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良婿》 第1页 [古装迷情] 《择良婿》作者:九盏星【完结】 ————女主篇———— 贺玉姝及笄三年还没把自己嫁出去,一朝沦为平阙城中的笑话。 百姓纷纷参与下注赌她的亲事,就连皇帝也来看笑话御笔亲封她为郡主,既然嫁不出去那也可尚个驸马。 为此贺玉姝暗下决心定要嫁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误拦马车,则见徐昇,瞥见脖颈横着的剑,贺玉姝只觉徐昇颇辣,不过她要定了! 苦修苦练追夫秘术,一招不见成效,两招无所收获,三招纹丝不动,四招……算了,累了,换人吧! 后来如愿抱得良人,贺玉姝总结:徐昇此人,撩不动得用踹的! ————男主篇———— 十三年前匆匆离去,再回来时一身风华。 背靠权臣大树,徐昇一度成为平阙城抢手的佳婿,回来的那一天徐昇立誓,不为母报仇终生不娶。 谁料刚刚进城就遇见名门贵女中的那朵奇葩——贺玉姝,见惯了大家闺秀哪里招架的住专打直球的跋扈女?! 于是徐昇的誓言变了…… 第一日:为母报仇,不可心动。 第一月:报仇为重,不可心动! 第三月:报仇……疯狂心动…… 后来如愿以偿的徐昇做出总结:贺玉姝此人,她……太会了! —————————————————————————— 1.好了是作者文案不会T^T 2.架空,不合理地方皆是作者私设 3.女主有金手指,不过可忽略不计 4.作者有自己的行文节奏,拒绝写作指导哦 5.有存稿,无特殊情况则日更,有事会请假 6.此文慢热,祝看文开心,啾咪~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求预收《穿成自己养的纸片人》 ┃ 配角:贺玉姝、徐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追男隔铁板 立意:生活不妨大胆些,有爱有梦就去追。 第1章 第壹章 天光乍现,平阙城就已经醒了。 从丰贤楼飘荡而出的钟声穿透云层,前朝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皇城启明殿偏殿聚着一群人,其间穿着官衣,腰间系黑色滚金边腰带的是东渝国的文官团体,自一品大员文阁老文端颐身后又陆陆续续跟着五六十人。另一支有着相同打扮,细微的差别就是那腰带不再是滚着金边而是墨绿的边纹,定国大将军贺沥身后的武官不过三十来数,人头比起另一边来相差甚远。 两支队伍,泾渭分明。 当丰贤楼的钟声传到这里时,东渝国的文武百官们才又理过衣裳,肃正面色,在宦官尖锐的传令声中,穿过廊阁,踏入启明殿,在自己的位置上入定站好。 苍明帝登上正位,百官三呼万岁,东渝国每日的朝会才按例进行。 东渝国历经六朝,从立国之初至今夕已整整五百六十年,期间宴会丝竹搭就着金戈铁马在岁月的长河中漾不起半点波澜。直至苍明帝即位,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乱,原附属臣国纷纷叛离,挥军而下,意图攻占中原。 历时三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后在以贺沥作为主帅的敖原之战中,东渝国胜势已定,举国欢庆。 又三年敖原之战中败于贺沥的密尔东卷土重来,大军压境,而东渝经连年战乱元气大伤,虽有将在却无兵可点。无奈之下东渝只好向邻国西埕寻求合作,然邻国趁火打劫,提出一系列不平等条款,纵使东渝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也难以满足邻国贪婪无餍之心。不满足微毫之利的西埕伙同密尔东意图缠食东渝边境。 东渝危急存亡之际,贺沥再次挺身而出率三万大军经数月苦战于边界束凉坑杀敌军约八万余人,手段之毒辣震惊内臣外邦。 此一役后各国与东渝重新缔结条约,允诺永不犯疆,而贺沥一跃成为苍明帝的肱骨之臣,与文端颐一同辅佐少年天子,一时之间传为佳话。 然白驹过隙,当年染神刻骨的关于定国大将军贺沥的传说在和平盛世的烟火之中熏染地愈发薄弱。苍明帝重文轻武已成定势,少年将军的英姿只是镌刻在了英烈亡魂及故人的梦中。 待丰贤楼的钟声再响时,早朝已然散去。 出了殿门群臣不见上朝时的拘谨规束,关系好的搭着伴儿走出宫门。 宫内不许喧哗,宫外则又是另一番天地。 文端颐长子文奕炜刚定下一门亲事,正是喜气盈门的时候,再加上文阁老身居高位,位于文官之首,不少人争相前去道贺,讨上一杯喜酒。 “一定,一定,到时还请诸位务必赏脸。”文端颐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看见贺沥正欲上马,赶紧叫住,“贺兄,且慢!” 此刻贺沥一只脚踩在马蹬上,听见文端颐叫他,贺沥动作凝住,上下皆不得宜,不过抬眼瞧见文端颐那张招人厌的脸,贺沥不再多想干脆翻身上马,下巴微扬,“何事?” 此番作态文端颐虽不觉得有何不妥,但不远处站着的文官们一脸义愤填膺。 “贺将军太过目中无人,阁老同他好生说话,他竟这般作态,不愧是莽夫。” “官职没有阁老高,脾气却比阁老大。怨不得这些年陛下愈发不待见他。” -- 第2页 “他贺沥就是仗着与阁老关系好,才敢这般放肆。”此话一出旁边有大臣颇为心虚道:“也……也不算好。” 文官们回想起自己团队这些年同武将之间的斗智斗勇,其中又以文端颐和贺沥掐的最是厉害,方才的满腔怒火现在只余下冒着青烟地小火苗,所以这是文阁老……上赶着的? 上赶着凑上去的文端颐对于贺沥的态度不以为然,反倒是笑眯眯颇具耐心地将自己心意道个明白。 “前日有一内侄到我府上帮衬着犬子亲事,我见那人长相清俊,学问极好,人品更是无需多说,且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刚刚瞧见贺兄便想起贺兄府上明珠亲事未定,这不就想同贺兄说道说道,万一成就一桩良缘呢!不知贺兄是否有意见上一见?” 贺沥面上神情不显,但是脑里面却是将文夫人府上的关系过上一遍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位公子,不过…… “二十尚未婚配,莫非是身体有何不妥?”知道文端颐向来是不安什么好心的,贺沥心中疑问更甚。 文端颐迟疑一下,倒是说了同精明形象截然不同的话,“这不是前两年因为母亲丧期给耽搁了,一蹉跎就到了这岁数,贺千金左右也不小了,倒也是无需谁嫌弃谁的……” 贺玉姝是贺沥的心头肉,成不成亲的哪里让旁人多说什么。听了这话贺沥忍不住心中的怒气拉紧僵绳,□□骏马嘶吼地抬起前蹄,文端颐正巧站在前面,吓得赶紧往后退,却踩住官衣边角一屁股就坐到地上。 那边的文官团体刚才还在偷偷嘀咕文端颐和贺沥这些年来的纠葛,只不过是一个错眼就看见这场面,忍不住地大声叫唤,“来人啦,贺将军打了文阁老!” 这嗓子一出,宫门前还未散去的人纷纷聚集在一起,文武两相对峙,互不退让。 造成这般事故的两人有些傻眼,贺沥脾气躁,一见这场面直接甩出手里的鞭子将将打在文端颐身旁的地面上,“你给我起来。” 文端颐当然不会听他的话,眼睛一闭,身子一歪直接倒下。 旁边冲突当中的文官们更是惊恐,“不好啦,贺沥把文阁老打死啦!” 宫门前的事情很快就传到苍明帝耳中,便吩咐贴身大太监木公公带了太医前去,并将那两人绑到殿中来。 木公公哪里敢去绑文端颐与贺沥,心中明白苍明帝说的只是一时气话,只将太医带到宫门口。 文端颐很快就被太医高超的医术给‘救死回生’,听闻木公公传来皇上的口谕,贺沥同文端颐两人赶紧转身进宫。 启明殿内贺沥、文端颐两人已经站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得上面批阅奏折的苍明帝抬头看他们一眼,仿若刚才只是木公公假传了旨意一般。 时至大寒,殿内早已烧上了火盆,空气中浮动着层层暖意,鼻尖飘过的龙涎香时刻提醒着两位肱股之臣:你醒醒,不能睡! 苍明帝在折子上落下最后一笔,抬眼看了看低眉顺眼的两位臣子,一巴掌拍在长案上。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宫门口给朕惹事,堂堂两文武大臣的所作所为与市井地痞有何分别?朕的脸面都被你们两个给丢光了!” 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的文贺二人,熟练地抓住苍明帝话中重点——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重臣相争丢他脸了。 “臣等有愧陛下宠爱,请陛下降罪。”跪下,哐哐磕个头。 如此作态倒将苍明帝满腔怒火发散一些,倏而又想起这些年来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他颇为头疼地捏捏眉心。文武相和是他不愿意看见的局面,但是如今这般针锋相对步步紧逼也不是他所希冀的。 “说吧,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 贺沥一肚子的委屈正准备吐个干净,正巧苍明帝又刚刚问到他的心口上,“是文……” “回禀皇上,是微臣的过错。”文端颐向前一步,扯着嗓子用声音盖过贺沥的陈词,意气风发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太医刚刚诊治出来‘饱受惊吓’的影子。 “微臣家中喜讯频传,见有一内侄年岁得宜尚未婚配,臣作为至亲长辈自然是关心一二,方才忽想起贺将军府上千金年岁相当,便想着从中说道说道,只是不曾想内侄不秀未得贺将军青眼,故有了宫门口那一幕……” 听着文端颐的话,贺沥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张口打断:“文大人何必多言,我贺沥的女儿自是掌上明珠,婚配与否?与谁定下良缘?皆是我定国将军府的事情,万不允许他人多说一个字,还望文大人好自为之。” “你这是什么话,你我即为同僚,同僚之间相互关心有何不妥?况念及近日平阙城中百姓口舌之间流言传导,为着令千金闺誉,贺将军还是早早将亲事定下来为好。” 贺沥斜看了文端颐一眼,袖中的手握得极紧,心中暗暗后悔方才未将马鞭带上,否则此刻定要抽到文端颐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哪里管得什么同僚不同僚,陛下不陛下的。 苍明帝在上位坐着,至于平阙城中关于贺玉姝的传闻他也是早有耳闻,此刻听文端颐一说便能明白,眼瞧着下面的两人似乎又要掐起来,他抬手止住文端颐的话语。 “区区小事又何劳两位爱卿大操干戈,文卿是好意但是现在看来意欲结亲不成,反倒是结下仇来。贺卿有女若宝,其心情朕尚可体谅,但你二人如今在宫门口喧哗吵闹也是事实,既是如此便罚你二人两月俸禄以示惩戒,可有怨言?” -- 第3页 现在既然是苍明帝出来当和事佬,文端颐自然是就坡下驴,只是瞧着贺沥脸色冷硬的很,虽是领罚谢恩,但心中依然是憋着火气。 “贺卿府上千金与朕的公主们关系甚好,年岁小时朕也见过两回,天真活泼甚至可爱。贺卿为东渝贡献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自是珍惜,婚姻大事仔细些定是无错,为避免城中流言更甚,木公公传朕旨意,加封贺玉姝为茂成郡主,规格仪制等同享公主尊荣。” 文端颐与贺沥二人并肩出的殿门,身后跟着将要随贺沥去定国将军府传旨的木公公。文端颐仗着有木公公在贺沥不敢轻举妄动,又凑过去说起小话来。 “贺兄这一回可算是捞着啦,皇上亲封的郡主至今令千金还是第一人,若是将来实在嫁不出去,有了郡主的名头,尚个驸马也是小事,定也有大把的人愿意,皇上这是为你解决后顾之忧呢!” 料定贺沥定然是会怒而不发,但是瞧着身边的人极为平静,二人相识多年此刻文端颐也是把不住贺沥的心思,干脆闭了嘴一路向宫外而去。 贺沥一路沉默,心中却万分后悔,刚才文端颐说的话他也是想到了,那么府上那么多的人精定然也是通透明白的很,想到即将面对的唠叨,贺沥心中有些发怵。 于是在即将到达定国将军府门前的时候,贺沥便跟木公公说军营有要事,让木公公前去传旨,他则调转马头飞奔向营地。 木公公传旨本来贺府众人应该是在前厅接旨的,但是今日定国将军府正在更换前厅的横梁,人多杂乱,贺夫人只能是带着木公公去往后院。 定国将军府与旁的府邸不同,府上名贵的观赏植物是有但是很少,更多的是各种果树,据说还是当年贺老太爷在平阙城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如今果树长成,硕果累累,受到将军府上众人一致喜爱,尤其是今年刚刚结果的柿子树,贺玉姝眼馋了许久。 所以贺夫人带着一干人等过去的时候,贺玉姝正爬上院中的柿子树准备摘冬柿呢! 横坐在粗壮的枝丫上,贺玉姝一手一个摘着就往下扔,丫鬟如意、翠冬兜着衣裳接住,不多时便收获颇丰。 贺玉姝刚要下来时,看着母亲、哥哥们和两个姨娘迎着一个内监装扮的人前来,她眼珠子一转,净显得古灵精怪,只见她伸手从树上摘下一棵熟透的柿子,大声喊道:“二哥,吃柿子!”说完便将手里面的东西扔出去。 贺二哥孟謦舟听见贺玉姝的话,下意识的闪开,只见那颗柿子直端端地朝着木公公而去,最后在他脸上开了花。 贺玉姝:…… 能给个机会再来一次?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穿成自己养的纸片人》五月开,请继续支持嗷~啾咪~氪金改命?不,氪金送命。 谢棠因一款乙女游戏中关键人物好感刷不上去一气之下花重金买道具,结果把自己砸进了游戏世界亲自去刷关键人物好感度! 想着自己满满的仓库和顶格的经验,谢棠明白自己要走的是满级大佬屠尽新手村的剧本,她干脆选择躺平,只是还未等她选好姿势就被告知这次走的是剧情线!鬼知道她以前一心想要经验升级剧情全部点跳过! 呜呼哀哉,小命难保! 既来之则安之,谢棠带着身边人不辞辛劳地往前奔,一不小心成了夏渊的一代传奇人物。 #我拖家带口奔小康的日子# #惊!我游戏的关键人物竟不是个人# #咸鱼一翻身,史书震一震# #日夜爆肝,我终于游戏通关# 第2章 第贰章 木公公是苍明帝眼前的红人,多少人巴结着都还来不及,敢朝着木公公脸上扔东西的贺玉姝还是第一人。于是当木公公感觉到脸上黏黏腻腻时整个人都呆傻了。 贺夫人恍然回过神,顿时脸色难看极了,狠狠剜了肇事者一眼,心中直骂冤家。随即又赶紧让人伺候着木公公下去梳洗一番,待人走远以后才叉着腰指着贺玉姝,“贺晚晚!你给我滚过来!” 贺沥早年征战,身上新伤旧疾累不胜数,原子嗣无望,贺夫人盼了多年才盼来了贺玉姝,孩子来的晚,所以贺府众人给她取了小名唤作晚晚。 贺晚晚一惯怕她娘的,此刻看见贺夫人头顶怒火得样子,她赶紧从树上一纵跃下,又一步三挪地走过去。 但贺夫人没那么好的耐性,大跨一步,伸手拧住贺玉姝的耳朵。“平日里我怎么教导你?静雅端淑你当的起哪个字?现在到好你竟然还学会了上树……” 耳朵上得痛楚不大,反倒是被灌满的唠叨让人害怕。 贺玉姝缩缩脖子鹌鹑似地不敢开口,想问的话只能憋在心里面:娘,难道不应该先问我木公公的事情吗? 木公公随着丫鬟由孟謦舟亲自领着去了客院,脸上的柿子花大块儿已经扒拉下来,充实的果实汁液流到嘴角,木公公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嗯……好甜。 对着铜镜,瞧见里面原本干净的脸,现在沾染上柿子橘色的汁液,像极了某种人体排泄物,木公公狠狠地捏紧手里的拂尘。 这委屈不能忍! 待收拾好了,孟謦舟亲自为木公公打了帘子将人请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既不傲慢也不谄媚。 “舍妹顽劣,本想同謦舟玩笑却不想连累到木总管,还请木总管大人大量不与小妹一般见识。”孟謦舟眼角看见木公公面无表情的脸又接着道。 -- 第4页 “府中果树栽植多年,近两年正赶上丰收的好时候。平阳公主来过府上,点明了要让晚晚将第一波熟透的冬柿摘下送过去,倘若事先知晓公公前来,定不会选择今日取柿,实乃惭愧。” 平阳公主毓庆是苍明帝最小的一个女儿,仅比贺玉姝轻上一岁,两人相处十分得宜。因平阳公主生母身份高贵,连带着苍明帝也格外宠爱她,宫中谁见了也得小心伺候着,木公公当然也不例外。 听见孟謦舟搬出平阳公主的名头,木公公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只好将种种小心思压在心底,直到手中被孟謦舟塞进一包银子,木公公才笑着说道:“平阳公主喜欢的必定是好东西,咱家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向贵府讨上两个沾沾福气。” “无需总管大人多提,这自然是有的。” 两人说笑着到达原地方时,众人皆已经准备妥当。 木公公传达苍明帝旨意,定国将军府接旨谢恩,又将木公公迎去喝茶,但被婉拒,只是临走时提着一篮子冬柿,这桩事情才算真的过去。 贺大哥元衡轻撞了孟謦舟一下,“你方才带着木公公去梳洗的时候同他说了什么?木公公可不是这么不记仇的人。” 贺玉姝也想知道,竖着耳朵凑过来听。 孟謦舟笑道:“我只是告诉他平阳公主喜欢府上冬柿,晚晚就是特意为她去摘得。”说完转头又揉揉贺玉姝的脑袋,“待会儿还要麻烦晚晚将摘好的冬柿往平阳公主府上送一些去。” 为了圆孟謦舟的说辞,贺玉姝只能勉强同意,嘴里面还不停的嘟囔着,“本就没多少,还都送出去,愁死人了。” 贺玉姝心里面越想越不是滋味,看了看大哥二哥,试探问道:“大哥二哥可有时间我们去演武场逛逛?” 闻言,贺大哥元衡赶紧开溜,“母亲让我盯着前厅事宜,刚才一耽搁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我得去看看。” 贺二哥孟謦舟不甘落后,“我突然想起父亲交代的事情还未处理完,这得抓紧了。” 看着落跑的两人,贺玉姝气得鼓起腮帮子,不就是母亲不让她在府上动武嘛,其他人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贺玉姝依着孟謦舟的说辞前脚去了平阳公主府上,贺夫人后脚就坐在凝香园的厅室中唉声叹气,旁边的两位姨娘想着法儿地劝但是丝毫没有任何作用,府上唯一可以劝的动贺夫人的两个人,一个下了早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一个正是贺夫人叹气的根源。 三人坐在一起十分地颓丧,还是梅姨娘先开口,“都怨我不争气若是能给府上添上一子半女的,这会儿平阙城中众人的目光口舌也不会聚在晚晚一个人身上,任人作践。” 兰姨娘接过这话茬,“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年想起来总是觉得愧对夫人的期望。” 贺夫人左右看了下,当年她嫁给贺沥之后迟迟无所出,心中压力甚大,虽贺沥不在意膝下收养了三个小子,分别是老大元衡,老二孟謦舟,三小子白禹,但这都不是贺府的嫡系血脉,贺夫人一咬牙给贺沥抬了两个姨娘,为了这件事情两个人之间还僵持了数月之久。 后来贺沥终于愿意进姨娘的院子,没过多久贺夫人就怀上了贺玉姝,但是在那以后定国将军府上再无所出,而那两位姨娘贺夫人也一直留她们在府上,时间久了也处出感情来了,两姨娘每每总说是辜负贺夫人的期望,自责不已。 “这子女啊都是缘分,那三个小子在我看来也同亲生的没有两样。两位妹妹快别那么说了,倒是现在晚晚是真真让我头疼。” 这头疼的根源可也有的说了。 贺玉姝一出生贺夫人不错眼地就开始培养,希望可以教出来一个大家闺秀一洗旁人对于定国将军府皆是粗女莽夫的误判。头六年还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团子,可一次意外的落水之后就变了一个样子,硬生生地要弃文从武,谁劝都不行,若不是脾气秉性同以往一样,贺夫人都要怀疑贺玉姝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 从贺玉姝六岁以后就跟着贺沥还有三个哥哥开始学习贺家功夫,一练就是十二年。 贺玉姝也并没有如贺夫人期盼的那样让外人改变对于定国将军府的看法,反倒是将这种印象引导的更加根深蒂固,以至于年十八了依旧尚未婚配。 按理说定国将军府家世底蕴不输旁人,家中嫡女不是痴傻蠢笨、德行有亏的不至于耽搁这么久,况且那贺玉姝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坏就坏在贺玉姝之前订过两门亲事,但定亲的两个公子先后出了事故,至此贺玉姝便落下了克夫的名头,每每想起来贺夫人都觉得心里甚是堵得慌。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才是。”说完贺夫人拉拢两位姨娘共同商讨大计。 贺玉姝提着东西去到平阳公主府上的时候无需下人通报直接走进去,毕竟已经是熟门熟路的。 到了前厅的时候,找不见平阳公主毓庆,听丫鬟说了才知道是在后面园子里。 毓庆是苍明帝的小女儿,最受宠爱,行事作风也与其他公主截然不同。 东渝原附属臣国有一皇子来访时,因毓庆看上眼便硬尚做驸马,但只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两人和离,至于缘由无人可知。坊间传闻平阳公主和离以后在府中养了面首三百。贺玉姝原先听得非要拉着好友江蜜一起来看看,可哪里瞧见什么面首三百,有的不过是十来个寄居在公主府的伶人与满府的清冷。 -- 第5页 贺玉姝还好奇地问过才知所谓传闻是毓庆自己传的,至于缘由她一边喝着酒一边告诉贺玉姝说:你不懂。 贺玉姝却觉得情之一字伤心刮骨,不懂也无妨。 穿过回廊到后面园子的时候,毓庆正侧卧在软榻上,不远处的画师正在描绘这一副美人酣睡图。 贺玉姝走进看见毓庆身上仅着单薄的轻纱,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又走到画师跟前,看着纸上的画作颇有几分的神似,底下落款是闭云先生。 平阳公主听见动静睁开眼,瞧见是贺玉姝,便吩咐身边的丫鬟,“来人,给茂成郡主看茶,就用前两日刚收上来的云景香茶。” 本欲说上两句话就走的贺玉姝听见有好茶招待,一屁.股落在旁边的绣凳上就生了根。 对于贺玉姝喜吃喝玩乐,武痴一个的德行,自小同她处在一起的平阳公主可是摸得透透的。 “此行你加封茂成郡主享公主尊荣,我这府上有的你都有一份,眼瞧着我这公主府是留不住你了。” 说起这个贺玉姝是满脸的愁绪,“这有什么好的?一想到待会儿回府我娘必定让我去跪祠堂我就头疼。” 一听便知道贺玉姝又闯了祸,毓庆不由地来了性质,“说说你今日又怎么气你娘啦?” 贺玉姝一股脑儿的将今日的事情说与毓庆听,语气中的幽怨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可怜。不过毓庆也明白了贺玉姝的意思,“那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今日的这桩事情,你府上的冬柿我还用不上了?” “哪能少了你的份儿,不过今日还要你多跑一趟。改天让我二哥请我们两个去一品楼吃佛跳墙。” 一品楼的佛跳墙香是真的香,贵是非常贵。 平阳公主一口答应,还不忘记笑话贺玉姝,“今日我是帮你的忙,临了却让你二哥破费,你出什么力了?” 贺玉姝想了想,“再亲手为你摘一篮子冬柿可算?” “待你拿过来再说吧!” 贺玉姝是同平阳公主一起出门的。 平阳公主是去了宫里,今日虽说孟謦舟用平阳公主作为由头将木公公应付了过去,但保不齐以后就是个祸患,只有平阳公主在苍明帝跟前将这桩事情过了明面,才算是真的了了。 贺玉姝做事不喜留下祸患,孟謦舟只是让她来送冬柿,贺玉姝却将后面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目送着平阳公主的车架走远,贺玉姝才转身上马往定国将军府而去。 定国将军府兰石居内,贺夫人正歪坐在榻上,下方凳子上的女医正拿起桌上白玉瓷盘中盛放的蜜橘,剥掉了皮,再一分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塞到了贺夫人手里。 “你这里的蜜橘是我最惦记的,果肉充实,口齿生津,甚是好吃。” 贺夫人塞了一小瓣儿放进嘴里,“明秋喜欢我让人给你府上多送些,让沅沅也尝尝。” 明秋听闻,捂着嘴笑了笑,说道:“那感情好,你不知道这丫头再过两月就要成亲,忧虑不已,总觉得哪哪都还有欠缺。前两日轻感风寒现在总算是好了,但总嚷嚷着嘴里没味儿,你这橘子正好。” 贺夫人“……”我就不该提沅沅,又要听你瞎显摆。 殊不知贺夫人和明秋打小就是好姐妹,一路吵吵闹闹长大,两人都为京城里面世家贵女,免不了的会被人拿在一起做比较。 姑娘家的虚荣心让两个人从此就攀比上了,自己比还不算生了女儿也不罢休,好不容易闺女长大该说亲事了,没想到明秋的女儿明沅沅甚是抢手,媒婆都要把门槛踩烂,而贺玉姝则鲜少有人问津。 直到明沅沅眼看着出嫁在即,贺玉姝还待字闺中,这让一向好强的贺夫人心中一直堵着一口气,发誓今年一定要想办法把女儿亲事定下。 明秋明里暗里一通炫耀,看着小姐妹不说话,又因为刚刚得了蜜橘,吃人嘴短,不好给人太强烈的打击,心里默默的决定转移话题,只是她还没想好,外面就有丫鬟春鹊大声说道:“夫人,小姐回来了。” 贺夫人赶紧把手上还剩的蜜橘还给明秋,身子一歪躺在榻上,拿着帕子的手就开始轻锤胸口。 明秋把蜜橘三两下塞进嘴里,打开药箱拿出几样东西,顺便把桌上的橘子皮扫进药箱里,最后合上搁在一边。 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娘,娘,你怎么了?” 贺夫人躺着叹了一口气,平日里面教导的端庄雅静这一刻全都抛到脑后了,眼瞅着旁边的姐妹暗自偷笑,贺夫人心中闷得慌,轻捶胸口的手也变得大力起来。 明秋在心里面暗自比较,想着自己沅沅从小就是端淑娴静,颇有大家风范,这沈兰虽然嫁的是赫赫有名的定国大将军贺沥,门第权势自是不用说,但是这教导闺女倒是不如自己,瞧着这般样子,想要嫁出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瞅见好姐妹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明秋正准备劝上几句,但是听见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一把把贺夫人的眼睛捂上,嘴里不住的轻叹。 贺玉姝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场面,顿时七魄已失三四,急忙奔到榻前,拽着旁边人的衣袖,闻道:“秋姨,我娘到底怎么了?” 明秋赶紧唤来边上的如意,把贺玉姝扶起来,“我方才诊过脉象,为结脉,我也问过春鹊你娘最近忧思过甚,每日长吁短叹,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时日久来这不就落下了病症,不过你放心我开上些药,让你娘好好喝上几幅再好好将养着,自会痊愈。” -- 第6页 贺玉姝赶紧让明秋开药,看着贺夫人似睡着的模样,她也不好打扰走出门外看见两位姨娘还在外厅等着,一见她出来就上赶着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是啊,是啊,突然就听说夫人病了,真真愁死个人。” 两位姨娘一唱一和还不住地打量着贺玉姝的反应,梅姨娘和兰姨娘相互递了个眼神,决定下一剂猛药。 只听兰姨娘道:“自姑娘前两任亲事出了岔子以后,夫人心里面很是自责,一直怪自己不曾给姑娘挑到好人家反倒是没了姑娘的名声,这话也不能向别处倾诉,只能是在心中苦闷的时候同我们姐妹说说罢了。” 梅姨娘长叹一声接着道:“实不相瞒好几次我都看见夫人在偷偷抹眼泪,心结难解这不就过了病气。” “不过做娘的哪个不是为了儿女着想,这注定是操不完的心,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明女医医术高明,也就两贴药的事情必定会药到病除。” “对对对,是这么个理。” 耳旁的话让贺玉姝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她没有想到平日里可贤惠可暴躁的娘亲还会有自己不知道的那一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在心里面暗自做下决定,抬头说道:“只要我娘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闻言梅姨娘兰姨娘眼中精光大甚,成了! 贺玉姝多看了她们一眼,带着心底的疑狐走出院子。 第3章 第叁章 晚间贺沥回来的时候听闻贺夫人“病了”心里面着急不已,忙着让人再去请大夫,最后还是被贺夫人给按下坐住,让他仔细交代茂成郡主是怎么回事。 坐在中间的贺沥,看着四周围着的三个女人,外面恭敬地站着的三个儿子,心头不由地发慌,还不住地问道:“晚晚可歇下了?” 贺夫人看向外面站着的三个儿子,最小的白禹走出院子看见贺玉姝的归鸿楼除却回廊的烛光还亮着其余皆是漆黑一片,知道这便是睡下了,但转身看见凝香园房顶上趴着的人,那人看见白禹之后还兴奋地朝着他招招手。 白禹:“……” 白禹重新回到院子,看见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他淡定地回应,“晚晚睡下了。” 孟謦舟闻言偷偷勾了勾嘴角,只不过谁都没有发现罢了。 贺沥将今天的事情一一道来,话音刚落贺夫人就忍不住心底的怒火,“文老贼太无耻了!” 两位姨娘纷纷附和,最后还是元衡代表着三兄弟表明态度。 “晚晚是府上的明珠,亲事不可草率,无论外人怎么说,我们兄弟定要为她挑个顶顶好的,若是再有人说闲话,说一次打一次,论起拳头来定国将军府还没怕过谁。” 贺沥一拍大腿正要附和却见贺夫人先出言反驳,“不可,拳头再硬也堵不住悠悠众口,若真将人得罪个遍,我定国将军府在平阙城也难以再立足下去。我思量着还是要早些将晚晚的亲事定下才行。” 梅姨娘赶紧接话,“今日姑娘听闻夫人病倒,还说愿做任何事换取夫人康健。” 贺玉姝向来孝顺,贺夫人也是知道的,想起自己装病的事实,饶是平日里在府上霸道惯了的她此刻心里也难免有一丝丝心虚。 “近日你们先去将平阙城里适婚男子的画像都找来,我要一一挑选,待有合适的再拿给晚晚细看,若晚晚喜欢再去见见真人,这见得多了总有顺眼的,还怕亲事定不下来?” 被围在中心的贺沥忍不住发言,“这恐怕不妥,谁家姑娘相看亲事还要双方当面谈……”话还没有说完就在贺夫人杀人般的目光中咽了下去,又改口道:“我定国将军府儿女亲事都该如此,妥不妥的也是我定国将军府说了算。” 最终贺夫人拍板,“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三……四个不许捣乱。” 贺沥自己和三个少年公子连忙做下保证。折腾到半宿贺沥跟贺夫人一走其他人才赶紧散去。 走到院子里,三兄弟各自回去,不一会儿孟謦舟又折回看见还趴在房顶上的人,施展轻功赶紧上去,天这么冷,就这么趴着,也不怕冻坏了。 待上去时才发现贺玉姝已经是睡着了,孟謦舟只好上前将人抱起,结果从贺玉姝怀里面滚落出来一样东西,孟謦舟赶紧用脚勾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暖手炉。 看着怀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人,孟謦舟心想这丫头还不算太傻,不过驱寒的姜汤也是免不了的。将手炉重新塞到贺玉姝怀里,这才抱着人回了归鸿楼。 回去后又是一番折腾,待贺玉姝喝了姜汤彻底清醒以后,孟謦舟才潇洒地拍拍手回了自己院子。 丫鬟如意进来想伺候着贺玉姝梳洗赶紧歇下,无奈贺玉姝脑子里面将今晚上听到的事情过了一遍,虽后来睡着了但对于贺夫人的计划心中也有了大概计量。又因贺夫人下午的装病欺骗,贺玉姝心思辗转下有了主意。 “你先去休息,把我的夜行衣取来,我得出去一趟。” 如意不敢反驳,哭丧着脸把贺玉姝需要的东西准备好,眼瞧着贺玉姝换装完毕,一推门就隐入夜色当中。 平阙城万籁俱寂,空荡的街道当中偶尔会有巡城的卫队和更夫走过。 贺玉姝如同一只轻巧的飞燕穿梭在各屋顶之中,只是当在一个地方同时路过三次时,贺玉姝停下来挠挠头,嘴里面还忍不住的嘀咕“咦,这里我好像来过。” -- 第7页 跟在后面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是好像来过,你在这里都绕过三圈了,你到底是想去哪里?”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贺玉姝一跳,转身只见一个黑衣人离她只有三步之遥,可怕的是贺玉姝方才还没有发现,难道这个人武功在她之上? 贺玉姝还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那个黑衣人先张了口,“别看别看,我打不过你,我们梁上君子也就轻功最好,若真打起来十个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贺玉姝特意压着声音问道。 黑衣人身形干瘦,虽是半遮面但眼中却闪露着兴奋,“今日听闻定国将军府上有人加封,皇帝老儿赏了好些宝贝下来,这不兄弟们手头紧就想借点钱花花,但又听闻将军府上守备严格,还想好好打探一番以免误闯女眷闺房反倒不好,这不正发愁呢就看见兄弟你从里面出来了,我就想跟你探探位置,谁知你跑的太快我只能跟着你追,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跟着你在这个地方来来回回绕了三圈。” 去偷定国将军府? 贺玉姝心里面顿时有了主意,“早知道是一个道上的兄弟,我也不遛着你跑了,实不相瞒我今天也是冲着那些宝贝去的,只不过我一个人搬不动这不就想着回去多叫几个弟兄来,你想知道具体位置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兄弟我今晚也不能白忙活。” 黑衣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贺玉姝的意思,立即道:“这是自然的,好处定少不了你的。”有来有往方能长久,梁上君子也是如此。 贺玉姝给他说了一个位置还不忘记叮嘱:“明日午时城东树林见,记得带上我的那一份儿。” 黑衣人得到想要的消息就想跑,只是敷衍地应了两声。贺玉姝想了想又叫住他:“那位额上有疤横穿左边断眉的兄台请留步,我想问一下江都统府上怎么走?” 听见贺玉姝清楚的报出自己的上半边的样貌特征,黑衣人心中杀意顿起,但是估量着两人武力悬殊只能作罢,给贺玉姝指明方向又不忘记问她:“你去江都统府上何干?” 贺玉姝白了他一眼,“我把探好的道儿让给了你,但我还有弟兄们等着我的消息呢,既然拜访不了定国将军府,去都统府摸摸底也一样。” 黑衣人一想是这么理儿,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关怀,“你要是小心。”可别被按住了把自己供出来。这小子不能留,始终是个祸患,若非今日打不过他定让他血溅三尺,至于明日还要好生筹划一番,只叫这小子有来无回! 贺玉姝看着远去的黑影,心底默默地点燃两炷香,一炷香是为黑衣人及他的弟兄们,谁不好偷偏偏要偷到姑奶□□上。第二炷香是为贺二哥孟謦舟,谁让他大半晚的还给自己灌姜汤,今晚估计他也别想睡了。 贺玉姝成功的摸到江都统府上,又熟门熟路的找到江蜜的闺房,看见睡得正熟的人,四仰八叉的模样,同她一般没有贺夫人嘴中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是江蜜的娘怎么就没唠叨她呢? 贺玉姝愁眉不解,万分迷惑。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蜜觉得房间进来了人又凑到自己床边,心中一紧,难道说等了十八年终于有采花贼还记得江都统府上有女郎?不过既然敢来就留下命来吧! 江蜜手伸到软枕底下正欲摸出藏好的匕首,来人却已对她先下手为强。 贺玉姝直接伸手不客气地掐住江蜜的脸颊,“江蜜枣,醒醒!醒醒!天上砸钱啦。” 一听到是喜欢的钱,江蜜翻身坐起,抓住贺玉姝:“在哪呢?在哪呢?” 贺玉姝满脸正色的忽悠她,“事情太过重大,你先下床清醒一下,听我细细道来,这买卖稳赚不赔。” 江蜜一切听从贺玉姝的安排,恨不得钻进钱眼的独特气质让她在大冬天里去到院子打水洗了把冷水脸,回到房里却看见要跟她传授生财之道的人正躺在她的被窝里睡得安稳。 江蜜:??? 知道自己被忽悠了,但江蜜脾气好的也不跟贺玉姝一般见识,让她往里面睡,自己才挤了进去,“贺晚晚,你大晚上的不在府上好好睡觉就是为了来钻我的被窝?” 贺玉姝自幼同江蜜一起长大,对于江蜜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将今天府上的事情一一道来,“……江蜜枣,你是不知道,我遇见鬼打墙了,在一个地方来来回回绕了三圈,若是不是遇到一个好汉,恐怕明年清明你就要为我添上一把新土了。” 江蜜不理她的胡言乱语,随意安抚两句,毕竟她们身为平阙城里有名的“侠女”,一个路痴怕鬼,一个财迷心窍的缺点只能彼此间内部消化罢了,盛名在外所压在两双稚嫩肩膀上的重任没人能懂! “所以你就把人忽悠到你二哥的院子里?贺晚晚你如果不折条腿你二哥那关怕是过不去了。” “这不来投靠你了吗?”说完贺玉姝叹了一口气,“谁让他听我娘的话忘给我挖坑跳来着?”贺玉姝凑到江蜜的耳边将心里面早就做好的计划同江蜜和盘托出。 江蜜听完以后眼冒精光,不住地拍打床褥,“好主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追文要记得点收藏呀,啾咪~天气严寒,注意保暖。 第4章 第肆章 第二日,两个消息在平阙城传了开来。 -- 第8页 一则是定国将军府昨晚被偷,来人全部被贺二公子打断一条腿送到大理寺昭狱之中,有个在外面放风的跑了,定国将军府连同大理寺发出通缉令重金悬赏此人行踪。 二则还是定国将军府。贺夫人要为茂成郡主选婿,平阙城中有适婚青年皆可先送画像至定国将军府,当然仅限官家子弟。所有相中的再进行安排,收画时间为五天。 虽说贺玉姝在平阙城里面有着“克夫”的名头,但是也有传闻说贺夫人前两年天天跑昭恩寺找慧空大师为贺玉姝改命,现在的贺玉姝克命改旺命好得不得了。 众说纷纭,有人信自然也有人嗤之以鼻。 无论为何,但都不妨碍权势财帛动人心。一时之间平阙城中好的画师生意火爆,至于最好的闭云先生先前被平阳公主请去,至今未归,有人上门来求小童通通婉拒,最后实在抵不过众人纠缠就说先生还有一个师弟名抱月先生,众人一听问清地点赶紧前往。 而此刻的“抱月先生”开张大喜,旁边站着一身男子装扮的江蜜正笑呵呵地收银子,一张普通画像五两银子,精细版的十五两,特殊定制版的则为三十两。 客似云来,直接将后面几天的时间全部约了出去。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贺玉姝同江蜜以抱月先生的名头在各府出入,将平阙城中的世家公子全部看了个遍,而贺玉姝定价的画像的三个档次当中,特殊定制版的则是卖的最好的,样貌不足的让贺玉姝画的圆满,普通的画俊美,俊美的画成个风华绝代的模样。 直到第五日暮色四合之时,同江蜜分过银子之后,贺玉姝才慢悠悠的往定国将军府走。 五天时间一共画过一百七十九幅画像,普通版的十五幅,精致版的三十六幅,剩余的定制版一百二十八幅,画像收入共四千四百五十五两,此外还得了不少的赏银,零零碎碎加起来共计四千八百两整。 贺玉姝占七成,江蜜占三成。 这几天贺玉姝不在府上,之前江蜜有差人过来跟贺夫人禀告过说是贺玉姝人在都统府上暂住几日,贺夫人知道自家闺女向来孝顺,自己“生病”,闺女突然离家,这恐怕是没把人骗过去,因为贺夫人心虚也就任着贺玉姝在江蜜那里待着,两个姑娘大小就玩的好,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左盼右盼终于将人盼回来,贺玉姝一出现在府门口,贺夫人和两个姨娘就赶紧出来把人拉着往里走,一路回了归鸿楼,又让人去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 梅姨娘:“这道冬笋乳鸽汤最是滋补,大冬天喝着最好,晚晚赶紧尝尝。” 兰姨娘:“光是补汤那么多腻啊,兰姨这准备了百合红枣莲子羹,这个多喝点对咱女人最好。” 两位姨娘送的东西味道都是极好的,贺玉姝心底很是喜欢,不过每次两个姨娘口头都会争论上两句,贺玉姝刚开始的时候会劝慰,但后来才发现这也是两位姨娘之间的乐趣,久而久之也便不再多管。 “多谢两位姨娘。” 贺玉姝拿了汤匙正准备喝,便听闻旁边端坐的贺夫人轻咳两声,贺玉姝顿住,身为贺夫人的小棉袄贺玉姝不光贴心还懂心,无非就是她娘觉得补汤和甜羹多食易胖,女子还是身材窈窕最美,不过…… “女儿不孝,回来这么久了还未关怀过母亲身体,不知母亲身体可有好转?” 说到身体贺夫人有片刻心虚,知道贺玉姝是在跟她耍小聪明,但也是自己有愧在先,只能是挥挥手,“喝吧。” 贺玉姝得了令脸上忍不住地高兴,喝一口还不忘记打量贺夫人的反应,母女两人之间的对招,惹得旁边的两位姨娘暗笑不已。 晚间好好歇息过,孟謦舟让身边丫鬟去请贺玉姝到秋枫院小坐,贺玉姝心虚不敢前去,最后让人将今日白天买回来哄人的一块长生玉牌给孟謦舟送了过去。 如意到的时候孟謦舟正在喝茶,原本是想等人到的时候问问抱月先生的事情,他同江蜜大哥江鎏关系交好,前两日遇见了原本是想问问贺玉姝近况,但无意间知道了抱月先生的事情,只是…… 孟謦舟看着手中的玉牌,玉质尚可,但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的平安经却是要花上一些功夫的,想来价格定不便宜。突然间给自己送来这些东西,看来那丫头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将东西收好,孟謦舟让如意带回去几句谢意,这才歇下。 次日一早,贺玉姝刚用完早膳就被贺夫人身边的丫鬟春鹊给请了过去。 一到凝香园贺夫人让人上了贺玉姝最喜欢的茶水和一碟碟的瓜子点心,万事准备齐全以后才把这五日收集到的画像拿给贺玉姝来看。 “闺女啊,娘把平阙城里面所有的青年才俊都给搜罗来了,这些全部都是画像,你陪着娘挑挑,看看能有上眼的?” 贺玉姝当然没问题,这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是出自她——抱月先生之手,现在欣赏欣赏自己的作品,她也乐意。 见贺玉姝没有反对,贺夫人心中燃起希望,随手让春鹊展开一张,又对着手中的名册开始给贺玉姝介绍。 “这位是工部刘侍郎家的嫡次子,刘琦,年十七,现……” 贺玉姝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贺夫人的话,一听名字有点耳熟,抬头一看,嚯,原来是熟人。不过她记得这人当时买的是给定制版的画像……“真人眼睛较小,还缺了一颗门牙。” -- 第9页 贺夫人疑狐的看了贺玉姝一眼“你怎得知的?” “……听江蜜说的,娘你赶紧翻下一张。” 春鹊展开第二张,贺夫人又来介绍“这位是翰林张大人独子……” “人模人样但是个子同他父亲一般高。”贺玉姝咬着云糕片,翻阅脑中的记忆,接着点评道。 贺夫人回想起之前定国将军府举办宴席时上门的张大人,那身高……贺夫人摇摇头赶紧让春鹊换下一张。 “这个是……” “身材肥胖,一步三喘。” “这个……” “满脸麻子,其余都好。” “这……” “长得还行,但招猫逗狗,妾不离手。” “……” “咦,这个……”贺玉姝余光瞧见贺夫人越来越黑的脸色,连忙改口“尚可,尚可。”反正这张不是她画的。 贺夫人恢复兴致,让人将这一张放到一边,又接着往下挑。 这一挑就去了大半日的功夫,最后见贺玉姝越来越没有耐心,无聊地坐在那里打起瞌睡,贺夫人翻了翻手边已经挑出来的十几张画像,自觉收获颇丰,就放贺玉姝回去休息,这后续见面的事情还需自己多安排安排。 春鹊送的贺玉姝回归鸿楼,连带着还有剩下十几张没看完的画像,依着贺夫人的意思就是让贺玉姝先休息,清醒了接着看,务必再挑选出几张来。 如意收了画归置好,转进室内,就看见贺玉姝躺在被窝里睡得正熟。 如意出去的时候顺手将门关上,贺玉姝听见声音就睁开了眼睛,里面没有半分睡意。轻手轻脚下床,听见门外刻着压低的说话声,贺玉姝熟练地推开窗户,猫着身子跳了出去。 也并非是要去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而是纯粹为了讨个清净。 归鸿楼有两层,第一层主要是贺玉姝的闺房,第二层是贺玉姝强邀着贺沥为她准备的小型兵器库,旁边的那一小间是书房,也是众所周知贺玉姝最“不喜欢”来的地方。 贺玉姝推开书房门,偷溜进去又轻轻关上。 她有一个秘密,这还要从四岁那年说起。 贺玉姝出生以后贺夫人立志要将她培养成一个静雅端庄的大才女,从贺玉姝这个名字就能看出贺夫人对于她的期盼。自打贺玉姝能喊娘开始,贺夫人就拘着她开始学习识字,当她会说句话了就教她开始背诗,虽说贺玉姝生来聪明但是也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 四岁那年贺沥带着贺玉姝溜出去玩儿,回来被贺夫人发现,贺夫人当场发了好大的火儿,贺玉姝人小不经吓,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就磕了头。 床上躺了三天,确定无大碍以后又被贺夫人压着坐到书桌前。 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还是之前读书的那个地方,但是贺玉姝看见的不再是自家那个古色古香的书房,而是一个三横三纵的九格书架子,上面摆满了书籍,这些书和贺玉姝之前看过的完全不一样。 小小的贺玉姝吓坏了哭着去找她娘,贺夫人到底是心疼闺女,抱着她到书房一看并没什么异样,还以为是贺玉姝顽皮借故不想读书,火气上头的贺夫人罚她当天不许用膳食以示惩戒。 手上虽疼,但贺玉姝更怕鬼,连着去找了爹爹贺沥和三个哥哥,但贺玉姝才发现自己能看见的东西他们都看不见,而贺玉姝想要告诉身边人自己具体看见了什么却发现相关的字眼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如此闹腾了好几天,贺玉姝成功的再次惹怒了贺夫人。贺夫人干脆将她锁在书房,完成每日的功课才能出来,而贺玉姝也因此学会了和这个古怪的书房和平相处。 贺玉姝被贺夫人教导着识字早,虽四岁但是已经能认识很大一部分的字,她看懂了书架上面刻着的三个字:玉书房。 渐渐的贺玉姝对于突然出现的玉书房的恐惧感消失了,她从玉书房里面找出来了许许多多的书,千奇百怪。而且她曾经把玉书房九个方格当中的一个格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但一会儿又有新的书籍将其填满,贺玉姝明白了这里的格子都是无限的。 既然能看懂书上面的字,贺玉姝理所当然的抛弃了先生给的课本,而是拿着玉书房里面的书开始看起来,看懂的看不懂的通通塞进脑子里面。 贺玉姝沉迷读书无法自拔贺夫人异常高兴,但这股高兴劲儿维持了两年不到。 贺玉姝读过格子里面给的史书,从文种,李牧,韩信再到檀道济,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但贺玉姝心思敏感,意外地联想到自己的父亲,都是战功赫赫的功臣,前面那些人得帝王忌惮最后不得善终甚至牵连到族人,那么自己的父亲会如何? 小小的人儿心思极多,但是却不能告诉旁人。贺玉姝辗转再三,心思沉重,在一次意外坠湖之后她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那个时候贺玉姝六岁,坠湖被救起后闹着不再读书反倒是要去学武,看着严肃但从来都没有对贺玉姝动过手的贺夫人破例了,但是贺玉姝死咬着牙不松口,最终贺夫人放弃了。 于是贺玉姝在自己选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贺玉姝一直觉得相比起名冠平阙城的有名才女所带来的利益同整日里不务正业招猫逗狗的莽女相比,皇帝更放心的还是后者吧!只要可以保住定国将军府,名声不重要,“纨绔”也有“纨绔”的乐趣。 -- 第10页 不过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书房中发愤图强的身影也成了一个秘密。 第5章 第伍章 贺夫人本想着把手里面的画像排好序,择日便给贺玉姝安排上,瞧着画上的人样貌皆是不俗,贺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家闺女眼光真好,一看就随她。 还不等多感叹上两句,春婵便打了帘子走进来通禀:“夫人,林夫人来了,正在前厅侯着。” 贺夫人这才恍然惊醒,赶紧收拾一番到了前厅,去的时候丫鬟刚好奉上热茶,也并未让林夫人多等片刻。 林夫人一见贺夫人便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耳语两句,贺夫人当下会意挥挥手让丫鬟们都到厅外侯着,两人这才说起体己的话来。 林夫人是平阙城中出了名的人缘好,虽夫家只是正五品的千户,但林夫人眼界宽人脉也广,对于各府邸的情况摸得是一清二楚。之前在一次宴席上贺夫人遇见林夫人,林夫人有意无意的同她打探府上三位公子的情况,贺夫人一点就透当下便将贺府三兄弟的情况说了个大概,还道若有相看好的人家一定要知会一声,这不林夫人今日就上了定国将军府的大门。 定国将军府三兄弟中老大元衡年二十三,老二孟謦舟二十,老三白禹长贺玉姝一岁今年刚好十九。 元衡同孟謦舟来到定国将军府时皆是四五岁的年纪,已然开始记事,但白禹却是在出生后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被贺沥抱到定国将军府。 三兄弟并不是贺沥在外面随意捡回的,而元衡和白禹都是贺沥战友的孩子,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故去,贺沥只能带回抚养,至于孟謦舟的来历贺沥一直未曾说明,贺夫人相信贺沥的为人也并未多问,一直以来贺家将这三个孩子当做亲生骨肉抚养,不曾有半点亏待。 至于亲事,之前贺夫人也张罗过,但是三兄弟异常坚持,表明不着急,贺夫人不好勉强结果一放就放到了现在。 贺夫人想着左右现在也在为贺玉姝选婿,便打算着将三兄弟的亲事也提上日程,毕竟老大不小的是该有成家的打算了,传宗接代人生大事可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胡来! 林夫人这一说可就是将平阙城里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给贺夫人一一点出,未做婚配的是哪些,家中背景为人品性不加半点隐瞒,但凡是有贺夫人看重的林夫人再到姑娘府上去说。 虽看着林夫人做的事情同官家媒婆是一样的,但唯一不同的是林夫人并不索要钱财,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同各府邸交好,毕竟谁家没有几个姑娘小子要说亲事的,而且林夫人嘴里的话比起媒婆来要靠谱的多,媒婆是拿钱办事看碟下菜,同样的事情在林夫人这里只是一种社交的手段,自然也不敢轻易将谁开罪了去,所以都是实话实说。 两位官家夫人这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厅堂的茶水换过几回,后来更是端上了火盆子。 今日林夫人前来是为了定国将军府三位公子的大事,贺夫人理应是要好生招待的,刚过来时也吩咐了府上大厨房好生准备,只是临了林夫人执意要走,贺夫人留不住就只好亲自将人送到府门外。 说笑间林夫人似想起什么事情来,挑着话的学给贺夫人听,贺夫人虽面带笑意但右手捻着的帕子却攥的紧紧的,好不容易将人送走,贺夫人带着春鹊气势汹汹的直去归鸿楼。 如意老远看见贺夫人过来,赶紧推门进去唤贺玉姝。 在楼上书房的贺玉姝听见下面的动静赶紧将手上的东西收拾了,从二楼翻下又从窗户进去,但是将在帷帐前的如意下了一跳。 “小姐,你又去哪里了?我刚刚看见夫人朝着这边来了,你赶紧收拾一下。” “你赶紧把中午春鹊送过来的那些画像拿出来摆放好。”一边说贺玉姝将自己的衣服随意的扯了扯,以至于贺夫人刚踏进门的时候正看见贺玉姝刚睡醒正在整理衣裙。 贺玉姝把一块玉佩在腰间挂好,一抬头看见来人眼睛都亮了,嗓子也甜的不得了,“娘,你怎么来了?” 贺夫人并不做声,只是站在房门口一直打量着贺玉姝。 贺玉姝被她看的实在心慌,想想自己也并没有做什么惹她娘生气的事情,于是她只能乖顺地走过去扶着贺夫人坐到桌前,还连忙给勘上茶。 茶杯里面有几片茶叶悠悠地漂浮在上面,贺夫人想起方才林夫人说的那件事情,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记得江蜜好像也不曾许配过人家,她该是比你小几岁来着?” 贺玉姝不知道贺夫人为什么会突然说到江蜜,还是如此莫名其妙的话题,贺玉姝刚才提着的心慢慢放下去。 “娘,你记错了,江蜜算起来还比我大上一个月呢,她婚事未定是因为江伯母心疼她,一切都是由她自己做主的!” “哦?你的意思就是我一直逼着你就是不心疼你?”贺夫人抓住贺玉姝的话柄反问道。 贺玉姝赶紧摇头,这话她可不敢说,虽然心里面也是差不多这么认定的,将自己娘亲同江蜜娘亲放在一起,自家娘亲相比起来确实是更加的严肃一些,她也曾在心里面偷偷地羡慕过江蜜,不过这些她可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 一见贺玉姝紧张兮兮的样子,贺夫人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贺玉姝也好像是在自己面前才会乖巧一些,贺夫人心中也明白可能是小的时候管教太多给贺玉姝心中留下了固有印象,不过贺夫人并不介意,若真的没有人能治住贺玉姝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呢! -- 第11页 也没有纠结在刚才的那个问题上面,贺夫人接着道:“你今日也看到了我那里收集到了许多的画像,这不我也想着江蜜既然还未定下亲事来,不如邀她过府也相看相看,如若真的有顺眼的也算是造下一桩良缘。” 贺玉姝一听赶紧摇头。 笑话,她现在在水深火热当中的怎么会好端端的把江蜜也拖下水来,这不仗义!不是她贺玉姝为人处事的风格! “娘,算了吧……江蜜婚事江伯母会有主张的,您也不用跟着着急,我都还不够您上心的吗?再说了江蜜也不一定能看上这些。” 贺夫人恍然大悟,“说的也是,刚才在凝香园的时候你点出许多画像的总总弊端,还都是从江蜜那里听来的,江蜜同你眼光一般毒辣,想来也是看不过眼的,不过……贺晚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画风突转让贺玉姝有些措手不及。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贺夫人的脸色,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春鹊,只见春鹊朝着她轻微地摇摇头,想来春鹊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娘,娘您说什么呢?女儿……女儿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那抱月先生先生是怎么一回事?”贺夫人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问道。 若是贺玉姝冷静下来就能发现贺夫人虽是这么问但还是带着些底气不足,只可惜她一听见抱月先生心就乱了,以为贺夫人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她就说怎么今日母亲三句话不离一个江蜜,一定是江蜜在什么地方漏出了马脚,这才掩盖不住了。 “娘,我这……这不是想着光看画像能看出什么东西来,还不如亲自上门去瞧瞧,所以才借着闭云先生的号拟了个抱月先生的名头来……您看如果不是我真的瞧见真人,今日我们娘两就要被这些画像给蒙蔽过去了……” “今日若不是听见林夫人说起林家小姐曾看见江蜜跟着抱月先生走得近,我想起那几日你正好是在江府就想着来炸你一炸,没想到还真的是和你有关系!看来你胆子真是大了什么荒唐事情都敢干的出来。” “春鹊去把我的藤条取过来!”藤条是在贺玉姝小的时候为了督促她学习,经常会用一根藤条吓唬她,这会儿自然也就想到了便让丫鬟去取。 贺玉姝一听这东西,只觉得身上皮都不由地绷紧,那个东西她记忆可是深刻的很。小的时候贺夫人还用它打过自己的手掌心呢,所以一见春鹊去取东西贺玉姝一下跳起来赶紧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还觉得冤枉。 “娘,若不提前看看我怎知他是好是孬?这不也是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嘛!” 看见她一跑,贺夫人赶紧去追,两人就围着院子前不大不小的花园转悠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见过哪个姑娘家像你这样行事的,这要是传出去你还要脸不要,你还嫌外面传的不够难听吗?” “娘,你们不是说了定国将军府的姑娘亲事如何都是自己说了算的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意外人的眼光。” 贺夫人想着自己何时说过这番话,随即想到那日晚上府上的人在一起时确实是这样提起过,不过之前已经确认过贺晚晚是歇下了,那么她又怎么会知道的?于是便想到一种可能。 “是你小哥告诉你的?” 白禹? 贺玉姝赶紧摇头,“小哥一贯最听爹娘的话……” 话还没说完贺夫人又接着问,“那是你二哥?”长子最为懂事,性格憨直贺夫人首先排除掉,贺沥这几天又一直是早出晚归的,自贺晚晚回来以后两人还未见过面,所以思来想去的只有二小子孟謦舟。 贺玉姝在心里面犹豫了一下,思考者是否让孟謦舟接下这个锅来,反正到时候娘问起来凭着二哥的一张巧嘴定能将娘亲哄的开心,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间的闪现,贺玉姝想了想刚刚入兜还没有捂热乎的银子,以及昨天晚上让如意送过去的那个花大价钱买来的平安玉牌,她决定实话实说。 “是我自己亲耳听见的。” “好啊,你竟然还敢上房?” 贺玉姝这一说贺夫人就更加的激动,刚好春鹊拿来了藤条,贺夫人一把抄了过去,追着人就想来顿竹笋炒肉丝。 归鸿楼的动静不一会儿就在定国将军府里面传开来,不过也并未有人在意,除却几位公子不在府中,两位姨娘也是知道贺夫人同贺玉姝的相处模式,定然是出不了什么大事情,所以也就随着她们去了。 晚间贺沥回府比较早,知道闺女回来了又是好几天没有见面,当下就去了一品楼买了招牌的整只烧鸡带回去,路上遇见同僚稍有耽搁,等到回府时手上的烧鸡都有些凉了,叫来丫鬟将东西送到膳房去加热,自己则是先去见了贺夫人。 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贺夫人一见到他就想起了今日同贺玉姝“交战”的种种画面,心里面也是十分的委屈,一看见贺沥心里面的酸楚就更加的兜不住了,自顾自地坐在那里抹起了眼泪。 贺沥自来都是受不了这个的,宽慰几句问了清楚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在知道贺夫人罚了贺玉姝不许用晚膳之后心里面酝酿半天对闺女的责备瞬间烟消云散,见贺夫人情绪稳定下便说要去找贺玉姝谈谈。 贺夫人见贺沥站在她这头当下也没有阻止便随他去了。 出了门贺沥还在心里面不断的庆幸,还好自己买了烧鸡可以偷偷给晚晚送过去,不然几天晚上闺女就要开始饿肚子了,他真是个贴心的老爹。 -- 第12页 -------------------- 作者有话要说: 徐昇:我什么时候出来? 作者:马上,马上! 第6章 第陆章 有肉必然是要伴着美酒的,不过贺玉姝也不敢在老爹的神经上面来回蹦哒。看见贺沥带回来的烧鸡,她高兴极了,正愁肚子饿了还不知道从哪里找点吃的呢!现在就有现成的送上门。 “谢谢爹!” 贺沥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坐在旁边看贺玉姝吃东西,又瞅了瞅桌子旁边放着的一叠画像,“这就是你娘为你准备的?”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过来看。 贺玉姝眼疾手快扯过来一张放在手旁边,余光瞧瞧人,好像不认识,又看了看名字,徐昇? 咦,平阙城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她怎么不知道?贺玉姝也没有多想,就将刚啃完鸡腿的骨头丢了上去,洁白的画像上面顿时侵染一层油污。 “闺女,爹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同贺夫人强硬的教育方式不同,贺沥对待贺玉姝从来都是有商有量的,两人之间即像父女又像是朋友,这种相处方式两人感觉都非常的不错,尽管贺玉姝早就猜到了贺沥要说些什么,但也还是给贺沥机会让他将话说出来。 贺玉姝吃完一整只鸡贺沥也将话说的差不多,虽在外人眼中是不苟言笑的定国大将军,但是此刻在贺玉姝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 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贺玉姝才给出回答,“爹,你放心我听我娘的安排。” 贺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门外守着的如意猛咳几声,父女俩相互看了一眼想到一种可能,贺玉姝赶紧将桌子上面的鸡骨头同画纸团了团,不知道往哪里藏干脆直接塞给了她爹。 贺沥拿着这包烫手山芋终于在贺夫人踏进门的那一刻将它好好的塞进袖子里,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来。 或许是因为心虚,此刻的贺玉姝像是已经忘记了下午和贺夫人之间的硝烟弥漫,颇为殷勤地拉着贺夫人问道:“这么晚了,娘你怎么过来了?” 贺夫人同贺玉姝站的近,贺玉姝一张口,贺夫人便闻到了浓浓的烤鸡味道,她又转头看看贺沥,“你给她带烧鸡了?” 贺沥急忙否认,贺玉姝心中也异常几张,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这是她同贺沥之间的秘密,不过深知老父亲并不是自家娘亲的对手,贺玉姝赶紧挺身而出先是叫了一声娘,然后在贺夫人看过来的时候又接着道。 “娘……嗝……”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以至于让贺玉姝在睡觉前都逃脱不了当时的那种气氛,所以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贺夫人摆了一桌子的烧鸡烧鹅让她吃,她吃不下贺夫人就拿了根藤条在边上盯着她。贺玉姝苦不堪言,最后终于从梦里逃了出来,而外面天刚蒙蒙亮,按照贺玉姝的习惯,现在刚好可以起床练上一个时辰的武功,然后准备去相亲。 至于人选贺夫人已经定下来了,是礼部侍郎齐柏的嫡长子齐鸣。 齐鸣,年十八,早些年专心考功名,婚事一直未提,这眼瞧着年纪也上来了,齐府老太太也做主先成家立室,但是条件好的同一拨的姑娘们都已许了人家,剩下的齐老太太又觉得配不上自家孙儿,现在定国将军府传出来这个消息,老太太当即就将齐鸣的画像送过去,今天也终于传回来消息。 齐鸣临行前齐老太太细心叮嘱,“去了,你不必因她是茂成郡主且又是定国将军府的女儿而觉得矮上一头,论起来她们比咱们还着急。周氏那个烂心肝的一直给你爹吹耳旁风,压着你不肯给你寻个好人家,现在你也要好好的把握住机会,但也不可丢了你齐府嫡长子的金贵。” 周氏是礼部侍郎齐柏现在的妻室,原配夫人也就是齐鸣的亲娘在他八岁那年郁郁而终,不到一年的功夫齐柏就续了周氏。周氏一进门就生两个儿子,齐柏甚是疼爱,但齐老太太却万般看不上,只觉得嫡长孙是最好的且万分偏爱。 “祖母宽心,孙儿自有分寸,将来孙媳妇定是个会让您欢心的。” 为了今日定国将军府众人准备良多。 两个姨娘拿出看家功夫将贺玉姝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个飞天鬓两边各斜插着一支珠钗,梅姨娘还想将自己收藏多年的一套红宝石头面给贺玉姝带上,贺玉姝好说歹说才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最后梅姨娘非拉着贺玉姝挑一样东西才肯罢休。 两位姨娘在府上这些年来没什么大的花销,吃穿用度走的是公中账目,时间一长两人也存下了不少的银子,而梅姨娘又喜欢添置首饰,所以光是珠宝匣子就让贺玉姝看的眼晕,好不容易挑了对耳环梅姨娘这才作罢。 贺夫人拿出早就让绣娘送过来的水蓝色的衣裙,裙面是金丝绣腊梅,领间袖口镶着一圈白狐皮毛,手中捂着热乎的小暖炉,收拾妥当以后,由如意扶着在众人面前转了转,“如何?” 贺玉姝小的时候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机灵可爱,长大了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自打她弃文从武的那一天开始就弃了贺夫人而去,成天跟着三个哥哥混在一起,渐渐地穿衣打扮也非常随性,真要将她按在镜子前胭脂水粉的折腾一阵那简直比比武输了还难受十倍,对于那样的贺玉姝府上众人也习以为常,只是现在突然盛装打扮让她们有片刻回不了神。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夸赞,一听贺夫人让她以后也如此打扮时,贺玉姝嘟了嘟嘴不愿意。 -- 第13页 孟謦舟见贺夫人被撅了话,避免母女两个再闹起来,他赶紧接过话,“晚晚,我见今日似要降雪,把披风带上再走吧。”说着就让小厮去将刚买的披风拿过来,亲手给贺玉姝系上,又将头上的珠钗扶了扶趁着众人不备偷偷交代:“万事随心,不必强求。” 贺玉姝看了看孟謦舟,心下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朝着他眨眨眼表示明白。 挥别众人上了马车的时候贺玉姝心里面还不断庆幸,还好昨日没有让贺二哥背锅,不然良心难安呐! 平阙城作为东渝国的经济文化中心其繁荣程度自然是其他地方无可比拟的,城内有四大主要街道分别是对应了四个方位又各取了五谷丰登中的一个字,街道两边商铺林立甚是热闹,一品楼是在东五大道那边,而定国将军府在西丰大道这边,两个刚好是相反的两个方向,所以贺玉姝早早就来出发了。 只是没有想到等她和如意到了一品楼的时候齐鸣还没有到。 因是一大早就遣人来定过雅间,贺玉姝并未多等直接就上去。桌上早已经摆放好了瓜子点心,但是碍于今日贺玉姝的形象她只能是干看着却吃不到嘴里面。 在雅间当中等待了差不多有一柱香的功夫还不见人来,贺玉姝耐心即将告捷,扭头问了问如意:“什么时辰了?” 如意回应:“正好午时。” 贺玉姝记得贺夫人同她说过双方约定的时间正是午时,她站起来轻轻推开窗户向下看了看却并未看见有同齐鸣条件相符合的人,贺玉姝正想唤来小二开始点菜,看这个样子今天人是等不到了,那还入好生吃上一顿,那也不枉此行。 贺玉姝正想着把窗户放下来,就听见推门声,一转头就瞧见一个年轻的公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袍子推门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风流倜傥,那人一见贺玉姝先是有些晃神然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他以为无人发现却不想被贺玉姝看在了眼里。 来者先是自报家门,“齐鸣见过茂成郡主。” 贺玉姝点头免礼,两人坐在桌前甚是尴尬。 雅间的门半敞着,清晰地就能听见外面传进来的说话声,贺玉姝被闹的心烦,便让如意关上,却不想被齐鸣给阻止了。 “且慢,今日私下见面已是打破常规,还是将门敞开较好,这样对于郡主名声也好,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惹出闲话来。” 听见这话如意停住了脚下的步子,看着贺玉姝不知道该如何做。 贺玉姝笑了笑觉得这个齐大公子有些荒唐,既然这么在意这些所谓的古法礼节世俗眼光今日又何必出现在这里,她觉得这菜不点也罢,甚至是在心里面已经开始想等会儿回去该怎么向母亲交代。 齐鸣见贺玉姝没有说话,他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不顾外面的三九天气径自轻摇着。 贺玉姝看了他一眼,更是抱紧了掌心的手炉,或许等会儿回去可以去跟母亲说齐大公子是个傻子,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相信。 见贺玉姝看向自己,齐鸣心中暗自得意,展开话头,“小生平日里喜欢读书写字作画会友,不知茂成郡主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钻研古画、鉴赏藏品若有时间会会志同道合的好友解解乏闷,不过如此罢了。”贺玉姝自觉回答的相当不错。 贺老爹书房里面收藏了好多的剑谱她总是喜欢溜进去看,遇见喜欢的还会跟着学上两招不可谓不刻苦。 所说的鉴赏藏品嘛她的归鸿楼二楼的小兵器库里面收藏了好多的名剑,贺玉姝相当爱惜时不时的就会上去亲自打扫一番。 至于志同道合的好友那自然就是江蜜了,前两日她们两个还为了解除生活的烦闷赚了不少的银子呢! 齐鸣听见贺玉姝那么说稍微有些满意,虽不如寻常姑娘家学些琴棋书画厨艺女红的,但是也不如外面传闻的那般是莽女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不过是志趣清奇而已,尚可接受。 接下来有的没有的齐鸣也是问过两句,贺玉姝心中没有意向自然是不会太过密切的交谈,只不过如此沉默寡言的样子在齐鸣看来却是茂成郡主强忍着心中羞涩对于自己实在是满意的不得了,于是说出口的话就更加的没有了顾虑可言。 “我身为齐府嫡长孙,身上担子自然是非常的大,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任务更是迫在眉睫,我祖母还等着四世同堂,郡主若是过门那自然是要一年抱两两年抱三的。若是重孙尚无着落祖母许我纳妾,你虽是郡主但也不可拦着。” 贺玉姝:“……”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样的混账话? “我齐家也算得上是书香传家与你们武将世家可不能相比,若茂成郡主真嫁进齐府还需多注意自身修养,以后作为齐家主母内外兼修、秀外慧中一样都不可缺,名声更是重要,这一点现在的郡主一样都没有。” 贺玉姝:“……”贺玉姝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的攥着丝帕,只觉得拳头越来越硬。 “陛下近些年来亲近文官甚过武将,想必定国将军府的地位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否则以茂成郡主这样的身份现在是不会和齐某人坐在这里喝茶的,这一点齐某有自知之明,但是若真的成就姻缘,还望茂成郡主以后远着定国将军府一些才好,不然哪日大厦倾颓平白让我齐府跟着染尘,还有……” -- 第14页 听见齐鸣自以为是说的越来越过分,贺玉姝终于忍不住了,抓着手上的丝帕朝着齐鸣就扔了过去,“我去你大爷的!如意,揍他!” 贺玉姝身后的如意早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现在听见贺玉姝的话也顾不得齐鸣的身份,上去抬脚就欲踹过去。 贺玉姝站起来发现自己现在是一身的累赘不好施展,若是换了平常定让齐鸣后悔今日出门。 刚才贺玉姝突然扔过来的东西齐鸣下意识的接住,见是个丝帕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一转头看见冲过来的如意他急忙避让,今日出门并未带上书童孤身一人前来,现在看见房间里面的局面和贺玉姝跃跃欲试的姿态,齐鸣推了门赶紧冲出去。敌强我弱好汉不吃眼前亏,保命要紧!只是心中始终咽不下这一口气,跑到走廊回头还不忘记回头撂下狠话。 “家风泼悍,活该你嫁不出去!” 如此狠话对于贺玉姝来说半点用处都无,还不住和如意调侃:“你看他肚量多小?我们又没有如何他自己就急红了眼。” 如意点头,又突然似想起什么来着:“小姐,你的丝帕……”看见贺玉姝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意赶紧提裙去追,这样贴身的小物件是不能落入外男手中的,万一流传出去就说不清楚了。 齐鸣看见后面有人追过来,尽管脑中晕晕沉沉的,但脚下的步子却跑的疯快,冲出一品楼也没有看前方径直撞到一辆路过的马车上,倒落在地。 贺玉姝穿着不便,又嫌走路太慢,直接开了窗户翻了下去,正巧看见齐鸣被撞倒在地的场面,而那两马车竟然还未停下,贺玉姝吩咐刚刚从一品楼跑出来的如意先将齐鸣扶起来,自己则是轻功一跃在马前落定,“停车!” 驾车的丰竹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姑娘赶紧拉紧僵绳,在马匹即将与贺玉姝撞上的那一刻停了下来,“你不要命啦?赶紧闪开!” 见他撞了人气势还这么足,贺玉姝路见不平的气概极速膨胀,虽说他也看不上齐鸣的为人,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你的马车撞到人了你看不见吗?” 丰竹刚想反驳就听见不远处的如意大声喊道:“小姐,不好啦,人死了。” 第7章 第柒章 一听说是撞死人,人群轰的一下全都炸开了,众人不由地退让,只怕会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但是同时也丝毫不耽搁自己那颗看热闹的心。 “出了人命,你现在还想走吗?”贺玉姝脸色异常不好看,万万没想到今日会遇到这桩事情,棘手的还是出了人命案。 丰竹跳下马车,眉头紧皱,转过去看了看,果真见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故又伸手探了探鼻息,确信人已经死了,但又看见齐鸣手上抓着的那个丝帕,因可能涉及到物证所以丰竹并没有上手去动,而是走到贺玉姝面前,轻声问道:“你这位姑娘与死者是什么关系?我方才瞧见那人手里面还攥着根丝帕莫不是姑娘的?” 贺玉姝明白了他话里面的意思,眼前这个人话里话外都是将自己与齐鸣捆到一起,若是一般的姑娘家顾及着名声也许就真的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她贺玉姝,别人在意的事情搁在她这里倒是未必。 “我方才与那位公子在一品楼吃饭,一言不合争执两句却不想那人临走时误拿了我的帕子,这不我急忙下来结果正好看见你驾着马车经过,随后那人便倒地不省人事,你们到好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接着往前走,怎么?人命在你们眼中就这么淡吗?” 丰竹跟着徐昇多年,徐昇性子喜静,但凡是外面有什么事情全部都是由他出面去处理,早就练成一身巧如舌簧、口吐莲花的本事,于是当下就跟贺玉姝争论起来。 “姑娘怎知一定是我的马车撞上的他,而不是因为姑娘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在后面穷追不舍才导致那人急急忙忙出门撞了上来?若说是我驾着马车撞死了人,那么姑娘是否也还有一半的责任呢?” 旁边的如意听不下去直接和丰竹吵了起来。 贺玉姝被两人挤到边上,瞧着面红耳赤的争论场面,她知道自己也是插不上嘴,不过看着马车车厢那遮挡着严严实实的帘子,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谁,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好如此沉得住气,不闻不问的。 贺玉姝知道那人胡搅蛮缠,如意刚才是追着齐鸣不假,但是一个小丫头能跑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速度?再加上刚才自己刚从楼上跳下来就出了事情,只见齐鸣倒下也并未见的那驾着马车的人及时拉住缰绳,方才自己堵在马车前面的时候,那人可是反应的非常及时,由此看来当时马车就根本没想着停下。 心中思量几番,贺玉姝打定主意,直接上了马车,旁边的丰竹看见贺玉姝的动作,也顾不上搭理如意,想要过来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你想干什么?赶紧下来?光天化日强行闯别人的车厢还有没有规矩了?” 贺玉姝扬声驳了一句,“既然你撞了人还敢跑,我还顾着什么规矩?你不妨去打听打听在这个平阙城里我贺玉姝何时讲过规矩!”说着直接将帘子拉开。 外面寒风凛冽,可在她拉开帘子的那一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空气当中的冷梅夹着淡淡的药香溢到她的鼻前。贺玉姝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去见靠着窗户的小机子上面一个白净的玉瓶插着几株腊梅,诗意盎然,眸光再往旁边移去就瞧见一个一身素白袍子,满脸苍白如纸的人歪坐在软塌上,腿上还搭着一张厚厚的白狐毛毯,右手撑着脑袋正在閤眼小憩,一头青丝随意地洒下来成了一目白色中唯一的点缀。 -- 第15页 贺玉姝瞧着这个人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只觉得这十八年来在平阙城中见过的世家公子竟都不敌眼前这位清贵,只是眼前这人是谁她竟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似乎是外面嘈杂惊扰到梦中的仙人,男子缓缓睁开眼,贺玉姝才觉得刚才那副溢满风华的皮囊活了过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世无其二。 男子虽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贺玉姝却莫名的觉得这人和瓶中的冷梅相配极了,蓦然间贺玉姝又想起了小时候常喜欢看的月亮,每日都能看见却清冷又孤傲。 徐昇看见鲁莽闯进来的贺玉姝,眉头轻微皱起,张嘴刚想说话却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贺玉姝下意识的伸手去袖中掏帕子,突然间想起自己的帕子被齐鸣拿走,现在即便是命赴黄泉也依旧拽在手上。 于是贺玉姝就想着徒手为他拍拍背,却不想徐昇避贺玉姝如猛虎,看见伸过来的手他人往后一仰,结果用力过度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后车厢上,咚的一声极为清脆,让人闻之心中一紧。 贺玉姝担忧眼前的月亮不会要碎了吧,于是急忙问道:“公子可有大碍?” 徐昇极力忽视脑后的疼痛,但只觉得眼前发晕,缓了好办晌才熬了过去。 外面的冷风从被掀开的帘子处刮了进来,车厢内刚才还有的暖意已经被吹的烟消云散。徐昇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看着眼前的贺玉姝,终于吐出一句字,“滚。”赶紧下去把我的帘子拉上。 贺玉姝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盖因混迹平阙城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当着她的面说过这个字,现在亲耳听见倒也是新奇,但心中竟没觉得有多少的恼怒,贺玉姝心想大概是她对于好看的人格外的宽容吧!只是没有想到如此一位月亮美人脾气却不怎么好。 不过……有个性,她喜欢! 贺玉姝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又问道:“眼瞧着公子面生的紧,小女子不曾在平阙城中见过,敢问公子贵姓?”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扑面而来,饶是贺玉姝闪的快也被削下一缕青丝掉落在车厢那厚厚的地毯上。 贺玉姝眸光微紧,这人好快的身手!她甚是都没有看见是如何出手的,这倒是激起了贺玉姝满腔的战意,“你这个朋友我贺玉姝交定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仔细听闻原来是大理寺来了人。 平阙城的治安向来是不错的,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任何人都不能放松,向今天这般当街突然发生了人命事故很快就有人报到大理寺,正巧今日大理寺卿薛平川正是空闲便亲自带了人来。 薛平川来的路上便听闻说是这件事情好像是和茂成郡主沾上关系的,薛平川就是一阵的头疼。原本以为只是定国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在平阙城就已经很是难缠了,没想到这个贺玉姝加封了茂成郡主以后还是不肯安生,本想着是什么小事情若定国将军府问起来他卖贺沥一个面子再多向受害者家庭赔付点银子这件事情就揭过去了,只是没有想到死的人竟然会是礼部侍郎的嫡长子齐鸣。 因为马车撞死人不少百姓围观所以东五大道这一段早就被堵的水泄不通,薛平川也是花费了好一些的功夫才走到跟前来,吩咐手下的衙役将人群疏散开,这才问道:“当事人在何处?” 如意立马指着丰竹大声回道:“在这里,就是他驾着马车把人撞死的!” 丰竹狠狠瞪了如意一眼,走到薛平川面前行李,不卑不亢家解释。 “今日我家公子回城,也就是走到这条街道的时候突然有一女子拦住马车说是小人驾车将人给撞死了,小人实属冤枉,撞没撞到人我还不知道吗,只是那女子不听小人解释,让丫鬟缠住小人她自己闯到我公子车厢,可怜我家公子自幼体弱多病,哪里经受得起这般惊吓?想来今日过后定会大病一场,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薛平川知道丰竹口中所说的女子定是茂成郡主无误了,只是没想到不过几日那茂成郡主更是生猛竟然敢直闯人家公子马车了,“他们人在何处?” 丰竹指了指不远的前方停着的马车,薛平川一抬眼就看见贺玉姝掀开别人的马车帘子还探进去一半的身子,这场面让他一个年过四十的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想着贺玉姝的身份,薛平川还是走过去,“见过茂成郡主。” 听见人声,贺玉姝另一半身子才从车厢里钻出来。 厚重的帘子放下来挡住汹汹寒风,依旧握着剑的徐昇不由松了口气,将软件收回缠在臂间,赶紧伸手揉揉后脑勺,还好还好还没鼓包。思及刚才贺玉姝的所作所为,徐昇无声地叹口气,一别十三年没想到平阙城的风气尽然有如此转变,若非有要事他定然是此生都不愿意再踏进平阙一步的。 马车外,贺玉姝看见薛平川倍感亲切! 说起来贺玉姝觉得自己与江蜜同这个薛大人算是神交已久,毕竟当初她和江蜜在平阙城中行侠仗义的时候还送了不少的犯人给薛大人,现在见到也没客气直接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薛平川两边各听了一耳朵,也只是摸着刚蓄出来不久的胡子并不发表意见,一脸的高深莫测着实让人看不明白。 丰竹从薛平川走到马车跟前的时候目光就一直盯着那里,瞧见薛平川行礼的样子,也知道拦车女子的身份不低,毕竟这薛平川也算是一个正三品的官员,难道今日的事情就要让自己背上了? -- 第16页 丰竹心中有着自己的小计量,慢慢朝着薛平川挪过去,果不其然听见薛平川再说什么贺大将军!这些年他虽然跟着公子不在平阙城当中,但是对于平阙城中的一些事情也还是了解的,心中一点就通,不由地多看了贺玉姝两眼,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奇女子’,刚刚听她自报家门的时候却是没有想到。 不过…… 在薛平川再次看过来的时候,丰竹满脸为难,低声说道:“不满大人说,我家公子离开平阙城许久,今日再回来家中已是期盼许久,听闻是今日到所以早早开始准备就等着公子归家,若回去的晚了定然担忧不已,到时候问起来……” 说到这里薛平川是个聪明人自然是一听就明白了,“敢问你家公子是?” “文阁老府上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过去,薛平川一看确实是出自文府做不得假,不过文府几位公子尚且都在平阙城中,刚才听这人的话像是很久以前就走的,薛平川想了想,蓦然想起了文阁老曾经还有一个养子,“敢问你家公子可是姓……” 话还没说完,丰竹就接了过去,“我家公子姓徐。” 好了这下身份弄明白了,薛平川心中更是为难,东渝文武官员两大领军人物的后辈因为一件人命官司扯到一起,还偏偏落在自己手里面,这可该如何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宋代郭茂倩《白石郎曲》 第8章 第捌章 薛平川好难。 心中权衡不定,薛平川认真给自己算了算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应该是属于文官集团里面的,但是他心中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不管对于文端颐还是贺沥都未显得亲近,这也是他深受苍明帝重用的一个原因,因为在苍明帝的眼中他是一个孤臣。 作为孤臣有好有。 好的是能够得到皇上更多的宠信,但同时也让他不得不在心里面权衡更多的东西,因为不管是文端颐还是贺沥想要给自己使绊子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张张嘴皮子而已,臣子当中的一些猫腻作为皇帝虽看在眼里但是为了平衡朝局有时候并不会多问。 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薛平川知道自己是哪一边都不能得罪的。 但这可就让人犯了难。 考虑到事态的发展,薛平川先是让人将齐鸣的尸首送到大理寺存证,至于几位涉案人员他还没有个周全的考量。 两边说辞都听了一耳朵,所以现在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的责任。 贺玉姝如果不追齐鸣也不会出现后来的这一桩事情,但驾驶马车的人小心周全些及时停住也不至于伤人性命。 薛平川正沉默着就听见上边的小衙役在出谋划策。 “大人,如今出了人命,涉案人员势必全部都要带着去大理寺提审的,但这两位的身份又着实不好安排,不去先将两边的丫鬟书童带走,至于茂成郡主和徐公子安排两个人跟着也就是了。” 薛平川沉吟片刻,便做出安排,让人直接将如意和丰竹带走。 如意早已没有了刚才同丰竹理论的气势,一包热泪盈于眼眶,好不可怜。 贺玉姝早已看不下去,扬声喝止,“且慢,薛大人为何要带走我的丫鬟?” 薛平川只好说明缘由,贺玉姝看着丰竹也被带走,心中不满熄了大半,只觉得薛大人说的有几分道理,现在这桩事情谁也说不清楚,知道薛大人不愿意直接对上定国将军府和文阁老府上,现在也是缓兵之计,至于案情最后如何还需细细审过才会得知。 安抚好贺玉姝,薛平川走到徐昇马车跟前,直言要将丰竹带走,马车上的人半晌不说话,直到薛平川耐不住性子想上去直接谈谈的时候,才听见徐昇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要回府,带走我的书童,我该如何?” 心中早已经将所有可能遇到的刁难过了一遍,薛平川早已想好对策。 “本官让一衙役送公子回府,定将公子平安送到文府。” 薛平川这番提议,马车当中的徐昇又是半天没有回答,最后才等来了另一个好字。 等到薛平川将人带走,围聚在一起的人才终于散开 ,不消片刻的功夫东五大道撞死人的消息在整个平阙城中传了开来,其中甚至是还涉及到了新晋的茂成郡主。 贺玉姝带着身后的两个衙役回到府上以后惹起了一片轰动。众人万万没有想到早些时候还是高高兴兴地送着贺玉姝出门这一转眼丫鬟被带到了大理寺,就连自己也是麻烦缠身。 问清楚缘由之后贺夫人气的眼珠子都快红了,只是想到齐鸣还是自己安排给贺玉姝的她心中一阵懊悔,若不是因为她的安排贺玉姝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贺夫人心中暗自发誓日后再择人时定当谨慎再三,下不为例。 大理寺跟来的那两个衙役兢兢业业地守在归鸿楼的外面,任凭定国将军府的人威逼利诱都不离开半步。 不仅是定国将军府就连文府的情况也是一样。 徐昇的车驾刚到文府,一早就守在外面的小厮急忙进去递消息,不多时文端颐连同文夫人就出来了。 一看见站在马车旁边的人,文端颐脚下快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喊道:“世安。” -- 第17页 世安是徐昇的字,是他在庆洲的聚贤书院求学时山长给取的,别无他意只因徐昇自幼体弱,世安二字也带着长辈期翼一世平安之意。 徐昇虽从六岁便离开平阙城,但与文端颐之间书信密切,感情深厚。 “文父。”徐昇上前接住文端颐伸过来的手,如此唤道。 徐昇是文端颐的养子,如此称呼也算做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至于文端颐身后落后几步的文府女主人,徐昇也只是叫了一声“夫人。”两者相比之下甚是疏离。 文端颐脸上带着些的笑意,眼中似还有泪光闪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虽三年不见,但丰姿韵秀同我想象中的不差分毫,不知周老先生可好?” 周老先生,周盛春,即聚贤书院的山长,也是文端颐的老师,如今八十有余,文端颐少时学从周老先生,后功成名就,文端颐念旧出资助周盛春创办聚贤书院。 周盛春一生未娶,文端颐将其视若亲父。 当年徐昇不得已离开平阙城时文端颐便将其送至庆洲周盛春处代为抚养,原文端颐每年都会前去探望老小,后来朝中事务繁忙已有三年时间不曾踏足庆洲,如今徐昇归来,他自然要好生询问一番。 “先生一切安好,我临行前他还偷偷遣人去买蜜饯结果被我正巧撞上,先生无法只好给我带上还叮嘱着再去庆洲时定要带上些平阙的蜜饯点心才肯见我,否则是连门都不让进的。” 徐昇同文端颐一起往府内走去,只不过始终是落后半步,知晓文端颐想要知道周老先生近况,便同他说着趣事。 “老先生虽身体康健但也不可食糖太过,这件事情世安你做的对。车马劳顿你先回院子休整一番,你小时候住的落霞苑我一直让人给你留着,时常打扫,所有物件也不曾动过,一个时辰之后你同我一起去见见老太太。”至于一直跟在徐昇后面的两个衙役,文端颐只当时没看见,虽心中早已知道东五大道那边发生的事情,但这不足为虑。 “是,文父。”向文端颐和文夫人拜过礼,徐昇才由丫鬟带着朝落霞苑而去。 落霞苑在文府占不上什么优越的地理位置,离主院是有一些距离的,但是盛在清净。 落霞苑分为内外两个院子,外院不大有一个小花园里面栽种落一丛的竹子,两边各有一排厢房是奴仆作为生活之用,内院是徐昇的住所,两个墙角有两颗高大的梧桐树,看着是有些年头了,遮天蔽日也算气派。 一路走过来越发的冷清,方才瞧见前面的走廊开始挂上红绸,徐昇问带路的那个小丫鬟:“府中可是有喜事?” 小丫鬟虽然在文府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但是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徐昇这号人物,这些年来也没有听府上谁人提起过,只不过近两个月徐昇这个名字才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耳中,连带着当年的事情也悄悄在下人当中流传。 刚才亲眼看见文端颐待徐昇的亲近,小丫鬟此刻也不敢懈怠,立马回道:“是大公子婚期将近,府中开始张罗筹备。” 徐昇不经意地挑了挑眉,“文弈炜?” 丫鬟听见这个名字并不敢答话,将人送到落霞苑的时候又匆匆离去。 一觉再踏进当年居住的地方,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扑面而来,看着院中简单的摆置,徐昇以为他心中多少还会有一些感触的,但实际上并没有,如果不是再踏进这里徐昇觉得他恐怕都会忘记小的时候住过落霞苑这个地方。 徐昇刚推门进去,发现室内早已烧好暖碳,不一会儿就有一流水的丫鬟拿着盆端着水和换洗的衣服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嬷嬷。 待人走进时徐昇才认出来这是文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姓王,因为这人右眼下面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胎记,所以徐昇记忆尤其深刻。 客套的打过招呼,王嬷嬷有条不紊的安排丫鬟做事,一路风尘王嬷嬷让人伺候着徐昇沐浴,但是徐昇习惯了身边有丰竹伺候,现在丰竹人不在他只能是自己动手,王嬷嬷让人退下也就随他去了。 天空不多时便飘起了雪花,这是平阙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天色阴沉的厉害,乌泱泱的云层压得很低,只是瞧着便让人心中忍不住的烦闷,王嬷嬷站在屋前的檐下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人还是回来了。 第9章 第玖章 王嬷嬷还记得大公子一岁多的时候老爷从府抱回来一个孩子,年岁都是差不多大的,府上众人皆以为这孩子是老爷在外面养的外室所生,虽老爷一直坚称是见这个孩子可怜,所以抱回来当作义子抚养,而且孩子并不姓文,府中众人也只是暂且信了。 但是看着老爷对待徐昇和大公子如出一辙,慢慢地就有风言风语在府中传开。 王嬷嬷记得徐昇小的时候很是乖巧,身边也一直都是老爷指派的人伺候着,居住在偏僻的落霞苑中,与府中众人看起来格格不入。但徐昇极为早慧,文端颐十分的看中,并且每天都会亲自抽出时间来为其启蒙教学,为此夫人哭闹过几回,后来徐昇再跟着老爷学习时身边还有一个文弈炜。 身为文阁老的嫡长子文弈炜本就是被府上的人捧着长大的,但那时因为有了徐昇的比于,文弈炜就显得不那么出彩,甚是还有些愚笨。 文夫人偏又总是拿着徐昇来激励文奕炜,但作用不大,反倒是让小小的孩子心中被嫉妒怨恨的情绪所铺满。 -- 第18页 徐昇被有意无意的孤立了,但他并没有受到种氛围的干扰,没人愿意同他交流时他默默看书,更是乐得清静。 但是没有想到尽管却更加让让人疯狂。 那是立春时节刚过不到两天,暮色四合之时骤雨初歇。因庄子上送来了春笋,老太太吩咐厨房做了笋片肉丝粥给各个院子都送了些,丫鬟带着东西到落霞苑,因徐昇不爱吃笋又不好辜负老太太一片心意,只好自己分出少些其余的都赏给身边常伺候的丫鬟,只是没想到粥中有鸠毒。 因徐昇食得少且加上文端颐舍得花银子,才堪堪保住性命,但身体也留下了病根,虚弱异常,至于当时同样食过粥的丫鬟则没那么好命。 三缕香魂,骤然逝去。 出了这样的事情文端颐震怒异常,虽是老太太分出的食物,但无人怀疑她,因为老太太待徐昇也如孙儿一般,日常的衣食住行文夫人不管一直都是她帮衬着徐昇,出了这件事情以后老太太将自己膳房的人都送到了文端颐面前,自己居于佛堂三月不出。 后来真相查明竟然同文奕炜扯上关系,在他房间里查出了鸠毒,原是他指使身边丫鬟下的手,原本只是想置徐昇于死地,没想到平白又添了三条人命。 手心手背都是肉,文端颐待徐昇如同亲儿,此刻在两人之间更是无法拿捏,最后待徐昇情况稳定下来时文端颐将他送至庆洲。 这一去就是十三年。 文端颐前院有事被耽搁住了,便让徐昇先行前去给老太太请安。 徐昇踩着点到了文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一阵阵欢声笑语,难得的是外面竟也没有个丫鬟守着。徐昇进去时里面气氛一顿,两排坐着的人看向徐昇的眼光中疏离又夹带着些许打量。 文老太太坐在上面的软榻上,满头银丝挽于脑后,额间戴着的抹额上面绣着南山长寿不老松,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眼角深深的纹路承载了此前六十八年的悲喜,一双眼睛慈悲且通透。 她看见门前站着的人有些不知是谁,转头看向跟前站着的老嬷嬷,蓦然间她似又想起些什么,再次看向徐昇。 沐浴过后的徐昇穿着备好的靛青色袍子,腰间是一块玉佩,一头青丝被白玉簪子冠起,一双丹凤眼望向文老太太,颇有些委屈,张口就问道:“重慈不认得小昇了?” 小昇? 文老太太觉得这个称呼格外熟悉。 府里的孩子都唤她祖母,会叫她重慈的只有一个人,随即脑中又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还记得一年冬天她不幸感染风寒,小徐昇就一直守着她,文端颐让人来将他抱走,他又偷偷溜回来,谁劝都不听,最后是文老太太把他拉过来就听见小徐昇问道。 “重慈可以不要死吗?小昇舍不得重慈。” 文老太太觉得孩子太小,说出的话真挚且幼稚,于这个问题文老太太一直没有给出答案,直到一年之后突然发生那件事,小徐昇被匆匆送往庆洲,文老太太以为终此一生都不会再见面,没想到…… “是小昇回来了啊,快过来坐。”说着文老太太拍了拍身边的软榻。 徐昇慢慢走过去却并没有坐在榻上而是跪在文老太太脚下,正准备给老太太磕头却被她拦下。 “重慈。” 文老太太面带笑意很是慈祥,只有扶着徐昇的手不断地颤抖,看着扶在自己膝上呜咽的孙儿,她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就像永久矗立的港湾等待久久漂泊归来的船只。 “多大的人啦?怎的还和小时候一般爱哭鼻子?快莫要哭了,让重慈好好的看看小昇。”虽是如此说着,但是眼中已然夹着点点泪意。 下面坐着的人看着这个场景又立马上前劝着,唯恐老太太真的哭坏身子,哪怕是久别重逢也不行。 两边各坐着三人,只有右手下方的文夫人徐昇还认得,其余人皆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文老太太也不顾及,直接说与徐昇听。 “你文母下方的是卉儿,长你三岁,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再过来是蓉儿小你四岁,至于左手的几位是你何婶子家的,她家大姑娘黄吟许给了炜哥儿……”说到此处文老太太突然停下,看了看徐昇几眼。 徐昇自然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文老太太说到炜哥儿突然停下来,无非是怕他对于文奕炜有什么忌讳,不好再提,只不过徐昇自己心中并无多在意,看了看何家婶子好奇的目光,徐昇自然的将话接下去。 “那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正巧可以沾沾喜气。” 下面坐着的文夫人闻言脸色略僵,心中不断思索徐昇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文老太太主动为何夫人引荐徐昇,还未寒暄两句就有丫鬟通传说是文端颐带着大公子文奕炜,二公子文奕韬过来了,何夫人眼看着即将团圆之景心中知道不宜多过打扰,所以早早告辞。 接风宴也是在文老太太的院子里,席间多是文端颐与文老太太同徐昇说话,文夫人随声附和上两句,至于四个小的根本搭不上话。 徐昇一到冬日里身子骨都比较虚弱,身上穿着的也只是寻常的冬装,这对于正常人来说绝对足够,但对于徐昇来说还是略显单薄,屋子里面是有炭火,但没多久徐昇的脸色就开始苍白起来,心细如文老太太早就注意到了徐昇的异常,没叙过两句话就让人散了。 -- 第19页 屋内文端颐还陪着文老太太说话连带着文夫人也走不开,说的不过是一些府上的事情以及后面对于徐昇的安排。 小一辈的刚出院子几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年岁最小的文意蓉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套裙,一张圆脸,眼睛明亮而有神,脸颊处带着一对梨涡,说话间若隐若现,看着十分的讨喜,或是在府上十分受宠的缘故,说起话来也显出几分稚气。 “小昇哥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今日不知小昇哥哥回来,蓉儿还未备下礼物,且在祖母院子里面拘束的紧,不若明日我让人备上些好酒好菜再叫上兄长姐妹咱们再一起好好聚聚,我还未曾出过平阙城心中对于庆洲十分好奇,小昇哥哥可是要好好同我说道说道。” 已经嫁人的文意卉听见小妹这样说,偷偷用手拉了她一下,却不知文小妹根本不懂她的心思,眼中十分茫然。 “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文意卉哑然,错也没错,兄弟姐妹亲近并没什么,但徐昇终究不是文府的血脉,只是寄养文府也算得上是外男,日常相处之间还是要避讳一点最好,但是这样的话现在她却说不出口。 文小妹的疑问无人解答,徐昇转身刚准备回落霞苑就听见文弈炜先是冷笑一声,又开口说教文意蓉。 “小妹,没看见人家都不搭理你吗?你又何必处处上赶着,平白丢了文家姑娘的身价,你没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那两个是大理寺的人吗?保不齐你眼前的就是个杀人魔头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文弈炜作为文家长子素来都喜欢摆架子,言语之间根本也不会顾及到他人的感受,碍于文弈炜的‘权威’,文小妹不敢反驳只能是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咽进肚子里面。 文奕韬听见他们吵的极为头疼,心中还惦记着没有看完的书籍,也不打算掺合这件事情,带着小厮先行离去。 院子门口只剩下四个人,因为刚才文弈炜的话,气氛显得格外僵持,刚刚收起的雪花现在又开始慢慢飘落下来,风一阵又加上一层寒意。 徐昇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文弈炜的样子,慢慢重复了他刚才说的话。 “哦?杀人魔头?”看着神情似乎是在细细品味这几个字,待真的咂摸不出味道来才吐出八个字,“可笑至极,贼喊捉贼。“除却文小妹,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一听见徐昇在影射当年的鸠毒事件,文弈炜心中的怒气上涌,不顾他口中一直所说的文家嫡长子的身价,一把拽住徐昇的领口,神情狰狞,额上青筋暴起,“你再说一遍!”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收藏你动一动啊,你怎么不动了? 第10章 第拾章 于文弈炜而言当年的事情简直是如鲠在喉,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三个下人而已死就死了,但是为什么徐昇不死?也因为此事父亲曾痛斥他心狠手辣。 在文端颐的鞭子下活下来时文弈炜就曾经告诉过自己此生定与徐昇不死不休。 这些年来他努力成长成为众人眼中文府的希望,但是他每每看见父亲审视自己的目光中就觉得充满了不屑和漠视,因为在父亲的眼中看得见的、真心喜欢的只有徐昇一个人罢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十三年前前父亲说的话。 “若是小昇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以死赔罪吧!” 文府两个姑娘看见这一幕吓得惊声尖叫,文意卉尚且还可自持,但是文小妹心中恐惧不已,看着徐昇虚弱的样子赶紧跑回院子里去唤文端颐前来。 徐昇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哪怕此刻刀剑加身、玄钉刺骨都休想让他皱眉半分。 文弈炜的暴怒在徐昇看来不过是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只是没有料到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气秉性毫无长进。 抬手捏住文弈炜的手腕,徐昇呵斥道:“放手。”说着他手上毫无顾忌的开始发力,只是还没用上几分力气,就看见文端颐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住手!” 文弈炜见文端颐来了身边还跟着文小妹顿时就明了是怎么回事。他狠狠瞪了文小妹一眼,刚准备松手就察觉到徐昇朝着他倒了过来,文弈炜下意识的一推就感觉刚才还捏的他手腕快断掉的人后脑勺着地直接倒了下去,靛青色的衣摆被雪水晕湿一大片。 “我没有推他!”看见走近的人文弈炜赶紧解释,但是周围的人的眼神让他觉得好似自己说了谎,他抬脚轻轻踢了徐昇一下,“你是不是想诬陷我,赶紧起来!” 文端颐亲眼看见文弈炜推了人,此时见他毫无无悔过之心,不由十分失望,心中怒火难消指着文弈炜就骂道:“逆子,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给我滚回院子反省,什么时候明白了何为兄友弟恭什么时候再出来!”说着让人背起徐昇回了落霞苑并拿着他的名帖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过府来时徐昇身上滚烫甚至已经开始发起高热,切脉过后,杜太医才说是体质虚弱受惊过度导致,热发出来散下去之后就无大碍,不过还需静养几日才算完全康复。 听闻杜太医所言,文端颐心中更是认定文弈炜行事不端,细细叮嘱过丫鬟们好生伺候,方才将杜太医亲自送出府去。 室内徐昇还在昏睡当中,丫鬟们往炉子中再添了些上好的银炭,这才退出去在屋子外面守着。 -- 第20页 雪已经开始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房顶上偶尔会歇上几只觅食的鸟雀,一道残影闪过,鸟雀惊飞,地上只剩下零星的爪印。 听见窗户被轻轻磕上,动静微小寻常人根本就发现不了,但是在徐昇听来这般动静被无限的放大,他一睁开眼侧过头就看见坐在桌边喝茶的人。 “邬大哥。” 邬杭穿着一身玄色袍子,头上戴着斗笠,背后背着一把细长的苗刀,气质冷硬丝毫不近人情。 待一口热茶喝进肚子里,他方才伸手将斗笠取下。两鬓各生一小捽白发,面上从右眼角处横切过一道疤直至鼻梁,左手搭在桌上慢慢敲动着,小手指戴着黑色的皮套,此刻只见他开口问道:“怎的刚回平阙人就倒下了?” 嘴唇稍动,但室内无声。 徐昇一掀被子坐起来,丝毫不见刚才的病态,他走到桌前坐下,为邬杭将茶水添满。 “我这身子骨一年不病上几回我都不习惯。” 虽是如此说,但是徐昇身体虽弱却不见得会突发什么大的毛病,因先天心疾和之前受鸠毒影响加之体内余毒未清的缘故他向来注意保养身体,他自小偷偷跟着邬杭习武,内力纯阳。今日不过是催动内力作出高热假象坑了文弈炜一把而已,虽是如此这内力太过霸道,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并不能多用,且为旁人损伤身体不值当。 邬杭正欲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小丫鬟想要推门,她想了想又唤了一声,“徐公子。” 徐昇挑了挑眉回道:“何事?” 小丫鬟看了看院子里面撑着伞等着的文大姑娘,“大小姐来了。” 文意卉? 徐昇想了想虽刚才见过面但是现在早已忘记这人是何模样,此刻不便见面,他直接扬声拒绝。 “世安身体抱恙不宜面客,待我好些再去拜会大小姐。” 话音落下小丫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听见院子里面隐隐约约传过来的说话声,邬杭笑了笑,面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听闻徐大公子今日被人当街拦轿可是真的?这平阙的女子果然比庆洲的闺秀们豪放……” 邬杭话还没有说完,徐昇便想到今日胆大闯入他车厢的人,半晌终于有了反应,“……呵!” 贺玉姝今日出师不利府上众人都是争先先去安抚一番,现在身边的丫鬟还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贺玉姝自然是不能不管不问的,再说想起今日的事情来,她只觉得是驾着马车的人无理取闹,不过想着车厢内的人她不由地眼前一亮。 念着院门口有跟来的那两个衙役把守着,贺玉姝偷偷翻窗跃墙而出,本想去寻贺大哥的但是一想到元衡同贺夫人如出一辙的唠叨,贺玉姝脚下步子顿了顿,转身就钻进了孟謦舟的院子。 孟謦舟尚未回府,贺玉姝又不想再挪动步子,就吩咐丫鬟们去准备了些吃食来,自己则在院子里面慢慢转悠。 同归鸿楼不同,孟謦舟的院子里面养了很多的兰花,虽现在正值冬日但兰草依旧丰茂。 贺玉姝想起小的时候喜欢荡秋千,贺沥为此在每个院子里面都扎上一个便于她玩耍,但贺玉姝最常玩的还是归鸿楼和孟謦舟院子里的。直到后来同白禹闹着玩时被推出去脑袋磕破了皮这才没了兴致,不过府里面这些秋千都还没有拆除,偶尔贺玉姝也会坐坐。 孟謦舟的秋风院贺玉姝是常来的,于是他专门在书房里面放了好一些的画本子以便贺玉姝打发时间之用。 书房燃上的香是孟謦舟自己调的,平平淡淡又有着松柏凌冽地清香,甜而不腻,凝神静气十分有效。 这香贺玉姝很是喜欢也曾厚着脸皮去讨要过,却不想被孟謦舟拒绝,气的贺玉姝好几天不理他,最后虽被哄回去了但香依旧没拿着。 贺玉姝记得这香是叫“相思”。 寻着喜欢的画本子靠在与书房格调半点都不搭配的软榻上,兴致勃勃的翻看着。 孟謦舟回来的时候抖落身上的雪花,听丫鬟说才知道贺玉姝来了。 推开书房门,贺玉姝一见着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二哥!” 孟謦舟应了一声走过去在软榻另一边坐下,抬眼瞧见正殷勤地给他倒茶水的贺玉姝,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眼中也带着些笑意,问道:“今日这么乖,可是有什么事求我?” 一下子被戳中心思,贺玉姝心虚极了,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高了些。 “二哥,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孟謦舟听闻不客气地掰起手指头给贺玉姝数起来,“七岁那年死活闹着要去军营找父亲,结果我一个错眼的功夫你就跑不见了,最后还在马厩那里寻见得,你拉着人家的小马驹不撒手非得要。八岁那年我与友同游,你与我同去,结果与陈家那小孙儿打的难舍难分,拉都拉不开,九岁那年……” “停停停,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都忘了,二哥你还给我翻旧账,这不是君子所为。”说完杏眸瞪圆,不由地鼓起腮帮子,一脸不开心。 孟謦舟见好就收,见贺玉姝头上的簪子歪斜,朝她招招手。 贺玉姝一脸不情愿的把身子探过去,孟謦舟将簪子取出重新插过,“是二哥不好,今日晚晚找我所为何事?” 一想到自己的来意,贺玉姝神秘兮兮地问道:“二哥,你知道徐昇吗?” -- 第21页 徐昇? 孟謦舟意外的挑挑眉,没想到贺玉姝会突然问起这个人来,随即想到东五大道上面发生的事情便明白了,他不经意的问了回去:“晚晚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人了?” 贺玉姝托着下巴,胳膊杵在软榻的小机子上,想起午时见过的场面,张口就将徐昇好一通的夸赞,词都不带重复的。 孟謦舟不知道一贯是不喜欢读书的贺晚晚从哪里学的这些话,不务正业,没个正经。 至于徐昇孟謦舟依然是知晓一些消息的,毕竟文府同贺府积怨已久,孟謦舟生为定国将军府的二公子心中对于文府的事情自然是多了几分的关注,不过此时瞥见神游天外的贺晚晚,孟謦舟冷声道:“徐昇是谁?从未听过此人,我困了,晚晚若没事就先回吧。” 贺玉姝站在秋风院门口的时候心里还是一片茫然,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贺二哥兴致不高,但那也是突然一瞬间的事情,至于具体缘由她还并未想到,只是刚刚自己是说到徐昇的时候二哥脸色开始变冷的,所以贺玉姝猜测这个徐昇恐怕与贺二哥两人之间是有过节的。 回到归鸿楼以后,贺玉姝先是睡了两个时辰,就连晚膳也是在自己院子里用的,中途贺夫人让春鹊过来请也都被贺玉姝打发走了。 亥时过半,贺玉姝换了一身装扮,从窗户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更啦 第11章 第拾壹章 大雪骤停。 空气中冷冽依旧,时不时会有阵阵寒风刮过,锐利似一把把小刀,割开人的皮肤表层直扎骨髓而去。 贺玉姝的身影穿梭在房檐之间,上下翻飞如同一只鸟雀,虽她有些不识路,但此行却是目标却是相当明确。 文府和定国将军府处在两个极端方位,就如同这些年来愈发不对付的两人,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文府离皇城更近一些,不出百丈就是宫内的丰贤楼,每日上下朝的钟声就是从那里穿出来的,而丰贤楼是设在宫内的小型皇家佛寺,地位足以令其他庙宇望其项背。 贺玉姝顺利的摸到文府,她此行除了想要去探探徐昇的底之外,更是为了丫鬟如意的事情来的,因为同为东五大道事件的当事人,贺玉姝还是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问徐昇,只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她顺利进了文府但却迷了路。 文阁老府上的布局不似定国将军府那样简单大气,而是处处写满了精致,五步一亭十步一阁的处处彰显出文家的底蕴。 光是小花园贺玉姝都不记得自己绕过了多少处,又因要时时避让巡逻的护卫这就让贺玉姝走的更是迷糊。 最后忍无可忍她只好窜上屋顶,只是没有想到刚刚上房就看见不远处极速掠过一人来。 此人装扮的十分简单,只是背上的刀让贺玉姝看着十分的眼馋,仔细一辨认那似乎是一把苗刀,这下贺玉姝就更加心痒难耐了! 贺玉姝曾经也想练苗刀来着但是苗刀过于霸道,学了几天差点把自己给误伤了,于是贺沥明文禁止贺玉姝再动苗刀,这些年来看管的十分严格,碰都不能再碰一下,如今猛地一下见着,心里面更是羡慕来者。 “兄台晚好,你这是打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啊?” 邬杭停住步子看见眼前一身夜行服的人,心中暗思道:这平阙城的小毛贼都比庆洲的胆大,被人撞见还敢上前搭话 ,不过看着功夫应该是不赖的,毕竟文府上下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发觉。 小毛贼贺玉姝眼见邬杭不予理会自己她心中也不气馁,而是真心实意地夸起了邬杭来。 “你身后的苗刀看着真不错,我瞧着是难得一见的好刀。不过同我以往见的不太一样,兄台你是不是自己又重新改过?” 贺沥禁止贺玉姝拿苗刀之后,贺玉姝私下里在玉书房还偷偷查了许多关于苗刀的典籍,图文并茂,算起来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 邬杭听闻此言,古井无波的眼神漾了漾,张口问道:“你懂苗刀?”随后又看着贺玉姝年纪轻轻的样子,只以为刚才这人是在蒙自己,心中更加认定其身后一定有更大的图谋。 “说懂也算不上,不过我观兄台身后苗刀不似寻常所见,你身后那把不足五尺,看着也比普通苗刀略宽。我府上也有一把上好的苗刀,实属世上难得一见的珍品,兄台若是有意我们大可换着……”贺玉姝话还没说完就见邬杭抽出苗刀,看向自己。 邬杭听到这里可算是明白了,小毛贼年纪不大但胆子还真不小,竟然还想骗自己的刀!邬杭向来爱刀如狂,哪里能容忍旁人生出这样的心思,当下只想抽刀活劈了这小贼。 “找死。” 双手握住刀柄,右脚向前迈了一步,邬杭拿起苗刀横阁面前,眼神锋利似剑,光洁的剑身在幽幽月色下产生一道刺目的刀光令贺玉姝微微晃了神,这时邬杭直接将手中的苗刀挥向贺玉姝。 杀意来袭,劈山填海! 贺玉姝身体的本能快过了脑子,往旁边一闪,一刀落空,贺玉姝还未松下一口气就见邬杭还想再来一下,从刚才就知道自己打不过的贺玉姝立马开口:“好汉饶命!” 邬杭动作一顿,这人武功看着不算太差,毕竟能躲过他苗刀的人不多,若真要战两人还能走上几个回合,这么快认输也倒是少见。 -- 第22页 “你到底是谁?” 贺玉姝脸上惊恐未消,脑子当中却在快速的飞转,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去忽悠,又听见邬杭问道:“你到文府做什么?” 贺玉姝眼前一亮,这道题她会! “实不相瞒,我听闻今日文府徐昇公子归来,被人当街拦轿,当时我就在现场,曾有幸瞧见徐公子,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回去以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这次前来就打算表明心意,以全我那颗时刻思慕求而不可得的心,还望好汉成全!” 贺玉姝说的真挚,情到深处恨不得能挤出几滴眼泪来表明真心,端看着就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情女子。若是江蜜在场定能发现此番作态同她们以往去朝仙阁看小玉仙唱戏时地作态一别无二。 一听是徐昇招惹来的桃花,邬杭手中的苗刀立马归鞘,还特意为贺玉姝指明了落霞苑的方向。 要知道骗刀贼随时都可以杀,但徐昇的热闹却是错过就不再了,至于徐昇的安全邬杭根本就不担心,毕竟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又差在哪里呢! 贺玉姝没想到邬杭这般好说话,抱拳谢过,朝着他所指的院子飞纵而去。 落霞院静寂无声,两棵梧桐树上堆满了皑皑白雪但依旧挺拔,直冲云霄。 廊檐上挂着几盏灯笼时不时地随着寒风晃动一下,总也没个安静的时候。外院的厢房烛火具灭,只有内里的主院依旧灯火通明。 贺玉姝晃晃悠悠到的时候正碰见两个丫鬟抱着东西一前一后去了小膳房,她避无可避只好再做了一回房上客。 脚步声慢慢走远,一阵寒风刮来,贺玉姝不由打了个冷颤,轻轻蹲下佛开青瓦上堆积的雪层,准备掀开瓦片先瞧瞧室内的情况。 室内异常朴素,必备的东西都有,但总感觉格外的空旷,贺玉姝也说不出来到底了什么,打量过一圈才知道原来是缺了徐昇。 “人呢?”贺玉姝自问一声,难不成今晚白跑了不成,心中沮丧。 正欲离去的时候忽又听见屏风后面传来的水声,贺玉姝仔细一瞧,在那个山水屏风上面果然看见烛火映衬出了人影,所以她赶上了徐昇在……沐浴。 沐浴? 贺玉姝一想到和江蜜偷看的画本子,将画中人带入徐昇的面孔,她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心中一慌,手中一颤,刚抛在一边堆着的积雪被她从掀开瓦片的小缝处滚落而下。 “谁?” “看够了?”从屏风后面传出来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些些的慵懒。 贺玉姝闻言赶紧摇头,但发现底下正在沐浴的月亮美人看不见自己的动作,正在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又听见下面的人接着说。 “看够了,那就把命留下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如此短小,我反省 第12章 第拾贰章 “看够了,那就把命留下来吧!” 徐昇话音刚落,只见一支上好的白玉簪子自屏风后面飞出直直朝着贺玉姝的面门而来。 速速侧身闪过,贺玉姝反应极快地用手将那只飞向她的簪子接住,心中惊魂未定,还未喘口气儿就察觉到一股掌风自身后袭来。 堪堪躲过,贺玉姝就见徐昇已经简单地穿好衣袍站在她的身后。 白色的绸衣裹住身体,一根墨色的细绳敷衍地系在腰间以固定,身上的衣袍穿的并不规整以致漏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随风而荡,只见徐昇眉头紧蹙,神色冷硬,满眼溢满着杀气,脸颊因气愤而有些泛红,但嘴唇却格外惨白。 虽为男子但此刻在贺玉姝的眼中也有一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贺玉姝的目光在徐昇的胸前停留片刻便不敢再瞧,虽她纨绔之名风传整个平阙城,但于此道也只能算是个外强中干的黄毛丫头罢了。挪过视线又瞅见屋顶白雪之上未着寸缕的双足,贺玉姝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徐昇他光脚就不怕冷吗? 然后…… 然后贺玉姝偷偷瞧见徐昇的左脚不由自主的踩在右脚背上还蹭了蹭!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怕冷的。 想起今日马车里面的药味,贺玉姝猜到此人身体不好,于是好意的开口劝道:“要不你先回去穿双鞋?” 虽是关心的话语但此刻在徐昇的耳朵里面却是听出来了另外一种味道。他伸手拽了拽袍子将脚遮住顺便也挡住了贺玉姝打量的目光。 贺玉姝视线从徐昇的脚上收回来,看见他扯动衣裳时腰间墨色细绳也在跟着晃,贺玉姝鬼使神差地又给出了建议。 “还是不要扯了,再扯腰带就掉了。” 徐昇手上的动作一顿,调动内力直朝着贺玉姝而来,青丝飞起,似月下修罗索人性命。 “找死。” 贺玉姝没想到这月亮美人说动手就动手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但是看见徐昇并未祭出中午在马车里面指向她的那把剑,贺玉姝心中松了口气,刚好她也没有带兵器,现在正好可以好好地打上一场。 她一边迎着徐昇的攻势一边为自己解释:“我是好心的。” 结果回应她的只有更猛烈地招式。 贺玉姝本身就是一个武痴,但凡是遇见一个武功好一些的便会上赶着想要同别人比试,一较高下,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知晓徐昇身怀武功,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好,贺玉姝原心中还有一些轻敌,直到脸上的面罩被徐昇一把扯下,贺玉姝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原本手中还拿着的青瓦掉落下去,在院子当中摔了个粉碎。 -- 第23页 如此动静自然是引起了文府巡逻守卫的注意力。 徐昇动作快拉着贺玉姝就下了屋顶,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府中立马就有人敲响了锣吸引来了更多的人。 贺玉姝见情况不对,赶紧挣脱徐昇钳着的手,急急忙忙冲徐昇说了句:“今日看你没穿鞋我让着你呢!待他日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们再重新打过。”说完匆匆忙忙跃上墙头。 光着脚的徐昇站在地上,本不想放贺玉姝走的,但是想着万一到时候贺玉姝被捉住说出自己会武功的事情,那么还需自己好一番地解释,到时候又势必会牵扯到邬杭,所以徐昇犹豫了,也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贺玉姝跑了。 落霞苑的动静惊扰到了府上众人,文端颐等人来的时候院子里面早已经是灯火通明成一片。他看见徐昇衣着单薄地站在那里就赶紧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为徐昇盖上,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稍作安抚,说道:“世安不必惊慌,可是看见来的是什么人?” 徐昇垂下眼脸,摇摇头,表示自己丝毫都不知情。 “来人可有伤着你?” 徐昇接着摇头。 见状文端颐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快些去歇息吧!我会多派些人过来守住你的院子,若那贼人再赶来定要他有来无回。” 徐昇身子单薄本就怕冷,于是听话地走上台阶,只是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让他不由顿了顿,他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拾起来,关上门走到烛火下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块玉佩,用红绳穿着的,应该是系于脖颈间的物什,只是现在红绳断开,想到今天晚上来过的人,又看见上面刻着晚晚二字,徐昇想他应该是找到失主了。 落霞苑的动静散去已经是好大一会儿之后的事情了,文老太太那边自然也是被惊动了,但是老人家身子贵重,睡下再起来又是一番地折腾,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文端颐已经是让人前去通知让老太太等着消息便是,现在并没什么大事发生,文端颐自然使人再去通达一声以安老太太的心。 文弈炜知道了动静是落霞苑那边传来的,他顿时没了什么心情,知晓是在文府那定然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若徐昇真的有什么好歹,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且中午当着兄弟姐妹的面被文端颐斥责,文弈炜自觉的面子上面过不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往文端颐的身前去凑,只是打发了个人过去看看。 书童回来回禀消息,文奕炜问过相关情况之后,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来者是谁吗?”于这个答案他心里面是半点都不相信的。自当年徐昇去了庆洲以后,文奕炜不是没有往那边派过人,而那一波波的人皆是有去无回。 “真的不知道吗?”文奕炜嘀咕一声,想了想让书童附耳前来,吩咐道:“你这样去安排……” 一夜过去,次日乌云散去,积雪消融,天边隐隐发亮,似有初阳即将挣脱樊笼,但空气中寒意不曾消减半分。 街市在行人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地呼唤下终于醒了过来,转头扎进一天新的尘世繁荣当中。 酒楼茶肆等娱乐之地还未开门时,勤劳的小贩早已招揽了一波生意。 城东卖抄手面食的小摊上坐满了周边村子里进城上工的汉子,冬季田间需打理的农活儿并不多,有的人家会选择窝冬,但大部分的也是在农闲的时候会进城打零工贴补家用,谁也不知来年会是什么光景,只能多充实充实自家,以防万一。 依着往常吃饭的人都是说些农家闲事,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不过今个儿一早却有了更新鲜的事儿,这一念叨起来周围就围了一大圈的人,好不热闹。 “我今个儿一大早刚要出门的时候碰见村里寡妇家的儿子正巧回村儿,遇见就聊了两句。他本是城中更夫,昨个儿夜里巡到文府附近的时候听见府里锣声喧天,接着又看见府中护卫出府寻人,原本想是招了贼却没想还有更大的隐情嘞。” “我那个同村小伙子听文府有个下人说漏了嘴,原来是府里徐公子招来的桃花,两人正在幽会却被人堵了个正着,但那个女子太过狡猾,活生生的让她给跑了去。” “什么徐公子你不知道?那位可是好命,小的时候被文阁老给捡回去,收为义子,视若己出,甚至在六岁那年将人送到恩师处求学。文阁老已是文采斐然,其恩师文学造诣更是不必多说,你想文阁老连亲子都没送去单单送了徐公子过去,那是多器重他,可徐公子不争气啊!” “许是生性愚钝任凭多少高人指点这顽石也变不成黄金,听闻这徐公子在庆洲时好的没学半点尽学的是偷鸡摸狗,吃喝玩乐的本事,这不刚回到文府跟人私会就被抓了个正着,文阁老气的差点打折他半条腿。” “你问谁同他私会?这你就不知道了,昨天东五大道上面发生的事情你总晓得吧,撞死人的那辆马车上面坐的就是这徐公子,他撞死人的那个人据说开头还不小哩,而且那人当时是在边上的一品楼里面同一位姑娘喝酒,徐公子是特意去一品楼捉人的,只是没想到那人拿着姑娘的手绢跑了出来,徐公子怒火中烧直接让人犯下大错。” “至于那位姑娘的身份,我说了你们可千万千万要保密,不要害我!那姑娘就是皇上亲封的茂成郡主。”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这类事情在百姓口中传播的非常快,很快平阙城中人人都在传文府徐公子求爱茂成郡主不得便狠心撞死其情郎,官府畏于文阁老不敢将人捉拿归案。 -- 第24页 至于流言当中的中心人物一个卧床“养病”,一个则是因为大半夜的操劳现在还酣睡不止。 平阙城中的风言风语随着礼部侍郎齐柏的一纸诉状直达天听传到苍明帝的耳中。 齐柏声泪俱下控诉贺玉姝及徐昇恶行,苍明帝震怒随即传大理寺卿薛平川进宫,问明缘由后责令薛平川尽快结案,相关涉案人员不可回避,依法办理。 有了苍明帝的示意,薛平川下令将徐昇、贺玉姝传只大理寺接受审问。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 第13章 第拾叁章 早间贺沥下朝以后并没有同往常般直接去军营,而是先拐了回来,到归鸿楼的时候正巧赶上贺玉姝正在梳洗,他便吩咐人做了些贺玉姝喜欢的吃食并且交代一会儿过来同贺玉姝一起用膳。 官服精致但终究不便,换过一身常服,拿起前几日里买的小玩意塞进怀里。贺沥再到归鸿楼的时候贺玉姝正在院子里面练剑,招招凌厉,身姿矫健若惊鸿,飒爽异常。 贺玉姝自小学的东西都很杂,贺沥教的贺家功夫,此外同江蜜跟着江都统也学过一些,家里的三个哥哥谁在外面学到新的招式了回府转头就教给了贺玉姝,七荤八素也没个章法。 收剑以后感觉浑身都活泛起来,一天的精神气也涌上来了。贺玉姝把剑交给素云又接过热帕子擦了擦手就看见早就等在一旁的贺沥。 “爹,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我一声?”先是假装埋怨几句,随后贺玉姝又拉着贺沥的胳膊问他:“爹,我刚才练的怎么样?”眼睛亮闪闪的,一副乖巧讨夸的模样。 贺沥顺势夸了他几句,:“不错,不愧是我贺沥的女儿。” 闻言贺玉姝咧嘴大笑,十分喜悦,红唇中漏出几颗瓷白的牙齿便将整个人显得傻气十足,虽每次贺沥夸她都是这几句话,但贺玉姝并不在意,回回听了都乐开了花。 “我会再努力的,绝不给爹丢脸。” “那我也会在努力的,绝不让闺女受委屈。”话一出贺沥想起今天听闻的事情,心中有些惭愧,若是算起来他并不是个好父亲…… 贺玉姝并不知道贺沥心中所想,让人将早膳摆好,又亲自为贺沥盛了山菌鸡丝粥,又将自己喜欢的小菜给贺沥夹了些放在小碟子里。“爹,用膳。” 虽贺夫人对于贺玉姝要求端淑雅静她一点都没有做到,但是基本的礼节却是挑不出一丝的错儿来,食不言寝不语便是其中之一。 用完膳食后紧跟着素云又端上来刚刚冲泡好的茶水,贺玉姝看见一点都没有想要走的贺沥,心中不禁更加的疑惑,毕竟平日里贺沥在军营当中事务繁杂,常常都是早出晚归的,很少会在白天看见他待在府里面,今日确实是格外的反常。 “爹,您还有事?” 贺沥心中琢磨了一下,开口问道:“晚晚你同爹说实话,昨天晚间你可是一直待在归鸿楼?” 心虚至极的贺玉姝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用以遮掩自己略显的惊讶的情绪,她万万没有料到她爹在归鸿楼墨迹半天问出来的会是这个问题,但是贺玉姝却是无法回答。 若是让贺沥知道自己昨日偷偷闯了文府,就凭着父亲同文阁老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还指不定会怎么罚她呢!全权衡利弊之下贺玉姝果断选择否认。 “昨个儿天冷,我早早就睡下了,一直是素云陪在我身边,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贺沥自然是不会告诉贺玉姝自己在外面听到的那些传言,他心里面本就不以为真,但是想起自家闺女的性子却还是要亲口听见她说才算安心,现在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对于贺玉姝的问话他自然而然就给绕了过去,只听他又问道。 “昨日在东五大道上面你可是见到了徐昇?为父知道你向来交朋友是不拘男女的,也从不在意外人眼光,但是这徐昇毕竟离开平阙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此人秉性到底如何,你还是莫要同他走的太近为好,为父怕你吃亏。” 耳朵里面虽是听着贺沥的话,但是心思却已经飘远。 回想起遇见徐昇的种种场面,贺玉姝倒是觉得像那种月亮美人断然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贺沥的面说出来!并且她还觉得在与月亮美人的相处当中不是她吃亏,反倒是自己占了对方不少的便宜。 “爹,您就放心吧,我交朋友讲究的志同道合,若非如此是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 得到贺玉姝的“保证”,贺沥脸色好看上不少,又想起早朝期间发生的事情,又不忘记叮嘱贺玉姝。 “齐鸣的事情薛平川定会再来传唤你,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城中风言风语甚多,大理寺定是要想尽办法去平息此事,若真到了大理寺当日的事情你如实说就行,不必顾忌什么,若谁给你使绊子你尽管招呼就是,万事有爹在呢。” “贺将军威武!爹您放心女儿虽喜爱玩闹,但是作奸犯科之事从来都不会碰,不过有爹爹这句话女儿就算是去到大理寺的昭狱也不会心慌啦。”说着还连拍贺沥好几个马屁,只把人哄的开怀大笑才将人送走。 贺沥走后,贺玉姝一个人窝在软塌上,自怀里面掏出昨日从月亮美人那里得来的白玉簪子。 她仔细瞅了瞅,这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簪子,玉质算不上是顶好的,簪子上也没有什么旁的特别的花纹,无论怎么翻看都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最后只好作罢。 -- 第25页 贺玉姝将它搁在小匣子里面收好,心中暗思着到时候看到徐昇这东西还是要还回去的,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 大理寺的人来得很快,因薛平川是得到了苍明帝的旨意所以定国将军府众人并不敢多加阻拦,三位兄长本还是想着将人亲自送到大理寺去但都被贺玉姝一一回绝,一众人等只能是看着贺玉姝上了马车渐行渐远。 今日之事开堂审理有不少的百姓在大理寺外面等着,想要观看薛平川审理案件的过程,毕竟这里面牵涉的是当朝文武两大官员的子女,还有的是热闹瞧呢! 贺玉姝到的很快,因审讯时辰未到再加上徐昇本人还未抵达,薛平川只好是让人带着贺玉姝先到内厅先做歇息,待徐昇到了以后再出庭审理。 现在有了苍明帝撑腰,薛平川的腰杆不自觉的都硬了起来,将昨日里一直跟在贺玉姝身边的两个衙役唤过来,“茂成郡主昨日可是有什么异常举动?” 衙役们摇摇头,其中一人说的更加明确,“属下们一直守在郡主身边,不曾有半点的松懈,自昨日郡主回府以后就不曾在有过外出,这期间接触到的也都是定国将军府里面的人,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若不是薛平川听到了满城的风言风语只怕是就要相信了这样的话,谣言虽然会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无风不起浪,说不定昨天晚上茂成郡主真的去见了徐昇呢,这两个傻小子没看住人被人蒙蔽了还以为自己很能干呢!薛平川敷衍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前厅。 徐昇到的时候贺玉姝已经喝完了一盏茶,他并未到内厅来而是直接去了公堂,贺玉姝很快也被人给传唤过去。 公堂之上徐昇身板站的挺直如同一颗历经千年风雨严寒却愈发挺拔的青松,头发依旧冠起,身上是一身的紫色袍子,衣袍面上绣着的是白鹤送福的花样,腰间系着不是寻常公子所佩的玉佩而是一把成人食指长短的玉质短笛,笛尾坠着浅黄色的流苏络子,手中捧着一个打造的异常精巧的银质暖手炉。 眉眼低垂,宠辱不惊,无悲无喜。 因贺玉姝身份的缘故,她一到堂上来薛平川先是向她行礼,贺玉姝赶紧让人起来,然后走到徐昇跟前。 “月亮美人,我们又见面啦。”一不小心将心中的称呼给叫了出来。 徐昇终于了反应,抬眸看了贺玉姝一眼,心中反复咀嚼贺玉姝口中的月亮美人四个字,虽面无表情,但是心里面已经暗自做下决定,有一日定要将贺玉姝的眼睛摘下来为这四个字赔罪。 站在旁边的薛平川对于这个称呼听的可是相当清晰,眼神在贺玉姝与徐昇之间来回流转,难道流言说的是真的?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薛平川好奇的心中痒痒,却也不能亲自求出一个答案来,心中又怕贺玉姝再说下去会造成乱子,于是赶紧升堂。 “把嫌疑犯带上来。” 衙役们押着如意和丰竹上堂来。 贺玉姝看着如意除却面容带着些疲倦,双眼有些微肿,一看就是昨天晚上自己偷偷哭过的,因为还是一个小丫头贺玉姝心里面也理解,还想着待出去以后好好的安慰安慰她,旁边站着的丰竹也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看起来同昨日没什么分别。 两人分别站在贺玉姝和徐昇的身后,薛平川拍了拍惊堂木正式开始审理起昨日东五大道马车撞死人事件,但是奇怪的是作为苦主的礼部侍郎齐柏并未到场,甚至整个齐府来的只是一个老管家。 薛平川仔细问过才知齐府老夫人悲痛过度倒下去就起不来了,现在齐柏正忙着请太医为齐老太太诊治顾不上这边,只能是全权托付给齐府大管家代为处理,还有手写陈情文章为凭。 因此举并无不合情理之处,薛平川只能是按下先不提,现将双方的证词让其一一陈诉,然后又传了证人上堂。 其中有一品楼的伙计为贺玉姝作证,当时齐鸣与贺玉姝在雅间内确实是有过争执,随后齐鸣拿着贺玉姝的手绢跑了出去,丫鬟如意前去追,但那时因楼内人数众多,如意被稍微阻拦了一下并未及时追上。 当时楼内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贺玉姝其实并不知晓,因她当时在雅间等着后来实在着急就从窗户翻下去,刚好看见齐鸣倒地,徐昇的马车驶过,再加之旁边有人大声喊马车撞死人了,贺玉姝的第一反应就是追了上去,莫非…… 一品楼的人说完,薛平川又传进一个人来,据说是本案的目击证人,只见那人惶恐的给薛平川行过礼,转过头指着徐昇就嚷嚷道:“是他,是他,就是他的马车撞死了齐公子。” 此话一出贺玉姝不由的看向那人,只觉得这人似乎在那里见过,尤其是那一双断眉,格外熟悉。 第14章 第拾肆章 此人一身粗布麻衣,皮肤黝黑,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水肿,身上脂肪堆积似要将衣服都撑破了去,面相看似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但那一双精光乍现的眼睛凸显着本性中的不安分。 “就是他的马车撞死了齐公子!”那人说完还怕徐昇报复似的赶紧闪到一边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远看就是一个球。 薛平川问道:“据本官所知徐世安自始至终都未露过面,冯四你又如何一口咬定是他的马车撞的人?” 冯四像是早就猜到了会有人这么问他一般,只见薛平川话音刚落他就指着徐昇身后站着的丰竹。 -- 第26页 “是他,我看见是他驾的马车,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有理有据,看起来让人无法反驳。 徐昇笑了笑,慢慢说道:“要想判断人是不是我的马车撞死的其实很简单,只需让仵作验一验尸首,若真是马车所撞身上必定会留下擦伤甚至是青紫於肿,到时自可证我清白,我相信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查验尸身是非常常规的操作,甚至是每个涉及人命官司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但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要求,却让薛平川犯了难。 齐鸣的尸首当日被拉到大理寺的停尸房之后,晚间齐夫人就上门讨要,本是不能给的,但是没有想到同行前来的还有齐老太太。老太太先是在门前好一通地哭闹,然后有搬出齐柏的名头来,最后还提及苍明帝。看守的衙役无法只好向上报告,这一个错眼的功夫,齐府的人就将齐鸣给带走了。 大理寺的人追到齐府的时候,齐府已经是早早设好了灵堂,请了高人念经超度,不好再扰人安宁,最后同齐府协商先是找仵作来看,若是真的没什么大的问题也可让齐鸣先入土为安,亦可宽慰齐府的哀思。 但是仵作是齐府自己派人去请的,那人名为张宽。 张宽在平阙城内也还算是有些名气,原本也受雇于大理寺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下放至平阙城周边的一个小衙门里当差。非大理寺官方仵作给出的结论,张宽有些话并不能轻易被采信,但现在根本就接触不到齐鸣的尸首也是让薛平川犯难。有苍明帝的支持是一回事,但是他同样还要顾及着齐柏与皇上的君臣之谊,再加之中间还有个齐老太太在,若因为这件事情使老太太出了意外那是谁都不愿见到的,所以直至现在大理寺的人还守在齐府外面听候薛平川的命令。 贺玉姝看见薛平川不说话,料定其中会有什么猫腻,当下在堂上便帮起腔来。 “他说的没错,是非曲直只需看一眼尸首便可明了,又何须为此苦苦纠缠。再者人命官司性质重大,大人将死者死因再三隐瞒,是大理寺仵作技艺不精一直未能查明死因?那需不需我禀明父亲找两个军医来?毕竟……” “郡主,郡主言重了。” 薛平川赶紧出声打断贺玉姝的话,若真的让军中的人掺合进来,那大理寺的面子还往哪里搁?至于齐鸣的死因薛平川自己也想知道,只是奈何齐家人的动作太快让人措手不及,以至于现在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过这样的话在堂上是无法说出来的,案情审理已经到了死角,薛平川匆匆落下惊堂木暂做结论,因现在突然出现的证人,只能是先将徐昇收押,待两日后再行审理。这期间薛平川要做的就是和齐府去交涉,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奏到苍明帝跟前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徐昇还没有说话,丰竹脸色涨得通红刚想要反驳就被徐昇给制止住。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见那个跟在衙役后面下去的证人,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还未等到带走他的衙役,就看见贺玉姝凑到他跟前,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徐昇不习惯的往后退上一步,显得既生疏又不失礼数。 “ 郡主何事?” “小月亮,我给你说……” 贺玉姝话还没有说完,徐昇听见她这个称呼直接扭头就走,从什么月亮美人到现在的小……小月亮,徐昇见过的女子均是温婉娴静,从不知世上还会有像贺玉姝这样的女子,简直是不知所谓! 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贺玉姝话到嘴边了都没能够说出去,自己不甘心的嘀咕两句:“我只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有古怪,那个证人我曾见过。” 是的,贺玉姝终于想起来那人是谁,样貌特征明显本是不该忘记的,但是那晚之后贺玉姝和江蜜为了抱月先生发财大计见过了太多的男子,以至于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而且不知为何那人面貌与初见时有了太大的改变,这绝非寻常,定有蹊跷。 “就你现在跑得快,总有你要求我的那一天,哼!” 薛平川在堂上又眼睁睁的看了这样的一出戏,心中暗自感叹难道茂成郡主真的看上了徐世安?那可不得了。就凭文阁老和贺大将军斗成那样这两人定是一对苦命鸳鸯,不过看着贺玉姝气鼓鼓的站在那里,薛平川深怕她一个不高兴就将这公堂砸了去,赶紧凑上去递话。 “郡主可先回,眼下这案子关键是在徐世安主仆身上,您今日辛苦还请早些回去歇息,这案子后面还有事情需忙下官也就不留您了,若后面再有传唤还需您多跑一趟。” 薛平川摆明了要送客,贺玉姝自然是不好再留,不过临走之前倒是想起了一个问题,“那证人叫什么?家住何处?我觉得他与我一故人颇为神似,若大人不方便不说便是。” 证人信息应当保密,但是既然贺玉姝已经这么说了,薛平川只能回道:“多谢郡主体谅。” 贺玉姝并不在意又接着问道:“那齐鸣……”想了想心中的问题到底是没有问出口,反而是转□□代道:“徐公子体弱,狱中湿冷,你且多看顾着点。” 薛平川笑了笑并未作答,因为饶是贺玉姝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毕竟还要顾忌着徐世安背后的文端颐。 贺玉姝刚出大理寺就看见孟謦舟站在马车旁边,一直朝着这边张望,一看见自己就赶紧走过来,口中还不住的问道:“可受什么委屈了?” -- 第27页 贺玉姝摇摇头,她就不是个会受委屈的人! 外面天冷,贺玉姝同孟謦舟一起上了马车。车内空间很大,角落里面放着一个小柜子,柜子上面有一个简单的小火炉,此刻上面正温着热茶,车壁及座下的软塌全部都包上了厚厚的棉布,马车也事先做过简单的防震处理,工艺虽不完善,但相比普通的车驾来说已经好上许多。 “二哥,你怎么来了?” 孟謦舟仔仔细细的将她看过一遍,确定没有受到什么刑罚才安下心来。 “你说呢?明知故问。本来娘、两位姨娘和大哥都是要过来的,好不容易才劝住现在由大哥在家看顾着,这不就只能是我跑腿了。” 贺玉姝咧着嘴傻笑一声,学着平常孟謦舟对自己那般,伸手摸摸孟二哥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真是辛苦二哥了。” 孟謦舟被贺玉姝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身体一僵,随即反应过来直接拍掉贺玉姝的手,训斥道:“没大没小。” “啊,你打我?”贺玉姝‘惨叫一声’,一副受伤的模样,身子缩着贴着车壁假意地揉着手,低头不做言语,实际心思早已飞远。 心知自己并没有用到多少力气的孟謦舟还是好脾气地开始哄她。从小柜子里面拿出几包方才去大理寺的路上刚刚买好的点心往贺玉姝面前递了递。 “你最喜欢的梅酥糕,吃一块消消气好不好?” 贺玉姝本就是装着的,现在看见喜欢的糕点便什么也顾及不得了,捏起一块尝了一口,还是喜欢的那个味道,一块吃完咽下又喝了口茶清清口腔,才问起正经事情来。 “二哥,我记得之前有盗贼团伙夜闯定国将军府被你给捉住,但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后来也出过通缉令,这人可抓住了?” “未曾。” “二哥,当时这人的其他团伙交代了哪些关于这人的信息?” 孟謦舟不知她何时对于这件事情感兴趣了,当时传出去定国将军人的被人夜盗的消息时也不见的贺玉姝来问他一字半句的,现在反倒是追问不已,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准贺玉姝心里面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只能是如实回答。 “此人名叫张顺,中等个子,身材偏瘦,轻功了得,脸上还有一道疤,不过这面上带疤的人多了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寻不到也实属正常。” 贺玉姝听闻摇摇头,“若是他已经换了一种身份了呢?” 根据孟謦舟刚才描述的关键点,当初贺玉姝在去找江蜜的路上遇见的那个黑衣人的形象一下子就清晰起来,脑子当中将记忆中的张顺和今日大理寺公堂上面看见的证人冯四一下子对应上了,这两个分明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一个干瘦一个肥胖,这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贺玉姝一时之间还未想明白。 “二哥,我先不回家,我想起早个时候同沅沅约好今日去寻她的,你先送我去一趟明府,回府以后跟娘,姨娘还有大哥报个平安,我晚些时候再回去。” 第15章 第拾伍章 明沅沅是女医官明秋的女儿,而明秋与贺夫人沈兰自幼又是手帕交,连带着两个闺女之间处的也是极好,不过明秋与沈兰年轻的时候少不了彼此之间较劲攀比就算是到了现在那股子心劲儿也没消下去,不过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到两个小辈之间的交往。 一个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一个则是闺秀中的一朵奇葩。 明沅沅非常喜欢贺玉姝的性子,连她自己心中有些不敢同母亲说的话全部拿来同贺玉姝交流,这一来二去的那感情自然是不必多说。 明府坐落在南谷子街那边,距离定国将军府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上太远。 明秋当年还怀着明沅沅的时候便与其夫和离,当时这件事情在平阙城里面还引起过一阵轰动,至于这其中具体的原因谁也不知道,贺玉姝也没有听贺夫人提起来过。后来孩子生下来就同明秋姓。 明家世代行医,明秋现为女官专为后宫嫔妃调养身体,深受众妃喜爱,所以这些年来外人也不曾因为她休夫的事情而有半分轻视。 明府是个两进两出的小宅子,跟定国将军府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不过这里面住着明秋两母女也算是足够用了,再加上明府不远处就是兵马司,这一片的治安向来是好的,孤儿寡母的也没什么隐患。 孟謦舟将人送到以后就驾着马车先回去了,毕竟定国将军府众人还等着他的消息呢! 贺玉姝看着孟謦舟的马车走远,这才带着如意绕过明府的大门,走了一大圈到了明府的后门处,如意像是已经习惯贺玉姝时不时这样的操作,例行劝了一句。 “小姐,这翻墙不太好吧?” 贺玉姝把披风解下扔到如意怀里面,将自己打理完毕,她才有空回话。 “我走正门进去,若是被秋姨看见保准要拉着着我说上半天的话,今个儿还有其他事情,我也只是想问沅沅几个问题,问完就走的,用不着走正门。” 如意哦了一声,掰起手指头开始给贺玉姝数。 “小姐除却平阳公主明令禁止不许您爬公主府的墙之外,您去江都统府上,到明府上,甚至去瑞郡王府十次有八次都是翻墙进的,就连有时候自己出个门也不走将军府大门的。” 贺玉姝不理她,只是在心里面慢慢补充:你说少了,我去文府也是不走正门的。 -- 第28页 如意在明府后门处并未等上多久,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贺玉姝就出来了,此时刚刚申时过半,两人赶回定国将军府。 因如意昨天晚上在大理寺牢狱折腾了好一番贺玉姝早早将人放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前去见过贺夫人和两位姨娘称身体疲累想着早些休息,贺夫人心疼她并未多问便让人去歇着。 贺玉姝回了归鸿楼,提前用完晚膳。冬日里天光落幕的早,稍一收拾外面便是黢黑一片,前两日的雪经过白天阳光的照晒已经散去大半,但空中仍有猎猎寒风。 交代过素云帮忙打好掩护之后,贺玉姝照例是翻着墙出了定国将军府,先是偷偷溜着去寻了江蜜,将人一并拐了去。 对于贺玉姝想做什么事情江蜜一向是不怎么过问的,除非特别感兴趣,其他的皆是埋着头帮忙干,这次也是一样。 两人趁着夜色一路疾行,待远远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宅子时,贺玉姝挥挥手示意江蜜停下。 将身体藏在黑暗之中,贺玉姝正四处看巡城的卫兵是否快要到了,江蜜则是盯着那宅子门前挂着的白色灯笼,上面大大的写着一个冥字。 “你来到齐府是想做什么?”江蜜看着宅子门前挂着的灯笼微微晃悠着,耳边时不时还能听见宅子里面传出来的高僧念度亡经的声音,她接着补充一句,“怪瘆人的。” 贺玉姝看了看夜色,只觉此时齐府众人大多未歇下,贸然摸进去多有不妥,只得等到下半夜,府中人熬不住精神懈怠方能行事。 “这里面有古怪。” 一句话便勾起了江蜜的兴致,她还想再听,可贺玉姝不欲再说更多,寻了一处避风且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和江蜜两人窝着。 江蜜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拉着贺玉姝就开始询问,道:“今日虽没去大理寺但我也听说薛大人暂判此事无你无关,事不关己喝酒吃鸡不是你一向奉行的原则吗?怎么现在还要往这件事情里面去掺合?” 贺玉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江蜜道:“你还记得两年前我母亲邀江婶娘携着我俩去连宝镇大和寺上香,我们在禅院遇见的那个人吗?” 听她这么一说,江蜜立即回想起来: 两年前大和寺内,贺江两位娘亲在佛堂听大师讲经义,她与贺晚晚跪在蒲团上实在是累的慌就偷偷溜了出去。但大和寺院落多且实在是太大,一不小心便迷了路,两人误打误撞跑到禅房里面去,遇见一人一袭白衣盘腿坐下正在诵经,通身风华仿若天人,不染凡尘。两个小姑娘在平阙城多年可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当下就呆愣了,一连好几天都往禅房跑,最后听闻那人要剃度出家,江蜜还拉着贺玉姝去看,谁知贺玉姝死活不肯还不许她去看。后来一行人匆匆回了平阙城,但是那人的风姿却深深地留在了两人心中,以至于后来看平阙城的男儿都觉得看不过眼,只因早已见得仙人。 “当然记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贺玉姝凑到江蜜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文家那个小月亮比我们当时看见的那个人还要好看,我是不舍美人落难,所以才想将此事一一查明。” 比那人还要好看? 江蜜想了想那得好看成什么样子?脑海当中半天也没有构建出一个完美的图像来,最后只能放弃。 “那什么时候我可要亲自看看。” 贺玉姝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那可不容易喽,他这人脾气不好,不喜见人,若不是误打误撞拦了他的马车我还不知道文府里面还藏着宝贝呢!” 贺玉姝越是说,江蜜心中越是难耐,好奇更甚,终于忍不住厚着脸皮提出要求。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以后也给我引荐引荐,让我瞧瞧到底是个这么样的宝贝。” “这也不是不可以,贸然引荐他定不乐意,不若这样……”贺玉姝贴着江蜜的耳边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到时候你与他不再是生人而是救命恩人,那他不是还要乖乖听你的话?” 江蜜心里面思索着贺玉姝的话,总觉得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之间还真的分辨不出来,迟疑片刻,终于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在这夜色当中无声的击掌为誓。 时间过得很快,远远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传来,原来已经是三更天了,贺玉姝同江蜜偷偷溜进一条小巷子,这小巷子与齐府后院只有一墙之隔。 贺玉姝后背紧贴着墙壁,掌心冷汗直冒,脸上却是一派镇静,好不容易忽悠住江蜜,这会儿可是不能露馅儿!她在心里面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你就翻进去,偷偷溜到灵堂,我这儿有一根银针你收好,找着机会替我验一验齐鸣的尸身。” 江蜜把话记在心里面,接过贺玉姝指尖的银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间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贺玉姝。 “哎,不对,不对!贺晚晚你蒙我?你想验齐鸣尸首自己又怕鬼才绕了这个大的圈子给我挖坑跳,你亏不亏心?” 贺玉姝没想到平时看着傻乎乎的江蜜现在脑子转的那么快,无奈之下只好做出妥协。 “完事之后请你去一品楼吃佛跳墙,你之前看上的那套宝石头面我也给你买了。” “爽快!” -- 第29页 江蜜是个财迷,银子进到她的手里面就别想着在往出去拿。她对于自己也是能省则省,花她的银子就如同你割她的肉,之前看上首饰也舍不得买,现在刚好有人为她掏银子,江蜜心里乐开了花,顿感精力十足,查验尸体什么的都是小事一桩! “这样贺晚晚我昨天看中了一对镯子,你给我买下来我把齐鸣抱到你面前,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这买卖你做不做?” 贺玉姝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江蜜闪得极快转眼就消失在墙的那头。 天空很净,除却一轮孤月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点缀。今晚是一轮玉盘圆月,薄薄的云层时不时的就会遮盖住月亮的光辉,就像是同地上所有正看向它的人在玩捉迷藏。 巷子两头很黑,贺玉姝不敢四处张望只能是抬头看月亮,等到脖子都仰的酸疼,眼睛都开始发麻的时候江蜜还没有回来,若不是现在听闻府上除却经声再无其它的动静,她都以为江蜜已经暴露。 约莫着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贺玉姝是再也等不了,心中惦记着江蜜可能出事,她不断地鼓励自己给自己打气,然后迈着明显感觉有些软绵的双腿,略显艰难的从小巷子翻到齐府里面,因不熟悉齐府的布局,以至于贺玉姝现在也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府中处处都怪着白色的灯笼,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有哭声,感觉却又有些遥远,贺玉姝估计着哭声处就是齐府所设的灵堂,所以大着胆子往那边走,时不时的还要注意避让府中来往的护院。 贺玉姝溜出这个院子出去就是一个大大的花园,刚准备穿过去就看见一队巡逻的人提着灯笼远远走过来。贺玉姝一看四周猫着身子钻进花园的假山当中。 假山里面比较黑,贺玉姝并不敢多往前走,只进了一两步堪堪遮蔽自己的身形。 护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巧这时夜空中云层散去,漏出月亮洁白的脸颊,贺玉姝低头看见斜斜印在地上的影子,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后背竟抵上一堵坚硬的东西,贺玉姝的汗毛瞬时炸了起来,她身后的明显不是假山,因为假山石嶙峋并没有这般平整,那么她身后的是…… 贺玉姝不敢回头看,这一刻似乎也已经忘记自己身怀武功的事情,恐惧战胜了所有的理智。 她颤抖的伸手往后摸了摸,只感觉掌心摸到的是一片细腻的肌肤,但这皮肤也格外的冰凉。贺玉姝脑子当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之前在一品楼看见的齐鸣的脸,她身后冷汗直冒,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张大嘴正欲叫出声的时候却被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手紧紧捂住嘴。 第16章 第拾陆章 这一刻贺玉姝无比绝望! 她在心里面已经千万次同贺夫人发誓以后晚上一定好好睡觉再也不出门随意乱跑!但贺夫人听不见。 贺玉姝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是弯了弯腰,复又慢慢凑到她脑袋跟前。猛然间贺玉姝想起之前在玉书房里面翻阅过一本奇书,上面写道:人若横死,怨气不散,月圆则化为僵,僵咬人脖颈,吸食鲜血,刀剑不入,非桃木不可斩杀。 莫非自己真的那么点背遇到僵尸了? 贺玉姝努力地缩着自己的脖子,万念俱灰之际,身后的‘僵尸’突然了开口。 “不许叫。”带着些暖意的鼻息打在贺玉姝的耳垂之上,随即他松手放开了贺玉姝。 贺玉姝愣了愣,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试探地唤了一句:“小月亮?” 贺玉姝依旧没有转过身去,因为她只怕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直到听见耳边又有声音响起。 “我说过,不许叫这三个字。” 确定身后不是什么臆想中的妖魔鬼怪而是徐昇之后,贺玉姝心里面的担子一下卸了下来,伸手紧紧捂住脸,指缝当中的湿润含带着她所有的委屈。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月亮又被遮了起来,仿若刚才的那一出只是冲动之举,并不作数。 假山山洞很黑,徐昇眼中瞧见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从狱中出来便直奔齐府,谁知刚一进来就遇见巡逻的人,无奈之下只好暂避此处,只是没想到他前脚进来,后面就又跟进来一个人,原本徐昇敛住声息本不欲搭理,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被那人发现。更始料未及的是竟是个熟人,但此刻那人背对着自己,听着细碎的声响,大概是…… 哭了? 哭了。 这个念头让徐昇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但面上依旧不显。在庆州时也有不少女子在他面前落过泪,但是徐昇只觉得有些矫揉造作,心中也是想着女子本柔弱也许天生就是这样,只是眼前这人不同。 徐昇承认贺玉姝长相十分不俗,眉间的几分英气将这幅本就罕见的花容月貌衬托的更有味道,一向是英勇果断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也开始掉眼泪,徐昇不解,干脆也不做他想,薄唇且启吐出两个字来。 “让开。” 贺玉姝好不容易收拾住情绪,哭过之后心中就是一阵阵的后悔,现在听见徐昇这么说,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迈了一步,便看见那人慢慢走了出来。 徐昇身上穿着的依旧是白日里看见的那件袍子,身姿挺拔似凛冬雾松,不过此刻应该是在牢狱当中待着的人怎么回突然出现在这里?贺玉姝没什么顾忌直接问出口,因刚刚哭过现在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嗡嗡的带着薄薄的鼻音。 -- 第30页 “我想到之处,天地之间尚无人能阻。” 徐昇说完就是要走的,贺玉姝一看赶紧上前伸手就拽住他的袖子。这座宅子阴深深的,府上又刚刚出了白丧,她心中慌得厉害!江蜜一时之间也是找不见了,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熟人贺玉姝自然是不能放弃的。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带带我。” 撇了一眼被捏的发皱的袖摆,徐昇眉心微蹙,带着几分的不耐说道:“松手。” 这话贺玉姝自然是不会听的,她不光是抓的更紧,还试图将人往自己这边扯上一点。 “我知道你此行前来到底是干什么,我也对于这件事情非常好奇,所以今天晚上就过来看看,你带上我,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的。” 语气颇为真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相信,“再说你刚才把我吓着了,不应该赔个不是吗?” 吓? 在徐昇眼中贺玉姝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和这个字是真的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扬了扬手就想将衣袖直接扯出来,却不想贺玉姝抓得紧又一时没有不防备,最后直直朝着他的后背扑过去,徐昇下意识地一闪,贺玉姝直接扑了个空。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踩断了脚下的枯枝,细碎的断裂声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明显,也引起了巡逻护院的注意。 “是谁在那里?” 徐昇反应极快的拉着贺玉姝往假山后面再躲一躲,听见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不由地摸了摸缠绕在腕间的软剑,时刻准备战一场。 正在这时却听见一声唯妙唯俏的猫叫声,“喵……”一连叫了两三声才停下,若非清晰的就在耳边,徐昇当真以为花园中藏着一只猫,但是现在理智时刻提醒他这叫声是贺玉姝拟出来的。 巡逻的人听见猫叫声,其中一人便劝道:“算了算了,只是一只猫罢了,估摸着是六姨娘院子里的那只,一时没照看好跑了出来,不过我听说这猫邪性得紧,尤其还是在当下这个时候,咱还是赶紧走吧。” 脚步和说话声又渐渐远了,贺玉姝偏过头虽看不清楚徐昇的脸,但丝毫不妨碍她想要展示炫耀自己的冲动,“怎么样?我告诉你我本事大着呢,入手不亏哟~。” 徐昇闻言心想若不是你当初拦下我的马车,我现在也不会受这罪,还折腾这么大一趟。他意识到贺玉姝的健谈,徐昇捕欲搭话,抬脚走了出去,不过几步又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的贺玉姝一眼。 贺玉姝顿时明白了徐昇的意思,几步跨过去,她就知道月亮美人面冷心软,一时忘形了她又下意识地去拽住徐昇的衣袖,徐昇扯了两下没再扯出来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很快贺玉姝就发现徐昇似在故意捉弄她,因为每逢遇见有巡逻的人他总会弄出一点动静出来,贺玉姝不得不用着同刚才一样的方法糊弄过去,贺玉姝甚至是觉得等到天一亮大家都会知道齐府有只野猫不安分地叫了一晚上。 灵堂是在府中正厅当中设下的,念经的高僧已经开始轮换着去歇息。贺玉姝二人到的时候刚好赶上一个空档,不过奇怪的是高僧换休但是灵堂也并无一人守着,齐鸣未成家立业膝下也无子嗣,按理说其兄弟姐妹是应当前来守灵的,但是现在灵堂前空无一人。 空气当中溢满了香烛燃烧起来的味道,趁着没人贺玉姝朝徐昇招招手两人来到棺木前,因贺玉姝心中很害怕不敢靠的太近,只能是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徐昇的身后,从徐昇肩膀上探出个脑袋盯着面前这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她伸手戳了戳徐昇腰,“趁着没人,赶紧打开。” 徐昇回头看了贺玉姝一眼,见她眼中纯净也不似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便衬声说道:“不许动手动脚,还有离我远点。” 唯恐待会儿会从棺材里面跳出一个人来,贺玉姝赶紧听话的后退一步,心中没有明白徐昇的意思只当他是怕吓着自己,贺玉姝心中微微动容甚至是开始默默地给徐昇颂起平安经来。 棺木早就已经钉好,看来齐家早早地就想让人入土为安。只见徐昇双手搭在棺木上,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棺盖推开。 看了一眼里面躺着的人贺徐心中早已了然,不欲再看第二眼的徐昇正准备将棺材恢复原样就感觉袖子又被贺玉姝捏住还轻轻摇了摇,只听她问道:“怎么样?小月亮,可看出什么了吗?” 又听见这个称呼,徐昇沉着一张脸,之前说过不许再叫的,但贺玉姝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方才他已经知道贺玉姝是怕神灵鬼怪之类的事物,本想直接告知的答案在听到小月亮三个字的时候由舌尖又咽回到肚子里,“自己来看。”说着走到一边抓一把齐府准备好的纸元宝扔到火盆子里,火焰腾空而起。 贺玉姝看见他的动作还以为徐昇是心中慈善也因为蓦然开馆怕平白招来晦气,但随即又瞧见徐昇将手凑到火焰跟前烤了烤,然后双掌合并拢在一块儿又搓了搓,很明显这人是冷了,忽然贺玉姝想起山洞里捂着自己的嘴的那只手,冰冷异常。 心中对于徐昇的同情大过对于齐鸣尸首的惧怕,贺玉姝凑过去看了看,棺材里面躺着的人穿着一身整齐的寿衣,身旁放了不少值钱的物件,不过这些贺玉姝都不感兴趣,反倒是齐鸣的状态让她心中有所不解。 人,肯定是已经死透了。 现在的齐鸣脸色僵硬泛着些许的乌青,五官虽被清理过,但是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血丝,分明是早已七窍流血只不过是被有心人给盖了过去。嘴唇泛紫,指甲上面爬满黑丝,贺玉姝伸手转了一下他的脑袋准备看一下后颈部却发现齐鸣脖子异常僵硬,绝非普通的尸僵可比。 -- 第31页 贺玉姝正想再细看之时,站在棺尾的徐昇突然一掌拍过来将棺盖合上,若非她反应的快及时收回手只怕现在早就被夹断了。 还未等到贺玉姝开口,就听得徐昇说道:“有人来了。”说着拉着她就闪到一边躲在角落里。 第17章 第拾柒章 来者是一个老嬷嬷,看着似已过花甲之年,若是这般年纪放在寻常人家早已颐享天年,享受儿孙绕膝之乐,但眼前这人显然并非如此。 除却苍老,身上穿的也异常朴素,一看便知定不是齐府家主面前得脸的人物。只见她颤颤巍巍地跪在蒲团上,从带过来的篮子里掏出厚厚的一叠纸,声音嘶哑呜咽。 “少爷,是老奴没有照顾好你,我无言去见夫人……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个老婆子啊,苍天呐,你怎么就瞎了眼了呢……” 贺玉姝见这人显然是伤心过度,说出的话也都是语无伦次,听了半天也没什么有用信息,她拉着徐昇就想走,耳边依旧是老者痛哭伤怀之声。 “少爷你去了我也没什么盼头了,你黄泉路上等等老奴,奴随你一同去见夫人,向夫人请罪,只愿我死后化为厉鬼定要向周萍儿索命,报仇雪恨!” 脚下微滞,周萍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贺玉姝心中正是疑惑时就听得徐昇出言解释。 “周萍儿是齐柏的继室。” 自小在平阙城里长大什么八卦消息没听过的贺玉姝竟然输给了阔别十三年再回来的徐昇!贺玉姝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徐昇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因灵堂有老嬷嬷在,贺玉姝二人只好绕道而行,不知怎的竟绕到一处精致小院。院内有人抱着几盆花草走过来,贺玉姝二人再次退避到暗处就听得那两小厮的话。 其中一个个高干瘦的人碰了碰矮个子人的肩膀说道:“胖哥,这花扔了怪可惜的,我记得当时买的时候可以花了大价钱,十几两银子一盆来着,还是从南疆那边专门运回来的,现在说丢就丢……哎,太可惜了。” 矮个人听到这话也跟着附和几句,“谁说不是呢!不过大少爷毕竟是已经故去,还是突然就横死街头这总归是沾了些晦气,照我说呀他院子里面的东西扔了也好……高老五你方才不是说还肚子疼来着,你赶紧去这花我一道儿给扔出去,不过你得赶紧回来,这院子里面需要收拾的东西还多着呢。” 高个儿人将花丢给矮个子直奔茅房冲去,矮个子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眼冒精光。十几两银子一盆的东西扔了也是扔了倒不如给他谋个福利,反正转手卖出去谁也不知道这花原先是谁养着的,念及此处矮个子抱着花找了个好去处藏起来。 贺玉姝隐隐约约瞧见两人怀中抱着的东西是用两块黑色的布料给盖起来,并不能看清楚真是的面目来,空气当中隐隐约约飘过一阵阵很浓郁的香气,这股味道具体像是什么贺玉姝一时之间闻不出来。 待瞧着院子已经空了,两人这才又溜进去。 齐鸣的院子已经被收拾差不多了,生活痕迹也被抹除,尽管此人现在还躺在灵堂之中并未下葬。翻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收获,两人只能是趁着众人不被赶紧出了齐府。 二人刚走没一会儿,漆黑的夜幕裂开一道缝隙系,光透了进来。 贺玉姝心里面还念叨着江蜜,徐昇先走一步,她又在院子那里晃悠了好半天都不见人,四周也没留下什么信息,贺玉姝心想只怕她是已经先回去了。 贺玉姝并不着急着回定国将军府去,反倒是溜到城墙脚根那儿的摊上点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正吃着就听见后面的人开始说起热闹事情来。 “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讲过茂成郡主和徐公子的事情吗,你们是不知道昨天那个徐公子已经被收监啦,我看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就是他做下的,尤其是还有证人当庭指证,而且我还得知了一个更爆炸的消息。” “昨天堂上的那个证人冯四昨天夜里的时候被人勒死在家中,据说是那徐公子的手笔,他杀人灭口好让自己顺利脱罪。” 贺玉姝:“……” 在徐昇杀死冯四的流言在平阙城开始疯狂传播的时候,贺玉姝先是去了一趟江都统府见江蜜还在补着大觉她也算是放下心来,随即回了定国将军府,吩咐下去一些事情这才开始洗漱准备睡个回笼觉。 贺夫人到的时候被如意给拦在外面,只说贺玉姝还睡着。贺夫人以为她是病了忙让人去请大夫来,这一番折腾贺玉姝终究还是醒了。 毕竟还是人年轻,困顿也不过是一阵子的事情。 贺夫人亲自端着早就熬好的乌鸡参汤进来时贺玉姝正在换衣服,闻着空气中勾人的香气,贺玉姝越发饿得慌,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拿过披风先披上,左右房间里放了好几个炭盆子也算不上多冷,再加上她是练武之人体质比寻常人好上许多。 “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贺夫人坐在边上见贺玉姝喝得舒坦极了连眼睛都微微眯起来,她心中异常满足,嗔怪几句:“昨日就盼着你从大理寺回来,结果倒好你直接去了明府,回来转头就睡下了,知晓你辛苦便不做打扰,可你个小没良心的为娘昨天担忧一整天你今个儿也不知早起去见见我?没法子你登我的院门我只能自己找上门来了。” 贺玉姝拿过如意早就准备好的藕色绣八爪蟹菊的帕子擦擦嘴,伸手拉住贺夫人的手轻轻摇了摇,嘴里甜的不得了,仿若刚才喝下的不是鸡汤而是一碗蜂蜜。 -- 第32页 “娘,女儿知错了,害娘担心,后面一个月我定天天早上去娘院子里给您请安,到时您可不许嫌我烦!” 见她卖乖,贺夫人刚才的抱怨全都没有了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目光打量着贺玉姝,将她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往后抛了抛,漏出白皙的脖颈,粉色的中衣显得肌肤更加娇嫩,只不过脖颈上却是空空荡荡的? “你一直戴着的玉佩呢?” 那块玉佩是贺玉姝祖父母相赠的百日礼,自贺夫人怀上贺玉姝开始那玉佩就备下了,曾寄于贺玉姝祖父贺夔好友无空大师处日日沐浴佛经,哪怕是块顽石都会被点化更何况这本身就是块宝玉呢。且玉佩自贺玉姝戴上以后从不离身,现在没看见东西贺夫人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贺玉姝怎么敢说东西丢了? 为了自己的双腿着想她只好强作镇定地撒谎。 “娘您不知道,江蜜前几日似撞上邪祟,整日里神情恍惚的,于是就想着去寺中求个法器防身,但这东西哪是那么好求的,我见她实在可怜就先把玉佩借给她用用,这好歹也是大师开过光的,定能有用。” 贺夫人听的直摇头,看向贺玉姝的眼神当中颇有几分你瞎胡闹的意味,她长叹一口气。 “娘知道你和江蜜要好,但这种东西也是能随意给人的?你赶紧去拿回来,不过你江伯母怎么也没有知会一声?” 贺玉姝明白她娘最后的意思,往日里江伯母每逢去庙里必邀上贺夫人,这两个人可算是庙里上香祈福的铁搭档,所以贺夫人有这样的疑问也不足为奇。 刚开始忽悠贺夫人的时候贺玉姝忽略了这一点,现在只好赶紧圆回来。 “娘,这种事情人人讳莫如深又怎么好主动往外说呢?您后面也别当着江伯母和江蜜的面再提起,切莫再提!还有啊那东西都已经借出去了现在突然拿回来实在是不妥,待江伯母那边法器求到了我再要回来也不迟。” 贺夫人拧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心中却也有着纠结,“那你抓紧。” 眼瞧着暂时糊弄过去,贺玉姝提起的心还没真正放下,之前让素云把屋子都翻遍了都没找到那块玉佩,难道说是丢在外面了? 贺玉姝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日的行程,最后将目标定在文府,应当是那个时候丢失的。 可丢哪里不好偏偏丢在文府,一想起这个贺玉姝就满脑子的头疼,换好衣裳打算出去走走。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文收你动一动啊!你怎么一动不动了?是晋江的雪太大了吗? 文收:不,我为何不动你心中没点数吗? 作者:QAQ 第18章 第拾捌章 日前积起未消融的雪在今日终于全部融化,日头很足,洒下来的光照的人暖洋洋的。 多日未在府上安分地待过,贺玉姝找了处阳光充足的亭子,让人取来厚厚的毯子和软枕铺在坐凳上,人倚上去,舒服至极。她斜趴在栏杆上见湖里时不时地有鱼儿游过,便拿了块点心,用手指捏碎了扔下去,立刻就有一大群鱼聚过来求分食。 一块点心掰完,贺玉姝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她从怀里面掏出一个锦囊,打开取出一只白玉簪子,赫然就是当初她从文府带走的那只。 贺玉姝心中万般纠结不知该如何跟徐昇去说。 “小月亮,你是不是捡到我的玉佩啦?好巧哦,我也捡到你的发簪,要不咱们两个换换?” 贺玉姝摇头:不行不行,太刻意了。 “小月亮,听闻你前几日刚得了一块玉佩,可否让我瞻仰瞻仰?” 贺玉姝否定:太假了! “小月亮,你可是捡到我的玉佩啦?实不相瞒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可否还与我?我定铭感五内,携环相报。” 贺玉姝叹气:他不喜欢我叫他小月亮!换个称呼,换个称呼! “徐公子,那玉佩乃是家母所传,是将来定亲的信物,持此物的人可是我定国将军府的赘婿,你若捡到可能还我?” 贺玉姝眼前一亮,好主意! 这几天她也看出了徐昇躲她不及,如此说辞依着徐昇的性子若是捡到定能将东西归还。 从未有一刻贺玉姝觉得自己如此聪明,兴奋地拿手撩了撩额前的发丝,结果只听见一声入水声,待反应过来时簪子已经掉入湖中,再一看手上……锦囊顶端的绳子未系上! 贺玉姝身子探出栏杆,只瞧见湖面的水纹已渐渐淡去,成群的鱼儿受到惊吓,四面逃散。 想要下去捞,但贺玉姝并不同水性,若是遣人下水,依着她在府中受关注的程度,不出片刻府中众人都会聚过来,问及原因那就真的不好再编了。 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早上吩咐出去办事的人这会儿已经回来了,贺玉姝想起还有事情未处理完,也就先不纠结簪子的事情了,反正已经在湖底了,以后再取回也是一样。 未在府上待满半天的时间贺玉姝又偷偷溜了出去,去的还是明江两府,回来时还特意在兰石居晃悠了一圈,陪着贺沥和贺夫人用完晚膳才回去自己的归鸿楼。 临走时因贺沥也知道今天京城当中流传的关于徐昇谋害证人一事,虽然薛平川还在追查真凶,但此事已经是喧嚣尘上,尽管已暂判与贺玉姝不相关,但是贺沥了解自己的闺女,保不齐贺玉姝突然又进去插上一脚,毕竟他也听说了这个徐昇长的相当不错。 -- 第33页 对于父亲的教诲,贺玉姝一向是乖乖听话的,但按不按照贺沥的要求去做,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知女莫若父。 细数贺玉姝之前做下的种种事情,贺沥开始给她许愿。 “你若乖乖的,我就把你最喜欢的那件东西送与你。” 贺玉姝喜欢的东西不少,若说是最喜欢的还和贺沥有关的,她蓦然间想到一样东西,试探着问道:“可是怀陵匕?” 贺沥也不应声只是笑着点点头。 贺玉姝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的,当下承诺道:“爹,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绝对不掺合。” 那可是怀陵匕啊! 所谓怀陵匕是一把弯刀匕首,较寻常匕首而言略长一些,刀片薄如蝉翼,整个重量也是异常的轻。传闻这把刀杀人血迹从不沾刀身,若是用此刀了结人性命之后再用白布擦拭匕首,布上丝毫不见半点的污迹,天下有不少人费尽心思想要一观此刀之神奇,却终不能如愿,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两把,一把便在贺沥这里,碍于他定国大将军的身份和十几年前征战所得的名声,并没有人愿意为了匕首而与他成敌。 怀陵匕乃当代铸剑大师楚怀陵历时七年锻造而成,也是他的封山之作,此刀出世后不久楚怀陵骤然而亡,无人知其缘由,也正是因为如此怀陵匕才更显的珍贵。 自少时贺沥拿到贺玉姝面前展示一回,贺玉姝心里面就惦记上了,但是苦求贺沥许久也不见得他松口,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当然是不愿意错过的。 当下答应的好好的,但是晚间躺在床塌上的时候贺玉姝心里面却突然的泛起了嘀咕,因为她心在此刻谋划的事情与她方才给出的承诺截然相反。 两项权衡之下,贺玉姝决定还是要先对不起她爹了。 次日,刚过午时,艳阳当头,在隆冬之时显得格外的珍贵。 贺玉姝让人驾着她的马车去了明府,自己则是一步一步绕了小半个平阙城,走到大理寺前,击鼓,鸣冤。 牛皮大鼓发出的沉闷之声在天空之中飘荡,贺玉姝自幼习武力气是小不了的,以至于众人听见那鼓声就像是一下一下敲在心里一般。 朝廷有规定衙门前的鼓不可随意敲击,除非是有重大的冤情,否则会依法论处,轻则入狱重则流放,且衙门官员凡是听见有鸣鼓声问清缘由之后必要开堂接审,从无例外。 院内薛平川同一众大人正在处理公文,听见前院传进来的声音,他赶紧起身,“去看看前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寻常人等是不会来敲大理寺门前的鼓,通常所有案子归于当地县衙进行审理,若有疑难未决之事大多是以折子形式递到大理寺,若大理寺也拿捏不了最后是会面呈皇帝。 这么多年来大理寺的鼓声从来都没有响起过,甚至是众人都忘记外面还设有这样的东西,今日初初听闻,仿若置身梦中。 前院很快就有人过来,只是回禀说是有一女子鸣冤其中牵扯到了人命官司,薛平川原本是想指定一人审理,只不过立马又有人进来通禀说是外面来的是茂成郡主贺玉姝。 “怎么是这个煞神!” 薛平川不注意就将心里面的话说出来,一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后面有同僚咳嗽示意,薛平川才猛然间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开堂,本官亲自审理。” 薛平川到公堂的时候,我外面已经是有很多的百姓聚集观看审理,毕竟大理寺的鼓声几十年都不见得响上一声,如此敢有人去敲,当然是要看热闹看个够本的。 贺玉姝站在公堂中间,见薛平川刚在上面落座,贺玉姝恭敬行礼。 “贺玉姝见过大人。” 薛平川几时见过贺玉姝这般客气的,更何况她现在是苍明帝御笔亲封的茂成郡主,说起来贺玉姝是主他才是奴,如今贺玉姝这般客套他内心惶恐。 “茂成郡主请……” “今日堂中没什么郡主,只有民女贺玉姝,大人当一视同仁,秉公而论。”贺玉姝打断薛平川的话,面色冷然,和平时截然不同。 既然贺玉姝如此说了,薛平川心中也不再有什么顾忌,惊堂木趴的一声将周围尚有的窃窃私语声压制下去。 “贺氏,你今日鸣大理寺殿鼓是有何冤要诉?有何情需陈?” “回大人,民女今日只为徐昇徐公子就东五大道上齐府嫡长子齐鸣横死一案喊冤。” 薛平川挑挑眉头,未曾料到是这一回事,文阁老和贺大将军历来不和,怎的这后一辈的就突然亲近起来了? 因涉及到之前的案子,薛平川让人将徐昇主仆二人带了上来。 虽蹉跎过一天,再见徐昇时,贺玉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仔细一瞧原来是脸色更加苍白,唇无血色,身姿依旧挺拔但不改孱弱公子的模样。 除却徐昇,贺玉姝要求齐柏及其夫人均要到场,薛平川立刻差人去请。 齐柏虽不愿但奈何薛平川奉旨办事,他不敢反抗,只能是带着一脸的丧子之痛携着夫人周萍儿匆匆赶来。 齐柏子女众多,但原配夫人所出的只有齐鸣一人,且这个嫡长子资质尚可,他并不轻待,待人成年以后开始为他打算筹谋,但不料一朝惨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甚是悲哀,心中哀痛之时也知上次堂审竟牵扯到文阁老养子,齐柏自是文端颐队伍的,这两日思虑良久,一方权势一方佳儿,难以抉择。 -- 第34页 一同前来的齐夫人,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模样,此刻她低头站在齐柏身后,时不时拿帕子试过眼角,始终不作言语。 “相关人等均已到齐,贺氏你且说说齐大公子案到底有个冤屈?” 贺玉姝开口就抛出一枚炸弹。 “因为齐大公子根本就不是被马车撞死而是中毒身亡。”说完又观众人反应,然后接着说道:“与齐大公子在一品楼见面时因一些小事发生口角,后手绢误被齐大公子拿走,因贴身之物定当要追回的,奈何小女在平阙城中声名显赫,齐鸣误以为我要对他动手便匆匆忙忙就跑了,人至外间再回头看我时,我发现他双眼通红,原不觉有何不妥,后面想起时曾请教友人,怀疑齐鸣中毒,但尸身不在大理寺无法请薛大人亲查,小女子前夜只好亲自走了一趟齐府,薛大人你不妨猜猜我看见什么了?” 夜闯齐府,身为齐府家主尚未说话,齐夫人就先嚷起来。 “哎呀,大公子棺木前天午时便让高僧封好,只求来世福运傍身,你这贸然开棺这是成心让大公子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啊!若是大公子不得转世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说完齐夫人一副失神到悲痛欲绝的模样,让贺玉姝不自觉地多看了她几眼。 本该听闻是愤然大怒的齐柏此刻也并未有什么过激地反应,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吐出几个字来。 “此事我定会奏与皇上。” 贺玉姝笑了笑不以为意,接着道:“我若替齐大人查明令公子死因只怕齐大人谢我都来不及呢……” “昨日开棺我见齐鸣尸首僵硬异常绝非一般的尸僵可比,且五官之中皆有血迹虽被人仔细清理过但也总有遗漏之处,面色发紫是典型的中毒之症,且小女小时曾观军医医治伤残,虽与仵作之间隔着行但也算是略懂一二,于是冒昧检查过齐鸣胸口腰腹并无马车撞击之后呈现出的青紫淤伤,由此可见徐公子定是被冤枉的。” 虽是如此说但也仅仅是贺玉姝的一面之词当然做不了数,当下薛平川也不在顾忌什么同僚之情悄声吩咐人带着仵作直接去齐府查验尸首,违者一律论处。 薛平川又言:“即使如此初次堂审之时有证人亲眼目睹齐鸣乃是被马车当场撞死且车上坐的正是徐世安主仆,今证人突发身亡城中皆是传闻乃命丧徐世安之手,于此你有何申辩?” 第19章 第拾玖章 “即是如此初次堂审之时也曾有证人亲眼目睹齐鸣乃是被马车当场撞死且当时车上坐的正是徐世安主仆,今证人突发身亡城中皆是传闻一下冯四乃命丧徐世安之手,于此你有何申辩?” 徐世安现在一旁未发一言,但是身后的丰竹先迈了出来,几日大狱生活让他看起来即疲倦又狼狈。 “昨日我家公子与我一同被关于大理寺牢狱之中,不曾离开过半步,且当日无人探视,又如何做下这等事情?且不能因为我家公子现在身陷囹圄便任人构陷。” 薛平川:“你乃徐世安忠仆,所言皆不得为证。” 徐昇每至寒冬身体异常单薄,昨日狱中有些受凉,此刻嗓子里就像是有百来只蚂蚁来回地爬。他终于忍不住咳出声来,这一发作就是一阵,片刻之间消停不了。 贺玉姝看的直皱眉,这小月亮怎么还是个缺的? 待缓过这一阵,徐昇朝着薛平川拱拱手,面上风轻云淡。 “昨日我可曾出过昭狱薛大人传守卫一问便知,且世安残破之躯、手脚无力只怕连寻常一女子都打不过更何况壮年汉子?” 真打不过? 贺玉姝不由地想起之前夜探文府时在屋顶上两人过招那可是不相上下的,既是打不过寻常女子,贺玉姝在心里面偷偷给自己定了位。 看来我贺玉姝定是不寻常的了! “大人可记得几日前有一伙贼人夜盗定国将军府,后被贺二公子擒获,但其中有一漏网之鱼至今依旧逍遥法外,实不相瞒那漏网的贼人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印象极浅,直到看见那证人一只断眉才得以确定。” “一贼人生性贪婪狡猾,他的证词如何做信?我认出他之后便觉此事蹊跷,也才有了夜拜齐府之事。” 薛平川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的那一伙人现在还在大理寺的牢狱中收押着呢,至于发出的那张通缉令因当时此事并非是他所经手的,所以并未见过。 现在听贺玉姝提起这件事情薛平川赶紧让人将通缉令找到呈上来,可左右翻看之下心中疑虑依旧不解。 “冯四本官也是见过的,同这通缉之人只有一处断眉相似,身形便是差上一大截,单单只凭这一个特征来判定,恐不服众。” “然也,正因为如此我特意向人请教一番,得知世上确实是有一种药唤做瘼桑丸,以水送服可以让人在短短三天时间内改变身形,而我未见冯四尸身并不知其是否用了这种药,所以特意又去了大狱探访了当时被捕的贼人,确有人证实几年前也见过冯四服用瘼桑丸导致身形变化,大人可传相关人证一问便知。” 薛平川又吩咐衙役直接将那一伙人带上公堂。 原本还有些宽阔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尚不喜人多的徐昇紧紧身上的披风,后退一步,丰竹直接上前将其遮于身后。 细细审过之后又传来仵作,仵作言明贺玉姝所言属实,又道出冯四真正死因。 -- 第35页 “颈部可见明显的淤痕,胸口有两寸长的伤口,伤及内脏,据检验结果可以断定冯四乃是先被人刺中胸口使其挣扎不得最后用绳子勒其颈脖窒息而亡,死亡时间当是在一更天左右。” 一更天? 贺玉姝想了想自己昨晚见到徐昇的时间乃是临近三更天。 她偷偷往徐昇那边看了一眼,原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却没想到却被徐昇逮了个正着,她心虚地咧了咧嘴,赶紧移开视线,心里面还不断的唾弃自己:贺晚晚你想什么呢?月亮美人天人之姿就算是杀人也是夺命于一息之间的哪里会那么麻烦!或许不用祭出剑,只需一露脸便已取人性命,因为…… 美色杀人! 由于一干人等的指证,已是证明贺玉姝口中说冯四乃是当初逃亡之人的话确实属实,至于冯四真正的死因已无人关心,本就是做了假证且十恶不赦之徒,用不着再费太大的功夫。 待堂上的人再次变少时衙役已经齐鸣的棺木运至大理寺后院,同行的还有齐老太太。 不过奇怪的是仵作要验齐鸣尸首需开棺时齐老太太并没有阻止,这和齐鸣横死当日率人亲上大理寺抢尸身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后院忙活着前堂的人只能是静静等待着最终结果。 薛平川在堂上尚且坐的好好的,堂中众人谁的身份都不简单,本想是让人看座的,奈何几人谁都不同意,结果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外面围观的众人来了又走,去了又来,只等得齐老太太由人扶上堂跪地而拜时众人才来了精神。 “我那孙儿死的冤啦,请薛大人为我祖孙二人做主!” 齐老太太正逢花甲之年,年轻时遭过大罪,伤了身体,晚年又总是病弱,再经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此刻跪在堂下朝着薛平川磕头,发髻都有些散乱了,让人见之揪心。 薛平川原不敢直接上齐府索要回齐鸣尸体单凭什么同僚之情,是不足以让他畏首畏尾的,最大的关键在于齐老太太胞妹曾与圣上有哺乳之恩,放寻常百姓家也算是半母,虽如今人已故去但恩情还是在的,只怕齐老太太挟恩状至君前,他薛平川可就难说话了。 “来人,给老夫人看座。”齐老太太推辞不已,一心只想找出谋害齐鸣的真凶。 见她这样子薛平川也怕这人突然出了什么问题,好说歹说终于将人劝下了来,然后传仵作官上堂问话。 依着规矩,验尸的结果一向是对外保密的,但此刻事态发展已不受控制,仵作直接当堂宣布结果,与方才贺玉姝说的并未有什么出入。 “可知是什么毒?” 仵作摇摇头,他于此道并不精通,寻常毒药倒是了解不少,但眼下的这种却从未见过。 薛平川见此只得让他先下去,贺玉姝转身视线透过围观的人群,见早上派出去接人的马车已经回来,便朝薛平川拱了拱手? “大人,此惑我可解,不过可否容我先问上几个问题?” 齐夫人手中紧紧拽住帕子,眼神直直盯着贺玉姝的侧脸,待听得薛平川一声可之后又似猛然惊醒,垂头不语。 “那夜参祭完齐大公子从灵堂出来时误打误撞偶然进入一处院子,见两小厮攀谈才知是大公子的院落,且那两人手中各捧着一盆花,天色太暗未见得具体样貌,只闻得沁人心脾的芬芳,不知齐夫人可知我说的是哪一种?” 齐夫人暗思一下,摇摇头。 “因老太太和我家老爷喜欢观赏奇花异草,所以府中花草树木众多,实不知茂成郡主说的是哪一种。” “我就知道齐夫人贵人多忘事,那我就再提醒一下夫人好了,那花采自南疆,且整个齐府也只有齐大公子的院落当中才有,如此齐夫人可想起来了?” 齐夫人未来得及开口,齐老太太却是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说的那种花,名为大宛兰,形似君子兰,但花香浓郁,一年四季花开不败,闻之明目清神极为难得。当初府中买回来时因数量极少便放到我这个老太婆的院子,后来念着我那孙儿读书辛苦,我转手就让人送了过去,难道……” 齐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苍老的声音中夹含着些许地颤抖,“难道那花有问题?是我害死了我孙儿?”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贺玉姝,仿佛只要贺玉姝一点头她便立刻气绝身亡一般。 “非也,这花并无什么大问题。”怕刺激到齐老太太贺玉姝转头又问齐夫人,“这大宛兰一盆盈香满室,府中香料想必是用的极少的吧?” “并不是,方才母亲也说这花本就是个稀奇的物件儿,母亲疼爱大公子,刚得了就送到大公子房里,其他人处都不曾有,无花草自然添香也就只能买些香料来用。” 贺玉姝点点头,随口又问道:“都是些什么香可曾记得?” 齐夫人想了想摇摇头,“我虽管家,但是各个院子用什么香料这些都没具体的规制,左右不过是依着大家各自的喜好来,所以用的都是不一样的,种类太多我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 “方才我听的齐大公子在府中格外受重视,那夫人总该知道他院子里用的是什么香?” 齐夫人眉心一蹙,端看着就是一副被为难的样子,手中的帕子拧了半天才吐出一种香料的名字,未了还加上一句,“大公子喜欢去母亲跟前孝敬,曾闻得此香颇为喜爱,后来我便让人采了送到大公子处,无需大公子日日为了香前去叨扰母亲,也免得外人说我苛待继子。” -- 第36页 “鸣哥儿是孝顺我,哪里是为了什么香不香的。” 饶是齐老太太这会儿被丧亲之痛折磨的筋疲力尽,但是满心满眼依旧是容不得旁人说上齐鸣一句不是。 齐家自己的官司如何去断贺玉姝并不关心,反倒是向薛平川提出还需一人上堂,但并未提及姓名。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案子就完了…… 最近天好冷,注意保暖啊~ 第20章 第贰拾章 来人一身翠荷色衣裳,面上罩着一层薄纱,手中捧着贺玉姝之前特意让人去齐府那矮胖小厮手中重金买来的大宛兰。 待人向薛平川微微伏身行过礼之后,贺玉姝才开了口。 “这位是宫中明秋女医官之女明沅沅,也是我的至交好友。她向来博览群书,医术高超,此次也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之前齐鸣离开一品楼时眼珠发红,心中疑惑不解便特意上明府问过,这才得知可能是中毒也才有了后来夜拜齐府之事。” 明沅沅方才在外面也是听的清清楚楚,她根本不知贺玉姝做了这么,现在听见她往自己身上扯,面纱下脸色急的通红。 “惯会胡说,我只是告诉你是中毒之象可并没有说让你冒昧闯齐府。” 若是在往常,因这一件事情小两姐妹就能争论上半天的,可此刻是在公堂之上贺玉姝只能尽量克制自己。 “沅沅,你将你的发现说出来。” 话音刚落整个堂上的人目光齐刷刷地聚了过来。 明沅沅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哪里经得起这般架势,当下往后退了退直接躲在贺玉姝身后。 “你们吓着她了。”说完贺玉姝安抚地拍了拍明沅沅的手,“无事,我在,你说吧。” 待众人收回目光时明沅沅开口说道:“方才我在外面听闻齐夫人说大公子常用呼月椒这种香料,此香名贵与人也是极好的,但如果在房中放置了大宛兰再用此香却是大大的不该。两种香气混合人若长时间处在其中会让人的心智慢慢陷于癫狂,最后暴毙而亡。” “而且中此类毒者身死后四肢僵硬异常,七窍伴有血状,面色发紫,唇色发青,手心足心会产生大片的出血斑点。” “此物中原极其稀少,倒在南疆家家户户都栽植有大宛兰,至于相关禁忌南疆街坊之中皆有传颂,不知当初从南疆采买大宛兰回来的人可有告知?” 一句话问的齐夫人冷汗直冒,下意识地朝着齐柏投去求助的眼光。 齐柏自入公堂开始时还有一副悲痛的样子,但时间一久便只是冷眼旁观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摆明了一副:你们随意说,我只要结果的模样。 薛平川一拍惊堂木,问道:“齐夫人,这大宛兰当初由谁采购?” “是……是……”吞吞吐吐的齐夫人始终没有道出个名字来。 “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周存。周萍儿你且告诉我当年周存送来花时可有告知你这些?”齐老太太方才听了明沅沅的话此刻神色异常激动,若不是年老体弱,只想上去揪着周萍儿的头发问她:你知不知情?是不是你干的? 周存的名字一出来,齐夫人整个人似乎又突然放松了下来,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曾。” 薛平川唤来人似乎是想再传周存,却听堂下齐夫人问道:“大人可是想传周存?” 薛平川:“周存在何处?” 齐夫人:“地下黄泉。” 只见周萍儿往出迈了一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薛平川。 “七年前舍弟前来齐府借住,与府中众人相处得当,因舍弟早年经商去过不少地方,见闻阅历皆是不凡,大公子几次相邀舍弟与其友一聚,因我的缘故舍弟从未应下,后来一次实在无法推脱只能前去游船,未曾想晚间竟听闻大公子落水舍弟下水搭救,结果溺水而亡甚至尸骨无存。” 齐老太太似想起了什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周萍儿,骂道:“毒妇!所以是你设法害死了我的鸣哥儿!是你!造孽啊!” 猛地一下转身,齐夫人瞧着齐老太太笑了笑。 “当初我求你们去找周存的时候,在你那院子里听得你与老嬷嬷说:周存人已经故去了,左右鸣哥儿无事,这事也不便再追查下去,鸣哥儿是我抱着长大的我自然是相信,但世人唇舌如利剑,杀人皆在无形中。这不光是为了鸣哥儿还为了齐府声誉,此事就到这里了,以后府上众人不许再提。” 薛平川顿感头疼,这话里话外的隐约间还能牵扯出旁的人命官司,不过一码归一码,当下案子是需有个了断的。 “所以周萍儿关于大宛兰的禁忌你到底知又不知?” “不知。” 贺玉姝听到这里笑了笑,把明沅沅手中端着的花拿过来抱在怀里。 “即是不知那齐夫人为何让人连夜将大宛兰毁了?这花十几两银子一盆且金贵着呢,若不是你府中小厮贪利偷偷将东西昧了去,我怕是不能买到再一睹为快了。” “我怎知你是不是拿了别人家的大宛兰逼我认罪?即然府中小厮贪利,你若出了大价钱他自然愿意为你说话。” 贺玉姝把大宛兰递给丰竹,让他帮忙举起来,自己身高不够只能求助他人。奈何丰竹还记得之前结下的梁子不愿接手相助。她又看看徐昇,见他微闭着眼,呼吸平缓似已睡着,贺玉姝心中惊奇不已:这小月亮是属马的吗?站着都能睡去? -- 第37页 无奈最后只能让衙役帮忙。 贺玉姝指着盆底的图案说道:“这种图案是齐府独有的,专门去官窑托人烧制而成,应都有造册记录,旁人无法仿制,大人一查便知。” 齐夫人竟不知还有这一茬,顿时哑口无言,看着贺玉姝半晌,才说了句:“都说茂成郡主顽劣成性,胸无点墨,如今看来果然是传言误人,这一局终是我输了。” 齐夫人跪在堂中,腰板挺直,无丝毫悔过之意。 齐柏望着自己这个续弦夫人眼中满是复杂,“萍儿,你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我出身商户不得老太太与老爷看重,但齐府有现在这般景象哪样不是我拿着娘家的钱砸出来的?可你齐府是怎么对待我周家的?按照齐家的规矩,嫡长孙成家以后家主需成信告慰祖宗,家中一切均向其倾斜,但他齐鸣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说到最后竟痴痴笑了起来,状似癫狂。 齐鸣一案至此终结,至于可能涉及到的其他案子则押后审理。薛平川宣布退堂时,外面正是暮色四合之时。 贺玉姝拉着明沅沅出了大理寺,寒风正甚,她记得明沅沅自小身子就不好,干脆把自己的披风脱下给明沅沅又叠了一层。 “今日这事若传到秋姨耳朵里,她定是不许我这几个月再去寻你,本想拉着你去吃顿饭的,但这会子天也太冷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去,过两天我偷偷给你送吃的去。” 明沅沅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心中也是忐忑,跟贺玉姝道过别上了马车就先行一步。 贺玉姝今日出门没带丫鬟,披风又送给了明沅沅,此刻冷风灌身,虽是练武之人也不由地打个寒颤。她搓了搓手,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徐昇主仆,她三两步跑过去。 “小月亮,今个儿算不算得上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第21章 第贰拾壹章 “小月亮,今个儿算不算得上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徐昇撇了她一眼不做言语,丰竹在旁边就开始小嘴叭叭地回她。 “我们公子行得正坐得端,这事本就是个误会,就算郡主不出面,薛大人也定能还公子清白。” 贺玉姝对丰竹印象极差,此刻也不欲理他,刚想说话就见有马车停在跟前,一看是文府派来专门接徐昇回去的。 出事就不见文府有人伸手,没事了又凑上来,真惹人厌! 徐昇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着比正刮着的三九天里的寒风还要冷。 丰竹扶着他上去,自己则跟车夫坐在外面,挥着鞭子马车便动了。 见状贺玉姝急忙问道:“我也算是帮了你,小月亮你就这样对恩人的?” 马车越跑越远,贺玉姝的话落在空中,不一会儿就被寒风吹散了。 天气太冷,贺玉姝想了想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理寺所在街道的拐角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似再等什么人,许久都不挪动一下。 外面的风更烈了,终于前面坐着的人受不住开了口:“公子,她不来定是有了更好的去处,咱先回吧。” 车内无人回答,又过了半晌终于传出动静。 “回。” 马车跑了起来,车厢顶盖下的流苏被风吹的翻起,遮住最后一丝光亮。 夜,终于来了。 齐鸣的案子结了以后平阙城又下了一场大雪,洋洋洒洒,天地一色。 因违背了曾经向父亲许下的承诺,贺玉姝自那日开始便一直在衿竹馆待着,一转眼都快小半个月了。 所谓衿竹馆是平阙城中一处风流之所,不过这里的风流专指的是文人墨客的风流并无半点低俗之意。 传闻衿竹馆馆主月竹笙原是一小国圣人之后,因其祖父主张变法触动一些大家族利益,笔杆子压不过刀口子,一夜之间家族覆灭,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后来流浪到东渝国受人资助开了这衿竹馆。 衿竹馆内平时会聚集许多的学子大能一起交流经义,议政策国事。东渝文风开放且苍明帝重文治,衿竹馆此举也并未被制止。 馆内常驻的只有月竹笙一人,其余人等或是会友,或是外出游学,行踪不一而定。 贺玉姝当日从大理寺离开时想着天寒极为冻人就直奔此处而来,月竹笙一见是她便让人收拾了干净的屋子,贺玉姝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天。 说起来贺玉姝可算得上是月竹笙的救命恩人,因月竹笙此前逃亡流浪误打误撞来到平阙城,因这一路上过得那是相当辛苦,故而一只脚刚踏进这里时人就病倒了。守城的士兵见他一身装扮不是东渝国人,也不愿多管闲事,直接将人扔到城门外墙角处,由着他自生自灭。 犹记得那是贺玉姝约平阳公主毓庆出城跑马,回来时刚好碰见月竹笙,见人虽有落魄表象但一副样貌尽显文人俊雅,贺玉姝打定主意便将人放在马上扛了回去。 只不过这回的并不是定国将军府而是毓庆的公主府上。 策马长街,人人都见得贺将军女儿马上的男子,顿时议论纷纭,渐渐地不知怎么的就传出来贺玉姝强抢民男的话来,贺玉姝纨绔之名也由此初显,彼时贺玉姝不过十三而已。 那时月竹笙在平阳公主府上养伤,在此期间贺玉姝经常登门探望,至于其悲惨身世二人也都知晓且被文采折服,后由贺玉姝提议毓庆出资创办衿竹馆,一直延续至今。 -- 第38页 三人之间一直维持着知己之情,不过除却江蜜外人是不知晓得的。 贺玉姝在馆内的这些日子,除了听听堂中来往文人的高谈阔论,余下的时间便是跟着月竹笙学制陶。 这对于贺玉姝来说是件极其新鲜的体验,她一直怀着饱满的热情。一个全力教,一个虚心学,一时之间进度飞速。 手中灵活地捏着陶胚,本想做个瓶器,却不想最后出来的却是个小人儿,贺玉姝一下子呆住了。 制陶工序繁琐,他们可参与的也只有起胚这一步而已,因此月竹笙正问贺玉姝陶器烧治出来以后送往哪里却半天听不见回答,月竹笙心下好奇走过去就看见贺玉姝手中的小人。 “晚晚,这是?” 贺玉姝一下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拿着手中的东西往后缩了缩,随即又立马反应过来,干笑着说道:“小竹子,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姓徐,刚认识不久,下次带来给你瞧瞧,你们定能一见如故。” 月竹笙笑着应下,心里头却在暗自思杵,姓徐? 他蓦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再一联想起贺晚晚躲在他这里不敢回家的原因,他顿时猜到那人是谁了。不过且不论文武两位重臣这些年来的交锋,既然能让贺晚晚另眼相待的,他但是要好好瞧瞧,可不能让这个傻丫头平白无故被人骗了去。 不知月竹笙心中所想,贺玉姝却已经盘算了个明白,她打算拿着这个东西去换回她的玉佩,亲手所做尽显诚意,想来小月亮也是个知礼文雅通达的人,定不会与她为难。 本就打算着回去的,未曾想午时不到孟謦舟亲自上门来抓人。 原本孟謦舟也不知贺玉姝在这里,全府上下皆以为她是在江蜜处,因两家关系好,贺玉姝去江家小住也是常有的事儿,故十天半月不急着寻人,只是今日江蜜登门众人才知贺玉姝未去投靠她,贺夫人这才急着让孟謦舟出来寻人。 能寻到此处也是江蜜无意间说到的。 孟謦舟对于衿竹馆的鼎鼎大名也是有所耳闻,但月竹笙这人他却并未见过。 此刻得见贺玉姝就想着为两人引荐,却是月竹笙先开了口:“久仰贺二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晚晚离府多日,家中挂念,小生不便多留,择日定登门拜访,还劳贺二公子款待。” 孟謦舟朝他拱拱手,算是应下,又拉了贺玉姝一把,朝着楼下走去,临了贺玉姝还不忘提醒:“小竹子,待陶制好了,让人跑腿到我府上知会我一声,我亲自来取。” 月竹笙应了一声,走到窗边,将窗户撑开,就瞧见刚刚走到楼下的贺家兄妹。似有所感,贺玉姝扬起头就瞧见他,还同他挥手再见,月竹笙笑了笑然后才将窗户又落下。 衿竹馆对面是个酒楼,规模不大,生意却极好,尤其是那说书先生讲出来的故事可谓是精彩绝伦,吸引了一大批的听众。 酒楼中此刻正说到那日齐鸣的案情,话题一转又到了贺玉姝美救英雄,甚至还有胆大者断言文贺两府好事将近。 只是未料到预言刚出就遭人打破。 “那可不见得,我方才还瞧见茂成郡主从衿竹馆出来呢?传闻半月前月先生就称病不出,连馆内天天都有的文谈会也不露面,许多先生拜会都一一推却,众人还以为他病重的很呐,直到刚才见他窗前遥送茂成郡主,那面色通红哪里像个病患,只怕这些天只顾着陪郡主去了,乐不思蜀呢!” 这样的猜测就像是一滴清水掉入油锅,楼里一下子炸了起来。 “不会吧,月先生可不像是那样的人,你难道忘了三年前万金难买文人骨是怎么来的吗?” “记得,记得,这哪能忘?不过毕竟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人都是会变得,金钱不能使其折腰,那权势呢?” “前两年学宫请月先生去授课,给的还是学正一职,这不是权利的诱惑吗?但你看月先生去了吗?” “说的也是,所以呢应当是茂成郡主强占了月先生,毕竟有当年的救命之恩在前,月先生也不好拒绝,这些年月先生心里苦啊!” “茂成郡主着实可恨,月先生太可怜了。” “太可恨了,太可怜了。” …… 马车上对此一无所知的贺玉姝被强行扣上一顶锅,她此刻正在跟孟謦舟禀陈月竹笙的厉害之处。 “二哥,二哥,你知道平阙城中盛传的千金难买文人骨是怎么来的吗?” 孟謦舟当然听说了,但是这贺晚晚离家数日见到他也不知先问问家中人安好与否就忙着道起外人的好来,孟謦舟又不忍浇灭她的热情,只好闭着眼往车厢上一靠,养起神来,但贺玉姝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康老王爷膝下有一孙儿,自幼聪颖,为了给孙儿启蒙康老王爷寻遍平阙名师却都瞧不上眼,最后觉得还是月竹笙勉强胜任。” “随后康老王爷让人去衿竹馆请,却一直见不到真人。老王爷之子是城中有名的浪荡子,受人挑拨领了一群地痞流氓就在衿竹馆门前闹事,可用不着馆内的人出面围观的百姓就将他们骂走。这一下就落了康王府好几次面子,康老王爷也不是个心胸多宽广的人,就想出一条毒计,让人放出月竹笙百金收康王孙为唯一弟子” 他就是要破了月竹笙不事权贵,不重财利的名声。 “这风一吹谣言传的极快,三人成虎,渐渐地也就变了味儿,待月竹笙听到时就变成了万金。原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就范,次日康老王爷亲自带着康王孙登上衿竹馆,可没进门就被人挡了回去,两人当面对峙。其中就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就高声问起月竹笙,月竹笙只说千金难买文人骨,万金不敌诗与赋。” -- 第39页 “再后来自然就结下仇来啦,康老王爷又让人去衿竹馆请月先生,先生一来就听说了月竹笙的事迹,当下便投了衿竹馆,康老王爷再想闹事也还是有顾虑的,最后只能是作罢,将孙儿进了宫内皇学所,至于后来如何却是不得知了。” 贺玉姝说完见孟謦舟一直维持着原来的那个样子不为所动,她刚伸手准备去摇一摇,就听得孟謦舟鼻腔发出一个“嗯”,表明我知道。 “那他日后若是登门拜访,你可得要好好款待。” “好,好好款待。”孟謦舟随着她的话开始应和。 见她还要说些什么,孟謦舟赶紧打断,“这些日子你不在府中,前几日有人登门怀中抱了个小木箱子说是要你亲收的,知道你不在府上就又走了,这一连四五日天天都来,你现在回去没准儿还能赶上。” 听到这话贺玉姝迷惑了,“可知道是谁让送的?” 孟謦舟摇摇头,“那人第二次来又无功而返的时候我就让人去跟着,没想到最后在春角市跟丢了,这人应当有些功夫的。” “那我可要和他比比,打赢我了东西留下,输了他就把东西拿走,待他什么时候能打过了什么时候再来。” 孟謦舟还是没忍住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呀!”语气无奈至极。 --------------------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月竹笙和茂成郡主之间不清不楚的! 当事人(月竹笙):你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第22章 第贰拾贰章 文府落霞苑,四下静悄悄的,前院有几个丫鬟婆子正在打扫院子不过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更不敢交头接耳让内院还在养病中的人听见什么动静。 内院除了高大的梧桐树之外,还多了许多的绿植,这都是文老太太让人搬过来的,说是院子太过空荡看着着实冷清,为此还将新得的一对小黄鹂鸟也给送了过来,就挂在廊下。有人经过它就开始叫,风吹的笼子晃动它也叫,若是再给它在喂食添个水什么的那可就更热闹了。 自那日从大理寺回来以后徐昇就过了病气,手脚冰凉,有些低烧还时不时地咳嗽。 文端颐还特意请太医过府诊治,太医也只是说要好生养着待冬天一过慢慢的就会好起来,到时再好好的调养身体明年冬日也就不会如此难捱了。 徐昇这一病文端颐和文老太太往这边送的补药就没有断过,文夫人意思意思送过两回也就算完了,毕竟也只是表个心意,面子上光罢了。 室内烧着上好的银碳,暖融融地似已到春日般。 不同于刚回落霞苑时的装扮,此刻室内徐昇的榻前铺上好大一块的波斯毯,一些摆件未动只是又添上了好些的瓷器。原先的木质屏风换上一扇白玉的,未燃香料全都凭着窗前两个窄口细颈的写意山水瓷瓶中斜插的几枝腊梅点缀着空气。 徐昇喜梅,这也是他为数不多喜爱之物中的一样,鲜为人知。室内的腊梅不过是丫鬟误打误撞的罢了。 徐昇侧卧在榻上,眼睛紧闭着,额间冒着些细密的汗珠,鬓角的发丝都湿透,抓着被面的左手猛然收紧,整个人睡得极不安稳,显然是被梦给魇着了。 也不知到底是梦见些什么东西,只见他猛然坐起,喊了一句。 “葛嬷嬷。” 愣了好半晌徐昇才回过神来,伸手拿了方大迎枕搁在身后,整个人才往后靠去,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他不由地陷入恍惚,已经有两年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梦了,若不是今日梦见恐怕当年的事情他也只以为是虚假的幻境。 那还是在徐昇六岁以前的事情。 那年正逢中秋佳节,文老太太带着孙辈们出去赏花灯,那还是徐昇这么大第一次出府,心中万分期待。 文老太太安·排每个小的身边都跟着一个大力婆子将他们抱着,以防走丢被拍花子的拐去,徐昇人虽小但很有自己的主意,他不让婆子抱他,只是牵着,而那婆子也没多说就按照他说的办,可是刚入街市没多久徐昇就与文老太太一行人走散了。 那时年岁还小,心中也多是惶恐害怕,想在原地等待却被迫随着人流往前走,后来好不容易挤出来在街边上待着就有一个老嬷嬷在他身边坐下。 徐昇还记得第一次见葛嬷嬷的时候她是一身的麻衣,满目沧桑,脸上有好大一块儿的疤,少时的徐昇不知道那是什么印记,长大以后才知原来那是烧伤。 “小徐少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声音嘶哑至极,但还是努力作出亲切柔顺的样子。 小徐昇转头,心头非常警惕,脑子里面开始不断的猜测这个人的身份。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徐。” “我姓葛,你可以叫我葛嬷嬷。”看着小徐昇防备的样子,以及那双与记忆当中十分相像的眼睛,葛嬷嬷瞬间热泪盈眶。她连忙垂下眼帘只怕吓到眼前的人。 “我是看着你出生的,小时候还抱过你呢,怎会不知你姓什么。你随你娘都姓徐,你娘自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听见这话,小徐昇不由问道:“他们说我娘过世了是真的吗?但是文父又说没有,他告诉我我娘会回来的,你说我该相信他们谁的话?” “小姐她……她……”葛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落下来了。 -- 第40页 小徐昇心思通透早已经猜到了结果。 葛嬷嬷看着他眼中的光慢慢变得暗淡,转口问道:“文大人……你文父对你好吗?” 小徐昇点点头,“文父待我如亲子。葛嬷嬷你能跟我说说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葛嬷嬷挑着一些话同小徐昇说,还没说上几句,就见街道上的人群开始被疏散,问过才知徐昇走丢文端颐得知后借用护城兵封闭城门,现在正在满城的找孩子呢。 葛嬷嬷本想是拉着徐昇先走的,但是徐昇虽刚刚同她说过许多的话,但是他心中其实有着些犹豫,正在这个当口文端颐骑着马从不远处正赶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徐昇,同样瞧见的还有徐昇身边的葛嬷嬷。眸光微闪他从身边的人手中接过一把弓箭,拉满弦,那箭羽就像是立马能飞出去一般。 “不怕我文父快来了,葛嬷嬷可是要见上一见?” 葛嬷嬷摇摇头,她早些年被熏坏了眼睛,距离太远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见,此刻当然也不知一把弓箭已经瞄准了她。 “何必再见,等了这么多年今日能看小少爷已经是万分惊喜,不知何时再见,有两句话要告知与你,人生在世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还未说出是什么事情,尖锐的箭羽已经穿破胸膛。 温热的血液喷溅到小徐昇的脸上,他顿时吓呆了,再看葛嬷嬷时她已经倒了下去,但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她临终前艰难吐出的八个字:静惠师太、为母报仇。 后来对于当天的事情徐昇时不时就会梦到,以至于大病一场,将将转好时已经入冬,文老太太心疼他时不时就往院子里面送吃食,也是那年冬天冬笋引发鸠毒事件,小徐昇被文端颐送去庆州,一别十三年。 徐昇关于那场梦的恐慌正在一点一点慢慢消散,中衣后背上的那一块儿已经被汗浸湿,正在他准备换上一套干净衣裳时,外面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丰竹。 与在贺玉姝面前骄傲自大的样子不同,徐昇面前的丰竹显得格外温顺,只听他问道:“公子,东西还让人去送吗?” 徐昇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丰竹说的是什么东西,就听得他又接着说道:“公子还念着给茂成郡主送东西,可是丰竹才听闻茂成郡主在衿竹馆与月先生厮混小半个月,今日还是被贺二公子亲自上门给拎回定国将军府的,怪不得前几日上门都寻不见人原来是在其他的地方寻欢作乐好不快活呢!” 一通话下来硬是将徐昇吵得头疼,想要说话却觉嗓子发痒,又是一阵咳嗽。 丰竹见状赶紧上前伸手欲给徐昇拍背却被他拦下,无法丰竹只好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心中还忍不住的嘀咕:这茂成郡主真是的,前脚刚为公子平冤后脚就搭上别人,才多少天的功夫就将人给弃了?果真女子多薄情,可怜我家公子气的只能在这里咳嗽。 过了好一阵徐昇才缓过来,喝过水润润嗓子,才开口·交代:“相助之恩,应当感谢,今日丰钧不去换你去。” 丰竹只好领命,临了还说:“老太太又让人送来了参汤,人这会儿在外间侯着。” “处理了吧。”无论如何,府上谁送来的东西他是不敢再用了。 丰竹明白他的意思匆匆走了出去。 贺玉姝回到府上时也未见的孟謦舟嘴里说的人,本以为是不会再来了也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小半个月没回来,府上静悄悄的一片,冬柿都被采摘完毕,正准备做成柿饼便于存储。树尖也变得光秃秃一片,贺玉姝还是觉得得另种一些冬季依旧鲜活的东西,给府上的冬日添上点不一样的色彩。 按照惯例贺玉姝既然回来了是要先去给贺夫人请安的,只是还没走两步就看见兰姨娘和梅姨娘朝着她招手,贺玉姝走过去唤了一声。 “姨娘也是要去见我娘吗?” 兰姨娘嘴角扯出一丝笑,用手轻轻戳了戳贺玉姝的肩膀。 “你个小没良心的,出去就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莫不是把我们忘了不成?” 贺玉姝一手挽了一个人,哄人她是在行的!三言两语就将两位姨娘逗得开怀大笑,想着两位姨娘也是一同去贺夫人的院子,所以她便准备一道儿过去的,只是走了两步却发现那两人步子迈的越来越慢,贺玉姝不解地回过头:“姨娘?” 梅姨娘偷偷地推了兰姨娘一把,兰姨娘意会拉着贺玉姝的说道:“晚晚不在家的这些日子,眼瞧着瘦了不少,夫人若是看见了定要心疼坏的,不如让姨娘们先给你好好补补改日再去给夫人请安?” 兰姨娘在一旁随声附和。可不能这个时候让母女两个见面,早上江家姑娘到府上来结果让夫人请了去,也不知二人说些了什么,江家姑娘走了以后夫人在兰石居发了好大的火儿然后让二公子将晚晚带回来。 至于贺夫人发火的原因二人也没能打听得到,只好是现在先将人拖着,最好等到将军回来。 贺玉姝不懂姨娘们的心思,心中只是觉得奇怪,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脸,这几日里小竹子款待她吃喝都是照着她的喜好来,没长肉都已经算是自己克制,这还能瘦了? “一口气不能吃出一个胖子,一晚上也补不到哪里去,况且我没觉得自己瘦了呀,姨娘们定是许久未见我才这样觉得,多日没见母亲,回府必定要去请安,这是耽搁不得的。” -- 第41页 眼看着劝不住了,贺玉姝抛开二人往前走,还没迈出三步,就听见后面梅姨娘的一声惨叫,贺玉姝赶紧回头就瞧见梅姨娘由兰姨娘搀扶着,满脸痛苦神色,她赶紧退回去搭把手。 “姨娘这个是怎么了?” “崴……崴脚了。” 一听是崴脚,贺玉姝觉的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够用的,当即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抓梅姨娘的脚腕。 “快让我瞧瞧,这方面我有经验。” “崴脚”的梅姨娘当然不肯,兰姨娘也是一把制止住贺玉姝的动作,“还是不必了,这光天化日就脱鞋袜毕竟于理不合。” 梅姨娘赶紧接过腔去,“是啊是啊,不是多大的事情,晚晚啊,你扶我回院子歇一会儿就好。” 贺玉姝见她们几番推辞,心中大概也是猜到定是自己有什么事情触怒了她娘,并且这事情还一定不小,否则两位姨娘也不会轮番在自己面前演戏。 仔细回想过后,贺玉姝猛然想到一桩事情,能让她娘发飙的也定是它无疑!这一下用不着两位姨娘说什么贺玉姝立马就想跑出去再避上一段时间,可是还没迈出两步,就听得背后有人唤她。 “贺晚晚!” 她一回头瞧见的就是手握藤条的贺夫人,一对上贺夫人充满怒火的眼睛,贺玉姝就像是收到一个信号般,扭头就跑,贺夫人赶紧去追,姨娘和丫鬟们则跟在后面劝。 定国将军府乱成一锅粥。 -------------------- 作者有话要说: 可不可以求个作收咩? 第23章 第贰拾叁想 贺玉姝一回头瞧见的就是追赶上来手握藤条的贺夫人,目光一对上贺夫人充满怒火的眼睛,她顿时就像是收到信号般,扭头就跑,贺夫人在后面抬脚去追,两位姨娘和丫鬟婆子们则跟着劝。 贺玉姝明白现在她在府内就像是在她娘的掌心上闹腾,所以只能往外逃!谁知刚跑到府门口,便和捧着方方正正木盒子的丰竹打了个照面。 前有相看两相厌的熟人后伴虎视眈眈的亲娘,贺玉姝只觉小命危矣! 但在小命和面子之间贺玉姝迅速做出抉择,只见她果断停下,转头就扬声暗示紧追不舍的贺夫人。 “娘,点妆阁的胭脂我给您买回来就成用不着您亲自再跑一趟的。” 贺夫人可顾不上听她说这话,见这小孽障就在不远处站着,她三两步追过去正欲伸手去揪贺玉姝的耳朵时就看见府门前站的人 ,原本直冲耳朵而去的手落在贺玉姝的肩膀上,顺便把藤条往背后一藏,跟在贺夫人后面的春鹊赶紧偷偷地接过去,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干脆直接藏起来?不然待会儿夫人再打起小姐来她们可是拦不住的! 贺夫人端正形态面上带笑,落在贺玉姝肩膀上的手扣得紧紧的,张嘴顺着贺玉姝的话也是接的非常周全。 “胭脂不胭脂的娘又不缺,你非得要去买,这大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丰竹捧着东西,对于眼前的母女情深十分眼热。他双亲早逝只剩下一个妹妹,但又碍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养在身边,对于这样的相处心里面还是非常艳羡的,想起自家公子也是孤伶伶的一个人,顿时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儿。 “见过茂成郡主。”不愿再被这样的场景所刺激,丰竹主动上前行礼。 贺玉姝也做出一副才刚刚看见他的样子,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丰竹手上捧着的箱子所吸引。难道之前二哥说的人就是他?丰竹是徐昇的人,那么这东西定然是小月亮让人送过来的! 果然随后就听见丰竹接着说道:“我家公子感念郡主前几日的相助之恩特意让我送来礼物作为答谢,还望郡主收下。” 东西是贺玉姝身边的翠冬接过去的,她客套地问过丰竹几句就将人送走了。 贺玉姝转头打开箱子,只见棉花堆里卧着一只毛茸茸的猫团子,看起来应该只有一个月大,小家伙听见外面的动静警惕地抬起头,更让贺玉姝惊奇的是这只猫竟然是罕见的鸳鸯瞳,一浅蓝一碧绿漂亮至极。此刻小家伙奶声奶气地朝着贺玉姝和贺夫人叫了一声:“咪……” 贺玉姝还没有说话,贺夫人已经上手去摸了摸,“真漂亮……”随即吩咐翠冬说道:“外面天太冷快将这小家伙抱到我那里去。”说完跟着一起回了石兰居。 被留在后面的贺玉姝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何滋味,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逃过一劫了? 直到晚间跪在祠堂里的时候贺玉姝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贺玉姝刚开始还没有想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徐昇会让人送一只猫过来,既然是谢礼那也应当是规规矩矩的那种,还未见过谁一送就是活物的。 随即她不由地想到当初在齐府的时候,她可不是学着猫叫了好多次以避开他人怀疑的吗。 难道徐昇想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最后实在想不出,拿不准,干脆不再多花心思,因为贺玉姝发现那只小猫团子被带走之后她娘就一直没有说还回来的话。这让也很喜欢毛茸茸的贺玉姝一下子愁坏了。 一连在祠堂里面跪了三天,头两天贺夫人心中怒火难消,质问贺玉姝玉佩去哪儿了,奈何贺玉姝死活说不出来,两人磨了好久贺玉姝才松了口只说是丢了,至于丢到了什么地方贺夫人却再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 第42页 贺玉姝一直是跪到第三天晚上贺沥归府时才算作罢。 闺女受了这么大的苦贺沥心中也是疼惜的紧,照着他说这玉是死物丢就丢了,老人家送的东西也是希望贺晚晚能够健康平顺,这一连几天跪着祠堂别把身体弄坏了,到头来才是真的违背了本意。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贺夫人的面说出来,只是晚上的时候让身边的人把贺玉姝觊觎良久的那把怀陵匕首送了过去,连带着的还有前两日丰竹送过来的波斯猫。 猫咪还小,也只是仅见过贺玉姝一面所以早就将她忘了,这会儿看见贺玉姝它有些瑟缩地靠在猫窝里,低声咪呜着。 贺玉姝连猫带窝放在软榻上,她刚坐下小猫咪就一跃跑到那头蹲坐着,贺玉姝干脆又换到那头去,结果猫咪又折了回来。 一人一猫折腾良久,贺玉姝也终于接受了现在猫咪还不亲自己的事实,顾惜着那小身板小短腿的也就此作罢,不再逗它。 不过没出几日时间,主宠两个就慢慢熟悉起来,小猫咪性子贪玩刚好贺玉姝又喜欢逗弄它,友谊也就这般建立下来。 难得在府上待上好几天未曾出门一步,贺夫人欣慰的同时还担忧是不是那几日跪祠堂把人伤着了,便特意让春婵过来看看,最后知道是因为猫她也就放下心去,早知道一只猫就能把定国将军府的小泼猴给收服了她早年就养上个十只八只的,也不至于现在性子这般跳脱。 江蜜来的时候是破天荒的学着贺玉姝翻的墙,想她以往都是大大咧咧地走正门,如此做派倒是头一回,一时之间也极为新鲜。 她刚到归鸿楼的时候贺玉姝正在研究着给猫搭小屋子,草图什么的都是她在玉书房里翻了好久才寻到的,中间又涂涂改改了好几处地方,最终确定下来。 原本按照贺玉姝的想法她是不打算做这个东西的,但是让人找来细软的几片鹅毛并着一个小小的铃铛用银线拴好系在木棍上,拿着它和小元宵玩了两回,它很是喜欢绕在贺玉姝的脚边就开始跟她撒娇,一声一声叫的人心软,最后贺玉姝一拍掌不就是个猫房子吗?有何难? 做! 江蜜刚到的时候贺玉姝正用板子刚刚钉出来个雏形,桌上的小元宵正滚着一小节子方木玩,推过来推过去不一会儿便扒拉到了地上,桌子太高它胆子小又不敢下去,只能着急地冲贺玉姝喵喵喵的叫。 “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小东西?” 江蜜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元宵,伸手就想要去摸,结果小家伙一股烟儿的往贺玉姝所在的方向奔去。 贺玉姝将它抱在怀里,轻轻顺毛,以做安抚。 “才刚养了没两天。它叫元宵,胆子特别小,你别吓唬它。” 江蜜没养过这类的小东西,她比较粗心怕养不好,所以干脆也不花这心思,现下看见了也只是想逗弄逗弄,但元宵一直缩在贺晚晚怀里,她只好作罢。 “你那玉佩是怎么回事?之前我来府上寻你,贺伯母把我叫过去先是有的没有关心了一大圈,最后说到玉佩我脑子都空了,你没跟我说过这回事儿啊,接了半天漏洞百出,我观贺伯母脸色不好看,我就先跑了。” “这事儿也怨我。” 贺玉姝总结上次失败的教训,找出来原因。只因当时和母亲编了说辞结果她转身就上了大理寺忘记同江蜜交代说辞,以至于造成现在这般惨烈的后果。 见她一脸难以言表的苦样,江蜜心中大概也是猜到了贺夫人能够惩罚她的手段,拍了拍她的肩膀略做安慰。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前两日遇见了小睿子,他本约我一起来寻你的,我不是估摸着你可能正忙着于是就给推了,放心面子都给你保住了。” “他怎么回来了?之前不是说要去两三年的?” 小睿子庄思睿,是瑞郡王府上的二公子,因小时生的极胖在宫宴上备受欺负,后来被贺玉姝和江蜜撞见,两位“小侠女”路见不平提拳相助,打趴一众人等成功将小胖子解救出来。 从那以后庄思睿就喜欢跟着她们两个转悠,就在半年前他突然说要出去游学,不告而别,为此贺玉姝二人念叨了许久。 原本说是要出去个两三年的,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呢?问也不说,现在见你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去跟他回话啦,定要让他在小洛湖包上船备上上好的酒,再去流音阁请上莺莺姑娘方可弥补当年不辞而别的罪行。” “还是别请莺莺姑娘……” 贺玉姝一边说一边从小元宵身上抽回心神却发现人已经跑了。 流音阁的莺莺姑娘算得上是老相识了,之前庄思睿、江蜜与贺玉姝都喜欢上她那里去听曲儿。有一回喝醉酒起了兴致莺莺姑娘非要教贺玉姝弹琵琶,拿刀贺玉姝是一把好手但是这种细致活儿却是碰都不会碰的! 奈何喝多了酒一个大胆教一个用心学,结果琵琶上面的几根弦全都崩断了,而且这还是莺莺姑娘最喜欢的乐器!贺玉姝准备拿去修但这哪里能修得好,就算是勉强可以用了但是音准再也回不不来了。 自那以后莺莺姑娘看见贺玉姝就会想起那“枉死”的琵琶,时常落泪不止。贺玉姝实在是被她哭怕了只好让人重新去置办了乐器送去,往后的日子里也都是躲着莺莺姑娘走。 -- 第43页 贺玉姝:女人是水做的,这话诚不欺我! 又隔一天猫窝终于做好,也就在这一天月竹笙亲自上门将之前贺玉姝做好的小东西送过来,除这之外还带了好一些的东西,来时也只是说是拜访孟謦舟,因月竹笙是外男指名要见贺玉姝这并不妥当,只不过他刚到孟謦舟的院子里贺玉姝紧跟着就来了。 定国将军府虽家大业大但是这些年来苍明帝重文轻武的原因,除却贺沥这边的一些心腹武将之外平时并没有多少的人登门拜访,尤其还是像月竹笙这样满身满魂都具备诗书气息的人,这一下子惊动了不知多少人。 三人坐在一起还没说上几句话,时不时的就有丫鬟过来送东西,且说辞都是差不多的。除却贺夫人及两位姨娘指派的人,就连元衡和白禹也是亲自过来凑热闹。 一番叙罢,用过午膳月竹笙方才离开,远远的贺夫人还看上一眼,随即同旁边跟着的两位姨娘说道:“看着温文儒雅的倒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不过这文气邹邹的人我却是相处不来的,再说了贺晚晚那性子若不是找个可以制住她的人那将来还得了?这个就算了吧。” 两位姨娘想着府上时不时上演的“母女情深”大戏,性子太过温和确实是不妥,梅姨娘又问道:“夫人之前选过那么多的人,就没有瞧着差不多的?” 一说起这个贺夫人就犯了愁,“之前让晚晚才去了一回就出了齐大公子的那回事情,到现在我只要一想起来心里面还是慌得很,一下子到不知该如何去安排,万一再……那可怎么办?” 后面的话没说来但是两位姨娘都是听懂了。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晚晚的事情毕竟是大事,您当娘的不去安排又怎么放心去指望别人呢?就算是可以那您当真也放心的下?” 兰姨娘接着梅姨娘的话开始附和,“这话在理儿,这一岁快过一岁,千万不可将好年华给错过了。”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的,贺夫人本就不坚定的心思一下子拿定了主意,这事儿还是得提上日程! -------------------- 作者有话要说: 月竹笙只是朋友哦 第24章 第贰拾肆章 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好的贺玉姝拿着月竹笙今日刚刚送过来的小陶人趁着众人没注意又溜出府去,脚一抬就朝着文府的方向而去。 贺玉姝一边走心中还一边思量着手上的东西是否太过单薄?于是她走两步就钻进一家铺子逛上一逛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这看着看着就被酒楼飘出来的香气所吸引…… 待吃饱喝足拿着一手的东西再到文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一轮新月正遥挂在夜空之中。 见已是晚上不好再走正门去叨扰以免惊动别人,贺玉姝痛快的决定还是要走老路子——翻墙!毕竟这文府的墙她已经是走过一回,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嘛! 本以为是可以熟门熟路地摸到之前去过的那个院子里,贺玉姝满怀信心,但谁知到跟前儿却出了岔子。 是的,她又迷路了! 文府不同于定国将军府的简单大气,这里每个院子在贺玉姝看来都极为相似,若真要她说出点什么不同来,那也只有大与小的区别了。 不知又是窜过几个院落,闲步在廊檐下,目光抓住房顶上显眼的梧桐树,贺玉姝一路寻了过去,终于是对了! 只到院门外还未进院子就听见旁边的小丛竹林后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贺玉姝若是此刻走过去进了院子,势必会惊扰到叙话之人,她伸手摸了摸手里面提着的油纸打包的东西,紧赶慢赶的现在依旧余温尚在,既然如此就不必抢时间。贺玉姝干脆往角落里一站,自觉的等着前面的人说完话她再过去,这是她贺玉姝的礼仪! 这时只听得一男子声音传来,“我的心肝儿,你听我的准没有错,犯不着把大好的年华都赔在他一个人身上,那病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到时你在府上该如何自处?” 久未听到女子的回话声,男子又接着道:“你若是不想跟我也成,只要我吩咐你的事情成了以后我便放你出府,送你离开平阙。” 听到这里贺玉姝默默地翻出一个大白眼,以她多年来看画本子,听说书唱曲的经验,这女子十成十的要被杀人灭口,试问谁能放心把自己的把柄留在别人手上? 果然贺玉姝想到的那女子也思虑过,只听她应付说道:“奴婢思慕公子良久,自是愿意跟着公子。公子可会一世待奴婢好?” 那头男子再三保证,二人又说了半晌,刚开始时贺玉姝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声音,后来聚精会神去听时耳朵里也只是些气息长短之音罢了。 贺玉姝,心中倍感遗憾,关键的部分怎么就没听见呢! 她自觉自己不是个特别好奇的人,她只是……有始有终。 终于听见从小丛竹林走出的脚步声,贺玉姝不由地敛住呼吸。仗着身形瘦小,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并不容易被人发现,夜色太暗她也只是瞧见个匆匆而过的背影。 等了半晌也不见另一人过来,且这片也只有落霞苑一处院子可去,尽头是小片花园紧接着就是围墙,那么这人是这院子里的? 定国将军府没有这么多阴私之事,贺玉姝作为贺家唯一血脉同贺沥三个养子之间关系不错,且两位姨娘安分守己,这样的氛围连带着下人之间也都尽显得和善,不过她倒是听得江蜜说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江府内院事情也多不过好在江夫人有手段给尽数压了下去。 -- 第44页 贺玉姝就站在那里自己个儿地琢磨半天。然后提着手上的东西了猫着身子进了落霞苑。 自贺玉姝上次来文府又同徐昇争斗引来巡逻护卫的事情之后,文端颐对落霞苑更是上心。因徐昇不喜人多,所以文端颐只是添了两个人,又将落霞苑定为重点巡逻区域。 这次想要混进去自然也不如之前那般容易,不过这对于贺玉姝来说还算不上是什么难事儿,找了个空隙进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房门紧闭,室内烛火通明。 贺玉姝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伸手刚想要敲门可一想起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怕惊扰到其他人顿时作罢。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并没什么动静,于是又跑到后面,试了试窗户发现只是轻轻阖上并未锁死,贺玉姝干脆推了推翻窗而进。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一观房内情况贺玉姝发现这同之前自己看见的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扭头四处看了看,并未见徐昇,她心中正是好奇却又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一转身徐昇正站在她身后。 贺玉姝被吓了一大跳,直拍胸口以舒缓刚才激烈的情绪,今晚若不是她有求于徐昇,单凭徐昇这作为,不论长得俊不俊的她定要打的他满地找牙。 “站在这里做什么?快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贺玉姝拎着手上的东西走到软榻前,还不住地招呼徐昇坐过去,仿若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 所幸徐昇并未同她多计较,三两步迈过去,撩了撩衣袍坐下。 贺玉姝将还包裹的非常严实的油纸包往徐昇面前推了推,“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徐昇扫了一眼并未接话,显然是不感兴趣的,他自顾自地拿过旁边小炉子上面烧开的水冲茶喝。 这般冷漠,贺玉姝并未放在心上,伸手把油纸包着的东西一一打开,兴致勃勃地为徐昇介绍。 “这个是一品楼的烧鸡,独家秘制,限量销售,绝对美味,不吃后悔,你快尝尝。” “这个是桃宜斋的梅子酥和云丝软糕,前者甜而不腻,酥翠爽口,后者入口即化,口齿生津,天下只此一家,不容错过!” “还有这十八坊的酒,那等个好滋味呀,你得喝过才知道,我读书少表达不出来。” 前面说的徐昇心中并未生出半点兴趣来,反倒是听贺玉姝说到酒的时候看了好几眼,可是贺玉姝并未发现,而倒是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徐昇。 “你把小元宵送于我,我非常喜欢,这不特意为你准备了回礼,你且看看喜不喜欢。” 东西是递过去了,但是徐昇根本不搭这茬儿,手上捧着茶盏正品的起劲儿呢! 贺玉姝无法只能是先将东西放在一边,心中一边思量着一边捏起一块儿梅子酥吃着,嘴中的美味渐渐地带偏了心头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就将一包点心吃了一大半,嘴中尽是香甜也显得腻味… “小月亮,把你那茶请我喝一杯呗。” 徐昇依言倒了一盅推到贺玉姝面前。 “郡主有事直说便是,用不着这些弯弯绕绕的,之前让丰竹送过去的东西是感念郡主相助之情,郡主也不必放在心上,郡主若有事需助,世安定竭尽全力。” “也不是什么大事……”从未听得小月亮同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贺玉姝心里面顿时有些喜不自胜,想了想吞吞吐吐也不是她贺玉姝的脾性,干脆直接问道:“我第一次来拜访你时,你可曾在院中或是屋顶上拾得什么东西?” 拜访? 徐昇不由地挑了挑眉,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他不知为什么会有人总是将那些偷偷摸摸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用词还是那样的冠冕堂皇。 之前夜间偷偷潜入齐府查看尸首,公堂上她也说的是拜访。 再之前晚间溜到落霞苑,蹲在房顶上偷看他沐……沐浴,现在说的也是拜访,他竟不知天下还有这种拜访的法子? “郡主‘拜访’我文府时丢了什么东西徐某不知,更是从未捡到。” 徐昇一派正色,不纠正贺玉姝的话反倒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此言一出贺玉姝就彻底慌了! 她之前一直猜测东西是落在文府落霞苑的,现在徐昇竟然说没有,难道是遗失在其它什么地方?她在脑子里面将所有的思绪重新理过一遍,还是将目标定在文府无疑。 “不过巧的是郡主‘拜访’落霞苑的那晚,我抓住了一个胆大妄为色·欲·熏天的小贼,她倒是落下了一样东西被我拾得,不过看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指不定是从谁家姑娘的妆匣子里偷到的,我还准备这两日让丰竹赶紧给处理了。” 贺玉姝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小月亮是不喜欢自己用的“拜访”那两个字,不过现在他说是小毛贼那就小毛贼吧!只要能把东西拿回来,让小月亮在嘴上损损她那也无所谓,毕竟都是平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屈能伸! “那你打算让丰竹怎么处理它?” 伸手摸了摸茶盏的边缘,徐昇似很为难地想了片刻,终于说道:“自然是让人张贴失物招领悬赏的告示,上面清清楚楚地交代细枝末节,待将人寻到以后送到大理寺,依律法办。” 将细枝末节广而告之?贺玉姝霎时不敢想象,若是真的如此,那她的脸面真的无处安放! -- 第45页 “别!千万别!那东西虽不值钱但是是长辈相送意义重大,小月亮……徐公子可否行行好将它归还与我?” 徐昇沉默半晌,就在贺玉姝以为自己已经被他无声拒绝的时候,他突然又张了口,“也不是不可以,拿我的玉簪来换。” 想起那只簪子现在的归宿,贺玉姝心虚,贺玉姝不敢说话!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贺家明珠此刻只觉得这落霞苑已经快要待不下去了,随意应付过簪子的问题,她状似无意间提起刚才在院门外听见的事情,不过也都是些只言片语,有用的信息并不多。 贺玉姝虽未点出人名,但是徐昇早已知晓她说的是谁,只是没有猜到贺玉姝会将这件事情也告知与他,毕竟与她无关的不是吗? “多谢郡主提醒。” 贺玉姝心中还未高兴片刻就被‘请’了出去,无法只好先行离去。 夜渐深沉,徐昇拿出白日间拜托邬杭去静惠师太处取回的东西,久久未眠。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呀! 第25章 第贰拾伍章 贺玉姝自打玉佩丢失之后这几日愣是乖觉不少,就连贺夫人告知她已经定下三日后春江阁同王翰林的孙儿王崎见面她也没有反对,反倒是转头让人给江蜜递了消息过去。 一听王琦的名字贺玉姝可不记得自己曾经有画过此人,包括同贺夫人一起看的画像里面也没有这号人物,也不知她娘是从哪里凑出来的,以防万一,贺玉姝还是事先同江蜜作出安排。 三日时间很快一晃而过,不过这期间确实发生了一桩事情。 文端颐收养多年的义子徐昇前两日从文阁老府上搬了出去,至于其中缘由还未有具体说法,不过听说这件事情和文家长子有关联,甚至是文弈炜因为这件事情都将原定的婚期都推后了,今天一早的准岳家黄大人已经上府商议这件事情。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文府上下都没有透露出一个字来。 贺玉姝初初听到之时回想起那天晚上意外听得的秘密,难道说是因为那件事情? 春江阁是在北登子街上,边上毗邻的就是小洛湖。 小洛湖每天都会有游船画舫在其上,有文人墨客游湖以诗会友,也有富家公子招来嫣红柳绿的姑娘们取乐奢靡,而置身于春江阁上面却是能将整个小洛湖的风景纵览于眼下。 这次贺玉姝去春江阁见王琦,定国将军府上的人也都没有闲着,贺夫人和两位姨娘除了比之前还能折腾以外,贺玉姝此次前去还带上一个人贺小哥,白禹。 依着贺夫人的原话就是白禹只是暗中跟着去看看决计不会让人发现,若那王琦还同齐鸣一般也用不着贺玉姝动手,白禹直接上去将人制服,以免再出什么意外,毕竟贺玉姝深陷齐鸣命案的时候定国将军府的人心始终是悬着的。 面对贺玉姝府上众人为何不会担心白禹之类的问题,贺夫人只答道:“他比你机灵。” 贺玉姝:“……” 不太机灵的贺玉姝带着机灵的贺小哥一同出发,直到抵达春江阁时二人才分开。 贺玉姝先行进去,白禹错过片刻才跟在后面,他找到一个不显眼又可以时刻观察到贺玉姝动静的地方坐下。 春江阁有雅间,但这是个紧俏货,想要定上雅间那还得提前一个月左右来预定,临时定的只能是坐在大堂之中,且春江阁后台神秘,这是平阙城中唯二的拿钱都不好使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月竹笙的衿竹馆。 贺玉姝到的时候王琦已经是等在那里了。 王琦此人相貌清俊,五官虽不会有什么太过引人注目的地方,但是面向看着倒是极为舒适。只见他身上是一件靛青色的袍子,面料普通,看着有些陈旧,但是浑身上下打理的异常整洁干净。他一见贺玉姝来了起身点头示意,不卑不亢。 贺玉姝很少会去接触文官家的子弟,且先不论父亲贺沥与文端颐之间的恩怨,贺玉姝只是单纯地觉得读书人很少会有鲜动活泼的性子,他们大多从小礼法正骨,诗书养魂,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或成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但绝大多数也只是寥寥无名,如此倒是不如学武有意思,刀剑拳脚,颇为快意。 话还未聊过几句,王琦倒是先行赔罪,问及原因才知他此番前来只是王夫人自作主张拿着王琦的画像偷偷递给了贺夫人,至于他本人也是同贺玉姝一般事到临头才知晓,但君子重诺,虽不是他自己立下的王琦也还是决定来走这一趟……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意图都已吐了个干净,更令贺玉姝意外的是这王琦的性子竟意外地合她的胃口,得知王琦向往游学但受家中羁绊,贺玉姝直接建言先斩后奏,甚至愿意拿出部分的银两用以资助。 王琦不解问道:“郡主此举琦不明何意。” 贺玉姝故作高深模样,回道:“这平阙城小小一方天地能奈我何?我早就想要出去走走,但是时机未到,既然王兄有意游学我愿资助一二,不过也有一个要求。王兄须将你每到之处所见所闻好玩之处一一记载编做指南,待我出了平阙再去时也就省下不少的功夫,此乃双赢也。” 王琦思索半晌终于应下,二人做了约定,又片刻王琦先行离去,看着已经下楼的背影,贺玉姝心中暗自得意,东渝国旅游攻略正在达成! -- 第46页 春江阁的菜色不敌一品楼,贺玉姝用过两口便没了兴致,问过如意现在已经是将近午时,而之前她同江蜜约的也是这个时辰,本想着是‘偶遇’江蜜邀她同坐,若王琦知趣也就会先告辞,只是没有想到事情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王琦本人也与贺玉姝事先构想的形象完全不一致,以至于现在人都走了江蜜还没有来。 终于看到江蜜人影时,贺玉姝朝她招招手,江蜜一脸兴奋,“人呢?人呢?” “早就走了。” “可惜!太可惜了!我没见着,实乃遗憾,不过……”江蜜拉着贺玉姝的手给她指向春江阁不远处小洛湖上停的画舫,舫上此时正站着两个人。“前两日得到你的消息之后,我特意约上了小睿子一起,他今天还请莺莺姑娘一起游湖,刚好人多也热闹。” 这份热闹贺玉姝本不想去凑的,但现在也别无它法,只能是硬着头皮上。 结过账正准备走的时候不经意却发现坐在另一边的熟人,贺玉姝前两天心中还惦记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面,她兴奋地朝徐昇招招手。 本想着再过去打上声招呼的,只是江蜜却等不急了,当下拉着贺玉姝就下了楼,直奔庄思睿所在的画舫而去。 另一边丰竹坐在徐昇左手下位,或许是刚开始见面就是令人不愉快的场面,只至于每次一见着贺玉姝丰竹心里面就格外的不对劲儿,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看贺玉姝的热闹,此刻他正同徐昇说到这人。 “公子,茂成郡主走了。” 见徐昇不说话脸上也并没有什么不愉,丰竹接着说道:“上回齐家公子出了那么一件事情看来都还没有给定国将军府人提个醒儿,现在还在给她安排着呢,不过今日她对面的那个公子看着倒是不错,风度翩翩,也不知将军府的人是从哪里寻摸来的,毕竟这些年来茂成郡主在平阙的名声也算不上多好,刚才瞧着两人聊的甚是投机,看来这事儿□□……”一说到兴头上,嘴上就开始滔滔不绝,显然是忘记徐昇喜静,甚是厌烦聒噪之人。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说媒拉纤的本事?”徐昇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落在桌面上,看向丰竹的眼中未流露出丝毫波澜,但气势已然是骇人的很。 “公子,丰竹多嘴了。” 徐昇收回目光,因搬入新的府邸,文老太太和文端颐时不时地就会派人往过来送东西,一次两次的都还好但是一天七八回的应付着徐昇实在是承受不了,最后只好是任由着他们收拾,自己则是带着丰竹出来躲个清净。 他们主仆二人早就来了,而贺玉姝刚到的时候徐昇也看见了,不同往日里的英姿飒爽今日的贺玉姝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娇娇芙蓉,他还从未见过贺玉姝这番打扮,若是早早如此再收敛些性子,她的名声在平阙城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不过短暂相处过几次,徐昇倒是觉得这茂成郡主性子直爽,虽有些任性但是始终有自己的界限,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早就等着的庄思睿和莺莺姑娘一见江蜜和贺玉姝二人就赶紧将人迎了上去,对于大半年没有见面的人,彼此之间聊上两句往日里的气氛也就上来了,说起话来更是随意。 贺玉姝捏着酒杯一边听庄思睿说这大半年来的见闻,一边将目光偷偷挪向正在弹琵琶的莺莺姑娘,见人情绪稳定,也没搭理自己她慢慢将心放下来,毕竟弄坏莺莺姑娘的琵琶导致后来莺莺姑娘一见她的面就哭,贺玉姝对这样时不时发生的场面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贺晚晚你可真不仗义!出去的这大半年里面我心里面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们两个,所以一回来就让江蜜去约你,可能是我的面子不大竟请不动尊驾,现在见到面了竟话也不同我说上一句?都说是人走茶凉,我这可倒好人走了连杯子都碎了。”说着庄思睿伸手拍拍胸口显得心痛不已。 庄思睿是瑞郡王府上的二公子,天生一张圆脸,嘴角上扬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不已,身材高大挺拔,虽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是奈何生了一张巧嘴格外讨人喜欢,总是将瑞郡王府上众人哄的乐呵呵的,也不求他有所作为,闲散一生快快乐乐也是好的。 “小睿子,你说这样的话可就是伤我的心了,你不知道我这段日子,苦啊!”说着贺玉姝将这些日子里面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一道出,活生生的就是一个小可怜的模样。 庄思睿摸着拇指上面套着大大的羊脂玉扳指,听贺玉姝声泪俱下的说辞,他慢悠悠地道出一句:“你说的这件事情其实也好办。” 江蜜快嘴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法子?” 庄思睿:“贺夫人期望你早日安定下来这是为人父母都会操心的事情也没什么可烦恼的,她要一个佳婿你给她寻上一个便是,这有何难?” 贺玉姝白了他一眼,“你倒是说的轻松,可我上哪儿给她找去?” “真的找不着,假的还不能寻摸一个吗?待应付过这一阵儿就跟贺夫人说两人处的不好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便是。” 贺玉姝江蜜一听这也倒是个法子,至于人选江蜜心中已经是有了主意。 虽说这些面来定国将军府式微但是也少不了会有一些狼子野心的人靠过来,假的是好找但是也要日后好打发才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轻易去赌的,所以定然是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才算好。 -- 第47页 如此盘算着江蜜伸脚轻轻踢了贺玉姝一下,待贺玉姝看过来时她用眼神示意贺玉姝看向庄思睿。 两双溢满精光的眼睛让庄思睿心中一跳,手一抖酒杯里面的琼浆玉露顿时泼出去一大半,在浅色的袍子上面晕染开来,“你……你们想干什么?” 贺玉姝笑了笑,好不狡猾,“小睿子啊,你可要帮帮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没有了,后面就是日更了,冲鸭 第26章 第贰拾陆章 这番在画舫上面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因着心头大事终于有了解决的法子,贺玉姝兴致极高,吃喝玩乐哪个都不曾落下,回府之时已是暮色四合。 因为今个儿情况特殊,贺夫人早早就让人在府前守着,见人一回来直接将贺玉姝请去了凝香园。 厅中府上人皆在,一见贺玉姝过来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 贺玉姝许久没见过这阵仗,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迟疑了,“大家这是……” “过来坐。”贺夫人朝她招招手,待人落定以后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小哥早就回府了,你怎的耽搁到这个时辰?” 虽刚起了个话头,但贺玉姝已经是猜到她娘想要问什么了。她偷偷地瞄了一眼白禹,见他朝自己微微摇头,贺玉姝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说,那么接下来就到了她发挥的时候了。 “娘,您可还记得小睿子庄思睿?今日完了从春江阁出来之后江蜜就约着我还有小睿子一起游了湖,这不从酒楼用完膳小睿子就把我送回来了。” 庄思睿? 贺夫人一想便知道是谁了,不过这不是她眼下最关心的问题,“那王家公子如何了?” 贺玉姝故作沉思状,半晌叹了口气,“哎,话不投机半句多。”话尽于此贺夫人心中顿时也有底了,看来是都没看上眼!她虽有些失望但也并未浮于面上,反倒是不断安抚着贺玉姝,“晚晚,你也别太失望,这后面的青年才俊还多着呢,咱们慢慢挑。” 还挑? 贺玉姝一想到后面可能面对的场景浑身一僵,她可承受不来那些!想起白日里几人商议的点子,她轻轻扯了下贺夫人的袖摆,目光闪烁并不敢直视,平时的大嗓门也不见了,说出的话在嘴边含含糊糊的让人听不真切。 贺府众人何时见过她这个样子,纷纷竖起耳朵也未听的分明,最后贺夫人忍不住地拍了她的肩膀,“贺晚晚,你没吃饭啊?大声点说!” 原本心中还鼓足的勇气结果被贺夫人这一拍给吓得丁点儿都不剩下,贺玉姝想了想在眼前等着她的清闲日子,干脆眼一闭大声吼道:“母亲不必再做安排,女儿心悦庄思睿。” 好了,这一嗓子不光是这厅中的人听得明明白白,估计府里不少奴仆都惊愕了:原来小姐不肯把亲事定下来,是为了等庄二公子回来! 厅中众人被这一消息给炸蒙了,待缓过来时心中所想各不相同。 贺沥:明天定要去会会这个庄思睿,不声不响的竟然把我宝贝闺女的心给骗走了! 两位姨娘:还是得先让夫人派人去打听打听这庄家公子具体情况,秉性纯良自然是喜,如有不端正又劝不动贺晚晚……到时候母女两人杠起来,她们该帮谁? 元衡:要好好考察一下。 白禹:先打一场给个下马威再说! 孟謦舟:绝对保假,我到看看最后如何收场。 贺玉姝可不管他们在想着什么,为了提高话语的真实性,她低着头似害羞的花骨朵儿般,将庄思睿好一通大夸,直接把人说成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个的好儿郎。 最后给所有的铺垫做了总结,“娘,女儿有喜欢的人自己会去追的,你就不要在给我安排其他的了,否则女儿不就是世人口中常说的水.性.杨花之人了吗?” “尽胡说!” 贺夫人听不得除了自己之外另有人说贺玉姝的不好,就算是贺玉姝自己也不行! 虽贺玉姝刚才抖落的消息让她心中讶异,但也是先口头应承下来,“你既然说了,为娘定是会尊重你的想法,但你若是骗我,你晓得后果的。” 贺玉姝胡乱的点点头,左右她与庄思睿都已经说好了,短时间内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从凝香园散去众人歇下,这一晚安心入睡的竟也只有贺玉姝一人。 贺夫人说到做到,贺玉姝一连过了好几天的清闲日子,但她却又是个闲不下来的,转头就准备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平阙城这么多年她也算是玩的个差不多了,并没什么新意的,不过现在却不同多了一个徐昇,那可就不一样了! 贺玉姝是个武痴,眼馋徐昇的武功许久,但是两人未曾真真切切地打上一场,她心中颇为遗憾。 贺玉姝一贯是个有困难直面迎击的人,既然眼下没有法子,她就只好努力为自己去创造啦! 索性贺玉姝这几日闭门不出,将自己关在二楼的书房里面翻阅书籍,当然她翻的并不是什么诗词歌赋,画本典藏之类,而是专门从玉书房那几个小格子里面寻出来的东西。 她认真地研究过,对于徐昇这种人来说,强硬的手段必不能成,有的时候还会弄巧成拙,若是直接挑明了说出去,他也定然不认可,所以还是需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认他乖乖地听话。 -- 第48页 这在书房一待就是好几天的光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贺玉姝终于翻出来一本书,封皮上面的字她也认得——《如何让一个男人对你言听计从》书看着已经很旧了,一翻开书上的序也都是残缺不全的,少了一大半,然贺玉姝也没多少的兴致去看,而是直奔主题,只见书中写道:一、想要同一个人拉近距离,就要先增加你在他的世界中出现的频率,让他习惯有你的存在,从而变得离不开你。 书,当然没看完,贺玉姝决定一条一条地去试,想起徐昇搬离文府自立府邸她尚未前去道贺,且徐昇刚刚从庆洲回来,平阙相识的朋友不多,想必府中也极为冷清,她更要前去了。 徐昇的府邸在西丰大道的同角巷内,这地段虽比不得文府,但其在平阙城中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只因这条巷子里面住的都是书香人家,曾经东渝国历史上有三位状元都是出于此处,故虽不是黄金地段,但也算得上是寸土寸金,炙手可热。 徐府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前任房主刚刚翻修过一次但因有事急着离开平阙宅子就被徐昇给买了下来。 院中花草摆设物件什么的徐昇都未让人动,只是将房间改了改格局,不过看着但是同落霞苑那处截然不同。 府内伺候的除了文端颐与文老太太非要他带着的几个人之外,徐昇自己的人也在府上安顿下来,都是用惯了的,又跟着他一路到平阙,对于这些人徐昇外称是刚买回来的。 从庆洲而来的一共五人,现偌大的徐府只有徐昇一个主子但奴仆却十二三人,不过徐昇却不在意,左右从文府过来的迟早都是要打发回去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同角巷处处都好,但只有一点令他不满意,自从从文府搬过来以后每日里都会有人登门拜访,且都是巷子里面的人,还都用的是学问切磋之词,见过一个之后,徐昇便不愿再见,最后直接交代下去,闭门谢客半月。 贺玉姝可不知道这桩事情,以至于她拿着备好的东西却进不了徐府大门。门房告知徐昇不在府上,这一次两次的她还尚能理解,次数一多她心中也琢磨起来,莫非是徐昇故意躲着她? 正门进不去,贺玉姝只好捡起了老行当——翻墙,所幸现在这也只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结构并不复杂,贺玉姝扒在墙头看了看确实无人,心中好奇更甚,也不打算回去,直接在墙头等了起来。 徐昇喜静,内院除去几个亲近的仆人外并不允许其他人进入,所以贺玉姝待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无人可知。 直至天热渐暗,前院传来动静,贺玉姝才赶紧打起精神来,将自己藏好。 果然没一会儿徐昇和丰竹就走了进来,丰竹边走还边同徐昇说着话,贺玉姝听了半晌也只听得曲姑娘三个字。 徐昇一进院子就察觉到有地方不对劲,挥手示意丰竹退下,丰竹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将人打发走,徐昇看了看墙角边,“出来吧。” 贺玉姝自信藏的很好,但是没有料到最后还是被徐昇给发现了,她慢慢悠悠地走出来,被人抓包实属尴尬,半晌只是说了句:“今晚月色真美。”说完顿时又愣住,这就话怎么熟悉? 瞬间她想起她看到过,就在《如何让一个男人对你言听计从》上!!! 莫名其妙的话让徐昇不解,这几日一直在府在忙碌,贺玉姝来的第一天管家就已经通禀过,只是没有想到她能一来就是连着好几天,还处处碰壁,今晚可也算是耐心告捷了? “美不美的,徐某不知,只是郡主觉得美便一路赏月赏到我的院子里来了?”言语之间,不乏讥诮。 嗯? 贺玉姝深深看了徐昇一眼,这小月亮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既然不懂那她也无需客气。 “天上的月亮哪里比得过心中的月亮,我见月思月,天上的是见着了,这不特意来看心底的月亮了吗。” 徐昇哪里听得过这样的话,左侧捶下去的手不由地勾了勾。寒风正甚,耳尖微烧,他连忙将人给赶出墙去。 贺玉姝孤零零地站在墙外,脑子里面还想着刚才的话,她是按照书中所写建议悟出来的:经常出现在他的面前,用言语婉转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难道是她不够婉转? 她一共就说了两句话,结果还两人给惹恼了,第一句话小月亮明显就没有听懂,所以她又接了第二句,莫非他还没听明白? 贺玉姝顿时明了,下次她就直接点吧。 第27章 第贰拾柒章 尚未待贺玉姝等到可以直接的机会,她原本以为会歇上一段时间的贺夫人又坐不住了。 以前是贺玉姝亲事没有眉目贺夫人着急上火夜夜难眠,眼下贺玉姝坦言“心悦”庄思睿,她更是忙碌起来。 前两天贺夫人已经派人去打探过庄家二公子的消息,虽说之前便有过接触,但那个时候以为他们只是朋友,是一起玩闹的情谊,现在可就不一样啦!贺夫人用挑选女婿的眼光将人从头到尾地评估过一遍,才勉强认可给出评价。 “中规中矩也算不错。” 评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贺夫人给元衡下了命令邀请庄思睿过府一叙,这人还需到她跟前再看一看。 元衡同庄思睿说不上相熟,也仅仅是见过几次而已,贸然前去并不合适,但又因贺夫人特意叮嘱过,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到了贺玉姝。 -- 第49页 贺玉姝当时只是盘算着怎么把她娘糊弄过去,却不曾想后面还会有这一系列的麻烦事儿,她只好同时约了江蜜和庄思睿都过府来。 那一日倒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定国将军府众人无一缺席,好在事先贺玉姝与庄思睿通过气,怎么应答都提前商议好的,席间并未出什么差错。 人倒是个俊俏公子,看着也相当面善,虽未久处,但言行举止也可窥得一二品性,贺夫人有些许的放下心来,只是她看得好似自家闺女是剃头挑一头热,庄思睿并无其他情意。 这一下贺夫人可就犯了愁。 还未愁上半天的功夫,贺玉姝就与她单独谈过,只表明一个态度——对象自己追,感情自己谈,不许家里人插手。 与以往贺玉姝谈及亲事避之而无不及的态度相比,现在已经是好上太多,这么个要求,贺夫人很是痛快的就答应了。 忙过手上的事情,贺玉姝这才又想起徐昇来,只不过还未去寻他,就听到了平阙城中的流言蜚语。 ——据说徐昇这几日同曲史官府上的独女曲嫣然走的极近,疑似情定! 这言论一出,结合起之前有过的徐昇心悦茂成郡主不惜当街撞死齐鸣的谣传,贺玉姝现在惨遭“抛弃”,又活生生的成了别人嘴里面的可怜鬼。 外面传言越来越汹涌,贺玉姝她也有些当真了。 晚间睡在床榻上的时候她心中还在不断地琢磨,莫非徐昇喜欢的女子是曲嫣然那种的? 于曲嫣然贺玉姝脑子里面没有半点映像,但这确实也是怨不到她,毕竟贺玉姝作为平阙城大家闺秀中的一朵奇葩,正儿八经的世家闺女是不愿意同她处在一起的,但真正身份高贵的人却喜欢她这样的性子,比方说平阳公主毓庆和苍明帝膝下的其他几位公主皆是同她交好。 自己费尽心思想要的东西现在却被别人轻而易举的就拿到手,贺玉姝心中颇为不服气!她倒是要看看那曲嫣然是何方人物竟然会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必要时她定会…… 虚心向她请教! 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贺玉姝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的快。 长公主府上有一大片的梅林,每至凛冬,腊梅开的正艳的时候便会举办琼花宴邀请平阙城中的世家公子、姑娘们过府赏梅。 冬日里得趣的消遣又少,这琼花宴就显得难得可贵了。 最初的那两年贺玉姝是来过的,但是后来这宴会慢慢变成了世家贵女们攀比的场所,她看的颇为厌烦,索性后面直接是眼不见为净,好在长公主同贺玉姝处的不错,并未计较,那帖子倒是一年不落的送到定国将军府上去。 虽好几年没有参加,但是架不住有个喜欢凑热闹的江蜜在,这琼花宴江蜜可是一场都不错过的,待宴会一散去,她就溜到贺玉姝的房间,一晚上嘴巴不停的给小姐妹灌输当日所听的八卦消息,乐此不疲。 正因为知道贺玉姝是什么样的一种性子,所以当江蜜得知贺玉姝也要同她一起出席琼花宴的时候显得颇为吃惊,这贺晚晚是吃错药了?以前不是避之而无不及的吗? 不过为了她们之间时不时就会巍巍可及的友谊,这样的疑惑江蜜只是放在心里面并没有表达出来,反倒是到了琼花宴的那一日她早早就到了定国将军府,瞧着就像是害怕贺玉姝会临时反悔一样。 今日的贺玉姝穿的极为随意,琼花宴于她人来说是个炫耀展示自己的平台,但是贺玉姝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她今日则是有更大的事情要去做! 两人是乘着一辆马车走的,而如意和江蜜跟前的丫鬟则是坐后面的那一辆。 上了马车,贺玉姝瞧着江蜜的模样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果然一细细看才发现江蜜今日穿的与以往是截然不同,往日都是以干净舒爽舒适为主,今日则是格外的端庄。 对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贺玉姝心里面也还是有底的,这江蜜枣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呢!当下她便决定开口炸一炸江蜜。 “我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你可不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蜜红着脸点点头,然后拉着贺玉姝的手岔开话题开始说起近日里平阙城发生的事情。 “你知道为什么徐昇会搬出文府吗?” 贺玉姝摇摇头,这几日她并没有听见什么风声,现下江蜜要说那她自然是洗耳恭听。 “据我千方百计打探到的消息,据说是文弈炜睡了文老太太专门给徐昇挑选的通房丫鬟还被人抓了个正着!文弈炜大婚在即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黄大人前不久还亲自上了文府,文弈炜如此做派徐昇又怎么好在文府再待下去,所以那件事情以后第二日徐昇就另开府邸。” 不知为何贺玉姝脑子里就想到了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两个人。文弈炜她不相熟,那天晚上月色朦胧,人影看的也虚虚晃晃的,不过后来她有告知徐昇,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徐昇的手笔。 江蜜后面再接着说了些什么贺玉姝也没有注意,且她并不关心,反倒是那个曲嫣然…… “江蜜枣,你同曲嫣然打过交道吗?你对她了解多少?” 曲嫣然? 若是寻常贺玉姝问也就问了,但是谁让江蜜在打听徐昇消息的时候同样也耳闻了徐昇贺玉姝和曲嫣然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呢!当下她冲着贺玉姝不怀好意地挑挑眉,问道:“怎么突然关心起曲嫣然来了?莫非你也是听见那个传闻坐不住了?” -- 第50页 贺玉姝第一反应便是先矢口否认,再接着就是开始忽悠江蜜。 “我是那种人吗?我主要是惦记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徐昇他……”贺玉姝突然愣住,她不能说出徐昇会武功的事情,虽徐昇并未特意叮嘱过她,但她下意识的选择隐瞒,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确实听见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先同我讲讲。” 江蜜对于贺玉姝前面说了半截的话心中虽是好奇,但也并不多问,转头就聊起了曲嫣然。 史官独女,性格文雅,知书达理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难道徐昇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贺玉姝不敢置信,那她去请教能学到什么? 贺玉姝开始自我怀疑。 长公主府邸是在西丰大街上,一眼放去占地面积最大、最繁华的那处便是了。 马车到了长公主府上的时候早已经是有人在外面侯着,一下车贺玉姝本就打算着晚些再进去不然又会听上一耳朵的攀比虚荣之词,她不耐更不愿意受这样的委屈。 江蜜本是急着进去接受贵女间最新鲜的八卦资讯,却活生生地被贺玉姝扣了下来。 二人未磨蹭多少时间,就见得不远处又有一辆马车过来,车厢前方挂着一个小灯笼上面写着齐字,原来是齐府的人到了。 因着齐鸣的事情,贺玉姝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管齐府来的是谁待会儿对上只会是尴尬,她心中更不明白的是齐鸣丧期未过,他的兄弟们也不避讳就出来赴宴,一时不知该说兄弟情浅还是该叹人性凉薄,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儿呢?贺玉姝抬脚就准备进公主府了。 只是…… 只是贺玉姝没有想到江蜜表现得比她还要积极,只见她赶紧从丫鬟手中拿过金粉画梅图案的红色请柬,给公主府的管家递过去,模样甚至算的上是恭敬。 这演的哪一出贺玉姝暂时没有看懂,她走到江蜜身边,冲着那老管家指了指自己。 “我忘记带请帖,青叔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荣青是长公主府上的大管家同时也是个阉人,他知道这茂成郡主同自家主子关系好,前几年请了年年不来,这次好不容易露面可一定要将人给留住。 “郡主折煞老奴了,公主年年盼现在终于将人给盼来了。” 客套过两句,两人进府,后面的齐家子弟则是没有享受荣青笑脸的机会,惶恐地道过谢跟着贺玉姝二人的步子赶紧进府。 定国将军府是大气,文府是精致,那长公主府则是华贵了,不愧是皇家府邸处处都彰显出了主人的地位,饶是贺玉姝来过多次也是忍不住的感慨:有钱真好。 由着丫鬟们带路贺玉姝同江蜜直接去到前厅,厅堂外早已装上厚厚的棉布帘子,屋内说笑声时不时地传出来。女子声音多娇嫩,现在听闻倒像是一群黄鹂鸟谱曲共鸣,但落在贺玉姝的耳朵里却只觉的叽叽喳喳的颇为吵闹。 丫鬟替贺江二人打起帘子,一脚踏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融融暖意,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刚刚到来的人身上。 上座是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头上金钗并明珠并未将人显出老气来反倒是更加的气度非凡。一身紫色的束腰宫裙更衬的身姿曼妙,圆脸,丹凤眼,朱唇微启就是一串打趣的话来。 “早上就听喜鹊叫喳喳原来是贵客来了,快来人看座。”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好冷,注意保暖哇 第28章 第贰拾捌章 贺玉姝这个名字在平阙城的闺秀圈子里面也还是叫的响的,有人艳羡她洒脱的,有厌恶她不懂女子之仪的,但更多的则是在背后等着看笑话,看看这么个与众不同的人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长公主与平阳公主毓庆乃是一母同胞,在苍明帝膝下的那些公主里面,就这两人的最为亲近,但是年岁却相差也大,因毓庆同贺玉姝交好,连带着长公主对她也有几分的亲待。 对长公主带着打趣的话,贺玉姝自然而然的就接下去,嘴里面虽应付着长公主,目光却在下面坐着的贵女里面看了又看,熟面孔还真的不多。 长公主今年三十又三,岁月将她打磨的只剩下满身的雍容,虽与室中所坐的闺秀们还差着年纪,但心态依旧十分的年轻。她瞧着贺玉姝骨碌乱转的眼眸,又想起之前无意间得到的话本子——《择良婿》中的故事,她不着痕迹的拿帕子掩了掩面遮住犹带笑意的唇角。 所谓《择良婿》是以贺玉姝为原型的话本子,原笔者蓬莱仙客是自贺玉姝及笄开始就已经下笔了,只是没有想到贺玉姝不争气三年了还没有将自己嫁出去,甚至这期间连个可以让人议论的小桃花都没有! 蓬莱仙客本打算是要弃稿的,谁知这半路又杀出来一个徐昇,并且还因东五大道上齐鸣的事情闹的是满城的风雨,眼瞅着故事来了蓬莱仙客马上恢复精神借着那股东风《择良婿》第一册大卖。 长公主也偶然所得这个话本子觉着十分有趣便粗粗翻阅过,现在主人公就出现她眼前,她可是卯着劲儿要赶在故事的一线。 “前几年邀你,你总也不到,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可是要好好与在坐的姐妹们亲近一番。”说着长公主开始一一给她介绍下座的人。 这样一来倒也是省去贺玉姝不少的功夫,毕竟在坐的人她认识且可以叫上名字的并不多,长公主一一引荐倒也省去她自己去找曲嫣然的周折。 -- 第51页 长公主每点到一个位姑娘,那人必定是站起来同贺玉姝行礼,毕竟贺玉姝也是苍明帝御笔亲封的茂成郡主,尽管有些人背地里面看不起这个所谓的郡主名号,但是明面上并不能表现出来。 贺玉姝在每个人问好之后只是点头微笑作为回礼,没到几个人就已经觉得无趣至极。 长公主也好似看出来了她的不耐,但并不上前解围反倒是身子往后一窝开始看上好戏。 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少个人,当曲嫣然的名字在贺玉姝的耳朵里面响起的时候,她眼睛都不由的亮起来,就是这个人了!至于后面的人呢她也不欲再多听,反正以后也是打不上什么交道的现在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呢? “我年岁较长,便托大唤各位一声妹妹。我们虽之前未曾逢面,今日一见个个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真叫人眼都瞧花了去,趁着今日长公主府上美酒美景具备,及时行乐才是正事,至于剩下的妹妹们待会子吃上两杯酒也就熟络了,若是因为现在的事耽搁了难得的消遣时光,这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这一番话说的贺玉姝牙酸不已,若不是顾及着这是长公主的琼花宴,她只想说:我只找曲嫣然,闲人闪开! 但,她不能! 好戏也瞧的个差不离的,长公主突发好心也不再拿贺玉姝逗趣,便带着一众闺秀们便往梅林而去。 贺玉姝本是陪在长公主身边的,但是想到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渐渐地就落到了最后,巧的是走在她前面的人正好是曲嫣然。 这仔细一瞧贺玉姝发现这个曲嫣然同江蜜嘴里面说的人并不一样。 一件柿红色的月华裙,腰间挂着一个香囊连流苏络子都被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垂挂髻,佩两朵绢花,素雅又显得清贵。 贺玉姝从背后看去只觉得身形苗条似轻鸿,又观其他贵女们皆是如此,只有其间的江蜜显得与众不同,她不由陷入沉思,因为她觉得自己同江蜜是不相上下的…… 许是贺玉姝的目光太过坦然,曲嫣然觉察到立刻松开挽着另一个姑娘的手,回过头笑着唤道:“郡主。”脚下的步子慢了慢同贺玉姝走在一起。 贺玉姝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其他的事情,就被长公主重新叫到前面陪同,贺玉姝随手一拉便将曲嫣然也给捎带上,其他贵女见曲嫣然可以得长公主的脸,此刻心中尚且还不知道有多恨呢! 长公主府上的梅林占地非常的大,园中也并非只有一种腊梅,而是栽植了许多的品种,只是按照不同的区域给划分开来。 空气中冷香暗浮,煞是迷人。 随着长公主一行人到的时候就能听见园子那头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吵闹声,其他人心中好奇但却不敢多问,但是贺玉姝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当下便将众人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只听文长公主回答说道:“既府中有美景不可辜负所以才举办了琼花宴,驸马总是听见许多的世家公子念委屈,所以今年驸马也邀请了城中不少的青年才俊,不过他们在院子的那头,姑娘们在这头,倒也不会相互打扰。” 在一个大大的八角亭内歇下,亭子四周轻纱幔帐早已布置好,长公主吩咐人带着姑娘人四处看看,自己则是窝在火炉跟前不想动弹,临了似想起什么一般,匆匆忙忙写了一张字条让人给园子那头的驸马送过去。 美景虽好,但是年年依旧,看多了便也会腻烦。 待众位姑娘们再回来坐在长公主周围时便听闻她提议说道:“众位姑娘们素日里来都是平阙城中有名的才女,那便以此景赋诗一首,本宫以刚的一套玛瑙头面做为彩头,若是能赢过驸马那边的公子们,我便让驸马将那便最俊俏的儿郎带过来给姑娘们瞧瞧,可好?” 江蜜读书不好却最喜欢凑热闹,当下便开始起哄,丝毫没有察觉到亭中众人的目光在她和贺玉姝两人身上来回转悠,因为只有她们两个大概是这里面最不会作诗的人! “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若是谁输了,那就让她去为众姑娘一人折一枝梅回来。” 长公主话虽轻巧但是在坐的哪个不是官家小姐,最好面子的!众人心中也清楚输了根本就不是折不折梅的问题,丢面子才是关键的,也怕是此后一年在平阙的贵女圈子里面抬不起头来,不过…… 不过众人也不至于太过心慌,毕竟有贺玉姝和江蜜给她们垫底呢,再输也定是赢的过她们两个的。 贺玉姝对这个不感兴趣,长公主的话刚说完她就偷偷溜了,她即不想作诗更不会去折梅,心中想的只是同曲嫣然好好说说话,但眼下根本就寻不到机会。 一个人在梅林当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池子边。 池边砌着几个石凳,池中养着不少的红锦鲤,水质很清应当是常常有人打理。 贺玉姝刚在石凳上坐下,就听得有人唤她,一转头便瞧见走过来的曲嫣然。 “你跟踪我。” 贺玉姝是无意识才走到此处的,曲嫣然能找到此处也不足为奇,但恰恰是前后脚的的功夫让贺玉姝心中万分不信,也怪她大意,刚才心思去到别处,若不然让人跟着早就能发现了。 曲嫣然低着头走到贺玉姝跟前站定了才解释道:“郡主多虑了,方才郡主走的早恐未能听清楚长公主的话,长公主告诫梅林虽大,但是不可太朝里去,另一边净是男客,若是碰见了身边也没有二三人的只怕是会传出什么闲话来,好端端的琼花宴却碍了姑娘们的名声确实不值当,我刚才看见郡主早早就走了便想着过来告知郡主,可能……可能是嫣然多事了,郡主也许根本就不在意。” -- 第52页 曲嫣然最后几句话听的贺玉姝颇为难受,她四下看了看,也并未瞧见有其他的人,怎么好端端的曲家姑娘就演上呢? 徐昇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这样的?? 贺玉姝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谁若是让她不舒服了直接回怼回去便是,这一点她从来都没输过! “也是,我毕竟与曲姑娘这样的闺阁小姐不同,你看的只是脚下的那一亩三分地,我确实与你不同。直说吧,费尽心思跟过来所谓何事?” “初次见面嫣然不知何处不妥竟让郡主心中如此想我……” “我猜是为了徐昇?”贺玉姝直接打断她的话,说出自己心中的假设。 曲嫣然愣住,虽不知贺玉姝是如何猜到的但是不可否认她真的说对了。 曲嫣然咬咬牙直接应承下来,但是她没有想到贺玉姝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贺玉姝:“实不相瞒,今日来长公主府上上就是为了见曲姑娘一面,传闻曲姑娘和小月……徐公子好事将近,我与徐公子也算得上是浅交,今日来就是想看看让他动了凡心的是哪样的女子。” 曲嫣然眼中带着疑惑,看着贺玉姝心中尽是不解。 这些日子徐昇确实是同她走的近,但曲嫣然心中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仗着徐昇心中对于父亲的敬仰,而她面对着徐昇那样的风流人物早已是放心暗许,但奈何君如天上月,可观不可触,徐昇对于她向来是君子之仪有余,亲近不足,这就让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和徐昇传过谣言的贺玉姝。 曲嫣然心中不禁暗自猜测贺玉姝在徐昇心中应当是不同的。她本想找个机会见见贺玉姝只是没想到竟在琼花宴上遇见,而且对方对于自己也满是试探! 听着刚才贺玉姝嘴里面说出来的话,曲嫣然心中忽然做了决定。 “那今日见了郡主心中可是有了答案?” 贺玉姝摇摇头,“尚未。” 曲嫣然笑了笑,眼神落在被风微微吹皱的水面,嘴角一勾便是一抹甜蜜中夹含着羞涩的笑容。 “徐公子喜欢的是知书达理、温慧贤良的姑娘。我也曾听人说起过郡主与徐公子之间的传言,但是嫣然并未当真,因为知晓郡主性子洒脱、豪放不羁定不会是像传言中的那般,重要的是郡主也不是徐公子喜欢的那种姑娘。而且……” “而且女子名声最为紧要,郡主还是要多多珍惜才好。” 曲嫣然这话让贺玉姝更加的不明白,知书达理、温慧贤良她自认这八字放在她身上也还是颇为适用的,但是不知为何眼前的人为什么对于自己有那么大的偏见?疑惑也只是一瞬间,因为贺玉姝打心底里就不相信曲嫣然的话。 “若是这般说,庆州多书香世家,有底蕴的人家比比皆是,想那徐公子在庆州生活十三年也不见成亲生子,想来对于曲姑娘刚才嘴里面说的那八个字并不感兴趣呢。” 谎言被戳破,曲嫣然顿时羞红了一张脸,恰逢这时又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似乎是有人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心中慌乱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想水池边常年湿润,青石板上面早就长满了青苔,人踩上去必然是会掉进池中的,曲嫣然一时不备踩滑了脚整个人向后倒去。 贺玉姝一个错眼就看见曲嫣然要跌下去,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曲嫣然是被她拉住了,但没想到自己却被曲嫣然反手推了下去。 糟糕,她不会水! -------------------- 作者有话要说: 贺玉姝: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姑娘? 徐昇: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蓬莱仙客:困了,要睡了,晚安 第29章 第贰拾玖章 贺玉姝自小时候的那次落水之后便留下了很多的后遗症。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心中对于水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后来随着年岁稍长这样的病症渐渐好转,在她身上基本也不可窥见。 贺玉姝一直以为自己好了,但此刻置身于水中时她才知道这个毛病没有好,只不过是自己有意无意的去选择了忽略,这种恐惧在此刻喷薄而出,她无丝毫招架之力。 冷意从皮肤表层直接扎进骨头缝儿里,身上累赘的衣裳就像是一只手拉着她朝水底的方向而去。 水没过口鼻,贺玉姝越是挣扎却觉得越发的疲劳,朦胧的视线中她看见岸上越聚越多的人影,意识渐渐模糊,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平阙城的一霸竟被水溺死,她的一世英名,毁矣! 江蜜本也是在梅林游玩,心中还想着刚刚长公主提出来的游戏规则,她知道自己是没有优势的,但若是放在往些年里她并不在意,但今年心中却输不起…… 脑子当中努力回想以前先生逼着她背下的那些诗句,但奈何记忆里一片空白,有的也只是同贺晚晚嬉笑玩闹的场景。 正当她愁眉不展之际,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人,江蜜识得这人。记得那是被贺晚晚哐着去看齐鸣的尸首时她差点被人发现,恰恰就是这人救了自己,齐府三公子齐宣。 看见齐宣江蜜刚才心中正愁的事情突然有了办法,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施施然走过去,只是还未同齐宣说上两句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落水声,半晌过后才又听见有人呼救。 江蜜一下子便听出了是曲嫣然的声音,顿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跑近一看那水中慢慢沉下的人赫然是密友贺玉姝! -- 第53页 贺玉姝怕水的病症江蜜是知道的,看到眼前这个情景,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几乎快要从嘴里给跳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江蜜投身入水,她虽会水但也只能是将将把贺玉姝捞出水面,她力气太小根本无法将人带上岸,好在刚刚江蜜跳下去的时候齐宣便开始呼救,见有人来自己就先隐去,很快两人被救上了上来。 贺玉姝已经无意识,江蜜被水一泡脑子却相当的清晰,把人托付给匆匆赶过来长公主,自己回头看见人群后面缩着的曲嫣然,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身上刚刚被人披上的干净衣裳一把扯下,扔在地上,径直朝着曲嫣然而去。 曲嫣然也没有料到现在会是这样的场面,当时贺玉姝救她时她只是下意识的推了一把,只是没有想到名扬平阙的悍女力气如此小竟被她轻而易举给推到水中!贺玉姝落水她是想要求救的,但是苦于自己无法解释清楚现在的事情,忽又看着那张慌乱的脸,她似魔障了般心中慌乱不再只是看着水中人绝望挣扎,甚至心中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贺玉姝就这般去了的话…… 假意求救两句,只是没想到竟被江蜜给听见还赶了过来,看着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的人,曲嫣然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直到江蜜在她面前停下时,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你……你想干什么?” 江蜜没有废话,直接问道:“是你推的她?” 曲嫣然脸色涨得通红,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急忙否认。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同她并不相识推她做什么?” “贺晚晚前脚离开亭子你后脚便跟上去,你真当没人看见吗?刚才我来时你就在旁边,不是你推得她能自己跳下去?” “我没有,你冤枉我!” “你冤枉与否待贺晚晚醒来自有说道,不过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欺负我江蜜的朋友我必以牙还牙!若真是冤枉了你日后我上你曲府负荆请罪便是,但现在是我说了算。”说完她一把揪住曲嫣然的衣服将人扔入池中。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好好的一个琼花宴没想到最后闹成这个样子,长公主沉着一张脸坐在堂中,其他的贵女们则像是鹌鹑一般不敢吭气,室内一片静谧。 过了好一晌从宫内请来的太医才过来给长公主回话,除却江蜜被灌了一碗浓浓的姜汤之外,曲嫣然只是呛了水并无大碍,贺玉姝则是有些麻烦,水中泡久了恐伤风,若是晚间再起高热那还有的是折腾的。 现在三个人躺了两个,长公主就是想问什么话也问不出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她便吩咐人分别去到三个府上通知府上的人先过来接人,后面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掰扯,自己也就是做个见证。 今年的琼花宴早早就散去了,长公主心疼贺玉姝便让太医跟则去了定国将军府,直言待贺玉姝完全康复了再回太医院,至于苍明帝那边她会去说。 贺玉姝被贺夫人接回去的时候自然是引起了轰动,众人平时只见她俏皮的紧,每每都是捉弄他人的份,何时见过她被人欺辱成这样? 几人沉默的坐在归鸿楼的外厅,最后还是素云进来说是江蜜到了,贺沥吩咐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江蜜原本是跟着江夫人一起回家的,但是不放心好友,走到半道儿又折了回来,现在她一到打破室内低沉的气氛。贺沥细细问过她今日长公主府上的事情,江蜜一一作答,顺便还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疑。 “好一个曲府!”贺沥虽是一介武夫但是谋略智慧一样不缺,若真是个头脑简单的那前些年里也不会好几次挽救东渝国于水火之中,今天这件事情当中的关窍他也是一点就通。 至于孟謦舟问出的贺晚晚为何想要接近曲嫣然的问题,江蜜三两句话盖过去,想要知道那也得等到贺晚晚醒来之后她自己说了才算。 今日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是瞒不住的,不多一会儿便在外面开始传了起来,众家各说纷纭,并无具体的版本。 又过少时,同贺玉姝交好的小姐妹们吩咐人送来了好一些的药材过府,首当其中的就是长公主和平阳公主,不少府中的小姐公子让人送来的东西中除却药材补药之外还含带着不少的民间偏方,更甚者有人直接让人将大夫给送了过来,以至于定国将军府的前厅坐了不少于五名大夫,说出的名头也是一个比一个响亮,但是奈何宫中御医在此并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 天色还未暗下去,贺玉姝的高热就发了上来,小脸烧的通红,嘴里面也开始说起了胡话,嘟嘟囔囔的让人听不真切,倒是偶然间的一两声清晰可闻的救命让站在旁边镇场的贺夫人瞬间泪眼婆娑。 这一折腾就到了深夜,除却江蜜和跟过来的太医,其余人贺沥皆是给遣走了,天空慢慢飘下雪花,夜更冷了。 徐府,徐昇并未休息,他盘腿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半晌未翻动一页,偶尔跳动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远远看去像是被蒙上一层渐渐的光晕。 丰钧敲门进来,转身紧闭房门,将寒意全部挡在门外,他走到徐昇跟前在复命。 “属下无能,并未在曲府找到公子要的东西。” “没有吗?”徐昇几不可闻的重复了一下丰钧的话,目光盯着书上的一处陷入沉思。 -- 第54页 过了好半晌,似又想起什么来一般,问道:“贺曲两府怎么样了?”今日琼花宴上面的事情徐昇也是听丰竹说了个大概,他并去相信什么,只当是一个热闹而已。 “据说曲姑娘醒过来了,不过像是轻微染了风寒,还需将养两日,茂成郡主暂时未醒。” 想了想,徐昇让丰钧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匣子,他在里面挑了挑,找到一个白瓷瓶子,打开倒出三粒药丸又重新找了个空瓶子装起来后递给丰钧。 “送过去。” 徐昇有心疾、身体弱每到冬日里最容易染上风寒,基本上都是在病榻上度过,这匣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极为珍贵的药材制作而成,价值千金,但是功效显著。此刻见他一拿就是好几粒,丰钧想劝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的,最后只好接过去。 “属下立刻送往曲府。” 徐昇:“送定国将军府。” 一夜风雪,次日又是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贺玉姝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的天地中,看不清方向,没有声音,她只能努力地向前奔跑,不知跑了多久,已经是精疲力尽,但是依然未能从这方天地中逃出去,耳边响起声音她想要去听但总也听不清楚,想睁开眼却无能为力,渐渐地意识归于沉寂。 高热退去,未过多久贺玉姝便醒了过来,她只觉的身上轻巧许多,只不过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四处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归鸿楼,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她暗自咬牙,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贺玉姝醒来不少人心里头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曲嫣然却是不同,或是心中有鬼的缘故,这两日无心养病,时不时的让人去打听定国将军府的动静,心中焦虑最后使了个昏招。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白天再改错字 第30章 第叁拾章 平时身体康健如牛似虎的人这一病可是在床上窝了好几天才痊愈。 这几天时间里曲府派人送过来好一些的东西,但也只有元衡在前面周旋着,其他人等并未露面。曲家人知道这定国将军府的气是不容易消了。 不过其他人气不气的贺玉姝不知道,但对她自己而言这件事还没那么容易过去。但她自己心里也算得清楚,这只是她与曲嫣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所以并未让家中其他人参手。 祸不及父母妻儿,她贺玉姝这些年的话本子也不是白看的,这点侠义肝胆她早就向往已久! 人好之后贺玉姝知道当时有许多的朋友曾让人前来探望,她便吩咐如意准备了好些的东西作为回礼,甚至她亲自到长公主府上即表谢意也表愧疚之情。 “江蜜枣你太仗义了,就凭着你扔曲嫣然的那一下,你放心若以后有人算计你我定将她扔上百次!”贺玉姝亲自给江蜜和毓庆添上一杯酒,口出之言豪气冲天。 “可别!千万别!你那福气我可不想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不过这么轻易就让人给算计了,说实话作为你的朋友我觉得有些丢脸。”江蜜白了贺玉姝一眼,尽是嫌弃。 “我也觉得颇为丢脸。”毓庆十分赞同江蜜的话,端起酒杯两人为了这份默契干杯,一饮而尽。 “那能怪我吗?我只是看她要掉下去了顺手就想拉一把,见死不救不是君子所为。”贺玉姝为自己鸣不平,语气中颇为委屈。 江蜜:“所以活该你掉下去。” 毓庆:“你不掉下去谁掉下去。” 贺玉姝被两人一唱一和激的脸色涨的通红,眼睛瞪圆了像是下一刻就能喷出火来一般。 见她这模样毓庆给她留了个面子,“好了,好了,也不打趣她了,她心中没有这些成算只因从未见过后院阴私,定国将军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且她相交的人大多性情爽朗通透,哪里懂城中姑娘们的心思呢!她想知道也无处可学。” 江蜜想了想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为了好友的小命着想,她干脆拉过毓庆,两人开始为贺玉姝恶补起来,毕竟这次命好能被江蜜给拉回来,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还是需要多长点心眼才好。 于是贺玉姝被各府中的八卦秘事给拍了一脸,待毓庆和江蜜趁着空歇息时她已经是一脸恍惚。 她可是没有想到平阙城竟会有这样的一面,瞬间也让她坚定心思,交友还是要好好的擦亮眼,那些文弱女子她惹不起还是远远避开比较好! 贺玉姝缺的这一课被毓庆二人强行补上,直到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朵被风雪摧残过后的娇花时她们才停下。转头江蜜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贺晚晚你还是别再盯着那徐昇了,你这两日养病可能还未听说,那徐昇前两日刚刚上曲府前去探望曲嫣然,我估摸着你的一片真心要错付了。” “嗯?”这件事情贺玉姝确实是还没听说,徐昇去看望过了曲嫣然? 贺玉姝十分不解,未曾与曲嫣然接触过也就罢了,但是琼花宴的事情过后,再听到徐昇与曲嫣然的事情,她心里面只是十分的怀疑徐昇看人的眼光。 虽不至于说他是瞎的,但瞧着也差不多。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但贺玉姝只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她本来就是馋着徐昇的武功,一心想要和他一较高下,若徐昇与曲嫣然真的成事,那她也不好再缠着徐昇,一想到这里贺玉姝只觉得自己有些亏!毕竟之前为了刷徐昇的好感让他答应自己的条件,她可是付出许多,现在难道都付之东流了? -- 第55页 “江蜜说的不错,先不说曲嫣然,你前些日子也算是帮过他徐昇,可是你出事了他也不见得看上你一眼,显然早已经将恩情忘却,世上男子多薄幸,你早些忘了也好。” “恩情早就还清了。”贺玉姝低着头说出的话也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一晃又过了两天,察觉到定国将军府上众人对自己看管的松一些了,贺玉姝拿上自己早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又换过一身衣裳,偷偷溜出了门。 为了这一天贺玉姝早早就打听好了曲府的位置,趁着夜色很快就找了过去,暂且不提中间走偏的那两次其余的计划都非常顺利。 夜色已深,府上静悄悄的,有的院子灯火通明有的则是黢黑一片。 贺玉姝轻轻的探过几个院子,很快就摸清了曲嫣然的院子。 院子当中也没什么人,只有烛火照亮的窗户上透出几人的剪影。她贴到门边悄悄听了听,听着里面的动静似乎是曲嫣然正在沐浴,她戳破窗户纸一瞧果真如此,贺玉姝不由暗叹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曲嫣然不是喜欢水吗?那就让她泡个够! 掏出早早就准备好的迷·香,用火折子点燃,然后顺着窗户上戳出的那个洞放了进去,不一会儿果然听见里面有人倒地的声音。 贺玉姝拿出早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捂住口鼻,飞快进去将剩下的半桶冷水全部倒进曲嫣然正泡着的浴桶里。原本温度还适宜的水一下子凉了下来,她又找到一方干净的帕子将曲嫣然胸·口上的水珠擦去,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笔在上面写道:寻梦公子到此一游!旁边还附带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粉蝶。 寻梦公子乃是平阙城中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官府一直未能将其捉拿归案,自三个月前一起子事情过后便销声匿迹。 虽寻梦公子这几月来未再犯案,但他的名号却是所有闺中女子的噩梦! 做完一切事情,贺玉姝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次日,曲嫣然是被冻醒过来的,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浴桶里面睡着的,恼怒于丫鬟们不尽心伺候,她冻的一下子站起来,空气接触到皮肤让她不由自主的抱紧自己,一低头就看见胸前的字,顿时脑子里面轰地一声炸开。 她慌乱之际用打湿的帕子擦了擦,那字迹并未消失,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一声尖叫划破曲府宁静的清晨,地上倒着的两个丫鬟醒了,看见呆愣地站在那里的曲嫣然也不知所以,想上前伺候却被赶了出去,待曲夫人赶过来之后曲嫣然是又哭又闹,不肯消停。 寻梦公子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剑悬在曲家人的头上,一日不落下他们一日便战战兢兢的不得安生。 因出了这档子事情,曲府守卫的更加森严,但无论是如何防备,第二日寻梦公子的大名总会出现在曲嫣然的胸·前,与前一天的字迹并成一列,同样也是擦不掉的。寻梦公子就像是一个魔咒怎么也甩不开。 贺玉姝本打算将这项题字服务为曲嫣然做上十天半个月的,只是不过短短五日就隐约间传出小道消息说曲嫣然患了癫症,贺玉姝想了想也就收手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后续的事情贺玉姝并未关注,只是偶然间听得江蜜提起过两句,只说是曲嫣然远嫁了,离开平阙城,至于到底嫁到何处就不是她们关心的问题了。 曲嫣然走后不久平阙城里面就传出寻梦公子重出江湖的传言来,贺玉姝听闻只是笑笑不说话,毕竟真正的寻梦公子早就被她和江蜜给拿住,头七都不知过了多少个了。 曲嫣然远嫁出平阙城众人的眼光自然而然的是聚集在了徐昇的身上,毕竟当初眼瞧着二人“好事将近”,现在却不得不分散两地,又眼看着徐府这几日门都不曾开过,便又有人说道是徐昇伤心过度旧疾复发只能卧床静养。 只是如此的八卦消息已经不能够满足城中百姓的好奇心,有人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理了理,赫然发现其中贺玉姝的身影,毕竟自从琼华宴不欢而散之后,徐昇和曲嫣然的事情才没了踪影…… 于是贺玉姝命克徐昇的说法已经是传的越来越广。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贺玉姝此刻正愁着呢! 曲嫣然是走了但是贺玉姝猛然间反应过来,如若徐昇对于曲嫣然真的有情意,那她来的这一出算不算得上是弄走了徐昇的心上人,这就相当于是“夺妻之恨”了吧,那以后她想同徐昇再比试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贺玉姝故作镇定紧急开动她的小脑袋瓜,又从她的小库房里面挑了半天,凑出好一些的东西亲自送到徐昇府上去。 因前几日落雪徐昇对于自己的身子心里也都有数,所以并未出门,今日贺玉姝到的时候他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煮茶。 石凳被用厚实的棉布包裹过,虽外观不好看但保暖防寒颇为有效。贺玉姝踏进内院的门,阳光虚晃使得她微微眯着眼,瞅见端坐在那里的人似乎是又清减了,她不由地猜测道:难道真的是为情所困,求而不得? 心中秉持着这样的想法,贺玉姝一步三挪的往过去走。 徐昇知道她来了,并未出声招呼,他倒是要看看这三两步的距离贺玉姝是要磨上多久! 心中无限纠结,距离越来越近,待贺玉姝走到桌前坐下的时候,徐昇煮的茶刚刚好,壶内水沸腾从壶嘴飘荡出的白色水汽将徐昇的面容遮的愈发朦胧,本就是青松朗月般的人此刻更显的仙气十足。 -- 第56页 “郡主可要喝茶?” “我不是故意要把曲嫣然弄走的,你别恨我。” 二人同时出声,说出的话却让彼此一愣,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挺早 第31章 第叁拾壹章 打破这尴尬的是丰竹,只见他快步走过来凑在徐昇耳边低语,贺玉姝坐在对面隐约间听得文大小姐几个字。 文大小姐,文意卉? 贺玉姝不禁往过去瞧了瞧,只见徐昇眉心微皱,随意交代道:“我现在有客,不便招待,让她回去吧。” 丰竹应下,一抬头就看见贺玉姝写满好奇的脸。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当下便是翻了一个白眼,丝毫不顾忌着贺玉姝茂成郡主的名号,不可谓不胆大! 然贺玉姝也不觉冒犯,有来有往,还附赠对方一个鬼脸,谁知却正被徐昇抓了个正着。 贺玉姝:“……” “丰竹。” 丰竹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因心中有愧此刻在徐昇面前的贺玉姝显得格外乖巧,见徐昇只顾品茶也不过问她,贺玉姝心中踌躇愈发不敢开口。 徐府门外停着辆马车,文意卉坐在车上,手边放着一个食盒,隐隐香气从缝隙里飘散出来。今日的她打扮的很是素雅,与平日里那个明丽大方的模样有很大区别。自徐昇开府以来,这是她第三次登门,因前两次徐昇不在府上她并未入门,今日前来也是早就打听好了的。 文意卉枯坐车中,双手揪住方帕子,频频转头望向徐府大门的方向,窗口虽有帘子遮住但目光似能穿透一般。 许是再也按捺不住,她伸手撩起帘子一角,正巧看见丰竹踏出府门,又匆匆放下帘子,坐得挺直。 心中数着,估摸着丰竹快到车前的样子,文意卉提起东西正欲下去时,却听得外面人说道:“公子今日会客,不便亲自招待,也恐怠慢了郑大奶奶,还请大奶奶先回,择日公子亲上郑府拜会。” 一口一个郑大奶奶、郑府的就像是一支支利箭直戳文意卉的心上。她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才出声应承一句。 马车驶出巷子,文意卉叫停,吩咐过身边的丫鬟几句。 待人走远之后她阖目看坐在那里,不知心中所想为何,只是几息的功夫她直接将还提在手中的食盒从布帘子挡着的窗户处扔了出去。 声音清脆,食盒里面的瓷盅碎成片,黄澄澄的鸡汤淌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香味。听见后面发出的动静,车夫缩着坐在前面不敢言语。 不一会儿丫鬟回来,看见地上的鸡汤,她心中紧了紧,还未进车厢就听得文意卉问她:“谁在府上?” “茂成郡主。” 文意卉心中暗思片刻,让人驾车直接回了郑府。 茶喝过两盏,徐昇尚有定性,但贺玉姝却坐不住了,她期期艾艾地开口:“曲嫣然……” 徐昇抿了口茶,眸中略带诧异地,再这样的目光中贺玉姝接下来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口。 “郡主可也听信了外面的传言?” 贺玉姝心中发虚,不过也仅是片刻,随即坚定地摇摇头,见徐昇脸上神色莫名,她忍不住添了一句话。 “自是不信的,不过我们也好歹是有过同患难的交情,我病倒的这些日子也不见得你去看望看望我……我不是要求你下次要去看我的,我……” “郡主说话好没良心的,听闻郡主病倒高热不退,我家公子特意送了救命的药丸子去,未亲自登府也是因为……”听见贺玉姝的数落,一心护主的丰竹却忍不住辩驳,未料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昇打断还将他给遣了下去。 救命丸子? 贺玉姝想了想此前并未有人同她提起过此事,徐昇的身子一惯比她的单薄,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心中有些许懊恼,忍不住地开口问道:“给我了你可是还够的?” 徐昇笑了笑未答话,转而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因我喜好读一些奇闻异事,通国史词,意外结识曲姑娘,得知其父乃当朝史官,世安因自己私心想要结交,便想着通过曲姑娘引荐一二,不曾想平阙城的风太快,一下子刮遍全城,还尽是些歪曲之词。” 贺玉姝知道了前因,埋头喝了口茶,为曾经的误会徐昇的事情默默赔罪。 “后从琼花宴散后的第二天,曲姑娘邀世安过府一叙,我本以为她在病中还不忘记答应我的事情,我心中万分感激,谁料她竟然……”说到此处徐昇黯然低声轻叹,不再言语。 讲故事的人是想停就停,可急死的却是听故事的人。 贺玉姝一拍桌子,怒火冲天,“她欺负你了?” “并未,只是她想托我向郡主递两句软话,且允诺待这事情过去之后为我引荐曲大人。” “你没答应她。”贺玉姝异常笃定。 “因世安觉得这属于郡主与曲姑娘之间的事情贸然让外人掺和进来并不妥当,且我身份在这里,郡主的决定又怎么能是我可以更改的呢?世上多杂趣,处处始听闻。未见得曲大人,以后也会遇见其他人。不过小事而已。” 贺玉姝垂眸沉默,手指轻轻擦拭杯壁上面的仙鹤图纹,片刻又接着问道:“你想知道什么奇闻轶事不妨前来问我,我自幼生活在平阙城里什么没有听过?若是我不知也定能打听的来的。” -- 第57页 闻言徐昇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句:“我想知道二十年前平阙城徐家的故事,郡主可知?” 徐家? 贺玉姝仔细想了想,“家世为何?官宦?书香?亦或商贾之家?” 徐昇摇头,“不知。” “那可就麻烦了,不过你尽可放心,我定会为你打听到的。”贺玉姝拍拍胸/脯将这件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 徐昇低头理了理袖摆,同时也遮住那复杂的神色。 自从徐府回来以后,贺玉姝一心惦记着徐昇的事情。她并不是蠢笨之人,对于徐昇的那套说辞信的也不过是大半,他的动机并不如表露出来的那般单纯,但贺玉姝也没有揭穿,因为这之于她来说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把徐昇哄的高兴了哄的开心了,两人重新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其余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实现那个目标所必须实现的条件罢了。 查访是在暗中进行的,府中的人并不知道,相反定国将军府众人并未有时间时时看着她,这两日全府上的人都在忙着为贺夫人的寿辰做准备,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旁人忙的热火朝天,但贺玉姝心中却如坠冰窖,她差点将她娘的生日给忘记了!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拉着如意就出了门。 贺夫人的生辰每年都会操办,只不过都宴请的是一些她关系较近的好友,贺沥朝堂上面所谓的同僚之情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有送礼的来只是先收着来日找个由头再还礼回去,渐渐的众人也明白定国将军府的做派,背地里时不时会议论上两句,但定国将军府众人无谁在意。 依循往常的惯例,贺玉姝是特意准备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珠宝首饰这些的根本就轮不上她来送,她只需要寻到好物逗她娘开心即可。 七珍阁是贺玉姝最常光临的地方,这里面主要售卖的就是一些小机巧的手工玩意儿,所有东西在平阙城里面都是独一份儿的,当然价格也是非常的让人心疼。 来之前贺玉姝还特意数了数自己的小私房,嗯?不差钱! 因为是常客,里面的掌柜伙计都是识得贺玉姝的,一见她进门纷纷招呼起来,因为他们也知这茂成郡主同别人不一样,之前也会有人来看但是大多都是看个稀奇,并不会购买,但贺玉姝一来就是必定要掏银子的,因此他们除了因贺玉姝的身份而表现的热情之外还多了几分的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地盼着她花钱…… 七珍阁的东西有趣者甚多,贺玉姝被请上二楼,让人将城中最受人喜爱的东西拿出来自己欣赏把玩便是良久。 店内伙计换了一杯又一杯的热茶,丝毫未有不耐之意,如意站在边上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文意卉到的时候贺玉姝正在解手上的梅花锁,可不管怎样都未能参透其机要。 “这个东西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解开。” 听见声音贺玉姝才察觉到有人到来,她抬头便将人给认出来了。 虽贺玉姝不识平阙城中的贵女已多年,但是数得上名号的她也还是知道一两个的,恰好眼前的人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一类。 作为文端颐的长女,自幼便是用礼法浇筑出来的,所以早早便成了平阙城中女子的楷模。早些年间文长女与郑公郑其道的长子定下亲事,眼看着婚期将近但奈何天意弄人,郑公子突然暴病身亡。文府本可悔婚的,但最后文长女是捧着牌位拜的堂入的洞房,也正是因为此贺玉姝才真正知晓了文意卉其人。 对于文意卉贺玉姝并无多少的感情,未曾因她是贺沥的死对头文端颐的亲生女儿而有任何的敌视,也并未因她捧灵嫁人而有半分的同情,此刻见文意卉同自己说话,贺玉姝自然而然就接了上去。 “你也喜欢玩这个?”说完看了看手上的梅花锁和桌上还散落的其他玩意儿,干脆将梅花锁递出去,“什么方法可以请教吗?” 文意卉坐到贺玉姝的对面,三两下便将手上的东西解开,贺玉姝心中暗呼称奇,随即又重新选了一个递过去,依旧是很快被解开,这下子贺玉姝开始正视起面前的这个人来。 因为有着人陪同,贺玉姝玩起来更是没有时间限制,甚至是还觉得同文意卉隐约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再次拆解一个,文意卉将木条一一摆放好,状似不经意地惊呼道:“竟这个时辰了,我答应给小妹买的糕点都忘记了,她该等急了转头又会念叨我。” 一提起买东西这茬贺玉姝也才想起自己也还有正事未做,但又不舍难得遇见的同道好友,想起之后贺夫人的大日子,她张嘴邀请道:“家母寿辰在即,文姐姐可能再过府一叙?” 文意卉笑着应下便先走一步。 贺玉姝再迟一些下去,将挑好的东西结款时却听得旁边的伙计正在抱怨。 “郑大奶奶这些日子天天过来拆解锁头也不见得掏出一文钱来,倒是好吃的好喝的店内伺候不少,谁说有钱人大方我却不见得。” 说完那伙计一转头就看见贺玉姝,顿时羞的脸色通红,毕竟刚才他去奉茶的时候见郑大奶奶和茂成郡主两人坐在一起,想必彼此应当是熟识的,而自己刚才在背后编排人家,若因此……这可如何是好? 未等他想的太多,贺玉姝问了一句,“郑大奶奶经常来吗?都玩哪些东西?” “之前没见她光顾,近两日倒是常来,店中最近新上了许多的锁头她更是常玩,还直言这东西甚至有趣平阙贵女们定当喜欢。” -- 第58页 贺玉姝闻言不再吭声,待如意把东西都拿上以后才转身回府。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得二更,我错了,先欠着QAQ 第32章 第叁拾贰章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贺夫人生辰这天。 一大早的贺玉姝就前去请安,同行的还有元衡、孟謦舟、白禹三人。因午间宴客一直要忙忙活到晚上也不见得会有个消停时候,所以早早的兄妹几人就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 贺沥今日也未去军营当中,而是在院子里面招待宾客。放眼平阙城中像贺夫人这般年纪就做寿的人并不多见,但奈何贺沥宠妻,旁人自是无话可说。 定国将军府只有贺玉姝一个姑娘,所以招待其她女眷们的事情就全部压在她的身上。她今日的打扮也较往常不同,不似平日里面的随意,看着也还算是中规中矩。 明秋是贺夫人的闺中密友,所以一大早的就将明沅沅也给带了过来。 贺玉姝站在贺夫人的身后,看着她娘问及明沅沅的婚事,明沅沅应过两句,剩下的就全部由着明秋去说。贺玉姝一看这场景只觉得何其眼熟!每当这对姐妹花开时互相吹捧攀比的时候就是眼前这幅景象,故而她拉着明沅沅偷偷溜了出去。 只不过临了临了却被明秋盯着嘱咐一句,“晚晚啦,你若行什么高调之事就别拉着我们家沅沅了。” 贺玉姝知道明秋说的是当初让明沅沅在大理寺公堂作证的事情,只不过好久未见明秋吭声,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提了起来!贺玉姝讪讪地应承两句,转而就同明沅沅溜之大吉。 小姐妹二人站在一个垂花拱门处,再往外就是贺沥同贺府三兄弟在。若有宾客临门,男客就被贺沥等人迎走,剩下的女眷则是贺玉姝负责,又因贺玉姝自己识人不全,所以明沅沅站在边上帮衬着,时不时提点她一下来者是谁。 “晚晚,我娘刚才说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喜欢做那些事情的。”明沅沅自幼心思敏感,心中琢磨着自家娘亲刚刚说出的话,害怕贺玉姝将其放在心上,故而特意解释一番。 贺玉姝知道她的为人,也怕她想到别处去,朗笑两声,拉着她的手摇了摇,脸上毫不在意。 “我知道的,秋姨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若我有什么事情寻你帮忙,她也定不会拦着,秋姨也就现在记得说过这话,恐午时过后她自己便先忘记了,我当然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见她这样说,明沅沅心头也算是松缓许多。待将所有的客人全部迎至凝香园,相互之间又是好一通的招呼,还未等得贺玉姝缓上一口气就听得如意说道:“郑大奶奶来了。” 因文意卉只是贺玉姝口头邀约并无请柬,所以此刻还站在门外。若是旁的府邸也许会顾及她的身份直接让人进去,但是定国将军府不会,没有请柬就是不让进,所以为此贺玉姝还亲自跑上一趟。 “怨我未考虑周全,忘记差人给大奶奶送上请柬,害得大奶奶这冰天雪地的等上许久,待会子我多自罚几杯,也给大奶奶消消气。”贺玉姝一番话说的颇为圆滑,与平日里心直口快的样子没有半分相像。 文意卉心中虽介意但并未表现出来,她注意到贺玉姝当初在七珍阁的时候尚且还叫她文姐姐,现在却唤她郑大奶奶,心中疑惑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看着贺玉姝的脸,她笑了笑,语气中尽是释然地说道:“要罚也是罚我才对,耽搁了些时辰便来的晚了,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的,若不是你相邀我恐怕做梦也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踏进定国将军府的大门,只怕我到时候一露面也会让其他人大吃一惊呢!” 东渝国文武不和已经是天下皆知,连带着下面子辈们的关系也是非常疏远,所以文意卉说的倒也是实话。 “父辈的恩恩怨怨与我们又有何干?老一辈的帐我贺玉姝自然是不会认的,我交朋友岁是随心但也讲究真诚相待,若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从我身上谋取什么东西,那必定是要失望的,还要付出代价。” “郡主洒脱,我佩服之至。”文意卉不欲在这件事情多做纠缠,跟着贺玉姝就进了府。 虽今日的寿星是贺夫人,但是贺玉姝也还是收到了不少女眷们准备的小东西,其中就有文意卉送过来的一个香囊。身为平阙城女子的楷模,女红自然也比常人更甚一筹,贺玉姝捏了捏顺着就夸赞几句,随手解下原腰间系着的一个白玉坠子,将这个香囊给佩上,喜爱之意不言而喻。 厅中座的姑娘们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们知道贺玉姝人缘好,同她结交的家世门第样样不差,现在就连文意卉也被她笼络过去,文贺两府这是要破冰的预兆吗? 因今日来的武将较多,其女眷家属虽不会什么拳脚功夫但是简单的骑术还是不错的。定国将军府后面也有一个马场,这在整个平阙城都还是独一份的。枯坐着也是乏味,贺玉姝便让人拿来提前准备好的骑装让各家女眷们挑选换衣,趁着这个功夫她将明沅沅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贺玉姝解下腰间的东西,塞到明沅沅手中,“沅沅你帮我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明沅沅不解,她在堂中也是看见这个东西是文意卉送的,贺晚晚当时瞧着异常的喜欢,现在却要拆了,也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第59页 “你这是何意?” 贺玉姝眉心微蹙,心中也有些许的不确定,“我总感觉她是在图谋些什么东西,经上次的事情过后我不得不防,必要的时候还可先下手为强。” 把香囊里面的东西稍稍倒出些在掌心,为了判断的更加准确,明沅沅不仅仅是用眼睛看还一一闻了过去。 “都是一些寻常的香料,不过我倒是有一点不解。” “何处不解?” 明沅沅从一堆东西里面捻出一个小小的植物干枯的茎枝放到贺玉姝的掌心,“此物名为杜麝。夏日里蚊虫多时经常会将这味香料与其他香料放在一起供驱蚊虫使用。你这香囊里面的香料若未加这味杜麝倒是个提神醒脑的良方,但杜麝功效太过霸道,只放少许功效便不一样了,现在的这一包倒也算得上是驱蚊虫的良方,恐郑大奶奶是忘记了。” 忘记? 这话贺玉姝可不相信,连如意都不会弄错的事情,所谓女子楷模的文意卉会搞不明白? “冬日里哪来的蚊虫让她去驱?沅沅,此事暂时保密,不可外泄。” 明沅沅轻声应下。贺玉姝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到香囊里面,招呼着如意去给她换上骑装,虽不知文意卉是何用意,但这不妨碍自己送她一出好戏! -------------------- 作者有话要说: 香料都是编的编的编的! 第33章 第叁拾叁章 定国将军府的马场边上贺玉姝早已让人牵过来准备好的马匹,若是有兴趣参赛的女眷们可自行前去挑选。 贵女们蜂拥而去,懂行的细致挑,不懂得也只是凑热闹看个皮相而已。 贺玉姝倒是不着急,因为她自己养的有马,取名叫“疾风”。疾风是一匹枣红色的母马,三岁刚刚成年,正是活泼好动又贪玩的时候,它毛发油亮柔顺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 疾风识得主人,一见贺玉姝过了高兴地打着响鼻。贺玉姝顺着它的意拍了拍它的脖子,摸摸它的耳朵,又从旁边的马奴手上拿过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胡萝卜喂它吃。 许是一到外面来,众人都放开了许多,有的贵女还凑过来打趣贺玉姝道:“郡主你的马早就准备好了还是自己养大的,这默契肯定不是我们临时挑选的马匹能相比的,这个比赛不公平。” 贺玉姝并未生气,看了她一眼,细思片刻后恍然大悟。“我记得你,之前我们也曾一起比过马,那一场用的是江家的马,你我都是临时选用的,可最后还是你输给了我!我还记得有一场是在……” 来者一看贺玉姝开始认真地翻着旧账,她赶紧求饶,“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不提了,今日我定能赢过你的。” 贺玉姝笑了笑,亲自将马鞍装上,说道:“我觉得你刚才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若是拿疾风赢了你们确实是难以服众,所以待会儿我让你们先跑一个马身,如何?” 这赛马起跑差一点距离最后都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既然贺玉姝肯让,众人立即应下,“等着吧,我们定能赢过你。” 前来搭话的那位女子,伸手摸了摸疾风一把,神色中也颇有些自命不凡,“我不需要你让,我要堂堂正正的去赢过你,既然你让一个马身,那我也让出同样的距离,我倒是看看我比你差在哪里。” 贺玉姝迎战,“那就试试。” 女子刚走后不久文意卉就走到贺玉姝的跟前,看着贺玉姝的爱马眼中满是羡慕。 “小的时候我也曾问父亲要过一匹马,但是始终未能如愿,你这马儿……”一边说还一边想要上手去摸,只是还未摸到手,疾风就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在地上开始磨蹄子。 贺玉姝不知道文意卉真正的目的,更是不会轻易让文意卉去触碰疾风。她悄悄伸手拽了缰绳一把,疾风果然立刻嘶吼地扬起前蹄,文意卉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惊的不住后退吓得花容失色。 贺玉姝见状立马将文意卉再往后拽了一把,疾风才安静下来。 “郑大奶奶这匹马未训好,还是不能轻易地接触人,还望大奶奶莫怪。” 刚才看着疾风被其他人模时的乖巧模样,现下又听闻贺玉姝这样说,文意卉收回手,垂下眼睑,嘴角仍旧是带着柔柔的笑意,“不碍事,还盼郡主旗开得胜。”说完带着身边的丫鬟先行走到另一边去。 待众人准备好贺玉姝翻身上马,绯红色的骑装更显的英姿飒爽。她拉着缰绳骑着疾风到了起跑处,正巧贺夫人听闻贺玉姝在跑马,就领着一众的官家夫人过来捧场观看。 许是寿辰之际,贺夫人打扮的也较平日里更加的雍容华贵,一身水蓝色的绸衣在贺玉姝眼中格外醒目。她瞧见贺夫人激动地朝她招手,贺夫人也优雅的笑着回视。 在旁人眼里看来这定是一副母女情深、感情甚笃的感人画面,实际上去不是那么回事! 因这些年来贺玉姝迟迟未嫁,贺夫人又一贯要求她端雅静淑,就连在府中跑马的次数都是严格限制的,所以众人眼中的美好画面实际上是这样的:贺玉姝:娘,是她们拉着我跑马的,实际上我一点都不愿意,这不怨我! 贺夫人:再有下次就打断你的腿! 腿断不断的贺玉姝现在不关心,只看的前面旗子麾下众马奔腾而出,气势惊人。 贺夫人旁边站着的明沅沅倒是心中提着一口气,想起贺晚晚偷偷让如意交代给她的事情,手心微汗,目光紧盯着贺晚晚的身影半点都不敢挪开。 -- 第60页 跑马是一共绕着马场的圈子跑五圈,众人一起出发,谁的马先到终点便是谁获胜,最后的彩头是贺玉姝准备好的一套价值不菲的红宝石头面。 贺玉姝御着风将众人远远甩到身后,心里面默默计算着什么,眼看着最后一圈马上就要冲过终点,她紧捏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松□□疾风的速度也慢慢降下来,她附身凑到疾风耳边,“乖马儿,一直跑不要停下来……” 众人站在马场边的看台上一直关注着场下的赛况,看着贺玉姝一路领先,各夫人们则是等着贺玉姝骑着马跑过终点的时候开始夸赞,甚至是连话都已经想好了就放在嘴边。 但谁知紧急关头意外突发,众人眼看着贺玉姝的马到了终点结果人却一下子从马背上坠了下去,而马也像是疯了一般一直往前跑。 贺玉姝一坠马,后面的人怕踏伤她立即停下,贺夫人赶紧往过去跑,谁知明沅沅比她还要快上一步,平时人看着较弱,关键时候速度还是不赖的。 文意卉没想到刚才心里面还在不断祈祷的画面这么快就应验了,见那边围着众多的人,她也未上前一步,而是选择站在原地看热闹。 明沅沅跑得快,最先到贺玉姝的身边,瞧她还笑着逗自己,便知道贺玉姝并未有什么大碍。再细细诊过脉象心才放了下来,瞧着贺玉姝不断地给她使眼色,明沅沅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找准穴位狠扎下去,顿时贺玉姝疼的一脸冷汗,唇色苍白,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晚一步的贺夫人赶到贺玉姝身边时,看着贺玉姝可怜的样子,伸手想要去扶却又不敢动她,忙问明沅沅,“沅丫头,晚晚怎么样了?哪里伤到了?” “左边肋骨断了,其他并无大碍,需静养上两个月。” 肋骨断了? 贺夫人听见这四个字顿时是头晕目眩,步子不稳幸亏明秋扶着她这才站住了。贺玉姝自幼虽说是调皮身上的伤也都是些小磕小碰的,一两天就能见好,但现在却出了这档子事情,让她心里面怎么不心慌,“这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个时候疾风跑了两圈被如意牵着乖巧的走到贺玉姝身边,澄澈的瞳孔中净是好奇,看见贺玉姝躺在地上它甚至是想要伸头去蹭一蹭。 众人看见这匹“疯马”急忙让开,只怕它万一再疯起来伤到人。 贺夫人此刻心中又惊又惧,满腔的怯意看见疾风时化为怒火,指着疾风喝道:“来人,将这马给我宰了!” 贺玉姝做戏归做戏,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的爱马给搭进去,她朝着疾风偷偷做了个手势。疾风会意立马倒下装死,这个游戏它曾经玩过,每次表演过后主人都会赏它一袋子胡萝卜呢! “娘……” “贺婶婶这马我瞧着不对。”明沅沅走到疾风跟前仔细检查过一遍,然后从马鞍的夹层里面找到几株已经被磨成一坨的东西,她拿起来闻了闻,状似不懂的样子拿到明秋跟前,“娘?” 明秋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拿过来仔细瞧了瞧,断言道:“断肠草,此草汁液渗透皮肤,会让人暂时麻痹,但不至于让马匹……发疯。” 贺夫人看了看好友一眼,目光扫过明沅沅,又扭头瞧了瞧贺玉姝一眼,她像是突然悟过来一般,指挥着如意继续查看马匹,让身边的春婵去检查贺玉姝的身上,直到一个香囊被送到她面前,又由如意点出来是郑大奶奶文意卉送的,随后又有人押着一个小厮走过来,小厮口中直言是被人收买财迷心窍才在马鞍中藏的断肠草,这一切太过顺利贺夫人顿时心里面再也明白不过。 几人之间心知肚明,但在外人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们只知道郑大奶奶买通定国将军府的马奴偷偷在茂成郡主常用的马鞍中放了断肠草,并且还送了茂成郡主带有杜麝的香囊,断肠草的汁液渗透马匹的皮肤再加上杜麝的香气催发,足以让马匹疯癫。 文意卉在远处看热闹还没瞧够就看见贺夫人手上拿着一个香囊走过来,她仔细一看正是早上她送给贺玉姝的那一个,隐约间文意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未等她想太多,贺夫人直接将东西扔到她的脚下,怒气冲天的质问她:“郑家的,我女儿跟你无仇无怨,你为何使这下作的手段来害她?她好心好意邀请你过府竟不想真情错付识人不清,不知你竟是这般的蛇蝎心肠!” 文意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夫人叫人给拉走先关了起来。 贺夫人的一腔发作让在场众人心有余悸,待听得贺夫人又说:“今日之事我定国将军府定不会忍气吞声,定要上郑府文府去问个明白,还望在场各位做个见证,若有人问起来实话实说就行,也不必藏着掖着,沈兰在此拜谢各位了。” 众人纷纷应声,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倒也是好办。 马场的事情传到定国将军府前厅的时候贺沥带着人赶紧过来,可惜贺夫人早已经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贺沥正在问相关情况,孟謦舟则是抱着贺玉姝先回归鸿楼休息,同时还带走了明秋母女二人。 待贺沥听闻是文意卉做下的事情时,简直是快要咬碎一口银牙,“文端颐,我倒是要问问你教出了什么好女儿?!” 见他这样子众人心中暗自猜测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文贺两府就是要打上啦? 场面太过热闹,众人不敢想象。 -- 第61页 第34章 第叁拾肆章 贺玉姝今日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看起来顺理成章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只不过在场众人也都是看个热闹并未去深想其中关联。 回到归鸿楼后孟謦舟将人放下便想着让明秋再帮着检查检查,有的伤当时是看不出来的但事后才会一点一点地凸显出来。 孟謦舟话说的是十分客套,但谁知明秋却是一声冷哼,让他倍感莫名。 知道其中缘由的两个人明沅沅缩着脖子低垂着头站在一边,贺玉姝也不敢言语。孟謦舟一见贺玉姝的样子脑中顿时也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因着有明家母女在场倒也不好动手收拾她,只好抱着胳膊站在边上看热闹。 贺玉姝拉着明秋坐下,还特意为她倒上一杯热茶。如此殷勤在明秋那里却丝毫不起作用,“早上离开的时候我交代过你不要跟着她瞎胡闹结果你干了什么?”她指着明沅沅怒从心起直接抄起茶杯就扔了过去,青瓷杯直接在明沅沅的脚下摔得四分五裂。 明沅沅头垂的更低不敢出声辩解,就连那茶水溅在绣鞋上她也不敢后退一步。 “你打小我就开始教你学医术,就是为了让你做这些事情的?你太令我失望了。” 明秋训女虽在定国将军府上是有些不妥,但显然也是气极了才会如此,她才没有顾及着明沅沅会不会丢脸。 孟謦舟一见这动静不对赶紧悄悄退出房间,准备找贺夫人搬救兵。他是跑了但贺玉姝去不能逃,说到底若不是她寻明沅沅帮忙,明沅沅也不会趟这道浑水的,只是还未等到她说话,明秋的怒火又冲着她发起来。 “贺玉姝,你只顾着自己一时的痛快可有想过今日是什么日子?好好的诞辰活生生被你给搅和没了,你心里这下可还满意?你有想过你娘吗?你有想过整个定国将军府吗?” 一发三问成功地把贺玉姝给问懵了,她下意识的就想着先帮明沅沅去解释,只是还未说上两句话贺夫人就赶了过来。因这出意外事件府内的宴席便是两位姨娘帮着招待,作为今日主角的贺夫人暂时缺席不在现场。 原本贺玉姝以为贺夫人来了会是一种解脱之时却没有想到她和明沅沅在房间里面见证了什么叫做最有默契的手帕交!两位娘亲一人一句不断输出,说的话都不带重复的,原本她心中满满的愧疚和悔意一点一点被消磨干净。 最后明秋带走了明沅沅,临走时丝毫不顾及贺夫人和贺玉姝的面子直接交代在明沅沅未成亲之前不允许贺玉姝前去明府找她,而明沅沅也难以再出府门一步。 那两人走后现下才是母女两个人的时间,贺夫人还没开口,贺玉姝就主动跪下开始认错,并且将今天的事情一一告知丝毫没有半分的隐瞒。 但贺夫人气的却不是那些,寿辰没就没了,反正每年和各府女眷之间的虚与委蛇她也倦怠了,她只是气贺玉姝不该拿自己开玩笑从马上坠下来!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又该如何?心中后怕实在不愿再想那些,她便打发了贺玉姝先去祠堂跪着,自己去了前厅招待来客。 平阙城的消息一向是传的非常地快,其中茂成郡主贺玉姝相关的八卦则更是迅速,于是这边宴席还未散去,外面已经是满城的风雨。 贺沥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晚间,午时他也只是听贺夫人说闺女无事也便没放在心上,现在得空了知道其中故事,沉默半晌才感慨道:“晚晚心思细腻,似我!既然做也就做了,先下手为强好过被人盯着算计,不过文府罢了,我尚不瞧在眼里。” 贺夫人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同这父女两个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是想到目前定国将军府的处境她不由有些担忧。 “这些年里你同文阁老之间虽有矛盾但也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今日晚晚这一出这平衡势必会被打破,将军府又会再一次立在风口浪尖之上。” “这平衡维系太久也是陛下不愿意看见的,早日打破倒也是好,只要贺家军的传说一日不消散,将军府也不会有一天的安生日子。若不是这些年晚晚在外面日显顽劣的名声,只怕陛下早就容我不得了。”贺沥说完伸手拍了拍贺夫人叠放在腿上的手背,“你且放心吧。” 贺沥所说的这些贺夫人何尝不明白,但心中依旧不甘心。 “天子无情,当年若不是你挡在前面这东渝的困境能那么快就解了吗?数万将士的鲜血他忘了吗?还有徐妹妹……” “夫人,不可妄言!”未等贺夫人再说出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话来,贺沥赶紧打断,贺夫人也惊觉自己失言,低下头不再言语。 厅中静谧无声,下面的人也不敢前来打扰,就连想要为贺玉姝求情的姨娘兄弟们也心有顾虑。 首先打破沉寂的是门房前来通禀说是文端颐到了,现下正在门前候着,贺沥这个时候哪里想要去理会他,直接让人回话请回,明日一早他亲自登门拜访! 次日贺沥带着贺玉姝以及孟謦舟果然上了文府,同时还将昨日扣押着在府上的文意卉也一并带上。 昨日事发突然文意卉并未休息,先是在房间里面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威胁恐吓什么招都用上了奈何没有半点的作用。直到后来冷静下来细细一想白日里面发生的事情,她一下子就清楚了,也明白自己这次只能是吃个哑巴亏了,只是没有想到平阙城中盛传的不懂半点成算的茂成郡主并不简单!这回也是她大意,文意卉自认倒霉,但是这笔帐她记下了,来日叮当加倍奉还! -- 第62页 昨夜在祠堂里面跪上一宿,贺玉姝一晚上都没有合上眼,今早十分困顿又被父亲给带出了府,坐在轮椅上的她倒是有几分病人的样子。 文端颐在府上等着,贺沥到的时候还亲自出去迎接倒是将面子做了个十足。 恰恰这一点正是贺沥看不上的,读书人风骨清贵,早些年的时候还能在文端颐身上看见几分,但现在早已被权势侵泡的消失不见。 文端颐一路将人带到正厅,里面是早就等着的文夫人,伺候的丫鬟们早就被遣下去。一见人进来,文夫人扑到文意卉的跟前将人拉着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见她身上并无伤痕这才慢慢将心放下来,只是还未说话就听得上坐的文端颐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逆女,跪下!” 贺府来的三人除却一直坐在轮椅上面的贺玉姝,其余两人皆是坐下,冷眼旁观着看热闹。他们心中也明白文端颐是想要个台阶,但是两人都没有想要递出去的意思。 文阁老做戏,有趣! 待见文端颐说痛快以后,贺沥才慢慢悠悠开口,“都说阁老家家风甚好,家中女子皆是平阙女子的楷模,竟不想谋害人性命的手段也是当仁不让。若不是晚晚身子骨好,恐怕早已经坐不起来了,我贺某人膝下也只有这一个闺女,丢不起。” 贺沥一番话直接将文府里所有姑娘都打下船,难得的文端颐不愿意同他争论,他也知道贺沥占着理定会不依不饶的,否则文意卉送到的不会是文府而是郑公府!当下他也没那个耐性同贺沥再周旋,直接问道:“长女犯下的过错我自会严加管教,这次致使你掌上明珠跌马损伤我实在是惭愧至极,你且说说想要如何补偿?我定想尽办法满足你。” 贺沥没想到文端颐会突然提起补偿的事情,他此行前来除了全昨日的戏以外,还等着看文端颐的笑话!毕竟当初他在宫门口的时候设计同自己纠缠致使最后贺晚晚被苍明帝御笔亲封茂成郡主还沦为平阙城笑饼这件事情他心里面也还记恨着呢! 定国将军府虽独有的特点便是记仇!特别记仇! 贺沥看了看贺玉姝,贺玉姝捂着自己的肋骨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这一伤恐怕是要在床上躺上好几个月的,但你们都知道我是最闲不住的,所以你们府上指派一个人出来在我大好之前每日推着我在城中四处走走看看,我心情愉悦了说不定伤势愈合的就快了。” “那不就……”贺夫人心神都放在文意卉的身上但是也不妨碍她听到贺玉姝的这些话气的想要跳脚。说是推着走走,但在外人看来推的人不是成她贺玉姝的奴仆了吗?她定然不愿意自己膝下的儿女去受这番罪,若是无人应承下来只怕这件事情最终会落在文意卉的头上,文夫人引以为傲的长女,她怎么舍得文意卉去做这样的事情?猛然间她想到一个人…… 文端颐还没有开口答应下来,文夫人就已经将人挑了出来。 “世安到平阙城也有些日子了。一直待在府上也没有时间出去走走,既然郡主想转平阙城便让世安陪着一起,刚好也让他好好熟悉一下,毕竟此后的日子都在城中度过呢!” 她算盘打得好,话也说的体面周全,但是没想到文端颐却断然拒绝,正在这时有丫鬟进来通禀说是文老太太过来了,众人赶紧起身迎接。 文老太太对于贺沥也还是熟悉的,但是贺玉姝她也只是小的时候抱过一回,那时候文贺两府的关系并未这般僵硬。现在见贺玉姝长大成人她也颇感欣慰,当下从手上摘下一只成色上好的翡翠镯子送了过去做见面礼。 贺沥虽同文端颐看不顺眼,但对文老太太也还是敬重的,起身行礼问好,小辈的规矩倒是十分的周全。 自贺沥到府上时文老太太就已经知晓了,其实她早就到了只不过没有进来,直到听文夫人的提议被文端颐否决以后她才站出来,她知道文夫人是拧不过文端颐的,但是她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 “方才你们说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是我文府有愧于沥小子府上,夫人的提议我觉得甚好,那就定下了由小昇陪着小姝转这平阙城,小昇那边我会去说也用不着你们为难的。” “至于卉丫头既然已经嫁到郑公府那便是郑家的人,昨日的事情我也会同郑家说清楚,我倒是还要好好问问她们,我好端端的一个孙女儿嫁到她府上怎么就长歪成这样……” 文老太太一锤定音,文端颐无法反驳。 因文老太太在场,贺沥原本想说的一些话现下根本就无法开口,最后婉拒了文老太太的留膳邀请,带着一双儿女直接回了定国将军府。 贺沥一走,文夫人见文老太太同文端颐有话要说,便先带着文意卉下去。她们刚走文端颐就忍不住的开口,“娘,你为何应下她们那件事情?” 文老太太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直直地看着文端颐,说道:“小昇是萦丫头的骨肉吧。” 文端颐十分震惊,他竟不知自己瞒了这么久的事情竟然会被文老太太看破,他好不容易收回心神,“娘,你怎么知道的?” 文老太太叹了口气,“或许你都没有发现小昇那双眼睛和萦丫头的一摸一样……今日我定下的事情不许你再插手,若萦丫头还在世的话定然也是愿意看着看小昇同沥小子的姑娘相交的,就如同当年的他们一样。” 文端颐闻言低头不再言语,像是已经默许了一般。 -- 第63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徐昇母亲的名字已经出来了~ 第35章 第叁拾伍章 贺玉姝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心中一片喜意,但面上不显,正愁她还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徐昇,偏偏瞌睡来了有人给送枕头,刚好便宜了她。 身上有“伤”贺玉姝也是做做表面功夫,次日就换上刚刚制好的一套石榴裙冬装,跟贺夫人说的是去找庄思睿,实际上一出府们就直朝徐府而去。 因身上换上的是漂亮衣裳,和身体有“疾”贺玉姝这次是规规矩矩地走起了正门,只是刚到徐昇的院子便听得一阵悠扬的琴声。 贺玉姝于琴艺并不精通,但是音韵味道也尚能品上一二,盖是听的多了缘故。不过她听得最多的是豪放肃杀激烈之作,这般悠扬旷音并未有机会欣赏。 今日的徐昇一声紫色华袍,头发披散开直至腰间,他盘坐在廊檐下,手指在七弦古琴上翻飞捻动,身边放着一个火盆子,烧的正旺。 贺玉姝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到他,反倒是待他弹完一曲才从仙音靡靡中抽出心神,拱手行礼,“郡主安好。” 贺玉姝坐在轮椅上由如意推着到徐昇那处,对于徐昇她向来是不吝赞美之词。 “琴音盈耳,心神俱清,绕梁三日不绝,可谓……可谓是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然这样的话并没有让徐昇有半分的展颜,神色依旧冷清。昨日文老太太特意写了封信让人捎过来,对于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他是有些厌烦但却又不得不做。 “郡主可会?” 贺玉姝摇摇头。 “郡主可愿学?”将人留在院子里面也省的出去招来闲言碎语。 贺玉姝眼中发亮,点点头,显然是将自己曾经学琵琶的时候弄坏莺莺姑娘乐器的事情抛之脑后,她只觉得现在终于有一个可以亲近小月亮的机会,不容错过! 贺玉姝被推到那古琴跟前,学着徐昇刚才的样子随手拨了拨只是发出几个无章的杂音。 徐昇坐在她旁边,给她讲最基本的指法,也就在这时徐昇才发现原来贺玉姝是个左撇子。 寻常人都是左手压弦,右手拨音,但贺玉姝却是恰恰相反。徐昇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让风竹去取来琴谱,找了一篇入门级别的曲目当作教学篇。 刚开始徐昇以为贺玉姝出师会很快,毕竟看着也不像是一个痴傻之人,可当七弦古琴在贺玉姝的手中只剩下三弦时徐昇再也忍不住了,僵着一张脸将东西收走。 两人谁都不再说话,最终还是贺玉姝先忍不住开口缓解自己尴尬的情绪。 “待在府中也是无聊,不如小月亮你陪我出去走走,我知道有一个新开的戏班子里面特别热闹,咱也去瞧瞧?” 出府是不可能的! 为了将人留在府上,徐昇忍下心中的怒意,想了半晌心中打定主意。平阙城人人皆知茂成郡主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不通诗书更别提女德之技,见书就头疼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让自己委屈!既然他不能赶走贺玉姝,但若是贺玉姝自己提出来要换人的呢? “前两日刚做的画今日该收了,不知郡主可是感兴趣点评一二?” 贺玉姝想了想自己作为抱月先生往怀里搂钱的那段岁月甚是怀念,当下便答应下来。 徐昇的书房不喜闲人靠近的,所以如意就被留了下来,徐昇亲自推着她抄书房走去。 “郡主伤势严重不该这般急着出府的,当静养上些时日才好。” 提到自己的“伤”贺玉姝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别处,干咳一声才说道:“我这伤不碍事,不碍事。” 徐昇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又说道:“郡主自幼习武体质较旁人好上许多,若是寻常人伤经动骨不得卧床休养三五月的,郡主果然……与众不同。” 贺玉姝心中慌得厉害,不敢再接徐昇的话,只怕自己越说漏出的破绽就越多,她倒不是因为自己攻于心计而羞愧,而是白捞得徐昇陪她这一两月的时间而心虚,她知道徐昇心中定然是不愿意的,但文夫人提出来的时候她确实是心动了。 到了书房门口徐昇将贺玉姝微微往前推了推,自己先去开书房的门,一见徐昇背朝着自己,贺玉姝忍不住地松泛松泛身子,坐了这一会儿她实在是疲乏的紧,顺便还拧过头去看徐昇。 轮椅刚好停在台阶处,贺玉姝的动作过大轮椅受力往前跑去,贺玉姝不备眼看着要扑下台阶之时徐昇赶紧拉住她,顺着力道贺玉姝转身便扑在徐昇的怀里,而徐昇的手刚好落在贺玉姝的腰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燥热。 片刻后徐昇在她耳边问了句,“郡主伤的是哪边的肋骨?” 耳边的气息透过几缕青丝直钻她的耳蜗,酥酥麻麻。贺玉姝只觉得脸上温度斗升,半晌才吞吐地回道:“左……左边。”声似蚊音,几不可闻。 听她一说徐昇也直接不客气直接将人往怀中一带,环住贺玉姝腰身的手紧紧缩起,“郡主果然不凡,左肋断裂,徐某紧紧箍着也不见得郡主叫上半声疼,果真让人钦佩。” 他似嘲非赞的话让贺玉姝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挣脱出去,知道自己刚才是中计了,恼羞成怒一脚便踢在徐昇的小腿上,“流氓,你无耻!” -- 第64页 勾了勾嘴角,看似温润无害,徐昇直直盯着贺玉姝的眼睛,“若论无耻我可不及郡主半分。” 贺玉姝知道徐昇因为昨日里文老太太的决定颇有火气,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出,但若说是昨天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的关系那也不尽然,她也早就料到自己那个提议一出,文府推出来的人必定会是徐昇,又因刚才的事情这会子贺玉姝是断然拉不下脸去向他赔礼道歉的。 本该去书房的两个人一下子僵在这里,谁都不肯让那一步。 今日并没有太阳,天气也是一日冷过一日,徐昇府邸上栽种的翠竹依旧郁郁葱葱,风一吹过便沙沙做响,好不热闹。 因书房与主厢房之间有一个转角,两人站在这里院中的人并看不见。转角处有脚步声传过来,徐昇赶紧把轮椅从台阶下捡起来,“郡主请。” 贺玉姝也不再端着,刚坐上去就看见丰竹端着两碟子点心走过来,见两人还在书房外心中也有好奇,“公子?” 徐昇未理会他,打开门将贺玉姝推了进去。 贺玉姝将徐昇的书房同自己的在心里暗自比较一番,虽然没有自己的大但里面摆放的东西可是不少,光是书籍就装了满满几个架子,房间里的东西也很简单,只有简单的桌椅不似自己那般软榻、摇椅、屏风等一应俱全。 丰竹把点心放下就出去了,徐昇拿起桌上倒扣的一本书继续翻阅起来。贺玉姝尝过两块点心就开始觉得无聊了,想起来书房的原因她赶紧问道:“不是邀我来看画吗?你的画呢?” 徐昇把书放下走到靠墙的那个书架子后面,摘下挂在那里已经晾透的佳作,在书桌上展开。 画中是一位钓鱼老叟独坐江边,上面未题字,只是最下面有徐昇的印鉴和时间,贺玉姝一看确实是前两天的。 “郡主可会?” 听闻这熟悉的问话,贺玉姝先摇摇头心中犹豫片刻点头应下,“这尚且难不倒我。” 徐昇将东西收起,亲自为她研墨,递去纸笔,神色虽淡,但贺玉姝觉得这人就是在看笑话! 贺玉姝用左手画画的本事不曾练过,刚开始纸上画着的圆都有些歪曲,又试过三五遍以后才规整起来。 场面恢宏的她画不出来,细节繁复的更让她闹心,脑子当中琢磨半天,想起玉书房里面看了不少的书,她顿时有了主意。 徐昇让她画画也只是找点事情与她做,以免贺玉姝总是惦记着出府的事情,虽知道贺玉姝是装的他也大可不必守诺,但徐昇心中依旧有自己的成算。 创作之魂升腾而起,贺玉姝画了整整三页纸,当她捧着大作到徐昇眼前的时候脸上一派洋洋自得,“怎样?画的可好?” 徐昇看的第一眼就愣了,画上三头身的娃娃是什么?五官模糊不清,徐昇根据那‘披散的头发’认领了自己的什么,而旁边同样的小人儿是贺玉姝? 翻了好几页徐昇也没看懂她想表达出什么意思来,随口夸了两句,“郡主想法新颖别致,世安也是第一次见。” 或是对于自己的水平有清晰地认知,贺玉姝一张一张地给他讲起来。总而言之这就是两人一起比武的故事,最后当然是贺玉姝大获全胜!画中代表她的小人儿将另一个踹翻在地,以此终局。 “怎么样?精不精彩?是不是很想跟我比一场正你威名?小月亮,我们比一场吧!”眼中发亮,贺玉姝直接坦白自己的小心思。 徐昇笑了笑,正当贺玉姝觉得有戏的时候又听他说,“这画就当是郡主赠我的,还请郡主把名字提上。” 贺玉姝只以为这是他最后的条件,当下提起笔写上自己的名号,纸上的字娟秀中带着狂妄,暗藏锋利,一点也不似一个不通笔墨的人能写出来的。 见他不语,贺玉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握笔的右手,她赶紧放下,“小月亮这事情你得为我保密。” 徐昇心中虽有疑惑,但不妨碍他同贺玉姝谈条件,“那我会武功的事情郡主可能为我保密?” 第36章 第叁拾陆章 自那日在徐昇府上两人心照不宣的达成共识之后,贺玉姝连着又去了几天,刚开始还好徐昇同她还有两句要说,但后面就直接是不搭理人的,贺玉姝无聊至极,终于挑了一个天好的日子将人给带出府门。 其实贺玉姝拐人出门最大的原因因为她发现刷存在感这种东西对于在徐昇跟前一点作用都没有,于是她便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翻阅攻略书,制定了第二条路线——给徐昇花钱。 徐昇自回平阙之后一直没有时间到处逛逛,现在猛的被拉出来,走在喧哗的街道上这让一直喜欢清静的他颇为不习惯。 平阙城同庆洲不同,庆洲是个温柔水乡,民风淳朴,百姓和善,就连屋龄上的瓦片都能透出一股柔和气息,那边的人吴侬软语尽是风情,与之相比平阙则粗旷许多,单凭街上商贩叫卖那粗旷浑厚的声音便可窥见一二。 今日出门贺玉姝可是带足了本钱,将自己的小金库几近搬空,她在心中暗自立下誓言:今日就算是用银子砸也要将徐昇的心给砸开一条缝! 因为决定要花钱,贺玉姝特意带着徐昇来了一条商业街,她身后是如意推着,徐昇走在她身旁。 贺玉姝时时观察徐昇的表情,却见他脸上始终是淡淡的,难道是街边上的东西不合他的身份?越想越觉得定是这般原因,当下贺玉姝拍板带着人挨家店面的逛过去。 -- 第65页 又因徐昇是个文人,贺玉姝首先领着他去看的就是文房四宝。 平阙城中有谁不识茂成郡主贺玉姝的,凡是贺玉姝所到之处都是受到热情款待,身份是一回事,主要是因为贺玉姝买东西干脆舍得花钱,因为这一特质,贺玉姝成了众商家最喜欢的客人,但这份喜欢也仅仅是限于酒楼、戏院等吃喝玩乐之所,眼下这杂货铺显然不在其列,毕竟城中人尽皆知茂成郡主不喜读书,文盲一个! 徐昇是较贺玉姝晚上两步才进门的,此刻站在柜台前瞧着架子上面的毛笔,且离着贺玉姝有些距离,所以那掌柜的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两拨客人。 因贺玉姝的身份在这里而他又并不认识徐昇,所以只是打发了个伙计过去招待,自己则是凑到贺玉姝跟前。 贺玉姝的心思在自己选着买和让徐昇主动挑之间来回横跳,最终前者战胜后者,便让人拿出上好的砚台来,其实贺玉姝也想到了让徐昇自己挑他定然羞涩不肯,所以还是得自己来,至于徐昇,他就等着收礼便好了。 一听贺玉姝要砚台,掌柜的直接拿出一方搁置许久的玉砚,将其递到贺玉姝手中同时嘴中流淌出一长串的溢美之词,将这东西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却听得旁边的徐昇直皱眉。 贺玉姝不懂砚台,只观手中这方是用墨玉做成,中间是浅槽边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她用手掂了掂还是有几分的重量,“这东西价值几何?” 这话一出徐昇实在不忍她花冤枉钱,径直走过,拿过贺玉姝手上的东西瞧了瞧,“掌柜这话可有些昧良心了,人人皆知这玉砚虽听着贵重但并不好发墨,也当不得你嘴中的赞美之词,且刚刚郡主要的是上好的砚台,你拿出这东西未免有以次充好之嫌。” 掌柜的可没想到店里面也还是有行家的,在徐昇刚才那番话说完之时他头上便是冷汗直冒,连连给贺玉姝赔笑,转头又狠狠瞪了这个爱管闲事的人几眼,他赶紧重新拿出几方砚台来让贺玉姝一一挑选。 一共五个,贺玉姝看了好久,指着最中间的那个看向徐昇。 徐昇笑了笑,“郡主好眼光,这方端砚确实是顶顶好的。” “你真觉得好?” “材质细腻、花纹天成、体质较轻,确实极品。” 收礼人发出信号的信号贺玉姝立马接收到,花了整一百八十两买下转手就送给了徐昇。 徐昇不明何意,贺玉姝也不为他解惑,以至于徐昇认为贺玉姝只是单纯的让他帮忙拿着,所以他干脆递给了后面跟着的丰竹。 照着如此的流程,贺玉姝带着徐昇又去了好几家店,下手之前总是要先问上徐昇一句这东西可好,徐昇点头她才掏钱,渐渐地徐昇也察觉出来了贺玉姝的用途,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他便要好好地逗上一番。 随后贺玉姝带着徐昇去了制衣服的铺子,进来之后她又觉得贸然送人一身衣裳似乎是不太妥当,刚想要走却没想到徐昇却是挪不开腿了。 贺玉姝让如意将她推过去一瞧原来徐昇是看上了一条红宝石的腰带,想起徐昇以前的服装多是朴素淡雅,腰带上除却精致的花纹并没有什么珠光宝气的饰物,只是腰间会挂着简单的饰物,同徐昇的气质浑然一体。 难道徐昇实际上喜欢的是这样花花绿绿的饰品? 贺玉姝深刻地觉得徐昇的心思她才不明白! 既然有人喜欢,贺玉姝自然是要准备着掏腰包的,问过价钱之后,她又悄悄问了如意现在还剩多少的身家,得到准确的数字之后,贺玉姝陷入了沉默。 红宝石玉带六百两,她钱不够! 贺玉姝抬起头就看见徐昇向自己指了指他相中的东西,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好喜欢,我想要。 贺玉姝本不忍拒绝,但想想自己目前的财务状况,她…… “徐公子风华绝代,音容如仙人,这东西看似贵重,佩之恐会玷污了你那出尘气质,徐公子不如再考虑考虑。” 徐昇心中暗笑,也猜到了什么,不过今日可不能这般放她过去,念到此处他眼中饱含真挚地看着贺玉姝,“既然我气质出尘,想必也不会受到外物太多干扰,郡主都说了这东西贵重,既然如此我便与此物相辅相成,断然不会受它的影响。”说罢又是想到了些什么,眼神瞬间黯然下去,说出的话句句剜人心。 “还是郡主觉得世安身份轻贱,此物贵重,世安配不上?想来也定是如此的,那世安就不要了吧。” 这话能听,当下贺玉姝拍手,“给我包起来!” 银子不够可以让人上府结账,但美人的心却伤不得,不然今天那近三千两银子就白花了,她不就死图徐昇高兴吗!心中如此劝过自己几句,但贺玉姝现下身无分文已然没有了想要继续走下去的兴致,变通徐昇主仆先分道扬镳。 丰竹提了满满两手的东西,虽他心中对于贺玉姝是有偏见的,但是今日也是颇为不认同自家公子花了女人钱这件事情,想着分开时贺玉姝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他的心暂时偏向贺玉姝一分。 “你找个生脸将手上的全部送去定国将军府,就说是郡主自己采的。” 贺玉姝捧着那颗快要碎了的心,让如意推着她去了江府,一见到江蜜也顾不得自己现在“伤患”的身份,扑到她怀里连连叹气。 待她缓了好办晌,才将今日的事情一一道出,江蜜不解地惊呼:“贺晚晚你脑子进水啦?你竟然把钱全部拿去养男人!” -- 第66页 贺玉姝心中也有委屈,“谁知道他那么能花?” 不好在再伤口上撒盐,江蜜问道:“那临走的时候他说什么了?有什么表示了?” 贺玉姝想了想,摇摇头。 “贺晚晚你放弃吧,这个男人养不熟。” 贺玉姝下意识的为养不熟的男人辩驳两句,“也不怨他,是我非拉着他出来逛的,东西我也是喜欢才买的,最后除了那红宝石腰带其余的都是我硬塞给他的!” 江蜜冷眼瞧着她,“所以非要送东西的是你,把钱花没了的心里委屈的也是你,你这是活该。” 活该的贺玉姝想起自己干瘪的钱包,继续委屈。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砚台,作者胡写的。 明天改一下每个章节的内容提要,晚上才更新,白天显示更新的都不是。 嗯,理智购物(狗头) 第37章 第叁拾柒章 贺玉姝从江府离开的时候脑子里面还想着江蜜唠叨她的那句话,只是回到归鸿楼的时候看见桌上摆着的好一些东西,她有些愣然,小月亮这是不喜欢的意思? 蓦然间贺玉姝有些颓丧,想她自打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刻意的去讨好过谁,但世事难料竟然在徐昇身上栽了跟头,贺玉姝心中很是不服气,认真检讨片刻,觉得自己送礼物并没有送到收礼人的心坎上,徐昇今日的多句夸赞放佛只是碍于情面,她决定再冲一波,但…… 但现在的她身无分文。 赚钱的法子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想出来,既然无法开源她就想着先节流,所以贺玉姝打定主意若非必要的事情不出府门的好,只是没想到早上刚刚做出的决定,午时江蜜和庄思睿就找到了府上来。 庄思睿现在在定国将军府是一块香饽饽,人人看他都像是在看未来的姑爷一般,所以他虽是同江蜜一起来的,在踏进府门的那一刻他就被贺夫人给请了去。 江蜜找到贺玉姝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贺玉姝又急冲冲赶到兰石居,心中就怕庄思睿一个不谨慎说漏了嘴,那她可就自由钱财两空啦! 好在她赶到的时候场面很和谐,贺夫人一见她来了,亲热地拉过她的手,脸上很是关切。 “不是让你卧床静养吗?怎么突然就起身了?别仗着年轻就拿身体不当回事,娘也知道你心急,我不过是请庄公子过来说两句话,占不了你们多长时间。” 贺夫人一提醒,贺玉姝才想起来自己病号的身份,她伸手赶紧捂住左边肋下,视线跃过贺夫人的肩膀,正巧看见庄思睿在朝着她眨眼睛,贺玉姝顿时明白这人恐怕什么都知道,当下她也不装着了。 “娘,江蜜也来找我了,我们三个先好好说说话。” 庄思睿闻言立马帮腔,“伯母,一品楼出了新鲜的菜式,我想着晚晚喜欢就想邀她一起去尝尝,还望伯母允许。” 同庄思睿初一起贺夫人自然是愿意的,当即应下,又拉着贺玉姝走到一边,从怀里面掏出一张银票塞到贺玉姝手中。 “出去转转也好,先回去打扮打扮,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贺玉姝自觉她本就不是什么,但想着若是这个时候说出来只怕会是吃一顿苦头,她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带着庄思睿出远门的时候,她偷偷展开银票看了看,发现竟然是一百两的面额,贺玉姝的心思立即就歪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找到了发财致富的好方法,心头还没喜悦上就立即自我否定。 三人相约出去,贺玉姝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做自讨苦吃,嫌弃轮椅太过麻烦,干脆换上一身利落的男装,面容作出稍许的改变,若江蜜和庄思睿不说漏嘴,谁也不知道与他们同行的人就是前几日“名噪平阙城”的茂成郡主贺玉姝。 一品楼的菜式每三个月都会更新上一回,三人也算得上这里忠实的顾客,点了菜上好酒贺玉姝就开始自顾自地小杯酌饮起来,江蜜大概是猜到她是为什么事情发愁,也不阻止她,反倒之一个桌上的庄思睿有些莫名。 他偷偷往江蜜那边挪了挪,“贺晚晚她这是怎么了?” 江蜜冲他挤挤眼,也没多说只是吐出两个字,“愁钱。” 钱? 说实话庄思睿长这么大啥都愁过就是没有愁过钱,他看着贺玉姝,心里头还在想看着定国将军府也不像是差钱的样子,不过谁也都有不趁手的时候,庄思睿没有犹豫,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到贺玉姝眼前。 看着面上就是千两的票子,贺玉姝睨了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你那归鸿楼二楼不是有个小型的兵/器库吗?里面收藏的都是珍品,我有一好友非常喜弓箭,但是一般的又瞧不上眼,我就想能不能从你那里收罗一个来,你可要万万给我这个面子。” 贺玉姝心中还在犹豫,脑子里面将她收藏的兵器从头到尾过了个遍,哪一个在她看来都是宝贝,是万万舍不得的,现在她在赚钱和割爱之间来回摇摆。 江蜜倒是看出来庄思睿是想要帮衬贺玉姝的,于是便在一旁推波助澜。 “晚晚你不是正好手头紧嘛,现在有机会填补一下空缺就别在犹豫了,待日后重新赚到钱大不了重新多花点钱再重新买回来就是,这回可不敢把银子全都扔到徐昇这个坑里面……”说到这里她猛然停住。 -- 第67页 庄思睿一听见徐昇的名字一下子机灵起来,未等贺玉姝作出决定来,他直接手快的将那叠银票拿回来。 贺玉姝江蜜目光一直地看向他,“……” 庄思睿干咳两声,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来,把银票重新塞到兜里面,“我的钱贺晚晚花倒是没什么,我也乐意,但砸其他男人身上就是不行。” 江蜜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心中只怪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贺玉姝心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归鸿楼上面的那些宝贝也不准备转手,一堆银票在眼前飞走也不感可惜,“最近城中有什么来钱比较快的门路吗?” 江蜜不知,她的小金库都是跟在贺玉姝的后面才存起来的,庄思睿倒是沉思片刻,“我知道一个地方,但想要拿到银子还需费上一些功夫。” 贺玉姝正等着解眼前的燃眉之急,也不觉得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当下才也顾上吃,拉着二人就想走,庄思睿拧不过她只好先带她前去。 去的路上庄思睿才跟两人慢慢解释,“你们可知道传说中能查尽天下事的天机阁吗?平阙也有他的分处,只不过地址较为隐蔽,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跟着朋友去过一次,在这里不仅可以买卖消息,还可以接任务,每个任务都设置的有赏金,你若是缺钱倒是可以在这上面下下功夫。” 贺玉姝点点头。 几人走进一个幽深的巷子,庄思睿敲响其中一扇门,三人进去之后被人蒙上眼睛,庄思睿赶紧出声安慰,直言这是天机阁的规矩,随后三人被带上一辆马车,约莫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停下来。 三人下去摘下头套,眼前所看见的就是一座恢宏的三层高楼,贺玉姝看了看四周,并不觉得熟悉,她竟不知平阙城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未等得她想上太多,眼前的门从里面拉开,一个鸦青色素衣的人走出来,他认出了庄思睿,便一同将几人请了进去。 里面游廊环绕,树影重重,贺玉姝暗中打量,恍惚间似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好似徐昇?他来这里做什么? 第38章 第叁拾捌章 在此处看见徐昇,贺玉姝才猛然间想起来之前揽在身上要帮徐昇查平阙徐姓人家的事情来。此事她也一直放在心上,但进度很是缓慢,有用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故而并未告知徐昇结果。 莫非他等急了? 似为了验证心中所想,贺玉姝脚下慢了两步,轻轻撞了江蜜一下,使了眼色,在前面的人转过游廊尽头时她朝着刚才看见徐昇的地方而去。 脚下慢了些许,追上去时早已不见人影,贺玉姝愣着头脑闯荡片刻,误打误撞竟真的将人找见。 躲在窗外听得里面的人相谈,旁的什么贺玉姝也并未听见,心中只是对于刚才的万两白银十分心动,她竟不知徐昇这般有钱! 昨日里她对江蜜说的话不放心上,现在想起来心痛难当,心神偏远之际只听得徐昇悠悠说道:“这天机阁的野猫崽儿真是有趣。” 与他同坐的人闻言,手中的茶杯瞬时丢了出去,将将打在门框上,贺玉姝立刻转头就跑。 天机阁大乱,哨声响起,全体戒严。 如同无头的苍蝇般四处逃窜,好不容易找到江蜜庄思睿时,这两人正坐在一厅中饮茶等待。 见到贺玉姝时江蜜眼前一亮,直接扬声吩咐旁边的丫鬟,“烦请通传你们大人,人已经回来了,不必再寻,辛苦。” 丫鬟点头,退下,脚下生风,看着竟是个身怀武功之辈,这天机阁果然人人都不简单。 “你方才突然离开是去哪里啦?该没惹出什么事情吧?就在刚刚有人闯入天机阁,现在到处都是搜查的人,问起你来我只好说你去出恭,结果来的人不放心还特意派人出去寻,得亏你赶了回来,不然我编都编不出借口来。” 贺玉姝还未搭话,就见有约摸十人的样子将这大厅通通围住…… 庄思睿是个面善的,一问才被告知是特意来保护他们安全的,但在座的心中都有数,这怕是怀疑到贺玉姝的头上了,若最后没有查到旁人就会拿贺玉姝去填坑。 心中快速思索应对之策,还未想得个明白,就另有一人匆匆过来,只说人已经找到了,只不过逃了出去,已派人前去追捕,阁内解除戒严之态。 一行人走之后,那个带着贺玉姝三人进来的鸦青色素衣的小厮踏门进来,向几人赔过礼之后,又将其带入另一个院子,随后去了二楼。 一推开门,贺玉姝就看见从房梁上用红线垂钓下来的竹筒,竹筒不大,拇指粗细,长不过三寸,堪堪在头顶上方,一伸手便可取下。 “每个竹筒里面都有一个任务,竹筒外写明了任务发表时间和赏金,若有中意的可直接取下,切记取下之后直至任务完成之前不可随意更换其他任务,这是天机阁的规矩,还望姑公子姑娘谨记。”说罢退出房外静候三人。 江蜜同庄思睿就是简简单单地来看热闹的,并不想接什么任务,但贺玉姝不一样,她现在极度缺钱,于是便翻找了好半晌。 贺玉姝发现每个竹筒上镌刻的信息都不相同,有的只有短短两列,而有的却是一连密密麻麻地刻下了好大一片,但变来变去赏金的价格越来越高。 莫非是发表任务的人等待不急,想提高赏金让人加速完成任务? -- 第68页 正疑惑之际,庄思睿走了过来,瞥了眼贺玉姝手中的竹筒信息,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为她解惑。 “每个人从天机阁接手任务都需要先交付押金五十两,若到了规定的时间没有完成任务,则押金自动累积到赏金里,像你手上的这只,就是久久未完成任务的,故而赏金也高于其他的。完成任务以后所有的赏金将全部由任务发布者出资。” 贺玉姝又翻了翻其他的,确实如同庄思睿说的那般,并且她还发现这里的赏金基本维持在百两白银之间,而她手上不断累计的那个已经高达四千两,她猜这应该是这间屋子里面赏金额度最大的那一个。 忽然间她又想起刚刚听来的关于徐昇万两银子的话,她取下手中的竹筒,走到门边,“这已经是全部了吗?可有赏金过万数的?” 青衣人作揖笑了笑,“万两赏金的都是阁内自己在做,公子若想接万两赏金的方法有三。” “一、加入天机阁。但天机阁的弟子有专门的选拔方式,这一条公子可以作废了。” “二、做够足够的普通任务,积攒一定的信誉值,则可接中级的万两赏金任务。完成一个普通任务积一分,二十分可兑换中级任务的机会。” “三、完成悬而未决的普通任务,也可获取中级任务的资格。” 旁的什么不可能的话,贺玉姝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心里面,只是在第三条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她摊开掌心,“这符合第三条的要求吗?” 待从天机阁再出来的时候她们依着来时的方式再次被带回。 三人早早散去,贺玉姝刚回去没想到就被正堵着定国将军府大门的贺夫人挡了个正着。 贺夫人正欲问她话来,便看见这一身公子哥的装扮,她眉头一拧,“贺晚晚,你又出去给我干什么事情啦?” “江蜜醉酒吐了我一身,无衣服可换便随手拿过一套,没想到穿好以后才发现是个公子哥的。” 将信将疑的贺夫人正准备拉着贺玉姝去石兰居细聊,却见人又溜得不见踪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再推明日。 回了归鸿楼,贺玉姝拧开竹筒,倒出里面的字条,一看竟有两张,双重任务? 捡起其中一张,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寻得道樗音。 道樗音? 是谁? 贺玉姝一脸迷惑。 带着这份不解她翻开了第二张纸条,顿时她瞪大眼睛。原来第二张纸条上面详细记录了前八次该任务的进展情况,最近更新的就是一年前,上面也有五个字——青小街凃渊。 青小街贺玉姝知道,但…… 凃渊? 是谁? 贺玉姝也未曾听说过。 正想着去问问博学多识的孟謦舟,就听得石子敲打窗柩的声音,贺玉姝将东西全部收好,一推开门就见院中背对着她而站的一玄衣人,身后背着一把细长的苗刀。 这个人贺玉姝她终于认识啦!之前第一次去文府的时候她遇见过,曾经还想骗他的刀来着…… 虽然这人没上当,但被找上门来贺玉姝还是忍不住的心虚。 这都过去多久了?这人难道还记仇?贺玉姝叹气。 “不知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前来我府上所谓何事?” 那人转过身,吐出几字来,“邬杭,要债。” 贺玉姝瞪大眼睛,真来寻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另一章……先欠着,加上上一次,一共欠了两章(顶锅盖逃·JPG) 今天老家下雪啦,越来越冷,大家注意保暖哟~ 第39章 第叁拾玖章 贺玉姝觉得真不该,只凭当时口头上的一两句话尚且做不得数,再说当时这人也没上当,还差点一刀劈了自己,她都还计较,却不想今天竟被寻上门来。 冷静下来先判断当前的形式。 首先,这人贺玉姝觉得她打不过;其次,若真打起来也万万不可在府上动手,到时贺夫人问起来她估计真的就要折一条腿了;最后,她觉得自己尚可挣扎。 于是贺玉姝直接装起傻来,“这位好汉,我冒昧问一句我欠的是什么债?” “天机阁内你动作太慢让人发现,我替你将人引开,否则单凭你那花拳绣腿的还能逃得了?” 贺玉姝恍然,天机阁搜查的时候是有弟子说人已经逃了出去,当时贺玉姝以为除她之外还有被追捕的人,只是没想到原来自己是被救的那个。 “你到底是谁?”贺玉姝想起之前见这个人的时候徐昇也在附近,顿时来了兴趣,“你和徐昇是什么关系?” 邬杭念着之前她说有收藏的上好苗刀,顿时心里多了几分忍耐,“护他的人,他身上的本事有一大半来自我这里,我算是他的半师。” 半师? 贺玉姝突然间有些蠢蠢欲动,若照这么说她倒是想同这个人好好比一场,正好也可知道自己与徐昇的差距在哪里,再去修炼弥补。 “你可愿意同我比上一比?” 邬杭摇头,“不比,今日我只为讨债而来。” 我可没许诺你些什么东西,再说天机阁的时候也不是我非要让你出手相救!但这样的话贺玉姝只是在心里面念叨可万万没有胆量说出来,今日不比来日在此也是一样。 贺玉姝独自上了二楼,取出之前吹牛的那把苗刀递到邬杭跟前,“宝刀赠英雄,今日多谢出手相助。” -- 第69页 邬杭盯着手中的刀,猛然间拔开,双手握紧刀柄抖然挥出,空气中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争鸣之音。 “好刀。”说罢邬杭朝贺玉姝拱手致谢,跳上墙头便消失不见。 失了珍藏,甚至连来者名讳都没有问清楚的贺玉姝顿时有些心塞,正准备回屋却突然发现方才剑意所指处略有异常。她走近正欲细看,却只见原本还好端端的墙直接轰塌大半,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得远处贺夫人的声音传来,“贺晚晚你又在折腾些什么?” 归鸿楼的墙倒了,贺夫人问了半天也无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而府中唯一的当事人死活不肯开口,于是这倒塌墙体的修缮工作就变成贺玉姝一个人的活计,碍于贺夫人的权威谁也不敢搭把手。 不过贺玉姝倒也没有那么乖巧而是趁着夜色又给偷偷溜走了。 寻找道樗音获取任务赏金就变成了贺玉姝接下来的目标,在未完成之前她也是不会再回府,知晓自己的四体不勤故而临走时还特意带上了如意。 凑活一晚总算是应付过去,次日一早贺玉姝就开始召唤小伙伴们。 除却早就说好要一起做任务的江蜜和庄思睿之外,贺玉姝还准备带上徐昇,毕竟之前在他面前刷了那么久的存在感,暂且不提这个法子是否奏效,贺玉姝总觉得依着徐昇的性子指不定自己走个两天他就把自己给抛之脑后,到时候她又该找谁去哭? 青小街是一条很古老的街道,这两边开着的都是一些专门做白事的纸扎铺、寿衣店、棺材铺等,无论现在是否是青天白日的,一走近这里面贺玉姝总是会觉得后背发凉。 此行一共六人,贺玉姝原本是气势汹汹地走在最前面,但一来青小街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慢了半拍。 此行除却丰竹其余人都知道贺玉姝心中气短所在,徐昇是将人吓哭过的,江蜜庄思睿以及如意是同她一起长大的自然了解。 只见庄思睿大跨几步走到贺玉姝跟前,好哥两似得将胳膊搭在她的肩头,盖因关系好也就不在乎男女之间大防之事,但徐昇却是看的直皱眉。 未多走两步,徐昇似寒症犯了,咳得直接弯下了腰,听见动静的贺玉姝赶紧跑到他身边,赶在丰竹的前面为他拍背。 “这天儿也太寒了,小月亮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这冬日未过可不敢再惹上风寒……” 徐昇拿着白净的帕子捂住唇角,声音虚弱却又坚定。 “徐某无碍,劳郡主挂心,多出来走走也好,强健体魄,风寒也便无机可趁。眼下之事要紧,还是接着走吧。” 再走时贺玉姝一直待在徐昇的身边,虚虚将他扶着,唯恐他身体再有什么不适。 几人谁也未曾见到过涂渊,更是无人听说过,贺玉姝便只能一家一家前去打听,直到走进一家棺材铺,店内杂乱无章,空无一人,只有正堂中间摆放着的几口棺材惹人注目。 一连喊过几声也不见得有人应答,贺玉姝只好是往门外走,正在这时略带沉闷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我吗?”话音刚落最中间的那口棺材突然打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倏然坐起。 贺玉姝亲眼目睹此景,不敢再看,狂奔而出,见徐昇站的最近,她直接扑过去跳进徐昇的怀里面,声音颤抖的厉害,“有……有鬼啊!!!” 徐昇看着那白布掩面的人,厉声喝道:“是谁作祟?速速出来。” 只见那白布缓缓落下,是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此人头发披散,几缕白发参杂期间,倒也让人看不住真实的年纪来,脸型消瘦,脸颊上横穿过一条狰狞的疤痕,右边缺了半只耳朵,此刻之间那双目紧闭的人嘴巴动了动,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然后这人才似清醒过来一般。 眼神清亮,看着门外站着的几个人,“说要找我?一进街口就嘈嘈杂杂的,就是一群闹人的小麻……哎哟哟,不得了不得了,怎么能让我一个还没娶媳妇的大白天的看这些呢,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矜持!”一边说还一边捂着眼睛。 刚才的害怕劲儿一过,贺玉姝羞的两耳通红,见边上的人都看向自己,而坐在棺材里面的人还在作怪,当下恼羞成怒,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直朝着那人面门而去。 贺玉姝倒也并未真正想过要去伤人,只是想要给那人一个教训,原以为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但谁知被人牵制住左手,只看那人右手轻轻一弹,她用了许久的匕首成了两段。 贺玉姝这才惊觉,此人不简单。 “冒昧打扰,敢问这青小街可有一个叫涂渊的人?” “小丫头,想知道答案,等你……你们赢了我再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凌晨之前先发出来 第40章 第肆拾章 “等你……你们赢了我们再说!” 贺玉姝闻之愕然,这显然是要打上一架的,但是瞧着自己这边现在的情形,她可一战,但地上那断裂的匕首告诉她打不过,徐昇身怀武功却不能轻易显现,江蜜和庄思睿两人会的那几下子连她都赶不上,剩下一个丰竹……不提也罢! 看来还需另寻出路。 贺玉姝走到徐昇身边,拽拽他的衣袖,凑到徐昇耳边,“小月亮,你那半师呢?可否现身?” “半师?”徐昇挑眉,随即明白过来贺玉姝说的应该会邬杭,“邬大哥今日有其他事情绊住不在平阙城内。” -- 第70页 好吧,看来救兵是搬不到了,贺玉姝有些惋惜,眼珠一转,心中又另生一个主意。 “大侠,我们这一群幼弱病残,若是论武功定不敢与你相比,不如这刀光剑影换成笔墨文章,词曲仙音可好啊?” 从棺材里面爬出来,涂渊单手将棺木推了推摆正,一挥衣袍,下颌微抬看着十分高傲不可攀,“皆可。” 一行人随着涂渊,来到了后院,一个不大的院子打理的到底十分干净,院子中间有一个三角小凉亭独自矗立,看起来显得格外突兀。涂渊一撩衣袍坐在石凳上,十分自得,也不去招呼其他人,一见眼前站着的六根木头柱子,他意从心起,“刚才忘记说了,我这个院子好进不好处,你们输给我是要把命也要留下来的。” “你……”江蜜气的跳脚,正欲破口大骂就被贺玉姝先给拦下来,“大侠我们赢定了。”说罢贺玉姝在丰竹要吃人的眼神中轻轻拍了拍徐昇的肩膀,“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徐昇:“……看我什么?徐某不过只是粗粗认得两字而已,担不起重任。” “莫要谦虚,庆洲求学十三年,若腹内无华章,就单凭这些年在外面的听教文理都能将他打趴下,再说我们剩余这几人都没好好读过两天书,此刻不担重任谁担重任?” 以防眼前之人临阵脱逃,贺玉姝干脆将牛皮往大了吹,“大侠,你是不知我们这位徐公子,师从东渝国大圣人,两岁识千字,三岁能做诗,五岁成文章,过目不忘,若不是无心仕途,只怕我们朝堂之上还能多处一个黄发小儿呢……” 丰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悄声问道:“公子,这些都是您告诉郡主的,这除了前几句能靠点谱,后面的牛吹的太大了,只怕要收不回来喽。” 徐昇轻嗑两声,贺玉姝这才住了嘴。 涂渊对于贺玉姝的这番言辞也只是信了五成,想他当年没摸刀之前也是个文采斐然的翩翩公子,这会子哪里能被吓住,“既然如此,放马过来吧!” 如此自信让贺玉姝心中先虚了一分,念及当日在徐府内听小月亮弹的曲子,倒也是像模像样的,今日不如…… “这每样比试一番的话太浪费时间,不如一局定输赢,就比琴如何?” 涂渊欣然应下,从房间里面抱出一尾琴放在石桌上,又燃上一根香,拨动几弦试了试音,“我先来。” 六人找地方坐下,这里面懂琴的只有徐昇和庄思睿两人,一个是认真学过天赋极佳,一个是寻欢作乐之处听的多了也混成半个行家,只余四人枯坐干等。 瞧见涂渊摆好的姿势,有模有样,他不由地叹了口气,“郡主啊郡主,比什么不好非要提比琴,我家公子最差的也就是琴了,虽然他最差的水平也是旁人可望不可及的,但万一那疯子赢了呢?” 丰竹的担忧贺玉姝不懂,她心中对于徐昇倒是信心满满,悄悄凑到徐昇身边为他加油打气。 徐昇垂眸听见悠悠琴声飘荡而出,前几声不绝的有何不妥,但是随后的一小段却让他蓦然睁大眼睛,忍住心中的翻腾,待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直接抽出腰间缠裹的软剑,动作极为迅速,贺玉姝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瞧见涂渊脖子前面架着的剑,贺玉姝觉得这一幕可太熟悉了! 转头看见其他人惊愕的眼神,贺玉姝赶紧去拉徐昇,口中还不断地解释,“小月亮比不过咱们就不比了,怎么还突然急起来了呢,在着急也不能动我的剑呀,你又从来都没有练过,这要是伤到了可如何是好?赶紧放下,咱们不比了,不比了。” 一听贺玉姝的说辞,众人下意识的选择相信,毕竟平阙城久经传闻的病秧子怎么会身怀武功呢? 贺玉姝拉拉拉徐昇的肩膀,一下没有拉动,在使劲也不见得他动上分毫,心中正是着急,就突然听徐昇开口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弹这曲子?” 徐昇分明记得不久前在静慧师太那里拿到葛嬷嬷遗物时里面里面只有两页纸,其中一页便是琴谱,正是这人弹奏之曲,他到底是谁? 刀剑相逼,涂渊也不见得有丝毫惧怕之意,反倒是问起徐昇来,“你这小儿又如何识得这《两相知》?” 原来这曲子是叫《两相知》,徐昇心中有片刻恍惚,随即又回过神来,“你识得谱曲之人?” 涂渊叹了口气,“你们是从天机阁过来的吧,实不相瞒这曲子的主人就是我想要寻的人道樗音,原本只是想逗上一逗你们,却未料到竟然还有人会这曲子,我现在倒是对这小公子的身份好奇不已。” 徐昇收回手中的剑,“机缘巧合之下听闻,听说是孤曲却没想到今日现世,一时激动,冲动一些,还望见谅,徐某不过是区区无名之辈,哪有什么身份。” 这比试经这样一搅合自然是比不成了,徐昇自打刚刚收回剑,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消沉,贺玉姝不知如何劝解,反倒是凑到涂渊面前问起了赏金任务的线索。 “道樗音,乐圣最后的一个弟子,我们相交已久,后来我要去南疆,临别之时她就用《两相知》赠我,但至我几年后归来时再也乐圣已故,而她不知所终,我苦寻多年不得其踪,无奈之下只好做下那赏金任务,若是你们能替我寻到人,赏金翻倍。” 一说到翻倍,贺玉姝眼睛不由得亮了亮,这般捡银子的好机会可不多,她万万不能错过,“那前辈您这边还有什么线索吗?这任务之前也有不少人接过,她既然是乐圣的弟子,名气定然响彻,这么多人都寻不到定然是有什么缘由的。” -- 第71页 “之前那些人?”涂渊冷哼一声,“之前的都是些无名之辈,连谁发的任务都弄不清楚还寻什么人,是有人寻到我,小姑娘今日的这些话我已经讲过七遍了,只是那些人一听到百溪山就不愿意再去,如此胆小该杀。也是有两个胆子大的,但进了百溪山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你可敢去?” 话语中浓浓的杀意让贺玉姝皱了皱眉,因人胆子小便要取人性命?她这才仔细端详眼前之人,哪还有刚才正常人的样子?分明是有些疯癫的! 不过现在这人若是疯起来他们可打不过,贺玉姝赶鸭子上架先是应承下来,“有何不敢?准备好你的银子吧!”说完带着几人便要走。 刚刚踏出院子门又听得涂渊的声音传来,“接了这任务可千万别回头。” 几人出了青小街才缓过一口气来,此刻天色依然不早,便先决定先做歇息,庄思睿则是说起了百溪山的事情来。 百溪山在平阙城外三十里地之外,那里山群连绵不绝,其中最高的一座山便是百溪山,那处原本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去处,只不过约莫二十年前一夜之间起了大雾,终日不可消散,也有人进去探访结果再也没能出来,每年每逢九月十三这天晚上山中鬼哭狼嚎甚是阴煞,久而久之也成了一块众人口中的死地。 贺玉姝第一次听百溪山的传言顿时有些发愁,想她一生只惧怕两物,一是贺夫人,二是鬼,现在让她去百溪山宛若夺命一般! 自觉今日不可再出发,贺玉姝遣了众人先行回府准备上一番,后日一早便走,反正任务时间还很充裕,面对那些未知的百溪山她觉得自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江蜜和庄思睿先行一步,只剩下徐昇和贺玉姝及如意丰竹四人,想着自打听到《两相知》的曲子之后徐昇魂不守舍的样子,贺玉姝心生担忧,“小月亮,刚才你也听闻小睿子说百溪山之行甚是惊险,我若是提前知道也不拖累你了,不过现在也不晚,后日你便好好歇在府上,等我回来时……” “郡主可是缺钱了所以才接下的赏金任务?” 贺玉姝嘴硬否认,她怎么会当着一个被自己赚钱养的人说自己穷?绝无可能!她不缺钱! “既然如此,那任务成不成的也就无所谓了,郡主又何必怕拖累我,百溪山虽是险恶之地但徐某也还记得当时在齐府的假山下被吓哭的好像是郡主呢!不过我胆子大也可护着你,郡主也可阔步往前。” 不说还好,一说起当时在齐府的事情,贺玉姝只觉得万分丢人,当下心中恼怒不已,“我就是不想带你玩了,你一步三喘气的我等不得你,我江蜜还有小睿子速去速回有何不好?”说完还觉得委屈,气鼓鼓的先走一步。 剩下一步三喘气身娇体弱的徐昇站在原地,微微眯着眼瞧着越走远快的人,他招来了丰竹吩咐一通,想甩掉他可没那么容易!这《两相知》和道樗音的故事他必须要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冬季保暖贴暖宝宝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以为贴衣服上就没事了,也要时时检查一下,我就是贴衣服上没管,不知道怎么了就跑到肉上了,晚上取的时候没注意,一把撕下来皮都掉了一块儿,还有两个大水泡,不能贴创可贴,一挨衣服就疼。 以前觉得被暖宝宝烫到的人好傻,现在才知道傻的是我,百分之八十是要留疤了,哎。 第41章 第肆拾壹章 避鬼祛邪需要准备哪些东西,贺玉姝心中是门儿清,光是桃木剑就准备了三把,压箱底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咒,最后还有黑狗血……不过这东西在府上不好找,万一被她娘发现……贺玉姝立马排除这种假设,决定还是自己出府亲自去找。 这一去再回来时夜色已深。 刚刚到定国将军府门前就被丰竹给请到了徐府,贺玉姝背着满满两竹筒的宝贝走的小心翼翼,期间问过多次,但丰竹对于徐昇找她到底何事却只字不提,贺玉姝心头郁闷还不住地猜想,难道白日里分开时说的话伤到他心了? 那她还委屈呢! 徐府的那条巷子非常的安静,府前房檐下挂着素净的灯笼,贺玉姝只听的远处人家传来的一两声犬吠,在一回头丰竹人就不见了。 贺玉姝心中一紧,唤了两声未听见丰竹应声,贺玉姝直接去敲徐府的门,未料府门未从里面拴上,一推而开,夜里风起,一股子寒意直钻贺玉姝的后脖颈。 没有犹豫贺玉姝推门进去,外院漆黑一片,内院隐约间有说话声传过来,知道有人在贺玉姝心中也便不怎么慌了,一心想着赶紧到内院去,只是没想到转头间就看见墙头上坐着一个白衣人,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见。 腿有些发软,贺玉姝拽了拽背后背着的东西,眼睛一闭要往前走却发现无论自己跑得多快始终是在这一小块地方转悠,而刚才只以为是错觉的白衣鬼离自己越来越近,贺玉姝似乎意识到自己遇见的是之前一直说的鬼打墙? 贺玉姝胆小,尤惧鬼神,这会子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双眼紧闭正欲开口叫喊,只感觉冰凉的手指点住她的眉心,下意识睁眼看见一张眼洞漆黑,流着血泪,青紫着的脸,贺玉姝尖叫一声,伸手直接挠过去。 “小月亮,救命!!!” 内院的人听见声音赶出来,贺玉姝感觉到有人靠近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两壶黑狗血直直泼在徐昇似雪的衣裳上,腥臭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开,“郡主。” -- 第72页 听见徐昇的声音,贺玉姝直接跑过去跳进他怀里,这场景如同白日里在青小街被涂渊吓到的时候一模一样,“小月亮,你府上有鬼!” 徐昇任她扒着也不伸手去扶,只是将腰板挺得更直了些,“哪里有鬼?只不过是园中未燃灯火而已,吓着郡主了?” 靠在他肩膀上的人不断点头,声音中已经是有了些呜咽,“有,我都看见了,我不要在这里,带我走,小月亮!” 徐昇沉默片刻,心中反思是否自己做的有些过份了,见眼前的人可怜的样子,他还是硬着心肠问道:“带你走,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去百溪山必须要带上我。” “带带带……” “以后不许随随便便翻我徐府的墙,答应吗?” “不翻不翻。” “……男女之间大防为重,以后离那个庄思睿远一点……” “别说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快离开这里!” 徐昇:“……”他现下有些怀疑刚才贺玉姝答应他的那些话里面有多少是真心应下的,不过现在也不是挑的时候,他拍拍贺玉姝的背,待人从他身上下来以后,捂着贺玉姝的眼睛将人带到内院里。 内院烛火通明,进了放着几个暖盆的屋子,徐昇那开手,贺玉姝感觉到光才睁开眼慢慢放松下来,此刻的她眼眶鼻尖竟是通红,看着就是被人狠狠欺负过的小可怜,哪里还有平时半分嚣张的样子? 似想到什么一般,她惊呼一声,“我的黑狗血!”立马看向徐昇,贺玉姝记得当时好像是朝着徐昇扔了过去。 徐昇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裳,原先并未察觉到什么,现下瞧见衣摆上那一片一片的红色,他只感觉眼前发晕,呼吸急促,手心也起来密密麻麻的汗,脚下根本站不稳,踉跄的退了两步,“来人!” 贺玉姝发现的异常,忙伸手去把拉住他,只是没有拉住眼瞧这人直挺挺地倒下,“小月亮,你怎么了?”看见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她一下子想起之前听说徐昇自小便患有心疾,莫非现在是心疾发作?便可不敢耽搁立即唤来了人。 来的人贺玉姝并未见过,只见他摸着徐昇的脉门,片刻后作出诊断,“无碍,只是晕了过去,换身衣裳,休息片刻就好。” 贺玉姝暂避,拉着刚才为徐昇诊断的人刚想要问明情况却被一两句话堵了回来,徐昇昏睡着,她一人无聊的坐在房间内,方才丰竹有意请她出去,但贺玉姝故作不懂,毕竟现在让她出这个门她就心慌,看来今夜是离不开这屋子了。 屋外丰竹不放心贺玉姝与徐昇共处一室,心中担忧自家公子文弱会吃亏,便一直守在门外,但一直也没听见里面传出来什么动静,渐渐旳困意来袭,倚着门就先睡了过去。 室内贺玉姝坐在榻上翻阅徐昇之前并未看完的书,只消片刻就没了兴致,走到床前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人,她干脆拉了个矮凳坐在旁边守着。 徐昇醒来时就看见那双眼紧闭却依旧坐的挺直的人,原以为贺玉姝应当是回去了,只是没想到还在这里待着,看来之前同她说的男女大防她是半点多没有放在心上。 心中思量片刻,徐昇穿好衣裳,抱着贺玉姝匆匆出门,欲将人送回定国将军府去,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晚待在徐府确实是不妥当。 夜间无人,徐昇轻功又极好,不消片刻就将人送到,他未曾到过贺玉姝的归鸿楼,现在人睡着了也不好再唤醒,只能是慢慢去寻。 凭着直觉找到地方,点亮室内烛火,将人放在床上,盖好绣被,正欲离去就听闻院内传来的脚步声,徐昇屏住呼吸听闻外面的人走到房前,抬手敲门,“可是小妹回来了?” 听着声音徐昇未辨别出是谁,本想等着那人离开再走,却在这时因晚间饱受惊吓的贺玉姝被噩梦纠缠,尖叫出声“救命啊!” 同一时间徐昇慌不择路直接钻到床底,而外面的人推门而入,赫然是贺大哥元衡。 -------------------- 作者有话要说: 徐昇太过分了,我先骂他! 第42章 第肆拾贰章 元衡今日因有事耽搁回府时间也晚,看见归鸿楼突然亮起的烛火,念着近几日小妹与母亲之间理不出头绪的官司,他只是想过来劝劝的,只是没想到一到门口听见的就是呼救声。 推开门只瞧见贺玉姝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元衡不敢大意,将整间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未寻见有陌生人的踪迹。他走至床边正欲检查床榻之下时却又听得贺玉姝念叨着救命,元衡这才知原来是做了噩梦罢了。 见人睡的甚是不安稳,元衡推了推她,但未见人醒来,知道贺玉姝觉沉,他也只好作罢,在榻前守了一会儿,见人好好睡过去这才放心回去歇息。 确定人已经走远之后徐昇从床底下爬出来,想他翩翩佳公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徐昇心中有些不可思议。转身看看贺玉姝,他正欲走时,衣袍却被贺玉姝拽住。 人虽睡的死但力气还是挺大的,徐昇忙活半天没有扯出来,拍了拍人除却酣甜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当徐昇正欲出绝招去捏贺玉姝的鼻子时,又听她唤:“小月亮,我保护你!” 手下顿了顿,徐昇难得的有良心,思考一下今日是否将人给吓坏了,结果想着想着自己靠在床边却睡了过去。 -- 第73页 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徐昇何时睡觉这般沉过?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转头瞧贺玉姝还在沉睡,他干脆将扯不出来的袖子从那一角撕下,先将自己给解脱出来。 想趁着定国将军府的人还没有人发现徐昇只想着赶紧走,若是再耽搁就该有麻烦了,他可不想再在平阙百姓当中听见什么疯言疯语,对于娱乐大众现下生活丝毫不感兴趣。如此想着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刚刚拉开门却瞧见昨日晚间一直闭着的人正站在门前,黑着一张脸望向他。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元衡对于这个如然出现在贺小妹房间里面的人恨的咬牙切齿,心中还不断猜疑,难道小妹真的学着平阳公主开始养面首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 徐昇听着同昨晚如出一辙的声音,眼前的面孔和之前看到的画卷上的相重叠便知道了来者是谁。 “在下徐昇,昨日晚间街坊上偶遇茂成郡主,后被郡主强行带回定国将军府,实不相瞒昨昨晚被郡主绑住仍玉塌下,今朝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还请贺大公子放我归去。” 一听是贺晚晚绑来的人,元衡心中顿时有些拿不准了,毕竟贺晚晚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性子,说不定当初在东五大道上的时候两人之间结下了什么梁子呢?而且贺晚晚偏爱美人,这徐公子瞧着也是十分不俗,该是合贺玉姝的胃口的。 一人想赶紧糊弄过去从定国将军府离开,一个想着要如何去保存自家妹子的名声,所以难得默契,并未多做纠缠,只是眼瞧着即将错身而过的徐昇,元衡顿时想到不妥之处,直接伸手将人扣住,只是徐昇防备心重,只以为元衡是想动手,一时之间二人竟动起手来。 并未有什么高深的武功,只不过是拳脚功夫的较量,屋内的人睡的正沉,丝毫未被惊动。 三回合罢,元衡先停了下来,“你会武功?” 徐昇理了理略显的凌乱的衣袖,“粗浅的强身健体之术略懂一二,难登大雅之堂。” “外人口中的赢弱公子看来也并非是如同传言当中的那般,叫人着实意外。” “若不想我夜宿归鸿楼的消息散出去,这话还是请贺大公子切莫再说为好。”徐昇拱手,巧言相劝。 元衡虽是贺府三兄弟之中最为憨厚的,但脑子也还是够用的,见贺玉姝床榻前的地上干净一片,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昇,说道:“既然徐公子说我小妹昨日将你绑入府中,你今早好不容易逃脱,但这绑人的东西我却并未瞧见,再则小妹心悦瑞郡王府上庄二公子已久,又怎么贸然将一个外男扔到归鸿楼,徐公子方才那番说辞可难以让人信服。” 心悦庄思睿? 徐昇嗤笑一声,不明何意,看了看纱帐中隐约起伏的人影,“谁知郡主是不是想要效仿平阳公主呢,既然郡主心悦庄二公子还请府上多加管教,切勿再扰我徐府清净。”说完直接绕过元衡,走人。 端着一盆洗脸水的如意静默地站在门外,刚刚好听见徐昇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虽不知徐公子为何一大清早的会突然出现在贺玉姝的卧房,还同大公子相争起来,但如意觉得刚才的徐公子说的那番话还是不要让小姐知道的为好,以免伤心。 再说……如意也觉得庄二公子配上自家小姐才是刚刚好的,而刚刚走的徐公子半分也无法同庄思睿相比,她站庄思睿! 徐昇未走多久,贺玉姝就醒了过来,昨日晚间受到惊吓,以至于这一夜都是噩梦连连,似醒非醒,最后好不容易睡着,结果醒来就是这个时辰。 感觉浑身上下都被掏空,贺玉姝疲惫的爬着坐起,忽然间看见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拿进一看竟然是块破碎的布料,心中正是好奇,却又见得这东西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如意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贺玉姝刚刚将自己打理妥当,盛过一碗粥放在旁边,如意正要伺候着她用膳,却见贺玉姝猛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问道:“我昨日如何回的府?几时回府的?” 其中个问题如意心中有答案,但是想着大清早听见的话,她摇摇头,赶紧把话题扯开,“早上大公子来过,让小姐醒了之后去寻他。” 元衡一般不会轻易寻她,除非是有非常紧要的事情,当下贺玉姝也不敢耽搁,匆匆用过早膳就出了归鸿楼。 坐在元衡对面,贺玉姝心中第一百零八次叹气,早知道元衡是同她说徐昇,她就吃饱了再过来,早上那两个大包子她还没来得及品尝呢,现下想起来真是太可惜了! 早上徐昇说的话也给元衡心中留下阴影,他也害怕贺玉姝变成第二个平阳公主,所以特意为她科普了男女关系混乱的害处,尽管贺玉姝十分想要反驳说平阳公主府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面首,但自坐在这里开始就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一直插不上话的贺玉姝彻底焉了,直到听见元衡问,“小妹,你昨日为何要将徐昇绑到府上来?” 贺玉姝脑中空白一片,她何时绑过徐昇,她舍得下手吗?!随即又猜到应当是早上徐昇送自己回来的时候被元衡看见所以故意编造的谎言,贺玉姝十分利落的讲话圆了过去,“有些私人恩怨未解决。” 到底是恩还是怨元衡这可就猜不到了,他只能是试探地问道:“小妹,你觉得徐昇那人如何?” -- 第74页 一说到这个,贺玉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先是将人数落了一通,但是想着自己在背后说人确实是不太好,又随机夸上两句,听得旁边的元衡却是十分的担忧。 “那与庄二公子相比又如何?” 在府上提起庄思睿,那贺玉姝心中可是十分小心翼翼,念着现在庄思睿是全府上下心中的‘贤婿’,贺玉姝只好将这个形象巩固下去,将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 折腾了好大一通,元衡这才消停下去,放贺玉姝回去。 又耽搁一天,次日一早贺玉姝同江蜜、庄思睿会和,一起去到徐府上,准备叫上徐昇去寻道樗音。 尽管是白日间,但贺玉姝对于徐府心中还是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一到这附近,她边左边拉着江蜜,右边拽着庄思睿,看着倒是将自己护得十分周全。 敲响门的时候,是徐昇亲自来开的,可入眼的便是贺玉姝左揽右拥的场景,倒真是快活得很!想着之前元衡说的话,徐昇心中暗自忍耐下,一心想着赶紧找到道樗音然后同贺玉姝分道扬镳。 徐昇的想法贺玉姝了历来是猜不透的,若是猜到早就讨得人欢心,达成自己的目的了,所以当下看着那张臭脸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徐昇那张冷脸一直都是那样,不足为奇。 马车是租下来的,还是上次的那六个人,坐在车厢里贺玉姝就开始分发自己准备好的东西,见者有份,就连同她十分不对付的丰竹也是有的,在即将面对的‘生死’面前,贺玉姝先将个人的恩怨放在一边。 徐昇捏着手中的红布条儿,抬眼瞅见对面坐着的江蜜给贺玉姝系在手腕上,贺玉姝转身便去帮助庄思睿。他盯着那红布条儿缠绕、交叉、打结,他冷哼一声,将东西扔回到贺玉姝的怀里面,声音冷硬地说道:“我不需要。” 不知他怎么的,贺玉姝几人互相看了看,又非常有默契地摇摇头,只当他是心情不好,也不上赶着去看他的脸色,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除却徐昇,几人坐在一旁商量起进百溪山的事情。 徐昇撩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的风景,听着耳边的笑语,嘴唇抿的更紧。 心思翻滚之时,感觉有人凑了过来,徐昇扭头就看见贺玉姝带着笑意的脸,手上还按着刚刚他扔回去的那根红布条儿。 贺玉姝拿着东西轻轻地给徐昇系在手腕上,“直到你不需要,但我也希望小月亮可以平平安安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赶上!!!错字白天再改 第43章 第肆拾叁章 百溪山在平阙城外约三十里的地方,群山绵延之中最高的那座便是。 一大早的就出发,到的时候正当午时。崎岖小路马车无法前行,几人只好徒步前进。 传说中迷雾缭绕的百溪山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山脚下丛林杂草无数,人迹荒芜,冬日间飞雀也是极为少见,更不提其他的猛兽。 虽说是不见人烟,但枯草杂生处也可窥见一条小道,一行人沿着这条道缓步而上。 贺玉姝首当其冲,庄思睿断后。为节省体力并未有人多言,不多时隐约可听见有溪流从崖石飞溅而下之声。 贺玉姝带着众人寻着声音走过去,瞧见的是一个小潭,水面绿茵茵的可知潭底深不可测。走了一晌也是疲累,便决定在此处先做休整。 生燃火,煮熟些水,先就食自备的干粮,江蜜闲不住便带着庄思睿、如意二人先去探路,再找寻些野果子来,火堆边只剩下徐昇主仆同贺玉姝三人。 相顾无言,耳边除却水声再无其他,这样使得一向是有些话唠的贺玉姝憋闷的慌,她余光瞧见徐昇手指无端拨弄腕间系着的那条红丝带,蓦然间想起马车上这人无端的一通脾气,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月亮,当时你为何不肯系红丝带?” 徐昇觑了她一眼,将长袖往下拉了拉,刚刚遮住腕间的东西。 他的不语对贺玉姝来说并不妨碍什么,她自顾自的将话接了下来。 “你看着只是普普通通的红丝带,其实里面有蕴含佑人平安之意。每年年初的时候我娘都会去寺庙里给全家都求上,一年一条每年都会换,但这东西也不允许随意扔去,我便将它存了下来,这次刚好就用上了,它灵着呢!” 徐昇依旧不言,但是旁边的丰竹心知自家公子远在庆州十三年,这些东西自然是不会有的,现在茂成郡主突然说起定是在炫耀,当下也没个好脾气的回嘴。 “那郡主也真是大方,将用过的东西再拿出来做人情。” 好心当成驴肝肺,贺玉姝气的眼睛瞪圆,一手叉腰,把手伸到徐昇面前,“你若是嫌弃的话就还回来吧。” 徐昇这时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偏过头叫过一声丰竹,丰竹闭嘴走到远处去守着,待火堆前只有两人时,他才郑重回道:“不嫌弃。” 贺玉姝心中满意稍许,又接着许诺,“眼瞅着年关将近,待年岁时我随我娘再去寺里重新为你求一条新的可好?” 忽而徐昇笑了笑,恰如大地春回,寒霜尽消,眼中有着他不知道的期待,“好。” 丰竹在边上远远地瞧着,见徐昇被贺玉姝逗的开心,心中怨怼暗自发誓:这茂成郡主是个不简单的,以后还是要让公子离她远点才好,堂堂庆州才首不是一个莽女可以妄想的!还未等他想的再多,就见一个人蹒跚着步子走过来,不明来者身份,他当即大喝一声,“来者是谁?” -- 第75页 此番动静不光是惊动了火堆前的两个人,恰逢江蜜三人兜着一堆野果回来,听闻叫声几人凑到一起。 只见来者是个干瘦的打柴翁,皮肤黝黑,面上一双眼睛看着倒是炯炯有神,他背上拖着两打干柴,听见丰竹问话,他慢慢走过来,贺玉姝才发现这人瘸了一条腿,故而蹒跚。 打柴翁走进环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在徐昇面上停留良久,待徐昇不耐烦的皱皱眉时他才挪开视线,“娃子们,山里危险,还是赶紧回去吧。” 贺玉姝不解,他们走到此处也并未发现有什么潜藏的危险,只是迷雾阻碍视线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有些麻烦罢了,既然危险他一个年迈的打柴翁可以上去为何他们不能? “这位老伯,都说百溪山上危险重重,只是不知这险到底指的是什么?” 老翁不答反问道:“你们几个到百溪山又是要做什么?” “听闻有一圣人隐居此处,我们皆是慕名而来。” 老翁轻叹口气,“那你们还是回吧,老汉在百溪山附近居住近五十年也没见什么隐士高人,你们莫不是被人给戏耍了,这山中深处雾障缭绕,毒草遍地,迷林重重,若是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老汉也见过不少的白骨,听老汉一句劝,趁着天色还早你们还是赶紧回吧。” 回是不可能回去的,知道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几人便准备再往前行,只是走在最后面的徐昇路过老翁身边时,脚下稍顿,轻声问道:“老翁可认识我?” 老翁摇摇头,“刚才见这位小公子生的极为俊俏,便多看了几眼,老汉冒昧了。” 打柴老翁收拾好东西重新上路,回头见贺玉姝一行人接着向里面行去,他摇摇头,悄声叹息:又是不听劝的,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一路向里,不知又走过多少的路程,天色渐晚,周遭阴寒,贺玉姝不自主的向徐昇的方向凑了凑,晚间山中气温极低,不适合再往前走,便决定找个避风的地方生火先歇上一晚。 又因从未来到百溪山,尚不知是何情况,加之外面的种种传言,几人一起行动,脚下踩着厚厚的堆积的树叶,所到之处惊起树尖歇息的鸟雀,寂静的林中渐渐也热闹起来,但这种热闹使得贺玉姝心中更沉。 眼瞧着天色即将全部暗下去,生起火堆,融融暖意使人心中微微定了下来。 午时江蜜摘得的野果贺玉姝并未食用而是放了起来,现下正好拿出,用帕子擦拭干净递到徐昇面前,“小月亮,给你。” 徐昇接过咬了一口,酸涩之中带着点点甘甜,但吃着也是舒适。 旁边的江蜜和庄思睿丰竹三人已将歇下,夜里轮流看守,现在醒着的人不做高声语,但动作之间也是十分的十熟络,这看的旁边坐着的如意十分焦急,她可知道这徐大公子对于自己小姐是没什么真心的,现在惺惺作态,明摆着的是不安好心,小姐平时看着十分机灵,怎么这会儿却是看不明白呢! 不争气! 山间风大,但对于在密林之中的人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端坐火堆边,夜色越来越深,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几人撑不住一起睡了过去。 少时,忽听得林子外面响起短促的哨声,不一会儿约莫有十二三人撑着火把来到林中将贺玉姝一行人团团围住,人人蒙着面,其中有一汉子提着一桶水将火队浇灭。 又过半晌带头的那个人拉下面罩,赫然是午间贺玉姝一行人遇见的那个打柴老翁。 老翁仔细看过几人皆是昏睡过去,便让人将他们扛起走出密林。 火堆上面冒出的袅袅青烟,一缕一缕消失在暗夜中,夜更冷了。 第44章 第肆拾肆章 阳光跳跃群山,跨过那似海的树林,唤醒大山怀抱中的村庄。 百溪村不同往日,今朝鸡鸣第一声时各家户里自发前去村子中心那颗千年老槐树下,槐树干上被绑着六个人,正是贺玉姝一行人。 昨日间三青叔带着村上的壮力汉子将贸然闯入百溪山的人通通捉了回来,把人扔到柴房过了一夜,一大早的又挪到树下。冬日晚间严寒,三青叔也担心着若这些人被冻死了,那可不能亲自尝到擅闯百溪山的苦果。 村民们自发将那棵大槐树围在中间,三青叔扶着一个约莫古稀之年的老者,慢悠悠地走到中间,随即又见人扛着一把藤椅过来。 “老太公,请坐。” 三青叔是百溪村的村长,统摄村中大小事务,此刻见他绕着贺玉姝六人走了一圈,站在徐昇跟前,伸手挑起徐昇的脸再仔细看过一遍,“是有些相像的,但终究……哎,可惜了。” “自二十年前那场横祸,我族人隐居在此不问世事,借百溪山之险以隔绝外界,但奈何总有人想要踏足这里,妄想打破这份平静,二十年前我便立下重誓要好好守护长胤公族人,今再有擅闯者依规由太公处置。” 老太公坐在藤椅上,双手叠放在身前的那根拐杖上,闻言头偏了偏,一只眼睛虽浑浊却沉淀着智慧的光芒,另一边则是深深陷下的眼窝,这只眼失于那场残虐屠杀的箭羽之下。 “慈悲救不了长胤人,外来者当杀。”说完竟似累了般,朝三青叔招招手,耳语几句,遂让人送了回去。 “此六人捆于树下,示众三日,三日后扔下狂风崖。” 狂风崖在百溪村后约五百米之地,常日里村中小孩儿被照看的极紧并不允许靠近。 -- 第76页 崖高数百丈,崖底时常有猛兽嚎叫之音,震人肝胆。 六人中第一个醒过来的是如意,她一见眼前场景,看了看左边的江蜜和右边的庄思睿,拼着力气喊了几声小姐也未见回应,她可听说了深林密处有野人以人肉为食,莫非…… 心中这般想,一个没忍住,哇地哭了出来,“小姐啊,你去了我该怎么向夫人交代啊……夫人啊,他们爱挑嫰的吃,我……” 魔音贯耳,其余几人皆是醒了过来。贺玉姝不欲再听她说下去,只能让她闭嘴,奈何如意却以为是她魂儿回来了,哭的更加卖力,就怕一不小心被带走。 江蜜耐心耗尽,虽身体被捆着动弹不得,头却直接偏过去同如意的撞在一起,“这下醒了没?”如意愣了愣点点头。 缓了片刻,脑子才清明了些,贺玉姝瞅瞅旁边的徐昇,见他靠在树上闭眼不语,贺玉姝不禁担忧,她可知道这人是个药罐子,这番折腾可别有个好歹才是。 或是目光太过灼热,徐昇睁眼望向她,“可算是醒了。” 贺玉姝点点头,“这是哪儿?”话音刚落下就从旁边钻出来一个小姑娘,眉眼间尽是活泼,一身红衣,好不惹眼,她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小萝卜头,贺玉姝只听得后面的小孩子唤她阿欢姐姐。 阿欢在贺玉姝面前站定,歪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满是羡慕,“你长得真好看,外面的女孩子都向你这般吗?” 鲜少被人如此直白的说漂亮,贺玉姝忽感一阵脸红,只是这份高兴还未持续片刻,又听得阿欢说道:“好看是好看,但是个没脑子的。” 旁边的丰竹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管现在是何境地,反正只要是贺玉姝尴尬他心中就高兴。 “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待的是什么林子就敢生火?我们这里一岁的小孩儿都知道红倮木,不可燃,若起烟,睡三天。” “让你们知道也是想让你们死个明白,我百溪村的规矩破不得,临了临了倒不如说说这山外趣事,三日后再入狂风崖时我先给你们一个痛快。” 贺玉姝转了转眼珠子,忽悠道:“趣事嘛,那可就多了,除非个把月的时间根本就说不完,我这身上倒是有些好玩的东西,你不如先将我解开我拿给你?” 阿欢看了贺玉姝一眼,嗤笑一声,“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还看不出来?无需你动手我亲自来取。”说罢走到贺玉姝身前,将她浑身上下全都搜罗了个遍,除却几两碎银子,几张根本就看不懂画的是什么的黄色符纸外再无其他。 意识到自己又是被哄骗了,阿欢将东西扔到地下,“你竟敢骗我!”说罢扬手朝着贺玉姝的脸就想打上去。 巴掌还未挨上,贺玉姝抬起的腿还未踹出去,徐昇就睁开了眼,“阿欢姑娘,且慢,我这里倒是有个好物件,你先瞧瞧看喜不喜欢?”说着看向腰间最常挂着的那个小玉笛。 阿欢取下东西,便听得远处有一妇人唤她,她只好带着那七八个小孩子赶过去,临走前瞧着徐昇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你还算知趣,这东西现在就是我的了。” 丰竹刚刚瞧见徐昇给出去的东西,那可是他见公子打小便一直戴在身上的,片刻不离,现在怎么就突然舍了出去,定又是那个茂成郡主! “郡主,你这佑护平安的红丝带当真是不顶什么用,果然是用过就不灵光了,也怎好再拿出来……” “闭嘴,它不佑那便换我来。”说着就想起离府时绑在小腿上的那把怀陵匕首,可现在怎么去拿呢? 贺玉姝犯了愁。 百溪村里房屋布局都是稀稀落落的,并不紧密,但这个村子却是异常的团结。 村中家户人家的房子大多都是木质结构,不过外围是用石头砌成的高高院墙,村中人几乎都是以打猎为生,没有良田便开垦荒地种上些应季蔬菜,至于必需品则是每月由固定的人下山去采购,但并不是朝着平阙城方向而去,而是更远一些的镇子。 阿欢打发走了那群爱凑热闹的小鬼,推开门就瞧见湘婶子插着腰站在院子中间,“那些是什么人你早上又不是没听见你三青叔说,你还敢往跟前去凑?你这般不听话,我看还是要让老太公连你一起处置了为好!” 疾言利语阿欢是半点也没有往心中去,阿欢是个孤儿,自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这种日子哪能过得好?后来是湘婶子瞧着她可怜才将她领回家来,这一养就是许多年,两人情同母女,阿欢自是知道湘婶子这是拉大旗吓唬她呢。 “婶娘,我还没见过外面来的人呢,我看他们也快要死了,有些东西也用不着,干脆都给收拾了回来,我还真的找见一样东西,婶娘看了一定喜欢。”说着就把从徐昇那里得到短玉笛递到湘婶子手里。 湘婶子瞧着手中的玉笛,这是有些年头了,这玉笛被养的不错,通体乳白,玉笛的底端有浅浅的凹痕,湘婶子眼睛不好,眼前能看见的东西都异常的模糊,整个人是处于全盲的状态,好在这些年都已经习惯了,手上的皮肤就变的格外的敏感。 她用手摸了摸,只感觉异常的熟悉,再摸过几次之后,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旁边乖巧坐着的正准备接受夸奖的阿欢顿时慌了,她赶紧用袖子去为湘婶子抹泪,“婶娘……” 她若不唤还好,这一出声,湘婶子直接痛苦出来,即便是村中屋舍之间隔着比较大的距离,但这股子哀戚之音邻居们都听到了,倒也是见怪不怪的,因为每年湘婶子都会这般哭上几场,她那双眼睛就是被哭瞎的,只是今日的哭声沉重了些许罢了。 -- 第77页 一腔悲痛使得早些年间被尘封的往事在记忆之中更加清晰地呈现出来。 “我喜欢吹笛,父亲却非要我学那古筝,前两日我从祖父那里得来一块儿上好的白玉,父亲不给我喜欢的玉笛,我便自己做上一支。” “大意了,大意了,我该先学学的,这下可好族徽让我刻成这个样子,也白瞎了我的一块儿好玉!” “湘妹妹,我看你瞧了它许久,可是也喜欢?我把它送给你吧,只是可惜我没有做好。怎么你也不要?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收着,待我日后嫁人有了孩儿就传给他,用以告诫他做事务必三思而后行。” “湘妹妹,你既入我家门,又何须总将旁人那些虚妄之言听入心中,带你及笄也是要入我徐家正脉,那些旁支嫉妒的红了眼,也妨碍不到你半分。” “……” 阿欢坐在门槛上,杵着下巴无聊的看着天,有看看身后紧闭的门,天上的云千变万化,随风而荡,日头偏移,慢慢落下山去,身后才传来一阵吱嘎的开门声。 “阿欢,你进来。” 又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湘婶子拿着一个包裹同阿欢走了出来,“我刚才同你说的话你定要牢记心中,今日之事不许向外人提起,这短笛待会儿就还回去,待夜再深一点时,你带我去看看它的主人。” 夜深人静,整个村子都已经歇了下来,因百溪村很少有外人闯入,所以夜间并不需要防着什么,阿欢扶着湘婶子顺利地走到村中的那颗大槐树下。 上过一次当六人总算是学的精明了一点,听见脚步声贺玉姝一下子警醒过来,见是阿欢和一个不认识的妇人,“你来做什么?” 阿欢不语,低头抹泪,湘婶子哑着嗓子说道:“我可以放各位走,但是你们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们带着阿欢一起走,阿欢还有一年便是婚嫁的年纪,但老太公家有一个痴儿相中阿欢,非要阿欢入他的门,这我如何肯,阿欢虽不是我亲生的骨肉,但也是我一口一口喂大的,老太公在村子当中积威甚重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反抗的过?所以只要你们愿意带着阿欢一起走,我便给你们松绑,你们可愿?” 贺玉姝想了想,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毕竟现在看来这是最为妥当的一种办法,她心中也怀疑过眼前夫人说的话的真实性,但现下顾不了那么多,先行一步,后面的事情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我们答应你。” 湘婶子让阿欢去给贺玉姝一行人松绑,然后又说道:“我眼睛早些年已经是瞎了,看不见众位的模样,但一双手也还是能摸出一二的,你们让我摸一摸,若是你们出去之后反悔,我也要知道阿欢是命丧谁之手。” 贺玉姝瞧她确实是已经瞎了双眼,也体谅到她的苦心,便同意了,第一个站了出来,最后一个是徐昇。 湘婶子摸过徐昇的脸,这轮廓仿佛同记忆当中的那个人的模样重叠起来,顿时又是一番的泪如雨下,只不过她立即转头看向阿欢。 “你们走吧,忘了这个地方,阿欢就拜托你们了。” 贺玉姝一行人朝着妇人拜了拜以示感谢,阿欢磕过三个响头,一行人匆忙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湘婶子独自回到家中,冬日里面的寒此刻取代不了心中翻滚的情绪,半晌她默默地叹了一句:“天不绝我长胤。” 第45章 第肆拾伍章 七个人不敢歇息片刻,趁着夜色赶紧逃离,一旦百溪村的村民发现他们逃走,必定派人到处搜查,再加之他们常年生活在此对,对于各处的地形十分熟悉,贺玉姝几人被捉回去的概率很大,所以只能是趁着现在能跑多远便跑多远。 不过万幸的是还有阿欢跟在身边,有她带着大家一路向前,走了足够远歇息片刻才找到上百溪山的小道。 “你们待会儿跟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踩错了。”阿欢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 刚开始贺玉姝还不知阿欢说这话的用意,直到看见阿欢略带诡异的步伐,她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好像是一种阵法?她心中尚不确定便看了看徐昇。 经过这一番的折腾,徐昇的脸色有些发白,注意到贺玉姝的目光,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便点点头。这下子贺玉姝对于道樗音就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秘人物,竟这样难寻! 百溪山很高,且山路的石阶料峭难行,走了半晚也是有些疲累,便决定先歇息片刻。 “没想到我江蜜混了这么多年,也还有仓皇逃命的这一天,这体验着实刺激!”江蜜喜欢热闹,现在没有了生命之危,就开始感叹起昨日的事情来。 庄思睿往日里惯常摇曳展现风流倜傥的折扇那扇架已经断了一大半,但他舍不得扔,依旧是拿在手上,此刻正用它敲了敲江蜜的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对了,阿欢姑娘,此刻歇下他们不会再追上来吧,不如我们趁着天还未亮再赶赶路?” 阿欢搂着双腿,坐在最边上的小石块上,她摇摇头,说道:“不会追上来的,这么多年从未听见说村中有人上百溪山,他们也只是在山脚下的不远处偏安一隅,似是守着什么约定,所以我们现下有的是时间,只不过……他们猜到我们上了百溪山,就一定会派人在山下不远处守着,等我们下山,所以这条路走过这一次就不能在走了,下山还需另寻它路。” -- 第78页 说完,阿欢从怀里将徐昇的短玉笛拿出来,递过去,“这个东西我不要了,还给你。” 闻言,徐昇睁开眼,拿过重新系在腰间,“多谢阿欢姑娘,待再回去了,我……”话还未说完,贺玉姝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待回到平阙城,那就是我的地盘,我定要带着你好好的玩个遍。” 阿欢笑了笑,并未立刻应下,心中还在想着走的时候湘婶子交代的事情,她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徐昇几眼,自以为做的很隐蔽,但除却闭目小憩的徐昇,其余人皆是看的明白。 丰竹:我家公子就是招人喜欢,这才多久的功夫又有人芳心暗许,不过只要不是茂成郡主,最后谁跟着公子,我都乐见其成。 如意:徐公子你开开眼,你看看多好的姑娘喜欢你,你快放过我家小姐吧! 江蜜:咦,怎么大家都不说话?气氛也是怪怪的! 庄思睿:什么情况?我堂堂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她看不见吗?还偏偏盯着一个病秧子瞧?这姑娘莫不是也眼瞎? 贺玉姝:“……我同你说话你看他做什么?先来后到,他是我的,你可不许和我抢!” 阿欢有些懵,她只是好奇多看几眼,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爱恨,她立刻乖巧点头向贺玉姝做出保证。 再后来几人抓紧时间休息,再也没有玩笑的心思。 天还是灰蒙蒙的,强光并未穿透云层,简单的吃过些干粮,几人继续赶路。 抬头看了看绵延向上的石阶,竟似永远都没有尽头一般,许久未有人走过这条小道,故而石阶上生满了青苔,左边是山壁,右边是山崖,所以众人每踩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走的好不辛苦! 这一爬就没了个休息的时候,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踏上平地。 山顶雾蒙蒙的有很重的水汽,但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的温度竟然比起山下还要暖和上些许,山下那冬日里的荒芜场景在这里并没有展现出来,相反这里有着大片大片的绿茵茵的草地,山顶的面积很大,一眼也看不见尽头,众人只好闷着头继续寻找。 终于在一片梅林的后面找见了一个茅草屋,屋子搭建的非常简陋,房门只是轻轻掩着,并未挂锁,贺玉姝伸手敲了敲并未听见里面有人回应,她干脆将门推开,瞬间便有厚厚的灰尘洒落下来。 捂住口鼻,贺玉姝走了进去,屋内陈设也非常的简单,木头打制的桌椅,床架,门的正对面是两方灵位,走近一看之间上面写着“先师闻朝夕之灵位”及“清杳师姐之灵位”,最下面立牌的人落的都是道樗音。 贺玉姝心想这应该就是涂渊要找的那个人落,只是看着这屋子也是久未有人居住的样子,难道人已经离开了?那他们又该上哪儿去找? 正巧这时徐昇也跟着走进来,他也是最先注意到被人供奉的灵位,从怀里面掏出火折子,点燃早已经熄灭的蜡烛,又从旁边取过几柱香,点燃后分给贺玉姝三只。 徐昇先拜了拜,贺玉姝也跟着照做,两人将香整齐地插好,“今日打扰了。” 门外的江蜜正巧看见里面两人整齐的动作,她用胳膊撞了撞身边跟着的庄思睿,十分八卦地道:“你快看看,他们是不是在拜堂?” 庄思睿也朝着里面瞅了瞅,半晌从鼻腔里面挤出一个冷硬的“哼”! 除却牌位,徐昇和贺玉姝也注意到桌子上面摆放的三个画轴,贺玉姝伸手拿过一个展开,只见上面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坐在一颗大松树底下,正在抚琴,几只觅食的小鸡在他旁边围绕,画面十分生动,右边写着闻朝夕三个字,贺玉姝知道这应该就是已故的乐圣,道樗音的师父了。 将东西收好,又展开另外一副,一看上面画着的人她竟然认识,那赫然是拿着刀正乐的傻笑的涂渊,画中的人十分年轻,脸上写满了稚嫩和意气风发,画中人的气质在那青小街棺材铺的涂渊身上找不出半分。 贺玉姝看过自己手上的又凑过去看了看徐昇手中的画,首先看到的是清杳两个字,然后才注意到画中是一个蒙面的女子,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隐约可见里面装着些许的果子,那女子腰间挂着一样东西,贺玉姝仔细看了看,猛然间想起来,指着那画中的人对徐昇说道:“她腰间的玉笛怎么同你的一模一样?” 徐昇没有说话,贺玉姝就听见外面如意在唤她,她一出去就被拉着跑向不远处,那里是一个简单的坟墓,上面已经是长满了青草,墓碑上面写着:爱妻道樗音之墓,下面落款竟然是涂渊? 这是怎么一回事?贺玉姝彻底不明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卡了十几分钟,真的好无语。 第46章 第肆拾陆章 涂渊为道樗音立下的墓碑就像是一道响雷在贺玉姝的头顶炸响,墓碑上面还有时间,竟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既然道樗音已故去,那涂渊为何还要再寻?那她做这个赏金任务的意义又何在? 徐昇在贺玉姝被如意急匆匆唤出去的时候便收起手中的画,前后脚的跟了过去,此刻看见这孤零零的小坟堆心中也很是诧异,不过这诧异是埋下心里,最后赶过来的庄思睿却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人都被黄土掩了,还找什么?唤魂吗?你们谁有这本事?” 江蜜也跟着来凑热闹,“你是没听过书还是画本子看的不够多?有墓里面就一定埋的有人?指不定是个什么脱身的计策呢,不然涂渊非要寻人做什么?” -- 第79页 庄思睿点点头,“你说的倒也在理。” 心中也在琢磨的贺玉姝终于是听不下去,转身敲了一下庄思睿,指了指那座孤坟,“那你来挖?” 庄思睿赶紧摇头,贺玉姝又瞧了瞧江蜜,江蜜缩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贺玉姝倒没有怀疑墓中有什么古怪,反倒是涂渊那个人看着有些疯癫,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故事呢! “阿欢姑娘,你在村子里面这些年,可有注意到山上有什么动静,或是有什么人往来的?” 阿欢想了想摇摇头,“看这墓碑上面的时间,我那个时候尚不知事,村子虽在百溪山脚下但离上山的石阶还有不远的距离,而且三青叔一直告诫我们不许到这边来,至于原因也没什么说头,我倒是听婶娘提过一两句,只说是山上的人对村子有大恩,更多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知道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贺玉姝心中也早有准备,她拿出一方干净的手绢,将墓碑前的杂草一一拔去,然后亲手捧了一胚土包起来,准备待会儿在屋子里面找个小匣子装起来带给涂渊。 正欲起身,余光却看见刚刚捧去的地方漏出一角布经子,若不细看倒真的是会漏了去。贺玉姝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如意,再叮嘱几句,自己伸手将土里面埋着东西挖了出来。 东西是被一块粗麻布包裹着的,贺玉姝伸手欲打开却被徐昇给拦了下来,“丰竹,你去。” 丰竹上前小心的打开外面的布,漏出一个红木盒子,盒子外面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银锁,将里面的东西封存地死死的。 这开锁的活计丰竹倒是不会,江蜜大摇大摆地上前,接过东西从发间抽出一根极细的铁丝,很快就将东西给打开了。想她和贺晚晚在平阙城扬名这么多年,旁门左道的东西倒也是学会了一些,只不过不屑于去用罢了,现在贺晚晚被一个男人迷的走不动道儿,关键时候还是要她上才行! 红木盒子里面只放了一封信,贺玉姝递给徐昇,徐昇展开看见的第一眼便认出这是《两相知》的曲谱,第二页则是简单的几句话,看着更像是随手写出的几句牢骚之语:师姐谱了新曲特别好听,问过才知叫《两相知》,她告诉我若有喜欢的男子便奏于他听,定能让对方明其心意,我缠了她许久终于学成。但小木头他还是走了,既然武学那么好,去了关外就不要再回来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早知相思苦,不如学师姐那样将心许给读书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一行人上山收获不大,贺玉姝将屋子里面的东西归置了一番,拿着几个画轴和两个小木盒准备给涂渊。 道樗音的孤坟旁贺玉姝让如意他们移来两株腊梅栽种上,乐圣的徒弟光一个名头便不知要受到多少人的追捧,虽不知是何原因葬身于此,但看着终究还是太孤单了些,此后以花为伴,愿她心中也安宁些。 上山容易,下山难。知道上山处的那条小道入口定有百溪村的人守着,贺玉姝一行人只好另寻他路,但山体四周料峭巍峨,想要寻到一条可走的路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几人分散开四处去寻,还是阿欢仗着地形熟悉,找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只不过杂草丛生,想要下山还要一步一步探着走才好。 本念着天色不早,应该在山上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在下山,但贺玉姝注意到徐昇脸色惨白的厉害,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旁人也未注意到的,她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来,徐昇体弱,若是在山上病倒了,他们一行人中并未有精通医理者,到时候在下山反倒是更麻烦了,所以现在能走还是要走的。 阿欢给每人找来一根粗棍子杵着,她走在最前面探路,如意、江蜜和庄思睿紧跟其后,贺玉姝是跟在徐昇的后面,时刻观察他的状况,丰竹垫后。 路,不好走,脚下凹凸不平,要时时注意以防踩空,因不熟悉地形,只能是走一段歇上一刻,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夜里不好辨别方向,只能先停下,但此处倾斜而下,众人只能是先找到一块平坦背风之地在做打算。 只是没想到一个错眼的功夫,前面走着的徐昇猛然间向山下倒下,贺玉姝赶紧伸手去抓,刚刚拽住衣袖也被带了下去。 今夜的月格外的明,遥遥坠于天际,星子稀疏,稍有微风拂面。 贺玉姝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左边胳膊处有专心的疼痛,她伸手摸了摸,原来是脱臼了,除却之外再无其他伤处,她隐忍着将胳膊接上,微微活动了下并无大碍,只是暂时使不上劲儿。 四下看了看是滚在一处林子边上,耳边隐隐约约听见有水声,她赶紧爬起身,并未看见徐昇的身影,他们是一起滚落下来的,应该就在附近,周围黢黑一片,贺玉姝心中有些害怕,但她明白此刻还是要找到徐昇最为紧要,强忍住怯意,她喊了声:“徐昇。” 这是贺玉姝第一次交出徐昇的全名,只是没想到会是在当下这样一种情境中。边喊边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石壁后面将人寻见。 贺玉姝来不及高兴,伸手摸了摸徐昇的脸,只觉得十分烫手,将人拍了拍也未见醒过来,贺玉姝一时之间心中闪过不少念头,嘴中不住地呼唤他的名字,过了半晌终于有了回应。 “我看你能叫我的名字,以后不许再叫……那三个字。” 此刻徐昇的声音在贺玉姝听来就像是仙乐一般,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她全部都点头应下,“你身上可有哪里伤着?”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摸,非要自己确认一遍才算是安心。 -- 第80页 那双手一路从胸口而来,在摸到他小/腹的时候,徐昇一把抓住,“我、无、碍。” 掏出火折子,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危险,贺玉姝将人扶着靠在石壁上,“你千万不要睡着,我去捡些东西回来生火,你也别乱跑!” 徐昇应下,虽现在十分疲累,但答应过贺玉姝故而一直强忍着,风一阵他只感觉周身发冷,忽然间想起什么,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笛,索性还在,便拿起来有一声无一声的吹起来。 尚且不知道现在是在何处,还有徐昇需要照顾着,贺玉姝不敢走远,当她在于心中的胆怯做斗争的时候,听得笛声,她下意识地确认了是徐昇吹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危险,但笛声一直未停下,她也稍稍放下心,只想着赶紧忙完手中的活儿,折回去看看他是在做什么妖! 回到山壁处,贺玉姝麻利地生着火,看见徐昇已经闭上眼睛,她不敢任他睡过去,只好不停地同他说着话:“你刚才好端端的吹笛子做什么?我还以为你遇见了什么危险。” 徐昇烧的糊里糊涂,身体异常虚弱,听到她的话也只是断断续续地回道:“你怕黑,我吹吹笛子你也许就不那么怕了。” 第47章 第肆拾柒章 身前的火烧的正旺,贺玉姝坐在徐昇的旁边,将他的头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听着他嘴里面不断叫着冷,贺玉姝只好紧紧将人搂住,用力揉搓他的臂膀,还抽着空儿将旁边捡到的柴禾架到火堆上。 伸手摸了摸依旧是滚烫的额头,贺玉姝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想起刚醒时听见的水声,她将徐昇安置好,摸着夜色去打了些水来,撕下中衣上一块干净布料,蘸水打湿微微拧了下就贴放在徐昇的额头上。 “小月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昇没有答话,贺玉姝又连着唤了好几声,这下终于有了回音。 “你……你答应过我不再叫那三个字的。”声音异常虚弱。 “好好好。”贺玉姝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你身上可有随身携带的药?” 人被烧的迷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想伸手去掏却根本无抬手之力。 贺玉姝心中着急不见他回话干脆直接上手去找,最后在胸前的衣襟里找到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你这是什么药?” 徐昇这下子直接睡了过去,贺玉姝看见他紧簇的眉心也没再推醒他。将那瓶子药放好,她准备先观察一下徐昇的症状,实在不妥也顾不得这是什么药,直接喂下去,总归不会是有毒的,能保住性命就成。 贺玉姝有些乏了,却不敢轻易睡过去,她不停地给徐昇额头上换上湿布,虽有一人在身边但也不是个清醒的,她心中还是有些惧怕这漫漫长夜。 “徐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徐昇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贺玉姝就开始将自己在话本子上面看到过的故事娓娓道来,也不管肩膀上的人是否真的听了进去。 这一讲就接近天明。 最先醒过来的是树林中的鸟雀,在枝头上扑腾着翅膀,忙活个不停。 贺玉姝猛然惊醒,她刚刚合上眼眯了半刻,却放佛睡了好几天的光阴。清醒过来立刻查看查看徐昇的状况,高热依旧却退了些许,贺玉姝知道他们需要马上出山,越是耽搁情况愈发不妙。 取来些水将火堆熄灭,正欲将徐昇扶起来时,却见他突然呼吸急促,伸手捂着胸口,额上青筋暴起,表情痛苦显得狰狞。 贺玉姝下意识地将昨天晚上找到的药拿出来倒在手心,“徐昇,张嘴。” 怀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情急之下,贺玉姝直接取过刚才打过来未用完的水,也顾不得干不干净的,把药塞进徐昇嘴里,含了口水,凑到徐昇的唇边渡了过去。 “你撑着,我现在就带你出去。”说完贺玉姝将人背起,看了看周围,找了一条道,艰难前行。 徐昇虽为男子,但因体弱的缘故,身形清瘦。 贺玉姝自小练武,个把子力气也还是有的,一时之间并不觉得有多吃力。 行过一小段路之后,贺玉姝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再加上昨日左边胳膊脱臼现在也使不上多大的劲儿,在途经一处小缓坡时,脚下未踩稳,二人滚落下去。 坡度不高,并未有损伤。 贺玉姝爬起来,正欲扶起徐昇就看见好大一片的孤坟。 这是滚到坟地里了?一想到这儿尽管此刻天光大亮,贺玉姝却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浑身汗毛竖起。 壮着胆子,贺玉姝多看了几眼,却发现这都是些无字碑,整齐的石碑面上只有一个繁复的花纹,她看了半天也叫不出到底是什么名字,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蓦然间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贺玉姝赶紧掏出昨日替徐昇保管着的那个玉笛,玉笛下面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花纹。 两相对比之下,说像却又不像。玉笛上面的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字体,并非花纹,但若不仔细查看,二者可贴合七八分。 贺玉姝并未听徐昇说起过玉笛的来历,此刻也只能是先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瞅了眼这近百座孤坟,倍感荒凉。她将人重新背起,从这坟地的边上绕过,未行至一半,背上的人像是有了反应,轻哼一声,咳出声来。 贺玉姝悬着的心暂时放下,这算是醒了?她试着叫了一声,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何人擅闯此地?” -- 第81页 寻着声音看过去,才见一人跪在坟前,好大的墓碑掩盖了身形,所以刚才贺玉姝并未发现。看着那一身粗布麻衣,年约四旬的妇人走近,贺玉姝心中警惕暗生。 “听闻百溪山上有一灵草,可治咳疾,我兄妹二人特来此处寻找,却不料迷了路滚落山道,便误闯到此处,多有打扰我们即刻便走。” 红昭闻言疑狐地看了看贺玉姝和她背上的人,并未相信贺玉姝之言,“即为兄妹,我观你二人五官并未有相似之处,小丫头敢骗到我头上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再加上百溪山外有人把守,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你们到底是谁?” 眼看着骗不过去,贺玉姝只好半真半假地说道:“百溪山是有人把守着,但我们初入山时误打误撞救了一个叫做阿欢的姑娘,她便是百溪村的人,也是她带着我们上的山,只不过后来走散了,若有她在我们定然不会闯到这里来的。” 闻言红昭冷笑一声,“原来你们就是从村子里逃走的人,阿欢那个死丫头受你们蒙蔽我可不会,我正好将你们捉回去,也省得村中人漫山去寻了。” “等等,要打架,我可不怕你。”说着贺玉姝将徐昇放下,因不知对方底细又劳累许久,贺玉姝不敢托大,取下绑在腿上的匕首。 “我爹给我的这把匕首我还未开刃,今日便见见血色吧!也让我瞧瞧这怀陵匕首到底有多厉害!”说完拔出匕首,严阵以待。 红昭有些许的错愕,看着贺玉姝手中的东西,“你说这是怀陵匕首?你到底是何人?” “你且好好记着,我乃定国将军府贺玉姝,下世若要寻仇千万别找错了人。出招吧!” “你且等等。”红昭拍了拍脑袋,接着问道:“贺沥是你父亲?你是贺沥的女儿,那他是贺沥的儿子?” 贺玉姝犹豫片刻点头应下,看见红昭的状态,那现在是又不打了? 红昭心中思索半晌,“既是贺将军的子女,你们便走吧,今日看见的切勿对外人再提,你可答应?” 胡乱应下,贺玉姝背着人继续前行,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又被叫停,“你跟着我来吧,我知道一条路下山比较快。”说着就在前面带路。 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见贺玉姝速度实在太慢,红昭只好亲自上阵将徐昇换到自己背上,心中一片好意,嘴上却不忘数落上几句。 “你们两个太过娇气,一点也像是贺将军的血脉。” 贺玉姝跟在旁边,闻言更是好奇了,这人转变未免太大,中间是有什么隐情她不知道的?一听到老爹的名字态度就变了,难道还有个旧情什么的?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认识我爹的?你们是什么交情?你把我们放走了村上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红昭自报家门,“少时曾有幸得贺将军相助才得以挣脱囹圄,此恩不得不报。村上的人很少会到坟地来,我是专门看守坟地的,他们不会想到你们是从这里走掉的,三青叔也查不到我头上。” “你认识怀陵匕首?这东西普天之下只有两把,我若刚才只是诳你的呢?” 红昭:“实不相瞒,曾经跟在主子身边的时候听她讲过怀陵匕首的故事,也见她在纸上画过,我不会错认的。” 怀陵匕首还有故事?贺玉姝顿时心中就好奇了,“不就是一把上好的匕首吗?还有什么故事?你说的主子到底是谁?” 红昭:“姑娘若是想知道回去一问贺将军就明白了,他既然能将东西给你,想必其间的故事也是愿意讲的。”最后一个问题,红昭沉默片刻并不作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贺玉姝也不奢望能从红昭的嘴里面听到更多的事情,她看了看徐昇面色睡的安稳,因有人帮忙此刻行程并不慢,顿时也有了说闲话的心思。 “你既然知道下山的路,又何必苦守在那里过的那般清苦?不如随我回平阙城,也好让我报答你。与世隔绝是仙人的追求,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要沾些烟火气才好。” 红昭笑了笑,“我助你并非图你记着恩情,我这后半辈子活着即是赎罪也为报恩,我也有我的使命。”说完她停下来偏过头看了看贺玉姝,“我知道你心中疑虑甚多,但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忘记这个地方也不要再跟外人提及,你走吧,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是官道。” 贺玉姝背着徐昇,看着红昭远远离去的背影,心中几度思量,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消散于风中。 走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贺玉姝实在没有力气,便停下稍做歇息。呼吸还未调整顺畅,就听的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贺玉姝一转头就看见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此处离平阙城还有几十里路,贺玉姝不可能一路背着徐昇回平阙城,看见越来越近的马车,她心中做下决定,只盼着从天上掉下来的茂成郡主的名头比较好用! 贺玉姝直接站在路的中间,挥手示意。 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那两个人见有人拦道,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停马、拔刀、厉声呵斥,“要活命的还不速速滚开!” 贺玉姝丝毫不惧那尖刀利刃,扬声说道:“我乃陛下御笔亲封的茂成郡主,定国将军贺沥之女,今有难特求相助。” 马上的人打量了贺玉姝一番,眼前的人妆发凌乱,衣裳破损,莫不是个头脑不清醒的疯子? -- 第82页 “大胆,茂成郡主岂是你能冒充的?我等有要紧之事耽搁不得,你且速速闪开,否则留你不得!” 贺玉姝气的咬紧了腮帮子,耐性即将耗尽之际,后面的马车帘子掀开,探出一个人来,“可是晚晚?” 此人一身紫色华服,头发冠起,剑眉星目,脸上时时带着笑意,贺玉姝听声看过去……七皇子?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还剩3天,我的年终总结:成功长胖了QAQ 第48章 第肆拾捌章 七皇子因生母卑贱出生以后就养于中宫膝下,贺玉姝同中宫幼女平阳公主毓庆自幼一同长大,对于七皇子也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宫无瑭十五便领了差事在外历练,至今以后四年时间,这朝被苍明帝召唤回来定是为册封七皇子妃一事。苍明帝历来重视中宫,奈何无一嫡子,且这些年宫无瑭的表现有功无错,看在中宫的面子上,苍明帝也是愿意抬爱几分的。 贺玉姝与七皇子之间并无深交,只是小的时候不懂事跟着毓庆叫过几声七哥,再稍大时除却平阳公主府和长公主府上见过几面,再无其他交集,故而当她带着昏迷的徐昇上了七皇子的马车时,车内的气氛一时之间颇有些局促。 七皇子温润至极,主动开口消去这份尴尬。 “今日怎的在这里遇见郡主了?身边这位是……府上三公子?”七皇子对于白禹印象极浅,也只是知道定国将军府上有这样的一号人物,老大元衡老二孟謦舟他皆见过,但眼前的人面生,故有此一问。 贺玉姝摇摇头,只说是跟一群朋友出来爬山玩儿,结果走散二人摔下山崖,其余并未多提,幸而七皇子极懂分寸,也并不深究。 七皇子瞧了瞧靠在贺玉姝身上的徐昇,从他身上隐隐约约可以闻见浓郁的药香,又见其置于膝上的手指盖上微微泛紫,心下就清楚这人最大的病症恐怕是在心疾。 顺利进城,贺玉姝心中还有些些许的防备,只是在徐府附近就下了马车,又看着七皇子一行人走远,这才背着徐昇绕过几条巷子进了徐府。 七皇子的马车一路都了宫门口,临下车时他才交代了人,说道:“你让人好好去查查定国将军府及方才马车上的那个男子,几年不回平阙城,没想到这平阙城是越来越好玩了。” 徐昇回到徐府自然是引起了一番的轰动,贺玉姝遣人立马去请来大夫,又问过才知丰竹并未回府,看来走散以后那几个人应当还在百溪山,贺玉姝不敢耽搁又不敢回定国将军府求援,只能是先上了江府,借来些人准备再上百溪山。 只是未想到,还未整装待发江蜜一行人竟然回来了,只不过颇为狼狈,一见贺玉姝,江蜜和如意也顾不上那么多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条胳膊就开始哭起来。 贺玉姝可不会安慰人,只能是任着他们,只能是待人哭够了去洗漱一番,才问道:“其他人呢?” 如意依旧是拉着她不松手,声音略带着哽咽地回答道:“庄公子回瑞郡王府了,丰竹也回了,阿欢出了山就和我们走散了,我也是因为把小姐弄丢了不敢回去见老爷夫人姨娘和几位少爷,所以只能跟着江小姐先回江府,准备再去百溪山寻你们的。小姐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 “你且放宽心吧,你小姐我是属猫的,我有几条命,老天爷轻易也不会把我收了回去,对了,之前让你背在身上的东西呢?” “在这儿呢。”如意匆匆将她们从百溪山上带回来的几样东西递给贺玉姝,旁边正在疯狂进食的江蜜瞅着空闲开口说道:“贺晚晚不是吧,你这会儿就打算去青小街?你好歹等到明天啊,待我修养过后明日与你一同前去,万一那疯老头子不认账,我也能给你搭把手将他收拾了。” 贺玉姝闻言忍不住冷笑两声,“就凭我们两个?还不够人家装一个棺材的,青小街我肯定是要去的,只不过确实要等上两日,好歹等人聚齐了一起上门去问问看,看看涂渊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未料这一等就是三天的功夫,期间贺玉姝将如意潜回定国将军府,自己则是现在江府住下了,这也倒是方便了他日日往徐府去跑。 因这次算得上是贺玉姝就了徐昇一命,所以丰竹再见她的时候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不再是横眉冷对动不动翻白眼了,现在倒也是学会了好好说话。 贺玉姝也是现下才知道徐昇原来是患有心疾的,而且在山上时心疾复发也多亏了她自作主张喂下去的那药,堪堪算是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人是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只是不巧那个时候贺玉姝刚走未赶得上,到第三天再来时看见的就是坐在轮椅上的徐昇。 从天机阁接下的赏金任务时限将近,贺玉姝本打算着不带徐昇前往的,让他好好在府上将养着,奈何徐昇固执,执意不肯,贺玉姝拧不过只好将人裹的严严实实的,推着轮椅出了府门。 待凑齐了人,再到青小街的时候,涂渊已经是等在门外了,一见是他们来,倒是讶异的紧。 “不愧是英雄出少年,你们竟然能活着从百溪山回来还没耽搁任务时间,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说着又瞅了瞅几人身后,“我让你们寻的人呢?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带回来?” 一说到这个江蜜就是满肚子的火气,迈前一步正欲发作就被贺玉姝给拉了下来,“此处人多口杂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不如去到院子里我自会向你一一阐明。” -- 第83页 涂渊低声嘀咕了几句,随即不耐烦地将众人引进后院,又自顾自地取出一坛子酒,配着机子上一小碟微凉的花生米,好不快意。 “有什么就快说,可别再耽误我的时间。” 贺玉姝将亭子中间还有些暖意的火盆子往徐昇跟前挪了挪,涂渊见状,喝了一口大酒,不忘取笑道:“小兄弟你这娘子不错,还颇为懂得疼惜夫君。” 两个当事人还没有出言辩解,庄思睿首先就不干了,拍了拍桌子又往回收了收拍疼的手,“你个疯子一天胡说些什么呢?你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两个是夫妻的?你可别一天净胡说反倒平白污了旁人声誉。这话要是传出去贺晚晚倒是不打紧,我也可娶得,只怕是会好端端地碍了徐公子的桃花缘。” 徐昇抬眼看了看庄思睿,也不知他的话中到底是带了几分的真意,勾了勾唇角,似真非真地回了句,“我不碍事。” 话音刚落除却正在捣鼓包裹的贺玉姝,其余人皆是一脸不解地看向他,其中以庄思睿惊愕最甚。 江蜜的目光在庄思睿、徐昇和贺玉姝三人之间来回流转,只觉得眼前这种情况……好生刺激? -------------------- 作者有话要说: 只发了一半,明天在这个章节后面再补一千字。划重点是本章节明天再加一千字。 ps:女主不是万人迷,不是所有出现的适龄男性人物都喜欢她,但确实是能和她成为朋友,有虚情假意也有平生知己。 第49章 第肆拾玖章 贺玉姝取过旁边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挑开手帕,推到涂渊面前,“我们确实是上了百溪山,也侥幸到了山顶,但那上面并无前辈要寻之人,我们瞧见的只有一方立于十五年前的坟墓,而立碑之人是前辈您的名字。 旁边的庄思睿被江蜜不知所以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一听贺玉姝说起这茬,他又赶紧接过话,“就是,也不知你存的是什么心思?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我们寻她作甚,存心戏耍我们呢!” 涂渊举着酒坛子的手一顿,“你说什么?谁死了?” “到现在了你还装傻?”庄思睿冷笑一声,“就是你让我们去找的那个乐圣的徒弟道樗音。” “阿音死了?”涂渊手中的酒坛子倏然落地,摔得粉碎,浓烈的酒香在空气当中弥漫开来,他深深地拧起眉头,看向贺玉姝与徐昇二人,“他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贺玉姝、徐昇默不做声便已表明一切。 “不!阿音没有死!她怎么可能会死呢?我去关外的时候她说过要等着我的,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涂渊不愿在亭子当中在多待上片刻,他一边捶着脑袋一边走到院子当中,嘴里面还念念有词,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若是说之前看着他还有一些的癫症,现在则是癫狂至极的模样,亭子中的人谁也不敢上前,江蜜拿胳膊撞了撞贺玉姝,低声说道:“贺晚晚,这人是不是疯了?莫不是真如书中所写的那般,是他杀了道樗音然后疯魔,结果自己也忘记了还满天下的去找人?” 贺玉姝看了江蜜一眼,“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同涂渊杀了道樗音这个推测比起来她觉得涂渊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看涂渊的样子想必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奈何涂渊即便此刻心神大乱,但依旧是听了个明明白白,他转身遥指向亭中众人,“不是我,阿音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是……是……”努力想了半天也无果,头痛欲裂之际,他突然指向贺玉姝一行人,“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的阿音,是你们,一定是你们。”说着转身进了屋子。 这转变谁都没有想到,尤其是贺玉姝是万万没料到只是接了个任务,说出事实结果还被扣人谋人性命的大黑锅,奈何再解释当事人也听不进去,一意孤行,这一刻贺玉姝觉得后悔极了。 徐昇坐在轮椅上,看着那道被涂渊一掌推开的房门,若有所思,“涂渊心性大乱,小心防范为上。” 这话一落,江蜜庄思睿两人就跑到院门处站定,一副随时逃生的模样,贺玉姝被两人贪生怕死的样子惊得叹口气。“我说你们不至于吧!”话音刚落几句看见涂渊从房间里面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把剑,面色不善。 利剑出鞘,涂渊左手之剑,心头满是汹涌的杀意,脑子当中只有为道樗音报仇这一道声音在来回地重复,他手中的宝剑举过头顶尽全力挥下,磅礴的剑气直朝着亭中仅剩的贺玉姝与徐昇而去。 贺玉姝方才还在心中嘲笑江蜜二人怕死,但眼前的这一幕看着着实凶险,她倒是能躲开,但看着还坐在轮椅上的徐昇,她有些犯了愁。 想起之前与徐昇达成的君子协定,答应徐昇不将他会武功的事情说出去,眼下贺玉姝只好拼了全力将徐昇拉着跑出去,徐昇手中一直握着的暖手炉掉在地上摔出了里面烧的正旺的银丝碳,随即连同亭子一起被汹涌的剑气一劈两半。 烟尘四起,院内一片狼藉,徐昇忍不住轻咳两声,吓得贺玉姝拉着他将其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怎么样?可有伤着?” 徐昇摇摇头,只是看着涂渊,眼中带着些不可思议,“未曾想到九阳剑法的传人竟甘心隐姓埋名屈居于一方小小的棺材铺中。” 九阳剑法?贺玉姝忍不住挠挠头,她没听说过,“他很厉害吗?” -- 第84页 徐昇点点头,“同邬大哥不相上下。” 贺玉姝想了想时常背着一把苗刀的邬杭,心中将涂渊与他画上一个等号,顿时便知自己太嫩打不过,便偷偷拽了拽徐昇的衣袖,“那打不过现在就跑?” “且再看看情况。” 院中的涂渊,内力上涌,将九阳剑挥出去的那一刹那,萦绕在记忆当中的迷雾终于消散,他想起来了。 几人再坐下的时候就不再是院中而是屋内,室内很素雅,除却必备的家具再无多余之物。 丰竹如意在门外候着,贺玉姝四人同涂渊坐在桌前。贺玉姝将最开始的那个小木匣子再次递到涂渊面前。 “当时在百溪山上看见道樗音前辈墓碑的时候就知道人是给你带不来了,便装了墓前的一捧土来,除此之外在碑前发现埋于地下的东西连同屋内的几幅画一块儿带下山来。”说着贺玉姝将所有东西一一递到涂渊面前。 时隔十五年再次看见这些东西,涂渊心中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种心痛难耐。他很是平静地将所有东西一一铺展在桌上,看向贺玉姝众人的眼中带着些许歉意,“当年葬下阿音以后,我日日不得安眠,心如刀割,沉迷伤痛无法自拔,但有一日早起时我发现自己忘记了那一段日子,在我记忆中我还未找到阿音,这也便成了这么多年以来我心中的执念,可现在发现这都是虚妄。今日差点伤着几位,实在惭愧,不知各位可愿意听一段故事?” 经历了这么多贺玉姝等人早就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明白,现在涂渊愿意自己去讲,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我本出身小门小派之中,十六岁那年因旧敌来寻,一夕之间门派陨落,我死里逃生幸得一女子相救,被带上氐山,后来才得知那人竟是乐圣坐下大弟子,具体姓名倒不曾听谁提起过,只知是被他人唤做清杳。” “在氐山修养近一年时间,期间与乐圣关门弟子道樗音两心相悦,但那时我并未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一心只想到关外求得武功绝学,报师门血仇。此一去不知何时可还,便未表明心意,离开氐山的那天,阿音以曲相送,后来我才知那竟是《两相知》。” “整整六年时间,我在关外习得九阳剑法,一朝大仇得报也算是声名鹊起,但再回氐山之时再未看到他们任何一人,后来才知我走后的第三年乐圣离世,清杳师姐和阿音相继离开氐山,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时东渝国正逢战乱,烽火连年,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后来在平阙城中遇见了阿音,那个时候的她正帮着一群人逃避朝廷追捕,问及具体缘由,她也不肯多说,我便寻到了百溪山将众人安顿下来,带着她长居百溪山上。阿音身子不好不到一年的时间便病故了,临走之前托付我照顾好山下众人,我问过才知,那些皆是清杳师姐的族人,而清杳师姐始终不知去向。” “可怜乐圣仅有的两个弟子无一保全,多少乐谱绝学止步于此,后来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两相知》的乐谱,我苦苦修习才算略通一二。清杳师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立誓一定要寻到她,下百溪山时曾在入山处布下迷阵,散出不少关于百溪山险恶之流言,这些年来好歹算是相安无事。而下山未到半年时间我便陷入癫症,自困于青小街终生不出。” 忆起旧情,涂渊心中还是有些唏嘘,看着眼前画轴上面的人,心中万分怀念,当年在氐山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乐圣一门到今日会凋敝至此,百溪山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阿音已经等了他许多年。 涂渊从柜子里面取出后后一叠银票放到贺玉姝面前,“这是任务赏额,你做得很好,这是你该得的。”说着又看向徐昇,“乐圣一门乐谱鲜少外传,我倒是好奇,这位公子怎么也会《两相知》?不知今日可否解我之惑?” 徐昇抬眼看向涂渊,随即又瞧了瞧桌上的那几副画,“此曲乃是家母之遗物。” 涂渊闻言猛然站立起身,“家母?你是清杳师姐的孩子?” “不知前辈口中之人姓甚名谁?我一出生家母便已亡故,后被文父养于膝下,前辈口中的清杳师姐我的确从未听人提起过。” 涂渊想了想,半晌才不太确定给出一个答案,“清杳师姐真名并未听人提起过,不过阿音临走之前曾说起百溪山下是清杳师姐的族人,我曾去过村中,记得村中众人是姓……徐?”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有快乐,有健康,有钱花。 第50章 第伍拾章 那天是待到很晚贺玉姝一行人才离开的青小街,贺玉姝身上揣着涂渊给的银两,先将显得魂不守舍的徐昇送回去,关于今日涂渊所说之事众人也只是听过便罢,不留心中。 两日后,贺玉姝又去了一趟棺材铺,亲自将涂渊送到百溪山,依着涂渊所说他是该回去了。 回了平阙城贺玉姝心中还惦记着天机阁中徐昇留下的那个任务,便自行偷偷前去一趟,却始终无果,她向来心大也就不做纠缠。只是回去之时,看见一道十分眼熟的身影,她悄悄跟了上去。 阿欢与江蜜四人走散并非完全偶然,当初湘婶子将她匆匆托付给贺玉姝一行人照顾,她虽无异议,但心中总是惦念着,深深忧惧他们的离开会给湘婶子带来麻烦,心中放不下最后决定偷偷回去探上一探。 -- 第85页 出来容易回村子就难得多了,自贺玉姝几人趁着夜色逃跑之后,村子之中的防守明显加强许多,现在不光在夜间增加了巡逻人,日间村口也有放哨的,三青叔很是担心从这里逃出去的那几个人会再次回来报仇。 阿欢是趁着夜色摸进去的,但是院子当中并没有看见湘婶子的踪影,村中时刻有人巡逻,她亦不敢四下搜寻,后来还是听见巡逻的人闲聊才知,因为她的逃走老太公迁怒湘婶子,但也并未伤及性命,只是打发人去祠堂思过,最后送到后山看守坟地。 后山坟地每年阿欢都会跟着村子中的人前去祭拜,她是那处清苦,只有一个妇人看守,但在村子中并未时常看见她,所以红昭对于阿欢来说还是十分陌生。 后山常有猛禽出没,稍不留意就会成为它们的腹中食,而湘婶子还是一个行动不便的瞎子,阿欢心中更是担忧,决定再去看一看。不料知道阿欢偷偷回来湘婶子发了好大的火儿。 “我让你留在那公子身边探查清楚他的身份,你可曾真的记住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了?你走吧,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必回来见我,此事重于身家性命,不可儿戏。”虽湘婶子心中对于徐昇的身份已经是确认了百分之七十,但仍有许多的疑惑未解开,所以便让阿欢跟在徐昇身边,只是未曾想这丫头这般不听话偷偷溜回来! “你走吧,若下次未能带着答案回来,你此生便再也见不着我了。” 阿欢眼含热泪,一步三回首,满含热泪下山,徒步进了平阙城。 从未下过山的姑娘,一到这俗世凡尘,就被这花花世界给晃了眼,连被人盯上了都一无所知,一路走着直到堵在死胡同里才反应过来。 阿欢不会什么拳脚功夫,自幼长在村子当中,玩伴也无,身后常常跟着一伙小孩儿,她就是那个孩子王,未经世俗浸染,现在的她看起来也是格外单纯,不知世事。 跟在阿欢身后的是平阙城中有名的地痞无赖,整日里游手好闲就想着坑骗外乡人,此刻看见阿欢无路可逃,料想她一个小女子能有多大的能耐,顿时本性显露无疑。 “小姑娘,打哪儿来呀?要寻哪处,你跟哥哥说道说道,哥哥亲自带着你去。”三人中为首的那个,不怀好意地搓搓手掌,脸上的笑意饱含奸诈淫/邪。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没一个好东西,山下的人惯会哄骗的伎俩,你们……你们别逼着我出手!”阿欢一边说一边拽紧身后的包裹,脚下悄悄地往后挪,直到后背抵到一面墙上,退无可退! “那你倒是出手啊,既然好话听不进去,那就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物件交出来,免得再受一顿皮肉之苦。” 见几人步步紧逼,阿欢心中慌乱之下只好扯起了大旗,“你们如此嚣张,可知我是谁?你们若现在离开我便不再追究,否则定要你们小命难保!” 几人看了看彼此,又打量了一眼阿欢,平阙城中贵人确实是多,但不管怎么瞧着,眼前这个小丫头都不是那一卦的,又观其显然底气不足的小模样,便知道其中有诈。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见阿欢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人更是无所顾忌,“你然你说不出,那不如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哥几个是谁?在这平阙城中我们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立于墙头之上的贺玉姝再也听不下去,将手中的小石子抛掷出去正中其中一人的后脑勺。 几人回头正好看见贺玉姝站在他们身后,已经涌上喉间骂骂咧咧的话顿时就骂不出来了。在他们出来混的时候就听见身边的前辈们说过,这平阙城中万万不可得罪的人就是定国将军府的明珠贺玉姝,更不提现在她有了茂成郡主这个名头加身,故而几人看见她时心中不由一跳。 贺玉姝可不管他们心中是怎样想的,看着墙角边的小可怜,她扬声唤道:“阿欢,过来。” 一见到是贺玉姝,阿欢心中也不那么怕了,赶紧跑到贺玉姝身后,瞪圆了眼睛看着贺玉姝身前的三个人,颇有些狐假虎威之势。 “让你们欺负我!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三人唯唯诺诺,脸上尽是讨好的笑意,“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来这姑娘是郡主的朋友,实在不该,之前出言狂妄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我们计较。回去以后我定跟兄弟们打好招呼,以后不会再有不长眼的犯到姑娘面前。”说完偷偷用余光看了看贺玉姝的脸色,见她神色淡淡,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来,“滚。” 几人感恩戴德,脚下抹油立刻逃出这条胡同,彼此间还商量着回去定要跨个火盆,只盼着以后别再犯到贺玉姝的手中。 阿欢跟在贺玉姝的身后出了胡同,心中十分不解,“你怎么突然放他们走了?万一他们在去欺负旁人可怎么办?” 贺玉姝不予理会她,转口问道:“你怎么于江蜜他们走散了?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就愧对湘婶子了。” 阿欢自然不会告诉贺玉姝她又回了村子一趟,只是一口咬定自己是迷路了,还央着贺玉姝带她去找徐昇。 若是以往,贺玉姝断然是不会送旁人去到徐昇身边的,只是上次听闻涂渊讲的故事,又想着阿欢是百溪村的人,心中思量着也许徐昇愿意看见阿欢,所以直接带着人去徐府。 一路上买了许多的点心,念着阿欢第一次来平阙城贺玉姝自然是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的,今日有事先用些点心,来日再去酒楼一尝美味佳肴。 -- 第86页 只是阿欢看着手中的一小包和贺玉姝手上还拎着的一大包东西,她想她知道那是谁的了。 徐昇因之前心疾险些发作,又在百溪山一番折腾,这次是彻底倒下了,日日汤药不离手。贺玉姝到的时候他刚用完药,贺玉姝十分自熟地坐在旁边的绣凳上,打开其中一个油纸包往徐昇跟前递了递。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刚刚买的蜜饯果子,你快尝尝,正好清清口。” 徐昇并未动作只是看向了贺玉姝身后的人。 贺玉姝拉着徐昇将纸包放到他手中,笑着看了看阿欢,说道:“我与阿欢姑娘实在是缘分匪浅,今日送涂渊前辈回城时偶然遇见,想着当初湘婶子拜托我们照顾阿欢,我便想着将人带回去,但我若是平白带个姑娘回去我娘定会细细审问,实在是令人头疼至极,转而想着就将人给你送过来了,你先看着安置吧!” 这厢话还没叙完,丰竹就进来通禀说是文端颐过府探望,贺玉姝自然是不愿意看见文端颐的,当下只是撂下一句话便匆匆翻墙离去。 徐昇想着她说让自己过几日等着收礼的话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之前贺玉姝带着他上街那一通采买,也并未入他的眼,故而心中并无期待。 阿欢站在室内局促不安,徐昇看了看她,蓦然间又想起了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命丧文父箭羽之下的葛嬷嬷,他不愿文端颐再看见阿欢,只好唤人进来将阿欢带下去稍作安置。 徐昇卧病在床的消息并瞒不住文端颐,他在打听到徐昇与茂成郡主是坐着七皇子的马车进的平阙城,心中更是不安。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几个皇子之间争得厉害,他立身周正不愿掺合到任何一个争斗中去,所以离众位皇子是远之又远,不想徐昇眼看着要被搅进去,也怕党羽之争伤及到徐昇,顿时心焦不已。 “世安,日后离那个茂成郡主远些,沾上她的没一件好事。” 徐昇闻言神色莫名,半晌才又说道:“之前郡主与郑大奶奶之间的事情最后协商出由我带着茂成郡主游遍平阙城,如今突然反悔……” 知道徐昇说的是哪桩事情,文端颐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想着当着母亲说的话,他态度异常强硬,“就按我说的办。” 不知已经被文端颐视为洪水猛兽的贺玉姝回到府上时难得见贺沥歇在府中,想起红昭说的话,贺玉姝特意拿出自己珍藏许久的佳酿找到贺沥。 “爹,您给我讲讲怀陵匕首的故事呗!” 第51章 第伍拾壹章 怀陵匕首自然是有故事的,但贺沥没想到自己闺女会突然来问,故而来了兴致,“你可是遇见什么事了才特意来问我怀陵匕首的故事?往日东西给了你也只顾着傻乐,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听见此话,贺玉姝撅了撅嘴不乐意了,“爹您不懂,我那是懂得分寸,若不给我一件东西我都要刨根问底的,那您早就厌烦至极,再者其中又有什么伤心故事的,那不就是平白剜您的心嘛。” 贺沥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让贺玉姝将怀陵匕首拿出来,他又仔细瞧了瞧,“谁同你说起怀陵匕首里面有故事的?既然说了又何不直接跟你讲个明白?” “红昭。”贺玉姝转而叹了口气,“我也倒是想要问个明白的,但她让我回来问您,多的一句也不肯说。” 贺沥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忽然想起此人是谁,原以为她会像是普通人家姑娘一般,相夫教子,终此一生,没想到贺玉姝竟然会遇见,“你是在哪儿见到她的?” 贺沥只问不答,贺玉素顿时不愿意了,非要贺沥先说出故事来才行。 贺沥:“定国将军府原也只是小门小户,祖上无功名侯爵伴身,兴起于我这一代。我少时不好诗书一心习武,六岁拜于乾居散人门下,直至十六岁出师。那时边境连年受外敌侵扰,姓流离失所,家国山河满目疮痍,我便决心北上投军报国。” “途中救得一人,他于我皆持报国之念,一见如故便结伴而行。只是那时飞龙将军尚在,待我们抵达边境之时,东渝早已与临国缔结和平条约,一腔热血凉却,转而决定游历山河,也就是在那时我才知我引以为知己的竟是一女子,我们便皆为异性兄妹,而这怀陵匕首正是她托楚怀陵所制,普天之下仅此两把,我手中的尚存,她的……” 说到此处贺沥不欲多说,只是贺玉姝不依,他只好接着讲下去。 “我们游于华山脚下一小镇时曾救得一个几乎快要病死的书生,那人因一场风寒为赶上春闱,病好之后一直跟随我们,小妹与其两情相悦心意互通,又恐书生手无寸铁于乱世无法保全自身便将她的那把怀陵匕首赠予书生。书生后来状元及第,一时风光无限,我们与其一起来到平阙城,奈何最后阴差阳错,两情永失。” 贺玉姝倒了杯热茶递到贺沥手边,她最近听多了故事,但桩桩件件都是不圆满的结局,内心也很是郁闷,她拿过怀陵匕首把玩一翻,“原来我也应该是有干亲的,但是现在她在何处?书生又去了哪里呢?” “早已黄土掩面,泥削白骨。至于书生他倒是青云直上,位极人臣,大权在握好不威风。” 第一次听着自家老父亲话语中的阴阳怪气,贺玉姝心中大概是猜的那书生是谁了,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书生是文阁老?” -- 第87页 贺沥沉默半晌,点点头,复又笑着交代,说道:“你听过便罢,可不许随意传出去。长辈们的事情你也不要打听,好好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可能答应?” “这有何难,我应下就是了。”贺玉姝满口答应,不过心中却也有着自己的打算,想起红昭,她不由多了句嘴,“红昭曾说少年受您恩情,这又是哪段故事呢?” “不过是应小妹托付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恩情,何须惦记到现在,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在哪儿遇见她的?” 贺玉姝哪里敢说自己上了百溪山,饶是贺沥平日里对她甚是温和宠爱,她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撒野,找不出理由来只能是脚底抹油先溜为敬。 只不过跑出院子才想起什么来,又轻手轻脚走回去,站在门外悄悄把头探进去,乖巧地笑了笑,“爹,我那个干姑姑叫什么?以往不知道便罢,现在知晓了,免不了清明时节烧些湘竹寿衣孝敬孝敬的。” 贺沥看着那门框边冒出来的脑袋,心中也还是有些欣慰的,“逝者已矣,名讳再提也是凭添伤感,你若有心,就只记住她姓徐字清杳。” 清杳?徐清杳! 贺玉姝冲到嘴门口的话硬生生的被她忍下来,带着心中的惊疑回了自己的归鸿楼。楼内早先被邬杭一剑震塌的墙体早已重新修缮完毕,廊檐下换上了新的红灯笼,贺玉姝猛然间想起还有不足十天便是除夕。 除夕是个大日子,故而府上早早就准备上,除夕当晚贺沥与贺夫人以及贺玉姝是要进宫去参加宫宴的,归来时便已经是不早了,所以每每晌午时全家人在一起就吃过团圆饭。 搁往日里年前的这几天时间贺玉姝总是要被贺夫人拉着从头到尾的都要捣鼓一遍的,这几日不在府上,贺夫人没有逮到人也就算了,不过她回府的消息想必她娘已经知晓,眼看着天色不早,她干脆去贺夫人的院子请个平安,省的再见面时又会是一翻念叨。 这安一请就耗费了许多时间,以至于第二日一大早的贺玉姝又带着如意偷偷溜了出去,当然身上还带着亲两日涂渊给她的银两。 昨日离开徐府的时候贺玉姝就说过要送徐昇一份礼,至于是什么她还没有想到,又因之前的那一次她带着徐昇买的那些东西徐昇全部送到定国将军府上,贺玉姝这次下定决心要投其所好。 年关将近,街市上年味儿已经慢慢起来了,人流较之平常已经是多出许多,所以兵马司又派出不少的人巡街,避免有贼人趁机作乱。 念着徐昇府上也是冷冷清清的,他现在卧病在床想必这个年也是准备简单过了的,即便是有文府在,但贺玉姝暗自猜测徐昇与文府的关系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亲密,即便是能以诚相待的恐也只有文端玉与文老太太二人,上次贺沥带着贺玉姝亲上文府瞧见文夫人的作态也不像是能善待养子的,所以贺玉姝挑了一些东西采买上准备到时候一同送到徐府上去。 又因昨日临睡前贺玉姝在心中将这两日得到的信息在心中重新理了理,得出的结论是有几条不过更多确实疑惑重重。 一.涂渊要找道樗音使得他们上了百溪山,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两相知》的乐谱,据知这乐谱会的只有两人,一是道樗音,而涂渊是根据道樗音遗留下来的乐谱自学成才,二是《两相知》的创始人清杳,那么徐昇会的乐谱又是从哪里学过来的呢? 二.道樗音当时出现在平阙城是为了救她师姐的族人,从而在百溪山下安置形成村落,村中人都是姓徐,徐清杳与贺沥是结拜的兄妹又有怀陵匕首为信物,但现在已知晓徐清杳故去,而贺沥对于徐清杳的大名只字不提,也不许她打听其中缘故,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 三.徐昇姓徐,且又是文端颐的对外所称的义子,那么徐昇就是徐清杳的儿子?城中传闻文端颐待徐昇甚好甚是一度超过嫡子文弈炜,如果不是有更大的缘由就只能说明文端颐是徐昇的生父? 一想到这种可能贺玉姝不由地晃晃脑袋,她实在是将二人无法联系起来,不过既然答应了贺老爹不过问当年的事情,她也只好先放下。 要送出去的礼物,贺玉姝在心中也稍微有了点主意,因为在百溪山的时候见徐昇随身携带的那只短玉笛,以及之前上徐府听闻徐昇抚琴,便知他是喜爱乐理的,所以贺玉姝直奔乐器坊,准备好好看看,甚至心中已经开始暗自得意,这次送的礼物徐昇一定是非常喜欢的! 只是还未走近,就看见平阙城中有名的乐器坊前聚集着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贺玉姝带着如意好不同意挤进去,就看见一位病弱老者带着一个七八岁小童,手上捧着一把上好的七弦古琴坐在乐器坊的石阶上,旁边站着的是坊内的小厮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 “这位大爷,你这琴我们东家看过了,也是收的,你若是愿意就进去谈,若是不愿也不要在这里坐着,我们还要做生意呢,你在这里挡着客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者性子很倔,硬声说道:“琴你们要收就必须连我的琴童也一块儿收去,否则免谈!” 七八岁的孩子也是能干些活计的,给些吃的总归是饿不死,但无奈这小童看着瘦弱至极,脸色极差,虽七八岁但外表瞧着只有五岁小孩的样子,一看就不好养活,指不定到时候还要倒贴上棺材本,这买卖可一点都不划算。 -- 第88页 许是劝说已久,小厮的耐心也已经耗尽,直接上手拉着老人就要往别处走,正在这时旁边的小童忽然跳起来抓着小厮的手就狠狠咬了上去。 小厮一声惨叫,乐器坊立马就有人出来,拿着手中的鞭子,好不嚣张的说道:“好话说尽你也不听,如今还敢伤我的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手中的鞭子直朝着咬人的小童而去。 贺玉姝抬眸一看,哟,还是个老熟人,既然是林惊羽,那么这桩嫌事她还管定了! 第52章 第伍拾貳章 林惊羽的母亲便是之前总惦记着定国将军府上几人亲事的林夫人,林夫人游走于各世家高门之中是出了名的会做人,但贺玉姝就想不明白了,如此怎么惯出林惊羽这般骄纵的性子来。 贺玉姝在平阙城这个圈子里面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但偏偏与林惊羽不对付,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几乎不怎么碰面,但若是遇见了那场面定然是鸡飞狗跳闹腾至极。 其实贺玉姝心中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招得林惊羽如此厌烦,她本对于林惊羽是相当无感的,但也因为对方三番两次的挑衅使得贺玉姝果断将其拉入黑名单。 她,贺玉姝,不好惹! 徒手接下林惊羽挥向小童的鞭子,开口时满是嘲弄,“这林大小姐好大的架子,不过区区一孩童便下如此狠手,若凭白丧了无辜性命,你这年可就要换地方过了。”说完贺玉姝看了看林惊羽身后的乐器坊,她忽然想起这乐器坊是林惊羽外家的产业,也怨不得她再此耍尽威风。 “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郡主啊,说起架子平阙城谁能敌得过你?”说着愈发拽紧手中的长鞭,另一头的贺玉姝感受到力度,勾了勾嘴唇冷笑两声,手中用力活生生的将林惊羽拽地踉跄了两步,又猛然间绳子甩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咬人的小童也有些惊愕,他立即松开嘴,小小的身板挡在老者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惊羽及乐器坊众人。 “林小姐何不瞧瞧,一幼童都对你防备如斯,真是作孽。” 林惊羽闻言瞪了小童两眼,“你们这琴到底是卖与不卖?若是不卖又在此死死纠缠挡着我的生意,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老者闻言更觉得伤心委屈,“你乐器坊前些日子四处搜寻上好的乐器,我引着你们管事看了我的古琴,他说是要收的且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叮嘱我只管上乐器坊便是,谁知今日一来才知并非如此!” “小老儿爱琴,手中这把也算得上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一身未娶,前几年捡了这个孩子做琴童,以为能好好养他长大,谁知苍天无眼,我时日无多就想为我这小童做好安排。我的要求并不高,这琴你们可以收去,但是需带着琴童一块儿才行,否则小老儿说什么也不愿意的。” 方才在室内听的并不真切,只知外面有人闹事还咬人,林惊羽便怒了心中一边唾弃小厮办事不力一边冲出来,现在再听得这一席话更是气笑了,她走到老者跟前瞅了瞅那把古琴,看着也并不是什么稀罕名贵的货色,也不知在外面寻乐器的人到底是什么眼光! “你这把琴我看着也不是什么难的一看的玩意儿,做工也不精致,顶多看着是年份长了些,琴这个东西时间一久音准就会有偏差,这一点想必郡主也定是清楚的。”说完林惊羽看了贺玉姝一眼,平阙城中谁人不知贺玉姝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字不识几个更别提音律之说,林惊羽这话一出明摆着是看贺玉姝的笑话。 “郡主不说话那便是赞同我刚才的那番言论,说你的琴好想必也是我们管事看走了眼的缘故,这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的,我花大价钱收了你这把十分普通的古琴,还要替你将琴童教养长大,这买卖我乐器坊明摆着是血亏,我及时止损,你又赖定我了,老人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此话一出四周议论纷纷,刚才还对爷孙两个有着同情的路人,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冲着这一对老小指指点点,有些言论不堪入耳。 老者不言,小童却是激动起来,指着路人嚷嚷道:“你们胡说,我阿爷才不是什么无赖。”一连重复好几遍,有转头看着林惊羽,“你们自己不识好货,还对我们百般挑剔,你们你们……”小童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词来,“店大欺客!” 见他这幅模样,不知贺玉姝想起什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倒是惹得旁边的林惊羽频频侧目。 林惊羽自视身份高贵,且已经话尽于此,无奈对面的人装作听不懂,犹如对牛弹琴,心中正是恼怒之时,贺玉姝那一笑在她的眼中未免就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当下她心中也有了主意。 她给那爷孙两个指了指贺玉姝,说道:“你们的这东西我确实是收不的,不过你们跟前站的是茂成郡主,她对于这些东西也是颇为精通,家底殷实养上一个小童也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们不如将东西卖与她,既不算是糟蹋了这好琴也不算是委屈了这孩子,你们自己好生思量思量。” 周围看热闹的人正欲反驳她说的话,但是看着林惊羽明显带着警告的眼神,心中犹豫万分。 论起贺玉姝在平阙城‘横行霸道’这些年,细数起来也并未做过一件坏事,只是为人洒脱不羁造就了与闺秀贵女截然不同的名声,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 第89页 反观林千户家的千金,名声虽好过茂成郡主,但动不动就喜欢拿着鞭子抽人的习惯从未改过,若抽的尽是恶人也便罢了,但有时候真的好赖不分,有些娇蛮。 那小童若是去了林府小小身板经得起林惊羽抽几下,但如果去了定国将军府平安长大是不成问题的,路人们心中早已为小童盘算好未来,纷纷三缄其口,作壁上观,看好戏。 只想看看冤家的热闹,没想到最后还被祸水东引到自己身上,贺玉姝本想张嘴拒绝的话在看见小童捧着古琴到她面前,一双眼睛中包含着稚嫩又期待,她沉默了。 贺玉姝不懂琴,只知道这花费了她身上大半银两的东西与之前在徐昇府上看见他弹奏的那把相比相差甚远,看着身后爷孙两个蹒跚的步子,贺玉姝先是带着两人去附近的饭馆吃过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老者看着贺玉姝明显有些郁郁寡欢的神色,他心中有些局促,知道眼前这位姑娘也是为他所累,但想起自己已然是时日无多,身边的小童尚无处可去,他只好压下翻滚的心绪,斟酌半晌带着小童朝着贺玉姝跪下。 贺玉姝不是个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的人,既然东西已经买了,当时郁闷一刻立马又抛到脑后,此刻冷不丁的看见跪着的爷孙,她赶紧将人扶起,“你们放心,这花出去的钱我是不会再收回来的,你们赶紧先起来。” 老者并不识贺玉姝是何身份,刚才听见林惊羽称郡主他也便跟着叫了起来。 “郡主,小老儿这把琴确实是把好琴。我爹是个琴匠,当时专门为一富贵人家制琴,手上这把便是那府上少爷用的,少爷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声名鹊起,后来不知是何原因离家出走,临走时只把这琴还给了我爹说日后定当再来取,我爹便一直好好保存着,但小老儿也眼见着闭眼了,那少爷还未来,那必定是不要了,也是如此才敢拿出来卖的。” “这琴的确不是什么名贵材质,卖的也只是个名声而已,小老儿心中有愧违背父亲对旁人的诺言,故而在乐器坊门口并未提及此琴前主,姑娘若真是喜琴的,一看那尾端上雕刻的人名便知值与不值。” 贺玉姝怀着心中的疑惑把那琴抱在怀中,又瞧了瞧琴尾,上面果然刻着一个人名,仔细一看原来是闻……闻朝夕! 猛然间贺玉姝脑子当中闪过当初在百溪山上的那件茅草屋内,看见道樗音立的牌位,其中有一个就写着——先师闻朝夕之灵位。 这……这竟然是乐圣的琴! 贺玉姝这时也顾不得想什么值不值的,只是起身好生写过老者,至于后面带着如意采买年货的时候脑子当中还是空空的,待到了徐府看见徐昇的那一刻,心才放到了实处。 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感谢林惊羽!! 室内,徐昇听闻这是乐圣少时用过的琴也是吃了一惊,倒是旁边站着的丰竹固态萌发,忍不住刺贺玉姝两句。 “郡主怎么这般好骗呢?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要卖琴自然是要借一个响亮的名头,在编排个体面的出处才会有好价钱,这不过是商贩们惯用的伎俩罢了。” 兜头而来的一盆凉水,让贺玉姝也维持不住最后的体面,直接是将人赶到房外,然后才做到徐昇床边,心中也有些忐忑,她当时只顾着震惊哪里想到那么多。 “小月亮,这琴……”心中一紧张又将那个熟悉的称呼叫了出来。 徐昇将东西反转看了又看,才笑道:“这是真的。郡主倒是花了心思,不过东西贵重我可不能收下,若让人知道这是乐圣用过的琴,恐价值千金也是有人求的,徐某无功不受禄,不敢收入囊中。” 一听说是真的,贺玉姝的心立马就放了下来,“也没花什么心思,也是被人坑着才买下的,只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既是乐圣的琴你收着是最为妥当的。”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妥,她赶紧找补两句,“你若收下也算不上是无功不受禄,买琴的同时还附带赠送了一个琴童,七八岁的样子,我同他说好过两日直接来徐府,日后还要在你的府上长住了。” “都是小事,让丰竹去安排就好。”徐昇随口应了句,看着眼前的东西爱不释手,嘴角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一看就是满意的不得了。 贺玉姝哪里看见过徐昇这般样子,她转了转心思,轻声问道:“这东西你当真喜欢?现下心情可好?” “喜欢,心情好极了。”徐昇回答的声音中都带着几分的轻快。 “那等你病好了以后,我们两个比上一场?”贺玉姝祭出最终目的。 徐昇的喜悦收了两分,冷声拒绝:“不比。” 贺玉姝哦了一声,她就想不明白了,书上说的要投其所好才能更容易的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到徐昇这里就不顶用了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清原因,最后只好气鼓鼓的出去捣鼓起从街上带回来的年货,临走时她还特意转到徐昇跟前表明决心。 “小月亮,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们迟早要痛痛快快地比一场。” 徐昇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也就随她去了。 第53章 第伍拾叁章 年节说来就来。 除夕前几天落下一场大雪。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不消一个时辰就积了三尺厚,虽一夜而止,但东渝不少地方都遭了雪灾,正值封笔庆佳节的好日子,却生生被搅和了。 -- 第90页 各地呈明灾情请求朝廷救济拨款的折子纷纷涌到苍明帝案头,刚刚放假的官员都被召集回去商议赈灾事宜,这个年怕是不轻松。 外面大雪围困,贺玉姝难得的在府上安生待上两日,屋内炉火正旺,置身其中满是睡意。 “给各府送的新年贺礼都送到了?”贺玉姝靠在软榻的迎枕上,手里面是当初徐昇让人送过来的那只活泼的猫儿。 小元宵比起刚到定国将军府的时候已经长大了一圈,身上毛发遮掩并看不出什么,用手一摸才知道下面藏了多少的小肉肉。 贺玉姝不在府上的时候便由素云她们娇惯着,要什么一撒娇也就给了,贺夫人还时不时的抱过去喂喂,也难怪长得这般迅速。 “都送过去了,还好前两日都跑完否则这雪一困年节就过了,送迟了先不说姑娘的心意如何反会被人说道呢。”素云一边给她捏腿一边回道。 贺玉姝院里这么多丫鬟,最严谨可靠的就是素云,由她一手负责打理院内大小事宜贺玉姝倒也是真放心。如意同贺玉姝一起长大,心性单纯,性子跳脱,更像是个玩伴,故而贺玉姝每每出府也愿意带着她。 “我的那些个朋友们倒不会因这等子小事与我有隔阂,不过都是些寻常的人情走动罢了。徐府的东西也一并送去了?” 素云摇摇头,一脸错愕的看着贺玉姝,“几日前我问过姑娘,姑娘只说不送,我便将早早就备好的东西收入库里。后来也问过如意,她说姑娘送过琴,婢子以为这就是年礼了……” 贺玉姝想起之前徐昇那明晃晃的拒绝,当时心中恼怒回了府又恰逢素云问及年礼的事情,她随口就说不送,现在气消了这不又惦记上了。 “没送就罢了,我自己重新备上样东西。” 徐昇喜欢什么?这个问题贺玉姝也思量许久,单凭这辗转来回送去那么多的东西也只有前几日的那把古琴让他展颜舒心,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她反正是再也寻不到了。 徐昇缺什么?徐昇自立府以后贺玉姝登门多次,在她看来定国将军府较其他府邸朴素,徐府则比定国将军府更差些,样样都缺!但贺玉姝也考虑到她可以送些东西过去但徐昇不一定收啊。 翻来覆去思量半晌,贺玉姝一拍腿便做了决定,当下去了二楼的兵器库,她可以送把衬手的剑啊!回回见徐昇用的都是软剑,那太没男子气概,贺玉姝心中莫名自信,自己这回送的徐昇一定喜欢。 不过想起那一屋子的宝贝,贺玉姝心中不舍,但念及她以后会得到的,当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本就是满屋子的宝贝,贺玉姝是找了又找,挑了又挑。 太长的不要,太重的累人,背后故事不好的她又嫌晦气,能想的理由都想出来了,最后也只剩下一把,剑身上刻着两个字——逢君。 刚刚下楼就见春婵已经等在那里,一见贺玉姝她伏了伏身子,“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贺玉姝点头,临走时又见春婵怀里面抱着的小元宵,她笑着问道:“我娘这是想见我还是想我的小元宵了?” 春婵抿了抿嘴唇,眼中也盛满笑意:“自然是想见姑娘的。不过若姑娘不常去夫人院子,下回夫人想见的就是小元宵喽。” 春婵算是贺夫人身边的老人,是沈兰奶嬷嬷的大女儿,年岁同贺夫人不相上下,只不过终身未嫁一直守在贺夫人身边,她也是看着贺玉姝长大的,所以这般说话贺玉姝也并未觉得冲撞,贺玉姝知道春婵是想让她多去看望看望贺夫人。 一想到最近这段日子总是往府外跑,更没几个时候是陪在贺夫人身边的,贺玉姝心中顿时一股子愧疚油然而生。 只是这种情绪未持续很久,在听到贺夫人的话时,贺玉姝惊讶异常,她指了指自己冲贺夫人说道:“让我去给庄思睿送汤??” 贺夫人摸着小元宵的手并未停下,只是抬眼瞥了贺玉姝一下,“之前答应不干涉你的事情,可你看看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没动静,既然你不会追人,那就让我来教你。” 当初撒的谎致使自己现在尝得恶果,贺玉姝心中盘算也是该换个理由了。她不解地看着贺夫人,“所以娘你的招数就是让我去送汤?” “老话说得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听为娘的错不了。” 贺玉姝垂死挣扎,“可我不会下厨烧菜煲汤!” 贺夫人:“谁让你动手了?你只需到膳房坐镇指挥就好。” 贺玉姝顿时明悟,原来她娘也只是个嘴上功夫!“外行指挥内行这能好的了?”话音刚落就看见贺夫人沉沉的面色,她立刻住嘴,“好,我去就是了。” 贺玉姝是被贺夫人指派的春蝉盯着走近厨房的,厨娘们早已经是准备妥当,站在两边恭候。 看了一圈贺玉姝觉得怪没意思的,但此时又不好离开,便站在旁边看着春蝉调度,无聊至极看了看竟也觉得十分简单,不外乎是洗洗切切再倒在一块儿炒一炒,放些调味就成了,各种汤食则更是简单,食材放在一起炖煮就行,容易至极! 心头暗夸自己两句,觉得天才也不过是如此,信心十足,贺玉姝决定下次亲自给徐昇露上一手让他好好瞧瞧! 汤有了这还不算,贺玉姝裹着厚重的披风提着膳盒坐在马车上被贺夫人目送着艰难地朝着瑞郡王府去的时候,她才深刻地体会到贺夫人替她有多恨嫁! -- 第91页 不过郡王府是不可能去的,走过街拐角贺玉姝直接吩咐去了徐府。 大雪掩城,城卫司早就派人来扫雪,街道两边积雪叠堆,中间留出可供行走的道路。不过这也只是局限主干街道上是这样,如徐昇所在的同角巷四下仍旧是积雪覆盖,白净的雪地上有孩童嬉戏打闹的脚印子,马车驶过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贺玉姝到的时候徐昇左手拿着一块木头,右手是一把刻刀,不知道在雕什么玩意儿,一见贺玉姝进来,他立刻将东西收于身后,面上还有着些许错愕。 “郡主怎会今日就过来了?” 先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贺玉姝脱下披风,又狠狠地跺跺脚,抖落一身的寒意之后才又将东西拿起往徐昇跟前凑,她可没忘记眼前的这个人娇贵的很呢! “今日大雪初歇,眼看着不出几日就是除夕,府上又忙我娘拘着我不让我出府,到时我就顾不上过来看你,今日闲着无事熬了补汤就带过来给你尝尝,顺道也看看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劳郡主挂念,已经好多了。”话虽是说着,但是盯着桌上膳盒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他刚才听见贺玉姝说是她自己做的?徐昇心中又是惊奇又是不可置信。 贺玉姝看见徐昇的样子,便以为他是饿了,让丰竹取来只空碗,又从膳盒里面拿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瓷罐,打开盖子就是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 丰竹到的时候室内已经溢满香气,他看见贺玉姝从瓷罐里倒出来的香汤,忍不住问了句:“郡主带的是什么好吃的?闻着还怪香的。” 贺玉姝的动作顿了顿,在府上膳房的时候她光顾着看厨娘们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这汤是炖了好多种,但具体她带过来的是哪一种还真的没留意。 沉默半晌,她试探性地回了一句:“鲜笋……鲜笋排骨汤?” “啊?可我们公子一贯是不喜吃笋的。”说完他似惊觉到失言一般赶紧捂住嘴巴,抬眼见徐昇反倒是没什么反应,拿着汤匙正一口一口的喝着,丰竹自觉没趣,耸耸鼻翼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嘀咕了句,“这倒不像是什么排骨汤,反倒是有鸡汤的气味。” 正咽下口中浓汤的徐昇,闻言笑了笑,嗯……这确实是鲜笋老鸡汤。 笑意未收起便被贺玉姝给捕捉到了,结合刚刚丰竹说的话,她一想便知自己是闹了笑话。脸色有些发红,强撑着想要捞起失了的面子。 “那倒是我拿错了,本想是带着排骨汤来着,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做上一份好了,小月亮借你家膳房一用。”说完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朝膳房走去,正在院子当中扫雪的阿欢瞧见贺玉姝的身影,当下就跟了上去。 室内丰竹心中正得意呢,反正他是不相信茂成郡主会做什么膳食的!刚回平阙城那会儿因为齐鸣的事情,他心中对于茂成郡主成见极深十分不待见此人,但自从贺玉姝在百溪山救了徐昇之后,丰竹的成见也放下了,看着贺玉姝为人平和不带架子,便想逗逗趣,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心中还未乐上多久,就听得榻上的徐昇冷淡地说道:“多嘴。” 丰竹猛然间回过神来,不敢搭话,恭恭敬敬地站在徐昇旁边,半晌未听得徐昇再出声,但饶是如此丰竹后背上硬生生地发了一层冷汗。 “这两日你不必在跟前伺候,换丰钧来。” 丰竹领命退下之后,徐昇刚刚喝完一碗汤,就将碗放到旁边没了兴致。 这些天卧病在床汤汤水水都没有断过,喝的多了心中也是腻烦,如此想着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直直看着通向膳房的那条空荡荡的回廊。 心中有着期待但是徐昇自己却没有发觉。 待走廊那边传出动静时,徐昇赶紧将窗户关好,找到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着。 门从外面被推开,徐昇心中正是疑惑,炖汤应当是不会这般快的,直到抬眼看见的不是什么美人洗手作羹汤款款而来的画面,而是倚在门边瞧着十分委屈的一只花脸猫。 见此徐昇忍不住嗤笑出声来,神色飞扬,眼眸弯垂,灿若星子,分明是一个鲜活的少年郎。 只是他每笑一声,贺玉姝的耳根就忍不住红上一分,眉宇间盛着的委屈愈发浓郁。 贺玉姝叉着腰,指着徐昇,忍不住的跺跺脚,瞧着有些娇蛮但更多的是可爱,“你不许再笑了!” 这次徐昇倒是听话,把笑意从面上收回到心间,吩咐人去打了热水来,亲自浸湿毛巾,拧干,递到贺玉姝面前,“小花猫,先擦擦脸。” 自觉刚才受到嘲笑而十分没脸的贺玉姝十分不配合,把脸微微扬起来,“你给我擦,谁让你刚才笑话我!” 自知方才‘罪孽深重’的徐昇好脾气的接收下她的无理要求,伸手轻轻捏着贺玉姝的下巴,温热的毛巾擦去脸上黑色的脏东西,渐渐露出来明艳的面孔。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擦去厚重的尘埃,呈现无暇的样子。 贺玉姝原本是开玩笑的,心中也料定徐昇不会答应,千千万万没想到徐昇竟然真的做了! 下颌处的指尖有些微凉,但莫名的贺玉姝却觉得它越来越烫,到最后就像是要将她的皮肤灼伤一般,此处的温度惹得她的双颊开始飞红,耳根滚烫,那颗小心脏一下一下越跳越快。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贺玉姝少见的只是盯着那双好看的眉梢移不开眼,也在这时她才发现徐昇的左边眉心生了一颗痣,并不大,若不是近看根本就发现不了。贺玉姝听人说过这是“眉里藏珠”表示此人贵重,有大成就。 -- 第92页 徐昇将贺玉姝的脸擦拭干净,见她依旧是呆愣着的模样,也看不出心中到底是想了些什么。他忍不住地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回神。” 被敲醒的贺玉姝此刻心中慌乱极了,“我年后再来看你!”说着手忙脚乱地跑出门外,一时之间连披风和膳盒都忘记带走。 -------------------- 作者有话要说: 丰竹:有一天没有拆你的台算我输! *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李白,《嘲王历阳不肯饮酒》眉心痣的说法是百度的,作者不对真实性负责。 第54章 第伍拾肆章 自那日从徐府慌忙‘逃走’之后,贺玉姝当真没有再踏上过那里。整个人就像是在归鸿楼里面扎了根,江蜜约她出去,她也推辞,手上拿着早先为徐昇挑选好的剑一盯就是一天的功夫。 这好动的猫儿突然懒散了,府上众人都注意到了,两位姨娘前前后后带了不少的汤品过来,周旋着打听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硬是没有撬开贺玉姝的嘴,最后只能作罢,说了些开解的话。 几位哥哥们但是送过来不少的好东西,若是搁在以往贺玉姝定当乐的找不着北,但眼下也只有过片刻的欣喜。 几方人马败下阵来,最后只能是贺夫人亲自出马。 归鸿楼内,贺夫人想了想便准备从庄思睿这里引入话题,未料什么都还没有说呢,就听得贺玉姝说是不喜欢了。 饶是贺夫人也没想到自家闺女感情来去的都是如此之快,一问原因贺玉姝找到理由,“我还是喜欢舞刀弄剑的,原本也是看腻了武士英姿便被文人儒雅晃了眼,现在想来是自己一时昏了头,我决定知错就改,反正这也还没怎么着呢,现在说清楚也两不耽误。” 这番说辞贺夫人只信了一半,自家闺女喜武,她打心中也不看好有个文人女婿,毕竟她也担忧以后成了亲倘若贺晚晚受了委屈把人打残那可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我记得庄二公子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小时候你们两个伙同平阳公主跟在你二哥后面练过一阵子,这也不成?” 小时候的事情搁在现在这个当口贺玉姝自然是不认得,“就他那两下子我一巴掌下去能拍晕八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我要能打得过我的。” 打得过的自然都是些武将家的子弟们,贺夫人脑子当中想了一圈,知根知底的也只有江府了。 “那江蜜那几个哥哥你可能瞧得上?” 贺玉姝赶紧摇头,“小的时候我同江蜜都对天发过毒誓的,谁也不给谁当嫂嫂,否则一辈子被财运没钱花,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的穷光蛋。” 贺夫人“……” 头疼的揉揉脑袋,想她沈兰这辈子顺风顺水的,没想到所有磨难都在子女婚事上等着她呢,膝下四个没一个让人省心!怀着这样的惆怅贺夫人准备回去了再琢磨琢磨还有哪些人家的公子哥儿正当年,只是余光瞥见贺玉姝一直拿在手中的剑,她打趣道:“之前总缠着你爹要他宝贝的那把匕首,我还以为你能多珍惜着时日,怎的这么快就换啦?” 贺玉姝最常听贺夫人嫌弃她做事没个定性,现在听见这样的话她下意识地反驳,“这剑不是我要用的,是送给别人的。” “给……给谁的?”贺夫人心中有些发紧,这大闺女又是看上哪家的小子了? “就徐昇……”顺嘴一秃噜又猛然间停住,想起定国将军府和文府两家之间的微妙关系,贺玉姝灵机一动,“就牺牲下谁能打得过我就给谁呗。” 徐昇……贺夫人的的确确是听见了这两个字,见贺玉姝又如此地遮遮掩掩,心下更加确定。当初东五大道上面的齐鸣事件掺和进去的不就是徐昇吗,可她记得这人是文端颐的养子……这可就难办了。 满腹心事的贺夫人走后,贺玉姝立即遣人去了趟瑞郡王府和庄思睿互通信息,本就是当时的权宜之计,庄思睿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多问了两句,半晌才不明意味的说了句,“不就是个病秧子?她倒真看得重。” 年节前一天贺沥终于归了府,雪灾一事苍明帝已下派官员处理,只不过经此一难年节宫宴便免了,只是些皇亲在一起聚聚,临了还给各府赐了菜以示恩宠。 此番也算是定国将军府众人齐聚难得的守岁,作为府中最小的那一位,贺玉姝可算是两兜满满,直至宫中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新的一年终于到了。 年味一直持续了半月有余,这些日子贺玉姝被贺夫人留在府上倒是没有机会往出跑,再出府时已然进了三月。 三月早春,风还是有些凉意。此时的小洛湖上面已经是热闹一片,不少游船在湖上驶着,文人世家子弟邀朋聚友好不热闹。 眼下平阙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就数徐昇了,前不久文奕炜大婚,文端颐那天处处将徐昇领着,文端颐同各官员说话时也未曾避开他。 那日虽是文奕炜的好日子但面色却是黑沉沉的,瞧见的官员心中也打起了小鼓,不知文阁老此举何意,回到家之后就吩咐小辈们与徐昇先多接触,故而这些日子邀徐昇的帖子络绎不绝。 自打徐昇回了平阙城以后还是第一回府上这般热闹,刚开始平阙城世家公子是不带着他一起玩儿的,隐约还有些排外的意思,只因他是文端颐的义子且又不被文奕炜所喜欢,到现在不同了,他的分量比想象当中的要重。 -- 第93页 徐昇喜爱清净,但自文奕炜大婚之后,他府上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起先各种帖子递过来,从文会、游园、赏春更甚者到家中长辈大寿、家中有喜添丁等等,理由眼花缭乱,更让人头疼。 阿欢负责收这些帖子,她是识字的,看见这些帖子之后十分震惊,“山下的人都是这般的吗?平时不见来往,这到了要随机的时候却纷纷找上门来。公子若答应见他们就是赏脸了,这还要让公子掏钱?没门!” 徐昇膝上搭着厚毯子,坐在阳光下,闻言笑了笑,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一个小木人儿,心中还想着以往每次必来的人这段日子是去哪儿了? 贺玉姝是跟在孟謦舟的后面扮做一个小公子的模样出的府,这段日子贺夫人捏着她恶补了一大堆技能,一双手指被扎的算是针孔也未学会绣一条帕子,或是认清现实,贺夫人长叹几声也就随她去了。 自觉这段日子过得异常憋屈的贺玉姝坐到孟謦舟的马车上才算是活了过来,回首前段日子堪称水生火热,不过贺玉姝不敢反抗,她知道新的一年又长一岁,她娘是被“十八未嫁”这四个字刺激到了,过段日子就能缓过来,毕竟去年也是这般。 “去就去怎么还非要穿成这样?”贺玉姝扯了扯身上的襦袍颇为不习惯,以前男装穿的都是短打,故而语气中也有些抱怨。 孟謦舟都要被她给气笑了,伸手轻轻拧了下她的耳朵,恨恨地数落道:“我赴的那个聚会都是男儿家,你非央着我带你去,现在倒是又挑起我的毛病来了?” 贺玉姝赶紧护住自己的耳朵,讨饶:“不敢不敢,孟兄大恩大德小弟谨记在心。”话一转又诉苦“我这些日子过得可太苦了,你看我的手指,都快被扎成马蜂窝了!”说着把手使劲往孟謦舟跟前伸去,唯恐还没有人不知道自己吃的苦头受得磨难。 孟謦舟捉住她的手,瞧了瞧确实是有些红肿,但贺夫人做的事情府上没人敢劝,就算贺沥也还需掂量掂量。 “可上过药了?” 贺玉姝摇头。 闻言孟謦舟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小瓶上好的伤药为贺玉姝涂上,还不忘记叮嘱她,“这两日不可饮酒,不可食辛辣刺激之物……” 话没说完就被贺玉姝给打断,“知道啦,孟嬷嬷!” 一句闹着便到了小洛湖上,因贺玉姝的缘故,两人就来迟了些,但孟謦舟身份贵重众人也不敢多有不愉,只是笑着打趣待会儿定要罚上两杯。 船上的人都是些武将家的子弟,这些人贺玉姝光是名字也都能叫的上七七八八,又因贺玉姝在平阙城实在名声显赫,大家一眼也便认出这是谁来,但都不约而同的没有点破,正常招待便可。 小洛湖的边上全都种上了垂柳,这会子柳树正在发新芽,去年的老枝垂在水中,风一过就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湖深百米,水色绿幽幽的,贺玉姝只站在画舫栏板处瞧了瞧就觉得十分眼晕,随即赶紧回到画舫里面,就怕一个不小心倒栽下去,她可不会水的! 众人谈论的那些贺玉姝听了半晌也不感兴趣,就捏着旁边的点心使劲儿塞进肚子里。 船内的这些人到也知趣并未上前打扰,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贺玉姝以前不懂事,酷爱和人比武也不懂得看场合,在坐的这些人中有八成都曾被贺玉姝打过。 吃腻了点心,听见外面传来热闹的声音,贺玉姝心痒想出去瞧瞧,可还未等他站起来画舫突然震了震,随即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传进来。 “怎么突然撞了?还撞的是这艘?真是晦气!” “一群莽夫而已,凭白糟蹋了这美景,眼中能看的也只是花花绿绿,哪懂后面的大千世界,可悲可叹。” “如今东渝文人才子颇受器重,你看看那贺将军也被旁落闲置,如今更是练兵养马庸庸度日,更别提这些个未长成的后生。既然如此还不赶紧改道让开!” 前面的话贺玉姝但是没什么感觉,但听到这里拳头不由硬了,侮辱她老爹就是不行! 一鼓作气冲到栏板上,看着对面船头站着的一群酸腐弱鸡贺玉姝更觉得火气大,只是其中一个人看着怎么这般眼熟? 徐昇?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55章 第伍拾伍章 徐昇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领上是一圈白狐毛,站在后面看着湖面的水波也不知再想些什么。旁边跟着的一个人贺玉姝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她想同他亲近。 招了招手还未唤出名字来,徐昇的目光就已经投了过来。 贺玉姝所在的那艘画舫里面的武将公子们哪里能受的了外面一群文人这般放肆?当下也急匆匆地站出来,因自小练武这气场就是不同的,对面那群人果然闭嘴,不敢再口出狂言。 “文人不是最有骨气的吗?怎么这会子不敢吭声了?” “我们乃是文雅之士不屑与莽夫争论。”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众人的高声应和,更甚者又是拿出贺沥与文端颐来做比较。 “大势所趋,文兴才是必然,你们不妨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崇拜的定国将军现在是何处境?朝中但凡是有文阁老在的地方他都得退避三舍。” “文阁老美名传,反瞧瞧定国将军成了煞神,恶名昭昭,令人胆寒。” “……” -- 第94页 贺玉姝孟謦舟二人怒从心起,还未见孟謦舟的动作,贺玉姝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根长竹竿,划过水面激起的水花溅了那群文人一脸,但这还不解气贺玉姝直接将那竹竿掷了出去正中前排那几人的膝盖,因吃不住力道,几人当即跪倒。 “哼!也不好好瞧瞧你们自己都是什么玩意儿,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们口中的煞神敖原之战定东渝边疆,免去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之苦。后又于束凉浴血奋战,才缔造了东渝如今的和平之景。你们这群蝼蚁连仰望都不配。” 有了贺玉姝带头,武将公子们都纷纷躁动起来,因不被诗书束缚,骂起人来更是无所顾忌,一时之间对面那些人无法招架。 文会的组织者姓钱,是御史中丞之子,他是好不容易邀请到徐昇,这徐公子自回平阙城以后出席的第一个文会便是他的,这何等的风光,但万万没料到会有眼前这般的场景。 钱公子肘了肘旁边的人,“方才说话的那个是谁?怎么看着倒是面生的紧。” 旁边的人也瞧了半天,他十年寒窗苦读,如非必要的社交外面的事情接触的本来就少,当然是不认识贺玉姝的,此时只能是摇摇头。 “他身边的那个我倒是认识,是定国将军府的二公子,看着他们方才的拉扯,估计也是个身份不轻的。” 一听身份不轻,钱公子心中就有了较量,反观船上这些人里面,身份较高的还是徐昇,当下便走到徐昇跟前,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见徐昇说道:“让他们过。” 最关键的人物倒戈,钱公子无法只能是嘴上逞上两句便吩咐人照着徐昇说的去做。船刚退开徐昇就言要走,钱公子也拦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如此一闹贺玉姝也不想待了便跟孟謦舟打商量去春江阁上面等他。 独自上了春江阁就看得早已经等在那里的徐昇,贺玉姝见此小跑两步过去,脸上带着笑意,“我本以为你不会来呢,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等我!” 语中惊喜倒让徐昇诧异,他不由地挑挑眉,“你怎会这般想?” 贺玉姝故作高深哎呀几声方才说道:“往日里同你说什么你都是不可以的样子,送你的东西你也不喜欢,我便知你是个拧巴的性格,小段日子不见没想到你又拧回来了?” 徐昇抿紧了嘴唇,没想到自己给贺玉姝留下的便是这般的印象,沉默半晌,他才问道:“年后府中可忙?年前那日我让阿欢送去定国将军府的年礼你可喜欢?” 年礼? 贺玉姝晕了一下,她可没有收到什么年礼!不过想了想可能是院子里的丫鬟们将各府往来的东西与徐昇送来的的那一份弄混了,当时素云拟了份单子,她也未看,现在得知被徐昇问起,她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傻笑两声,“当然喜欢!”心中却想的是回去以后定当要好好找出来拜一拜。 见贺玉姝这幅样子和闪烁不定的目光,徐昇顿时就猜到是什么一回事了,尚在袖子中的手摸了摸那件小玩意儿,轻叹一声,随即将东西放到贺玉姝面前,“还没有看就算做是我还未送,眼下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个小玩意儿还凑合,送给你了。” 被一语揭穿,贺玉姝脸色微赫,盯着眼前的东西半晌才拿起来,那是个只有她食指长的木头小人儿,一眼瞧出是个姑娘,但看着面孔半晌贺玉姝也未认出来,她不知道徐昇为何会把这个东西送给自己。 “怎么会突然送我这个?” “我的老师会些手上的粗浅活儿,每每读书困倦时便雕雕木头转移心性,后来他干脆每年都为我做上一个,就抵了压岁钱。” 贺玉姝内心深感震惊,她好像知道这个小人儿是谁了,这个东西是徐昇亲手做的?这会子哪还有刚才的半分介意,把玩着手上的东西眼睛都笑弯了,“我倒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年礼,我喜欢!不过……不过你这小人儿雕的比我漂亮多了。”说罢两人就凑在一起讨论起木人同他哪处像哪处不像。 孟謦舟刚上春江阁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不过贺晚晚什么时候与徐昇走的这般近了?还未想的更多,就见徐昇抬起眼来看他,贺玉姝跟着转头,一见是他高兴坏了。 \“二哥,你来了。\”说着待孟謦舟走近时她便准备介绍二人认识,只是没想到孟謦舟与徐昇都抢了她的话,寒暄两句也还未等得贺玉姝再跟徐昇说什么就被孟謦舟给带走。 马车上时孟謦舟终于有时间跟贺玉姝好生交代,\“你明知贺文两府之间有隔阂,你与徐昇走那么近做什么?日后不许再同他来往。\” 贺玉姝也是第一次听见孟謦舟禁止她与什么人来往,自己交朋友向来只凭喜好,无论对方是什么达官显贵还是三教九流之辈只要看对眼那就成了,大哥与小哥时常劝她,只有孟謦舟未言一语,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你这是偏见,贺文两府的恩怨那也是老一辈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辈又跟着掺合些什么呢?再说了徐昇……\” 知道贺玉姝的道理长,孟謦舟干脆闭着眼睛往后一靠,养起神来。贺玉姝见此景气的直跺脚,头也往边上一偏,两人谁也不理谁。 一回到府上贺玉姝就急哄哄的去翻收到的年礼,但是礼单都过了一遍也没看见徐昇的名字,她看了看旁边站着的素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可有什么遗漏的?\” -- 第95页 \“所有年礼全部登记完毕,事后婢子还点过两遍并无遗漏。\” 素云做事向来认真,既然她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了,只是这东西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呢?盯着礼单看了半晌,贺玉姝突然想到所有的东西外府人送过来时都是会先到她娘的院子里面,待有自己的才会重新分出来,归鸿楼没有那必定是在兰石居了! 只是想起刚才回来时马车上面贺二哥的话,贺玉姝心中有些迟疑,她与徐昇之间的来往贺二哥都是那般看法,更遑论向来管教甚严的贺夫人了!所以此刻只能是先憋着,待日后再找机会寻回来! 未过上几日眼看着明沅沅婚事将近,贺玉姝同她关系甚好,之前的那些事情上都还有明沅沅帮衬,故而这几次她跑明府就格外的勤快。 明秋总认为贺玉姝会带坏明沅沅,总是不怎么赞同两人独处在一起,但眼下明沅沅好事将近但依旧郁郁寡欢的样子让她十分担忧,故而对于贺玉姝的到访也只当做是没看见。 一座精致的小院内,贺玉姝坐在明沅沅旁边,喝着刚刚倒好的茶,口味略苦,入喉回甘,“你这又是泡的什么?我到还未喝过。” “七珑草,润肺生津,明目醒神效用最好。你若喜欢待会儿让你捎带上些。”明沅沅最喜用些药草泡茶,每每贺玉姝到这里来都能喝到不同种类的药茶,不过以往明沅沅要送她都回绝了,这次但是应下,惹得明沅沅看了她好几眼。 “你眼看着好日子将近,这是又有什么想不通的了?急的秋姨知道我来找你也不赶我走了。” 屋内只有她们两人,因贺玉姝自小同明沅沅要好,故而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当下便是吐了个痛快。 第56章 第伍拾陆章 中书舍人李道寺膝下独子李荃自明沅沅及笄后两家便定下亲事,但因李老太爷一场风寒去了性命,大孝三年,婚事便一直拖沓至如今。 明沅沅见过李荃几次,对其诗文才赋极为仰慕,这三年间二人常有书信、礼物往来,情意甚笃,但就在前段日子李荃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明沅沅在齐鸣的案子上出堂作证心中就存了芥蒂。他自幼读圣贤之书,对于礼教尤其奉行,认为明沅沅不该抛头露面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故而单方面断了书信。 李荃未明说明沅沅也不察,但小半月过去也感受到了李荃的冷淡,再去书信收到的却是李荃的满篇质问与不满,明沅沅愣然,故而这些日子茶饭不思,愁绪难解。 “在我看来,他这就是迂腐,读书把脑子给读傻了吧?” 明沅沅拽了下她的手,“你也别那样说他,他只是一时不解,后面慢慢也会理解的。” 明沅沅这些年在明秋的管教下性子有些逆来顺受,整个明府就是明秋的一言堂,对于相熟的人尚能辩驳两句,至于外人通常是沉默不语。 “那他若是后面也想不通呢?那本就是公义正道的好事,怎么在他看来就是十恶不赦呢?你只会为他说话,若有一天他不许你同我来往你是不是也不要我这个朋友了?毕竟平阙城众人皆知我贺玉姝的名声差得很!” “不会,你就是我的朋友,阿荃他……他……不会的。”明沅沅有些着急,也未曾见过贺玉姝这副模样,激动之下就红了眼眶。 见她如此,又深知她的性子,贺玉姝有些无奈,“你这个脾气只会让人将你拿捏的死死的,照着李荃这情形我估摸着你嫁过去我们能见面的机会也少喽。幼时你同我说要开家医馆,现在看来相夫教子才是你的归途。” 念及幼时那异想天开的话,明沅沅笑了笑, “但总归也是要嫁人生子的。” 几番交谈贺玉姝又瞧过明沅沅绣好的嫁衣,想起之前贺夫人让她拿针的那些日子,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若真让她绣嫁衣估计这双手就不能要了。 明沅沅亲自将贺玉姝送到府在,或是方才贺玉姝的话让她忧心,她总是强调一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辈子的那种!临了还让她回去多关注关注贺夫人。 这些天贺玉姝被折腾的不轻,听明沅沅的话心中也有些疑惑,她娘?她娘不是好好的吗? 思索这个问题,回府以后悄悄去了兰石居,瞧见的就是贺夫人偷偷地抹眼泪!贺玉姝不知身为定国将军府绝对的权威还有什么可伤心的事情? “哟,让我来猜猜是哪个惹我们的大美人儿生气了?” 听见贺玉姝的话贺夫人赶紧擦干泪痕,回头看见走近的人瞪了她一眼,“同谁这般说话呢?没大没小,不知礼数。” 贺玉姝没接茬,依旧很皮,“可是贺沥那厮?” 这话听的贺夫人直接上手拧着她的耳朵,“那厮是你爹!”贺玉姝见她又中气十足的样子,心头微微放下,赶紧讨起饶来。 毕竟是亲生的贺夫人也没有下死手,反倒是抛出一道天雷,“我怀疑你爹这些年在外头有人了。” 贺玉姝:“……不可能。”单看平日里她爹怕她娘的这个劲儿就知道不可能,“娘,是谁又给你灌了迷魂汤了?” “我且问你,每年清明时你可看见你爹在府上待过一天?每每都是第二日一大早带着浑身的酒气回来,你说他还能去做什么了?” 贺玉姝:“就不能是去看望哪个故人的?” 贺夫人气的直戳她的头,“他有哪个故人是我不知道的?还一拜就是这么多年?我倒是觉得他是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 第96页 一向觉得她娘非常聪明靠谱的贺玉姝忍不住辩驳,“你见哪个会相好的是清明那天去的?难不成这相好的还是什么绝艳女鬼?” 见贺玉姝一直为贺沥说话,贺夫人当下气的眼眶通红,“我知道你们父女俩个感情好,你净知道向着他说话!左右在你们眼中我也是个招人嫌的,你们巴不得气死我换个看得顺眼的进来!” 这话贺玉姝可是不敢接,她连忙表示,“不过两日就是清明,到时候我悄悄地跟着我爹后面探探情况再说,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你也不要想东想西的吓唬自己。” 两日后,清明时节天色有些阴沉,但未见有雨点飘落下来。一大早贺沥就离了府,贺玉姝偷偷在后面跟了上去。 贺沥骑的是马,贺玉姝不敢跟的太近。只见他走到一处山头停下,将马系于树下,几步之遥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并无人在,贺沥一路上了山。 山不高,山间树木都开始抽出新芽,嫩生生的绿色极具活力,贺玉姝一路跟着向上,见贺沥停在一处石桌前她便就近找了处藏身之所,心中还暗思若待会儿真的来了个什么女子该如何处理?伤人性命固然不妥,上去质问又必会让老爹难堪,隐忍不发又觉得对不起她娘,贺玉姝直感人生艰难。 等了半晌终于传来说话声,贺玉姝定睛一看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文端颐! 虽不在意两府之间的恩怨,但贺玉姝也是文老头和老爹之间这些年的争斗,单凭说书先生嘴中的词都足够让她耳中起老茧,只是这冤家对头的怎么突然坐在一起了?蓦然间贺玉姝想到一个可以联系起二人的关键人物——徐清杳! 难道每次清明祭拜的人就是徐清杳?贺玉姝想起不久前贺沥给她讲过的关于怀陵匕首里面的故事,当时就说徐清杳与一书生情意甚笃,这书生就是文端颐。 文阁老今日独身前来,周身上下也不见平日里面对贺沥时的气派,他身穿一件素色常服,神色哀戚,见坐在那里的贺沥,说道:“怎么在这儿坐着?不过去?” 贺沥把手上提着的香烛放下,“小妹最喜观景,可惜如今看不到了,我便替他多看看。” 忽然文端颐笑出声来,指着贺沥笑骂道:“你这个老匹夫,等我便是等我又何必找这些说辞来,就算是不等我我也定会赖上你来,毕竟她最喜看我们兄友弟恭的样子。” “我早就不是你的兄弟来。”说完贺沥把自己的东西带上抬脚往另一处走去。他的话倒是让文端颐有些许的愣神,不过想起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也并未辩驳什么,脚下步子加快跟来上去。 作为一直躲在暗处的黄雀贺玉姝隐约间是有听到两人的说话声,但因不敢跟的太近,谈话的内容很是模糊,瞧见二人走远她赶紧跟上去。 贺沥的香烛点燃,文端颐倒上自己拿过来的好酒,语气中有些许的感叹,“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停在了风华正茂的岁月里,我们却已经华发丛生。” 最不喜听这些酸词的贺沥冷哼一声,打断说道:“你若是当初勇敢些,她又何至于魂归黄泉?连副尸首都不曾剩下有的也只是这个衣冠冢,还有徐家也不会……” 文端颐闭目长叹一声,“你总是这般说,但我们争得过上面那一位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都不过是他掌中的蝼蚁罢了。至于徐家若不是他们贪心不足追名逐利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争都不曾争一下便认下了命,当初我就不应该让她与你……” “贺大哥!”文端颐看向贺沥,眼中满是痛苦,“你以为我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吗?事后我曾备上娉礼登门求娶,可却被那徐达遣人扔了出来,还道是让我莫要扰了她荣华富贵的命。我以为她也是这般想的。” “她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你当真是一点都配不上她!” 贺玉姝躲在暗处,看见墓前的那两个人似乎争吵的很是激动,然后见贺沥一拳头打在文端颐的脸上,还想在动作时忽然出来一个人挡在文端颐前面,又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随即带着文端颐下了山。 临行前文端颐同贺沥说道:“贺将军倒是威风的很,被人跟了一路竟还未察觉到,若此处被有心人再加以利用,当心你那定国将军府满门。” 文端颐走后不久贺沥跟着也向山下走去,贺玉姝落在最后面,她跑到方才二人待着的墓前瞧了瞧,只见石碑上面刻着好大的一个图案,看着十分眼熟,贺玉姝猛然间想起来这个图案与百溪村后面那块坟地上面的图案相似,但同徐昇那只短笛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更显精巧,一个稚嫩粗糙罢了。 有了如此佐证,贺玉姝心中还未做下结论,就听的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转身挥出拳头,来者竟是返回来的贺沥。 “你怎么会在这儿?”说完不等贺玉姝回答,贺沥直接为她解释,道:“这上面是一个徐字,你今日看见这东西回去便忘记吧,仅是一个小小的图腾便攸关身家性命,你亦不要多问,若以后有机会我定说与你听。” -------------------- 作者有话要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出自《诗经.小雅.北山之什.北山》 第57章 第伍拾柒章 清明这天徐昇回了趟文府,陪着文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终于将文端颐等了回来,看见他脸上的淤青徐昇并未多问。 -- 第97页 文端颐今日见他也是好奇,两人坐在书房内,滚烫的水冲入茶盏内激起袅袅茶香,文端颐取过丫鬟手中的热毛巾轻轻敷在伤口处顿时疼的一个激灵。 “从庆州回来也有段日子了,世安之后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打算?” 未等得徐昇做答,文端颐接着说道:“老师曾在信中说过你的才学极好且在我之上,你看看科举这条路子如何?况老夫在朝中也还说得上几句话,待你也入了朝堂我也好为你铺路。” 徐昇笑了笑并未直言拒绝,而是稍作推辞,“且容我先考虑考虑。”话音一转又到别处,“我自小便知我是文父抱回来的,心中万分感激文父恩德。今日清明感人哀思野野,不知文父可知我生身父母之讯息,若是生人当做我从未提及过,若是化作天上灵也让我燃上一柱香。” 虽徐昇多年前便从葛嬷嬷处得知生母已逝,又从涂渊那处得知其恐为乐圣座下大弟子徐清杳,还有那避世的百溪村民……这其中牵扯种种事情,而文端颐为官多年应当是知晓些东西的,故而徐昇今日特意跑了这一趟。 文端颐简单处理了伤口,将人禀退,深深地看了徐昇一眼,半晌又问道:“今日这般问可是听到了些什么”见徐昇否认他又接着说道:“罢了,每个人都应当知道自己的来处,不过你的故事现在还不能告知与你,你只需记住你母亲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可惜苍天无眼早早让她香消玉殒,你今日这般问也还算是有心,若是想要祭拜,你且随我来。” 二人从书房离开到了祠堂,堂内今日香烛尤其鼎盛,文端颐走到墙角轻轻敲了敲墙壁,伸手一推出现一个暗格,转动暗格当中的机关,面前的这面墙慢慢转了起来。 只是半息的功夫又是一片天地,这是一处密室,面积比不得外面但依旧不算小,室内没有点烛火,照明全部靠着墙壁上那一排夜明珠,徐昇大概扫过一眼也见的有三十多数,夜明珠一颗价值连城,徐昇倒是不知他文父何时这般豪奢。 “这画上的女子便是你的生母,今日的事情不要多说也不必多问,时机一到我自会告知你全部事宜,你先过来为她上一柱香吧。” 徐昇瞧着画上的人和道樗音留下的其中一个画轴上面的人极为相似,除却笔锋不同,简直是一模一样,他娘真的是徐清杳! 只是上过香又匆匆出来,徐昇离开文府时文端颐又叮嘱着务必仔细考虑科举入仕一事。 清明之后约莫有着小半月的时间,平阙城慢慢开始燥了起来,并不是指温度,而是城中有名的十醉人间要开坊了,众人翘首以盼。 玉露坊的名声不光是在平阙城甚至是在整个东渝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它所贩卖的也不是些什么奇珍异宝等稀奇货色,而只单单是卖酒,更有传闻说其酒一坛便是千金。玉露坊每年只在五月初开坊十日,这十天时间里面只贩卖当年酿出来的新酒,错过便再也寻不着了,故而不少商贾及酒中仙客纷纷聚集平阙,好生热闹。 贺玉姝料定徐昇未曾见识过这种壮观的场面,便一早拉着他出来,半道上还遇见了江蜜。江蜜一见贺玉姝心中的算盘就打响了,贺玉姝的能耐她是知晓的,所以就赖定二人,寸步不离。 贺玉姝一行人到的时候玉露坊尚未开门,即便是这样门口已经有许多人等着,交头接耳闹哄哄的,听着口音竟有一大半是外地人。 三人挤到前面,等了约有半刻钟,门从里面被打开,先是出来一个青衣小童。一见有人出来人群中纷纷寂了声,只有小童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玉露坊第十次开坊,今年售卖酒品十醉人间,依照老规矩开坊第一日新酒只在坊内售卖且数量有限,有玉露坊腰牌者先入,半个时辰之后无腰牌者方可入。” 盖因玉露坊闻名天下,它的规矩对于追捧玉露坊的众人来说也都是知道些许的,当下也并无议论之声,有腰牌的直接将牌子一递先行一步。 “这腰牌是何物?”徐昇对于玉露坊也只限于听过它的名声罢了,故而有此一问。 贺玉姝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玉露坊有一批特制的腰牌,数量不多,每年都会发放给当年买酒达到一定金额的人,以作为来年先品新酒的特权,而当年未能达到相关金额的人则会被回收腰牌,第二年再品新酒便只能是等着了。你可是想要进去尝一尝这十醉人间的滋味?” 徐昇对酒一道倒未曾有太大的痴迷,自由体弱,小酌怡情而已,不过听到贺玉姝这般问他下意识地接上一句,“你有腰牌?” 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在徐昇眼前晃了晃,然后拉着的手腕边走边说道:“既然带你来了,自然不会让你空等在门外。” 大堂好的位置人已经坐满,只有窗边仍有空余,别无挑选的余地三人只好坐过去,虽玉露坊一出手便是精品,但贺玉姝也无从得知这十醉人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便只先让上一坛。 江蜜一脸迫不及盯着坊内的伙计,徐昇则是把贺玉姝放在桌面上的腰牌拿起瞧了瞧,看着只是块很普通的木牌,甚至材料都非常的普遍,正面刻着玉露坊三个大字,反面则是一个简单的花纹,简单至极,瞧着并不像是玉露坊的手笔。 且徐昇方才听贺玉姝讲道要想得到牌子必须先要在上一年玉露坊开坊的时候花够了银两才有机会,贺玉姝左看右看也不像是一个不差钱的主儿,否则为什么会花大力气去天机阁接涂渊的赏金任务?心中有疑惑也便直接问出口,“你怎么会有玉露坊的腰牌?” -- 第98页 闻言江蜜捂着嘴偷笑,恰逢小童端上十醉人间,贺玉姝一边倒酒一边听着江蜜同徐昇解释,她时不时地会纠正上两句,以确保江蜜所言句句属实没有艺术加工的成分。 “当年这玉露坊只是一个破旧的小酒坊,老板酿酒的手艺不错但不是个做生意的料,眼看着门上就要关门大吉,临了临了亏本出售店内所有的存酒,但无人识货,那时贺晚晚与我恰逢遇见,见老板可怜便想着买些回去用处也就多了。” “谁知贺晚晚打开一坛闻了闻也不知道发了疯,便给老板出了个主意。次年年初玉露坊横空出世,其名传遍大街小巷,因其酒着实不错和古怪的规矩红火至今,她的腰牌就是这么得来的。” 贺玉姝作出总结,“不过是一种营销……生意手段罢了,最重要的是老板手艺好,否则牛皮吹破天去也无人会赏脸的,而且……” “何人偷了我的酒?”贺玉姝话还未说完就听的江蜜拍了桌子怒喊道,她一低头就见刚才还好好地放在旁边的酒坛子竟然消失不见了! 江蜜怒火攻心,徐昇眼神示意贺玉姝看窗外。贺玉姝探头出去就见得一光头和尚正捧着酒坛喝的畅快,一边喝还一边夸,“好酒,好酒啊!” 第58章 第伍拾捌章 眼瞧着一坛子十醉人间就被和尚咕咚咕咚喝完,贺玉姝心疼极了,这本来是专门请徐昇尝尝的,现在倒好被人连底都抄了,她把胳膊伸出窗外曲起手指对着那个发亮的脑门弹了一下。 和尚喝的正开心,被这一弹直接跳了起来,“谁?谁在偷袭和尚?原来……原来是小施主啊。”转身一见是贺玉姝,和尚心虚态度也变好了起来。 贺玉姝才不吃他那一套,目光盯着和尚怀里面的十醉人间,“你是谁?干嘛偷我们的酒喝?和尚不是不喝酒的吗?你这是在犯清规戒律!” 和尚笑了笑,干脆从窗户外面直接翻进来,坐在桌子还剩的一个空位上,一边盯着江蜜前面的那杯酒一遍咂咂嘴,似乎刚才的那一坛子并未喝的尽兴。“我就一个云游四方的野和尚,无名无号,不归哪家寺院管自然不必守着什么清规戒律。” 江蜜被他那目光看的心中一紧,赶紧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如牛嚼牡丹,味道还没品出个一二三四来,口中只余佳酿淡淡的余香。 和尚见酒没有了,又不好去讨贺玉姝面前的那杯于是看了看徐昇,看着看着眼睛眯了眯,啧了一声还未说话,就看得徐昇把面前的酒盏朝他推了推。 “施主是个大好人啦。”和尚笑的见牙不见眼一饮而尽,酒穿肚肠结出一串串的漂亮话从嘴里冒出来,“今日我们有缘,赠各位施主一人一卦如何?” 贺玉姝见惯了这样的把戏,她自是不信的,“我价值千金的十醉人间就让你用三个卦相给打发啦?你看我是不是会做亏本生意的人?” 和尚瞧了瞧她一眼,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非也。和尚的卦世间难求,多少人万金捧至眼前我也未开口,如果真的算起来,施主倒是还要再找我几十坛美酒呢!施主不做亏本生意,那只能是由和尚来做了。” 贺玉姝本就不信这些,现在听和尚在这里夸海口更是烦躁,故而有心刁难便指了指江蜜,“那你看看她的姻缘可到了?” 被指的江蜜一脸无辜,转过头也笑着看向和尚,“您快给我瞧瞧,我娘都快急死了。” 和尚摸了摸脖子上面挂着的一串佛珠,端看了江蜜几眼:“尊夫人不必操心过急,女施主的姻缘早就到了,不是吗?” 似被点破心事,江蜜的脸腾的一下子红起来。 贺玉姝可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江蜜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对方的姻缘到没到她还能不知晓?和尚这般戏耍他们,她当下就不依了,“我说你这个和尚满口胡诌,招摇撞骗……”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蜜轻轻扯了扯袖子,“这位大师……说的都是真的。” 贺玉姝顿时愣住,瞅了江蜜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 这姐妹两个之间的官司还得理上半天和尚却等不急,径直履行自己刚才的诺言。 “既然问到姻缘,那我也给你们批上一卦。这位女施主姻缘虽晚但却是天定良缘,同这位公子虽有波折但也能修成佳眷。”丝毫不知自己丢下的是什么雷的大和尚复又看了看徐昇。 “方才见这位公子眉眼中颇有几分故人的影子,和尚爱喝酒,初入平阙城时也曾流连于各大酒肆中。其中就数玉露坊的佳酿最得我心,当然那个时候没有玉露坊有的只是一个普通小店。和尚身无分文,后遇一姑娘请和尚喝了一坛,我观那姑娘面相劝她务必当心身边亲近之人,当年的那句话我依旧送给公子,凡事追根到底反倒伤及自身,人生在世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 徐昇眸光微动,唤来小童又拿过一坛十醉人间,徐昇把酒推到和尚跟前,“大师所言,世安谨记。不知这批语之前还赠与谁?” “乐圣座下大弟子徐清杳。”说完和尚捧着那坛十醉人间晃晃悠悠地走出了玉露坊。 又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贺玉姝下意识想起之前清明时跟踪和老爹所看见的东西,心下思虑是否要告知与徐昇,但随即想起贺沥殷殷叮嘱,临了只好将话咽下。 和尚一番话使得几人都没有了吃酒的兴致,一出玉露坊徐昇自行离去,贺玉姝拉着江蜜一路朝着定国将军府而去,今日她势必是要问清楚江蜜到底隐瞒了她什么事情。 -- 第99页 徐昇回到府上就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书房里面,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小木匣子,端端放在眼前,目光直直盯着木匣子上面雕刻的鸟雀,心思早已飘远。 小时候自打葛嬷嬷死在他怀中且告知他为母报仇,后来匆匆离开平阙,直至此番归来因涂渊的缘故上得百溪山知晓生母徐清杳这个名字,这三个字就一直缠着他,但任凭他再去探知更多则是无能为力,就像是有一双手将往事全部抹去,他能窥见的也只是蛛丝马迹。 打开匣子里面只放了两页纸,徐昇将其取出纷纷铺展开,其中一页是抄写的整整齐齐的《两相知》的乐谱,另一张上面的则是一把匕首,干净的纸面上依然血迹斑斑,徐昇聪慧已然猜到此定然是凶器无疑。 邬杭到的时候看见的正是他这般发呆的样子,他拿着手手中的剑放到徐昇跟前,“前几日寻到一把好剑,正好送与你,这剑叫逢君,你用着应当趁手。”邬杭想起贺玉姝交代的不能说是她送的,他干脆一改口就说是自己相送,他心中也是不明白,只是送个东西而已瞻前顾后的,一点也不像是侠女之风! 徐昇看了剑一眼道过谢便放了起来,邬杭瞧见他手中的两页纸,叹口气,“你又在看这样东西?天天看他也不能长出多花来。” 将东西重新归置好,徐昇给邬杭倒了杯茶,“这的确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人总归是要知道自己来处的。” “过去的事情静静搁在那里就好,又何必深挖?你想过没有万一到时候是你不能承受的后果你又当如?” “一心所求,九死未悔。” 对于不听劝的人邬杭实在没什么法子,转道又说起另一件事情来,“路上回来时遇见了贺家丫头,听说她三日后要在一品楼演上一出好戏,你可别忘记去看。”说完影子一闪又消失不见。 一出好戏?对于贺玉姝的闹腾徐昇心中也还是有些清楚的,他倒是惦记着到时一定得去,否则还不知到时候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呢! 自打那日贺玉姝得知江蜜芳心暗许他人还瞒着自己的时候,就对着江蜜好一通的‘严刑逼供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撬开了江蜜的嘴,但在得知对方是谁的时候她心中却又些发慌。也正是这没来由的心慌让他决定在一品楼约见对方试探试探。 第三日贺玉姝起了个大早,特意梳洗打扮一番,一身鹅黄色春装,飞天髻上特意戴上珍藏多时的漂亮珍宝,面上妆容更显的精致,一颦一笑皆是景。 江蜜是在一品楼等着的,看见贺玉姝时心中有些酸,“你不是说就看看吗?怎么还如此隆重?” 贺玉姝点了点她的额头,教训道:“我这都是为了谁?若他真是个好的,我这般在他眼中同路边来往妇人无二,但是个歪心思的我自会替你好生教训一顿,你待会儿躲在旁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可懂?” 江蜜点头,心中却忍不住的为情郎辩驳。 眼看着时辰将近,贺玉姝定的位置靠窗,她面前只上了一壶云针,袅袅烟雾将她的面容衬的也有些朦胧。齐宣此人她只在长公主举办的琼花宴上面见过一次,但他毕竟是齐府的人,贺玉姝与齐府因齐鸣的缘故多少是结下了些仇怨的,江蜜又是她最好的朋友,现如今二人心意相通,她倒是真的放心不下。 齐宣来的时候是独身一人,他比齐鸣看着略高,身形更显消瘦,不过眼中却更加坚毅,他见贺玉姝并未有什么谄媚之相,只是恭敬行礼。 落座以后,贺玉姝直言不讳的问道:“齐鸣故去后?你且看齐府中谁能撑起府中重担?” 她这般直白倒是让齐宣有些讶异,但也仅仅限于此。日前收到贺玉姝的请柬,齐宣还不知到底所谓何事,难道就是为了问明齐府近况?若是如此她也不必大费周章,思量片刻后他回道:“父亲膝下佳子犹多,齐鸣无非是占嫡占长,才学拔萃,若论起为人处事当不及府中其他姨娘之子。” 贺玉姝接着追问:“那你日后当作何打算?” “我娘为妾室早早故去,府中亲缘淡泊,齐鸣因善妒处处不许他人露彩,为了生存我苟存这般年月,如今父亲嫡子已故,其他兄弟手段层出一心想着得父亲青眼。宣无能,早已自请离府而居,只不过今日祖母微恙便耽搁下了。出府以后定当寒窗苦读,早日考取功名。” 贺玉姝:“你求功名可也是与其他文人一般,认为我朝武将不堪大用?” “文武皆是治国之方,实不相瞒我也曾想着像贺将军一样驰骋沙场,但无奈身子骨不行无法雨武一行有所建树,但也不甘心人生走一遭庸庸碌碌,便想着考取功名也可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说到此处贺玉姝才对眼前之人有些许的改观,眸子一转接着问道:“你既然有此志向,我钦佩之子,你也知我乃是陛下御笔亲封的郡主也是有封地的,你不若做我的驸马以施展更大的抱负如何?” 此一言出惊动了三人,在一旁躲着旁听的江蜜激动的差点冲出去但转念想到贺玉姝的叮嘱又生生忍下。刚刚踏上楼的徐昇听见这话,原本还略显亲和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也不再往上走,而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了起来。 齐宣被贺玉姝的话吓的连忙摇头,“承蒙郡主错爱,宣自知有几分几两重,如有幸高中,护一方百姓已是力之所及,不敢攀高望大。实不相瞒我心中也已有心仪之人。” -- 第100页 “哪有何难,你做我的驸马,你若真是喜欢她我便替你做主直接纳了她便是,我贺玉姝又不是个小气的人。” 听到此处楼梯上站着的人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走,自然也不知后面又是如何的拉扯。 贺玉姝威逼利诱始终不见的齐宣退让上半分,最终只好将人放走,他这一走江蜜再也憋不住了跳到贺玉姝面前,“好啊你贺晚晚,你只说是帮我相看原来是想着挖我的墙角?” “你脑子清醒一点。”贺玉姝白了她一眼,径直喝了口茶润润干涩的嗓子,“我方才那般好的条件他都没有答应,想来也是个心性坚定的,我看着还可,你倒是让江婶娘为你好好参谋一番才是。” 告别江蜜,从一品楼离开时贺玉姝还特意外带了份佛跳墙,正准备带着去给徐昇尝尝,只是没想到难得她准备走一回大门,却被门房告知徐昇正忙无法待客,还请她先回。 贺玉姝来了自然是不可能直接回的,她特意带过来的佛跳墙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既然府门不让进,她只好求了个老办法。 蹲在墙上看见院中正在晒太阳的人,以及看见贺玉姝正招手的邬杭,贺玉姝心中嘀咕:她又是哪里招惹到这位小祖宗啦?连面都不肯见啦! 贺玉姝坐在桌边,见带过来的东西被邬杭分成两份,最大的那份放到徐昇面前,她心中才满意点,“小月亮,你快尝尝,这一品楼的佛跳墙可是一绝,不吃后悔!” 邬杭吃完拉着贺玉姝就开始问起一品楼里面的故事,贺玉姝正是好奇他是怎么知道今日一品楼里有故事的,就听得徐昇也在问她怎么去了一品楼。 贺玉姝干脆就说了一遍,听完之后邬杭哈哈大笑,眼睛直勾勾盯着徐昇,贺玉姝被他这般失态有些惊着了,她何时见过邬杭这般亲和的时候? 徐昇被瞧的有些许的不自在,他三言两语将邬杭打发走,这才慢慢吃起贺玉姝带过来的佛跳墙,正在这时阿欢端进来一盘小点心。徐昇指了指糕点,说道:“你尝尝看这是庆州的小点心,味道独特,你应当会喜欢的。” 贺玉姝吃的一般都是平阙城中的点心,庆州的这还是头一回,当下开心地拿起一块全部塞入口中,雪白的香腮顿时被撑的微微鼓起,咬下一口才觉得有些后悔,这点心怎么是这般味道! 好不容易吃完一块,漱漱口,不准备再动时又听得徐昇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点心,今日特意让人做了,原本是打算送到你定国将军府的,既然你正好来了,可要尽兴才是。” 贺玉姝愁眉苦脸的将一盘糕点全部塞进肚子里,未曾瞧见徐昇嘴角越勾越深的笑意,吃完最后一块儿贺玉姝才像是活过来一般。 “味道如何?” 贺玉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嗯……就是好酸!原来小月亮是爱吃酸?” “嗯,今日爱吃。”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吃醋就吃醋还要折腾我闺女?既然如此明天就给你扎根针吧! 第59章 第伍拾玖章 在徐府吃多了酸糕的贺玉姝那日下午缠着徐昇好办晌,只因牙龈酸软,吸一口凉风便觉得后背一紧,聪明如她也反应过来了是徐昇特意为之,故而手下当然放不过他。 徐昇刚开始还耐着性子陪她,后来也明白这人只会是得寸进尺的,故而捧着一本书也便任她折腾,我自不动如山。 折腾半晌人也累了,贺玉姝坐在好不容易寻来的红木圈椅上,趴着徐昇的书桌打起了小盹,院子里面仆人洒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徐昇坐起身将支着窗户的叉竿放在,挡住了外面的嘈杂和四月的风。 特意去寻了一件披风过来,因府上并无女眷,徐昇的披风大多又都是冬日里面较为厚实的,一过冬日他的身体便康健起来也用不着那些东西。贺玉姝身上那件宝蓝色的也是他寻来半晌才有的,早冬时节的东西对于当下的四月来说还是有些厚重,不过徐昇正是满意,将其严严实实地盖在贺玉姝的身上。 桌头趴着一个小憩的人,徐昇目光在书中转了半晌又不由自主的看向对面,最后干脆将书放下,心思全然飘到那人身上。 看了半晌方觉得贺玉姝枕着胳膊,易导致左臂血脉不畅从而酸麻,想要上手调整又怕惊醒尚在梦中的人,犹豫片刻只是将贺玉姝头上歪斜的一支珠钗重新正了正。 贺玉姝这一睡就是一个好梦,再醒过来时,天色渐暗。懒懒地伸了伸腰身,反观四周未见一人。推门出去,只瞧得徐昇站在庭中,抬着头看着天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到徐昇身边,贺玉姝依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得天际遥遥坠着一颗长庚星。蓦然贺玉姝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她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撞徐昇的,“哎,小月亮,你该不会是想看星星了吧?你若是想我带你去呀!” 徐昇没有开口,就被贺玉姝拖拽着出了府。街道上依旧有不少的人流,平阙城每天都会有夜市,不少贫苦人家也靠着在夜市上卖卖手艺维持一家生计。 一路边走贺玉姝边介绍,从哪家的点心最好,哪家的小食最正宗地道,一直说到哪家的服务最热情周到,仿若每家食肆小摊在她的心中早已汇编成书,以至于现在说起侃侃而谈,趣味盎然。 这一走便走到了内城楼,守城的卫兵看见贺玉姝也不觉得惊讶,还笑着打招呼,“郡主又想看星星了?” -- 第101页 贺玉姝笑着叫出那人的名字来,将刚才在街市上面买的几坛子酒递给那人,“换值以后跟兄弟们分着喝,若是当值醉酒被抓住了可别供出我来。” 又笑着说了几句,对于贺玉姝身边的人,守卫没问贺玉姝也未主动介绍,只是依着贺玉姝的吩咐寻来木梯,搭着屋檐放置妥当,在贺玉姝走过去试的时候,士兵偷偷凑到徐昇身边说道:“郡主以前来的时候从来都不要木梯的,希望你知道今日为何例外,想当郡主的驸马没有一点拳脚功夫是万万不行的,兄弟,你得加油喽!”说完拍拍徐昇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两人坐在城楼的屋顶上,城郊漆黑一片的丛林和早已消失在夜色当中的山峦衬托着天上的星子愈发的亮。从徐府离开的时候天上的星子尚且稀疏,现在密密麻麻地连成一大片,只是可惜弯月被云层掩住,只余一圈朦胧的光晕。 贺玉姝再三询问过徐昇,在他真的不觉得寒以后才说道:“论起看星星来平阙城中谁也没有我有经验,这大小的地方我去过不少,只有此处放眼望去才会给人一种一望无垠的感觉,在城中错落的屋顶总觉得扫兴。但美中不足的是今晚月亮不够亮,不过没关系呀,我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小月亮吗?天上不亮身边亮,我也美着呢!” 说者无心,但是徐昇听的却是有些愣怔,察觉到身边的人略显的有些灼人的目光,徐昇赶紧伸手指着天上刚刚挣脱云层的月亮,“看,出来了。” 贺玉姝顺着看去,就见一方皎洁,似又突然想起什么,她赶紧伸手将徐昇指着月亮的手指捏住,又将他整个手掌团成拳头,双掌掌心相对放在胸前,对于祈祷:“大月亮勿怪,勿怪!” 转头看见徐昇疑惑的眼神,贺玉姝解释道:“小的时候我娘就跟我说,千万不能用手指月亮,否则晚上等你睡着以后它会偷偷来割你的耳朵。” 迷信之语,徐昇并未放在心上,状似随口问道:“你以前经常来此处观夜景?‘贺玉姝晃了晃脑袋,语气中有些感慨,“那倒不是,我小时候有半年的时间我爹不在平阙,我闹着要去找我爹,小哥无法就带着我来到城楼上,那日我从旭日东升等到星光闪烁,也没有等到我爹回来。小时候固执啊,认定的事情就是一根筋谁劝都没有用,一连在这里等了三个月终于将我爹等到了,从那以后我爹再也没有离开过平阙城。” “少时还觉得是爹疼我才选择长驻府上,后来才知是被逼无奈,有时也在想我小的时候是不是盼错了?那时虽聚少离多,但至少于我爹而言更加自由,天地尚宽。现在却雄鹰囿于笼,可悲可叹。” 徐昇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看着贺玉姝显得有些颓丧的神色,他试探地问了句,“你不是一直想要与我比上一比吗?此刻可是准备好了?” 一双眼睛瞪的浑圆,贺玉姝不敢相信徐昇突然间就改变主意,当下点着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要要要!!!我时刻准备着!!!” 两人起身,迎风而立。 徐昇抽出腰间的软剑,皎洁的月华给宝剑镀上一层光影,衣摆无风自动,神色冷清,仿若天上仙官突降人世。 贺玉姝也被这样的场景给晃了晃心神,不过只是片刻随即又反应过来,心中还暗自唾弃——追逐这么久的目标就在眼前,你怎么还顾着看他的脸?你不是最馋他的武功吗?你倒是上啊! 准备上的贺玉姝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怀陵匕首,匕首出鞘一声铮鸣,“我这匕首天下无二,你且要当心了。”说着便迎面刺了过去,徐昇早有防备,微微闪开便让她扑了个空,看着匕首上面的花纹顿感熟悉,心神恍惚之际被贺玉姝硬生生地削小一缕青丝。 察觉到徐昇的异状,贺玉姝当下收手,插着腰十分不满,“刚刚说比的是你,现在还这么消极,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徐昇心中烦乱,问贺玉姝借过匕首就地坐下仔细打量起来,贺玉姝跟着坐在他身边,见徐昇又陷入了沉思,她兀自摇摇头,这读书人的心思真难猜!无聊至极便开始数天上的星子,数着数着就将自己给哄睡了过去。 葛嬷嬷留下的那两页纸徐昇早已经是烂熟于心,见手上与纸上如出一辙的匕首,他心中思量半晌,甚至早已经在心里面认定他娘的死定然与这把匕首有关,之前他也曾暗自查探许久但并无所获,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贺玉姝处发现,她怎么会有这把匕首? “你这把匕首从何而来?”半晌未见人应声,只觉得右肩一沉,原来那人早已睡去,只是迷糊间听得徐昇的问题,嘟囔了一句,“我爹送的。” 贺沥?贺沥与他娘有什么关系?知情者?亦或是杀母仇人? 徐昇将怀陵匕首的样子深深地记在脑海当中,侧着头看向贺玉姝心中满是复杂,思量半晌将人背上下了城楼,一路朝着定国将军府而去。 夜市早就散了,不少店铺门前的灯笼都已经熄灭,徐昇背着背上的人一步一步踩的很稳,只是贺玉姝似睡的并不安稳,她双手交叉圈住徐昇,脑袋在徐昇的脖颈处蹭了蹭,略显的有些肉嘟嘟的脸蛋贴着徐昇的耳边,肌肤相亲之感让徐昇站在那里再也迈不出一步。 “小月亮,你真好。” 似一句感叹的话刚一说出来就消散在风中,但徐昇却觉得这几个字顺着耳窝直钻心而去。 -- 第102页 伫立良久,月光将二人重叠的影子拉的老长,梆子声越来越近,徐昇心中翻滚千万个念头,最后只是长叹,“你若不是贺沥的女儿……该多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徐昇:“你若不是贺沥的女儿……该多好。” 作者:你会真香的!!! 贺沥没有杀他妈!!!!!那种剧情渣作者都不吃怎么会给你们喂?!!!! 第60章 第陆拾章 徐昇背着贺玉姝走了一路,刚到定国将军府门前的时候碰巧看见贺夫人的马车。徐昇想要闪躲已然来不及,迎着贺夫人黑沉沉的面色将贺玉姝交与她手上。 眼瞧着人已经走远,贺夫人心绪万千,吩咐人将贺玉姝送回到归鸿楼,自己则回了院子。 一路上她也有所感,贺玉姝定当是喜欢徐昇的。但今日看来两人甚为亲密,应当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 屋内未点灯,贺沥推门进来看见端坐在那里的贺夫人,心中一惊,随即贺夫人就说起了压在自己心里面的事情。 哪知未等贺夫人说完,贺沥拍了桌子就不干了,“我就说那文老贼不安好心,你看看他还好意思将主意打到小辈身上来!” 贺沥突然的动静倒是将贺夫人吓的够呛,一记眼刀过去,贺沥气势收了收,但还不忘记最后的反抗,“文府没一个好的,他们两个在一起我不同意。” 已经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的贺夫人没了刚开始的那般纠结,想了想说道:“自小便离开平阙城,我想那徐小子也不像是个会被人拿捏的主儿。你这会子到会放硬气话,待贺晚晚哭到你面前时,我看你还这般说不说?咱闺女或是真的喜欢他。” 贺沥:“平阙城这么多好男儿,难道就挑不出一个入她眼的?” “我之前的那架势你又不是没看见,你见她挑出来了吗?好不容易说动去见齐鸣结果还出了那档子事儿,也正是因为那事才撞上了徐昇,这就是孽缘。” 贺沥:“读书的有什么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是个病歪歪的!” “那你就要去问问你闺女怎么偏生就瞧上了他,我爹当年也问过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什么好?可看进了眼里便觉得哪哪都好,还容不得旁人指摘一句。” 提起当年的事情,贺沥也有些恍惚,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吐了一句,“且容我在想想。” 贺夫人轻轻踢了他一脚,“你也别光是想着了,过两日寻个名头再邀些人过府,顺带着将徐昇请来,瞧上一瞧不就知晓了吗?” 本不想答应的贺沥最终还是屈服于贺夫人的胁迫之下,自那日清明之后贺沥可是不敢再瞒着些什么了,不然还不知道贺夫人自己又会想到哪里去。 徐昇略显失魂的回到府中,一人在书房中枯坐一夜。清晨朝晖刚洒下来时站起身,心中早已做好决定,让人吩咐下去近几日闭门不见客。 在贺夫人心中只要贺玉姝最后能找得个秤心的如意郎君,家世立场什么并不重要,再者这中间隔着的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仇只不过是两个老家伙之间的政见不合而已,反正她是铁了心要在今年将贺玉姝的婚事敲定下来!先不管贺沥心中是否愿意,贺夫人拉着两位姨娘就开始为贺玉姝打扮起来。 柜子里面的新衣贺夫人是看不上眼的,便让人重新量身加急赶制一套。兰姨娘抱着珠宝匣子使劲在贺玉姝身上比划,但凡是觉得衬得上的都留给了她。梅姨娘屋子里面那一瓶瓶一罐罐东西更是没少往贺玉姝身上招呼,贺玉姝觉得连她掌心因练剑形成的薄茧都已经消失不见,就很神奇。 为了表示重视,给徐府的请柬是贺大哥元衡亲自去送的,徐昇收到以后也是思量半晌,最后决定是要去探一探,毕竟他现在可以查的到线索就在贺沥送给贺玉姝的那把怀陵匕首上面。 定国将军府一年很少办宴会,更别提这不年不节的全府上下就开始装点起来,外人自是少不了的议论。一问没有传闻,二等未见有人上门,终于在第三日看见不少马车停在府门外,众人一看原都是贺沥身边的武将,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贺将军终于想起维系关系,拉帮结派了?但在看见徐昇走下马车的那一刻这种念头烟消云散。 今日天光正好,徐昇一身月牙白的袍子,领间是如意走云纹,袖口绣着两簇翠竹,栩栩如生,更衬的整个人气质清俊疏朗,腰间系着一条墨色腰带,脚踩锦靴,往日在府上总是披散下来的头发今日被高高束起,端看着就是哪个王侯家中出来的贵公子。 他一入府门,贺夫人派去前院盯着的人立马将消息传回去,贺夫人又立刻唤来贺玉姝,也正是此时贺玉姝才知今日的宴会上徐昇也来了。 自那日城楼上她睡着以后就一直再也没有见过徐昇,她还想要抓住人告诉他——那晚的比武是不作数的,还得重新再来! 徐昇被带到前面的厅堂时,原本还说笑着的人突然安静下来,随即便是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可是细数与定国将军府扯得上关系的好像也并未有此号人物,难道是哪家养在外面的小的?但小的也是够不上今日的台面。 徐昇向贺沥问过好,让身后的丰钧将今日备好的礼送上。 贺沥见着他本就是不高兴的,但碍于面子只好笑着同在坐的同僚介绍徐昇,待他落座以后也不再管他,反倒是与旁人说起话来。 -- 第103页 厅中众人知道徐昇的身份更是诧异,平阙城中关于茂成郡主与徐昇的传闻他们可是没少听,今日还将人给请进府中来?一时之间他们也摸不准贺沥起的是什么心思。 因东渝文武对立这些年来愈演愈烈,今日登门的自然都是贺沥阵营中的,而独独显出来的徐昇则是被他们自动分到对立面。刚开始时尚能和气说上几句,但这种和平很快就被打破,说起的话来夹枪带棍,贺沥不吭声阻止,他们就更是没了节制。 一开始徐昇脾气好尚能忍得,但后面将文端颐又牵扯进来,如此折辱人徐昇正欲发作之际就见贺沥终于有了动静。 “近日府中新进一批好马,品种珍贵,但个个野性难驯,马师怕伤着宝马迟迟不敢下手。今日邀各位前来就是想群策群力,看是否能想出个万全之策,若谁今日可驯服宝马,牵走便是,分文不取。” 在场的没几个不好马的,既然贺将军都说品种珍贵那定是错不了,故而这话一落下厅中人纷纷前往后面的马场。空荡荡的堂中只余贺沥与徐昇端坐其中。 贺沥最烦同文人打交道,咬文嚼字,句句斟酌,稍有不慎便让人记恨在心,对面若是个习武的,手下脚下功夫走上几遭便是称兄道弟好不快活,现在面对徐昇他无丝毫下手之力,更别提还要去了解此人。 厅中客是走了,但徐昇心中也早已认定方才那些羞辱之语是贺沥故意纵容,但又因此番前来的目的只好暗自忍耐下,“因将军垂爱,收到请柬世安喜不自胜,今日前来也有一问想要请教将军,盼将军解世安之疑。” 贺沥抬了抬头,余光瞅见刚刚过来躲在门外的母女两个,他端正仪态,原本的话在嘴中团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问。” “世安因自幼体弱与武绝缘,只能是在诗书一道多下些功夫,如今堪堪入门,闲时也曾浏览过不少的武学典籍,宗派传说。那日见郡主拿出一把匕首,甚至精巧,心生痴迷。依郡主所言乃是将军所赠,今日特上门讨教学习。” 门外的贺玉姝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把怀陵匕首,她心知怀陵匕首后面的故事,只是心中犹豫一直未曾告知徐昇,今日徐昇特意提出来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贺沥眸光微凝,万万没想到徐昇问出的会是这个,心中还不断感叹道闺女大了不中留,往日里她手上的宝贝旁人想看上一眼都不行,现在到好还便宜外人!思及此处他更是没有了好脸色。 “怀陵匕首,天下仅有其二,你当然不会见过。” “既是珍惜那不知可有什么典故传说?将军如此英雄方得一把,不知时间还有哪位豪杰亦夺殊荣?” 贺沥:问问题就好好问,他可不吃溜须拍马的那一套,不愧是文端颐交出来的,这般心性倒是一般无二!“未开刃时便只是一堆废铁,开了刃也不过杀人的尖刀,还要什么典故传说。至于另一人是谁我更是无从得知。” 徐昇举起酒杯遥遥敬了敬贺沥,一口饮尽,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不知郡主手中的怀陵匕首是废铁还是尖刀呢?” “在我贺沥手中废铁亦能成尖刀。” 门外的贺玉姝越听越觉得二人扯得远,想要站出去说个明白,却被贺夫人死死拉住,“你可给我消停会儿!你若是就这般出去了那就失了大礼,你就顾念着点我定国将军府的面子吧。” 母女两个还没有掰扯明白,就听得里面就被摔地,徐昇的声音清晰传了出来,“既将军这般看不起我文府,又何须惺惺作态邀我前来又任由众人百般折辱?徐昇面子小忍过也便罢了,但我文父还由不得旁人说三道四。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个道理在徐昇身上尚可行得通!” “将军如此看不起我文人做派倒也还是教了个好女儿,行事作风端看与其他闺秀大不相同,将军唾弃文父自然也是看不起徐昇的,那烦请将军管教好郡主,日日登我府门,招惹流言绯议,郡主想得开尚不在意名节声誉但在鄙人眼中却是万金不换!今日多谢将军款待,徐昇铭记于心。”说完带着丰钧匆匆离开,出门时注意到门外的贺玉姝,手掌握紧,不言一语,径直出府。 外面的两个人刚才只是一两句话争辩的功夫,里面便势同水火,显然贺夫人还没有从徐昇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她拉了把贺玉姝的袖子,“刚才他们是说到什么了?” 贺玉姝茫然地摇摇头,忽又听得里面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她赶紧跑进去只见得贺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谚语 傻咕:气晕老丈人,get。 徐昇:有点刺激。【紧张到吃手手.jpg】PS.宝宝们你们看着文中有乱码吗?我后台看好着,App看不对,如果不对,清一下缓存试试 第61章 第陆拾壹章 好端端的一个宴会被搅和的不成样子,贺沥晕倒以后医官前来诊治,只说急怒攻心,血脉上涌,导致旧疾复发,休养两日便好,只记得日后切莫大急大怒以免伤到根本。 贺沥这一倒,贺玉姝就不得不留在跟前侍疾,后知后觉的也将那日听到的那些话想了个明白。 殊不知平日里看着那般亲和的面孔下藏着的会是厌恶。自第一日东五大道她掀开徐昇马车帘子的那一刻直到前几日在内城楼上看星星的经历,贺玉姝以为就算是交个朋友也还尚有两分真心的,但显然徐昇没有。 -- 第104页 想起之前落在湖中的那根簪子,原是冬日,湖水渗骨并不适合让人去打捞,然而现在四月暖春,贺玉姝便遣人去找寻那件东西。 未等多久就有小厮回禀将东西呈了上来。簪子沉入湖底万幸并未有什么磕碰之处,只是其上纹理、精致的图案缝隙中有未清理干净的青苔。 贺玉姝看过一眼便作罢,“让人将东西清洗干净,切勿磕着碰着,打理好后找个普通匣子装着再拿给我。” 东西是一定要还的,原本贺玉姝是不打算自己去的,但想到自己的玉佩还在徐昇那处,只能自己亲自跑上一趟,不过也不敢让贺夫人知晓,毕竟这会子她是厌极了徐昇。 贺沥身体大好但无奈她被贺夫人盯得紧一时溜不开身,好不容易在明沅沅成亲那日才终于找了个机会。 正道吉日,定国将军府母女两个是一起出的门,马车后面跟着贺家三兄弟,均是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全员未婚也不知迷了平阙城多少女子的心。 喜事贺玉姝也参加过不少,但以往到了主人家都是早早寻了去处,待开席时才会准时过来,她可不耐烦那些官家夫人嘴中一套套的虚假说辞。 全程围观者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她在一旁更是起哄的厉害,凭白惹得李荃在这大好日子给了她几个白眼。 贺玉姝顿时觉得当初吓唬明沅沅的那个问题可能有一天真的会遇到,但……但愿不会吧。 席散以后,因贺夫人沈兰与明秋是自小的好姐妹,明秋这些年也都是一个人,沈兰留下来便帮衬着些,贺玉姝便是趁着这个功夫溜开了。 找到早就在马车里藏好的匣子,贺玉姝大大咧咧的去了徐府。只是未料到门房说这几日主子染恙需要静养。 染恙? 贺玉姝明明记得当初离开定国将军府时可还是好好的,这又不是大冬日的又怎会病着?身边那几个看着也不像是不精心伺候的人,她……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搁往日前门进不去,贺玉姝早就翻墙而入,但那日徐昇说的那话过后,贺玉姝心中暗自起誓再也不踏进徐府半步! “你且前去通传一声就说茂成郡主邀见,特来给徐公子送一件东西,我当初也有东西落在徐公子处,还请徐公子一并带出来。” 门房自然也是认识贺玉姝的,以往进出无阻,这次偏偏公子病了,还吩咐不见客。想起内院洒扫的仆人说这些日子人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触了主子霉头。 思量半晌,又想着往日里茂成郡主在府上的脸面,门房就进去通传了一声。 徐昇确实是病倒了。 自那日从定国将军府回来以后,半夜突发心疾,惊动了一府的人,幸好有惊无险,这些日子都是卧床静养着的。文老夫人和文端颐来过一次,纷纷说是让他搬回文府,以便照料,结果徐昇不愿,劝说无果只好放弃。 这好端端的心疾复发自然是要有个说头的,于是定国将军府宴请徐昇的消息就被文端颐知晓了。 次日,徐昇气倒贺沥的消息仍被瞒的死死的,但徐昇在定国将军府受欺辱的事迹满天乱飞。 幸而贺玉姝被拘在家中尚不得知,否则又会是好一番的闹腾。 消息传进来的时候门外的丰钧本不欲让徐昇得知,以免扰了他养病的心,况且那日公子与贺将军说话那般难听,两府怕也是绝了交好的心。恰好阿欢从旁边过来,心中也感念她初到平阙之时贺玉姝的出手相助,又想着这段日子在徐府也并未探听到什么消息,而不久前公子赴宴回来当晚就出了事,这其中定然瞒着什么…… 徐昇手中拿着一本书,听闻外面的嘀咕声,不耐皱皱眉,刚想唤人进来,外面声音透过纱窗清晰地传进他耳中。 “什么?茂成郡主在外面?那还不赶紧请进来!郡主可不是什么外客,公子见了也必定会……” “阿欢!”这是丰钧的声音,带着隐隐的震怒。 贺玉姝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徐府的门终于打开,她转身方见得那个一身白衣倚门而站的人,面色惨白,披头散发,脚步下略带蹒跚。 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贺玉姝想跑过去伸手扶一扶,却生生忍住,拧着眉喝到:“徐府的人都死了吗?还是又打着什么心思?待你们公子再摔个好歹然后推到我定国将军府头上吗?” 一步一步,虽慢但稳。徐昇在贺玉姝面前站定,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郡主多心了,徐某残破之躯尚且走得了这几步,无须处处让人搀扶。” 见他语气疏离冷硬,贺玉姝直接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虽不知当日你与我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我来就好,我定奉陪到底。你的东西今日还你。”说完将东西递了过去。 徐昇看着眼前葱白如玉的手指捏着的木匣子,一时也不确定里面有什么东西,他的东西?他有什么……那个木头雕的小人儿?想起之前的挑灯苦战及这些日子心中不断闪现的疑惑,所以他到底是图了什么? 心心念念准备下的年礼就是为了给可能是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为了给处处贬低自己养父之人的明珠?心中愤恨,手一挥那匣子摔落在地。 贺玉姝赶紧将东西捡起,打开一看,精致的发簪早已碎成几段。她没有的时候徐昇非要问她要,她现在送到徐昇跟前又被这样对待,顿时火气上涌,将木匣子扔到徐昇怀里,“你的簪子你若不想要随你处置,但你得把玉佩还我!” -- 第105页 徐昇心中也有一刹的愣怔,不过一息又立刻回过神来,“郡主欠我的东西好像不止这些,待都还回来时,再来向徐某讨要玉佩吧。” “还就还,不过我送与你的那些你也要一件不落的还给我!”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定下约定,非要掰扯个清楚才算。 今日目的达成,贺玉姝转头就走。不过刚刚走出两三步远,又折过来,见徐昇正盯着那碎成几段的簪子若有所思,她忍不住插句话,“这东西是你自己打碎的,可不能赖在我的头上!” 徐昇突然轻笑两声,将拿着盒子的手背于身后,“郡主折回来不是为了这件小事吧。” “这些时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细细想过都是从我拿出怀陵匕首就轮番上演,看在我费尽心机,丢尽脸面也许曾讨到你片刻欢愉的份上,你可否告知于我怀陵匕首与你究竟有什么干系?” 徐昇盯着贺玉姝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出来,“怀陵匕首曾杀死我母亲。” 第62章 第陆拾贰章 “什么?” 贺玉姝不敢置信,她从凃渊讲的故事以及当时与徐昇的对答当中也得知徐清杳当是徐昇生母,心中存着这个秘密连贺沥都未告知。现在……现在说怀陵匕首杀了徐清杳? 犹记得贺沥曾讲过,怀陵匕首普天之下只有两把,绝无可能仿制,而其中一把在贺沥手上后来转送于她,还有一把徐清杳当年送给了文端颐,那是文端颐…… 贺玉姝赶紧摇摇头,心中断了这个想法,若真是文端颐,他也不会养着徐昇这么多年,他心机筹谋远胜于她断然不会不明白斩草除根这个词。 “此言当真?不……不对,你说过你出生以后便未见过生母,你是如何得知她死于怀陵匕首之下?” 徐昇看着她愕然的脸,心中竟也松口气,干脆一吐为快,“我娘留下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两相知》的乐谱,还有一个则是怀陵匕首的信息。那晚当你拿出那件东西时我一眼便认出,也曾问过你东西的来路,既然东西是贺将军的,那他极有可能是……” “这绝无可能。”贺玉姝匆匆打断他的臆测,将随身携带的怀陵匕首拿出来,“我不久前听我爹说起过关于怀陵匕首的故事,这世间确实只存两数。一把被我要了来,还有一把则在文阁老手中。” “这……不……不可能!”徐昇显然有些难以接受,一直以来他心中认定徐清杳是被怀陵匕首所杀,如果贺玉姝说的是真的,那么……可他是文父啊!“即便如此也无法证明你父亲的清白。” 贺玉姝见他执拗,心中长叹口气,便将那日从贺沥处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一个是兄妹之情,一个表男女之意,这二人你我都知无可能,会不会你已从一开始就出了错,或许那根本就是一页废纸呢?” “是吗?”自顾自的问着,徐昇愣了半晌后才慢慢转身,脚下一步一顿地往回走,贺玉姝眼瞧着他踉踉跄跄的身姿,干脆走过去将人一下背到背上,疾步踹开徐府的大门,顶着内外院人诧异的眼光,将徐昇放到床上,然后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话,转身离开。 跟到床边的阿欢,只想着那句“这次算是你欠我的,你也还是要还的”是什么意思,谁欠谁的?欠什么了?空有疑惑,无人解答。 徐昇睁着眼睛看向头顶上宝蓝色的床幔,脑子当中却是不断的回想刚才贺玉姝说过的话,心中亦没有片刻怀疑过贺玉姝是诓骗他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已看出来贺玉姝平日里虽油嘴滑舌了一点,但大事上面不会隐瞒,有仇必报也是他所奉行的准则。 既然如此,那怀陵匕首的线就这般断了?他又该从何处查起呢? 蓦然间徐昇脑海中闪过什么,他猛然间坐起,看向旁边被他吓了一跳的阿欢,问道:“你在村子当中生活多年,可曾听长辈提起过你们当初为何会在那里隐姓埋名?” 阿欢想了想小时候湘婶子说给她的话,“我听婶娘说只是为了躲避战乱才逃到那里,其他倒并未多说什么。” 徐昇挥了挥手让阿欢退下,他记起来了,当时涂渊说过他在平阙城找到道樗音的时候她正帮着徐清杳的族人逃避朝廷追捕,如此想来徐家定有人能和朝廷扯上关系。 之后的几日时间里,徐昇派出去不少的人四处查访约二十年前朝廷当中徐姓官员因各种原因落马被抄家查处,甚至诛连旁族的案例。案头上是汇聚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徐昇所需要的。他也曾想过想要直接去问文端颐,但想起清明时节祭拜他娘时文端颐的言辞,徐昇觉得他未必肯开口,这桩事情还需他自己来。 既然明着的信息都无用,那么可能徐家牵扯进去的事情是被圣上下令死守的,一旦有人流传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以致城内不少上了年纪的老臣都三缄其口。那唯一能查探到的就是宫内的史书了。 徐昇当初寻找自己身世的时候,也曾接触到曲嫣然以便间接从其父那处探到相关信息,可后来被贺玉姝给搅黄了计划,只能作罢,现在在想接触也是不可能。 徐昇心中思索当初文端颐为他指明的那条路,当真科举入仕吗? 他这边没想明白,贺玉姝抱着小元宵也不肯撒手,这般可爱的小东西当真是要还回去?她可舍不得,不过既然话已经放出去了,她贺玉姝也是言出必行的,大不了到时候带上银子同徐昇将这小东西买下来便是,他若不同意那便再多花点银子? -- 第106页 定日子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竟然撞上了长公主的诞辰,如此一来时间只能是又往后推一日。 长公主寿宴在五月打头,天还并未真正热起来,惠风和畅。 长公主素来喜欢热闹,贺玉姝特意拿着早就备上的礼去了个大早,到公主府的时候府门前已经热闹起来,除了府上负责招待引导的小厮,还借调了一些城卫司的人负责安防。 比起之前的琼花宴,府内的景色变了一番,又是另一种风情。穿过几个垂花门,走到回廊尽头就是正厅。 贺玉姝到的时候正厅内已经坐了不少人,丫鬟引着她入座。巧的是她边上紧挨着江蜜,只不过她一时忙着同明沅沅说话尚未顾及着。 环首四顾,正厅很大,东边是女客,厅中间从上空悬下一丈轻纱直直绵延到门口而去,与西边的男客两两分开,耳边隐隐约约可听见那边传来的笑闹声,引得这边贵女引颈而望。 长公主尚未到,贺玉姝枯坐无趣便凑到江蜜跟前,明沅沅最先看见她,抿着唇笑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贺玉姝打量她一眼,明沅沅初为新妇,或是夫妻恩爱日子甜蜜 ,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极了。“刚来就看见你们两个悄悄话说的兴起,哪里还顾得上我呢!” 酸言酸语听的江蜜捂嘴直笑,“也没什么悄悄话,就是和沅沅说说茂成郡主干的傻事……哎,你别瞪我,我说的可是茂成郡主这可不关你贺晚晚的事。” “你都说什么了?” 江蜜: “无非就是花钱讨美人欢心,结果什么都没看落着,还自己惹了一身闲话。” 贺玉姝满不在乎,“这城中关于我的闲话什么时候少了?你看我什么时候在乎过?” 江蜜脸上满是讶色,“这回可不一样,平阙城中传闻徐昇赴你定国将军府宴请结果受尽欺辱回家一病不起,现在城中都在议论你定国将军府,这你也无所谓?” 第63章 第陆拾叁章 江蜜的话沉沉地敲在贺玉姝的心头,她是当真不知道这一段传言的,定国将军府才是徐昇犀利言辞下的受害者,现在竟然位置调换成了加害者! “你不知道?”江蜜见她脸上几度变换的神色,心下了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虽不知真实情况到底是哪般,我们心中还是站你那边的,毕竟徐昇上了定国将军府你还能让他受委屈不成?不过要我说你还是收收你的心思吧,这男人看着就不是个你能拿捏的住的,你仔细数数这些日子你换了多少的招数?有奏效的吗?光那白花花的银子就砸了多少?也就你不知道心疼!” 贺玉姝本想反驳,但张了张嘴最终也未吐出半个字来。恰逢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传唤声,是长公主和驸马过来了。 今日是长公主的大日子她穿着一身合身份规制的宫装,显然是从宫内刚刚回来的,左手边是驸马,右手边是平阳公主毓庆,身后则跟着七皇子宫无瑭。 宫无瑭的面孔对于各世家贵女来说是格外陌生的,此前在长公主府举办的各类宴会上并未见过此人。知晓平阳公主喜养面首众人的想法一度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虽通身的气派不像,那还不许平阳公主将其收拾打扮一番吗? 原本都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思,但在听到长公主点明其身份的那一刻众人目光变得火热。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七皇子!养在中宫膝下的皇子!还未等众人多看几眼,驸马与宫无瑭就去了正厅西边,众人心中满是遗憾。 长公主说过几句话便开始传宴,有用不少的歌女前来助兴,她自己则是端着一只酒杯端看着席间的这些人。 虽说是寿宴但实际上也在观各贵女的德行,七皇子还未娶妃,此次回京父皇便和母后说到过此事。今日去给母后请安时也听她问过自己看法,当时虽未说什么,但眼下倒可以观察一二,平阙城有家世的女子八、九数都在此处,虽不是一母同胞,若终有一日七皇子荣登大宝,她与妹妹也才能更好过一些。 刚开始还有些拘谨,渐渐地气氛就放开了,各类小游戏层出不穷,两边的热闹都纷纷吸引着彼此。这时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来了,只是带来了好几车的烟花,说是晚上让长公主府上也热闹热闹。 这般热闹众人可不愿意错过,两相磋磨下,宴会的时间就被拉长了。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风吹进来,横隔在中间的轻纱被吹的皱起,两边光景一览无余也就再也没有遮挡的必要。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主意,两边就开始对起诗来,由长公主拟主题词轮流进行飞花令,输得人和他的上一个人都要罚喝酒,每个人都要参与不可推辞。 贺玉姝在平阙城中是众所周知的没文化,所以她被罚喝酒也实属正常,但偏偏她上面的那个人是徐昇。 这般情况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贺玉姝并不在意,举着杯子遥遥相敬。热闹未看成功,游戏继续,众人心神也不放在这两人身上,只是一个没注意贺玉姝带着杯子提着一壶酒径直去了男客那边。 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正欲叫住她但被长公主拦下,反倒是让她在徐昇的案几旁边放了个蒲团。 贺玉姝盘腿坐下,将二人的杯子里面都斟满酒,想起今日江蜜说的话,她心中火气甚大,言语中更是冷硬非常。 “徐公子颠倒黑白的本事着实让在下佩服,一夕之间城中百姓竟都向着你说话,实在是高。”说完直接端着酒杯同徐昇的碰了碰,一饮而尽。 -- 第107页 徐昇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他同样喝下那杯酒,作出解释,“此事与我无关,我知你不会信,但大可去查。” 这件事情便到这里了,贺玉姝转头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每说一句话便要同徐昇碰一下喝杯酒,徐昇也没推却,贺玉姝喝一杯他就跟一杯,眼瞅着这二人倒不像是在喝酒谈心,反倒是一心想将对方灌醉一般,但也并无人敢上前阻止,只能是当做没看见罢了。 酒是喝了不少,两人却丝毫不见醉意,反倒是两边的人都纷纷醉倒不少,还有些人喝醉酒就开始闹腾起来。 长公主也担忧两人喝出个好歹来便不让荣青在拿酒给他们,反倒是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吩咐送荣青开始准备放烟花。一听到这众人纷纷开始走到院子里,徐昇两人起迟了些就落在人口,贺玉姝嫌弃院中拥挤,便直接拉着徐昇飞上屋顶。 烟花一朵朵在夜空当中绽放,贺玉姝托着腮死死盯着那处,半晌开口问道:“我舍不得你送我的那只猫儿,你可否留给我?” 饶是流量再好此刻的徐昇脑子当中也有些发懵,他向来性格固执,一直遵循自己的那套法则,他一脸正经的交代:“既然要还那就要还个干净,这样拉扯后面又会生出事端来。” 贺玉姝心中不满地嘟囔句:“小气鬼”然后就开始掰着手指数徐昇欠了她什么东西,“一块玉佩,一把古琴,一本古帖,一把剑……两次背背。” 说起剑,徐昇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邬杭拿给他的那把,至于两个背背……“不只是那天晚上府门前的那个吗?还有一个是……?” 贺玉姝目光有些呆滞了,瞅着已经静下来的夜空,非常不雅地打了个酒嗝,半晌才慢吞吞地回应道:“你从百溪山滚落下去的那次我背着你走了好久,你是不是想抵赖?你那次胳膊都脱臼了还背着你,你一定……一定要还的!”说着朝着徐昇伸出双手。 徐昇那次昏迷许久,但隐约知道身边的人就是贺玉姝,他看着现在就要收取回报的贺玉姝,一时之间颇有些头疼。 “欠你两次,上次去内城楼上面看星星你睡着了是我背的你回家,这便还了你一次,还欠一次下回还好不好?” 贺玉姝闻言眼睛瞬间变得湿漉漉的,“不好。”然后皱着眉想了半天,“你刚才才说过要还就要还干净的,否则后面会生出事端来。” 被她用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堵回来,徐昇无法,站起身看了看下面院子里的人早已经散去,他一把拉过贺玉姝的手,贺玉姝本也是想站起来的,未料到徐昇突然发力,以至于她整个人朝着徐昇扑了过去,两人都有些微醺,脚下不稳竟齐齐滚下了屋顶。 徐昇清醒片刻搂过贺玉姝刚刚落地脚下微软,二人双双跌了下去。 贺玉姝摇了摇头看看现在的处境,她低头瞧着身下的徐昇,脑中瞬间闪过他身子不好的信息,刚想起身但又困于他的那张好看的脸。 原本伸出来欲扶他的手杵在徐昇脑旁,贺玉姝就着月色朝着那双略显得有些惨白的双唇低下头,覆上去,使劲儿吮了一口。 抬头看着湿润还带着艳色的唇瓣,贺玉姝满意地感叹道:“美人儿,还是这般最好看。”说完跌下去脑袋挨着徐昇的便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一口不够,本来想写两口的!!!!! 第64章 第陆拾肆章 长公主寿宴一过,这天儿也热了起来,贺玉姝有些苦夏,尽管这夏才刚刚开了个头。她依旧恼得很。 对于那天的记忆,她脑子当中已然有些不清晰了,事后也并未听人提及过,只是贺夫人见她一身酒气,烂醉如泥之时大发雷霆。迫于贺夫人的权威,贺玉姝窝在家里每天一封悔过书。 足足七日,方得自由。 贺玉姝在府中思过的这几天日子里,贺夫人在心中对于这段日子以来颇招她厌烦的人进行深刻剖/析。 一是厌徐昇那日将贺沥气倒,特意为他设宴,邀至府上,却不想得到这般结果,枉费她之前为他说的那些好话。 二是心忧贺晚晚对徐昇仍有情,若是如此那可真的就难办了。 此类担忧她不敢当着贺晚晚去说,最后只能是同两个姨娘说道说道。 贺玉姝在家中偷着吃寒瓜,寒瓜盛在六月末,此时依旧为时尚早。贺夫人总也不许她多吃寒凉之物,故而贺玉姝总是偷摸着,过一时之瘾。 这日贺玉姝刚刚享受完短暂的快活时光,素云与春鹊同时过来。因着见到贺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有些莫名的心虚,贺玉姝下意识地忽略了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的素云,而是跟在春鹊的身边去了贺夫人的院子。 兰石居内去年移植过来的姚黄开的正好。 对这几簇花贺夫人可是相当上心,不少时候贺玉姝前来请安就看见她在浇水修叶。对于这花贺玉姝并不感兴趣,但心中还是有几分感恩的,就因为它们她躲过了不少的责骂。 院内静悄悄的,贺玉姝到的时候内厅外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她随着春鹊走近时才听的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 还未听上几句就被叫了进去,原来是府上要裁制夏裳特意叫她过来挑选布料花色。贺玉姝依着自己的喜好随意指了几种布料就被贺夫人给打发走。因那七日悔过书的缘故,使得她在贺夫人面前格外乖顺,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为过。 -- 第108页 回了归鸿楼就见素云一直等在那里,手中的书信拿过来随意扫了两眼就被贺玉姝放在一旁。吩咐人为她换上最喜欢的骑装,去马厩里牵来疾风,翻身上马,谁也未带便一路狂奔而去。 如此行色冲冲,来去如风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五日,直到贺玉姝坐在马背上被尚小将军一路牵着回了平阙城,这才算是真正地热闹起来。 尚小将军是飞龙将军的独孙,父母早亡,自幼长于祖父膝下,因极受溺爱的缘故为人颇为桀骜不驯,伙同飞龙将军旧部几个世家子弟在平阙城作威作福,由来已久。此次贺玉姝收到的书信正是尚小将军的。 尚小将军极为喜欢跑马,家中养了不少的珍品,时至五月马匹进入发/情/期,因不想爱马后代被杂了血统,苦苦寻觅其他宝马,但尚小将军眼界颇高,一般之流入不了他的眼,恰逢这时听闻定国将军府引进一批宝马,他就打上了主意。 虽同为武将,定国将军府与飞龙将军走的并不算近,与文人相交不同,武将走的近了便会引起上位者的疑心,尤其还是贺将军与飞龙将军这般传奇人物,思量到最后尚小将军就想到了贺玉姝。 以信相邀,约贺玉姝前去跑马。 贺玉姝在府中着实闷得慌就应下了。赌约很简单,若贺玉姝輸了,府上的马匹任由尚小将军挑选配/种,若尚小将军败了,就亲自为贺玉姝牵马在平阙城游上一圈,故而才有了今日的这般场面。 两位传说中的人物不曾有交情,未想到两家的后代就这般掐了起来,城门口的奇景被一传十,十传百的在平阙城扩了出去,不少好事之人跟在后面看热闹。 这股风自然也是钻进了徐昇的耳朵里,经那日贺玉姝在府门前所说的话以及长公主寿宴上面发生的事情,他静思几日依旧未将心中的情感理个清楚,这时就听见城内的种种传闻,想了想就给贺玉姝去了一封信。 这东西自然也是被压下了,贺夫人为了阻止贺玉姝与徐昇之间的往来可以说是煞费苦心,而徐昇这一次注定白等,这一等又是好几日的功夫,转眼间就到了一年一度的璋英华会。 所谓的璋英华会是由苍明帝下令召开的,时间定在每年五月十八,璋英华会分为文试和武试两场,参赛人皆是朝中文武百官的子女及城中有些许名望才华之人,不拘嫡庶也无身份差别,均一视同仁。 文试胜出者若是男子则谋个翰林侍书的差事,日后想要往上走亦方便许多;若为女子则可为女官,专为中宫效力。 武试胜出者一可为天子近侍,二可入军营为小旗,但此项并不允许女子参赛。 往年里面的璋英华会贺玉姝常常都是文试那群人当中凑数的,今年却是突然动了歪心思,虽徐昇往日里将话说的狠绝,但丝毫不影响她为达到目的而做出的努力。 贺大哥元衡是负责统计璋英华会参赛名单的人选之一,那晚贺玉姝特意带上准备好的酒去到元衡的院子里面,三杯两盏之后元衡有了醉意,贺玉姝便偷偷溜到他的书房,擅改了自己的名字还将它加到武试的名单里面,想了想又在另一个名字下面写了几个小字,确认无误以后悄悄离开。 璋英华会前一日贺玉姝特意去寻了明沅沅帮忙为她易容换脸,然后直接宿在了江蜜的闺房,次日换上自己准备好的装备,早早地去了城门口排队等待检验。 ‘官二代’们在这热辣的天气里头顶上尚且还有一处遮凉的地方,从城中选择出来的这些人就未必有这般好的待遇了,只能坐在太阳底下一直等待,直到午时苍明帝方才远远地露了个面,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了文端颐,他只需决赛当天在来坐镇便好。 贺玉姝抬眼看了看四周,瞧见不远处的徐昇,她心中皆是得意。只是未曾想到三日后她在武试的队伍里面一路打到了只剩三人的决赛时都未见到徐昇,她明明记得当日改动参赛表的时候为徐昇选择了武试,现在这算什么?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快要上场的时候听见旁人的人议论文端颐养子文采斐然的时候她才找到原因,不过想了想主持璋英华会的人是文端颐,她心中多少是有些明了了。 “武试第七十九场,严江涛对战钱肃。” 听到自己的“名字”,贺玉姝赶紧上台,见对面亦是不好惹的人物,她心中有自己的成算,本是想着借着璋英华会的名头可以与徐昇在武试上面可以一较高低,现在如意算盘落空,而她因为不想让人认出自己来,硬生生的改变了自己习以为常的武功路数,这一场场下来不可为不辛苦。 既然武试遇不到,贺玉姝打算见好就收,只是没有想到与钱肃交手中因要小心的藏着自己的招式就愈见窘迫,最后硬生生被激发了热血,再也顾不得下意识使出一套功夫来,直到那人被打到台下,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刚才她一时大意竟使出了贺家功夫! 边上的看客也是震惊非常,因能待在此处的必定是对于武功路数有所了解的,贺家功夫又是贺沥亲创,传的不过是定国将军府几人,现在看着台上极为陌生的面孔竟完整的使出贺家功夫,他们如何能淡定?人群中一下子炸了开来…… “这人是谁?怎么会使贺家功夫?不是说贺家功夫只传贺家子女的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莫不是贺将军在外面养的小的?贺夫人年轻时那可是出了名的泼辣,贺将军在外面看上的人定然是接不到府中的,那只有养在府外,哪个男子不想儿子的,定国将军府是有三个,可一个亲生的都没有,哪能不遗憾的!” -- 第109页 “严松涛?这个名字确实是没有听到过,显然不属于城中崭露头角的新秀,这人又是怎么进的璋英华会?这其中定然有贺将军的暗中操作!除了儿子以外谁还能让他这般费心?” “说的不错,嫡女虽是茂成郡主,但明显是个不争气的,贺将军当然要为自己好好的打算打算。” “……” 未参加璋英华会但依旧在旁边观看的贺家三兄弟心中悬着的那把刀还是落下了,贺玉姝自幼是跟着他们一起习得武,在她第一场比试的时候,他们已然是将人认出,故而一场不落的看到现在,心中的担忧也成了真,但事已至此他们能做的就是面对旁人的疑问始终不松口,再则就是在贺沥问起来的时候想办法为贺玉姝顶着。 只是还未等到他们想到什么办法,宫内当晚就有消息传出来,有一贼人盗取丰贤楼的明德佛经,被宫内禁卫长发现,二人交过手,禁卫长被打成重伤昏迷不醒,一时之间平阙城内禁严,璋英华会暂停。 明德佛经是东渝皇室传承已久的圣物,传闻是开国大帝梦中与仙人论道,醒后一笔而就,内含可保东渝万年基业的秘密,历代皇帝视若无上至宝,如今一朝被盗,兹事体大! 城内来来往往都是搜查的禁卫,不少可疑之人被下了大狱,风声鹤唳,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眼瞧着事情即将陷入僵局的时候,誓死守护明德佛经的禁卫长醒了,由他亲口所诉,盗取明德佛经且重伤他的人使用的是贺家功夫!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后面可以正常更新啦。 第65章 第陆拾伍章 启明殿内,苍明帝端坐在上位,常年侍奉在身边的木公公早已守在门外,太医院院首张崇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额间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砸在地上。 君臣两两相对皆是无语。 半晌苍明帝批复奏折的朱砂笔刚刚放下,顺手抄起旁边上好的白玉茶盏掷了出去。 张院首吓的一个哆嗦,心中不敢有任何的迟疑,颤着声音回复道:“臣该死,臣有罪。” 苍明帝虚眯着眼看向底下跪着的人,心中涌起磅礴的杀意,但也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他起身绕过龙案,慢慢走下台阶,一手背于身后踱至张院首旁边。 “张爱卿,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罪?” 张院首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出声来,只得是额头狠狠砸在地上磕出几个响头,心中万般翻转,最后才喏喏地道:“老臣……老臣确保当时开出的药无半点差错,也是亲眼看着贺将军喝下,如今……如今……” 苍明帝在张院首背后站定,闻言抬脚就是一踢,“无半点差错?那贺玉姝是如何生下的?现在凭空又出来一个外室子,莫不是当初就是你们串通好了诓骗朕?” “臣不敢!” 昔日敖原之战中贺沥身负重伤,整整卧床半年才见好转,张崇当是也只是个小小医官被指派到贺沥身边,帮其调养身体。对于守护东渝的战神他心中敬仰有加,只是未曾想到会被苍明帝贴身内监指派为贺沥下绝育的药。 一方是顶天立地的英豪,一方是大好的前程,两相摇摆之下小小医官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张崇依着苍明帝的意思为贺沥下了绝育药,但分量并不如传禀的那般重,贺沥仍可有子嗣只不过机会微乎其微,所幸几年之后贺夫人有孕生下贺玉姝也才不至于绝了贺沥的血脉。但也因此爬到院首之位的张崇被苍明帝所猜疑,甚至他心中坚信若当初贺夫人诞下的是个男孩儿,恐他早已命丧黄泉。 只是贺玉姝的出生已经是撞了大运,这会子哪里还会有什么外室子出来?若为贺沥亲生子嗣,张崇是万万不相信的。 “陛下,臣也听闻那个严江涛看着面向老成,其年纪必定是较茂成郡主年长七八岁,莫不是贺将军年少时留下外面的?” 苍明帝背对着张崇,看向旁边架子上面的香炉冒出的袅袅烟雾,脑中忆起往事来。 昔日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身边聚着的都是些居心叵测之人,当时皇权之争甚是激烈,他观望着并未直接涉足其中,也是因此皇位阴差阳错落到他手上。彼时内忧外患,山河破碎,他聚集有能之士于身旁,重整山河。 那时的岁月的确让人相当怀念,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百姓之中对于贺沥的呼声越来越高,而且传闻当中的贺家军贺沥始终瞒着他,也是因此两人越走越远。出于对贺家军的忌惮,苍明帝无奈之下让人给贺沥下了药,他可不敢看见贺家下一代成长起来,贺家军只能止步于贺沥。 虽与贺沥渐行渐远,但对其行事作风苍明帝心中也还是有些了解的,贺沥为人非常洁身自好,若是说有什么外室子那断然是不可信的,且贺沥与沈兰情意甚笃,根本就容不下第三个人。 “真相到底为何,你且好好查探查探,务必要验明那个严江涛到底是何人,此事朕不想再看到任何变故。” “老臣遵旨。”张崇脚下虚浮的出了启明殿,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管事情如何难做,至少现在看来小命是保全下了,早知会有今日这么多的事端当初就不该留下那一念的仁慈。 不知自己出生如何艰难的贺玉姝此刻正被贺沥罚着跪祠堂,璋英华会上面的事注定是瞒不住的,贺沥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将试图蒙混过关的贺玉姝揪出来,尤其后面还听闻明德佛经被盗的消息,他心中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 第110页 知晓自己这个闺女尚且没有闯进丰贤楼在宫内禁卫的手下全身而退的本事,贺沥自不怀疑此事与她有关,白日间‘严江涛’现出贺家功夫,晚间的盗贼用的也是这种武功,这未免太过凑巧,贺沥心中不由思量更多,让贺玉姝罚跪在祠堂也是为了她好。 未至晚间,宫中禁卫围住了定国将军府,要求搜府调查明德佛经被盗一事,最后还带走了贺沥,至于定国将军府中的其他人则是禁止外出,也不允许外人探望。 贺玉姝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夜深了,贺夫人想瞒着她,但又如何能瞒得住,原本众人以为会冲动行事的贺玉姝难得的稳了下来,早早回了归鸿楼。 归鸿楼二楼的书房,室内烛火未燃,从窗边照进来的月色中隐隐约约可见室内端坐着一个人。室内虽暗但贺玉姝心中一片清明,将这几日之事反复咀嚼之后,才知自己一时兴起竟给全府上下招来这般大祸,定国将军府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上位者心中的一根刺,这回被人死死拿捏住,根本反抗不得。 所谓明德佛经贺玉姝早就有所耳闻,曾经无意间听得毓庆提起过丰贤楼内是有供奉不少的佛经,其中多数确实是由东渝开国大帝亲自抄写,但并不如传闻当中的那般有什么治国之策,反倒是一些让人心神清净的禅语,又因是先帝传下根本就不会有人打开去看,毓庆也是误打误撞才知。 楼内一共一百五十卷明德佛经,每一卷的内容一模一样,贺玉姝不信那个所谓的贼真将所有的佛经都搬走了不成!只是眼前的困局必须得想出个办法才行。 楼内枯坐一夜,万幸贺玉姝心中已有应对之策,她翻遍玉书房内的佛经典籍,删减挑选之后一一誊写下来,一共八份,只是该如何将这东西送出去呢? 不少人认定此番事件定与定国将军府脱不了干系,皆是在一旁观望,也有不少人想看看这个曾经的传奇在这一场风波之中是否依旧会屹立不倒。 定国将军府前面的这条街全部戒严,鸟雀见之都要绕道,这日戌时三刻有人在不远处发现一具无头男尸,据依照打扮来看分明是当日璋英华会上‘严江涛’的模样,连同身形都差不了。 此发现引起轰动,以防万一仍有少部分禁卫留在此处继续□□定国将军府,剩余人皆是奔着男尸而去,就在这个功夫一人偷偷溜进定国将军府,无人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我一定粗长! 第66章 第陆拾陆章 徐昇避开众人耳目到归鸿楼的时候,贺玉姝正在用膳食,比起府中其他人担忧的食不下咽的状态贺玉姝就显得格外特别,眼前虽有困境,但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出应对之策来。 只顾着筷中的珍馐,还是怀中的小元宵先发现站在门外的人,它警惕地咪呜一声,随即将小小的身子缩到贺玉姝怀中,寻求庇护。 贺玉姝抬眼望去,见到徐昇心中也颇有几分意外,她头偏了偏,“可用过膳了?府中厨娘今日做了三味鱼,味道极好,可要尝尝?” 徐昇轻轻撩了下衣袍,走进去坐到贺玉姝的对面,方才摇摇头。 期间素云端着一盅汤过来,瞧见徐昇心中也是诧异,不过瞧着贺玉姝不动如山她聪明的没有多嘴,反倒是站在门外即守着不让外人进去,也防着徐昇对贺玉姝构成威胁。 小元宵试探半晌,终于从贺玉姝的怀中溜下去,在徐昇的脚边来回转悠,见他不为所动,胆子就更大了些,伸出瓜子锋利的指甲勾着细软的绸缎一路爬上去,蹲坐在徐昇的膝头,歪着小脑袋打量他。 这人它不认识,蹲了片刻识得无趣便又迈着小短腿回到贺玉姝身边。 吃饱喝足,接过素云递过来的温热毛巾擦擦手,贺玉姝抱着小元宵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端看了徐昇片刻,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徐公子不会再登我定国将军府的大门,今日到访着实令人意外,不过眼下这种情景也恕府上无法招待。” 微微抿着唇,徐昇并未有同她辩驳争论的心,反倒是询问她:“眼下困境,你可有应对之策?” 贺玉姝想起昨天亲手誊写的那些东西,她点了点头。 “之前之事是我鲁莽,为表歉意此事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闻言贺玉姝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刚才徐昇是道歉的意思? 徐昇还会道歉吗? 尽管如此贺玉姝依旧是摇摇头,徐昇心思太过难以琢磨,贺沥被气倒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再经历那些,尽管此刻她确实需要人去办一些事情,但也不愿和徐昇有过多的牵扯。 徐昇静静地盯着她片刻,见贺玉姝那游移不定就是不敢看向他的目光,他心中便已经明白了。起身伸手从贺玉姝怀中抓过小元宵提在空中。 “口是心非的人可养不好我的猫仔,既然如此我还是拿回去自己养着吧!” 贺玉姝见状欲去抢,但动作未有徐昇迅速,见空中扑腾的小东西,她心中着急口气也愈发冲了起来。 你总是这般,我们于你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兴起了就逗弄两下,不高兴了就弃如敝履,这猫你若要了拿回去便是,左右一个口是心非嚣张跋扈的女子也养不出什么好猫来!” 徐昇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心中有片刻的无措,随即将猫又乖乖地还了回去,“你……我……” -- 第111页 贺玉姝瞥了他一眼,“我什么我?你不是答应过我这猫我可以留下的吗?怎么?现在是反悔了不成?” 徐昇摇头,刚想问前两日让人拿过来书信可有收到,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心中还在思量今日跑的这一趟是否是个错误决定,未和解还将人又气上了。转念就想走,却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真不需要我相帮?” 刚想点头,迟疑片刻,贺玉姝话锋一转,“那还是要的。” 两人凑在一块儿,贺玉姝郑重的将事情托付给徐昇,又目送他渐渐隐入夜色中。 无头男尸的身份依旧在查,但未见头绪,定国将军府外的禁军也丝毫不见减少,贺沥被带走以后再也没有了消息,任府中的人再如何着急打探也只是徒劳无功。 如此过了两日,事情仍未见进展。又一日辰时,街上热闹起来,随处可见的都是剃着光头,手捻佛珠的和尚,自平阙城四条大道一一向前,径直朝着宫门而去。其中不少百姓已然认出这些和尚都是平阙城有名的几所寺院当中的。 人流越来越多,不到午时便已有数千人之多。 宫门前的守卫几次要求和尚们速速离去,但始终劝说不动,又不敢直接动手恐造成流血事件和民众恐慌,只能是赶紧上报上去。 和尚们也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只是在宫门前静坐,然后集体诵经,朗朗经声在平阙城上空飘荡,闻之让人心中一静。 苍明帝端坐在大殿之上与几位朝臣商议政事,正说到要紧之处就见木公公匆匆而来,因东渝开国大帝与僧人的关系,以至于佛教众徒在东渝国的地位较高,苍明帝决心亲自去瞧一瞧。 一开始他只是想着借着突然冒出来的严江涛和群臣的议论在定国将军府上做些文章,但万万没料到今天的场面。他心中猜疑,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明黄色的身影在城楼上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被下面聚集的民众发现,未曾有人引导,就见下面的民众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僧人们一见苍明帝纷纷停下诵经的声音,然后之间有几位身穿红色袈裟的老和尚站起身来,手上均是捧着一卷卷黄色的经幡,几人各自报出家门,只见其中年纪最长的慧无方丈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佛法渊源,佛心皈依。我东渝佛道鼎盛一时,集天下佛理经书于大成,然最神圣之法供奉在宫内的皇家寺院,原本无缘得见,只是两日前各家寺院供奉的佛祖像有异,经细细查看方才发现佛祖手持一卷经幡,斗胆打开一看上面竟是写着明德佛经。” “世人皆知明德佛经历来都是皇室典藏,今突然出现在众寺院之中实乃不寻常,经一番打听才知并非我一家寺院如此。今日特意率领众弟子将明德佛经捧至御前,一则恳请陛下一验真假,二则若真是明德佛经,现出现在各寺院之中想必也是感应先帝遗志弘扬明德经典,还望陛下恩准众寺院可布道讲传明德佛经。” 一番话听的苍明帝铁青着一张脸,哪里来的佛经他倒是不清楚,但万万不可能是明德佛经,因为明德佛经一直供奉在丰贤楼根本就未有遗失,且佛金当中的内容他几天之前早已翻阅的一清二楚,现在如何来验? 骑虎难下之际他让身边的内监亲自去将慧无方丈手中的佛经呈上来,翻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密密麻麻的经文,心中思量一番干脆应了下来,“此乃明德佛经无误。” 此言一出,下面一众僧人皆是跪拜。 “今东渝百姓安乐,再无战乱之祸,流离之苦,明德佛经中所言皆以实现,再藏佛经于皇家寺院也是无益。从即日起各大寺院可传诵明德佛经,望将先帝之德扬于天下,传于后世。” 众僧应诺,百姓欢腾,齐贺万岁。 这时只见慧无大师又言,“承陛下所言,东渝和平已久,既是先帝之佑,陛下良政,亦不可缺贺将军微添光芒。今先帝有意将明德佛经传于天下,还恳请陛下网开一面,不使忠良之血溅染先帝圣名。” 苍明帝未当中给出承诺,只是先行离去,待有人通传外面僧人皆已离去之后,他方才下令放出了贺沥,亦将定国将军府的禁卫全部调离,只是还有言严江涛擅闯宫闱,重伤重臣,其行难恕在定国将军府未交出此人之前贺沥不可擅离平阙城一步,若有违命夷其三族,同时贺玉姝茂成郡主的封号也被摘除。 君心难测,此令一出,贺沥是出了大狱,但却也进入了更大的牢笼之中,严江涛定国将军府是交不出的,他便只能余生老死平阙城。 贺沥出狱的这一天是定国将军府三位公子亲自去接的,身上穿的依旧是那日被带走时穿的衣裳,头发有些许的凌乱,人看着也有些许的憔悴。 一路回府,贺夫人和两位姨娘亲自在府门外迎接,他一眼望过去未看见贺玉姝便问了一句,贺夫人搀扶着他,“在院中呢,你自己去看,她此番闯下这般大祸,还有什么脸面见你?” 走进府门刚踏进院子就见贺玉姝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手上捧着一把藤条用粗麻绳扎起来,足有她手腕般粗,一见贺沥她把那把藤条往头顶一举,“不孝女犯下大错,请爹爹责罚!” 贺沥素来宠爱她,也知这回虽是贺晚晚任性了些,但这也只是个由头,苍明帝心中早就打定主意要对着定国将军府开刀,即使不是这一次也必定会有下一次,只要他在一日,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心中的猜疑不会消散半分,这也是十几年来他早已看清的事实。 -- 第112页 伸手想要将人拉起来,奈何贺玉姝固执,贺沥轻叹口气,“此事又怎么能怪得上你呢,命该如此躲不过的。” 贺玉姝两行清泪随着贺沥落下的话音狠狠地砸到地上,最后也是她的坚持,贺沥拿着那把藤条抽了她三下,只不过看着动作虽大,手中却省着力气。 回到室内,喝上口热茶,看着坐了一屋子的人,贺沥脸上满是愧疚,“定国将军府的荣耀就止步于此了,此后不能再福及家室,你们……你们勿怪。” 所谓荣耀无人在乎,只要一家人尚在就是最好的,只不过贺沥虽不说,众人心中也是怨恨极了那个将猛虎囿于方寸之地的陛下! 第67章 第陆拾柒章 经此一事,贺玉姝成长不少,虽贺沥坦言此事她非根本之因,但贺玉姝知晓自己到底是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心中自责更甚,整个人也变得沉默。 或是此事向外界传递出了什么信号一般,虽定国将军府解封,但依旧门可罗雀,泛泛之交躲闪不及,感情深的更是有自己的考量,一时之间贺玉姝也是真的闲了下来,成日里窝在后院纳凉,若是憋闷的慌就开始祸祸树上的夏蝉,直到几个院子的蝉都被粘捕完,这才罢休。 一连沉闷好几日,才想起此次危机得解还需仰仗的一个人,事情刚玩的时候,贺玉姝也同贺夫人说起过徐昇的事情,但当时只是提过一嘴,现在想想还是需要好好酬谢一番才好。想到这里放下手中的物事径直去了兰石居。 只是未想到她刚到这里就听得贺夫人同两位姨娘之间的对话,话语间的人物也好像是徐昇,贺玉姝躲在死角处愣是一句都没漏下,听过才知两日后竟是徐昇的生辰。 既是生辰,那去或是不去却成了贺玉姝现下心头的大难题。 但也仅仅是一晚的功夫她已然做下了决定。 两日后一大早贺玉姝递了封拜帖到徐府,自己则是骑着马到城外等着,约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见徐昇骑着马出来。贺玉姝朝他招招手,随即快马离去。 徐昇今日收到贺玉姝的消息很是诧异,本以为她心头的火气是要过些日子才会消散的,没料到会这样快,他索性退却文端颐那边的邀请,独自一人骑着马赴约。 因喜爱跑马,贺玉姝的骑术很是不错,只是没想到身体赢弱的徐昇稳稳地跟在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这倒是让贺玉姝对他有几分的刮目相看,原本心中还打算减速的念头瞬间消散,干脆放纵自己,跑的更是畅快。 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拴好马,徐昇额间微微有些汗意,随口问了句这是何地,贺玉姝不答,只是让他好生跟着。 两人上山,头顶烈日,一夜无话,很快就到了山顶上,贺玉姝依着记忆里的路线,领着徐昇到了一座墓前,仔细一看赫然是清明那日贺玉姝跟着贺沥与文端颐二人来的地方。 “清明那日我跟在父亲身后一路到此,后来才知这墓碑的主人当时你娘。明德佛经一事之中多谢你出手相助,我无以为报,也知晓你一直寻母心切,心中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知与你。父亲未曾同我讲过太多,我隐约也知此事干系重大,你若执意要查,还请务必谨慎。” 听着耳边贺玉姝的话,徐昇车过腰间系着的白玉短笛,拇指不断擦拭着上面雕刻的图腾与那墓碑上面的一模一样,他沉默不语,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多谢。” 贺玉姝心中琢磨半晌,还是将另一件事情也一同说了出来。 “昔日我们曾上百溪山,下山时你不幸跌坠,我寻到你后,在出山时曾遇见一片坟地,那一大片的墓碑上面也刻有类似的图腾,守墓人与你娘和我父亲都曾相识,所以我判定那墓里面葬着的应当都是徐家的人,你若是不信大可让人上山去查探,只是依着守墓人的脾气,去的人大多无命生还。” 这里面的事情徐昇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再次郑重的谢过,“每件事情都会有个归宿,我追根溯源也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来路,仅此而已。” 贺玉姝偏着头问他一句,“得知了来路必定会承受后面的因果,哪怕粉身碎骨,人神共弃也在所不惜吗?” 难得从贺玉姝最里面听到这样悲观的话,这让徐昇心中禁不住的怀疑她是否还知道些什么,不过这样的疑虑也只是片刻,他轻轻地笑了笑,坚定地答道:“无悔。” 未在山上耽搁太久,下山的时候贺玉姝显得就热络多了,只不过这时徐昇却陷入沉默。两人骑在马上慢慢悠悠地往城内走。徐昇不说话贺玉姝自己闲着也是无聊,干脆就开始给她的宝贝疾风编辫子,未忙活完就听得徐昇问她,“今日可愿陪我去喝上一杯?” 喝酒贺玉姝可没再怕的!当下便应了下来,两人骑着快马进了平阙城直直朝着最好的酒楼而去。 两人上次喝酒还是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单看那次还没分出个胜负高低来,这次倒也可以尽尽兴致。 上好的花雕一坛接着一坛,也不需说其他话,碰杯饮尽。都说心中有事莫要喝酒,菜还未上上来,人已经微醺。 知晓他心中牵挂的事,贺玉姝也是尽量圆其心愿,可万万没有要将人醉死的意思。劝说几句无果,干脆也就随他去了。一边悠闲地喝着酒一边盯着人。 渐渐地两人都起了醉意,徐昇早已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贺玉姝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无法将人挪动,最后只好让店小二帮忙将人抬到马上。 -- 第113页 贺玉姝牵着马,马上驮着徐昇,一同走向贺玉姝前几日才决定再也不会踏入的地方。 徐府下人见到醉意沉沉的主人,赶紧将人送到房内。贺玉姝坐在前厅歇了好大会儿,待酒意散了些去才慢慢悠悠地转到徐昇的房间。门口站着的丰竹本想阻止,但被阿欢给拉了下去。 屋内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一些东西换上新的,所有的窗幔纱帘全部换上了清爽的颜色,让人在沉闷的夏日见之心中一静。 徐昇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胸前,尽管喝过醒酒汤但脸色依旧泛着红,此刻丝毫不见平日里苍白孱弱的模样。 一步一步挪过去,贺玉姝一屁/股坐在脚踏上,双手撑起下颌静静地凝视睡过去的人。 人还是好看的,哪处哪处都另她甚为满意,贺玉姝想起初见之时,那时的她莽撞而为,见到病卧在榻的徐昇时早已惊为天人,只是……只是这人脾气不太好!那把剑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心中越想越是在意的紧,美酒让人的气量也变得小了很多,贺玉姝心中怨怼不断发酵,伸手捏了捏徐昇的脸颊,一松手就瞧见嫣红的一片,心中有些虚意,想了想用手撑起身子,凑过去在面上最红的那处咬了一口,然后才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徐昇醒过来时,贺玉姝尚且还在梦中。虽睡得时间不长,脑中却已渐渐恢复清明。察觉到嘴唇上传来的刺痛,他微微蹙了蹙眉,尽量放轻动作准备起身,却见的趴在那里睡着的贺玉姝动了动,她醒过来了。 转眼已至酉时三刻,因今日是徐昇的生辰,虽未到文府一聚,但文老夫人和文端颐早早就打发了人过来,不光送上许多好礼,连同的还有不少讲究的吃食,当然府上自己也是有准备的,这自然就是便宜了贺玉姝。 佳肴虽美,但午间被酒水麻痹了胃肠,此刻也只是草草地用上几口,期间两人随意地聊了聊,就像是回到以前的那段时光,但中间明明有什么东西给改变了。 徐昇依旧不喜人多,就赏了些菜给奴仆们享用,身边暂不用人伺候。 简单的用过一些东西,贺玉姝心中还在琢磨着是否要走的时候就见徐昇从屋内那处一把剑,眼神极好的她马上就认出来,正是当初自己托邬杭转送的那把剑,逢君。 徐昇拿着剑,走到贺玉姝面前,“我习武只为自保,从不想以此来做些什么。我心中也明白你费心费力在璋英华会上表现是何目的。今日对于你的坦诚相待世安铭感五内,你既决定日后不再与我往来,那么接下来就请你看好了。” 说罢徐昇提着剑就到院子中间,就着天上明月洒下的清辉一招一式舞了起来。 剑法凌厉,无丝毫多余花式,招招夺人性命,身法一绝,舞动间浑然天成,让人一时之间看不出破解之法。原只是谦谦君子的形象,现在看来就像存于天际的惊鸿,灿烂的流星,贺玉姝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人她是抓不住的。 想到此处心中趟过阵阵酸涩,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下一刻贺玉姝就沉迷在徐昇高绝的剑法之中。越看心中越是火热,刚才情感中的怪异被她利索的撇在一旁。 待徐昇耍完这一整套剑法,剑归鞘,他走至贺玉姝身边,看着她发亮的双眼,心中微微意动,随即被他按捺下去。带着微微的喘息,问道:“怎么样?郡……贺姑娘可是看清楚了?” 贺玉姝点点头但又立刻摇头否定,她声音中满是激动:“你这套剑法我倒是从未见过,也还没能看出来其中的破解之法,不过我相信若你在我面前多耍两次,我必能想到克制你的办法。” 徐昇看了她一眼,低头,语气中满是落寞:“今日这套剑法展示给贺姑娘原因有二。一则也算全了贺姑娘的心愿,二则既然断了往来,这也算是为姑娘赠别。” 听他的一席话,贺玉姝心中莫名有些发慌,她下意识的去反驳,“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可不是一套剑法就能还回来的!上一个敢和我做亏本生意的人,坟头的草都青过三回了。不和你真刀实枪的打过一场,我心不甘。” 贺玉姝的话音落下,徐昇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地,这也不枉他今日突如其来的这一招,可算是将人暂时给拉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来晚啦,年底事情好多,公司还没放假,啊啊啊啊啊啊我想放假!!!! 第68章 第陆拾捌章 两人就暂且将之前的事情翻过了篇,日子一晃就到了六月中旬,不少使者团纷纷赶往平阙城,只因朝贺七月初苍明帝龙诞。 这些年东渝国经过修生养息,与临国建立友好邦交,许多饱经战乱的小部落也纷纷归顺,是以在这种也输得时候他们必定会好好地表表忠心。 平阙城已经有许久都未这么热闹过了,许多人围在使者馆外面看热闹。这时两匹浑身似雪的宝马拉着一辆四周铺满轻纱镶有宝石的马车停在使者馆外,一行人皆是骑着高头大马,但瞧着马种品相并不如之前的那两匹好。 车驾停稳之后,前面的人翻身下马,连衣裳都来不及整理就赶紧朝着马车跪单膝跪下,头颅低垂,嘴中叽里咕噜说着一长串让人听不懂的外邦语言。 随后只见层层纱幔被一只素手撩起,从里面先是下来了一个人,上身是湖蓝色的交颈薄衣褂子,下身则是五彩斑斓的条纹长裙,她站定后立马伸手去扶,这时车内走出个一身淡粉纱衣的妙龄女子,头发首饰,面容打扮皆与东渝不同。只听她说了两句番语,跟着就进了使者馆。 -- 第114页 她这一走,人群也热闹起来。 “刚才那个是谁?我年年都来使者馆外面,我可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姑娘。” “瞧着刚才的架势,这准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听说今年不少部落和邻国送来公主准备和亲呢!” “打听清楚了,刚才那个是草原上夷云部落的阿依娜公主,传闻中是个绝顶美人,刚才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夷云也需要送公主来和亲?它坐拥北边三大草原,以贩战马为生,东渝国的战马基本上都从它那里引进,这样的也无法逃脱和亲的命运真是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啦!” “阿依娜公主背后面站着的是整个夷云部落,也不知这股势力最后会落到哪位皇子的手上!” 落在哪位皇子的手上尚不可知,只是从夷云部落的队伍住进了使者馆的那天下午开始,馆内就开始热闹起来,先是不少的皇子遣人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用的还净是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一心想要献殷勤但碍于在苍明帝的眼下,并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 不光是皇子们想尽办法,朝中的各位大臣们依旧是头疼的厉害。苍明帝渐渐老去,各位皇子看着都与皇位由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想要提前站好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有朝一日败落,连累的就是妻儿老小,所以必须慎重。 龙案旁坐着的苍明帝心中也在不断的盘算着,但始终没有拿出来一个主意。下面的文端颐端端正正地站着,因为他不站任何一个皇子的队,平日里能看见的也只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但也只有个别时候在面对徐昇与贺玉姝的事情上态度才会有所转变。 “相之,夷云这个时候送个公主前来和亲,这事你怎么看?” 相之是文端颐的字,平日里鲜少会有人叫,倒是苍明帝时不时地叫着顺口,倒也显得君臣的亲近。 文端颐脸上带笑,低眉顺眼的回道:“七皇子前不久刚刚回到平阙城,陛下也正是考虑着为其选皇妃的事情,臣琢磨着夷云是将主意打到这上面了。” “哼!他们倒是好算计。老七的亲事朕心中早有打算,哪里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附国公主而有所变数。朕眼瞧着这使者馆就要热闹起来了,不妨朕也要再为他们助助兴,朕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儿子这般好本事。” “传朕旨意,夷云阿依娜公主初到平阙城暂住平阳公主府上,由平阳公主为其引荐平阙城中的青年才俊,公主若有瞧上的朕亲自赐婚,君无戏言。” 文端颐领旨退下,走出启明殿外,站在层层台阶之上看着阳光炙热的天空,微微眯了眯眼。阿依娜公主背后势力重大,每位皇子都想要将其收入掌中,无论阿依娜公主落入哪位皇子的后院,眼前朝堂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这不是苍明帝想要看到的,且不管现在阿依娜公主身边有多么的热闹,她最后的结局是注定好了的。 苍明帝的旨意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当中,城中顿时沸腾起来。 平阳公主接到旨意以后第一时间进了宫,她可不愿有人来扰了她的清净,不过从宫内出来以后态度就变了,对阿依娜公主倒是热络不少,这让在旁观望的人更是心痒难耐。 是以之后的两三日时间里面,平阳公主府上很是热闹,来来往往上门拜访的人不计其数。终于平阳公主厌了,直接闭门谢客,只是说三日后会举办宴会邀大家前来。众人识趣总算安分下来。 公主府闭门,但毓庆不能一直将阿依娜拘在府上,这时她便想起一个人来,便连忙写了书信让人送到定国将军府上。 贺玉姝是偷着进来的,现在外面人人都盯着公主府,她可不想自寻麻烦。她心中也清楚这个阿依娜现在就是一块裹着蜜糖的烫手山芋,若不是毓庆邀她,她自己定然是不会凑上前来的,尽管心中对这个外邦公主也是好奇极了,不过在明德佛经一事之后她学会了克制。 毓庆一见她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为两人引荐之后稍坐一会儿便先溜为快,一点也没有主人的自觉。凉亭的圆桌上面只剩下贺玉姝和阿依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按耐了半晌,贺玉姝终于忍不住朝着桌上摆放着的寒瓜伸出渴望的魔爪,抓着一块正要送到嘴边的时候就见对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贺玉姝手中的动作一顿,把寒瓜递过去,“你也来一块儿?” 阿依娜连连摆手。 见她拒绝贺玉姝也不懂什么是客气,三两口便啃完一块儿,舒服地轻叹一声,由衷的建议道:“大夏天的你戴着个面纱不热吗?反正这会儿也没有旁人何不如先拿下来?” 阿依娜怎么会不热呢,她四下看了看,心中犹豫半晌终于摘下面纱。贺玉姝抬头一看就见便觉得这些天听到的称赞还是不够,这般姿色放在平阙城也是排在前列的。 直勾勾的目光盯的阿依娜面上微红,不过她也不是个内敛害羞的性子,反倒是直言道:“我听说过你。” 贺玉姝诧异,她竟不知自己的名声什么时候还传到夷云去了?“那你都听说我什么了?” 说到这里阿依娜眼神亮晶晶的,“你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真真正正的勇士。我小的时候就听阿父说起过,贺将军的事迹我可倒背如流。夷云向来崇拜英雄,我自小苦练东渝国的语言,就想着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他!” -- 第115页 贺玉姝:“……”一口寒瓜哽在喉间,猛咳出声来,“你说什么?你想当我小娘?!” 见她的反应,阿依娜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不对,是嫁给像他那样的英雄。” 贺玉姝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饱受惊吓神魂未定之际,又听的阿依娜开始变身父吹,还挨着与贺沥做对比,不过贺玉姝也没闲心思反驳她,只是虚虚应和着,只是阿依娜不想再嫁给她父亲,无论对方此刻说什么她都能接下来。 阿依娜说了一长串以后,眼含期待的看着贺玉姝。贺玉姝心中思虑一下,试探地说了一句,“你父亲真厉害,不愧是王?”眼瞧着阿依娜满意,贺玉姝轻呼一口气,要讨一个父吹的开心,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第69章 第陆拾玖章 虽是由误会而起,但聊着聊着两人竟觉得有些志趣相投来。 贺玉姝言不由衷地吹捧过阿依娜的阿父,转头又关注起近日来平阙城中议论纷纷的关于阿依娜公主的婚事。 年方十七八正是最美的年纪,对于自己未来的郎君心中自然是有无限的幻想。前几日里登门的几位皇子阿依娜也都瞧过,但并未有真正入眼的。又因暂住平阳公主的府邸之上,自然也没有人同她细说城中的情况,现在她见贺玉姝也算是个爽快的人,当下就把存在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 贺玉姝倒是觉得她这个问题正中下怀,看着阿依娜,她心中似乎体会到了贺夫人当时要为自己选婿的心情。心中有了深刻体会,说出来的话也自带着几分的慈祥意味。 “你可是问对人了,这平阙城中各家儿郎的情况我是最清楚的。依着公主的条件,一般家世的自然不般配,还剩下的你且听我慢慢说来。” 贺玉姝的话匣子一打开,这一时半会儿的就收不住了。早些年间苍明帝其他兄弟都死于皇权争夺之中,饶是有子嗣现也都是安分度日,其余的就是一些异姓王,贺玉姝心底估摸着他们倒也有可能,便着重的与阿依娜说道说道平阙城中的权势之家来。 说过来绕过去谁都有提到,但偏偏遗漏了几人,一个是徐昇,还有三个则是贺家三兄弟。 关于为何不提贺家三兄弟,因贺玉姝心知现在的定国将军府风雨飘摇,本身就被苍明帝所忌惮,若再和背景深厚的阿依娜扯上关系,那么来年的平阙城中恐怕就没有贺家了。 至于徐昇,贺玉姝只是下意识的不提,至于为什么,想了半天她才给出自己的理由,她认为马背上长大的公主是看不上孱弱多病的人,大可不必再提。 她心中是这般想的,但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意。 同角巷,徐府外院的正厅中文端颐正同徐昇在一盘棋局上厮杀。 文端颐持黑,徐昇持白,黑白棋子在棋盘上面各占据半壁江山,彼此间厮杀纠缠,寸步不让。 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奴仆们走路声音也都浅的很,丰钧静静地守在门外,对于里面的谈话声充耳不闻。 这盘棋耗费了不少的时间,最终以文端颐黑棋落下半子险胜。结局注定,文端颐似乎很是满意,伸过手拍了拍徐昇的肩膀,大笑几声,说道:“我们父子两人的棋艺皆是受老师亲传,你小小年纪能下到这种程度已然是不错的,但尚且棋法尚且稚嫩,还需再磨练磨练。” 徐昇刚刚应下,就听得文端颐话锋一转说道:“几日后,平阳公主府上会举办一个盛宴,主角就是不久之前刚到平阙城的阿依娜公主,我为你要过来一张请帖,你那日务必前去,说起来你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还未问过你,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徐昇脑子当中闪过一人的身影,但最后还是摇摇头,“文父,阿依娜公主此番来平阙城势必是要嫁入皇家的,平阳公主的宴会上将阿依娜公主推出来是何用意?” 心思通透如他早已猜到此举背后的深意,但没来由的,徐昇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文端颐,直显得自己只知读书做学问,不明情理,不懂权谋。 “阿依娜不过是一个草原上长大的公主,东渝国力强盛,附属国家部落送人前来和亲也是常事。世安自幼便姿质聪颖,当配得上最好的姑娘,不过平阙城中的女子都是被严格教化过的,为父看着阿依娜公主天真浪漫,正好配你,宴会之日你定要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为父的期望。”说着将请柬轻放在棋盘上,未坐一会儿便起身离府。 徐昇静坐半晌,终于伸手拿起那张请柬,并未打开,只是看着上面那细碎的花纹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复又瞧了瞧下面的那盘棋局,拿起一枚白色的棋子重新放入一个位置,若是有懂棋的人在此定会惊呼,原本的必死之局竟又活了过来! 日子最是经不起念叨,一晃平阳公主府的宴会就在眼前。 虽是公主的宴会,但背后真正的意图众人皆知。拿着请柬登门的都是平阙城中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儿。姑娘们但是少见的很,贺玉姝也是仗着平阳公主的关系才混到宴会里来。 平阙城民风虽较为开放,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姑娘去挨个儿为自己挑婿,这些年来只有贺玉姝一个例外的,现在多了一人出来,故而城中人于此事十分关注。 所有参与宴会的公子哥儿们手中都拿着一样东西,直言要献于阿依娜公主。正堂上面主座上坐着的是平阳公主,阿依娜其次,贺玉姝则在雕花屏风后面偷偷张望前面的情况。 -- 第116页 众人心知肚明,虽心中也有男儿自尊作祟,但因为权势所趋只能暗自忍耐。屏风后面的贺玉姝看见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人此时竟这幅作态,心中暗呼过瘾! 上首的阿依娜将前两日贺玉姝提过的人与眼前的一张张脸对应起来,心中对平阙城世家的情况有了大概了解,只是眼前这人她倒是未曾听贺玉姝提起过,阿依娜不由地多打量了几眼,他似乎叫……徐昇? 献完礼本该是宴会的,但谁知平阳公主不耐,最后只得匆匆略过,众人在公主府待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纷纷离去。 贺玉姝本也想跟着离去,但被阿依娜给拉住了。“今日我在前面看见一公子,相貌堂堂,气度非凡,照着你之前同我说的那些信息,并未有相符的。” “不知公主说的是谁?”贺玉姝心中一跳,颇为谨慎地问道。 阿依娜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转眼笑道:“你当知道我说的是谁的,我倒是觉得你是刻意不告诉我,我猜那定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 “怎么可能?他才不是!”此话一入耳,贺玉姝下意识地反驳。片刻过后又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连忙补上几句,“我只是觉得他身份不甚贵重恐配不上公主,此次宴请他能来都已非常意外,按理说是连请柬都收不到的。” 阿依娜不以为然,“先不说身份如何,也不论是怎么进入到宴会的,我瞧着行事做派也是端端正正的,比起其他世家子弟来不逊丝毫,也堪称的上是典范。原以为你特意瞒着我只因他是你的心上人,既然不是那我便向陛下禀明,我挑的人就是他了,如何?” 贺玉姝心中着急,却不敢显露出来。心中却万分着急的想要找借口以打消阿依娜公主的念头。 “那徐昇只是一大臣养子,与公主着实不般配,陛下想来也不会同意的公主受这委屈的。” 阿依娜:“身份地位不是问题。他是东渝的臣民,我部落早已归顺东渝自然已是它的臣民,我们地位相同,实在是般配,至于陛下他金口玉言我有相中的便为我指婚,你们不是常说君无戏言吗?东渝的陛下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他自小体弱,照顾不了公主。” 阿依娜:“我若要他来照顾我,那还需要我的那些奴仆做什么?体弱更不是什么缺陷,我打小身体也不好,在马背上练过几年之后,一切毛病都没了。” 贺玉姝:“……”心中哽着的一句话始终没有问出口。 心中忧惧,犹带着些火气,贺玉姝出了平阳公主府就直直朝着徐昇府邸而去。 府内徐昇完成了文端颐指派的任务,正悠闲地拿着刚刚从外面淘换来的一块上好的端砚仔细打量。 耳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还以为是端换茶水的阿欢,徐昇心中不予理会,拿着好物瞧的正是入迷,却未料到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右肩。心中毫无防备,手中的东西直直掉落,将将砸在脚上。 这番动静让前来“问罪”的贺玉姝也被吓了个正着,她见徐昇弯着腰,连忙将人扶坐在圈椅上,“你可还好?”说着伸手就准备脱下徐昇的鞋袜,好看看脚上被砸的严重与否。 忍过最初的疼痛,刚刚缓过来的徐昇瞧见贺玉姝的动作赶紧伸手阻止,“我自己瞧瞧就好。” 贺玉姝抬头看他,往日里贺夫人教导的关于男女大防的话她终于想了起来。抿了抿唇心中做下决定。 只见她端了方矮凳过来,自顾自的就坐了上去,在徐昇反应不及之际一把脱下自己的绣鞋和罗袜,只剩下莹白的脚掌和泛着粉色的圆嘟嘟的脚指头显露在空气当中。 “你先瞧我的,再让我看看你的,我们都不吃亏怎么样?” 徐昇听见贺玉姝的话,一句荒唐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之际又连忙止住,最后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配合贺玉姝的话给她看了自己的脚。 在贺玉姝走后,他想起方才贺玉姝的质问,徐昇心中竟无半分的不耐,只是耐心地作出解释,至于贺玉姝犯愁的关于阿依娜公主的事情,徐昇心中没有半点的担心,阿依娜公主看着自由但丝毫做不了自己的主。 三日后,宫内传来了消息,阿依娜公主被苍明帝收入了后宫。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牛气冲天! ps:疫情期间,少聚集,戴口罩。 第70章 第柒拾章 阿依娜公主最终的归宿倒是让人大吃一惊,瞧着原先苍明帝捧着阿依娜公主的势头,众人料定她会是嫁个皇子,最次也是个亲王郡王家的子孙之流。苍明帝的后宫近两年并未进新人,只是这回的确出人意料。 贺玉姝再见阿依娜是在苍明帝的寿宴上。一身典型的大部落公主服饰,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且又高不可攀。 宴会上苍明帝正式册封阿依娜公主贵人身份,不高不低,让众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贺玉姝端坐在贺沥的席位之后,抽着空儿的看了看阿依娜几眼,原先看着还活泼的可人儿,现在满眼沉寂,似察觉到贺玉姝的目光,阿依娜冲她遥遥举起酒杯,就像一切都尽在杯中。 因苍明帝的寿宴,宫内俱是严加巡查,不敢有丝毫的疏忽,但总也有人手不够的时候,就像宴会及宴会周围的地方防守最是牢固,而其他地方则是稀疏平常,如一些冷清的宫殿,如皇家藏书阁。 -- 第117页 徐昇趁着夜色一路摸到藏书阁的时候,已过亥时,正准备潜入进去之时,宫内有人闯入,禁卫即刻就要封锁宫门,徐昇只能暂避,遂匆匆离去。 本就是个大好的日子却出了意外,任谁也担不了责任,苍明帝更是震怒,下令对擅闯者处以极刑。 宫宴匆匆散去以后,木公公手上捧着一个黑色的包裹神色略显慌张的敲响了寝室殿门。 室内本该是云雨和谐之景无端被扰,苍明帝更是厌恶,伸手够着一方茶盏就扔向门口,未过几息功夫又听见动静,他才黑着脸将人传唤进来。 待再看过木公公呈禀上来的东西之时,苍明帝只觉得今日不是寿宴倒像是有人急着为他送丧! 月上中天,清辉正明时朝中几位大臣匆匆进宫,祥安殿的灯火彻夜未熄。 次日,早朝之上,接连好几位皇子被贬谪,朝堂之上搞得人心惶惶,也就在这几日的功夫里,徐昇终于享受到了璋英华会的荣耀,文试第一成功成为了翰林一侍书。 翰林院任官职大小且不论,有古语云非翰林不入内阁,侍书未沾得翰林荣辉只不过是整理古籍整理残卷的闲职,但又因文端颐的名头,徐昇在这里过得也算是轻松,至少不会被自诩资历老练的人凭白强加活计。 一日刚刚忙完手头的事情,徐昇就去了皇家藏书楼。苍明帝寿诞那日他本想偷偷溜进去的,但因意外戛然而止,这回但是可以走的个光明正大的。 皇家藏书楼一共分为五层,一、二层为诗书史卷,三层乃是各代皇帝、朝堂后宫及皇家子嗣祥况记载,第四层为古珍残卷,第五层则是放置皇帝御笔朱批的折子等。 依着徐昇的官职无腰牌是不上不了三楼及以上的,但寻了借口从一编修处借得此物,此刻进的也算是畅通无阻。 心中有了决定,徐昇就在三楼的书籍当中翻捡起来,却始终未曾发现后面有一双眼睛自打他进来时就一直死死地盯住他。 徐昇最先是从苍明帝即位起开始查了起来,但发现并无多少可用信息,快速浏览完一本蓦然间回头看向对面的几个书架子,“谁在那里?出来!” 话音落下,未等得一会儿,从里面传出来脚步声,徐昇心中颇为戒备,待看到来人时心中一紧。 苍明帝双手背与身后,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面容之中带着些许的熟悉,但却总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 徐昇一眼便认出此人是璋英华会见过的苍明帝,连对方只是只身一人,徐昇并未表现出惊异来,反倒是满脸疑惑。 “见过大人。” 苍明帝踱步至徐昇面前,“你是谁?朕……本王倒从未见过。” 拱了拱手,神情中略带着些许的慌张,“小的徐昇,是翰林院的……侍书。” 侍书?苍明帝心中暗自思量些许,未获得上朝资格的低官阶的朝臣却在他心中是并未挂上名号的,侍书多选自寒门子弟,他自是未曾多加留意。吏部主管全国官员调任,三品以下无需苍明帝指派,钦定人选拟了折子待御笔朱批后即生效。 片刻之后苍明帝才隐约察觉徐昇这个名字有些许的耳熟,仔细一想闹钟声便浮现了那场让人不甚愉快的璋英华会,虽当初二人俱在现场,但苍明帝心中丝毫不担心刚才瞒报身份之言被戳穿,毕竟直视龙颜为大不敬! “据本王所致知,你的身份尚且进不得这藏书阁的三楼,如今擅闯,你可知罪?” 徐昇叩首,直言苦衷。“小人并非有意为之,乃是在整理残卷之时有一处尚存疑窦,便来藏书阁寻个答案。” 这两日的事情让苍明帝心中颇为不顺意,此刻心中也是微悸,心中不耐,说出的话更是带着几分的寒意,“如你之言乃是无心之失,那借你腰牌之人可是明知故犯?门口盘查的内侍更负失察之罪,这又当……” 徐昇低垂着头听见他的这一番话,心中慢慢地沉了下去,只是后面听见苍明帝并未说完又久久不出声,他微微抬头,只见那原先站立显得高不可攀的人此刻一手扶着书架,一手抚着心口,面色苍白,粗重的喘息一声声迎面飘来。 “大人……”徐昇立刻起身,两步跨过去将人也才堪堪接住到落在地的人,今日若是苍明帝有个好歹,那他就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低头观了观苍明帝的面色,徐昇心中微微一惊,这也是心疾的症状!来不及多加思考,徐昇从兜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到出粒药强行给苍明帝喂了下去。 祥安殿内,苍明帝清醒过来已经过了子时,太医院众人齐齐跪在宫外等候差遣,传言中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阁老也跪在旁边,面上带着些狼狈。 龙体染恙乃是大事,苍明帝无端在藏书阁倒下,现在那处已被禁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至于当时共处一室的徐昇早早被下了大狱,但尚未被处置。 苍明帝患有心疾一事,只晓得人并不多,经他示意,此次意外太医院也只会对外宣称是处理政务积累成疾所致,而徐昇被带回到祥安殿的时候,苍明帝一身明黄色的中衣盘着双腿正坐在龙床之上,手中捏着的便是从徐昇那里搜出来的小瓷瓶。 瓶内的药早已让人查验过,是平复心疾的良药,只能做应急之用,平时不可服用。苍明帝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不由地赞叹,此药尚好,但太医院却从未开出来过。 -- 第118页 徐昇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心中也带着些悔意,若是知晓会有这些的麻烦,他便不改进那藏书阁! “你可是自小养于文卿膝下的?” 徐昇:“回禀陛下,小臣父母双亡,承蒙文父怜惜,授诗书养身体,感激不尽。今日却不识陛下龙颜,行为举止莽撞至极,辱文府门楣,污圣人耳目,请陛下责罚。” 原听闻文端颐有个养子,甚得宠爱,风头盖过亲子,有时苍明帝还觉得文端颐没有分寸,但现在见到徐昇他的想法变了,徐昇此人骨子里的东西同文端颐十分相似。 “责罚到也不必,是朕事先掩盖身份,此刻也不怪罪于你。有一事朕心中尚且不明,你身上如何有治愈心疾的药?” 为君者向来多疑,苍明帝甚至心中思索过莫非这是谁一手安排好的? “回陛下,小臣天生心疾难愈,时不时就会病发,为救性命,故而身上常常带着药丸,也是自幼为心疾所扰,在陛下突发症状时,小臣才能一眼看明,情急之下对龙体不敬,请陛下降罪。” 苍明帝心中依旧留有疑虑,便换了太医院院首前来为徐昇掐脉,待证实徐昇所说无误之后转言叹道:“天生心疾,身体残破,朕与你同感且同命相连,今日救朕有功,朕也听说文卿膝下佳子才华横溢,风姿卓越,不如到御前为朕办差如何?” 宫内朝堂之上局势不明,几个皇子之间争斗的更是厉害,前两日我不知因何原因,原风头正盛的接连被贬斥敲打,这个节骨眼上面徐昇可不愿在人前扎眼,更何况他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理个明白呢! “小臣卑微如草芥,陛下天人所授,受万民敬仰,小臣不敢与陛下同命。陛下偏宠小臣小臣心中万分感念,本不该拒绝,只是残躯不堪大用,冷不受,饿不得,更是劳累不起,若在其位未尽其职,也是辜负陛下所托。同负心疾,陛下得命于天,自与天地同寿,小臣则是活今日不敢语明日的,还是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吧!” 看似一通肺腑之言,恰恰说在了苍明帝的心上,他也时常忧心自己的寿数尤其是前几日得知边境异动,甚至于京中皇子亲王有联系时心中愈发焦虑,皇子接连贬斥也有此事只因,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还不如自己时,苍明帝的心中有了诡异的优越感。 不过……苍明帝再次上下打量了徐昇一眼,心中另有一事还未找到人选,此人倒是颇为合适! “你即出此言,朕也并非是强人所难之人,此事便罢了。不过功归功,过是过,今日你擅闯藏书阁三楼也并非小事,依着律法当流放苦寒之地,朕念你心疾缠身则网开一面,你替朕前去开化城接一人至平阙,朕便不再追究,且再应你一事,如何?” 徐昇应下,苍明帝挥挥手作势将要休息,他则被木公公带到偏殿,稍候片刻见木公公双手捧着一托盘前来,站定在徐昇面前,他才看清楚,上面是一封书信和一方小小的红木匣子。 在木公公的示意下,徐昇伸手打开,恰好木公公开了口。 “陛下托付之事万分重要,你就是丢了脑袋也要揪着魂儿把事情办好,旁的咱家也不多说,匣子里的是玉骨丹,你且服下,待事成之后自会给你解药,请吧!” 徐昇眸光微凝,眼瞧着木公公将东西往前更递了些,他伸手取过,服下,面漏痛苦之色,几经变化,当下便咳出一口血来。 木公公早已离去,徐昇缓过片刻,一步一步走出偏殿,祥安殿前的众人皆已散去,徐昇迈步正欲走下台阶时,却被人一把拉住,疾步走向偏僻之地。 “文父?” 来人赫然是尚未离去的文端颐。只见他此刻面色凝重,目光落在徐昇的嘴角,细细嗅出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颤声问道:“他给你服了玉骨丹?他怎么敢!”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好久,笨咕咕终于回来啦,消失的这些日子,笨咕咕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成家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要再让男人误我!我要回到大晋江的怀抱!!!! 照例日更,有事会请假,小天使不要抛弃我!!!!嘤嘤嘤~ 第71章 第柒拾壹章 所谓玉骨丹乃是宫中秘药,文端颐作为苍明帝的宠臣也曾奉命为人送过这枚丹药,只是万万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这药会用在徐昇身上。 玉骨取自冰清玉骨,本就是形容娇娇女子,但玉骨丹则不然。 此丹通体赤色,有香味,服之若两月之内未得解药,则浑身上下的骨头和经脉就会变的如同玉一般易碎,不过三日整个人就会变成一滩软肉,残忍至极! 文端颐也曾试图研制过玉骨丹的解药,以防不时之需,但始终无果。今日却…… 除了最初的那一口血之外,徐昇身上并未感到其他不适,原文端颐打算将人带回文府以便照料,奈何徐昇不肯,只能作罢。 平阙城中向来是藏不住事情的,一有风吹草动便满城皆知,从以往贺玉姝成为众人口中久久不平息的乐子便知道,此次徐昇亦然。 但看着文府如往常一般,没有丝毫异动,众人心中也是拿不准的,只能是以讹传讹。这一传贺玉姝自然是知晓了。 原因阿依娜妄自揣测贺玉姝对于徐昇的心意,致使她心中乱了方寸,一连好几日都不敢踏进徐府一步,现在外界传闻如此,她倒是像忘了这层顾虑般,脚一抬也便去了。 -- 第119页 那日事情贺玉姝自然是要过问的,但徐昇并没有透露出太多的讯息,本想着多说上几句,但见徐昇自顾自的忙碌自己的事情,贺玉姝只好告辞,只是未走出徐府就被一七八岁的小童给拉了过去。 贺玉姝在这徐府里面相熟的人不多,数得上名字的也都是徐昇身边亲近之人,只是看着眼前的人贺玉姝陷入沉思,徐府什么时候有了孩子?再仔细一想,贺玉姝才突然回忆起当初她从林惊羽手中抢回了闻朝夕的琴赠予徐昇,当时卖琴的老头儿提出要求是必须要收下他的琴童的,后来贺玉姝也一便将人带到了徐府,没想到徐昇倒是真的给留了下来。 贺玉姝不知小童姓名,见他颇有些害羞的局促样儿,她不由地打趣道;“哪儿来的小子,小小年纪就开始不学好啦?” 小童脸色涨得通红,吐出的话都带着些的哆嗦,“姐……姐姐,我叫小宴,原……原是阿爷的琴童,那日多谢姐姐解围!”说完就要跪下给她磕头。 贺玉姝向来都没有什么非要让别人磕来磕去的习惯,当下一把将人拉起。 “我自然是记得你的,方才只不过是同你玩笑,逗你罢了。既然来了徐府就好好过活,这里的主子也都是些心慈的,你谨记恪守本分倒也不必时时都战战兢兢的。再者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徐主子也没有让人动辄几跪几拜的礼节。你今日来找我定是有事儿,你且先说说看可有我能帮的上忙的。” 小宴被贺玉姝好大的一席话说的暂且回不过神来,不过最后一句话却是听懂了,他眼中带着忐忑与哀求,“小宴昨日想找丰竹管事请两日假看望姐姐,不想却听见丰竹管事正吩咐人为公子整理行装,似是要出远门了,管事繁忙,小宴不敢上前打扰,所以想请姐姐帮忙说道说道可以吗?” 这种小事由小宴提出本就是无礼的,但贺玉姝见他年纪小与世事规则所懂不多心中也并不计较,只是他刚才说徐昇要出远门了?去哪儿?回庆州?突然间贺玉姝对于方才徐昇的冷淡心中有了几分的明了,不过转而却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还有一个姐姐?可是血亲?” 小宴点点头,才说起来。“我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姐姐,现在是在大户人家府山当丫鬟,她不忍我也与她一般给人充当奴仆,就在我三岁的时候送到师父身旁学习音律,也只当是一门技艺,长大以后可以养家糊口罢了,我与师父感情甚笃,也便唤他一声爷,只是没想到……” 后面的话即便是不说,贺玉姝心中也明白了,她拍了拍小宴的肩膀只将此事应承下来最后还不忘提点他,“以后不论你在府上听见什么,只要是与主子有关,不论重要与否,切记不要随意对外人提起,我这也这也是为你着想,有时你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可能都会攸关你的生死,你可记住了?” 小宴点头应下,随即想起了刚才无意间对贺玉姝说起的事情瞬间脸色煞白,直到听见贺玉姝承诺保密,他才赶紧鞠了一躬,一股烟儿似的溜的没了踪影。 对于意外得知的事情,贺玉姝心中还是十分重视的,当下心中就做好了决定,她赶紧回府准备起来,第二日天色还未亮起来时,就在城门口开始等候。 徐昇此行不欲多带人,丰字辈的皆是留在了平阙城中,只有乌杭一人在暗中保护。 简装出发,一匹快马直直南下,倒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只能是边走边休息,殊不知远处跟着的小尾巴只当此行是游玩了个痛快。 明沅沅婚后刚开始在夫家生活的倒也是称心,只不过是日子一长,府中上下众人的眼光全部都是聚焦在了她的肚子上,那郎中更是三天一回的过来请脉,这次数一多,又久久未有好消息传出,府上长辈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 这日刚刚梳洗完毕就被府上的老夫人给请了过去,原本她以为迎接她的又会是好一通的说道,直到去了堂前又见上面坐的人,她的心微微放下些许。 听老夫人给她引荐完,又说了好一通的家常话,最后落到了贺玉姝的头上,得知明沅沅自幼与贺玉姝熟识,就直接说出了真正目的,原来是想让老夫人娘家有一侄儿尚未婚配,想让明沅沅牵线搭桥推到贺玉姝跟前。 明沅沅同贺玉姝是至交好友,自然也是知晓她的脾性,这事情如何使得?只不过碍于老夫人的权威,只好是硬着头皮应下,只是心中不断祈祷,只盼着贺晚晚千万不要怪她!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带着好些的东西明沅沅这才去了定国将军府,她自是不好意思直接对着贺晚晚说这些的,只能是先同贺夫人通个气儿贺夫人一知她来是为了贺玉姝的事情,内心自然是欢喜的,当下就让春鹊去归鸿楼请贺玉姝到前厅来,只是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贺玉姝跑了! 一见贺玉姝留下的纸条,贺夫人只觉得眼前发晕,连忙让府上的人出去寻,又让人将贺沥及几位公子姨娘给请了过来。 孟謦舟是最先回到府上的,只是看见贺玉姝留下的东西,他也罕见的恨不得将人捉回来好生教训一通。 什么叫做“平阙天地小,灵魂深处颇寂寥”?就她平日里惹事的样子,只盼着把天给捅下来的做派,还寂寥? 气愤过后孟謦舟心中又是忍不住的担心,以往在平阙城中惹是生非好歹还有老父亲和几个兄长在前面挡着,现在到了外面不知世间险恶,只怕受大了委屈,这如何让人不烦忧? -- 第120页 贺沥过来时知晓贺玉姝离开了平阙城,心中倒是没有他们那么多的担忧,他相信依着贺玉姝的本事吃亏的会是旁人,现下在平阙城中未必是好事,只是此话并不能诉之于口,只是派人出去寻,并将消息死死压住,对外只说惹了事情在家闭门思过。 本该在家“闭门思过”的贺玉姝跟着徐昇来到一家客栈里面,一路的风尘仆仆是该要好好的梳洗一番的。柜台上吩咐送到楼上几样小菜,便听得店小二细心的叮嘱只说城中今日闹采花贼,让她夜里紧闭门窗,小心防范。 贺玉姝心中并不当意,上个敢采她的人,骨头都成灰了! 只是晚间睡的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得屋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贺玉姝心中立即惊醒,看来到真的是有不怕死的,她屏住呼吸,只等着贼人送上门来! 窗户被人打开,那小贼放了些许的迷/烟,见屋里没有动静,便翻窗而入,轻声走到床前,在月色下看见床上人漂亮的脸蛋,激动的弯下身子,“小美人儿,快来给爷……”话还未说完就惊恐的看着脖间挂的匕首,“好汉……不,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徐昇身体不如常人,劳累了许久,本该是好生歇息歇息的,正要入梦时听见隔壁传来的惨叫声,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下床去看看。 城中有采花贼他是知晓的,但是采花贼这般行事也不怕招来衙役?而且采花贼怎么还挑男的下手?直到推响隔壁那扇门,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的是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贺玉姝心中直呼不妙,她这是被人给发现了!心中一紧张,说出的话也显得颇为尴尬,“好巧,你也住这家店呀?”说着瞧见徐昇向着屋内张望,她赶紧躲在徐昇身后,伸手紧紧拉住徐昇的衣袖,端看着就是一副小鸟依人地模样。 “救命啊小月亮!这采花贼想对我图谋不轨!我真的好怕!” 听见熟悉的称呼,瞧见被五花大绑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和身后未损伤丝毫的贺玉姝,徐昇难得的感觉到一阵头疼。 我信了你的鬼! 第72章 第柒拾贰章 次日,采花贼落网的消息使得城中百姓们心头积压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而作为幕后功臣的贺玉姝与徐昇二人则是早早离开了这里,朝着下一个地方赶过去。 贺玉姝的行踪被徐昇发现,二人也都默契的没有问太多,只是结伴而行,一路上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开化城是在平阙城以南,靠近沿海地区,快马加鞭最多十日即可到达。幸好天公作美,这一路上天气晴朗,风轻云淡的,于八月初二人抵达开化地界。 徐昇将马拴在树上,贺玉姝正巧打听消息回来,伸手接住徐昇递过来的水,猛地灌了一口,说道;“此地虽是开化地界,但离开化城尚还有小半日的功夫,现天色已晚不宜赶路,据说开化地界山匪肆虐,还是稳妥为好。前方不远有个小镇子,我们先歇上一晚,明日再行,可好?” 徐昇应下,歇过小半晌的功夫,二人又赶往贺玉姝说的镇子。 说是镇子但又不太像,更多的则是像自发聚集起来的大型市集,客栈也还是有的,只不过不多,贺玉姝挨个上门去问,则被告知客栈满员无法再接待。 走进最后一家,得到的依旧是这个答案,贺玉姝心中疑窦丛生,此地虽有人往来,但人流并不多,何以镇上所有客栈都满了?她可不信就这么巧。 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重重地搁在柜台上,“掌柜的,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旁边的老板娘看见银子眼睛直了,正准备伸手去拿,却被那掌柜的一把拉住,“这位客官,客栈厢房都已经满了,实在是无法在招待了,但凡是有其他的办法,我们也不至于放着好好的银子不赚呢?你们还是赶紧再寻寻其他住处吧!” 贺玉姝正欲发火儿,这时徐昇站了出来,“不瞒掌柜的,这镇上的客栈我们都去过了,可依旧是无法入住,我们二人初到此地界,也不懂镇上是否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既然收留我二人让掌柜的难做,那烦请掌柜的指条路,镇上哪里可以住宿呢?” 掌柜的不说话,那老板娘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银子,贺玉姝将东西拿起来,看着老板娘又指了指徐昇,“你回答他的问题,这个东西就是你的了!” “走出这条街,左拐有一个小巷子,右边数第三个宅子。” 得到答案徐昇二人离去,掌柜的则是一巴掌直接呼到那老板娘的脸上,“你这个贪财的婆娘,那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其他客栈都不收留偏偏就你要去赚这掉脑袋的钱,还将人引到胡家,若那两个人真是山匪所伪装,胡家人一旦有什么好歹,我看你的良心如何能安?” 老板娘张了张嘴,小声地反驳;“我瞧着那两人也不像是什么山匪啊!” “你个蠢货,真是山匪能让你看出来?那山匪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吗?官府派了多少人去围剿,你看谁最后回来了?” 老板娘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胡家宅子并不难找,贺玉姝二人很快就摸了过去,入住也是非常简单,看着宅子的是个老太太,脸上皱纹极深,看见贺玉姝的给出的银子也并未多问。 订了两间房,晚间还有些粗面馒头和清淡小菜,二人吃下便各自回屋休息。 -- 第121页 夜半,万籁俱寂之时,镇子口来了两个骑着胡马的年轻人,一身黑衣,容貌甚是粗矿,明眼看着便于东渝国的人长得不同,两人说的话也皆是外邦之语。 东渝国民风开放,与外邦也多有往来,很多城镇里都能看见有胡人来往,虽是如此,东渝国对于胡人的流动盘查也是非常的严格,境内允许走动的只有胡商,一般也只限于一处地方,若去往他处还需向官府另行申请,方才可通行。 镇口的两个胡人并未多做停留,而是纵马驶过长街,家户中若有未眠的心中也猜测多是山匪,于被窝中战战兢兢,失眠至天明。 两匹马恰恰停在了贺玉姝二人休息的胡家宅子门口,其中一人张口说道:“阿虎,我们还是趁着时间赶紧回山上吧,这个时间想来你莫拉恐怕早就休息了。” 另一个叫阿虎的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回道;“还是要先看看的,过两日老大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山,莫拉腿脚不好,不看看我不放心。”说着把匕首伸进门缝,不一会儿门从外面被打开。 此处虽被称作一个宅字,但面积并不大,只有一个一进的院子,一推门右手边靠里就是个堆放杂物的小棚子,正面是主厢房和厅堂,左手边则是两个客厢房和灶厨之类的,院内有一口古井和一颗老桂花树。 面积不大,一览无余。故而两人很容易就发现了那杂货棚处拴着的两匹马。 “家中这是来客了?”石头挠挠头看向阿虎。 阿虎则不管这些,“莫拉平日里就是喜欢把房子供出去给人短暂的歇个脚,她还指着这个赚些银钱给我娶媳妇呢!” 石头满脸羡慕,说出的话更是酸溜溜的,“你莫拉对你真好,这不是亲的胜似亲的,早知道这老太太这般知恩图报,当初我就为她出头,还用让你冲在前头?” “你当时不是怂了吗?” 石头哑言,不再开口。 原来胡老太只是一个寡妇,儿子早早去了,只剩下一个孙儿不过十三四岁,两人相依为命,住在附近的村子里面。然天有不测风云,其孙学着货郎开始在各村落贩卖山货,在镇上向当铺交货时被一醉汉所害。 那醉汉在镇上是个有名的恶霸,一般人不敢轻易的招惹,胡老太也曾报过官府但始终未有音信,最后等来的只是一场恶霸的毒打恐吓。眼瞧着人就要断气时被石头瞧见,石头不敢出头就怂恿阿虎冲在前面。 后来阿虎救下了胡老太,将那恶霸好生一通教训,既然官府管不了的事情那他就来管,杀人偿命,但胡人杀汉人一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他便让那恶霸将此处的宅子给了胡老太,人则是被他押上山,好好改造。 也是因此胡老太与阿虎之间就结下了缘分,当她知晓阿虎二人的真实身份时心中也未有恐慌,因为在她看来有的汉人还不如胡人。这一连好几年二人相处的甚是不错,胡老太也一直拿阿虎当亲孙看待,一有着好东西就想着给他,阿虎每次从外面回来,回山寨之前都会来看望胡老太。 “可是阿虎回来啦?”胡老太披着一件衣服,双手扶着门,院子当中太黑,她看见的也只是两个两个模糊的身影。 “莫拉,是我,阿虎回来了。”阿虎赶紧去点燃盏灯,院中一下子就亮了些许。 三人进屋叙话,还未说到几句就被胡老太催着走,一问原因才知与那两个借宿的人有关。 “我不当你今天晚上会来的,申时过半来了两个借宿的,出手阔绰,我便收留着,随后才看见两人随身都带着兵器的,我想着会不会是要去山寨的,你们快走,若真的碰上面了,那可就遭大了!” 石头不以为意,“咱们说话这么大的动静都不曾惊醒他们,就这碰上面了又如何?” 阿虎比他想得长远些,转头又问胡老太,“莫拉,你夜间给他们吃的什么?” “就你以前叮嘱我做的那两样菜,你说你最爱吃,我一般不给别人做,今日看他们给的银子多,我想着干脆就做了。” 这下子阿虎明了了,根本就没有他最喜欢的两道菜,只不过是哄着胡老太的,只因那两道菜相冲,吃起来就相当于世吃迷/药一半,阿虎担心有人会因为这事找胡老太的麻烦,故而才有了那么一说,胡老太从此也很少做那两道菜。 这事石头也是知晓的,与阿虎对视一眼,径直走了出去,打开那两个客厢的门,果然没有惊醒那二人。其中一个男的,长得倒是俊美,可他不感兴趣,去另一间则是一个样貌及其不错的女娃,一瞬间石头动起了歪心思。 两人没有耽搁多久就走了,阿虎把胡老太非要塞给他的钱又放到了主厢房的窗台上,快马加鞭才发现了石头的不对劲,只见他的马上还有一人,还是个女的! 阿虎:“这是哪里来的?” 石头同他嬉皮笑脸的回道:“你说呢,你娶媳妇不用操心了,兄弟自然是羡慕的,这不老天爷看我可怜,给我送媳妇来了嘛!” 跳过这番忽悠话,阿虎直接问他,道:“可是莫拉说的借宿人中的一个?快送回去,你这样会连累莫拉的,不就是要娶媳妇吗?我替你找一个就是!” “你别忽悠我!你是没看见这小娘子有多漂亮,你哪里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再说你这会儿送回去,不就是跟你莫拉明说你和一般的山匪没有两样吗?我倒是有个法子不会连累你莫拉。” -- 第122页 说完,石头冲着阿虎说出了他的主意,“最好如此!” 一声大过一声的哨响在镇子上想了起来,来来回回的马蹄声在长街上彻夜不息,次日众人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日山匪来了,你们可知? 细细问过才知,除却镇上有户人家丢了几只鸡,其余并无顺损失,众人皆是庆幸不已,只以为是老天保佑,而丢失的一个人自然没人注意。 细碎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徐昇微微睁开眼睛,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只觉得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 第73章 第柒拾叁章 贺玉姝不见了! 徐昇察觉到宅子门前的马蹄印,以及此刻城中关于山匪的传言,又问过胡老太,见其枯老模样又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只能作罢。邬杭从他出了平阙城就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但是自打贺玉姝出现以后,他便先一步赶去开化城。 邬杭对于贺玉姝还是非常放心的,能把天捅破的人谁还敢招惹她? 只是万万没想到平阙城的天与外面的格外不同。 一时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徐昇只好是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山匪身上,问过许多人皆是说不出个什么来,最后只能先去开化城,因为听闻官府曾去剿匪,必定知其藏身之所。 邯山之上,贺玉姝醒来时猛然察觉双手双脚被绑的紧紧的,眼前还被一块儿黑布遮着,四周异常嘈杂,但凝心仔细去听时却又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发觉原来随身携带的怀陵匕首不在,仔细一想昨夜休息时放在了枕下,那么徐昇应当是发现自己不见了。心中连忙思索着如何破除眼前困境。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石头自作主张将人绑了上来,又偷偷地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面,原本是打算自己收用的,但是又听到了一个消息,此次他与阿虎二人也算是为寨子里面立下了大功,而他今个儿一早又听说老大与二当家有意从寨中兄弟中再选一个领头来,这不就是三当家的嘛!而他与阿虎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凸显出来,不从他二人当中选又从哪里去选择呢? 若论起资历来说,石头自然是比阿虎要老的,但是早些年他一直在寨中吃老本儿,混吃等死的,好不容易醒悟过来,当然是比不过凡事抢在前头的阿虎,都是兄弟其他的事情让也就让来,但是这次可不一样!石头心中想了想,当机立断做下抉择。 只见他在贺玉姝面前蹲下,想要伸手去摸摸那张小脸蛋儿,却被闪开,他心中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本想着是捡了个媳妇回来,但现在情势不由人,我送你去个更好的归处,待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时可别忘了……别忘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千万别忘了我对你的知遇之恩。” 饶是众人口中文墨不同的贺玉姝也听出来此人的胡言乱语,当即呸了一口,怒斥道;“偷偷摸摸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上一架,若我输给你便把命给你,你敢不敢?”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好端端的一个美娘子一开口就是喊打喊杀的,现在你可是我手上最大的底牌,我劝你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你这幅小身板在我眼中是不中看的!”说完直接将人打晕。 贺玉姝再醒过来的时,一睁眼瞧见的就是粉纱的帐幔,她这欲翻身坐起却发现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她艰难地扶着床柱坐起身来,这才知自己现在是身处何境。 眼前是一个装扮的异常复杂的屋子,倒不是寻常女儿家的闺房,倒是有些塞外胡人闺帐的味道,贺玉姝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阿依娜出到平阙时住不惯汉女们的闺房,便让人重新布置了一番,贺玉姝倒是有幸前去参观过,所以现在看着眼前的东西觉得十分的眼熟。 所以她现在是在塞外?不,她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的时间,但是开化城与塞外是一个南一个北,这来来往往的最快也要小半月时间,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她应该还是在开化! 脚下虽是绵软,贺玉姝依旧是艰难地起身,却毫无意外的摔倒在地,这一动静吸引来了一直守在门外的侍女,只见她们跑进了赶紧将人扶起,正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贺玉姝。 贺玉姝坐在胡凳上,思量一许开口问道;“这是何处?你们都是胡人?” 门外的侍女一见贺玉姝说话神色有些紧张,二当家的可是交代过她,不能将山寨里面的情况被人给套了出去,她自知自己愚笨,只捡最保险的问题回答。 “不是胡人。”说罢又询问贺玉姝可要吃些东西,也不等贺玉姝回答转身就跑了出去。 虽没有什么信息,但贺玉姝心中莫名地笃定,她应当还是在开化地界的,只是不知劫她的又是何方人! 用过些东西身上还是没有多大的力气,贺玉姝心知她应当是被人给下过药了!也许是她此刻柔弱无依的样子让众人放松了警惕,贺玉姝由侍女扶着走出房门时并未有人阻止。 也就在这个时候贺玉姝才知道自己是身处何地,她醒来时的那间闺房是在一个二层的小楼上,站在门外看见的是一个大大地场地,周围还有些修建简陋的房子和哨塔,再远则是绵延的群山,一眼望不到尽头。 心中还未想到如何脱身,一日功夫便过去了。 次日是被整齐统一的号子给吵醒的,抱头翻身还未再入梦就听见一片的叫好声,贺玉姝心下好奇,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扶着侍女推门而出。 -- 第123页 楼下昨日还空荡荡的场地此刻站满了人,瞧着样貌倒是胡人汉人皆有,只见场地中有两人站了出来开始比试起来,其中一人以一己之力将数十人打翻在地,周围叫好声不断。 “那是我们的二当家,他身手最是好,除了大当家的没有人能打败他,往日里官府的人前来围剿,一见我们二当家的就吓的屁滚尿流……”说的正是兴起时,惊觉说漏嘴的侍女赶紧捂着嘴巴不再言语,她偏过头瞧着身边的贺玉姝,只见她全神贯注地观看下面的比试,好似并未听到自己刚才的失言,侍女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 贺玉姝听见了吗?她自然是听了个明白,也就在那一瞬间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来。 二当家的龙非再次将一人摔倒在地时,周边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口号,直言他的威武,见此龙非心中异常满意,他如此热衷于让寨中的人进行比试除却训练他们之外,更是用这种方式来加强自己在这群手下人心中的威信,听见别人的崇拜与他而言是不可缺少的快乐。 只是还未等他享受多久,就听闻有人说道:“不过是手心打手背愚弄旁人的把戏,有什么可威武的?”此话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够传到龙非的耳朵里面。 只见龙非猛地一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之处才发现是那个专门为大当家准备的美娇娘,一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他心中不欲计较,只是刚刚转回头,耳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什么无敌,向这样的我一手打十个。” 龙非心中不断的劝自己,这以后会是大当家的女人,他不必较真,但愈是压抑心中的火气愈发大了起来,他身手制止住周围人的欢呼,缓慢地转过身,双目定定地看着贺玉姝,说道:“你下来,我们打一场。” 贺玉姝见他上钩,心中微跳,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见她摇摇头,“不打。” “为何?难道是你怕了?” 贺玉姝下巴一扬,往日里在平阙城中飞扬跋扈的神态此刻毕现无疑,“你姑奶奶我从来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不会不知道吧?我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如何与你打?” 一听到这里,龙非心中微微明白了,冷哼一声,“说到底你就是想让我把你身上的软筋散给解了,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当初听石头说这个小娘子是个性子烈的,所以龙非便让人给他喂了软筋散,以防她使上极端手段,烈性女子怕什么?他们有的是办法。 目的被揭露,贺玉姝心中也不慌,接着说道:“怎么?不是自诩以一敌百,让人闻风丧胆吗?这会子倒是连我一个弱女子都不敢面对了?你若不敢打也就算了,毕竟在你这么多兄弟面前丢了面子可就捡不起来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也能理解。” “我对于自己的手下败将一向宽容,你今日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姑奶奶,我便不与你一般见识了,如何?”明明自己是处于被动的贺玉姝,字里行间却丝毫没有体现出这种弱势来,说出的话异常前奏,格外气人。 “来人,把解药拿过来。”贺玉姝虽是那般说,龙非也还是有一丝理智的,但他太过自大,心中已经认定贺玉姝会败于他,所以此刻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再说他还要顾及自己在这群手下人之中的权威,既然贺玉姝敢来挑战他,那不妨杀鸡儆猴! 显然此刻的龙非心中已经是动了杀念,贺玉姝三番两次的挑衅,让他决意忘记这是给大当家的准备的人,左右大当家的也未曾看见。也是因为如此让他对于取贺玉姝性命这件事情上没有了顾虑,女人多的是,但眼前的这个必须死! 贺玉姝服下解药,力气正在慢慢地恢复当中,龙非正在等她,她没有丝毫的托大,待全部恢复过来以后,缓慢地站起身,在兵器架上挑选了一件称手的,她的目的很简单,挟天子以令诸侯! 风起,战意汹涌,一触即发!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欠一章QAQ 第74章 第柒拾肆章 贺玉姝自幼什么东西都学的杂,这手上的家伙什儿也没个定性,拿着什么东西都能练上几招,久而久之说不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也通个七七八八了。此刻她手中拿着一把弯刀,不苟言笑的的样子真当是有几分吓唬人的。 龙非方才心中翻滚的情绪在等待贺玉姝恢复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此刻他也是意识到自己中了贺玉姝的计谋,但是当着寨中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反悔,只能是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务必当心! 有了这四个大字勒在头顶上,龙非的所出的招式就显得拘谨起来,心中有了顾虑,思量的东西多了使得他在贺玉姝的刀下十分吃力。 旁人看着像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此刻也只有对战双方才知局势到底如何。 “看着这个小娘子也有两下子,你说二当家的能打得过他吗?”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 石头恰好是站在旁边的,在看到贺玉姝出手以后他心中万分的庆幸,还好当初是将贺玉姝的眼睛给蒙上的,若是让她知道是自己绑的她,可能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还会成为她的刀下魂! 心中万分感慨之际,只见周围一阵抽气声,石头偷偷一看,贺玉姝的弯刀正架在龙非的脖子上,这是败了! -- 第124页 龙非败了!这一场景给众人带来的震撼不可谓不大,平日里龙非在这群人面前里立足了威信,以至于他们有一种二当家的天下无敌的错觉,只是没想到今日会栽在一个娘们儿手里! 群龙无首之际,阿虎站了出来,他的手不禁握紧了腰间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贺玉姝,“既然是比试,现在结果已出,你快放了二当家。” 终于翻身做主的贺玉姝此刻得意地扬了扬眉,现在话语权在她手上,还有不得旁人教她如何去做事,况且…… “我刚才可没说打败他就要放了他的,技不如人还要接受挑战,那就要承担后果,你们快点备上快马,打开寨门,待我离开之后自会放了你们二当家,否则就重新选个二当家的好了,我看你就挺合适的嘛!” 阿虎愤然,他向来对于寨子都是忠心耿耿的,况且二当家的还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不会有那样的想法,此刻贺玉姝还说这样的话明显就是在挑拨离间,龙非自然也是听出来了,顶着贺玉姝刀锋硬声说道:“女贼,是我一时不察中了你的奸计,现在落入你手中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想要出这个寨子里妄想!” “是吗?我手下的人命不下百数,倒是头一次看见这般不怕死的,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硬气!”说着那尖利的弯刀逼近了龙非的喉间,微微划破表皮,立刻流下一道刺目的鲜血。 “且慢!”阿虎原本还想着再拖上一拖思索还有没有其他的应对之策,在听到贺玉姝手上沾惹众多人命时他心中已然是不平静,又看到龙非颈边的血迹,他撑不住了,微微偏过头对身边的人说,“去准备一匹马。” 知晓事情已经成功一大半,贺玉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手上纹丝不动,心中却不断为自己喝彩,看来有时候吓唬人也还是非常好用的,她觉得若是再有下一次,她就该编着上千了! 寨中的人速度非常快,几乎是阿虎交代的人刚刚走了,就有一个戴着黑色蓑衣帽,身形高大的男子牵着一匹马走带贺玉姝身边,伸出右手将缰绳递给了她。 贺玉姝略带疑狐地看了他一眼,左手试探性地伸出,这时就见那人抬起头,依旧是典型的胡人模样,长着长长的络腮胡,他看着贺玉姝嘴角微勾,“来都来了,还急着走什么?” 周边的人看见来者的脸,惊喜地叫出声来:“大当家!是大当家的回来啦!” 呼鹰漏露出藏在袖中的左手,直直地朝着贺玉姝砸了过去。贺玉姝想要闪躲只好放开了龙非,与呼鹰缠斗起来。 不得不说,龙非与呼鹰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面,贺玉姝这次明显地感觉吃力了许多,在被震的退后几步之后,贺玉姝稳住身形,强忍着咽下涌上喉头的铁锈味儿,再次将刀拿起横在面前。 今日一战,攸关生死。 呼鹰原本不解,龙非为何会输在一个小女子手上,现在看来此人武功也是不差,只是这招式之间隐约有些熟悉,但是太过零散一时让他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又是几个回合,贺玉姝祭出生死大招。 呼鹰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看着脸色惨白,依旧强撑的贺玉姝,他哑声说道:“贺家功夫?贺沥那狗贼是你什么人?” 贺玉姝死死咬住牙关,“家父名讳,不容有污,辱者,必诛!”说完提着刀欲再冲过去,只是刚刚踏出一步,喉间强忍的鲜血便吐了出来,眼前发黑,直直倒落在地。 呼鹰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看着晕倒在地的人,吩咐道:“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见她。”说完便朝着屋子走去。 一推开门,就看见正对面供奉的灵位,呼鹰走过去燃起一柱香,“苍天有眼,我呼家满门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贺玉姝这一晕就是好几日的功夫,期间呼鹰修书一封让人送往平阙城。 平阙城内因往日里作天作地的小霸王正受“家罚”,一下子不见身影,使得整个街道都清冷起来。 定国将军府贺夫人不似贺沥那般心大,对于贺玉姝擅自离府她实在是担忧至极,每日空闲下来时也总觉得心惊肉跳,唯恐那个小祖宗在外面把自己给玩没了! 也是因为府中缺了一个人的缘故,贺沥这几日归家都格外的早,又每每都会在贺夫人面前转悠消减她的思女之情。 这次贺沥刚刚回家便看见门框上面叉着一枚飞镖还带着一封信,这不寻常的手段让他心中微微警觉。手上拿着封信穿过前厅,贺沥原本是打算自己看的,却不想偏偏遇见了贺夫人,还好巧不巧的被她瞧见,贺夫人只当是贺玉姝良心发现写信报平安的,便非要看,贺沥向来是拧不过她的,只好将信展开,却看见上面写着:“贵府明珠已落入我手,只盼贺将军一人速来开化岐山一了当年之事,我只留她三日功夫。” 贺沥眉头微蹙,待看见落款是呼鹰时便拧的更深了。他先是交代了贺夫人,“我先入宫求见陛下,此事暂不可让那三个小的知晓。” 因这些年苍明帝对于贺沥的以及其身后关于贺家军的忌惮,贺沥是不可擅自出城的,往日里的大将军现在就是一只被囚禁的鸟,身上背负着定国将军府众多人的安危,使得他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此次呼鹰以贺玉姝的性命作为要挟,他仍需争得苍明帝的同意。 -- 第125页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去始终未见回来,终于在夜深时宫中才有一内侍出来告知苍明帝留贺大将军宫内叙君臣之情,这几日暂居宫内便不回府了。 一听这话府中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贺夫人知晓其中缘由,不由失声痛哭。众人心下觉得奇怪,一问才知是贺玉姝出了事情。 城门已落无法进出,次日一早孟謦舟快马出城直朝着岐山而去。 徐昇这几日并不顺利,开化城他是去了,但是还未到县衙问出点什么来,人便病倒了,休养两日强撑着起身,于县衙周旋半日还是没有结果,最后靠着银钱使人开了口,找到人带路一路前往岐山,只是还没到地点那带路的人自己害怕就先跑了,以至于徐昇自己在山中转悠许久终于找见了山寨所在。 本想事决定独自上山的,但是却意外的碰见了从平阙城匆匆赶过来的孟謦舟,细问之下才得知贺玉姝出事了。原本在徐昇心中贺玉姝是个能闹腾的性子,武功也是不差的,当是吃不了多少亏,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落入其父生死仇敌之手! 岐山作为附近最大的一处山脉,地势古怪嶙峋,树木高大,遮天蔽日,二人颇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了山寨所在。 只见寨门前有人看守,四周都有哨塔,使得二人不敢轻举妄动,寨门前写着三个并看不懂的字。 此刻天光犹亮,二人便想着晚间之时再摸进去,只是他们低估了这群山匪的侦查能力,还未等多久便被巡山的人发现,二人还未来的及杀人灭口,就见其中一人吹响了哨笛,瞬间整个山寨进入了紧急状态。 细问清楚才知道这是平阙城来的人,也因前几日呼鹰对于贺玉姝的重视,使得这些个人暂时也不敢对徐昇和孟謦舟二人轻举妄动,只能将人带回寨中由着大当家的发落。 因为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寨中整夜灯火通明,呼鹰走出屋子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来人,“我要等的是贺沥那厮,你们是谁?闯我寨门所谓何事?” 孟謦舟抱拳,先礼后兵,礼节看着倒是十分的周全,“自打平阙城而来,为的也是大当家的心中所想之事。” 向来直来直去的呼鹰不习惯于人绕着弯子,他直言说道:“我心中所想之事贺沥知道,除他之外我不与旁人说,况且你又是何身份,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 孟謦舟不卑不亢,语气中犹带着几分荣幸,“贺将军乃是家父,家父之事便是我的事,如今他不方便赴约,只能是由我前来,虽不知当年之事,但若是有何恩情,如何报答只需阁下一言,磬舟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是有何仇怨,那謦舟亦可代父亲解决。” “小子,你说的倒是轻松,解决?我呼家那么多的人命该如何去解决?”呼应厉声问道。 孟謦舟:“父亲为人光明磊落,手上未曾沾染无辜之人鲜血,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若真是有说开便是,若阁下一意孤行,那謦舟也可替父亲以命偿命,只是这命就需看阁下是否取的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短小君…… 第75章 第柒拾伍章 贺玉姝此时虽身陷囹圄,但呼鹰并未虐待她,只是将其扔到一间屋子里面好好看守起来,之前于呼鹰的那场比试中她用力过猛受了不小的内伤,呼鹰自然不会好心的让人为她医治,这还需她好好将养上些时日才行。 这几天的时间里面贺玉姝一直思索一个问题,呼鹰与贺家之间到底是有何仇怨?贺沥一生光明磊落,战场御敌,保家卫国,哪个不是大事?甚至都会被载入史册供后人传颂的,蓦然间贺玉姝心中划过一个想法,但却未能抓住,只余空空惆怅。 因之前呼鹰的吩咐,这几日寨中并无人敢靠近关押贺玉姝的屋子,以至于贺玉姝想要找人探听一下外界情况也是徒然,但她知道呼鹰不杀她,必定是要威胁她父亲,只是不知结果如何了。 寨中,呼鹰指了指孟謦舟冷斥道:“小子,狂妄!”然后徒步走到徐昇二人不远处,沉默半晌才说道;“昔日我也曾为北渊大将军,奉旨镇守边城,也曾仰慕东渝贺大将军威名,只是不想战乱起,我们终是在战场上相见。两国相争,所谋所图皆是逃不过一个利字,可帝王野心却要无数将士尸骨作为代价,我便与贺沥达成共识,由我二人比试一场,谁若是输了便先退军。” “那一日,我二人到达约定之地,那一架打的日月无光,酣畅淋漓。也是在那一场中我才见识了什么是贺家功夫,但我呼家刀法也不弱,一日未果,我们便约定第二日再比。” “谁知第二日我到了约定之地苦等贺沥许久都不曾见人来,我只觉不妙便往回去赶,在离城中不远处遭遇劫杀,我拼命反抗将贼人斩于刀下,这才知我回不去了。原来贺沥撕毁约定,欺我瞒我,趁着我不在城中之时让人大举来犯,城中副将为向贺沥投诚,不惜献出我呼家满门,整整六十八口人皆被贺沥斩杀,其中还有我尚不足一岁的儿子,此仇不共戴天,我如何不报?” 孟謦舟听闻反声问他,“你说我父亲杀你呼家满门,你可有亲眼所见?我父虽为将领为国征战,但也绝非是喜杀戮之人。” “我呼家六十八口被带回到东渝军中时,我也曾想要潜入进去,但贺沥枉做小人不断派人追杀于我,待我混入之时是北渊潜进去的探子告知与我,他与我也曾相识多年,断然不会骗我,他明明白白的说是他亲眼所见我呼家满门是贺沥亲手所杀!”呼鹰回想起往事,不由双目通红,即痛心又愤怒,随即又想到什么,冷哼一声,“你说贺沥不是喜杀戮之人,那天下皆知他曾于束凉坑杀敌军八万人,那八万人何其无辜?” -- 第126页 “束凉之战是非对错自有后来人公论,立场不同罢了。”孟謦舟不愿与他在往事上多做纠缠,只想解决当前问题,“那个所谓的见证者在东渝潜伏多年,你如何知他不变节?只一人言你便深信不疑,也曾作为将者,心思单纯至愚。若你非要将这笔账算在我贺家头上,那我今日也便代父亲解决了吧!” 徐昇一直站在边上未曾言语,呼鹰与贺家之间的恩恩怨怨无他一个外人多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心脏处极为不舒服,也只是强撑着,手上的逢君仅仅地握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局势,只想着若是孟謦舟不敌,他再出手也不迟。 呼鹰一心想要报仇,所有理智都被亡故的家人面孔拉扯,他无法思索更多。拿过手下人递过来的刀,刀尖直直地指向孟謦舟,“好一个颠倒是非之徒!你即一心想要代贺沥那厮受过,我成全你便是,不过还得速速报上名来,我的刀下从来都没有无名鬼!” “定国将军府,孟謦舟。” 场上纠缠的身影让人目不暇接,盖是高手过招,招招式式瞬息万变,旁的人大多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是何招式何如克制他们概不关心,只想要一个结果而已。也正是这个时候贺玉姝被人五花大绑押着来到场边 。 在往后的日子里,贺玉姝一回想起今日便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只见她面上脏兮兮的,衣服在与呼鹰比试的时候被划破,其间还带着斑驳的血迹,早先最为献给大当家的‘礼物’而被人细心打理的发髻,此刻也凌乱不堪,此刻的她正看着场上,不敢眨眼。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孟二哥,她知晓呼鹰的厉害,心中揪的极紧。 贺家几个兄妹当中,老大元衡武功平平,自保不成问题,贺沥也曾亲自教过,但奈何天赋所限,未有大的成就。 老二孟謦舟与老三白禹天赋极佳,贺沥教导的也是极为严格,不过对于二人采用的是不同的教育方法,使得他们早早在平阙城中扬名。 至于贺玉姝是家中最幼的女儿,又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贺沥不忍严厉,再加之小时被贺夫人强按着头读书,贺沥不敢违背贺夫人的意思,并未教她什么,贺玉姝一身的功夫则是跟着三个哥哥以及在外面一点点学来的。 心中的那根弦在孟謦舟被呼鹰一刀划破衣襟时绷到极致,“二哥!”短促的呼喊声在周围人群的惊呼叫好声中消失不见,贺玉姝心急如焚,但有不能有丝毫动作。 险些丧命也阻止不了孟謦舟再次冲向前的步伐,但在几个回合之后还是落败,一口鲜血喷出,人便想落叶一般飞了出去。 呼鹰拿着刀一步一步逼近,“小子,你现在可是后悔了?后悔也晚了!” 徐昇正欲上前却被早就有所防范的龙非制住,还未想出脱身之法又见得呼鹰忽然顿住脚步,弯腰捡起东西,那是一块算不上多好的玉石,浅绿之中还带着斑驳的杂质,若是放到街市去卖恐也值不了多少钱。 饶是如此,也令得呼鹰心神大震,他连忙翻过另一面,只见原本就质地不好的玉石还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字,这字……是他刻上去的!想到这里呼鹰猛的上前,提着孟謦舟的衣襟,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孟謦舟看着神色不对的呼鹰,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慢慢伸向腰间,“这东西是我娘的遗物,你快还给我!” “不,不可能!怎么会……”说着,又似想到什么一般,呼鹰猛的把手伸向孟謦舟的左耳后,果不其然看见耳垂处有两颗紧紧挨着的红痣,“凛儿,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胸下一疼,只见一把弯刀匕首正插在胸前,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孟謦舟冷漠的双眼,强忍着把话说完,“我……我是爹爹啊!” 第76章 第柒拾陆章 呼鹰被人刺中胸口生死未卜,寨中大乱。 因大当家的昏死前不许旁人为难孟謦舟,龙非只好将徐昇、孟謦舟与贺玉姝三人关押在一起,待大当家的醒过来以后再做处置,如果最终未能苏醒,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孟謦舟独坐在一处,面朝着窗户,但窗户实际上已经被龙非让人给封死了,他身上的衣袍凌乱显得整个人有些狼狈,只是静坐半晌都不言语,背影显得孤高而哀伤。 徐昇将早先寻到的怀陵匕首还给了贺玉姝,贺玉姝本想同他说些什么的,但瞧着他面色不大好,最终只好言存腹中。 一行三人,现在看起来反倒是贺玉姝这个最受罪的人最是健康。 贺玉姝走至孟謦舟身边,盘腿坐下,将头靠在他的腿上,眨了眨眼睛说道:“每次我在外面闯祸时绝大部分都是二哥为我善后,但这一次我后悔了,我不该自己跑出来的。” 孟謦舟恍然回过神来,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贺玉姝的发丝,“没什么可后悔的,你想做什么做便是了,没什么该不该的,我们本想你一直都可以随心自由。” “可……可二哥不是二哥了呀。” 呼鹰之前的那句话被人听见传播开来,贺玉姝当然知晓。同样她小时也曾有过好奇,别人家的兄弟姐妹都是一个姓氏,为什么她们家的就不同呢,贺沥也未瞒过她,所以她小的时候便知三个哥哥都不是亲生的,但他们之间的感情胜过血缘嫡亲。 贺玉姝的话让孟謦舟放佛是回到了场上的那一刻,刀子刺进去时耳边又响起那样的话,他心中有过片刻的茫然,待呼鹰被人抬下去,他们都被关押起来时心头才涌上来满满的不可置信。 -- 第127页 这……这怎么会呢? 纵然他不是定国将军府的儿子,但也不应该是呼鹰的儿子才是,他自幼被贺沥带回家一直视若亲儿般养育长大,恩情重如山,他怎么会是那个与定国将军府有血海深仇的呼鹰的儿子呢? 不,必定不会的。 “你这是不想让我再待在定国将军府上了吗?你是想赶我走吗?晚晚。”孟謦舟轻声问道。 贺玉姝闻言连忙摇摇头,“怎么会!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人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我还等着二哥娶个漂亮的二嫂,再生个可爱的小侄女让我带着玩儿呢。但今日呼鹰……”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孟謦舟急忙打断,“你听他说什么做甚,我不是教过你,千言万语,心留三分,你怎知他不是在诓骗你?” 孟謦舟说的异常坚定,看似说给贺玉姝听,实则更多的是在劝服自己。 小时得知自己非贺沥亲子时他也曾动过想要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但也仅仅是一刻便放弃了,满心以为亲生父母是死于战乱,只是没想到这会儿冒了出来。 龙非禁止让人给他们传递消息,是以几人一等就是好几天,再见寨中之人时是阿虎传话只说呼鹰要见孟謦舟。贺玉姝是拦不住的,只能同徐昇一块儿焦急等待。 这一等就是多半日的功夫,待孟謦舟回来之时眼眶略有些红,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浑噩,贺玉姝想要上前去问话却被徐昇一把拉住。 也不知呼鹰与孟謦舟二人是谈论了些什么东西,只是贺玉姝三人被从小黑屋子里面给放了出来,这是自由了。他们在寨中的所作所为没有人再阻止,龙非还让人给贺玉姝请来了大夫医治拖了许久的内伤。 期间贺玉姝得知孟謦舟在房间里一闷就是两三日,她想要去探望被人给拦在门外,她心下怀疑孟謦舟是否被呼鹰给软禁时,就见刚刚能下地走上几步的呼鹰也被请出院子,她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晚间时贺玉姝未听徐昇的劝阻拎了两坛子酒发挥自己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的本事翻墙进了孟謦舟的院子,行为之间正是鬼祟之时就见院中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瞧原来正是她要寻之人。 孟謦舟换过一身月牙白的衣裳,站在院中依旧是往日里清朗俊雅的模样,只见他笑了笑说道:“就知你性子急,不愿再等的,今日果然来了。” 贺玉姝傻笑两声,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二哥好久都没有陪我看过月亮了,今晚月儿正圆我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不知二哥可愿意赏脸作陪?” 于她的要求孟謦舟向来都是说好的。 两人坐在屋顶,享受着这些日子里来难得的静谧时光,谁都没有先开口,一切看似和在平阙城时一样,但隐约间还是有些东西变了。孟謦舟一贯是心思细腻之人,他拿起酒坛遮住嘴角的丝丝苦笑,痛饮一口。 还是不一样了。 “之前大当家捡到的那块从我身上掉落的玉石是他当年送给我娘的东西,因他少时家贫攒了许久才买下的,虽不比美玉珍贵但好在诚心难得。那块玉石背面刻着他与我娘的姓氏,皆是胡文,这么多年我看着只当是自己幼时不懂事淘气所画,也常因此自责。” 两人看了半天的月亮,孟謦舟终于开口说起来这几日里发生的故事,他未叫呼鹰全名只唤做大当家的,是随着寨中人的称呼,这既是一种让步也是一种委曲求全。 贺玉姝没有打断他,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倾听者。 “我娘是汉女,在边塞行医,那处民风虽比中原地区开放但依旧是招惹到了不少的闲言碎语 ,她是孤女没有靠山难免会被人欺负,那时大当家的还是边塞之中的流寇,遇见我娘一见倾心便将人给强掳了去。后来时间一长我娘也生出情意,那时大当家的就答应她要做个好人,便投入北渊军中。短短几年的功夫战功显赫,被封为大将军。又因那时北渊与东渝两国相争,他便被调遣到边城以退东渝雄军。那时大当家的也被朝中大臣之间的勾心斗角弄的疲惫不堪,便想着带我娘回到边城,故而借着那次机会举全家六十八口回迁边城。” “在我七个月时,东渝同北渊终于撕破脸,原本在边城相安无事的两国驻军碰撞频出,也正是在这时东渝的定国大将军来到了东渝边界。盖是如同大当家的说的那般,他不忍血流成河,便与父亲做下约定,只是不知后来为何出了差错,以至呼家满门惨死,大当家的一心想要报仇奈何那时北渊皇帝有了求和的心思不愿出兵,大当家的愤然辞官,独自来到东渝,落草为寇,栖身在这岐山之中,寻求机会。” 听到这里贺玉姝终于是忍不住了,大叹一声,“所以我这是上赶着送上门来的?” 孟謦舟笑了笑摇摇头,“不是这一次机会也会有下次机会,大当家的心中积累多年的仇怨断不会轻易了却的。明日你便随着徐昇下山,此次你擅自离家所为何事,我不会过问,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此处有我,家中还有父亲兄长与小弟,无需太过担忧。” 孟謦舟并未告知贺玉姝贺沥被苍明帝囚禁宫中之事,这些年来定国将军府风雨不断,此次因帝王偏见使其更显大厦倾颓之相,如若……孟謦舟心中轻叹,面上却是丝毫未表露出来,此时定国将军府唯一的血脉不在平阙城也算得万幸。 对于这个安排贺玉姝并没有反驳,只是略微有些迟疑,“二哥,你说这呼家真的是父亲……” -- 第128页 “晚晚,父亲是何为人你还不知吗?以后切莫再问,可晓得了?” 贺玉姝应下,但还是忍不住吐出心中之疑,“那为何,二哥还在留在寨中,是以后……以后都不回平阙城了吗?” 孟謦舟:“定国将军府永远是我的家,只是当年之事蹊跷之处甚多,我想亲自查一查,待一切查明之后自会回去,你无需担心。” 贺玉姝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下,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喝着酒,或是这些日子忧愁过甚得缘故,往日里千杯不醉的贺玉姝此时已经醉倒在一旁,孟謦舟见状只好将人打横抱起送了回去。 这一路并不长,月光将孟謦舟的身影拉的悠长,将人好好安置在床上,用湿毛巾净过脸,又亲自为她盖好被子,正欲走的孟謦舟却突然停下脚步。 坐在贺玉姝的床边,看着一身酒气,面上泛红的人,孟謦舟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一声又一声的‘二哥’,往日里也不见贺晚晚叫的这般乖巧,这几日的功夫却是让他听脸个够本,想来心中也是忐忑极了。 他伸手轻轻地抚了抚贺玉姝的发丝,看着面前的人,许是也有些醉了的缘故,他微微低下头,在极近之处忽听的贺玉姝的呓语“二哥……”,孟謦舟停住动作,这一刻他才知做了许多年的梦终究是不可能的了,且先不管贺家与呼家之间到底有无血海深仇,最重要的是在贺晚晚心中他是二哥啊! 第77章 第柒拾柒章 次日一早贺玉姝便同徐昇准备下山,还是孟謦舟亲自将二人送到岐山山脚下,在他之后还有一个新伤未愈的呼鹰跟着,许是原本以为已经故去多年的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现在呼鹰是一刻都不敢让人离开自己半步。 临别之时贺玉姝拉着孟謦舟走到一边,不住地叮嘱道:“二哥,你这边若是完事记得早些回平阙城,你若是借故不回想疏远贺家,那我定然是不依的,到时我势必会杀上寨子,专扰你清静。顺便你转告大当家的一声,我贺玉姝大人有大量,这次的事情不记心上,欢迎他日后去平阙城,到时我定好酒相待。” 徐昇经过几日的修养,面色恢复了些,此刻牵着马站在不远处正看向这边,触及孟謦舟的目光,他像似读懂了孟謦舟将要托付于他的事情,他点点头,随即想到了昨天夜里本想是去寻贺玉姝的,还未走到便看见孟謦舟抱着酒醉的贺玉姝一路往回走,徐昇转眸,不敢多想。 岐山离开化城不过大半日的功夫,两人精神足,马不停蹄,刚过午时便到了地方。 贺玉姝此是第一次出平阙城,且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是在赶路,并未好好观察过除平阙之外的大城郭,这不一进城门她马也不骑了,同徐昇二人牵着马,随着人群走动。 路上时徐昇也告知贺玉姝他这一趟是专门寻治疗心疾的办法,以前也曾托人万般打听,后来才得知开化城内有一神医,专治世间奇疾,只不过神医性子古怪,蜗居开化半步不出。 徐昇有心疾之事贺玉姝自然是知道的,当下并不做疑,也便留心为他打听起来。 只是一连问过好些人皆是不知神医不问天的行踪,更甚者都未听过这个名号,贺玉姝心中不禁怀疑徐昇的消息是不是有误。 此刻的徐昇也是蹙着眉头,这个消息是苍明帝身边的木公公带给他的,自然不会有错,且也点明此人所在,现在却打听不到半点信息,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还未想出个什么来,便看见不远处有一队人马走过来,敲敲打打的好生热闹。贺玉姝问过身边的人才知,那是城中邱家员外喜得爱子,就请了舞龙舞狮的人走街串巷的表演,其架势空前盛大,不少人都跟在后面看热闹,每走一段路还有人撒喜钱,以至于队伍越来越庞大,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贺玉姝拽了拽徐昇的袖子又指了指后面的茶楼说道:“小月亮,瞧着这个架势,一时半会儿的还散不了,正巧后面有茶楼,赶了半日路也饿了,正好去歇歇脚,可好?” 徐昇应下,二人径直向茶楼走去,一边走贺玉姝还一边同徐昇说着话,好巧不巧的与正往出来走的一人撞上。 贺玉姝嘴里的歉意还没表达出来,就见那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贺玉姝摸向腰间,钱包果然被偷了,贺玉姝第一反应便是拔腿去追。 一边追一边眼瞧着那人钻向了正迎面走过来的的游龙舞狮队,看着密密麻麻的人贺玉姝瞪大了眼睛,口中还不住的嘀咕,“第一次见有人还敢偷到姑奶□□上的,若是连个毛贼都抓不住,日后被平阙城那帮人知道了,我还怎么混下去?”念到此处,贺玉姝直接用轻功飞上了沿街的房顶。 正被游龙舞狮所吸引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立刻转移了目光,齐齐盯着贺玉姝,游龙舞狮他们已经看了半晌了,可刚刚贺玉姝的那一下子他们还未见过,有未关注到方才情形的人,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屋顶,见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站在那里,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这是仙女下凡了吗?” 仙不仙的贺玉姝不关心,而是一一看过下面的那些人,见一人目光一接触到她就立马低下头去,做贼心虚的模样,让贺玉姝立刻锁定了目标,“小贼,别跑,站住!” 众人一听说是有贼,当下都紧张地捂住自己个儿的钱袋子,唯恐被贼人给惦记上,不过转头一想他们人多势众,害怕一个贼子不成?将人抓住刚好也可除去一个隐患! -- 第129页 思及此处未等贺玉姝出手,群众们就直接将贼人按下,其中一人从捕获之人怀中掏出钱袋子递到贺玉姝跟前,“姑娘,这可是你的?你赶紧瞧瞧有没有少的?” 贺玉姝随手一掂也便知个大概,她拱手相谢,“小女子初到开化还未好好看看这遍地的繁华没想到就被这等恶人盯上,偷取我全部家当,要知这些可是我兄长救命的钱啊!” 被强行加戏的徐昇在听到这话时,原本刚要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 ,整个人也往人群后面缩了缩,但耳朵依然利着去接收这对苦命‘兄妹’的坎坷身世。 许是在平阙城时喜好流连于各大坊市,且有喜欢结交各类的朋友,只见贺玉姝将故事讲得动情至极,更有多愁善感者早已潸然泪下。 听见抽泣之声贺玉姝才觉得自己用力过猛了,连忙把话圆了回来,“……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开化城的不问天神医可治兄长之疾,只是我初来乍到什么消息都不知,各位乡亲可知不问天神医在何处可寻?” 话音落下,众人沉默。 贺玉姝扫视一圈,见无人应声,便是深鞠一躬,“如有人知还望不吝告知,救我兄长一命!” 说出去的话依旧是石沉大海,无人回应,倒是后面的徐昇见她这副做派,忍不住地蜷紧了拳头,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贺玉姝叹了一口气,“麻烦各位乡亲回去以后帮忙打听一下,看看有谁知不问天神医的下落,我兄妹这几日会暂居平远酒楼,一旦有消息务必前来告知一声,我兄妹必有重谢。” 热闹一过,人们也只是将这件事情当成个耳旁风吹过便罢了,只见他们又跟随着舞狮队伍们往前走去。什么不问天神医?压根就没听说过,与其挣那银子倒不如捡捡邱员外家撒下来的喜钱来的实在呢! 因抓住的那个贼人偷的是贺玉姝的钱,就算是要送官那理应是贺玉姝这个苦主出头才对,故而人群散去以后,贺玉姝提溜着小贼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的。 倒不一定是要去送官的,贺玉姝还未想好拿人怎么办,就听见贼人开口说道;“你说的那个不问天神医的下落,我或许知道你该去问谁。” 贺玉姝盯着他心中有些疑狐,怎的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一个小小的偷钱贼却门清儿呢?莫不是想骗她?不过眼下斑半点有用的消息也无,倒不如听听他说的,万一是真的呢? “那你说说我该去问谁?” 小毛贼瞅了瞅贺玉姝系于腰间的钱袋子又看了看她,意图非常明显。 贺玉姝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他手上 。 小毛贼;“那人住在城东。”说完手往前伸了伸。 贺玉姝又放上去一锭银子。 小毛贼;“老榆树巷子。”几字之后又是闭口不言。 耐心即将耗尽,贺玉姝从钱袋子里面掏出一锭银子自己拿在手上,随即将整个钱袋子都放到了小毛贼手上,“说话不要大喘气,一次性说完,给我留个住宿的费用,这袋银子都归你了。” 摸了摸又回到手上的银子,小毛贼得意地笑了笑,一口气讲话说完,“你去了之后就找李老翁,他是开化城中年纪最长的人,你要找的那个神医的下落,他或许知道,只不过这个人性子十分古怪,要他开口,你可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说完人一拔腿就跑出去好远。 老榆树巷子?李老翁?听着有些不靠谱,但是过去一问就明白了,贺玉姝转头看见徐昇站在不远处,她招了招手,待人过来以后便一起去寻人。 “我被人摸走钱袋子这件事情你可务必要保密,若是让平阙城那伙人知道了,我脸可就丢尽了!” 徐昇想起刚才的场面,笑着点点头,这个面子他愿意帮忙保全。 城东并不算远,这一带大多都是民房聚集,没有刚进城时的热闹繁华,但也多了一份迷人的烟火气。城东有一颗最大的老榆树再往里面走就是老榆树巷子了。 巷子很窄,地面上铺的是青石板,走起来十分的平稳。 贺玉姝往里面走刚想要找人打听一下,结果却发现这巷子里面就住着一家人,她上前叩响了门,只听见里面应了一声,半晌是一个及她腰间的孩子将门打开,好奇地看着贺玉姝和徐昇二人,待瞧见徐昇手中拿着的那把剑时,他有些害怕的往门后缩了缩,“你们找谁?” 见孩子可爱,贺玉姝本想逗上一逗的,但摸了摸身上也没带个什么小物件的,只能作罢,“我们找李老翁,你知道他住在哪里的吗?” 小孩儿歪着头想了想,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太爷,又不认识的人找您。” 待屋子里面传出来回声时,小孩儿才让贺玉姝二人进来。 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四合院模样,便上搭着一个葡萄架,还架着一个秋千,屋子略显陈旧,瞧着像是有些年头了。 两人坐在院中还未等上多久,就看见一个白发老翁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虽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走路无需旁人搀扶,每一步都是踏的稳稳的,一瞧便知身子骨还非常硬朗的。 李老翁坐在二人对面,手捻了捻修长的胡须,问道:“听口音你们二位也不是开化城的人,找我一个老头子干什么?” 徐昇有礼地回道:“我二人来开化城寻人,但几番打听都没有消息,后来经人指点得知老翁是开化城中最长寿之人,想必定能知旁人所不知的,故而特意登门拜访,此行……” -- 第130页 客套话李老翁最是不耐,他未等徐昇说完就打断了他,“要找人?这个简单,一个人三千两白银,准备好了银子再回来吧。”这是他的规矩,破不得。 贺玉姝被他这狮子大张口的姿态吓了一跳,她不由地确认道:“不管什么人都能寻得到?” 李老翁站起身准备往屋中走去,一听到这话他回了句,“除却化羽成仙去,莫问老翁知不知。”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游戏误我,这两天沉迷小森生活不可自拔,明天一定崛起!!! 第78章 第柒拾捌章 一直到走出院子贺玉姝整个人还是有点懵的,她转头看向面上风轻云淡没有丝毫诧异之相的徐昇,不由地感叹道:“真是个古怪的老头儿。” 徐昇想起对方的模样,回了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见之不怪。” 贺玉姝想了想点点头,“看他的样子倒是相当自信,也不问我们要找谁开口就是谈价钱,应当是有几分底气的,只不过……三千两银子啊!我出门哪里带上那么多的钱了?” 贺玉姝向来随性,此次出门是临时兴起的,准备并不充分,除却供她一路花销的一袋银子外,兜里只有两张百两的银票,离三千两还差的相当远呐。她看向默不做声的徐昇,“小月亮,你身上可有带够离银子?”随即想到徐府里面那简单肃清的样子,他也不像是个身上有那么多银子的主儿,贺玉姝摇摇头,只能自己想办法。 还未回答就被排除在外的徐昇心中细细想了想,他身上确实是没有带上那么多的银子,本以为此次来开化城所做之事应当是容易的,只是没想到他手中的消息却是无用,寻找的过剩还甚是波折。 徐昇手中握着早些年间文端颐交给他的印鉴,单凭那个印鉴就可在大通钱庄支取文府存银,而大通钱庄遍及整个东渝国,要想用到银子应当是容易的,但一旦他用了银子文端颐势必会知晓,且他此次是为苍明帝办差,本就是私密行动,知道的人越多到最后对他越是不利,徐昇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 两人一边想着办法一边往回走,论起花钱来贺玉姝觉得没有人能比得过她,但是现在还要赚那么多银子,这可就为难了。 客栈当中歇息过片刻,贺玉姝揣着为数不多的银两在一家赌坊门口踌躇徘徊许久,于此道她还是会一些,虽不说是常胜将军但大多时候也是赢多输少,尽管是如此因定国将军府管教严格她还未曾进过赌坊大门,只是三五友人小聚时以此道助兴取乐罢了。 正当她下定决心想要进去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脚步,贺玉姝回神一看,原来竟是个熟人。 “你可是需要银子?”常进看向贺玉姝的眼中满是算计,虽然之前偷银不成最后用李老翁这个消息在贺玉姝那里赚了一大笔银子,但是谁也不嫌钱多,现在看见人他就多了个心眼问上一问。 贺玉姝眉头微凝,心下有些防备,心下再也没将常进当成普通的小毛贼,一般的贼可没他管的这般宽。 “需要如何?不需要又如何?” 常进不好在赌坊门口告知接下来的事情,便走到一边朝着贺玉姝招招手,待人过来之后他方才说道:“我既知李老翁,肯定也知晓他的规矩,你们一定是没带够银子吧?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黄金遍地,珠宝尽藏,你可有兴趣?” 贺玉姝心知他不会有这般的好心肠,当下问道:“只怕那地方也不容易闯进去吧!否则你早就去取了,又何必把这个消息凭白告诉我。” “我这不是本事不够嘛。”常进声音中略带着些酸涩,“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那处的具体所在,如何?” 心中琢磨一番,贺玉姝点头应了下来,常进见状也未说出地方具体所在,知道是明日黄昏之时西城门口见。常进的小心思贺玉姝也没子在意,只是赶紧回去告知了徐昇,两人做足了一番的准备。 次日,贺玉姝与徐昇到的时候常进果然已经是等在了那里,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他知自己招人厌烦,一路上也没有废话,径直在前边带路。 自打西城门一出去没走多远常进就拐进了一条小道,穿过连片的密林然后才见一片大大的湖泊,此时天色渐暗,湖泊上升起了浓雾让人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带我们来的是什么地方?” 常进仔细瞅瞅湖对面,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听见贺玉姝有此一问,他也不再隐瞒什么,直言说道:“我说的那个地方时开化城有名的阴宅,据说二十年前住着一个大官的外室,具体是何人倒是无人可知,有一年这里起了一场大火,火光同天,虽及时被府衙的人扑灭,但依旧是死了好多人,从那以后这里成日都弥漫着浓雾,夜半之时还能听见鬼笑之音。” “后来又有传闻说是这位大官曾经往此处运过不少的黄金珠宝圈养美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就有不少的人动路心思,但许是他们命不好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后来渐渐的就无人敢到此处来,此次我们也只能是冒险一试。”常进拍了拍背上的包裹,“若真是有鬼怪我这包东西就足够收拾它了,若是有人转神弄鬼的,烦请二位出剑的速度再快一些,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起先一听到鬼宅时贺玉姝的胳膊上就已经爬上来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心底发凉,瘆的厉害,现在看常进这般有信心,她倒是好奇了,“你身后都是些什么好东西,让我涨涨见识呗。” -- 第131页 常进心中已经将贺玉姝与徐昇二人当成是自己人,也乐于满足贺玉姝的好奇之心,他把包裹放到地上,小心地打开,指着里面的东西说道:“之前从你那里拿走的东西全都被我换成了这些个宝贝,你瞧瞧我专门置办的桃木剑,大师说这桃木可是千年分的,我磨了好久才卖给我的,还有这黑狗血据说还是啸天犬的后代,你知道啸天犬是什么吧?那可是神仙坐下的狗……” 贺玉姝已无心再听,看向常进的目光当中不自觉的带了些慈悲,昨天讹她钱的时候可是丝毫没看出来今日的半分傻相,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啊! 常进说的是口干舌燥的,在把包裹重新系好之前还大方的给了贺玉姝与徐昇一人一张符篆,徐昇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果断的递给贺玉姝,“你拿着吧,什么鬼怪我一概不惧。” 贺玉姝当下接了句:“我也不是会怕的人。”但说完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徐昇递给她的东西揣在怀里。 湖上的雾气很大,周边又多是杂草,据常进说并没有可供通行的桥梁,他们只能踩着厚厚的荒草绕着湖走过去。 气氛紧绷,无人言语。 忽然有风吹过,贺玉姝鼻尖飘过一阵馥郁的花香,她用胳膊碰了徐昇一下,从怀中掏出两方帕子彼此捂住口鼻,虽不知香气从何处飘来,他们还是小心为上,至于常进嘛,他背着那么多的大神通应当不惧这些的……吧! 花香愈来愈浓走在前面的常进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他当然感觉到了,只是当作是什么山野之间的山花,毕竟开化城气候温润适宜各种花草生长,当他转头看见贺玉姝二人的做派时笑着摇摇头,“你们这些江湖人也还真是谨慎。”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三人终于走到那宅子附近,宅中风光并不可见,四周皆是被高高的围墙所遮挡,抬头也只能是看见院内黑色的房檐。从围墙始处都宅子门口一路上种满了树,不知因何原因总是光秃秃的,片绿也无。 宅门口的匾额在日复一日的风雨当中陈朽,上面的字迹并看不清楚,常进走在最前面伸手推开门,极其浓郁的花香迎面扑来,这时他们才看清楚宽阔的院中长满了花簇,成了这个被大火吞噬殆大半的宅子中的唯一活色。 见常进伸手欲摘花,贺玉姝连忙劝阻,“且慢,小心为上。” 常进不以为意下手的速度并没有放缓,“区区花簇不足为碍,我倒是还未瞧过此花,闻着香气逼人,保不齐是什么珍贵品种,待我好生瞧瞧,说不定发家致富全部指望它了。” 能不能发家贺玉姝不知道,只觉常进莽撞,索性也不再管他,自顾自的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院子当中并没有烛火照明,仅凭着天上半轮弯月视物,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隐约间贺玉姝疑是看见不远处有有人影飘过,心头蓦然间想起常进之前说过的话,她默默地取出常进分给她的符咒捏在手中。 “小心!”徐昇的声音传来,贺玉姝下意识地侧过身,只见常进双手拿着那把据说是很有来头的桃木剑朝着自己刺了过来,连忙闪过见常进还不罢休,嘴里面还念念有词。 “都是我的!你不许抢,全都是我的!敢抢你常大爷的东西就把命留下来……好多黄金,我发财了!我发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痴人说梦,哪儿来的黄金?我看你……”说着贺玉姝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地上那把被常进摘下来的花簇,“这花果然有问题!”眼瞧着常进还欲纠缠上来,贺玉姝干净利落的将人敲晕,这才凑到徐昇身边,说道:“传说中荒废许久的鬼宅怎么会有这些乱人心智的东西?花都娇贵,无人照看如不枯萎也断然不会存活的这般好,这其中定有古怪。” “你闻闻这个。”说完徐昇将手里面的东西递到贺玉姝鼻前。 那是一张经人□□过的油纸,也不知之前是做何用途的 ,故而贺玉姝有些迟疑,这怕是不好吧!但见徐昇神色严肃不似说笑,她只能是硬着头皮微微撩起鼻端的帕子深吸一口气,鼻尖的香味让她想起了一样东西,“城中西街陈老三的脆卷粑粑。” 一说到这里,贺玉姝的思绪更加清晰起来,“我之前还去买过,我听说陈老三卖的东西是开化城中独一份的,手艺做工旁人望尘莫及,这脆卷粑粑是本月新出的吃食,旁处一定买不到的。这么想来所谓的鬼宅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了,那刚刚瞧见的人影也必不是我眼花了,我就说常进的这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说着她顺势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下,神色之中颇为不屑。 “既然都是假的,那么想来所谓的黄金也是子虚乌有的,我们这就走?”贺玉姝看向徐昇问道,“还是说来都来了不如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徐昇瞧见贺玉姝眼底的跃跃欲试,“那就再等等吧。” 看着已经昏过去的常进,贺玉姝干脆伸手捏住徐昇捂着口鼻的丝帕又随手抓住自己的,“屏住呼吸。”说完将两方帕子齐齐扯下,随即两人‘昏倒’在地上。 自擅闯者们‘全军覆没’以后,就有一连串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来者皆是肤色泛红,身形臃肿,个头矮小的,一看便知定是患有什么疑难杂症的,一伙共五人,其中年纪稍长的人激动地抹抹眼角,“终于来接班人了。” -- 第132页 第79章 第柒拾玖章 徐昇和贺玉姝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旧的屋子里面,空气中满是腐朽木头的味道,屋内很黑,借着从外面映衬过来的点点火光才得以看清楚那早些年间被浓烟烈火熏黑还未修缮的墙壁。 屋外渐渐传来说话声,因‘昏倒’之前听见几人话里话外提及到的接班人,贺玉姝心下好奇便悄悄凑到残缺的窗户前。 外面的声音更加的清晰,伴随的还有一阵阵的……烤鸡香味。 “我们五个人,里面只有三个人,按照那个疯婆子的规矩,只有有人替我们时我们才可以离开这里,所以我们中间只有三个人能恢复自由身,依我看我们就按照年龄大小来分如何?” “不,我不同意。我虽然排行老四,但我是这里面年纪第二大的,老二年纪比我小,来的比我晚,凭什么他先离开,我不服。””那我们按照来这里的时间长短排序?” “那我也不干,我虽然来的时间不是最长的,但是我干活卖力啊,院子里面的花都是我种活的,这会儿不让我走,就让你们谁都走不了。” 两个建议接连被推翻,五人当中的老大看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人,“老五,你说呢?” 被唤作老五的人,他的目光恋恋不舍的从火堆上面架着翻烤的烤鸡上面挪开,期间还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记忆里相当好的他想起刚才四人讨论的问题,颇具建议性地开口,“我觉得现在没有办法应该放一放,说不定明天就有了新的想法。而且……烤鸡已经好了,不如我们先吃鸡?不然被那疯婆子发现了那可就不妙了。” 几人想了想脑子当中浮现疯婆子恐怖的脸,齐齐打了个冷颤,老五说的对,吃鸡为重,其余暂放。 贺玉姝同徐昇两个人都没有听出来他们口中的疯婆子是谁,但是问着那烤鸡香,贺玉姝有些蠢蠢欲动,肚子也逢时地响了一声,然后她顶着徐昇了然的目光中一脚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要想活命,先放在你们手中的鸡。” 正欲分鸡的五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下,目光不约而同地盯着贺玉姝。老五保管着烤鸡站在最后,老大挡在前面,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们不是晕过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贺玉姝双手叉腰,神色之中颇为得意,“区区花簇还能难得倒我?” 老 大凝眉细思,猛然间反应过来,右手直指贺玉姝,满是气愤的说道:“你早有防备,你这是在戏耍我们!果然狡猾。” “这不是狡猾,这是智慧。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赶紧把烤鸡交出来,第二传说这宅子当中有黄金万两,在哪儿呢?” 排在最后面的老五弱弱地举起手,“我们选择第一条路。” 贺玉姝愣然,想了想是自己没有将话说清楚,强调道:“我这不是跟你们在商量,让你们做出选择,我刚才说的那两条路你们都要走。不过我可以让你们选择先后顺序。” 闻言老大的脸色更加不好,暴躁地说道:“不过是一个破宅子我们待了好几年也没见有什么黄金,有的也不过是……”说到此处她猛然间停顿下来,然后与后面的五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地商量起来,半晌才接上刚才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此去有风险,你们必须保证我们兄弟们的安全。” 贺玉姝没有多想,点头应下。随后跟着那五个小矮人往宅子后院走去。 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徐昇,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逢君放在身侧,看几来还颇有几分的悠闲,只听他悄声说道:“这里面有诈。”刚才那几个人的态度转变的太过明显,显然是有所图谋的。 贺玉姝轻笑一声,也悄声回道:“我知道,我猜他们想带我们去见的定然是他们口中的疯婆子,正好我也想要去会会她呢。” 夜色之下看这个宅院并不觉得有多大,但是随着那个小矮人走了一遭,贺玉姝心中才有了清晰的认知,几人手中拿着火把道路倒也并不难行,只见那几人走至宅院后门,伸手推开门跨了出去,又接着向前。 贺玉姝想到宅子当中的常进倒也有几分的犹豫,不过想着所谓鬼宅纯属无稽之谈,再加上常进自备的那些个宝贝,她便放下心来。 后院是一大片的竹林,行走其间只觉得脚底下厚厚的枯叶踩起来软绵绵的,突然贺玉姝只觉得硌脚似踩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她一低头看见的正是一个完整的头骨,而她的脚尖早已伸到窟窿中间,贺玉姝顿时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已凉透。 徐昇发觉贺玉姝的异常,见状赶紧伸手捂住贺玉姝的眼睛,顺手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早就存了想要吓唬贺玉姝一翻的老大转过身来,阴测测地笑道:“这林子里面可是仍过不少的尸首,那些都是为了来寻求什么黄金宝藏的,结果在花海幻象当中自相残杀,不过据说将死人扔进竹林,不出半年就会阴魂凝聚变成厉鬼,你想不想试试呀?” 徐昇目光冷凝地看了过去,那个老大只觉得浑身一颤,直到这时贺玉姝缓过神来,她干脆一脚将那个头骨踢飞出去,刚刚好落在那五人面前,只听她冷哼一声说道:“我外号鬼见愁,你心中那点小伎俩就别拿出来献丑了,当心我一个不耐烦亲手拧下你的头骨,可都听明白了?” 几人点点头,不敢多说些什么,只管在前面闷头带路,不敢再有其他的小心思。 -- 第133页 穿过这片竹林,就是一个破旧的小佛寺,几人拾级而上,到了门口时那五人突做犹豫,自顾自的交代着:“到地方了,你们两个自己进去吧,转动佛像左边的烛台 ,再往里走可以看见一处地下密室,你们直接下去就行,我们只能帮你们到这里。” 闻言贺玉姝直接抽出徐昇的逢君剑,架到老大的脖颈上,“不要废话,你们先进。” 几人迫于威胁,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往里走。依着那老大所说里面果然有一处密室,沿着台阶而下没走几步路就看见影影绰绰的烛光,继续往里走就见得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埋头作画,而她身后的墙壁之上则是挂着密密麻麻的画作,画上皆是一人,但神韵各不相同。 “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白发女子一抬头见还有陌生之人,刚才还是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你们是谁?为何擅闯我的地盘?” 贺玉姝还未来得及答话,那五个小矮人已经是涕泗横流地表演起来,“主人!主人救救我们,这两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闯过花海幻阵,生擒我几人,用我们几人性命相要挟,让我们带路,情势所迫我们才不得不服从,但我们几人从无背叛主人之心,还请主人救我几人脱离魔掌。” 白发女子还未有什么反应,徐昇倒是冷哼一声,“这么快就反悔了?不是你们说只要我二人替你们解决掉这疯婆子,就把她密室中的宝贝全部献于我们的吗?” “你胡说,我们绝无此念。” 徐昇任他们反驳但笑不语,不再开口。 白发女子早些年因练就魔功,损害自身,除却华发早生之外,视力也变得异常模糊,她能看清楚的也只有三步以内的东西,再远就只能是模糊人影,不过不管是谁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能再活着出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发女子袭来,贺玉姝提剑而上,五个小矮人趁乱想要逃跑却被徐昇挡在身前,故而只能是背靠着墙缩在一起,战战兢兢地祈祷眼前三人可以同归于尽。 第80章 第捌拾章 贺玉姝虽说是之前在岐山的时候败在了呼鹰手上,但如呼鹰那般的高手并不多,白发女子虽练就魔功,虽有些难缠不过打败她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对于贺玉姝徐昇还是放心的,看了眼缩在一旁的小矮人门,他气定神闲地走到方才白发女子席坐之地,看见的依旧是同墙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画像,石桌上还有其他东西,他正欲翻看只觉得有劲风袭来,抬头一看只见白发女子已袭至身前,口中之语甚是冷冽,“小子,找死。” 话音刚落贺玉姝的剑已刺破她的衣袖,“先来后到,先打过我再说!” 或是徐昇的行为让白发女子心绪微乱,她不复刚才般冷静,行招只见显得有些急促,这恰好给了贺玉姝可趁之机,一掌下去只见白发女子狠狠地砸在石墙之上,口吐鲜血再也无力站起来。 见徐昇看的认真,贺玉姝也跟着凑过去,结果发现那只是一本看不懂的书籍,上面的文字也并不是东渝国的文字,甚至于不是贺玉姝所眼熟的外邦文字,不过白发女子除却疯癫之态瞧着也是一个汉女,看不懂贺玉姝便不再瞧,反倒是专心地看起了墙上的画作。 虽同是一个人但也能看出些许不同来,作画之人的笔触从生涩到熟练,直至可以把自己的情意完整地表达出来,这期间定是下了好大的一翻功夫。画卷上有时只是简单的人物但有的则是旁边注有小语,依旧是书籍上面那些贺玉姝看不懂的文字。 “你们是谁?不许动我的东西,否则我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狠戾的话语让刚想顺着墙溜走的小矮人们身形一滞,倒对徐昇贺玉姝二人来说都宛如耳边风一般,一吹而过不留痕迹。 贺玉姝翻过墙上每一张画像,最后在重重叠叠的掩盖之下找出了一丝不一样来。那幅画看着应当是原作,而后面的这些只能算得上时临摹,贺玉姝正欲伸手去拿之时,耳边又响起白发女子的声音,“你算什么东西?我不许你碰那幅画。”说到激动之处更是吐出口鲜血来。 徐昇回头也瞧见了那幅画,干脆替贺玉姝取了下来,平铺到桌上贺玉姝看向画中男子腰间所佩之物,随后用手摸了摸,方才不确定地看向徐昇,“这倒不像是画上去的,好似用印章直接拓上去的般。” 徐昇闻言低头凝视 ,瞧了半晌也觉得贺玉姝所言无误,之后略有迟疑地说道:“这印章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想他解下腰间常佩之物一一对比,确实丝毫不差只不过是做工精细与粗糙之别而已。 贺玉姝也发现了这个巧合,不过转念间又响起了之前在百溪山瞧见的那一大片的无字碑,上面镌刻的花纹与此处也无多大差别,而她还记得涂渊当时讲的那段往事当中,徐家遭遇大难其族人被道樗音救了不少安置在百溪山之上,而现在画中的男子身系徐家信物也当是徐家族人才是,那么这个白发女子又是谁呢? 仔细瞧了瞧画卷之上还有一行小字,贺玉姝凑过去细细看了看,“徐慷?”越瞧越觉得画上之人与徐昇有几分相似,贺玉姝忍不住问道:“也姓徐?长得也挺像,小月亮莫非他是你爹?” 徐昇愕然,还未来得及反驳,就听得白发女子又开了口,“休要胡言乱语。” 一旦心中有了偏向,再怎么看也觉得是有那么一回事,“你看你们有相同的信物,又都是姓徐,这不就是太巧了吗?”说完似想到什么,贺玉姝拿着那幅画踱步至白发女子跟前,“你既然已经临摹千百遍应当是不难看出他们二人之间有相似之处,如若不是的话,你倒是说说画中之人是谁?” -- 第134页 白发女子想要去抢眼前的画却被贺玉姝闪开,只见她半倚在墙壁上,不屑地看了贺玉姝一眼,“我为何要告诉你?” 贺玉姝状似懊恼的拍了拍脑袋,“都怪我这人心中藏不住秘密,实话给你说吧,画中之人身上所佩之物上面的图腾我于数月之前也曾见到过甚至数量不少,我也曾问过,他们当年是为了逃避祸乱继而隐居,我猜他们于画中之人应当是同出一脉,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在何处?” 白发女子闻言愣了一晌,方才说道:“我若问你便肯告知与我吗?”白衣女子知晓贺玉姝不会有这般的好意,冷笑几声,“苟活于世的也不过是旁支,不是嫡亲血脉又有何用?有何用??” 贺玉姝见她又复癫狂之像,只觉得刚才的那一番话白白费了她的口水,正当这时徐昇走了过来,把手中的白玉短笛递了过去,“此物可能让你开口?” 疑狐地接过物件,只需一眼白发女子便已认出,当她再抬起头时早已泪流满面,“你……你到底是谁?” 还未离开的贺玉姝顺势将手中的画往前递了递,“就说了是他的儿子。” “不,不可能。”白发女子缓缓站起身来,捂着胸口走到桌前,将徐昇的东西放在桌上,又不知扣动了何处,只见从桌面弹出一个暗槽,她从其中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图腾于徐昇那个白玉短笛上面的图腾一模一样。 “你们可知蓝圣国?”未等得二人回答白发女子接着说道:“蓝圣原为西陲一小国,建国不足百年,但国内厉行教化,出过不少的大儒圣人,其中徐家先祖也算得是其中的领头人之一。当时人人识字颂书,心中牢刻忠孝仁义之道,社会风化极好,呈现一片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景象,这也让不少外邦拍手称奇。” “国泰民安是每位君王毕生所求,不少邦国学习蓝圣国治国教化,但结果并不理想。眼看着蓝圣国蒸蒸日上,他们怎敢再坐以待毙。于是战乱起,蓝圣国一夕之间倾颓。蓝圣国虽文治教化卓越但朝中党同伐异甚是严重,当时官拜丞相的徐颂因接连疏奏国主,惹国主厌弃惨遭罢官,也正是因此蓝圣国的几大圣儒中只有徐颂一们完整的保留下来。” “故国崩裂,徐颂带着几位得意弟子流落至东渝国,彼时先帝即位不久,听闻徐颂圣名亲自相邀入朝为官,然徐颂忠义不为所动,先帝几次相邀未得偿所愿,最后于平阙城赐下宅府许其传道授业。徐颂有大才当时吸引了不少的学子前去听学,据说就连先帝也在其中。徐颂感念弟子不弃便将其全部收为徐氏旁支,感激先帝恩情就常献良策。” “虽徐颂有才但文骨执拗,经常于政事发表言论,批判国政之是非,并不顾及任何人之权威,或是因此才遭来杀身之祸。徐颂膝下仅有一子名冠并不成气,然徐冠所育一双儿女倒是像极了徐颂,我父亲为徐颂座下第五弟子,虽收为徐家旁支但时常侍奉左右,我便与其长孙徐慷一起长大。” “徐慷十七岁那年参加平阙城文子会不慎跌入水中,溺毙……溺毙而亡,我自幼与徐慷一同长大深知其水性极佳,这其中必定是有阴谋,未等查个明白,徐颂政见触怒先帝被判终身□□,徐冠为求自保将徐颂从蓝圣国带来的众多书籍烧毁已表诚心,世上仅存的蓝圣国文明消失殆尽。” “不过一年时间传出徐颂死讯,父亲一生追随也跟着去了。徐冠一行致徐家人心散尽,其不学无术,不重孝道,为众多学子所憎,且膝下仅剩的一女徐萦,年纪尚幼便同我一起叛出徐家。我早已查得徐慷溺毙的真相,只恨自己无法为其报仇雪恨,便决心弃文从武,带着幼童甚是不便就将徐萦送至其师闻朝夕处。” “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费尽心力为求成功习得邪功欲为徐慷报仇雪恨,但大功告成之时才得知仇敌一门早已惨死。绝望之际便想着去寻徐萦,费尽周折才知她在开化城,待我赶到时那宅院早已一片火海,而她已葬身其中。” 前程往事桩桩件件无不让人震撼,贺玉姝也明白了为何徐昇会与画中的徐慷有几分相似,毕竟外甥像舅。 “我欲查明真相,但早些年因练魔功的缘故,使得我身体变得极差,几乎丧命,后得一人相救……不,也算不得是救了我,他只是想要用我试一种药罢了,可怜我赔进一切最终却一事无成。”说着白发女子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个白玉短笛,“这个玉笛上面刻着的是徐家的图腾,徐颂生前曾经自创过一种文字,仅限徐家嫡出所用,如今大概失传了。这东西我记得是徐萦有时所做,怎会在你那里?” 徐昇拱手先是行了一礼方才说道:“此乃先母遗物。” 一闻此言,白发女子才正正经经地瞧了瞧徐昇一眼,见他面上坦诚不似玩笑之意,她才疑狐地说道:“那你父亲又是谁?我曾经打听徐萦消息之时,得知她早些年被苍明帝封为妃子,你若是徐萦之子那你便是皇子?可若徐萦有皇子傍身怎会到了开化城?” 听闻白发女子言语之中对苍明帝并无尊敬之意,贺玉姝不感丝毫意外,“若小月亮是皇子应自幼长于宫中,但现实于此恰恰相反,这说不通的。” 贺玉姝之言并未听进徐昇耳中,白发女子所言中突然让他想到了一丝可能,苍明帝与他都患有心疾,但这可能吗? -- 第135页 徐昇的沉默让周边几人都静了下来,半晌又听闻白发女子问道:“你们到此处又是为何?” 即与徐家有渊源,贺玉姝也愿透露大半,“……忙活这么久就是为了凑够银子打听不问天的下落,可却未曾想到在此处遇见了前辈您。” 不问天?还神医? 白发女子嗤笑两声,“若是找不问天我倒知晓他的下落,不过他可不是什么神医,若是求他救治什么人你们恐怕要失望了。” 贺玉姝细细记下白发女子口中关于不问天的信息,徐昇与白发女子又是一番详谈,最后临走时才知白发女子名为莫语。 来时满心好奇,离开时满怀惆怅。徐昇抬头看了看天上从云层中透出的月亮,不发一言。 -------------------- 作者有话要说: 有错字明天再改,晚安啦宝们 第81章 第捌拾壹章 白发女子也就是莫语所说之地距离开化城那就有些远了,两人次日一早就出发,一路上徐昇甚少言语,贺玉姝礼貌的不去打扰,不过也还是想着法子逗他开心,但并未有什么作用。 至枯风崖时已经是暮色时分,两人打算借宿一宿明日再上山,附近无村落,贺玉姝只好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生起火堆,又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面拿出干饼子递给了徐昇,“一天都未进食了,莫非真要成仙不成?” 徐昇迟疑了下,只好接过来,“多谢。” 夜色更深了,贺玉姝往周围撒了点驱虫粉,又念及徐昇是病体,便让他先休息。 天地漆黑一片,唯有眼前篝火圈出一方明亮,她转头看了看闭目休息的徐昇,又响起昨夜的事情,心中暗自做下决定,待回了平阙城以后是要和父亲好好的谈谈了。 一夜将过,瞧着徐昇十分苍白的脸色,贺玉姝下意识地将速度放慢,但奈何徐昇心中焦急再等不得,两人只能快马上了枯风崖。 初走时道路宽敞尚不陡峭,马匹尚且能行,行至半山腰时马匹无法踏足,二人只能将马匹稍作安置,徒步上山。 山路崎岖难行,这一走就从日头高照行至暮薄西山,直至看见一大片将死不活的花簇及一些罕见的有毒植被时,贺玉姝便知道他们这是到地方了。 正欲往前在稍作查探时,只见草丛中突然钻出一人来,其样貌体态与他们之前看见的那五个小矮人异常相像,只不过面相看着倒是显得老成不少,此人手中拿着一把弯刀,在仅有的夕阳折射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你们是何人?到枯风崖所为何事?”声音嘶哑且破碎,听的人十分难受。 看着明显带毒的弯刀,贺玉姝拽着徐昇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摆了摆,脸上带着十分谄媚的笑容,说道:“这位前辈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寻到此处绝无恶意,只不过是有事想求见不问天前辈,还望前辈能前去通传一声。” 眼瞅着那矮个子不为所动,贺玉姝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十分恭敬地递过去,“还请行个方便。” 旁边的徐昇刚想提醒贺玉姝,他们这般隐士高人是断不会为了财帛心动的,他们所求与世人不同,贸然献上金银在他们看来可能会是一种侮辱,还是赶紧把银票收回来的好。只是他还未开口,只见那个矮个人十分迅速的接了过去,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贺玉姝,明显是不够再给的意思。 贺玉姝忍痛再掏出一张银票来,递了过去,“来之前在开化城被五个小矮个子坑了一把,这是我仅剩的家当了,不然还能在孝敬前辈一些。” 或是贺玉姝故意抛出去的信息吸引了眼前之人,只见他放下手中的弯刀向前走了走,“那五个人可是同我差不多?” 贺玉姝知晓自己刚才是赌对了,她连忙点头,心中连接下来的剧情走向都已经编排好,可未听那矮个子再问些什么,只见他转走直接走人,临了时留下句话:“不问天早已不见外人,你们速速离去,晚了可就尸骨无存了。” 盯着那矮小的背影,贺玉姝不可置信地说道:“合着我那银票白花啦?这世上拿我贺玉姝的钱还不为我办事的,他可算头一个,我定要从他手中再讨回来。” 徐昇紧紧按耐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他附和着点点头,“是要再讨回来的。我们继续向前?” 一向是冲字当头的贺玉姝难得的迟疑了下,她指了指那些毒株,“这些东西我都认得,都是些有剧毒之物,不问天不是神医吗?怎么此处不见草药反倒是毒株不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徐昇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古怪之处的,医毒不分家,绝好的医者用毒之术也不见得会比旁人差,他好奇的更是另外一件事情。 “未曾听说你在医毒之道有什么建树,怎会识得这些东西?更何况这都是些不寻常之物。” 贺玉姝白了他一眼,找了处空地坐下来,取下腰间的水囊喝了两口才回道:“我虽不精通,但奈何我有一身惹是生非十分招人嫉恨的本事,又不懂后宅阴私,明沅沅曾担心我哪一天就被人算计了去,就取了医书教我一一识别,可惜我脑子差,现在记得的也为数不多了,刚才也不过是认出其中几种而已。” 徐昇轻轻摇摇头心中松了松,虽未在平阙城长大,对于贺玉姝的种种传说也是之后来自他人之口,可脑中不难勾勒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形象,虽与众多闺中贵女不同,但贺玉姝的人缘也是相当不错的,有那么的朋友替她操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 第136页 性子洒脱之人谁不喜欢呢? 毒株蜿蜒的深处并排盖着几间茅草屋,矮个子把银票收捡好,推开最中间的那一间走了进去,屋内温度很高,仔细一看中间放着一个硕大的炼丹炉鼎,其正前方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皮肤发红的老头儿,这便是贺玉姝二人所寻的神医———不问天。 “处理干净了吗?”不问天样貌虽是一个耄耋老人的模样,但声音却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听起来十分的诡异。 矮个子走到炉鼎对面坐下,对于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另起了一个话头,“二十年前我族人前来枯风崖,求不问天神医赐下救命之法,然改人寿数本就是逆天而为,你告知我族内人未熬过药性皆是殒命。我独活天地间也无处可去,便在枯风崖侍奉你左右,转眼已是许多年。” 见他突然间说起往事,不问天颇有些不耐烦,“好端端的提那些个前尘往事做什么?” 矮个子倏然起身,扯了扯僵硬的脸,扬起抹不明显的笑意,说道:“人虽不知身后如何,但也应当是要知来处的,我只是想起几年前埋于树下的好酒今夜饮用正当时,我去炒两个小菜,你这炉丹好了就快过来。” 他的话不问天并未放在心上,见人走出门,遂又将心神放在即将出炉的丹药上。 是夜,枯风崖上常年高悬的月亮格外明亮,或是不问天的草屋周围种满了有毒植被,致使此处鸟莺夜鸣都极为罕见,天地格外清静。 酒过三巡,月离中天,矮个子把已然是醉醺醺的不问天扶进房间安置好,悄然关上门,将自己房间中早就收拾好的包裹背于身后,又至不问天门前,磕头跪拜。 “你骗我二十年,但救我族人性命是真,我于枯风崖为你试药全当报恩,今日一别,此生不见。” 依旧在枯风崖痴等的贺玉姝早已经睡去,头枕着徐昇的肩膀,嘴角不小心流下的哈喇子浸染了小片的衣裳。 徐昇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只是时不时的添上些许柴火,确保周围温暖,蓦然似听见些什么,他转头看向一处,不一会儿矮个子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坐在篝火旁,“我们聊聊?” 眼前徐昇不为所动,矮个子接着说道:“今日让你们走,你们执意留下,可见所求之事并不简单,但不问天是不会轻易应许的甚至不会留你们活口,我倒是知道怎样可以让他把你们留在山上,不过我倒是有个条件。” 徐昇看着眼前之人,半晌不语也不知其心中所想,又过片刻就在矮个子以为没戏的时候只听见徐昇说:“愿闻其详。” 次日不问天醒过来时才猛然间想起昨日里有件大事未做,他连忙去了炼丹房找出昨日里新炼的丹药,习惯性地跑到矮个子房间让他试药,只是推开门就傻了眼,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非常干净,但属于矮个子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这是……人跑了? 但是在枯风崖待了二十年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跑了呢?不问天蓦然间想起了昨日里上山的那两个人,他攥着手上的丹药走了出去。 徐昇一夜未睡,心中思绪纷杂,早间时贺玉姝独自出去寻些水来,再看看有什么可以充饥的野果子,临走时还野心勃勃地想要打点野味回来。 是以不问天到的时候只有徐昇一个人坐在将熄未熄的火堆边,“是你拐走了我的人?” 徐昇心中虽惊讶不问天的样貌神态,但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他轻轻摇摇头,“前辈的人岂是小辈想拐就能拐的,他的确是走了,具体缘由小辈不知,但他托我带给前辈一句话——救命之恩,二十载悉数奉还,此后不亏不欠。” 此番话也许是让不问天想到了些什么,他冷笑一声,“我未让他走,他怎敢走!还有你闯我枯风崖简直是找死,来了就留下吧,刚好我的这些药好久都没上过肥了。” 徐昇摇摇头,“比起花肥草肥,小辈更愿意为前辈试药。” 不问天看着手中还拿着的丹药,心中打起了小算盘,半晌笑了笑,声音中满是算计,“成交。” 徐昇丝毫不在意,接着交代说道:“与我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姑娘,我现在跟你走,她到时势必会闯进去,届时还请前辈好言相劝,让其离去即可,万不可动手。” “哪有出门办事还带着小媳妇的?这个我不能保证,毕竟我最烦哭哭唧唧的小娘子,到时耐心耗尽只好送她一程。” 徐昇:“小辈此言也全是为前辈着想,毕竟前辈是拦不住她的,我只是想前辈少吃些苦头,我也不想后面再请教前辈时,只能黄泉捞人了。” 不问天气的花白的胡须抖了抖,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狂妄!” 徐昇看了看早时贺玉姝离去的方向,还未见有人影归来,他只好随不问天先走一步,势已为她造好,且看她如何利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拒绝野味,从我做起。 祝大家端午安康,事事顺利。 第82章 第捌拾贰章 自打贺玉姝那日回来未见着徐昇便在不问天的住所周围死等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这三天时间里面她只见过不问天一面,甚至是话都还来不及说上一句,就被下了逐客令。 她能走吗?自然是不能的,现在还不知晓徐昇是什么样的情况,既然二人一起上的枯风崖就要一起回去,她贺玉姝可是个相当仗义之人。 -- 第137页 眼瞅着没有办法,耐心已经告罄,贺玉姝正欲生闯之时却见的不问天匆匆忙忙地从屋子里面跑出来,边跑边嚷,“你……就是你个小丫头,徐小子心疾发作,急需味药救命,你快速速取来。” 贺玉姝心中存疑,但徐昇有心疾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知晓的,更何况此次寻不问天本就是为了治愈心疾一事,只是之前徐昇不告而别的跟着不问天老头儿走了,这一点让贺玉姝心中总生防备。 “好端端的怎会心疾突发?我怎知是不是你对他下了毒手?或是有更大的图谋想先支开我?” 不问天叹了口气,“你这个丫头好生倔强,我且问你那徐家小子来枯风崖之前是否经历过什么事情致使情绪大起大落,又因连日奔波未好生休养,这不就病发了。我是与他有图谋,只不过还没谈成他就先倒下了,我是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要传出去我在江湖上还要怎么混?” 他混不混的下去贺玉姝是丝毫不关心,只是有一点他说对了,徐昇之前得知徐家往事时一度情绪低迷,这或许是勾起他心疾的原因,只是事情当真这么简单?贺玉姝心中再三思索,难以抉择。 见贺玉姝迟迟没有动静,不问天大叹一句,“罢了,罢了,这单子买卖我不与他做便成,总归不外乎再多等上些时候,你这小丫头不愿意,那就快去我屋子里面将人抬走,以免他咽了气凭白给我老头子招来晦气。” 饶是不问天不说贺玉姝也早就有了打算要进屋子里面看一看徐昇的,现下不问天主动让她进去,她到是乐意之至。 一推开门徐昇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嘴唇泛紫,面色苍白无一丝血气,仿若活死人一般。贺玉姝心头一紧,她从未见过徐昇这一面,轻轻伸出手碰了碰徐昇的脸颊,体温极低,她赶紧扯过旁边的被褥将人裹好,“我一定会救你的。”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喂,老头儿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药?在何处?我去取。” 不问天心头微喜,但面上不见丝毫,他大大地白了贺玉姝一眼,“现在相信我的话啦?老头子大度不与你计较。往东六百里地有一座昌明山,山上有一种草叫署白草,通体碧绿,连接根茎处长满了小指深的白毛,你带回来我便能就徐小子。” 贺玉姝闻言,点点头,交代道:“我快去快回,你务必要照顾好他。”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枯风崖。 望着消失的背影,不问天终于畅快地大笑几声,“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还想着翻天不成?与我斗,下辈子吧。”说完走进屋子里面见徐昇身上的被子,低骂一句,“痴男怨女。”随后从兜里面掏出一个包裹,展开,上面是细密的银针,他拿起一根果断地扎在了徐昇的风池穴上。 施完针不问天长叹一口气,收起所有的家伙事儿,往门外走去,“此后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昌明山在何处贺玉姝自是不知,也从未听人提起过,此行只能是一路往东边走边问,因心中有牵绊便似要拼尽性命般不眠不休。 贺玉姝走的第一日,徐昇依旧昏迷不醒。 贺玉姝走的第三日,徐昇往日里看似颇为潇洒的黑发从根部开始变白,次日则是满头银丝。 贺玉姝走的第五日,那日凌晨,不问天打开门按循诊脉,陡然发现他脉象全无,而此时的贺玉姝历尽周折,终于到了昌明山脚下,因太过疲惫一头扎到马下。 像是在无尽的荒漠当中行走,没有方向,也永远都看不见尽头,累极了的贺玉姝这一倒下就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她心中警惕四下打量些许,只见屋子里面可用的家具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的可怜,除却她身下躺着的这张床以外,竟连一条凳子一方桌子也无,更别说可搁置东西的大件了。墙还是非常老式的土墙,这可就稀罕了,毕竟东渝国烧制青红砖的技术流传已久,且价格低廉,即便是遥远的山村里,家家户户也都是盖的起的,所以此处颇显怪异。 听见院子里面有动静,贺玉姝推门走了出去,只见院子当中一位年约花甲的老头儿正把背上的背篓放下,他听见开门声,扭头一看,露出憨厚的笑意,“姑娘你醒了?” 贺玉姝点点头,心中也是猜测到了自己为何会在此处,她双手抱拳向老翁表过谢意,然后才问出她当前最为关切之事,“此处可是昌明山?” 老翁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将刚刚采好的草药倒进簸箕里,准备分类晾晒。 “我观老翁做采药之事,想必对于昌明山定是十分的熟悉,不瞒老翁,我此行来是要去昌明山寻一种草药名为署白草,因救人性命不容耽搁,还请老翁相助。”随即贺玉姝将刻在心里面的署白草的特征细细道来,话音刚落就见那老翁眉头紧蹙摆了摆手。 贺玉姝不知他此举何意,正待问个明白时,只见老翁转身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贺玉姝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转头又瞧了瞧屋后不远处巍峨的昌明山。昌明山何其之大,单凭她一个人进山去找还不知要找到何年月,徐昇已经等不及了,而这老翁素日里采药为生,对于昌明山的了解程度远胜于她,若只是平日里采药时见过一眼署白草现下告知于她,那不知要节省多少的时间,故而贺玉姝又将方才的话大声再说了一遍。 足足七遍过后那老翁才有了反应,只见他长叹一口气,确信道:“是不问天让你来取药草的吧。” -- 第138页 贺玉姝一愣,深深地看了老翁几眼点点头,“正是,性命攸关,若前辈知晓还请告知晚辈,他日必当报答。” “若是他叫你来的,你还是会吧,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署白草。” 没有署白草?贺玉姝自然是不相信的,神医与一位采药翁的话她自然是更愿意相信不问天的,此刻她心中也当老翁是胡言。不知天之大,只言井是天。 “来都来了,晚辈自然是要去寻上一寻的。”贺玉姝不欲与他多做辩解,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昌明山主峰加侧峰共十三座,其中只有主峰和西南侧峰适合草药生长,我于昌明山脚底居住四十年有余,几座峰每年也都要走上好几遍,昌明山现存草药共八百九十二种,其中并没有署白草,你若不愿相信,想寻自是可以,但即是不问天让你来的,你还是早些回枯风崖也可见得至亲好友最后一面。” 那老翁不说则已,一张口便是这一大段话,让贺玉姝在脑子当中几番思量,半晌才说道:“不问天乃是闻世已久的神医,他即让我来拿署白草,定当是有把握救我朋友的。” 那老翁见贺玉姝不为所动,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暴戾火气,指着她便骂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说不通呢?死心眼子一个!”骂完反见贺玉姝一脸委屈的模样,他心中火气略微消散些,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才又说明了缘由。 “世人皆知不问天乃旷世神医,但神医这个名头也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不问天还叫桑垣,桑垣师从医圣礼衢,其于医术一道颇有天分,更是年少成名,后来坊间有言传‘命数不问天,人间有桑垣,’不问天的名头也是从那个时候叫响的。桑垣医术绝高但心性颇有几分孤傲,礼衢年岁渐长,想将毕生所著的医经传下,但并未选中桑垣,而是看重了他的小药童白附。” “桑垣得知如何能服?一个是医圣最出色的弟子,一个只是区区药童,他一气之下便要去找那礼衢辩个明白,桑垣秉性礼衢自是清楚,便订下赌约桑垣与白附谁若能治好礼芙便将医经传于谁,并且也将礼芙许配给胜者。” “礼芙乃是礼衢独女,她生下来便有弱症,这是打娘胎里面带出来的毛病这十几年无论怎样调养都丝毫不见起色。桑垣对于这个小师妹心中并无其它想法,只当是个亲妹子看待,但当知其与白附相知相许时他心中万念顿起。礼芙之症不易医治,这些年白附跟着礼衢也算是学得几成,且之前也曾未礼芙医治过,他心中早有分寸,桑垣得知更觉得礼衢不公,一心求成便想了另一个法子。” “桑垣学医便知医毒不分家,是药三分毒,有时毒用的巧了也会变成一味良药,他便将心思放在了这上面,一晃三年而过,礼芙之症愈发严重已到了米食不进的地步,也当这时桑垣练出了一枚丹药,他意志满满定要赢过白附,可谁知礼芙服下丹药的当晚便撒手人寰。” “本就是不易医治之症,况礼芙情况早已不容乐观,礼衢白附二人心中虽有失望,但并未因此对桑垣有怨言,直至礼衢在礼芙身上发现有中毒之症时大为惊怒,细问过桑垣才知他早已走上了歪道,面对这个昔日里最为出色的弟子,礼衢忍着丧女之痛将其逐出师门,未得几日自己也便去了。一颗丹药间接使得两人丧命,还是他一直视为至亲的两个人,这让医术卓绝的桑垣绝不能接受,由此便陷入癫狂,于制毒炼丹一道终不能回头。世人口中称赞的神医不问天早于四十多年前便不能医治他人,你若将人托付于他,便是错了。” 贺玉姝听到这里心下也是一凛,试探性地问道:“能知晓这么多事,阁下可是白附前辈?” 只见那老翁又是摇摇头,“自埋葬了礼衢之后,白附便遁入空门,云游四方,不知所终。我也知晓你想问些什么,我小时便被选为桑垣的药童,后来桑垣让我居于此处寻署白草,转眼已是四十多年。” 即是不问天的药童,那知晓这些事情也便不足为奇了,贺玉姝又问道:“即是不问天前辈让你寻署白草,若本就不存在之物你又为何屈居于此这么多年?” 老翁:“礼衢之死并未让桑垣回头,他闭门几日苦心专研药方,最后只是告知与我方中缺了最主要的药材——署白草,署白草也并非是不存在,只是据医书记载早已消失许多年,我又如何能寻见?至于为何长居于此?我不过是见桑垣回不了头就无心跟随他,在此处采采草药救济周边村民,也不枉礼衢再造之恩,若不是他我恐出生便死于高热,又哪得今日。” 末了老翁还不忘叮嘱:“世上有无署白草恐这么些年桑垣心中也是知晓,他即支开你定是有所图谋,丫头你还是早早回去指不定还能见到你那朋友最后一面。” 贺玉姝闻言这下不再迟疑,转身就跑,只盼着徐昇命大能再等她一等。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83章 第捌拾叁章 贺玉姝着急着往回赶,枯风崖的不问天也是正在发愁,这几日他一有时间便在屋子里面盯着徐昇时时关注他的情况,以前为他试药的人也不少,但是未曾有徐昇这种本就是残破不堪的体质,所以现在到底是何情况,不问天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准,不过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徐家小子已经断气了。 -- 第139页 算了算时间,那个小丫头也该回来了,不问天心中更是发愁,他虽由医转毒,但医者那一套对他影响太深,他未曾研制什么伤人的毒药,屋子周边的那些毒物也是他图用着方便随手种下的,当然也是为了吓唬吓唬有求而来的人,他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老头子而已,何苦为难他? 气还未叹上两声,就听见房门被大力踹开,不问天一扭头就看见扶着门框站立,气喘吁吁的贺玉姝,多日里日夜兼程的赶路使她看起来颇为疲惫,但丝毫不减她眼中的怒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问天强作镇定,摸了摸闲时扎起的小辫子,“那署白草你可是取到了?” 贺玉姝冷笑一声,“那破草我是没本事取到,不过你的性命我还是想取就取的!”话虽如此,但贺玉姝没空同他多说什么,只见她三步并两步的凑到徐昇床前,入目的便是一头白霜。 贺玉姝断然想不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徐昇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他是有心疾并且体弱这不假,但往日里身体都尚且可以维持,现在怎会这样?她也从未见过徐昇这副模样,他应当永远都是龙章凤姿,立如玉竹让平阙城官家子弟无不称赞之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霎时贺玉姝心中溢满了无尽的伤痛,在这之中却也发现了一丝不妥,不过这一丝不妥在手指抚上徐昇鼻尖却感受不到任何呼吸的时候化为灰烬。 自打贺玉姝踏进这个屋子不问天就觉得不妙,此刻听了她的话那哪里还呆得住,脚步微移就准备往门外溜去,心中还在不断地盘算着,只要他出了这个门往山里一躲,就凭这个小丫头还想找到他?做梦! 只是未等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响,一把匕首就横到了脖前,匕首之锋利使得他觉得自己肌肤表皮都快要被割开,不问天颤声问道:“有话好说,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贺玉姝双眼胀的通红,说出的话中都不自觉的带着几分的颤抖,“姓桑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前几日还是一口一个前辈的,现在就是姓桑的,现在外面的年轻人心思都变得这么快吗?随即不问天反应过来,“他都告知你了?” “一字不差。” 本还想着再忽悠忽悠贺玉姝一番趁机溜走的不问天彻底熄了心思,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说完便用手推了推横在脖间的匕首,未料匕首未推开,他却感觉脖间一阵疼痛,应当是肌肤被刺破,顾及自己的小命,他赶紧开口:“冷静,冷静,莫要激动,徐家小子还活着呢!”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贺玉姝断然不敢再轻易相信不问天的话,她押着不问天走到床边,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根细短的麻绳紧紧地拴在了徐昇右手小手指最上面的那个关节处。 “你又再耍什么花招?” 不问天心中直喊冤枉,随即解释道:“瞧着他现在的情况是陷入了假死的状态中,一般常人很难分辨出来,我用东西拴住他的手指,若手指待会儿因血脉不通青紫肿胀则证明他体内还是有生机了,只需等他自然醒过来便是。”说完指着已经开始有所变化的指头给贺玉姝查看。 贺玉姝心中存疑,待徐昇真的出现不问天说的那种状况时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手上的匕首并未收回,而是接着问道:“徐昇并非是一个能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在你将他带回来之后,你们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约定?” “你先把匕首收起来我再告诉你。”待贺玉姝将怀陵匕首收起时,不问天摸了摸脖间果然是出血了,他颇为怨怼地瞅了贺玉姝一眼,“他帮我试一味丹药,我帮他医治心疾。我苦心孤诣研究这么多年,这次的丹药绝对是万无一失,他幼时中过剧毒体内余毒一直未清,我这丹药可解百毒,也算是便宜他了。” 贺玉姝本想着用礼芙之事反驳他的,但话到嘴边终究说出口,罢了,暂非生死仇敌,杀人何必诛心。 “徐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是贺玉姝当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不问天摇摇头。指了指上面,“那就要看天意了。” 贺玉姝没忍住讥讽了一句,“你不是不问天的吗?什么时候还要看天意了?” “小小丫头嘴何必这么毒?也不知道徐家小子心悦你哪里?人之命数终究由天,何时由得了我。” 不问天后面的话贺玉姝始终没有再听清楚一句,反倒是那句徐昇心悦于她的话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沉默半晌,她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条长绳将她与不问天二人绑在一起,“在徐昇未醒过来之前我们就这般处着,若他好了我就放过你,若……你自己选一种死法吧。” 不问天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滞了。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贺玉姝果然如同她说的那般一步不落地跟着不问天,无论不问天想尽什么样的托辞皆不能动摇她半分。 不问天也深感无奈,他发现这个小丫头不光难缠,脸皮还十分的厚,并且对于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礼数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吃饭,睡觉,洗澡就连如厕这个小丫头也要蒙着眼睛站在跟前,也只有用徐家小子调侃她时方才见的脸上有几分不同的神色。 这几日只要无事贺玉姝就带着不问天在徐昇的床边坐着观察他的情形,光是看还不算,且一定要让不问天保证此时的徐昇是处在正常情况之下的。但更多的时候贺玉姝则是回忆起来往日里与徐昇相处的点滴。 -- 第140页 东五大道误拦马车,夜探齐府,大理寺共进退,百溪山共进退,城门楼一起看星星……桩桩件件现在想起来依稀还在昨日。贺玉姝记得自己最开始是被美色所误,后来偶然间发现徐昇武功不凡,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赢过他,于是便一直缠着他但奈何徐昇油盐不进……不对,想起之前不问天说过的话,徐昇倒也不算是油盐不进,只不过自己也不知是何时心意悄悄发生了转变,现在…… 现在贺玉姝只盼着徐昇可以早日醒过来。 又几日,贺玉姝从不问天那里得知徐昇一日内将会苏醒过来,大喜过望的她便在徐昇的床边一守就是一整夜,次日天光微亮之时忍不住叠叠倦意,终还是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仿佛是走过一段十分漫长的岁月,心神空寂之时历遍了无数不曾见过的山川河流,观过日月星辰更迭变换,找不到定处,觅不见归途。又仿佛是耳边有人时常呼唤他,用那个他原先十分厌恶后又觉得窃喜可以独占的称呼——-小月亮。 光线太过强烈,反复过多次以后徐昇总算是睁开了眼睛,脑中还未浮现起任何事情,便觉得除却眼睛一身都动弹不得,努力半晌终于可以转动了脖颈看向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人,也是那个将他从无名之境召唤回来的人。 他终于是回来了。 身体太过虚弱,醒来时间很短又沉沉睡去,故而贺玉姝醒来时见依旧未醒的徐昇,心中怒气飙升,一把扯过胳膊上拴着的绳子愣是将在不远处酣睡的不问天扯了一个踉跄,“你这丫头怎么专搅人美梦的。” 贺玉姝不听他多说,直接将人给拉过来,“不是说一天内会醒吗?你快看看他为什么没醒?你莫不是又在骗我?” 这几日被折腾的够呛的不问天赶紧摇摇头,上前查看具体情况,“脉搏呼吸都已经恢复过来了,他当是身体太过虚弱昏睡过去,最多一个时辰必定醒来。” 贺玉姝盯了不问天片刻,眼神中放佛是在说若徐昇一个时辰醒不过来,那你就好好珍惜生命最后一个时辰吧。 或许是之前不问天料不准的次数太多,这次倒是难得说准,徐昇果然在一个时辰醒了过来。贺玉姝先是将早就准备好的温水一勺一勺的给他喂下去,喝过小半碗之后才将熬的正好的小米粥喂人喝下,这个过程当中未发一言,最后拿着两个空碗走了出去。 不问天逮到机会正欲上前将近日里来所受到的种种‘虐待’一吐为快时,贺玉姝的头却从门外探了进来,“你待在这里做甚?”说完还拽了拽手上的麻绳。 不问天强制性的被人扯了出去,徐昇看着那道房门再次关上,喉间的那句晚晚还未喊出最后只能化作一抹苦笑,他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贺玉姝怎么舍得不理人,只是方才想起这些日子里来自己的心思觉得有些羞涩不知如何面对徐昇才好,这种情绪于贺玉姝来说是十分新鲜的,她自己个儿的在院子当中纠结半天,觉得扭扭捏捏实在不是她的作风,这种事情还是要问清楚才好。 坐在院中的不问天看着贺玉姝难得一见的窘态,扬声问道:“小丫头,我能进去瞧一眼不?我得知道他身体现在具体是个什么状态,我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丹药到底灵不灵。” 贺玉姝终于找到再次面对徐昇的理由自然是求之不得,急急忙忙地拉着不问天往前走,只是走到门前的时候顿了顿,伸手将牵制了彼此好些天的麻绳解了下来。 经不问天细细摸过脉象,最终诊定丹药是有效的,且自小伴随徐昇成长的体内余毒已经尽数消散,更可喜的是所谓的心疾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这一点让不问天十分不解,他挠着脑袋回到自己的丹房中继续研究缘由。 此刻屋内仅剩徐昇与贺玉姝二人,贺玉姝在心中为自己打足了勇气,她将房门一关,坐到徐昇跟前,只是她还未开口就听得徐昇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心疾已消,你我之间再无阻拦,贺晚晚你可愿意嫁与我?” 贺玉姝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不愿意。”说完自己也有些呆愣了,心中更是慌的厉害,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呀!现在该如何是好? 徐昇笑容微滞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真不愿意?” 温柔之声放佛就在耳边,贺玉姝红着张脸转到一旁,嘴里忍不住地嘟囔,“这是什么问题,你可真是烦死了!” “那我就当你是愿意了?” “你真是烦……”贺玉姝一边说一边转了回来,只是不知徐昇何时凑到了自己跟前,只是那一瞬贺玉姝只觉得唇上一软,她尝到了小米粥的味道。 那是不久之前她刚刚喂给徐昇的,小米粥的味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没看出来他们亲亲了吧! 第84章 第捌拾肆章 徐昇身体刚刚康复还尚需调养几日,这段时间不问天一直缩在房间里面不曾露面,倒是给了刚刚明确心意的两个人一些时间。 除却一头白发,现在的徐昇与常人无异,贺玉姝心中担忧徐昇尚且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样貌,只要逮着机会就对人一顿猛夸,也就在这时徐昇才知贺玉姝的词汇量有多丰富,性格更是多不羁,无论多大胆的话都能说出来。 因徐昇身上还担着苍明帝交予的任务且眼看着期限将近,故而不敢在枯风崖多做停留,待身体无碍时便决定启程回平阙城。 -- 第141页 贺玉姝这尊瘟神要走了,不问天自然是高兴的热泪盈眶,这段日子身心俱疲乃至以后都万万不敢在回忆起,即便是贺玉姝临走时讨要了几颗不问天炼制的丹药,他也不敢多言。 来时心中的沉甸之感现在早已消失殆尽,路过岐山时贺玉姝领着徐昇还特意去了一趟寨子。 呼鹰见到二人自然是高兴的,他原先心中还思量着因为之前的那一遭让贺玉姝心中对于他有成见,而自己的儿子与贺沥一家子感情颇深,到时未免会让孟謦舟夹于中间难以做人,现在这些担忧全部都消失了,所以见到贺玉姝他当然是好酒好菜好生款待。 贺玉姝来此本是想查看孟二哥是否还停留在此地,心中也并未有多待的想法,对于孟二哥要查的当年之事结果如何也并未多问,停留半日便又匆匆出发。 临了时呼鹰才记起孟謦舟交待给他的事情,“贺丫头,我儿回平阙城时料定你会再来一趟寨子,他让我转告你回去万事当心。” 贺玉姝还是点头应下,表示知晓,但听见呼鹰我儿我儿的叫的极为亲热,她既为孟謦舟感到高兴同时心中也还有些许的小疙瘩,只见她转过身问呼鹰道:“你这个儿子是认的痛快,他到现在可是叫你爹了?” 呼鹰闻言脸色一黑,如丧考妣。 快马加鞭比当时出城少花了几日功夫,抵达平阙城刚刚赶上城门关闭,因出来好长一段日子贺玉姝与徐昇先行告别赶回定国将军府。 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再看平阙城时觉得格外地亲切,它就像是一位格外包容的老母亲等待久归的旅人。 定国将军府外倒是有几张没有见过的生面孔,贺玉姝起初并为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踏进门去,府里人见到她自又是掀起一番的热闹,两位姨娘更是拉着她的手一边感叹一边偷偷抹眼泪,但这也不过是一阵的温存,夜晚迎接她的只有定国将军府的祠堂。 比起贺玉姝这边的热闹,徐昇府上则是冷清许多,丰竹见人回来伺候着用膳梳洗待人歇下以后偷偷出了府,月光照耀下的身影越拉越长。 次日贺玉姝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闺房里,在外奔波许久难得起了个晚早,梳洗完毕去寻贺夫人时难得发现贺沥并为上朝还在家中坐的好好的,一问才知因之前之事君臣之间的嫌隙已经摆到明面上,贺沥怒而辞官只不过苍明帝不许,特批了他三个月的家修养在家。 贺玉姝闻言心中也是愧疚难当,毕竟当初若不是她偷偷溜出去并且阴差阳错地落在了呼鹰手中,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念及呼鹰,贺玉姝转头又问起这件事情来。贺夫人让人去请来孟謦舟,几人聊罢当年之事也总算是有个交代,说到底不过是旁人的一出离间计,而那人几年前病故,现在都不值一提。 徐府的清晨倒是安静很多,因心疾根除他浑身上下倒是轻松不少,起了个大早在院中舒展拳脚,出了一身热汗还未收拾便有下人来报文阁老来了且正在前厅。 文端颐手中捏着茶盏,心思却不由地想起昨夜得到的消息,徐昇于他来说从来都是紧紧地握在掌中的,此次孤身一人离开平阙城因事发突然他并未安排人跟上,不过转而又有人递消息只说是贺家的那个丫头也跟着去了,文端颐心中忧思许久好不容易将人盼了回来,他一听到消息特意辞了早朝在徐府等着,亲自看看以便心安,徐昇太过重要不容任何闪丝。 徐昇出现在门口时文端颐便已经注意到了,但看着眼前满头银发的人,方才还紧握的茶盏一下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略带颤巍地站起身,指着徐昇,口中含混不清,“你……怎会……” 徐昇快步走上前,扶着文端颐的胳膊将人好好地安坐下来,“文父。”知晓文端颐会说什么,徐昇主动开了口,当初在开怀城那座荒废宅子后面听到的消息让他此时心中有了不同的思量,故而苍明帝所说的任务他未有丝毫隐瞒全部告知文端颐,至于这满头的白发只说是拔除心疾所致,并未提什么试药之事。 “你能为陛下做事得陛下看重,老夫心中亦为你欣喜,但伴君如伴虎,还需事事小心。你的身体如今康复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不过我倒是听闻那贺家丫头也跟着你一起去寻医问药,可有此事?” 徐昇自是不会认下这件事情的,因为他心深知文端颐对于整个定国将军府的成见,虽现在他与贺玉姝心意相通,但告知文端颐暂且不急在这一时,“儿一路未见过贺姑娘。” 观他神情之间淡定自若,文端颐只好不提这一茬,转头问起了他更为关心的事情,“你当初为了陛下办差,曾服下玉骨丹,既然是去求医问药,那此毒可解了?” 徐昇点头应下,不问天的那药也倒是神奇的很,一下子解除他所有的束缚。文端颐没有待上多久便离去了,徐昇稍微收拾了下准备进宫复命。 徐昇心疾全消这一点倒是让苍明帝看到了希望,他自幼承受心疾日夜折磨,眼下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如果心疾彻底拔除说不定寿数还多上十年不止,不过对于徐昇带回来的药方他却是慎之又慎,只命人先去研制,至于疗效如何还需人试过方才知晓。 当初在藏书楼遇见的苍明帝方才有了后面的事情,虽苍明帝不计较他私闯之事,但徐昇却是觉得在开化城听闻的当年之事后他有必要再去一趟的。 -- 第142页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行动贺玉姝就递过消息让他悄悄去一趟定国将军府,徐昇不解其意毕竟当从他莽撞误将贺沥认作杀母的仇人将人气晕过去,定国将军府便不允他再踏足半步,如今相邀只怕是贺玉姝个人的主意贺家人并不知晓,不过既然贺玉姝递来了消息哪怕无大事他也必定要前去赴约的。 贺玉姝独身一人在院中坐着,徐昇到的时候她正掰着小点心喂猫,一见到徐昇她的眼睛亮了亮顿时连怀里的猫都顾不上了直接迎了过来,“我还以为你还要晚些时辰才来呢,未曾想竟这般快。” 徐昇伸手将她那被晚风乱的发丝捋了捋,又将特意到点心铺子买的桃花酥递过去,“你若唤我,快马加鞭赶到也算迟了。” 万万没想到这般话会从徐昇的嘴里面说出,往日里神仙般的人物哄起人来倒惹得她有几分醉了。贺玉姝触到徐昇的目光后害羞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除却耳际尚存的一片嫣红端端看着就是镇定自若的模样。 “我知你一心想要查清楚自己的身世,此次前去开化城时获知其中涉及到朝廷之事,你之前也有多番打听但皆无所获,想来也是极为私密,你之事我已向父亲透露些许,今日便是他特意让我邀你过府,你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你……你可会怪我自作主张?” 见她略带忐忑的模样,徐昇心中早已软成一片,只见他轻轻摇头,方才说道:“我怎会怪你,要怪也只会怪我自己让你在我与你父亲之间左右为难。” 两人还未再说些什么贺沥便已经过来了,当他入目看见的就是徐昇满头的银发整个人也有片刻的恍神。院中的人早已被贺玉姝打发走了,她直接拉着两个人坐在,慢慢谈。 徐昇还未见好,就见贺沥着急地开口,问道:“你当真是徐萦的孩子?” 徐昇并未点头,而是将自己随身的带着的东西递给了贺沥,“这便是先母留下的遗物。” 贺沥接过低头细细地看了看,在抬头时眼中隐约可见泪光,他颤抖着手将东西还给徐昇,“果然……好,真好……徐家有后了。” 随即贺沥就说起了当年的事来。 贺沥并非是官宦世家出身,其父也只不过是一介商贾,本想让儿子继承他的事业,但贺沥自幼好武,恰逢天下纷争又起,为求自保就将其送入高人门下,贺沥其师与乐圣比邻而居,故而贺沥与徐萦也早早相识,两人感情深厚,情同亲兄妹般。有一年贺沥之师的至交好友楚怀陵前来,因极其喜爱两个后辈就锻造了两把怀陵匕首相赠。 游历江湖,人皆所向,更何况还是两个胸怀大志的少年人,贺沥与徐萦也便踏上了这条路。下山未得几月救下一卖身葬父的穷困书生,三人一见如故,于天下大事更是畅谈甚欢,书生虽潦倒但不掩大智,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妹,那书生便是文端颐了。彼时苍明帝初登帝位,内忧外患不堪其扰,三人决心北上投入连成大将军麾下,为国一战。 贺沥自幼习武很快便入了大将军的眼,徐萦在其护佑下同军中医女救治伤患,文端颐满怀大智但不得武人看重,连年战乱重武轻文早已寻常,历时九个月敌军散退。解苍明帝燃眉之急,连成回朝早早就受了封赏,连其一同举荐的贺沥也入了帝眼,文端颐虽于军中建树不大,但同年参加科考,高中状元。徐萦因早些年徐颂之事对于其父徐冠颇有怨言,不肯归家,便常伴文端颐左右,那时两人情愫暗生,徐萦便将自己的那把身上仅有的怀陵匕首相赠作为定情信物。文端颐气傲并无多少至交好友,徐萦更是叛出徐家,两人便在文母与贺沥的见证下定下婚约。 外患虽解但先帝遗留下来的那一大推烂摊子却让苍明帝快要愁白了头,也正当这时文端颐常伴苍明帝左右,智计不断很得苍明帝看重一跃成为朝中红人。又一年文母大寿,苍明帝更是亲自来贺,于文府花园中见一女子月下抚琴,琴音空灵缥缈似天女下凡,顿时迷了心智,身边宦官早已明了苍明帝心意,便设法将那女子给苍明帝送了去,那女子便是徐萦。 苍明帝回宫以后念念不忘,便着人去查,这一查就查到了徐家头上,徐冠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在文母寿辰的第二日便将徐萦强行带回徐家,只盼着徐萦早早进宫做个娘娘,也全了他的尊荣。果然不久宫中传来旨意,徐萦被迫入了宫只不过不是娘娘而是后宫一美人。 徐萦初到宫中也算好过,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苍明帝强占臣妻的传闻,谣言愈演愈烈,苍明帝震怒处置了不少人,随是谣传但也差点致君臣离心,从那以后徐萦就受了冷落,但其才色双全依旧遭人嫉妒。 又三年,曾在敖原之战中败于贺沥的密尔东卷土重来,来势汹汹。因之前战役,东渝国积困尚未恢复,元气大伤,此刻不宜再战,休生养息方为根本,于是只能同其他国家寻求合作。但当时东渝国国力尚且不显,新帝即位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根基上不稳固,愿意合作的只有西埕。西埕为表诚意派了皇子前来商谈合作事宜,东渝国为表诚心举国上下倾心相待。西埕皇子极重美色,也不知是谁的手笔安排徐萦宴中献艺,当下便被西埕皇子相中讨要,苍明帝为极力促使两国合作以保东渝平安就舍去徐萦。 徐萦离开东渝皇宫时已怀有身孕,然众人并不知晓,她乃刚烈女子本想要自尽一了百了,但奈何苍明帝以家人相要挟只能苟且偷生。 -- 第143页 贺沥因敖原之战中曾放密尔东,未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才酿成今日心腹大患,他心中愧疚,再加上与徐萦兄妹情深,不忍见她苟活于敌国备受□□,便在西埕皇子一行人马抵达两国边界处制造意外悄悄带走徐萦。 自徐萦那日‘暴毙’消失之后西埕皇子大怒,转而与东渝敌国联合密尔东大军压境,对边疆地区进行长达一年之久的骚扰,且攻下数城。后两军谈判,西埕皇子未得美人心中怨恨徐萦便让苍明帝交出徐家人。徐萦人在开化城并不知前线消息,贺沥虽不满徐家人,但西埕皇子这般要求终也因他当时冲动的计划,他便想尽办法保全徐家人,但人算不如天算终于在一场动乱中,使得徐家满门惨死,且一城百姓死伤过半,贺沥也在那一场战事当中因叛军深陷险境,身受重伤,九死一生。 昏迷数月的贺沥再次醒来时,便得知好友丧生于一场大火之中,而徐家其它族人皆备赶杀殆尽,他心中痛不敢当,决定必平定密尔东之祸为徐萦仇雪,随即率领士兵于边界束凉坑杀敌国约八万人,手段之毒辣令外臣震慑,各邦国签订条约,决定永不犯疆。而也因此文端颐,贺沥位极人臣,成为少年天子的肱骨之臣。 “当年将她送去开化城安置妥当之后,便想着她于方圆之地痛苦半生也该过过自己的日子了,便一直未曾有联系,她第一次给我写信还是你出生的时候,她要我给你起的小名,只是我还未想好,便得知你们母子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听到上一辈的恩怨,若说徐昇心中没有任何的波动自是不可能的,但沉默良久开口问道:“当年您将我……我娘送到开化城的事情可有其他人知?” 贺沥想了想摇头,“本就是欺君罔上之罪,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您可知我身边的嬷嬷曾说,我出生后不久就被文阁老抱养,只不过是长到快一岁的时候才正式被抱回文府。” 此事贺沥自然不知,随即他猛然间又想起一桩事情来,“当年你们母子丧生火海的事情便是文老贼告诉我的,我当时心中悲痛也未多问。不过有没有可能是徐萦心中仍舍不下他,两人偷偷有书信往来,故而文老贼知晓徐萦藏身之地,于火海之中只来得及救下你?且你身份特殊,他不愿被其他人知晓,就将你抱养……”贺沥的声音在贺玉姝的目光当中越来越小,最后直至消失。 “爹,你闲在家的时候多锻炼身体,少偷看我娘的那些话本子,很伤脑子的。”贺玉姝目光当中带着些许的嫌弃。 当中没了面子,贺沥恼羞成怒,对于自家闺女舍不得发脾气,只好没好气的看着徐昇,“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若是能耐,当年之事有何隐情你自己去查。” 今日能听得这些话,徐昇心中自是感激,更何况贺沥是贺玉姝的亲爹,不管说什么态度如何他都只能受着,只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我娘被迫入宫以后,她与文阁老之间定情的那把怀陵匕首可曾带走?” 贺沥虽不知徐昇怎么会突然关注到一把匕首,但还是细细想了想,“没有。” 徐萦死于怀陵匕首之下这话在徐昇心中隐忍许久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当年之事当由他去查清,定国将军府目前处境颇为艰难,何必雪上加霜。 第85章 第捌拾伍章 这一日文端颐刚刚下了早朝,才踏进府门就听仆人通禀说是贺沥早早地就来了,现下正在前厅等候。文端颐闻言很是诧异,自己与贺沥这些年来争斗不断,平日里见到面不绕着走就算很不错了,他今日怎会突然登门?心中思虑一许仍未猜透贺沥此来的目的,最后只好让人将其请到书房。 贺沥刚刚推门进去,文端颐正好将冲泡好的茶水分为两盏。褪去朝服的他少了几分阁老的威严庄重,此刻坐在太师椅中就似寻常人家的一位老人,“贺兄,真是稀客,快请坐。” 未理会他的客套,贺沥的目光聚在墙上的一幅画上迟迟绕不开。 文端颐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叹一口气,“她已走了许多年,若不是这幅画我怕已经记不清楚她的容貌。” 贺沥眸光轻闪,反问一句,“这些年看着徐昇还不能时刻提醒你吗?毕竟她们母子俩个那双眼睛像极了。” 文端颐闻言也是一愣,随之笑了笑,徐昇的身世这些年他一直藏的好好的,即便是曾经最亲近的兄弟也未吐露半句,虽不知贺沥现在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心中坚信即便是贺沥知道这个秘密也会永远的保存在心中。 “是很像,但越是像越不敢回忆。今日前来贺兄不会是登门问罪的吧?” “问罪?不会。我不知当年开化城那场大火如何而起,也不知你为何会知小妹的藏身之地,但你救下徐昇保存小妹血脉,贺某人心中感激。但若仅仅是保全,便让他做个闲散人远离权力中心平淡一生也好,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让他入平阙城甚至还入宫当差为皇帝做事?” 文端颐再看了眼画中人,转身到书案前坐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为自己辩解道:“这你可就是误会我了,徐昇进宫是因为在璋英华会上表现出众入了帝眼,这一点上我可操作不了什么,我非徐昇亲父,但一直视他若亲子又怎么会存害他之心呢?” 纵使是武夫贺沥也不信文端颐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或是时间太能改变人,即道不同不相为谋,贺沥不欲与他废话转身欲走时,又听身后人言,“我不过是想将这个天下欠母子的一一讨回来。” -- 第144页 贺沥猛然转身,“你想做什么?” “当年我们几人如何效忠陛下,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你出生入死奋勇杀敌,最后却遭无端的猜忌与打压。我呢,夺妻之恨永世难忘,今日也难得同你说这些,只不过我心中依旧拿你当兄弟,端看你现在如何抉择了?” 文端颐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要贺沥现在就做出选择,就在多年的好友与效忠的陛下之间。于他而言只是只言片语但在贺沥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贺沥他深深地看了看文端颐,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文端颐现如今早已经是位极人臣,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且非常得苍明帝的看重,想要造反就仅仅是因为十几年前那一段儿女之情?况且当年徐萦进宫以后他不久便娶了高官之女为妻,现下子女长育成人,他这番狼子野心下竟丝毫都不顾及文府其他人的安危吗? “一日为臣一生效忠。虽如今我整个贺家遭到打压,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我断然不会去做,今日就当我从未来过你文府,更没听到什么荒唐话,那些个想法你还是不要再有了。” 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文端颐突然大笑起来,直到眼角都开始渗出了泪花,他怒而伸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挥到地下,最终只是重复道:“可笑,愚蠢至极!” 书房的动静传出好远,但没有文端颐的吩咐其他人是断然不敢进来的。 半晌过后文端颐拉开书房的门,看了看日头正足的天时,心中落定,他与贺沥之间也就到这里了,既然贺沥选择站在对立面,那便是再也容他不得。 还未踏出院门,管家前来通传只说有人求见,若是寻常人门房早就打发走了,现在传到他面前自然是身份特殊,文端颐去了前厅约半个时辰之后带着一人匆匆进了皇宫。 当日下午苍明帝身边的禁军统领带着苍明帝的口谕和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定国将军府,待口谕宣读以后将整个定国将军府围的个水泄不通。 “陛下心中还是爱护将军的,将军此举可大可小,故而陛下指派我等前来,将军放心发生在定国将军府的事情我等不会泄露半分,还请将军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早做选择早些了断。” 只见那统领说完便亲自在定国将军府门前守着,那跪着聆听苍明帝口谕的人心中则是一片颓败。贺玉姝起身将贺沥服了起来,打发送走了两位姨娘,与几位兄长聚在前厅。 贺夫人恨恨地捏着帕子看了孟謦舟一眼,转而盯着贺沥问道:“这些年来老二的身世你不说我也从不过问,我是你的枕边人我都不知,陛下是怎么知晓的?” “当年此事办的十分隐蔽,除却几个经手的心腹之外无人可知,他们的忠心无可辩驳,否则也不会隐瞒这么多年。”说着便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贺玉姝,“晚晚,当初在岐山上与呼鹰争辩时可还有外人在场?” 贺玉姝想了想刚想要摇头,就听见孟謦舟嘴中报出一个人名来,“徐昇。” “断不可能会是他告发的。”孟謦舟话音刚落贺玉姝就着急地反驳起来。“徐昇为人我很是清楚,素来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绝不会有这般小人行径,况且他平日里来与定国将军府无冤无仇,这么干于他没有半点好处,我贺府于他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他无所图谋定不会这般做。” 相比起贺玉姝的激动,孟謦舟则显得淡定许多,若不是亲耳听见禁军统领传达的口谕于他相关,就凭着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断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局外人。 “他是不曾与定国将军府有什么利益纠葛,但是你别忘了他自幼被文阁老收养,而那文阁老是什么人,他一直视父亲为眼中刺肉中钉,是他朝堂之上第一大政敌也,若是定国将军府倒下,那他文阁老必定一人独大。徐昇我不曾相处过,但若是此事利于文阁老他又会怎样抉择?毕竟养育之恩重于山。” 贺玉姝刚想要说出的话转晌又咽了下去,徐昇的身世孟謦舟不知故而心中有所疑问也是人之常情,徐昇之事涉及隐秘往事她亦不好坦白道出,心中正是着急的时候贺沥开了口,“我相信徐昇不是告密者。但至于是谁我心中亦有了答案,今日之事恐还是因我而起,其中缘由苦于无法诉之于口,但只要有我在定国将军府的天还塌不下来。” 说完一个人带着踉跄的脚步走出院子。 今日文端颐在府中见过一人乃是呼鹰手底下的人,因犯下过错被逐出山门,心中愤恨想要报复就一路到了平阙城,原本是想告诉文端颐呼鹰这些敌国余孽所在想要朝廷出兵铲除,但误打误撞道出了呼鹰与定国将军府之间的牵绊。文端颐没有犹豫立即将人带到苍明帝面前禀明孟謦舟来历及贺沥当年所做之事,苍明帝心中恼怒之极,但依旧年在贺沥这些年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便让他杀子献忠。当然如果贺沥做了不一样的选择,那么等待贺家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虽不是亲子但好歹养育多年,两人早已情同父子,这让贺沥如何下得了手?若贺沥非要保全孟謦舟那么只有反了,这也恰恰如了文端颐的意,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君臣之间的嫌隙再无无弥补的可能,这才是关键。 定国将军府众人难眠的晚上,孟謦舟仿若一个没事人一般,提着两坛子酒去了贺玉姝的归鸿楼,如往常一般两人坐在院中畅饮闲聊。 -- 第145页 孟謦舟盯着天上尚不知还能看见几次的莹莹月色,眼中闪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你为何今日一定要替徐昇辩驳,我即问出就一定是想听你的真心话。” 现下只有两人贺玉姝心中也没了什么顾忌,她直言道:“我们两心相悦,他没有理由坑害贺家,我信他。” 果然……孟謦舟心中长叹一声,他早该想到的,“那父亲可否知晓?” 贺沥知不知道贺玉姝心中没个准儿,踌躇半晌只是回道:“父亲不会反对的。” 孟謦舟心下明了,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贺玉姝,“此次知晓我的身世来历有你的功劳,我仔细想了想自己库里没有你喜欢的东西,便把你馋了好久的相思引的方子抄给你吧,不过我们可说好此乃我的独家秘方你可千万要留好了。” 相思引,孟謦舟书房中自己调制的香料贺玉姝最是喜欢,她深怕孟謦舟后悔赶紧接过,又拿着自己的酒坛子碰了碰孟謦舟的,“好说好说。”然后一口饮下。 这酒一喝就过了约一个时辰,贺玉姝最先倒下。孟謦舟任由她靠在肩上独自看着月亮,直到夜风有些凉了方才将人轻轻抱起送到闺房。将人安置好出来时看见有些困顿的如意,他最后交代一句,“晚晚以后你就多照看着。”如意点头将人送走。 孟謦舟走出院门的那一刻想要再回头看看最终还是忍住了,脚一抬随风去了。 夜深,风不止,贺玉姝睡得正是迷糊的时候听见急促的敲门声,来人有些慌乱匆匆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姑娘,你快醒醒,二公子饮鸩自尽了。” 贺玉姝斗然清醒。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挺喜欢孟二哥的。 第86章 第捌拾陆章 贺玉姝一咕噜爬起来连外衣都顾不上披上,开门扯着如意就问,“你刚才说什么?要知道戏主就是被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如意早已吓得没了精神气,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她满带哭腔地回道:“上半夜时姑娘与二公子在院中喝酒,后来姑娘先醉过去,二公子将姑娘送回房间出来以后就交代要奴婢以后好好照顾姑娘,奴婢心想自己哪天不是以姑娘为主,莫敢不尽心,当下奴婢并未将二公子的话放在心中只当他是随意叮嘱的,后来睡的正迷糊的时候想起早先府里面发生的事情心下觉得不对劲,就偷偷溜到了二公子的院子,结果发现院子里面空无一人,唤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奴婢斗胆推门进去就发现二公子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奴婢心慌才赶紧来禀告姑娘的。” 贺玉姝听完转身回到屋内找到一个锦囊然后连忙冲向孟謦舟所在的院子,明明才刚刚在一起喝过酒的人,现在怎么会这样?她若是心思再通透些早点发现孟謦舟的异常,倒也不会出现现在的这些事情。 如同如意说的那般孟謦舟的院子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灯都未曾点上,贺玉姝看着紧跟在身后的人吩咐道:“你去后院看看这些人都死哪儿去了?” 门未被关上,想来是如意发现孟謦舟饮鸩自尽匆忙所致,贺玉姝才踏进屋子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人。 孟謦舟早已换过一身衣裳,身上穿的是他最喜欢的那件袍子,贺玉姝记得这是她娘在孟謦舟生辰时亲手缝制的,念及此处热泪盈眶。 赶紧上前将人扶起先是探了探鼻息,呼吸微弱,几不能查,贺玉姝心中一震又紧紧地扣住脉门,待感觉到微微跳动时赶紧将锦囊打开取出当初在不问天那里要来的丹药,既然那药能救徐昇指不定就能救孟謦舟。 将药丸强行给孟謦舟塞下咽去,又过几息再探脉搏时已然全无。贺玉姝心中仍不敢定,她不知到底是这丹丸之效还是那鸩毒之果,但眼下依然如此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如意急匆匆地走进来,“姑娘,奴婢去了后院,瞧着那人睡的死死的怎么也叫不醒,奴婢瞧着不妥,估计是被人下/药所致”。 贺玉姝看了看孟謦舟心下已然是明白了,若不是如意昨日觉得异常前来查看,可怕她现在连这仅存的希望都要幻灭了。 “定国将军府二少爷凌晨突然暴毙,你速去通知老爷夫人,记住动静越大越好。”贺玉姝厉声吩咐,她断然不会让孟謦舟此番功夫白费的。 于是夜半整个定国将军府都轰动了,贺沥与贺夫人闻声赶来的时候只见床上静静躺着的孟謦舟和孤然立于一侧的贺玉姝。一见他来贺玉姝猛然间大哭出声,“爹,二哥走了。” 贺沥满眼通红,心中皆是不可置信。 禁军的人来得很快,强势将定国将军府的人赶到一边,其统领走上前去亲自摸了孟謦舟的脉息,随后便要吩咐人将孟謦舟的尸体抬走,想必也是为了要进宫向苍明帝复命的,只是他们还未动手,贺沥猛然上前抽出最近一人的佩刀遥遥向前一指,“秦挚,你莫要太过分,今日你若想要带走我儿就从老夫的尸首上踏过去。” 禁军统领秦挚看了看眼前这位已是满头风霜的将军,曾几何时他也是自己心中那座巍峨的山,只是现下局势不同地位就变了,他心中未免起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又见定国将军府众人往贺沥背后挪去,秦挚转身向手下的兵,“定国将军府二公子深夜暴毙,尔等速随我回宫通传陛下。” 不消片刻,定国将军府门前违的水泄不通的禁军一一散去。次日暖阳照拂之下,定国将军府依旧是那个模样,只不过一抹抹素白平添了几分悲凉。 -- 第146页 人已故去,苍明帝下旨抚慰因痛失爱子导致旧疾复发的贺沥,只不过对于这样的君主贺沥心中再无半分敬意,站着接下旨意在定国将军府谢恩的声音中冷眼看着内侍远去,知此情景苍明帝只是叹息:“那个少年将军到底还是离朕远去啦。” 定国将军府二公子去了的消息传的满城皆知,贺玉姝心中守着秘密却丝毫不敢吐露出半个字来,只是在孟謦舟被‘下葬’以后她暗中安排人将几车东西秘密送往呼鹰处。 孟謦舟这一去贺沥对于朝堂上满的事全然放下了,知晓苍明帝不会轻易放他离开便上奏折告病在家,不言归期,朝堂之上文武相对的两大朝臣现在倒下一个,另一个自然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一时之间文府门庭若市。 文端颐对于眼下这种处境颇为不满,他带着人进宫向苍明帝禀明孟謦舟的真实身份,便已是知晓苍明帝定然会有所动作,而与此同时文端颐也是想要逼贺沥一把,看看他在多年的父子情分与君臣之义中到底会如何抉择,只是未曾想贺沥到底是让他失望了,既然贺沥指望不上文端颐心中就思索起其他可用之人。 徐昇这几日也不得闲,定国将军府出事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且定国将军府有意丧仪从简不待宾客,他自然也不好上门,这日正巧欲出门时碰见文端颐的人来请。 文府设宴的确突然,徐昇以往是不会参与到文府的任何活动中的,文端颐知晓他的性子也便不勉强,只是这一次倒是例外,问过前来相请的仆人才知此宴非文夫人主持而是文端颐亲设的。 徐昇到时文府门口早已是迎来送往好不热闹,直至路上来时徐昇才知是文端颐前些日子做一个梦,心中感怀特意请了大师解梦,然后就将文老夫人的大寿提前一个月操持起来。 说是文端颐亲切但实际上却是文夫人操持的,她深知文老夫人与文端颐内心对于徐昇的不同,自然是不愿意早早告知以便让徐昇在两人面前卖乖讨好,在她心中文府养育徐昇多年早已尽足了情分,既然徐昇自己立府那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最好,故而一直在寿宴当天才让人去请,待他与寻常宾客无异。 进了府门徐昇便被文端颐一直带在身边,最后与他一同前去后厅文老夫人贺寿。文老夫人处满平阙城的大家闺秀尽坐,在徐昇被留下文老夫人的话头又凭凭往他身上引的时候,徐昇便知文端颐的打算了。 徐昇虽为文阁老的养子,本是不贵重的,但耐不住文端颐现在位高权重身份与以往大不相同,且他又待徐昇无比看重,徐昇样貌才学又极为出挑,众人心思难免活泛起来,徐昇不愿拂了老夫人的面子,便只能是静坐厅中,心思却早已飘向别处。 一直到寿宴结束众宾客散尽,文端颐才独独留下徐昇在书房叙话。 徐昇本想是问些关于徐萦的事,但犹豫半晌未开口,还是决定先暗自查探一番才最为稳妥,只不过这时文端颐开口道:“自打你来到文府至今已过了这么多年,世人常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况且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故而我替你相看了一门亲事,广昌郡王的二孙女儿与你年岁相当,今日你在你祖母那头应当是见过的,你印象如何?可是喜欢?” “男女有别,我被祖母留于女眷厅中想来一直都是不妥的,自然也不敢在无礼相看各位贵女。广昌郡王与文父一般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若文父想两府之间结下秦晋之好相互帮衬自然还是二公子最为合适,毕竟是嫡出身份贵重,而我无心朝堂之事无法帮衬文父更多,想来广昌郡王也是瞧不上的。” 广昌郡王是先皇的兄弟,人虽不成器但奈何有两个颇为厉害的儿子,在军中威信甚高,也得苍明帝看重,而广昌郡王的二孙女不甚出众,若非看重广昌王府在军中的地位,文端颐自然是不会想着结亲之事,不过眼下也只是权宜之计,若助徐昇登上高位,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休要妄自菲薄,你是我文端颐膝下养大的,自然是贵重的,只有你相看旁人断没有旁人挑剔你的道理。”在文端颐心中只有配不上徐昇的人,哪儿还有人是徐昇配不上的。 徐昇若不知自己的身世便也就被文端颐这番看起来极为深重的爱子之心给打动了,既然他如此说徐昇便将心中打算一一托出:“是文父偏爱我过甚,不过说到婚事我也不愿让文父烦忧,我心中有一钟爱女子,我们早已心意相通,还请文父出面主持。” 文端颐这下不解了,徐昇一直看起来都是十分清冷的样子,也不曾与谁交往过密,这突然就有了心上人?为何没听见丰竹来报?不,不对,这平阙城有一人但是缠徐昇缠的紧,该不会就是…… “我心悦贺将军嫡女贺玉姝,佳人难得,寤寐思服,还请文父做主。” 第87章 第捌拾柒章 徐昇被扣在了文府。 这股风在文府吹开的时候众人原是不相信的,毕竟文端颐对于徐昇有多少他们都是看见眼里,连亲儿都比不上,现在倒是不知什么原因二人竟拍起了桌子,当然这其中的缘由并没有人敢多问,包括文夫人。 孟謦舟一事的秘密贺玉姝不敢当着任何人说,心中实在憋的烦闷正想找个消遣之际,丰竹让人悄悄传来消息说徐昇困于文府之事,贺玉姝心中知晓徐昇的深浅本是不怎么担忧的,左右文端颐心中念着徐昇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来,但实在好奇其中缘由便想着去问上一问。 -- 第147页 找出压在箱底的衣服,趁着夜色摸出门去。 文府贺玉姝之前是来过一次的,此次自然也显得轻车熟路起来,她自然地摸到以往徐昇住的那个院落外,还没进去就看见早已在院门口等待多时的文端颐。 怎么是这个老贼?想逃此时已是不能,贺玉姝挠挠头干脆装傻,“咦,路痴真要命,怎么看见文大人了?哎,原来走错府邸了,抱歉抱歉。”说完转过身正想走就听见文端颐开口说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喝杯热茶呢?若是让你爹知道定要说我这个当伯父的小气。” 我爹才不会说你小气呢,他只会打断我的腿。贺玉姝别无他法只能跟在文端颐的后面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是重地,自然不会用来款待她这样的后辈,这文端颐心中肯定憋着什么坏呢,贺玉姝心中早早就提防起来,面上依旧是一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的模样,更是捏着旁边的点心就吃了起来,举止之间丝毫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文端颐一直在观察贺玉姝,看着她随意地将点心渣滓扫落地上,时不时地还用脚踩上两下,他眉心不由地拧了起来,心中更是不解,为何徐昇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直到一盏热茶上了上来,他才开口说道:“前两日府上举办寿宴,母亲心疼徐昇年纪渐长身边还无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就想着替他相看贵女,晚间老夫也问过他的意思,他却说有心属之人。” 贺玉姝虽看似没心没肺地吃喝,但心神半点不敢松懈,此刻听见文端颐说到这里她拿点心的手微微一顿,转而看向主位上坐的人,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同意?那肯定是了。 “那不知文大人又是什么意思?” 文端颐一愣没想到贺玉姝难得地通透了一回,他饮了一口茶方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本是不相配的,但非要成姻缘也不是不可以。” 贺玉姝最烦与文人打交道,一句话说一半藏一半还非要让人追着问才肯说,若是搁在以往她早就甩脸子走人了,还能好好坐在这里听他磨叽?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在贺玉姝心中姻缘之事本也轮不到文端颐做主,但奈何父母为大文端颐于徐昇而言虽无生恩但有养育之劳,若徐昇婚事不由文端颐出面主持,恐于徐昇名声不利,故而贺玉姝递上话头,“那我又该如何做呢?学规矩?学掌家?” “那倒不用,你只需帮我取一件东西来……” 从文端颐的书房出来,贺玉姝自然而然又摸到了徐昇所在的院子,只是去的时候恰巧看见端着碗文大姑娘从徐昇房内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抹眼角,贺玉姝不解待人走远推开门,就见的一身白衣的徐昇正坐在灯下看书。 听见声音徐昇抬头,一见来人脸上不由地露出几分笑意,“你来了。” 贺玉姝双手背后,故做出一副生气的姿态来,冷哼一声,说出的话带着几分的阴阳怪气,“怎么?还不欢迎我来了?我若不来怎么能知道徐公子这还有体贴人半夜给公子送汤呢?比起体贴人儿我这个只会翻墙的小夜猫又算得了什么呢?” 徐昇闻言不见一丝恼怒,放下手中再也看不进去半字的闲书,走过去拉着贺玉姝的手将人牵到榻边坐定,语气甚是温柔地问道:“来之前这又是去哪里喝了酸汤?” 观眼前之人眉目如画,文韬武略样样上乘,原本不在意自己名声如何的贺玉姝突然间生出几分的自卑来,也难怪文端颐会觉得她与徐昇不是良配,恐怕不只是他平阙城中人人都会如此认为吧!但这个人只能是她的。 察觉到贺玉姝情绪不对的徐昇,连忙将人拉到怀里,摸了摸被夜色浸润地有些冰凉的脸颊,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不会煲汤。” “煲汤有厨娘。” “我不会掌家。” “找两个得力的人,你只需要监督她们拿主意就好。” “我不是大家闺秀,不懂诗书礼仪。” “我只喜欢小野猫。” “我……”贺玉姝本还想再说什么的,但盯着眼前的人与以往世外仙姝不同地模样,她忍不住……干脆也不忍了,直接将人推倒,凑着那张今晚惯会哄她的唇/瓣而去,“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自那晚从文府离开又过了三日,眼瞧着与文端颐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贺玉姝找了个机会偷偷溜进贺沥的书房,翻了半天才找到可能是文端颐所说的东西,正当她想要细看之时,贺沥推门而入,“你在干什么?” 贺玉姝只是被吓了一跳,脸上并没有做了坏事的惊慌失措,她凑到贺沥跟前,悄悄问他:“爹,我在外面听人家说什么贺家军那是怎么回事?” 贺沥最是诧异,没想到老闺女竟然会对这个感兴趣,他未回答只是反问道:“你信这个?” 贺玉姝摇摇头,“不信,若真是有您这些年也不会被压成这个样子,不对,您被皇帝老儿忌惮难道不是因为您功高震主吗?难道其实是因为贺家军?” “你说的对,哪有什么贺家军?当年战乱结束我是安置了不少的士兵将士,但那些都是因战争导致身体有残疾之人,这些年我也时常照顾着,偶有书信往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我募养私兵,还道是贺家军。”说到此处贺沥忍不住地叹息。 “为朝廷打仗,战乱结束以后自然应当是由朝廷安抚赡养残兵,您这一出可不就是让人多想吗?”对于贺沥的想法贺玉姝实在捉摸不透。 -- 第148页 “朝廷是有赡养政策,但杯水车薪,你未曾亲眼见过便不知那些为了家国舍生忘死的人在和平的岁月中是如何被人遗忘,我也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贺玉姝沉默了,她确实不知,所以不妄加评论,想起文端颐的要求,她心中转生出一个念头来,“爹,借您印信一用。” 两日后贺玉姝如约来到了文府而且还非常难得的赶在了大清早,这些年文府和定国将军府交往并不深,但或许是因文端颐事先有过交代的缘故,文府的管家将她恭敬地请来进去,只不过贺玉姝并未去书房等着文端颐从宫里回来而是径直去找了徐昇刚好赶上早膳。 “都说你这个文阁老养子深的喜爱,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你桌上的早点还没有我府上的精致呢,不过吃起来倒还别有一番风味。”贺玉姝拿着筷子夹起一个水晶饺吃之前还不忘打趣一番徐昇。 徐昇脸上未带笑意心中也不知贺玉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殷殷交待,“我不知你答应了文父什么事情,但是我徐昇生来便是天地间微渺一粟,不因任何身份而贵重,你万不可因我而做有损与你与贺府之事,切记切记。” “若我与文大人结下仇怨,你我成婚未有他主持,你不怕天下文人戳你脊梁骨?”天下人如何看贺玉姝她自己倒是不担心,但在意的是外人泼向徐昇身上的脏水。 闻到此处,徐昇脸上总算是露出点笑意来,只听他轻声问道:“晚晚就这般想嫁与我?”此话一出眼见着贺玉姝脸颊微赫,正欲恼怒发作之际他又说道:“锦上添花固然是好,若无便也不强求,你无需替我抱屈,若你觉得委屈那我入赘定国将军府可好?” 入赘?平阙城中是有入赘于别家的男子,但大多都是些庸碌之辈,真正有才学抱负的哪个不想娶妻,又何必去别家巧人脸色伏低做小,贺玉姝倒是被徐昇这番言论震惊地回不过神来。 心中藏着事情待看见文端颐的时候贺玉姝心中还想着若他知道徐昇想要入赘到定国将军府去会不会一剑劈了她,不,文端颐是个文臣不会使剑,但却憋着一肚子的坏水呢! “我要的东西你可拿来了?”对于贺玉姝的守约文端颐自然高兴,只是千万别让自己失望才好。 贺玉姝拍了拍腰间,“自然。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话音刚落文端颐猛然间看了过去,他向来是不能容忍得寸进尺之人,不过想到她手中的东西只能按耐住内心的不悦,“我不是答应过你,只要你将东西给我,我就默许你与徐昇之事,怎么还不知足?” 贺玉姝笑着摇摇头,“你当时是那样说不错,不过我回去以后认真想了想,你与徐昇至多是养育之恩,而他在文府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被送走,此恩还比不过他的老师,你若以此做要挟未免托大,再则你不是宝贝他吗?又怎会不为他的名声作想?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自己吃亏,所以便想着与文大人换个条件。” 这话说到了文端颐的心坎上,他素来看重徐昇,自然不会让他名誉有损,以后登得高位自然无人敢论是非对错,但眼下还不行。“你的条件是什么?我怎知你拿过来的东西是真是假?” “这个好说,与你看一眼便是。”说这贺玉姝掏出书信来,展开只留下其中一角,那上面盖着的是贺沥的大印,“这印绝不会有假,我爹虽宝贝我但还没有到那种拿着大印哄我玩的地步,你若不信我也可先给你一半。”说完伸手将书信一撕为二,将其中一半递给了文端颐,“如此诚意可足?文大人这下可愿听我的条件了?” 拿过半截书信,那上面的内容的确是有关于贺家军的,但是都只是寻常说明不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还在贺玉姝手中。与人谈起条件还是个不着调的孩子,文端颐这下不着急了,他看似闲庭信步地走到书案前坐定,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贺玉姝定定地看着文端颐,说道:“我想知道当年我爹将徐萦偷偷安置在开化城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有当年那场大火是因何故?徐萦到底为何而死?这些你可能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加把油看八月底能不能完结. 第88章 第捌拾捌章 蓦然间被人问及当年之事文端颐心中一紧,他深深地看了看贺玉姝一眼,见她面上不似玩笑,心中不由地揣测起来是谁让她来问的,是贺沥?还是徐昇?他们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事情?当年之事他在从不敢轻易去想,现在竟然要用它来换取一样东西,文端颐心中不断地问自己值得吗? “想必你应该听你父亲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确是至交好友,我对于徐萦心思爱慕但天不遂人愿她阴差阳错之下进宫我们便再无可能。后来她被西埕皇子求娶,为了得到西埕的援兵打败来势汹汹的密尔东大军陛下竟也将她舍了,可谁知半道上出了意外徐萦香消玉殒。” “噩耗传来我始终不敢相信,陛下决定的事情不能轻易改变,我就算是想做什么也无能无力毕竟涉及两国邦交,但是你的父亲呢?相比起我来徐萦她与你父亲的关系更为密切。后来我得知在徐萦离开平阙随着使者团去西埕的时候你父亲以练兵为由离开了平阙城,但实际上他秘密随着车驾去来,事情太过蹊跷我便让人暗中调查,果然知道了徐萦未死却被你父亲藏匿在开化城的事情。” -- 第149页 “我与徐萦之间是有情,但随着她进宫也就作罢了,但她若不是皇妃了呢?我是否可以弥补毕生的遗憾,但是谁都没有料到那个时候她竟然身怀皇嗣!再见徐萦时她变了许多,放佛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什么都可以放下了包括我们之间的感情。她想要重新开始一段生活,纵使我心有不甘又能如何?我终究是亏欠她的。” “自那以后我们便时常有书信往来但大多都是些琐事,后来得知她生下一名皇子,而我恰逢奉圣上之名巡视莱州,不过是一地之隔我又怎能不去看看她?也正在那时西埕因徐萦之‘死’心意不平,便伙同密尔东蚕食边境,你父亲从战场上退下来昏迷不醒,朝廷意图议和而西埕王子提出要求竟是要灭尽徐家一族。” “徐萦之于徐家而言就是他们一心想要攀附权贵的工具,陛下心中更是瞧不上徐家,若是用一个徐家可以平息西埕的怒火陛下自然愿意。这个消息不知为何传到了徐萦的耳中,她告诉我想要去边境,虽她与徐家不密但身上流的终究是徐家的鲜血,断不可因她一人家族尽灭,我直言相劝定会另有他法,但她如何肯听?争执之间竟自戕于我眼前。” “开化城别馆的那场大火是我放的,既然她不存于世那么这些痕迹都不必要存在了,也是在那之后我收养了徐昇,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徐萦固执,若她当初肯再多等一等那么现在就会是不同的局面,她故去的消息我传到了你父亲处,彼时你父亲大病初愈就又上了战场,之后便是你所知的束凉之战,坑敌八万。” 听到此处贺玉姝心中道不明是什么感觉,她直觉是文端颐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所以对于他的话也只信了五分,“既然你说徐萦与我父亲甚是亲密,那徐昇的身份这些年来你为何不告知于他?还有徐萦既然故去那么她的尸首又在何处?你不会绝情到一起焚了吧?” 回忆就像是一个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面对贺玉姝的质问文端颐心中并不恼怒,反倒是语重心长地回道:“为何不告知你父亲?你父亲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况且徐昇身份特殊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至于尸首便如你说的。现在你可以把东西给我了?” 这老贼果然在骗她!一副情深不悔的样子又怎么会由徐萦尸骨不安反倒是每年去祭拜衣冠冢?这根本就说不通,不过贺玉姝也未点破,往事既然撕破一个口子便会有更多的东西露出来,她会一一查清楚。 “好说好说。不过我知道文大人太多的事情,都说好奇的人活不长,不如文大人亲自相送至府门外也表贵府好客之道?” 都做到了这一步文端颐也无谓再多走一段路,他本就不会对贺玉姝怎样,至少现在不会。 二人亲至府门外,贺玉姝将剩余的半截书信递给文端颐,转眼就消失不见。文端颐反倒是不着急,他回到书房这才相看起来,只见盖有贺沥大印的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几个字:不要相信女人。 自贺玉姝回府后也曾听闻外面有人传言说是文端颐突然染病卧床连早朝都上不得,圣上为此还亲自去文府探望,一时之间君臣之谊传为佳话。 心中知晓自己戏耍文端颐他断然不会轻易就这样算了,故而贺玉姝这几日连府门都未出,定国将军府众人还以为她突然转了性子,直到徐昇的书童丰竹上门说是徐昇相邀听曲,原本还是懒散模样的贺玉姝立马跟着人出了府,府内众人才松了口气,原是她们想多了。 丰竹只管将消息带到便回了徐府,贺玉姝独自前往,心中还甚是纳闷徐昇好端端的为何会邀请她听曲?要知她对这些从不感兴趣,还是徐昇另有话要说?想不明白也就作罢,她一路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期间还买了些味道甚是不错的点心,她猜徐昇应当会喜欢。 乐斋今日倒是闲暇,一楼大堂只是坐着寥寥几人,厅中的台子上坐着一位公子正在抚琴,琴声悠扬甚是快意。 贺玉姝听了一耳朵便上了二楼,刚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把她非常熟悉的剑——逢君。 徐昇在文府耽搁了好些日子本不想再留,但奈何文端颐突然病重他自不好在这个时候请辞,只能每日侍奉汤药。今日不知为何心中总也不宁又究不出缘由,正当这时丰竹端着壶酒走了进来,徐昇见了心中还颇为诧异,他因身体之故不常饮酒,但偶尔也会小酌两杯,但丰竹找他喝酒这还是第一次。 “公子可能与小的共饮几杯?” 徐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直到丰竹抵不过他审视的目光自行将手中的东西摆放到石桌上,斟满酒,眼中带着期待。 徐昇坐下并不言语,丰竹却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似追忆往事般从他跟在徐昇身边开始一直说到现在,徐昇未动酒杯,丰竹却一杯赶着一杯已是半醉之态。 “能跟在公子身边已是荣幸之至,在庆州生活的那几年更是令人一生都会怀念的时光,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公子可以回到庆州,那里虽比不过平阙城的繁华,但少了纷杂庸扰。” 说起庆州徐昇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周盛春,庆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但他现在回不去,在平阙城他还有身上所系之事与心中所系之人。 眼观徐昇的神色,丰竹便知他心中所念的是何人,强忍下喉间翻滚的热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乐斋,贺姑娘危。”说完一口鲜血喷出将那白玉酒杯染上斑斑血迹。 -- 第150页 早遇今日主,百难不离心。 看下眼前倒下的人徐昇轻叹一口气,他早知丰竹是文端颐的人,这些年来也未对他有所防备,因也曾真心待人故而文端颐对于他身边的事知之甚少,不知这次丰竹是被拿捏到了什么,竟赔上性命,心中未多想徐昇赶紧起身赶往乐斋。 此时的乐斋外人流不息,而二楼客房却已是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贺玉姝自负身手绝佳,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打斗中身体渐渐软绵使不上劲,她便觉察出不对来,一脚踢翻架子上烧地正旺的香炉,却被人寻到空隙使得身上挂了彩。 “你们是何人?为何手上会有逢君剑?”被逼到死角的贺玉姝问出心中之惑,目光却不断地打量着四周思如何脱身。 其中一黑衣人回道:“这剑自然是他主人给的,至于我们是何人你还是去问阎王爷吧!”说完举着剑就刺了过来。 贺玉姝避无可避被刺伤了肩膀,正当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隐约之间听得有人吆喝官府办案之类的字眼,黑衣人互相看了看,趁着这个机会贺玉姝身子一窜到了窗边,直接破窗跳了出去。 未等得贺玉姝爬起来黑衣人便要追下来,正当这时路过的百姓们纷纷聚拢,嘴里面还不住地喊道:“捡钱啦,老天下钱雨啦。”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拉着贺玉姝速速逃走。 跌跌撞撞躲开人群,待两人藏进巷子里的时候贺玉姝终于挺不住昏死过去,临了竟连救她的人是谁都未瞧见。 庄思睿一直留心外面的情况,见没有人跟过来这才放下心,一扭头就见人事不知的贺玉姝,他心中大惊,唤了几声未见回应只好背着人径直去了定国将军府。 第89章 第捌拾玖章 自上次孟謦舟的事情过后,整个定国将军府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此时的庄思睿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几人,心中忍不住地泛起嘀咕,干咽一口唾沫才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寻贺晚晚一同去找江蜜跑马的,谁知我还没到地儿就见贺晚晚急匆匆地跑出去,我心下好奇就跟了上去也眼瞧着她进了乐斋。我左等右等她都没出来就打算进去看看,谁知刚踏进门就被人给拦住了且二楼动静颇大,我……我心中觉得不对劲,正巧巡街的卫队路过我就把他们招了过来,也正在这个时候贺晚晚从二楼掉了下来,神色狼狈,我……我顾不上那么多就拉了她逃命,谁知逃到半路她就晕了,我不敢耽搁只能送她回府。” 白禹闻言,捏紧了拳头,语气中满是愤恨,“我就知道沾上那个徐昇就没什么好事!就是他让人将小妹哄去乐斋的。” 元衡作为定国将军府的长子,此刻心中虽然是担忧贺玉姝的情况,但思考的也更为长远些,“说不定中间有什么误会呢?我看之前他们两个也处的极好,父亲也是见过他的,倘若那徐昇真是什么心思不正之人,父亲也断不会让他们之间再来往。” 站在中间的贺沥那紧紧拧成一团的眉毛始终没有松开,徐昇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有能力让徐昇身边的人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那也就只有文端颐了,只是贺沥心中不明白文端颐为何煞费苦心地针对贺玉姝?这其中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正当这时徐昇从乐斋一路赶到了定国将军府,毫无意外地被拦在了门外。 乐斋发生打斗只是已经传来,据说原茂成郡主深陷其中情况不容乐观,徐昇每每想到‘不容乐观’这四个字心中地担忧就更多上一分,正欲周旋几句,就见一路疾风而来的定国将军府三公子白禹。 徐昇眼前一亮,正欲开口,就只见白禹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三公子,这是何意?” 白禹冷哼一声,厉声问道:“是不是你?我妹妹赴的是你的邀约结果人事不省地被人送回来,你竟还敢出现在我定国将军府门口!莫不是当我贺家没人任人欺凌不成?” 一番质问之辞中徐昇只抓住了‘人事不省’四个字,心急之下也未为自己辩驳上半句,而是问道:“烦请三公子通融,让我去看看晚晚。” “你这狂徒我小妹的闺名岂是你能随意见得?还想见她?那好,我小妹身上有多少伤你先尽数还回来再说。”说完提剑便欲刺。 “三弟,莫要冲动。”元衡匆匆赶来拉下气急败坏的白禹,转眼看了看徐昇,“舍弟冲动,还请徐兄多多担待。今日府上忙乱确实是无暇款待,还请徐兄先回吧。” 未见到贺玉姝本人徐昇如何能放心?他又如何能走? “大公子我……” “不管这件事真相为何,徐公子此时确不便出现在我府上,还请回吧。”说完元衡拽着白禹进了门,顺便交代门房闭门谢客。 归鸿楼一片忙乱,贺玉姝伤的不轻,止住了血后仍未清醒来。全府上下,甚为心焦。 更为让人揪心的是贺玉姝半夜便开始发起了高热,几碗汤药灌下去也丝毫不见起色,最后换了好几波的大夫才得出一个结果来。 贺玉姝中了失魂。 所谓失魂,乃是一种极为阴毒之药,通过伤口渗透到人的血液之中,进而侵蚀五脏六腑,中毒之人最开始会出现高热之症,三天过后高热退下,人也便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一个月后气绝身亡。 “即是中了毒那也一定会有解药,老大你去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我贺府广寻良医治疗奇症,不拘出身,若有治得奇症者便以贺府五成家财相谢。”贺沥吩咐完便瘫坐在椅上,神色莫名,捉摸不透。 -- 第151页 元衡把消息一散出去就像是在热油里滴进了水,整个平阙城都炸开了。 城中百姓听了那五成家财无一不为之咋舌,定国将军府底蕴深厚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经营那得是多少钱啊?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奇症能让贺将军下此血本。 虽是流言纷飞,但一大早的定国将军府门前就排起了长队,不少懂点岐黄之术的人都想来碰碰运气,万一将人治好不光自己下半辈子就连子孙的后辈子就不用愁了! 只是一个一个满怀憧憬地进去不到两分钟就一脸遗憾地出来,后面排队的人拉住一问,干脆也跟着一道有了。 失魂?那你招魂啊,还找什么大夫! 文端颐病未痊愈听闻定国将军府的事情,便带着病体进宫特意求了苍明帝,然后浩浩汤汤领着一大帮子人去了定国将军府,除却几个当值的御医外几乎整个太医院都被他搬空了。 当然如此体贴的文阁老竟连定国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又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庄思睿在定国将军府耗了两日便被瑞郡王指派过来的人给带走了,一出府门就遇见在外面等了好几日的徐昇。 “庄公子,请留步。” 庄思睿心中对于徐昇的感觉是复杂的,这几日在定国将军府上也听闻他们提起过徐昇此人,以前贺晚晚也在他耳边念叨过,闻名已久论打起交道来这还算是第一回。 知晓徐昇想说些什么庄思睿先一步开了口,“贺晚晚很是不好,中了失魂,若无解药不足一月便会香消玉殒,你若真有心就去把解药寻来。只有贺晚晚醒了后面的事情才有说道的余地。”言尽于此庄思睿也未久留。 徐昇看着庄思睿离去的背影一拜以示感谢,然转身离开去了文府。 文府众人今日才算是开了眼,向来极为和睦胜似亲父子的两人今日竟是闹翻了,两人说了些什么无人可知。文端颐书房的院子里站着一群人,最前面的文夫人面上满是担忧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丝的窃喜来,这么多年文端颐对于徐昇的偏爱她算是瞧够了,今日这一出可真够让她畅快的,但这远远不够。 徐昇推开房门的那一刻都未曾想到天下人人传颂的贤臣心中竟会有那么大的图谋,而那份野心还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身上,但他只想查明当年之事,于其他之事再无更多地想法。 出了文府的门,一扭头看见御笔亲赐的匾额下站着的人,文弈炜双手叉腰脸上笑得很是狂妄,“养条狗这么多年也知道感恩的,这浅显的道理你这大才子竟然不懂,你敢对父亲不敬,以后文府的门你还是不要再登了。”说完对着门房指了指徐昇,“看见没?就这个人,以后如若他再登门你们无需通禀直接打出去就是……” 文家其他人如何徐昇从来也不关心,文端颐即说失魂无药可解但他不信,回府之后发动所有的人手去搜寻相关信息,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个好去处。 世上之事若有人知那一定会出自天机阁,徐昇亲自去过一趟自然知晓其中的规矩,付出足够的代价总算拿到想要的信息,徐昇转头又去了颂元寺。 徐昇得到消息失魂解药曾经在医圣礼衢亲著的药典之中有记载,而当年药典又被礼衢传至他的药童白附,白附至礼衢死后云游四海遁入空门,而天机阁告知白附在颂元寺修行。 颂元寺在平阙城众多佛寺中并不显眼,虽也独占一处山头但香火也是泛泛,除却地形之故外还因它在城郊距离平阙城有些远,早年间劫道的人甚是猖狂一度还闹出了人命来,朝廷疏于管理使得城中众香客不愿再来颂元寺,更在皇家佛寺分发给城中寺庙传世经文以后颂元寺就更加清冷了。 一路快马,人影纷至。 纵颂元寺清净但小沙弥却极为守规矩,徐昇无心理佛只是匆匆捐了大笔的香火钱便言明要见了妄大师,然却被告知了妄大师于七年前在光云塔闭关参佛至死不出。 徐昇原是不信的,但一连几人皆存此言,便由不得他不信了。 光云塔在颂元寺至高之处,佛塔中供奉的是最为珍贵的舍利子,除却守塔的僧徒之外并不允许旁人入内。 徐昇站在通往光云塔的路旁遥遥看向那几乎要耸入云间的佛塔以及数不清的石阶,撩起衣袍毅然跪下一阶一拜。 既然了妄大师无法见他,那就由他跪上光云塔去见他,佛家讲诚,而这数不清的台阶就是他徐昇的诚意。 颂元寺来了出手阔绰的香客,这一早就引起了住持的注意,原本想要与徐昇清谈佛礼谁知他一心想要见了妄大师,这件事住持做不了主只能让人好言劝他离开甚至心中已经做好了退还香油钱的准备,只是听闻小沙弥急匆匆赶来言明徐昇此时做派,住持只道随他去。 “可那石阶足足有一千零一个啊。” 住持:“不过一痴儿。” 第90章 第玖拾章 徐昇原是不信神佛的但每上一阶梯他的心便坦诚一分,石阶最下面守着的沙弥看着上面逐渐变得模糊的身影又抬头望了望天色,“要落雨了。” 果不其然未等到天色变暗这雨说来就来,临近深秋,雨砸在身上贴着肌肤一寸寸地滲进骨头缝里,无法闪躲,无从抵抗。 守寺的僧人撑着把伞从早已走过无数遍的石阶上疾步而下,伞未举到徐昇的头顶,而是看着此刻颇显的狼狈的人,念出一句佛号便是劝道:“施主回吧。” -- 第152页 雨虽冷,但徐昇有着从未有过的清醒,“我要求见了妄大师。” 守寺僧人:“施主迷障了,寺内弟子早已告知施主了妄大师闭关非死不出,施主又是何苦。” “我有一至爱生死垂危只有了妄大师能救,我必须要见他一面。” “若为救一人性命便要害得一人性命,施主也不在乎?” 徐昇静默。 守寺僧人接着说道:“了妄师叔七年前曾在佛前立下重誓,为参佛理自愿入光云塔非死不出,如若为了施主所求出塔便是违背了佛祖之誓,施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小子只是俗世之人,六根未静红尘未破,佛之大义小子不懂,只是为求得了妄大师出手相救愿交换一切,我无意害谁性命更无心与佛相争。我本心智短见不及众位师父,若师父非要以大义框住我,那徐昇只能……”言道此处,徐昇抬眼看了看上面雨雾朦胧中光云塔的影子,沉声接着道:“那我只能问问了妄大师他心中的佛是自己还是苍生。” 急风骤雨,一夜未歇,而徐昇也未曾停下。 清晨,东起的晨光最先照到光云寺的塔顶,而后撞钟声惊吓了林间的飞鸟。 洒扫早课在颂元寺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依旧是昨日撑伞的那个僧人端着斋饭欲送往塔内时看见院中挺拔不动的身影以及所跪之地泛着暗红色的泥土,他摇摇头,知晓劝不动也不欲在开口。 塔内佛前的蒲团上静坐着一人,无声无息,若不是手中的那串佛珠一颗一颗拨动着只怕会让人以为此人已经仙去。未蓄任何须发的了妄看起来颇为年轻,与众人刻板印象当中的得道高僧的模样相差甚远,院中有人他知,跪了一夜他也知。 僧人放下斋饭欲开口,了妄却已知晓他想要说什么一般,开口嘱咐道:“随他,记得送些斋饭过去。” 饭是要吃的,人也还是要等的,徐昇在院中跪着等了足足三日,第四日清晨那扇门在徐昇面前敞开许久,不多时一人走到门前,眼中满是慈悲地看着徐昇,说道:“听无空说施主要问我心中的佛?” 此话一出徐昇缓缓抬头看着了妄大师,“是,不知大师心中的佛到底是哪一尊佛?” “阿弥陀佛。”了妄转动手中的佛珠说道:“佛渡苍生,贫僧心中的佛便是苍生。佛曾渡我,我是苍生一子,施主心中所念之人亦为苍生一子,众生平等又如何能比?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于此处参悟佛理以图造福点化更多迷途之人,我所做之事施主所念之人可能完成?苍生与苍生之间贫僧只不过是站在多的一处罢了。” 徐昇木然地看着站在门里的了妄大师,突然哂笑一声,手撑着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妄,哦,不,应该是白附,你口口声声为了你的苍生,何其可笑!当年医圣礼衢将医典传与你不也是为了悬壶济世救济苍生?可你呢?礼衢一死你转头遁入空门,致使医典蒙尘误了天下多少人?现在你修佛问理又说为了苍生,你骗得是谁?完转头就走。 那一千零一个石阶终究是错付了。 自打徐昇离开府邸之后几日未回丰钧几人甚是担心,在贺玉姝中了失魂的消息传遍全平阙城之后这种心绪更是加了一层,几番打听之后知道人在颂元寺丰钧便带着阿欢驱着马车急匆匆地赶了过去,虽进了寺庙但却被拦在那长长的石阶之下。 腿似乎是早已经没有了知觉般,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不问天那里徐昇早就让人去寻了只不过现在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石阶之下,看着熟悉的人徐昇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丰钧也是自幼追随的徐昇,虽不及丰竹亲密但他从未见过向来风光霁月般的人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看见徐昇膝盖处早已磨穿的衣料紧紧贴着血肉模糊的伤处,时不时还有鲜血不断溢出来,让人见了为之心酸。 马车之上阿欢拿了把剪刀把徐昇腿间的布料小心地剪开,又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小瓶清酒和上好的金创药,正欲清醒伤口时马车突然停住,阿欢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故作凶狠的撩开马车的帘子就瞧见一个僧人站在马车前。 阿欢满腹的委屈和怒火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她指着那和尚便怒斥道:“怎么了?去了你们庙里还走不了了?我家公子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去了你们那里就是一身伤?你们那里到底是供佛的地方还是土匪窝……” 丰钧心中也有怒气故而并未阻止阿欢,他冷眼看着眼前的僧人风轻云淡不为所动的模样,捏着绳子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待阿欢数落完一通正歇口气的功夫,无空开口说道:“徐施主一意孤行寺内众人皆是劝不了,然此事寺中终有待客不周之责主持也吩咐过众僧为徐施主诵经祈福愿他早日康复。贫僧此行来只为将一样东西转交与徐施主。”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本古朴的书册。 阿欢不知是何东西,兼之气涌心中当然不愿意要,“你虽看我家公子与众生无异但在我心中他金尊玉贵,想用这劳什子东西来赔罪,我告诉你没门!” 正在这时马车内传来声音叫住了阿欢,片刻只见徐昇探出头来,无空拿着那书册在丰钧戒备的眼神中上前几步将东西转交到徐昇手上,“这东西是了妄师叔让我转交于施主的,望施主可以物尽其用。”说罢无空转身离开。 -- 第153页 徐昇看着虽泛着旧色但依旧被保存完好的医典以及页脚上写着的礼衢二字眼中神色莫名,片刻后翻阅书籍找到其中关于失魂的相关记载,失魂虽毒且奇但好在它的解药配方中全部都是些常见的药物,一般人配不了是因为这些药中有两味至阳至毒生生相克的,这谁能想得到?谁又敢贸然用药? 从暗格中拿出纸笔徐昇照着医典拓了一份并吩咐人抓紧赶制解药,“药成之后送去定国将军府,若他们不信你就直接交给瑞郡王府的庄思睿其他务必带进去。”说完盯着眼前的医典想着该如何处置,只是还未想到合适的法子徐昇就再也坚持不住彻底昏睡过去,这一睡就是好几天的功夫。 定国将军府遍寻全城的大夫却始终都寻不到解毒之法,日益沉重的氛围笼罩在整个贺府上空,贺府两位公子成日在外奔走不放过任何消息,贺夫人直接不眠不休地守在贺玉姝的床畔不敢挪动一分,唯恐她一分神贺玉姝就没了。剩余两位姨娘则是操持起了府中事务但更多的时间则是在小佛堂里为贺玉姝诵经祈福。 眼看着时间马上就要过半了而他依旧束手无策,这几日贺沥时常在想是不是他年轻的时候造了太多的杀孽以至于现在全部报到了他唯一的女儿身上?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位年过半百曾刀剑加身都不眨眼的铮铮硬汉却在寂静的夜晚痛哭流涕。 庄思睿自上次被带回府邸之后就被瑞郡王下令给看住了不许他踏出府门半步,这几日的功夫他不住地派人到定国将军府探明情况得到的结果都不容乐观,正是愁眉苦脸之际有人拿来了解药并且直言是徐昇寻到的。 对于徐昇这个人庄思睿心中的情感十分复杂,他心知徐昇喜欢贺玉姝断然会拼了命的去找解药再加之他又是文阁老的最为喜爱的义子,靠着文阁老这个大靠山可比他这个不被看重的郡王府公子要有用的多,果然徐昇把解药找到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徐昇会让人把解药送过来。 事不宜迟,庄思睿拿着东西悄悄地溜出了郡王府,他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但他前脚一走与王妃正在下棋的老郡王就得到了消息,老郡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这根木头怎么说教都记不到心里去,定国将军府现在就是个大麻烦可他还硬赶着往上凑!” 郡王妃落定一子,眼中满是通透地回道:“这么长日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咱家儿子是看上贺家姑娘了。你且随他去吧,若真如城中传言贺家姑娘命不久矣也刚好断了他的念想,也省得你出手棒打鸳鸯反而伤了父子间的情分。” 命不久矣的贺玉姝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服下解药,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不过贺府众人对于庄思睿拿来的东西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此刻也只能是静心等待。 两个时辰之后贺玉姝依旧没有醒过来,不过府医把过脉息,只说脉象强劲有力较以往不同不出今夜必定醒来。 一时之间定国将军府众人大喜过望,贺沥控制不住地眼含热泪紧紧地握住庄思睿的肩膀,“贤侄啊你就是我们整个贺家的恩人,这药寻来不易定是花费颇多,你放心加上之前允诺出去的我让人一起送到瑞郡王府上,你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和伯父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 庄思睿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在定国将军府众人感激的目光中深深地咽了下去,他笑着摇摇头只说是他应当做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下一更应该在中秋节那天 第91章 第玖拾壹章 淋了一场大雨又加上膝盖伤得严重,马车一回到徐府就引起了一阵忙乱,当天夜里起了高热经大夫诊治是风寒入体,好不容易将风寒退了下去后面只需要好生将养半月。 腿上的伤则是不同了,好端端的一双膝盖被沙石磨的不堪入目,当时阿欢在马车上清理的也只是表面的杂物,有的石子细沙嵌入肉里用手清理不出来的只能借助于刀具,若是寻常人有这伤势只怕这腿日后想要好好行走也是困难,不过好在徐昇练就一身武功,自心疾与体内余毒清了以后身体大好,只要仅遵医嘱恢复完全不成问题。 定国将军府的府医虽解不了失魂这种奇毒但也还算是医术高绝,如他的话般当天夜里贺玉姝就醒了过来只不过身体虚弱清醒的时间并不长,不过这对于定国将军府众人来说已经是个极好的消息了。 当天夜里贺夫人也终于舍得从贺玉姝的床榻前离开回院子好生休整一番,夜里贺家两口子躺在床上想起这些天经历的事情贺沥还是忍不住地感慨说道:“平日里看那庄家小子就是副只懂吃喝玩乐的享乐公子模样,谁知不声不响的还有这般本事呢!我以前也倒是小瞧了他。” 贺夫人心中想着贺沥的话转身看向了他埋怨道:“你今日话说的太快,家财许了也就许了不过是身外之物,可什么叫做他有要求只要你能做到的一定为他去办,庄小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清楚,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她的话贺沥是越听越不明白,“庄小子什么心思?” 见他还真是不知的模样贺夫人气的想咬人,或是这些天耗尽了心力也不与他争长论短了,“没什么心思,睡觉!” 第二日果然贺玉姝的精神就好了许多,能进些流食也能与人说上两句,白禹最是沉不住气首当其冲地问道:“可是徐昇那厮动的手?” -- 第154页 贺玉姝自醒来第一次听见徐昇的名字也不由得回想起在乐斋当日迎面而来的逢君剑,当时她质问黑衣人受谁指使得到的答案却是逢君剑的主人,那就是徐昇? 贺玉姝自然不信。 逢君剑一直由徐昇收藏在徐府,一般人不会轻易拿到,而她贺玉姝在平阙城作威作福多年但与人也算是快意恩仇一笑泯之,真正想要她性命的人不多。联想起近日里来发生的事情,贺玉姝心中几乎已经确定。 就算是心中已有答案贺玉姝却不能轻易吐出口,那人害得孟謦舟“惨死”如今又铁了心地想要取自己性命,贺玉姝知道若是贺沥得知是谁下得手依着他的脾气必定不会善了,但凭着那人的地位和定国将军府如今的处境由不得他们做些什么,况且她的仇她要自己亲手去报! 白禹见她神游天外半晌不说话以为这就是默认,“好啊,我就说是他干的需要去讨回来,大哥非说这里面有误会,如今小妹醒了你们也拦不得我了,我定要将那伪善小人千刀万剐,替小妹出气不可!”说着便欲转身回屋取剑。 “小哥,不是徐昇。”贺玉姝赶紧叫住人唯恐他真的登门寻仇,然后顶着众人的目光说道:“虽前来相请的是他身边的人,但这事断然和他无关,而丰竹只怕早已被人收买,幕后之人只想离间我们与徐昇之间的关系,小哥莫要冲动以免真中了敌人奸计。” 说完这些话贺玉姝似乎真的疲惫不堪,贺夫人见状赶紧将人遣了出去,又拉着贺玉姝叮嘱几句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平阙城中关于定国将军府的消息一向都是传播地十分迅速,庄思睿花大价钱求的神药治好了贺家千金,贺将军感念其诚心决定将大半家财作为贺玉姝的嫁妆,两人不日完婚的消息人人皆知,至于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无人在意,对他们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世家大族的热闹瞧瞧就过了。 不过这谣言还是让贺沥愁眉不展,他苦着张脸对着老妻诉苦道:“我终于知道你那晚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贺夫人倒是听着稀奇,这木头难得有开窍的时候,随即反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也听到了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话,咱闺女这么多年什么声誉我们都明白但不能凭白连累了庄家小子,毕竟人家对我们府上有恩,故而我邀他过府就是想探探口风……这不就明白了嘛。” “那他人呢?” 贺沥只说是让元衡请过去了,自贺玉姝醒了以后整个贺府对待庄思睿可谓是热情至极,连同向来不待见世家子弟的贺沥都对他和颜悦色起来,只不过在知晓对方打着他宝贝闺女的主意时,这份好感就变得复杂起来。 贺夫人拿着手上的新衣裳抖了抖,瞧着合适就放在一边后这才专心同贺沥说起话来,“咱家丫头自小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同平阙城那些世家贵女也走不到一堆去,我这个当娘的忧心的早,原也是想将她与庄家小子凑到一块儿的只不过人家瑞郡王府不愿意同我们定国将军府多参合那就罢了,我还不乐意晚晚嫁做世家妇给人天天立规矩呢,就她那性子哪受得那些?” 自己的闺女什么品性贺沥自然也清楚,他自然是跟着附和。 白了眼人前就知道说大话乱许诺人后才知道担忧的人,贺夫人轻叹口气接着道:“这件事你也无需太过担忧,那瑞郡王府也不是个吃素的,你就看吧不出几日断然有解决的法子。” 解决的法子是什么贺沥不知道,只是没坐一会儿就听见召集府卫的锣声响起他陡然站起身来,这么多年来这锣声还是头一次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未待他走出房门就有小厮前来通禀说有人闯了归鸿楼,府上两位公子正在迎敌。 归鸿楼?这又和自己闺女有什么牵扯?随即贺沥反应过来莫不是之前乐斋的那批刺客卷土重来?念及此处不再迟疑,携着贺夫人急急忙忙朝着归鸿楼而去。 归鸿楼如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以玄衣剑客为中心里里外外围了好多层且又都是刀剑相向,白禹与元衡以及庄思睿比贺沥等人来的快了一步,看着甚是不好惹的人物元衡首先发问,“不知阁下是谁?来我定国将军府有何贵干?” 邬杭自徐昇身体康健以后又在开化城耽搁了好些时候,终于忙完事务回了平阙城却看见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徐昇,细细问明原因又听见城中的传闻心中不忿忍不住就打上门来,“我是谁不重要,也无意动手,让贺玉姝那个忘恩负义的人出来见我。” 贺玉姝大病初愈此刻哪里下得了床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找茬挑事!未等元衡开口白禹首先拔出手中的剑,“我小妹岂是外人想见就能见的?强人所难故意惹事,既然敢来就留下吧!”剑直指前方,所向披靡。 周围人一见如此赶紧退后让出空地来,空中剑气逼人使得邬杭终于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见白禹战意正盛本不打算动手的邬杭也有些心痒难耐,他右手摸向身后背着的苗刀正欲拔出。 “慢着!”正在这时贺沥等人匆匆赶了过来,邬杭此人贺沥虽不识但他也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白禹贸然动手就是自讨苦吃,“犬子无状,还请见谅。” 邬杭是江湖中人对于贺沥的名声也是早有耳闻,虽一直未见其人但内心始终秉持着一份敬意,他的手从刀把上拿下,双手握拳所行之礼颇具江湖豪情,“贺将军,我本无意在贵府叨扰,但有一事非要找令千金问个明白,还请贺将军行个方便。” -- 第155页 要见自家闺女还是个外男?饶是贺沥再不重规矩也知这是万万行不通的更何况贺玉姝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无法见人。“实不相瞒,小女刚刚用药微有好转,目前尚离不开床榻更遑论下地行走,阁下是男子贸然入小女闺房也是极为不妥,不知阁下要相问何事?我若有知必定如实相告。”说着还怕邬杭非要纠缠便低声吩咐元衡先将庄思睿送走以免到时一言不合看动起手来把人误伤也不好同瑞郡王府交代。 贺沥所说的邬杭自然知道,他也并非胡搅蛮缠之人,正在犯愁如何开口时耳力极好的他听见了贺沥的交代随即看向一旁的年轻人,“等等你就是求的神药的庄思睿?也是传闻中即将娶贺玉姝的人?” 正打算跟着元衡离去的庄思睿一听见邬杭说药的事情他心中陡然揪了起来,这人是谁?他和徐昇是什么关系?他知道多少?心中诸多疑问无法得到解答也使得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红了耳朵。 庄思睿现在是整个定国将军府的恩人,元衡只当他是不善与外人相交也不忍见他无措地模样便帮着回答,“正是多亏了庄公子的药小妹才得以脱险,不过外界传闻他与小妹的婚事全是空穴来风,不足为信。” “哦?”邬杭饶有趣味地看向庄思睿再次问道:“这药不知庄公子是在何处寻的?” “是……是从我父亲友人处寻到的。” 邬杭状似不经意地感叹道:“说来也巧我一小友跪了颂元寺一千零一个石阶废了双腿才从了妄大师处求得医圣药典制了这失魂的解药,正欲送来定国将军府但又担忧因先前的恩怨不被接受反而误了病情,故而特意将药另托人送来,只是不想被庄公子抢先一步给寻到了,自己什么好处没落下反倒搭上下半辈子。庄公子可知道我说的是谁?” 话到此处众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看向庄思睿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而庄思睿此刻内心备受煎熬,只能是硬着头皮接下话茬,“先生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 “不认识……可徐昇那小子倒对你相信的紧不然也不会把救命之药相托,结果你却说不认识,真是有趣的很呐。” 徐昇名字一被说出庄思睿再也没有了辩驳的余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慌慌张张地绕开众人从定国将军府跑了出去。 第92章 第玖拾贰章 定国将军府众人心中有意瞒着贺玉姝关于徐昇的事情,还嘱咐人备下好些上好的药材往徐昇府邸送去甚至还由元衡亲自压着白禹去向徐昇赔罪,本是思虑周全却没想到丫鬟如意在贺玉姝身边伺候时说漏了嘴。一听徐昇情况危急她哪里还顾得上养伤急吼吼地就闹着要去探望。 众人哪里拧得过她?再说徐昇于贺玉姝有救命之恩,眼下贺玉姝身子渐好前去探望也是应当,贺沥还未说什么贺夫人便已经吩咐人准备好马车还从她自己的嫁妆里取了好些东西让贺玉姝一同带过去。 自打丰竹死了以后府上的任何消息文端颐再也无法得知,整个徐府防守的更加严密众人齐心也未曾因为少了一个亲近的人而如何。 徐昇的腿伤确实严重但也还没到邬杭所说的瘫痪在床的地步,年轻人身子底子好康复的快,但好歹也是损伤到了筋骨还需好好养着,这些徐昇心中自是有数,但瞧见贺玉姝满眼通红地推开门走进来时他还不解其意,眼中半是惊喜半是惊愕。 “你怎么突然来了?身子可是好利索了?”说着徐昇朝贺玉姝伸出手。 一听到徐昇开口贺玉姝忍了半天的眼泪珠子还是掉了下来,她赶紧走过去握住徐昇的手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细细地看了看眼前人,当目光移到被褥子捂地严严实实的双腿时她颤抖着问出声来:“你的腿还疼吗?” 徐昇摇摇头。 见此贺玉姝痛苦出声来,是啊,双腿瘫痪哪里会感觉到疼痛呢?外面院子里面凑着的一堆人听见屋内的动静皆是面面相觑,唯有知晓真相的邬杭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然后交代了一句果断先跑为敬。 徐昇不明白贺玉姝在哭什么?他的腿不过是好好养上两日便是了,不过此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只得是将人搂在怀里拍了拍哄了哄,直到贺玉姝收住眼泪看着徐昇近乎发誓般虔诚地说道:“你放心,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守着你,我带你离开平阙城就算是寻遍天下名医也一定要治好你的腿。” 他的腿? 徐昇这就不明白了,他是伤了腿但也就刚开始的时候看着情况严重但若养好了和原来无异怎么现在听起来自己就像是废了一般了? “嗯,会好的,也用不了多少时日,你身子还未养好切莫再哭了。”徐昇下意识地摸向怀里才意识到现在自己只是穿了中衣,无奈只好用手为贺玉姝抹去眼泪。 贺玉姝见他说的轻松心知徐昇是怕自己太自责所以瞒着自己病情呢!病中还如此念着自己想到此处她心中更加酸软,“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瞒着我了,我贺玉姝说到做到断不是那食言而肥的小人。” “我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瞒了你什么?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怎会?因为你腿的事情邬前辈亲自到定国将军府上为你主持公道,你因求失魂的解药废了双腿余生只能和床榻相伴,这些话是他亲口告知,他怎会欺瞒我?” -- 第156页 邬杭?徐昇知道贺玉姝心中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于是便让人把邬杭请过来,这解铃还须系铃人需让邬杭亲自解释了,只是没一会儿就有人回话只说邬杭临时有事这几天都不会回来,听到此处贺玉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松了口气的同时随手拉了一把徐昇盖在腰间的棉褥,她还是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你干什么?”徐昇紧紧拽住一头不放手。 “让我看看。” 徐昇略有迟疑,“这……这不好吧?” “你倒是让还是不让?” 僵持片刻徐昇还是老老实实地松了手,他只是怕她又掉泪珠子。 …… 自打那日过后贺玉姝养病的地方就从定国将军府变成了徐昇的府邸,只不过是每日早早就来了直到天幕暗下来才又回去。这一个人是照顾两个人也是伺候的徐府众人倒是勤勤恳恳也不嫌麻烦,只是贴身伺候的丰钧却发现他家公子变了。 变娇气了。 徐昇是什么人?自小身子不好那汤药都不离口这些年来喝了也有上千碗了,以前都是面无表情端着苦药一饮而尽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而如今阿欢端着汤药一出现徐昇就开始皱眉,这一皱眉贺玉姝就接过汤药开始哄,若不是他们日日不离身的守着,徐府众人定然会以为他们的主子被人给掉了包! 这贺玉姝来了府上的气氛也一改往日里的沉闷,下人们也敢闲着时凑在一起说些无伤大雅的小话,这不阿欢忙完手中的活儿正准备歇息就被人拦着问今日屋内的情况,阿欢心中有分寸笑骂几句也就应付过去了。穿过游廊听见一阵阵抽泣,寻声望去原来是府上的琴童周良。 周良是当初贺玉姝送徐昇琴时被卖琴的老人强塞到手里的,她没处安置索性就将琴与人一起交给了徐昇,周良在府上很是乖觉但也甚不起眼,徐昇抚琴也无须他在旁边伺候久而久之他也便没多大的用处,自觉自己闲散无事怕被赶出去再次流浪的周良干脆就跟着府上的花匠一起学着侍弄花草植被,因他人小勤快又会看人脸色府上众人待他也很是宽容,向来开朗爱笑的人躲在一旁偷偷哭鼻子阿欢还是第一回见,莫不是被人给欺负了? “若是被人欺负了光哭鼻子可是不行,你得想个法子还回去才好。”阿欢一把将人拉住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悉心教导道,“世人都知柿子挑软的捏,你要把自己变成尖锐的石头,谁若敢捏你你就硌得他皮开肉绽!” 周良一见是阿欢顿时愣住了,他知道阿欢是在徐昇院里伺候的也是府上说得上话的人物,以前也是远远看着如眼下般亲切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就在那一刹那周良慌乱的心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看着阿欢乞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姐姐。” 听完周良的话阿欢陷入沉默,她也只是在徐府是能说上半句顶用的话,可放在整个平阙城来看她也就是孤身一人,又如何能插手的上旁人府邸上的事情?这个时代女子虽贱但也是一条人命,她想了想还是将人带去了徐昇的院子,因为她知晓若是贺玉姝听闻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如阿欢所料贺玉姝确实插手了这桩闲事。 说来也是简单,周家姐弟本也是良家子但周良幼时双亲病亡无奈由长姐周岚一手照料长大,周岚年幼但也尚有几分姿色这就招来了祸事,为求自保周岚将小弟周良安置妥当以后另投它府为奴。 随着周岚日益长大上面的人就动了心思将她另献权贵,周岚自知蝼蚁之力难撼动参天大树就委身侍奉小意讨好,这些年来倒也过的平顺,平日里省吃俭用下来的银两全部都给了周良,此次也是周良在新地方落下脚加之心中思姐过甚就前去探望,可谁知她姐竟是同他在交代后事!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岚始终闭口不言,周良心中又惊又怕只能求助阿欢。 此事周良陈情之时徐昇也在一旁听着见贺玉姝上心便让丰钧前去调查,周良知晓家姐或许有救又是一番跪谢感恩,最后还是阿欢见徐昇面露不耐之意才将人匆匆带了下去。 这事丰钧办的很快,未等两日就来回报探查到的消息,“根据周良所述春明巷确实有那样一座宅院,瞧着倒也像是藏娇之所,为避免打草惊蛇属下特意蹲守两日,直至昨夜才见得有一顶轿子匆匆落于宅前,行事很是隐蔽,随后属下瞧见从上面下来的是……是……”说完看了看上坐的两人,似颇为不好开口。 贺玉姝正听到关键的时候哪里容得下丰钧卖关子?当下也忘记嘴里还未咽下的糕点,刚张口就被呛到了嗓子眼惹来一阵咳嗽,本就嫌无趣正在翻书的徐昇见状赶紧上手给她递了盏温茶又拍了拍背,“慢着些……怎么不接着说?突然犯了哑症不成?” 丰钧硬着头皮只能说道:“是文阁老。” 徐昇拍背的手一顿这才好好打量起了丰钧,随后便让人退下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贺玉姝见他如此也未打扰而是偷偷又去找了丰钧,“那周岚是何模样?你见过画下来给我瞧瞧。” 丰钧见她八卦的眼神,自知拒绝不过只能满足她的要求。 待贺玉姝拿着早已干透的画像去寻徐昇时他又像是个无事人般,喝喝茶看看书颇为自在。贺玉姝将手上的东西藏于身后走上前去挤眉弄眼道:“你猜我弄来了什么?” 徐昇早就摸清楚了贺玉姝的性子,但并未配合而是直接点破,“周岚的画像。” -- 第157页 贺玉姝从身后拿出东西扬了扬,“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能让文阁老养在外面的是何人物?我刚拿到的还热乎着你当真不看?”说着自顾自地展开画像,瞅了瞅嘀咕道:“怎么瞧着有些面熟?似在哪里见过,你帮我相看相看。” 徐昇从书上移开目光瞥了一眼过去,顿时愣住。这时贺玉姝也终于想了起来,她确实见过还是在文端颐的书房里,手中这幅画像与文端颐墙上挂着的有八分相似,而文端颐墙上那幅画上面所画的人是……徐萦! . 第93章 第玖拾叁章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贺玉姝顶多是帮周良之外再瞧瞧热闹,但偏偏那周岚颇似徐萦似乎她还知道了什么秘密危及自身,这就让贺玉姝不得不重视起来。 徐昇虽未说些什么但贺玉姝知道他心中的疑惑不比自己的少,故而贺玉姝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周岚。 次日贺玉姝罕见的没有出现在徐府,而是坐在春明巷口的小茶楼上点了壶热茶因为据丰钧的消息这个周岚轻易不会外出只不过偶尔会到这间茶楼小座片刻,只不过她的身边总是跟满了人贸然想要接近确实很难。 贺玉姝现在身体情况不比以前故而她需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可未等她成就什么主意就看见好几个人从楼梯口涌了上来将身后的人遮挡地严严实实,贺玉姝知道可能是周岚来了。 饶是贺玉姝再有玲珑七窍之心也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与文端颐会面,乐斋的刺杀自己吃了暗亏还未想好怎么回敬过去就又撞到敌人之手!只是文端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 文端颐大病初愈面上还带着几分苍白之色但丝毫让人不敢小看他心中的沟壑成算,只见他径直坐在贺玉姝的对面脸上带着抹不明的笑意片刻后开口说道:“这几日我发现有人盯上了春明巷,本以为是政见不合的同僚找事由趁机打压我,不曾想在这里却看见了贺姑娘,说来你我也打过几次交道也算得上忘年之交了,贺小友也不介意我蹭你这一杯茶水吧?” 昔日夺命之仇尚还历历在目贺玉姝不明白文端颐见了她不心虚地绕道而行反倒是大大咧咧地谈朋论友起来,这就是当朝阁老必备的修养吗?“我的朋友可不会千方百计要我性命,是文阁老抬爱,我担不起。” “贺小友戏耍我在先,所谓礼尚往来我们也算是不亏不欠,不过害小友蒙受大难我也有心补偿,你不是好奇我春明巷的宅子里有什么吗?不如随我一同前去看看?” 今时不同往日贺玉姝哪里敢同文端颐走,她只怕自己有去无回。“阁老说的我这就听不懂了,今日我不过是养病无聊出来坐坐而已,至于春明巷里到底有什么我是真的不感兴趣,阁老也请莫要强人所难。” 文端颐咽下一口清茶,方才说道:“昔日贺小友的行事作风我早有耳闻且有所体会,只是好奇这阎王殿前走了一遭就变了性子?怕是身子未全好,恰巧我这里有一人极通药理,我这就让他给你瞧瞧。” 话音刚落就见文端颐身后走出一人未等贺玉姝拒绝就直接摸上她的脉门,贺玉姝自知现在自己无还手之力便也不再反抗,而是一脸讥讽地看着面前之人,“天下文人皆以阁老为榜样,却不知伪善面孔之下竟也是不知礼义廉耻之流,真是眼瞎心盲的紧。” 文端颐眉梢微紧不过听见耳边的话面色便不同了,“原来内力全无武功尽失,怪不得。看来贺小友这春明巷你今日是去定了。” 听着文端颐语气中近乎□□裸的威胁贺玉姝低头沉默不语心中却不断地思索起来。 徐昇与文端颐两人闹翻的事情经由文弈炜的大肆传播这在平阙城早已是人尽皆知,贺玉姝当然也有所耳闻的,她虽不知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猜想今日文端颐来的这一出只怕是为了让徐昇请君入瓮吧! “去坐坐倒也行,不过我在徐府的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好玩的应有尽有,这春明巷也定不用落后才是,我这身体不比从前,若是不注意瘦了半点让徐昇知晓只恐还怨阁老招待不周了。” 贺玉姝不提徐昇还好这一提就让文端颐想起了徐昇为贺玉姝做的那些傻事,让他心中忍不住升起想要将这妖女诛灭的想法,但眼下不能,他不能让徐昇与他之间的隔阂变深,不过日后……哼! 一如往日里般徐昇早早就让人备好了贺玉姝喜欢的膳食但左等右等都未见人来,徐昇也未多想就让人去定国将军府瞧瞧,只是指派的人还未出府门文端颐身边的人就来求见,徐昇一见便知贺玉姝今日到底去了哪里。 因徐昇膝盖尚未痊愈,站起来也勉强可以但却走不了两步路故而出行只能依靠轮椅,好在前些年他身子弱多的是在轮椅上静坐的岁月现下心中也并未有排斥。 春明巷中徐昇到的时候文端颐已经亲自在门外候着,待他走近时又自发地去推徐昇轮椅,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你这又是何苦?值得吗?” 徐昇低眸状若未闻,现在的他心中对于文端颐的感情异常复杂,“她在哪儿?” 文端颐将人推到一处园子当中,今日天光正好贺玉姝与一女子正在小话,听见动静两人皆是看了过来,徐昇一眼便知这人是周岚了。 “这么快就来了?本想早点回徐府怎奈文大人说府上风光正好强力相邀我推辞不过只能是来了。” -- 第158页 徐昇看了看园子,这里的花草多为名贵品种虽在气候不太适宜的平阙城也生长的很好看来没少下功夫,“风光确实不错至少我在文府也未曾见过。府上今日准备了好些你喜欢的吃食,再不回去恐让那群馋猫给吃了,你先回去我稍后便回。” 贺玉姝本不欲留下徐昇独自一人去面对文端颐,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实力执意留下也只能是扯后腿是个拖累,况且她也相信文端颐对徐昇会有所顾忌,毕竟他可是徐萦的儿子。 亲自将人送到宅子外边,直至贺玉姝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徐昇才神色寡淡地看着文端颐以及他身后不远处的周岚。 文端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经意地笑了笑,“你还真是宝贝贺家那丫头,她倒是有什么好让你为她舍生忘死的?你若是答应我那日商议之事天下所有的女子任你挑选……” 文端颐所说之话并未避讳其他人,他身后的周岚正好奇地打量着徐昇,一听闻这话她赶紧缩着头乖巧地似一只鹌鹑。 徐昇今日特意过来可不是为了听文端颐这番大言不惭的话,他径直打断文端颐的话,“那我娘又有什么好?故去多年还让你如此为她苦心经营,还藏了这样一个妙人在闹市,她像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周岚不敢再听,只凭上次文端颐醉酒后说出来的那番话就已经让她坐卧难安,她可不想再知道些什么也不愿哪天因知的太多而丢了性命,故而周岚只能在心中不断地麻痹自己,但两人走过身边时她还是听见文端颐说道:“就她?远配不上。” 又回到了花园内,此时阳光正盛照在人身上驱散了清晨残留的最后一丝冷意,两人径直说这话但大多时候徐昇也只是听着,或是知晓徐昇不爱听他的那些图谋故而文端颐也未再说那些而是说起了徐昇小时候的事情。徐昇虽未在文端颐身边长大但每年文端颐都会抽出时间去庆州探望他,说起往事也免不了一番缅怀。 就在徐昇耐心即将耗尽之时,文端颐突然说道:“你可想见你娘一面?” 徐昇放在腿上的双手猛然间蜷紧,心中震撼过后又浮现种种猜测随之又被一一否认,只见他慢慢看向文端颐重复了一句,“我娘?”话音刚落顿了片刻他又接着道:“我娘不是十几年前随着开化城别馆的那场大火烟消世间了吗?这话还是出自您之口,让我见她?莫非是您找到了比周岚更肖似她的人?这样的人我瞧一个就已经足够。” “你若不信随我走一趟便是,但这之后你要应许我一事,你可敢?可愿?” 徐昇心中举棋不定,他知道文端颐足智多谋,此刻心中依旧不敢确定他话中的真假,不过徐昇不得不承认文端颐抛出来的这个诱惑太大,足以让他心动。 “好,我应你。” 两人是从后门离去的,徐昇与文端颐坐上马车之后徐昇便被文端颐用一块黑布蒙住了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马车像是走进了闹市之中不一会儿又慢慢转为清静耳边能听见的只有马蹄声,不一会儿马车停下,徐昇被文端颐搀扶着下去,未走两步路又听见吱嘎一声,老旧的宅门被推开,堆满锈色的铜环在门面上敲出沉闷之声。 再往里走,徐昇闻到了一阵很淡的花香,似有似无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种植物散发出来的,思绪飘荡之际一声刺耳之声拉回了他,徐昇只觉一步一步走进了一个异常潮湿之地,四周散发的阴寒之气刺人骨髓,空气也变得有些浑浊,香烛胭脂和淡淡的泥土味道相互交织,正在这时只听得文端颐说道:“好了,我们到了。”说着便把徐昇眼上蒙着的黑布一把扯下。 眼前突然得见光明这让徐昇有片刻的恍惚,待反应过来之后就观察起四周来,原来他们早已身处在一个密闭的石室之中,石室四周隔两步就被凿开一方暗格,里面盛放着硕大的夜明珠,就这上百颗珠子将整个空间照的异常明亮,除此以外四周还堆放着许多的冰块,似乎要将时间都冻结在某个时刻。 石室内端放着一个巨大的屏风,什么绣着徐昇看不到的字迹,这并不是东渝国的文字,绕过屏风往里走才发现里面被布置成了一个女子闺房的模样,文端颐正坐在桌前将刚倒好还泛着热气的茶水推到徐昇这边,“去看看你娘吧。” 徐昇看着床榻上睡着的身影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尽管看过许多徐萦的画像但都没有这一刻来的震撼,若不是徐萦衣服插着的匕首和大片早已变成褐色的血迹,徐昇都以为他娘还活着,直到一阵又一阵渗人的寒意提醒着他眼前之景为何而存。 “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 文端颐上过一炷香后,转身看着徐昇,“那不重要,现在该谈谈你答应我的事情了。” 第94章 第玖拾肆章 平阙城自定国将军府为二公子孟謦舟挂丧以来终于恢复了久违的热闹,茶余饭后的百姓们口中有了新的谈资,只不过这回不再是与贺玉姝有关而是胆大地议论起来了当今圣上的一桩风流韵事。 苍明帝膝下共十一个皇子,早早夭逝的暂且不提,除却还未长成的后四位皇子还剩四位已参与朝政开始领差办事的,自然皇位角逐也在这四位之中。 帝后早年间感情失和连同养于中宫膝下的六皇子宫无瑭一样不被苍明帝所喜爱,以致宫无瑭早早就被苍明帝打发去了偏远之地练兵,无召不得归。今七月还是因为宫无瑭年龄适宜合该考虑纳妃之事且又被朝臣上疏奏请过好几次,苍明帝方才下旨将人召了回来。 -- 第159页 盖因苍明帝不喜,故而宫无瑭在皇权的角逐之中被人遗忘,许也正是因为这份遗忘才使得他没有沦为如今百姓口中的谈资。 平阙城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什么?这就涉及到先帝了。 先帝喜色,在位之时曾广纳后宫,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从不落下,他也数次私访江浙淮地区,免不了又会从各官员处收纳不少妙龄女子。曾有人言先帝最后一次私访时一知府献上一女子,该女子身若杨柳翩翩,面若芙蓉牡丹,一曲掌上舞艳惊四座,先帝当时甚为惊艳便将其带回了宫,此后圣恩隆宠不知让多少嫔妃妒红了眼。 或老天不佑至先帝大行此女都未诞下皇嗣,史书记载也不过是一句嫔妃陈氏,无子殉帝仅此而已。 本随着先帝西行其后宫中的嫔妃不该引人注目,但今岁皇后千秋宴上三皇子之女惠妃为博苍明帝圣心自请歌舞跳的就是掌上舞,这就让曾随先帝见识过先嫔陈氏跳过的老臣们心中大疑,他们犹记得当时先帝本想让陈氏将此舞交于教坊司的,陈氏宁以身而殉也不愿将其中关窍说与旁人,故而先帝才让其入的后宫。如今陈嫔早已作古,惠妃又是从何处习得的?不怨一些老臣老眼昏花,他们瞧着惠妃的脸竟与先陈嫔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当年的陈嫔花朵初绽未染风霜,而现在的惠妃较之添了几分岁月的雍容。 仅是一曲舞,有人看过添了兴头,有人心中谋算层层。 千秋宴过后不久就传出苍明帝与先帝妃嫔有染,按礼制本该殉葬的嫔妃被苍明帝藏于后宫甚至高居妃位。 此言论一夜之间全城皆知,不少文人雅士争相批判,官府也无法封人口舌笔墨,只因早年苍明帝曾下旨广开言路,不计罪失。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无人可知,只是不久后传出慧妃病卒的消息,其子晋位郡王划青州为封地,被苍明帝打发走回封地守孝三年,无召不得出。与此同时苍明帝发落皇长子,幽闭六月,省身思过,自此朝堂之上只剩两位皇子,局势愈发紧张。 朝堂局势如何城中百姓自是不关心,苍明帝的风流韵事他们也不再提及,反倒是关注起另一件大事来。 文阁老的养子欲与朝元大将军的嫡女马双双结百年之好,这可真是稀奇,要知道文武不和已久,怎么定国将军府一倒下局势就变了呢?更何况文阁老的养子不是和定国将军府明珠好事将近? 难道…… 难道贺玉姝又被抛弃啦? 本就什么也未做但热度中心又回到自己身上的贺玉姝表现得格外淡定,以至于定国将军府众人以为她与徐昇断了交,故而这几日在她面前都端着万分的小心,提都不敢提徐昇半字。 游廊上的贺夫人与贺沥远远瞧着懒散坐于亭中正一下又一下撸着怀中的猫的贺玉姝,贺沥语气中略有迟疑地问道:“你说那些风声传到晚晚耳中没有?” 贺夫人捏着帕子的手陡然握紧,上好的丝织绣帕顿时被抓出褶皱来,心中的担忧早已不言而喻。 “定然是只晓得,我原本以为那徐昇是个好的,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他前面摆出那这样子做的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不成?” 原是十分不待见徐昇的贺沥此次破天荒的为他说几句好话,“许是有什么苦衷呢?” 一听耳边这话贺夫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她伸手摸了摸贺沥的头,“你没毛病吧?”她明明记得徐昇在贺沥这里是不受待见的。 徐昇是徐萦之子的事贺沥并未告知贺夫人,故而此刻面对贺夫人的打量他颇为不自在的转过头,还不忘错开话题,“她平日里都喜欢往府外跑,这些日子成天在府上颇为反常,不如去邀江家丫头过来同她说话解闷也好。” …… 入夜,贺玉姝正坐在桌前捣鼓小瓶的胭脂,明沅沅生辰将近她准备拿这个做贺礼,当然除此之外还备有其他厚礼,只不过她知道明沅沅喜欢这些也是为哄她开心罢了。 室内只有她一人,如意被她早早打发休息去了,桌上的蜡烛险些被风吹折了腰,贺玉姝陡然坐直摸了下略显凉意的肩膀,偏头一看竟是窗户未关。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轻叹口气,自失魂解了自己武功皆失以后才不得不接受自己体弱的事实,如此想着起身便去将窗户关上,在回转身就看见大咧咧坐在桌旁的人。 “不知徐公子什么时候对于进女子闺房都这般轻车熟路了?”贺玉姝语气中并无嘲讽更多的则是调侃。 徐昇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他把手上雕刻的异常精致的木匣子轻轻放到桌上,“一眼瞧见便觉得与你十分相配。” 贺玉姝将桌上的东西收捡在一起,在瞧那小匣子只觉得十分眼熟,她在贺夫人的妆奁里面瞧见过,这是奇珍阁特制的物什,专门用来装首饰的,果不其然她一打开里面是一只品相极好的红玉手镯,看着就贵重极了。 “怎会送我这个?不会马姑娘那里也有一只?”贺玉姝拿起手镯在烛光下仔细欣赏一番,口中还不忘打趣,今日她虽未出府但城中百姓纷纷关注的‘徐昇携佳人同游奇珍阁’一事还是知晓的。 徐昇心知她的脾气,“这事一开始就同你解释过了,我与她不过是互相利用,合作共赢罢了,你还吃味,今日不过是依文父叮嘱行事而已,半点不由心。”一边说一边从贺玉姝手中拿过镯子与她戴上,纯粹的红与似雪的白映衬在一起,煞是好看。 -- 第160页 贺玉姝再摸了摸手腕上的东西,“虽不知你与文阁老到底做了何约定,但若有我能尽力之处务必言语,若你一味免我忧思只身犯险,他日我知晓了定不会再与你这般好说话。” 那日徐昇在春明巷的府宅将贺玉姝从文端颐手中讨回后,后面发生的事情贺玉姝一概不知,徐昇不曾多言她自也不好多问,只是后来在城中传出阁老之子与朝元将军嫡女即将永结秦晋之好的前一天徐昇隐约透露过后面会发生的事,贺玉姝自是信他的。 两人相处时日不算短,徐昇对于贺玉姝的脾气秉性也摸得差不离,近些日子忙着应付文父与朝元将军那边对于之前所查之事进度缓慢,思量一许,徐昇便嘱托贺玉姝帮忙去查,她自幼长于平阙城这事她帮得上忙。 他定要知道之前文端颐带他前去的到底是何地方,若是知晓也不必如现在这般受制于人。 次日,贺玉姝正准备出门时江蜜却寻了上来,只见她一身公子打扮颇为神秘地拉着贺玉姝耳语一番,贺玉姝被她说动亦换了一身装束随她出府。 松原楼上贺玉姝与江蜜二人同坐窗边,桌上是一壶清茶,贺玉姝见江蜜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永芳阁,她干脆建议道:“你若是真的不放心何不直接挑明?还需你偷偷摸摸的跟着?” 江蜜闻言才收回目光,回道:“我若是管的太多岂不显得我心胸小无容人之量,以后又怎么当的好一家主母?我不过是听齐宣说过杨炳邀不少同窗探讨学问,但为何偏偏是在永芳阁?杨炳此人我也找人打听了实乃进功急色之人,但我又不好干涉齐宣交友,只能是这般偷偷摸摸跟着了。” 江蜜这般心情贺玉姝也能理解,毕竟永芳阁的是平阙第一大红馆,她心仪齐宣自然也希望对方是个品行端庄的君子,只不过…… “所以你告诉我今日城中有热闹瞧是骗我的?” 江蜜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赶紧给贺玉姝添满了茶水,软言软语解释道:“我这不是看你成日里待在府中怕你憋闷,特意约你出来散散心,你总不能因为城中百姓之言真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小姐吧。” 贺玉姝并不吃江蜜那一套,不过也并未再言语什么,权当是信了她的话。目光转至窗外竟意外看见一人大咧咧地进了永芳阁,想起那人曾被明沅沅赞不绝口贺玉姝想了想同江蜜交代一声一脚踏出松原楼紧接着也进了永芳阁。 第95章 第玖拾伍章 因是公子装扮贺玉姝很容易就混进了永芳阁,她小心地跟在李荃后面听得他要找春绯姑娘贺玉姝才顺着迎她进门的人在大厅落座,当被问及在永芳阁是否有相熟的姑娘时,贺玉姝未有迟疑,“早就听闻阁内春绯姑娘美若天仙,故而慕名前来不知可有荣幸见上一面。” 边上的老鸨瞧着眼前人是张陌生的面孔心中不由得感叹了句难怪,若是寻常的熟客哪里还会这么文绉绉的? “烦请这位爷体谅,春绯姑娘今日有客了,要不爷再看看别的姑娘,我们永芳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且都不比春绯差,保管满足你的需求。” 贺玉姝闻言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不能通融一二?” 见老鸨直勾勾地盯着银子但面上表现出为难神色,贺玉姝又拿出两锭银来,一锭十两,共二十两。 “不知是哪位客人有幸能成为春绯姑娘的入幕之宾?” 财帛动人心,老鸨忙将银子收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财主脸上堆满了笑,“是李大人家的二公子,春绯姑娘被他包了半年,这期间是不接客的。”潜意识就想要叮嘱贺玉姝不要惹事,李荃有个当官的爹,你,惹不起。 半年啊,贺玉姝心中思量,转头又不解地问道:“可我听说前不久这个李公子刚刚娶了娇妻,这新婚燕尔的怎会出来寻欢作乐?莫不是你框我不成?” 老鸨连连否认,“这妻有妻的好,妾有妾的娇,寻欢作乐本是天性,我如何诓骗你?这开门做生意哪有把银子往外拒的道理?” 是啊,天性。 贺玉姝算了算自明沅沅嫁给李荃不过三四月的功夫这人就变了,以前明沅沅嘴里面温文尔雅,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露出了酒色之徒的真面目,李荃这般明沅沅她知晓吗?想到这里贺玉姝原本想要将人清出去的心思瞬间淡了,她须顾忌着明沅沅的体面。 随意点了个姑娘将老鸨打发走,贺玉姝自顾自地斟了杯酒,举起还未送到嘴边就让人给拦下了,来者是江蜜。 “你省省吧,身子刚好就开始糟蹋,你今日是同我出的府,若有什么问题我怎么同你府上那一杆子人交代?”嘴中如此说,江蜜顺便将那杯酒送进自己嘴里,“方才看你匆匆忙忙进来,可是瞧见了什么人?” “李荃。”贺玉姝此时的心已经平静下来,只是不断地盘算着该怎么给他一个教训。 听见这个名字江蜜惊的瞪圆了眼睛,“不是刚成亲……这瘪犊子玩意儿,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此言消失于丝竹管弦之间,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一人耳中。 坐在角落里的齐宣抬眸一下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江蜜以及她旁边的贺玉姝,对于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齐宣心知肚明,甚至杨炳邀约之事是他故意说与江蜜听的。 李荃之事在他们读书人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不少人引以为羡,齐宣不以为然,他记得明沅沅与江蜜她们交好,如此做个顺水人情也好。 -- 第161页 只是瞧着并未上前打扰,待两人出了永芳阁齐宣借故离开。 贺玉姝暂别江蜜后独自一人又前去了平阳公主府,据她所知平阳公主毓庆养了诸多面首且为了讨她欢心那些个男子本领各不相同,指不定徐昇托付的事情在这些人身上能够找到丝丝线索。 平阳公主府上贺玉姝道出来意毓庆倒也爽快当下便让人将府上的郎君们请出来,她手边放着一匣金子,整个人颇为慵懒地坐卧在软榻上,懒洋洋地交代:“贺姑娘的问题有谁知能答出来,这金便赏谁,若有胆大欺瞒者就按公主府的规矩来。” 堂中站着十数人闻言先是齐齐抬头盯着那木匣子猛瞧,待听得后面半句话复又低下头去。金子他们想要但公主府的规矩他们也是晓得的,每月都有犯了规矩被当众乱棍打死的,死状凄惨,直击人心。 金子想要但也要有命花才是啊! 瞧着平阳公主手边满匣金子的不光郎君们就连贺玉姝也错不开眼,她只是想来碰碰运气可没想到公主如此行事,她哪来的金子还啊! 事已至此,贺玉姝只好硬着头皮将徐昇告知的线索当众道出,半晌无一人回应,贺玉姝放弃走这条捷径,毓庆只好挥手让人退下,只是未料众郎君退下时独有一人留了下来。 堂中之人只能说长的并无特点,唯一能区别于其他郎君的只有一双耐看的丹凤眼,乍看之下贺玉姝觉得有些许的眼熟,但奈何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堂上两位还未开口,堂中的男子率先道出了三个地方皆是根据贺玉姝方才的线索而得出的。 其他两处贺玉姝也是知晓甚至还去过不少次,但……“福鸣九街松翡巷?” 毓庆闻言为贺玉姝解了惑。 “就是现在的羽蝶斋相邻的那条巷子。” 贺玉姝更是不解,雨蝶斋是平阙城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而与它相邻的是康宁巷何来的松翡巷? “先帝在位时曾有一当世大儒徐颂居于该巷,此人极擅治国定策,门生遍布天下,先帝惜才在徐颂落脚东渝国时为其赐下府宅,开斋讲学,松翡巷就是就是先帝亲赐的名字。后来徐颂触怒先帝被发落,松翡巷也就改回了康宁巷,后因徐家逆反被抄家灭族,康宁巷被封存至今,倒不知你为何对这个地方感兴趣?” 面对平阳公主的发问贺玉姝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复又叹了口气,“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我一好友的夫君在外养了外室被我撞见,殿下又知我不识路,想带她去捉奸都找不到地方,这不只能先将地方打听清楚了方能带着她去打断那人的狗腿。” 贺玉姝不识路毓庆是知晓的,故而也并未深思这番言辞有何不妥之处,她让人将手边的那匣金子赏了下去,将人打发走以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贺玉姝道:“我帮了你,你该如何?” “把我剥皮拆骨分开卖了都低不了殿下方才赏下的那匣金子!”贺玉姝第一反应就是平阳公主做主赏下去的酬金。 毓庆闻言笑骂了句,“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赏下去的东西还能找你要回来不成?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须如实作答。” 见她认真,贺玉姝一改嬉笑神色,“我定知无不言。” 闻言毓庆紧盯着贺玉姝,嘴里慢慢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孟謦舟现在在何处?” 贺玉姝“……” 万万没想到平阳公主会问这个问题,贺玉姝想起刚才的豪言壮语颇为后悔,如果时间能够往前推她定收回那句话甚至不会选择登平阳公主府的门。 骑虎难下的贺玉姝并未直接回答平阳公主的问题,而是一副悲痛神色,“平阙城中人人皆知的问题殿下为何再问?” 毓庆垂眸盯着手边茶盏上面印着的仙鹤猛瞧,对于贺玉姝的出尔反尔未做回应,半晌嗤笑出声,“罢了,既你不愿告知那本宫就去掘了孟謦舟的墓,若里面未见尸骸到时你贺家就不是单同本宫交代这么简单了。” 贺玉姝收起面上刻意显露出的哀色,见平阳公主不似玩笑的模样,她心中一时也摸不准,二哥什么时候同平阳公主扯上的干系?听公主的语气莫非是结下了仇? “不知殿下是替陛下问的还是替自己问的?” 毓庆抬眸,心中暗道了句“果然。”听闻贺玉姝抛出来的问题她也在心中问自己,是啊!她是替谁问的? 堂中静默良久,就在贺玉姝以为平阳公主不会回答思索着如何告辞时,终于毓庆又问了句,“孟謦舟还在平阙城吗?” 贺玉姝摇摇头。 毓庆得到答案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人还活着已是最大的幸事,然这空荡的城与她再无意义。 得到了想要的线索,在踏出平阳公主府门的那一刻贺玉姝心中并无轻松之感,心中的疑惑始终缠绕着她甚至越卷越大,直到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双耐看的丹凤眼,贺玉姝这才知道那份熟悉由何而来。 因为她二哥孟謦舟就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 拨开掩盖秘密的浓雾,更多信息朝着她扑涌而来。贺玉姝这才发现平阳公主府上的那些面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神似孟謦舟的地方,但为何在以往的相处中平阳公主在她面前未曾提及过关于孟謦舟的只言片语? 他们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因之前听闻白发女子讲诉过关于徐家的往事,今又被平阳公主一点拨贺玉姝就知文端颐的筹谋定与徐家废宅脱不了干系。 -- 第162页 平阙城中文阁老与朝元大将军即将结姻亲的传言甚嚣尘上,终于官媒王氏受文阁老托付带着异常丰厚的聘礼踏进将军府的那一刻为这则传言沓章定论。 夜朗星希,徐昇独自一人前往松翡巷,如孤松挺立的身影站在满是荒草的庭院,眼前虽是浓稠的夜色但他似乎已经与传说中的圣人徐颂相遇,见证徐家的辉煌,尽管已时隔二十年。 -------------------- 作者有话要说: 闻到了吗?即将完结的气息…… 第96章 第玖拾陆章 近日里的平阙城可算得上是波谲云诡。 自打三皇子被逐去封地,紧接着皇长子被幽禁之后,年长领差办事的四五两位皇子及其身后的势力你来我往斗得好不激烈,又正值苍明帝有立储之意时这种交锋更是达到了巅峰。 随后五皇子被人直柬私著兵器与乱党贼子往来甚密,苍明帝大怒,在五皇子被发落的当天晚上四皇子寝宫走水竟无人察觉,直至火光通天惊动禁军,当晚整个皇宫无人敢眠。 待四皇子被救出时面容已毁去大半,一身的烧伤更是让人不忍直视,太医直言伤痛之后伤疤永存,至此所有参与朝政有缘帝位的皇子皆被排除在外,这储君之位落与谁手一时之间无人可知。 文端颐下朝回来,就被告知书房来了贵客,他稍一思索就猜出了来者是谁,只是他怎会突然到府里?还未想明白也怕人多等就匆匆赶过去。 书房门窗紧闭,书案前的椅中正坐着一人,此人身量不高,体型纤细,一身紫色华服,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完整地遮掩住样貌,只见他端着茶盏的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偌大的松石绿翡翠扳指,颇显贵气。一见文端颐过来他就先开口了却对方的顾虑。 “来时小心,除却你那护卫并无外人撞见。” 文端颐心下松了松,勉强压抑下因对方旁若无人的姿态而引起的不快,他迫不及待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人都处置好了?” “那内侍是新进宫的,还未指派也并不是个熟脸,咱家亲自将人送走的,你且放心吧,但是阁老下一步棋不知是何打算?” 面对利益同盟者文端颐并无隐瞒,“现下年长的皇子废的废,逐的逐,还剩个不受待见的六皇子宫无瑭,他身无帝宠又无朝臣外戚相助根本不足为惧。我早已与马朝元商定好,不日消息就能散出去。” “那咱家就静候佳音了。”说着紫衣人将脸上的面具缓缓取下,赫然是苍明帝身边侍奉多年的大太监木公公,“只是到时还请阁老大人不要忘记与咱家的约定才是。”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谈完秘事文端颐亲自将人送出府门,再回到书房时一眼瞥见木公公方才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心中顿生厌恶,立时唤人将东西换过,又伸手打开窗户通风,看着窗外摇曳的翠竹文端颐胸中满是不屑,区区一阉人竟还妄想封侯拜相? 简直笑话! 三日后平阙城内慢慢地出现了一些关于当年徐家的传言,说是徐家女美貌倾城被友邦王子挑中,为了家国大义徐家女放弃后宫嫔妃的身份委身与人,可谁知徐家女身怀龙嗣而不自知,后来徐家女受尽苦难想方设法产下一子,如今此子长成只待认祖归宗。 至于那流落民间的皇子是谁众人皆是好奇,只是许久都未有风声再传出。 是夜,文端颐派人请徐昇过府,一见人面他就递过来消息,“我与朝元将军商定,你同马家嫡女的婚期就在三日后,你府上人手不足尽可从文府抽调,时间仓促但也要尽善尽美。” 徐昇脸上看不出多少的情绪,好似文端颐口中所说三日后娶亲的人不是他一般。 对于徐昇这幅爱搭不理的模样文端颐似已经习惯,且也知晓徐昇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易不得不屈服,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年的筹谋不可功亏一篑。 接着文端颐交代了诸多安排徐昇也只是听着并未提出任何质疑之词,只是在文端颐话尽之时他道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话,“我要再见我娘一面。” 见徐萦?文端颐下意识地蹙眉,“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待事成……” “那三日后文父代我去朝元将军府?”徐昇打断了文端颐的诸多借口,他态度强硬说出的话里面难免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这还是他第一次同文端颐这般说话。 “大事即成,即是为我娘报仇雪恨总也要让她知道一声,让她好好看着世间终有人惦记着她。” 徐昇随后的一番话终令文端颐动摇,他终于点头。 如第一次一般文端颐带着蒙着眼的徐昇去见徐萦,不同的是上次仍是白昼如今却夜色深沉。 还是那个冰冷而空旷的地方,或是夜深周围一片寂静,文端颐一路领着徐昇并未发觉有何不对,两人一路走到石室,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不同于以往石室内放置的熏香,文端颐仔细嗅了嗅微微拧着眉头,“这是什么味道?” 闻言徐昇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打开以后更浓烈的香气朴鼻而来,“羽蝶斋的胭脂,城中妇人最是喜欢,想必阿娘收到也会欢喜。” 文端颐可不懂什么胭脂水粉,徐昇说是那就是了,他反而在意起徐昇话中的羽蝶斋,难道他知晓什么了? “怎么选了羽蝶斋?”徐萦的灵位前文端颐率先点燃一炷香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 第163页 徐昇随他之后也点燃一炷香,神色间根本看不出有何异样,“平阙城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就是羽蝶斋,既然是给阿娘的当然是要最好的。” 这句话说到了文端颐的心坎里,当下也不再多疑,他还是了解徐昇的,若徐昇知晓此处必然早做准备万不会受挟制。 上完香,文端颐来到梨木床榻前,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床榻下面堆积冰块的寒意都不如以往刺骨。 在夜明珠的光辉映衬下床上的人就像是睡着了般,他伸出手碰了碰徐萦的发丝,哑声说道:“筹谋多年终于可为你雪耻,待助世安登得高位我定为徐家平反。” 文端颐只顾着一吐多年被压抑的心思,在这即将兵戈相向的时候似乎这一处天地才能让他卸下所有的包袱让那颗孤注一掷的心找到些许安慰。 徐昇慢慢走了过来,落于文端颐一步,他轻声问道:“当年我阿娘被……送给了西埕王子,后徐家为何被定了反名落得个三族尽诛满门尽灭的下场?” 这个是徐昇一直想要知道的。 徐颂贤智一心只为传道授业解惑,其子徐冠趋炎附势碌碌无为同时也胆小不经事,再怎样也不会招来如此祸端。 事已至今,文端颐只当徐昇是为了当年之事好奇,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言不讳道:“西埕皇子极重美色,阿杳入宫虽无宠但仍免不了碍人眼,当年她能在宴上献舞就是被皇后一手操作的。后来我们的陛下为达成两国合作亲手将自己的嫔妾赠与他人,我不过区区一臣子能起什么用?但我深知贺沥定不会袖手旁观,果然我查到了贺沥在东渝与西埕的交界处故意制造一场大火将阿杳带走安置于开化城。” “西埕皇子痛失美人自是心有不甘,所以立马撕毁与东渝国的盟约转而联手他人共侵东渝边境,后西埕皇子仍不觉得解气就将怒火转移到徐家人身上。或是苍明帝觉得舍了阿杳再舍一个徐家也并非难事吧。那日我前往开化城探望她,也不知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不愿再为人鱼肉苟且于世便自戕于我面前,而我……而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个版本同当初贺玉姝使诈从文端颐那里套取的话大同小异,徐昇再听时心中已无波澜,他看着插在徐萦胸前的那把怀陵匕首转而问道:“那我六岁那年文父为何非要射杀葛嬷嬷?” 尽管徐昇从未与他提起过此人但文端颐一听便知他问的是谁。 “葛嬷嬷是阿杳的奶娘,当年贺沥将她们两人一起藏到开化城,后来阿杳自戕,那关于她的一切都不应存在于世,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不难追查到贺沥身上,我们三人同袍一体我断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只是没有料到当年开化城的那场大火竟让她侥幸逃了过去,我射杀她也是为了保全当年的秘密,又有何不该?” 闻着早已充溢满室内的胭脂香气,徐昇叹了口气,幽幽问道:“我娘当真是自戕?” 文端颐万万没想到徐昇竟会质疑这一点,他当下大声回答,“自然。” “我究竟为何而死?”嘶哑的女声传到两人耳旁,只见在床上躺的好好的徐萦突然坐起身来。她一身大红的嫁衣,胸口依然插着那把怀陵匕首,脸色惨白,唇角溢出鲜血,一双无神的眼直直盯着文端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文端颐措手不及,他定立在原地看着徐萦还以为是上天垂怜让他在脑海中幻想了多年的画面终于实现,“阿杳……” 未闻文端颐的呼唤,徐萦接着问道:“我若自戕为何胸口会插着赠与你的怀陵匕首?” “我若自戕为何这些年你一直瞒着兄长当年之事?” “我若自戕你每每到我灵位前忏悔些什么?” …… 面对徐萦步步紧逼的质问,文端颐神色颓唐,双眼通红,苍老的面孔缓缓流下两行浊泪,当年之事终于朝着他再度汹涌袭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徐萦字清杳前文有交代 第97章 第玖拾柒章 卖身葬父以前的那段日子是文端颐最不愿去回忆的,他的人生似乎是随着贺沥与徐萦的到来而发生了转变。 三人于乱世中北上投奔连城将军在其麾下效力,贺沥习武自得将军青睐,徐萦成日里与军中医女为群救治伤患也得众人尊重,唯有他无丝毫用武之地。 知眼前战乱文人不被看重乃是寻常,文端颐未曾气馁他翻阅不少兵书就当前战事献言进策但皆不被采纳,他越是这般就越被那群士兵若不屑,甚至有人拿着把重弓递到他面前,“此弓三石,我用它取敌首级于千里之外,书生,你欲在军中出头先将此弓拿起来。” 这弓文端颐自然是拿不起的。此后他在军中的待遇更不比从前,贺沥会护着他但也难免有看护不到的时候,每当心情抑郁难缓时幸有徐萦在身边开解时时陪伴,文端颐贪慕徐萦的温婉柔情,徐萦仰慕文端颐才华横溢,两人情愫渐生倒也难免。 后来在徐萦的开解下,文端颐专心做学问,不再费力求得军中地位。 如此九月过后,敌寇尽荡,连城将军班师回朝,贺沥受了封赏。 战事已平,朝廷百废待兴,苍明帝开了恩科,文端颐一战成名高中状元,因才智兼备很快成了苍明帝身边的红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文端颐一阶白衣出生入了帝眼且为人不懂变通从不与权贵结交这就碍了不少世家的利益,很快文端颐就被孤立针对。彼时苍明帝帝权未稳,还有许多依靠世家旧族之地,对于文端颐的处境也是争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给了文端颐荣宠,但能否守得住守的长久就得看文端颐的本事了,不然凭什么当他身边的宠臣呢? -- 第164页 在世家步步紧逼之下文端颐确实是站稳了,不过他却舍弃了与他有过婚约的徐萦。 文母寿辰那天苍明帝会在庭院中遇见当时月下抚琴的徐萦是文端颐一手安排,若苍明帝不重女色此计便不成,若……那他则能利用苍明帝的愧疚在波谲云诡的朝堂寻得庇佑。 君夺臣妻,只这四字就能让他将咄咄相逼的世家们踩在脚下。 徐萦被徐冠强制带回徐家后文端颐曾想法见徐萦一面,或是徐萦心思通透窥见文母寿宴上的蹊跷,她拒不相见只让丫鬟带了封信,上面只有八个字——郎妾永疏,背者天诛。 至于二人定情的怀陵匕首徐萦并未要回。 半月后,徐萦被抬进宫成了苍明帝后宫的嫔妾,同日文端颐迎娶帝师爱女为妻,十里红妆,锣鼓喧天,羡煞旁人。 文端颐时时告诫自己他为徐萦选了个好前程,依着徐萦的聪慧与样貌在后宫中还不如鱼得水?若有心登高位享尊容并非难事。但徐萦进宫后过得并不好,苍明帝每每看见她心头总有夺臣妻的尴尬,徐萦也并不刻意邀宠,故而宫殿门庭自然冷落,落井下石者不少,文端颐也曾让人暗中帮衬,但他万万没想到西埕皇子寿宴上出了意外。 若论文端颐最后悔之事当属舍弃徐萦,所以在知贺沥暗中藏匿徐萦时他心中隐约是快意的,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机会再续前缘,但当年的那八个字将他死死拒绝在了开化城別院外。 一有机会文端颐都会去开化城,未曾惊动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现在不远处仔细捕捉空气中关于她的一切,喜其所喜,悲其所悲。 就在文端颐以为一辈子就这般过去的时候,边境战事又生,贺沥在战场上受伤昏迷不醒,危难之际苍明帝应了西埕皇子的要求将徐家众人押付边境斩杀泄愤,他以为自己见徐萦的机会终于来了,便带着两人曾经的定情之物踏进了别院大门。 文端颐原本以为徐萦再见他时会气愤甚至是哭喊质问,只是未曾料到迎接他的只有客套疏离。见此文端颐便知徐萦当真是放下了,但他心有不甘,一心只想撕裂她面容的平静。 “陛下决定用徐家满门换取西埕皇子退兵,我知你不耻徐冠的所作所为,因祖父徐颂之死对其耿耿于怀,今日特带来这个消息,我想你若知晓必定痛快。” 徐萦的平静是被打破了,但文端颐也没算到徐萦会想要舍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前去边境换取她一向所不喜的徐家。 舍弃过徐萦一次已是文端颐此生最悔之事,他又怎会再眼睁睁地看着徐萦再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一言不合两人便起了争执。 徐萦的咄咄质问以及眼中□□裸的厌恶让文端颐心乱不已,争执之下原是定情之物的怀陵匕首被插到徐萦胸前,看着那不断漾出来的血色,文端颐愣住了。 抱住即将倒下去的徐萦,文端颐泪流满面,脑中的懊悔也只是片刻,他唤来别院不远处等待着的贴身护卫,将徐萦与新生的孩子带走,随即一把火将徐萦生前最后的痕迹烧的个干净。 看着通天的火光,文端颐自道:“当初我负你已是不得已,又怎会再看着你转投他人怀抱,即我得不到也只能让你如此陪着我,阿杳放心我定会让这天下给你一个交代。” 为了这个交代文端颐苦心筹谋许多年,即便他早已位极人臣但当年之事始终不得释怀。 字字句句夹含着岁月的刀刃刺破石室内的平静,文端颐压抑心中许久的故事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他心头顿感轻松些许。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出,“若我知小妹会落个如此结局当初就不该心生恻隐对你伸以援手,小妹命丧你手,也不知你哪来的脸面每年同我一起祭拜她?”话音刚落只见贺沥甩着袖子从冰墙后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贺玉姝。 徐昇万万没想到贺沥如此冲动,他转头看向贺玉姝。 “我拉不住他。”贺玉姝也很无奈,自家老爹冲动起来谁也劝服不了,她真的是尽力了。 看着突然出来的人文端颐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他猛地看向床榻上的人,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道:“你是周岚,你们把阿杳藏到哪里去了?” 见无人应声,文端颐也明白他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徐昇带进来的雨蝶斋的胭脂,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了,“是你,你们早有预谋。”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然冲向床上的周岚,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劫持了周岚。 本也只是与徐昇合作仗着几分似徐萦就扮了他可周岚没想到这事还有风险,察觉到脖子上的利刃向自己逼近她忙求助徐昇,“徐公子!” 徐昇上前一步,“放了她,不要在添冤孽。” 文端颐劫持着周岚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镶嵌着夜明珠的石壁,“我不在乎,我走到如今这一步断不会再回头,我想做的事谁都不能阻拦。”说完将周岚往前一推,他按动墙上的机关,只见一面墙翻转过来将他带了出去,把石室内的几人死死困住。 贺玉姝扶起周岚,见徐昇仔细检查着石壁,“如何?” 徐昇摇摇头,“想要再打开只能是从外面。” 贺玉姝心中一阵失望,她跟着走过去摸起了石壁以图找到其他可以打开的机关。 这会子贺沥倒是不着急了,他看着与徐萦有几分相像的周岚问道:“像也不像,没想到文端颐那么谨慎的人也会上当。姑娘你怎么掺和到这摊浑水里?” -- 第165页 周岚不知贺沥的身份,她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细数了弟弟周良与徐府的牵扯,半晌苦笑道:“可以好好的做自己为何上赶着当别人的替身?依着文大人的脾性今日若我不先行一步只怕他日我性命不保。” 周岚被文端颐养于私宅,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以为自己做了大官的外室但后来周岚才发现自己仅仅是文端颐关于笼中仅供他欣赏的鸟雀。后来周岚于府上花匠有意,二人私定终身周岚有孕惶恐不安,她知若文端颐知晓定然留她不得,但一时之间也无法逃脱,故而见到周良时她交代了后事,未曾想周良会求助贺玉姝徐昇,这才有了现在的合作。 听罢贺沥是明白了,他又细细瞧了瞧墙上的珠子,“都说文端颐两袖清风,但这么多的夜明珠也是个个价值连城,果然是道貌岸然惯会蒙骗世人。” 贺玉姝心中着急听闻贺沥如此般悠闲发言,她长叹一口气,“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有没有钱?” 贺沥看着他们忙活的样子,神态颇为高深莫测,“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贺玉姝莫名,“什么?”就连徐昇也看了过来。 “此处为徐府,我与徐萦情如兄妹,徐府能有的机关暗道我也清楚得很,想要出去,不难。” 闻言贺玉姝大喜,“爹,你有法子怎么不早说?” 贺沥这时却未理会贺玉姝而是径直看着徐昇,“要出去可以,你先告诉我文端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98章 第玖拾捌章 丰贤楼涤荡出的钟声响彻前朝后宫,偏殿的文武百官整理衣袍穿过廊阁依次踏入启明殿,文官为首的依旧是文端颐,而武将为首的不再是贺沥而是朝元大将军。 与以往的端庄不同,苍明帝歪坐于銮座之上,膝下皇子接连出事让他这个父亲痛心不已同时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听着下面朝臣的奏辞他心思逐渐飘远。 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皇子内斗往往有朝臣在背后煽风点火,苍明帝凝视着他的这群臣子们,目光在文端颐身上落定,这人一直追随于他或许自己看不透的问题在他这里可以找到答案。 早朝散罢文端颐被留了下来,君臣二人同膝同坐共用膳食。 文端颐斗胆向苍明帝要了壶酒,帝欣然允许,推杯置盏间文端颐提起了平阙城内热议的话题,“近日百姓们纷纷传闻陛下有一子遗落民间。” 苍明帝尚未听得此谣传,他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哦?可朕的恩宠并未洒向民间,哪来的什么儿子?朕的儿子不都好好的在后宫吗?是谁传谣若查到朕定诛他九族。” 文端颐倒了杯酒,垂眸道:“陛下息怒,臣听闻谣传之初就已派人追查,不知陛下可曾记得一人,徐萦。” 闻言苍明帝脸上的笑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着文端颐不知他是否故意提及这个名字。当年文府遇见徐萦苍明帝是惊为天人,但身旁太监会错意办错了事以致他徒留个君夺臣妻的名头,因不舍文端颐这个贤臣故而在徐萦入宫以后他很少到她的宫中甚至在文端颐的面前也刻意回避这个名字。与此同时徐萦还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无能,只能用女人与他国换取片刻喘息的机会,故而苍明帝对这两个字深痛欲绝。 “不过一个死人,翻的起什么风浪?” 听得苍明帝的话文端颐死死地握着酒杯努力克制心中翻涌的情绪,“据传闻当年徐萦在前往西埕时已怀有身孕,此子说的应当就是她的孩子。” “可世人皆知徐萦在东渝与西埕的边界处葬身火海尸骨无存,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孩子来混淆皇室血脉这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眼看着苍明帝揣着明白装糊涂文端颐反倒是问了另一个看着并无关联的问题,“早先听闻徐昇秘密前往开化城为陛下寻神医不问天求取治疗心疾的神药,不知此药可否有用?” 苍明帝有心疾在宫闱中也算是一桩秘事,文端颐作为近臣知晓苍明帝也不觉奇怪毕竟朝夕相处迟早能发觉到异常,不过寻药乃是秘事,徐昇能有胆子告知文端颐?还未等苍明帝琢磨出什么来文端颐又开了口。 “臣当年收养徐昇时就知他也有心疾,这是从娘胎里带来分毛病,也多亏陛下遣他去寻药,走这一遭他的心疾倒是医好了,这也是天意。”末了文端颐还不忘加了句,“徐昇乃是随娘姓。” 话说到此处苍明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静下来,手中的酒樽重重放下,“爱卿今日一来颇多说辞都离不开徐萦,前尘往事若非要再提,那当初何必将她拱手让出换一场富贵繁华?今日念念不忘甚是惺惺作态,不得体面。” 文端颐闻言抬头大胆地直视苍明帝,“是啊,所以我悔,可我更恨!我恨得到她的人不知珍惜,恨被人当做筹码随意践踏!皇上不认自己的骨肉可以,但臣当为他们母子讨个说法,这天下亏欠她们母子的,我会一一替她讨回。”说完举起手中的杯盏重重摔在地下。 摔盏为号,朝元将军的人早已候在殿外,为了这一天文端颐筹谋多年。 臣子反叛苍明帝猛然站起身来,“尔敢造反!”随即唤人进来。 “陛下猜猜这进来的会是谁的人?”说完文端颐心情颇好地为苍明帝斟上最后一杯酒,“只要你同我去徐萦的灵位前磕头认错,我保你性命无忧。” -- 第166页 “狂妄!”苍明帝暴怒顺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着文端颐扔去,恰逢这时殿外突然传出来了动静,只听见整齐的步伐朝着殿内一拥而入,身穿盔甲的禁卫手持兵刃将殿内围的个水泄不通。 “朝元将军。”文端颐扬声呼喊。 兵甲让出一条道来,一道颇为狼狈的身影被从后面丢了进来,赫然一看正是文端颐所呼唤的朝元将军。 此刻的马朝元一身盔甲上血迹斑斑,发丝凌乱扑散于面上,刚毅的面容上刻着一条长长的疤痕,是刀剑划破脸颊所致,他也顾不得应上文端颐一声只是跪在苍明帝面前求他开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光是文端颐就连苍明帝此时也摸不着头脑,不过未等痛骂马朝元的话说出口,又有两道身影有了进来。 “老六……徐……”最后一个字苍明帝终究未吐出口。 文端颐此时看见本该在石室中的徐昇出现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向来算无遗漏的他只是没有料到多年的养育之恩竟也未让徐昇选择站到他这边,罢了,罢了,他捏紧袖中的东西假意面带颓败地立于一旁。 向来不被苍明帝所喜的宫无瑭此刻正在一一回禀,“……马朝元极其乱党皆被拿下静候陛下发落……”只是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苍明帝的惊呼,宫无瑭抬头一看只见文端颐手持短匕朝着苍明帝疾冲而去,宫无瑭正欲上前却被人暗中拉了一把,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徐昇,再回过头时只见苍明帝已然倒在地上。 “陛下遇刺,速传太医。”徐昇声音冷静自持,突然宫无瑭想起多日前徐昇前来拜访他时所说的话。 ——东渝积弊沉沉,乐享太平多年,殿下长居边关已知邻国宵小觊觎已久,不出五载纷争必起,然朝中已无良将之才。陛下年事已高雄心壮志不复当年,众皇子安逸已久更无血性铁骨,唯殿下登高位效仿高祖犹可解困。我知殿下帝宠疏疏,如今有此良机,万望把握。 因行刺一事文端颐被当场射杀于启明殿上,苍明帝心口那一刀实在凶险至极虽捡回条小命但终究损了心脉,再加之有心疾一时之间更是虚弱无比,即便是说上两句话的功夫也让他大汗淋漓,但这并不妨碍他下旨将文府满门抄斩。 文端颐的尸首是徐昇带回去的,按理文端颐乃是罪臣,意图谋反当挫骨扬灰,但徐昇救驾有功,宫无瑭也就随他去了,待苍明帝知晓时为时已晚,只是想着不同以往唯唯诺诺的六皇子他神色不明,随即又想到徐昇,当即将人传唤入宫。 两人一旁叙话,所谈皆无人可知,只是徐昇回了徐府的第二天苍明帝禅位于六皇子宫无瑭,徐昇辞去官职,落得个一身清闲。 新帝登基,大刀阔斧重理朝政,甚至亲至定国将军府请回贺沥但皆失望而回,也因贺沥决心已定,苍明帝所赐的定国将军府门匾终被摘下换上了贺府。 书于史书上的少年天子与肱骨贤臣的佳话还是在岁月的乱石中不附存焉。 今日贺府很是热闹,原因无它而是徐昇带着厚重的聘礼请了媒人至贺府自请入赘。 卸去一身官职的贺沥看着倒是年轻不少,他摸了摸拇指上前不久刚淘换来的扳指看着堂中之人恨不得能一口应下但还略带矜持地说:“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亲事还当她自己点头才好,这样我将她叫出来你问问便是。” 媒人保媒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但眼前的都是平阙城的风云人物她自招惹不起,干脆也不多嘴站于一边挣个轻巧钱顺道也开开眼。 贺玉姝很快就来到堂前,唤了声爹娘,瞧了徐昇一眼又低眉顺眼地现在贺夫人身后。 徐昇好几日未见贺玉姝,不见不知,如今打了照面才明白何为相思如狂。他正了正发冠,理了衣襟,上前一步,朗声问道:“今有佳人,一见倾心,爱慕至极,昇请问小姐可嫁?” 绕是贺玉姝平日里再大大咧咧此刻也被爱慕至极四个字撩拨的心意大乱,看着在她面前弯腰的人她不由地想起初见之时,惊鸿一瞥惊为仙人,如今仙人落于自家院,她心头溢满了欢喜,自是回道:“不嫁。” “好啊好,既然贺晚晚愿意……”贺沥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贺夫人拧了胳膊耳语几句,他颇为尴尬地看着贺玉姝与徐昇两人心中就是闹不明白,不是挺喜欢的?怎就不嫁了?他以前是瞧不上徐昇如今看着是越来越满意难道自家宝贵闺女变心了? 徐昇也是错愕但也只是一瞬,看着贺玉姝通红的脸颊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当即接过话来,“爱慕之情,坚如磐石,任沧海桑田,日月斗转,我心不改。小姐今日不应,昇明日再问。”说罢带着聘礼离开贺府,面上无丝毫不快。 厅内,贺沥与贺夫人皆是不明白,看着刚才还端着的贺玉姝此刻松懈下来坐在椅中喝茶,忍不住问道:“闺女,为啥呀?” 贺玉姝想起之前为求仙人动心投其所好所做的事轻哼一声不做答话。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啦 第99章 第玖拾玖章 近日平阙城议论的中心点又回到了贺玉姝的身上,光是徐昇抬了八次聘礼去往贺府又被拒回八次,且每被拒回一次下次的聘礼就厚一分,如今已相当可观这让素日里背后编排贺玉姝的人嫉妒不已。 贺玉姝的心意徐昇自然是相当确定的,这其中的缘由他大概也是猜到了,不过也任她折腾反正余生也就只剩下她一件事。 -- 第167页 两人互相的拉扯与迁就中江蜜与齐宣的亲事定了下来,自齐鸣中毒身亡以后齐府没了嫡子当家主母因杀人落狱,齐府的庶子们唯有齐宣一人挑的起齐府的重担,至于齐侍郎新续的新妇哪日能生养还得两说,眼下齐宣倒是齐府最要紧的,这婚事筹备起来也是相当繁琐。 这日贺玉姝正在同贺夫人学习如何缝制衣裳就听得如意在耳边念叨说是江蜜在归鸿楼等着了,贺玉姝倒是好奇她这个时候不好好做个待嫁的娘子跑她这来做什么? 待江蜜道明来意贺玉姝懵了,见她如此江蜜只好凑到她跟前红着脸小声解释道:“你也知我那后娘向来不待见我,恨不得我嫁个瞎子瘸子浑噩一生才好,如今说得齐府这门好亲事她那开心的起来,就是府上需筹备的事情她也从不过问,更别提……别提教我那些事情了。” 江都统府上的情况贺玉姝早就一清二楚,江蜜是她至交好友她有所求贺玉姝定当义不容辞,但…… “我娘……我娘也没教过我呀!” 闻言江蜜顿时愁容满面,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才颇为神秘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说完带着贺玉姝悄悄离开贺府。 两人在外面溜达半日,在贺玉姝认为是江蜜故弄玄虚时江蜜将她带到了永芳阁的门前。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贺玉姝一点也不想踏进去。 江蜜心中倒是非常得意于自己的聪明劲儿,她点头应是,“我想过了有句话还是在理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亲历亲行方才真。” 贺玉姝不爱读书但也知晓这话听着不对劲,但还来不及反驳就被江蜜急匆匆地拉了进去。 女子进寻欢作乐之地本不常见,但只要银子使得足也并不难办,正巧老鸨给安排的就是春绯姑娘,也在这时贺玉姝才想起自己一直未处理之事。 只是两人刚坐下连杯热茶都未来得及喝更是连春绯姑娘的面都未见上就被闯进来的齐宣带走。 因不放心齐宣决意亲自送江蜜回府,分道扬镳前说道:“宣从制衣坊出来见着你们进了永芳阁,因永芳阁鱼龙混杂怕你们吃亏只能将你们带出。江蜜是我即将过门的娘子我会教她,至于贺姑娘我已让书童亲至徐府,亲事将近府中繁忙,不便久留,先行告辞。”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贺玉姝被他那个徐府二字给定在原地,不过转瞬又想到如今徐昇与她地位调换,不过上了趟永芳阁又如何? 李宅内明沅沅正在翻看医书,听见脚步声传来她立刻将手中的东西藏起来拿过置于针线筐中还未绣成的锦帕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不多时舒太太身边的丫鬟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走了进来,“二夫人,该用药了。” 明沅沅心中不愿,但想着舒太太说的话她还是端起来犹豫一瞬喝了下去,丫鬟见药碗已空不忘叮嘱道:“太太请了城内有名的大夫专刻夫人不孕之症,两刻钟后就过府来,请二夫人在房中不要走远了,稍后太太与大夫人也一同过来。” 一听这话明沅沅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及成亲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她不由地悲从中来。 正在这时有丫鬟通传贺府小姐过来了,明沅沅一想到是谁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见,她怕贺玉姝看见她如今这幅模样。 “怎的?成了亲连好姐妹都要舍弃了?”贺玉姝的声音传来,明沅沅心中一惊连忙辩解,出门一看贺玉姝正现在庭院中,她的身边还跟着白禹,此刻的白禹正无聊地擦拭着手中的兵刃,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李府人。 若非今日过来贺玉姝断然想不到几个月前光鲜亮丽的明沅沅此刻形容枯槁,脸色蜡黄,想起永芳阁的李荃她立时沉下脸来,唤了明沅沅身边的丫鬟,“去喊秋姨过来。” 秋姨是明沅沅的亲娘明秋。 房内贺玉姝正拉着明沅沅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问她,“在李府受这般磋磨你怎忍得了?” 明沅沅未语泪先流,“我原本以为会是良缘,刚开始也算得上美满,只是婚后一个月被府上的大夫请了平安脉得知未有身孕婆母待我便不如之前了,她整日里给我喝各种求子秘药,我是医者我的身体我心中自然有数,有孕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是大嫂过门一月诊出喜脉,婆母便也以此要求我。” “是药三分毒,我原本也是不愿喝的,但婆母却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然我生养不了就要夫君将远房表妹娶进门位同平妻,我只能把一碗一碗汤药往肚子里送,也是我不争气又三个月了还是没有好消息。” “……” 听着明沅沅一句一血泪的诉说成亲以后发生的所有事,贺玉姝放在桌下的拳头硬了,她再也忍不了问道:“李府如此欺人也不看看那李荃又是什么好东西?” “是谁在诋毁我儿?”李太太问声赶了过来,正巧撞见贺玉姝痛骂舒煜,她爱儿心切立即让身旁的丫鬟去掌贺玉姝的嘴,只是这巴掌还未扬起来就反被贺玉姝给打了回去。 “反了,反了,我家老爷为朝廷命官,你贺家区区一阶白衣也敢在我府上放肆,好大的胆。”贺沥如今不再是定国将军,若是往日李太太这口气说不定就咽了但如今却不同了。 “我管你是什么官,欺负我贺玉姝的朋友就是不行,再者我胆子再大也不敌你府上二公子,朝廷政令禁止狎妓那李荃倒好公然违抗政令在永芳阁包了春绯姑娘日夜春宵,此事若传于御史台也不知你家老爷头上的乌沙还能戴得几时?” -- 第168页 此话一出李太太如何贺玉姝不知,但看着明沅沅的样子她只能硬声强调,“这是我亲眼所见,你若不信可去问江蜜,那日她也在场。” “我孤身一人养着孩子过得艰难就想为你讨门好亲事,却不想还是看走了眼,不要怕,娘来接你回家。”明秋来的时候无人注意,她在一旁将所有的话听了个明白,以前觉得贺玉姝不成体统不懂规矩,但看着受尽苦难折磨的女儿她反倒有些后悔将她用规矩框了起来。 李府今日注定是不得平静了,明秋执意要带走明沅沅可李太太如何能愿意?两人不断拉扯,但因为李荃狎妓之事在前,李太太理亏一头只能离开,临走时明秋带走了明沅沅所有的嫁妆,如此用意李府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家的姻亲也算是断了。 回明府的路上,贺玉姝坐在轿中心怀忐忑,“沅沅,你可会怪我?” 靠坐在明秋身边的明沅沅摇摇头,“我只是失望罢了,世间男子大多薄情,以前是我看不清,离开也是解脱,你是不知道……”明沅沅一脸惊恐,“那所谓的求子汤药太苦啦!”如此神情逗得明秋与贺玉姝两人大笑出声,明沅沅故作不好意思地用绣帕蒙住脸,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滚落两行清泪。 良缘错付如何不伤心,只盼岁月翻前不识君。 今日因着明沅沅一事贺玉姝暂且忘记了齐宣说的话直到徐昇将人堵在了贺府门口贺玉姝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心中有鬼。 徐昇今日与往日不同,身上穿着墨绿色的袍子,这让贺玉姝眼前一亮,她以前只知道徐昇穿白袍如月中仙人,眼下是沾了红尘的俏郎君。 “今日府中请了擅做鱼的师傅,手艺一绝,知晓你爱吃鱼,故特意请你去尝尝。”说着徐昇还将顺路买的栗子糕递给了贺玉姝。 贺玉姝接了过来颇为隐晦地问道:“你今日都干什么啦?” “在书局耽搁了一整天。”徐昇目光坦诚让贺玉姝放心不少,看来齐宣必然是炸她无疑,这下贺玉姝就更放心了。 两人到了徐府,诚如徐昇所说那般府上确实请了有名的大师傅做了鱼,这上来的第一道菜就是西湖醋鱼,贺玉姝不疑有它直接动了筷子。 接着来了第二道糖醋菊花鱼。 第三道醋溜小黄鱼。 第四道酸菜鱼。 第五…… 整整八道菜,菜名个个不离一个酸字,到此处贺玉姝心中的侥幸再也没有了,她喝了一大口眼前据说是西域来的酒,“那什么……就是……就是走错了。” 徐昇夹了块挑好刺的鱼肉递到贺玉姝嘴边,嘴中的话却是丝毫不饶人,“所以加上上次一共走错了两回?” “说来都是江蜜带我去的。”关键时刻贺玉姝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队友。 徐昇见她吃的差不多了,拿出干净的帕子将贺玉姝嘴上不小心沾到的酱汁擦干净,语气中带了几分兴致,“巧了,齐宣告诉我江蜜也是这般说辞。” 贺玉姝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只能装傻充楞转移话题,“这西域来的酒味道就是特别。” 徐昇没再开口为难她,见她紧张的拿错了酒杯将梨花白当成西域酒喝了起来就不忍再问其他的。 遣人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个干净,又拿出把琴,焚香,净手坐下,“你想要的我也可以做到。”说着拨动琴弦。 此时混着喝了两种酒的贺玉姝已然有些醉了,她脸色嫣红地看着徐昇,鬼使神差地看着徐昇说道:“永芳阁内能看到的不止这些。” 话音刚落徐昇拨弄琴弦的手顿了顿,仙乐戛然而止,他抬眸抬着贺玉姝,半晌唇边溢出一个字,“哦?” 单单一个音色不知为何就让贺玉姝心头发热,“当然。” 徐昇站起身来走到贺玉姝跟前,手指轻轻抚过她微烫的脸颊然后将手伸向自己的腰间轻轻搭在玉带上,问道:“那可是还有这般的?”说着手上微微使劲。 贺玉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徐昇手上的动作,她不由自主地想到第一次夜探文府时在房顶上看见徐昇沐浴的身影,一时之间她的心头更加火热。 在徐昇即将扯下玉带的时候,贺玉姝猛然按住他的手,“你之前问我如何能嫁与你,我想好了。” “什么?” “那就父凭子贵吧。”说着将人扑倒在地。 窗外月正好,争照此良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