瞅瞅自己身上衣物,确定没有能利用的小布片之类。绝望地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扭头过去,墙角边的纸篓也是空空荡荡。 方媛下意识就想要报警。可刚按下一个1,她目光就定在了贴在门板的温馨提示上: 龙湖豪庭物业温馨提示:遇到尴尬不用怕,我们会给予您贴心的帮助哦~帮助热线:028******* 句末还配了个可爱笑脸,方媛顿悟自己其实可以不用丢脸丢那么彻底的。 值班室里的电话死命地响,傅骁终于被吵醒,喘着粗气拿起了听筒。 你好,请问是龙湖豪庭物业吗?我这里有点事需要求助。 傅骁举着话筒的手还没贴上耳朵,就听见听筒传来一段柔柔的女声,竟然本能地精神了一下。 额,是的。请问您是几栋几号的业主,需要什么帮助? 不不不,不是业主,我是个路人。现在就在你们小区外面的公园里面,刚好遇到了点麻烦,可以换个物业小姐姐听电话吗? 声音倒是挺好听,就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让傅骁舒服,这年头性别歧视已经这么无处不在了? 女士,只有小哥哥不行吗? 傅骁问出这句话,对方沉默了两秒,闷闷地嗯了一声。正觉得这电话里的女音有些奇怪,没想到对方下一秒说的话就吓走了他所有困意。 什么?上厕所没带纸要帮忙!这种魔幻的事情竟然真的让他给碰上了 洗手台那边是有卫生纸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 毕竟对方是个年轻异性,傅骁话也不好说透,但是自己脑子里面已经有画面了。刚觉出些好笑来,对方又开口了,声音弱小可怜又无助,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我低血糖犯了腿也蹲麻了,根本不敢做大动作。怕直接晕到厕所里。 低血糖?这姑娘的意思不会是让他现在立马冲进厕所给她弄出来吧?傅骁此刻满脑子都是拒绝。 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带一颗糖,还有,一包纸谢谢你了 一句话断了好几次,看来对方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傅骁开始动摇了。 而这一头的方媛拿手机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脑门上也渗出一层细密汗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支撑自己不倒下去,她已经快听不见听筒里的人在说什么了。 麻烦你,快,快点过来 这个点小卖部还没开门,傅骁没买到糖,拎着杯豆浆就往公厕奔。 可是当他赶到门口时,却犹豫了。这可是女厕,他一个老爷们特么怎么进?被人看见脸还要不要了。 情况紧急,傅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子,探出个脑袋往里瞅。压根没有半个人影的样子,他不禁自省:电话里那女的不是在耍我吧。 咳咳,里面有人吗?立时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声,是电话里的那道女声没错。那我进来了。 用蹑手蹑脚来形容此时的傅骁不可谓不贴切了,他脚步缓慢往前挪着,眼神止不住地往身后瞟。 特m的,这时候要被人发现真做不了人了! 我在最里面这间。距离越近,傅骁心里越是打鼓,这姑娘放着这么多空的坐便不用,为毛偏要往最里面走。蹲晕了不是活该是什么。 女士?隔着门板,方媛终于听到救星的声音,竟然凭空生出了几分力气。她将已经攥出冷汗的手机放回兜里,一手拉着扶手借力,一手从隔板最下方的缝隙伸了出去。 突然从隔板底下伸出一只手,吓得傅骁后退一步,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掏出兜里的卫生纸递给那只手。 等等,那个我没有买到糖,买了杯豆浆,你先垫垫? 来者不拒的手再次伸了出来。接过了傅骁手里的豆浆。这回他看清了,那只肉呼呼的小白手,在微微颤抖着。 那我先出去了。 还没等门板里的人应声,傅骁立马大步开溜。但他还不敢马上回去,只守在公厕门口,怕门板里的人真出个什么意外。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一个个头不高,身材微胖的姑娘扶着墙垂头走了出来。方媛抬头正好对上傅骁略带惊愕的脸,虚弱地扯扯嘴角。 这回不用吩咐,傅骁十分有绅士情节地上前扶住了方媛的手,为了配合对方的身高,他还微微躬了躬身子。 电话里男生的声音听着很年轻,但方媛没想到见着真人更年轻。虽然是一身职业化的打扮,但冲着那俊朗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姿来看,给人感觉更像是校园里那一类专门在少女芳心间纵火的学长。 嗷~她实在是无法将他和物管这个职业联系起来。 反观眼前如此狼狈的自己,饶是自诩为厚脸皮成精的方媛也生出些不好意思,只好自我催眠道:不管刚刚自己有多丢脸,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跟现在的我无关,无关。 谢谢你要不我今天可能真死在里面了。 眼前的女孩目光坦坦荡荡地看着自己,真诚地道谢。并没有一丝害羞和窘迫模样,这点倒是很出乎傅骁的意料。 他不禁又看了一眼说话的姑娘,灵动的眸子,皮肤白皙细腻,五官小巧秀致,自带几分稚气,让人猜不透年龄。只是一张脸汗涔涔的,唇色也透着虚弱的白。 没事,我扶你到那边坐着休息下吧。傅骁不自觉放缓了语调。 此时公园里锻炼的人渐渐多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纷纷向两人投来,羡慕、疑惑、探究皆有。而两位当事人只专注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根本浑然未觉。 除了低血糖之外,方媛的身体底子其实很不赖,加上刚刚也补充了能量。坐了一会就不晕不喘了。这会儿思路清晰了,自我催眠这招就顶不住了。 刚刚还能对答如流的她现在甚至都不敢把余光往身边的男生身上瞟,双颊也越来越热。丢死人了!这男生这会心里指不定怎么笑她呢。 我,我可以走了。我先走了。 方媛垂着眼说完,也不看傅骁,撑起身子就要离开。而傅骁看这女孩有意回避自己的样子,压根没发现是人姑娘害羞了。还以为她有急事,就这么目送着那下盘微微不稳的身影逐渐远去。 直到人已经走远,傅骁才回过神来:她是不是没给我钱?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 ) 呆徒弟 尴尬的厕所事件过去之后很久,方媛都不敢再去龙湖公园跑步,甚至是在周边活动。她发誓,就算对方貌比潘安,她也不想再看到他那张脸了。 这么想的不只是她,还有傅骁。 就在那天他赶去解救方媛的时候,正正好好错过了一名业主的求助电话。那名业主因为家里水管漏了给物业打了十多个电话没人接,一气之下把小区物业给投诉了。 还差五天就能熬过实习期的傅骁就这么被开了,一分钱也没拿到。 他发誓,再也不想看到那张圆脸了。 傅骁要改行,才失业了几天,人就已经到一家婚庆公司上班去了。 你这形象适合做司仪啊,做什么策划啊? 这是负责带傅骁的前辈给他的第一句忠告。前辈姓陆,算是公司里的老资历,傅骁却不学别人整天陆哥陆哥的叫,都是乖乖称他为师父。 傅骁并不是陆铭带的第一个新人,刚进公司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陆铭看他样子就知道是进来混日子的。面上虽不说,心里却多多少少带了些轻视。 陆铭手下拢共带了两名实习策划,除了傅骁还有一个叫小叶的,人很聪明,不过是个见缝插针的脾性。总之一句话,能少干的绝不多干,能偷懒的绝对不干。 婚庆策划做的并不只有待在办公室里打打字做做方案这种笔头工作,前期更主要的任务是出外勤。出外勤很苦,没人愿意去,特别是小叶。 虽然两个徒弟都不得陆铭喜欢,他也没嚷嚷着换人。活儿就两人轮流安排着,只是能不说的绝不开口,任由傅骁和小叶两人绕弯路。 傅骁他们这类实习生是轮不到他们去谈客户的。基本是跑腿、送物料这等体力活,招之则来,最是辛苦。 渐渐地,陆铭发现,同时出外勤的两个徒弟,最先回来的那个总是小叶。 这种事他心里门清,小叶这小子肯定是专挑近的地方跑,搭档之间的分内事肯定也是能换就换,能推就推。 半个多月下来,陆铭一查考勤,傅骁愣是没一天能准时下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故意混加班费来的,但是他们公司出外勤压根没加班费。 这种事按理说做师父的应该一碗水端平。但怪就怪在,这傅骁从来没在陆铭耳边透漏过哪怕半个字。 陆铭好奇了,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小叶打听傅骁的事。 婚礼现场的活又累又繁琐,现场人手还经常不够,办公室临时抓壮丁的戏码屡见不鲜。新来的同事都叫苦不迭,但是傅骁却像是有瘾,竟然还主动争着去帮忙。 据场务那边的小道消息说,傅骁说他家里人就是专门给新人裁衣服的。按他自己的话说参加婚礼对对他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陆铭心里嗤一声,压根不信。再明显不过的鬼话了,还能把这群臭小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傅骁那小子自打进公司就没见他带过饭,那动机还用去想吗明显是混婚宴上的酒肉去了。 这天陆铭故意给两人派了活,小叶负责去西郊花卉市场清点花卉,傅骁则被安排去公司附近的麓岛酒店确认宴会厅。一远一近,去花卉市场一来一回没有三个小时拿不下来。 两人出发没多久,傅骁的电话就来了。师父,小叶拉肚子了,我跟他换。语调平淡得像是在说既然肉包子没了,那就换个素包子吃吧。 那行吧。辛苦你跑一趟。陆铭心道果然,没继续追问就挂了电话。 照他多年经验看,要说傅骁是个老实人,他是不相信的。但他干出来的这些事,用老实形容简直是抬举,说懦弱都是轻的。 陆铭摇摇头,对傅骁这个徒弟的感觉从轻视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看不上。 小叶出完外勤回来,整个人都是蔫的。看起来像是真生了病,陆铭假装问了两句,就让他提早下班了。 到快下班的点了,傅骁才回来。陆铭瞥了他一眼,爱搭不理地问了一句,就让他收拾收拾赶紧下班。 到底是年轻人,外面跑了足足半天,傅骁脸上一点疲色也无,目光清亮,照旧精精神神的。陆铭看着看着就有点忿忿,因为这张过于精神的脸跟他干出来的事压根搭不上边。 陆铭正准备出门,却被傅骁叫住,师父,下次查点花卉也让我去吧。 恋耽美 -汤原粉子(2) 傅骁平日里鲜少向他提要求,这突然主动揽起活来了,让他这个做师父的有些莫名。嗯了一声,头也没回。 他出门的时候扭头往回望了望,傅骁还在工位上忙活。陆铭盯着看了半天,被一声手机提示音拉回了神,手忙脚乱地进了电梯。 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累活自然是留给提前报备的人。几天后,傅骁被陆铭安排着又跑了一次西郊花卉市场,这一去一回又到了下班的点。 这回傅骁倒是没打空手回来,捧着两束百合径直进了公司,收获了公司同事一众探究的目光。 陆铭一时间也搞不清楚状况,目光正随着傅骁移动着,没料到他直接将两束花直接放在了自己桌上。 这是干嘛?陆铭抬眼看着徒弟,师父觉得哪束百合是平南产的?傅骁居高临下地发问。 平南县,本市著名花卉种植园地。全市80%的鲜花都出自平南,其中以百合为最。 故此,本市对大的花卉交易场合西郊花卉市场又被广大花友亲切地称平南花卉市场,市区90%的花卉行业也都在这里进货。但其实这两者之间明明还隔着几十里地。 干婚庆这行,跟各色花卉打交道是免不了的。陆铭他们公司长年在西郊花卉市场最大的一家鲜花连锁店进货,每次花一运到,公司就派人前去清点。 零零种种十几种花卉,是否新鲜,是否够数,个别客户婚宴用花有指定的鲜花产地,这些都需要一一落实,盘点到位。 如今这冗杂的活落到了傅骁这批实习生头上。他可倒好,竟直接将花带回公司了。 这个吧。陆铭当年实习的时候跟着自己师父不仅跑完了本市的花卉市场,宁市的几个大型的花卉基底也熟门熟路。但是他这一次竟然有些码不准。随便指了右边的一束百合答道。 傅骁摇摇头,这两束都不是。陆铭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正过身子直直盯着徒弟看,等着他的下文。 这是海宁的一个花卉基地产的百合。今早刚运到的。傅骁伸手分别从两束花中间抽出两支百合递给陆铭,接着说:这两支才是平南产的。 冷面师父 陆铭接过,发现这两只百合花茎尾端有两处事先做好的记号。 确实,乍一看这两个产地的百合品相确实分不清优劣来。傅骁此举的意图,陆铭也能猜到七八分了。 不对,海宁?那不是离这挺远的一个地级市么。从那儿运过来,运输费就得不小一块吧。但陆铭不提这茬,反倒是另起话头。这花不是在我们合作商那里拿的吧。 傅骁点点头。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店买的。陆铭鼻端长叹出一口气,已经不想问为什么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和无奈。 傅骁,另辟蹊径不是这么个辟法。陆铭的语气已带着些凌厉了,惊得周围几个兴冲冲正准备下班的同事纷纷侧目。 但是傅骁倒是没有被眼前这个威严肃穆的胖子给唬住。拿出手机打开一则新闻给师父陆铭看,是本地门户网站的一篇旧闻,《海宁市工期最长高速公路全线贯通,预计月底通车》。 滑动屏幕,陆铭囫囵看了个全乎,目光定定停在最后一段,通车后,海宁至蓉市路上交通时间将缩短至2小时。 陆铭如果是个急躁而没有耐心的人,策划总监的位置肯定是轮不到他的。他看完报导的同时,立时明白了徒弟真正的意图。 海宁是蓉市南边的一个地级市,虽隔着不算太远,但是确实个出了名的宜居城市。原因就在于四季如春的气候。最近两年海宁不仅靠着旅游业创收,还积极建设起了生态农业产业。 而作为一种高附加值产业,花卉种植必须榜上有名。 我买花的那家小店店主就是海宁人,他们那边整个村子都是示范区。傅骁看陆铭一双圆眼光华闪动,适时地补充道。 这下陆铭才开始认认真真对比起桌上两束花产自海宁的百合花来。价格呢?差不多。陆铭想打人,差不多还说那么多。 不过这家不涨价。 不涨价? 陆铭双眼瞪得溜圆,仰头看着傅骁,忽而皱了皱眉,目光一撇,往身边的椅子上一带。分明是在说:挺高的个子,你还站着,不知道仰头跟你说话的人脖子疼啊? 傅骁会意,抽出凳子直直落座。 冬季是众多热带花农的噩梦。即使是坐拥现代化大棚种植基地,人员设备要是跟不上,折损率还是很高。 偏偏冬天是婚庆行业的旺季,即使是常年在本地花卉批发商处拿货的客户,也逃不过涨价的待遇。 傅骁刚解释完情况,陆铭就载着他又跑了一趟西郊花卉市场,找到了那家来自海宁的花农,把该问的都问了一遍。 店主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小伙,热情又大方。对着陆铭一口一个叔叔地叫着,拍着胸口保证:大叔,您看,这是我们的园圃货源肯定是没问题的。您问的这些问题早上这位兄弟都问过,再说,我就是学农学出身,您还不放心啊? 陆铭扭头看着傅骁,眼神分明在确认:你都问过?傅骁眨眨眼,算是承认。 回去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陆铭准备把傅骁送到公司宿舍,却被堵在了车流之中。好不容易等到绿灯,陆铭却一打方向盘,直朝着右边闹市区前进。 傅骁也不知道师父是何用意,心下不急不躁,还颇有闲情地打量起街边密集的老式建筑来。 吃点东西,好过饿着肚子堵在路上。陆铭一边寻找停车位,一边解释。傅骁嗯了一声。觉得这话自师父口中说出,有点不符合他冷面佛爷的人设。 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陆铭闷头就踏脚进门。冲着柜台远远吆喝了句,领着傅骁直上二楼。 相比人声鼎沸的一楼,二楼只有寥寥两桌客人,剩下不大的空间里,留下三张空桌子等着师徒俩。 老板是个中年胖哥,一脸的福相,乍一看跟陆铭还有点像两兄弟。傅骁看着师父在菜单上勾勾画画,间或抬起头问自己有什么忌口的,动作熟练而自然。 抬头的时候,陆铭额头上那层饱满的肉肉被两道粗眉一挤,裂做了两道平行线。 这位是?我徒弟。老板冲着傅骁笑眯了眼,重重点了点头:好小伙子,真精神~扬声朝楼下吩咐道:双拼加菜~ 噔噔地下楼声刚起,老板的圆脑袋又猛地转过来,带新人了,送你份凉菜~陆铭点点头,谢也没一声,是老客没错了。 等待期间,陆铭放在桌上的手机呜呜呜响个不停。他拿起看了一眼,关了静音,又倒扣放了回去。 公司的事?傅骁随口问了句,陆铭摇头,哦,不是。傅骁遂不再问。 入职个把月了,这还是师徒俩聚在一起第一次吃饭。虽没什么话题,不过两人都没觉得尴尬或者不自在。 陆铭顺手递了双竹筷给傅骁,问道:餐补申请了吗?没有。听这口气就知道,傅骁这傻子压根不知道还有餐补这一说。 菜来了,干锅鸡拼的兔子,搭上青笋香芹等配菜,顶上铺一层红辣椒段,红绿相映,煞是好看。腾腾的热气直往鼻孔里钻,诱得人食指大动。 明天去人事那填个申请表,以后出外勤每天都能得这么一大锅。陆铭眉头一抬,示意傅骁动筷子。傅骁拿碗盛饭,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那我吃不了,得找你搭伙。 师徒之间的距离被傅骁这话骤然拉进,陆铭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也被这锅热菜给加热了。笑着呛了一口:我外号叫冷面佛,你不怕对着我吃不下? 交人交心,面冷心不冷不就行了。理所应当的语气,不是惯常听到的那种场面话。陆铭呵呵笑起来,顺手斟满两杯酒,二话不说灌完了自己手边的那杯。 傅骁没被师父给带了节奏,并不着急动自己手边的酒。给陆铭添了酒之后便自顾自地继续吃。 直到肚子填得差不多了,师徒俩才开始推杯换盏,一锅菜将要见底时,两人都有些醉意。 找了代驾,傅骁又将陆铭扶进车里,这会儿感觉走路打飘,脑袋也有些发沉,正准备打车却被车里伸出的一个脑袋叫回来。 陆铭费力睁开双眼,目光发虚,重音不稳地问:我真是叔叔了?不就比你大8岁肉呼呼的胳膊就这么扒着车窗,说撒娇有点勉强,耍赖又谈不上。 傅骁轻笑一声,半俯下身子安抚陆铭道:看出来了,最多就8岁。陆铭重重点头,滋溜一下滑回车厢,没影了。 婚介所 方媛家就在蓉市。大三那年家里就给出了首付买了房,毕业后拿自己攒钱搞定了装修。有了自己的窝。 工作不忙的时候她半个月回一次家,为此,没少受家中二老抱怨。 刚毕业那两年倒是回家回得勤,可以在家里可以蹭吃蹭喝。现在她不怎么愿意回家了,实在是被自家太后催婚催怕了。 你最近手上的项目不是做完了吗?就不能抽空去见见。 相亲的话题自打上了饭桌就没有停过。 方媛竟然开始羡慕那些外省的同事来,人家家里虽然也催,但最多就电话里说说,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行。自己老妈这股子当面催的威力一发作,能让饿死鬼一下子也胃口全无。 这不又有新项目了嘛,下个月我连家都回不了了。方媛,不能靠逃避解决问题。一直默不作声的方存益把筷子一搁,一句话给女儿的行为下了定义。 方媛不敢顶嘴,只能在心里吐槽:又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被解决~ 那我就给你定下来了,忙也得抽时间去见一面,不然会费白交了。赵美玲使筷头敲敲碗口,将方媛的注意力重新抓了回来。 虽然口头答应下来,方媛硬生生又拖了一周,周六早上好梦正酣时,被太后夺命连环call给揪了起来。 这条粉色裙子还是年前陪简苏逛街时候买的,方媛以前并不喜欢粉色,一度还觉得幼稚,没想到毕业几年后,竟然觉得粉色越来越称心称眼起来,她想要是这裙子不打折自己也是会买的吧。 小腹处还是有些突兀,但是大衣一遮也看不出来。方媛心念一转,脱下刚换好的宽松款毛衣,还是将那条粉裙子穿上了身。 收拾停当,横跨大半个市区赶到了亲爱的婚介事务所。方媛的专属红娘钱姐早已在门口等着了。 因为行业竞争激烈,时下一些大型的婚庆公司早已经不靠干等着客户上门这一条路了,纷纷选择与一些知名婚介机构结起了联盟,从源头上发展起了客源。 傅骁他们公司也不甘落后,年前就开始了业务拓展。 大的婚介所肯定看不上傅骁他们这种小公司,公司老板制定了广撒网的方针,专门收罗一些不知名的小型婚介事务所。最近正在接洽的一家就叫亲爱的婚介事务所。 亲爱的门脸很小,说它是个工作室都有些抬举。招牌下面有行小字:城北办事处。 看起来倒像是能刷几分信任度的。可是傅骁心里明白,这种小公司撑死了也就百十个会员,哪还真能搞出几个办事处来。 这点会员数虽然还不够打印一本名册来的,但是会费可一点不便宜。当初方媛就看不上这种资源有限门槛还挺高的小公司,认为八成是骗子。决定在网上某知名机构注册个会员就完事的。 可是她的建议却被亲妈赵美玲一句话给驳回:别看人家公司小,资源少。那弄虚作假的不也就少了吗?人眼巴前就有撮合成功的,在我这里,什么大公司的名头都不如这个响! 赵美玲说的眼巴前指的是自己同事女儿在这家事务所相亲成功的事。方媛却不以为然,认为什么事都要讲个概率,人家能中大奖换你你也不一定行啊。 不过因为会费不是自己出,她并没有一票否决权 孙哥,说好了啊,展架和易拉宝我就摆这里。傅骁仰视着身边的中年大叔,得到了对方的眼神肯定后,不疾不徐地开始干活。 方媛最受不了这位钱姐的热情,每次见了她就跟见到亲妹妹一样,总是要在门口等着,说也不听。 太后也说人家毕竟离异带娃,这年头做哪行都不容易。方媛便对钱姐也是客客气气的,像个妹妹做派。 小方啊,我专门给你挑选了几位优质的新会员,来来来,好好看看。别的红娘来要联系方式我都没给,就给你留着。 钱姐踩着高跟熟练地穿梭在狭窄的过道里,边走边回头跟方媛说话。方媛很少过来,一面听着她说话,一面分心四下打量起来:装饰得还蛮小清新,就是地方太小了。 一个不察脚下就被一个硬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就摔个大马趴。待方媛站定,才注意到刚刚绊住自己的是脚边伸出来一根钢架。 钱姐发现她没跟上,正回头招呼她,一远一近的两句小方?和不好意思就这么在方媛耳中重叠到一起。 哦,没事。 方媛没空瞅脚下了,迈开大步往前赶。此时,还蹲在地上的傅骁正好抬头,只看到一个女的远去的背影。看着看着,竟从那略带仓皇的步态中品出了一丝熟悉的仓惶。 摆好了展架,傅骁还有海报要贴,宣传册要摆。弄完了,就可以跑下一家了。 两人上到二楼坐定,钱姐拿出一沓照片并几页纸质资料给方媛。 最上面的那张男士照虽然捯饬得人模人样的,但是看肚子隆起的状态也知道但凡没十年以上的工作经验,绝酝酿不出这么一份社会馈赠的大礼。 您确定这位大哥才35? 方媛指着男士问钱姐。对方睁大一双眼睛真诚无比地回答她是。方媛开始心疼自己的油钱了。 小方啊,这个万先生虽然是富态了点,但是现在已经做到大区经理了。再两年升个副总没有任何问题。方媛看着对面说得眉飞色舞的钱姐,觉得凳子开始有些扎屁股。 钱姐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方媛脸色不对,马上从一沓照片最下面抽出一张,严严实实地盖在了大区经理的脸上。 这个,这是个老师,我见过真人的,温文尔雅。家里有车有房,跟你简直是天生一对。钱姐指着照片里的男士夸赞着,末了还不忘拍拍方媛的马屁。 恋耽美 -汤原粉子(3) 可,他没头发啊~ 方媛不想以貌取人,但是相亲这个方式它本来就是建立在以貌取人的基础上的。我出了钱买资源,怎么,还不能给我挑两个顺眼的啊? 至于成不成,另说呗。她懒得考虑那么长远。 那这个,这个毛发旺盛,身材适中钱姐指着一位满脸胡子的大哥,像是正在推销商品的电视导购。 方媛觉得钱姐挺不容易的,真的。 看了这么多也没一个顺眼的,钱姐不再翻照片给方媛看了。两手将那些个优秀候选人结结实实地压住,定定地看着对面貌似一点也不上心的女子,目光深沉。 这么着小方,你先告诉姐,你喜欢什么样的,姐给你比着样子找! 钱姐信心满满的样子,把此时已经想打退堂鼓的方媛逼得哑口无言。 这个可 比着找,比谁?某四字弟弟? 方媛一双眼溜溜乱转,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却瞟到楼下正在忙活的傅骁的背影。 这个,这个可! 就他!比着他找。 钱姐顺着方媛手指看去,盯着楼下男人的背影看了几秒,也不知道这么一位新同事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对着方媛慌张一笑,踩着小高跟就跑下了楼。 老孙,那个小伙子是谁啊,啥时候来的? 钱姐轻轻拍了拍正在工位上搜某明星八卦的孙哥肩头,出声问道。这动静吓得那个叫老孙的中年男子本能的一个激灵,面前的屏幕眨眼就跳转到了工作界面。 钱姐撇撇嘴,心里暗啐了一口,面上却笑着等答复。 孙哥扭头一看,定了定神,摆摆手道:哪里是什么新同事,人家是婚庆公司来做宣传的,小傅~ 孙哥将座椅转到钱姐正对面,抱着手臂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问:是不是觉得人小伙子长得帅,准备拉个会员? 钱姐微皱皱眉,指指楼上,讲明了缘由。 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等价。这话被入行两年的钱姐奉为圭臬。恋爱如是,婚姻如是,工作亦如是。 比如钱姐面前这个老孙,平时正事不干,爱摸鱼是出了名的。 别说出外勤了,迟到早退也是常事。就因为老婆是公司的小股东,白当了这么多年的闲人。 反观自己,任劳任怨地工作,业绩也不差,就因为离婚带孩,连个组长都升不上。 还有楼上那小姑娘,仗着年轻又是本地户口,眼高于顶的样子,真是让人有苦难言。不说那个大区经理了,那位大学老师自己也是见过的,虽然秃了,人可是一等一的好人。 她自己都动心,可是她 哎~算了,又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小方啊,姐帮你问过了。这不赶巧了么,那小伙子是我们合作公司的策划钱姐笑得眉飞色舞,方媛也没真听进去,敷衍着连连点头。 我先跟人小傅打打关系,摸摸底。要是这个小伙子真是个靠谱的,联系方式姐马上就给你要过来~ 要是搞定了方媛这个磨人精,她今年就能带儿子去三亚玩了。想到这里钱姐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斗志昂扬。 不急,不急。那我就先走了哈,谢谢了。 方媛客客气气地跟钱姐道别,钱姐将她送到门口,隔着电梯门都还在对着她笑。 这大姐是真热情,一直费心帮我找对象,肯定没想到我压根不想找要不就跟人说清楚? 方媛生出一丝不忍,但一想到自家太后发怒的情景,就又动摇了。懊丧地仰着头看着不断变换的电梯楼层。 电梯门正要合拢的当口,一拳宽的缝隙中突然插进来一筒纸卷,方媛被吓得后退一步,慌乱中按下了关门键。 完了,按错了。 念头刚起,被关在电梯门外的傅骁手中便是一紧,松手的瞬间,卷成筒的海报竟然就这么径直随着电梯被带了下去。 靠!拎着大包小包的傅骁骂了一嘴,兜了兜肩上摇摇欲坠的物料袋,皱着眉头等下一趟电梯。 电梯一层层往下,竟没有一个人上来,于是那被夹在门缝里的海报被轿厢剐蹭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混合着方媛尚未平复的心跳声,直直下到地下一层。 叮!门开的瞬间,海报稳稳地落在了方媛手中。展开细看,竟然是一则婚礼策划广告。 夸张的红黑撞色,搭配千篇一律的大号字体,设计得挺俗气的。瞟了一眼公司名爱语婚庆,方媛摇摇头,将海报丢进了垃圾桶 傅骁转正了,跟他前后脚入职的小叶却没撑过试用期。没人开除他,他是在傅骁转正的同一天他自己提的辞职,可能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吧。 合约一到期,爱语婚庆就更换了新的花卉供应商,刚毕业的农学生夏晖也接到了自己第一个长期客户。陆铭带着自己的爱徒傅骁一起出外勤,从谈客户到场地确认,无一不是倾囊相授。 策划会开到9点还没结束,小会议室里只有傅骁、陆铭和设计师卢欣欣三个人。还有两天交方案。时间紧任务重,不仅效果图没敲定,场地也还没有着落。 陆铭揉揉眉心,太晚了,小卢先回去吧。傅骁下楼买点吃的上来,我们继续。 卢欣欣嗯了一声,那我回去再改一版吧。拿着一沓资料回工位收拾起来。 卢欣欣毕业不过也才两年,拿得出手的作品已经不少。陆铭之所以将人小姑娘拉到自己团队也是因为认可她的实力。 等电梯的时候卢欣欣调侃傅骁:你刚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陆哥没两天就会让你走人呢。啊?傅骁明显没想到同事会起这么个话头,表示了自己的惊讶之后,等着对方的下文。 别误会啊,就看你很随意的样子,不过没想到这么拼。这年头帅哥也这么拼啊~卢欣欣说着,一脚跨进电梯,走酷飒风的女生在夸赞异性的时候也很与众不同。 谢谢。听见傅骁跟自己道谢,卢欣欣有点错愕,不用谢,你本来就很帅。 傅骁摇头,不是这个,是很拼的那句。 卢欣欣:傅骁这男的脑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 周六一早,方媛就被太后的电话叫醒了,上次人家钱姐给你介绍的,你相中哪个了啊?今天就约出来见见面呐。脑子还迷糊着,方媛沉默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回。 眼看着赵美玲就要发飙,方媛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准备敷衍过去:这周不行,我要陪简苏去挑婚纱。时间紧任务重,你知道的,那丫头离了我根本不行。 少来啊,方媛。简苏两个婚期都定了啊?你看看人家话题逐渐被引到了方媛预期的方向,依然是那些挠耳朵的话。 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参加那些无聊的相亲约会。她宁愿被这些车轱辘话轮番攻击。 再遇 简苏是方媛唯二的发小,三剑客中的老大梁萌萌在两年前在国外成家落户,于是剩下方媛两个相依为命。 方媛不喜社交,若非工作必要,普通朋友请客都约不出来的那种。 为此,方媛没少被自家太后叨叨。简言之:放假不出门,你不单谁单?方媛倒是左耳进右耳出,煲煲剧,追追星,调戏调戏纸片人,过得自得其乐。 简苏老公李伟是个工程师,一有项目就忙得两脚不着地,属长年外漂籍人士。项目在前,结婚在后。没什么例外。 对于这点,简家一家人倒是没什么怨言,气不过的是方媛。 你这瘦得也太多了。还好这一件腰身能改这个李伟也是,自己忙就算了,他那个爸妈怎么也不靠谱。就让你跑前跑后的,还嫌弃这嫌弃那。真是烧心。 简苏抚着方媛后背给她顺气,连连点头。末了嘻嘻地笑:我是跟他过,又不是跟他爸妈过。而且他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能走到现在全是靠自己,婚礼也是我们出钱自己办,理他爸妈做什么? 方媛脑瓜一撇:行行行,我在这儿急什么急。您老人家倒是挺看得开的。 简苏本就比方媛大一岁,如今又是准新娘,真是难得地和气:你就是脾气急,这还没找呢,先就被婆媳关系给吓趴下了。胆小鬼~ 不可否认,简苏说的在理。甚至戳中了方媛心中最隐晦的秘密,但她只是笑笑,继续没心没肺地给简苏当参谋。 那就这三套吧,你的眼光我的身材,简直了。如简苏所说,方媛的衣品是真不错,就是性子懒了些,不然也不会就在个事业单位里混着拿死工资。 许是被自己亲妈打压得太久,方媛难得地找回了成就感,一时来了兴致:还有什么安排,姐陪你去。 简苏贼兮兮一笑:先去吃饭,然后陪我去趟婚庆公司。 酒肉朋友对于方媛来说绝不是个贬义词。有酒,有肉,有知心好友。人生至幸,莫复如是。 于是,大中午的,方媛喝醉了。 要不先送你回家?结过账回到座位的简苏扶起烂泥一滩的方媛,关切地问。后者一个劲地摇头,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憨狗子。 方媛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眼神也木木的:坐一会就好,不回去一会我妈来电话,你帮我接,就说我在忙。简苏听着听着竟有些心酸。 不为别的,方媛素来是不喜欢喝酒的。 高中毕业的时候,方媛被同桌灌了一瓶啤酒,吐了一晚上。之后不论是三剑客中的哪个过生日,还是后来梁萌萌结婚的时候,她都没沾过半滴酒。 待脸上的红潮褪去,方媛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方媛了。只是酒精的影响还未全部褪去,一激动就有些收不住性子。 婚纱店就在婚庆公司附近,简苏直接就带着方媛上了楼。门口招牌上爱语婚庆几个字龙飞凤舞倒是有些别出心裁,方媛随意瞟了一眼,并不多在意。 虽然简苏两口子预算有限,老板还是让陆铭亲自出面跟客户对接,毕竟最近两年行业不景气,手下就这么一位常胜将军了。 简小姐,综合多方面的因素。我们给您提供了两种备选方案,常规室内版的和小清新草坪版的。价格差异不大的。 简苏接过策划书,跟方媛一起看起来。迅速浏览了几页后,方媛压根不避讳对面的陆铭,直接跟简苏咬起了耳朵。 那个,插播视频会不会太煽情啊? 很明显,方媛觉得这个室内版方案不太可。emm不放视频的话,会不会太短啊?简苏有些赞同她的观点,但是又不甘心让仪式太过简短。 陆铭毕竟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笑得更亲和了些:可以把视频替换成歌曲,这个你们也能自己定。如果选择草坪版本的话,播放歌曲会比较适合些。 说着,顺手递过去草坪版本,将现场图展示给两人看。 在残余酒精的作用下,方媛看着眼前转来转去的方案书竟然看出了几许残影,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天旋地转起来 不行了,你们厕所在哪里啊,帮忙指下路。 方媛说着就站起身,脚下却一晃,整个上半身扑到了陆铭身上,感觉像是陷进了一张大沙发。 她此时胃里如同火烧,哪里有功夫顾及什么礼貌。只本能地撑着陆铭肩膀重新立稳,尽量压住翻涌的胃气。 陆铭立马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扶她。方媛借着力支起身子,站定后,神色已恢复了几许从容。 简苏已经赶到近前,刚准备问一嘴,却见方媛不大当回事地冲她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之后人便顺着陆铭手指的方向走了。 简苏目光跟了一会,并没有跟上去。 位于走廊尽头的厕所只有一个门,方媛迷迷糊糊扫了一眼就冲了进去。汹涌的胃气迅速翻腾着,就在濒临喷发的瞬间,方媛冲到了马桶前。 被酒精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胃像是要带着方媛所有的脏器离家出走,光是为了镇压它们,方媛已经快用尽全力。 似乎压根就存着要将自己灌醉的意识,中午她压根没怎么吃,胃容物早已所剩无几,竟直接呕出了胆汁。 靠,好苦!呕~ 忙了一上午的傅骁刚准备坐下来吃午饭,一股尿意便汹涌而来。他只好放下筷子,将热面汤升腾起的氤氲热气又重新盖了回去。 这个点大家都下楼吃饭去了,厕所没什么人。傅骁推开门,愣了愣神,又立马退了出去。 是男厕没错啊! 复又进去,但这个扶着小便池正在干呕的又明显是个女的。孕妇吗? 你,还好吧用不用帮忙? 撑着小便池壁的女人哇哇呕个没完,傅骁的膀胱都快憋炸了,她都还没个要停下的意思。只好轻拍她肩头,佯装热心地问了一嘴。 这间男厕被清洁大姐刚打扫过,小便池外壁还留有不少水渍,滑溜溜的压根扶不住。 方媛这时候已经吐得耳朵嗡嗡的响,隐约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连忙将左手伸出,示意自己亟需帮助。 不过顺口一问,傅骁万没想到对方会马上回应,那手就在自己面前这么抻着,他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无奈话已出口,他只好将自己的手乖乖递过去。 别选这家 好家伙~这孕妇腕力还真不小。傅骁使了七分力道,才勉强撑住她斜倒的半边身子。 真苦,干吃黄连都没这么苦。方媛几乎完全凭借着那只手的力气,蹭到洗漱台边,洗了脸漱了口。领口也弄湿了,冰冷的水顺着领口一路向下入侵,但她哪里顾及得上。 镜子里的自己真狼狈,刘海就这么贴在脑门上,脸色也白得像鬼一样。还好旁边那个男人还挺帅的,有点养眼 男的? 傅骁觉得这位孕妇很眼熟,应该不是公司的客户。在哪里见过呢? 再看一眼那贴在脑门上湿哒哒的刘海和略显疲惫的脸,他想起来了那个有味道的早上 几乎同时,颜狗觉悟向来充分的方媛也回忆起眼前这帅哥是谁了。 恋耽美 -汤原粉子(4) 老天鹅,你能不能换一个帅哥来欣赏我的丑态!啊啊啊啊~ 媛媛? 傅骁 厕所门口传来两声呼唤,正面面相觑的两人纷纷扭头。女声来自简苏,男声自然是陆铭。两人身后还有几个等着上厕所的男的,正扒着门框好奇地瞅着。 几乎同时,方媛被电到一般立时甩开了傅骁的手臂,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出了厕所,目不斜视。没有难堪,没有闪躲,更没搭理杏眼圆睁一脸惊愕的简苏。 电梯折角处就是消防通道,方媛没头没脑地朝着通道口一路狂奔,一口气奔下两层楼,才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这一声直直响彻了上下三层办公楼 姐姐,你就当是为了我,不要选这家好不好?方媛虔诚的都快要给简苏跪下了,下一秒却又因为对方一脸憋笑的反应而恼羞成怒:别笑,叫你别笑! 简苏一边躲,一边拍打着那只妄图来捂自己嘴的手,一时不能得逞的方媛气得恶狠狠地叫: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真定了这家,我,我就跟你绝交。 威胁不仅没得逞,笑得花枝乱颤的简苏甚至趁乱跟梁萌萌开了语音,躲进厕所里绘声绘色地做起了事件转述者。留当事人方媛猴子一样在厕所门外上蹿下跳。 事实证明,简苏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饶是方媛满地撒泼打滚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定。 姐姐我预算实在有限,只有这家合适,况且你在消防通道狂叫那会我合同都签了。绝交也行,先把红包给了。我们割袍断义,就此分道扬镳。 正说着,简苏摊开的手掌便伸到了方媛面前,方媛也累得跳不动了,死狗一样瘫在沙发扶手上,神情恹恹地剜她。 行了啊,下次上厕所好好看清楚了,别再没头没脑往男厕冲了。简苏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腮帮子,为下午的大戏做了总结。 厕所!方媛再不想听到厕所这两个字 这个月的销售冠军又是陆哥啊~陆哥,你怎么着也得请客啊是不是? 光荣榜刚出来,田伟文就嚎上了,这人比傅骁早几个月来公司。由另一名老策划带着。 绩效平平,却是个实打实的大嘴巴,走哪都不受人待见那种。 陆铭早已习以为常,呵呵一乐,压根不搭他的言。转身对着旁边的傅骁咬耳朵:要不是最后那一单,还真挺悬。 傅骁立时就回忆起那张圆脸,有些哭笑不得。 陆铭拍拍他肩,似作安慰:这次还是多亏了你,午饭都没吃上。那客户应该也是不好意思,也不纠结了,扭头就签了合同下班跟哥走,不许推辞。 下班后陆铭带着傅骁来到附近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傅骁知道自己师父这回是认真的了。 自上次小酌之后,师徒俩隔三差五就会下馆子打牙祭。只是平时两人跑外勤的时候多在大排档要不就家常菜馆解决了,到这种高档场所消费,这还是头一遭。 师父并不是铁公鸡,傅骁知道,从日常的穿衣打扮来看陆铭就是个十分节简的人。所以一开始压根没放在心上。 后来他才知道,师父原来有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也正是因为要给儿子治病,陆铭两口子这几年对物质方面的欲望几乎都给磨光了。 师父,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毛毛话一出口,傅骁有些后悔。又怕陆铭误会,补充道:你可别把我胃口养刁了啊。 陆铭当然知道自己徒弟的心思。点点头,推着傅骁的背往小院里跨。 上次廖总过生日请陆铭来小聚过一次,虽然这里的消费与他常去的餐馆不可同日而语,但这里老板人挺好,没整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心里不觉就记下了。 师徒两人吃得很是尽兴。陆铭早就想请徒弟吃顿好的了,一来是欣赏傅骁人品,二来,自己经常请假,手上不少项目都是转交傅骁跟进,欠了他不少人情。 还有一个原因他从来没提过,他早已不拿傅骁当外人,就是觉得想请,该请。 陆铭只要一沾酒,就绝不开车。 傅骁正准备打车,却被师父一把拦住。看着他对着手机捣鼓一阵,不一会路旁变戏法一样驶来了一辆私家车。这可是晚高峰时段。 离着老远,司机就探出半边身子跟陆铭打起了招呼。看样子,还是熟识。 可以啊你,老陆。给我个五星好评!粗嘎嘎的嗓子一吼,陆铭笑得下巴肉都开始打颤。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下。 陆铭应着,冲傅骁使个眼色。两人先后上了车。 司机本身就是个热络人,吧嗒吧嗒地只顾着侃,陆铭嗝顿隔顿地倒也能接上。间或提起傅骁还要夸两句。 于是坐在后排的傅骁咂摸出来了,原来师父在下班之后还兼职作顺风车司机。这一点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难怪一到下班的点,总是见他行色匆匆的。公司组织聚餐也是能推就推,上次公司就他俩加班,出了公司都快十点了,陆铭也是散了就走人,看来也是忙着接单去了。 原来他肩膀上的担子这么重。 半个儿子 将人送到员工宿舍门口,傅骁正准备转身告别,陆铭突然伸出脑袋问了句:找到住的地方没?傅骁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摇头。 爱语在府河花园小区常年租着一间套四用来当员工宿舍。因为公司新员工不多,结了婚的基本都有地方住,不仅住不满,有时候还会空出一两个房间。 小叶没辞职那会,就跟傅骁两人霸占着这套房。如今人一走,公司又暂时不打算招人,准备等房子一到期就退了。到时候傅骁就得自己找地方住,住房补贴会并入工资发到他手上。 回去吧。陆铭点点头没再说话,把脑袋一缩,算是道别。傅骁遂将这小插曲给忘在脑后了。 也就两天功夫,傅骁跟着师父出外勤,本来也就是确认场地的活,一个人够了,可这一次不知怎么,陆铭一定要陪着徒弟一起。 师徒俩从酒店宴会厅出来也差不多快下班了。傅骁正准备回去继续做资料,却被师父叫住。陆铭载着他一路往与公司相反的方向开。傅骁没问去哪,他觉得也没问的必要。 车子在一处小区门口停下,这里是早年间规划出的一片开发区,闹中取静。环境很清幽,人也少。 陆铭停好车径直就往里走。傅骁就跟在后面,上10楼,直到抵到一户人家门口才停下。 傅骁以为是陆铭是过来找人谈事的,两指并拢正要敲门,却见陆铭竟然掏出了一串钥匙。 师父还有一处房产? 房子是复式结构,不大,设计比较紧凑。家电齐全,不过并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傅骁在客厅转了一圈,觉得这房子实在符合单身公寓的标准,便问陆铭: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我的。一哥们,常年在国外,自己住的房子。陆铭将窗帘拉开了些,夕阳的余晖柔柔地倾斜进来,空气中的悬浮颗粒便大张旗鼓地跳起舞来。 傅骁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所以,师父你打算帮我租下?他问的倒是直接,陆铭点头,又状似抱怨道:干嘛那眼神,又不贵。友情价。 那怎么不行。傅骁大方答应下来,却见陆铭起身要走。去哪?搬东西。 不是,今天就搬过来啊?傅骁还准备再休息下,顺便上个厕所。只好又跟着陆铭往回赶。 当天看房当天入住,很陆铭式的作风了。傅骁甚至觉得自己师父还可以再兼职一下房产中介,应该也能混得个顺风顺水 转眼就是清明。 放假第一天,陆铭陪着妻儿回老家扫墓去了。忙活了一上午刚坐下歇口气,就见到工作群里一串的未读消息。是他手上一个客户临时要修改策划方案,想面谈。 傅骁知道他回老家了,就回了消息,又找客户当面修改确认完了才跟他报备。 陆铭回了个嗯。张口却问:你没回家?傅骁嗯了一句,没多发半个字。 第二天陆铭刚到家,就给老婆何静商量让傅骁到家里来吃饭。何静也是个直爽的性子,二话不说答应了。里里外外开始张罗起来。 傅骁听陆铭谈起过儿子,知道小家伙喜欢玩航模,没事就躲在房间里捣鼓。这次到师父家做客也没打空手,买了一组航模作礼物。 毛毛给傅骁的第二印象还是乖巧,因为身体有些孱弱的缘故,看起来更是人畜无害。虽然见了他依然怯生生的,但是一看到礼物,整个人像是神采焕发一般,平添了几分少年活力。 而对于毛毛而言,再次见到这个傅骁哥哥,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放不开。但是毕竟拿人手软,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哥哥送自己的礼物。遂对傅骁存了几分好感。 男人之间关系越亲近,话就越少。上了饭桌,陆铭几乎是不发一言了,只何静一人还担着些主人架子,主动找着话头。 傅骁啊,工作也别太拼,放假就休息休息,陪陪父母。别跟你师父学,他这点不好。 何静的一番话,傅骁礼貌应着,神色一如往常。 没想到话头一开,何静就有些刹不住脚了。接着问: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啊?家里离得远不远啊?家在本市,离得不远。我爸他自己做了点生意。 何静把一盘子没怎么动的排骨挪到傅骁面前,顺口道:那妈妈呢?当妈的过年过节的总盼着儿子回家吃顿饭吧。傅骁眸光一颤,面色却仍是如常。她不在了。 何静哦了一声,脸上有些尴尬。饭桌上气氛霎时沉寂下来,看着老婆有些懊丧的神色,陆铭伸手,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都说小孩子的情绪最是敏感,毛毛看了眼自己父母这态势有些坐不住了。两只短腿一捣,捧着碗就蹦下椅子。母亲的轻呼刚出口,小人儿就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傅骁身边。 毛毛捧着碗,碗沿上还沾着几粒米,天真地承诺:傅骁哥哥,我把妈妈借给你。天天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小孩儿神色认真极了,亮晶晶的眼定定停在傅骁脸上,等着他点头说好。 傅骁还没开口,何静先急了。你给我过来,别瞎说了。我哪能生出那么大孩子!这下傅骁不用说了,他跟陆铭两人笑得都止不住了。 晚上洗完澡,毛毛躺在何静怀里让母亲给挖耳朵。主动提起了自己白日间在餐桌上的英勇事迹:妈妈,你不高兴给傅骁哥哥当妈妈吗? 何静将台灯灯头角度转了转,将儿子脑袋扶正,往耳道里探看,怎么会。他管你爸叫师父,叫我一声师母也应该。这要是放在以前怎么说的,也相当于半个儿子。 话音刚落,手下就是一动,毛毛竟将头侧了过来,直视着母亲。幸好何静还没开始动作,不然就危险了。这一下惊得她心里一跳,后怕地拍了拍怀里的捣蛋鬼。 妈妈是不是说过,挖耳朵的时候不许乱动!做了错事的毛毛吐吐舌头。哎,你告诉妈妈,为什么非要傅骁哥哥当我儿子?何静讲出心中疑惑。 却未料到毛毛像是害了羞,神情有些瑟缩。又不敢看她了,只呐呐答道:傅骁哥哥长得好看,我要是把他带到学校,同学们得多羡慕啊~ 毛毛这话乍一听可能有些虚荣,但却像针一样扎在何静心里。 只有作母亲的才知道,儿子有多想变得跟正常小孩一样,成为班级里受欢迎的,而不是最令人同情唏嘘的那个。 又是你 婚礼正式进入筹备阶段后,简苏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这天好不容易得了空,约上了方媛去试伴娘礼服。 试礼服是个力气活,方媛才试了几套,就累得直喘气。 方媛本来腰腹就有一圈怎么也减不下去的软软肉,试穿全程都得收腹屏气,真不算个轻松活。最后一套试完,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天呐什么都要管,结婚真是个体力活,何苦来呢? 立时,她腰间软肉被自己口中的何苦来狠狠揪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哇哇乱叫。扭头回瞪一眼简苏,倏然间眼睛一亮,可以可以,人模狗样的。 两人此时立在穿衣镜前,简苏高出方媛半个头,长长的裙摆流水般倾泻下来,直垂到立台底部,铺开了个不规则的半圆。准新娘整个人被头顶温润的暖光一照,七分温婉,三分圣洁。 方媛个子不高,将将一米六。方领高腰款礼服修饰了脸型,也正衬她身材。少女粉一上身,不娇都得嫩三分,尤其适合肤色白皙的方媛。 你穿这个颜色好显白!不行,快去换了,我不能容许别人比我白。 简苏笑着,却佯装嫉妒。我本来就白,难道你还想让我涂黑啊?方媛顺势白她一眼,表情夸张地对着镜中人搔首弄姿。 礼服上身不过五分钟,方媛就又给换了下来。简苏不解,好好地,怎么又换回来了? 你没看见那腰身紧得啊,不行了,我嫌勒得慌。还是这款穿着舒服些。 简苏撇嘴一笑,方媛之前是有些肚子,但是从开年到现在已经瘦了不少,缩一小口气,穿刚刚那套礼服正正好好。那丫头之所以这么说,想来是真的不愿意压过新娘的风头吧。 不过是句玩笑话,她又怎么会真的在意这个。但简苏承认,方媛这家伙时常语出惊人,偶尔体贴入微,粗中有细。方媛就是这么个人。 方媛将试装照一骨碌发给梁萌萌,网线那端的温婉□□一下被戳中泪点,对着手机屏幕就是一阵梨花带雨,弄得一向神经大条的方媛都生出了些许感触。 大姐,你可别哭了,我可不想未来的干儿子干女儿变个爱哭鬼。简苏说着说着也有些动容,将手机一把扔给方媛,扭过头狂眨眼皮。 方媛看着镜头里胖了一圈的梁萌萌,将话头转移到自己身上。 终于等来你肚皮大过我的一天了,何夫人你可想不到吧。说着故意吸气收腹,将镜头怼到自己腰腹处,左摇右摆地开始显摆。 那头的梁萌萌瞬间破涕为笑,嚷嚷着要顺着网线过来打人。简苏也加入嘴炮阵营,毫不留情地打压道,恐怕找不到能承载你吨位的网线~ 第二天的行程依然紧张,方媛要陪简苏去确认宴会厅。地点倒是不远,就在滨江路的东江豪庭,算是承办婚宴的老牌酒店了。 恋耽美 -汤原粉子(5) 鉴于怕方媛见到傅骁尴尬,陆铭答应简苏亲自跑一趟。定的下午两点,但是老天却似专门跟方媛作对,陆铭刚出发,就接到了何静的电话。 行,交给我吧,师父你路上小心。 接到陆铭电话的时候,傅骁在公交上,大包小包的刚放下,就又重新拎起来,打了个车就往滨江路赶。 东江豪庭酒店负责婚宴的许经理是陆铭的老熟人了,但傅骁却没打过照面。到地方之后,傅骁却压根没见到人,打电话也不接。眼看着到点了,没办法,只能提着东西赶往7楼。 正准备去拉门把手,傅骁却被拦了下来。对方是个小丫头,十五六岁,学生打扮。见到欲待擅自闯入的傅骁脸色一变,语气可谈不上有礼貌。 不许进,你什么人啊?学生妹抱着膀子,皱着眉,老母鸡似地直直拦在傅骁面前。 傅骁头一撇,脑子里许多问号。 时间、地点都没错,莫非客户已经到了?可他没接到电话啊。只好和颜悦色地问:小妹妹,你是简苏小姐的家里人吧。我是爱语婚庆的婚礼策划,你姐姐在里面? 小姑娘眉头皱得更紧,冷眼瞥他,话音更凌厉了几分:什么简苏,不认识。你我也不认识。里面有人在彩排,你另外找地方吧! 嘿,傅骁看着这学生妹一脸蛮不讲理的模样,一股懑意直冲丹田,音调难免拔高了些:里面人超时了,我进去通知一声不过分吧。 小丫头不由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人高马大、又是拎又是提装备齐全的傅骁。而后,嘴一咧,触不及防地哭了出来。 刚出电梯,方媛的耳膜就被一阵尖叫声给刺穿了。一抬眼,正瞅着对面剑拔弩张的一大一小,向简苏招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就冲上前去: 喂!你干嘛呢。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生?! 方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傅骁胳膊就是一推,没半点防备的男人被推得一个趔趄,手上提着的易拉宝不慎滑落,正中脚背。 啊啊啊啊啊啊~嗷!我去~~傅骁疼得直跳脚,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这是傅骁第三次被方媛坑,虐到痛入骨髓。两人弄出的动静不小,旁边那还在掉豆子的学生妹嚎得更大声了。 什么情况啊!清清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B厅大门从里打开来,出来了一对男女,男的将还在哇哇大哭的学生们拉至身前,扯着同款大嗓门发出责问。 学生妹抹了抹干燥的眼角,一手指着还疼得直抽气的傅骁告状:哥,就是他,他刚刚欺负我。随即食指顺着空气一带,指尖冲着方媛吼:还有她! 问话男身高体健,身形比傅骁还大上半号,听罢眉毛倒竖,宽阔的后背高高供起,一对圆眼珠也快要瞪出眼眶,活像个阎王。 看这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方媛一时愣住。以手指着自己,对着女孩申辩:小妹妹,我刚刚可是为你出的头啊,你怎么倒打一耙呢? 倒打一耙 是啊,刚刚这位姐姐明明是在帮你啊,小妹妹,不能冤枉简苏也忙帮着方媛辩解。不料话未说完,就被活阎王给打断。 怎么着,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是吧。做了事不敢认是吧?活阎王那吊梢眉翘眼角,蛮不讲理地肆意张扬着,活像是香港某喜剧电影里的经典恶人烈火奶奶。 哟~我妹妹被你们三个大人欺负哭了还没完,你们莫非还要来欺负我们不成。 说话的是立在活阎王身边的那个女的,字字歪酸,说话时一张v脸写满了刻薄。 此时已经疼缓过劲的傅骁看到方、简二人,又听完门里这两口子颇带戏剧性的兴师问罪,已经摸清了大致情况。好言相劝道: 我是婚庆公司的策划,这两位女士是我的客户。真不是坏人。 我们是今天2点预约来确认这个宴会厅的,我看里面有人,只是问了这个妹妹两句,可能她怕生人,我刚刚又被易拉宝打中了脚背,动静有点大,可能是吓到了,我在这里向小妹妹先道个歉,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 一番话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错处。却把方媛说得老脸通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看那么多狗血剧干嘛,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见义勇为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脸都丢尽了。 呵~怎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妹妹又不是胆小鬼,被你问一句就吓到了,你真当我们傻啊?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傅骁那番话一说完,本来活阎王都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了,这女人竟然又添了一把火。 看着女人的尖鼻子、尖下巴和那张飞扬跋扈的脸,方媛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女人简直就跟自家小区里那只逮谁咬谁的博美一模一样,狗仗人势、横行霸道。 这位大姐,照你的意思是说这小姑娘不是个胆小鬼对吧? 方媛是个暴脾气,这事身边的人都知道。遇到朋友被欺负了则更不得了,会又急又暴。 上学时梁萌萌有次被数学老师污蔑作弊,被那地中海数落了一堂课,哭成了泪人。方媛当时就看不过去了,被简苏拉了一整节课,到了也没拉住。 一下课地中海被方媛一课本就给掷倒了,事情闹到校长那里,调来监控一看,才终于为梁萌萌洗清冤屈。当事人平了反,方媛却背了处分,忍耐时咬烂的腮帮子肉养了两周才养好。 简苏一看方媛咬腮帮子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去拉人,就听见方媛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方媛姥姥家以前养狗,舅舅从西藏带回来的大型犬,毛很厚,叫声嗷嗷的那种。性子很烈,叫黑虎。黑虎的叫声自带回响效果,很有震慑力。那时十里八乡的小孩没人敢惹方媛。 刚刚的那一声,不论是音量、威力,方媛都模仿了黑虎十成十,那狰狞的脸色乍一看也确实能唬住别人,但是毕竟不是真狗,旁人看到充其量只是一愣,并不会有多大反应。 哇!呜呜呜~好可怕 几个大人被方媛这一声唬住了,都定定地看着她。那小姑娘,果真又开始嚎上了。 心里的愤懑被刚刚那嗓子释放出来,方媛看看学生妹,再看一眼刚刚还一脸嚣张的女人,表情夸张哟,不是说不是胆小鬼吗?这一下就露陷了啊。 这一下反击得实在漂亮。但简苏太了解她,连忙把方媛往自己身旁拉,生怕方媛被那边势力反扑。 活阎王被气得直喘粗气,嘴巴里的脏话不知道倒腾几个来回了,临出口的时候一个个往外蹦,像是磁带卡了壳。他身边的女人也猛缩嘴唇,力道大得脸都有些扭曲。 两位,已经快2点10分了,我们也赶着确认宴会厅。陆经理应该没来得及转告你们,超时使用是要加钱的。这酒店堂子是大,可黑也是出了名的黑。唉,你们的婚礼策划也没提醒过吗? 傅骁一边煞有介事地编瞎话,一边指指半空中的监控头,这副老好人的模样还真把活阎王两口子给骗过去了。两人拉上还在干嚎的学生妹,左躲右闪地慌忙跑路了。 两位女士,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是我没过来提前确认好,耽误了时间还影响了你们的心情,你们要投诉就投诉我吧。我叫傅骁。 刚刚方媛学狗叫的时候,其实最惊讶的莫过于傅骁。 这个女人怎么说呢,不过短短三面之缘,三次都把自己坑得体无完肤,照理说他应该要躲她远远地才对,可是刚刚这一声惊人的狗叫,竟然让他对她没那么反感了。 是我不对,没分青红皂白就见义勇为了。你的脚还好嘛? 方媛边道歉边上前一步,像是要查看男人的伤势,但对方倏地那么一退,颇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 她有些尴尬,简苏适时开口:没事的,哪儿都有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要不是你解围,说不定我们真就被那小姑娘的家人给赖上了。 傅骁摇头笑笑,非常绅士地拉开了宴会厅的大门确定了桌位和宾客大致排布之后,简苏径直将方媛拉进了厕所。 为什么是我? 乌龙是你闹出来的,你不请谁请? 倒不是方媛小气不肯请客,傅骁刚刚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她看着心里也过意不去。况且人家之前帮过自己两次,于情于理也该请人家吃顿饭。 但是她现在一看见那男人的那张脸,只觉得难为情,或者说丢人更贴切些。要她跟他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就算自己脸皮再厚,怕是也吃不进去。 要不就别了吧,我不行,太丢人了。 看方媛又开始耍无赖,简苏眼神一敛,一针见血道:又不是让你跟他表白,丢什么人?再说就算他跟你真成一对了,觉得丢人的也应该是人家吧。 没可能 下午的暑热刚褪,方媛三人两前一后进了餐厅。这家以服务为主打的泰式火锅店,方媛没在这附近吃过东西,但是她会吃,在吃这方面也没怎么踩过坑。 这个点客人还少,服务生笑容得宜地走过来将三人带到靠窗的一处桌子,这间餐厅的服务生们正是秉承着 过分热情是负担。的服务理念,拉高了不少印象分。 服务生不疾不徐地为两位女士拉好座椅。正准备告退时,下意识地留意了一眼傅骁,立马一个箭步冲至他面前,帮傅骁也拉好了椅子。 傅骁第一次被人这么服务,有些愣怔,却还是坐下了。这时,服务生年轻的脸上立时出现一抹欣慰的笑意。准确地被方媛给捕捉到了。 他怎么了?傅骁往凳子里侧挪了挪,有些不解。简苏选择缄默,解惑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方媛头上。她倒也没多想,一句他以为自己在做好事。脱口而出。 傅骁正在喝水,一口水呛进了喉咙,一个劲地咳嗽起来。自知失言的方媛这才慌忙补救:不是,我嘴秃噜了,应该是他以为你腿脚不便。 这句解释明显没有让傅骁的情绪变好。 一顿饭下来,方媛愣是没再多说话。好在简苏是个会找话聊的,虽算不上宾主尽欢,气氛倒也和谐融洽。 等下你帮我结下账,回头转你,我有事出去一下。趁着傅骁上厕所的空挡,方媛交待完,就冲出了大门。简苏还没开口,人就没影了。 既然那丫头没说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简苏望了眼窗外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太阳,决定不听她的。仍坐在座位上跟傅骁聊天,聊了一会,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傅先生还是单身吗? 这话原是没什么,但于傅骁而言是真听不得。 傅骁大学那会是典型的男多女少,班里的男生谁有对象都会被高看一眼的那种。 同寝的那几个单身汉眼红啊,有事没事就爱撺掇出去聚餐,美其名曰同学会、老乡会。暗地里都打着联谊的主意。傅骁当然也去,因为只要他去,费用那哥几个都全包。 直到有次傅骁参加了个不是老乡的老乡会,桌上一个女生当着所有人的面就问了他这么一句:傅骁哥哥,你还是单身吗?他顿时哑口了。 人家姑娘双目含情地望了半天,他愣是没说话。直到饭局散了也没说话。 没别的原因,当时那女生对象就在边上呢。 这会儿简苏旧话重提,还偏偏挑了只有他们两人的时间点来问,傅骁不误会就奇怪了。 见对方踌躇了半天也没吱声,简苏瞬间明白自己的话让人误会了。忙摆手解释:傅先生想来是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帮朋友问的。 哦~~ 傅骁松了一大口气。听她说话说一半,傅骁秒懂:原来是帮那小圆脸问的啊~难怪刚刚吃饭的时候她都不敢看我,也不说话。 但是对于此刻的傅骁来说,他是压根没那心思。就算是真有那心思,如果对方是那圆圆脸方媛,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都没可能。 我单身。但是目前并没有恋爱方面的打算。傅骁很坦诚,但潜台词明显:就算有,小圆脸也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开玩笑,我躲她都来不及呢~) 方媛呼哧带喘地在餐厅门口转了半天,压根没看见简苏两人的影子,她只好试探性地回去瞅了一眼。 这两人竟然还坐在座位上? 你们怎么还坐着?方媛抹了抹额头渗出的细汗,一个劲地向简苏使眼色不是让你先结账吗?没想到对方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扬声道:在等你回来结账啊~ 方媛被简苏略带深意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就把手中的纸袋往身后挪,却被简苏一把捉住,故作疑惑道:干嘛呢,藏什么我看看。 本来没想藏的,但是方媛一想到这袋子里的东西要是当着简苏的面给他,难免会被她好一通取笑。眼巴前,这不拿出来又显得自己太心虚。 傅骁看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方媛,伸手将她递到眼前的纸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瓶跌打药酒。他小时候没少用这玩意,还没开封,他仿佛就已经能闻到那种熟悉的浓烈气味。 看来还真是帮她问的啊,还专门跑出去给我买跌打酒再看方媛红扑扑的脸蛋,淳朴又羞怯的小表情。傅骁竟然觉得刚刚自己那些要避她唯恐不及的念头真的有些伤人。 谢谢,你不用特意跑 我去结账,你们再等我一下! 傅骁:我还没说完。 据说一个男人要真正爱上另一个人之后,才会开窍。 傅骁以前是不信的,从小学到高中,他就是收情书收到手软的那一类,不仅仅是情书,还有零食、饮料和女生们自己做的巧克力和蛋糕。 女生追起男生来其实也没什么新意,学生时期的傅骁基本就没自己买过早饭。桌篓里不知名的零食吃了也就吃了,不仅自己吃,素来大方的傅同学还会跟自己的哥们一起分享。 那时候的傅骁行事显眼又高调,丝毫不会关心自己分享出去的那些礼物中饱含了多少少女羞于宣之于口的情谊。 傅骁初恋发生在大学,又是女生倒追的他,那姑娘叫秦怡,性格挺大方的。他挺喜欢跟秦怡待在一起的状态,觉得挺轻松自在,不过那时候的他还不懂爱。 恋耽美 -汤原粉子(6) 恋爱中的姑娘没有不爱吃醋的,秦怡也不会例外。傅骁朋友多,男女都有,平日里相处时间多了,加上傅骁心里压根没有要特意避讳异性的概念,难免惹秦怡难受。 渐渐地,秦怡变了。傅骁觉得跟哥们口中抱怨的作精女友症状类似,也开始惹得他头疼。 分手是秦怡提的,傅骁没有挽留。大学毕业后不久,秦怡结婚了。傅骁参加了婚礼,他觉得这天的秦怡格外美丽,或许是因为她找到了那个真正能给她幸福的男人。 她本来就是一个漂亮姑娘啊,只是眼神不好,找错了男朋友。念头刚起的那一瞬间,傅骁开窍了。 金牌线人 有了被方媛暗恋着的觉悟之后,傅骁再看她时就多了那么一些意味,究竟是单纯的同情,还是出于不能回应的愧疚,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对这一点,方媛就算再大马哈也能觉察一二。 她刚结账回来,就发现傅骁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深了些,当然不是小说男主看女主的那种饱含深情的深,而像是在看一条不能领回家的流浪狗或是一条濒死的鱼。 是那种我帮不了你,但我很可怜你的那种深意。 看啊看的,方媛有些生气了。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那种处处碰壁、命途多舛的倒霉蛋。至少在遇到傅骁之前不是。 非但不是,她还往往是能在马路上捡钱,抢卧铺总能抢到下铺,一逛街就能遇到打折活动的那类幸运鹅。 只是不偏不倚,自己今年最乌龙、最难堪的时刻都被他碰到了而已,真是一想起来就火大。还好这个傅骁只是临时来带班的,以后应该不会再遇到了。 事实证明,方媛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一忙完简苏的婚事,方媛便再也没有了借口。赵美玲的轮番电话轰炸搞得她头大,又不能不接,她怕自己老妈一路杀到自己家里来。 你这个周末回来。 妈,我有事 什么事? 陪同事逛街,买几件衣服,做头发啊什么的~ 少来,放假从来不出门的人跟我扯什么谎,抽一天时间回来! 赵美玲吩咐完就撂了电话。方媛烦躁得直挠头,直觉告诉她,自家太后肯定是憋着什么大招。但她压根不敢问,不过她倒是不怕跟亲妈打持久战,因为她有个金牌线人。 方媛比堂妹方瑜大一岁,方瑜生母去得早,老爸外出做生意的时候直接就将她扔在大伯家养着,两姐妹胜似亲姐俩,连不少喜好和习惯都相似。 不过,姐姐方媛还是只单身狗,妹妹方瑜的娃已经快两岁了。 你姐我完了,你大伯母肯定在憋着什么大招呢。现在搞得我心惊胆战的,睡都睡不好。方媛对着电话大吐苦水,没有一点身为人姐的自觉。 方瑜的土匪儿子见不得她打电话,一看见妈妈拿起手机就要去夺,昊昊,不可以~妈妈在跟姨妈说话。听见你的声我就知道你想干嘛了NO~不准!又是打探消息? 方媛听着那边断断续续的调侃,不仅大方承认,还有些得寸进尺,帮不帮一句话,要是你都套不到话,真没人能帮我了。救救孩子吧! 这头的方媛极尽夸张之能势,那边的方瑜时不时嘲笑两句,两人仿佛又回到嘻嘻哈哈的少年时代。直到方瑜的电话被某小恶魔给一掌拍翻在地 刚收线,钱姐的消息又来了,方媛哀叹:真真是多事之秋。 小方呐,姐帮你问过了,人家小腹啊还是单身!我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帮你搞到微信,已经推给你了,你加一下,就说是我介绍的就行。 方媛爆笑。小腹?我还大腿呢。这位姐姐看来是真的激动到手抖了。 这才想起上次随口说的所谓择偶标准,本来是不准备加微信的,但不知道她是真的馋人家身子还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真的添加了对方为好友。 对方很快同意了,朋友圈也没有设限。因为从头像看不出个啥,方媛竟然真的开始津津有味地翻起了别人的朋友圈。 业务、政策、业务、通知这怕根本就是个业务微信吧,钱姐,你是明显是被人耍了吧~ 钱姐最近有些闷闷不乐,她手上很久都没有新资源了,自然谈不上多高的客户满意度,每天只能在各大相亲网站寻摸。公司里不少同事都选择到相亲角找客户去了,只有她选择守株待兔。 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她等到了。 傅骁其实早已经跑完了亲爱的婚庆事务所的所有合作项目,但因为迎来了行业旺季,公司推出了新活动,背着一大包DM单的傅骁又穿城跑了一趟。 刚进门他才发现本来不大个地方,竟然基本没什么人了。连常年摸鱼的孙哥也不在,他连找个对接负责人都找不到。 平时虽然也见不到两个人,但也没这么冷清过吧。这事务所不会是要黄了? 正想着,傅骁就见一个身影正急切地下楼,朝着自己奔来。但对方看着自己那激动过分的眼神着实让傅骁愣了一下,这大姐我也不熟啊,怎么见着我就跟见到亲儿子一样? 小傅吧,来了啊~快坐下休息休息,喝口水。 女人一边招呼着傅骁,一边自然地帮他把背包拿下来,傅骁以前鲜少跟比自己年长的女性接触,但是做这么久婚礼策划,妈妈婆婆些也见了不少,这会儿倒是自自然然地把背包放了下来。 钱姐本就是个活络人,大大方方做了自我介绍,还好茶好点心地招待傅骁。傅骁知道这大姐肯定有事等着,倒也不急,权当休息了。 小傅啊,你也看见了,我们公司最近业务难做,你也算半个同行,不如留个微信,我们好互通有无不是?我这手里也有不少客户,也方便你谈单。 钱姐也算是个老社会人了,说话也尽捡好听的说,一开头又怎么会告诉傅骁她的真实目的。但傅骁真不傻,相反他很精,懂得装糊涂。 这位大姐话倒是说的好听,那你干嘛问我是不是单身,还择偶标准,目的性太明显了。互通有无是吧,行啊,反正今天出来跑业务,就给你个业务微信不也一样。 傅骁掏出业务手机,迅速关闭了票圈后加上钱姐的微信。 真是有劳姐姐了,那我就先走了。傅骁笑得乖巧,将厚厚的一叠DM单交到女人手上之后,礼貌地告辞。 还不错,还有人帮发传单,贴海报。今天这趟没白来。傅骁将空空如也的背包甩,乐乐悠悠打道回府。 相亲宴 方瑜办事效率素来靠谱,周四就帮方媛搞到了一手情报。方媛看着屏幕上的消息记录,觉得自己在看一篇威胁信。 瑜:警告警告!周末方家将有暴雨,局部地区将有特大暴雨。请相关人员做好防灾避险准备。 媛:说人话,你要急死我啊! 瑜:大伯母周末给你定了桌相亲宴,男方是她同学的儿子。 媛:时间地点。 瑜:周六晚上,你家。你妈说你要是敢不来,她以后就住在你家。单位里假都请好了。 媛:她还真是算无遗策,把你也给算进去了。方瑜同志,你的线人身份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你没感觉到嘛。 瑜:这很难猜吗?她可是你妈。姐啊,你还是回去吧,大伯母说要是你敢不回家,她不仅要到你那里去住,还要把你那些小宝贝全部丢了。 方媛怒了,从小到大她没少受赵美玲威胁,但真正发火有且仅有一次,那次事件也是她搬出父母家选择自己租房子住的主要原因。 某名人说过:人无癖不可交。方媛不仅有,还是个烧钱的癖好收藏漫画书。 因为赵美玲持家有方,方媛小时候零用钱一直挺紧张的。但只要说到要买书,太后是没有不允的。慢慢地,钱给出去了,书却没见几本。 直到有一天,打扫房间的赵美玲无意间从方媛床底下搜出一个纸箱,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箱的漫画书,再翻过来看价签,气得太后差点吐血。 事情败露的方媛挨了打,含泪将自己的珍藏交给了卖废品的大爷,又在太后的淫威下拿卖书的钱买了本习题集之后,再没买过漫画书。 直到她考上大学,去了异地,深埋已久的火种才有机会复萌。 毕业那年,方媛寄回家五个箱子,衣物只有半箱,其它的都是死沉死沉的书。方媛说都是自己专业的书,嘱咐爸妈封好了放着不要乱动。两口子也没多想,只将书箱一股脑堆在杂物间。 没想到方媛一到家,工作还没找到,先找了房子自己住。 要啥没啥的老小区里小小的一间,谁也没讲就搬完了家。这事一直是母女心中的芥蒂,赵美玲总觉得被自己闺女嫌弃了,逮着机会就会控诉自作主张的方媛一番。 后来太后收拾房间,才发现事有蹊跷,因为杂物间里的那些书箱一个都不在了 把我丢了都行,丢我的书,不行!不就吃顿饭,能有多难,回去就回去呗。可虽是这么想,方媛心里却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方媛心里一有事就睡不好,凌晨了都还在床上辗转。后来索性不睡了,玩游戏、追剧,疯狂地报复性熬起夜来。 第二天大下午才从床上爬起来,吃了个早午饭,洗头洗澡收拾完毕开车回了父母家。 太后很高兴,竟然还穿了身旗袍,上次作这身打扮还是方瑜结婚的时候。心情好,赵美玲看着方媛也顺眼不少。拍拍女儿的背,难得地夸了句,我们媛媛瘦下来还是挺好看的嘛,看谁以后再说长得不像我~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方存益无辜躺枪,有冤也不敢伸,只好暗戳戳地小声嘟囔,我年轻时候也很帅的,像爸爸怎么就不好看了。女儿像爹才有福~ 7点整,客人到了,方媛乖巧地跟在准备去开门的赵美玲身后,等待打一场硬仗。母子俩就站在门口,女人笑盈盈的,这让本来就高的颧骨显得格外抢眼。她穿衣打扮倒是讲究,只是那张脸过于瘦,看起来跟和气一点也不沾边。 身边的年轻男人高她一个头,正缩着肩站在母亲身后。也瘦,不过轮廓更柔和些。白衬衣黑西裤的配搭,连发型也是中规中矩的,不合方媛的眼。 反观女主人赵美玲却乐得跟什么似的。很明显,这规规矩矩的年轻男人长在了她选女婿的审美点上。几句寒暄下来,简直越看越满意。 捧着自家的碗,吃着老方做的饭菜,可方媛却觉得难以下咽。不为别的,有些人说话是真的很倒胃口。他们要是推出个陪吃服务,应该能协助不少人减肥成功。 开场就是我们两家知根知底、嫁到我们家你们就多了一个儿子,太后的这位老同学看着和和气气,说出的话却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也不能光我们说,让两个孩子也说说话~赵美玲语带笑意,关切的目光直直停在年轻男人脸上。胡宇你是在银行工作是吧,小伙子真优秀啊~我们家这个就是个事业编。 踩一捧一,是长辈们用来套近乎的常见路数。方媛见太后递过来意味深长的眼神,知道自己亲妈是让她来接话头。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不从。 那你们绩效压力挺大吧?不是她故意,实在是前段时间才看网友吐槽过,还没过脑子就问了。还好吧。对面的小伙子面露尴尬,眉眼低垂,声音几不可闻。 嘶~ 大腿受了太后劲道十足的一掌,方媛疼得咬了咬后槽牙。赵美玲只能连忙找补,现在的年轻人都挺不容易的。媛媛工作也挺烦的,经常加班,还老跟我抱怨呢。 是啊,是啊。挣得多压力也大嘛。胡妈妈连声应和着。筷头随意夹了片鱼,咂咂嘴, 哎,你们老方手艺挺好的啊~客人开始没话找话了,但是方媛却听出这话里除了恭维,还有些许的心酸。 赵美玲提前给她打过招呼,自己这个老同学不容易。上学那会就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拿第一。偏偏家里成分不好,没少受欺负。但她愣是没低头,待人处事坚韧极了。 何其相似的性格,让两个70后女生打成了一片。当然,作为一班之长的赵美玲没少帮她出头。 后来嫁到老方家的赵班长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但是她的老同学刘晓梅就没她那么好命。前脚刚生了孩子,后脚老公就意外身亡了。这些年两人虽然没怎么联系,但因为圈子小,对对方的生活近况倒也略知一二。 中奖 赵美玲体谅老同学一个人带孩子的辛酸,内心早就笃定这个胡宇一定是个孝顺乖巧的孩子,跟自己闺女性格正好互补。凭着先入为主的想法,才撺掇了这一场相亲宴。 可事情到了方媛这里就不对味了,这个阿姨看起来跟赵美玲性子相似,只要细品她说的话,就知道并没那么简单。 什么叫只要你嫁过来就可以不用上班,我儿子养得起。什么叫我们这么熟陪嫁就免了,提彩礼多让人见外。什么叫倒时候生两个,你们带一个,我带一个。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优越感,和娶媳妇就是取生育机器的糟粕思想。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阿姨,这事是不是还得看当事人的意见。您想得太长远了。自己跟面前这位相亲对象拢共才说了一句话而已,两边的家长已经在讨论新房的楼层和朝向了。方媛心里烦躁,忍不住出口打断两个中年妇女的激烈讨论。 不过也就安静了几秒,赵美玲还没来得及打圆场,这位刘女士就开口了,莫非你对我们家小宇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嗯?莫非你家儿子是某国家落难的王子,以后还要回去继承皇位的?方媛咬了咬腮帮子肉,将话又咽回去,我的意思是,我跟您儿子还没了解过彼此,性格合不合适还不知道呢? 小宇,你觉得媛媛合不合适你?刘晓梅女士竟然当着方媛的面直接开口问自己儿子意见。胡宇看看方媛,再看看自己亲妈,糯糯地答:您觉得合适就好。 这不就是妈宝?方媛对着太后使眼色,被瞪回来。只好求助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老爸。 恋耽美 -汤原粉子(7) 这个是得再看看,我们当年不也谈了好一段时间么。方存益难得站在自己女儿的立场上向老婆抗争一次。鉴于自家老公只是在陈述事实,这点实在让赵美玲无法反驳。 遂另起话头,那你们两个年轻人就先加个微信,下来再好好了解。 客人离开之前,方媛加了胡宇,当然,还有他妈。因为刘晓梅听说她喜欢吃鱼,声称自己做鱼的手艺好,加了微信好联系她来家里吃鱼。 至于是真想请客,还是另有意图,那方媛就不知道了。 方媛,你刚刚什么态度啊?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我就是这么教的你啊!人一走,赵美玲便开始秋后算账了。 方媛刚刚没吃饱,扒好一个橘子,给了老爸三分之一,自己塞了剩下的一半,才举着另外一半给自己妈,我没说什么嘛,你也看到了,刚刚那男生总共就说了两句话。我甚至连他模样都没记住,不得多问几句啊。 大人说着话呢,你直接插嘴就是不对。赵美玲一口咬定不放松。方媛也不怵,我不插嘴,你们怕是连小孩名字都想好了。 总归是自己生的。赵美玲也知道方媛并非有意插嘴,语气柔和下来,你刘阿姨不容易,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我就是觉得胡宇那孩子不错,各方面都挺好。刚刚你那么说,明摆着就是在挑人家。还跟这犟~ 方媛却没打算顺着太后给的台阶下,因为就这一点,她跟她家老母亲就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只是个毫不相干自诩为长辈的人,就能当着我的面把我自己的私事情讨论得热火朝天,丝毫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了!理由就是你弱你有理? 还有我妈,这什么理由。婚恋自由都多少年了,还跟买菜似的。我的菜油光水滑的,你有什么理由不要。是,男方是挺乖巧,有那么个妈能不乖巧吗,不乖巧就等着被控诉不孝吧!而且那么个妈宝男,到底哪里好了? 方媛懒得争论,不想引战。找了个借口就回家了。 等到终于撤回了安全领域,鞋一蹬、腿一抻,才拿起手机给自家太后发了一条消息,压根不理会看到消息的方妈妈在家里被气得跳脚。 妈,那人我哪点都没看上。你另外再物色吧。 简苏蜜月回来,给方媛带了一瓶香水。但方媛从来不用香水。 李太太,直接转账不香吗?这,我用不惯啊。方媛躺在简苏家的沙发上,举着那瓶香水悠悠地问。 少来,给你加点女人味,让男人多看你一眼。简苏半靠在沙发扶手上,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优哉游哉地吐槽着。 我哪里不女人? 方媛腾地一下坐起来,一手夺过简苏手中指甲油瓶,亮出自己前两天刚换的美甲片,嘚瑟,粉红少女心,夏日阳光橙,活力冰青柠,这么活泼可爱又乍眼的配色,你还说我没女人味? 说着又将自己一字肩衣服往下扒拉了些,故作妩媚道:小样儿,这下还不像女人? 简苏看着方媛那双似抓了一把染料的爪子,缩缩脖子,打了个寒颤,屁股挪得离方媛远了些。 方媛气,发狠地去掏简苏茶几上的零食篮子,无意间刨到了一枚异国情调十足的旅游纪念章。 刚忙完手上的项目,方媛准备在秋高气爽的时节把今年的年假休了。手上摆弄着那枚章,试探着问:你们两口子这一周玩下来花了多少钱? 简苏抽出方媛臂下夹着的抱枕,靠在自己腰间,语调慵懒:我们老李一个月工资吧。 这么贵!你们干嘛了。方媛顺势也靠过来,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亏她本来还想去逛逛这个久负盛名的香都,看来计划要夭折了。 简苏翻开手机相册,指着一间布置得精美绝伦的房间道:喏,这家情侣酒店豪华套房贵是贵,但钱花得真值~ 方媛不是小白兔,作为各大网站资深伸手党,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秒懂。 奶奶个熊,我干嘛多这个嘴。单身狗保命要旨:忌过分好奇,忌过分好奇,忌过分好奇。 哦,对了。我中奖了。说话时,划着手机的简苏神情平静,语气像是在说我中午吃了个包子一样随便。 多少?够不够我换了那辆老爷车的激动的只有方媛。眼看这架势已经抱住简苏不撒手了。 简苏扒开似八爪鱼一样贴着自己的方媛,开口解释。不是那个钱,是之前的那家婚庆公司搞的活动。一等奖呢~ 提到婚庆公司,爱语婚庆那间窄小的门脸就自动浮现在方媛脑海。 啥啊?袜子,水壶,还是床上四件套?简苏摇头,听得发笑,丹蔻轻顶方媛脑门心佯装教训道:看不起人是不是?这一等奖可能超乎你想象哦! 萧萧 小傅啊,姐这边有个特别优秀的姑娘,人漂亮性格也温柔,就推了你的微信给她,你们联系上没有啊? 业务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傅骁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位姓钱的大姐是亲爱的婚介事务所的红娘,但他想不起红娘大姐口中说的姑娘到底是哪一个,只好随意回道:嗯。 那你们聊得怎么样啊?对方几乎是秒回,傅骁挠头,他怎么忘了这大姐是个多难缠的人。她比较矜持,我们还没说过话。 方媛的性子有多被动,钱姐是知道的。但是她还真没想到这姑娘真能懒成这样,好不容易加上心仪对象的微信了,竟然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她不单身谁单身。 这,矜持才说明是好姑娘呐~小傅你性子活络,主动点呀,这年头好姑娘可不多了。对于方媛,钱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只好在男方面前变着法地夸她,希望先给傅骁留个好印象。 傅骁回了个是,随便扯了故,就结束了对话。另一边正躺在床上刷票圈的方媛偶然见到一条动态更新,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爱语婚庆十年感恩大回馈,小番岛三日游等你来抽!》 爱语婚庆,这不就是简苏找的那家婚庆公司吗?出于好奇,她点开了阅读原文。 小番岛,一座隐秘的热带海岛,度假者的原始天堂全程星级酒店住宿,包三餐,仅有五个席位,动动手指,参加抽奖吧! 因为对方设置了关注才能抽奖,她在成为了爱语婚庆这个公号的第176个粉丝之后,得到了谢谢参与的馈赠。 就知道是吸粉的噱头。方媛撇撇嘴,乱翻之间,突然想起之前简苏发给自己的电子卡券来。她说的旅游奖励不会就是这个吧? 方媛立马翻开消息记录,找到那张福利券,看着还有1小时不到的领取倒计时,手指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去。 简苏没结婚之前,算半个旅行达人。一年两次长假,一放假就见不着人影。 她刚抽到海岛三日游的时候,说不心动是假的。之所以不去只有一个理由,为了顺利完婚,她休完10天年假不说,还多请了几天。为这事她们主任就已经不怎么高兴了,她当然没可能再去碰钉子。 于是,大馅饼掉到了方媛头上。但是她领取那张福利券的时候并不是很想去,是因为那大红色的倒计时太过惹眼。 哎,卖了多好。方媛转眼便将这事忘在脑后,翻个身就睡着了。 傅骁自搬家之后,日子便过得顺风顺水。有陆铭的提携,加上他本身勤劳肯干,薪水一蹦就是几个台阶。 但是消费水平倒是没怎么变,厨房里依然是清锅冷灶的筷子都没添一根。有时回来晚了一顿泡面就解决了,外卖都很少点。 接到周品泰电话的时候,他刚合上泡面碗盖。 周品泰斯人,是傅骁仅剩的一个死党。此人没脸没皮,好缠人。平日以时尚弄潮儿自居,大学那会就时常留个大背头。 又好臭美,寝室里就他瓶瓶罐罐一大堆,大一开学那会,全系男的军训都黑了一个度,就他一个严防死守,守住了一张小白脸,性取向自此成迷。 加上一入学就跟傅骁走得近,别人都谣传他俩是一对。就算后来二人前后脚结束了单身生活,衍生出的旷世虐恋依然为后世学弟学妹们津津乐道。 毕业后寝室里其它四人都各自回家了,就傅骁和周品泰这俩离得近,便一直联系着。 萧萧,你们家门卫大爷不肯给我开门,说是亲属也不让进。有这个道理吗?周品泰在电话那头呼哧带喘的倒苦水,间或夹杂了一两句可怜巴巴地求情声,傅骁没耐心听他说完,撂了句等着,将碗往里一推,带上钥匙出了门。 萧萧是傅骁大学时候的外号。新生刚报到那会,每个人都需要打印床头卡,室长填报资料时傅骁正好不在,周品泰就顺手给填了傅萧。 等床头卡发下来,傅骁才发现自己被那个不靠谱的给坑了个彻底。偏偏还改不了,就顶着这个不阴不阳的外号过了四年。 傅骁还没到小区门口,就见周大爷正嬉皮笑脸地跟门卫大爷磨嘴皮子。光线有些暗,他脚底下隐约有个白影晃动,傅骁也没细看,只觉得有些丢人,两步便跨上前去。 大爷,他真是我朋友。让他进来吧。这大爷认识傅骁,平时对他印象还算不错,看小伙子一脸认真,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脑瓜顶锃光发亮的周品泰,不确定道:正经朋友? 傅骁顿觉好笑,点头:正经人。长得不正经而已。周品泰这才觉摩出来这两人说的是他,两只眼睛瞪得斗大,我哪里不正经了? 话还没出口,周品泰便被傅骁连拖带拽,拖离了保安亭。身后那团白影一蹦一跳地跟上来,但是夜色已浓,谁也没发现。 周品泰东西不多,就一口行李箱,自己拖着。傅骁开门一会了,人仍却磨磨蹭蹭不肯进门,整个人跟醉鬼一样撑住门边两侧,似要将门框给生生撑大一般。 傅骁一脚将行李箱踢到墙根,瞥了行为艺术者周品泰,扔下句:不进就滚。正准备清人,却见周大爷又摆出刚刚在大门口那副油不拉几的模样,萧萧,先答应哥们一件事,我就进来。 被隔五大三粗的个男人堵在门口撒娇耍赖,饶是傅骁胃里空空如也,也忍不住泛起恶心。正准备兜头一盆冷水给他冲冲油,却见一抹白影一闪而入,一个白花花的活物就凑到自己腿肚子边,蹦过来,蹭过去。 这特么什么玩意! 大雄乖 傅骁一掌拍开客厅顶灯,这才看清楚脚边那团正在跃跃欲试的活物,原来是只通体雪白的小型宠物犬。脑中顿时飞快闪过刚刚在小区门口的一幕 周品泰这玩意原来早有预谋! 要么它走。要么你,带着它一起走。傅骁看着先后闯入的两个不速之客,话刚从齿缝中挤出,便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裤腿从那小型犬的魔爪下扒拉出来。 嗷呜~小东西似乎从没被别人如此嫌弃过,颇为委屈地哀嚎两声。傅骁正准备跺脚以示威慑,一直抵在门口的周品泰一个飞扑将地上那坨白雪团子揽入怀里,一口一个大雄,乖啊轻声宽慰着。 傅骁白眼快翻上天了,他倒不是怕狗,但是对这种弱小、无辜、但会叫的品种确实是满心满眼的嫌弃,嫌恶的目光顺带也挪到了狗主人身上。 周品泰索性抱着狗跌坐在地板上,两条长腿随意盘着,大有就地生根的意思。我是真没地去了。但凡有地方去,我睡大街没关系,大雄得要有瓦遮头才行啊! 傅骁最看不惯他这个死皮赖脸样,但是肚子又实在饿得慌,没来由一阵烦躁。一把推开阳台门,指着那块不大的地方吩咐:你进来,它出去。 地上的一大一小脸色一喜,好歹是都进门了。周品泰抱着小白狗,缓缓将它放在阳台的瓷砖地上。对着它毛茸茸的耳朵嘀咕了一句,然后恋恋不舍地阖上了推拉门。 傅骁径直回到沙发边,泡面碗在手上一掂,坨了。就着上次剩下的一次性筷子没滋没味地嗦了两口,还没咽下肚,桌上的面碗不见了,挪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挨坐过来的周品泰手上。 这位大爷半张脸都埋进去,仿佛整个人都与世隔绝,只传出一阵发狠般地呼噜呼噜的喝汤声。 下一秒,傅骁手里的筷子也被夺过去,风卷残云之下,周品泰只给他留下个油光光空荡荡的碗底。傅骁这下连白眼都没力气翻了。干脆眼不见为净。 可眼前这强盗尤未满足,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傅骁,意犹未尽地问:还有吗?傅骁吐出一口浊气,周品泰什么德行,犯不着跟他置气,眼波一转,指着不远处的烤箱不咸不淡地来一句: 烤箱不大,但把阳台上那嘤嘤怪塞进去够用了。 刚刚还恬不知耻的强盗瞬间成了哑炮,咕噜了一口口水,大气也不敢出。只眼看着傅骁在自己面前东翻翻西找找,变魔术似地翻出只红盒子,自己在里面夹出了两颗糖,然后兜头将那开了口的盒子扔给自己。 周品泰顺手一接,原来是只喜糖盒,但是被傅骁那黑心眼的挑走了仅有的一颗奶糖一颗巧克力,剩下一堆花花绿绿的水果硬糖留给自己,可是他跟大雄眼下只能在这黑心鬼屋檐下讨片瓦遮头,抗议什么的不值当。只好挑捡了一颗顺眼的扒了丢到嘴里。 傅骁还是饿,但是饥饿能忍,再让他跟周品泰这玩意相处一分钟都不能忍。嚼着糖转身便往楼上走,却冷不丁地被叫住,哥们房间呢?今晚上怎么睡?傅骁脚下不停,沙发。被子呢?没有。 周品泰不死心,三两步跟上去,呼哧带喘地抬头一瞧,顶上一只拖鞋鞋底正对着自己面门,拖鞋主人一脸悠闲地靠在墙边,满脸写着试试就逝世。周品泰露个认怂的假笑,只得原路返回。 将行李箱中能用的东西全部翻捡出来,周品泰终于将几件秋天的衣服拼起来囫囵当床被盖,外套裤子散落得到处都是,此时的沙发像是穿上一件袈裟,成为了整个房间的视觉焦点。 解决了一泡夜尿之后,外来客周品泰还是睡不着。他越想越觉得委屈,上午刚被前女友从出租屋赶出来,衣服没收拾几件不说,他的球鞋也只来得及带出来一双,这会发消息还被拉黑了。 明明被分手的是我,我特么还被赶出来了。真是没有王法了。想到那只前不久才被前女友捡回来的宠物犬,又过电似地跳将起来,手忙脚乱拉开了阳台门,将正在呜呜咽咽的大雄悄悄抱进屋。 恋耽美 -汤原粉子(8) 大雄,还好有你陪爸爸。嘘,你可千万别叫啊。吵醒了楼上的大魔王,他可是会把你给烤了哇!许是受他刻意压低的声线感染,小白犬伸出温润的舌尖舔舔周品泰手背,乖巧地抽动着小鼻头,直往他咯吱窝深处钻去。 于是一人一狗,一大一小的两团,窝在堆得垃圾山一样的沙发上沉沉睡去 傅骁的闹钟在7:55准时响起,之后的五分钟他会再眯一会。可是耳畔隐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衣物的摩擦声,又像是有什么活物正在浅浅吠叫。 活物? 傅骁顿时精神了,他家阳台里确实有个活物!也顾不上收拾,趿上拖鞋就下了楼。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在当场。 这还是自己家吗?要不是垃圾场也够格成立个废品服务站了,才一夜而已,周品泰这东西都干了些什么! 沙发上那个手长脚长的男人,跟水煮过的面条似的软踏踏地陷在一堆衣物里,衣服掀到胸口,露出一段白肚皮,正睡得不省人事。 原本摆在里侧的抱枕全被挤到了地上,不远处零落散着手机、充电线和各种小件,而让傅骁不得安睡的某个活物正在茶几侧边,进行着某种神秘的晨间活动。 那小白狗纯白无暇的身子微微蜷缩着,此刻正半伏在一个抱枕之上,做着伏地挺身,抱枕也是白的,乍看似两团雪球。小东西浑然往我地韵动着,压根不理会这房子主人此刻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多惊讶。 傅骁看啊看的给气笑了,索性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抓着周品泰的手解了锁,兴致勃勃地录了一段。从远景到特写,就差顶着狗脑门拍了。 辗转了半夜的周品泰正睡得香,梦到空中突然坠下来一根冰柱,利箭一般直冲自己而来。顿时肚皮被冰柱穿透,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激得他大叫一声醒转过来。 成长基金 周品泰一睁眼,见到的就是傅骁居高临下的脸。而这家伙光溜溜的脚丫子正抵在自己露出的肚皮上,梦中那刺骨的寒意瞬间找到了出处。 傅骁,你丫的什么玩意啊?忿忿拂开抵在身上的脚丫子,周品泰顶着沙哑的嗓门大吼:大早上的发癫,正对着老爷们根据地上面踩! 傅骁见周品泰急眼了,收回脚站稳。视线往他肚皮下面扫,漫不经心道:根据地?在哪,没看见。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周品泰索性整个人都站在沙发上,高出傅骁半个身子去。我警告你啊,你可以怀疑我人品,不能怀疑我的能力,听,明,白,没? 傅骁懒得理他,将手机往沙发上一甩,丢了句:看相册。就到厕所洗漱去了。周品泰一挠鸟窝头,一脸不明所以地拿起手机,整个人傻了。 大雄!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狗,真丢爸爸的脸。你,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顺着男人微颤的指尖看过去,茶几边蜷缩成团的小白犬耳朵尖一颤,眼皮掀了掀,盯着主人的那双亮晶晶的纽扣眼闪动着无辜的光芒。 这举动连周品泰这种老戏骨都快要被自家狗儿子的演技给折服了,举着手机屏幕给大雄看,要它亲眼回顾一下自己的英姿。 傅骁收拾停当,看了眼被这一大一小糟践得不堪入目的客厅,刚生出几丝烦躁,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周品泰吩咐道:我回来前恢复原样,抱枕丢掉,不然给你们父子开个直播亮亮相。其余也不多说,抓起钥匙便出了门。 瘫在沙发上的周品泰刚开始还没听懂,反复捋了几遍才缓过神。傅骁手机上是有自己的社交账户的他连忙点开聊天窗口,视线停在聊天窗口的一段视频发送记录上。傅骁,你特么的! 不怪周品泰把大雄当儿子疼,这爷俩性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要是真能老老实实收拾屋子,恐怕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地步。 一上午的时间只够他把自己收拾利索,客厅该啥样还是啥样。既然联系不上那女人,他只好上门堵人。周品泰踩着自行车,牵着大雄,边遛狗边往前女友家赶。 赶巧今天任露露休息,周品泰没敲太久门,就见到了刚被吵醒的前女友。 任露露靠在门里,一脸的不耐烦,你还来干嘛?周品泰一只手撑住门,另一只手却暗暗顺着狗绳往外扥,将只顾着往任露露身上扑的大雄往回拽。 大雄你给我回来,人都不要你了,你还往上扑!任露露只往脚边瞥了眼,视线便又回到前男友脸上。说,来干嘛? 周品泰挺了挺胸口,略拔高了音调:我来拿我东西,顺便把大雄口粮带走。任露露见他不是来纠缠的,便闪身让开,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周品泰在凌乱的房间翻翻找找了一阵后正往里屋卧室走,却被一道女声喝止:找东西就找,你干嘛进我屋!男人脚步略顿,却没停,声线有些焦急:我找我鞋,那可是限量版。 任露露紧跟在前男友身后,神情有些紧张,两人前后脚来到卧室。入目是熟悉的粉色调装饰,半整洁半凌乱的床,摆放端正的大号玩偶还有正对着大床摆放的摄像头和话筒支架。 你鞋没在我屋,我要说几遍!任露露扶着额头无力申述着。而刚刚才跟打鸡血一样埋头猛冲的周品泰像是一瞬间泄了气,也不找鞋了,呐呐问:你昨晚又通宵了? 任露露没正面回答他问题,只一个劲地将男人往门外推,不找了就给我出去。周品泰步子有些飘,眼神也有些恍惚,回到客厅找了只大号口袋兜头就把大雄那些散落一地的吃的、玩的往里装。 他临出门时就带了这么只满当当的口袋,拽着狗绳正往外走时,任露露出来了。周品泰回看她一眼,头发扎起来了,露出清丽的一张脸,眼底黑眼圈很重,眼睛红红的。 那鞋你再找找,找着给我打电话。说这话时,男人垂着眼,故意不去看她。周品泰,你混蛋。任露露声音带了哭腔,人却立在原地不动。 大雄嗷嗷叫了起来,又往门里扑。周品泰见拽不动,索性俯身将它抱在怀里。门关了一半,想起什么似的,男人又转身朝向门里,对了。大雄是什么品种来的?我忘了。 马尔济斯噢。门即将阖上那一刻,任露露补充道:混泰迪。 哦,泰迪泰迪! 自行车龙头被那一大口袋东西坠得东倒西歪,连人带车像是在走钢丝,周品泰却浑然不觉,牵着大雄蜗速前进。 儿子,你说爸爸是不是特没用? 这一袋狗粮还不够你一个月的 周品泰一路骑,一路叨叨。像个喝多了的神经病。忽然长腿往地面一探,车跟人都停下来。男人眼睛直直盯着狗脸道:雄崽,我跟你妈虽然分手了,但她还是你妈对吧,你吃她的是不是理所应当? 大雄亮晶晶的双眼满是不解,周品泰却自问自答似的,又兴奋起来了。从包里抽出几张卡片嚷道:走。爸爸带你去补充点口粮。 说着周品泰将车头对准了路边的超市,脚下虎虎生风地就蹬起来了。 之前在任露露家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没细看,大包大揽了一堆,揽了不少废纸垃圾,刚刚装车的时候他发现几张烫金的卡片,就本能地拿起来看,竟然是几张面额50元的消费券。 短短地挣扎了一番后,周品泰决定将这笔昧心钱作为大雄的成长基金,权当某个狠心的女人抛夫弃子的小小代价。虽然那女人日子过得也不算宽宥。 于是刚刚还有些失意落魄的男人很快便心安理得了。毕竟对亟待养儿子的单亲奶爸而言,良心是最经不起称量的东西。 肉疼 作为公司老员工兼绩效王,陆铭今年得到了一个外出旅游的名额,目的地就是小番岛。但他有妻子有儿子,早已经没有了潇洒招摇的资本,名额就顺理成章地被让到了傅骁头上。 傅骁倒是无可无不可,正好旺季也忙过了,最近那个堪比狗窝的家他正待的难受。出去公费旅游有什么不好。于是三两下填了自己的基本信息,将表格交到了人事部同事那里。 下午难得准时下班,傅骁准备在公司改完方案再回,就接到了电话,萧萧,你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成天的不着家,像个当家做主的样吗?哎,别挂!油盐酱醋你不买也可以,今天好歹带把挂面回来吧,不然你等着回来给我收尸。 傅骁听惯了周品泰这玩意不着四六的调调,冷静回怼道:你一有手有脚的大活人,真把自己饿死了,倒是真能出回名。电话那头像是被踩了尾巴,我那是闷声干事业,剪片子这活也不容易啊,总得给我家大雄赚点罐头钱不是。 呵,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那昼夜颠倒的作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劲头,倒真是拼搏奋斗的好榜样。傅骁调侃,不如你们父子俩联合出道,也不算埋没了两代演艺奇才。 本是顺口说的一句话,那边却突然安静了。傅骁索性挂断了电话,收拾东西回家。 从任露露家回来那天算起,周品泰已经快一周没出屋了。用消费券买的补给早已吃完,家里米面粮油一样没有,傅骁那个没良心的只每天晚上给他带点吃的回来,他上厕所时闻到对楼窗户飘来烧菜的香味,都快把自己给馋死了。 天还没黑,傅骁竟然回来了,还带着一大包东西。周品泰跟闻到腥味的猫似的就上手去扒,米、油,还有挂面,哎,还有筷子?萧萧,你,你脑子不会被门夹了吧。 傅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回:我要出一段时间差,不想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房子变成凶宅。出差,去哪?你怎么不买点现成的吃的,这一摊还得做熟了才能吃。 有的你吃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的。傅骁从地上操起一个抱枕抡着就朝他砸了过去。抱枕正中周品泰后脑勺,得寸进尺的某人顿时像是碰到开关一样骂骂咧咧起来。 真是多看这狗窝一眼都觉得烦。扔完抱枕的傅骁忽然忆起那天早上大雄当着自己的面在客厅做的好事,心有余悸地迅速甩动着自己右手,赶紧冲进厕所洗手去了。 周五下班,方媛刚到车库,就接到了一个本市的电话。她平时工作对接比较多,本市的陌生电话她不敢不接。 喂,你好,请问是方女士吗?这里是爱语婚庆。哦,我是。方媛将包甩到副驾,发动了车子。 恭喜您获得我们十周年回馈活动一等奖海岛游,我在后台看到您福利券是领取的状态,所以是确定11月能出行的对吧? 此时车库里的各类私家车像是黑夜里的掠食动物,随时伺机而动,方媛也四下寻摸着,准备找空子钻。所以注意力并不在通话上,只好随意回应道:是。 那您于下周之前请将您的基本信息发到我们的公众号后台,我帮您确认下机票和酒店。方媛瞄准了一个空挡,一踩油门,挤了进去。看着前方平稳清晰的车流,方媛终于安下心来。 好。此时她根本没空对方说了什么,只顺口应了一声。那就祝您周末愉快,再见。 对方甜甜的道了别。挂了电话。 爱语婚庆小番岛旅游团出发时间定在9月末,确认出行的总共有五人。除了两对新婚夫妇,就是单身汉傅骁。 人事小妹顾小凡是只颜狗,平时很喜欢往策划部门跑,没别的,就是因为傅骁在。但她有男朋友,也没别的多余心思,就是过过眼瘾而已。 傅骁,下个月你真要去小番岛玩啊?顾小凡借着分享薯片的机会,凑到傅骁身边搭话。嗯。傅骁也不客气,递到嘴边的零食,不吃白不吃。 顾小凡转转眼珠,语气不觉带了些狡黠:可是另外四个名额是两对夫妇啊,你一个单身汉,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傅骁却是一脸的无所谓:那又怎样,又不住一间房。 呃,还真是没有一点单身狗的自觉呢 顾小凡觉得这样的傅骁更像个坦坦荡荡的大男孩,莫名地吸引别人去靠近。 本来还有一个女的都抽中了,我也打了电话了,她还说能来,但是就没消息了。不然,说不定你们俩还能搭个伴。 顾小凡语带调侃。傅骁听出对方话里的些许打趣之意,也不当回事,不来正好,她来了我才会不自在吧。周围人都笑,几个已婚男同事纷纷叹惋傅骁运气不好。 留言这回事,方媛是真忘了。后来简苏提了一嘴她才想起来,可是时间早就过了。过了就过了,倒也没那么可惜。只是觉得对不起简苏的一番好意。所以再被她数落,也只好唯唯诺诺地认错。 错了,错了,大姐。真的!是我不好,我也心疼、后悔,肠子都转青了。 对方数落什么都点头的方媛像个应声虫,片刻后,话筒里传来简苏深重地喘息:你个水货,气得人肝疼。大几千呢,说错过就错过了 真错了,当时没注意。好巧不巧是周五正塞车时候接的,是我点背。我不够上心,才糟蹋了你一片好心。别气别气,以后不会了。 方媛安抚着简苏的情绪,觉得自己这回确实有点不靠谱了。 当初真该把那福利券在朋友圈卖了的,真是越想越觉得肉疼。 还以后?方媛,没以后了。简苏这会儿气也消了,可就是想埋汰她。这丫头但凡上点心,大学时候也不会真是恨铁不成钢,活该单着! 失而复得 方媛有两套本事,一套天生,一套自学。 她天生就能把人气死,常常气得赵美玲火冒三丈,但正因为如此,她哄人灭火的后天本事也是无人能及的。 她时常想,自己要是个男的。以后哄自己媳妇的时候肯定是得心应手,毫不打怵。可惜生了个女儿身,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五天年假,预算又不多的情况下,能去哪儿呢?方媛头疼,她讨厌做旅行攻略。今年机票也是贵得可以,热门些的景点连12月的住宿都抢光光了。 今年南方的雨季来得尤其晚,旱得久了,一下雨就没个头。从9月下旬开始,太阳就没路过脸。再不停,方媛今年的旅行计划只有泡汤了。 计划泡汤的不止她,因为汛期来得迅雷不及掩耳,傅骁公司的小番岛三日游也被迫搁浅。 恋耽美 -汤原粉子(9) 机票酒店都退了,原定的五个名额也因为其中一对夫妇的退出缩减到了三个。公司老板也觉得没面子,好不容易做个感恩大回馈,台子都搭好了,却没法唱戏,他都怕中奖者觉得他在弄虚作假。虽然纯粹是坏天气的锅。 就连方媛都准备放弃旅游计划的时候,许久不露面的太阳竟然出来了,而且威力不小。小半天功夫就晒干了方媛挂在阳台的满架子内裤。 一连几天,太阳公公不迟到不早退,兢兢业业站岗,再不跟世人玩失踪的把戏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因素作怪,本来方媛今年也没有非出行不可的计划,可被接连十多天的雨季一洗涤,心思又活络了,期待的小心脏砰砰直跳。看机票不贵了,对住宿也不挑剔了。简直不出去玩就不行了。 在评定了各方面条件之后,方媛选定了北方的一座旅游城市。就在付款的前一刻,她接到了一通电话,听筒里的女声似曾相识:你好,请问是方小姐吗?我是。 方媛转过头来看来显,陌生号码?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之前跟您来过电的,我是爱语婚庆这边的 收了线,方媛也不着急付款了,直接取消了订单。扭头就给简苏打电话。 真的?有这种事,天呐,这叫什么?这叫该你的绕都绕不过。接电话时,简苏明显才睡醒。听完方媛冗长的叙述,竟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这丫头狗屎运也太好了吧,连老天爷都在帮你。 方媛的狗屎运正是前不久被她生生错过,又去而复返的的小番岛三日游。 一连三天,顾小凡每天都给南湾气象局打电话,确认一周后的天气情况,她就没见老板对其他什么事这么上心过。 在确定未来一周都是晴好天气之后,廖总一拍桌子决定实现自己答应客户的承诺,重新启动被迫搁浅的小番岛三日游计划。 鉴于抽奖早已结束,顾小凡只好重新跟前不久决定退出的两夫妇确认行程,对方很是惊讶,但因为行程的关系,不能来参加。 这下,换顾小凡头疼了。 老板要求补足既定的五个名额,可她上哪儿再弄两个人去? 要不,再选个员工,给傅骁找个伴儿? 这念头只是一闪,立马被顾小凡给打消掉。本来弄一个内部名额就已经有些说不过去了,再弄一个进去,别人会怎么看。说出去也不好听呐~ 再说,人傅骁还是带着任务走这一趟的。 不过很快,顾小凡的苦恼解决了,本来决定退出的那对夫妇中的妻子后来竟然又联系她,说自己重新请了假,又能去了。顾小凡赶紧跟酒店那边定下行程,心上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出发当天,艳阳高照。因为一行人都是本市出发,就直接选在机场大厅集合。 方媛找出了八百年不用的墨镜,顶着从太后那里借来的宽檐草帽,推着箱子出了门。但刚走到小区楼下就引来频频注目。她倒没放在心上,只是有点不自在而已。 不知道在机场大厅集合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真的有点蠢啊!这人来人往的,谁能找着谁啊?国庆黄金周刚过,来往旅客本来不多,方媛伸长了脖子找了一圈,愣是找不着人,难免生出些焦躁。 哎,那个戴墨西哥帽子的是不是啊? 方媛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本能地转过身来,待看清来人时,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骁? 傅骁穿得很清爽,暗灰色T恤和反着戴的平沿帽把他衬得学生气十足。臂弯挟着一面导游专用小红旗,搭配一个精简的大挎包,就是他的全部装备。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两女,左边依偎在一起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右边的一个女的留着中短发,手中高举的自拍杆正对着自己的脸,一副无暇他顾的样子,模样倒是还挺年轻。 你好,方女士是吧,帽子很特别。 这故意疏离的口气,让方媛有些火大。行啊你,装不认识我是吧。我还不认识你呢。 傅骁来得最早,因为他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在飞机落地之前要兼任导游一职。顾小凡这个马大哈,竟然报的是岛上当地的旅行团。到地方才提供服务的那种。 给五个人拉了个临时的群,傅骁早早就将自己的定位发到群里,只有方媛一个人压根没看过手机。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找了她十多分钟,好歹是找到了。多半可能还是因为帽子太显眼了。 上飞机后,中年夫妇和落单的妻子坐在一排,他们后面是紧挨着的方媛和傅骁。傅骁坐在过道一侧,窗边是个身材壮硕的大汉,方媛被挤在中间。 帽子不能再戴了,方媛准备往行李架里塞。垫着脚摆弄了半天,那韧性十足的帽檐并不满意被主人折起来,还跟她杠上了。傅骁站在旁边看着她收拾,也没搭把手的意思,方媛垂着眼,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呐呐求助:帮个忙,可以吗? 傅骁指指自己,被方媛一句谢谢堵得没话说。只好给她帮忙,心中不禁好奇:这姑娘这股拧巴劲打哪儿来的? 已经完成了自己任务的临时导游傅骁刚坐定就拿出眼罩和耳塞准备补眠。方媛刚拿出耳机,就见身边的男人已经睡着了。她刷了一会视频,就听到另一边也隐隐传来鼾声,靠窗的大汉也睡着了。 方媛缩缩脖子,觉得卡在中间精神百倍的自己有些异类。但是很快,她就觉得有些如坐针毡。 他还真敢 方媛身边的大汉不仅壮,还很高,估计就这么蜷着睡很难受,就将腿毫不顾忌地伸到了方媛这边。起初方媛还好心挪开些地儿,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得寸进尺,越发蛮横地侵占起她的地盘了。 方媛避无可避,只能将身子往傅骁那边挪,两人的腿不可避免地有些剐蹭。傅骁本来就没睡熟,只是一直佯装不知。希望对方能消停下来,可是那双腿的主人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样,无休无止、没完没了。 这女人是无心还是故意,她到底想干什么? 傅骁对方媛没那意思,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要是搁别人,他早急眼了。但是他也搞不明白,被她这么不得章法地骚扰了好一会了,自己竟然还能沉得住气继续装睡下去。 还来?装不下去了! 方媛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右边的大汉身上,他睡得还真是熟,整个人都快横躺在座椅上了,脖子也别成一个扭曲的弧度,这样竟然都醒不了。 眼看着大汉的鞋底又快碰到自己裤子了,方媛两腿下意识又是一缩,下一秒却被人突然捉住了手腕,使个巧劲给提溜起来。 方媛,看来你真的很不懂得如何勾引一个男人。 对方这话几乎是贴着她耳朵说的,过于靠近的气息,既热又痒。像层层叠叠的套索,将方媛牢牢圈在当场,动弹不得。 等等!他说什么? 方媛瞪大眼睛指自己,一脸的惊讶。无辜的小眼神仿佛在辩解着:什么!你说我叉叉你,怎么可能?复又指指另一边睡姿怪异的大汉和他肆无忌惮的脚,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可是,傅骁不信。都睡成那样了,你一脚给他踢醒不就行了,一个劲地挤我算什么? 便又瞥一眼,许是也看不过去了,丢开被自己圈住的手腕,轻声唤了一句哎,哥们~,也不等对方反应,冲着大汉那嚣张的鞋底就一脚踢了过去。 方媛眼睛都看直了,他,他还真敢。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将屁股往后挪,强行撇开眼不去看那大汉。 大汉腾地一下爬起来,明显有些懵。眯着眼茫然四顾一番,倒也没觉得尴尬,然后坐正了身子继续睡。好歹腿终于是收回去了。 目睹了全程的方媛只顾着震惊了,压根没把傅骁刚刚的兴师问罪放在眼里,跟个没事人一样冲着傅骁比了比大拇指,舒舒服服地躺回椅背,安心地玩起了手机。 三人中只剩下再也没有了睡意,也再无力发火的傅骁,心里怎么都不舒坦。所以他刚刚是又帮了圆圆脸一次? 抵达目的地小番岛的时候已经是月斜星垂,微凉的海风,带来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因为没有直达的航班,中途经历了一次转机后,大家都很累了。特别是方媛,一下飞机就开始犯困。 小番岛机场是新修的,孤零零地伫立在一片荒地上,周边没有其它建筑的影响,所以这里的星空透亮又干净。但是一行人根本没心情欣赏。还好导游靠谱,弄了个空间大一点的车来接他们,大家都觉得比刚刚在飞机上舒坦多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此次行程的导游,叫我小木就好。欢迎你们来到小番岛!我们这三天的行程就由我来给大家安排。今天的任务呢就是回酒店好好休息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累了,但是还是有一点一定要提醒到各位。就是一定要小心我们岛上的蚊子 小木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看着挺乖巧的,声音也甜。可惜的是,好像都没有人注意她说的话,方媛这样想着,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便偏着头睡着了。 方媛,醒醒有人在叫自己,声音还有些耳熟。方媛醒了,正对上傅骁略带嫌弃的眼神。对方见她醒了,竟然一扭头走了。只剩下站在在她座椅边的小木。 方媛还有点懵,却看到小木在憋笑,手下动作不停,迅速从刚掏出的纸巾中抽出一张递给她。方媛在伸手接纸巾的同时终于明白自己刚刚睡着时候都干了什么好事。 平时只是趴着睡觉的时候容易中枪的范媛,如今坐着都能睡得口水泛滥,可见她是真的很累了。 你别担心,就我们两人看见。小木缩缩脖子,笑得有些调皮。 本来没什么,她这么一笑搞得方媛倒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一路闲扯到客房,方媛才知道原来小木大学还没毕业,难怪看起来一脸的稚气。就几步路的功夫,听她一脸骄傲地说起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一派如数家珍的模样。 方媛第一次对这次的旅行生出了些许期待。 嗷,对了。这酒店还有温泉哦,不过今天你太疲惫了,不建议去泡哦~小木房间跟方媛在同一层,在电梯口小木贼兮兮地靠近方媛耳边留下这么一句就拐到了自己房间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方媛醒了,饿的。昨天晚上她一回房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睡了,压根忘了自己连晚饭都还没吃。看了看点,正好赶得上吃早饭。 虽然小番岛只是个巴掌大的小岛,没想到食物的花样倒是不少,早餐供应有包子、粥、炒饭还有米线什么的。方媛选好了吃的才发现,偌大个餐厅这时候都没几个人吃饭。 毕竟也有足足三天,做什么都只有一个人实在无聊了些。她端着餐盘四下瞅瞅,找到了五人小队中那个同样落单的短头发女生。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方媛在离女生还有一臂远的地方发问。正在摆弄手机的女生抬头看她,眸子清亮亮的,霎时点了点头。 只要有共同话题,女孩子之间其实是很容易熟络起来的。别看方媛平时宅得一匹,因为爱好广泛,也不愁没有话头。 落单的女生叫周柔柔,新婚才不过半年,算是个生活博主。性格外向,也很会找话题。两人遂从选婚纱开始,到当红明星,再聊到最近的新剧,可以算是包罗万象。 至此,方、周小联盟正式建立。 吃罢早饭,小木激动地在群里招呼人,兴奋地告诉大家收拾完统一在大厅集合,一起去参加岛上一年一度的迎龙神庆典。 只有傅骁没到场。小木解释说:傅大帅哥他说要好好补一觉。 龙神庆典 小番岛居于外海,几百户原住民世代以打渔为生,数百年来一直有供奉守护龙神的传统。因为旅游业也是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所以一年一度的迎龙神庆典活动也成为了当地的一项特色旅游文化节目。每年都搞得蔚为大观。 前面大家看到的建筑就是龙王庙,也是点燃神火的地方。庆典开始后,神龙会载着火种绕岛一圈,这样才算完成整个祈福仪式。说话间,小木带着四人来到岛上的一处庙宇门前。 庙宇不大,格局更像是旧时大户人家家里的祠堂。庙门口一水儿盛装打扮的原住民,衣帽配饰颇有些傣家风味。人们都自觉地分列在祠堂大门两边,呈圆弧弧线一般微微辐射开来。 岛上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负责庆典开始前全部的准备活动,老人先在盥洗位盥手完毕,然后转身对祭台深揖一礼,拿了香引接了一缕烛火甩手往香炉里一丢,转身高唱:接龙神! 动静之间,颇为庄严肃穆。他一动作,周围人群自发就安静下来。香烟徐徐升腾,空气中流动着一种血脉相承的默契。 早已伺侯在两旁的三五乐手开始奏乐。老人身旁的中年人高唱:鞠躬、拜、兴、拜、兴、平身,立于外围的一众乡民便循声而动。 中年夫妇此时已经端着相机开拍了,方媛也拍了几张,转头却看方柔柔正对着摄像头直播。知道她正在工作,方媛也不好打扰,悄悄打声招呼就单独行动了。 迎龙神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上午十点正,十多米的巨龙蜿蜒游来,龙头硕大孔武,口衔一颗宝珠。待游至神庙门口,长长身躯逐渐盘踞成圈。 巨龙双眼精光四射,循着袅袅白烟靠近,目光似对着神火上下游动,龙头起伏之间那股试探表现得活灵活现。 进退之间,香炉被龙首带起的劲风搅乱,散成淡雾。龙口所衔宝珠逐渐由白变红,待变为血红之后,龙头转向庙门,神龙踏上护送神火的旅程。 刚开始方媛还跟在小木身边,听她给她讲整个庆典的来历。后来两人被欢呼的人群冲散,方媛只好独自沿着巨龙行进的方向前进。 小木说以前的龙口原来是没有宝珠的,神火也还是真正的火种。每年庆典之前光是选择执龙头的小伙都得耗上小半个月,最后能脱颖而出的,必定是岛上最为出众的青年。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一年执龙头的阿全因操作不慎,将整个龙头都弄着了火。村民纷纷提着水来灭火时,那火却怎么也扑不灭。 阿全的未婚妻阿芳知道后,为了救他,整个人哭着冲进了火里。龙头逐渐化为巨大火球,湮灭了两人的身影。众人都以为两人都必死无疑时,火却渐渐灭了。火中的一对爱侣竟然奇迹般生还。 有老人说阿全火烧龙头,引得龙神大怒,遂降下天火,本来是活不成的。可是后来龙神被两人的真爱感动,所以阿芳的眼泪才扑灭了天火,化成了宝珠。 为了纪念这一段伟大的爱情,自那之后巨龙口中便多出了一颗宝珠。 恋耽美 -汤原粉子(10) 果然,爱情才是神话传说的永恒主题。方媛感慨。却换来小木并不赞同的眼神。这是真的哦,只要是被龙神祝福过的男女,都会得到真爱。 方媛笑笑,觉得眼前的小木越发可爱了些。 龙神庙在岛南面,逆时针往西北走,要穿过一小片原始森林。这一段凑热闹的游客少了很多,继续追随神龙的,大部分都是原住民。 方媛没离开,之所以留下来,倒不是因为想要受到龙神庇护。纯粹因为她实在是对原始森林太过好奇。她素来宅惯了,这一下有这么多人陪着去探险,何乐而不为? 事实证明方媛是真的傻的可以的。在她脑子里的原始森林应该是充满野性、神秘诡谲的。丛林里有层层叠叠的各种植物挡道,头顶不见天日,还有若隐若现的野兽踪迹 可是作为已经半开发状态的小番岛来说,即使是岛上较为冷门的原始森林,基本的旅游设施还是少不了的。比如:早已经投入使用的游览行道。 越往北走,地势越高。但是坡度抬升得较为缓慢,追随着神龙的众人也不觉得多累。因为道路两边高大乔木的增加,周围的空气反倒是清凉了不少。 游览行道皆是一水的木质小径,踩上去空空作响。虽然没有半分野性,但颇有一番野趣。路旁间或分布着几栋当地的特色草屋,贩卖着零食和饮用水。 方媛体力从来不算好,走着走着就落了单,她索性就慢下来,优哉游哉地散起步来。恍然间,她发觉前面那个买水的身影好像有点眼熟。不禁凑上前去,那人不是傅骁又是谁? 他不是在房间补觉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方媛快走两步赶了上去,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问他。正准备开瓶盖的傅骁冷不丁地被她一招呼,吓得一个愣怔,呆了。 这人明明想来凑热闹还不敢来,肯定是觉得就他一个男的怪不好意思,就编瞎话说自己要补觉。也太好笑了点吧~ 方媛腹诽,眼神中难免侵染了些笑意。可这笑意落在傅骁眼中,就变了些味道。 怎么上哪都能遇着她?还对着我笑,看见我就这么开心吗? 傅骁早上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顾小凡的电话给吵醒。他后悔自己只将电话放在枕边并未直接给掐掉,因为那边竟然神叨叨地让他赶紧带上相机去拍素材,发稿的时候用来当配图。 顾小凡不仅是公司人事,也兼管着公司加起来不到五百个粉丝的公众号和微博的运营工作。 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毕竟占了一个抽奖名额,带薪休假爽归爽,也不能光享受不办事啊。没奈何,傅骁只好认命起床。 傅骁随口糊弄两句,直说自己过来采风。方媛点头应着,心里却觉得这男人不实诚,面子包袱过于重了些。 拆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傅骁正喝着水,目光随意往边上一扫,却见身边的女人这里抓抓那里挠挠,像是只刚化为人形的猴子。 你怎么了?怎么面部表情还越挠越狰狞了呢。方媛也觉出不对了,怎么突然全身到处都痒痒起来。还有些越挠越痒的架势。 她低头看向自己胳膊,琳琅满目地肿了好多包,不止胳膊,还有双腿,全是包!多数已经被她的指甲挠得又红又肿。 方媛素来是个招蚊子的体质,只要她在家,家里的蚊子就不会找上老方两口子。正因如此,她的出租屋所有窗户都被她安上了防蚊网,夏天的她不出门一是怕晒,二是怕蚊子咬。 现下方媛身上的蚊子包,一个能赶上半个乒乓球那么大。这情景在傅骁看来,真个是前所未见。一双白嫩手臂上全是包,一个连一个的,跟小山丘似的。 刚刚叮你的是什么蚊子,你知道吗?方媛还在挠蚊子包,突然被傅骁这么一问,蒙了。我也没看清啊。继续挠,傅骁捉住她正在动作的手臂,还不死心:长什么样,什么颜色花纹有印象没? 这人怎么不准她挠痒痒,啊啊啊,快痒到钻心了。手臂被傅骁捉住动弹不得,方媛只好轮流抬高两条小腿,不住地蹭着。语气无辜极了:那我也没注意啊。 说话间,快要将自己扭成麻花的方媛已顺着傅骁的力道,被强行按在一处供游客休憩的木凳上面。 傅骁蹲在她面前,取下背包找出了一瓶驱蚊水先对着方媛露出的皮肤就是一顿狂喷,药水粘在方媛已经被指甲挠破皮的部位,牵出丝丝缕缕的疼。 知道自己是过敏体质,还敢这么敞开让蚊子咬。你心多大啊?被这边的蚊子咬一口,有多容易感染登革热,不知道的吗?傅骁语气严厉,像是在老师在训斥犯错的学生。 方媛被他这么一通吼吓懵了。小声辩解:驱蚊水我也带了,放包里忘拿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这儿的蚊子白天也能这么猖狂啊~方媛还觉得自己委屈,但抬眼一对上对方凌厉凶横的目光,不敢再说下去。 傅骁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径直往山下走。方媛的小肉手就这么被包裹进一只温暖的手掌当中,一种从未有过奇异感觉足足让她愣了片刻。而且前面人步子好大,方媛那小短腿倒腾再快也跟不上。 去哪啊? 医院。 这岛上哪有医院啊? 傅骁步子略顿了顿,好像才想起来,抓住方媛的手没松,单手去裤兜里掏手机给小木打电话。 嗯,那就不是被白纹伊蚊给咬了那卫生所在哪里?好,你发定位给我。寥寥数语之后,傅骁收了线。觉得这么牵着一个大累赘也走不快,索性停住脚步不走了。 方媛见刚刚还急吼吼要往回走的傅骁突然定住不动了,还转过头来看她,心里不免生出些小心思:啥情况,他这样看我,该不会是准备要背我回去吧?他现在又是在打量什么,是不是评估我的体重 想到体重,这个她人生中最痛的痛点,方媛脸上表情开始不自在起来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连掌心都开始发汗。见她又扭捏起来,傅骁不禁一个白眼: 都被咬成这样了,还能对着我犯花痴。真想知道她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这女人难道真是我命中克星,遇到她准没好事。 想什么呢?傅骁决意戳破面前这个女人心里头正在泛滥的粉色泡泡。啊?方媛有些不明就里。 是不是在想我会不会背你回去?傅骁露出一切尽在我预料之中的表情。方媛顿时像是被当场捉住的小偷一样心虚害怕起来。 他,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会问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嘛。 从对方吃惊的表情来看,傅骁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傅骁没空搭理方媛少女心被当场揭穿的尴尬。将她丢在长凳上,把手里的矿泉水瓶也丢给她。嘱咐了一句等着,便转身去找戴着红色套袖的景区巡逻员了。 在傅骁说明了实际情况之后,景区工作人员大哥大汗淋漓地跑过来,看了看方媛那满胳膊的蚊子包之后,也不敢怠慢,决定用巡逻车送两人去卫生所。 巡逻车很迷你,后排的方媛和傅骁快要挤在一起。巡逻员大哥又开得很急,两人只好牢牢抓住车内把手,身体才不至于撞在一起。 一路上巡逻员大哥还不住地询问方媛的身体状况,这皮肤黝黑的大哥满脸的担忧不是装的。搞得方媛还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不过在傅骁眼里这可能是另一种解读了,那工作人员明明是被她那满身包给吓的,怕真出了什么事。说到方媛那胳膊,算了,还是不看为妙。 卫生站里,年轻的卫生员简单检查了下方媛手臂和腿部那些鼓囊囊的蚊子包,他也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过敏成这样。开了特效药膏给方媛,也不敢掉以轻心。再三嘱咐方媛回去一旦有什么不舒服,一定给他打电话。 两人顶着头顶烈日走回酒店时,小木一行早就在等他们了。 是我疏忽了,应该提醒大家把防蚊水带上,这岛上的蚊子真的很厉害。看见方媛这满身包,小木声音里是满满的自责。方媛也不好受,倒反过来安慰她。 周柔柔劝方媛回去休息,有不舒服再叫他们。方媛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了。 方媛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痒得睡不着。忙将药膏涂上,刚刚还奇痒无比的皮肤立时清清凉凉的,好歹控制自己不再去挠了。刚舒服些,好死不死又自己搜了一下登革热,这下可把她吓得再也睡不着了。 我今天怎么就别出心裁要去看那原始森林呢?万一真感染了这病毒,真的够受了 这么想着,方媛竟然真的觉得自己开始出现了发热乏力的症状,脑子也昏涨涨的,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奶奶的,这哪是度假,这根本是遭罪嘛! 一个人的狂欢 小木将下午的行程发到了群里,是祭祀活动后的庆典活动。传统的以物换物的市集演变成了现在倡导保护海洋环境的义卖项目。义卖棚就搭在酒店前面的椰林边。 烈日炎炎,在一片绸缎似的白帐篷下,簇拥着一团团小黑点。小黑点无规则地聚集着、游动着,像是春日池塘里的小蝌蚪。方媛最爱凑热闹,压不住心中好奇,却只能站在窗口远眺。 但是距离实在太远,白帐篷里摆着什么,她怎么也看不清。方媛不禁自嘲: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不仅没有热闹,还担惊受怕。 她只好拿出手机,逗逗猫撸撸狗,看野比大人最近更新的视频打发时间。 那边的傅骁也没好到哪去。顾小凡像个催命鬼一样,想起来就找他要照片。傅骁拍照的技术他自己都觉得烂,对焦模糊他怪手机,曝光过度他怪太阳,没少被顾小凡嘲笑。 蓝天下,碧水边,椰林下的大片荫蔽处被各种大小玩意摆成了一条长龙。其中大部分是手工艺品,有用鱼骨头拼接成的模型,椰子壳做的面具,还有用破旧渔网拼接成的艺术画。傅骁逛着逛着觉得还有点意思。 傅骁的父亲傅正平在部队待了十年,退伍后跟几个战友成立了一个小型的安保公司,服务过的最大客户就是之前傅骁实习过的龙湖豪庭。没想到就在对方准备签下傅骁的时候,被半路杀出的方媛给搅合黄了。傅爸爸不知道这事,把账全算在了眼高手低的儿子头上。 年轻气盛、不务实是傅骁成年后给他爸留下的唯二印象。虽然他们父子关系自从傅骁妈妈去世之后就从没好转过。但在那之前,幼年的傅骁是真的把他爸盖世英雄一样仰望过的。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傅正平一手漂亮的手工活。用木头雕出的各种小动物栩栩如生,每次他出海回来,是照例的重逢礼物。 傅骁小时候甚至有一只专门放爸爸牌木雕的小箱子。当然,箱子也是傅正平做的。 一出海就是好几个月的傅正平虽然从没出席过傅骁的家长会,但他每次回来还会给他带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充满异域风情的酒壶,精巧的贝壳摆件,木质航船还有一枚白鲨牙。 虽然酒壶被傅妈妈没收了,贝壳摆件被邻家小孩摔坏了,满箱子木雕摆件也被他埋在了妈妈的墓边,但是那颗白鲨牙傅骁却一直留着。因为它象征着果敢和勇气。 傅骁一路看下来,咔咔咔地拍了一顿,一个也没买。 照你这拍法,没几张能用的。 当外行傅骁遇到吃这碗饭的周柔柔,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客观的评价了。 傅骁转头就见一名正举着自拍杆的女生,对方看他一眼,对着摄像头弯眉一笑:给宝宝们看看我们同行的帅哥~然后就要将手机屏幕往傅骁那边伸。 帅不帅?周柔柔献宝似地问着手机屏幕,屏幕里像是炸开了锅,字节跟煮开了的饺子似地跳个不停。傅骁没想到周柔柔会来这么一手,身子不禁后仰,本能地想躲开。 他也不是害羞,只是被一群陌生人就这么看着,好不自在。 周柔柔侧着脸小声问他:想学拍照技巧啊,我教你啊。来,跟屏幕里的小伙伴打个招呼~ 看着眼前如此自来熟的女人,傅骁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差点没忍住,礼貌地摇摇头,一个跨步就冲出了画面。周柔柔有些奇怪:这年头竟然还真有这么不想出名的人? 方媛在房间里又待了一整天,假期已经过了一半。这期间,小木安排四人坐了水上摩托艇,珊瑚礁浮潜,还有海边露天烧烤。周柔柔最坏,专门把精修过的美图发给她,把暂时还不能碰海鲜的方媛嫉妒得嘴都歪了。 还好那卫生员给的药膏挺好用,此时方媛手臂和腿上的蚊子包已经消差不多了。 这么看,那我应该没感染上那劳什子病毒吧。方媛一个鲤鱼打挺,瞬间来了精神。 方媛:小木,我觉得我又可以了,明天的活动安排上我吧。 方柔柔刚在微信区里发了一段在浮潜时拍的视频,就收到了方媛的消息。她故意调侃方媛:我看你是受不了光看着我们吃喝玩乐了,眼红了,是不是?。 小木也接过话头:行啊,既然你都好了,肯定是要抓住假期的尾巴好好玩一天的。这边方媛刚要开始兴奋,却被傅骁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明天我们要去原始森林,你想好了? 什么?又是原始森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方媛看着手臂上淋淋赖赖的抓痕,犹豫了。 小木收到一条私信,方媛发的。三个并排的哭唧唧表情。小木自动带入一天前满身是蚊子包一脸惨兮兮的方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微信群里。 小木:这样吧,两条自由行线路。想要去原始森林的跟我一起,想要去游泳却怕晒的可以去附近的一个天然泳池,那边隐蔽人少,景色也好,还没蚊子。 接下来是方媛一个人的狂欢时间。对,她怕晒。在周柔柔那么严密的防护工作下,只在海里待了半天整个人就给晒黑了一个色号,换了方媛她可做不到。 毕竟方媛全身上下唯一的亮点就是这一身皮了,白白胖胖总比又黑又胖好。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泳衣总算没白带。 方媛起身开始在行李箱里找她那套略微保守的粉色连体泳衣。 最后一天的项目,海岛自由行。中年夫妇、周柔柔三个装备得齐齐整整地在小木的带领下一齐往原始森林徒步区行进。 剩下两个泡水的,只不过傅骁泡的是海,方媛要去泡的是天然泳池。 方媛跟着小木他们一齐走到森林公园,在入园口分道扬镳。临别时,方媛被周柔柔叫住,手里被塞了一瓶驱蚊水。手机里的周柔柔是个黑心肠,生活里的她却是个小太阳。 恋耽美 -汤原粉子(11) 驱蚊水方媛自己带了一瓶,放在裤兜里。她实在是被这里的蚊子咬怕了,再不敢忘带。喷了半瓶在身上后,加上刚才周柔柔给的,一起塞到了防水背包里。 然后方媛将早就准备好的驱蚊手环拿出来,两只戴在手上,两只戴在脚上。她刚刚出门时不敢戴,怕周柔柔嘲笑她是红孩儿。 道路很窄,看得出来是条足够隐秘的小道。上午的阳光还算和煦,细细密密地穿透还不算浓密的叶片洒下来,光与影相辅相成、如梦似幻。 耳边传来全环绕声效的鸟鸣,勾得方媛的小心脏欢快地蹦起来,想要一口气走到小木说的小道尽头,找到那处盼望了一晚上的天然碧波。 走了十多分钟,方媛仿佛已能听到淙淙水声。她索性撒欢儿跑将起来,人字拖后跟擦着红棕色的泥土地面行进,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道戛然而止处,被植物一直遮挡的光线似积蓄许久的水流一般倾泻而下,方媛眼前一亮,霎时间整个人豁然开朗。 抓包 正在沙滩躺椅上享受假期的傅骁刚闭上眼,又被人吵醒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最开始是被两个女生叫起来帮忙给拍照,拍完照还被索要微信号。他不大喜欢这种曲里拐弯的搭讪方式,婉言谢绝了。 后来是被一群人招呼起来打排球,大热的天,傅骁可没兴趣从事这种费力气的运动,也没答应。不胜其扰的他这一次他索性翻个面睡。 傅骁不禁懊悔,为什么没带条浴巾出来,把全身上下裹起来,躺尸也好过总被人打扰! 可是刚睡下,屁股就被人重重一拍,他惊得跳起来,扭头就见一个中年大叔正歪着嘴对着他笑,一双眼也贼溜溜地乱转,至于那笑的意味,他不想懂。 傅骁忍住挥拳的冲动,朝男人一脸凶横地比中指。不论身高体格,那男人相比傅骁来说都不够看。谁知男人非但没有识趣离开,反而一脸娇羞。眼波中似揉进了千言万语一般围着他打转。 这情景吓得傅骁落荒而逃,生怕对方追将上来。在椰林里躲了一会,还被蚊子叮了几个包。他既不想回酒店关着,也不想敞着被晒,可是上哪去找个足够清静的地方呢? 傅骁沉思片刻,脑中蹦出一个答案 如果不是身边有人,方媛可能已经惊叫出声了。对,这个隐秘的天然泳池早已经被人给占领了! 只有幼儿园泳池那么大个地方,眼下已经快被对面那一家子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占去一半。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在碧蓝的池子里撒着欢,在方媛眼皮底下笑闹着。 孤身一人的方媛有点尴尬,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走。她一路上一直抱着想要独占这儿的念头来的,没想到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当头一棒。真是让人丧气。 但是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真是让人不甘心。再说了,回去她能干嘛呢?毕竟,在哪里泡着她都嫌晒。 不怪方媛恋恋不舍,眼前这泳池确实算得上是人间仙境。 水池就藏在一小片林子的尽头,背对着一片高耸的巨大山岩。淙淙的山涧自岩石截面从高处汇集而下,清亮的泉水一部分拍直接拍在水池里发出隆隆响声,一部分倾洒在池边倒卧的大石上,激起水雾一片。 那片水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不会消散的彩虹。在碧蓝池水的映衬下像是通往童话世界的桥。 池水中蕴含的天然矿物盐,让池底蓄了一层奶白的泥状物。池水蓝得更通透了,像是一小片被造物主遗忘在陆地的天空。 肤色雪白的小孩们排着队从大石上跳下来,池水便像是用牛奶冲洗着的蓝宝石。方媛再看自己从小引以为傲的白肉底,觉得连自惭形秽的地儿都找不到。 hi,come on! 闯入者方媛受到了那对外国夫妇的热情邀请。这一声倒是让方媛正准备往回撤的脚像是生了根,不由自主地往池边挪去。面对陌生人突然的招呼,她既惶恐又害羞,面上却竭力地在表现镇定。 方媛先将防水背包放在池边的草地上,脱掉人字拖。试试水温,微凉舒服。然后收回腿,踌躇了片刻,将罩在泳衣外面的防晒衣脱下来,折好了压在背包下面,全部收拾停当,两手才撑着池壁往下滑。 池底很软,泥沙也厚,轻轻地揉着她的脚底。齐腰深的水,如一双温柔环抱而来的手臂,让人安心。方媛插入水中的两条白皙大腿像是两根钟乳石,匀称而润泽,莫名的好看。 方媛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片刻后,怯怯地抬头往对面望去,刚刚还在热情邀约的外国友人早就像是没她这么一号人一般,一家人自顾自地继续嬉笑打闹。 莞尔一笑,方媛觉得自己挺傻的。她趴着池壁,闭着眼睛放松身体,任池水托起她下半部□□子。舒服地喟叹一声。 毕竟放松的方式千百种,她可没说自己是来游泳的。 她感觉自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发呆。身体越来越轻,像是化身成池面上漂浮着的一片落叶,或是斑驳树影投下的光,而不是一个人。不再受时间的束缚,甚至忘记了一切。 蓝天之下,碧水之上,一身俗不可耐的粉色泳衣和泳衣下露出的年轻女人的白皙躯体。不论是线条还是高饱和度的色彩,无一不是浑然天成。 傅骁找到这里时,眼前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耳边明明是孩童们的吵闹声,可是他却觉得这地方幽静得不得了。他就这么半蹲着,呆愣地站在距离方媛不到半米远的岸上。 一阵风起,调皮地撩起方媛额间刘海,瘙得她募地一下睁开眼睛。目光堪堪对上岸上傅骁短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脸先红了。 这一切就这么被偷窥者收在眼里。 但傅骁心理素质明显跟水里的女人不是一个级别,心脏明明都快挣脱出胸腔了,脸上仍是不动如山。只将钉在女人身上的目光缓缓移动到对岸,唯眼角残留一缕余光,不舍得挪开。 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方媛一边问,一边将身子缓缓往下沉。但通彻见底的水质,让她这偷偷摸摸的掩藏举动被岸上人一览无余。 傅骁暗自好笑:明明是自己偷窥被她抓包了,怎么此时心虚的换成了她? 海边太晒。傅骁索性一屁股坐下,单脚盘在身前,坦荡荡的目光直接越过方媛脑瓜顶,一股子的理直气壮。 方媛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但看对方目光显然没看自己,反倒松了口气。撑住池壁下意识循着他目光扭身,这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 那对外国夫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岸,只留几个小孩还在水里扑腾。此时两人都直挺挺地躺在沙滩巾上闭目养神,但是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脱得□□了。 我k,这么劲爆的嘛!不对,这男人刚刚不会一直都在看那个女人吧? 方媛的三观都快被震碎了,又扭过头看傅骁。他竟然没有一丝偷窥被撞破的尴尬,坦荡荡的视线还停在那处,就像在看一株草木甚至一块石头。 这么想着,方媛心里的不适虽然消了大半,但还是有股说不清的别扭。 大好人 不对他肯定是故意的。明明正看得入神,突然被我抓包了,才装成这样波澜不惊的样子。丫的演技派啊~ 这么想着,方媛心中生出一股鄙夷,面上哪里还有半分羞涩。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有便宜不捡王八蛋! 傅骁看着水中一脸嫌弃缓缓远离着自己的女人,心中发苦:这外国女人怎么就非得在这时候亲近自然呢?被这么一搞,她肯定以为我是个荤素不忌的色胚。 虽是这么想着,傅骁面色依旧如常。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趣方媛:你躲个什么劲?方媛顾前顾不了后,索性又趴回池壁偏着头不看也不理。 要有东西我才能看。不存在的东西也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这话明显已经超过了调侃的范畴了。果然话刚出口,傅骁就有些后悔。 这边方媛气得牙痒,脑子里一股血气上涌,她猛地转头忿忿盯着岸上男人,那眼神像是在咆哮:怎么就没有了?是这泳衣没开领口,还有点紧,给我勒没了的! 人一旦生气起来,就顾不上害羞了。方媛清灵眸子中忽而光华一闪:你站起来,把背包递给我。 立在池里的女人命令着岸上的男人。 傅骁有点懵,这是哪儿跟哪儿? 眼神顺着方媛纤纤食指看向背包,就放在他前方,离他也不过一臂远,稍微用力就能够着。但是方媛这么说了,他竟然还真的站了起来。 弯腰正准备伸手去拿包时,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拖,整个人向前扑到,直直栽到了水里。 耳鼻口被水流迅速封住,傅骁吞下第一口水的同时,听到了一众小孩的嬉笑声。 傅骁很小的时候励志要当一名水手,后来受到他爸影响,想要成为一名海员。但不论水手还是大副,游泳都是必备技能。而学会游泳的第一课,就是克服对水的恐惧。 可惜了,他对水可是天然的亲近。 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记仇,这说来就来的现世报,倒激得他神经中枢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心中的小恶魔瞬间也挣脱了牢笼。 除了落水的那一刻的惊慌失措,当傅骁的长腿轻松抵到了池底沙地时,他的心一下就落了地。只是被水呛了口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脑筋一转,决定将计就计。 傅骁伸出双手向天,学着电视里屡见不鲜的溺水桥段,不住地扑腾着,整个身子也使劲往池底坠。虽然这水深对于他施展演技来说有点勉强。但是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这边蓄意报复成功的方媛压根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是个旱鸭子,一时间魂都吓飞了。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抓溺水的傅骁。可是此时还在胡乱扑腾的男人根本容不得人近他的身。 她只能迅速转到傅骁背后,上半身使劲箍住他肩膀,使尽全力地拖着他往岸边游。那卖力的扑腾其实在方媛箍住他的瞬间就停止了。只是她此时救人心切,压根没有觉察。 被女人箍住胳膊的男人只觉得软,那具贴着他的温润躯体竟比水还软滑。他只闭着眼享受着。压根不管方媛即使是用尽了全力,以她那小胳膊小腿根本无法将他成功拖到岸上。 也是真吓着了,方媛根本忘了呼救。明明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两个救兵的。她只能以自己的身体为支撑,将已经昏迷的傅骁抵在自己与池壁之间立着,拼命地拍他的脸。 傅骁整个人靠着方媛借力,头贴着她颈侧,鼻尖瞬间涌入一阵馨香。两人颈贴着颈,彼此交换着体温。他甚至能感受到方媛肌肤那细腻的肌理 可是腮帮子被女人的手掌拍得山响,下死手的力道。疼得傅骁收紧脚趾,才能忍住不哼哼。 这女人力气真大,这下是真装不下去了。 于是,溺水昏迷的傅骁在一通毫无章法的方式掌法的不住摧残下终于被迫清醒过来。 你没事?吓死我了。方媛见傅骁醒了,三魂七魄才一一归位。 这时候她才有空懊悔刚刚恶作剧似的复仇行为,真是蠢。蠢到家了。但她哪里知道傅骁本就不算什么好人,他看方媛一脸后怕的样子,更加得寸进尺了。 方媛!我刚刚以为我会死,你知道吗?他真气啊,黑沉着脸,胸腔也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箍住女人手臂。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莫名地被拉近了。 方媛快哭了,一面是自责,一面是羞愧。垂着头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小圆脸红红的,眼睛红红的,精巧的鼻头也红着。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更不想要轻易放过。 扶住我,腿软了。傅骁的口吻再自然不过,竟像是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夫妻一般。方媛也是听话,任凭男人将自己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压过来。仍旧是垂着头,手还自动地扶住对方腰际。 两人狼狈不堪地上岸后,傅骁敏锐地察觉到对面外国夫妻递来的绕有深意的眼神,而垂着头的方媛当然是没看到,她又哪里有闲心去想其它。 上岸后方媛将傅骁安置在树荫下,慌慌张张地去背包里找出毛巾,手忙脚乱地递给他,嘴上没说,这怯兮兮的行为已是歉意十足。 看着圆圆脸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傅骁的心突然颤了一下,并没有体会到任何报复回来的快感,甚至生出了一丝丝的不忍。 我没事了。傅骁突然希望她能好过一点,话刚出口,竟柔和地不像自己的声音。方媛听他说完,这才抬头,目光中还有些担忧,眼底藏着深深的不确定。 刚刚为了救人,方媛整个人都潜到了水里,原本胡乱绾起的头发都散了,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傅骁突然有点不敢看她,只把毛巾在自己头上胡乱抹了一把,又递还給她:擦,擦吧。 方媛竟然觉得此时的傅骁是个真正不计前嫌,甚至宽宏大量的好人。胡乱搓着湿发,嗫嚅道:好像你每次遇到我,就没好事发生。但是我保证,只有这一次,是我故意的。 女人睫毛上也挂着水泽,像是刚哭过。说话时秀气的眉尾压着,上唇不自主地嘟起,眼睛显得格外无辜,一脸的可爱可怜。 傅骁好笑,她倒是实诚。既然这么坦诚,那他稍微多要一些心理安慰应该不算过分。 黑心肝 那你就算承认了,你欠我的。 厚颜无耻的要求,在方媛听来却实在合情合理。她连连点头,忙说除了杀人放火可以做任何事情为自己行为赎罪。 傅骁一笑,瞳仁里仿若有光:杀人放火倒不至于。做什么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告诉你 回程的飞机上,方媛是说什么也不敢跟傅骁坐在同一排了。好说歹说跟一个后面的大叔换了座,挪到了原来座位的正后方,还是靠窗的位置。 傅骁心里正美呢,又怎么会知道此时的自己在方媛心里已经被贴上了危险品,切勿靠近的标签。 不过上个厕所的功夫,身边座位上的人竟然变成了一个陌生大叔。傅骁眼睑微敛,瞥了后排的方媛一眼,那是他心情不快的标志。更为气人的是,惹得他心情不好的始作俑者竟然已闭着眼睡熟了。 看她此时神态自若的样子,跟刚刚在自己身边装睡的时候完全派若两人。傅骁真是想一巴掌把她拍醒,再重新把人揪回来坐着。但他忍住了,只是伸手把方媛拉下来的遮光板给狠狠推了上去。 略微刺眼的阳光直直打在方媛眼皮上,纤长的睫毛微颤了颤,随即下意识翻个身,继续睡。而前排扭头正往回偷看的傅骁更生气了,狠狠将眼罩拉下来,他觉得奇怪,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方媛终于到家了,这次旅行真是让她最追悔莫及的一次,以后要再有这种好事她是说什么都不去了,贪小便宜吃大亏。还是宅在家好,省钱、舒服又安心。更不会欠人人情。 恋耽美 -汤原粉子(12) 但是宅在家的好处恐怕也就只有方媛一个人体会得了了,刚洗漱完上床,赵美玲的电话掐着点就到了。 你总算回来了,前天就想给你打电话,你爸说你在度假,让我别去打扰。你王阿姨有个远房外甥,跟你同年,我寻思带你过去见见。太后的语速很快,生怕方媛挂电话似的。 方媛又累又困,压根没精力再应付太后,回了句:你安排,我要睡觉。就挂断了电话。 自上次相亲失败之后,母女俩都十分有默契地没再提及胡宇,赵美玲虽然强势惯了,但还不算蛮不讲理的人,况且方媛那玩意毕竟是自己生的,她什么犟脾气亲妈怎么会不清楚。 谈不成就算了,她就不相信找不着好小伙子了。 傅骁开门之前先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三天不见,周品泰那玩意会把房间糟蹋成什么样。门一开,他果然惊了。 地面很干净,散落一地的小物件消失了,虽说不上纤尘不染,但很明显能看出来是用心收拾过的。 周品泰正抱着个电脑弓着背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电脑,滴滴答答地敲键盘。边上一盏暖灯,柔光勾出清瘦的轮廓。他脚边多了一张软垫,卧着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的大雄。 萧萧,妈的,想死我了!周品泰先打招呼,放下电脑就冲着傅骁跑过来,大雄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一大一小的这阵仗吓得傅骁往后退了一大步。在人即将扑过来的前一刻反手将挎包传球一样丢给他。 周品泰欠欠地抱住,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一坠,忙不迭地打开拉链:给哥们带什么好吃的了,我看看,好家伙,这么重。一边招呼身边的小白犬,大雄快来,有好东西。 兴致勃勃地找了半天,除了傅骁的衣物之外,周品泰啥也没发现,我艹,特产呢?礼物呢。萧萧,你不厚道!彼时傅骁正接了杯水来喝,没坐沙发,拖了张凳子坐下。 枉我还专门收拾了一遍屋子,靠了。你这黑心肝的人!周品泰一幽怨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娘气。你收拾的?当然是我,不然还有谁。 傅骁点点头,不置可否,将杯中水饮尽,不疾不徐道:你再找找看。周品泰懊丧的脸回光返照般亮了,过筛子似的将挎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这一回,他还真找到了。 这是啥?就这,你特么!说着又要过来扑人。周品泰手中抓着的那一盘干紫菜,那还是临别时小木偷偷给每个人背包里塞下的。小姑娘不显山不露水,等众人都上了飞机,才在群里发消息。 至于为什么小木会送紫菜,和这其中有什么独特寓意,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 刚才在飞机上被圆圆脸气得不轻的傅骁,被周品泰这么一闹腾,心里好歹舒坦了些。倦意上来,没工夫应付他,转身上楼休息去了,只听楼下献宝似地喊: 萧萧,我可算找到门道了,你等哥们出名的吧。金山银山搬回来压不死你丫的!之后就听见窸窸窣窣开包装袋的声音,那一块干紫菜就这么被周品泰撕扯着干嚼着下了肚。 转眼要到年末了,今年傅骁真是忙得两脚不占地。手上刚弄完一个项目,就接连接到两个新的,时间紧任务重。已经连轴转了两周,赶上出外勤,更是连午饭都没时间对付一口。 陆铭看着徒弟这么辛苦,想到刚入行的自己,也泛起辛酸。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两份午餐,两只鸡腿,二话不说就摆在傅骁桌上。 傅骁抬头见是陆铭,一脸惊诧:怎么,今天师母不管你饭?说着,将文件挪到另一边,腾出中间一块空当来。 吃你的,哪那么多废话。陆铭手快,扎马步似地坐下,咔嚓两下掀开盒饭盖子就吃。筷头一抻,将装着两只油汪汪鸡腿的塑料袋撩到正中。其意不言自明。 傅骁故作糊涂,语调轻快道:谢谢师傅赏我这两只大鸡腿,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伸出两手就要来取。却被陆铭一筷头拍下一只,挨了一记武力警告。 上回听小凡调侃,说咱们部门就你单着了。身边没有女孩子追你?不知道陆铭此人的,还以为他一天天闲的发慌,励志要提高公司员工脱单率呢。 傅骁笑笑,体会到了师傅话里的关心。 物色 傅骁拈过来一只鸡腿,嗷的一口,咬缺了一半。 饿狠了的人,没吃相可言。 囫囵吞了两口,又扒了一口饭:按理来说是啊,追我的姑娘可不少,就怕我爸不同意。顾左右而言他,这口锅傅骁找了亲爹来背。 秦怡的事,傅正平是清楚的。为此,傅骁还真实打实地落了一顿好打。他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那顿打挨得倒是不冤。那时老傅一边打他一边诘问他的话,至今他都不敢忘记。 你对人姑娘没那意思,就不要答应。答应了就要负责到底,你这叫什么,这叫玩完就算!真不是个东西。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玩意! 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没玩完就算!该认的认,不该认的傅骁坚决不认。 傅骁的硬气在他老爹眼里就是死不认账,宛若烈火浇油:我看你是不知道错了,说什么孩子大了打不得,今天我就要试试,你这玩意长这么大,我是打得还是打不得! 老傅一皮带下去,一道红棱子拔地而起,傅骁的屁股变成了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鞭打在继续,红棱子越来越多,破了,蹭蹭渗着血。 傅骁顶着没一寸好肉的屁股养了足足半个月,能逃的课都逃了,逃不了的就让周品泰硬顶。此后,本来话就不多的两父子,关系更是冷如寒冰,甚至连过年都不回去了。自傅骁实习开始,再没有回过家。 别扯其它的。我看是你自己眼界太高。我倒是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陆铭很少听傅骁谈到父亲,但他也能从徒弟刚刚的口气中听出他们父子关系并不亲密。 陆铭跟夫人因自由恋爱结合,本来是一对神仙眷侣。虽然工作忙了些,但妻子从未因为这缘故数落过他,儿子毛毛虽然有先心病,但是两口子这几年来同甘共苦,感情倒更胜从前了。 所以陆铭打心眼里认为男人一心拼事业最是要不得,找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才是归属。而自己这徒弟表面虽然嘻嘻哈哈,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样子,其实心里孤单着呢,他是真的值得好姑娘去爱他的。 什么样的? 傅骁还真没想过。跟秦怡在一起的那会,就是奔着两人待着还算自在去的。至于长相,也只是觉得她那时候看着挺顺眼。 大胸?细腰?长腿?哪个男人不爱,他也爱。但是再往细说,他还真没概念。皮肤好算不算? 白点的吧,不要太瘦。不好抱。他还真敢说,声还挺大。附近几个男同事已经开始嘘他了。傅骁偏偏脑袋,压根不在意,将啃得溜干净的鸡骨棒投进垃圾桶,动作干净利落。 白的,要多白?多瘦算太瘦。陆铭将这话在脑海中翻了几个个儿。没想明白,也知道再追问下去问不出什么了,遂低头扒饭。饭有点凉了,没怎么细嚼就下了肚。 晚上陆铭媳妇何静刚将毛毛哄睡着,就被自己那口子一下子拉倒到床上。 她照顾孩子太累,遂不怎么想。但又心疼丈夫,他早出晚归的周末还要跑顺风车,正准备半推半就,只听丈夫语气郑重地问:媳妇,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什么样的女的算白一点,又不太瘦的,我们身边有没有这样的? 陆铭盘腿坐着,摊开掌心将手机往老婆面前伸,补充道:身边没有的话,相亲网站上这些女的,哪些算? 没成想,手还没伸到老婆跟前,就被揪住了耳朵:好你个陆铭啊,一天天闲得发慌了你,跟谁揽了拉皮条的活了? 陆铭被揪得直哼哼,手机落在被面上,两手只顾去救耳朵,嘴里连忙求饶:哎哟哟,你想哪儿去了,我是给傅骁物色! 原来是傅骁? 何静心念一转,那倒是可以好好帮着物色一下。 于是在暖黄色的台灯灯光下,陆铭两口子头碰着头,开始在一众相亲网站上捣鼓起来。其间还能听到女人的一两句略带嫌弃的话: 这叫好看?妖里妖气的,不行! 这个明显就是整过的,要不就是p太狠,不能信。 不行,太瘦。胸还没我大。 这个倒是白,但你瞅瞅跟脖子那是一个色吗?假的! 陆铭开始还觉得网上这些女的瞅着还行,但是经老婆这么一指点,还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看来在网上找不靠谱,还是好好利用自己手上的资源帮傅骁物色一个真材实料的才是正理。 自那夜之后,何静不知不觉就对傅骁的个人问题上了心。毛毛是个小粘人精,跟傅骁关系也好,何静便准备从自己儿子身上下手。 吃饭的时候,何静会有意无意地问起毛毛,你傅骁哥哥喜欢吃什么?、你傅骁哥哥平时喜欢干什么?他有没有跟你说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毛毛鬼灵精似的,一听就觉出母亲有点不对劲,转过身就把何静的原话告诉了傅骁。他倒是没感觉到隐私被冒犯,甚至生出了一些些怪异的触动。 傅正华是家里的独苗,父母死的早,早早就从农村出来,直到娶妻生子才算是有了根。傅骁从小就没有体会过被七大姑八大姨包围的温暖。反正他爸是巴不得他别恋爱,不要霍霍别人家姑娘。 有长辈给自己操心私事,还是师父两口子齐上阵,这还是头一遭。所以毛毛问他什么,他就一五一十地答了。其实他哪里有什么概念,想到什么讲什么罢了。 何静哪里知道这些,还煞有介事地记下来。性格不能太文静,活泼外向一点比较好。但是不能太活泼,会很吵。太聪明的不要,呆萌一点比较可爱。呆萌的程度要合适,过了就太笨 记啊记的,何静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记下的这些条件乍一看是没什么,但是不是有点过于具体了。女性独特的第六感告诉她,傅骁这小子要么是有意中人了,要么就是比着谁在找另一半呢。 醉酒 每年的最后一个月是方媛肝各种工作报告的日子。繁琐的数据,混乱的资料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要数那些不靠谱的同事了,一件小事情翻来覆去说不明白,白折腾时间。 方媛觉得再这样搞下去,自己更年期都要提前了。 跟浪里飞人方媛比起来,简苏简直太清闲了。新课已经全部教完,考前她也不出题,熬完了阅卷期就可以安心过寒假,怎一个爽字了得。 大姐,我这段时间真的很累,你可以尝试一下自斟自饮的乐趣。不然调戏一下小鲜肉?方媛一边处理着手边着急要交上去的文档,一边分心应付电话里的简苏。 这是本周方媛第三次拒绝独守空闺的李太太的陪酒邀请了。 简苏可不依,知道方媛是个懒性子,偏要跟她磨:呸!老娘已婚。我是真找不到人了,萌萌又不在,我只有你,只有你了。姐姐请客,油钱全包,不来不是人。 这个月方媛的日子是有点紧巴巴的,赵美玲过生从头到脚都是她给置办的,好歹讨了太后一些欢心。同意将之前说好的相亲顺延到过年,让她能喘口气。 最近油价也涨了,出去一趟,换李太太一箱油。吃她的,用她的,何乐而不为? 方媛看了看点,将文件发到主管邮箱。趿上鞋,提起钥匙扭头就走。 要说表里不一,简苏称第二,没人称第一。表面文文静静贤良淑德,实际却是个玩家。 小学时候就开始带着傻呵呵的方媛打游戏泡网吧,大一点就去书吧租言情小说,尺度越看越大,还拉着方媛一起看,不看都不行。 方媛第一次喝酒、迟到、旷课,都是因为她。对于当年还在太后眼皮底下讨生活的方媛来说,生活只有一个真理。那就是:沾着简苏,等于讨打。 偏偏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三姐妹,分分合合这么多年,都是剪不断的孽缘作祟。总之,离了谁都不行。 你教的那些小孩肯定不知道,站在教室讲台上的教书匠,背地里其实是个烂酒鬼!方媛赶到酒吧的时候,简苏已经醉得眼神迷离了。遂抵着她耳朵故意调侃。 简苏见是她来了,就要往人身上扑。动作大了,碰倒了手边的两只空酒瓶。其实方媛心里清楚,这点量对李夫人来说只是打底,跟她装呢。 方媛将人扶起,坐正。夺过她手中酒杯挪到一边,四下一扫:怎么转清吧了,不是你风格啊~简苏也不装了,起身将酒杯夺回,兜了个底掉。 这不李夫人了吗,呵~特么的我什么都能忍,催生忍不了!自打方媛一进门就知道这丫头有事,果然。 所以让你擦亮眼算了,不跟你马后炮。说具体点。我好帮你开骂啊~ 看来今天油钱是捞不着了,还要兼职司机。方媛没点酒,要了个果盘。还好地方清静,她讨厌在酒吧扯着嗓子说话。累。 服务生很快把果盘上了,方媛将靠在她肩上没骨头的李夫人推了推,挑了片西瓜往嘴里送。简苏别着眼斜她,指着面门直冲她嚷:换个水果吃! 方媛盯着手中西瓜,一头雾水。算了,跟酒疯子讲什么理,依她就是。扔了瓜叉了块火龙果,一口没。 简苏嘟着嘴,平日的高冷化成了水,嘟啷着:别真搞得像吃瓜群众似的,这样我太掉价了方媛嗤她,这时候了还死要面子。又拿没开封的酒瓶冰她脖子,让她赶紧说。 酒鬼被激得直缩脖子,他没几个时候在家,结婚前我是做好准备的。这点,这点我没什么可,嗝~可抱怨。简苏不说话还好,一激动酒嗝喷方媛一脸,她还是忍了。 他妈这时候让我备孕,以后孩子生下来就我自己带。我才不给她带是,老师是有假。可是孩子也需要爸爸照顾啊!简苏说的也在理,刚结婚就催生,是她婆婆能做出来的事。 这事方媛早想到了,但她这时候能说吗,不能说。当初简苏结婚时豪气干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说了,她只会更难受。 简苏一口气堵住,上不去下不来的,只能一个劲地对着自己胸口猛锤。方媛看不过,忙过去帮她拍背顺气。 你这丫头平时拿捏我一个准一个准的,结婚之后好了吧,被别人拿捏了吧,还捏的是七寸。 方媛手下加了力道,嗝~一个既长且响亮的酒嗝就这么被她给锤了出来,简苏这下舒坦了。却引来了邻桌一对情侣带着笑意的目光。简苏不管,毕竟觉得丢脸的只有方媛。 恋耽美 -汤原粉子(13) 真是个姑奶奶,这趟就不该出来。 厕所里点灯嘛这不是~ 光抱怨没用啊,你得想个招啊~事情大致清楚了,方媛不愿多待,将烂酒鬼扶正,决定先解决眼巴前的事。人家大孝子说了,管不了他妈。他管不了,我难道能管?我还能拿大扫帚把婆婆给轰出去啊~ 简苏虽然在方媛面前混,但是书香世家的教养让她真干不出来这种事。 方媛一拍脑门,她住到你们家了?这不坏了么。 简苏重重点头,散乱的头发逐渐垂下去。 简苏躺在方媛的车后座,睡着了。她当然不知道,手机有多少个婆婆的未接来电。也不知道,这晚,她没能回自己家。 累,是方媛意识模糊前最后的一个念头。简苏酒品差她知道,一路上她根本不敢开快,一见到后座有动静就停下,她怕,也没钱洗车。 好容易折腾到家,简苏抱着她一顿狂哭,不止哭,还嚎,她想邻居肯定以为她养了只哈士奇。 将人撂床上,洗澡是别想了,光是扒衣服、卸妆就把方媛累得呼哧带喘的。自然没工夫理会简苏忘在客厅的包里呜呜震动的手机。 一大早,闹钟先把方媛振醒。她实在起不来,多眯了半小时,差点迟到。压根没工夫去管被丢在客房里仍宿醉未醒的简苏。 午休时候给家里去了电话,简苏手机没人接。方媛拨的座机,这年头家里还有座机恐怕只有方媛了吧。在她眼里,座机能给人一种手机替代不了的安全感。 兜底 姐姐,你终于醒了!饿了冰箱里有牛奶有燕麦自己煮点凑合吃。简苏只是被床头电话吵烦了,听筒拿在手上,根本没听。 喂?喂! 真是佛也有火。 方媛寻了个僻静角落,从手机里调出一段珍藏的录音,声音开到最大。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夹杂着哭声顺着空气传到简苏耳膜。 再熟悉不过的频率,简苏醒了。是被自己的哭笑声吵的。 我怎么在你家,我丢!完了,我下午还有课手机呢!媛媛,你把我手机放哪儿了?短短的电话线不够简苏转圈圈使的,她顶着一头炸毛一个劲地冲方媛叫唤。 听我说听不听!嘘~ 简苏安静下来了。 方媛接着嘱咐:你的包在客厅,手机应该在里面。先别挂,今天请假吧,说你病了,反正你现在这幅公鸭嗓装都不用装。还有,先别回你家,做好晚饭等我回来再说。 人在慌乱之中最没主意,此时若是有人给她支招,不论她说的是什么,都会照做。比如简苏。平日里最波澜不兴的人,此刻在方媛这里乖成了小猫。 傅骁今天出外勤,一大早就陪着客户去确认场地了。这一对夫妻倒还好说话,没那么多要求。宴会厅很快就被确认下来。临别的时候,准新娘叫住了他: 傅先生,女人顿了一下,又大大方方开口:冒昧地问一下,你还是单身吗? 怎么总有客户问他这个问题?他点头。女方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傅骁心道:得,又要给我介绍对象了。 微信号傅骁还是给的工作号。习惯了。客户脸色明显不大好,但当着傅骁的面也没说什么。 手上事情忙完已经差不多八点了。傅骁给陆铭发了消息晚上约饭。却没想到,陆铭也正准备找他。 天冷了,日晨渐短。太阳一下山,北风就刮起来了,卷走了本就不高的室温。傅骁来到老地方,冲老板招了招手,坐到了二楼避风的桌位。 小菜刚上,行色匆匆的陆铭来了。唉,客户临时要换场地,酒店负责人又不靠谱,我还亲自跑了趟城南。放下包刚落座,傅骁就将已经斟满的酒杯推到他面前。 我今天还行,没怎么费劲。就是最近老是被客户要私人微信说着,傅骁侧身让让,老板将热气腾腾的干锅端上桌来。 焦黄的鸡块和绯红的兔肉分外和谐,周边一圈配菜负责管饱,中间一簇油辣椒红得喜人,带着温度的浓郁肉香直往人脑门里钻。 师徒俩都嗜辣,老板特意还加了一倍的剁椒。傅骁还好,年轻,肠胃顶得住。陆铭回去某部位肯定是要遭罪的,但是他不吸烟不酗酒,就这点爱好,忌不了口。只能躲着媳妇在外面解馋。 一筷子兔子肉下去祭了五脏庙,陆铭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才想起接傅骁刚刚的话茬:要你私人微信干嘛?说完才惊觉自己蠢,还能干嘛,不跟自己想的是一档子事吗。 给了吗?陆铭紧接着问。傅骁边吐骨头边回:给的工作号。你呀你,真没存心思?陆铭觉得自己这徒弟心里有故事,但是又不好直说。 但想到昨天媳妇嘱咐的话,思量片刻,在清脆的酒杯碰撞声音中,话终是出了口:怎么,有事放不下?别怪我多嘴,我跟你师母一直觉得你心里有事。 前两天陆铭请中饭的时候,傅骁就觉得他有话要问自己,只是憋着没说。没想到今日旧话重提,想想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将自己跟秦怡那段讲给师父听。 傅骁的声音停了好一阵了,陆铭才感慨:那倒是个好姑娘,只是你们时候没对上。你爸他也是为这事教训的你? 陆铭大傅骁整8岁,年轻时也是桀骜不驯的性子,面前的傅骁让他想到了自己。 举起酒杯跟傅骁的撞了撞,陆铭神色忽然生动起来,想不想听我跟毛毛他妈的事?两人这时候也差不多酒足饭饱了。傅骁就盯着他的眼等他讲。 陆铭清清嗓子,起先还慢慢悠悠。后来越说越激动,眉眼乱飞。醉意攀上脸来。 想不到吧,她追的我。那时候我们多难呐朋友妻不可欺。我每天都想,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陆铭直接对着瓶吹,灌了一嘴的啤酒沫。 傅骁把小菜往他面前推,示意他压压,免得胃里难受。既然那时候他们俩感情已经淡了,你也不算横刀夺爱。 站在当事人朋友的角度看,傅骁是真没觉得有多大个事。 陆铭却直摇头。拍着自己胸脯肉:那是背叛,背叛的滋味得多痛我们结婚都不敢请他,我现在都愧对他,不敢见他。 看他这样,傅骁也不好受。突然觉得秦怡这姑娘是真的好,至少是跟他摊牌之后才开始新恋情的。虽然男方他不认识。但好过被蒙在鼓里。即使,始作俑者是他。 我欠她一句道歉,师父。但是这句道歉于她已经没意义了。陆铭费力地抬眼看他,觉得徒弟眼中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他觉得自己这次兜底,兜得真值。 纵然傅骁年富力强,但是陆铭好歹是一百六十斤的人,自己也灌下去不少。这一路难免有些跌跌撞撞。送到门口的时候,是毛毛开的门。 7岁的男孩,很瘦。皮肤偏白,但是白在面上,只眼睛很亮,充满生命力。见到是傅骁,高兴地冲着房内招呼:妈妈,傅骁哥哥来了。压根没提自己老爸一句。 何静忙从里屋出来,见到傅骁跟见到亲儿子似的热情。但是当视线划到醉鬼老公身上,脸色立时由红转黑。当着傅骁的面,她不好发作。忙协着傅骁将老公扶到床上歇着。 师母还没开口,毛毛已经挨着客人坐下,双臂抱住男人臂弯,亲昵极了。骁哥哥好久没来看我了,毛毛想你了。 不动如山 业务上手后,傅骁见天地忙了起来。之前熟悉业务的时候,陆铭有事没事就把他往家里带,每次都是毛毛抢着来开门。日程渐忙,傅骁自然来得少了。 毛毛身子弱,自己在家是不被允许出门的。偏偏是好动的年纪,被压抑了天性,又没一个朋友,整日间闷闷不乐。 傅骁太明白这种感受了,就时常带着些拼接积木过来,小到家具,大到飞机、汽船,毛毛就这样爱上了手工。 生活里,毛毛是需要长辈和老师时常照顾关心的小孩。但是在手工论坛里,毛毛是老师,是将不少萌新引进门的带路人。成就感和自信让毛毛恢复了开朗和乐观,也交到不少朋友。 毛毛把傅骁当亲哥哥。 何静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亲昵,笑意自眼角荡开。 傅骁摸摸男孩头顶,宽慰他:我最近很忙,吃饭都得抢时间。等忙过了这一段,送你一艘航模怎么样?毛毛用力点头,这真是他这些天最开心的时刻! 毛毛习惯早睡,但傅骁在,他是绝对不会乖乖上床的。没坐多久,傅骁就告辞离开,毛毛起先不肯,傅骁俯下身子劝了半天,毛毛才依依不舍地回屋睡觉。 傅骁走后,陆铭吐过一次,酒刚醒了一半,胳膊肉就被媳妇揪住撒了两把气,迷迷糊糊地直摇着脑袋赔笑告饶。 忽而脑袋一偏开始憨笑,吓得何静一凛,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伸手正准备探他脑门,倏而被一记熊抱仰面扑倒在床上。 这一下被压得不轻,她刚想发作,耳畔只听陆铭扬声道:我有多好的老婆啊!这么多年,我从不后悔跟你在一起 何静眼底泛起湿意,推了两把没推开身上这坨懒肉,索性揽紧了自己个儿这个胖乎乎的傻男人。 下午下班,方媛难得的没有加班。一路畅通地回到家,刚到车库,简苏的电话就来了。 到哪了? 停车呢。 快点上来吃饭。 煮的什,话还没说完,听筒就传来一阵忙音。方媛愣了一秒,既而好笑。她已经能联想到李太太一手拿电话,一手拿锅铲的忙碌身影了。 电话里简苏那语气虽然跟太后附身一样,方媛却觉得暖暖的。从她搬到这里以来,晚上回来都是对付吃点,现在竟然有人做好饭菜等她回家,真是久违又美好的感觉啊~ 抱着一丝期待开门,哒哒哒,哒哒哒一阵喧闹声直冲到方媛耳膜。电视声太大,房间里的人压根不知道有人回来了。 简苏穿着方媛的粉红马海毛毛衣,在沙发上盘成一坨。两手端着游戏手柄上下翻飞,整个人面目狰狞,动若筛糠。电视柜上的Ps4电源灯亮着,屏幕中一张张阴森可怖的丧尸张着大嘴想要跃出电视。 茶几上放着两个封着口的塑料袋,有香味从被系成蝴蝶结的袋口缝隙里升腾而出,这味道是炸鸡? 感情你没做饭啊,就点了外卖?方媛扯着嗓门冲沙发上蓬头垢面的女人喊。简苏一个激灵,没回头。却爆掉丧尸的一颗头,同样扯着嗓门回她:我可是病人。 你是个jier的病人!我还以为到家就能吃上热饭热菜呢,被你气死了。我在减肥啊,大姐。方媛已经快三个月没碰过油炸食品了,这下可好,吃不吃都让人难受。 简苏手上不停,还能抽出空吩咐方媛:所以让你快点回来啊!先打开,敞敞水蒸气。 方媛觉得自己爱脑补的陋习应该改改了,刚刚在停车场的自己简直像个憨批。想起来橱柜里还有几根荞麦面,就个鸡蛋应该能凑合一顿。 清水挂面加点盐,得,还没平时吃得好。早知道刚刚在路上买把白菜得了,方媛搅和着挂面,从厨房出来,心情简直荡到谷底。碗里没点绿,还真有点过不去。 简苏一局游戏终了,洗洗手准备开吃。沙发上人没了却发现方媛那货正躲在在餐桌那边嗦面条。 过来!刚刚还说自己是病人的人,现在已是蓄势待发,理直气壮地吩咐起主人来了。方媛身子侧了侧,完全拿背对着她。 这招对付别人可能还行,可偏偏对上的是从不知道死心二字怎么写的简苏,那就不奏效了:你过来嘛,一个人吃炸鸡不香。方媛想拿着扫帚把她扫出去。 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又只好投降,捧着碗坐到沙发边。离装炸鸡的纸袋足有一米远。 简苏笑得要止不住了,两手抓着鸡翅开始撕咬,动作夸张,还吮得指头叭叭作响,故意逗弄方媛。这时候就应该无视她,越搭理她越嚣张。 方媛眼睛只管盯着面,不动如山。简苏扔掉鸡骨头,开始叼鸡米花。 开始是一个个往里丢。估计是吃不尽兴,索性仰着头,张大嘴。五指化为爪,捉住肉块,一收一放,一兜子一齐投入深渊巨口。这才是瘦子才配拥有的吃法。 谁知对方还是一招:任你惊涛骇浪,我自不动如山。便给她挡了回来。 简苏正没辙时,眼珠一转,一个远射将手里蘸着辣椒面的鸡米花投了出去,正中方媛碗内。溅了她一脸面汤。 哈哈哈哈哈~ 罪魁祸首笑得开怀。 方媛也忍不下去了,将还未吃完的面碗往茶几一扥。起身拉过炸鸡口袋将剩余鸡翅鸡腿每只各舔一口,然后当着简苏的面又若无其事地摆回去,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 当晚,简苏被方媛赶出了门。还有方媛自己,两人拉了电闸,关了水表,拉上行李箱出发了。 彼时李母正准备洗漱,就听见开门声。儿子不在,自己这个媳妇真是越发地无法无天了。不接电话,还敢彻夜不归,幸好是在城里,要搁她们镇上,肯定要被说闲话。 你还知道回 咦,怎么还带回来一个女的,大包小包的这是要借宿的意思 简苏把方媛小包行李放在门边,笑盈盈地跟李母介绍:婆婆,这是我好朋友方媛,她们家厕所渗水,要在我们家借住几天。适时停下,让方媛接话:阿姨好,真是不好意思,要叨扰几天了。 体面人 简苏走得小心翼翼,方媛小跑两步连忙把小菜也接过来,自觉地开始找座。靠窗边的位置最僻静,一缕晨光自窗口泻下,舒适惬意,就这里了。 大姐,会不会有点多。将一溜食物摆开,方媛惊觉已经占满了半张桌子。简苏不以为意,吃的时候你就不觉得多了。 方媛先对小笼包下手,这,这么好吃的么?!一只下肚,腮帮子咀嚼的速度明显快了。一口气,一半包子都没了。简苏逮准了机会嘲讽她:还觉得多吗? 方媛口里不停,连连点头,觉得刚刚跑的那点步不算啥,连舌头都是香的。我~算是知道~你,你为什么要让我~起个大早了。 简苏被她这囫囵囧样逗笑:呀,你在减肥哒!不能多吃。说着伸手去抢方媛那张牛肉馅饼。方媛连忙摆出护食的架势,求饶道:姐姐别,好姐姐,我中午吃草就没事。 恋耽美 -汤原粉子(14) 但是方媛说话不能信,这不,临走时还提了一屉包子说要当午饭。 下午放学,简苏还要拉方媛在食堂解决。方媛瞅了一眼价廉物美的各式晚餐,狠狠咽口口水,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因为,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焱记香卤,本市名小吃,以辣著名。凉拌菜和熟食是店里的招牌。熟食销量最高的是鸭脖,凉菜中辣藕是一绝。 按说市里大大小小的卤味店怎么说也有上百家了,为何焱记能技压群雄,跟他的招牌脱不了关系。 橱窗摆出来的熟食色泽油亮,酱色浓郁。表皮饱满光滑,看着就让人垂涎。但是以辣卤著称的凉菜,不论是藕片还是海带,愣是一点红油星子都看不见,乍一看还以为是白水汆出来的。 吃过的人却纷纷表示被骗了,这一溜拌菜刚入口甜辣甜辣的,还挺友好,但是却越吃越辣,越辣还越想吃。焱记的三把火,指的就是这拌菜留在舌尖的辣度,再贴切不过。 简苏跟方媛一边排了一条队,等了半小时才把吃的买到手。看看点,还好,正能赶上家里那位的饭点。 李母这会儿正准备做饭,人回来了,今天倒是回来挺早。正好,自己省得受累了。 回来啦?哟,还买了菜啊。这么多啊,我正准备做饭呢!李母连忙去门口迎客,对啊,顺路买了点现成的。方媛答。 未料李母只将方媛手中东西接过。对两手均不得空的儿媳视而不见。简苏冲方媛暗递个眼神,对方瞬间领会其中含义。 东西放下,李母便伸手去解围裙,边捶腰边叹气:这腰突然疼了,哎哟~简苏笑意盈盈,上前接过围裙,嘱咐李母:婆婆你去沙发上坐着,我来做饭。媛媛买了不少熟食,熬点粥就够吃了。 李母待要说什么,一看桌上鼓囊囊的几个袋子,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粥压好了,三人挪到餐桌吃饭。方媛忙打开熟食袋子,细心摆好,一脸献宝地对李母说:这家店熟食可好吃了,阿姨你快尝尝,我们排队都排了半小时呢! 听她这么说,李母也有些跃跃欲试。闻着味确实要比小区楼下那家好上太多,遂拈了块鸭脖送入口中。Emm~肉质细嫩,咸香得宜,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块。 肉吃的有些腻了,李母将筷头调转到素菜上。被简苏一把拦下,李母脸色大变,却听儿媳张口解释:这藕可辣了,您胃受不了。 辣?你当我三岁小孩好哄啊。明明就是盐焗的,一点辣椒影子没有,分明就是不想我吃。好啊,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气死你个小狐狸精! 一片、两片李母二话不说,一连数片藕已经放到碗里。方媛想乐,被简苏一眼瞪了回去。 甜口的调味,是挺好吃。可是这辣味哪里来的,怎么还越吃越辣呢?李母被辣得直喘气,鼻尖汗珠密密匝匝的渗出来。简苏瞅着她脸色变了,连忙伸筷子就要往她碗里夹。辣着了吧,还是给我吧。 李母可是个体面人,怎能容许别人在她碗里头取食,老手连忙掩住碗口,招呼简苏给自己倒杯水就行。简苏才不想捡她吃剩的,还乐得去倒水。 不过几片藕,李母连着灌下去两杯水。方媛和简苏小口吃着鸭脖,也是凉菜,不过喝的是牛奶。那一晚上,李母上了三次厕所,又是拉肚又是溺尿,没睡好一个囫囵觉。 简苏和方媛倒是睡意深沉,一大早上醒。简苏将新熬好的粥盛了,留下方媛在厨房打下手,自己去叫李母起床。却没料到屋里一阵的哼哼唧唧,声音听着不大对劲。 我,我难受,夜里拉了四五次。怕是要死了。简苏一听这话不对劲,连忙招呼方媛搭把手将脸色惨白的李母送去医院,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严重。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见李母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忙问来由,李母顿觉自己委屈,体面也顾不上了。对着简苏破口大骂:你个黑心肝的贼婆娘,这是要弄死我啊!弄死我就顺你的心意了。我儿子回来见不着妈,看你怎么交待!呜呜呜 医院里寂静的楼道回荡着李母撒泼的声音。引来不少医患侧目。方媛皱眉,觉得事态不妙。她看李母面色虽不好看,气势倒是十足,哪里像个病人。遂拧一把简苏,暗暗使个眼色。 简苏这时已经急出一脑门的汗,收到她示意,借着疼意,泫然欲泣。她五官本就柔美,身段也是袅袅娜娜,一脸的着急不似装出来的,这么一抹泪,纵不说话,众人一看就明白是谁在颠倒黑白。 医生轻喝两人,话却是对着李母说的:看不看了?这里是医院,不要在这里嚎!影响别的病患。 李母有求于人,不甘心地缩了缩脖子,立马收了声。只是眼里亮出刀子,一刀一刀地剜着自己儿媳。不过此时简苏低着头,压根没看她。 撑腰 检查结果出来,是胃炎。医生开了些消炎药,没让挂点滴就打发李母走。李母别别扭扭不肯走,方媛好说歹说才劝她上了车。 午休时分李伟正准备吃饭,就接到李母电话,本不想接,奈何知道她是个不会善罢甘休的性子,干脆插上耳机边吃边说。谁知一上来就是告状。 婆婆在儿子处状告儿媳,说她是恶婆娘,说她差点把自己害死了。医院也不肯给自己打点滴,你再不回来主持公道可能就没妈了 李伟听着听着竟出了神,仿佛回到了童年。酗酒的父亲,泼辣的母亲,沉默的奶奶和入不敷出的日子。父亲一醉酒,母亲就指着丈夫骂,骂完了老子打骂儿子。 年幼的自己不敢反抗,只能躲到奶奶怀里哭 你不好好的吗?实在住不下去回你家吧。我忙得很,回不来。李母万没想到自己如此声泪俱下,却换来儿子如此敷衍的回应。对着话筒就撒泼打滚起来,不料对方索性挂了电话。 一整个白天,简苏人都是恹恹的。这事起因还是自己,虽然不喜欢婆婆,但人好歹也进了医院,不免有些内疚。她也料到李母那人肯定会跟儿子告状,遂给李伟发了消息阐明缘由,不打算为自己辩驳。 手机传来振动,是丈夫的回信。 老婆,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事错都在我,是我没处理好跟她的关系。她是我妈,她什么样我最清楚。我不在你身边,你受委屈了。你在家里不必忍气吞声,有事给我电话,我回来会解决。 言语间尽是缱绻温情。简苏鼻头一酸,眼底生起雾气。她突然觉得上天对她很公平,虽然摊上这么个恶婆婆,但是好歹有个好老公撑腰。 李伟这人,没嫁错。 方媛车停在校门口,招呼简苏上车。这时候来接学生的家长很多,不少孩子见到简苏都高兴地跟她告别,简苏笑着一一跟他们和家长挥手,方媛看在眼里,觉得这丫头好像有哪里变了。 早上还要死不活的简老师。发生什么事了,这会儿这么开心?方媛没有打趣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简苏扣上安全带,冲她神秘一笑道:那是,我找到人撑腰了。 找人撑腰,谁? 不会是你老公吧? 嗯。 看不出来啊,李伟平时那个默不作声的样子,竟然还挺爷们啊? 也不看看是谁老公 车子滑进车流,在冬日夕阳的掩映下折出道道流光。 傅骁难得出差,因为最近手里的客户打算办两地婚礼。新娘子家就在周边的宁市,也懒得再在当地找婚庆公司了,他得去确定酒店事宜。 宁市沿海,东边是很长的海岸线。酒店就选在海边。当地排名前三的悦亚。以海景房著名,价格也不菲。 刚下车,海风就打在傅骁面上,一股子咸腥味铺面而来,气温倒比蓉市略高些。 照理说,爱语婚庆出公差住宿条件一贯是连锁酒店的档次,万万够不上住悦亚的海景房的待遇,但傅骁他这次还真就住上了,十一层视野开阔,打开窗仿佛都能听见海浪涛涛。 这可不是傅骁运气好,是人家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的。其一,客户预算比较充足,之所以选择爱语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竟然跟天天宅在家的周品泰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其二,一贯寻求稳健发展的廖总不知听了陆铭怎样的蛊惑,决意开发宁市市场,这回外派傅骁出来,不仅是为了跟进项目,还意让他代表公司拿下悦亚的资源。 作为宁市老牌商务酒店,悦亚落成已经十余年了。 年间宁市经济腾飞那会儿沿海一带重工业企业遍地都是,几年前随着工厂相继迁至西边内陆,沿海经济式微。还好有旅游业接棒,悦亚才能稳住自己前三的排名。 来之前傅骁不知道,悦亚其实并不算一线海景酒店,出门还要走几分钟才能到海滩。虽然酒店自己也开展有婚庆业务,这一点也成为了其自身发展的最大掣肘。 要实现水台婚礼可能有点难度。新娘李洁是周品泰的发小,傅骁选择跟她实话实说。为什么?女人音调陡然提高,明明之前就跟酒店负责人说好了的,怎么现在说不行就不行了。 傅骁在电脑里调出泳池全景图,将模拟出来的效果图给他们看。虽然悦亚的泳池够大,但正因为不是一线海景,背景难免有些冗杂,根本做不出她理想中水天相接的效果。 他明白这是李洁万万无法忍受的,但是这一点酒店相关负责人提都没提过。甚至连实拍图都是假的。 宝贝,要不就选教堂婚礼吧。李洁未婚夫给出一个备选方案。却没想到遭到女方激烈的反对。不行,说好的水台婚礼,就一定要水台婚礼。不然,这个婚我不结了! 准新娘忿忿而去,留下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那我们就换到前面那家酒店去吧。新郎官是个直肠子,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压根不管一旁场地负责人由晴转阴的脸色。 如果婚礼照常进行,悦亚将会得到一笔场地租赁费用,新郎官这临时一变卦,煮熟的鸭子飞了,也不怪负责人会当场变脸。 傅骁不置可否,更换场地最省事,他当然赞成。但是这样就意味着丢掉跟悦亚近在咫尺的合作机会,他有些不甘心。 这样,兄弟你先稳住你老婆,场地的事我们再想想辙,新方案最迟明天给你。傅骁朝新郎使使眼色,对方立时明白轻重缓急,回房哄老婆去了。 业务部马经理遇到难搞的客户也不算少,但是这两口子真是没一个能上道的。 你脾气大出国去啊,想要什么样的效果没有,明星同款都能给你整出来。 在旺季他们酒店的泳池晚宴场地都要提前几个月预定才能搞到,真是不知道刚刚在神气什么?既然选择了在国内办一个山寨版的,不就是没钱还要崩面子么。 顺杆爬 马哥,来,咱们坐下说~ 傅骁略一抬头,语气熟稔极了。刚刚我的客户说话有些冲,您别在意。这项目说白了还真是我们公司下半年的执行重点,廖总也常说仰慕悦亚很久了,就我们而言,是真想实打实地同贵酒店合作一次。 听傅骁说话还挺客气,这马屁也拍得马经理很是受用,他也来了兴致:这么说,你能想到解决办法?傅骁思忖片刻,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受累您跟我一起去泳池一趟,介绍下咱们常规是怎么布景的? 马经理觉得这要求倒也合情合理,干脆就跟傅骁走这一遭。 其实就傅骁来看效果还算好的,网上的什么天空之境不也是经过精修之后才po出来的么,想要做出同样的效果,后期再改也不是难事。 但是,连周品泰那二不挂五的家伙都特提醒他,李洁是个完美主义者,还说一不二的那种。这场婚礼对于她的意义,傅骁心里怎会没数。而这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事。 正想着,傅骁发现海岸线那边有些不寻常,马经理,现在海边还能修房子啊? 顺着傅骁目光所向,是一处庞大的别墅建筑,地基外围被一圈礁石圈着,乍看之下房子就像是从海里自然长出来的似的。最外围的风格类似爱情海的白房子,看着让人眼前一亮。但是整体却像是没有完工的样子。 不是正在修,是还没拆完~马经理以一副见怪不怪的口吻回道。 这房子建得不挺好的么,为什么要拆? 傅骁满眼都是疑问。马经理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前两年说是要发展旅游业,有房地产商就在这里投资要建海景度假别墅。但是后来上面说海岸线施工对这一带海岸线和礁石造成了破坏,责令停工,没想到拆除工作却拖到了现在。 傅骁眯眼思索,像是在咂摸什么。慢慢地,咂摸出味儿来了。 马经理走后,傅骁一个人举着手机,变着法地从泳池这头拍到那头,直到夕阳西下。 此时,落日的余晖不再是小小的一团或者一片,而是浸染了整片天空,海平面上浮着一层雾霾蓝,再往上是逐渐加深的橙色,又慢慢变为红棕,再折射出梦幻诡谲的紫,被不断涌动着的云层调皮地一拨,整个色盘瞬间活了,肆意流动的颜色,让人挪不开眼。 在晚霞的照映下,礁石边的白墙如同镶了一层金边,透着朦胧的光。圆顶房屋又是那么可爱,宛若洞开的通话世界,这景致比之单纯的水天相接的网红图不知好上多少。 傅骁变换着角度,一口气拍了几十张照片,将自己认为满意的发到分享到工作群。以他那糟糕的摄影技术,竟能拍出不少令人惊叹的画面,这下群里跟开锅似的,热闹非凡。 哎,我倒是有个想法,先调出来一版给你们看~发言的是卢欣欣。这姑娘闲聊时候就是个积极分子,一说起本职工作更是如打了鸡血似的。 因卢欣欣大半年来跟着陆铭过了几个重点项目,不论是技术的娴熟度还是对客户心理需求的把控度都进步巨大。她这么一说,大家竟然就开始期待了。没几分钟,一张调整之后的照片就发出来了。 傅骁原图的色调是橘调,被卢欣欣调成了深蓝色调。冷色调让整个天空层次更分明,竟然变得神秘厚重起来。岸边,潮水正拍打着礁石,腾起的碧蓝海水像是玻璃。无端吸引你靠近。 暗色调之下,那片圆顶的房子便只剩下轮廓,乍一看像是中世纪的古堡,遗世独立。呈现出另一种神秘和梦幻来。 大概调了一下,没来得及精修,大家将就看。卢欣欣消息刚刚发出来,便获得一片叫好声。大家一致认为傅骁不用再做新的策划书了,用这两张图就够了。 他发消息给卢欣欣,让她就顺着她这张改图的思路提一些建议,可以作为很好的备选方案。 恋耽美 -汤原粉子(15) 回到房间,傅骁将手上的资料重新规整规整,正准备做新的策划书,周品泰的电话就来了。他这会儿刚剪完片子正闲的无聊,决定骚扰骚扰傅骁。 萧萧,怎么样啊?搞定没。 傅骁有意捉弄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道:睡不成了,现在还在改策划书~周品泰一拍大腿,瘫软的身子一下子坐起来,不可能啊,你出马都搞不定!难不成,我这还好心办坏事了? 李洁这姑娘不好对付,周品泰他当然清楚。两人妈妈是同事,认识也算是比较早了。大学那会,周妈妈就曾经动过想要结亲的念头,无奈人家女方不干,也没再提过。 李家选婚庆公司也算是旷日持久,前后选了不下四五家。有签完合同的,也因为达不到新娘子心理预期告吹了。周品泰听他妈无意中提到这事,这才顺口推荐了傅骁他们公司。 要不你求我,我去跟她说,这我哥们,就算看在我面子上也不能这么为难你。周品泰说着说着,竟眉飞色舞地开始美起来了。 周品泰就是个顺杆往上爬的玩意,他们玩得好的那一帮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其中,数傅骁最盛。偏偏周品泰还老喜欢在傅骁这儿碰灰,那会儿室友们都啐他是个百年难遇的贱骨头。 见傅骁不说话,他有些急了,怎么,你就不能求我一次?我听一声就好一声都不行?傅骁懒得再搭理他,飞快地挂了电话。 熬了半个通宵,两套方案,傅骁的努力没有白费。李大小姐简直是心花怒放,连带着还签下一单婚纱照补拍,所以只要让女人称心如意,其它什么都好商量。 廖总一声令下,悦亚项目组正式成立,点名让傅骁带队。话说这是傅骁第一次独立带这么多人的异地项目。 不说别的,马经理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盖的。再次见到傅骁,态度已是90度大转弯。 自夸 哥们,看不出来啊。还挺有两下子的。这话倒不算拍马屁,纯属有感而发。傅骁大方受了。因他也是有意要拉拢马经理,你来我往,开始了互相恭维。 不过,这还有个正事要跟马哥商量。傅骁人缘好不是没有道理,这才多大会功夫,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该抛饵了。 我们公司,刚成立宁市分部。就想找像悦亚这类有资历、老牌的酒店合作伙伴。倒不是跟您抢生意,毕竟酒店也做业务嘛。但是术业有专攻,婚庆的服装、道具还有交通这些琐碎活总得有人做不是? 这话倒是说到马经理心坎上了。他们做酒店的,主要赚的其实就是个场地费用。但是堂子大,相应的管理成本也不少,加上结婚本就是个人多事杂的活儿,一不小心就落下个差评。 今天丢个这,明天缺个那。明明不是他们的职责,奈何客户租了地方。做多了没个好,出了纰漏还挨骂。总的说来,他们赚的还是份辛苦钱。 马经理脸色有些动容,踌躇片刻,倒起了苦水:可不是。国外的同行倒是省事,钱多宾客还少。最怕就是这种他指指楼上,就在家边上,客人又多。小孩子窜来窜去,一个不留神跑到客人门口玩闹,最后被投诉的还是我们。 傅骁一脸的心领神会。谁说不是呢管理、道具、安保哪样不是要人要钱的。用一天就得开一天钱,成本怎么可能不高。 这话是真说到人心坎去了。马经理连拍几下傅骁脊背,语气郑重:兄弟,这事情我看有门。但是你不知道我们酒店的高层可不是那种只爱听好话的领导,光凭我空口白牙这么侃一顿。那是万万不肯信的。 这点我也考虑到了。哥,我也不是立马让你跟领导说这个事。毕竟我们这客户日子也紧,眼下活儿也多。等事办成了,办美了。再谈这事也不迟,到时候再劳烦引荐。 马经理连连点头,傅骁这人是真上道。 婚礼前两天服装、道具的同事纷纷到齐,开始工作。搭建完成之后,傅骁全部检查了一遍,摄影师才开始取景工作。 按照李洁的要求,整个婚礼纪录需按照男女主两种视角来拍。 用她的原话说,就是要拍出故事情节,要像拍电影那样跌宕起伏,情节要引人入胜,最好能让观众看得眼含热泪就最好了。摄影师面上点头笑,心里却是苦哈哈。 婚礼这天天气倒是没拖后腿,整个流程也还算顺利。马经理作为酒店方面的负责人,压根就没操心,现场没出乱子,也没有幺蛾子。 气氛在泳池晚宴达到了高潮,新郎新娘翩翩起舞,灯光、布景、气氛什么都恰到好处。马经理还被新娘爸爸塞了杯喜酒喝。 唉,坐着静等收钱的感觉真好。 最忙的是傅骁和摄影师。因为这个项目不仅是爱语在宁市的第一个项目,成片的效果更是直接关系到公司与悦亚之后的合作。 成片出来的当天,爱语的微信微博全方位更新了一波图文版介绍,悦亚的官网也转了一波图。 本来是个常规操作,没想到两天之后炸了锅。 卢欣欣调的海岸线那组图在第二天被宁市当地的一个旅游公众号推送了,这次转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天悦亚业务部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这下子不用马经理汇报,悦亚的高层就主动找到了他。不过这事傅骁不知道,还是马经理告诉他的。 傅骁吗?是我,马浩民。你可以明天就过来吗 通话结束后,傅骁找到了宁市一点通公众号发的那篇推文,图片用的是加盖了爱语婚庆水印的原图。傅骁将文章转发到群里,其它什么也没说。 五分钟后,廖总让傅骁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合作计划,赶第二天最早一班的动车去宁市。 悦亚的副总郝建国年逾五十,马浩民虽然是他一手提拔的,但是坦白说,一开始他对傅骁这后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 单枪匹马的就来了,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虽然做的项目激起了点小水花,充其量也只是让他有点感兴趣,要说青睐,谈不上。 大致的构想就是这样。之前也跟马经理谈过,他的意思也是等成品出来再跟您请示合作的事。郝总不动声色地等傅骁说完,也没表态,只是看着他。 傅骁默了两秒才开口:其实我跟马经理没说实话,今天见着您想着怎么也瞒不过了。只能坦白。其实我们公司在宁市压根还没建立分部。 又略顿了顿,脸色有些为难,为了圆谎,我们公司服装和道具组的车凌晨出发,开了四个小时才卡着点到的。还好东西一件没落。大家都憋着一口气,就怕出什么纰漏。就想着一定不能让悦亚这边的工作人员给我们擦屁股,不能给我们廖总丢脸 郝总怎么会听不出他这话里的意思,这小子跟我玩这一出。不还是拐着弯夸自己么。 不过,听起来倒还有点意思。 你接着说。郝建国神色不变。傅骁心里一动,拿出了一份调研报告。 因为报告书是压在合作计划下面的,郝总乍一看还以为是合作企划。结果只见傅骁抬手利落一抽,倒将压在上面的合作书扔到一边去了。 其实这片海岸线,是座被遗忘的宝库。您看,这片基岩海岸紧邻着海滩,将来会是拍婚纱照绝佳的取景地。就在酒店的东边。还有门前这片砂质海岸,坡缓水清。海滩婚礼布景的基本条件也满足了。 随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图册给郝总看,单看取景的角度还以为是在哪个旅游胜地拍的。 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会对海洋知识这么了解?郝总阖上画册,目光直指傅骁。 傅骁微笑,解释:我的父亲曾是一名海员。 沾光 郝建国在副总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年,颇有手腕。人都道他是天生的商人,但是在下海前他也从事过十多年海事工作。 无疑,傅骁的回答,很戳中他的心。 还不准备把我想要的亮出来吗?听郝建国这么说,饶是傅骁准备充足也难免一个激灵。 是哪里出了纰漏。还是我有哪点没说到?傅骁心里踌躇,却不知他那些细小的心理活动早被郝建国收尽眼底。 还是太年轻。 郝建国朝傅骁右侧努努嘴,对方这才恍然大悟。被傅骁冷落许久的合作计划终于派上用场。 记住,这是沾了你父亲的光。 谁能想到,悦亚就这么轻易被一个沾了父亲光的新人拿下。廖总宣布周五公司聚餐,胡吃海喝,怎么放肆怎么来。 顾小凡跟花间采蜜的蝴蝶似地转着圈来到策划部工位上,脸上三分俏,扬声问:傅骁大帅哥,领导下令,周五我们吃什么玩什么,都让我先问你的意见。请问我现在抱你的大腿还来不来得及? 傅骁抬头看她,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恶,不要,不给抱。顾小凡佯装恼怒,拍他椅背,尾巴该收一收了啊~赶快说,想吃啥! 略一沉吟后,傅骁身子侧了侧,将椅背从女人手里解救出来,语气再自然不过:海鲜自助吧。欢喜粤,我要带个人。 顾小凡惊了,但面上不好表露出什么。只敢在心底大叫:人均300多!他还真敢点,尾巴要上天了吧。 转过身,顾小凡在小群里吼:周五欢喜粤啊各位!傅骁要带女朋友来。鼓掌~届时,请大家排好队,有秩序拍照。 傅骁看着群里一浪一浪的起哄,压根没搭理。 当周品泰接到傅骁请客的邀约之后,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叫什么?岁月为我大浪淘沙,唯有你被留下还是纵使我刻薄毒舌,你依然深情如旧。 他一激动起来,废话技能自动满点,萧萧,萧萧我特么真的想要香你一大口。什么叫兄弟,这就是啊。等我粉丝涨上去,立马给你征婚,你知道吗,我现在有70%的女粉 周品泰这个二货,说着说着就只顾着自己了噼里啪啦一大堆之后才回到正题,你升职加薪了?屏幕前的傅骁白眼一翻,无情铁口吐出四个字:老板请客。 别的不说,宁市这单生意归根究底还是多亏了周品泰这家伙。早请晚请都是请,不仅蹭饭理由正当,还有人帮忙付钱,傅骁又何乐而不为? 时至深秋,方媛在简苏家借住也有小半个月了。自从上次李母告黑状无果之后,行事倒是收敛了很多。晚上回来还会大发善心弄点果盘待客。但是方媛看出来了,简苏连维持婆媳表面的和谐都力不从心了。 简苏刚洗完澡出来,看见方媛正在吹头发,零零碎碎的几根掉发就这么躺在地板上,而后越来越多便随口说了句:地上好多头发。 方媛头正低着,看不到简苏表情,还以为她情绪要爆发了,忙说:吹完我马上收拾!却感觉到身边床垫一陷,简苏已经坐下来,两手直往自己头发里面拨。 哎? 不明就里的人抬头,却见简苏眉头微蹙,语带遗憾叹道:还没老呢,头发就掉这么严重,搞得我还以为你快秃了。 秃这个字是炸弹,关系再好都不要说,真的。这是此时被方媛死死压制在床上并肆意报复的简苏才明白的真理。 哈哈哈哈~我求饶。啊呀~方媛你个小辣鸡,快放开我!这句威胁被简苏说得像是笑话。一直对敌方进行体重压制的方媛也终于累了,恋恋不舍地撤离了战场。 方媛摊开了仰面躺在床上,边换气边得意:让你惹我,现在领教到胖子的厉害了吧。终于从她魔掌下逃生的简苏连连求饶:不敢说了,不说了。 方媛大喇喇地抻在床上,悠悠叹了口气,老妹儿,我想家了。 这是哪一出? 简苏扭头看她,疑惑道:那这个周末你就回去看看阿姨他们呗。方媛摇头,不是我爸妈家,是我自己家。 简苏两指一并,指尖正抵在方媛颈部动脉,威胁道:给你一分钟时间斟酌言辞,本宫可待你不薄!方媛笑,少来,我想裸睡,你能受得了?我想自由自在地打嗝放屁,想在客厅蹦迪,我憋惨了。 方媛不爱社交的一大原因是因为她认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是自由的。没顾忌,想干嘛干嘛。但凡身边有个人,不论是谁,她都得绷着,都不能做自己。 如果方媛说她在简苏家不能做自己,简苏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难过。可是她一句屎尿屁掺和进去,一向走端庄气质路线的李老师倒像是有了切肤之痛一般,懂了。 那要不就按原计划进行?为了早日放好友回家,简苏终于决定尽快动手。解放她,也解放自己。方媛眼神一递,假意催促:愣着啊,给你亲亲老公打电话啊! 几分钟后,一阵细碎的争吵从简苏家的厕所里传了出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厕所旁边就是侧卧,李母这时刚躺下,人一旦上了年纪,觉少了,入睡前一点点声音就敏感得不行。 争吵声逐渐清晰,李母的耳朵也已经完完全全地贴在了玻璃门上。 为什么就不能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人家现在有难处,帮一把怎么了。简苏的声音透过微微振动的玻璃传到李母耳朵,听来有点委屈。 李母侧了侧身,寻了个舒适的角度。将耳朵贴得更紧。 我不管,当初你兄弟结婚买房,我们就那么点钱,还是借了。现在换了我,就不行了是吧她爸妈要能给她借钱,她至于搬出来一个人住吗?我麻烦你动动脑子。 我跟你商量了啊,我们现在不是不着急用钱吗。别说那些没用的,至于要怎么做,我说了算。简苏明显急了,也似没了顾及,陡然拔高的音调已有些变调。 老泼皮 李母惊了,听这意思是要借钱给别人!借给谁?姓方的那丫头,那可不行,那是给我小儿子的。你个贼婆娘仗着老公不在家,想翻天了是吧。 耳边传来大力的拍门声,李母也没等简苏开门,站在门口就开骂了:姓简的,你给我滚出来! 门开了,手机一个猝不及防就被守在门口的女人给夺了去。电话早已经挂断,屏幕上一串转账数字刺痛了李母的眼。 恋耽美 -汤原粉子(16) 远处一阵响动,扭头一看,方媛正拿着手机从主卧出来,视线正好跟简苏的对上。 方媛神色兴奋,轻快的语调带着些疑惑问:这是怎么了?苏苏,钱我收到了。等会给你打欠条,两年一到就还你。 两年?李母觉得有些晕眩,她可等不了两年,眼前一花就要去夺方媛的手机,吓得方媛直躲,李母动作又急,一时不察,脚下一个趔趄。 方媛听到动静,一低头,老泼皮腾地一下瘫地上,哭了? 没天理了,我儿子的钱。那是我儿子的钱,你个贼婆娘还回来,你们一个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老婆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母完全放弃了本不属于她的体面。撕心裂肺地干嚎着,却挤不出一滴眼泪。方媛简苏目光一递,就站在那里看她演。 一个人真要是受了委屈劝是没用的,很明显,李母不是。所以没人理她。 打断李母嘶嚎的是一阵门铃声,简苏一开门,两个民警正伫在自家门口。 你是这家的屋主吗?我们接到报案,你们家有人虐待老人。两个民警看着很年轻,其中一个表情极其严肃的,盯着简苏的眼睛问道。 简苏杏眼瞪得溜圆,看着对面邻居微掩的房门瞬间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李母素来喜欢跟那家的女主人嚼舌头。 原来人家还有外援。 我是屋主,刚刚嚎的是我婆婆,但是我没虐待老人。你们不信,自己进来看。说着,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下雨天出警,衣着单薄的一对搭档冻得纷纷抖搂抖搂身子。他们平时处理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也不少,看刚刚开门的女人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不像假的,遂存了几分怀疑。 刚进门的时候房子里安静得可怕,但当他们目光一移到瘫在厕所门口的女人时,耳膜瞬间像是炸开一般。 警察同志,你们快来给我评评理啊,这个女人把我儿子的钱骗了,给了她,她们俩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想要气死我啊~李母微颤的食指横在简苏和方媛之间来回,誓要将这两个罪魁祸首的罪行数落得清清楚楚。 撒泼、打滚,李母用尽了浑身解数。从她口中,民警不仅知道了她儿子媳妇是怎样结婚的,甚至连她半辈子的悲惨境遇都听了个大概全乎。 她是真能说啊~ 大妈,既然你儿媳都说了这事情已经跟你儿子商量过了,这在法律上也说不上骗钱大晚上的,你这么嚎解决不了问题,人邻居受不了才报的警。 不行!你们今天必须给我把钱追回来,你,给我还钱!李母食指一戳方媛,方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简苏索性就不跟她争辩,让她说。是非黑白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何必费那番口舌。可是李母不依,拉着民警的腿就不松手。 于是方媛、简苏连同李母被警察一起带回了警局。 这是方媛这辈子第一次坐警察局调解室的凳子。虽然勉强算个当事人,但是这时候还真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李母这会儿也嚎累了,只是一个劲地喘气,简苏脸色已经冷成了冰,方媛知道那是她在强忍怒气。但她还偏偏什么都做不了,毕竟这时候帮她说话就是在害她。 民警们也知道问题在谁身上,两人劝说的重点基本就在李母身上,但李母只是瞪着眼喘气,做左耳进右耳出状。 行了,你呢就把你婆婆带回家,一切等你老公出差回来再说。大妈,你就等你儿子回来再说,你媳妇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双方理解一下吧。 李母见民警一脸不容分说的语气,知道再讨不到什么便宜,扭扭捏捏地跟着简苏回了家。简苏把门一关,扭头就回主卧叮当一阵翻找,拿出一沓证件,啪地一下甩在李母面前的茶几上。 房子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车也在我名下,我的保险受益人是我妈,李伟的写的他爸。简苏说得有些急,气息微颤。应该是被气的。 哦,里面还有你儿子的工资卡,都是我在保管。一口一个你儿子的钱呵!你自己好好看看,今天凭什么跟我在这撒泼?! 简苏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全面爆发了。 我劝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以后儿子还是你的。你要是非要搞得他不得安身,家不成家。就算我以后真不跟他过日子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会怎么对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李母怔住了,也吓住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干嚎了一晚上没挤出的泪,这会儿才姗姗来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是我听错了吗,我儿子不是挣挺多的吗?怎么在她这里就什么也没有了呢。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那我以后还能靠谁,还怎么在这个女人面前趾高气扬? 手机似乎成了李母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粗壮的指节颤抖着,那串号码还是拨出去了。 她说房子是她一个人的?是不是! 是。 你骗我,你赚的钱呢,都在她手上? 是。 你给我离婚,离婚! 不可能。你明天就回去,回你自己家。别再招惹简苏。以后也不要再来我家,我们不欢迎你。 电话被对方挂断,刚刚儿子的话还在李母耳边回荡,她的脸色也从最初的震惊转变为惊讶,直至绝望。 李母霎地直起身子,眼中迸出熊熊火光,将茶几上的一摞证件一股脑扫到地上,冲进自己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那摔盆砸碗的动静,除了撒气,还透着一股子忿忿和委屈。 自始至终简苏连正眼都没瞅她,方媛正要帮她将地上的东西全部捡起来,动作却被她给打断:媛媛,别捡了。明天你回去吧。 说完,径直去了主卧。 罪证 方媛一看点都半夜了,虽然李母不是什么善茬,但是这么晚了就让她这么使性子出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俩还真是难辞其咎。 她几乎是一点点挪到侧卧,依着门框往里瞅,还好房门还开着条缝。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阿姨,凌晨了,还下着雨。你这时候出门太危险了。 要你可怜!李母别着脸啐她一口。 得,好心没好报。方媛自嘲,淡淡道:附近500米的宾馆起价200,小区外面那家网吧,有几个小混混逮谁问谁要钱。 哦~这时候那些酒疯子也准备回家了,碰到谁要是打了,抢了,叫破喉咙也没人管你。平时连大老爷们都躲着他们走,何况是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女人 方媛侧着耳朵听,直等到门里面动静渐渐小了。才连忙闪身进屋。又听见厕所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确定李母在洗漱后,这才安下心来。 回到主卧,正准备安慰简苏一番,却不见人,只被褥供起一块。尚在微微颤动。方媛缓缓走近,有些犹豫地开口:苏苏?要不我今晚睡沙发,你一个人先静静。 被褥没理她,还在颤。方媛只好掀起一角察看。里面的简苏低着头弓着背,像是在啜泣的样子。将手放在背上顺毛,才不两下,方媛隐约觉得这啜泣声有点不对劲。 方媛低头去看,瞬间瞪直了眼。这丫头哪是在哭,明明在偷笑! 你不地道,我还以为你在哭!方媛推一把已经笑到停不下来的人,控诉着。这时候,简苏才抬头看她。笑弯了眉眼,直不起腰的样子,跟刚刚在客厅发火的明明是两个人。 哈哈哈,真痛快你,你说,我怎么早没这么做?啊哈哈哈,不行了,太爽了。简苏边锤着铺面,边继续笑。 白她一眼,方媛整个人躺倒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才是真正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忽而被撞一下,迷迷糊糊只听见一句:我们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吧。 方媛和简苏早上起来李母已经走了,侧卧房门大开着,床上是纸张一样被揉成团的被褥,空落落的不见枕头。地上散着些零零碎碎的垃圾,跟被洗劫过似的。 这是?在方媛的印象中李母还是一个比较爱干净的人,但这做出来的事真是够幼稚的。简苏撑着门框轻哼一声,连只枕头都不放过,什么玩意儿! 简苏之前提过,李母颈椎不好,她就把蜜月买回来的乳胶枕给她用,李母还不赞同她这大手大脚的习惯,半个谢字也无。没想到人走了还把枕头也顺走了,真是有够下作可耻的。 吐槽完,简苏拿出手机,镇定地拍下了案发现场原汁原味的照片。 方媛跟着简苏循着整间屋子转了一圈,厕所里的牙膏不见了,拍下来。厨房里的破壁机不见了,半天里的微波炉也摇摇欲坠,明显是被人大力搬过,不过没搬动。也被一一拍了下来。 客厅里东西倒还算是齐整,但是平时游来荡去忙忙碌碌的扫地机器人却失踪了,简苏此时已经气得直喘粗气,攥在手里的手机也颤个不停。 方媛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么恶心的人,好歹是自己儿子家,这么些顺手牵羊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如果不是简苏拦着,她都想报警了。 客厅地面散落一地的证件还是老样子,没被动过。被简苏捡起来归置回原位,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就向大门奔去。方媛以为她是要去追李母,忙跟上去,却见她只是在换门锁密码。 事毕,简苏回到客厅,将照片全部传给李伟后,连忙吩咐方媛出门。方媛也是一头雾水,简单收拾了下,跟着简苏直奔小区物业。 物业大厅里人空荡荡的,开门带进的一股冷空气孤零零地打个旋,又无奈地四散开来。让人的毛孔都紧了紧。 大理石台面背后只一个姑娘坐着,手边摆着尚没来得及吃的早饭。见方媛二人气势汹汹杀进来,忙缩缩脖子将手边包子往桌子里侧推,站起身来打招呼。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简苏面沉如水,语调平静至极,我家里被偷了。遂将手机摆在台面上,给她看刚刚拍下来的罪证。 物业小姐姐瞬间警醒,这可不是小事。端着手机细看起来。 您报警了吗?家中都丢了些什么呢?她抽出一张表格,让简苏填写自己的基本信息。简苏低着头写,一面回答她的问题:没有,这事警察管不了。但你们能管。 三两下把表格填好,简苏定定地看着她眼睛,将表格推向对方。申明了自己诉求:我要调取电梯监控。 这不是商量,因为理由足够正当。 好的,马上给您调监控 物业小姐姐将打印好监控画面的A4纸递给简苏一份,还有些不死心:您可以选择不报警,但是按照惯例章程,我们是必须要但话没说完就被简苏打断,我跟这女人法律关系上是婆媳。 对方不说话了,明显是愣住了。简苏拿着文件正准备走,还不忘回头嘱咐那姑娘一句:别忘了哦,门口的公告栏,还有每栋电梯里都要贴好了。以后门卫那边要是再把这女人放进来,别怪我投诉你们。 方媛知道简苏这丫头厉害,但没想到今天这么厉害。但是想到李母毕竟是李伟亲母,这下她名声是彻底臭了,就怕她这样做会影响到夫妻两人的关系。 姐姐,你太帅了!但是李伟那边确定不会有意见么?方媛说着,按住下行键。电梯门缓缓合拢。等了许久,简苏才开口。声音在地下车库里悠悠回荡。 会怪又怎么样呢?跟他过日子的,始终是我。 看走眼 蓉市以精彩纷呈的夜生活著称。海鲜自助午市比晚市便宜不少,欢喜粤这类档位的周末消费还有优惠。但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永远是周五晚餐这顿。 因为每周工作日结束这晚,对于成年人来说,具有非凡的意义。 爱语规模虽然不算大,全部算上人也不少。整个东区靠窗一侧都被这伙人给占满了。 平时沉默寡言的同事远离了狭□□仄的格子间,性子也热络开来,那些活跃分子此时就更活跃了, 比如顾小凡,吵着嚷着要坐在傅骁临桌。伸着脖子等着看这平时眼高于顶的傅大帅哥到底会被怎样的美人给拿下。 傅骁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慌不忙地给周品泰发了定位,留了座。 菜品刚拿上来,美人就到了。 周品泰这货临出门时照例要臭美一番。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头发有点长了,才想起自己该有两三个月没见着tony老师了,就顺便在附近理了个头。 这才姗姗来迟。 刚理的栗子头两边短得让人有些不习惯,他无意识地就想去摸。却不知这动作落在别人眼里,是多么自恋且油腻的行为。 一进门,傅骁就看见他了。 顾小凡也暂时顾不上吃了,视线随即跟着傅骁,却发现傅骁那脉脉含情的目光似乎是追随着一个男人? 不会吧! 无意识松开正在被自己一双无情铁手褪去甲壳的虾,愣怔地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过来,在傅骁对面坐下。 大庭广众的,两个大男人竟眉来眼去了起来。 这眼前的情景怎么说呢,已经完全超出她能描绘的水准了。 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一个帅一个酷。虽然想比之下,另一个五官虽不如傅骁抢眼,但倒是很会收拾。 这么看上去,二人竟有种微妙的和谐登对感。 顾小凡不自主就开始代入自己脑海中那些经典cp。好希望此时自己的姐妹能在身边,两人好抱着一起尖叫! 你是在油桶里滚了一遍?傅骁语带调侃,分明是在说刚刚周品泰一进门就耍帅的事。 偏偏当事人察觉不到,也没回应,只瞪圆了眼无辜地瞅着他。 下一秒便旁若无人地伸手将哥们面前的盘子挪到自己这边,十足一副饭来张口的样子。 啊啊啊啊! 顾小凡感觉自己就要心脏爆裂而死了。 空气中这股子甜香莫非是有度数的?怎么感觉有点上头,氧气都不够用了。 傅骁伸脚踹他,丢一记眼刀,又将盘子夺回。一息之间,无甚言语,两人眼神已经过招数次。 行行行,我自己去拿。周品泰败下阵来,离座找吃的去了。 掐点完成手上的活,方媛准备赶在晚高峰之前回简苏家收拾东西,正好接到正主电话。 恋耽美 -汤原粉子(17) 下来了没,磨磨蹭蹭的,又加班呢? 声如洪钟的开场白,让方媛有些愣怔。什么意思,简苏这丫头正在楼下等着? 方媛觉得稀奇,哒哒哒地下楼,刚出电梯,手里就被塞了一杯热红茶。就听简苏催促:快点啊,晚了就没座了。 去哪 方媛想到了会被简苏请客,但真没想到会是海鲜自助。她也没想到这个点的人就已经这么多了。 两人轮流去拿吃的。少量多次。这回轮到方媛。 她正在煎烤区排队。前面一个高个子男的正侧着身子往酒品区瞅,手里的盘子因受力不均微微倾斜着,装酱汁的小碟子眼看就要滑落地面,方媛想也没想出手就给扶正了。 几乎同时,周品泰感觉腕上传来一股外力,随即是酱碟与盘底轻微的碰撞声,才惊觉回神。只听一声清灵女声泉水般撞入耳膜。 你的酱汁要洒出来了。 出手帮忙的人竟在身后。 女孩个子不高,圆圆脸。皮肤白皙,脸颊微红,五官有些幼态。半职场化打扮,软萌中又透着一丝疏冷。 这种类型的女孩,周品泰还是第一次见。目光不由得多停留了两秒。 方媛见这个陌生男子正定眼瞅自己,微微生出了些不自在。倒也不怯,大大方方给盯回去。她自己倒是不怯,周品泰可不这么觉得。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定,这姑娘单身。那种明明被盯得害羞却虚张声势的样子如同一记闷锤,锤得自己心门一颤。 哦,谢谢。周品泰眼神直勾勾的,似要钉在方媛脸上。哪里是个正经道谢的样子。 方媛终于绷不住,借着摇头说不客气的功夫将直视对方的目光生生挪到了地上,她承认,这无遮无拦的目光她顶不住了。 恋爱达人周品泰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卡着别人女生要微信,他要等她回桌位,要让她当着自己同伴的面加自己为好友。 周品泰之所以如此大胆,只因为人家从小学就开始追女孩了。 作为恋爱达人,他的追求守则只有一条:能出手就绝不含糊。况且这个女孩真的很对他胃口。 怎么去这么久? 周品泰刚回来,盘子里的芝士焗龙虾就被傅骁叼了俩。他倒不在意,心思早已随着目光飘到了别处:有个事,跟你商量商量 傅骁看够了他那些想一出是一出的行径。敷衍地嗯了一声,将虾肉咽下。 刚刚碰到个女孩子,想追。傅骁抬起头,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毕竟这种事,周品泰不需要说谎。 最懵逼的是顾小凡。 怎么个情况!这难道是个乌龙事件。不会吧老夫浸营书海十数载,竟然看走眼了? 不由得放慢手中动作,竖着耳朵偷听起来。 周品泰忙不迭地开始献宝。把他的心动女孩是怎么美救英雄的前前后后全跟傅骁复述了一遍。却得到对方不咸不淡的一句: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本能地,周品泰觉得自己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沉思片刻后却觉得傅骁说的有几分道理,便又嘟嘟囔囔地辩解:那也是始于人品,颜值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正巧傅骁他们这桌紧临饮料区,方媛准备过来弄点喝的,也没注意边上坐着谁,倒是被周品泰一眼发现。就是那个女孩,你自己看。是不是看着就很单纯的类型?软萌软萌的 死心吧 傅骁倒是不遮不掩,直接侧过身子去看,却被周品泰慌慌张张一阵扒拉,龇着牙咧着嘴,生怕行迹败露。 一般来说,傅骁在这时候肯定是不会搭理周品泰的,可是竟然被他一扒拉就给扒拉回来,这着实让人有些不解。 傅骁目光平平地扫进对面一脸激动的男人眼底,语气不容辩驳:你俩不可能。死心吧。 掷地有声的结论差点让正在春心荡漾的某人跳将起来。 但周品泰仍不忘压低自己嗓音:怎么不可能,我以这么多年经验打包票,那姑娘99%是单身! 傅骁放下筷子,正色无比。一句话就将好哥们的唯一一点念想断了个彻彻底底。 那女孩我认识。她喜欢的是我。 周品泰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将喷未喷。 他感觉到自己心上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正被一股大力撕扯,丝丝缕缕地发着疼,流着血。 你丫是故意的~哎哟,我心口疼。不带你这么玩人的! 自诩情伤累累的人终于开始耍无赖了。你说她喜欢你,你喜欢她吗还是你一直都吊着人家。你以为你海王呢。 怪不得世人说万万不可得罪那些了解你的人,因为他们不经意的一句话可能会成为扎进你心里最深的那根刺。 在周品泰看来,傅骁的沉默就等于默认。 你要是不喜欢,趁早跟人说清楚。牵个线搭个桥,这情债我替你还。 傅骁知道周品泰没开玩笑,眉头都快拧成一团的样子,他这次认真了。 他忽然没来由地心烦起来,有些后悔今天带面前这团处在发情期的狗东西来吃这顿饭。 他不禁问自己:喜欢方媛吗不是的。但是为什么一说到要将她介绍给别人就不自在了呢或者仅仅只是因为离不开那种被人惦念着的感觉。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不安。 傅骁忽而起身,大步走到方媛她们那桌停住。本来离的就不远,等周品泰反应过来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周品泰偷瞄过去,他那占着茅肯不拉屎的好哥们正跟自己的心动女孩说着什么,而对方的目光已经直直冲着自己看了过来。 他连忙侧身,不自觉地躲避。 方媛没想到自己吃个饭也能遇见傅骁,她正提着嗓子跟简苏学最近一个爆火视频里的一句台词:如果你找不到自己的狗,打开冰箱门,它就会出现在你身后。 简苏成功被她逗笑,却看方媛的目光真的停在自己身后,下意识地就扭头这么一看,这不是那个策划小帅哥么,怎么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大好的样子 方媛我有话要问你。 方媛有点尴尬,这个男人发神经吧,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走过来跟座山似的。看他脸色也不像是单纯要问好的样子。 我朋友他,傅骁脸色突然一变,柔和起来。略停顿,示意方媛往周品泰那边看。 方媛照做了,觉得那身影看起来有点眼熟。傅骁这才继续说,想跟你交个朋友你,方便吗 说这话时,他脸上虽不动如山,心里竟莫名地紧张起来。看方媛这反应,明显是记得刚刚被她搭救的周品泰的样子。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他感觉心脏仿佛悬在半空,连呼吸都变得又浅又急。 他看着她的眼,想要在她开口之前从她眼睛里找出她根本毫不动心的证据。 啊!那个人,想起来了,不是刚刚排队时候遇到的那个人吗他跟傅骁竟然是朋友!我巴不得离这个傅骁远点,还会去招惹他朋友,想多了。 看方媛那样子,简苏就知道这丫头又要缩边边了。虽然那男生看着还不错,不过她也看不上。 加个微信都不敢自己来,其它的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还有这个傅骁,人家让他来就来了。是真没想到这一层,还是专门坑自己朋友呢活该你单身。 作为过来人,简苏决定伸出援手,你朋友不错,但不是我们媛媛的菜。她老好人一个,不会拒绝人,还是谢谢你朋友的青睐了哈。 试探的结果莫名让他安心。 傅骁礼貌笑笑,却不离开,脸色有些为难,鬼使神差地补了句:那是我大学室友,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这么直接跟他说以为我玩他呢~ 方媛惊了,瞪眼望傅骁:啥意思,是要她主动走过去当面拒绝吗毕竟正主人都没过来,这种真把自己当盘菜的行为。她做不出。 傅骁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大大的二维码已经摆在方媛面前。你加我,在微信上拒绝,我再截图给他。白纸黑字,不容他不信。 行吧。方媛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拿起放在桌边的手机。 滴!熊猫头发来一条验证消息,傅骁压住微微上翘的嘴角,点了同意。 方媛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踌躇着,我该怎么说目光下意识投向傅骁。 等回去之后再说。现在发太假。傅骁觉得自己临场发挥的能力简直神了,得逞的喜悦止不住地从眉梢眼角泻出。 不过他压根忘记了他的侧脸正对着的是简苏,所以丝毫不知道自己那些小心思早已被有心人尽收眼底。 傅骁刚离开,简苏就忍不住了,一脸的迫不及待。方媛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眼疾手快地往她嘴里塞一块虾肉,妄图堵住简苏即将喷薄的八卦之魂。 我坦白!刚刚就帮那个男的扶了一下盘子,他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现在还觉得不自在呢!说着煞有介事地抹一把手臂,夸张地打了个寒颤。 简苏囫囵嚼了嚼,斜着眼觑她,却问了毫不相干的话:不说他朋友,就说刚刚那小帅哥,叫什么来着 傅骁。方媛已经不想说话了。 我觉得他还不错啊~颜值是够了。简苏停得恰到好处。等着看方媛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不负众望,一贯地不争气。 方媛把头摇得拨浪鼓般,边摆手边澄清:完全没想法,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俩根本不对付。上次去小番岛旅游,我还把人家得罪了。欠了人情债。 一看简苏的表情方媛就知道这丫头想多了。忙不迭地想要掰扯清楚。许是真急了,上手就去拽对方衣袖。表情真的不能再真。 喜欢谁? 我不好他这口的。我喜欢大叔,大叔! 简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好好,再大点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大叔。 一顿饭吃得方媛垂头丧气,简苏这人啥样她再了解不过,只要是沾着点花边的梗,能提到你耳朵起茧的主。 还好以后跟那傅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希望今晚的乌龙事件能快点翻篇。 回简苏家收拾好东西,装车,到家已是十点多了。觉得肚子都饿了,去冰箱翻了个番茄干啃起来,正啃得起劲,就收到了傅骁的信息。 到家了? 嗯。 那,开始了。 一问一答的台词设计,两人配合得还挺默契。三两句讲完,傅骁消失了几分钟。又发来信息。 果然,他不死心,追着问我你喜欢哪种类型? 我喜欢大叔。 大叔啊~ 哪种大叔?他追问。 就他这样的,花瓣唇。方媛发过去一张自己男神照。近四十的人了,唇红齿白,一张脸跟吃了防腐剂似的,完全看不出年纪。 傅骁端详了一会屏幕里的男人,对镜自照起来。轮廓倒是相近,五官风格却迥异。特别是嘴唇,他可能只有人一半的厚度。 难道她看上的只是我的脸部轮廓?有了这个觉悟,傅骁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气闷。 他说他没别的,就是嘴巴长得好看。让你再考虑考虑。傅骁决定继续试探。 不得不说,周品泰唇型确实长得不错,艳若桃瓣、丰润有致。这点他心里也清楚,自拍时独爱拍下半张脸的特写,美其名曰:人间色气。 方媛惊:是吗?我倒还真没注意他的嘴哎。真是可惜,如果不是那傅骁的朋友,或许还真的可以考虑考虑。 嘴只是加分项那我该怎么说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傅骁见对方终于问到点上,斟酌道:你用明星照来搪塞,确实没什么说服力。不如举个身边的例子,或者直接讲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方媛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她最讨厌麻烦,平时遇到这种不依不饶的人直接拉黑就好。可是想到自己还欠着傅骁的人情债,只好强打起精神耐着性子让对方支招。 喜欢谁?搜个网图?方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复,准备再问的时候,才收到傅骁回复。 要不你直接说喜欢我好了。 WTF! 方媛一惊,番茄汁从嘴角漏下,她忙不迭地嗦嘴吸溜。弄得睡衣衣襟前面浸湿了好大一块。 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绝,不过,逗弄是什么鬼。男的都这么幼稚的吗? 于是傅骁的手机保存了这么一张截图: 你跟他说,我有喜欢的人。 还是那个男明星? 明知故问。 到底是谁啊?我真不知道。 我喜欢的是你。 傅骁莞尔一笑,我知道啊,但是这种话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才比较动听。 于是,方媛被某个蓄意诓骗无知少女的人诓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而此时的她正跟睡衣上面的那块番茄汁印迹斗智斗勇,丝毫没有觉察。 十二月的最后一夜,方媛躲在温暖的被窝里正在视频,手机屏幕被分成三个小块,里面是三张素面朝天的脸。 远在异国的梁萌萌此时正挺着肚子,咔嚓咔嚓地正对着镜头剥开心果。 别吃了,看的我饿。吃了两个月的代餐,方媛现在最见不得那些深夜放毒的行径。 萌萌别管她,吃你的。让她酸去。一般这种时候,简苏都不会帮方媛。 方媛嚷嚷着要拉黑简苏,没想到对方早已司空见惯,两句话怼过去,气得她哇哇叫。梁萌萌许久没见两人斗嘴,乐得露出了双下巴。又反过来被两人联合起来嘲笑。 三剑客一起跨年这个传统是从大学时候就开始了。刚开始是在□□群,后来演变成了视频跨年,年年不落。 今年原计划是梁萌萌回国三人再一起聚的,没想到意外怀孕让一切都成了空。 恋耽美 -汤原粉子(18) 于是在简苏的撺掇下,改成了过了年两人一起出国去看她。但这个计划怕是要在她生产之后才能够实现了。 对了,班长前段时间找我,还商量同学聚会的事情呢。梁萌萌手上不得闲,边说边往嘴里扔零食。 聚会?什么时候。方媛接过话茬。 梁萌萌嘴里咯嘣直响,也不耽误唠嗑,就过年啊,我说我来不了。他说他组织蓉市和宁市的同学先聚一波。咱们班的不就这两个地方人比较多么。 作为高中时期的副班长,梁萌萌跟班里同学关系都不错,消息自然也灵通些。 简苏像是嗅到什么,激动起来:聚啊,正好多少年没见了呢。电视里的几大套路咱们也体验一把啊~ 什么套路?方、梁二人异口同声。 白两人一眼,简苏耐着性子科普道:旧情复燃、狗血撕逼,还有意难忘呐~你们追剧这么些年都追了些什么? 方媛大呼简老师牛得一匹,梁萌萌怀孕之后笑点变低不少,呵呵呵乐个不停,双下巴也愈发明显了。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三人彼此在心中埋下对新一年的期待,也同时为好友送上新年第一句祝福。 方媛打个呵欠,嚷嚷着要去睡,却被梁萌萌叫住,你俩不准睡,我这还没到点呢,不能抛下我啊! 夜猫子简苏倒无可无不可,只有方媛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想起了什么似的,她问:你还是咱一奶同胞吧?梁萌萌点头。 那还不是额按照我们东八区的时间来,都到点了,你个孕妇最应该先去睡! 一番话说得梁萌萌无可反驳,方媛甜甜地跟另外两人道个别,关掉了视频。 梁萌萌瘪嘴,就不能不跟孕妇讲道理吗?真是个没良心的。 常年不驻家的李伟都回家过节了,方媛元旦不回家怎么也说不过去。元旦节一大早,就提上给家人买的礼物乖乖地赶回了父母家。 元旦快乐 方媛爸妈家算老建筑了,没电梯。拎着两盒礼物有些重,方媛只好徒手提着上楼。 一进门发现就亲妈一人在家,问起来,才知道老方买菜去了。 把东西摆上桌,方媛开始献宝:这个是给爸的,这是给你的。每天吃一颗,对身体好。 太后看了一眼,没甚稀奇,便收回目光:27岁的人了,你什么时候能领个男朋友回来,比送什么都让我延年益寿。 早该料到的,这回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但毕竟被打压了这么几年,这点压力对方媛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扭头就能丢一边去。 啊!你跟爸说了么,买点茄子。我馋他做的红烧茄子好久了,没说我立马给他打电话。转移话题这招虽然老套,却一贯地好用。 赵美玲没好气,要吃你不早说,自己给你爸打。嗷~ 刚接到电话时,方存益已经走到小区门口了。听见宝贝闺女想吃自己做的红烧茄子,忙将手中大包小包往门卫处一搁,扭头就买茄子去了。 红烧茄子重油重料,方媛在减肥期间从不敢吃。但是今天日子特别,足足清了半盘子才罢休。剩下点残羹照例由老方善后。 剩下那么点喂猫啊给我吃了。 赵美玲端着盘子作势就要将剩下的茄子往方媛碗里捣。方媛端着碗躲,我吃够了,今天油脂都超标了!而且不还有老爸么~ 太后只将筷头往她脑袋上一敲:你爸辛辛苦苦给你做菜,到了还要吃你剩下的你就是这么当女儿的! 方媛捂着头躲,方存益也连忙出来打圆场,我就爱吃剩的。她不想吃就算了吧。 赵美玲指着老伴鼻子怼:你就惯着护着吧!我不管了。 我吃我吃。大不了明天少吃点。方媛打着饱嗝,老老实实地将盘子里的剩茄子倒到自己碗里。 方媛从小就是个吃货,爱吃也懂吃。 也因为吃,所以微胖界混了这么多年。这回好不容易狠下心减肥,一开始倒还是很出乎亲妈意料的。因为打心眼里,她就不信女儿真能坚持下来。 眼看着减肥计划卓有成效,不仅让太后对方媛刮目相看,也生出些许心疼。只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变了味道。 毕竟母女俩这么多年都这么相处过来了,还真拉不下脸来专门解释一遭。 赵美玲端着架子,只得将话题硬生生转回来:你工作忙,该吃还是得吃,肥也要减,也别卡得那么严格。 又想起什么似的,这个月不忙了吧,你也多跟人家钱姐联系联系。毕竟交了那么多钱。 方存益盯老婆一眼,自己媳妇是个多么心口不一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这关心怎么又给拐到催婚上面去了还是得他出马补救:你妈妈的意思是让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别急于求成,多注意身体。 方媛觉得爸妈在意的,关注的明明就是两件事。老方是生怕自己吃不饱,可太后的重点还是催婚。眼看避无可避,只得迎难而上。 知道了,最近不忙。有空我会跟钱姐联系。方媛一下子变得听话了,倒让太后打好的腹稿无处施展。 饭毕,方媛就嚷嚷着要回去。赵美玲脸色不是很好,好不容易过个节把女儿给盼回来了,她跟拿家当旅馆似的,自然高兴不起来。 临出门时。方存益将腌好的小酱菜用桶盛了递给方媛,嘱咐她多回家看看。 方媛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熊抱,却只贴着老方手臂遥遥招呼了一声沙发上的赵美玲就下楼了。 女儿一走,原本稍显热闹的空气一下子便冷清下来,赵美玲越想越气,电视也不看了。只靠在靠枕上喘粗气。 方存益坐过来攀她肩膀帮她顺气,一边开导她: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你在饭桌上就开始催婚,她本来压力也大,自然受不了。 还是我的错了我还不是为她好。年龄一年年熬大了,不好找了。难道让她嫁过去天天受婆家的气吗 明面上论的是方媛的终身大事,其实是怕女儿步自己后尘。 赵美玲的这番肺腑之言直戳到方存益心底最深处,年轻时候的隐忍退让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直直放在了对立面,到老才追悔莫及。 他也不忍心让女儿也重蹈妻子的覆辙。下定决心似地:那就找个明事理好相处的亲家,要是找不到,就让媛媛跟在我们身边一辈子! 这话赵美玲明显不认同,但心里也不自觉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方媛拎着酱菜回到车里,胸口有些发闷。年岁的增加丰富了她的阅历,也涨了不少见识,说实话她对于现状还挺满意的。 但是怎么一到了自己亲妈眼里,就怎么看怎么碍眼呢。 车里暖气开得足,方媛被吹的面红耳赤的。一把把外套脱了,兜里的手机却掉了出来。捡起来一看,收到了一水的微信群发祝福。 方媛挨个将那些红色小圆点消灭掉,唯独剩下两条消息。 一条是钱姐发的,很简短:媛媛妹子元旦快乐哦~看着倒是比群发消息更舒坦,还有一条更短,只四个字:元旦快乐。 来自傅骁。 先回了钱姐,但到了傅骁这里,她犹豫了。 他俩算什么关系呢朋友,熟人,还是点头之交。或者什么也不算。 方媛朋友少得可怜,理不清楚个中关系。或许人家也只是群发消息她顿了顿,原样复制了一遍,点了发送。 回到自己家,也没饿,酱菜就摆在茶几上。切成条的大头菜,裹了一层辣椒面,看着就爽脆。方媛从茶几抽屉抽了两根牙签,拧开桶盖就夹着吃。 她许久没这么吃过酱菜了,咸得有些顶不住。 好想点外卖啊~ 正想将卸载了许久的外卖软件装回来,钱姐的消息来了。 妹子,明天我们安排有新年徒步活动,都是本市的单身男女,咱们会员免费。姐给你留个名额啊~ 不用说,方媛要是心动了就不叫方媛了。但想起太后也加了钱姐的微信,点头同意了。 风筝 周六下午3点,北郊公园。 因为就在2号线红木林附近,方媛就没开车。刚出站,就见一群青年男女立在路边。其中一大半是女孩子,打扮得体,三三两两地聚着堆。 剩下的那些个男生看起来就随意多了,怎么舒服怎么穿。却是各自为界。偶有交流的,也保持着一臂远的安全社交距离。 方媛突然就想打道回府了,却被钱姐远远叫住,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钱姐组织能力一流,三两下就安排好活动计划。两小时徒步,之后是去附近一家鱼捞聚餐,最后k歌。但是没一项能让方媛提得起兴趣。 北郊公园算是蓉市最大的一个公园,天然的丘陵地形,起起伏伏,带状的人工湖曲曲折折,湖面架着几座木质拱桥,紧邻湖边的塑胶路面很适合晨跑和散步。 夏天青草茂密的时候过来玩,脚感会很好。这会儿寒风瑟瑟的,人要是直接从草丛中穿过,只会粘一裤子的枯黄的草末。得徒手摘上半天才能清理干净。 方媛向来懒得跟人搭讪,尬聊于她简直是折磨。走了不一会,就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她倒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前面同伴的一切,她都能看见了。 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话题不外乎工作、追剧和明星。男的则当起了独行侠,耳机跟长在耳道里似的,根本拔不下来。 一路上都是女孩子们娇娇俏俏的嬉闹声,但并没有一个男生找女生搭讪。 她好像知道这群男男女女为什么会单身了。 钱姐时不时地穿插在队伍之中,充当着红娘角色,忙着牵线搭桥。渐渐地,有女生开始主动搭讪男生了。 唯有那几个戴着耳机的男生,依然做着独行侠。 快点行动啊,妹子,好的都让别人选完了。钱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方媛身边,撞撞她肩膀。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方媛笑笑,吸吸鼻子,不甚在意道:风大冻得很,我先缓缓。 途径一片草甸,有不少游人在其中嬉戏打闹。这时候风小了些,太阳躲在云后,将出未出的。人群中有零星几个小孩在放风筝。 方媛很久没放过风筝了,想起高中那会她心血来潮硬拉着简苏买了只老鹰风筝,就放过一次,后来就搁在教室后面的读书角落灰。 那会儿高三,正巧那天学校电路故障,晚自习延后了一会。方媛跟简苏就拎着风筝去操场放起来。不仅吸引来了她们班的女生,东楼里其它班级的同学也都来了。操场上围了一大圈人。 啊!多遥远而美好的回忆~ 那个放风筝的小孩跑得跌跌撞撞的,身后的风筝就这么贴着地面垂着,蔫皮耷脑的样子,方媛看了半天,竟然有些心痒痒。 身子不自觉往前探了探,方媛心里立时有了决断。弓着身子穿过灌木丛,撒丫子就朝草甸狂奔。集合的时候又没有点名,没什么顾虑,该闪就得闪。 她要奔向自由! 风筝快要坠屁股上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跟他的花蝴蝶风筝一边高,人矮腿短,能飞得起来就怪了。 男孩父母就坐在身后的草甸上。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笑嘻嘻地看着方媛跟自己儿子借风筝。 小朋友,能不能借你的风筝两分钟?方媛半弯着腰,眼角带笑,一张娃娃脸显露出天然的亲和力。男孩眨眨眼,瞅了瞅父母,有些犹豫。 浩轩,你就借阿姨玩一下,让她教教你该怎么放风筝。男孩爸爸扬声鼓励。男孩这才将风筝和线轱辘一溜交到方媛手上,方媛扯下围巾扔到草地上,活动活动关节,准备起跑。 拉着线轱辘跑了两圈,身后的花蝴蝶风筝跟睡着似的,依旧垂着。男孩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好像生怕她把自己风筝给拐跑了。 方媛不泄气地试了两个来回,直累得气喘吁吁,不仅自信心受到了打击,还隐隐感觉有些丢脸。 她扭头伸出两指,示意再给她两分钟就好。右手猛地一抛,正好一阵强风迎面刮过,风筝倏地一下升高到脑后,蝴蝶翅面唰唰响着,准备好要一飞冲天。 机不可失,方媛手忙脚乱地开始放线,边放还不忘一抻一扥,保持风筝拉拽的力道。 风头正劲,密密匝匝的一卷线眼看着就放到了头,花蝴蝶的身影越来越小,跟在屁股后面的男孩激动地大叫起来,兴奋地开始鼓掌。 呼,真痛快~ 方媛大口喘着气,招手让浩轩过来,正准备让他接手,见身边不知何时又冒出一个男孩来。 男孩七八岁模样,皮肤很白,身形有些孱弱,就那么盯着他们看,也不上前。 清澈的眼神直直望着方媛手中的线轱辘,眸光中雾气弥漫,一股浓烈的渴望被藏在了那片薄雾之中。 浩轩,来拿着线。感受一下。 方媛一手扥着线,一手将线轱辘缓缓放在浩轩手中,小小的手掌有些握不住大轱辘。方媛索性半压着身子,帮他托着。 手里的线松了,你就这么轻轻拽一下。它就又变紧了。你看,感觉到了吗?方媛耐心地示范,浩轩瞪着大眼睛,觉得新奇极了。 那个大一点的男孩依旧立在一边,依旧安安静静地看着,暗自将方媛示范的动作也记在心中。 男孩的一举一动都被方媛尽收眼底,她压着腰对着浩轩耳朵轻轻问:那个哥哥看了好久了,咱们要不要给他感受一下?你要是同意的话,就把这个线轱辘交给他。 浩轩侧着脑袋去看那个大一些的男孩,声音糯糯的:哥哥,你要玩吗?给你玩。 线轱辘被半空中的风筝扥着,力道不小,方媛便帮忙托着往大一些的男孩面前带。 男孩愣住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看看方媛,再看看面前友善的小弟弟。微微褪了半步,终于没有拒绝。 来,递到哥哥手上去。方媛协助着浩轩将线轱辘送到那男孩手中,他无师自通般地讲究开始扥线了。 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呢。 懂事 风势渐缓,风筝开始左飘右荡,男孩手中的线也越来越松。他眉头一紧,就要跑起来,却被一个女声及时拦住。 毛毛,别跑! 女人约莫三十来岁,一看就是男孩的母亲了。就在男孩愣神的片刻,风筝打了几个旋儿,咚地一下直直栽倒在地。 浩轩迈着小短腿跑将过来,遗憾地大叫:啊!风筝掉下来了。而那个叫毛毛的男孩头猛地一垂,既羞愧又无措。 恋耽美 -汤原粉子(19) 方媛从男孩手中接过线轱辘,正想安慰两句,只听女人道:对不起啊,我家孩子身体不好,不能跑跳。如果把你们风筝摔坏了,我们照价赔偿。 原来如此,挂不得这小孩看起来这么瘦弱。 没事,风筝没坏。浩轩,我们重新把它放飞起来好不好。 方媛扭头说话的功夫,女人已经牵着男孩走了。又陪着浩轩放飞了一次风筝,方媛离开了北郊公园。 傅骁承诺毛毛的事情并没有食言。航模一拿到手,他就跟陆铭发消息。美其名曰去师父家蹭饭,元旦假期最后一天,陆铭出门买菜去了,毛毛就给妈妈打打下手,剥葱剥蒜,为迎接客人做准备。 牛腱子、猪头肉切片装盘,撒上佐料,中间摆上热气腾腾的水煮鱼,清炒菜花放在边上做点缀,一桌家常菜能让整间屋子里的空气都热闹起来。 傅骁踏着饭点,敲响了陆铭家的大门。第一个冲过去开门的还是毛毛,跟傅骁撞了个满怀,咯咯笑个不停。抚抚男孩发顶,傅骁从身后包里拿出一只大纸盒子。 小毛头,新年礼物~ 毛毛抱着那只硕大无比的盒子开心地直蹦,被何静柔声喝止,陆铭正在酒柜选酒,扭头招呼傅骁落座,傅骁坐到了毛毛身边,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让冬日暖意融融。 吃完饭,傅骁发现毛毛不怎么开心,平时一拿到新的模型包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马上打开开始拼装。今天却格外不同,只是将包装盒放在腿上抚摸上面滑溜溜的塑料包装膜。 怎么了,毛头。不喜欢? 毛毛连忙摇头,何静在一边解释:昨天我看天气好,带他去北郊公园玩,结果看见一个女孩带着弟弟在放风筝,他想玩,那个姐姐就给他玩,结果他又不能跑跳,风筝就直直掉下来了,现在心里还自责呢。 哦~那个姐姐怪你没有啊?傅骁问毛毛。那人家小姐姐人还挺好。 陆铭知道儿子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心里发酸。正准备安慰毛毛,却被何静往里屋一推,给沙发上的一大一小留下空间。 喜欢吃花生吗?炒花生、煮花生、蒜香花生,或者花生酱?傅骁知道毛毛喜欢花生,这话是他故意问的。喜欢。 我也喜欢,但是我不能吃。傅骁手指自己,又问毛毛:你见过我吃花生吗?毛毛摇头。我要是吃了,脸就会肿成猪头。 傅骁夸张地比了一张猪脸,将鼻头往上一杵,惹得毛毛大笑不止。 噗哈哈哈。真的?真的。傅骁神色认真。 毛毛眼里亮晶晶的,就像是我也想跑起来放风筝,但是我不能,是一样的? 傅骁摸摸他头,承诺道:下次我们骑自行车去北郊公园,哥哥带着你放一次风筝,怎么样? 真的?毛毛一蹦老高,一脸不可置信。他实在是没想到还能边骑自行车边放风筝这种事。傅骁看着他笑颜,心头有些发酸。 这小毛头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是蓉市小学生们最期待的寒假了。简苏早已经订好了去东南亚的机票和酒店,准备赶早去享受热带的阳光和雨露。 方媛就惨了,因为每月一次的线下相亲又来了。钱姐说,对方在某国营企业工作,本市人,跟方媛家庭条件相当。 约会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下午三点碰面。 说实话,见到真人的时候,方媛觉得对方长得还不错。虽然脸有点方,但是成熟稳重的气息很浓郁,是符合妈妈辈审美标准的那类。 看多了形形色色的相亲对象,碰到一个能看得过去的,真的就谢天谢地了。 当方媛的美式端上桌时,对方已经将自己的基本情况都一一介绍清楚了。 周楚,单亲家庭,跟母亲生活。有车有房,有贷款。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大学有过一次恋爱,异地分手。今年正好三十。 这些信息方媛都已经了解过了,就问他为什么要重新介绍一次。这名叫周楚的男士呷一口咖啡腼腆笑笑:我觉得这些信息当面再说一次,也是对对方的一种礼貌吧。 礼尚往来,方媛也复述了一次自己的基本信息。我母胎单身,没恋爱经验。目前的要求是,能找到互相吸引的伴侣。 周楚嗓音很淡,说话有点慢,但是很健谈。一看就是经常关注时事的一类人。 其实一般男生在相亲时并不会跟对方聊过多这方面的信息,很容易翻车。 方媛不同,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时事新闻里泡澡,一来二去,两人竟然聊得还挺投机。 通常这个时候男生会邀约自己的相亲对象共进晚餐,甚至是看电影。 但是周楚却没有,他盯着桌面上的木质纹理,想了很久才问:你能不能接受,婚后跟婆婆一起住。话问完,才敢去看方媛的眼。 说实话,这话问的太过于突然。方媛的心中此时并没有答案。可是没有答案有时往往正是答案。 周楚解释道:我知道现在的人都不愿意跟长辈同住,但是我母亲身体不大好,我得照顾她。我母亲人很好,并不是那种爱刁难人的人 男人略微顿了顿,继续讲:我工作不怎么忙,没多少应酬,一下班就回回家陪家人。也会尽到自己的义务。 其实他说他母亲很好相处,方媛打心眼里是相信的。她突然就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很像古时候的文人,不仅仅是因为身上那股子书卷气,还有他们对孝义的坚守。 这个人,至少是坦诚的。却说不上心动。 不想忍 两人选了一家附近最火的火锅店,二楼人满,就进门那桌有一个空位。简苏连忙推着方媛去占座,自己将无暇他顾的服务员揪过来点菜 简苏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正涮着毛肚,竟然就这么遇到了高中同学向晴晴。 彼时正是她和方媛被辣得一脸狼狈的时候,汗涔涔的两张脸上不约而同的写着时运不齐。 向晴晴,方媛她们班班花,长相是清纯那一挂的,性格却有些争强好胜。从初中开始就是谭青阳的小迷妹。也因此一直视方媛为眼中钉。 当年在同学录上就给方媛留了个名字,只言片语都没有。毕业晚会也是一个劲地给方媛灌酒,那时候方媛还傻乎乎的,不会拒绝人。 当天如果不是简苏,她肯定喝挂了。 其实方媛挺冤,毕竟她跟同桌谭青阳自始至终都只是同学关系而已,他喜欢的放在心上的明明是大学时候的那位小姐姐。 不过,这个秘密当时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方媛?哟,还有简苏!向晴晴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小跑到方媛两人的桌边,一双小鹿眼亮晶晶的闪光,惊喜异常地打着招呼。 一边还招呼刚刚被她挣脱臂弯的男士,老公快过来,带你认识认识我高中同学。 方媛撑着额角,眼睁睁看着锅里已经煮老了却仍在翻滚的毛肚,筷头动了动又放下,只能默默惋惜。 寒暄完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高个子男人成了向晴晴炫耀的工具,而面对面坐着的被辣成香肠嘴的两只好礼貌地笑着听着,心中无比希望这个咋咋乎乎的老同学赶紧滚蛋。 老公老公的,跟谁没有似的。 八年不见,简苏跟死对头向晴晴再一次针尖对麦芒。对方每一句挖苦方媛的话头都被简苏半路截断,然后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向晴晴的矛头对准的永远是方媛,方媛,你可真难请。芳芳的婚礼你不来就算了,我的婚礼你也没来,真是当年枉我们那么好! 当事人方媛瞪大了眼,不过还不等她开口辩解,简苏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一炮就给怼了回去: 哟,那确实不好意思。那段时间班级群很多人被盗号,天天发骚扰信息。 副班长把我们几个关系好的拉了个小群,有事都在群里说。你结婚的事,我们也没接到通知啊! 哦她不会没拉你进群吧? 向晴晴脸色微变,没理会自己老公投来的疑惑眼神,却不甘心就此败下阵来,没想到你们这帮子女生还挺爱搞小集团啊,你不提这事,我们大部分人还真不知道呢! 简苏抓抓脑袋,故作姿态道:是我记错了吗?媛媛,咱小群好像有三十多人呢吧。咱班也就四十多人。这大部分人是怎么算的? 向晴晴脸色微红,委屈巴巴的目光似要直抵身边男人的心底。 老公,我说我不会说话吧。你看,这么多年没见,不过好心问问就一点好落不到呢? 旁观了半天的男人神色也有点不自在,只想息事宁人:老婆,我们去排号吧,一会人多。 方媛忍了半天也不想忍了,高中时候忍这个女人是因为那时候傻,这会儿再忍她方媛就是乌龟王八蛋! 金先生是吧,真是年轻有为呢,贵公司好像做过那个蓝海的项目吧。之前跟你们业务部范总有过一面之缘,他还说呢,他手底下都是些精兵强将 这马屁拍得向晴晴老公都有点不好意思,只好顺着方媛话头又回敬了几记自己领导的马屁。却被老婆一记目光给吓得住了嘴。 偏偏这次方媛铁了心要恶心人,真诚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位金先生,笑得一脸亲和: 还排什么队啊,这会排队起码一个小时呢!干脆跟我们拼一桌。加俩菜得了。 为表诚意,连忙往里让了让,明显是在示意离自己更近的向晴晴老公跟自己坐一起。 不准!我不想吃这家了,老公,我们去隔壁。向晴晴不由分说拉住自己老公胳膊就往外走。闪身就没了影。 呕~简苏假意拍着胸口,媛媛,你差点没给我恶心坏了。可以啊,功力见长!说着两手抱拳,敬了个标准的江湖握手礼。 方媛傲娇地瞥一眼刚刚向晴晴落跑的方向,将锅里已经被煮蜷缩了的食材捞到碗里,不以为意道:我也不能只长体重不长脾气啊,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脑子不好神也没救! 简苏被这番惊人之语逗乐了,发出阵阵鹅叫。 学生时代异性同桌之间关系好点其实挺正常的。加上方媛开窍晚,那时候跟男生相处也大方,高二之前她跟谭青阳两人在同学眼中也只是关系好一点的同学而已。 但那件事之后,大家看两人的目光就逐渐变了,向晴晴尤甚。 那是高二下学期的一节体育课,方媛跟其他两男一女混双打羽毛球,因为方媛最矮,体力也跟不上,压根接不到对方接连不断的高远球进攻。 一来二去,自己累丢了半条命不说,跟方媛搭档的男生因为总是捡球也有些不满。 彼时,就在旁边打篮球的谭青阳过来了,二话不说替下了方媛搭档的男生。张开双臂跟鸡妈妈一样把方媛护在身后。 二对一的情况下,愣是没漏接一颗球。反倒把对方压制得只有捡球的份。 一局终了,赢得毫无悬念。 末了谭青阳还向对方放话:再卯着人欺负啊!高远球是吧,谁不会似的。又扭头吩咐方媛:以后没我在,不准你约他们打球。没安好心的玩意 这下不仅对手傻了,方媛傻了,旁边打篮球的一众男生也傻了。 这还不算,自此谭青阳便明里暗里提醒方媛欠自己人情。 为了还他这份人情,他打球时,方媛给他拿衣服拿水杯,仆人似地伺候了好几节体育课。 在别人眼里,这份关系便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简苏之所以不敢提这茬,因为当年带头要撮合方媛和谭青阳两个的就有她一个,她还跳得最欢。这也是她现在最追悔莫及的事。 谁知道方媛这傻子愣是上了大学才发现自己喜欢人谭青阳呢?谁又知道这呆瓜看见他跟别的女生走在一起就暗戳戳地离开了呢? 换做是她一定上去问个清楚,万一两人只是普通朋友呢,万一就是一般同学呢? 可惜后来再也没机会问了,因为方媛在回程的火车上就把人谭青阳所有联系方式拉黑,连同三年的同学情谊都赶尽杀绝。 哦,还有简苏和梁萌萌的,从此之后再不准她们提谭青阳半个字。 所以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跟梁萌萌也都是一知半解,又不敢问。只当是方媛在青春路上栽了一记大跟头。 补习 这是傅骁在悦亚加班的第二个周末了。 作为合作伙伴,爱语在宁市毕竟没有自己的实际办公地址,人员调动方面也有困难。 但是悦亚的订单不等人,傅骁连同场务一干人等,得在年前先把手上悦亚的单子先赶完再说。 几个大男人顶着快半个月没理的头发忙得个昏天黑地,傅骁还好点,自己带了个推子,干脆给自己理了个平头,简单干净。 于是,下巴胡子已经连成串的摄影师老汪这两天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年轻小伙子就是好,能吃苦能熬夜。简单打理一下,嘿,清清爽爽的!羡慕不来啊~。 处理完年前的单子,还要重新拟来年的新业务规划,傅骁每天基本都要忙到凌晨三四点才能睡觉。 陆铭知道这段时间正是他拼事业的时候,之前一门心思要给徒弟介绍女友的心思也淡了。 但这件事何静不知道,陆铭也一心忙工作,压根没功夫跟老婆提这茬。她跟毛毛母子俩单计傅骁的性格喜好就快记满一笔记本了。 寒假伊始,简苏却走不了了。 教导处临时通知这学期所有年级课任老师都需要完成规定的家访任务之后才能开始休假,好的是详细划分下来每个老师只用负责几个学生即可。 简苏的第一个家访对象就是毛毛,她觉得自己跟这个小孩还真挺有缘的。去的那天,陆铭不在,只有何静带着儿子毛毛在写作业。 何静当年也就是混了个大专文凭,三年级的习题她辅导起来已经有点吃力了。 很多地方也讲不清楚,毛毛的身体又没有天天往补习班跑的条件,成绩上不去倒也不奇怪。 简苏过来不仅是跟何静商量班主任提出让毛毛留一级的想法,还带了一沓毛毛平时的作文本来。 这个事情,我觉得你们家长越早知道越好。看看正在里屋写作业的毛毛,简苏将手提袋里的资料取了出来。 恋耽美 -汤原粉子(20) 但是说实话,毛毛这孩子我还是挺舍不得的。等他爸爸回来,你俩好好商量一下。这是毛毛这学期的语文作业,看得出来他在写作方面很有天分,有表达欲,也很喜欢写东西,你可以看一下他的作文。 说着,熟练地翻开一篇小考作文给何静看,何静看着看着,泪流满面。这篇作文题目叫《如果我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如果我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我会有更多时间跟老师和同学们相处,我敢保证大家一定会更喜欢我,妈妈不会每天为我担心,爸爸也不用早出晚归出门养家 我喜欢奔跑,奔跑带给我一种翱翔天际的感觉,如果我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运动会跑步比赛我肯定会第一个报名 何静不敢放声哭,她怕毛毛听见。只能捂着嘴哽咽,任泪水打湿那张写满了美好愿景的纸面。 许久,哭声渐小。何静声音有些呜咽,如果,如果毛毛真的因为跟不上进度而留级,他肯定会很难过的。他多喜欢现在的班级啊简老师,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看着何静这么难受,简苏哪里还看得下去。她知道这个女人不容易,这个家庭更不容易。索性一屁股坐到何静身边拍着背给她顺气。 这也只是我们的一个建议,学校没有权利强制哪个学生留级的。但是眼下毛毛学业上最大的问题就是基础知识欠缺太多,就算跟着同学们的脚步走,差距也只会越来越大,将来升学也是个问题。 何静一听简苏这话,心中更是不安:我也知道,但是他的身体,还有我们家的经济情况请家教的话,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简苏几乎当即决定揽下补习的活,这样吧,我这周到下周四都有空,每天过来给他补习语文。争取在这个寒假把语文基础打扎实,其它科目一起想想办法找找有没有熟人带一下他。 何静又哭了,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她没想到这位并不常打交道的简老师竟然是位如此热心肠的人。说什么都要留简苏在家里吃饭,简苏实在推不了,便留下来吃了顿晚饭 因为加的有傅骁的工作微信,所以方媛知道他发了什么广告,人在哪里,最近在忙什么业务。 她也没故意去记,可能是因为在数不清的微商消息里突然冒出的几张婚礼照片还算得上是一股清流的缘故吧,虽然这些照片的本质也是广告。 不过,说真的。这套海边照,看起来还真有些大片的感觉。宁市她也去玩过几次,怎么就没发现这么美的地方呢? 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方媛竟然将傅骁的私人微信给找了出来,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条简短的节日祝福。 翻开傅骁这个号的朋友圈,方媛呆了,她被吓了一跳。 纵然两人的初遇不怎么美好,但那天留着短碎发的傅骁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帅,从头帅到脚的那种。 但短碎发好看是好看,却显小,学生气未免浓厚了些。 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推了个平头? 不像是去出差,像是去当了个兵。照片还是别人抓拍的,眉眼没拍清楚,但看得出瘦了,下颌角线条明显了不少。 画面中,几个面色绯红的男人正聚在一起喝酒。不经意间,方媛发现:别的人都在放纵,唯有他是在品味。 她突然就觉得,这个小鲜肉还挺硬~ 媛媛,你明天下班捎我一程~ 突然跳出来消息打断了方媛的浮想联翩,干嘛。你不是放假了吗?估计是怕打字说不清楚,简苏直接开了语音。 所以咯,反正我下周才出发,能帮一把是一把吧。简苏刚说完,方媛立马将手机放在被面上,夸张地鼓起掌来,听到了吗,简老师。这是我对你由衷的敬意! 少来。地址我一会发你,其实我找你还有个原因,我怕毛毛他妈妈又留我吃晚饭。多大点事啊~你没看今天那一大桌子,跟皇帝驾临似的,搞得我还不好意思了。 方媛啐了她一口,行了,明天我到楼下就给你电话。 嫌隙 补习头一天,简苏专门挑午饭之后才去的。 一开始并没有给毛毛安排具体知识点的补习,主要是做错题整理。几张小考试卷就能很明显地反映出毛毛同学基本功不扎实的问题。 针对每处错误,简苏带着毛毛一起找出原因、记录。两小时不到,错题本上分门别类地列下好长一串。 何静生怕简苏饿了、渴了,一会进来送水果一会进来送饮料。为了不影响他们,只将东西静静放下就走了。 毛毛,你妈妈还挺温柔啊~简苏将果盘放在两人中间,挑了块苹果往嘴里喂。 毛毛倒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门口,悄声说:要是我爸在家,她完全会变成另一个人。 简苏笑笑,敲敲他脑门,丢了句:小鬼头。 毛毛妈妈,这是我列的清单,毛毛目前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字形、字意容易混淆。先从听写开始,每天抽二十个字,十个词,一点点积累。还要注意加大阅读量,多读课外读物可以很好地提升学习兴趣。 何静看着白纸上密密匝匝的清秀字体,又是感动,又是震撼。张口就留简苏在家吃饭。 这回简苏倒是不假客气了,婉言拒绝,再三澄清是因为要搭朋友顺风车才不留下来吃饭的。 一个要走,一个不放。两个女人就这样开始了拉锯战。 这时,方媛救命的电话打来了,说就在楼下等,简苏扬扬手机,表示自己所言非虚。何静也不好再拦,硬是让她捎上一袋子水果才放人。 接连三天下来,方媛尽职尽责地当好自己司机的职责,每天都能得到一袋子水果。 心中不免感叹,简苏这个学生的家长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实在人。 忙于赚钱而时常不在家的毛毛爸陆铭每天晚上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听老婆夸简老师。 毛毛睡得早,这时候何静就会把自己事先准备好儿子当天完成的作业拿来给老公看。 你看,咱儿子写字都写得更好了。人家每天过来帮毛毛补习,饿着肚子回去就算了,还要搭朋友的顺风车,我是真的不好意思。 陆铭仔细看着练习本上一个个方块字,略一思忖:干脆周末这两天,我给人家送回去。 何静连连点头,心里好受多了,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问陆铭: 就是不知道这简老师结婚没有,真是个好姑娘。听媳妇一番感慨,陆铭这才想起来告知她傅骁的近况。 他语气很坚定,傅骁的事情,咱们暂时先别管了。他还年轻,又正是忙的时候,他自己也不急,咱就别添乱了。 何静点点头,却有些欲言又止。 刚忙完手里的项目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傅骁还在床上补觉,周品泰的骚扰电话就过来了。接连挂了两次,这家伙简直不死不休。 傅骁,你丫的再敢挂,我下午就杀过来。上次吃自助的仇我可还记着呢!傅骁压根懒得应付他,直截了当:屁话那么多,说事。 周品泰将右手上的礼品袋全部换到左手,激动的语气中透着不容质疑:今天什么日子你不会忘了吧,我正准备往你家赶呢!哎,师傅,这里! 车子刚停,周品泰将手上东西一股脑送进去,才接着说:我可都上了车了啊,你立即、马上回来,陪叔叔过生日。东西都给你备好了。 傅骁抚了把脸,看了看日历,腊月初四,正是他爸傅正平的生日。 周品泰提前一周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要一起去看老爷子,但他真是忙忘了。 查了查买票软件,高铁票早已售罄,对着那边等了半天的周品泰来了句:没票了,你代表我,祝他生日快乐。 滚你个王八犊子的!你今天必须来。没价讲。 司机师傅吓了一跳,脚下没留意,车子被减速带硌得一抛,惊得周品泰艹地一声骂了出来。 傅骁听那边已经开始爆粗口,二话没说就挂了电话。扭头准备继续睡,却再没有了困意。 手机铃响个不停,傅骁也没管,就这么听着,睁眼看着天花板。 七年级的时候,傅骁没了母亲。她是同病房里确诊后走的最仓促的病友,离世时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妈妈下葬后两个月,傅正平才匆匆赶回。傅骁恼他,如果有他在妈妈身边照顾着,说不定她能活久一点。 没想到他爸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奔丧,而是帮自己转学。市重点中学一中,也是母亲一直想让他去就读的学校。 傅骁不去,去一中必须住校,他要待在离家更近的九中上学。 傅正平一句话没劝儿子,扭头把房子卖了。家具一件不剩送到了回收站,自此傅骁再也没有了家,也终于恨上了自己的父亲。 高中毕业之后,傅骁过上了完全自食其力的生活。也选择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求学。因为一次意外才跟傅正平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些。 大二的时候,周品泰跟几个哥们合伙做生意,租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摊卖烧烤夜啤酒。因为价钱公道,积累了不少回头客。名声也渐渐传出去了。 总是人红是非多,学校附近那些老牌商贩眼睛红了,时不时地就来找茬。在一次口角中,周品泰一时没忍住把人给打伤了,对方趁机赖上了他,只是皮外伤却愣是蹭着住了两个月医院。 周品泰把打工赚的钱都帖进去了还是补不上窟窿。傅骁能借的也都借了。对方紧接着要赔偿,张口就是二十万。周品泰哪有这么多钱,他爸妈也没有。 眼看着周品泰因为这个事情就要被迫休学去打工还债,傅骁终于买了张车票回家,亲口跟傅正平借钱。傅正平没答应借钱,反倒是利用这么多年干保镖行业的人脉帮周品泰解决了那无赖。 此后,傅骁依然不常回家,逢年过节每每上门看望傅正平的只有周品泰。 自前年正式退休后,但凡傅正平过生日,不论周品泰在哪里、做什么,都会屁颠屁颠地赶到傅正平郊区的家里去给他庆生。 因为自从傅骁妈妈逝世后,他就是一个人,一直一个人。 庆生 靠!这个操蛋玩意。 毕竟隔着这么远,周品泰再生气也不能飞过去把人捉回来,只能一个人赶往傅正平的住处。 傅正平院子里养了条狼青犬,闻着周品泰的味道就开始叫唤。 还没进门,周品泰就隔着铁门连连回应:笑笑,哥哥来看你了,嘿!我们笑笑还是这么精神啊~ 笑笑不再是条年轻的狗了,它陪在主人傅正平身边已经快十年,依然精气神十足,吼声洪亮。撸了一会狗,周品泰拎着大包小包进屋。 甩着尾巴的笑笑跟着周品泰屁股后面进了们,屋子里没开暖气,感觉比在院子里都要冷上几分。 笑笑蹭蹭周品泰裤腿,就乖乖蜷回主人傅正平腿边了。 这个点傅正平正在看军事新闻。男人五十出头的年纪,身躯依然伟岸,背影却前所未有的寂寞。 傅叔叔! 沙发上的男人将眼镜取下,冲着来客道了声:来了。遂起身去拿茶具。 周品泰连忙招呼他别忙活了,试探着问: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正平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忽然想起什么了,神色平淡已极:不值得你专门跑一趟。 周品泰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为傅骁开脱:傅骁本来要过来的,东西都买好了 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周品泰明显有些心虚:他不是在宁市忙么,脱不开身。托我向您转达:祝您生日快乐! 傅正平垂了眼,语带几分落寞:谢谢你啊~傅骁他,不会说这些话。 弄巧成拙的周品泰这下才真的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屋子颇大,感觉四面都是风口,又见傅正平只着一件棉夹克,周品泰四下寻摸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台取暖器。 这取暖器还是自己去年买的,包装都没拆。看来真是一次都没用过。周品泰将插头插上,将散发着温暖的挪到傅正平脚边。 不用折腾了,不冷。傅正平边说,边拿烧开了的水浇洗茶具。品茶,是他用来招待周品泰的老牌项目。 碰瓷事件后,周品泰骨子里的闯劲并没有被打压。倒腾过网店、实体店,还跑过代购。 但是生活像是一场无止境的牌局,技艺不精的周品泰终究还是一事无成。 虽然还是那么副混不吝的样子,可是一静下来眼里的光就不自觉地开始飘远。 眼看就是饭点,周品泰早就定好了附近一家农家乐的家常菜,正算着时间,对方就到了。 笑笑跟蹭着周品泰裤腿一起出门取食物,这儿的老乡下料足,四菜一汤对于两个人来说有点多。 叔,别说我浪费啊!这本来就点了三个人的。周品泰知道傅正平最见不得别人浪费,连忙解释。 傅正平摆摆手,将盘子上的保鲜膜拆开,分别给自己和周品泰打了米饭。 地三鲜、水煮肉片、烩什锦、黑椒牛柳和芙蓉汤,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菜式,周品泰端着碗看着已经愣怔半晌的傅正平,不敢先动筷子。 吃啊~片刻后,醒过神来的傅正平招呼道。 周品泰扒了口白饭,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几个菜都是照着傅骁口味点的。他只知道他没什么忌口的,却不知道傅正平的喜好,因为傅骁从没提过这茬。 地三鲜,傅骁他妈妈的拿手菜。 傅正平挑了筷茄子放进口里,没做评价。多少年没吃到了。周品泰突然就觉得鼻头一酸,觉得嘴里的饭菜有点哽。 走的时候,笑笑绕着周品泰一直转圈,呜呜咽咽的,压根不想让他走。 周品泰蹲下来摸摸它的头,视线有些模糊。里屋传来主人一声轻喝,黏人的笑笑瞬间放下了已经直立了半天的前肢,委屈巴巴地看着周品泰渐行渐远。 刚刚吃饭的时候,周品泰就已经很想骂人了,这会顺着山路往下走,被凉飕飕的山风一吹,那股子躁动竟然平息了不少。 电话却还是拨出去了。 傅骁你个周品泰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又硬生生调转过话头: 恋耽美 -汤原粉子(21) 大冷的天,他就一个人待在屋里,暖气都没开。我不说,他甚至都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就一条老狗陪着,眼看着笑笑就要蹦不动了。走的时候它不想我走,可能因为怕我走了就没人陪他了吧。 周品泰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傅骁停下手中鼠标,静静地听,也没打断他。 周品泰声线已经有些不稳,他看了一眼山脚的民居,深吸一口气。语调更低:我都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四菜一汤都按照你口味点的。他还说地三鲜是你妈妈的拿手菜,很多年没吃到了 萧萧,这么多年了,就不能让它过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傅骁回了句:他什么都吃。就挂断了电话。 此时,周品泰泪已经下来了。他慌慌张张擦拭干净,生怕人笑似的。即使山路上根本没人。 周六下午,补习刚刚结束,陆铭就踩着点回来了。此时何静正准备跟老公介绍儿子的语文老师,就被陆铭一把拉到房间。 她就是那个简老师陆铭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对啊,怎么了你她是我客户啊!两口子彼此都顿住,就这么呆呆望着对方,直到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何静才推着老公往外走。 那不正好,你送她回去,既维护了客户关系,还表达了我们的感谢,两全其美! 简苏也没想到毛毛爸爸就是自己婚礼的策划,愣了好一会。直到听见陆铭要送自己回家,才婉言谢绝说真有朋友在楼下等着,说这人陆铭也知道,就是方媛。 哦哦,方媛。记得记得聊了一路,陆铭还是将简苏送到小区门口,此时方媛就在门外等着。她还纳闷呢,简苏旁边怎么多了个男的,而且还有点眼熟。 而让简苏觉得奇怪的是,这个陆铭好像是对方媛特别有好感,盯着她看了好久,还笑得一脸欣慰是怎么回事 出名 陆铭觉察到女人犀利的目光,瞬间明白自己被人误会了。连连摆手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你朋友在我们公司有点出名。 之前方媛兑换小番岛奖励的时候关注过爱语婚庆的公众号,后来这个公号就被压在她的列表里吃灰了。她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了该号的热点人物。 小番岛三日游之后,傅骁将自己拍的所有照片都发给了顾小凡,鉴于他对自己拍照技术还有些自知之明,里面大多都是些风景照。 但傅骁不知道的是,周柔柔这女人竟然也把一部分自己拍的照片和视频也发给了顾小凡,这其中数他和方媛的照片最多。 在顾小凡的蓄意渲染下,方媛和傅骁的泳池偶遇理所当然地变成了蓄意勾兑。公司同事嚷嚷着要吃瓜,却没想到当事人直接选择不回应。 傅骁嘴巴越紧,整个公司对方媛这位神秘中奖者愈发好奇。这其中当然包括对徒弟事事上心的陆铭。 闲聊的时候便喜欢凑在徒弟耳边旁敲侧击,见傅骁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八卦的心思遂淡了七八分。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再次见到方媛,他愿意相信这世间冥冥中是有缘分这一说的。 这是方媛第四次澄清她跟傅骁没关系了。这个一脸佛爷相的陆铭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只能从第一次见到傅骁开始说起,但是有意隐去了让自己尴尬的那段。将乐于助人的人替换成了傅骁跟自己。 简苏坐在后座跟个没事人一样盯着方媛,听得津津有味的,甚至还抱着些看好戏的心理:原来这丫头还瞒了我这么多秘密。 不是,傅骁是你什么方媛话还没问出口,陆铭神情坚定地答道,他是我徒弟,也是朋友。方媛点头。最后一次申明: 我是欠他一个人情,但是我们之间真的不是这篇文章里写的那种关系。 在陆铭的引导下,方媛读完了顾小凡执笔的那篇八卦文,气得想打人。这作者脑洞这么大,为什么不去写小说? 作为一篇活动记录,能不能稍微尊重下事实啊!她怎么就跟傅骁共享二人世界了,怎么就卿卿我我了。 就算她有心,那天那池子里泡着的那一家子外国人也不答应啊~ 看着方媛气急败坏的样子,陆铭说不失望是假的,他真以为这姑娘对自家徒弟有那么点意思呢。 如果方媛肯承认,他肯定马上把人拖上楼,他跟毛毛妈要正儿八经地请这两个姑娘好好吃顿饭。 但是人家都再三否认了,他的美梦也幻灭了。陆铭回家的步伐第一次略显沉重。 真是巧了,是吧~方媛装傻。 可此时已经换到副驾坐下的简苏并不买账。略带深意的眼神逡着她道:我说那天吃饭,那小帅哥怎么就突然找过来了,原来你俩真有猫腻是吧! 方媛冤死了,刚刚经历了陆铭的重重拷问她早已是面红耳赤。 烦躁地将空调关掉,双手抑制不住地上下翻飞:怎么可能!你要信我啊,那天你也看见了,我们俩连微信都没加过,怎么可能有什么猫腻。 这话倒是没错,但是简苏哪能这么轻易被糊弄过去,眼睛一亮,指着方媛问:那你欠人情又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方媛投降,把自己怎么戏弄傅骁,怎么得罪的人一一招来。 简苏咂摸了一会:确定这个傅骁应该就是毛毛经常提到的骁哥哥了,要还人情还不简单,眼前正好有个机会让这丫头表现表现。 你妹以前在师大附小当老师对吧?方媛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转到方瑜身上了。憨憨地点点头。但是她生了小孩之后就调到二小了。 简苏摆摆手,表示这不重要。方媛觉得这丫头的重点在师大附小上,连忙补充道:我妹夫还在附小,教数学。简苏打了个响指,眼瞳里像是亮起了两只百瓦灯泡,电力逼人。 去年教育局决定在蓉市建立两所多媒体线上教学试点学校,其中一所是本市的老牌名校蓉市实验小学,另一所就是让简苏激动万分的这所师大附小了。 一年多的时间,师大附小为了响应号召,从师资到设备,进行了一轮大换血。还启动了对西北的几所山区村小的定点帮扶计划,初现成果。 这事简苏再清楚不过,因为他们学校的校报编辑专门采访过附小的专项负责人。 将前因后果这么一摊牌,方媛猛地一拍脑门,终于知道简苏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晚上一到家,忙不迭地拨通了方瑜的视频电话。 跟姨妈打招呼。快,招招手~ 这会儿正赶上方瑜一家的亲子时间,方媛一脸和蔼地对着侄儿笑着打招呼,眼神却止不住地往昊昊爸爸身边瞟,像是盯着一块肥肉。 半年不见,吴世东成了只放在风口处的气球,肚腩都快顶得上方媛五个月妊娠时候的孕肚了。 方媛开门见山,招呼妹妹把电话递给她老公。还是忍不住要调侃两句:可以啊,小子。这么快就怀上二胎了? 吴世东是方瑜高中同学,追方瑜那会没少讨好方媛这个姐姐,没有方媛给两人打掩护,方瑜那傻白甜不知道都被家长抓包多少次了。 也多亏了吴世东,方媛那段时间的体重也跟火箭升空的速度似地往上窜。 将摄像头往上挪了挪,藏好将军肚的吴世东毫不客气地反击:你就准备好红包吧,生了少不了你的。 一旁的方瑜被他逗的直乐,拿没抱娃的那只手戳他肩头。 行啊,你先生下来,我的红包保证能砸死你。方媛毫不示弱。方瑜知道这两人斗起嘴来就没个完,忙问:我看你是有事?说吧。啊~昊昊不准抢手机。 方瑜把昊昊抱到一边去玩,留吴世东讲电话。 你知道你们学校那个多媒体线上教学项目不?接触过没。 你还有弟弟? 吴世东点头,那还能没接触过,他可太熟了。系统上面我吴老师的累计课时早就破百了好吗~ 方媛看他那懒洋洋的样子,就知道有门了。换成了十足十求人的语气,三年级数学课件帮我拷贝一份呗~ 吴世东没想到她原来是奔着这个来的,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可不行,我们学校的课件都存在云库里,老师也没有操作权限。 方媛急得直抠头,只好实话实说。可吴世东听完,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现在网课那么多,资源也满地都是,不至于没路走吧。 拿过来一点。方瑜的声音远远传来。等到她人出现在摄像头范围内时,昊昊已经被塞进他的专属座驾里面了,专注地玩着球,暂时忘记了搞破坏。 方瑜将昊昊丢出来的海洋球重新丢回车里,边捡边继续说:你说的那个小孩明显是基础知识跟不上,重新学一遍是最好的办法。 东东他们那边不行,可以查查西北那几个定点帮扶学校有没有开通网上课程教学。 对啊,此路不通可以换条路啊! 方媛突然想到之前她参与过的一个西北的捐资助学项目,她可以查一下那几个帮扶学校有没有在那份名单当中。 项目资料都躺在办公文件夹里,得明天上班才能查询了。方媛属于那种心里一有事就睡不着的那种,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丝毫困意。 拿起手机翻翻翻,这个点票圈竟然连个深夜放毒的都没有,顺手下拉刷新一次,一条最新的动态就这么跳到眼前。 孤零零的一张照片,没配文字。画面被光线粗暴地分成了两部分,远一点的应该是海面,黑乎乎的。 近一些的是有些扎眼的灯光,一行行道树做了画面的分割线,没有重点,毫无美感,混乱而迷茫。 方媛还在纳闷,都这个点了,票圈里竟然还有一位小伙伴也跟自己一样辗转反侧,一看po主,竟然是傅骁? 警惕那些让人辗转反侧的夜晚吧,因为白天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这时候总会忍不住出来透口气。 这话是谁说的,太tm有哲理了!方媛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偷窥的快意来。脑子一短路,智商就掉线。还没反应过来,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夜与昼的距离隔着的不只是时空。 这是方媛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诗,她觉得跟图莫名地契合,便哒哒哒地按出来,却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发送。 我kao!删了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但是现在点删除是不是有点刻意?我是傻了吗,没事发什么酸诗 正当方媛脑子里进行天人大战时,对方竟然回复了! 没有月没有星星,有很多灯。 啊啊啊!这是原诗里的一句话,但是被对方篡改了。还变得很应景?不自觉坐直了些,心脏也开始狂跳起来。 奇怪。大晚上的,她这是激动个什么劲。 方媛没回复,留言也不可能再删除了。重新躺回被窝里,被趁机钻入的冰冷空气冻得一个激灵,冷得她没工夫胡思乱想,跟只跳蚤一样只顾乱蹭。 傅骁却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看着那14字外加一个标点的回复,他突然觉得自己更新朋友圈的频率需要改变一下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那份助学项目名单中,方媛竟然真的找到了那所被师大附小定点帮扶的学校,富春仓小。也是富春仓镇上的唯一一所小学校。 进到学校官网,16年级的所有课程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列表里。几乎每一节课程下面的留言板都是满满当当的,大部分留言板块早已成为了学生们的讨论园地。 方媛这才知道,这些课程之所以大大方方地被晒到学校官网页面上,是因为这些孩子们往往需要花费正常课时23倍的时间才能掌握新一节的知识。 于是午休时间、周末,还有寒暑假,他们都会抢着去学校新落成的机房报道,一遍一遍地重温视频里老师讲解的知识点和解题方法。 方媛被深深触动到了,要是她高中能用人家这个劲头学习,何愁考不上理想的大学? 那些很多人认为理所应当的事物,在另一些人眼里可能真的遥不可及。 这些孩子们如是,毛毛亦如是。 简苏没想到方媛的办事效率那么高,才不过两天,这丫头竟然真的把课件给找着了。而且各个科目都有,她当着毛毛母子把课件打开的时候,毛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毛毛,明天开始老师就不能来给你补习了。假期剩下的时间你要把基础知识学扎实,开学小考老师等着看你的表现。 一听简苏不能来补习了,毛毛当然是万分不舍,但是为了给自己补课老师已经牺牲这么多休息时间了,他不能太贪心。 为了报答简老师,他一定会听话,早点把落下的课程补起来。 对了。简苏把毛毛送她的小号飞机模型刚收好,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你不是问我谁帮你找的课程么。就是我的发小,你要叫媛媛姐姐。想见见她吗? 毛毛重重点头。简苏一抬手,招呼他下楼跟恩人碰面。 方媛怎么也没想到,简苏竟然又有惊喜带给她。待慢慢看清了才发觉,怎么这小孩也有点面熟? 风筝姐姐!绝对不要怀疑小朋友的记忆力。毛毛一见方媛,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那天把弟弟的风筝让给他的大姐姐。 简苏被这一声叫得一愣,你俩认识?后知后觉的方媛略显迟缓地点点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这兜兜转转的竟然都是些熟人。 风筝!哦不对,应该叫媛媛姐姐。小弟弟没跟你一起来吗?副驾没见着人,毛毛伸长脖子就往后座瞅。 方媛摇摇头,含糊地应着男孩让人无从回答的问题。 你还有弟弟!我怎么从没听说过?简苏可不管一脸尴尬的方媛,非得问个清楚不可。 父子 方媛知道她又误会了,连连摆手:不是我弟弟,是个不大熟的小孩,我那天借人家风筝玩来着。 但简苏关注的重点明明不在于此,你竟然跟人小孩借风筝玩,你多大了? 看简苏这煞有介事的样子,方媛绝望地倒回靠背,闭眼装死。 毛毛今天真的很开心,不仅是因为又见到了温柔可爱的风筝姐姐,而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简老师说媛媛姐姐还要请他吃饭。 恋耽美 -汤原粉子(22) 听得出电话里妈妈的声音也很开心,大家都很开心。 方媛没想到她无意之中帮了这个小毛头两次,在人家家门口都没蹭到饭就算了,自己竟然还要出血请客? 一行三人来到一家乌鱼馆,简苏一坐下就招呼点菜,大刀阔斧,毫不留情。 有小孩在身边,方媛没法明说,只能一个劲地给简苏使眼色,简苏面不改色地加了一壶果饮,压根不理她。那小眼神分明在说:花你这点钱就心疼了?以后你还得感谢我呢。 这顿饭吃的方媛很是肉疼,年关将至,要准备给爸妈的红包,回老家过年还要给一群小的压岁钱,年货也还没置办,下个月发工资前日子注定要紧巴巴了。 还没完,她还得把这一大一小两位祖宗给送回家,方媛觉得心脏委屈得开始抽痛了。 跟毛毛道完别,正准备倒车出发,那孩子竟然挣脱了何静的手又跑了回来。 媛媛姐姐!我们加个好友可以吗? 毛毛骨子里其实是个挺活泼的孩子,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社交圈子很小。 相比于同龄人,他更喜欢跟傅骁这个年纪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在他们身边,才有那种被人当做正常小孩对待的感觉。 傅骁哥哥,我们简老师今天给我介绍了一位新朋友,她叫圆圆姐姐。脸也是圆圆的,很可爱。你知道吗?其实圆圆姐姐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风筝姐姐哦! 傅骁看着小毛头发过来一长段的文字,不禁好笑。这小家伙天天跟汇报工作一样的跟自己汇报自己的生活,也不嫌烦。还有这个叫圆圆的圆脸小丫头,应该也挺逗的。 还有还有,今天圆圆姐姐还请我吃鱼片了呢。还在网上找了课程让我学习,我刚刚还跟妈妈说让妈妈做她最拿手的糖醋排骨请圆圆姐姐吃 傅骁也看得出来小毛头是真心喜欢这个圆圆姐姐,大手一挥:等下周哥哥回来,就请你和你的圆圆姐姐吃饭怎么样? 毛毛高兴地都快要蹦上天了,满口答应下来。不过此时只拿到半个小学文凭的毛毛小朋友并不知道此圆圆非彼媛媛。以至于闹了个大乌龙。 终于忙完年前的预约,傅骁换来了三天的假期。回到蓉市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场逛男装店。 导购小姐看傅骁一个人挑挑选选又犹疑不决的样子,连忙上前问询:先生是给自己买还是买来送人呢?傅骁如实答:送人。 对方大概多大年纪,多高多重呢?傅骁答不上来,他从没给傅正平买过衣服,连最近一次见他也是两年前了。遂有些迟疑,边讲边比划:六十多点。比我矮这么多吧,上半身比我壮一点。 导购小姐听他说得含糊,推荐了比傅骁手中拿的大一码的码数,结账时嘱咐傅骁不合身随时可以拿回来换。 傅骁摇摇头,表示不用。明明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非得要搞这么麻烦。可是真要让他在电话里问傅正平多高多重,他实在是问不出口。 赶在饭点前,傅骁赶到了傅正平的小院门口。笑笑一见是他,简直要乐疯了,狗爪子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印出了一圈灰色爪印,嗷嗷嗷地叫主人快点出来。 傅正平穿着一件夹克就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肩背没以前挺直的缘故,傅骁觉得他好像老得很快。 父子俩视线相交的同时,傅骁不自在地将手中的购物袋往后藏了藏。 一进屋傅骁就觉得一股冷意直逼自己面门,诚如周品泰所说,屋里除了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其他热源。笑笑鼻子里喷出来白色的烟,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也不打个电话坐着,等我一下。傅正平言语有些无措,实属大半辈子头一遭。 傅骁没听父亲的话,四下寻摸着,将角落里的取暖器拖出来,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 笑笑压根不愿离开傅骁半步,就着他的裤腿趴在冰冷的地上。傅骁伸脚赶它去取暖器边上待着,赶了几次它又会跑回来,像是执意要给他暖脚。 傅骁无法,只能将脚伸到笑笑肚子底下垫着,用两只脚背托起了笑笑整个身子。 片刻后,傅正平从厨房出来,手里攥着条毛巾,正准备递给傅骁时,瞥眼正见在儿子脚面上蜷成一团的笑笑,立时制止了正要起身的儿子,俯下身子,给他擦衣服上的狗狗爪印。 阿泰来的时候这小家伙也是兴奋得不行了,不过阿泰穿的衣服倒是不着灰。傅正平半蹲在儿子面前,边擦着灰边说。 唰唰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傅骁的视线正对着傅正平的发顶,傅正平头发向来打理得很短,乍一看觉不出什么异样,动作间,根根发丝闪着银光,分明是白的。 傅骁心中一恸,父亲真的老了。 行了,一会干了就好了。傅正平擦了半晌,站回身的时候两手掌心一直抵着膝盖,动作也不似以往那么利索了。 他不再是那个小时候蹲下来给自己系拉链的那个高大男人了,傅骁想。 原来他这样的男人也会老,就如同那些白发一样,连苍老都如此的默不作声。 傅骁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将放在脚边的购物袋拎起来,取了外套,让傅正平试试。傅正平愣了一秒,眼尾便咧出笑纹。听从儿子的吩咐,抬手,转身 衣服明显大了。 傅正平胸前空出很大的空间,冷风可以在里面遛弯。遮住膝盖的下摆也有些长,坐下去的时候必须得撩一下才行。 他瘦了好多。以前妈妈给他买衣服从来都只会买小了,根本不会大。 这个媛媛 不合身可以去换。说着,傅骁就要帮他脱下外套,这件衣服他看着就觉得懊恼。 傅正平却不依他,两手插入衣兜,绷直了。不以为意道:挺好,不用换。正好里面可以多加两件衣服。 傅骁犟不过父亲,衣服留下了。 离开的时候,傅骁没有陪父亲吃饭,傅正平嘴上不说,他也能看出来那种独属于父亲的默默无声的期待。 但是他没心情吃饭,胸腔里乱七八糟涌动的情绪让他只想逃离。真留下来,气氛只会更尴尬。 笑笑追出了半里地,傅正平怎么喊都没用。等到傅正平的小院只剩下零星一点时,傅骁蹲下来抚摸着笑笑的头,紧紧地抱住它,以安抚孩子一般的口吻道:他一个人,回去陪他吧。 笑笑听懂了,开始哒哒哒地往回跑,一路跑一路仍不住地回头看看,直到傅骁的身影消失不见。 傅骁又去了那家男装店一趟,这回选好了款式自己先上身试了试,这个码数应该不会错。 导购小姐姐见他面熟,更加热情了些:先生,之前买的长款羽绒服还合身吗?傅骁没回答她的问题,另起话头:你们这里可以帮忙邮寄吗? 对方一愣,迟钝地点点头。傅骁留下傅正平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又问导购要了纸笔,将留言条塞到衣兜里,走了。 一波操作让导购小姐姐半天摸不着头脑,心中对这个帅小哥的好奇心如野草般疯长。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还是伸出了罪恶之手,只见那摊开的纸条上写道:这件应该合身了,方便你换着穿。 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傅骁从不食言。 商场一楼的肯某基新出了儿童餐,大大的海报上印着一只懊恼地抱着头的小呆鸭,傅骁认出这是自己小时候追过一部日漫里的角色,觉得有些亲切,又想到之前答应毛毛要请客,就直接给何静去了电话。 毛毛,你傅骁哥哥说请你吃饭,一会他来接你~何静扶着房门,冲着里面正在学习的儿子喊。 毛毛一听是傅骁来电,三两下扑进妈妈怀中将电话接了过来。 嗯,好,但是我得先问问媛媛姐姐。毛毛连连应着,下来就给方媛发消息:圆圆姐姐,你现在有空吗,请你在han华商场吃饭。一楼哦~ 方媛这会儿正忙着不在工位,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快要下班了。 一个多小时了,应该不会还等着呢吧~这样想着,还是给毛毛去了回信说明了缘由。 没想到那边竟然秒回,没关系,我们还没开始吃呢,你要是觉得抱歉就快点过来哦~ 所幸瀚华离方媛单位不过几个街区,十多分钟就能到。带着对小毛头的歉意,方媛噔噔噔地跑下了楼,压根忘了去想那个我们指的还有谁? 正是饭点时候,推开门,大人小孩的声音乱做一团。方媛四下张望间,只听毛毛清清亮亮地一声招呼,媛媛姐姐,这里这里! 方媛落座,放下包。看毛毛就点了一份儿童餐,问道:你一个人呐?男孩嗦了一口可乐,被冰得一激灵,目光转向人群:傅骁哥哥在点餐呢! 傅骁?! 她怎么忘了,陆铭是傅骁的师父啊~ 刚想起来,眼角便瞥见一道高大身影正往这边走来,方媛一时间慌得只想找地方躲起来,见桌上有只玩偶小鸭,顺手抓起,同毛毛没话找话: 毛毛,你知道这个鸭子吗?很出名的。是我们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动漫角色。方媛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接过话茬。 傅骁就站在离桌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五官线条更硬,发茬贴着头皮,也显得更高了些。 就很吸引人眼球。 遑论他此时还端着一份儿童餐又显露出一种微妙的反差萌,嘴角竟然不自觉就开始上翘。 方媛好不容易将自己的一副痴汉相收起,想尽全力表现得自然一些,却见对方将餐盘在自己面前一放,那只抱着头的鸭子就这么正对着自己。 她觉得自己成了那只呆呆傻傻的小黄鸭。 儿童餐? 方媛不记得自己刚刚点过餐,问询的目光直盯着傅骁。 天知道刚刚傅骁见到坐在毛毛对面坐着的竟然是方媛的时候有多震惊。 圆圆姐姐?他还真的以为圆圆是个肉呼呼的小丫头呢。 原来竟然是这个媛媛。 傅骁面上忍住笑,嘴角却在微微颤抖。从方媛的角度看去这男人似笑非笑透着邪气的样子无端让人火大。 索性将餐盘一下推到傅骁面前,以拒绝进食的方式捍卫着自己成年人的脸面。 眼角又瞥见毛毛吃的正香,忽而忆起自己此刻的身份是客人。吃他的东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又伸手叼走了餐盘里的薯条。 傅骁看着女人自相矛盾的幼稚举动,觉得这份儿童餐倒是没点错。 媛媛姐姐,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毛毛突然不吃了,悄悄跑到方媛身边耳语起来。 方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妈妈要是问你我们今天吃了什么,你不能说我吃了炸鸡哦,她不许我吃。 对啊,这小毛头身体不好。方媛目光直射过去,下一秒傅骁读懂了,她那神情分明是在兴师问罪:你还是个当哥哥的,怎么能带毛毛来吃这些垃圾食品? 傅骁眉头微收,底气颇足道:小毛头,来跟你媛媛姐姐解释一下。 毛毛听到指令,扯了扯方媛衣袖,是我想吃,骁哥哥才帮我保密的而且,我要很久很久才能吃一次。 也是,方媛自己小时候垃圾食品也吃不少。她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天可怜见的,她答应帮这个小毛头保密。 饭毕,时间还早。在毛毛的不断怂恿下,方媛答应陪这一大一小一起逛逛商场消消食。 毛毛牵着两人直奔三楼游戏区,电梯口正对着一家电玩城,堂子很大,五光十色的。篮球机、跳舞机、抓娃娃机应有尽有,除了小孩,还有不少大人在里面玩游戏。 大门正中间是VR游戏体验区,方媛被毛毛扯了个踉跄,眨眼间这小子就已经巴巴地守在巨蛋一般的设备边上了。 工作人员见一男一女带个小孩,自然以为是一家三口,便热情地招呼: 这款是我们新推出的VR游戏哦,爸爸妈妈可以让小朋友试试。 一家三口 此情此景要是换了别人,没准会被臊得满脸通红。可是偏偏遇上的是脑回路不大正常的方媛,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眼见着圆圆脸已是僵作一团,方媛忿忿:从哪就看出来是爸爸妈妈了?她能生出这么大个孩子? 再看一眼傅骁,竟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火一下就上来了。 爸爸,我也要玩这个! 此话一出,不仅傅骁瞪大了眼,周围人也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工作人员下巴快合不拢,迟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他是你爸爸?你开玩笑吧! 方媛不以为意,无辜的眼睛眨啊眨:继父也算吧。 哦,原来是妈妈保养的小白脸呐~ 工作人员不知道该羡慕眼前这个女孩,还是羡慕她妈妈了。 方媛! 媛媛姐姐? 傅骁和毛毛几乎是异口同声,她都忘了还有小孩在了,打了个哈哈,准备糊弄过去:开个玩笑,呵呵,玩笑~ 刚刚傅骁的脸色就像吃了坨翔,真是大快人心。 方媛正爽呢,却被对方一个漂亮的回击搞的措手不及。只听傅骁大声说:都当妈的人了,一出门还喜欢装嫩。 方媛真的想掐死他 工作人员见气氛不对,为了避免被殃及,给毛毛穿戴好装备就溜了。其他人也早已各玩各的去了。只剩下方媛傅骁两人继续针尖对麦芒。 十五分钟的沉浸式VR体验说短不短,就这么僵着太浪费时间。方媛把头一扭,决定不跟男人扯上关系,径直去前台换币去了。 傅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离开又回来,往抓娃娃机旁边的打鼓机去了。 咚咚咚的一阵敲击下,方媛几乎能保证在98%的正确率,傅骁心道:这女人,节奏感还挺好。转头也寻了台篮球机,准备热热身。 傅骁手指修长,手腕有力,投篮是拿手好戏。 他从高中开始就是得分后卫,大学时候专门攻前锋,秦怡当年为了追他,愣是恶补了一学期的N*A赛事转播。 对大多数人来说,感受过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被崇拜这种美好之后,是会上瘾的。傅骁也不例外。 恋耽美 -汤原粉子(23) 一轮热身下来,傅骁身后已经围了小半圈人,余光一扫,男女都有,不经意间就开始炫技。 长而有力的手指出手拨球时干脆利落,极具观赏性。一记空心球刚离手,已经有细碎的惊叹声传入耳中了。 但是偶尔瞥开的眼光又表示这个耍帅的男人精力其实并未完全倾注在投球上,他一会不经意地东瞅瞅西看看,像是在寻找什么,却又没有找到,视线每每收回的时候总会划过一丝失望。 机械的人声提示响起,傅骁已经打破上个玩家记录,进入奖励关卡。 周围的惊叹声愈发高涨,但投球手却更加漫不经心了,倒计时停止,游戏草草结束。 傅骁觉得胸口不大顺畅,又觉得兴趣缺缺。看了看正玩得沉浸在游戏中不亦乐乎的毛毛,决定换个别的项目玩。 虽是这么想着,目光却如同扫描仪一样到处寻找方媛的身影。刚刚练投篮的时候都还在玩打鼓机,怎么瞬间就不见人了? 傅骁转了一圈,愣是没见着半个人影。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女音:我靠~,原来方媛人就藏在面前这个小黑匣子里。 傅骁故意清清嗓子,问了句:方媛?也没等里面的人应声,撩帘进了黑匣子。 这是个全包围半密闭的游戏装置,里面很黑,只有最前方有一块LED屏发着光,屏幕上一群张牙舞爪的丧尸在哒哒哒的枪声下正被一个个血腥爆头。 方媛见傅骁不请自来,也没工夫理他,把住手里瞄准器,重新校正准星,但机会已失。 一大波海盗僵尸已经攻占了整个甲板。傅骁见方媛明显慌了,下意识就顶上了空缺的副炮手位置,加入了方媛的哒哒哒队伍。 game over!屏幕跳出一行大大的红字,一局终了。 傅骁暗自诧异:刚刚明明瞄得挺准,怎么还挂了? 下意识就开始检查瞄准器,此时屏幕白光一闪,两人眼前均是一亮,傅骁发现方媛觑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我这边好像傅骁觉得委屈,明明是好心帮忙,方媛你那眼神算是什么意思? 但话还没说完,方媛上半身已经倚了过来,他何曾料到对方竟然如此主动,又不知道她下一步想干嘛,不觉间僵住了身子。心脏却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 时间好像特别漫长,偏着身子的方媛眼瞅着就快要靠在傅骁肩头上,她却突然伸手轻撇开他的手,仿佛觉得碍事似的。 又径直往副炮手机位的投币口去了。 当啷当啷三声轻响,傅骁面前操作台的指示灯亮起。 方媛旋即回正身子,又迅速往自己的投币口丢了三枚币,再说话时,新一轮的游戏已经开始。 瞥了仍在梦游的男人一眼,催促道:干嘛呢,打啊! 如坠梦境一般,傅骁经方媛那声提醒才恍然惊醒。 手腕处温润的触感还在,手中的操作杆冰冷坚硬,他唯有紧紧握住,像握住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脏。 傅骁上手很快,跟方媛的配合也逐渐默契。一轮下来,分数刷进了前十。 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正跃跃欲试地要开始下一轮游戏时,却看方媛已经撩帘出去了。 与此同时,毛毛也结束了VR沉浸式体验,正找他们呢。傅骁扭头看一眼那小黑匣子,一对情侣撩帘正准备往里钻。 送完毛毛回家,方媛瞟一眼副驾驶位的傅骁,意思明显:小朋友我送送倒是举手之劳,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大男人莫非还想被一个女人送回家不成? 没想到傅骁压根没理会到似的。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有劳你费心了,课件的事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想到要帮小毛头? 方媛只好如实答了,傅骁垂眸似想了想,忽而道:该不会你是为了还之前欠我的人情吧? 吃什么? 他这么一说,方媛倒想起来了,对啊,这不歪打正着了嘛。亏得刚见面的时候我还好一通不自在。 方媛理直气壮地点头,傅骁觉得这一刻眼前的姑娘真的很像那只小黄鸭。 刚刚着急想让我下车,是赶着回家煮东西吃吧。正好也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傅骁根本不等方媛回答,径自开了导航。 这种完全不给人留余地拒绝的谈话样式,无疑是让人反感的。但在傅骁的口中说出,竟让方媛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高三上学期开学不久,刚充完饭卡的方媛转头就弄丢了自己的卡,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饭卡依然没能找回来。毕竟校园卡不需要密码还无法挂失,只能重办。可是方媛连重新办卡的钱都没有。 方媛根本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梁萌萌因为要准备出国不在学校,简苏也有事请假。彼时她真的是孤立无援。 谭青阳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当天中午就跟几个关系好的打招呼要请客,几乎是拎着方媛的后脖领子把人给带到了学校食堂。 不准她问缘由,也不允许拒绝。 此后每天早、中、晚三顿饭,谭青阳要么就带两份到教室吃,要么就直接将饭卡往方媛桌上一扔,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去校外下馆子,让方媛自己解决。 这样的帮扶一直持续到月末方媛领生活费的那天。 记了账的方媛省吃俭用要把欠同桌的钱还上,但谭青阳压根不收,甚至颇不耐烦。方媛无法,只好攒钱给他买了双球鞋,款式是吴世东挑的。 那是方媛长那么大,买的最贵的一双鞋 那些强硬而温暖的行动,拙劣却善意的谎言。成为了方媛心底最美好的回忆。 想什么呢,看路!傅骁一声提醒,方媛一脚刹车就踩下去了。两人均向前一倒,而后重重落回椅背。此时车头距离路面只有一拳的距离,近乎剐蹭着辅导边缘停了下来。 傅骁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来检查方媛情况。 驾驶位的女人愣怔着僵在那里,一侧发丝懊丧地垂下,压根看不见脸。他连忙倚过去,一手拨开方媛鬓发,一手托着她下颌,见她双目失神,语气不免急了: 方媛,你怎么样?说话! 方媛被这一声给吼清醒了,双眼重新对焦,定定停在傅骁脸上。傅骁看她终于缓过神来,心下稍安。却动手解起她安全带来。 你,干嘛?女人声音有些颤抖。 傅骁手上不停,咔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吩咐道:下车,用走的。 可是,这不能停看她明显还没缓过神来,他语气带着些明显的安抚,你先下来,我挪到前面去停。 脚踩到地面的那一刻,有些腿软。方媛庆幸今天没穿有跟的鞋,不然怕是要崴脚。傅骁熟练地将车停了,跨着大步又回来找她。 他原本就高,逆光而行则显得更高了些。两人距离本身不远,加上他步子又急,方媛无端生出了几分陌生和紧张来。 因为自己的失神差点出了事故,好像并不是轻轻一带就能过去的事。方媛心里便越发虚了,有点不敢看傅骁的脸,直往地上瞅。 看什么呢,去吃豆花怎么样?傅骁语气如常,并没有意想中的责怪,倒是让方媛有些愣怔。抬眼偷偷瞅他,因为身高差的关系虽然够不着他的眼神,但好歹周身的气场是柔和的。 跟没事人似的,他是真不在意? 豆花?方媛目光四下挲麽着,可并没有发现有哪家卖豆花的店面。对啊,还是你想吃烧烤? 傅骁指着滨河路旁边一溜的烧烤店问,这个点,店里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室内外较大的温差让店里的橱窗结了一层薄雾,倒映出朦胧人影来。 河岸风大,冷得方媛直缩脖子。摇摇头,大晚上的吃烧烤,她可真是不怕胖了。 吃豆花! 两人背着风走,地上并排映出一长一短两个人影来。走着走着,那个短一点的人影就逐渐隐没在另一个里面了,方媛朝手心里呵气,觉得后背的风变小了不少。 哟,你可好久没来了。坐里面吧,里面暖和。 刚进门,方媛就见素昧蒙面的老板正冲着自己这边打招呼。听傅骁应了一声,她小声问:认识?傅骁看她冻得鼻头发红的样子有些滑稽,不禁莞尔:算这儿熟客。 坐定,刚缓过劲来。冒着热气的砂锅端上来了。这一锅着实不小,看服务生颇为废力的样子,像是端着个盛满了水的脸盆。 奶白的汤汁没过一众食材,独留下礁石似的零星岛屿,方便食客辨别这都是些什么食材:白菜、木耳、香菇、酥肉段,还有主角豆花。细碎的青葱散落其间,像幅泼墨山水。 酱碟小而精致,油和辣椒单独被摘出来了。为了保留汤底的清淡,它们的存在空间被压缩到极致。小怎么了,能装得下一小块豆花就足够了。 隆冬之夜,吃下一肚子清清淡淡的食材,再灌下去两碗原汤,通体都舒畅了。 方媛吃得额上冒汗,唇色艳红。身上所有毛孔都打开了,眼睛也如同舀了两捧山泉掬着一般,清清亮亮的。 这傻姑娘只顾着吃,都不知道对面的男人盯了自己多久。方媛在傅骁眼里,一直都是软萌类型的长相,几次接触下来,性子还有点天然呆,根本不像是大他三岁的样子。 可是最近,不知是不是因为瘦了,还是其他缘故。尤其是现在,这样暖黄的灯光下,她的脸颊粉□□白的。红得绯丽,白得通透,眉眼也如同描过一遍,嘴唇也红得艳丽。竟有一种别样的娇俏,顾盼之间,如晨间溪水般清丽明媚。 老板,加点汤!方媛吃得打嗝,眼瞅着要煮干的锅底,劝说自己再最后一碗汤就好。回去也不用喝水了。 傅骁早就饱了,怕方媛吃得不自在,一直没将筷子放下。却听对方还要加汤,心里也震惊,面色却仍是如常。 这女人是真的很能吃啊~ 傅骁暗叹,旋即莞尔。 不过看她吃东西还挺治愈。 生日宴 方媛干了最后一碗汤,站起来去关火。动静之间,微鼓的腹部轮廓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对方眼中。 她骨架小,再加上最近清减了不少。腹部只剩下一小团软软肉,看起来虽不显眼,却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傅骁感觉到心口暖融融的,莫名地想笑。想再看一眼方媛的肚子,却生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异样。遂抑制住心底的渴望,目光欣喜又纠结。 你笑什么?方媛也知道自己没管住自己,吃得多了些。呵斥起人来有些底气不足。但见被呵斥的人倒是一点不气,反倒好脾气地回应,没事先坐会再走。 好不容易忍住笑,傅骁转身去结账。老板见他专程带女朋友过来吃饭,看破不说破,干脆把零头给他免了。 方媛看看手机,差不多快十点了。被食物压下去的罪恶感一下子又升腾起来。最近但凡她多吃一点东西,就会很容易有罪恶感。何况她今晚吃了这么多。 傅骁看她眉心微蹙,似乎有些心事。想问却不好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默着。终究还是方媛打破了沉默:刚刚我确实走神了,对不起啊~ 想了想,又问:我看你也没提,是真不在意吗? 低着头认错的方媛乖巧的像个学生。傅骁觉得这姑娘今天真的莫名戳中自己的笑点,只好以手虚握成拳挡住唇边笑意。用尽量平和的声音回她:你已经很内疚了,还用说什么。 方媛觉得傅骁说这话时,莫名的像方存益。每次她被太后追着数落时,老方都会拿相似的说辞为女儿开脱。 后半段的回家路,方媛还是将驾驶权交给了傅骁。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电台喧闹着,播放着某艺术家的经典小品,腔调中带着浓重的年代感。 方媛是唯一突兀的那个,总是在演员抖包袱之前就笑了,谁让她笑点低呢。她笑起来没顾忌,总是当笑声出了口才恍然发现身边有人,然后略微有所收敛。但很快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往复。 傅骁自然也察觉了她的小动作,也怕她在意,直将呼吸放缓再放缓,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偷偷拿目光瞟她,渐渐地目光就有些收不回来了。 不过两段小品的时间,车里的气氛轻快默契,却短暂。 年末的收尾工作既多且杂,方媛被淹没在成堆的报告里,不得不推掉了钱姐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赵美玲抱怨了两句,让方媛过了年就申请调岗。 下班前一刻,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明晃晃的一行备忘跳到方媛眼里,昊昊生日!方媛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 昊昊的生日宴定在奥美举行,下午7点开始。时间有点赶,路上堵车,7点15方媛才赶到大堂,急冲冲地往电梯奔。 叮地一声,电梯门一开,她就忙不迭地往里钻,头也没抬。 周品泰刚跟朋友吃完饭,正准备送人出大门,兜头就被一股大力撞个满怀,低头一看,是个姑娘。 方媛也不管撞到的是什么人,嘴里连连说着抱歉,手上却一刻没停,按4层、关门一气呵成。等周品泰反应过来她就是自己的心动女孩的时候,人早没影了。 我有急事,回见啊。跟朋友嘱咐一声,周品泰立马转身折回。 上次他就被傅骁那混蛋糊弄过去了,还说人姑娘喜欢他,萧萧要是真的对人家没意思,干嘛激动得跟抢了他钱似的。可他但凡有那意思,肯定早出手了。 周品泰翻来覆去才想明白,就是萧萧他自己孤家寡人习惯了,还见不得哥们甜蜜幸福的扭曲心态在作祟。 这次机会,周品泰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 电梯在四楼停下。周品泰眼疾手快地忙去去查四楼宴会厅安排。看她刚才慌慌张张大包小包的样子,肯定是要迟到了,目光逐条划下来,时间最接近的就是402的吴程昊生日宴 迟到的方媛被赵美玲好一通数落,方瑜连忙过来圆场,方存益也觉得不是个大事,但是不敢明着为女儿开脱,毕竟最近老婆的脾气就像是个活炮仗,一点就炸。 还是吴世东有招,直接把吴程昊抱来,交到赵美玲怀里。也亏得昊昊争气,嘻嘻哈哈一乐,太后的火气去了十成十。 唱完生日歌正切蛋糕,盘子不够了,方瑜正要去拿,被赵美玲叫住,打发方媛去将功补过。方媛领了太后懿旨,正准备找工作人员要盘子,就在门口遇到了守株待兔的周品泰。 恋耽美 -汤原粉子(24) 是你啊。傅骁的方媛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抢答了 周品泰。 真巧哈~干笑一声,不准备多说。方媛正准备闪人,可周品泰就堵在正门口,没个要让开的意思:刚刚在楼下就看见你了,想着上来跟你打声招呼。 方媛一听,汗毛都要立起来了。看这架势是专门来找我?傅骁不是已经帮她说清楚了吗? 正想着,方存正急吼吼推门出来,一见侄女还在门口,面上露出几分诧异:媛媛?不用去找盘子了,够用,被你二伯母忘在包里了。 这位是快进来,都站在门口做什么?方媛这个二伯一向口直体快,见着方媛身边站着个男的自然以为是她对象,作为主人家热情不能缺,上手就要去拉周品泰。 周品泰完全也没想到眼前这位胖乎乎的大叔话没说完就要上手,出于礼貌也没挣扎,顺着力道就被拉进了门。方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众人见方存正带着个陌生男子进来,都面面相觑。方存正冲方媛使个眼色,示意侄女不用再藏着掖着。众人的目光又纷纷落到方媛身上。 方媛根本不敢往赵美玲那边看,不自觉咽口口水,硬着头皮解释:这是我朋友周品泰,碰巧在门口遇到的。 阴错阳差 满心欢喜的方存正对上哥哥方存益失望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看向老婆陆晓兰,后者连忙过来打圆场,招呼方媛带周品泰坐下,口上说着些人多热闹的过场话。 赵美玲扯一把方媛,怎么回事?方媛压低声音解释:就是个朋友,真的。 这时候昊昊奶奶一脸喜气地走过来,她性子热情豪爽,拉着方媛的手就不放。 看你这丫头,害什么羞。不都是一家人吗?说完也不管方媛神情有多纠结,一把又拉过周品泰,循循善诱道:小周对吧?哪里人啊,认识我们媛媛多久了? 方媛真的想抓狂,正想冲上去解释,却被赵美玲大力拉回来:我不管你们是真朋友假朋友,你今天给我消停点。 周品泰觉得方媛这一家人既热情又大方,这才刚见面,已经不拿他当外人了。别人问他就答,一五一十全往外兜。在长辈看来着实老实讨喜。 不一会昊昊奶奶抱着孩子过来找方媛,昊昊伸手要她抱,被奶奶叫住:昊昊要有礼貌,叫姨夫。这话明显是对着周品泰说的。 昊昊叫了人,如愿以偿地被姨妈给抱住。似有些忌惮眼前这位陌生的姨夫,直往方媛咯吱窝躲,但又架不住好奇,悄悄抬头去瞅人家。 周品泰也是个孩子心性,加上这一声姨夫叫得他通体舒畅,跟昊昊躲迷藏乐得不亦乐乎。惹得小寿星哈哈大笑,方媛像个没有感情只能被动配合的工具人,在一旁干着急,而赵美玲倒是看得很是满意的模样。 自从方媛毕业后,逢年过节被长辈催婚是常事。但是这是方媛第一次觉得跟家人相聚的时间如此难熬。只想要早点离开。 生日宴以小寿星呼呼大睡草草收尾。大家各回各家,在赵美玲的授意下,方媛和周品泰被如愿留在了最后。 你能不能把合照传给我啊?周品泰理由很正当,方媛想不出理由拒绝。可能因为早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思,她打心眼里不想加他好友。 相比方媛的表里不一,周品泰倒是自在得很。他向来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性格,是最不知扭捏为何物的人。方媛,你头像挺可爱啊~ 听出对方是发自内心的赞赏,方媛礼貌地道谢。当着面就把照片给周品泰发了过去。 我车停在门口,就走这边了。行至大堂,方媛径直拐向左边出口,示意要跟周品泰分道扬镳。 没想到他却好似压根听不懂自己言外之意似的。一个跨步便追上来,没事人一样问:能不能捎我一段?随便哪个地铁口把我放下都行。 方媛咬紧后槽牙,只好让他上车。为避免尴尬,又将电台调出来,将声音放至最大,两个磁性的男低音正上演着一段爱恨情仇。 这是?周品泰越听越不对味了,忍不住发问。反观方媛,目光坦荡得跟似没事人一样:我站他俩的cp,追了好久的一对了。 周品泰知道有很多女生喜欢这类故事,但是真正接触到的,方媛是第一个。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原来你喜欢这种故事啊~周品泰声音不大,似在说给自己听。但方媛仿佛就等他这句话似地立刻接住话头:嗯!可喜欢了。 前面就是地铁口。方媛说着,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但是明显还差着一大截。方媛扭头对周品泰礼貌笑笑:前面转弯挺不方便的,我就在这里停了,不介意吧。 周品泰惊得有些愣怔,慢悠悠点点头,下车。还没来得及跟方媛挥手告别,对方已经一骑绝尘。却并没有掉头,而是径直向前开走了。 嘿,这姑娘好嘛,睁着眼说瞎话。难道是生气了?小脾气够辣啊! 周品泰饶有兴致地扬眉,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莞尔一笑:方媛,这次我可认真了。 回家屁股还没坐热,赵美玲的视频就打来了。方媛早料到逃不过,刚响一声就接起来。赵美玲习惯性地把手机举得老高,眉头都皱成团了。隔着不断摇晃的屏幕大声叫着方媛的名字。 我在。到家了?可太后明显没空跟她寒暄,审犯人一般问:说说怎么回事吧。 坐在太后身边的方存益好不容易露了半张脸,只能瞅准机会给女儿递眼色。我说我就见过他一面,您信吗?方媛真的想抠墙,她说这话的前提当然是料定自己亲妈不会信。 那他怎么找到地方的?看那架势明摆着就是来找你的。你就不能给我句实话?方媛不挣扎了,把她跟周品泰怎么认识,怎么拒绝别人的前因后果一一都交待了。 赵美玲想不明白,她看看老公,再看看屏幕里一脸诚恳的女儿。强压住火气: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到底看不上人家哪点了,个子有那么高,长得那么精神的小伙,你还嫌弃人什么? 看着老婆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样子,方存益心道不好,刚想去拉人,就听赵美玲厉声训斥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多大了,啊!方媛~人昊昊都两岁了,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我26怎么了!给你丢人了吗。让你没面子了?我,我也不是说不找,可你也不能这么逼我吧。你是我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方媛一句一顿,音调愈渐不稳,泪水也不争气地大颗滚落。 方存益也觉得赵美玲话说重了,拿肩头撞她。可赵美玲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反而愈渐生气。方媛,我跟你说,这个周什么的,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他哪里不好,我跟你没完! 我跟你没法交流,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屏幕熄灭前,这是方媛留给赵美玲的最后一句话。 方媛扑倒在床上,泪水浸湿了半边脸,但凡她跟太后吵架,最先哭的人都是她。给太后买的新衣服明天不给她带过去了,过年也不回家了,反正都是被嫌弃 安慰 前一晚大哭了一场,方媛现在还有点头疼,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本来计划的是今天回家,也因为跟太后昨夜大吵了一架临时取消。 看了看点,已经快到中午。忙不迭地想要点个外卖吃,结果看到来自周品泰的消息: 刚才惹你生气了吧,我对你的爱好没有任何意见哦,怪我没说清楚,可你也把我丢太远了。走了好久才走到地铁口(委屈巴巴.jpg) 发信时间是昨天,方媛觉得这个周品泰虽然挺爱装可怜,但倒是个好脾气。 听他这么一说,倒真是自己有点过分了。想要回一句抱歉的话,却又想到不应该给对方什么念头,算了,就让他认为自己脾气古怪也是一件好事。 甩了甩头,干脆不回了。扭头打开野比大人最新的视频,那只白色的马尔济斯犬正在草坪上撒欢,袒着肚皮求抚摸的无赖样,让人心情倏地一下轻松了,方媛渐渐地也笑得像个傻子似的。 何静有事要出门,给毛毛留了点钱让他下楼解决午饭,毛毛一个人在家玩的无聊,想到今天是周六,打开了自己的好友列表,找出了方媛的熊猫头,哒哒哒地开始编辑消息。 圆圆姐姐,你在放假吗?今天妈妈出门了,傅骁哥哥也不在。可以的话,来找我玩吧。我下楼买炸鸡,我们一起吃。 收到消息的时候,方媛正在选择点沙拉还是炒面的难题之间自我拉扯。读到一半,不禁好气又好笑:这小毛头,爱偷吃就算了,连名字都输不对,可着他们都不在才想到找我啊! 纠结了片刻,方媛终究经受不住炸鸡的诱惑。应了下来。 门只叩响了一下,就迅速打开了。快得方媛都愣了片刻。 小毛头,你一个人在家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知道吗?方媛语气里全是不赞同,没成想毛毛倒是理直气壮:你不是陌生人啊。 方媛扶额,我是叫你以后有人敲门一定要问清楚对方是谁之后再开门呀,烤红薯!毛毛指着方媛手里的纸袋直吸鼻子。 冬日里的烤红薯最是香甜勾人,方媛刚才在楼下看到有卖烤红薯的,一时忍不住就买了两个。嘿,你鼻子还挺灵。炸鸡呢?怎么没看见。 在微波炉里呢,我怕冷了,想先热一下再给你吃。 方媛已经很久没收到别人如此简单又直白的关心了,心头热流涌动,伸手抚了一把毛毛发顶,觉得有点扎手。又嗔了句小毛头,径直去厨房拿炸鸡了。 毛毛把啃完的鸡腿骨撺做一堆,累成一个小山包。忽而开口问道:媛媛姐姐,你哭过了啊?方媛正在抿手指,竟就这么僵在当场。盯着泛着油光的桌面回了一声,嗯。 为什么啊?谁欺负你了吗。毛毛神情专注,目光快要钉在她脸上,方媛不自在地回避,你个小孩管那么多干嘛。 见方媛不说,男孩不再继续追问。而是另起话头:以前我一个人在学校,就老哭。回家以后傅骁哥哥就问我被谁欺负了。我也不说,后来他就一直陪着我后来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是方媛第一次被个小屁孩安慰,虽然更像是小毛头拍给他傅骁哥哥的彩虹屁,但还是莫名地有被治愈到。方媛偏头看他,将笑未笑:我妈欺负的我,你怎么帮? 她嫌弃我,我很难过。所以跟她吵得很厉害。听方媛说完,毛毛也没多想就接了句:我妈妈就从没有嫌弃过我。虽然我身体不好。 方媛看小毛头因为奋力思考眉头紧蹙的样子,不觉好笑。你这安慰人的技术还需要修炼。哎,你跟你妈吵架之后是什么状态?毛毛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脸色有些犹豫。 怎么,不好说吗?那算了算了。方媛原本也只是逗他的,没真想八卦人家家事。不是。就是,我跟妈妈吵架之后妈妈会哭,我也一起哭。哭着哭着就和好了。 方媛脑补了一下何静跟毛毛母子抱头对哭的情景,额,很有画面感了。又不自觉地带入了一下自己跟太后,直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毛毛卫生习惯很好,吃完东西会主动收拾桌面的食物残渣,而后把垃圾袋收拾妥当、扎好。还要把地上重新扫一遍。 对比下来,方媛觉得自己很汗颜。 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听课啊?小毛头。方媛瞥见毛毛房间电脑界面,随口问道。 哦,媛媛姐姐快来。毛毛像是突然忆起什么似的,趿着鞋冲到自己房间,方媛好奇,快步跟上。 屏幕上富春仓小几个字尤为醒目,网站首页照片上教学楼和牌匾都是新崭崭的,地面却还是黄泥地,看起来有些突兀。 跟谁聊天呢?方媛看到什么说什么,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窥探小朋友的隐私,连忙移开视线,冲毛毛道歉:对不起啊,不该窥你的屏。 没事的,这是我认识的新朋友小飞,他还邀请我去他们那里玩呢。毛毛一边解释一边指着网站评论区给方媛看,上面的记录全是关于一道数学题目的讨论,篇幅还不短。 嘿,这小毛头,竟然在别人学校官网上交网友? 方媛注意到小毛头还开了好几个页面,有网页版的聊天软件,某度地图,还有购物网站。行,小鬼头整挺全。 媛媛姐姐你坐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明明屋里就他们两个人,毛毛仍是一脸地神秘和紧张。方媛想起之前傅骁请客那回,这家伙也是一脸的神秘兮兮,义气十足道:你说吧,我一定保密。 某度地图被调出来,醒目的红色指针停在一个陌生的地名之上泗洪市马鞍县富春仓镇? 方媛目光如电一般转回毛毛脸上,彼此四目相对。 你不会真要去找你那个朋友吧?! 出去玩 方媛猜对了,毛毛不仅要去,还想拉着她一起去。并且声称这并非蓄谋已久,而是临时起意。小毛头,你路线都藏好了还跟我说是临时决定的?你当我傻啊! 媛媛姐姐你生气了?因为我想着,想着你有车,从这里开车过去五个小时就到了我可以用全部的压岁钱雇你的。 方媛轻叩他脑门星,好气又好笑:你个小毛头跟哪儿学的这些,还雇我。你知道包车多少钱一天吗? 方媛力道很小,惹得毛毛咯咯笑。 事实证明,方媛错了。 这小毛头害挺有钱,雇她一个星期也绰绰有余。回头想想她小时候如果把压岁钱都攒起来也是一笔巨款呐,可是都被太后给代为保管了,至今也没有还给她。 玩闹归玩闹,做不到的事方媛是不会许空头支票的。这事媛媛姐姐帮不了,你的傅骁哥哥也帮不了。你还未成年,要去哪玩必须经过父母同意,况且还是那么远的地方,你妈妈该多担心。 恋耽美 -汤原粉子(25) 一听这话,毛毛整个人蔫了,垂头丧气的样子方媛看着也挺难受。 真想出去玩? 嗯! 话刚出口方媛就后悔了,这小子明明就是想出去玩,看朋友什么的只是顺便吧。那还是得告诉你妈妈,不然我可不干啊~ 哦吼,我马上给妈妈打电话! 方媛觉得自己被这小子给带沟里了。 听自家小崽子说是方媛带出去玩,何静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她还要两天才回来,儿子白天一个人在家确实无聊。能出门散散心当然最好不过。 方媛压根没想到毛毛想也没想就撺掇她去宁市看海去。 大冷天的,咱们就别去吹海风了吧。听说要去宁市,方媛立马生出种不好的预感,傅骁那家伙不就在宁市么,这小毛头该不会就是想要去找他吧。 毛毛不干,竟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了。老师教导我们做事要言出必行,媛媛姐姐你答应过我的。而且开车去宁市很快的,不会很久的。 我输了,去就去。就算你个小崽子真就是奔着你哥哥去了又怎样,人家有工作要做,见一面就会给你打发回来了。作为一言九鼎的大人,方媛不好当着一个小孩子食言而肥,只好如是安慰自己。 整整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方媛都在听电台里一个立志想成为卖冰淇淋的老板的男孩的故事。她几次想换频道,但见毛毛一脸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终究还是作罢。 车子在沿海公路的出口停下,腥咸的海风迎面打来,倒是没有方媛想象中的喧嚣。毛毛蹦跳着就要往海滩边跑,被方媛一把揪住衣领给拽回来,小朋友,你要控制你自己,不可以跑跑跳跳的。 冬日的沙滩因为人烟稀少,显得干净而清透。晶莹的海浪裹挟着哗哗水声演奏着和谐的乐曲,一大一小坐在沙滩上各干各的,方媛看着远方的海平面发呆,毛毛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忙着给他的沙堡捡拾贝壳装饰品。 方媛瞅了一眼,说实话,有点丑。 毛毛跑累了,循着方媛手边位置一屁股坐下,脸上堆满了心满意足。 媛媛姐姐,海明明是蓝色的,可是为什么海水捧起来看又没有颜色了,蓝色流到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独属于小朋友的十万个为什么虽迟但到。方媛没立马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毛毛:快点过来了,你手不冻啊?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问你初中老师去。 可是我还在上小学,上哪里去问初中老师? 所以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考上初中,到时候这些问题自然就有答案了。 毛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方媛知道答案,但是要她立马跟一个小学生讲明白什么是波长什么是反射,她才不要给自己挖坑,因为你回答了一个问题马上会有第二个等着。 怎么没见你跟你傅骁哥哥打电话? 起初毛毛说要看海,她就笃定这小子是为了傅骁而来。可是他俩都在这里坐大半天了,毛毛竟然压根没提到傅骁,方媛当然好奇,顺口就问了出来。 听她这么问,毛毛倒是没多大反应,以再自然不过的口吻回她:傅骁哥哥在工作,我们不好打扰他啊。媛媛姐姐,你想他了吗? 我想他,呸呸呸!怎么可能?不见到他最好。 只要是跟傅骁在一起待着,方媛总会生出一种气场不合的感觉。也不怪她有此自觉,她这大半年的丢脸经历里,傅骁基本都是当场见证者。 媛媛姐姐,我们看完夕阳就回去吧。 好啊。 远方的天际线上,一轮红日正在徐徐下坠,像是已经结束表演却迟迟不肯谢幕的演员。天空中绵密的云层纷纷朝着它聚拢过来,在暮色映衬下,变化万千的云朵如同刚打理好的绵羊毛一样丝丝分明。 那红日如滴落水中的橙色燃料,将周围的天和海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红、橙、黄唯独对飘散的云朵最为眷顾,给羊毛镀了金。 直到太阳隐没到地球的另一端,夕阳刚刚留下的漫天金辉才被打散开来,被暮色一刷子调成了波诡云谲的紫色调。 走吧。方媛拍拍屁股上的沙砾,准备离开。媛媛姐姐,我回家一定要给夕阳画一幅画送给妈妈,真的太美啦! 毛毛跟在方媛身边,一边蹦着,一边滔滔不绝地做着回家的安排,方媛搓搓已经冻得冰冷的手指,敷衍地嗯嗯啊啊的应着。 不知道是不是吹了海风受了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刚上路一会儿,方媛就开始肚子疼,疼到无法忍受的时候,还是靠边停了车。 强忍着汹涌而来的阵痛,方媛盯着毛毛眼睛,郑重地如同立誓道:毛毛,我去方便一下,你千万别乱跑。有事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毛毛认真听她嘱咐完,连连点头。 方媛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用手机联通了车内的通讯,我们还是随时保持联系,直到我回来之前不准挂断,听到吗? 毛毛重重点头,方媛觉得这小子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才放心离开。 遇险 公路靠里是一片不太高的斜坡,方媛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寻找用于方便的遮蔽处。坡上乱石嶙峋,风也鼓足了似地吹,吹得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来。 方媛举着手机照亮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挪动。 不大会儿,前方竟然出现一个石棉瓦搭设的简易窝棚,方媛凑近一看,是小时候姥姥家那边独有的那种旱厕。虽然简陋,好歹是能挡点风。 媛媛姐姐,你去哪里啦?我都看不见你手电光了。手机听筒里传来毛毛咋咋呼呼的呼唤。 方媛将话筒遮住半边,声音不觉提高了些。我就在坡道背面的位置,一会就好了。随即开始自己的方便大业。 突然,耳边一阵窸窸窣窣,像是有东西快速掠过了身边的荒草地。方媛起先倒不怎么在意,可是渐渐地她发现那不是单纯的草丛摩擦声,而似乎是动物独有的哈气声。 不对劲啊,声源明明就在门外! 方媛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过面前的石棉瓦,将半人宽的缝隙挡住。门外随即传来嗷呜~嗷呜~两声低吼,是只狗!还是只野狗,很明显,这只狗来意不善。 这不小的动静传到听筒那边的毛毛耳朵里,独属于小孩的机警让他霎时间汗毛直立。媛媛姐姐,媛媛姐姐,你怎么了?男孩几乎是在对着听筒尖叫。 此时方媛心里也没来由一慌,但碍于大人的颜面,嘴上还一个劲地宽慰着毛毛:没事,有只狗,它啊~ 方媛正在讲话,便听到呲棱、呲棱的抓东西的声音,方媛被吓得一抖,压根没注意自己已不小心按到了呼叫等待。 那边毛毛的询问、焦急统统被隔到了嘟嘟嘟的电波声之外。 外面的野狗在不住地抓着门,老旧的石棉瓦就跟夯土墙一样,还只有这么薄薄的一层。狗爪子本就是刨土的行家,呲棱呲棱几下,方媛都能听到石棉瓦发出的哀嚎。 哪还顾得上跟毛毛打电话,方媛赶紧收拾好自己,将手机闪光灯对准石棉瓦的缝隙照过去,只见一条体形中长的黑狗正趴伏在草丛里。 原本在奋力刨石棉瓦的它刚一听见动静,瞬间直起身子,冲着方媛嗷嗷直叫,恶狠狠龇着嘴,将锋利的犬牙全部暴露在外。 这只野狗鼻子又长又尖,有点像是一种烈性犬。它忽然愤怒的原因只有一个,方媛手机的聚光灯正巧射到了它的瞳孔之上。 不知道是被耳边丝毫不间断的吠叫搅了心神,还是刚刚看到那一口锋利的犬牙乱了分寸。方媛脑海里不住地冒出一些野狗伤人致死的新闻,心里一下就虚了。 手忙脚乱地关掉光源,这才发现自己误触了呼叫等待。对,还可以打电话。打给毛毛? 不行啊,他一个小孩,能帮我什么?方媛急得直跺脚,鼻尖冒汗。 报警吧,报警。可如果等警察来了,那狗又走了怎么办?会不会有报假警的嫌疑。方媛太阳穴突突直跳,拽着手机的双手已经僵直得快不能动弹。 不知道什么时候狗叫声停止了,方媛踌躇片刻,才敢重新打开闪光灯检查外面的情况。 没影了?沿着缝隙只能看见倒伏了一片的枯草地。 方媛放缓了呼吸,空气也仿佛凝结,一时间静得有些不真实。 要不要赶紧跑,可是万一它就在外面等着我呢? 方媛强压着激烈的心跳,两股念头激烈地拉扯着。她决定再等等,如果五分钟后再没有动静,她就顶着这片石棉瓦冲出去。 五分钟,不过早上两个起床闹钟的间隔,可是对此时的方媛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还好,外面依然没什么动静。 方媛正准备出去,那阵熟悉的哈气声又来了,此起彼伏着的。好像不是一只,而是好几只。 它来了,它带着一帮帮手报仇来了! 怎么可着我不放,今天不会交待在这里吧,就因为拉个屎而被狗咬死吗?惊惶的情绪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方媛甚至已经动了要录遗言的念头。 三只野狗隔着一片石棉瓦高高低低地吠叫着,气势愈盛,吵得人天灵盖都要飞起来了。 方媛压根已经忘记了报警这回事,胸口快速起伏着,不知道哪里涌起一股勇气,举着手机对着外面的狗群一顿猛照。 口里学着黑虎的叫声,试图跟狗群比谁嗓门大。 也不知道是闪光灯灯光太刺眼,还是方媛真的学到了黑虎作为乡间狗王叫声的精髓,单论气势,确实是她略占了上风 傅骁刚赶到斜坡的时候,就听见了阵阵狗叫。循着声源快步走了几分钟就看到三只流浪狗正围着一处破窝棚没命地叫唤。窝棚里好像也有只狗,倒是没见到方媛的人影。 刚刚毛毛在电话里说方媛遇到了狗,让傅骁赶紧来。他便没命似地赶了来,还以为他俩是在一起的,一看方媛并不在车里,更着急了。 这一带流浪狗确实不少,方媛应该是被吓到了所以地方藏起来了。傅骁自己安慰自己。 他也不敢贸然靠近狗群,只好躲在远处打电话,那边立马接通了。方媛的声音软趴趴的,还带了一丝沙哑。 你在哪? 我在,啊!汪!汪!嗷呜~ 方媛刚接起电话,外面的野狗就开始刨石棉瓦了,狗爪子顺着缝隙伸到里间,指甲锋利极了。方媛一激灵,下意识就开始学黑虎叫。也没管自己还连着线。 傅骁被这一嗓子狗叫震得耳膜差点穿孔,立马拉开了听筒,顿时忆起什么了。 这叫声,好熟悉。 原来屋里的那只狗就是方媛。 我看见它们了,一共三只,别怕,这就过来。男人的声音急促却坚定,方媛一听傅骁就在外面,心里瞬间安定下来,但随即又不免担忧:它们好像是烈性犬。你别大意。 刚刚那只刨门的野狗还不死心,再一次伸出狗爪挑逗方媛脆弱的神经。这回方媛知道有人来救她了,胆子跟吹气球似地涨起来,伸脚正对那只嚣张的狗爪,飞快地踩了下去。 得救 大头方墩靴底,加上百十来斤的重量瞬间踩在不大的狗爪上,那力道可不是盖的。顿时把那只野狗痛得嗷嗷直叫唤,嚎得人听得肝颤。 方媛,你干嘛了?我,踩,踩了它一脚。听筒里的声音依旧慌乱,但傅骁却听出了一丝傲娇的意味。 知道这时候笑不合适,但他真的再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交代方媛冷静下来,你在网上找段过年的视频,有放鞭炮的那种。一定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它们怕这个! 此时方媛双手早已经冻木了,朝着掌心哈了好一阵气才勉强打出几个字符,但是边打边错,急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别着急,我在,不怕。带着安抚意味的男性嗓音像是一只温和的大手,轻轻抚平了方媛心头的慌乱,她渐渐冷静下来,点开了网络视频。 一时间窝棚内外,一前一后齐齐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整座山头都像是炸开了花,直将三只狗的吠叫都压了下去。 傅骁开着闪光灯,掌心包了一把石子,迅速朝那方媛所在的窝棚跑过去,临近门边时将手中那把石子死命地抛向狗群,散落的石子如同冰雹,直将三只毫无防备的作乱者生生打散。 猎猎夜风中,一时间只剩下震耳的鞭炮声和凄厉的动物哀嚎声。群狗五感同时受到刺激,本能地害怕起来,嗷嗷地夹着尾巴逃命去了。 傅骁抓紧时间一把掀开了千疮百孔的石棉瓦,后者直接被一股大力甩出去老远,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四分五裂。 还沉浸在鞭炮声中的方媛突然觉得眼前亮了起来,抬头见是傅骁,一个猛子就往人怀里冲。傅骁见到顶着一头乱发步子跌跌撞撞的方媛直朝自己冲来,周身卸下防备,方才将那口一直提在嗓子眼的气给呼出去。 下意识吞咽一口,张开双臂准备好迎接方媛的正面撞击。 但他压根不会想到这姑娘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方媛冲是冲过来了,不过没往他胸口撞,而是死命抱住他手臂,驴拉磨似的转了两圈,转得傅骁眼前发黑。 走了!哈哈哈终于走了倏地又定住,跺脚喊道:不行,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快跑! 还没缓过劲,傅骁人就被方媛拉着往前冲。手机都差点给甩出去,路又看不清楚,好几次差点崴到脚不说,等人再回到车道上的时候早已是七荤八素了。 媛媛姐姐,傅骁哥哥! 毛毛这小子动作很快,一见到两人人影就赶紧把车门打开。方媛拉着傅骁逃命似地上了车,锁了车门之后,这才敢大口喘气。 傅骁将车里暖气开得足了些,示意毛毛别说话让方媛好好休息。毛毛虽仍旧乖乖坐着,脖子却已经伸到驾驶座旁边了。一双瞳仁又是好奇又是担忧。 我休息好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方媛眉头立得老高,一看就是尚处在亢奋状态还没缓过神来。 身旁的傅骁把她手按下,用尽可能平缓的语调安慰:那群狗已经被吓跑了,应该不会找过来。况且你现在这个状态开车,怎么让人放心? 方媛皱眉想了半天,觉得傅骁说的没错。崩得笔直的脊柱一下子软塌下来,重重倒回了椅背。 恋耽美 -汤原粉子(26) 媛媛姐姐,你闪光灯没关~毛毛指着方媛紧攥的手机提醒道,小身板努力往前座靠,像是要帮她一把。忽而耸耸鼻子,没心没肺地补了句:媛媛姐姐,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道。 他这一提醒,两个大人不由自主就开始吸鼻子。 此时作为味道源头的方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毛毛这小家伙不实诚,这哪里是怪味?分明是浓郁而质朴的臭味好不好! 尤其是衣领,闻久了都想呕。方媛老脸一红,不由分说把外套脱下,团了个团嫌弃地丢到一边。臭味虽淡了些,却仍不罢休地一丝一丝往鼻孔里钻。 傅骁见方媛内搭就一件毛衣,趁着对方翻翻找找的功夫把自己外套脱了正想给她递过去。却看人家瞅也不瞅自己一眼,只侧过来脸吩咐毛毛道:毛毛,你把后座那两只抱枕给我。 于是他那正在拉拉锁的手就这么僵在那里。 毛毛反应奇快,哦了一声,叠罗汉似地将抱枕都递给了方媛。方媛接过,三两下就将胀鼓鼓的抱枕变成了两床小被子,将其中一床丢在自己膝头,剩下的一床递给傅骁。 想脱就脱了吧,拿这个裹着,你那外套味道应该也不小。 傅骁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长了个常人难以企及的脑回路,一时间不知是气是笑。可对方眼下明显正忙着,哪里有功夫注意他那些千回百转的小心思。 翻来倒去,方媛都没找到空气清新剂。只有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驱蚊水,打开盖嗅嗅,觉得闻着还行,照着脖子袖口就是一顿猛喷。颇有点把自己当害虫消灭的自觉。 这下不仅她自己觉得呛,傅骁连同毛毛也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喷嚏。媛媛姐姐,现在味道更怪了。毛毛忍不住求饶,傅骁则选择开窗通风,捂着嘴连连道:够了方媛,够了。 将驱蚊水放回去,方媛脸色有点讪讪的,要不是怕那群野狗找来,她都想立马下车透透气。 这会儿回过神来,她也说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被傅骁搭救了。只觉得脸颊红胀得发疼,低垂着眼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我先把毛毛送回去,你又顿住,似乎在等傅骁自己安排。 我跟你们一起回蓉市正好回去换身衣服。说着瞥一眼窗外的小电瓶车,不过要先等我同事过来把电瓶车开走再说。 方媛嗯了一声,便再没有人说话。 等老汪过来骑走了电瓶车,已经快九点了。小孩子平日里睡得早,毛毛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方媛把自己的小被子给他裹上让他先睡。车里此时更是落针可闻。 那个,等你有空,找个机会请你吃饭吧。回想起刚刚傅骁奋不顾身地来救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所以这回方媛是真心想要请客,大出血的那种。 豆花吗?傅骁语带笑意回她。 哪门子的兄弟 方媛惊异地瞅他,见他一脸玩笑的表情,不生气,也不觉得尴尬了。顺口接过话头:也行。吃几顿?傅骁眉头微耸,语调颇为正经:包月吧。我vip,能打折。 方媛败。 送完毛毛,方媛第一次主动提出要送救命恩人傅骁回家。傅骁假意思索了片刻,答应得略微有些勉强。 因为这段时间傅骁常驻宁市,家里就只有周品泰跟大雄两个,周品泰那家伙懒到能把自己饿死,傅骁才走了不几天,就嚷嚷着家里没粮了。他也想顺道回来看看需不需要收尸什么的。 方媛将车停在傅骁家楼下,正准备告别,却见傅骁将头探出窗外瞅了一眼又转回来。开口却不是道别:方便帮个忙吗? 为了挡风,小区一楼的便民小超市的落地窗一入夜便关得紧紧,傅骁一把推开,招呼后面的方媛跟上。 团成团的外套被主人嫌弃地留在车里,方媛只能暂时穿着傅骁的外套对付一下。外套太长,裹得她像个蚕宝宝,行动也不方便得很。 拢着两条长袖子,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在狭窄的过道里挪,生怕撞到身边的货架。暗自思忖:既然进了小卖店,应该是饿了吧。 因为她的原因,害得人家可能连晚饭都没吃。方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狗腿地包揽道:我请吧。 听她这话,走在前面的傅骁微微侧目,敛了敛嘴角,长臂划过中层的一排桶装泡面,径直往下去,停在了货架最底层。 傅骁一手拎起一桶5升的纯净水走到柜台放下,方媛就连忙嘚嘚地跟上去准备结账,扫码的时候却被他打断。 等下,还有。 他不疾不徐地又走过去,回来的时候拎了两瓶1.8升的。 纵然觉得诧异,方媛还是颇有眼力见地付了钱。不禁抓头:看来是渴了。渴了也不至于买这么多转念一想,也许是停水了也说不定。 出门的时候傅骁拎着两桶重的径自往前走,留下的两瓶自然是方媛的任务。提着水瓶的她两手不得空,宽大的衣袖自然又垂下来。在楼道昏暗的灯光映衬下,像只刚露头的春笋。 电梯一路没停,到地方后,方媛学着傅骁将手中的水在门口放下,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屋里还有人 这念头刚蹦入方媛脑海,她便下意识地想躲,与此同时,大门吱呀一声应声开了。 当周品泰懒洋洋地打开房门的一刹那,看到的就是仅着单衣的傅骁。宛若他刚从南半球旅游回来,来不及才套了件内搭。 哟呵,难得没打空手,还带了两桶特产回来纯净水? 哟,上哪逛游一圈啊?你衣服呢,还有这水是怎么 如果方媛知道傅骁家不缺水,也没停水,不知道作何感想。 周品泰在这蹭住了这么久,从来都是电话订水,这会儿家里那只十多升的大水桶只喝下去了个顶,傅骁也向来不管这些生活上的琐事。 不过出个差,傅骁这小子脑子 话没说完,周品泰就发现傅骁后面有人,没别的,正常人不会多出一双脚来。看鞋的样式,还是个女的。 好嘛,你小子够可以的。出声的同时眼光也贼兮兮地往一边溜,傅骁倒是不躲不藏,大大方方地让他偷窥。 可下一秒周品泰只感觉一记闷锤直敲在自己脑门星上。因为他看到此时躲在傅骁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媛,不单穿着他的外套,还帮着拎了两瓶水。 这小子竟然让她拎水! 他出离愤怒了。难得心动一回,费尽心机才能搭上话的萌妹子,大半夜的竟然心甘情愿地给傅骁对女生二不愣登的混蛋当苦力。 周品泰心中那片白菜地如同齐齐涌入了一群饿了一冬的猪一样。而且这群猪还都是野猪,肆意践踏白菜还不算,还顺带把菜地也给他耙了。 你们? 颇有受害人自觉的周品泰脸上立马挂不住了,跟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心中早已把傅骁这操蛋玩意鞭尸了一百遍。 不是说没感觉吗?骗我呢,玩我呢。 这特么算哪门子的兄弟! 方媛看看周品泰,再看看傅骁。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两人原来住一起啊,不过周品泰这脸色怎么跟被绿了一样? 被谁绿了,不应该是我吧。 缩缩脖子,顿感不妙的女人决定逃跑,那我先走了。哦,外套还你。 一听方媛要走,周品泰再也绷不住,上手正要薅傅骁衣领,却见那死玩意立刻后退一步,站在了方媛身边,还伸手按住了她肩膀! 不用,外面冷。你穿着先回去,下次再还给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亲昵。 方媛也没推辞,头压的低低的,或许是在害羞。道了声谢,走了。 傅骁,你给我进来。 周品泰脸色平静得可以,跟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傅骁当然知道这货这下是真的生气了。门哐当一声关上,门里的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站着,傅骁的脸正对着周品泰的后背。 大雄被这动静吓醒,但见回来的是傅骁。正准备上来扒他裤子,却被周品泰一把抱住,关在了阳台。只顾着呜呜叫着表示不解。 现在我有点喜欢她了。傅骁背对着门,率先开口。返回玄关的周品泰脸色黑沉得可怕,他鲜少翻脸,何况对方还是傅骁。 你记得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记得。 现在没话说了? 没。 一拳打在棉花上。周品泰全身的怒气都堵在胸口发泄不出去。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等下我还要赶回去,要动手赶快。 傅骁的这一声这几乎是催着周品泰打他了,后者倒也没客气,转身的同时一拳奋力挥出,饶是傅骁有所准备,也被打得偏了头,一个趔趄之下才堪堪站稳。 周品泰也不好过,指骨牵出丝丝缕缕的疼。 可是,这点痛哪里比得了心里的疼。 挨了打的傅骁垂着头将四瓶纯净水并排放在墙边。绕过站在原地的周品泰,走到卧室光速换了身衣服。将脏衣服丢进洗衣篮。 走出卧室后,他在周品泰身边停住,不过这会儿对方正侧着脸不想看他。 衣服帮我洗了。走了。 傅骁出门的时候,周品泰终于忍不住,大骂:傅骁,你奶奶个腿的!你特么别指望我话还没说完,门哐当一声关了。只听见咚咚咚的下楼声。 一路跑着下了楼,后背出了薄薄一层吸汗,终于是不冷了。傅骁回身望了一眼自家窗口,揩了揩微肿的嘴角,顺手招停了一辆出租,直奔火车站而去。 临时保姆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受了风寒着凉了,方媛一到家就觉得头有些发昏,夜里吐了一次,太阳穴就开始死命地疼。 她硬撑着打了车,夜车司机看她脸色白得像鬼,都不敢载她。 所幸那司机还算是个好人,直接将人给送到医院,还帮她挂了急诊,之后她就睡死过去,直到被闹钟吵醒。 简苏赶到的时候,方媛正饿的发慌,看见救星到了才开始嚎。 我肯定是惊吓过度,半条命都没了。如果昨晚不是遇到那位好心的司机大哥,早就嗝屁了。病恹恹的人边喝粥边聒噪个不停。 简苏听她讲得虽然夸张,好歹精神头是足的,知道这丫头没什么大碍。毕竟被吓得不轻,又有些心疼。忍不住斥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不给你爸妈打电话。 方媛自知理亏,苍白辩解道:这不是以为自己能行嘛而且我跟我妈还在冷战期呢。滚蛋,让人操心的玩意。简苏听她越说越没边,一股子恼意上头,狠狠揪了一把方媛的胳膊肉,疼得她嗷嗷乱叫。 活该,让你不长记性。当自己小孩脾气呢,这也是能开玩笑的事。 床边的手机呜呜地振动个不停,简苏顺道帮方媛接过,却听是个有些陌生的男音。一看,原来是傅骁打来的。 方媛,昨天你没回消息,我有点一听声音不对,你是?我是简苏,你要找的傻子现在躺在医院呢,不过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那头又说了什么,方媛没听清。但见简苏一脸喜色,连连摆手,不不不,你别过来。你过来了她反倒会不自在嗯,我会好好照顾她。 他说什么?刚挂断,方媛便忙不迭地扒拉简苏。只见对方一脸正色,眼睑微敛,端着她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了现在?把人小帅哥急得不行。你要是再敢瞒我,我立马告诉叔叔阿姨去。 方媛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但是这时候就算照实回答,以简苏的脾气她会信? 干脆装死。简苏倒也不急,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那天。 毕竟身体底子不错,加上这段时间锻炼卓有成效。休养了两天,方媛就又生龙活虎了。只是最近刷视频都不见野比大人更新,她都有点想念那只小雪团子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傅骁聊上的,共同患过难的情分好像让他们之间的社交距离莫名近了一些。方媛也开始觉得傅骁这个男人也不只是好看这一个优点。至于简苏在意的其他方面,并没多想。 那次冲突之后,傅、周两人都默契地再没提起。 出差回到家的傅骁正欲放行李,斜眼一瞅,洗衣篮空空荡荡的。桌上留着条,上面是鬼画符般的周式字体:臭了,爷闻不过去。 傻逼。 傅骁刚回来,周品泰却要走了。 拖拖拉拉地收拾了两天,被千催万催之下才定了车票。临出门时,大雄扒拉着他的裤腿,委屈巴巴地盯着主人,忽而怯生生地回头望望,似是并不满意傅骁这个临时保姆。 周品泰松开行李箱把手,蹲下来抚摸大雄的脑袋,满满都是不舍:大雄,爸爸几天就回来,你就乖乖在家等我,啊~ 明显没被安抚到。狗子声音呜呜咽咽的,颤动的小短腿也不消停,就想往他膝头上跳, 乖儿子,听话。一把按下毛茸茸的狗爪子,周品泰忽而抬头,目光直直射向桌边正在工作的傅骁,萧萧!我都要走了,你竟然头都不抬一下? 对方闻言脑袋短暂地抬了一下,也没吭声,目光一扫便又迅速回到屏幕上。 周品泰这厮不过回家参加个婚礼,跟生离死别似的。傅骁眼下正忙得飞起,能稍微抽空搭理他一下就不错了。 嘭地一声,大门使性子一般抖动一下,整间屋子安静下来。除去哒哒的键盘声,唰唰的扒门声和独属于小动物鼻腔发出的轻轻的呜咽声让夜晚的空气更加静谧。 周品泰走后,临时保姆傅骁只能每天下班后去遛大雄,因为周品泰在家时早晚各会遛一次,在家里憋了一天的狗狗只要稍微一不注意,就会像支利箭一样窜出去,拉都拉不住。 不仅如此,大雄作为小区里的狗明星。它一下楼,分散在四处的狗朋友们只要是闻到它的味,就会像众星拱月一般聚拢过来,搞得傅骁疲于应付。 无奈傅骁只能将大雄带到附近公园散步,却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方媛。 说来也巧,方媛前同事就在附近请客,她临时决定饭后消消食,就一个人在公园瞎逛起来。 恋耽美 -汤原粉子(27) 这时候天色将黑未黑,路灯还没亮起,草坪上窜来窜去的那抹白色便尤为显眼。 方媛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越来越发觉这白团子不论身材,还是撒欢的样子都无比眼熟。 大雄?方媛刚试探性叫了一声,那一团雪白突然顿住,撒腿就往方媛所站的石子路上边狂奔。 大雄,呀,真是你啊,我的天!方媛像是不敢相信眼前这只在自己撒欢求抚摸的小白犬竟然真的是自己关注已久的网红犬。蹲下来撸着它不断凑上前的小脑瓜顶。 既然大雄在这里,那野比大人是不是也在附近? 方媛按住狂跳的心脏,兴奋又紧张地往四下挲麽。 大雄,跑哪去了?由远及近的声音传到耳朵,怎么有点熟悉? 方媛循着声源下意识抬头,这时候小径两旁的路灯齐刷刷地亮起,照亮了路中央的男人身形,挺拔清隽。暖黄的光线打在他侧脸,映出高挺的眉骨和衔接得恰到好处的鼻梁。 下意识地吞咽一口,方媛脸颊刹时间如同火烧,不敢继续看却又不知该看向哪里。这才几天不见,这男人怎么又变好看了。 方媛大雄!傅骁同样很惊讶,但当他看到大雄的一双狗爪正在忙不迭地往蹲在草坪边的女人胸口上够时,两步便跨上前去正要制止,压根没注意这下意识的举动有多让人意外。 傅骁动作太快了,蹲在路边的一人一狗皆是一惊,方媛重心不稳就要往后栽倒,却被一只大手突然抓住,稳住了身形。 她微凉的指尖整个都没在男人掌心里,觉得分外温暖熨帖。 男人脊背略弯,略一使力就将人扥回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分焦急。 兴许是真怕了,方媛连忙紧扣住他的手,瞬间距离更近了几寸。方媛就呆愣愣地盯着对方领口,别说抬头了,大气也不敢出。 粉丝 男人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一截雪白颈子,感觉到对方微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心头募地一柔,起了逗弄的心思。 嗤,你耳朵红什么? 闻言,方媛靠近他的那侧耳朵倏地一下便被她压在肩头,再不肯露出来。 真是傻。 光线这么昏暗,他又哪里能看清对方是否红了耳朵。 方媛害臊,下一秒就要抽回手,没抽动。鼓足勇气抬眼瞪他,却撞进了一双盛满笑意的眸子里。果然是骗人!手臂忽而一甩,他没拉住,整个人仰面栽在草坪上。 哎,你哈哈哈哈哈。方媛穿得厚,这一倒可没什么美感,四肢指天,活像只乌龟。傅骁绷不住乐出了声,边笑边上前去拉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下别说耳朵,方媛整张脸都如同火烧,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刚被拉起就反手给了傅骁手背一巴掌,一声清响后,傅骁收回了手,不怒反笑,你属狗的啊? 方媛拍拍身上草屑,也不觉得自己理亏,干脆撇开眼不理人。为了躲开路人好奇的目光,快步冲到小路劲尽头的亭子中坐下,跟风狗大雄后脚立马跟上,跳着脚要她抱。 我不是故意的。傅骁站在一旁看方媛逗弄大雄看了半晌,这才开口道歉。 算了,我是看在大雄的面子上。女人嘴上说算了,圆圆脸还是气鼓鼓的。 啊?傅骁看着正盯着自己的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明明在疑惑你面子还挺大?你怎么知道它叫大雄?方媛这才抬头看他,却像是在反问他,这不很明显么。我可是你粉丝哦,熊仔。 说着故意拿指节轻刮大雄的鼻子,小白犬鼻尖冰冰凉,被激得打了个喷嚏,倒是惹得方媛呵呵傻乐。 这边傅骁大脑飞转,粉丝?联想到周品泰天天挂在嘴边的早晚有天会出名一说,这才弄懂其中联系。 你住这附近?玩了一会,方媛的气性早散了个干净,随口问道。算是吧。傅骁还在认真思考:距离两条街算不算附近。 两人又聊了会,方媛起身要走。大雄却不干,好容易有人能抱抱自己,它可不能让这小姐姐离开。拿爪子扒拉方媛的袖子,就是不肯下地。 方媛笑,以敷衍昊昊的口气安抚着小狗,我要回家啦,下次带零食来看你好不好?趁机最后撸了撸它的毛脑袋。松松软软的感觉,太治愈。 傅骁将方媛送到路口,看着人上车,生怕来不及似地飞快问了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方媛坐定后冲着车窗笑笑,梨涡轻浅动人,全好啦。谢谢关心~ 不及细品,那抹笑意就随着司机的一脚油门离他而去。傅骁唇角微勾,这女人笑起来还挺甜。 刚到家,傅骁便又回到电脑前,却不是为了工作。翻出周品泰的视频账号,轻轻松松就进到后台。 这个名为野比大人的账号ID现今已经有小三万的粉丝,五十几条视频的主角竟全是脚边这只白犬。 夜里三点半,早该熟睡的男人还在电脑面前坐着,明明灭灭的屏幕光洒在他脸上,映出他精致紧绷的下颌线。 私信ID已逐条看过,终于找到那枚熟悉的熊猫头。果然那懒姑娘是直接用微信登录的账号。 默默申请了账号关注了她,紧绷的弦这才松懈下来,潦草打个哈欠,脚背已经麻木了。垂眼一看,罪魁祸首正蜷成团子盖在自己脚面,傅骁轻捧起那团白球球,小心地放到沙发边的圆形软垫上。 陆铭发现徒弟最近有些变了,只要是有空就捧着手机,偷瞄一眼,没沉迷于网络游戏,却也没跟哪个小姑娘聊天,而是在看视频,猫猫狗狗什么的无所不包,还看得津津有味。 这不对劲。 周品泰虽不在家,每晚的查岗电话却是从不缺勤。除了诉苦没别的。 原来家里老两口让他回家参加婚礼只是幌子,他妈早已给他联系好工作单位。不肯上班也行,那就乖乖相完亲再说回来的话。 萧萧,快让我看看我儿子。周品泰声调极低,生怕被发现似的。傅骁将镜头转向沙发,听筒里一声喊,小白犬丢丢丢地跑将过来,直往镜头上撞。 周品泰寒暄几句还没尽兴,傅骁却将镜头生生掰回到自己方向。 大雄!主人的呼唤越来越远,白犬急得要跳起来,萧萧,你干嘛!周品泰不解他为何突然挪开镜头,低叫出声来。 我登录了你账号。对方却是答非所问,嗯,所以?方媛是你粉丝。 屏幕里的男人一头雾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啥玩意? 她以为大雄是我的狗。 周品泰这下明白了,傅骁个不要脸的这是借着他的名义泡妹子,失态怒号道:没可能,你想得美。 听筒里远远传来一声轻唤,镜头便失了焦。 待到周品泰的脸重新爬上屏幕,傅骁才开口问:能听我说完吗?没可能傅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知道周品泰这厮想到哪去了。 你真是想多了,她只对你的狗有兴趣。找我时也只是要狗的照片。周品泰蹙眉品了品傅骁的话,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淡淡的幽怨,又变脸似地笑开了,哈哈哈哈,我以为你是个王者,原来是个青铜。 又扬起眉毛得意洋洋地问,所以你是在请教我怎么追女孩?傅骁顿了顿,点点头。 呵,你想得美,我还没对她死心呢,等我回嘟地一声,视频断了,傅骁并没给他张狂下去的机会。 当累了一天的方媛躺在床上准备尽情地玩手机时,收到了一条消息,几秒的视频,主人公大雄就那么耷拉着脑袋趴在软垫上,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模样。 大雄怎么了?看到消息后,傅骁硬是等了几分钟才回复:这两天一直没什么精神,也不怎么吃东西,明天准备带它去看看医生。 方媛觉得但看起来雪团子并不像是生病了,建议道:用零食逗一下呢?这下那边很快回复了,语气很无辜,我不知道它喜欢什么零食,周品泰走时候没说。 看诊 大雄是周品泰的狗? 这一点方媛完全没看出来。看傅骁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没养过狗啊,有了如此认知之后,她忽然担心了。主动提议道:我明天能过来看看它吗?你几点下班。 傅骁直接将宠物医院的定位发给方媛,表示直接在那里见面。 方媛到的时候,傅骁带着大雄还在等待区等着。小白犬恹恹地趴在正在接电话的男人怀里,旁边一只泰迪正在它屁股边一个劲地嗅。 泰迪的主人是个小姑娘,留着齐刘海,坐在傅骁左侧,脸颊绯红,姿态娇萌娇萌的。似乎也觉得自己狗狗行为有些放浪,又怕被傅骁发现似地,正一个劲地拎着泰迪的项圈往自己怀里埋。 西瓜,你别乱动但那只泰迪明显不是只听话的狗狗,越是拽它,它凑得越近。女孩臊得满脸通红,已经带了些哭腔。 傅骁此时正在同摄影师沟通新项目,并未注意身旁的小骚动,方媛并不去打扰他,走到女孩身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袋鸡肉干,轻拍了拍她肩膀,小妹妹,你家狗狗吃不吃这个。 女孩抿着唇点头,方媛遂抽出一片肉干摆在泰迪鼻尖晃,食物的诱惑力让它暂时放下了好奇心。伸着脖子往方媛手边够。 见目标上钩,方媛缓缓将肉干往自己身边移,泰迪也连忙往主人左臂挪。 看时机差不多,方媛利索地起身,眼神示意小姑娘坐到自己刚才的位置去,小姑娘立时领会,面上一松,顺势跟方媛调换了位置,接过方媛递过来的肉干往自家狗狗嘴里塞。 不知是闻到食物的香味还是什么,静卧成团的大雄耳朵一动,支起了脑袋,小腿奋力一蹬,径直就跳到旁边方媛的大腿上。傅骁刚结束通话,感觉到异动这才往身边看去。 方媛穿了一件红色兜帽大衣,里面一件白色内搭,白炽灯下更显得目秀眉清。微翘的唇珠,侧面看起来更加明显,于是清丽中便带着些娇憨,让人想亲近想逗弄却又怕大动作伤了她。 大雄,你是不是太积极了? 话中的主角虽是白狗,傅骁却是看着方媛说的。它这是闻到肉味了。可惜方媛注意力都在大雄身上,压根没发现男人的只停驻在自己脸上的灼热目光。 将拈过肉干的手指并在黑鼻头旁,大雄一个劲地嗅着,张嘴吞咽空气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懵逼样子逗得坏心眼的方媛呵呵直乐。旁观者傅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幅度也越弯越大。 轮到大雄看诊,方媛也一起跟着进去,医生听完傅骁讲完症状细心地检查了狗狗的身体,量了体温,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开口问,你们最近是搬家了吗?目光直直投向方媛。 方媛愣了一秒,明白医生误会了自己和傅骁的关系。有些尴尬地看向傅骁,只听他道:没有。医生撸了撸大雄的脑袋,没什么问题,给狗狗换种狗粮试试看,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 从诊所出来,已是华灯初上,大雄的毛脑袋探出宠物包窗口,瞅瞅这儿看看那儿。转来转去地不嫌烦。 马路对面是人声鼎沸的小吃街,一缕缕食物的香气热气腾腾地从门店窜出来,要勾着人的鼻尖往回拉。 方媛有些饿,又不好说。见大雄没什么大碍,正要将带的零食转交给傅骁,好告辞回家。却听傅骁低声问自己:要不要吃点东西?男人声音太温和,又太自然,拒绝倒显得别扭。 方媛顺口应了声好,却在选择吃什么的时候犯了难。 大冷的天,都想吃点暖和的。傅骁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想吃砂锅,但是临到店门口却发现好像隔壁的串串香味更加诱人。在门口停驻了片刻后,她决定把难题丢给傅骁。 有点难,不如你来选。方媛仰头看傅骁,对方默了两秒。砂锅吧。方媛点头,两人走到最里面寻了靠墙的位置落座。 点菜的时候她就看傅骁正拿着手机滑,神态认真极了。点完自己想吃的菜品也不打扰他,在一边逗着大雄玩。等傅骁抬头才看见菜单就摆在自己手边。 跟上次一样,女孩只勾了几个素菜,他便补了几个荤菜凑成了营养均衡的一桌。减肥归减肥,可是小圆脸就算是肉肉的也很好看啊。 他们两个人,一个小锅就够吃了。方媛推着筷头正准备将蘸料匀开,眼角只见蓝影一闪,是个外卖小哥。 小哥立在桌边问:是傅先生吧,八号桌,送进来?傅骁应了一声,小哥便忙不迭地将手里的一大袋食物放在桌上走了。 一股似曾相似的香味从桌上的外卖盒里传来,方媛下意识问:这是?打开看看。她怎么从傅骁话里听出点紧张意味来呢。 揭开盒盖的瞬间,方媛愣住了。串串!隔壁家的?嗯。她尤自不敢确定,就刚刚那会点的?啊。 男人答得别别扭扭的,不似平常自然。 完蛋,她好像被可爱到了怎么办! 奇怪,这些串串的品类一看就知道不是胡乱点的。竟然完美地避开了方媛的雷点,素菜涮的是白味汤底,还加了巨多的香菜,哎?他怎么知道她口味的 方媛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她压根就没数过自己在视频账号里随手分享了多少减肥期间的食谱搭配。 傅骁心底隐隐浮起一丝期待,就像是做了好事在等待被夸赞的小孩,他希望圆圆脸此刻能说点什么,说什么都好。 他没等太久,方媛开口了。 她说:好吃 傅骁瞪眼看她,意思是:就这? 边嚼食物边享受地点着头的方媛也有些不解:难道这不是最好的夸赞? 一顿饭,傅骁吃出了几分壮志难酬的憋闷来。方媛倒是心情很好。连寒风都是温柔的。 两人迎着风口并肩而行,此时对面走来几个勾肩搭背的醉汉,空气中酒味愈浓。 行至近前,方媛侧身要躲,不料那其中一名大个子醉汉正好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上,这要是撞上可不得了,因为她脚边就是条被周边商贩用作倾泻废液的排水沟。长年飘着馊腥气,腌臜不堪。 耍朋友没? 恋耽美 -汤原粉子(28) 正是退无可退之时,方媛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向里侧,堪堪与迎面而来的醉汉擦身而过。惊魂未定之间,忽而抬头,映入一双写满担忧的眸子,他离得好近。 没事吧。 方媛呆愣愣地点头,这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被傅骁一侧手臂给牢牢环住,人瞬间僵了。 她心头一跳,为什么感觉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这不对劲的紧张感又是怎么回事? 再次回到宠物医院门口,大门都已经落锁。方媛诧异: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感觉没过多久的样子,竟然就打烊了。 那我回去了。方媛转身面对傅骁,视线却总自己脚面上晃。好。大雄,说拜拜。傅骁撸一把白犬的小脑袋,原本还昏昏欲睡的狗狗竟然就要挣脱束缚往方媛身边够。 哦,差点忘了。方媛这才抬头,在包里一顿翻找,捡出厚厚一沓包装袋和两只宠物罐头,嗫嚅道:上次答应的零食,差点忘了。赶时间似的,不待对方反应便上前直接去拉宠物背包拉链。 霎时间,两人之间便只隔着一只大雄的距离。 女人突然地贴近让傅骁心跳如擂鼓,鼻尖隐隐闻到一阵发香,方媛也没好到哪去,她手碰到背包拉锁的刹那才发现此刻的自己有多主动。 但是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拉开拉锁,手却又不听使唤了,慌慌张张的居然将拉锁拉卡住了,方媛手上暗暗使劲,结果拉锁却越卡越紧,急得直喘气。 傅骁就这么看着,忍住笑意,好几次想出手帮忙,又觉得她这个笨笨的样子实在可爱,纠结了半天,看她连呼吸都急切了,才伸出一直揣在兜里的双手覆在了方媛那双不听话的手背上。 手背上传来的热源仿佛要烫进人的心里,方媛无意识咽口口水,竟感到再不慌乱了。只是心跳有些快得不像话。 笨蛋。 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呢喃,尤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宠溺。 如被烫到一般迅速抽回双手,方媛逃跑似地回到车里,哪里顾得上道别。双手牢牢把住冰冷的方向盘,像是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 方媛在家门口立了好久,略弓着身子借着楼道顶灯的微光在包里一顿翻找,她钥匙呢?明明放在小隔兜里面的,怎么会没有? 糟糕,不会是刚刚取零食的时候夹带着放到傅骁包里了吧! 还是没有,气急败坏的方媛忍不住啐了句脏话。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将包举高一顿猛摇,隐约能听到细小的金属碰撞声,她循着声源,终于找到了被卡在夹层里的钥匙。 进门刚打开灯,突兀的手机铃声吓得她差点将手机给甩出去。低头一看,竟然是傅骁,定了定神,才接了起来:我到家了。 听来竟有几分乖巧。 怎么这么久才到家?傅骁声音有些急。嗯?也就二十分钟车程啊,哪里很久。 方媛不解,她隐约觉得这个电话打来的时间点有点微妙。 彼时站在楼下的傅骁看着那户从窗户里透出来的暖光,默了一会。胡诌道:我以为就十几分钟的车程。 方媛觉得好笑,大哥,虽然这个点不是晚高峰,好歹十多公里地呢。你是不是过于高估了蓉城的交通状况了。 傅骁也觉得自己编的理由有些牵强,生硬地转个话题,我到家才发现背包拉锁坏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周末陪我重新去买个包吧。 这次轮到方媛沉默了。他这不会是让我赔他包吧。 那,周末见。没等方媛回应,那头已猝不及防地挂断了。 想起刚才吃饭的一幕,方媛嘴角轻挽,手伸进衣兜,掏出一张小票。正是那张外卖订单,不知何时被她给偷偷藏了下来。 目光划过长长的一串菜品名称,方媛的注意力全然被最下面的一段文字备注给吸引住。只见上面写道:送到隔壁砂锅店,八号桌靠墙,交到那位男士手上,别打电话。 方媛边看边回忆那时傅骁看着手机的一本正经的脸,觉得他的这种表里不一既可爱又好笑。心情突然又变得很好,完全忘记刚刚自己找不到钥匙有多懊丧 难得踩点下班,方媛在小区门口超市买了一些蔬菜和水果,两只手直拎得满满当当。进门的时候没法去拿门禁卡,只能求助于门卫大爷,大爷麻烦帮我刷一下 滴的一声开了门,方媛转身却被大爷叫住,一脸懵逼地跟着他到了值班室。 正诧异间,只听那大爷神神秘秘问了句,女子,你耍朋友没有哦?老实地摇摇头,哦,那不对头哦!你来,跟我来。大爷一脸正色,招招手领着方媛往物业办公室走。 方媛万万想不到,门卫大爷竟然是让自己来看监控录像的。她没做什么坏事啊? 录像时间是前一天晚上方媛回家时记录下来的,她刚刚刷卡进门,后面就跟上来一个男人,募地睁大眼,这人不是傅骁么!他一直在跟踪我? 镜头切到自家楼下的视角后,男人不动了。就这么站着,双手揣兜,仰着脖向上望。望了一会就掏出手机打电话,之后又立了一会才离开。 方媛想起昨晚那通电话,心底暖意融融,面上自然带了几分笑意。可傅骁这些行为在大爷眼里,却自有一套逻辑。 他拿手扒拉方媛,脸色严肃已极:我是看这小伙子说他是你男朋友才给他放进来的,我还觉得奇怪,咋还一前一后进来呢。而且我看你昨天那春风满面的样子瞅着也不像吵架 那大爷又扒拉工作人员让把视频倒回去,指着屏幕,振振有词道:你看他这动作,是不是在踩点。看看,打电话了,是不是跟同伙通风报信!长得标标志志,人高马大的咋就不是好人呢? 方媛尴尬极了,这误会有点大。连忙开口解释。他那电话是打给我的,这是我朋友。 大爷两条花白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张着嘴呆了半天才支吾道,女子,你咋个不早说,骇了我这一大跳。 年关 如果没有接到那通电话,方媛的好心情应该会持续到周末。 周四晚上傅骁来电说自己临时要出差,周末赶不回来,让方媛重新定买背包的时间。不知怎么,方媛的那颗心像是坐过山车一般,倏地滑下去了。 她默了片刻,问他预备怎么安排大雄,毕竟傅骁知道她有养狗经验,应该可以对自己放心。 但他却说已经将狗狗送到临时寄养站了,她立时有些急,不知是为他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为他此举根本没照顾到狗狗的情绪而起。 事后,方媛对自己的表现吃惊不已,她发现竟然是期待着周末的,甚至还有些懊丧,因为傅骁没有想到要将大雄送到自己家里托管 失望的不止是方媛一个,傅骁彼时心里也不好受。 出差是他临时接到的通知,他也想顺势把大雄送到方媛家里,没想到周品泰那玩意竟然回来了,计划自然泡汤。而且傅骁打心眼里不想方媛再接触那没皮没脸的周品泰,只好随口编个理由。 周品泰老家临海,便带了不少海鲜干货回来。还喜滋滋地要给方媛送些过去,不料被傅骁出差时全部带走了,空留下几只包装盒沿着墙角排排站,又炸了一回毛。 临近年关,方媛就见邻座的同事纷纷开始订票。工作了这么久,她还真没抢过回家的票。也没体会过成功抢到票的那种喜悦。 今年回老家过年是太后早已经安排好的事。自从姥姥走后,方媛一家鲜少回去,姥姥的房子留给了两个舅舅,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大院里。 回去也好。她也想他们了。 我们腊月二十九才放假,已经定好了回老家。 公示一出,办公室便正式进入到放假倒计时状态,一看大家都各顾各的了,方媛也心安理得地摸起了鱼。 那边的简苏过了很久才回,抬手甩了张热带风情十足的风景照过来,酸得方媛脚指都快把地面抠出个一室一厅。 那么晚才放假啊,老李明天的飞机,过年期间的整个路线我都安排好了。 简苏两口子早就决定了在东南亚过年。跟他们一比,方媛觉得自己像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过年过节从没离开过家。 无fuck说,再见。 别啊,初四我就回来了。 哎,这话怎么说的。你假期什么时候缩水的? 咱班不是有同学聚会吗?忘啦! 对啊,同学聚会! 她的减肥大计因为平台期一直停滞不前,这会体重还没达标呢。过年回去一定不能再胡吃海塞了。 深冬日晨短,这才七点多,天已经黑了。方媛刚到楼下,就见窗户亮着灯。看样子是太后莅临了。 自从上次吵架之后,方媛就没回去过,电话里也是寥寥数语,母女俩的关系就一直这么僵着。赵美玲这时候来,有点意外,但是也在意料之中。 门刚打开,只闻见一股甜香。 是烤红薯! 果然,餐桌上摆着两只烤好了的一拃长的红薯,都紧裹了层锡纸,像是两只刚从银角大王头上掰下来的犄角,热乎着,冒着热气。 厨房里抽油烟机嗡嗡作响,赵美玲的声音传来:你吃米饭还是吃红薯?我炒菜了。方媛戳了戳那两只软趴趴的银角,米饭吧。红薯当甜点。 她知道太后已经蒸好了米饭,那今天就破例陪她吃一次米饭。 我加了杂粮,你多盛点。赵美玲一边倒腾着锅铲,一边吩咐着。方媛应着,拿饭勺往自己碗口压了压。 摆桌端菜,母女俩坐定,方媛眼神兜了桌面一圈,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又是鸡又是鱼,但是菜色清淡,看得出来菜油是太后收敛着放的。 方媛心里有底了,刚想要开口,话题却硬生生转了向,爸怎么没过来?。其实赵美玲一贯是不擅长做鱼的,但这道酸菜鱼倒算得上是很不错。 单位聚会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怪冷清的。看似平常的一句话,方媛听得却不是滋味。 原本赵美玲是盼望着她毕业之后能跟他们一起住的,这事一直是母女俩心中一块解不开的疙瘩。 一筷子白菜来得触不及防,多吃点菜。你冰箱里连瓣蒜都没有,平时都怎么过的这是?赵美玲这句饱含了心疼的埋怨,听得方媛鼻头直发酸 方媛毫不意外地吃撑了。因为从不习惯给人夹菜的赵美玲一顿饭下来筷头就没闲过。 你坐那儿,别动了。赵美玲边收拾餐桌边摆手。多大个人了,吃东西没点节制,等会下楼给你点买消食片。 方媛心里苦哈哈:还不是因为你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 吃了消食片,赵美玲又把客厅里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归整了,正准备进方媛卧室,却被女儿一嗓子喊住:妈,你歇会儿,卧室不用管了,你一收拾我该找不着东西了。 赵美玲动作僵住,却没出声。又给方媛倒了杯水放着。看着沙发上坐没坐相的自家闺女,嘴唇蠕了蠕,终究没吭声。 抬头见阳台挂得满满当当,遂起身来帮着方媛收衣服。赵美玲嫌沙发不干净,将衣服捧起来一齐挪到卧室床上去了,方媛伸头看了一眼,有点心虚地咽口口水。 她的人间色气抱枕,书架上满满当当的漫画,还有干脆闭眼装死。 半晌,卧室里没有任何动静。 唉怎么还哼起歌了呢?什么情况? 方媛趿上鞋,连忙往卧室跑。 乱糟糟的床上摞起厚厚一沓衣服,旁边分出一小堆已经叠得整整齐齐的。赵美玲听见动静,转过身来,手里拎的正是傅骁那件外套。 完了。 妈,你听我说!赵美玲摆摆手,我知道,年轻人嘛这,是小周的?赵美玲满面春风地晃动着衣架,咋眼的男士外套也随着她的手左右摇摆起来。 这是哪儿跟哪儿? 外套被方媛一把夺过,折了三折,塞进了大号手提袋。你说什么呢?这就是一个朋友借我的,洗了还没还呢。 赵美玲不信,这么冷的天,平白无故地人干嘛给借你衣服?方媛也料到她不会信,急得跺脚。鉴于这事说来实在话长,也懒得跟她解释,就是借的,不信算了。 随即又想到什么似地转回客厅拿手机,找到傅骁微信,发了条消息给他:衣服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啊?那边过了一会回:不着急。过完年之后吧。 谢天谢地他回了。方媛把两人聊天记录给赵美玲看,你自己看。说了是借的,就一普通朋友。赵美玲接过,一骨碌翻到了顶。 糖醋鱼 知道她还得看一阵,方媛腿一弯趴伏在床上,将身体摆成个大字。却不料被赵美玲一掌打在屁股蛋上,滚沙发上去,干净衣服都被你嚯嚯了。 方媛只得夹着尾巴逃去客厅,却忘了手机还在亲妈手上。赵美玲一阵窃喜,聊天记录也不看了。直接点开了傅骁的朋友圈。 这小伙子挺精神的啊!倒是比那个小周好看。心下暗喜,又贼兮兮地鼓捣一阵才作罢。 当方媛回来拿手机时,它已经被赵美玲远远扔到了床正中。孤零零的,默默承载着小小年纪不应该有的秘密。 在方媛收到亲妈平安到家消息的同时,傅骁也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衣服我已经洗好熨了,你回来之后跟我说一声吧,给你送过去呀~(笑脸) 发信人是谁再明显不过了,傅骁眉一挑,就是这不耐烦的笑脸看着不怎么让人习惯。 算了,方媛她脑回路本来就跟常人不一样,压了压不自觉上翘的嘴角,顺手将她另一个号码存了起来。 腊月二十九晚上傅骁才到家,彼时才短暂回来不几天的周品泰又回家了。进门墙边放着的几只包装袋纹丝未动,伸脚一踹,声音有些发闷。傅骁哼出一口短气,进进出出的,周品泰那死玩意也不觉得挡路。 拿起空盒正要丢,却发现背面还有字,周品泰那玩意对这种游戏还真是乐此不疲:你回去过个年,这事翻篇。(口说无凭,照片发我) 二货。 大学四年,傅骁就回过两次家。一次是同学结婚,一次是为了周品泰那件事。那会儿傅正平也忙,父子俩愣是没一起吃过哪怕一次年夜饭 恋耽美 -汤原粉子(29) 今年的三十夜,傅正平早已经做好了跟笑笑一起过的准备。只要不出门,就跟寻常的一天没两样。但是笑笑可不这么想。 郊区没有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孩子们在摊贩那里买的摔炮包装纸还没拆完,盒子就空了一半,啪啪的响声像捉迷藏似地时隐时现地逗着笑笑玩。 笑笑呜呜呜地低吼着,身体也在窝里蜷成团,它怕极了。 傅正平一听外面有炮声,立马将笑笑的全部家当一窝端地给搬进了屋,门窗也关得死死的。所以傅骁敲门的时候,谁也没听见。 你出去了? 没,在家里。 意料之外的一通电话,差点让傅正平摸不着头脑。心里刚生出微小的念头,就举着电话往一楼冲,门禁视频里的人果然是傅骁。 傅骁看着站在门里的人,微微有点意外:怎么还跑一趟。随后一脚跨进院里。目光扫向熟悉的角落,空的。 笑笑呢?傅正平抬眼一瞅楼上,小孩放炮给吓着了。傅骁点头。没有拒绝父亲过来帮忙拿行李的手。 父子俩一进屋,傅正平就直奔厨房,冰箱里只有几个青椒和一窝白菜。鸡蛋也没了。调味料瓶摆放得稀稀拉拉,一眼看过去,清锅冷灶的。 你先坐着,我出门买点菜。说着,便要往楼上走。傅骁见他上楼时不自觉按住膝盖,知道他是腿疼的老毛病犯了,站起身来,我去吧。 傅正平摇头,你不知道缺些什么。 片刻后,笑笑倒是先跑下来了。趴伏着身子,尖耳朵也紧张地耷拉着。尾巴虽然夹着倒是不妨碍它跟扫地机似地摇得欢畅。 见傅骁已经张开怀抱在等它,一猛子就扑倒他怀里,誓要蹭傅骁一身狗毛。 傅正平下楼时头发明显已经打理过了。衣服也换了,穿的是儿子给他买的新衣服。在傅骁怀里蹭够了毛的笑笑见到焕然一新的主人,正准备过来打招呼,却被傅正平严肃的眼神制止。 那目光分明在警告:这可是儿子给我买的新衣服,你个小狗子敢蹭一个试试! 想吃什么菜?因为傅骁怀中还有个躁动不安的笑笑,傅正平并不靠得太近。但傅骁仍能感受到父亲脸上是喜气洋洋的。 糖醋鱼。 傅正平略怔了怔,眼里微光闪动,道了声好。 小时候傅骁淘,加上爸爸时常不在身边,在小伙伴家里一玩就是大半天,被人家留在家里吃饭是常事。偶尔就会在饭桌上吃到糖醋鱼。 酸甜口的调味很得傅骁的青睐,就是稍不留神就会被鱼刺卡到喉咙。 虽然傅正平一年难得回家一次,但是只要他那年能回来,年夜饭总会多出一道糖醋鱼。这道菜傅骁就可以安心吃了,因为父亲做鱼有秘诀,一条鱼整吞下去傅骁也不会被刺扎到。 爸,你怎么做鱼的能教教我吗? 教了你也不学不会。 为什么?连妈妈也学不会吗。 当然,因为只有海员做的糖醋鱼才没有刺啊~ 那我长大以后也要当海员 临近晌午,许是都赶着回家过年,农贸市场的摊贩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鱼鲜区的水池子里就只剩下几尾小的可怜的鲫鱼正挺着欲翻不翻的肚皮,懒洋洋地张着嘴巴换气。 这会儿摊主正忙着关店,听见有人来买鱼连忙摆手:卖完了,收摊回家了。傅正平这才开口问,我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家里还有没有鱼啊? 摊主见对方是傅正平这个老主顾,脸色和气了些。颇为难地开口:有倒是有,你骑车了没啊?路可有点远。 见傅正平点头,摊主一招呼,领着人往自己家赶。从市场到他家虽然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但是回来要是走路的话,怕是要一个小时。 摊主在自家小院鱼池里捞了一条五斤左右的大钳鱼给老主顾,傅正平结过账欲走,又被叫住。摊主看他大包小包的加起来有小二十斤,干脆拿小货车再捎一程,把傅正平送回了家。 傅正平欲把车油钱一并结算给摊主,两人推了半天,临了也没收。 过年嘛,回去跟儿子好好团圆团圆。摊主憨厚一笑,开着自己的小货车就往家赶。小车车斗被起伏的山路颠得一跃一跳,也有几分可爱。 饶是傅骁从没去过农贸市场也知道傅正平这一趟出去得有点久了。他给笑笑洗完澡,还粘干净了身上的狗毛,父亲都没回来。 正当电饭煲跳到保温的当口,傅正平回来了。 回来了,等久了吧。我马上做饭。 傅正平动作很快,毕竟经营自己的伙食这么多年了,靠的就是一个快字。鱼是摊主在家就处理好的,把鱼片好片,接下来只需要挑刺就可以。 刀口平着向下,沿着鱼刺的方向刮,刮完之后上手细揉,再去一遍鱼刺就好。傅正平这几年视力明显没以前那么好了,检查余刺的时候要对着光源才能看清楚。 傅骁进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谈心 爸! 怎么进来了?鱼马上下锅了。再等一下。 好。 饭菜备齐,傅正平照例拿了酒瓶上桌,这是近两年他一个人住之后才养成的习惯。傅骁很少喝酒,傅正平就只拿了一只杯子。 看着父亲利落的推杯动作,傅骁竟从这个男人身上品出了一丝寂寞。念头刚起,他自己也去寻了个三钱大小的酒杯斟满,正要有样学样地往口里送时。被傅正平伸手轻轻按住:饮必小咽。 傅正平示范性地浅抿一口,品了两秒才缓缓咽下。仿佛刚刚那个大口倒灌的人不是自己。 于是一顿饭父子俩直接干掉半斤白酒,还顾不上收拾饭桌,傅骁就已经醉倒了。傅正平将一楼卧室收拾好,架着儿子挪到了床边。 傅骁醉了大半天才睡醒,睁眼天都黑了。跟震耳欲聋的爆竹声相比,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漫过了他的脑海。 他住的这间卧室严格上算不上是卧室。而是傅正平的工作间。因为房间的大半空间都被木料和数目众多的木制品占据,所以单人床只能贴着角落放置,翻个身都困难。 架子上的木摆件几乎都是半成品。从轮廓可以看出都是小动物,傅正平的下刀风格跟以前并无什么区别。圆润而柔和,成型后只鸡蛋大小的摆件很适合放在掌心把玩。 随手打开抽屉,最里面放着只锈迹斑斑的马口铁盒子。这花色傅骁眼熟,上手摩挲,指腹传来阵阵粗粝的触感。 打开盖子,盒子里放着一只法兰剪,一枚铜顶针,表面已被时间腐蚀得不成样子。但傅骁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妈妈当年常用的两样工具。 原来她的东西他始终留着 傅骁揉太阳穴扶着墙壁出来,傅正平几乎是立时转过头来,饿不饿,给你煮点饺子?傅骁酒还没全醒,看了一眼时间,点了点头。 跟电视里热热闹闹的晚会相比,在这偌大房子里两个男人的独处时光显得过分冷清。 傅正平包的饺子很粗犷,两手合拢虎口用力压一圈就算完。有些直接给挤漏了馅,放眼看过去,花花绿绿的一片。与他的二把刀包饺子技术相比,傅骁早逝的母亲算是实打实的个中高手。 傅妈妈包出来都是大小均等的对褶饺子,皮薄馅大,煮好后表皮是微微透明的状态,盛在瓷盘中,像是片片被露水喂饱了的莲瓣。 傅正平的饺子样子虽然差点意思,拌馅的手艺却是媳妇手把手教的。吃起来滋味自然没差。看光盘的速度就知道,这正是傅骁想念的味道。 房子大了,总归是有点冷清的。傅正平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似喟似叹地说出这么一句。这话听在傅骁耳里,却品出了另一层意思。 周品泰之前也说过,傅正平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过着近乎苦行僧的日子,大冬天的连取暖器都不开。说没触动人心是不可能的。 妈走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找一个了。所以说这话时,傅骁是真心的。傅正平听了却大笑起来,我说的是你,这两年我也想了很多。我找不到你妈那样的女人了 说着,又停下来看一眼被自己笑声惊醒还一脸懵逼的笑笑,而且现在这样生活挺好的。 傅正平略顿了顿,目光掠过儿子惊异的脸又垂到地面。之前你跟秦怡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两个人之间相处,时机、心境都很重要,你是我儿子,不会是那种没责任心的人。 我对不起你妈妈,让她受那么多年委屈,问题都在我。但是并不代表你就会有样学样。这一点,你自己也要坚定,不要因为别人的定义就怀疑自己。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这算是父亲对傅骁说的最长的一段话,没有责令,不带威慑。像是朋友间平淡的闲叙家常。 他变了,放下了所谓严父的架子 傅正平有晨跑的习惯,傅骁在家过年的这几天,两父子每天都会按时起床跑步。郊区空气好,也没多大的风,是个适合锻炼的好地方。 说到锻炼,正在老家窝着的方媛却是有苦说不出了。天气冷出不了门不说,一大屋子人还都挤在炕上,腿都伸不直,她想抻抻腿拉拉筋都找不到地方。 晚上一帮姐姐妹妹烤串似地排在炕上,白天吃饭的方桌就搁在炕中间,还被摆得满满当当。瓜子点心随吃随有,一家人边聊天边咔咔咔地嗑瓜子一开始就停不下来,方媛觉得自己又胖了5斤。 还好只在老家待了三天,方媛回家一上称,体重还算老实,没什么变化。简苏一听她回来了,立马发来视频邀请,腆着张黑了一个度的脸约她出去弄头发。 就是同学聚一下,不至于吧你!小心你被学生家长投诉。 简苏是中短发,本来修剪一下做个护理就可以,但是这丫头竟然临时决定要染个樱花粉,差点给方媛惊掉下巴。 看着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的眼神较劲,加上这颜色实在挑人,tony老师一时间愣在当场。简苏向tony老师使个安心的眼色,颇不在意道:开学了我再染回来啊! 算了,她自己的头发,在上面捯饬出个鸟窝别人也管不着。方媛遂不说了。让自己的tony老师给吹了个临时的造型就算齐活。 弄完头发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方媛把玩着简苏新晋的一头粉毛,嬉皮笑脸地调侃:我怎么觉得你这像是在cos台湾古早剧里面的小太妹呢? 简苏一把推开她,没好气地理理自己的粉毛,嗤道:懂屁勒!老娘就是要做最炫的崽。 就方媛对这位李太太的了解,哪能不知道她是在说假话,就一拉大旗作虎皮的货。 简苏这丫头,因为天生一副柔柔弱弱的长相,自上学时候就颇受异性欢迎。高中还跟班里一个学霸暧昧过一段。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简苏本性暴露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学霸渐渐不理她了,简苏为此难受了好一阵子。情场失意的简大小姐一天天地净给简苏和梁萌萌两人惹事,是以三剑客水深火热了好长一段日子。 大学毕业后,听说这学霸跟大学老师的女儿结婚了,就留在了蓉市,现在在某局工作。 简苏的初恋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这不能不让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耿耿于怀。至于染头发,可能也是她想要体会一把让某学霸高攀不起的爽感吧。 聚会 刚到家,方媛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正准备洗洗睡,梁萌萌又传来召唤。 屏幕里的准妈妈这会儿人明显在阳台,在异国的夜空背景下,梁萌萌整个人显得静谧而柔和,说话声音也是软软的,听得方媛更是呵欠连连。 干嘛啊你?见着老大就犯困,能不能给点面子了? 方媛发现这女人怀个孕,傲娇脾气倒是见天地涨啊。累啊,简苏染了头粉毛你知道吗?就为了等她,我饿着肚子干坐了两个小时好不好。 梁萌萌斜眼觑她,挤出了双下巴,不经意的动作逗得方媛哈哈大笑。两人寒暄一阵,方媛精神头倒好了不少。 说正事啊,明天聚会了,紧张不?看梁萌萌那表情,方媛就觉得有猫腻,心里已经理会了七八分。紧张啥?我美了那么多。脸皮也厚了,不怕人瞅。 听方媛这明显打发人的语气,梁萌萌不乐意了,少来,说真的。班长说那个谁也会去,我跟你说,你可别给姐姐我丢份啊! 梁萌萌绕了这么大个弯子终于说到正点上,却得到方媛一记白眼,你就自己脑补吧,想什么呢,没有的事。原来人正主倒是一点不在意。 梁萌萌一拳打在棉花上,嘴唇蠕了蠕,没再说话。 挂掉电话,方媛就一头栽倒到床上,正准备入睡,又一扑楞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方真丝丝巾铺在枕头上,以尽可能不压到头发的姿势入睡。 到底有多久没梦到他了,方媛也记不清。刚上大学那会,依然一身高中校服的谭青阳三天两头地就会地闯入方媛的梦境,惹得方同学不胜其扰,差点就神经衰弱。 那时候她不敢告诉简苏和梁萌萌,觉得丢人。于是整个人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校园言情小说的海洋里寻找答案,那如痴如醉的程度,让简苏这个老书虫都汗颜。 后来跟谭青阳同校的孟甜甜突然在□□上找到方媛,约方媛过去给她过生日,顺便聚聚。 这一下,却把方媛心中沉睡已久的玛丽苏给成功唤醒。 方媛,你下个月9号有空吗?来我们学校玩呀。我过生日,还约了同校的几个老同学,你也一起来吧。 孟甜甜 高中那会,孟甜甜坐在方媛后面一排,那会儿算是班上的乖乖学生,严格来说,两人算不得有什么交情。突然来这么一遭,免不得情窦初开的方媛多想。 她约我,还专门提到有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有没有可能是谭青阳授意的?如果是他,以他的性格为什么不亲自约我呢?是说不出口,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呢 玛丽苏情绪一上身,哪里收得住。方媛拉着简苏从头到脚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少女味十足的行头,为这事受了简苏小半个月的调侃也浑不在意。 那时候的她满脑子都是恋爱的粉色泡泡,智商和理智统统退居二线。 存了小半个月零花钱买了火车票,还特意早到了半天的方媛凭借着一腔热血找到了谭青阳所在的学校,参观了他平时吃饭的食堂,去了他周末会去打球的球场,还痴汉似地在男生宿舍楼外徘徊了半晌。 恋耽美 -汤原粉子(30) 每到一个地方就幻想出一出两人可能重逢的场景和戏码,甜得方媛自己都快得糖尿病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谭青阳的重逢会来得那么快、那么急。一个转身,他就出现在她视野里,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孩的身影。 说实话,那天发生的事情方媛已经记不清了,所以在梦境里也是模模糊糊的。 他们两人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朝她走过来,甚至于他们是否看到了她?方媛都没有印象了。她只记得那时落荒而逃的自己,丢人又无助。 收到孟甜甜消息的时候,方媛已经在火车站等车了。她撒了谎,说自己火车晚点,没能上得了车。第二天又临时有事,就退了票来不了了,顺带诚恳地道了歉。 对方具体回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列凌晨发车的火车格外拥挤,她只能蜷缩在靠窗的座位上抱紧自己偷偷抹泪。 收到谭青阳消息的时候,顶着一对核桃眼的方媛正在火车站外打车,消息大意跟孟甜甜发给她的差不多,语气还有点急。方媛突然觉得很委屈,泪又掉下来,回了句抱歉,就拉黑了他。自此再无联系。 真是不争气,做个梦也能把自己弄哭。方媛暗啐自己: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就这点出息。 聚会定在城南的泰和庄,一帮子人吃高中散伙饭的故地。装潢倒是提升了几个档次,价格自然水涨船高。门口站着的是一副社会精英打扮,梳着显高的大背头,顶着吴世东同款孕肚的班长韩叙。 见着方媛和简苏两人,韩叙上来就要索抱,被简苏轻轻一掌给推回去,一脸社会人地打起了哈哈。这么久不见了,抱一个不过分吧。简大小姐,你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 简苏轻撩她那一头粉毛,眉眼一挑,那是,我可是有老公的人,哪能给你随便抱?方媛被这故作姿态一来一往的两人给都逗笑,这时候班长才反应过来她原来是方媛。 你老实交代吧,是不是偷偷许愿把肉都转移到我身上了。几年没见,班长的脸皮倒是厚了不少。方媛顺着他话说。是啊,怎么着吧。你还要还给我不成? 班长作势要锤她,被简苏打岔道:媛媛,上去了。别耽误咱班长接客~方媛秒懂,在韩叙回击之前拉着简苏跑上了楼。 除了本身就荤素不忌的韩叙外,方媛简苏跟其它的同学的重逢就没那么亲切了,都是客套两句然后就又各自分散开来。 有趣的是,当年关系好的那些,如今也客套得可以,寒暄完就没什么话说了。反而是结了婚的跟结了婚的聊得火热,生了娃的跟生了娃的唠得起劲。 姗姗来迟的向晴晴今天没带她老公,挽着的是任芳的手,这俩以前就是死党,毕业这么久了依然臭味相投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多难得 芳芳,你看,我说方媛肯定早就到了。方媛,你这化妆技术比上次也好太多了吧。搞得我都不敢认了。 任芳那张嘴比起向晴晴来倒也不遑多让,瞅着简苏这个老对头,话里话外不免夹枪带棒:简苏吗?不是方媛,我都不敢认了。你怎么了?顶这一头非主流造型。天呐~ 这一嗓子声音着实不小,引得不少老同学纷纷侧目。简苏跟方媛正追忆往事,莫名其妙遭到炮轰,火一下就起来了。 芳芳?你不嚎这一嗓子我还不敢认呢。别的结了婚的同学一个个都春风满面的,你怎么一脸的苦大仇深啊?来来来,过来跟姐们说说,咱老同学几个一起帮你讨伐渣男。 芳芳上学那会就有法令纹有泪沟,这两年胶原蛋白流失不少,痕迹便愈发明显,也做了不少医美项目,都收效甚微。 简苏这话简直就是直往她痛处踩。她整个人眼看就要炸毛,只是被身边的向晴晴死死拉着才忍住不发。 方媛看简大小姐的举重若轻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暗爽,自己要是无视刚刚向晴晴的挑拨,也有点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便对着向晴晴颇无辜道:我今天没化妆啊。 这回向晴晴也控制不住地想来撕烂她的脸了,终究还是忍住了,贼心不死地抛了句:哦,方媛,你的老同桌谭青阳来不了了。人家还没回国呢~ 一听这名,简苏心里一紧,下意识就要去抓方媛的手,这名也似乎真有魔力,直将周围一众同学的目光都吸引到方媛身上。 简苏见方媛微微一笑,眼底光华一闪,似乎早有准备。刚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 这回方媛收起一脸的无辜换上了几分莫名状,声音坦荡且自然:晴晴你既然跟人家那么熟,还不赶紧去班长那把聚会钱给人要回去。不然可充公啊~ 话音刚落,满堂哄笑。向晴晴忿忿去了隔壁桌,留给方媛一个憎恶的眼神。 媛媛,干得漂亮啊~简苏在桌下兴奋地捏方媛的手,捏得方媛反手一巴掌给她拍过去才消停。你之前不说了吗,同学聚会有三宝:旧情复燃、狗血撕逼,还有意难忘呐~唉,没想到都是些小儿科。 简苏暗戳戳给她一脚,少臭屁啊!真可惜,该给萌萌录下来,太特么爽了。今天我能多吃一碗饭。 话都说到这了,方媛才想起来,伸长了脖子挲麽一圈,却没见到某学霸的身影。简苏一看她那样就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了。颇不耐烦地打断她,别看了,没来。 你早就知道?看不出来啊你。方媛拿手肘撞她。 简苏勉强点点头,算是承认:他要是真来了,依芳芳那性子还有空跟我杠?你说她俩也真是不佩服不行啊,这么多年,还都是已婚身份,还能这么念念不忘的。多难得。 是啊,多难得。都傻的可以。 KTV那趴方媛两人觉得没意思就没去。因为还在假期,方媛住在父母家。最明显感觉到赵美玲对她态度变好了太多。 虽然没去k歌,到家也快十点了。赵美玲正躺在沙发上追剧,平时这个点她应该早就睡觉了才是。方媛看自己亲妈的状态明显是强打着精神在等她回来。 回来了。饿了没,你那些同学给你灌酒了吗?锅里有醒酒汤。方媛觉得这样的赵女士好像在自己记忆中消失了很多年,但今天又回来了。 没喝。有简苏保我,没人敢灌我酒。换下尚带着一身寒气的外套,方媛随便拉开一只抱枕胡乱一裹,三两下就蹭到赵美玲身边去了。妈,你这么晚不睡在等我呢? 赵美玲轻轻推她,颇不在意道:去去去,那边去点。 没否认,就算是承认了。 方媛陪着太后看完了一整集电视剧才收拾洗漱,睡得格外香甜 傅骁在家一连待了五天,初五上午才走。除了去的时候背的那只包,还拎了鼓鼓囊囊的两个口袋回来。他本来没想拿,但是傅正平当天早上五点就起来收拾了,不拿傅骁过不了心里那坎。 最重的那只袋子里装的是傅正平前两天包的饺子,还有他自己闲时钓了然后风干好的小鱼干。基本都是吃的。傅骁一个人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吃不完,就想着给陆铭带点过去,刚巧师父他们也该从老家回来了。 东西送出去,冰箱里空了一半。又跟新的没什么两样了,住了大半年,这屋里竟还跟刚入户时一模一样。 傅骁不做饭,他倒不是厨房杀手,因为老是一个人,不想麻烦,更怕麻烦。 锅具是房主留下的,一次性的碗是周品泰那懒货买的。其余的厨房用品,一概没有,所以煮好的饺子连醋都没得蘸,靠干吞。 正吃着,短信提示音响了。方媛问他回没回来,要把外套还给他。 傅骁:回了,在吃饭。 方媛:那你吃的什么呀? 傅骁:饺子。 方媛:什么馅的饺子啊,好吃吗? 傅骁觉得方媛就像是等着自己喂食的笑笑,一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圆圆脸上写满了垂涎。不禁弯了弯嘴角,拍了一张照片就发到对方微信上,动作自然之极。 傅骁:韭菜鸡蛋,猪肉白菜 收到微信消息的时候,方媛正仰躺在沙发上刷剧。傅骁给她发一盘饺子干嘛? 她腾地一下坐直,吓了赵美玲一跳,连忙将手机屏光源熄灭,拿余光觑她,怎么了这是,咋咋乎乎的? 此时的方媛当然没功夫搭理赵美玲,因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回复这条莫名其妙的消息。难道是他自己做的,所以傅骁这小子是在跟我炫耀? 不对啊,用的碗筷都是一次性的,还是点外卖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大过年的点外卖吃,所以他这是在跟我卖惨,然后疯狂暗示我请客? 出乎傅骁意料的是,一盘饺子都吃完了,对方却还没回复。 他鲜少给别人发这种分享细节的消息,难免有些失落。索性将碗筷往垃圾桶一塞,将手机倒扣在桌上,迈开大步挪到沙发上,眼不见为净。 出走 干嘛呢这是,坐立不安的。方媛,你给我消停点。赵美玲忍无可忍地轻呵一声,倒是给方媛吼清醒了。 干脆以不变应万变,万一人傅骁根本没那意思,自己要是会错意思上杆子要请客,那才是丢人。 那你下次可以试试猪肉玉米的,很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家楼下就有一家东北饺子馆,还挺正宗。 餐桌在厨房门口,距离位于客厅另一侧的沙发差着一整条对角线。这边提示音一响,傅骁连鞋都来不及穿,就直往餐桌奔去。 东北饺子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假期一结束,方媛简直要忙得没边了。明姐年前就休产假去了,还有一个这段时间有事请假,整个办公室所有的事情就都落到了她一个人头上,这才开工第一天,她就加了三小时的班。 想到往后一个月天天都是如此,方媛就觉得生活没有了希望。 压力一大,方媛就想吃东西,尤其是甜食,路过办公楼下那家面包店的时候她都只能跑着走。压根不敢看哪怕一眼。 临近月末,方媛的心情简直快低落到谷底了。可偏偏太后那边又出了状况。 接到老方电话的时候,方媛刚到小区,听到说老妈离家出走了,惊得不轻,立马给赵美玲打电话,一直关机。她简直头都大了。 爸,你先别着急,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找。你等我,别乱跑。 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桌子上还堆着一袋子尚来不及放进冰箱的菜蔬,因为家里买菜的活一向是赵美玲负责,看来她是回家之后才出去的。 从方媛进门开始,方存益就始终未发一言,一看这架势,方媛咂摸出些不对劲,你跟妈吵架了?方存益摇头,仍是不准备搭言。 方媛看他这样,眉头一皱,抽了凳子坐下:不对,你俩肯定有事。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方存益深叹口气,满脸为难地开口:媛媛,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有数吧。方媛一脸莫名,毫不怀疑地重重点了点头。 你妈是跟我生气呢。她以为我出轨了。 什!么? 方存益虽然有点怕老婆,但也算是个挺有原则的男人。 刚结婚那会,赵美玲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怀不上,为此没少受婆婆白眼。虽然还是顾及到亲妈的面子,但方存益却是自始至终都站在老婆这边的。 后来方媛出生,方奶奶想让媳妇再生个儿子,也是方存益好说歹说老太太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结婚这么多年,虽然家里事务大都赵美玲说了算,但是两口子有时候甜蜜起来,连方媛都没眼看。 老方能出轨,开什么玩笑? 方存益把手机拿给女儿看,就两条通话记录,联系人是老胡。方媛不记得父母身边有个叫老胡的朋友,正一脸疑惑,方存益又把短信界面调出来给他看。 原来这个老胡,就是上次方媛上次的相亲对象胡宇他妈。 赵美玲的那个老同学! 方媛看了一圈,大体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个老女人难怪头一次见她就莫名不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当绿茶啊? 用联系不上赵美玲当借口先跟方存益聊上,然后谈到子女,再引到自己,真是看得人口区。 爸,你不想得罪人我理解,但你干嘛答应帮她搬家?过界了知道吗,我妈不误会你都不可能。 方存益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底气不足地连忙解释:你妈她不是不会开车吗,她就让我去帮忙,还留我吃饭,我哪敢在她家吃饭,找了个借口就回来了。 既然弄清了缘由,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人。 赵美玲朋友不少,但是有条件临时收容她住下的只有二伯方存正和方瑜两家,电话又不通,方家父女只好兵分两路,到家门口去堵人。 方媛赶到方瑜家时,赵美玲正坐在沙发上逗弄昊昊,小家伙见她来了,咧着一口稀稀拉拉的糯米牙笑得口水直流。 就知道你在这,还气呢,连我电话都不接。方媛一边换鞋,一边朝一旁的方瑜使眼色。 方瑜见状立即会意,伸手抱起儿子,昊昊,跟妈妈回屋去睡觉觉咯。 吴世东不在家,客厅里只剩母女两个。方媛将围巾松了松,坐到赵美玲身边,两只冰冰凉的爪子就这么搭在赵美玲手背上,不料对方将手一抽,干脆挪到身子另外一侧去了。 方媛:被嫌弃了。 我这都是为了谁?听说某人离家出走,刚接到爸爸电话就回家了,到现在晚饭都没吃。 别给我提他!方媛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看来气还没消。 见赵美玲压根不看自己,方媛索性将头靠在亲妈肩膀上,有气无力道:妈,你可别动啊,我低血糖犯了。 赵美玲果然急了,连忙将方媛扶住躺下,寻了颗昊昊的营养补充剂塞到方媛口里。但嘴里还是不饶人:活该,你理他干嘛。 妈,你是气昏了头了吧。方媛咂咂嘴,嚼着口里软糖,别说,这口味还挺好吃的。又吸溜口口水,劝道,爸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赵美玲又拆了罐牛奶递给女儿,那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这口气,凭方媛对亲妈这么多年的了解,赵美玲这时候只是有些余怒未消罢了,并没有方存益说的那么严重。 咂摸了一会,方媛想起来了。她是在气老方聊天记录里那句无意识的吐槽吧。 她倒也不是霸道,只是有时候会让人压力有点大。 妈,你那绿茶老同学准备怎么处理? 恋耽美 -汤原粉子(31) 赵美玲乍一听绿茶二字像是没懂什么意思,但倒不妨碍领会大意。回道:拉黑了。 拉黑,不。那可太便宜她了。 赵美玲手机刚开机,呜呜呜的振动声就没个消停。不用看也知道是方存益。怕把亲爹急出毛病,方媛先给方存益去了消息让他马上过来,然后找到了罪魁祸首的电话。 斗绿茶 方存正跟方瑜住同一小区,没几分钟方存益就气喘吁吁地找来了。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老婆大人,男人脸上苦哈哈的,只敢一点点朝沙发挪,但任凭方媛怎么扒拉,赵美玲都不看不理。 见亲爹已就位,方媛起身,人挪到电视屏幕前,给这两口子留出足够的空间。正当一家三口呈三足鼎立之势时,电话也通了。 方媛朝沙发上的两人使眼色,打开了免提。 刘阿姨吗?我是方媛。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妈有跟你联系过吗? 赵美玲听对方故作惊讶的语调就来气,起身正欲来夺电话,被方媛一手挡住。还被一个禁声的手势给警告了。 听方媛解释完缘由,电话那端的老绿茶果然开始顺杆往上爬,你妈妈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不过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儿啊,真是让人担心。 方媛见赵美玲一双美目瞪得溜圆,明显气得不轻。 再看一眼方存益,顺口胡诌:我爸也正生气呢,他们两口子这么多年没吵过架,没想到这次闹这么大。 这种将对方完全当成可信任长辈的态度明显讨得了绿茶的欢心,那边忙不迭开口道:你爸爸那边我去说,你也别太着急,再问问亲戚朋友看看。 电话挂断后,方媛挨了赵美玲好几记白眼,却浑不在意。反对方存益嘱咐:爸,准备入戏了。老方一秒会意,忙不迭地点头。 眨眼间,方存益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喂,老方啊。人找到了吗这个老赵,还比我大几个月,做事怎么这么幼稚,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这大晚上的,你们父女该多着急啊~ 方存益完全没料到那绿茶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瞥了眼老婆,吞口口水梗着脖子回道:随便她去哪,我,我不管。赵美玲转头了,狠狠瞪了底气不足的丈夫一眼。 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的呀,两个人之间性格强势的一方尤其是不能仗着对方脾气好就随便甩脸子,多伤人心啊 你品,你细品。方媛要不是当事人,还真以为对方是来调解家庭矛盾的居委会大妈。但老绿茶明显不打算就此止步,接着说: 如果不是今天方媛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你,有些事我真不好意思这会儿拿出来嚼舌根子。老赵她上学那会就是这么个脾气,所有人都得顺着她意思来,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都没改,反倒是有些变本加 话还没说完,脸色涨得通红的赵美玲腾地一下挺身站起,忍无可忍骂道:你少放屁,真是能耐大了啊,都勾引到我老公头上来了!我真是瞎了眼,还觉得你可怜,我竟然还想着跟你作亲家。呸! 绿茶被骂得措手不及,却依然打死不认。你可别给我泼脏水啊,谁勾引你老公了。还不是他自己上杆子来找我,自己管不住人,还怪上别人了,真好笑。 方存益从来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冤枉过,急于辩白之时却被方媛拦下。得了吧你,你给我爸发的消息他早就拿给我妈看了。语音也放给我们听了。只是我妈不相信,还始终觉得你本性善良。 今天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还想倒打一耙,还是省省吧。你不就是眼红老同学比你过得好吗?你儿子搞不定我,就自己上阵想搞臭我爸,真不觉得自己蠢吗。 奉劝你以后多行善事,免得你儿子跟你一起遭报应!爸,妈,我不得不夸了,你们刚刚这一唱一和的配合得真是默契 只听啪嗒一声厉响,老绿茶令人作呕的呼吸声便被一阵急促的忙线音给取代,方媛把手一摊,颇无辜道:被我说中了,听声响,肯定是把电话砸了。 方存益见势立马去拉老婆的手,想重归于好。却被赵美玲侧着身子一下避开。 这个角度,方家父女看不清赵美玲的脸,只能见到她发狠一般拿手背在眼下抹了一把。哽咽道:你们回去吧,今晚我就在这睡。 那可不行,爸爸还没正式跟你道歉呢。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方媛不依,转到另一侧去拉赵美玲的手,又被避开。 方存益一脸苦涩,沉吟片刻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都是我的错。你回家吧,我走。 话音落地,没想到赵美玲竟直接哭出声来。你走啊!走好了。反正你早,早就看不惯我了,这下找到借口了,好躲开我是吧。呜呜呜~ 方媛傻了。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见自己亲妈这样不管不顾,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哭泣。 我哪里看不惯你了。我,我这不是见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被老婆莫名其妙给扣了屎盆子的方存益这下彻底蒙了。急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赵美玲还在哭,哭得方媛心头一痛,二话不说抱住了她。抚着脊背给她顺气:爸他没这个意思。他有多爱你,你还不清楚吗? 你也怪我。怪我给你安排相亲,是,是不是? 战火又引到了方媛身上。 怪吗,也不算吧。虽然赵美玲急是急了点,不过她倒是也能理解。怪没有怪哈,就是觉得你眼光不行。 方存益瞪了女儿一眼,觉得方媛这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赵美玲循着她话头,开始自暴自弃,是,我眼光是不好。把烂心的苹果当,当宝贝。这么多年都没认清人家真面目,还以为她是个可怜人,把老公女儿都往人怀里塞,塞我就是个蠢蛋。行,行了吧! 走廊尽头,听见动静的方瑜探出个脑袋一瞅,发现情况不对,三两步凑了过来。目光对着方媛,轻声问:大伯,你们,这是怎么了 赵美玲终究是没能跟方家父女回去。因为他俩被方瑜给撵出来了。 方媛冲亲爹吐吐舌头,一脸无奈。两人灰头土脸地往回走,方存益更是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岁,走路都打飘。 反击 将失意的中年老男人送回家,方媛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要不,我今晚不回去了。 方存益摆手,你让我一个人待会。 爸~方媛还想坚持,又一次被赶出了门。 这叫什么事? 回到家,方媛还是担心,她家这些事没人比简苏更清楚,于是刚入睡不久的某人结结实实地被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大概说明了缘由,简苏索性不睡了,跟睡眼惺忪的李伟指了指房门的位置,出了卧室。 这老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什么玩意。我cao简苏光听叙述就被气得不行,粗鄙之语连成串地往外蹦。别骂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简苏两手一摊,没招。这是陈年旧账,这下爆发了,哪那么容易翻篇。你还是指望你的好妹妹多为你们父女美言两句吧。 滚,本来老两口都好好地,某些人非要作妖,啊啊啊,我好气!你没见我妈哭得跟什么似的,我爸那脸色也跟被妖精吸干了一个样。 方媛乱了方寸,语气又快又急。 简苏一听,眼珠一转,咂摸出点意思了。你这么说的话,倒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毕竟你爸妈这么在乎彼此,不破不立,没准心结就此解开了。 方媛正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就被对方骤然提高的嗓门骇了一跳,只听简苏道:哎,媛媛。你不是那什么相亲机构会员么,找点关系,帮那老绿茶一把,省得她总想着祸害别人家庭 钱姐这个年过得有些惨淡,不仅年终奖金落了空,儿子期末也考得不怎么好。手上的客户也都跟冬眠了似的,总是单方面屏蔽她的消息。以上总总,她暂时打不起精神上班也变得情有可原。 划水划得正尽兴,手机突然发了疯一样地振动,吓得她差点没将这小玩意扔出去。喂,媛媛妹子啊,新年好~ 方媛觉得钱姐声音听着有些怪,透着股心虚,也没多想,噼里啪啦地就开始讲:哎,新年好。姐啊,我有个事想麻烦你帮忙。没问题,你说。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方媛定定神,让自己语气尽可能显得真诚。 我妈一个老同学,五十多。人勤快,长得漂亮,性格也大方。丧偶很多年都没再找,现在儿子出息了,就动了心思。但是始终抹不开面子,不准别人跟她提这事,一提就急,我就想着你这边能不能帮帮忙? 毕竟是做这行的,钱姐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年头虽然年轻人是婚恋行业的主力军,但中老年相亲市场潜力也不可小觑,这人一旦上了年纪,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找什么样的,可比那些年轻人干脆利索多了。 没问题,你把对方资料发给我就成。钱姐一口答应下来。 下午刚下班,方媛正准备往方瑜家赶就接到了方存益的电话,让她晚上回家吃饭,那抑制不住的激动语气跟昨天完全是两个人。 方媛马上明白,肯定是赵美玲想通了。 但她并未马上出发,而是直接拨通了方瑜的电话。你可以啊,竟然能搞定我妈?!那当然,厉害吧。大伯还说要给我包个红包。方瑜故意显摆着。 怎么说的,告诉我。方媛急于取经的语气逗得对方呵呵直乐,大伯母昨天吧确实是生气,不过她气的是自己。另一方面,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你回去再好好问问吧,不用太感谢我。 方媛呸了一口,着急忙慌往家赶。 就一夜的功夫,方媛就发现赵美玲变了,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太后模样,正儿八经地像个刚退休准备在家享清福的城市阿姨。 不仅如此,而且父母之间的关系好像更好了。 吃完晚饭,一家人正靠在沙发上消食,赵美玲突然念叨了一句:想吃水果。方存益忙接话道:想吃什么,给你削个苹果啊?想吃橘子。 方存益弯腰翻了翻果盘,没橘子。立马起身穿鞋。 爸,你干嘛去?方媛问。出去一趟。方媛瞅了赵美玲一眼,没见异样,平时太后不都会问一声的么。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嘛? 方媛追问的时候,方存益正准备关门,急吼吼丢出一句:买橘子。就没了影。 发生了什么?方媛后知后觉地一把抱住自己,蜷在沙发上故作痛苦状:我好酸,啊!天呐,我要被亲生父母酸死了。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方媛继续过起了当牛做马的加班生活。钱姐找她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回了一句这两天真的很忙就准备遁了。 小方,我知道你忙。但是你那个阿姨的事我真的帮不了忙了。方媛这才想起之前找她帮忙的事。忙停下手上的活儿,询问原因。 钱姐这才倒起了苦水:我们的男会员加她的微信,她说人家是骗子,还骂人。这搞得我还两头不是人呢。 方媛连忙道歉,说给她添麻烦了,让钱姐别管了,反正也只是想烦烦那绿茶,既然爸妈都和好了,她就不跟那女人计较了。 但是方媛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不会计较。 赵美玲听说自己那位擅长挖人墙角的老同学住院了,一时说不清楚是惊讶还是欣慰。下细一问才知道是得罪了人。 肇事者是个男的,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她住的小区,二话不说给人打了,这女人在医院里还不消停,嚷嚷着不仅要对方赔偿还扬言要他牢底坐穿。 她活该,报应这就来了啊~ 听赵美玲说完,方媛只觉得大块人心。行了,以后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以后别人的事再别管了。方存益明显心有余悸,他实在是被那女人给坑怕了。 赵美玲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胳膊肘轻撞女儿,说是那男的是奔着相亲的目的去找到她,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见亲妈怀疑到自己头上,方媛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她做好事可从不留名。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赵美玲也没再追问下去。 心慌 出了正月,请长假的同事一到岗,方媛的苦日子终于到了头。 半个多月以来,她没怎么运动却掉了好几斤秤,万年不减的脸颊肉终于肉眼可见了消了下去,竟然又觉得这一个月吃苦受罪都是值得的。 毛毛今年的生日刚巧赶在了春季开学之前,何静准备在家里给儿子办个生日宴。提前一周便邀请了毛毛最敬爱的简老师,最投缘的方媛姐姐,当然还有他最亲爱的哥哥傅骁。 何静周六这天起了个大早,拉上买菜专用的小推车,买了满满一车食材回来,为午晚餐做准备。 傅骁赶到陆铭家的时候,其它客人都还没到,他今天打扮得很清爽,头发长长了些,额前几缕碎发时而调皮地在眼前打晃,衬得一对星目更深邃了几分。 来啦?何静简短地招呼了一声,便继续低头干活,又吩咐儿子一声毛毛,帮妈妈剥点蒜。毛毛屁颠颠地跑过去拿蒜,拿回客厅跟傅骁一起剥。 傅骁拿着剥好的一捧蒜走进厨房,见何静正在切菜,手边放一只盆,盛着发好的大块面团。 师父几点回来?何静接过蒜,道了声谢,中午是赶不上了,得晚上吧。傅骁指着那面盆随口问:做长寿面? 何静嗯了一声,利索地将切好的菜末倾倒到一起,毛毛吵着要吃饺子,准备现包些。饺子啊~傅骁喃喃,随即想起什么似地问:师母会调猪肉玉米馅的吗?我朋友说这口味好吃。 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包饺子调馅这种事怎么会难倒何静。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这有什么难的,那就再调个猪肉玉米馅的。冰箱里正好有玉米。 方媛、简苏两人到的时候,时间还早,毕竟不是第一次到毛毛家做客,便没有卡点到的那些客套习惯。送完礼物,见客厅就毛毛一个人,简苏故意打趣道:毛毛同学,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恋耽美 -汤原粉子(32) 毛毛将礼物摆放好,扭头一指厨房,老老实实答:妈妈和傅骁哥哥都在厨房呢。简苏眼珠一转,你傅骁哥哥这么早就来了啊?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复习,过来让老师考考你。 说着,简苏竟然真的有模有样地考起了知识点,方媛一个人无所事事,晃啊晃地就走到了厨房门口。 何静余光正好瞥见她,热情跟她打招呼,此时正埋头给玉米脱粒的傅骁听见动静,刚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就撞了个正着。 两人已是大半个月不曾见面,方媛这是第一次见傅骁认真做事的模样。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眉骨清隽,一双眉眼格外吸睛,无意间不羁的一瞥,晃得方媛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她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挪到了别处。 虽短短只一眼,傅骁也觉出了些不同,她瘦了些,鼓鼓的腮帮子消减下去不少,面部轮廓柔和了,显得更加纤灵秀巧,他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无措,嘴角轻轻勾起。 闲得无聊?过来帮忙。他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完全把方媛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何静给傅骁使眼色,连忙笑着让方媛回客厅休息,嘴里打趣道: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方媛撸起袖子,真就准备开干,何静拦不住,问她会不会擀皮,让她帮忙擀饺子皮。方媛见到两盆调好的馅料,连连点头,跃跃欲试地接过擀面杖,开始干活。 猪肉玉米馅的啊,没想到你们也爱吃这个口味的。方媛随口一说的功夫,手下一张匀称圆润的饺子皮就成型了,何静见她干活麻利,把人夸了又夸。 何静一个人包饺子,方媛傅骁两个人负责擀皮,饶是不慢,也有点跟不上她的速度。何静便时不时停下来拉拉家常。 你也爱吃?那可太好了。傅骁刚刚才提到的,他有个朋友喜欢吃这种馅料,没想到还真歪打正着了。 是吗?那还挺巧。方媛不甚在意道。就在这时,傅骁插了句嘴:对,但她不自己包,喜欢去她家楼下那家东北饺子馆吃。 傅骁这语气哪里是在说朋友,那明明是在调侃自己。方媛周身如遭电击一般,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耳廓也微微发起热来。 是吗?那你朋友倒是个小懒虫。何静笑着接道。可此时的方媛并没有被主人cue到的尴尬,她只觉得何静的声音越来越远,已经快要听不清了。 当方媛端着煮好的饺子上桌的时候,简苏早已在毛毛身侧坐定。 何静自然是挨着自己儿子坐。长方餐桌只剩下另一侧相邻的两个空座留给方媛和傅骁。 也不是第一次跟他坐一桌吃饭,方媛看着此时坐在身边的傅骁,心里就没来由地发起慌来。可她又说不清为什么慌,偏偏面上拼命地还想表现出正常来。 结果就是明明就是两个人明明坐在一起,餐巾纸就放在傅骁手边,方媛还要专门起身去沙发那边取。简苏好意出口提醒,还被人故意忽略了。 所有人都看出方媛不对劲了,除了她自己。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吃了一顿饭。方媛回神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过了简苏家的小区门口。干嘛呢妹妹?恍惚一晚上了。简苏不说话,这家伙估计能开到美国去。 啊,哦。过了。我倒回去。迷瞪的方司机慌忙准备往回倒车。却被简苏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嘛呢!监控就在你头上悬着,还想倒回去,掉头! 听话的方司机闻言又立马掉头。 到地方后,简苏提着包包下车,两人告别,刚走了没几步,又忽而转头往回跑。方媛以为她忘了什么,便降下车窗等她过来。 让我看看是哪只狐狸精上了你的身,还不速速现形!方媛只觉眼前一黑,简苏手臂伸过来的同时,眉心霎时贴上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视线尽头是一脸正色的简苏,右手抵着方媛额头,左手捏一个剑指咒,方媛不明所以,觉得简苏才像是被神婆上身的那个。 落水 发神经~ 方媛往后倒,与车窗外的简苏拉开距离,这才看清她手中拿的是平时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佛,知道那丫头是真的,顿时好一顿臭骂。 简苏此举明显是故意的,见方媛被自己搞炸毛了,这才乐颠颠地往家走。可只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几乎是吼着对方媛道:我刚加了傅骁小帅哥的微信哦,你可别吃醋。 神经病,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吃醋了!方媛不甘示弱地喊回去。简苏脚步不停,没再应,只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方媛到家差不多快10点了,正脱外套的时候忽而想起:傅骁的外套还在自己这里。本来还计划好要趁着今天吃饭的时候还给他,她竟然给忘了。 想到还要另外跟他约时间,又想到还要赔给他一个背包,她就头疼。倒不是肉疼,就是想到只他们两个人单独待着就觉得不自在 随着气温的逐步回升,悦亚新业务也上线了。爱语婚庆在宁市的办公地点确定下来之后,傅骁开始了两头跑的生活。人不是在火车站,就是在车站的路上。 好马须有好鞍配。廖总大手一挥,给他专门配了车。 陆铭正式成为分公司负责人的那天,就是坐着徒弟的车走马上任的。而立之年的男人事业迎来新起点,这不能不振奋人心,但让陆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特别是自己的儿子毛毛。 放心吧师父,我会经常过去看毛毛的。傅骁这话是出自真心,在他眼里,毛毛跟他亲弟弟已经没两样了。 这事陆铭跟何静也商量过,他一走,工作上便不能再继续照拂徒弟,傅骁且得适应一段了。 临别时,陆铭留给傅骁一句话,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傅骁点头,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去年年会上傅骁评上了爱语婚庆的最佳新人,远远甩出第二名田伟文二十多票,看着虽然不多,但爱语拢共就那么几个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田伟文差傅骁不只是一星半点。 陆铭在的时候,田伟文就总是对傅骁师徒阴阳怪气,这下人走了。更是借着师父是策划总监的职务之便里里外外让傅骁多干活。遇到难啃的客户,就找各种借口把单子转给傅骁,剩下好相处的给自己。 约好周五去看宴会厅的客户临时又变卦了,傅骁只能另外再约时间,然后再去跟酒店负责人协调。但是对方脸色明显已经不耐烦了,满嘴的不客气: 改改改,你们这都改了多少次日子了。就你们有事,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对吧。负责人这么横理由很充分。本来就不是淡季,还有不少客户排着队预约宴会厅呢,压根不愁客源问题。 看傅骁不说话,只是冲着自己笑。负责人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补了句:要不是看在跟你们公司廖总还有点交情,上次说改日子的机会都没有。这次还想改,真没可能。 傅骁面色不改,依旧客客气气的。只想把事情快点搞定,神色坚定,就最后一次。这改日子也是客户临时通知我的,我还约好了见另外一个客户呢。这不,也黄了。 你另外找酒店吧,我没办法。说完,负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骁没拦,也拦不住。 客户没能看成宴会厅,傅骁被投诉。来来回回跑得这许多趟,全白给了。三两次下来,傅骁怎么会不知道谁在背后搞鬼。但他一没告状二没炸毛,依旧该接单接单。甚至连陆铭也没告诉。 嚣张久了,人会越来越蠢。田伟文敲打了傅骁几次,有些飘飘然。开始鸡蛋里面挑骨头了,老是跟傅骁对着干。 傅骁周六要到城西参加现场彩排,田伟文瞅准了这个时机让他顺便去西郊花卉市场做实习时候的活,傅骁知道姓田的又想整他了,歪头看他一眼,看得田伟文直发毛,终是应承了下来。 彩排了一上午,午饭还没吃,供货商就给他打电话了,因离着不远,就想着弄完了再吃饭。行至半路,路过一条小河沟,却听见一阵高高低低的呼号 方媛一手抱一盆常青藤刚出花卉市场大门,跟赵美玲不住抱怨:在网上买多好,还能直接送到家,出门让你拿手推车你不拿,这会还得走好远。 赵美玲睨她一眼,正好了,当锻炼。别叽叽喳喳的,吵得人耳朵疼。 忽而一阵嘈杂,声源就在方媛车对面,聚了一团人,正齐刷刷地朝路边的小河沟里望,其中有个大妈扯着亮如警报的嗓门大叫,快救人呐,快报警啊。 方媛撇眼要瞅,赵美玲不愿意她凑热闹,一个劲地拽她,此时又听那大妈大喊,快,快给他们找个绳子!也不管赵美玲怎么阻挠了,方媛放下花盆就朝后备箱跑,别说绳子,整套工具箱她都备着。 绳子在这。 方媛边应着边往人堆最里面挤,但见不远处河面上两个人影,正扑腾着往岸边游。 河面虽不宽,但前日里下过雨,水流有些湍急,所以那携着小孩的大人游得很是吃力。方媛见状不敢耽搁,绳索往肩头一架就要往一人高的路基下跳。 方媛! 周美玲在后方急得都破音了,周围人目光短暂地聚集到她脸上。包括方媛,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俯身跳下,稳稳地踩在草丛里。 河边与岸上草地之间还隔着一段楔形河堤,成年人都横跨不过,遑论那早已力竭的两人。 方媛将绳子提溜出一个头拽在手里,剩下的一团重重抛向人群,赵美玲还在叫她回去,哪里却有功夫搭理。只扭头朝着河面大叫,你再过来点,接住绳子。 那团人影果然奋力划了两下胳膊,距离河堤更近了些。方媛这才看清他的脸。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傅骁?! 几乎是凭借本能,傅骁三两下将绳子绑在已经人事不清的男孩腰上,身上仅着的一件薄毛衣像是千斤坠一样拖着自己往河底沉。眼前一花便灌进去一口河水,整个人倏而沉了下去。 救他一次 岸上的方媛急红了眼眶,泪水哗哗地打着转。偏偏手上再快不了半分,男孩身体沉得像是石牛,只能一点点往岸上拔。 他不会游泳! 这念头如闪电一般劈开方媛的慌乱思绪,后槽牙几乎咬碎,眼见着黄澄澄的河水没过傅骁头顶,眼见着那昏迷不醒的男孩被绳索牵扯着拖出水面,方媛拽着绳子的手已止不住颤抖。 没时间了,方媛将外套一甩,抓着绳子就扎进水里。彼时赵美玲才下到草坪上,却怎么喊都喊不应女儿了。 下水之后的方媛别说去捞傅骁了,自己都被水流冲得七荤八素的,这才觉得怕,怕救不上来人,更怕腰上的绳子会突然松开。 勉强浮至水面看一眼,便又顺着刚才傅骁下沉的方向往下游 医院病房内,年轻的医生正在对病床上的人进行检查。方媛虽乖乖听着医生指令,但一双眼睛东瞅西看,没个消停。好不容易搞完,才迫不及待问:\医生,那个跟我一起被送来的男的在哪?\ 医生看她没什么问题,对站在身边的赵美玲嘱咐:可以出院了,回家之后注意保暖。之后扭头回望紧盯着自己的病人,隔壁,他还要再观察两天。 我去看看他。方媛趿着鞋,逃命似地出了病房门,赵美玲到底没叫住。 隔壁房门开着,靠门的那张床空着,摆着好些水果。傅骁的病床在中间,这会人正睡着。最里面一张床也是空的,房间里静得不像话。 方媛蹑手蹑脚靠近床边,做贼似地去探傅骁额头,好像没烧,不过怎么连个陪护的人都没有?正想着,进来一位提温水瓶的妇女,吓得方媛连忙收回手臂,站军姿一般直起身子。 妇女却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毛,恩人你醒啦,下午我过去看你的时候,你还在睡着呢。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想吃什么,我去买,哦,这有水果,你看看爱吃什么,有想吃的我再去买! 方媛愣了,一时间不知道从哪答起。忙不迭地摆手。不用了,刚刚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那小你孩子没什么事吧。 妇女神色有些动容,眼里闪动着泪光,声音有些发颤,叫我蒋姐就行,孩子是他爸在照顾,倒是没什么大事。她略顿了顿,嚅着唇,脸色凄楚起来,要是,要是没有你们二位,我,我可怎么活 柔和的日光灯下,坐在床边的姑娘正将半截脱了皮的香蕉往靠在病床上的男子嘴里喂,男子不疾不徐地吃着,如果不是因为两人身上都穿着病号服,倒是颇有那么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当赵美玲拉着方存益赶到隔壁病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方存益正要往里冲,却被老婆一把拉住,连拖带拽地扯到了过道里。 你干嘛!方存益挣了两下没挣脱,不由拔高了嗓门。嘘,小点声。跟你说了你宝贝女儿没事。急什么急!赵美玲刻意压低了声调,将方存益往僻静的地方又扯了几步 待赵美玲讲明了事情缘由,方存益眉心处赫然开了一道深沟,没见多几分喜色,倒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盯着老婆问:媛媛真是为了他才下的水? 赵美玲点点头,方存益脸色铁青,立马又要往病房里冲。那表情分明在说,还得了了?我的宝贝女儿竟然为了个野男人连命都豁出去了,这天要塌了! 方媛第一次见傅骁如此虚弱的样子。 脸色卡白,嘴唇也浮着层白,浓眉长睫便衬得尤其黑,竟然有那么些楚楚可人的感觉。他醒来第一句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她只能凑近将耳朵贴在他唇边才能听清,她听见他在说:饿。 彼时妇女去照顾儿子去了,方媛将她留下的暖水壶盖取下,匀了些热水,直到水位没过了牛奶盒身的一半,才柔声道:等几分钟就好。 饿。病床上的男人拿手轻轻扒她衣袖,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不知怎么,方媛心里顿时软的不像话。 要不先吃点香蕉,你这能不能吃冷的啊?边嘟囔边利索地给香蕉蜕起了皮。喏,小口吃。又吩咐着,语调都放柔几分。 方媛正专心地做着投喂工作,突然被一声厉喝打断。刚回头,便见到了方存益一张黑如生铁的脸。 老方,你干嘛!你们继续啊~赵美玲打着哈哈,一个劲地去拽自家老公的手,但此时方存益正在气头上,她哪里拽得住。 只见方存益一双虎目瞪得溜圆,不住地在方媛和傅骁之间逡巡,生怕错过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 恋耽美 -汤原粉子(33) 傅骁见这阵仗,立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挣扎着正要起身,却被方媛一把按了回去。她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香蕉放下,伸手按了护士铃,趿上鞋不慌不忙地朝正在暴怒边缘的方存益走去。 方存益正要兴师问罪,却被方媛一个巧劲拉出门外,咔哒一声,病房门应声阖上。 方媛怎么也不会想到,针对自己这次见义勇为,爹妈的态度会如此泾渭分明。如果说赵美玲的态度是事前不赞同事后不否定,那么方存益则是从里到外的强烈反对。 我怎么了啊,您以前不是一直教我要乐于助人吗,我这次可是救了两个人哎,怎么在您眼里就成十恶不赦了? 面对女儿的质问,方存益自始至终都是一句话,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的?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 不是,这是哪儿跟哪儿。亲爹这逻辑线她得捋捋,怎么能得出这么个结论的? 见说不通,方媛扭头去拉赵美玲。你问妈妈,她看见的。我一听见有人落水就去救人了,哪里知道落水的是谁。再说了人家傅骁之前也救过我好几次了,这次我救回来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不懂,这怎么就扯到为他去死这事上面了! 方存益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却仍是不打算就此作罢,那你倒是说说,你才刚醒就迫不及待跑过去见他,你妈拉都拉不住,还说不喜欢他! 方媛顿住了,她也想回答父亲这个问题,但是此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平日里那张口就来的谎话技能像是随着河水冲走了,散得一干二净。 以身相许 门外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咳,将方媛思绪拉回。 她嘴唇嚅了嚅,那我救人,当然得知道救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声音渐小下去,也不敢看方存益。因为这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 方存益果然轻哼一声,那你怎么不问那小男孩呢?方媛被踩中痛点,只好开始耍无赖,扯着赵美玲的衣袖打着晃,额妈!你看爸爸他这个咄咄逼人的样子,气得人胸口发闷。 赵美玲如护崽的母鸡一般将方媛拉到身边坐下,附带瞪了老伴一眼,扭脸对方媛道,你救人没错,你爸也是担心你,但这种事没有第二次了。这一下午我心脏病差点被你吓出来,死丫头。 亲妈这大事化小的态度让方媛心里一定,母女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方媛又挪到方存益那边坐下,软体动物一般附住亲爹手臂,语气夸张道,爸,你怎么多了这么多白头发,是因为我吗?果然爸爸最爱我了。 方存益耸耸肩,发现甩不脱,干脆不理她。脸色好歹也缓和了几分。 在方媛锲而不舍软磨硬泡之下,方存益气终于消了□□分,竟然嘚嘚地下楼给方媛买晚饭去了。 余光追着方存益的背影瞅了一会,方媛开始东捏捏西看看,屁股上跟长了蒺藜似的,一刻也不消停。 赵美玲见女儿心思又要飞到隔壁了,索性拉住方媛胳膊不让她动作。方媛笑得一脸谄媚,欲再撒娇,却被赵美玲一句话给打断。隔壁那个男的就是那个给你借衣服的朋友? 方媛见瞒不住,垂着眼,点了点头。赵美玲睨她一眼,脸上三分不耐,走走走,女大不中留。上翘的嘴角却分明将她出卖。 不过方媛此时早已魂飞天外,哪里顾得上其它。心情大好地趿上鞋,丢丢丢地又跑到隔壁去了。 刚出房门,却见隔壁房门半开,咦,她刚刚不是把门关上了吗? 贼兮兮地瞅了瞅,这人怎么又躺下了。 伸手一探,温牛奶的水已经半凉,再看床上人,睫毛微微颤动,明显是在装睡的样子,方媛伸手拍他,不自觉清清嗓子,不是饿了吗?起来喝奶。 果然,傅骁阖上的眼帘迅速张开,颤抖的双臂撑着床板挣扎了两下,竟是虚弱得爬不起来。 方媛抿唇,也是急了。俯身就要去扶傅骁肩膀。 不料他此时虚弱已极,连带着自己也被带着一坠,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叠着倒回床上。方媛右手手掌被他后背压住,只余左手堪堪撑住床沿,不至于直接砸到对方面门。 但是现在这种呼吸相闻的距离也不好受,大眼瞪小眼地愣了两秒之后,方媛脸颊如火烧一般。 不料傅骁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一双星眸光滑流转,尚带着几分狡黠笑意,似乎很欣赏她此时这幅窘迫的模样。 拉都拉不住要来看我? 男人明显心情大好,连语气里都是笑意,原来刚才的虚弱都是装的! 慢半拍的女人终于恼羞成怒,正欲用力直起身,却被腰间一股力道又重重给压回去,这回是实打实地盖在人身上了。 你疯了,我妈就在隔壁!方媛低喊,旋即胸口传来震动,这死男人还在笑,笑了两声又止不住咳起来。 方媛心里一紧,又要起身,低沉沙哑的嗓音已贴着耳廓滑入,怕什么,阿姨不早就知道吗? 这人是水灌进脑子里去了吧,一个劲的傻笑不说,这会还开始说胡话了。 知道什么?方媛不解,后颈却突然一颤,整片脊背过电似的一阵酥软,这死男人什么时候把嘴贴到她耳朵上来的! 他竟然说:我也喜欢你~ 等等,我什么时候喜欢 不是,你呼吸别这么重啊,会痒死人的。方媛不安地扭动身体,腰间桎梏却不减一分,只好耸肩去躲,却怎麽也躲不过。 只听他不依不饶道:好歹是救命之恩,看来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不是,她没那意思啊。这什么跟什么,搞得她像是个lsp,忙不迭地辩解,我没说要你以身相许啊!别讹人。傅骁也不恼,颇有些循循善诱道,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唉,好饿 这回傅骁没骗人,如此贴近的距离,对方肚子里委婉悠扬的空城计方媛耳朵里可听得真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真听不得他喊饿,他这一喊饿,她竟然把嘴边要说的话给全忘了。 快点松开,起来吃东西。方媛两手使不上力,只好用额头去撞傅骁,疼的男人倒吸口气,却心情奇佳地将她给放开。 想来此举肯定正中他下怀,方媛还在考虑该怎么喂食的问题,压根没反应过来有些事实已成了定局。 方存益嘴上生气,毕竟是真的心疼闺女,怕医院楼下的食物太寡淡,硬是跑了两条街去买了方媛最爱吃的玉米馅饺子回来,把手上大包小包的饭食全部摆上桌时,白嫩嫩的饺子尚冒着腾腾的热气。 快点,趁热吃。方存益亲手将竹筷掰开递到女儿手上时,仅剩的一丝怒气也散了个干净,已经俨然一脸慈祥老父亲的模样了。哦。谢谢老爸。方媛才吃两口,注意力就从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身上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方媛殷勤无比地给父母夹着饺子,你们也吃点嘛,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过她倒是所言非虚,方存益确实买得多了些,店家用了两个大号的打包盒才堪堪装下,这还不算他提溜回来的两份紫米粥,单是饺子的量。 赵美玲两口子一下午心情大起大落,也没什么胃口,潦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方媛把那只吃得快见底的盒子从袋子里取出来,将袋子牢牢系好,生怕跑走了热气。 媛媛,不吃了?方存益刚问出口,方媛已是一副欲走的架势。吞吞吐吐地解释道,隔壁也没个人照管,不如趁热送点过去。好人当到底嘛~ 不说还好,她这句掩耳盗铃的解释一出口,气得方存益一口老血将喷未喷。还没确定关系呢,自己这宝贝闺女的胳膊肘就已经拐到别人家去了,要是结了婚还能得了? 圆眼一瞪,大手便将包装袋扯回,威慑力十足道:剩下的我吃,你就在这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成交 看着面前这满满一盒的饺子,方存益心虚地吞吞口水,要是搁年轻时,这点量他闭着眼睛也能吃完。人不服老不行,这才塞了不几个,已经有点顶得慌了。 方媛盯着他,看他动作明显慢了,将自己喝剩的粥碗推过来,无比殷勤地问:爸,噎住了?喝点。方存益瞪她一眼,继续吃自己的,那饺子好像一个比一个大,越来越难吞了,哽得他脸红脖子粗。 赵美玲实在看不下去,大手一挥,扯掉老伴手里的筷子,将饺子盒推到方媛面前,佯怒吩咐:死丫头,你真想看你爸噎死,还不快送去。 方媛如蒙大赦,一把抓起仅剩下半盒的饺子,一溜烟没影了。剩下一口饺子将咽未咽的方存益,连一声站住都发不出声来。 掂了掂手上的饺子,方媛正怕傅骁吃不够,抬眼却见那人坐在小桌板前正拿着勺子往嘴边送。 看那色泽,应该是煲的老母鸡汤。 床边立着的蒋姐,垂着头正在削苹果。方媛脚下动静大,房间里的两人纷纷抬头看了过来,这时候再把饺子往背后藏已是晚了。 方媛有些尴尬地笑笑,只能将半盒半冷不热的饺子放在桌角,讪讪解释:带了点饺子,有些凉了,还是别吃了。傅骁不说话,只噙着嘴角看她,直看得方媛不自在,屁股下似针扎。 正准备找借口逃,蒋姐已放下苹果擦了手,轻拍她肩膀道:还正准备去找你,这汤是给你们俩炖的,你不喝完了可不许走。 方媛只好坐回去,乖乖等蒋姐给自己面前的空碗里倒汤。够了够了姐,我其实都吃过了。虽是这么说,还是被斟了满满一碗。 小口喝着,方媛时不时抬眼看看正心无旁骛舀着汤的傅骁,悄悄拿小指把饺子盒往边上挪。 不待收回手,对面人突然开口:你把饺子放那么远,我够不着。说着伸出执筷的右手去够,眼见差着老远一截。 都说冷了,你,你还是喝汤吧。方媛坚持着,余光去看蒋姐。却见她眼角带笑,眼里闪动着洞若观火的光。 傅骁不听她的,还是执意去够,也绝口不提帮忙的茬,方媛盯了一会那跟主人一样执着的伸得直直的筷头,眉头倏地蹙紧。 他手怎么颤得这么厉害? 猛然记起自己小时候打球拉伤了肌肉,也是这样止不住的颤,压根使不得力。又想起刚才他连起身都困难,原来不是装的,心里像是被人狠揪了一把,又紧又涩。 也顾不得打不打脸的问题了。将饺子盒摆在自己身前,可是这会热气早散个精光。又起身去夺他左手攥的勺子,利索地将那冷掉的饺子一个个泡到热汤里去。 恍惚间听到一声你们吃着,我一会过来收碗还来不及回应,便老妈子似地泡上了满满一碗饺子。还急中生智一般用筷子挨个将饺子皮戳个小眼,唯恐热不到馅里去。 真乖~方媛额角一热,傅骁一只手已经抚上她侧脸。温热的掌心像是熨帖在她心上,她定定地看着他,迷蒙却又心甘情愿地走入他那陌生又柔和的眼神构筑的迷宫里。 他的眼尾有些长,带着些古韵和英气。眉毛浓得不像话,却不乱,眉峰走势如刀。修窄一点五官应该会更精致些。睫毛也密,不翘,微垂着,抬眼的时候像是揽了一抔心事。 可当盯着你的时候,就全部变成了相思,不像什么小刷子,倒像琴弦,能撩拨到人心底去。 方媛没动,她很乐意被他这么捧着,她从没有机会这样细细端详一张如此让人心动神摇却又欲求不得的脸。情不自禁便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美? 傅骁忍不住笑,眼角弧度风流俊秀。饶有兴致地开口:都是说我帅,你是第一个形容我美的。 又回过劲来,恼她的形容衬得自己不够男子气。索性揪一把她的颊,权当泄愤,滑嫩嫩的,触感好到不像话。心里像是抹了蜜,甜蜜的浓腻渐渐散开。 未待收回手,已被她一把抓住,方媛动作太急,撞得桌板一颤,汤汁溅了出来,也没人管。她右手从兜里变出一只笔来,拽掉笔帽,倾着身向傅骁靠近。 他就这么等着,有些惊异有些期盼。 眼尾凉意一点,傅骁眼见着她朝自己靠近,眼睑情不自禁要阖,又眼见着她离开,回到桌板的对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是被画了些什么。 下一秒一枚小圆镜已立在眼前,镜中那张熟悉的脸上眼角多了个小黑点,泪痣一般。 正想上手去摸,却被方媛拦下。别动,让我拍一张。真是又纯又欲啊~后半句话里满是玩味。 傅骁正愣神间,就被方媛这罪魁抓拍了一张半侧面。他半垂着眸光,眼里敛着似有若无的纵容。 方媛将手机收好,抽了张纸巾打湿了正准备去擦他脸,却被捉住了手腕。只听他说:忘了提醒你,我的照片只能存在自己女朋友的手机里。 话音刚落,空气骤然安静了。 甚至连时间也静下来,也在等她选择。 做你女朋友了,就能随便拍? 傅骁已经努力在适应她的脑回路了,但还是被问得一愣。紧盯着她光华大盛的眼,点头。 好啊,成交。 她顺水推舟一般地答了,哪里有他预想的半分羞涩和忐忑 赵美玲看着自己女儿失魂落魄地推门进来,开口问:吃完啦?这么久。 方媛没答话,径自上床,拿被子蒙住头然后躺下。赵美玲莫名其妙,正想上手去抓被子,只听里面一阵滋儿哇乱叫,吓得直挺起身子,后背爬了一层吸汗。 怎么了?!她急得变了音调。猛地掀开被子,彼时方媛正翘着屁股对着天,脊背一耸一耸的,压根看不见脸。一把将人拽起来,方媛一张脸红红的,散着傻气,跟醉了似的。 赵美玲端详了片刻,确定女儿不是在哭,这才柔着声问:这怎么了这是?哈哈哈哈哈。妈妈,哈哈哈哈哈方媛一把揽住亲妈脖颈,乐疯了。 狂狼一般的笑声快要冲破屋顶,加之病房本就不怎么隔音,笑声直传到隔壁,亦传染了某个吃饱喝足的人。 新关系 方媛百般要求下,老方两口子终于没过来接人。 出院那天,只有蒋姐带着儿子来送他们。十一二岁的男孩个头不高,倒是出奇的敦实。五官被鼓囊囊的肉肉挤得很憋屈,性格腼腆到不敢看人 辞别了母子俩,方媛暗戳戳扯一把傅骁袖口,眼带笑意,我总算知道你那手为什么伤得那么重了。傅骁捏她鼻子,佯作警告道,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可不准上。 恋耽美 -汤原粉子(34) 虽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方某人却没有一点为人女友的自觉。自两人出了医院门,始终是并肩走着,跟之前没什么差别。 两人东西不多,就一些衣服,被方媛抢走拎着,两手空空的傅骁觉得有些没着落,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空着的另一只手看。再挪到她侧脸,那神色简直不能更自在了。心里一下就有点拧得慌。 牵一下怎么了,名正言顺! 虽是这样想,但傅骁掌心握了又握,总是迈不出那一步去。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听方媛说叫的车快到了。情急之下,话已出口:哎,我这手 方媛自然是以为他伤处发疼了,急了,停下来就要看。 只见傅骁乖乖摊平的光洁掌心,她下意识一握,立时被紧紧捉住,十指紧扣,再扯不开。嗔着嘴角看他,他倒无辜:我是说我这手,有点空。 第一次牵手,两人步态都有些不自在。紧牵的双手更像是定在半空一般微丝不动,才出了医院大门,那手却似秋千一般悠悠地晃荡起来了。 直到师傅招呼了一声到了,两人黏了一路的手才乍一下分开,车子已停在方媛小区门外。 下车时她有些担忧,你手没事吧?傅骁点头,嘴上应着没事,眼神却在留人。看得方媛一阵心软,她从没见过异性这样跟自己撒娇,跟只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 车门已开,两人却在后座黏糊,引来了司机一记不耐烦的眼神警告。 方媛心一横,终于一脚跨出车门。又鬼使神差地回身摸摸傅骁的头,安慰道:我明天过来看你,好不好? 傅骁这才松手。低垂着眼,那一排睫毛也好似在微微颤抖,为刚刚被方媛拒绝带回家的主人而委屈。 关门的一刹那,方媛竟然开始唾弃自己的绝情了。明明是那样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也没有什么小奶狗的样子,怎么就能那么楚楚可怜的?怎么以前从来没觉得! 她好气 回到家,方媛有些睡不着。她只为一件事头疼,恋爱了这事要不要告诉老方和简苏他们? 直觉告诉她应该说,但是她又隐隐有些担心,毕竟娘家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要是把我的小男朋友吓跑了怎么办? 她决定不说。 手机铃声响起,傅骁一看是方媛有些诧异。明明刚发过消息,心情极好地很快接起:怎么了?你是傅骁吧。 因为下午才偷听过墙角,傅骁对电话那头赵美玲的声音并不陌生。深吸口气,大方承认,阿姨好,我是傅骁,方媛的男朋友 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不绝,明姐耳朵就没清净过。作为过来人免不得出口调侃:还有十多分钟下班呢,小方这是着急去约会呢?透明人方媛一口哽住,慌忙摆手:见朋友,见朋友。 明姐不打算放过她,故作惊讶地反问:我也没说是男朋友啊,紧张啥?方媛嗔她一眼,莞尔一笑,继续埋头忙自己的。 急吼吼地赶到瀚华商场,傅骁早就等着了,你到多久了?方媛刨了刨刚刚跑飞了的刘海,喘着问正仰着头看着她的男人。来一个多小时了。听来怎么有些委屈的样子。 不是,方媛一脸懵:说好的6点半啊,这才6点15不到。难道他俩不是生活在一个时区? 你来这么早干嘛?先吃东西。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傅骁朝服务生招招手,热气腾腾的一大盆藤椒鱼就上了桌。 不是傅骁不愿回答,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家巴陇烤鱼虽然不是网红店不用动辄排几个小时的队,但那老板也是傲娇一枚,不支持网上点单,不想排队的唯一办法只有早点到。 傅骁一下午心心念念的就是这顿饭,为了不用卡点下班特意申请了出外勤。实打实地提前一个半小时到的。 不为别的,想到方媛可能会挨饿他就会莫名担心,别人怎么反应他不敢说,方媛这姑娘为了一口吃的,那心情是可上天可下地,波动幅度能把他的一颗心颠个个儿。 见到方媛之前,他还犹豫着要不要提一嘴,但一见到人,居然硬生生把话给咽下去了。 奈何一扯上情这个字,傅家的男人就变成了哑巴,傅正平是这样,他儿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鱼已经上来,方媛有些惊讶,跟他们同时来的食客都还在等哎,他们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些。正想着,又实在架不住铺面而来的藤椒香气,也没再追问就动了筷。 午饭吃得晚,傅骁这会还不大饿。吃了一阵就看方媛吃,她吃东西不夸张,小口小口的喂。但咀嚼的频率是真的快,装了马达似的腮帮子鼓囊囊的耸着,两颊也累红了似的,模样娇俏又可爱。 方媛吃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来,这是她减肥期间养成的好习惯。 她一吃饱了就莫名就有些懒,半靠在椅背上,思绪进入了短暂的放空状态。傅骁看她丰润的唇瓣被藤椒麻得有些微肿,看上去晶莹剔透的,此刻又半张着,整个人娇憨得不行,嘴角弯了又弯。 片刻后回了神,方媛终于发现傅骁在看自己。不禁摸摸右边嘴角,没摸到什么,又拿纸巾细细擦过一遍,见他还在看,还看得更起劲了,忙不迭地就往厕所跑。 方媛对着洗手池墙壁上的大镜子照了又照,整理了头发,又补了口红,再三确认自己牙上没什么异物之后,终于忐忐忑忑地回到座位上,彼时傅骁刚买完单,服务生正在给他递小票。 翻车 傅骁随手将小票放在桌边,似是有意不让方媛看到。 但越是这样,她越是好奇,忽而想到个由头起身就要去够,哎,刚刚加的什么菜来着,还怪好吃的。我看看~ 只差着一指的距离,那小票却被傅骁给抢先拿了起来。他轻挑眉峰,看得很仔细,清晰地答她:特色青拼,你喜欢的话,下次来再点。说着自然而然地将小票揣进衣兜。 方媛如意算盘落了空,但看着他一脸浅浅笑意,又气不起来。只背过身暗戳戳嘟嘴。但她忘了他们就坐在窗边,那些背地里的小动作早被对面的男人收进眼里。 电影院在三楼,两人取了票还有些时间,就闲逛起来。这回方媛倒是自觉,上电梯前主动将自己的手放进傅骁的掌心。他的手一直很暖,不必十指相扣,也莫名让人安心。 路过一家奶茶店,人明显多了起来。门口已排了条长龙。傅骁将方媛揽住,怕她被挤着撞着。且不说这行为如何,但就那张脸,已经频频引人侧目了。 想喝什么,我去排队。傅骁对那些明里暗里的打量压根不上心,只侧过脸问方媛。把她往边上带,准备独自去排队。 却被猛地拉住,只见她微蹙着眉,五官都快缩作一团。嚅着唇:我不要,别去排。 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长队里几乎都是女生,傅骁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心情大好般揉揉她发顶,虽然被激烈地反抗了,还被瞪了一眼,但是嘴角的那抹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方媛反抗自有她的道理,虽然她跟傅骁是名正言顺的关系了,但自己毕竟是新手,又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样亲昵,总让她觉得太过惹眼,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忿忿拉着他兜头一直往上,直走到五楼,到顶了。透明吊顶映出一片夜色,遗憾的是城市的夜空没有星光,谈不上什么浪漫。 忽而方媛余光瞥见一个路牌,像是变戏法一样出现,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做了决定。 两人顺着路牌箭头方向走,尽头处是一处楼梯,不高,就十多阶。方媛走在傅骁身后,看他毫不迟疑地打开那扇玻璃门,瞬间一股凉风铺面而来,细嗅之下风中仿佛裹挟着些草木清香。 抬脚跨至门外,豁然开朗。 二人不会想到,这里竟是一处露天农场。眼巴前不大的空间错落地种着玉米,白菜和各种菜蔬,俨然一片野田模样。 地上铺着绿油油的草毯,玉米种在道路两旁,已经长得一人来高,结了穗。白菜已经长成,种在种植盆里,并没有全部贴地放着,反倒是错落地占了几层木架子。 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普普通通的农作物倒是添了几分可爱与活泼。 方媛微张着下巴,鞋底敲得木地板空空地响,这个点这里根本没人。她感觉他们误闯了另一个世界。 可能是嫌路灯体积太大,蛮大的一片园子只靠着头顶星星点点的小灯串照明,有的绕在篱笆上,有的则贴着架子的轮廓延伸,像是浮动的萤火,轻盈梦幻。 主动放开两人牵了一路的手,方媛开始自由行动了,东瞅瞅西看看,视野远处有一处低矮的全木建筑,围了一圈落地玻璃窗,里面的灯光也是暖暖的,不怎么亮,照不清里面人影,看起来像是茶坊或者咖啡馆。 傅骁也独自逛了一会,视线就落回方媛身上,看她热情不减的样子,跟个小孩也没两样。就这样饶有兴致地看她一会摸摸叶片一会拍拍照,乐此不疲。 终于察觉对方的目光,方媛一激动转身的时候撞到了一颗载着小番茄的培养盆,哐当的一声。所幸盆子本身很重,只是挪了位。她正想去扶正,确猛然发现了什么,眼神直往地上瞅。 她听见傅骁催促的声音,电影要开场了。扬声应了句,目光还是没从地面移开。 傅骁看她入了神,也大步凑了过来,彼时她已经蹲下,原来几颗熟透的果子刚刚被她撞得坠了地,这会正在捡呢。 怎么还跟个三好学生一样? 傅骁暗笑着摇头,但还是蹲下身来陪她一起捡。却见她不是直接将落果放到土面上就了事,而是挖个小坑把它们给埋起来。 他顿时发觉自己对她还真是不够了解,手上跟着照做,还是抑制不住好奇问:为什么要埋起来? 方媛手上不停,将小坑一个个填好土、压实,才抬眼回他:不浪费嘛,要不别人过来踩得满脚也不大好。 遂起身拍拍手上的土,傅骁也跟着起身,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正准备擦手。手指却被方媛一把攥住,两腿捣着跟着她忙不迭地往出口跑。听她的喋喋声被风打散:快点呀,来不及了。 晚了几分钟,呼哧带喘地领了眼镜,电影已经开始了。 直到落座,傅骁都是被牵着走的那个,他离她只半个身位,看着她半躬着身子穿过人丛,口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不好意思的样子,感受她温软得一塌糊涂的被汗湿了的掌心。心中的爱怜也层层荡开。 订票的时候,傅骁在恐怖片和爱情片之间纠结了很久。问方媛,她说都行。只好又拐弯抹角地问周品泰,那货一听就认定他有情况,被他直接挂了电话。 终于,他选择上网求助。一网友建议还是选爱情片,毕竟这年头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胆子大了,到时候被吓着的指不定是谁。 他想到方媛那不同寻常的脑回路,坚定地选择了爱情片。 电影情节比较老套,导演自顾自的排演了一出旷世虐恋,不少情节虚假得有些无脑。前排的一对男女一直在吐槽剧情。让傅骁越发觉得不耐。 傅骁时不时看看方媛,想从她脸上读出什么,却发现她看得挺认真,将自己手伸过去握住她的,她也乖乖回握住,竟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突然觉得自己翻车了,应该选恐怖片的,管他吓到谁,至少还能有点互动。 母单逻辑 正思忖间,傅骁手心传来一阵痒意。一侧目,方媛目光闪烁地正盯着他看,怎么了?他附耳轻问。方媛也压低声音回他:走吧。 他眉头微抬,听她说,出去说。 于是电影还未过半,两人便双双退了场。门口的工作人员盯他们一眼,提醒他们中途退场的后果,却见方媛礼貌一笑,回道:谢谢,不过我们赶时间。 出了影院,方媛拉着傅骁往对面水吧走,点了两杯喝的。这才开口解释:我看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类人因为讨厌世上的噪音,进化没了耳朵,跟戴眼镜一样,只随身携一副义耳。 但他们尤其喜欢音乐,甚至可以说是挑剔。音乐家们最怕为他们演奏,因为他们要是对某台演出不满意,并不会愤然离席,而是静坐在原位,将义耳取下来。 她搅动着手里的茶饮,看他听得认真,终于绕回主题,刚刚看你也心不在焉的,就不想浪费时间了。毕竟是第一次约会,应该好好珍惜时间才是。 我么? 傅骁指指自己,我看你刚刚明明看得很认真。方媛低头笑,那么近的距离,她当然知道他在看自己,她不过是因为害羞才一个劲盯着银幕,并没有看得很认真好不好。 逛得差不多了,傅骁当然要把人给送回去。正准备打车,却被方媛伸手拦住。只听她说:那边有个公交站,我们坐公交好不好? 傅骁看她眸光闪闪,心里止不住发软,又想着能和她多待些时间,怎么会不同意。 瀚海商场这边离方媛家也不过三四公里,坐环线巴士最为便捷。这种社区巴士比普通公交小一号,只能载十多个人。方媛牵着傅骁上车,连着刷了两次卡,两人直奔最后一排座位而去。 傅骁第一次坐这种小巴,不免好奇。这车厢虽小却不显逼仄,一水的木质座椅让车内空间更显得明朗通透,倒颇有些坐观光车的感觉。 见方媛已挤到窗边,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方媛瞅了瞅窗外,便将目光收回来,侧过脸带着七分笑意盯着傅骁看。 傅骁被她弯弯眉眼感染,也弯了嘴角,问她笑什么。因为前座位有人,方媛只将头侧过来靠近他耳边,悄声说:我终于体会了一把连刷两次公交卡的快乐了~ 听她说完,傅骁心里止不住一荡,也有些雀跃。顺势牵起她手,掌心相对,十指紧扣。 忽而在她脸颊落下一吻,感觉她被惊得一颤,颇有些得逞地快意,也效仿她一样在她耳边低语:我也终于体会了一把在公交车上偷亲女生的快乐了~ 巴士直接停在小区门口,傅骁几乎是被方媛拉着下了车。 他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大门,也没个要动的意思。恍然瞥眼见门口有果农卖瓜,便拉着方媛走到摊前问:要不买个西瓜回去吃吧。 方媛本不想泼他冷水,但还是坦诚回答:我不爱吃西瓜。 傅骁倒是浑不失落,又见另一个摊位有卖榴莲的,又拉着方媛凑到近前:那买个榴莲吧~方媛见他好像是跟水果杠上了,也不好再拒绝,应道:那也行,就这个吧。正好。 她手指着的那块约莫手掌大小,这玩意热量高,就这一小块她也得分成两顿吃才行。 恋耽美 -汤原粉子(35) 可傅骁却不这么想,他目光逡巡了一圈,选了只最大的就要招呼老板上秤,急得方媛猛拽他衣袖,你干嘛,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老板是个老实人,见他俩起了争执,也不知道这小两口到底谁是当家的,一时称也不是不称也不是,只能任那只大榴莲坠在怀里。 称吧,称。见傅骁又使眼色又点头的,老板干脆把心一横,将那只大刺球一骨碌丢到了秤盘上。 128,足斤足两。老板干起活来可是一点不拖沓,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牢牢实实把大刺球囫囵包了好几层,用最大号塑料袋兜了,往傅骁手里递。 傅骁一手接过,好家伙,真有些分量,一边提醒老板已经转账。 扭头一看,方媛正抿着唇,明显是不高兴了。低垂着眉眼嗫嚅:这么大一个,我怎么提上去。但见他好心买了,便伸手来接,没想到竟被他灵活躲开。 她这才抬眼,瞪他,干嘛,到地方了啊。 见傅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自己,她有些懵。又听他问:你干嘛,还真准备自己提回去,要男朋友干嘛的? 傅骁没说错,母单方媛还真是这么想的,这下子被堵得无话可回,她一时角色转换不过来也不能怪她不是,东西明明是你要买的,不由得想深了,竟生出几分自爆其短的委屈。 可傅骁哪里察觉到她的那些小心思,他正和竭力同满心满眼的兴奋情绪做斗争。可算是能进这扇大门了。 方媛家的小区环境不错,因为对面就是个幼儿园,大部分业主都是拖家带口的,这个点回家等电梯就有些拥挤。 满满当当地一下子上了十多个人,挤得本来就贴着轿厢站着的方媛有些窘迫。 偏偏傅骁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因为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位身材壮硕的大哥。 那汉子颇有些霸道,只以自己的舒坦为要义,挤得方媛直皱眉。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傅骁倒未选择跟汉子直接杠上,反倒悄悄将提在手中的大刺球举高到了腰际。 嗷~ 壮汉哀嚎一声,忙不迭地往轿厢中间撤,巴不得离方媛远远地。一边大声质问刚刚谁在用针扎他,方媛怎么也不会想到傅骁之所以把榴莲挡在她身侧原来是为了要扎人,只好猛地别过头去强忍住笑意。 大汉号了两声,才听见傅骁的声音,哎,不会是被我的榴莲扎了吧。不过,哥们你手刚刚往哪伸呢? 他后半句明显提高了音调,周围几个人便低头来瞅,发现那榴莲正好垂在方媛腰际上下一寸之间,一旦碰到就怎么也说不清的地方。 那壮汉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恨不得多长出两张嘴来解释。又见众人一脸人赃并获的笃定模样,骂骂咧咧地逃出了轿厢。 电梯门一阖,方媛就绷不住了。笑得快要软倒在地上。刚刚心里那一丝丝不痛快也早抛到脑后去了。 委屈吗? 毕竟是正牌男友,都送到家门口了再把人撵出去方媛肯定做不出来这事。她磨磨蹭蹭地掏出钥匙别别扭扭地开了门。 这是我家吗,怎么今天它会乱得这么刺眼? 客厅灯一亮,方媛没来由地就开始心虚。 那个,家里有点乱你要不穿这双鞋子吧,新的。我家没有男士拖鞋了。埋头在鞋柜找了半天的方媛提溜出来一双挂着吊牌的女士拖鞋,有些为难地看着新客人。 这鞋还是她搬家时为梁萌萌备下的,一直也没能用上。 傅骁看着地上那双粉色拖鞋,缓缓落座,将自己一双大脚硬塞进了那双顶多只有37码大小的鞋里,一整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 受傅正平影响,傅骁是个见不得乱的,从他平日里对周品泰的态度里就可见一斑了。 乍一看方媛的狗窝确实是有点惊讶的。但下细看来,单就客厅来说,也只是东西太多看着有些乍眼,倒是不脏。 起码不像周品泰那玩意一样,脏衣服脏袜子丢满地。至少他是这么宽慰自己的。 各式抱枕就占据了沙发的半壁江山,长靠背上也没空着,大喇喇地趴着一只鲨鱼布偶,张着大口,惊讶地看着傅骁这位不速之客。 除了常见的家具外,客厅中其它地方差不多都用作收纳空间了。拼贴画、摆件、木质模型、纸质模型不一而足。 原来女生的房子是这样的。 不是所有女生的房子都是这样的,我朋友房子就很整洁。 傅骁这念头刚起,就听见方媛的解释。颇有些心有灵犀的感觉。又见她似想起什么,让他先坐着等一下,跑到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去了。 傅骁倒是不急忙坐,闲庭信步般地逛游起来。他发现小茶几上有个造型怪异的摆件,远看像是马路边的消防栓,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个造型怪异的电话座机。 刚伸手要去碰,方媛提了个袋子出来了。他那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咳咳,看着有点好玩。只好干巴巴地解释。 方媛眼中带笑,没说话,只将手中袋子放在一边,滴溜溜地又跑回房间。不一会,傅骁手边的座机电话响起来了。清脆的铃声带着股莫名的怀旧感,就像上学时的下课铃。 喂,傅先生你好。欢迎来我家做客。听筒那头是方媛的声音。傅骁弯了嘴角,回道:方小姐你好,你家里布置得挺别致的。 方媛再出来时,傅骁正在跟鲨鱼布偶打招呼。 她提溜着那一排软乎乎的鲨鱼牙,将这条大家伙整个提起来,拉着鲨鱼嘴就要把自己的一双腿往里塞。边动作还边同傅骁解释:它是我的取暖神器。这样把腿都埋进去,超暖和。 傅骁听着,感觉她为自己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带着礼物进门的傅骁离开时也没有空着手,左手拎着衣服,右手提着方媛硬塞给他的多半个榴莲。不禁想起刚刚像个孩子似地给他展示自己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藏品的人儿来。 一股暖意浸满心底,他觉得自己又回到自己少年时期住的那间卧室,那个堆满了模型,战斗卡牌还有些不知名的小玩意的记忆中的家。 自从周品泰有了稳定收入之后,他就不在傅骁家蹭住了。最近傅骁回家偶尔会这房子客厅实在是有些大了,竟然显得有些冷清。 还是方媛家那样乱哄哄的好,住着应该很舒服。 等傅骁洗漱完,上楼休息已经差不多十点了。刚躺下,就有电话进来。他先不忙着接听,而是清清嗓子,才划动屏幕:嗯,怎么? 电话那头是急吼吼的方媛,却只是喂了一句又顿住了。 这犹如告白前夕的短暂踌躇没来由地让傅骁心生期待,他颇为难耐地抑止住心中期待,耐着性子等她开口。 那个,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比较好。傅骁咽口口水,声音都放轻缓了,嗯,我在。你说说看? 我没有过恋爱经验,你,你是我第一个交往对象。所以我有时会无措和紧张。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你今天特意提早到是为了排队,很感动。但是关于接下来我说的你一定不能生气。其实刚才你买榴莲的时候我是有点生气的。 电话那头的方媛没敢歇气,话篓子一泻,便一股脑往外倒。说了一半停下来听对方没什么异常,便继续: 一是我不怎么喜欢,二是吃多了长胖,可是你还是自作主张地买了那个大的,我觉得自己的意见没被你尊重。也怪我没告诉你,我怕辜负你一番好意那,我坦诚了,那你会觉得委屈吗? 听她讲完,傅骁心房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倒不是会错意的失落,而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像是归航的游船定了锚,他的心好像也终于认定了那么一个人。 委屈吗?傅骁问自己。 他要是不把这个人牢牢拴住,那才叫委屈! 方媛等了会,见没人应,又问了句,真委屈了?傅骁见时机差不多了,压低声回她:嗯。好像有点,怎么办? 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会伤到他,但听他真讲出来,方媛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本能地就想补救一下,那需要我怎么做? 要不你,周末来我家做顿饭? 傅骁坏心眼的这么一顿,方媛的小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还好是做饭,没难度。可她怎么觉得有点失落。抱着头深想了想,暗骂了自己一句LSP。 周五,距离下班还有几分钟时,方媛接到了傅骁电话,他已经在她们办公楼楼下了。方媛拿手机的手一颤,来了来了,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男友接女友的戏码终于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事实证明她开心的有点早。部门领导临时派个活给她,把资料归档发给合作单位确认。等那边慢悠悠地确认完她抬头一看同事们早跑没影了,方媛心里那些粉色的小泡泡统统化成了泡影。 傅骁等了不一会,就见自己女朋友孤零零地从电梯口走来,他摸摸她头,怎么了? 方媛见四周没人,飞快搂住他腰,蹭了蹭:我的梦碎了。部门同事溜得太快了,没一个看到我的男朋友。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亲昵撒娇,傅骁身子一僵,被她碰到的部位过电一般,某些在心底蛰伏了许久的东西快要喷薄而出。 臭弟弟 那,我以后都来接你上下班? 方媛摇头,松开怀抱,牵起他手紧紧扣住,不了,还是不把你介绍给她们了。怕你被我们部门那些痴汉给活扒了。 这个点正是超市人多的时候,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生鲜区,方媛决定拉着傅骁先去买酱料。举着瓶子问傅骁,家里有香油吗?没有。又指着酱油和醋问,这些呢?傅骁摇头,也没有。 还真是个不爱做饭的。 那你每天吃什么?随便吃点。方媛端视着傅骁那出挑的身高和脸蛋,暗叹:随便吃点都能长得这么油光水滑的,真的是 傅骁听出她语气里面的酸味,却也咂摸出点不对劲来了。 油光水滑那不是形容狗的吗?捏住她腮帮子肉,腻腻滑滑的,有些爱不释手。方媛连忙伸手救肉,却被他攥住手指,两人打打闹闹地往生鲜区挪。 毕竟自己一个人过惯了,方媛走到冷柜前就要去拉玻璃门,却被傅骁轻轻一扯给拉回来。她瞪着眼,一脸疑惑。却看傅骁一脸当仁不让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那就遂了他的意吧。 方媛是个不挑食的,在一片绿油油的蔬菜区里游来荡去也不知道选什么好。什么都想来一点,又怕买多了吃不完。 但菜这个玩意,它也不论片卖啊。 这个吧,怎么样?傅骁将一颗莴苣拿在手上问,方媛摇头,削皮会划到手。她这么说,因为她划到过,还不止一次。但没法,还是爱吃。 我削。 看他一脸认真,她将莴苣接过,却又原封不动摆回去。划到你的手也不行,我们去逛逛看有没有削好的。说着就拉着人走。傅骁呆愣了一瞬间,揉揉她细腻的掌心,再不想放开。 肥牛?方媛点头。丸子?再点头。傅骁修长的手指在冷气中穿梭,将方媛挑选出的食材往购物车里检,运气还不错,选的都是她爱吃的。 但他明显把不准量,竟然拎起一大袋丸子要往购物车里放。这一举动不只方媛呆了,一边的工作人员也看得有些愣怔。 哥哥哎~这个是散装的,用勺子舀两勺就够了。趁他还没将那一大袋丸子全部搬进购物车,她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完全没发觉自己已经整个撞进他怀里,发顶正好凑到他下巴根。 一扭头,方媛整个人都愣住,什么时候他俩离这么近了。 再叫一句。见傅骁一脸的饶有兴致,她没来由地一慌。她刚刚说啥了?哎,不对,这就是个口头禅啊。 她推他肩膀,想要从这人形桎梏中逃离,可哪里推得动。 臭小子,你还不依不饶上了?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豁出去了。 方媛梗着脖子,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一连叫了好几声,趁着傅骁得逞的劲头正盛,寻了个空钻了出来。 哼,先让你得意一把,以后有你叫姐姐的时候 坐在自己车里的副驾驶位置上的方媛这会儿新奇劲还没过,视角一变,平时熟悉的环境竟然还有点陌生了。无所事事的人先四下乱瞄了一阵,最后视线终于停在某个焦点之上。 看够了?方媛刚收回目光就被对方一秒察觉,这人余光辐射的范围也太大了吧。 没看够,再看一会。你开你的车。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她不仅没有一丝被抓包的尴尬,还伸手扶一把他下巴,顺带揩油。嘴里还嘱咐傅老司机一定要注意行车安全,不能左顾右盼。 索性将没脸没皮贯彻到底了。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十多分钟的车程,愣是被某人给延长到二十多分钟,还美其名曰:还不是为了让你看个够。 大包小包地拖上楼,到门口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傅骁将东西放下,帮方媛揉揉勒红了的指肚:逞强的女人,自己硬是要提一袋 傅骁开灯,趁她不注意把东西都提进门。眨眼的功夫拿着一双拖鞋又走回来。 俯身将鞋放下,视线交汇的刹那嘱咐她:95594,记住了?方媛低头脱鞋,随口道:嗯。哎,我为什么要记你家密码? 傅骁没答她,方媛换完鞋就开始喊大雄。在得知大雄已经搬走的消息后,兴奋劲明显降下来了。目光停在厨房中岛,咦,这几袋子菜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方媛仿若才缓过神,扯住傅骁衣袖,哎,你家密码怎么听着有点熟悉?边说边自顾自地拿起手机开始查 为什么要设置成上海银行客服电话?不应该是生日啊,身份证号什么的嘛方媛宛如回自己家一般,熟练地开始捡菜,看到呆立在一边的傅骁,便顺口吩咐道:帮我洗菜呀。 说着,就将一大袋叶子菜递到他手上。仿佛并不在意刚刚问题的答案。傅骁一愣,乖乖接过。你生日是几号?3月28号,怎么? 面对她探究的目光,傅骁只将目光一收,继续做自己的事,好一会才开口答,你比我大三岁零8个月。 恋耽美 -汤原粉子(36) 方媛:所以呢,我这属于抱金砖还是吃嫩草。 那,叫姐姐。她挪过来,暗戳戳地撞他手臂,傅骁不理,继续撞。 这下使了蛮力,不料却撞了个满怀,傅骁双臂箍紧怀里那个不安分的人,将脸埋在她发间,呼吸之间,激起她一阵颤栗。 他还觉得不够,下巴贴紧她粉嫩嫩的耳廓,轻声问她,还闹吗?她啊呀一声,激得一缩脖子。那跑没处跑,躲又没处躲的样子叫人看个不够。 不闹了。 听她软糯糯地求饶,他却又反悔不肯放手了。 不闹了也得让我抱一会。 见怀里的人真的消停下来,傅骁这才恍然惊悟,他怎么了,说这种话的时候竟然这么自然。 下巴传来一阵痒意,她竟然转身过来。主动环抱住他腰际,贴得紧紧。嘴里还嘟嘟囔囔,好好好,给臭弟弟抱。 傅骁笑。算了,臭弟弟就臭弟弟吧。 傅骁虽然不做饭,但也不算是厨房杀手。简单的洗洗切切完全能上手。忙活了半天,两人终于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火锅。 方媛选好了角度拍了两张,只听他问,□□圈? 她摇头,坐回去。一脸生动娇俏地解释,发给我妈。 看他不解的模样,方媛觉得还是先放下筷子跟他解释完再吃。 我不是一个人住么,我妈就不放心,老觉得我会点外卖吃。所以但凡自己做顿好的就习惯给她发张照过去。 见傅骁若有所思的模样,方媛充分发扬了姐姐精神,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肥牛。 为什么一个人住?他问。 这怎么答。方媛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将缘由如实告诉他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任性的?明明知道她会很失落。 不会。他的回应很坚定。方媛却觉得有点怪,他眼底明明涌动着一种浓烈的情绪,目光却习惯性地淡然。她没问,打个哈哈将话题给岔开了。 在家的时候吃完饭,方媛习惯休息一会再起来收拾。每当这个时候赵美玲就会开始念她,她一般左耳进右耳出,还是要瘫够了才动。 这会耳根清净了,因为有人主动揽了收拾的活,还做得挺顺手的样子。方媛不瘫了,成了傅骁的小尾巴,饶有兴致地看他洗洗涮涮。 抓包 实在不像是不常做饭的样子。 其实她刚才就想问,只是肚子太饿没顾得上。嗯。以前我总给我妈打下手。傅骁刷盘子的动作不停,这好像是方媛第一次听他谈到妈妈。 那 你去那边坐着吧,没法专心洗碗了。 思绪被突然打断,方媛暗自在背后挥挥拳,把刚刚要问出口的话又给吞了回去。又自顾自参观去了。 房子挺大,就是没什么人气。方媛暗忖,就算是租的房子,总不能一点东西不添吧。别人是拎包就能入住,他搞得像是随时拎包就能走人一样 傅骁将方媛送回家,刚好碰到上回遇到的大爷值班,他记性倒好,老远就叫住两人,哎,小伙子,你又来送女朋友啦? 见方媛有些不好意思,大爷乐得呵呵笑,估计是想拍肩膀拍不到,顺势挪下来拍了拍傅骁的胳膊肘,嘱咐:好小伙子。你们俩好好地。进去吧。 两人带着大爷的祝福进了门,方媛就开始笑。空着的手也过来一起捉住傅骁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干嘛这么开心。看她开心,他也愉悦起来。索性揽住她肩头,用自己的胸膛将整个人罩住。 你上次是不是偷偷尾随我来着。大爷把你当贼了,还差点报警了。幸好我看了监控,跟大爷好一通解释,所以你欠我一次。 方媛音调脆生生的,神气极了。不像是要讨赏,却像是小孩在讨糖吃。傅骁心中一动,拉着她快走两步来到空无一人的楼门前。 单元门口有个拐角,能容纳一人身量,算是个监控死角,平时没少受住户诟病。此时却成了傅骁眼中绝佳的好去处。 等方媛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一堵人墙给卡死在拐角里了。两人跟两片合页似的,密切地贴合成了一体。 这,这特么比上次在医院贴得还紧。 她的呼吸跟心跳像是在赛跑,从未有过的慌乱感让她整个人都乱了。整个视野里都是他,只有他。 一个浅吻,触不及防。 两人都没闭眼,所有的感官都为了探知对方而存在,触感变得极其灵敏,似是要听见彼此毛孔的呼吸声。 肉偿,行不行? 是他说的,还是她脑子里自己蹦出来的有色段子。方媛分不清,胸腔里的心跳声大得她都听不见声音了。只看见他睫毛在颤,一下下地扫在她心上。 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瞳眸骤地一黯,眼里也只有那两片樱色唇瓣,埋头,轻啄,一次次地试探又分离,却又坚定而虔诚。 方媛彻底乱了,顾不上吸气了。只死命地抱着他,依附着他站立。他略微分开一会,让她喘息,却只一瞬便又贴过来。无休无止。 醉了酒似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家,什么时候外套落在门口的?她似是被一阵风给卷到了床上,那风吹乱了她的领口衣角,撩拨了她一阵又自顾自跑了。 她竟然开始恼刚刚那通电话了。 电话是赵美玲打来的,要不怎么说女人有着神一样的第六感呢。 不过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而已,她已经展开丰富的联想了,陌生的餐具,质地上好的原木桌面,熟悉的菜品摆放习惯 太后:自家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肯定是去哪个野男人家给人做饭去了。 铃声响起的时候,方媛是打心眼里不想接。还是傅骁百忙之中帮忙把手机从她裤兜里掏出来,示意她好好管管这个不识时务的小玩意。 她张开迷蒙的眼正想挂,赫然在目的太后二字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挣两下挣不脱,遂拍拍埋在颈侧的那颗脑袋。没人理,只好深吸口气,对着那耳朵吼道:是我妈! 那脑袋终于抬起来,一脸的意犹未尽,还想来衔她的唇,急得她直将手机屏幕抵在他眼前,这才悻悻作罢。 她拍着胸口喘口气才接起,乖巧且心虚地叫一声:妈,仿佛小时候偷看电视被抓包一样无所遁形。 干嘛呢,这么久不接电话?赵美玲那头不知是急是气,听来像是要发难。 方媛心头一惊,正想着如何应对,傅骁竟然又凑过来,小狗一样嗅她颈侧,着恼的痒意搅得她想笑,刚溢出一声,又被赵美玲抓包。 这次赵美玲是真气了,方媛!你旁边是不是有人。十分笃定的语气让方媛化身成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就去推身边那只黏皮虫,可他好像是赖上了,怎么推都推不动。 她急了,一个激灵,顺口扯个谎:同事的狗,寄养在我家。刚刚在闹呢。说着将话筒伸过去,半张着嘴做起了临时宠物教官。 不信你听傅骁只能配合,如大型犬种一般对着话筒哈两口气,试图蒙混过关。这狗还挺通人性,发个视频来看看,我跟你爸也想养一只。 方媛知道戏演砸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狗狗要睡觉了,明天再跟你视频,挂了啊!逃也似地挂了电话。 阿姨发觉了?傅骁揽抱住她,倒是一丝慌乱也无。方媛覆过来,气鼓鼓地捏他脸颊,还不是因为你学得不像。怪我?他一下下地啄她手腕,又痒得她想笑。 干脆抽手远离,还没消气:占便宜的是你,被抓包的是我,现在装无辜的还是你。 不料腰被他自后圈住,胸膛贴过来,沉稳的呼吸和坚定的心跳比任何抚慰的言语更有效,她气消得莫名其妙。 谁闯祸,谁负责,好不好?他开口,却不似商量的语气。她看不见他的脸,她幸好看不见,如果看见,以自己这只看脸的狗德行估计会忙不迭地点头说好吧。 正因为她看不见,所以犹豫也来得理所应当。他们交往才多久,一个月不到吧。她还没做好准备。 胸膛离开的时候,出奇的冷。她或许应该说句什么,哪怕是敷衍一下也好。可喉咙却被堵住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 于是沉默如一头突然闯入的野兽,将刚才所有的美好撕得粉碎。 她想让他回来,继续抱着她 咔哒一声门响,那温度消失了,像是她做的梦,醒了。 犯浑 简苏翻个白眼望天,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睡得好好地被吵醒的是她。电话刚接通那头却一个劲地哭,没完了是吧! 说话!方媛擦擦鼻子,呜呜咽咽地,等,等我抽过这,这一阵的。 我艹! 于是她等着,等得打起了哈欠。我明天早课,你还是快点。方媛吸口气,哎了半天,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她这个人平时遇事跟没泪腺似的,旁人怎么欺负也舍不得掉金豆子。但要是换了她放在心上的人,说句重话都要吧嗒吧嗒哭个没完。简苏知道她那狗脾气,也知道这丫头是真碰上事了。 正待要催,苦主终于开口了,刚才吃的火锅汤估计还温着呢,我的感情就凉凉了。我跟傅骁估计要玩完了。 方媛本以为要等来那边一顿骂,没想到简苏倒是一点不惊讶,反倒是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好啊你,终于想起告诉我了啊。 你知道了?! 这边蓬头垢面的方媛惊了,一时不察喷出个鼻涕泡,恍然觉得自己跟个无家可归的小丑似的,落魄又滑稽。 噗嗤一下又笑了。 简苏啐了她一口,暗骂方媛是个不争气的。语气却软了下来,死丫头。平时一肚子坏水,怎么一遇到男人问题就栽跟头 哎,你,你怎么知道的? 自顾自翻个白眼,叹口气,简苏还是决定给这方傻子扫扫盲,解释道:我是谁?大名:福尔摩斯简。 那小子前段时间天天逛我□□空间,我俩八百年前那点互动估计都给他翻遍了我也是服了他。在我这儿,但凡是有你记录的地方,就有你那小男朋友的脚印。 听着听着,方媛竟品出一丝甜来,但一想到刚刚傅骁那转身就走的混球样,又连连摇头,像是要将刚刚那些裹着糖的字眼从耳道里控出来 说起事情缘由。方媛断断续续,遮遮掩掩地讲了冗长的一大段,从简苏那张无情铁口里总结出来就四个字:两个白痴。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走了啊?你别打哈欠,不准睡。给我分析一下。听筒那头传来方媛叽叽哇哇地抗议声,简苏强打起精神,一再提醒自己:别气,别气,就当她是自己学生。 你是哑的啊?没安全感,不确定你倒是说出来啊,敷衍一下小朋友不会吗? 那,那我就是间歇性失言症犯了嘛。 这会儿倒是能白活,少跟我这儿创词语。这么能忽悠,只会做事后诸葛亮。 被她这么一提点,方媛竟还顺杆往上爬了,那我现在告诉他,他能信吗? 滚蛋。那小子估计也是被你一下气着了。气消了肯定来找你。看我账号上那蹲点的架势,不像是玩玩。 这话估计是说到方媛心坎里去了,于是乎这会儿在她眼里,简老师真是说什么都对。转念一想,心里一凉,那他要是不找我怎么办? 简苏眼皮直打架,逐渐没了耐心,这点挫折都受不了,说明他牙口不好,嚼不动你这朵老母单。被踩了痛脚的方媛哇哇乱叫:不带你这么损人的。 让你瞒着我,该!挂了,睡觉。 简苏睡了,方媛却睡不着。再两小时天就亮了,她也没心情再睡。挨个登录了自己的社交账户,找茬似地一个个地筛新访客。看着看着就一脸痴汉地又笑开了。 那边的傅骁也不好过,他是真被方媛给气着了。都那么问了,她愣是一个字不蹦,他怎么能不气,哪怕是句敷衍呢。 一竿子冲回到家,低头就见到那双方媛穿过的拖鞋。巴掌大,摆得规规整整的,像是某人无辜又讨好的脸,气性瞬间就消了。 又恼恨自己是脑子短路才使性子,认定的人,跟她范什么混呢。 正想穿上鞋回去道歉,又实在是怕再受她冷遇一次,进退不得,心里跟火燎一样。于是周品泰就遭殃了。 大哥我特么刚睡下。 周品泰虽是个夜猫子,但他连着剪了两天的片子了,好不容易能有个囫囵觉,刚睡下就被死命着叫的手机铃给吵醒了。 傅骁不理他,养这废物玩意那么久,该是回报的时候了。 惹女孩生气了,怎么和好? 周品泰精神了,女孩,哪个女孩?贱兮兮地接过话,帮你自己问,还是帮你朋友问? 我惹方媛生气了,快点支招。 刚听到方媛两个字,周品泰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惊得好梦正酣的大雄死命地叫起来,真叫个人嚎狗跳。你特丫的不仗义,混蛋玩意你们背着我好多久了? 他还委屈上了,那是我女朋友!方媛根本从始至终都没看上你好吗? 所幸傅骁理智尚在,又有求于人,简单跟他讲明了事情缘由,听筒那头一会嗯一会啊,抑扬顿挫的,不像是听他诉苦。倒像是台上的捧哏。 大致消化了下,周品泰一边抚摸着大雄背上的自来卷,一边故作深沉地开导:这不很明显么,方媛没安全感。要是换了我问,她指定答应了。 滚蛋! 难得见傅骁吃瘪,周品泰那混蛋玩意言语间占够了便宜,慢慢变正经了:她要什么你倒是给啊!你别跟我说只是玩玩,我特么大义灭亲告诉你。 玩你妹,我就她了。这话一出口,周品泰知道傅骁是来真的了。那就把你老婆本拿出来啊! 傅骁是存着老婆本的。其中除了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之外,还有卖老房子的钱。成年之后,傅正平全交给他自己管,因为他一直想将老房子买回,只做着分散投资。 恋耽美 -汤原粉子(37) 傅骁被周品泰这一提点,心下有了计较。 漫漫长夜,略有嫌隙的两人均是一晚没睡。傅骁本打算天一亮就去道歉的,却接到了陆铭的电话。怕三两句说不清,只留给方媛一条等我回来的信息。 方媛胡思乱想了一天,在打给他和不打给他之间徘徊。迷迷糊糊地听见手机铃响,刚唤了一声傅骁就被方存益一声干咳给打断。 说不通 方媛已经不记得上次她爸发这么大的火是什么时候了。似方存益这种和气向老好人,脾气一旦爆发,威力不亚于火山喷发。 气就气嘛,在赵美玲恫吓下长大的老油条方媛没在怕的,顺毛捋捋就行。但是当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老爸也开始不讲理,她就免不得地要跳起来反抗了 已经争论了一轮的父女俩分坐沙发两头,都气得将头撇到另一边。赵美玲不在,揽过话语权的方存益,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都不认识他,怎么就知道他不好了!就因为他是我对象?方媛深吸口气,还是打算再争取一下。没想到亲爹丝毫不买账。他没担当。你救了他,不说感谢了,一句道歉都没有。 方媛知道落水那事一直是老父亲心里的梗,他不会游泳,之前出去玩我就捉弄过他,差点给他呛死方存益开始不讲理了,压根不听她说,一口咬定:不会游泳救什么人?哼! 啊啊啊,说不通,跟这老头子说不通。才辩了两句,气温又降回冰点。 方媛知道,再说下去更没好,却不打算就此放弃。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着怎么能让老头松口 高铁一靠站。傅骁见来接自己的竟是陆铭,估摸着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他还没开口问,见陆铭一脸的轻松甚至还有点高兴,就有些不确定了。车子动起来,却是朝着公司的反方向行驶。遂问他:去哪? 陆铭丢给他一瓶水,似是觉得他提了个傻问题,吃饭去啊,还能去哪? 不是,我大早上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你就让我陪你吃早饭? 可陆铭不是个不着调的人,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傅骁追问:就只是吃饭?陆铭干脆拿余光看他,明明在说:可不就只是吃饭。 师父,我得回去。有事,大事。陆铭听他不像是推脱。默了默,却不松口:先吃饭,吃完再说。 车子离经开区越远,周边建筑越陈旧。他们已经深入宁市老城区腹地。 跟畅通无阻的经开区不同,这里街道很窄。陆铭招呼傅骁下车,熟门熟路地把车子停了。领着他在交错纵横的小巷子里穿行。 终于在一家苍蝇馆子门口停下。 这儿是个早点店,长长的一条。门脸很小,小到若要是有人逃单老板在门口张臂一拦就能被堵个严实。门口没前台,收银要走到最里面。 傅骁跟着陆铭往里走,左边一水的小方木桌,密密匝匝地围一圈塑料圆凳,留出右边做过道。往里走的师徒俩,跟酒足饭饱的食客狭路相逢,彼此得错个身才能让出空来。 陆铭心心念念来到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这儿的鲅鱼馄饨鲜得一绝。 馄饨还在锅里翻腾,这边陆铭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拿餐巾纸把桌面抹了一圈,又给自己和徒弟分好筷子,为接下来的狼吞虎咽做准备。 一系列动作刚完成,老板便端着他的托盘来了。 尝尝看。陆铭给两只白瓷碗各加了一勺葱花,热腾腾的鲅鱼香气便裹挟着一股辛辣直往鼻子里窜。傅骁动了筷子,眸光一亮,决定下次带方媛过来。 吃东西的时候说话,是对美食的不尊重。于是,小馆子里一度只有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傅骁心里有事,吃得难免快些。反观陆铭,却是慢条斯理,像是有意在磨洋工。什么事这么急?陆铭揩着嘴角问。傅骁回:人生大事。 毕竟是过来人,陆铭精光一闪,问他:有女朋友了?傅骁点头,答:就是方媛。吵架了?毫无疑问,陆铭所问皆是一针见血。 哦,那你也不要回去。再待两天。傅骁抬眼看他,为什么,分公司出事了?陆铭摇头。傅骁心下了然,这意思是本部最近有动作了。 陆铭前脚刚踏出店门,刚转身的功夫,一辆出租已经停在傅骁跟前,干嘛去?回蓉市。傅骁正要上车。被陆铭一把拽回来,圆滚滚的肚子一顶,老母鸡似地将徒弟严严实实地遮在身后。 打个手势,出租车开走了。 傅骁也不气,顺着来时的方向开始往回走。陆铭小跑两步跟上,喘着气问他:你小子怎么这么死脑筋?不让你回去自有我的道理。 傅骁没理他,充分发挥了身高腿长的优势,步子迈得更大了。目不斜视道:恋爱中的人可不就是没脑子么。陆铭喘得更厉害,知道这死小子倔劲上来了,只好改变策略。 你现在回去也不顶事,我是过来人会骗你吗?呼~教你一招,百试百灵。呼~听不听啊,臭小子!傅骁跟施了定身咒似地停下来了。 被傅骁目光锁定的陆铭终于掌握了主动权,索性搞起了拖延战术,眉头一压,上车再说,累死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傅骁就跟在陆铭屁股后面,该确认场地确认场地,该协调后勤协调后勤。话也不多说,得亏陆铭那厚皮老脸的扛得住,不然肯定被他那双执拗的眼神烧出俩大窟窿。 晚饭的空档,傅骁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也不吃饭,就盯着陆铭看。同桌吃饭的丁头在一旁打趣,老陆你是不是又克扣小傅了?你不想带这个徒弟让给我啊。 即将被挖墙角的当事人拿白眼扫他,不耐烦地赶人,边去,吃完了麻溜地走人。丁头乐呵呵一笑,端起空空如也的餐盘溜了。 傅骁面前的饭最后也没动一口。因为丁头一走,方媛的电话就来了。 傅骁,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暂停交往一段时间吧。 她说的很急,生怕他反悔似的。根本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打算留给他。他不懂,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怎么就被她判死刑了呢? 刚谈恋爱的小年轻,吵吵闹闹再正常不过。但是看傅骁这反应,陆铭知道事情比自己预料的要严重得多。 师父,明天安排我出外勤吧。 两个笨蛋 满意了? 方媛挂断电话,目光直扫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挪过来的方存益看。他面上虽然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下来。气也消了七七八八,见方媛一脸的愠怒,心里又开始泛起酸楚来。 他的宝贝女儿,终于到了为不相干的臭小子跟自己闹脾气的年纪。作为老父亲最辛酸的事莫过于此。 能怎么办呢,自己养的闺女,只能继续宠着啊。 你饿不饿,我去做饭。想吃什么菜,爸去买。女儿奴重新上线,仿佛刚刚蛮不讲理的不是自己。方媛神情恹恹的,只是摇头,也不说话。方存益看得更揪心,也不知道怎么哄,决定还是先去做饭。 刚站起身,只听身后一声轻叹,爸,如果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可不可以先试着了解了解他?方存益没回头,淡淡回了句:再说吧。 你说我这一招以退为进能不能行啊?方媛偏着上半身立在门口,空出一只手在包里找钥匙。手机已经被捂得发热,夹在耳边暖烘烘的。 那方的简苏翻个大白眼,她被这个自作聪明的大傻子气得不轻。你稳住了你爸是不假,但是你倒是跟你小男朋友视线通个气啊。气死我了,我弟要是交你这么个二傻子当女友,我非得骂死他。 彼时已经瘫在沙发上的方媛被吓得一个激灵,状似自我安慰道:他应该懂吧。我又没说分手,只是暂停交往啊!千钧一发啊那时候,我哪能得空跟他通气。 等着吧,人回来就跟你分手。 这女人没救了,简苏略歇口气,不打算给她留面子。哦不,就凭他那张脸,还没回来就能绿了你。 方媛慌了,对着听筒一顿鬼哭狼嚎,揪着简苏让她给自己出主意。 简苏不是神仙,她也没辙,人家没追问,也没电话。说出的话泼出的水,神仙难救。末了还是安慰方媛一句,等着吧,傅骁如果是有始有终的人,回来之后会来找你的。 什么叫惴惴不安,方媛可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几天来不管她在干嘛,总分出一只眼看手机。可那小玩意压根不懂主人的心思,始终是安安静静半点动静也无。 她绷不住了,就算简苏再三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她还是打开了那个对话框,编辑好了删掉数次的消息,点了发送。 你是不是准备要绿我了? 她预想过很多种他可能会回复她的方式,最坏的不过就是互删嘛。可是万万没想到等了半天那边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不信他没看到,人就是不想回。 她的气也上来了。那就晾着吧,看谁耗得过谁。 傅骁不正常,不光是摄影组这么想,这人竟然连后勤组的后路也不留,抢他们的活做。丁头也不想挖人了,他敢肯定陆铭那厮绝对在挟私报复,派徒弟来撬自己工头的位置。 傅骁,你给我下来!陆铭仰着头,对着半空中的徒弟吼。傅骁将手上螺母拧紧,绑扎丝扎实地一捆,轻巧几个转身,从已经搭好的桁架顶落了地。 陆铭一脸怒容,那天吃饭他就看出有问题了,可还没等开口,这臭小子却比兔子溜得还快。 这两天更是处处不见人影,一会说在摄影组打杂,一会又奔后勤组去了。他想找人都没处找。电话就扔在宿舍里,还关机。 好嘛,他陆铭教出了个怂包蛋。 拿着。死小子,我看你是没吸取教训。好好的姻缘就被你作没了!将手机往傅骁手里一塞,扭头走了。傅骁却像是接过了一块烫手山芋,愣了好一会才点亮屏幕。 手机已经被陆铭开了机,通知消息栏里奄奄一息地躺着好几通未接来电和一条新消息,红艳艳跟按钮似的。 点开消息的瞬间,傅骁心口的闸门似被炸开一般,那久违了的悸动心跳终于挣脱束缚,再也无法平息。 傅骁没想到自己等了好几天,竟然等了她这么一句开场白。他想索性就顺着她的话往下编,气一气她好了,可是又想到这两天她应该跟自己一样备受煎熬,心一软又舍不得。 那就晾着,好不容易熬了三分钟,觉摸着差不多了,才回复:笨蛋。 电话拨过去,对方很快接起来 等了几天等来个笨蛋,笨蛋是什么意思,方媛咂摸不出来,如果是他给的台阶,自己要不要就坡下驴。她好乱呐,谈恋爱怎么这么难,为什么简简单单几个字她都理解不了了? 她怕情急之下再说错话,也不敢多谈,只回他:见面谈吧。 过了好久,他才回。 好。 她不敢再看手机屏幕,怕自己再对着那个好字脑补出些有的没的,但又止不住去想,想对方回复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想他,又怂地不敢说出口。 方媛连着失眠了好几天,好歹周末能好好休息一下了。好梦正酣,恍惚间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赵美玲来了,想着亲妈有钥匙,便转个身继续睡。 没想到敲门声没了,又被手机铃吵醒了。对着话筒朦朦胧胧叫了声妈,却听那头传来个略带惊讶的男人嗓音。 是他! 怎么会是他?方媛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那头一声轻唤,开开门。 方媛醒了,愣了一秒。捏着手机就往厕所奔。胡乱扒拉了几下头发,洗了把脸,抬眼一看屏幕上还显示着通话状态。抓起来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往门口冲。 傅骁奔波了一天,心情远非七上八下得以形容。在她家楼下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便再也忍不住。 从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起,他忐忑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她的那声低呼,慌乱的脚步,哗哗的水声清晰地传到耳朵,让他心底软成一片。可惜看不到,这门太碍事了。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看见他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定住了,手上还举着手机,带着水渍的眉梢眼角湿漉漉的,可怜又无辜,胸口也洇了一片。轻薄衣料遮不住那片正猛烈地起伏着的美好弧线。 说见就见 好想欺负她,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傅骁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方媛还不待看清眼前人的脸,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裹挟着离了地。慌乱中双腿下意识地只顾着攀附住他的腰际,整个人也被他顺势托起。 后脑被有力的掌心按住又靠近,她只能迫接受他微凉的体温,嗯嗯啊啊地溢出几句抗议,等,等。呜没刷牙呜~,天旋地转地从客厅又辗转回到卧室里。 他如同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一般急迫。压根不去理会耳边那些零碎的抗议。连方媛自己甚至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遑论那个拼命要从她口里汲取水源的人。 她被他推着挤着,深深陷入到被褥里。退无可退地丧失掉所有的思考能力,只顾着慌乱地迎接他,顺应他强硬而霸道的攫取。 他什么时候偃旗息鼓的她都不知道,等意识回拢整个人都被他给箍在怀里。鸠占鹊巢的男人枕着她的枕头,只匀给她一条硬邦邦的手臂。那双圈住她的胳膊也跟卡扣似的嵌住她身体,没一点缝隙。 不能动,一动箍得更紧。 方媛觉得热,这热度来自于身边这个男人。明明进门的时候他手脸都是冰的。除了热,就是麻,舌根又酸又麻。 伸手一抹眼角,湿淋淋的,又暗戳戳地从他怀抱里埋下头去偷偷抹掉泪渍,特么的,她竟然被他亲哭了。 怎么了?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淳厚中带着丝满足。她耸动着哼唧两声,他略松了松力道。那颗毛脑袋便顺着硬挺的下巴往上挪,直到彼此视线平齐。 她又扭,还是不满意。嘟啷声从红肿的两片唇缝里冒出来,不行,太近了。又伸出手抵住他胸口,硬生生拉开了距离。 恋耽美 -汤原粉子(38) 你作弊,搞偷袭。娇娇俏俏埋怨人的小模样害他又忍不住,凑过去啄了好几口才罢休。她躲着不让他再亲,再亲就破皮了。 好不容易老实了不动了,那灼人的眼神却老在她胸前逡巡。她垂眼一扫,老脸一红,拉过铺盖卷遮了个严严实实,看不着了,收敛了目光的眼底遂染了几分可惜。 怎么丢人的总是自己,她把唇一抿,更羞恼了。 这个点赶过来,他肯定没怎么睡。刚刚也算卖了力气,额角都汗湿了,她让他好好休息一会。于是就这么静静拥着躺着,不说话。 可是一看傅骁嘴角带着餍足正在小憩的模样,方媛就止不住地想使坏。一会偷亲一口,见人没醒,再亲,乐此不疲。 还有这边没亲到。他把头往后仰,露出男性魅力十足的喉结来,还故意吞咽一下撩拨她,意图再明显不过。 原来是在装睡。 被戏耍了一番的人气急败坏地张口就咬,一来二去,当然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做也挺好,至少方媛是这么想的,可是还是被傅骁给一把拉起来。干嘛?她问。脑瓜顶却被他大手故意揉成一团乱麻,听他带着笑意说:收拾出门。 方媛当然满心满眼地以为等待自己的是甜甜的约会,却没想到这行进路线好像是越来越偏了。这是要去野营?不对啊,也没带帐篷啊! 车子在一座独栋小院门前停下。看起来很古朴的小院,隐隐跟周围的建筑有些不搭。这是哪啊?方媛自顾自探出车门,站在路边眺望远处的大片麦田。 猛然听见院门里传来声声犬吠,被惊了一跳,忙回转头往傅骁怀里钻。我们来这里干嘛。是民宿吗?她哪里怕过狗,况且有道门隔着,不过是打着要占某人便宜的念头罢了。 傅骁在她额头印一记,再平淡不过道:带你来见我爸。她听完动静有点大,你爸!怎么现在才说。也不抱了,惊得整个人缩在傅骁身后。恨不得把他给搓扁了。 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被诓骗到未来公公门口了?亏她还喜滋滋的以为自己是过来约会的,这谁能想到。挠破头也想不到。 怕了?他转身看她,还拿风凉话故意打趣,要不回去?这话打在她七寸上,谁说我怕,从小到大我都是最招长辈喜欢的那一个知道不。只是觉得这样两手空空的不大好 说着就要去拉他,附近有没有什么小卖铺,你爸抽烟不,喝不喝酒?喋喋不休的样子,倒像是真不憷。拉了半天,人还在原地。他笑起来,捏她的颊,不用了,他没这些嗜好。 不买就不买吧。她被他牵着往院门口走。正待要敲门,他却伸手来挡。扶住肩头将她整个人侧将过来。方媛一脸懵,看着他等他开口,却见他在自己脖颈上动作两下,取下一条纤细骨链就往她脖子上套。 这什么?她抚摸那枚垂在胸口的三角形链坠,边缘粗粝的手感让人上瘾,忍不住端详起来。信物。 方媛以为他平日里戴着这链子只是凹造型,也没细细看过。原来是这么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小玩意。第一次听说拜访长辈不带礼物戴信物的。她嘟嘟囔囔,听傅骁对着通话设备打了声招呼,门自动开了。 一个黑影从地面窜起,奔着傅骁而去,身后拖一条毛尾巴,摇得正欢。就是你啊,刚刚叫得那么大声。方媛喜欢狗,摸摸正在撒欢的笑笑的脑门,友好地打招呼。 笑笑舔舔她掌心,以示友好。随即便跟个沙袋似的绑在傅骁腿上。 傅正平从屋里出来时,两人一狗刚走到院中,男人刚毅的轮廓瞬间变得柔和,慈眉善目地看着不远处的儿子和他身边的姑娘。眸光在姑娘胸口的挂饰上定了一秒,眼角绽开笑纹。 单凭两人这相似的轮廓,方媛知道站在门口的男人定是傅叔叔无疑。甜甜的叫了一声叔叔好,见男人直冲她点头,心里的紧张立时卸了七八分。 你长得蛮像你爸。方媛冲着傅骁耳语,收敛了只在他面前展现的小性子,竟能称得上知书识礼。夸他的话你要当着他的面说。他牵起她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哼,真是不知羞。 信物 傅正平招呼方媛坐,周身一团和气,跟他平时一板一眼的样子大相径庭。笑笑也被主人感染,主动到方媛脚边蹭蹭,得到了客人一顿慷慨的挠下巴抚弄。 坐了一会,眼看要到饭点了。傅正平一反常态地吩咐傅骁去买菜,傅骁也知道父亲打的什么主意。让他列了清单,捏了捏方媛的手,牵着笑笑采购去了。 叔叔,怎么没见阿姨?方媛赞了一口刚刚饮的茶,问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男人的语气颇为平静,在傅骁13岁的时候就去了。 这远远超出了方媛之前最坏的设想,原来他父母没离婚,他妈妈很早就离开了。 傅正平怅然叹道:生病走的。只有他守在病床边。那时我在海上赶不回来他怨了我十多年。 难怪他鲜少谈及父母,难怪他住的房子那么冷清。 方媛摩挲着手里的青瓷盏,看看屋里的陈设,也是精简得不像话。 阿姨很喜欢淡青色吧。他很像您,也很清楚我的喜好。我很爱他。傅正平心里一恸,这儿媳他也认定了。他指着方媛捏在手里的吊坠,问她:知道这是什么吗? 方媛摇头,傅骁说这是信物,但是我看不出具体是什么。这是一颗白鲨牙,傅骁小时候我带回给他的。在我们海员眼里,它象征勇气。 白鲨牙真的够特别。但是她好喜欢啊。 抚摸着白鲨牙,方媛开始打听起傅骁小时候的事情来。傅骁在门口就听见屋里欢欢喜喜的谈论声,他弯腰将狗绳解开,笑笑撒丫子就冲了进去。 傅正平下厨,留儿子打下手,方媛就在客厅里陪着笑笑玩。一桌子菜上齐的时候,她眼睛都看直了。也难怪,傅爸爸看起来真不像是大厨的样子。 或许是她孤陋寡闻了,见惯了顶着一张娃娃脸的亲爹下厨的模样,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围围裙的换成傅爸这种刚毅硬汉会是怎么个情形。 论拍马屁,方媛算是资深选手。从色香味各个方面对着傅正平好一顿夸赞,哄得未来公公心情大好。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话竟多了起来。 以前我们在海上也没现在的条件,吃不到这么多新鲜菜色。年轻那会也馋,一靠岸就想着搜罗吃的。但天南地北地跑,口味也是千奇百怪的吃不惯。就自己做,慢慢地也就什么都会一点 要是一个长辈都开始对小年轻回忆当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一种认可和看好。傅骁也鲜少见到父亲这个样子,只静静听着,时不时望着方媛的眼底,清浅地荡涤着一层波澜。 一场家宴,其乐融融。傅正平在饭桌上郑重邀请双方长辈见一次面,将事情定下来。方媛乐呵呵地应了,回说保证完成任务。 将两人送至路口,傅正平才往回走,红光满面的样子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傅骁喝了酒,开车的是方媛。他靠在颈枕上,去勾她的手,被她轻拍一记,她嗔道:别闹,开车呢。他目光有些迷离,不听劝地又去勾她,她忍无可忍,索性停下来准备收拾人。 你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知不知道?她伸手去拉他的颊,恶狠狠地发出警告。不料反被他在腕间印一记,感受到他温糯绵长的轻啮。 敏感的肌肤在他唇舌似硬似柔地挑逗下颤栗,方媛止不住地想要抽回。却终因拗不过他的大力而败北。实在受不住他饱含神情的凝视,她准备还给他一击:你这样看得我发热。 正等他反应,身边的人已经覆了过来,狭小的驾驶位快将两人团作一体。他太高了,弓着身就能将她完全包住。一时间她视线里都是他,闻着他身上清新的气味,感受他紧贴着自己的体温和重量。 下巴被捏住,后脑勺被托起,挟带着淳厚酒气的唇舌便探进来,熟门熟路地巡逻起来。时而雄姿英发,时而耍耍无赖,引得方媛像只干涸的鱼一般只能趁着空当吸气。 看到她憋得够呛,他才依依不舍地拉开些距离。抵住她光洁的额头问:为什么骗我爸? 啊?见她一脸没反应过来的傻模样,他忍不住又凑到近轻啄一记,你父母什么时候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了? 想起什么,他又埋头发狠似地衔一口,不是因为不同意才暂停交往了吗?方媛被他弄疼了,抿着唇,会喜欢得不得了的。我相信你。 傅骁决定假借酒劲逗逗这个还蒙在鼓里的小傻子。循循善诱地问:相信我什么?她默了默,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我长这么大好不容易亲自选的人,才不会看走眼。 他眸光闪闪,欲引她再说下去,要是他们极力反对呢?未料她索性圈住他脖颈,安抚似地将掌心贴在他后背,他们越反对,我就越宠你。也不跟他们闹翻,就膈应他们。 傅骁笑起来,神色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闻着她的发香,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埋进她衣领间 在小区楼下磨了很久,傅骁才肯放人。方媛到家时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想动,正准备睡觉,那人的电话就来了。 怎么了,舍不得啊,要不要上来坐一会。明明是她故意骗人的,可他竟然真的想要往楼上冲了。忍不住打趣她:你说的是哪个zuo? 方媛耳朵根瞬间红了,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她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忿忿地嚷:我要睡觉了。他嗯一声,谢谢你的邀请像是要安抚她一般补充:不过要等我出差回来了。 他学坏了,真的。方媛又羞又愤,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又要出差?!嗯,舍不得了? 她哪有? emmm好像是有一点。 那,那你早点回来。小媳妇似的委屈口吻撞得他心口一荡,要不是赶时间,他这会已经到她面前了。要不,我现在上来坐会再走?那边默了一会,像是真的在考虑。 然后是她气急败坏的声音:不行!我已经睡着了。 家宴? 什么叫度日如年,方媛已经感受到了。以前她从没觉得一个人的日子无聊过,该吃吃该玩玩,但他不过才走了两三天,怎么自己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没办法,她只能去找人生导师简苏。 快跟我说说,李伟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你怎么过来的。简苏盯着方媛的傻样子笑得直喘气。你俩还没什么什么呢,就这么想了。瞅瞅你那副不中用的样子。 方媛挤过去跟她盖一床被子,索性整个人黏在她身上。简苏伸脚去踹她,她跟块牛皮糖似的动也不动。我说真的啊,要是以后都这么隔三差五的才能见面,跟异地恋有什么区别。我爸妈更不会同意了。 当着简老师的面,方媛把方存益的种种棒打鸳鸯的恶行细数了一遍,简苏没怎么着,倒是把她自己给气得不行。 阿姨没说什么把你这祸害嫁出去不省了她一块心病了吗。哎哟~ 话还没说完,简苏就被当事人给报复性地揪了一把。 挨了简苏一记目光警告,肇事者讨好地去柔柔她那惨遭□□的上臂,我不是不敢告诉她吗,她不也一直想让我找个年纪大会疼人的嘛。而且跟我爸吵架之后,她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我爸指定没告诉她呢。 简苏长叹口气,这死玩意谈个恋爱搞得大家一起头大,真是费劲得要死。 打闹得正热,方媛电话响了。她自然以为是傅骁打来的,欢欢喜喜地接起。乍一听那边是个有些熟悉的女声,还是个陌生号码。正诧异,对方已经自报家门,竟然是许久不联系的孟甜甜。 谁?孟甜甜。她找你干嘛!方媛还在震惊中没缓过劲来,呆愣愣看着简苏,一字一顿地答:她说谭青阳回来了。邀请我们几个老同学出来聚聚。 简苏一推她脑门,嗔道:傻啊你,什么老同学出来聚,上次同学会他怎么不来? 抚着被简苏戳出来的浅浅印记,方媛后知后觉地点头,似想起什么猛地精神起来:你的意思是他同学会是故意不来的?这,那我去不去啊。不去是不是不给人面子啊。 有句话简苏没问,她也不好问。且不说人谭青阳到底是怎么想的。方媛这傻子对他那份念想到底是断了还是没断?如果他没那层意思,她这么懵懂赴约也是好事。 要是真被自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最后尴尬的可能还是方媛。她思量再三,佯装不耐:去不去随你,多大点事。磨磨唧唧的烦人 嘴上说着烦人,简苏心里可是见天地担心起来。这两天赖在自己家里的方媛除了第一天睡得不怎么好,那兴致可是日益高涨,她都怀疑这傻子是偷偷练了什么采阳补阴的法术了。 傅骁收到简苏消息的时候,方媛正在为第二天出门要穿什么而纠结。简苏心中暗提口气:不就老同学聚聚,又不是走红毯,你至于吗?亏得你小男朋友口口声声说要相信你,尊重你的选择。 看你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就作吧你。简苏看不下去了,回客厅打她的游戏。留下一脸懵逼的方媛还在穿裙子和穿长裤之间反复摇摆。 聚会时间定在周六下午五点,方媛竟然上午就出门了。简苏口口声声不去凑热闹,琢磨了一下午,还是不放心,打了个车直接赶往聚会地点奥美公馆。 同为撒谎精的简苏,可谓素人界的奥斯卡影后,在大厅门口就开始小跑起来,小高跟哒哒地撞击着大理石地面,应和着她略带急促的喘息,谱出了一股子在逃新娘般楚楚可怜的无措感。 对不起,呼~我想问下谭先生预定的包间在几号房。时间是五点。说完急切地瞥一眼大堂的挂钟,不待前台小姐姐开口,又懊恼地转转握在掌心的手机,不好意思哦,有没有能充电的地方? 后者立刻会意,指着身后的共享充电宝架,您扫这里就可以的。稍等女士,马上帮您查询。 简苏按下电梯,将手中碍事的充电宝丢进包里,哒哒哒地踏进轿厢,低头给方媛发消息。问她在哪,死丫头竟然不回。 恋耽美 -汤原粉子(39) 简苏对着镜面理了理鬓发,深吸口气将急促的呼吸压下去。恍然觉得自己竟像是来捉小三的正房。不,不对,她应该是代傅骁那傻小子来捉男小三的姑妈。 离大门还有两步不到,换上一脸得体的笑,简苏推门而入。 哎,不对吧,怎么一屋子有老有少的?谭青阳搞什么,家宴吗?难道是准备把方媛这枝出墙的红杏介绍给他家人? 鲜少被这么多陌生人齐刷刷地盯着,简苏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只拿眼神不停搜寻着方媛的身影,怎么没人?打电话也不接,啥情况? 姑娘,你找谁?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人,保养得宜,像是女主人的架势。简苏忙鞠个躬,打个招呼:阿姨你好。 女人客客气气地点头,你好,你是?简苏客客气气答:我是您儿子的高中同学。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女人一脸诧异,但还是招呼她入席就坐。 简苏恭谨坐下,视线在桌上转一圈。一位红光满面的老人坐在上手,其余人满满当当地围成一圈,没一个空位,自己这个位置也是临时匀出来的。心中顿觉不妙。 再看桌上菜色,中间摆着一个粉□□白的大寿桃,明显是个寿宴! 她心里直打鼓,却见刚刚领她落座的女人正在跟谁视频,只听她招呼道:你高中同学来了,你俩打个招呼吧。说着将手机屏幕直直对着简苏。 屏幕里是明显还是个初长成的青年脸,一双眸子少年韵十足,正疑惑地盯着她看 知道自己搞错了的简苏脑子嗡一下,乱成了一锅粥。好歹是顶着个影后帽子,此时的简大小姐心里虽然千军万马,面上依然沉静如水。 淡定地跟屏幕里的青年挥了挥手,得体地告辞,甚至不慌不忙地阖上大门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她才在原地一蹦三尺高,对着雪白的墙壁一顿乱锤。 因为她看见门口那只硕大的公示牌上书写着:恭贺唐竟谦老先生七十大寿。 突兀的铃声打断了她锤墙的节奏。你终于肯接电话了,你到底在哪? 简苏又是羞又是怒,俨然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方媛还有点懵,她这不是给她打过来了吗,至于吗这么凶。我在家啊。 你怎么会在家?! 我为什么不能在家,不光是我,傅骁也在我家。方媛回着话,还恬不知耻地带着一丝自豪的荣光。 她多厉害,就一天的功夫。什么反对派、顽固派,统统拿下。 傅骁大帅比 接到孟甜甜电话的那天,方媛其实是真想去赴约来着。但一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彼此得生疏成什么样,心里又开始打鼓。 纠结了到后半夜,失眠了。 第二天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挨到午休,刚睡下,又被赵美玲一个电话叫起来。方媛还迷糊着就听太后在那头下命令:周六回来,有事找你。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周六不行,同学要聚会。 赵美玲奇了:什么同学,你能有哪个同学约?滚回来。方媛也是怪,本来还在纠结,莫名就想跟太后杠,是关系很好的同学。我都答应人家了。 方媛只听那边一阵窸窸窣窣,是太后把电话给老方了。父女俩自上次起争执,彼此面上都还有些过不去。老方语气也不大好:方媛,你确定不回来了? 鲜少听老父亲以如此生硬的口气打电话,方媛愣了一瞬,梗着脖子嗯了一声,那边倏然就挂了电话。她琢磨了一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不对又说不上来。 还没熬到下班的点,她就又开始想傅骁了。在微信上撒娇打滚的,那边也没回复。下班也不着急回去,干脆在停车场等着,估摸着快到他吃饭的点了,才给他打过去。 嘟嘟嘟地响了很久才接,他的声音混着呼呼风声,明明灭灭的。他问她:周六我回来,来车站接我吗?她缓了一阵,想了想,如实答他:周六不行,有同学聚会。 哦,那算了。他怎么什么都不追问,平时不都管挺宽么?方媛沉不住气,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你不问是哪个同学么?我还有事情忙,先挂了。 方媛心里很气,狗男人,谁惹你了。我说错什么话了,你就用这态度。她越想越气,又不敢跟简苏说。心里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她鲜少有如此烦躁的状况。 这周周六是怎么了,专门克我的是吗? 直闷到周四,如果不是简苏一句无心之语,方媛恐怕还泡在爱情的苦酒里自斟自饮。 你怎么没跟你小男朋友腻歪了? 别提那大猪蹄子。 你们吵架了?不会吧。难道是我错了,他那天突然问我是哪个同学请你,我就顺口说了是你高中同桌 说了就说了啊,怎么了。 傻啊你,你俩早八百年前的事情我在微博吐槽过!他肯定吃醋了。 什么!傅骁他吃醋了?方媛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她怎么忘了这事。当年的简苏就是屁大点事都要po上网的人啊~ 简苏凑过来,面带几分狗腿,那你还去不去赴约了?方媛一挺身,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底气十足地看着她:我还以为是我说错话了,原来吃醋啊。去,当然去,不去不坐实了嘛 周六还是来了,起了个大早的方媛在车站等了一个多点,临市过来最早的一班车她几乎是挨个看了个遍,没有。手上牌子也举累了,随手放在椅面上。 清扫大婶挪过来,戳了戳她肩,目光却绕过她,小姑娘,这纸牌子还要不要?方媛立马托起来捧在怀里,忙不迭地点头:要要要。 大婶讪讪走了,方媛抬头看一眼时刻表,提口气,做好战斗准备。 她没问傅骁买的哪趟车,也没说自己已经到了,甚至不敢确定他有没有把票给退了。就这么来了。总之心里有股无法抵挡的冲劲让她来,必须来。 傅骁正在低头叫车,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闸机外面有几个人正在疯狂地朝自己挥手。他还往后瞟了一眼,没人,就是自己没错。 人群里有个大纸牌子在游动,举牌子的人被遮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清是谁。纸牌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差点没让他抓狂: 傅骁大帅比! 不会是周品泰缺素材了,找我来整蛊吧。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再瞟一眼那些冲他招手的人,清一色都是五六十的大妈,都是附近旅店雇来拉客人的。 傅骁一个劲地别过头不去看,绕到最里面一道闸口,离那些招手的大妈更远了些。只听其中一位大妈扯着嗓门喊:小姑娘,你对象跑那边去了,快过去快过去! 那声音化作一道声浪,直将那块巨大号的纸板直直往傅骁这边吹来。傅骁刚出闸道口,就跟那大纸板撞了个面对面。 等一下。 刚刚只顾得上逃跑的傅骁哪里有功夫理会那位素不相识的大妈说了什么,但是当他听到纸板后面的人声时,倒是结结实实愣住了。 大手一挥,纸板飞了。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人,顶着一脸狗腿笑意的方媛。 傅骁心里像是被猛地一撞,什么醋意,什么怨气都散了个一干二净。但是嘴上还是不认输,眸光闪烁着故意气她:不是要去聚会,顺道过来的? 方媛搓着手,看上去竟有些紧张,一双狗狗眼水汪汪地盯着他:哪有,我放他们鸽子了。举着牌子都等了一个小时了。 一旁看好戏的大妈们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刚才打过照面的清洁大婶又来了,伸手就要去地上捡那纸板,还不忘问一嘴,姑娘,这回不用了吧。 阿姨,有用。傅骁绕过方媛,快走两步上前,将纸板捡起来。三两下将四周白边撕下,只留下中间那五个字。举着回到方媛面前,不容置喙道:抱着。 方媛一脸诧异地指着自己,又甩了甩软似面条的两臂,不了吧还生气呢?傅骁却是一脸的毋庸置疑:抱回去就不气。 她就这么抱着,还不能翻面,一路顶着路人好奇的目光直到坐上副驾。不是,我为什么要坐副驾?将纸板放在脚边,方媛才想起来跟驾驶位上的人理论。 傅骁没搭理她,余光扫了眼附在她脚边的纸板,提醒她:抱着。方媛怂了,只好老老实实抱着。 你不问我为什么放人鸽子?真完蛋,她明明准备好一肚子的话,没想到压根派不上用场。不用问。 怎么就不用问了? 不是,我她还要再说,却被他打断,我要专心开车,到地方了你再解释。 也不是不耐烦的语气,但也没有安抚的意味。但想着要道歉的是自己,方媛已经被他磨得快没脾气了,只好就这么闷着。瞅着沿街来往的车流。 太后发威 哎哎哎,怎么开到我家来了? 恍恍惚惚竟然来到自家小区楼下,方媛一惊之下,牌子又掉下来,傅骁将纸板捡起,放回她手中,把车停好后,反问她:叔叔阿姨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方媛拼命在脑子里回忆,这才想起老两口的那通电话。 正想要问个清楚,傅骁的电话响了,听对方那声如洪钟的气势非自家太后无疑。傅骁瞬间化身乖巧小学生一枚,嗯嗯应着,拉着方媛的手就要上楼。 一边还在说,一边根本插不了空开口问,就这么一个拖一个拽走到老方家大门口。这是方媛第一次被客人生拉硬拽回自己家,她还懵着,直到见到亲妈的面。 妈,怎么回事?谁跟我说说。赵美玲却看也不看她,反倒是对素未谋面的傅骁过分热络。傅骁人都被请进屋了,她在被亲妈晾在门口。 她不死心地叫了一声妈,赵美玲哪里有工夫搭理她,还是屋里的老方大手一挥冲她使了个眼色,这才灰溜溜地进了门。 于是偌大的沙发上,赵美玲和傅骁坐着,还空着一大截,方媛父女俩站着,谁敢动就挨太后一击眼神警告。 爸?方媛冲着方存益直使眼色,方存益鼻翼微翕,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就是不开口。 看着一脸柔和亲切的母亲对着自己男友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的,方媛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 她能想到爸爸为啥是这一脸便秘的表情,但她做错了什么,她这么争气地找了个男朋友,不应该被太后好一顿夸吗? 方媛,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赵美玲终于发话了,可惜问的是个她不知道怎么答的问题。不知道。我觉得我挺棒的。赵美玲美目一瞪,想着未来女婿在场不便发作,难得按捺住脾气提醒她: 你傅叔叔邀请我跟你爸见面,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事呢?方媛以为多大个事,颇理直气壮地答:我这不是想让你跟爸爸好好准备一下嘛。 不说这句话还好,听罢这话的太后简直就要从沙发上跳起来。原因无他,毕竟这套熟悉的借口方媛是从小用惯了的,作为她想推卸责任时候的必备托辞。 知女莫若母,个不争气的,终身大事也能这么不上心的!她早晚被自己生出来的这个玩意气死。个死老伴也是个老顽固,撞上门的女婿他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了,有问过她这个一家之主的意见吗? 阿姨,我们俩商量过这事的,确实还没有准备好要告诉二老。一听傅骁这自觉准备背锅的架势,站在一边的方存益一眼直直就瞪过去了。 傅骁也不憷,真诚地看着余怒未消的赵美玲,偏心的太后倒不好再继续揪着不放了,顿时哑了声。 话茬顺势被失势的方存益接过去,他扯过茶几边的一张矮凳,庄严郑重地坐下去,身量虽比沙发上坐着的傅骁矮一截,但还是端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子。 没成想,他一出口,矛头就直指傅骁,丝毫不留情面。 我们也没准备好,媛媛呢没把你正式介绍给我们,那名义上你就不算她男朋友。 方存益顿了顿,收回了被老婆暗踹了一脚的右腿,继续讲:况且作为爸爸,对女儿男朋友这个基本的品行也还是有起码要求的。诚实是必需的品质,这个小傅你能接受吧。 方媛一脸懵,心道你反对就反对,怎么还扯到品行,诚实?什么跟什么啊!再看亲妈,刚刚还有是踹又是瞪的,一下竟也安静下来。傅骁也是,蹙着眉,像是真做错了事的样子。 什么诚实?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啊!方存益深深看一眼方媛,也扯了个矮凳给她,看她坐下才继续讲。方媛看他郑重的脸色,心里倏然一沉。 咋的,这还怕我接受不了突然抽过去啊。 媛媛,那天落水你知道是谁救的你吗?这事方存益不提,她都快忘了,怎么,这事跟傅骁还有关系? 不是警察叔叔吗?我下水之前听见他们报警了啊。方存益摇头,这让方媛有点接受无能。不是警察,难道是我自己求生意识太强,全靠自救? 是我。方媛傻愣愣地看着说话的傅骁,你不是不会游泳吗?傅骁斟酌了片刻,声音有些酸涩:我骗了你。对不起,方媛。 所以那天你其实是救了我们两个人?方媛脑子转了半天才捋过来因果关系。是。但是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会死。或者,我们都会死。 说要有多气,方媛还真说不上来。就是一时有些接受不能,她这才想明白,为什么老爸会这么反对自己跟傅骁在一起。 她有点不敢看傅骁,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要她说出原谅他的话不难,但要她当着方存益的面说,她说不出口。那天老方一脸后怕的表情让她一生难忘。 叔叔,阿姨。我已经说了,不论方媛是否原谅我,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东西我带来了,请二老做个见证。 说着,傅骁从包里掏出个红本本,方媛眼睛尖,那明明是房产证。还有一沓资料,像是合同。 这回夫妇俩统一战线了,不容置疑道: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方媛凑上去看那堆资料,明明白白写着房屋赠与合同。 恋耽美 -汤原粉子(40) 赠予谁,不用细想了。 你这孩子,户口本都收了,我能不信你?别听他爸胡说。那也是他担心闺女。把方媛托付给你,我们放心的。 赵美玲把那沓资料收拾好,递还給傅骁。嘴上埋怨着,却是一脸肯定的容色。 自始至终蒙在鼓里的只有方媛,妈,你干嘛收人户口本?还收人房子。你们是打算把我卖了吗!挨了赵美玲一记眼神警告,胡说什么,你论斤卖卖得了那个价钱吗? 妈!方媛真的不知道眼前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亲妈了。有这么埋汰亲生闺女的嘛!媛媛,你过来,听爸爸跟你说。 方存益见不得闺女受气,招呼她进小房间,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就他了 所以,爸爸的意思呢,是希望你再看看这个人,你妈她话说的方存益正要给老婆说好话,却被方媛一个熊抱扑个满怀。 方媛已是带了哭腔:爸爸,我错怪你了。明明你是为我好,我还跟你吵嘴,还跟你置气,故意不吃饭我错了。我想吃你烧的菜。 被宝贝闺女这么一抱,方存益反倒手足无措了。只好不住地抚着她的头,一如儿时模样。那你再考虑考虑爸爸说的? 方媛不住地摇头,不用考虑了,就他了。给你看这个。方媛从老父亲怀里抬起头来,将脖子上的白鲨牙亮给他看。 这是傅骁给我的信物,他小时候傅叔叔送的爸爸,我在傅叔叔身上看到你的影子了。 要说方存益这辈子哪两件事最自豪,其一是生了方媛这么个嘴甜心甜的贴心小棉袄,其二就是跟自己老婆赵美玲的一段人人艳羡的婚姻了。不然也不会有那老同学撬墙角的事。 方媛小时候就励志要比着爸爸找老公,方存益还总是打趣她,因为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爱女儿的男人了。 其实撇开撒谎这一项,他对傅骁这小子大体是满意的。加上方媛细细讲傅家的事,他倒是真有些改观了,毕竟男人最了解男人,父亲最明白父亲。 那,如果你以后后悔怎么办?见老父亲终于松口,方媛嘻嘻笑,老爸,你女儿这么惹人疼,80了都有人爱,怕什么呢? 方存益拍她脑瓜顶,被逗得轻笑出声,他要是敢负你,老爸给你出气。 父女俩欢欢喜喜地出来时,赵美玲正捧着一本老黄历翻得正起劲。傅骁拿着笔在一旁唰唰写着什么。方媛奇了,妈,你们在翻什么? 赵美玲头也不抬,找日子呢~小傅,这天好不好?大吉,宜嫁娶。不待傅骁答,又径自摇了摇头,不行得问问她刘姨,让她找大师给算算。 妈!方媛臊了。太后是有多怕她嫁不出去,这架势,是巴不得他们原地结婚吗? 傅骁一脸笑意地抬头,跟方媛视线刚碰上就被赵美玲招呼过去。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就说我跟你叔叔哪天都有空,越快安排见面越好。 几乎是逃出了家,方媛在单元门口把父亲牌酱腌菜分给了傅骁一罐,还是有些不敢抬头。听他轻笑出声,又有些恼,忿忿地看他。还把那纸板夹着干嘛? 还不丢掉?方媛一手抱着酱菜一手去抢牌子。被对方灵巧一让,差点一个趔趄。撵着跑了一路都没追上。累得直喘气。 这个点楼下花园都没人了,只有阵阵虫鸣。方媛佯装生气,背过身去不再追他,被傅骁从身后抱个满怀。她还不死心,挣扎着要去够那纸板。却突然被衔住耳垂,卸了全部的气力。 别动了,让我缓缓。一字一句贴着她颈侧肌肤游走,带起颤栗的痒。她含羞草一样将自己蜷起,却贴他更近。 他将她翻转过来,微垂的眼睫夜灵一般勾着她的心魂。 她呆呆地应和着他,直到招架不住他一波接一波更狂狼的攻势。他们呼吸相贴,藤蔓一般死死交缠,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更靠近彼此一点。 她几近脱力,整个上半身都挂在他身上。听他在耳边缱绻:我忍不住了。刚刚手都没能拉一下。 她太喜欢他这样露骨的话,小狗一样在他温暖脖颈中蹭蹭。 所以,你,原谅我了吗?他喘着气问她,颈侧被她轻啮一下,你故意的。就挑这种时候问这种话。 他低头去寻她唇瓣,嗯,是故意。那原谅我吗? 她使坏不让他得逞,你先把手拿出来。她不提他还顾不上,食指在尖端上一扫,她整个人被激得一凛。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你确定?他还要动,吓得她一震,开口求饶,啊~不拿了,不拿了。那方媛真是悔青了肠子,不住地颤着告饶:我原谅你,我也是个谎话精。没资格怪别人。 他一动她真受不了,那手指仿佛不是手指,是搅动她灵魂的一根线,细是细,却连着根。 我错了,不是别人。是大帅比!啊!她抖若筛糠,是亲亲大帅比。我最爱的大帅比。 那这牌子就贴在结婚照上面好不好?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方媛欲哭无泪,这年头谁还在床头挂结婚照啊,什么古早审美?但她实在被他弄怕了,成了没有感情的应和机器。 她又气又羞,磨了他好久才肯放她下地,她双腿止不住地颤,还要装作没事人,哪里还有精力开车。 好不容易到地方了,他竟然赖着不下车,还将她钥匙给夺去,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她在后面追,刚追到房门口,倏地一下就被扯进门去。她嘴还肿着,这会又挨了一记咬,发了狠地要咬回去。他灵活闪躲着,有条不紊地退回自己领地,她被抵在门板上,动不能动。只能考拉抱树一般攀住他。 感觉到她逐渐转移的重心,他坏心眼地掂了掂,跟她咬耳朵:不准再减了。不,还没达标 还没说完,屁股蛋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她张口正要咬,反被他倒扛在肩头,一时慌得直蹬腿,活像只被故意翻过背来的王八。 干嘛!放我下来。她在肩头一顿乱扭,对他却没有丝毫影响。熟门熟路地被他扛到浴室,门一关,咿咿呀呀地直嘤咛个不停。 好半晌,门开了。 被裹成蚕茧的她被他横抱在胸口,耳廓时不时剐蹭到他果露的皮肤,像是逐渐升温的火炉。 抬头就是他清晰有力的下颌线,这个男人真是被上天过分偏爱了些。准备好了?她被他清润的嗓音彻底包裹,一时间失了魂般就想点头,却仍倔强地不想让他就这么如了意。 又是闭眼,又是吸气,好容易忍住了。可他竟当她默认了,将她这只大茧子往床上一丢,整个人便重重覆了上来。 顶不住 他喜欢咬她软软耳垂,一边咬一边亲手拆开她这个被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号礼物。 即使她已经暗戳戳地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扑簌簌地抖着,越贴近他温热的体温越是抖得厉害。 他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用心跳告诉她,他也是一样,此时的她不会孤单,以后也不会。 方媛渐渐不抖了。她知道,这一次是真没退路了。 她感觉自己化作一叶舟,正泛在不知名的河面上,摇橹的是他,扬帆的也是他。 一开始,她荡在波心,悠悠晃晃。不待她适应,不知怎么又转到激流险滩。丢了方向的她慌了,只能牢牢依附住他,跟着他的节奏,慢慢丢了心,失了魂。迷失在一片夜海 平日间周末方媛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更不消说这两人晚上直折腾到后半夜。累虽累,总归是身边多了个人,虽然动静很小,她也知道他起来了,却连翻身都懒得动。 只掀开眼皮,目光贼兮兮地跟着他到浴室门口。过了好久傅骁才回,怕把一身凉意过给她,遂不敢再抱,悄悄替她掖了掖被子。 见她乱着一头毛窝在被子里,睡得双颊绯红,莫名透着股憨傻气,他就忍不住,从额头到嘴角挨着顺下来,正啄得起劲。就听她哼哼唧唧地笑起来,正愣神,反被她仰面扑倒。倒转了天地。 为什么不抱了?是我手感不好吗。见她反客为主玩得开心,他也笑,却只摇头不说话。 她引着自己的手,放在自己高耸处,献宝似地:让你检查检查,该有的肉可一点没掉。他不能辜负她一番好意,一寸寸检查起来,搅得她又化成一滩春水。 怕她承受不了,他强忍着停下。不忘夸赞,手感很好。它们说想长在你身上。说着冲她翻转着手掌。 她咯咯地笑,不知好歹地又靠过来。他只好扯过被子将她卷了牢牢箍在怀里,防止她再四处点火。 大半天的时间耗在床上,方媛嚷嚷着饿,再不进食低血糖要犯了。要点外卖,傅骁怕要她饿太久,起身去厨房煮面。她一个人百无聊赖,蹑手蹑脚地下床,追去厨房偷窥他煮面。 灶台边的男人长身玉立,套了件粉色睡袍,宽阔的后背上倒垂着两只兔耳朵,实在是过分可爱了些。她的睡袍他穿着短了一大截,露出一双长腿,看得她心痒难耐。 她悄悄靠近,趁他伸手的空当自身后揽住他腰际,捉住你了,快说,你是谁家的小兔子? 个笨蛋。 他笑起来,颇配合地应着:当然是你的小兔子。真乖。她收紧手臂,涌起了坏心思。 锅中水已开,一心二用的他无奈只得空出一只手,将她不老实的手指抓住,不饿了?有功夫偷窥。 还以为自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某人惊了,你怎么发现的?他修长手指一指面前挂着的不锈钢勺背,示意这不是个正好的反光镜。 她哼哼,可真是只聪明的小兔子。 又猫儿似地在他后背上蹭,她开始戏精附体,哎,我突然不饿了。真的。奇怪了! 许是被她逼真演技骗到,他转过身来,搂住她腰,真的?她点头,让他摸自己肚子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你看,鼓的。 嗯?看他的样子是真信了,她抑止住即将得逞的雀跃,知道为什么吗?她朝他勾手指,他听话地俯身,任脖颈被她圈住。 她在他耳边故意拉长声音,一字一顿地吊着他,因为你,秀,色,可,餐 直饿到下午的某人已是再没力气动弹,天晕地旋地只顾着难受了。没吃上饭是她活该。不怪谁,自己作的。 你晚上就睡这里。方媛指着刚铺好的床对身旁的男人道。我不。没想到他长腿一伸,夺过她手中行李箱就往她房间走。 方媛连忙追上去要夺行李箱,却哪里争得过那无赖。差点又被人吃干抹净。 硬的不行来软的。她拖着他手臂撒娇:说好的呀,你搬过来。我们各住一间房,你精力充沛不觉得累,可我还要上班呢! 娇娇俏俏的语气让他很是受用,一把托起她腰将人打横抱起,那你不喜欢?他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又开始嗅她敏感的颈子了。 她缩着脖子叫苦:喜欢是喜欢,但是天天来也累啊!眼看邪恶势力又要露头,她惊得欲窜起来却被他一把钳住,耳边是他耍无赖的声音:对你,忍不住 这话哪个女人顶得住?她方媛反正顶不住。 照着傅正平的意思,两人还是尽早把事情定下为好。赵美玲也让方媛两个什么都不用管,她来选日子。 方媛刚定下国庆出游的计划,就被亲妈告知,十月二号就有个好日子,让两人提前把证领了。 她当然不干,这也太快了些吧! 要不,你跟我妈说说?她根本听不进去我说话。窝在傅骁怀里的方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来。他默了默,抚着她柔滑的发丝,心里有些闷闷的,怎么?后悔了。 方媛忙不迭地爬起,却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太快了嘛,我还没准备好。 这时候,电视里夹在现任和青梅竹马中间的某白兔女主也正在摇摆不定。柔柔弱弱的声音里吐出的都是些伤男主不见血的狗血台词:我也不知道他回来了,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谭青阳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不看她,语调也是淡淡的。屏幕上明明灭灭的光打在他脸上,从方媛的角度看过去,有些晦暗不明。 方媛心下一惊,这白兔女主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完了完了,她该怎么说。 索性一爪子将惹事的电视关掉。方媛坐起来,郑重地与他对视。沉口气答: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勇敢、炽烈。 他脸色眼见着一寸寸变黑,她咽口口水,没有要撒娇打滚的意思,反而还往后挪了挪。他眸光一闪,下意识地就要把人往回拉,却赌气似地不肯动作。 她竟然还不知好歹地继续说下去,其实那天聚会,我是很想去的。她看到他嘴角扬起自嘲的弧度,知道他已经生气了。但是她不能停,她等这个时机好久了。 本人已婚 他教会了我很多,我很感谢他。所以我想去,这是事实。 忽而她话锋一转,但是,那仅仅是感谢。因为高中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男生他未来的喜怒哀乐并不会与我相关。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并没有撒谎,他知道。 说完这话,她又一点点朝他挪过来,因为那时候的我就知道,心动、喜欢和适合从来就不是一件事。虽然我没有正式恋爱过,但是并不妨碍我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我的喜怒哀乐不要总是被另一个人带着走,跟着这个人被迫成长。 她说着,视线圈住他微愣的眸光。一点点抚上他的颊,他整个人都陷入她那包含深情的目光中,动弹不了半分。她捧着他的脸,让他只能盯着她看。直到她说出了压在心头许久的那句表白: 但是遇到你,我才发现心动、喜欢和适合其实也可以是一件事,只对一个人 话未说完,尾音就消弭在他的唇瓣间。 恋耽美 -汤原粉子(41) 这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他对她又何止心动,她是他的命中注定。 梁萌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就坐了个月子,方媛这家伙竟然要结婚了?! 你再跟我说说,你俩怎么认识的?镜头这边顶着一张浮肿的脸的新手妈妈,要不是顾及到身边的宝宝,她简直要叫出来。大姐,求求你离镜头远一点,我害怕!对方瞪大眼,小夜灯勾出大概轮廓,确实不大像阳间的玩意。 梁萌萌索性不理方媛这没心肝的,点名要简老师为自己解惑。简苏故意清了清嗓子,吊着她胃口:这个说来话长,还不是多亏月下老人我,要不这两人还 方媛推她一把,别听她扯,我们在那之前就见过了。 简苏一下精神了,这丫头果然有事瞒着她。见两人都盯着自己,她走到阳台外一个僻静角落压低声音道:就那天我跑步,然后低血糖说罢两人都扇动鼻端,表示这是一个有味道的相遇。 方媛见两人明显的嫌弃样,有些不忿:除了相遇那次,以后都很美好嘛,跟童话故事一样。 梁萌萌啧啧称赞,美好美好,厕所奇遇记。 还好简苏那边办公室就她一个人,简直笑得直打鸣:我都服了你了,就那时候你还能喝得下去豆浆?方媛眨眨眼,能啊,我把吸管插到底。好家伙,那底上一层白砂糖,还没化开,咬起来卡兹卡兹的 简苏连忙摆手,别说了,我要吐。梁萌萌附和:我也是。 方媛还在讲:唯一的遗憾,呜呜呜。如果时光倒流,真想给我俩相遇的时候加层滤镜。不行,我得让他统一口径,万一他哥们问起来,我不要面子的啊 领证当天,方媛一个翻身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她忙抓过手机看时间。才早上六点,这人去哪里了? 正好有些尿意,方媛忙不迭地往厕所跑。一开门,差点把自己吓得个趔趄,傅骁他竟然木桩似地杵在洗手台边。 你,你干嘛对着镜子,还笑得一脸诡异。我在做梦?她迷瞪地摸自己脑门,手背却被他指节一敲。上厕所?她心下一定,还好人是正常的。顿时点头如捣蒜。 他上前一步环过她,坏心眼地问:我抱着你上?下一秒却被她逃也似躲开,不要不要,你出去。变态! 也不是啥大日子,而且还这个点来排队的就只有他俩了。拿冰凉眼罩捂了一路,方媛眼皮还没消肿,叽叽歪歪地要等会再拍照。可是实在拗不过某个过于积极的人,被生拉硬拽到了镜头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总之方媛一对着镜头就有些不自在。她还有闲心瞅一眼身边的傅骁,他怎么笑得这么标准?她只好照着他模样笑。最后出来是什么效果也不敢抱多大希望。 拿到红本本的时候,方媛就只顾得上看一眼,那两个小册子就被他收进怀里了。她嚷嚷着还没拍照,非要他拿出来。他不干,说等他照了发她一张就是。 不干,有一本是我的。你给我呀,傅骁! 听声音,像是恼了。他转过头,也佯装生气,重新叫。 她故意气他,就是不改口,傅骁,傅骁,傅骁!引来旁边几对新人侧目。 有几个年轻女的的视线一直绕着他转,都怪他穿白衬衣的样子太惹眼了。 她快走两步追上去,挽住他胳膊,换了个人似地粘着他,笑得甜甜,老公,老公,老公!他明显心情大好,在她唇珠上轻啄一口。揽着她大步走出门去。 直到家,她也没见到那小红本的身影。她趁他洗澡的工夫,翻了他的包,口袋,甚至是房间的犄角旮旯,都没找到。 她再没耐心,砰砰敲着浴室门,说好了要拿给我拍照的,结婚证你到底藏哪了? 哗哗的水声混着他清雅的嗓音滑进她耳朵,去我朋友圈找。 她扭头出去拿手机,翻开他朋友圈,两只红本本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并排躺在封面!方媛不知是气是笑,才不准备吃这个哑巴亏,举着手机偷偷又溜回了浴室。 轮到方媛洗澡的时候,她悄咪咪地将门反锁。竖着耳朵听门外动静,不一会,他果然气急败坏地拍门来了。 你要不要删图?她得意洋洋,不删! 他咬住后槽牙,不删我就撬锁。她有恃无恐,你撬啊! 沙发上的手机还亮着,上面是方媛最新的一张票圈动态。短短一行字加一张图。 本人已婚,向大家介绍下,图中这位是我老公!那图是她趁傅骁洗澡时候拍的,磨砂玻璃的背景上隐约映出个体态纤长的男人身形,光看那姿态,就引得人想入非非 新婚之夜,累极了的方媛躺在傅骁臂弯,昏昏欲睡间恍然想起什么,你给我看一眼,就一眼,都不知道拍成什么鬼德行了。 他轻轻在她颊边印一记,安慰她:拍得很好,工作人员都夸我们有夫妻相。 真的? 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想看番外的同学冒个泡,不定时补点婚后日常 没有我就偷个懒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