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小师妹她太难了》 第1页 [仙侠魔幻] 《满级小师妹她太难了》作者:霉球儿【完结+番外】 文案: 医学生梨昭一夕穿书直接成了某仙侠文里的天才小师妹。 等等,她是她,天才是天才,她一点原身的记忆都没有,她不要面子的吗? 在一路升级打怪的途中,梨昭好像发现了有关自己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熹竽自认为他不是一个正派,可是他媳妇好像比他更像个反派是怎么回事? 暴躁武力值爆表“反派”女主X病娇“绿茶”温柔小美人男主 排雷:1.男主有一点点病娇属性,前期对女主不太好,后期爱上了很温柔哒~ 2.“大反派”女主,人狠话又多(请大家接受我的女主的性格!因为真的很暴躁!) 3.熹竽和舟悠就是一个人,而熹芋是男主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善的化身,前期为半妖,实则为妖神。 4.关于前八章的内容,女主先遇到的熹竽是男主也就是妖神恶的化身。中间拜师学艺,师父熹芋头是妖神善的化身。然后下山遇见我们舟悠小可爱,他们三个可以说都是一个人。 5.抱歉!大家不要被我之前的内容误导了!女主不是穿越进异世界的,她一直是真神!前期失忆,无限复生其实都是真神“转世”的方式! 6.另外,女主开篇就是很强的存在,所以想要升级流的请绕道~ 7.第一章我做了大改!加了前记和交代了一些设定,不影响后续观看! 作为世间最后一个真神,她的职责是什么? 后来的梨昭仍改不了骂骂咧咧,所以舟悠便一路跟着她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 欢迎收藏评论~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姐弟恋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梨昭,舟悠,熹竽 ┃ 配角:熹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立意:保持热爱,顶峰相见 第1章 第一章(大改) 真神难为,做人难,做神更难! 她自小便被族人寄予厚望,上天昭示,她是天地间的最后一位真神。 可她洛梨昭,自出生便是个不学无术、贪玩成性的皮丫头,就连在族中,她的恶名也早已传了个遍,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盛、时两家的孩子也总等着看她的笑话,毕竟堂堂的神族之首,天界大佬,竟然连普通的术法都施展得磕磕碰碰。 如今,世间仅存的三大真神,其中龙神和妖神都已归位,便是只剩下她一人,依旧毫无寸进。 龙神那小子最近不太正常,也很少下界来教她功课术法了,倒是新晋的妖神,本就生的比姑娘还精致的一张俊脸,颇得她几分好感。尤其是他每次下界,还会带给她带上数份琼浆玉液,正中了她的下怀。 可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妖神熹竽这次下界却同那些老学究一般!变得说话不算数了! “平日玩乐都能依你,你洛家神剑你说不练就不练,倒也不是经得起你折腾。只是这无妄山地理位置特殊,它本就跳脱三界之外,不受三界管控,因此也吸引了众多凶兽前往,凭你现在的修为去了连渣渣都剩不下。” “真神死,天道是会发怒的。虽然真神不死不灭,但你可知你每经历一次死亡,除了复生,更有可能会引起世间天翻地覆的改变,慎重!若真给你去了那无妄山,洛家没法管你,我们几位天神更加管不住你,岂不是让你无法无天!”熹竽斜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眸子,淡淡地瞥了过来。 洛家小女,洛梨昭,本是洛家第六十六代传人,生来便具真神之力,天生神脉,也是天道选出的世间最后一位真神,对于洛家这是无上的荣耀,对于她,也就那样吧。 见熹竽这次是铁了心不让她去无妄山玩乐,她忍了几番才压制内心揭竿而起的冲动,换上一幅温柔笑脸道:“可熹竽哥哥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嘛?你说只要我同你成婚,就将无妄山赠予我......” 妖神熹竽捏了捏眉心,他一身白衣,站在洛家小女一身黑衣的身旁,倒不显得违和,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在听见这番话后慢慢转了过来,凝视着她的眸子缓缓说道:“那是说等你我成了婚,我便带你一同前往,若你有了我的印记...单凭世间妖兽也万万不能伤你分毫。” “印记?”她不解道:“什么印记不能现在就给?还是我现在未晋神位,配不上你。” 小妖神可疑地红了红脸,轻咳了声,背过身去,不予理睬她。 她反而变本加厉道:“既是这样你就是骗我!大骗子!” 话音未落,原本转过身去的红脸小美人突然向她身侧走近了两步,他月白色的直襟长袍摇曳拖垂在地,领口和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面缀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墨发仅用一根银丝带随意高高束起,既未束冠也未插簪,额前有几缕碎发被风吹散轻扬,和那银丝带交织于一起。 他逼近上前,缓缓开了口,声音温柔又动听:“结印这种事你我成婚后你自会懂得,我怎么可能会因你未晋神的身份就嫌弃于你......你我终要成婚的,我们是天道命定的缘分。” 他长叹一声气,又道:“只是你天赋神力,如今法力平平,十年来都没有一丝寸进......日后,如若我不在你身边你定要注意,还有关于龙神,你要注意些...” -- 第2页 “他有什么好注意的,许久不来了倒是,他这个神怪怪的...哪有你好啊熹竽哥哥,我最喜欢你了嘻嘻。”她谄媚道,若是哄得眼前的小妖神开心了,说不定他便会提前送她去无妄山内修行。 哪知眼前的男人只微微眨了眨眼,轻飘飘地看了眼她谄媚的笑脸,随即很快移开,眼中一片清明:“你记得就好,上界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看你。” “嗯嗯。”她恭敬笑道:“妖神大人若想我了便来看我,若无事昭昭也绝不会劳烦大人下界。” 熹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随后便一溜白烟消散在洛家院门前。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彼时刚得了许诺的洛家小女竟不知变故丛生,灾祸四起,一时间人间便成了生灵涂炭的炼狱。 有点不正常的龙神,一夜堕了魔,魔在这世间便是比妖物还嗜血般的存在,而他入魔的第一件事便是杀来了洛家。 魔族善战,入了魔的龙神更是法力大幅度提升,倘若真神在位,也堪堪不过与他打成平手罢了。 那一夜,洛家失去了三位法力高强的长老,所幸那龙神堪堪入魔,魔力还未大成,又受了三位长老的重击,等妖神赶至之时,龙神已不知逃窜于何处了。 “昭昭,你没事吧?” 妖神第一时间便寻了此处来,此时洛家上下满目疮痍,正在料理三位长老的后事。 她面色惨白,粲然一笑,平淡地吐出“无事”二字,便扭了头跪伏在三位长老灵前。 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闭门不出。任凭她阿爹阿娘上前抚慰,她都笑着点头说:“无事。” 熹竽晋神前便知晓,自她降生,三位长老便将昭儿接至身边,亲自照料抚育,盼其成神,更盼其成人。他们三位对于昭昭是明师的存在,也更胜亲人。 而那次大战中,也是她亲眼目睹了三位亲人的相继离世,大长老生生被那邪神戳断了脊椎,仍拼死护在她身前。 她虽毫发无伤,心内却早已满目荒凉。 过了三天,不知她是否想通了什么,突然大开屋门,找到了同样守在她门前,守了她三天的熹竽。然后对着他又是作揖,又是行礼跪拜,手中攥着一枚和他腰间一般无二的墨色玉牌,恭敬奉上道:“熹竽,收我为徒吧,我想成神。大长老临死前对我说,成神与否不重要,他希望我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洛家小女。” “我太自私了,求你教我法术。”她简短说明,又沉沉低下头去。 她也曾幻想过长大,想过晋神的那一天,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昭昭,我在,你可以哭。”熹竽上前一步将她从地上揽起,温柔地抱在怀里,一遍遍柔声轻抚。 等她再次抬起头,这几日积攒的眼泪早已如决了堤一般,满眼水雾,潇然而下,她小声啜泣着,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要长大,该长大了。 洛家小女终于又做回了那个有血有肉的少女,她随意将衣袖抹了把脸,再次拜别了洛家众人,拜别了阿爹阿娘,义无反顾地跟着妖神去了上界。 真神虽为万神众仙之主,但她毕竟还未晋位,这诸天大小仙神,凡是精通某一术法之人便都能做她的老师。 熹竽虽带她上了天,但忙于四处奔波,抵御邪神,并未有时间真正地教导过她,甚至两人之间的见面都成了奢侈。 而昭昭修炼的第一天,便是将修炼之地设下洛家祖传阵法结界,以灵力为媒介,除了经她允许的授课之师可以进入,其余外人除非以自身的灵力击溃她的结界,但同时这也会导致两败俱伤。 她的目的就只是修炼晋神,若无其他因素,也害怕自己心软受了熹竽的蛊惑,受不得一点挫折就被他接了出去。 阵法已成,一神一人被阵法隔绝开来。她强忍着泪水,对阵外迟迟不肯离去的男人催促道:“走吧,注意安全,保命要紧,一定。” “嗯,你也注意安全,修炼不要攻心过急,慢慢来,这几天的进步我都看得见。”少年扬了扬嘴角,黑润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她瘪了瘪嘴,不甚乐意道:“等我晋了神,你再带我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无妄山,晋神之前就不要找我了,我怕我一心软就不想修炼了...” 他淡淡笑道,随口应了下:“好,我都答应你。” 然后便一抹白烟,消散在结界之外,诸天神界,有一大半的仙人都在外界讨伐邪神及邪神余孽,熹竽作为领军人,征战在外,百年间回神界的次数不过寥寥。 天上一天,地下百年,对于昭昭来说,不过是修炼的一瞬罢了。 期间,熹竽来见过她数次。 他发神谕召她求见,她当没看见看不着。 他派当天正好有课授的老师来请,那老师下了课便被立马送了出去。 邪神战事未清,熹竽闹了几次便又下了界,她便又得了极长一段时间的空闲。 又过了几百年,熹竽突然上了界,这次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她。 而这次,他竟是做了她一次的授课老师来换来她为他降下结界。 结界缓缓降下,伴随着一道荧荧润润的白光从东边落下,渐渐化作一个人形。 此时间,阵内枯木逢春,枯枝抽出嫩芽,她所处的紫竹林被她剑意所伤之处竟都奇迹般地复生,满园翠色倏然绽放。 -- 第3页 她心中诧异,他下界镇压邪神不过千余年,为何神力造诣竟如此之快,只是心中疑惑还未来得及问出声,便被对方压下。 “昭昭,千年未见,你的进步,吾之甚慰。” 他月白色的绫绡曳地,飘带纱缎迤逦,侧颜依旧漂亮精致,只是多了些东奔西走的棱角与疲惫,只那一双黑润润的眸子仍旧温柔了天地,惊艳了世间。 手中长剑终究是入了鞘,她难掩眸中久别重逢的兴奋,兀自道:“好得很,不好也得好。” 熹竽突然俯下身来,轻轻地说:“我走后,你想过我吗?” 她并未应答,却又见他自顾自说道:“从上次见面,你故意疏离我到现在,我总是很想你,每一天每一个地方没做一件事都很想你。” “晋神前,我就听天道说过无数遍,你我缘分天定,我想也是如此,直到见到你,我想如果你我之间不是天定,那我便逆了这天又有何妨?” 她如是说道:“想过,但修炼大业不允许太多的儿女情长占据,等我想完便不能再想了。” 他突然轻松释然道:“你能这样说我已经很高兴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直接伸手就能抚触到她的脸颊,他的手伸到一半,顿了顿,又垂然放下了。 熹竽向外走了几步,却忽然一顿,对上她的双眸,又向她走近了几分。 他温柔说道,似秋风落叶般温润至极:“可让我验收你这千年的法力进益了多少?” “悉听尊便。”她摊开双手,刚要凝出神剑。 “算了。”他忽然打断她。 熹竽伸出一根手指捏上她的下颌处,缓缓抬起,他洁白莹润的指腹轻轻摩挲起昭昭的肌肤,一字一句道:“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一把将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拍开,嫌弃道:“又不是没机会了,什么看不看的,等邪神一死,我便答应你同你成婚,我们的孩子一出生便是神尊,好羡慕他,不像我还在修炼,迟迟未能晋神...” “你已经很快了,我猜晋神就这几天吧。” “真的?”她挑了挑眉,“其实比起做神,我更想当话本里的大反派!” 他皱眉,却仍是开玩笑的语气道:“像邪神?” “呸。”昭昭不屑道:“我要做的是杀尽世间反派的大反派,可不像他这样的,善恶不分。” “你这次下界去了这么久,是出了什么事吗?”昭昭突然问他。 熹竽仍旧一副平平淡淡的语气:“没什么事,邪神勾结了部分妖兽,我作为妖界之神,自然要去的,不过还好,已经解决了。” 她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的,所以便也没有追问下去,但心中仍有丝丝疑虑,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结界之下突然撕了道口子,一道火光冲着他们砸了下来。 待那火光渐散,竟直接将她一亩三分地的小秘境砸穿了个大窟窿。 昭昭气得身子发着抖,但碍于熹竽在此,话到嘴边的骂骂咧咧硬生生被她忍了下来。 一片硝烟之中,渐渐显出一个身形来,那人竟和缩小版的熹竽一般无二。 昭昭:“......” 而身侧的男人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抱歉,昭昭,这是我下界之时分出的部分神力,不料千年未见,它竟生出了神智...” 昭昭满脸诧异道:“什么神力?” 能被分出来的神力,那一定干扰到主人的,至少目前是... “是我的贪欲之力。” 他的贪欲,不就是她? 果然,下一秒缩小版的熹竽便奔她而来,他精致可爱的娃娃脸还有些许的婴儿肥,跑起步来一颤一颤的,看得昭昭心都要化了。 但再可爱也不能容忍这个和熹竽长得一般无二的娃娃要跳到她身上来的举动! “夫人!”那娃娃被她拒绝了求抱,委屈极了,他偏偏不依,死皮赖脸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不给抱就不起来的架势。 昭昭脸都黑了:“夫人?” 比她脸还要黑的还有熹竽。 她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一眼熹竽道:“什么人呐?没脸没皮的?这还没成婚合籍呢?” 脸色又黑了一瞬的熹竽已是很不爽道,但被他克制住了:“你不用管他,我自会将他带走...” 话音未落,那个可怜巴巴“吧嗒”掉着眼泪的娃娃突然注意到了另一个人,也正是妖神大人。 小熹竽微微一怔,袖口随意往脸上一糊,抓着昭昭的裙摆左右拉扯着摇晃道:“夫人,你这怎么还有别的男人?他有我好看吗?有我会撒娇吗?” 然后他伸出肉肉的小食指,一下戳在大熹竽的小腿上,气呼呼道:“让他走!” 大熹竽挑了挑眉,唇角一勾,沉声道:“你猜我走不走?” 两人似是较了劲一般,吵得不可开交,一个是堂堂神尊,一个是奶娃娃般神尊的缩小版,昭昭左忍右忍,可这两人仍在她爆炸的边缘反复试探横跳。 昭昭忍无可忍,终于一人给了一个大笔豆:“出去吵!都出去!带着你的娃走!” “什么你的娃?这是我们的娃?” “什么他的娃?他是我爹,你是我娘?” 两人几乎同时问到。 昭昭一肚子邪火,一时间竟苦笑不得。那一大一小两人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现下竟又默契对视了一眼。 -- 第4页 小熹竽若有所思道:“明白了,咱就是说,我吃了我爹爹的醋。” 昭昭:“......” 她正要发作,却见大熹竽对着小熹竽微微一笑:“我儿子随我,真聪明!叫爹爹。” “爹爹!”他一跃老高,又冲至她跟前甜甜地叫了声“娘亲”,最后被熹竽一把抱入怀中,还不忘回身扭头嘱咐她:“娘亲,我长得这般好看,原是随了父君的,眼下我看娘亲的眼光也是甚好,现在儿臣想要一个妹妹。” “哪来的妹妹?” 昭昭忍无可忍,就要发作,却又被抱着他的始作俑者一把拦下,他眨了眨眼,微微抬高眉梢,轻飘飘说道:“会有的。” 她抬了头像看鬼一般瞧他:“早着呢?” 而熹竽只是侧目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昭昭深吸一口气,笑意凝滞在嘴角:“快点带走,别妨碍我修炼。还有,把这里的天坑给我修缮好了!” 她的道行法力自然远不及他,起码晋神之前。若要将这方秘境恢复如初,必要耗费不少灵力。 可熹竽毕竟是神,晋了位只是挥一挥手的事,转瞬间四周便焕然一新,甚至凭空多了几处华丽丽的亭台楼阁。 他甚知晓她的心意,也断然清楚她喜欢这般亮闪闪的富丽堂皇之处。如若是住在这样的房子内,连睡觉都比平时香甜了几分。 解决完眼前的问题,她定定地看向熹竽,眼神暗示得很明显。 她在送客。 但妖神大人似乎根本没接收到她的意思,或者装作没接收到她的意思,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一个明示,一个装傻。 “嗯?”他轻笑出声,突然将话题引去了别处,“天色将晚,今日不修炼了,陪陪我不行吗?” 她皮笑肉不笑:“您请说。” 熹竽那如秋水般的眼眸荡了又荡,笑道:“你这块秘境便是远古时期遗留的上清界,若是能走上一圈说不定还能寻得些机遇。” 他顿了顿,向前迈开一步:“所以,要陪我走一走吗?” 她摆了摆手,干干脆脆跟了上前,今日的修炼早就泡了汤,也不急于这一时。 “诸神黄昏,远古真神自孕育世间万物,又几乎在那一战中泯灭于世间,众仙妖向天道求了千年,你才诞生。神族为尊,容貌上等,仙族次之,而妖魔鬼共聚一堂,妖鬼皆可成仙成神,但魔为异类,是为凶煞,遇则灭之。” 她点点头,这些她也曾在天书古籍上见过,只是不知今日他为何要与自己讲这些。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行至一泥潭凹陷处,她作势刚要点地跃过,却被身侧的男人一把揽住细腰,他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抱紧我。” 她也下意识环住他,随即便脚下一轻,人跟着向上飞起,转瞬间便越过了泥潭。 她抬眸凝望他的侧颜,妖神虽为妖,却也应天道降生,生来即为神,所以相貌也便生来优越。 昭昭心跳快了几分,耳畔又响起那道温柔戏谑的声音:“不愿放开,是沉迷于我的美色了吗?” 她脸一红,两人早就稳稳地落了地,而她的手仍自然地圈住他精瘦的细腰,昭昭的脸像点着了一般,猛地缩了手。 天色渐暗,他的身形渐渐隐匿于黑暗之中,熹竽突然俯身低眸,轻轻说道:“时间不早了,前方战事告急,下次...再来陪你,我将小熹竽留给你可好?” 她还未来得及作出应答,对方已替她做了决定:“就这么说定了,昭昭,如果我死后没有转世,没有灵体,最终化为一捧尘土,你会忘记我的样子,忘记我的名字吗?忘了吧,忘了也好。” 昭昭微微怔愣,不禁抬头凝视他的侧颜,这个角度他的下颌线可见的清晰分明,话到嘴边的嘲讽又憋了回去,只别扭说道:“你怎么可能死?我们不是与天同寿吗?怎么可能?” 他但笑不语,兴许是受了她的蛊惑,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间,一触即逝。 “那就记得我,别怪我自私。人间百年不过仙界一天,那就念我千年,再成婚吧。” 她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他这句话的含义,妖神熹竽便如同一阵清风般,只激荡起湖面的几圈涟漪便彻底消失了。 又过了三千多年,在神界多年,若按下界年龄算起,她不过双十左右的年纪,晋神虽未到来,但她隐隐感觉到这一天终将来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比晋神来得更早的是妖神的陨落。 时家联合妖族的背叛,给了熹竽猝不及防最致命的一击,他所守护的族人皆投靠了邪神一党,他在最后关头祭出全部神力保留了洛家全族的一线生存之机,魂飞魄散,元神寂灭,天地间整整下了七日的连绵阴雨,神界的丧钟亦是悲鸣了半月之余。 她赶至熹竽身死之地之时,熹竽已气绝多时,可真身却一直未散,他银发垂地,满脸血污,那双红眸紧闭着,却再也睁不开了。 昭昭赶至他身侧的一瞬间,结界碎了,他的躯体也在无形中一点一点消散,最后连一个衣角也没给她留下。 她麻木地料理着他的后事,四海八荒的众仙都来了上界,却谁也靠不近,天界的雷鸣闪电更是劈了整整七天七夜。 第八日,她终究是支撑不住,沉沉地睡了小半年,差点一睡不醒。 -- 第5页 这小半年间,下界诸多战事不断,邪神同妖神一战所受的伤已恢复了大半,也估摸着到了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她终于在一个平静的下午醒来,睁眸之际,便是她晋神之时。 晋神劫云散尽,洛家全族覆灭。 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几日,终于在最后一日回了一趟上清界,彼时仙魔大战,众仙泯灭,世间灵气消耗殆尽,上清界早就不是往日的仙界。 她随手捡起覆于地面的两根枯枝,落地的瞬间便化作两间精巧的阁楼,阁楼边便临着一处花谷,花谷底开满了火红妖冶的大片的彼岸花,花海正中有一灵泉,受她感召,灵泉中走出一个同样银发红眸的俊美男子。 圣洁的神女的怀中抱了一个奶娃娃,正是多日不见的小熹竽。 她凝眸沉声说道:“你是神泉妖灵,只剩一日便可成仙,若为邪神赴死,便全都前功尽弃了。如今我可助你神力,你便为下一届妖神,虽无神躯,但有妖神之力。”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盈盈亮光乍现,她怀中的奶娃娃于她手中幻化出世间最后一丝熹竽的妖神之力。 “将这抹残力附身于你夫人腹中的胎儿体内,若我没猜错她是盛家人?我会护你孩儿生生世世平安,可好?” 人间百年,天上一天,想来他夫人的孩子也已出生了。 “好。” 上清界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想必是邪神带着妖魔大军已攻入天池。 “你先走吧,半个时辰后,天池处见,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见你的夫人和孩子。” 而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当年她和熹竽腰间所佩戴的墨色玉饰,实则为天道降生妖神的两抹残念。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 现在,他们都要降生于下界。若有缘,二人终有一见,那些尘封的记忆终将浮出水面。 大战一触即发。 神女献祭了最后的神力,终于将邪神镇压,而神女虽不死不灭,也终将千年孤寂沉溺于冰川之下。 前记完。 梨昭是第一临床医学院某医学七年制的研究生,今天是她实习三年的最后一天。 结业考的那天晚上,两栋宿舍楼里还在灯火通明的通宵学习着,楼下停了几辆救护车等着,今年她是第一个坐上救护车的一临“幸运儿”。 她从小就无父无母,孤儿也算不上,就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般,就算死了,也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所以第二天早上,她在一片鬼哭狼嚎中醒来,从没见过这般场景的她再次眼前一黑,又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清醒,身下硌人的触感真实的过分,这几根竹子随意拼起来的床能睡吗?这也太委屈人了。 不对劲,她凝视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竹屋中,床是竹子做的,桌子是竹子,凳子是竹子,连案板上的茶杯竹碗也全是竹子! 她一惊,难道她穿越了?还是这么落后的时代?又或是难道她是被竹子精抓了过来? 下一秒,竹门从外面被推开,几个大汉从门外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她依稀记得,第二次昏迷前听见的嚎叫声正是来自其中几人。 “你们是谁?”所谓先发制人,反派死于遗言太多,她就要不走寻常路。 那三个大汉明显一愣,她仔细端详这三个男人,好家伙,这不就是古装白敬亭、彭于晏、古天乐吗,再来一个不就凑成古代F4了。 “徒儿,听说你失忆了。” 好了,第四个来了。 “你们是谁?”有没有人回答她啊,再没人说话,她不尴尬的嘛? “你们是谁?”梨昭不死心,再问一遍。 那三个大汉转头和门口刚来的男人齐声说道,“师傅,师妹她不行了。” 被唤作师傅的男人闪身进屋,“唰”地蹿到她身前,掀起一阵不小的风,而她一不注意,被这阵风灌入喉咙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是什么身体,这么弱?没拿到逆天大女主剧本?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次是被吓的。 “师傅,你快看,师妹她真的不行了。”那三个大汉又异口同声说道,梨昭第三次再一次光荣的晕倒了。 等她再再一次醒来,屋里又安静了,那个风一般的师傅和三个师兄都不见了。 除了胸口处一阵腥甜翻涌而上,身体倒是舒爽轻快了许多。不用说,男人就是粗心,都不知道给她漱口!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再缓缓站起,多年来的学习告诉她站的太快容易直立性低血压,简称头晕。 可能是在床上躺得太久了,脚下还是不可避免的一软,跪在了床头,恰好被进来送吃的三位师兄看见。 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鬼哭狼嚎声,“师傅,师妹她不止不行了,脑子也坏掉啦,受不得受不得,师兄照顾你是应该的。” 梨昭:... 在师傅风一般的赶来之前,她艰难地撑着床爬了起来,摸到铜镜,在古代F4看傻子的目光中,第一次凝视起她的样貌来。 也没什么变化嘛,除了一身的白衣,素面朝天的小脸,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略显苍白的嘴唇,还是她现实生活中的大美人脸蛋。 在以前,她很少有不化妆的就出门的时候,每天也只有晚上睡觉前看见自己的素颜,而面前的这张脸,皮肤更白皙透净,就算是不施粉黛她也敢出门溜达。 -- 第6页 就在她欣赏自己美貌的时候,一个清俊出尘的男人走到她身边,是三个师兄中的一位,小心翼翼唤了她一声“师妹”,又低头脸颊泛起微微红晕说道,“我是大师兄,你二师兄和三师兄去喊师傅了,师傅他老人家马上就来。” “大师兄,师傅、二师兄和三师兄被妖怪抓走了。”梨昭脱口而出。 大师兄又被说的一怔,随即憨憨笑起来,“不会,师傅、二师兄和三师兄都是抓妖怪的。” 在她明显不相信的质疑眼神中,二师兄和三师兄领着师傅他老人家进来了。 梨昭这才看清,老人家师傅这容貌绝对排的上F4颜值之首,简直是翻版吴彦祖啊。 “师傅你好帅。”她这人从来不喜欢把话憋在心里,所以就养成了想什么就说什么的“好”习惯。 古代“吴彦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梨昭暗想,看吧,拍马屁一定要拍到马屁股上。 师傅他老人家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听说你失忆了,为师刚刚替你把脉也没瞧出什么问题来,你虽然参加试炼受了很重的内伤,但是失忆的源头为师也不清楚。” 梨昭一边做出认真听的样子,脑子里也在飞速的转着。试炼?修仙?内伤?好家伙,直接修仙异能大世界啊。 “不过,你只需要静养,内伤不是问题。至于失忆,说不定内伤好了,失忆自然也就好了。” 她在这边生活了半个多月,身上伤好了七七八八,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吐口血吓人了。 只是这具身体的记忆,这届系统也太不负责了,竟然没有给她原身的记忆,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摸索。 这天,她正在午睡,反之每天在这竹屋子里除了吃就是睡,也不知道怎么修炼,问起每天来送饭的大师兄,大师兄就只说好好养伤。 她睡的香甜,突然被耳边一阵嗡嗡声吵醒。 “嗡嗡嗡嗡—” 梨昭拧眉,作势要拍,“哪来的苍蝇?” “放屁,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大爷是谁?” “嗡嗡嗡嗡—” “苍蝇会说话?”随即她又想到,她都能来这儿了,见到一只会说话的苍蝇还有什么奇怪的吗? 梨昭很快恢复神色,镇定下来,心念一动,掌心聚出一记风刃朝着苍蝇劈去。 那会说话的苍蝇迅速闪避开来,惊得讲不出话来,“你...你...你这个狂妄小儿!竟然敢偷袭本大爷!” 不止苍蝇震惊,她也惊呆了好嘛。刚刚那个风刃,她是怎么放出去的?原来,她真的会法术? “对不起,苍蝇爷爷,刚刚可能走火了,我只是想拍你。” 梨昭不解,又凝聚心神再次施法,只是这次之后却再也不能成功了。 “小丫头,我可是蠓!再说我是苍蝇,给你嘴撕了!” 梨昭做出一副受教点头的模样,一边在脑子里搜索蠓这种生物,无论是在生物书上还是百科全书上,她都没听说过。 “我知道了!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蠓!” 蠓爷爷显然很受用,转着苍蝇的身子绕着她飞了两圈,点头示意,“起来,你师傅喊你去找他。” 不做告辞,那苍蝇又一阵风的飞了出去,梨昭跟在后面喊,“喂,你还没告诉我我师父在哪儿呢?” 不负责任!光传话不带路! 梨昭一路走,一路问路,光是从她那座山头走下来就花了半个时辰,下了山,又在岔路口等人经过问路等了好长一会儿。 渐渐走到一处人多的山头,她见到了很多和她一样穿白衣的弟子。也有更多的穿着藏青色蓝袍,大多提水、砍柴,而这些人见到她,都要恭敬地上前唤她一声“师叔”。 她表面上装的一副淡定自如,迎着众人的目光,拦住行色匆匆的小童,试探性开口,“师侄,我师傅现在在哪儿?” “师叔安。”又是一个不忘施礼的小童,“您说师祖在哪儿吗?师祖他老人家的行踪一般人不会知道,不过师祖一直是住在太微峰的,师叔可以去看看。” 梨昭向他道谢,留下一脸呆滞的小童。 刚刚她在路上和一位师弟要了这个山门的地图,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太微峰所在的位置,接下来就能免去很多问路的尴尬了。 原以为这具身体这么矫弱,应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路人甲,谁知地位在这地方竟然这么高。 梨昭顺着地图一路走过去,这太微峰并不好爬,能不能在天黑之前爬上去还是个未知数,梨昭此时也并不知道,这太微峰是整座山头最高的一座峰。 这一路上她见过御剑飞行的,还有造型奇怪的各种飞行法器,反正能飞上天就是好的。 按理说,原身不可能不会飞,只是没人告诉她要怎么飞啊!给她把哈利波特的扫帚也行啊。 唯一庆幸的是,这具身体因为修炼的缘故,早已感觉不到饥饿。但是这里的人虽然不受五谷影响,一日三餐却不落下,更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眼见着天就要黑下来了,她还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爬完这山的一半。更奇怪的是,自从上了这座峰,便再也看不见一个师弟师侄了。 梨昭累的瘫倒在地上稍作休息,对着天空破口大骂,“狗屎!让我上来又不告诉我在哪儿!这不完蛋玩意吗!” 天色越来越黑,依稀可以看见头顶一只大鸟飞过,能在这里出现的鸟肯定也不是一般的鸟,梨昭对着天空大喊道,“喂,师傅,能载我一程吗?” -- 第7页 那大鸟并不理她,梨昭心想,看来是个不会说话的。正当她失望之际,那大鸟竟然向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 黑漆漆的树林里仅有的光亮来自头顶的月亮,不巧的是今天是初一,月亮它不够大。知道那大鸟闪进她的视线,她才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形,这竟然是个人。 可她刚刚明明没有看见她闪闪发光的法器? “嗯?师傅?” 眼前放大的是师傅他老人家那张帅气逼人的俊脸,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一头乌黑茂密的秀发被一个玉冠高高束起,身着一袭白衣长袖,他向她伸出手,梨昭的目光来到他的手上。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配上这张脸简直恰到好处,也不知是这手衬了这脸,还是脸衬了手。 梨昭还维持着躺在地上假寐的姿势,他垂落的袖口正好轻拂在她的脸上,暗金色的袖口浮光波动,她知道现在自己的姿势极为不雅,羞涩地假笑了两声,乖乖地喊了声“师傅”。 眼前的男人短暂的愣了一秒钟,很快又恢复自然,也朝她轻勾嘴角,伸出的手在黑暗找到她的头,将她拎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改前7000字!加了一些设定和前记! 第2章 第二章 “去哪儿?”太微峰吴彦祖开口问她。 “找你。” 梨昭暗想,不是您老人家让苍蝇传话叫我来的吗? 太微峰吴彦祖眉毛一挑,想起好像早上确实通过蠓请小徒弟来过一次。 “你走到,现在?” “师傅,刚刚你是在天上飞吗?我怎么飞啊?我是走过来的。”梨昭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把抱住师傅的大腿,“今天说什么也不走了,要不师傅带我飞上去,要不师傅就带我飞回家。” 感情渲染到位了,她的脸上终于挤出几滴眼泪。故意在师傅老人家面前,用衣服随意糊了两下就当擦过了。 太微峰吴彦祖身子一僵,因为小徒儿刚刚擦眼泪用的是他的衣袖,他略带嫌弃的战术性后退,梨昭以为他想逃,一把抱得更紧。 “师傅,今天说什么我也不要走了,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到山顶。”梨昭抱怨着,手上的动作不松。 “不远,走了三分之一,最多两天就能到了。”头顶的男人淡淡说道。 “也是为师的错,本来以为你只是失忆,没想到你把所有的术法都忘记了,为师大意了。” “那我怎么飞?我的飞行法器在哪儿?”她不甘心,原身这么弱,再没有术法,怎么在这个修仙大世界生存。 太微峰吴彦祖:“此事说来话长,为师先带你回太微峰歇下,再给你解答。” 梨昭满心欢喜,心想师傅这样的大能,那飞行法器不能更加豪华,这次指不定还能上天见见世面,赚大了。 师傅他老人家取出一个储物袋,在里面翻了好一阵,他找的时间越长,梨昭的期待就越高,当这个期待到达顶峰的时候,师傅终于掏出了一根绳子。 什么意思? “来,徒儿,系在你腰间,一定要系紧了。”传来了男人解释的声音。 大哥?不是那个意思吧? 等到他们飞上天,而她被一根绳子拴在太微峰吴彦祖腰间时,她已经没空想师傅为什么没有飞行法器了,因为整个太微峰的上空都回荡着她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等到安全着陆,太微峰吴彦祖还颇有微词道:“徒儿失忆之后好像很容易激动?这几日,你师兄给你带的伙食好像不错,刚刚为师起飞差点失败,现在腰委实有点酸痛。” 梨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问道:“为什么师傅没有飞行法器?也可以在天上飞?” 果然男人就是狗,她的腰也很酸好吗,这种事怎么就成了他吃亏了? 等等,有点不对劲。 “徒儿生病了吗?脸都烧红了?” 太微峰吴彦祖轻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无碍后,招呼她随便找个垫子坐下,两人慢慢聊。 梨昭羞涩一笑,“师傅,我叫什么名字?” “梨昭,你是我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师祖当时下山游历时捡到的弃婴。但你根骨极佳,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啊。本来我只愿收男弟子,在收了你三个师兄之后便打算不再收徒了。在师傅的一再请求下,于他闭关之机,将你收入门下,作为我的关门弟子。” 这个身体的名字也叫梨昭?是巧合还是?她无从得知,只能耐心听着吴彦祖继续往下讲。 “虽然你拜入我门下晚,但你修炼速度可谓十分惊人了。” “等等,师傅,具体怎么惊人?” 她不信,就她刚接手这身体的时候,躺在床上只剩半条命了,还是个修炼灵体不成? “一月炼气,三月筑基,一年成丹,两年丹婴,三年元婴,出事之前你已迈入元婴大圆满,即将化神。”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她真的什么也听不懂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还装出一脸受教的样子,连连点头。 吴彦祖不揭穿她,往下解释道:“所谓炼气,即察灵感气,你在路上看见的穿蓝袍的弟子大都是外门弟子,他们之中很多人甚至一辈子也不能达到察灵感气的境界。到了炼气,便可以进入内门,拜入师门。 接下来便是筑基,即为身坚神聚,字面意思,身体素质高了,不会受轻微的皮外伤了,也免于三餐五谷了。筑基之后是成丹,聚灵则成金丹,养丹为婴,即为元婴。到这个境界,寿命自然又比常人提升了一大截。元神离体,则为化神。到了这个境界,便又少了一大批人。隔壁虚空门的前长老,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没悟出化神,所以我才说你天赋奇高。炼神入虚,则为炼虚。虚聚实凝,则为合体。灵身随欲,已入大乘,逆天成仙,必历天谴。” -- 第8页 老天,这么多才能成仙,也就是说即使到了化神,寿命也是不能和仙人相比的。但是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修炼,直到老死的那一天,万一也找不到回家的办法...那真是太好了! 异世界修仙天才美少女,不要上学,不要考试,不要考医院,不要考公务员。父母双亡,没有牵挂,谁说她拿的不是大女主剧本? “至于御剑飞行一事,那便是另一种天赋了,一般人都要借助法器飞行,除了仙人,才可随心所欲,但这世界有两人是不需要借助任何法器就能御风而行的。” “我明白了,你和我呗。” 吴彦祖向她投来赞许的眼光,点点头,继续以一副长辈的口吻说道:“没错,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你会因为失忆连最基本的吸收灵气都忘了。” 要死了,壳子里面换人了啊! “师傅,我还有个问题。” “何事?” “我是不是有仇人啊,把我打成这样?”谁能把天才美少女打得只剩半口气? “不清楚,不知道,社会上的事情你少打听。” 梨昭:? 看来是个难搞的狠角色,她要抓紧时间训练了,顶着这个美若天仙的漂亮脸蛋,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也总比回现实社会里考试猝死强。 “所以师傅我要怎么修炼,或者我以前是怎么修炼的?” “呃...为师今天叫你来是有另外的任务的。修炼之事,咱们先缓缓。” 嗯? 这么重要的事你说缓缓就缓缓? “你的师祖闭关出了点麻烦,所以为师希望你能帮他度过这场劫难?” 梨昭把不满表现在脸上,“一定要是我?我现在什么也不会。” 吴彦祖起身,凝视着天空高悬的月亮,在他那古井无波的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严肃的表情来,“非你不可。” 他继续说道:“任务虽重,有赏有罚,想来我们师徒二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今日为师就带你去太微峰的一处私汤泡一泡,祛一祛你这大病初愈的晦气。” 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温泉的倒影,丝丝回忆涌入识海之中。 关于这处温泉,她确实早有耳闻,也算是太微峰少见的一处非著名文化景点,名曰无梦泉,泉内孕育着丰沛的水灵之气,不仅能够延年益寿,更有助于修炼。 她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虽连声应了下来,可她并不知那温泉在何方位。 “师父,这温泉...您带我去成吗?” 她微笑,师尊他也回望过来,并未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龇牙对咧嘴。 “当然,为师自是要带你去的,因为我也要泡。” 太微峰的灵气分布虽不如其他两峰充沛,但得了这灵泉便勉强算得上一方宝地,尤其是仙山美景环绕,泉水之上烟雾缥缈,宛如仙境。 她合衣跨入池中,慢慢蹲了下来,肩膀一下的身子便全部隐匿于池底之下。 隐隐间一股没来由的不适突然涌上心头,她怕水。 但好在这只是一方矮矮的泉水,整个人站直了,水不过才到腰间,不足为惧。 想清了这些,她便放下心来,浅浅地靠了上去,仙气蒸腾间,美人双颊升起两抹红晕。 池面再次微波荡漾,师尊也缓缓步入池中。一瞬间,他身上白纱消褪,仅着贴身雪缎内衬,一抹亮眼的月白色在泉水的映衬下,洁白得晃眼。 她微微有些不自然,刚要转过身子便听身后的男人说道:“昭昭。” 梨昭脑内“轰”地一声,宛若核裂变般炸裂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强忍着不适,赔笑道:“在呢。” “好了,无事了。” 不等她开口,男人兀自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她,露出一片雪□□壮的后腰,长发浮于池面,如晕开的水墨色彩一般,湿透的单衣紧贴脊背,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梨昭的心不太平静。 她想问一问:师父,你怎么把品如的衣柜背在了身上了呢? 但她始终没有问出口。 约莫泡了大半个时辰,二人之间并未有只字片语的交流,下一瞬,她和师尊二人已跃出了泉水,身上也是一片清爽,想来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功劳。 她照例作揖施礼,正要拜辞师尊,那道清润的声音突然响起: “昭昭。” 她下意识回到:“在呢。” “明日注意安全。” 梨昭:? 眼前的师尊,明明她刚穿进这个世界,可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异常强烈。她抬眸凝望他的脸,漂亮精致,风华绝代。 眼中含着笑,也飞速低眸看了她一眼,便化作一抹白烟,消失不见了。 等她再次反应过来,狗男人早已跑了个没影。 梨昭一路骂骂咧咧的回了竹屋,什么狗屎师祖星盘异变,指向了她所在的方位。狗屁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完蛋玩意儿! 第二天一大早,吴彦祖就在竹屋外等候她了,担心她起不来,还特意把蠓放了进来。 吴彦祖曾夸下海口,承诺一路上会护送她进关,绝不会让她有半点闪失,结果,等到真正进来了,只留她一人站在迷雾林中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她来到这里这些天,竟然还不知道不靠谱师傅叫什么名字呢。 -- 第9页 怎么师祖闭关要选在这么阴森森的地方呢?她一边向前探索,一边又想到,这地方不会也和太微峰那样,让她走上两天两夜也走不到吧? “有人吗?” 嘎嘎— 林中惊起几只黑色的大号乌鸦喧嚣着飞向空中,便再没了踪影。 “师...师祖?” 回应她的还是死一般的静寂,她顺着一个方向往前走去,越往前林中雾的浓度更深,可见度又降低了不少。 这么大的一片林子,越安静才更让人可怕,这诡异的场景直教她心里发虚,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可是按照早上进来的时间算起,现在最多也是下午,没有手机看不了时间真是麻烦。 因为黑夜的原因,林中越发诡异起来,她不敢懈怠,就近找了棵眉清目秀的树爬了上去,抱着树枝打算在这里将就一夜,等天亮了再去找师祖也不迟。 还没等她合眼,林中刮起了一阵诡异的妖风,树叶沙沙作响,梨昭屏气凝神,头顶树叶中传来的沙沙声响越来越近,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这树顶一直有个黑影,也不知道是什么变态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道默默看了她多久了。 她知道她很美,但再美也经不起这么看的好吧。 那黑影着一身夜行黑衣,他刚刚一直在树上睡觉,直到被一个小姑娘爬树的动静吵醒,这年头了还有人不会用轻功上树的。 横竖是逃不了了,说不定这还是人家的地盘,她不作多想,一鼓作气跳下树来,因为没有掌握好下落姿势,摔了个狗吃屎。 “呼,这地,好硬。” 梨昭一边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尘,转瞬间“腾”地一声跪到地上,双手做投降状,扯着嗓子大喊:“大侠饶命!” 她本想双腿跪地,但刚刚跳下来的时候左脚不小心崴到了,这样一来硬生生地变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那黑衣人正好落在她身前,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浓雾的黑夜中,她一点也看不清这黑衣人的长相,只能依稀看见一张酷似帅哥脸蛋的棱角来。 俗话说三观跟着外貌走,这位大哥说不定只要钱不要人也不一定。她摸索着身上仅有的几件首饰,恭敬地双手呈上,递到大哥脸上,“大侠饶命。” 这位“大侠”没有一点反应,梨昭觉得不对劲,难道是他不喜欢大侠?她脑子飞速运转着,终于想到一个男人都喜欢的词,脱口而出道:“哥哥饶命!” 第3章 第三章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她不敢抬头,直到头顶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这该死的熟悉的噪音。 见她仍不抬头,蠓转悠着身子缓缓向她贴近,在她头顶画了个圈,又“嗡嗡嗡”地在她耳边叫了起来。 “哪来的苍蝇?” 怎么哪儿都有苍蝇,这么大个修仙世界,已经见到两只嚣张至极的家伙了。 “你大爷的苍蝇,去你妈的。”蠓哇哇大叫起来。 “你为什么在这儿?”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就在两人争论之际,黑衣人悄然无声的不见了,梨昭心里一轻,和蠓说明了此次前来助师祖渡劫的重任。 蠓露出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但也没再说什么,这次也没有再留下她一个人,带着去找师祖了。 一路上,她不敢有一丝松懈,紧紧跟着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蠓,一路经过弯弯绕绕的小路,终于走出林子,来到一座巨大的高塔之下。 小蠓嗡嗡地从门缝飞了进去,她被关在门外。 过了不久,敦厚的石门从内向外打开,她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却没有见到想象中的灰尘。 奇怪,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向塔内走去,出人意料的是这座塔内的空间并不小,摆设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连个凳子也没有。 她循着台阶上楼,所到之处,便有烛光亮起。好家伙,还是声控的,这么高级。第二层的摆设和第一层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三张凳子。 这第三层一直到第十七层,大都没有什么区别,除了17楼住了一只苍蝇,不对,是蠓。 而这第十八层,就是这座塔的最后一层,之前一路也没见到老祖,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在这一层了。 最后一级台阶落下,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师祖在这一层,那是因为再往上就没有台阶了啊! 这一层和其他十七层都大不相同,其他十七层倒像是人能住的地方,这边狗都不住! 越往深处走,她越嫌弃。这里偏偏大得出奇,好像有下面十七层的总和还要大。这修真界的建筑也太奇怪了,简直超出了她所有的认知了。 一人一苍蝇来到一处石洞门口停下,这洞口雕绘的石像是两个没有脸的一男一女,动作有点怪异,她怎么看都觉得这石像的动作像是在开车? 更诡异的是这石门上的图案,是一幅星空图,但是描绘上了五颜六色的图案,在这广袤的星际之间,那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图案就像一个个星球,无形之中有什么纽带将它们联系了起来。 更神奇的是,这些若有似无的纽带之间,隐隐泛出微微红光,她不确定是不是只有她一人看见,但是这隐隐红光之间,有了些鲜味的味道。 这感觉过分强烈起来,强烈到这室内好像真的有人流血了一样。 -- 第10页 她转头想去看蠓,却发现它已经不在了,而这鲜血的源头,竟然是她自己! “靠,谁啊!”她的小臂不知在什么时候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些血像是有意识般的直接汇集到了洞门的图案上,连成一幅血红的画来。 这时,洞门开了。 是她期待太高了,更不像人住的地方,难道师祖他不是人?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了进去,因为空荡的环境下,脚步声更加明显,洞内的血腥味似乎也更加浓郁些,原来在洞口闻到的味道不单单是她自己的。 她忍不住有些发抖,这洞内静的诡异,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其他什么也听不见。随着洞内的瞬间灯火通明,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等她再次冷静下来,这才看见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回了她的身边。 她埋怨道:“你刚刚去哪儿了啊?能不能不要到处乱跑,这里很诡异啊,师祖确定在这里吗?” “瞎子!师祖不就在你面前。”蠓有些无语。 “哪里?” 她环视四周,没有看见一个人。 “哪有?” 因为见到蠓大爷,她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只是这么空旷的环境内,不可能藏着人吧。 “在你头顶上面。” 随着蠓大爷的声音落下,她恰好抬头,头顶一道黑影正悬挂在她的正上方,就像洞里倒挂着的漆黑的大蝙蝠。 “啊—”她在心里已经惊呼了千万遍了,但她始终忍住了没有叫出口。 这他妈是什么师祖啊!什么师门啊!一个个都不太正常,尤其是这个师祖。更加阴郁森然! 强忍住那股到了嘴边要骂人的冲动,梨昭强装镇定地上前给师祖行了个礼,软软道:“师祖好。” 没有回她,她还维持着这个施礼的姿势,弓着腰,实在是不太礼貌啊这个老头。 还是和师父一样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没关系,她又甜甜的唤了声,“祖祖好。” 她得出结论了,这个老头真的很不礼貌,还是没有理她。梨昭有点好奇,忍不住抬头瞟了一眼过去,那老头子一身黑袍,还吊着。 她小声对蠓大爷说道:“还活着吗?” “唰—” 那个大“黑蝙蝠”掉了下来,还能稳稳的脚朝地着陆,真不简单呐。 “你是梨昭?” 大“黑蝙蝠”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不像老头子的声音,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这声音好听的起码两百斤起步。 见她出神,这位师祖也不生气,只是忽然走近了些,就像迎面走来一团黑雾,要将她吞噬一般。 正当她有了退缩之意时,那黑影突然不动了,下一秒竟然“腾”地直接坐在了地上,甚至还不忘招呼她,“坐。” 她有点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泥沙,为难的坐了下来。 这一坐近,才看见师祖他老人家,没穿鞋! 他的脚很瘦,皮肤下面能隐约看见几根青色的血管,即使没有穿鞋走在地上,脚底也没有出现一丝脏污。 他身披一身宽大的衣袍,漆黑的,没有一点花样,莫名与她初入迷雾林遇见的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有点相像,尤其是喜欢待在高空处。 她不免多带了些疑惑的打量的眼神,许是这道眼神看得师祖不高兴了。 他突然站了起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脖颈处一阵疼痛,很快便有一滴滴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 紧接着,她手上的那道伤口又裂开了,并开始向外汨出一股股鲜血,而师祖像个无事人一样,又坐回了原处,好像刚刚不是他下的狠手。 如果不是看见了他的动作,已经脖颈处传来的疼痛,她都要怀疑这屋里是不是有第三个人了。 她既愤怒,又害怕。尤其是身上和手上的血怎么止也止不住,就像被控制了一样,沿着她的手臂,一直流到黑色的土地里,浸染了她一身白色的裙摆,妖冶至极。 真的有毛病吧? “你能看清我的动作?” 那个变态又发话了,他真的有病,出手伤人,怎么还怕她报复? 她心里问候着他的长辈,面上却恭恭敬敬,甚至为了表示尊敬,身子还不自主打起了摆子,“师祖,我眼睛没瞎,看得见,您动作很快。” “哦?” 变态像是来了兴致,凑近了!那双没有穿鞋的脚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而且她也终于知道这人脚为什么不脏了! 因为他走路根本都不沾地!他是飘着走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救命!!!!!! 现在她是真的害怕了,浑身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脸色惨白的下一秒就要厥死过去。 那双手,刚刚想要杀她的手,竟然直接来到了她的脸上,托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 梨昭终于不堪重任的,再次厥了过去。 要说这天才小师妹的身体真的不怎么样啊,她来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晕了多少次了。 只是她昏迷前,惊鸿一瞥间,师祖的脸是不是不太对劲? 等她再次睁眼,她竟然还躺在昏迷前的那块地上,那个变态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等等,刚刚那张脸? 吴彦祖? 怎么和师父他老人家那张脸一模一样?他们不会是什么双生子?这俩不会都是什么神经病吧? -- 第11页 这个鬼地方,她最好还是先想办法出去,这次出去,一定要跟师父讨个解释。 她下定决心,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的血渍,包括脖子和手臂上的伤痕竟然全都消失了,一切不真实到就像是她做了一场梦。 可是她昏迷前的真是感触都历历在目。 她在这整整待了三天,也找了三天的出口,别说是那片迷雾林,就是这座楼,都没能走出去。 而且那个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的变态,这三天竟然也没有出现,她严重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只有她一个活人了。 第三天晚上,她虽然不用吃饭,但是风尘仆仆寻找出口,找了三天,身上的味道也不是那么好闻了,先前师父教她吸纳灵气的口诀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好在她有先见之明,掏出之前做好的小抄,依稀还能看得清,就是被衣物磨蹭了些,倒是不影响记忆。 抄哪儿不是抄,抄在胸口更安全方便。 然而她此刻不知道的是,一模一样的位置,一身黑衣的熹竽就挂在她头上的屋顶上,瞥了她一眼,正好看见她解开领口的衣服,大大咧咧的敞开欣赏了许久...... 第4章 第四章 夜已深,梨昭此刻正是吸收吐纳的最佳时机,这也是不靠谱师父告诉她的。 所以天才少女体质独特,别人修炼她能修炼,别人睡觉,她也能修炼。 所以,你这个年纪怎么好意思睡觉? 但毕竟是原身,作为穿书小可怜,她还是第一次吸纳灵气。 她静下心来,默默在心中默念口诀,一瞬间疼痛感从四面涌来,贯穿了她的五脏六腑,怎么会这么痛,她想停止,但是口诀像是有了灵性般,一遍一遍不受控制的在她心里回放着,她疼的额头都汨出了细细的汗珠。 既然无法摆脱疼痛,她只能忍着这股折磨人的剧痛一遍遍运行着体内的灵气,以及这具身体的谜团。 既然原身这么强大,又为何被重伤如此? 毫无疑问的是,在这样的剧痛中,梨昭又又又一次厥了过去。 这次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在考场上,而赫然映入她眼前的竟是一张高中数学卷子。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黑板上的考试结束时间还剩下四十分钟。 作为某大省打拼出来的高考生,彼时她们这届高考还未改革,每年都是她们省自己出卷子,而数学卷子从不屑于出选择题。 她卡在了最后一道填空题,四十分钟内还有五道大题并未完成。她简易地扫了一眼最后两道大题,除了第一小问能勉强答上,后两问几乎是不用浪费时间的程度。 她选择了放弃。 离考试结束还剩下,最后五分钟,她终于将剩下来的会写的三道大题磕磕绊绊写完,此时提醒结束的铃声响起,她发现了一件恐怖无比的事情。 答案没有填到答题卡上! 她在梦中吓得终于惊醒了过来,还好只是场梦,答题卡也不用交了。 只是这次她厥的时间不是很长,她猜。 等她稳了稳心神,才发现附近的不对劲。老变态此时正在高空中垂吊着,似乎在睡觉。她大着胆子上前轻轻推了他一下,他立马便睁开了眼。 果然是个套,等着她跳呢不是。 老变态不动声色地默默落了地,远远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你竟然醒了?” “我刚刚差点晕过去,不过好在只是做了一场梦。” 原来老变态还会担心自己,一定是错怪他了,梨昭心下一股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可下一秒,便听见老变态“啧”了一声道:“那不是梦,是梦魇,梦魇专以吞食人的恐惧为力量,也极有可能被困于梦中,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还挺快的,这次苍岭派那边没再送废物过来了吗?” “不过你胆子很大嘛?你刚刚是在吸纳灵气吧?这样你都能吸纳灵气?你是真不怕爆裂而亡?” 她表面上低头认错:“让祖祖担心了。” 实际上,早在心底骂道:“要你管,死八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塔外的空地:“死也别脏了我的地方,晦气。” 他刚要转身,却突然眸色一顿,bu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本书来,扔在地上,示意她自己捡起来,“不是所有的口诀都是这个,你的灵体的修炼方法也和常人很不一样,它随着你境界的提升是一直变化的,难怪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小化神?” “我看你之前受过重伤?”他若有所思,并并不往下解释。 下一瞬,这个死变态就消失在了空气中,梨昭抬头,头顶也没有人了。 她这才静下心来,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 上面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很好,她是女孩子呢。 第二页:逗你玩。 神经病! 这第三页,应该就是比较正常的心法口诀了。只是她初来异世界,对这边的文字还不是很熟悉,这本书的内容密密麻麻的,对她来说十分的晦涩难懂。 她勉强看了一页,强迫着自己运行着周身的灵气。 下一秒,神奇的事发生了。 原本以为会和昏迷之前的情况一样,只是这一次,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 第12页 等再回过头来看这些文字,就像是大脑图库被解开了什么封印一般,这些字就像是刻在了她的脑子里,翻起页来也越来越快,她竟然无师自通了! 她只觉得这些文字仿佛不是文字了,而是一幅幅生动形象的图画,而且她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接收这些信息。 如果有其他人在,一定能看见,她现在不单单是一目十行的水平,更甚者,一目三十行,且过目不忘。 一页页书页不需要她动手,而是自动的飞速翻转着,她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感知了,她所有的知觉和感官全都汇聚在了她脑海中的一方小世界里。 而她周身的灵气,越来越蓬勃的灵气,也正在飞速地进出她的身体。这灵气就跟空气中的氧气一样,杂质也很多,只有吸收纯净的灵气才能被身体完全吸纳,大多数修炼者就是日复一日的吸收吐纳。 但她却不同!她的灵气在进入身体的那一刻,就能立即转化为纯净的灵气! 而且此刻,她体内的灵气充沛,当薄发到一个临界值时,她可能就会立马突破! 熹竽并未走远,而是在远处默默观望着这里的一切。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运气还不错。 他给她的这本秘籍,是曾经一位飞升的大能遗留在修真界的最后一本秘籍。 世人为之争斗,牺牲无数,但是得到这本修炼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死在了这个诡异的修炼心法上。 他看她虽然根骨奇佳,但是也遇到了瓶颈期。而且她这一身的伤,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不如早点送她去超生。 不对,修真之人哪还有什么来生啊? 真是好可怜一孩子。 就在他准备给她收尸之际,这小小的一方洞府之中竟然引来无数的灵气,在梨昭修炼的上空汇成了一道灵气柱,似乎还有源源不断涌入之势! 早知道还不如刚才就解决了。 远处的男人微微勾唇,似是不在意的扶了扶衣袖,下一秒就彻底消失了在空气中。 半刻钟后,梨昭猛的惊醒过来,她脑海中的最后一句话也定格在书页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句话上。 这种陌生的感觉,她并不感觉排斥,相反她现在体内有一股汹涌着蓬勃的力量,但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把这股力量释放出去。 其实梨昭并不知道,刚刚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她其实突破了原身一个久久突破不了的心境。 这心境不能说一点不重要,但是对他们修炼之人来说,心境不突破,就不能更上一层,甚至很多大能也因此走火入魔。 这原身就是因为心境不能突破,遭了偷袭,受了重伤,也就不奇怪了。 她原本是想乘胜追击,更上一层的,但是因为心境突破之后,整个人都像蒸完桑拿一样,舒服过了头。 所以她长长的睡了一觉,这一觉大概也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熹竽在干一件大事,他这几年烧了抢了好几个飞升大能的洞府,别的不说,这里的禁书最多。 随便找出一本都能让那小丫头丧命,她总不可能每次都有刚刚的好运气? 这边他刚整理出一摞子的禁书,下巴上已经汨出了细细的汗珠,有几滴直接沿着下巴滴进了土里。 他浑然不知,一个黑影正向他逼近。 “什么人?” 不待那黑影靠近,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随即纵身一跃,顺便将那黑影踹到脚下。 谁知那黑影竟然不慌不忙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熹竽不用想也知道,能走进这里的出了梨昭还能是谁。 “胆子还挺大。” 不知是不是听见他这句话了,梨昭反而来了劲,她一跃而起,像个树袋熊一样趴到了熹竽的身上,喉咙间发出“呼呼”的声响,很是挑衅。 熹竽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人!这个小丫头竟然还妄想装成他的玩物来祈求他饶她一命? 他冷静下来,伸出一双病态的瘦的露出青涩血管的手来,缓缓移到她的颈间。 她的脖子很细,但也只需要他轻轻一握,她就会马上死掉。 所以,讨好他这种做法,在他身上一点用也没有。 他生来就是不容于世人的妖物,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大费周折的将他的恶与善一分为二,他完全就是恶的代表,可怜那些世人,讨厌他却又不能除掉他。 他想杀谁就杀谁,送来一个小姑娘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 还是那些人又想出了新的侮辱他的方法了? 那不如今天就把她杀了,然后把她头砍下来,挂到楼顶上,再把她的四肢剁掉喂三头恶犬。 剩下的就把她装进一个大瓶子里,送回那些人那里。 挂在他身上的人就跟死了一样,他唇角上扬着,一双手慢慢靠近,突然听见一声极小的鼾声。 熹竽:? 睡着了? 还是根本没醒? 梦魇了? 他突然没了杀人的兴趣了,或者等她醒了再杀也不迟?如果不能看见人死之前恐惧到绝望的眼神,那杀人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梨昭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今天怎么没人喊她起床嘛?现在寝室里卷得很,这些小姑娘说是睡觉了,其实是偷偷钻进被窝用手机照着刷题了。 还有的小姑娘说着减肥,却偷偷躲进厕所干饭,说是为了养好身体以后生个大胖小子,你说卷不卷。 -- 第13页 现在上课都不叫她了。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头顶悬挂的黑影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在就不是苦逼的大学生了,她现在是修仙界的天才小师妹。 她坐起身,头顶悬挂的黑影也不是死变态,就是他一件黑袍。 奇怪?昨天她睡觉后那个死变态又来过这里吗? 不对?她昨天明明在第八层楼找了几张凳子拼成了张小床睡觉来着,怎么一觉醒来就在18层了? 老变态真的是变态! 他竟然还肖想她的身体! 不过,师父他为什么让她来这里? 还有这个老变态为什么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气质却差了这么多?难道他们是双生兄弟。 前几天,她用纸鹤传书询问了师父,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今天已经是来到这边的第八天了。 就在刚刚,她突然收到一个扑棱蛾子传来的回信,真奇怪,她都能折个纸鹤传,怎么传回来的玩意儿这么丑。 扑棱蛾子无声无息的飞停在了她的耳边,对着她叽叽叽叽了半天。 她终于听懂了其中四个字。 解决掉他。 好家伙,原来她是个杀手! 她惊的下意识张大了嘴巴,下一秒扑棱蛾子就找准了机会,“蹭”地就钻了进去,彻彻底底给他们之间的交易来了个毁尸灭迹。 比起吃扑棱蛾子这种恶心的事,更让她恶心的是去杀老变态。 请问她何德何能啊? 梨昭像吃了屎一样恶心,是师父太高估她了,还是原身承载了什么天选之女的任务? 再说,老变态确实想杀她,但这不是没动手嘛?她为什么要对人家下狠手? 烦死了。 这里没有wifi,没有手机,已经够无聊的了,现在摊上了老变态,她突然有点想回去了。 第5章 第五章 第十五天,她没有找到任何留在这里的意义。 那封被吃进肚子的秘密传信也没了回音,好像师父那边也没在她身上留有多大的希望,那边没再来过信。 梨昭也快一个星期没有看见老变态了,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己研究美食。 虽说修仙之人不重牙祭,但是她不是啊。她是现代学医的秃头美少女,即使是上完解剖课,也能在食堂干一斤排骨的人。 饭可以不吃,但是肉不行。 这里的人除了吃点蔬菜、粗粮,她好像确实没有见过他们吃过肉。 怎么,猪猪这么好吃,没人喜欢吗? 她满脑子都是糖醋排骨和红烧猪蹄呜呜呜,越来越想家了。 这就导致了,她第二次梦游了。 说来也奇怪,每次梦游的终点都是十八楼,老变态的老穴。 但那边也没有肉,只有一个老变态。不过在梦中,她已经把老变态洗干净了,现在就是腌入味的时候了。 “干什么?”熹竽挑眉,他现在对她各种怪异的行为已经能够直接免疫了。 “吃...你,嘿嘿...嘿嘿嘿。” 这种睡着了还能到处跑,能说能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 熹竽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时而想捏个诀把人杀了,一会儿又面露看戏的神色,不过他倒是想知道,她下一步会干什么。 从她进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这是那些人派来杀他的工具。 一个女娃娃? 蠢得要死,还受了重伤。 现在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把他吃了? 他的肉虽然确实可以长生不老,但是凭她的资质,肯定比外面那些老不死的飞升的快,没必要吃他的肉啊? 但是,她活不过今夜了。 只要他动动手指头,想杀她哪里需要费劲。 外面那些人想要除掉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就是什么天选之女? 笑话,送她进来。 这些年,他们实在也是不思进取,人、妖、鬼都送过,就是都没能活着出去而已,竟然还死不悔改的妄想除掉他? “别睡了,醒醒,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熹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如果她能立刻醒来,立马就能看见这个瘆人的微笑。 此刻的梨昭在梦里找到了一个大猪腿,正抱着生啃。只是这猪腿又咸又硬,从哪边下口都不好吃。 这他妈什么狗比玩意? 熹竽那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般,在她脑袋上炸了一个晴空霹雳,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糟糕! 她怎么被他抱在怀里? 就知道这个老变态馋她的身子。 “啊啊啊啊啊啊!你放开我!”她表现的既夸张又害怕,实在不行就往他身上吐口水,因为她发现老变态好像有洁癖。 “你自己扒上来的?” 熹竽心情显然很不好。 她感觉今天她要交代在这里了。 救命。 在熹竽一遍遍凌迟的目光中,她缓缓放开了揪着他袖摆的手,从他身上“腾”的一声,蹦了下来。 至此,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不要杀我!”她看见老变态动了动嘴,就怕下一秒蹦出什么现在就解决你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所谓先下手为强。 熹竽:你礼貌吗? 他根本就不是变态,而是魔鬼!还是会吃人那种魔鬼。是小时候奶奶口中的那种一只绿眼睛,一只红眼睛,专吃小孩的魔鬼! -- 第14页 因为她真的感觉,他现在或许下一秒就能吃了她! 结果这个老变态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阴阳怪气的问她:“吃了吗?” “没。”她下意识摇头,想到在梦里啃过的大猪腿现在变成了老变态,她又点点头。 熹竽强忍着内心翻滚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对她嘲讽道:“不想吃我了?” 狗都不吃。 这个老变态真的恶心,他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带颜色的? 这种事明显是她这样的娇滴滴的小姑娘更吃亏好吧。 真不要脸。 “这不好吧祖祖?”她自认为演技还可以,虽然心底厌恶又惧怕他,但人生本来就全靠演技。 熹竽:? “呵,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怒了怒了,这次感觉真的要宰了她了,她说错什么了? 熹竽觉得这个小丫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公然挑衅他不说,现在的小孩子成熟的太早,知道的太多! “再想这些东西就把你头拧下来。” “好的祖祖。” 她真的好怕,但是对变态,你越害怕他就越嚣张。 对付变态的最佳方法就是,比他更变态!但可惜,她不是。 老变态的心情越来越难拿捏了,她干又干不过,但是既然带了师门的任务,即使有一天她出去了,师门那边会不会把她毁尸灭迹。 横竖是一死,反正老变态不知道她是来杀他的,不如直接倒戈,抱住老变态粗壮的大腿? 她来这里三个月,除了每个月月初见不到老变态,活得更自在以外,现在每天都有猪肉供应,也不知道哪来的猪肉,比她吃过的任何一种肉都要好吃。 就是夏天快到了,暑气渐盛,没有手机可以,但是没有空调实在是难以消遣,神奇的是,老变态身上好像自带了空调buff的效果,每次靠近他,只要看见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的心立马就不燥热了。 相处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师父那边也没再传来什么让她进一步动手的消息。 但是老变态表示,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愿意养着她这个闲人。 所以,她的主要工作就变成了老变态的小厨娘。 他提供肉,梨昭负责烹饪,但是得有他的一份。 老变态也不挑,她做什么,就吃什么。 除了月初这几天,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她拿着多么香喷喷的美食,绕着整个楼层转了十几圈,也没能唤出老变态来。 直到某一天的月初,她发现了这层楼的地下室。 那天晚上,她在这里看见了第四只生物,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这个老鼠竟然肖想她的肉,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天,她一路跟着老鼠,来到了这个神秘的地下室。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那样阴郁森然又可怖的老变态。 虽然之前就怀疑过他的身份,但是如今看来,他似乎不太像人。 鲜红的血眼,还有头顶两对毛茸茸的耳朵,以及比她美甲还要长的指甲,似乎都在说明这他不一般的身份。 难道外面的人要杀他,仅仅是因为他是妖? 这个世界虽然有人、妖、仙、神之分,但是妖无论善恶,都是为世道所不容的。她虽然进入师门的时间不长,也曾从师兄们的口中听闻,遇妖则斩,格杀勿论。 熹竽每个月月初消失的真相,就是因为这天他会变成妖么?只是为什么他不能一直保持人形?像他这么厉害的大妖,也有月初异变不受控制的时候吗? 梨昭心里虽然诸多疑惑,他虽然想杀她,而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 虽然他完全妖化了,但是奇怪的是,他对她施加的所有威压也都消失了。 不妨大胆猜测一下,也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他所有的修为此刻是不是也散尽了? 梨昭心里闪过一片凉意,试想一下,只要她现在动手,杀了他!就能立马回到师门,这项任务不简单,搞不好上下所有人都会更加尊敬她,说不定她就能得到更好的资源,更早助她飞升。 但是,她始终是21世纪的梨昭,她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天才小师妹。 虽然她想飞升成仙,但是道德公民的法治意识告诉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不杀我吗?来啊,杀我啊。” 熹竽像个大肉虫子一般瘫在地上,她不上前仔细看都看不出他身后那根粗壮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再加上他头上的两只毛茸茸的竖起来的小耳朵。 她不得不怀疑,这货是不是狗妖。 梨昭陷入了沉思。 她养过两条狗,一只阿拉斯加,一只哈士奇,虽然都谈不上多忠诚,但起码傻憨傻憨的,哪像老变态这么阴郁狡诈。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竟然有点心疼起老变态了,谁叫她是个爱狗人士。 “杀了我。”熹竽阴沉沉的再次发了话。 有毛病吧这人。 不过看他躺在地上,痛苦到惨白的唇色和脸蛋,她又不忍心对狗狗进行二次伤害。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知道的越少就活得越久,狗都懂得道理。 “我为什么要杀你?”她问的毫无愧疚之心,坦坦荡荡。 “他们不是派你来杀我的?”他嗤笑,嘲讽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 第15页 “你看我哪里像能杀掉你的的样子?”梨昭暗中观察起老变态的微表情,果不然不出她所料,老变态满意的点点头,掌中凝出一记利刃来。 “看见没?我想杀便能把你杀了,你们都是蠢货,不要觉得我这样就杀不了你们了。” 嗯嗯嗯好好好你说的对,只是骂人带蠢货别带上她。 “多谢祖祖不杀之恩。”梨昭拍马屁道。 “你清楚就好。”熹竽诡异一笑,那光纫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如果不想死,我建议你躲到床底下去。” 他阴冷的声音刚落,梨昭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记利风扫到了床下。 艹 这也太粗暴了。 第6章 第六章 她刚趴下。还没来得及探头出去,便见老变态抬出一只手,随意向空中一挥,几道黑影从空中掉了下来。 而不远处的高台上已然跪了十余人,皆身穿不同门派的道服。只有一人还剩个脑袋,四周散落一地的皆是那十余人新鲜的头盖骨。 而剩着脑袋的人正对着空气,咒骂着什么,他双唇飞速蠕动,又似在念咒。 熹竽只一眼看了过去,那活着的人便“砰”一声,血肉飞溅般炸裂四散开来,唯余一地的腥臭的血流。 间或又夹杂了几声闷痛声,这些人很快便断了气。 随后又是几道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空气中,随后又出现在室内的另一角 ,对于他们刚刚失去的几个同伴,好像就是打碎了几个杯子一般,冷漠又淡然。 “你们都想让我死?” 听得出来老变态的身体很虚弱,那几人明显更兴奋了起来。 “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刚刚还气若游丝的老变态,下一秒就变得气势凌厉起来,他本就银发赤眸,双手凝出凶狠异常的法诀,也不知是什么阴招,只一个眼神就让这些人齐齐举起他们手中的短剑,自尽而亡。 谁看了不说一声牛逼! 卧槽! 贞子! 梨昭惊了,杀人都不用动手的阴招? 但是她还注意到,熹竽还留了一个人没有彻底杀死,这个人她好像见过。 没错,这不就是她去找师父那天,在路上问路喊她师叔的小孩吗? 熹竽不慌不忙,虽然朔月之夜的反噬会让他彻底妖化,但这些人要想伤害他,还远远不够。除非,是当年那几个老头一起来,像联手绞杀他母亲那般。 呵呵。 “留你一条命,你帮我给你们那边穿句话,下月初,你让那几个老家伙一起来,不来就是孙子。”他冷冷说道,夜色下殷红的嘴唇就像刚吃完小孩。 “要杀便杀,吾不做妖魔的走狗!” 那小子果然傲气,但是话不能说的太满。 熹竽也不跟他废话,挥一挥衣袖,一柄长剑自他袖中伸出,手起刀落,这傻孩子彻底尸首异处了。 但是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按理说老变态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他是享受在折磨中慢慢把人杀死的快感。 可今天的老变态明显心急了,虽然表面上这些人都不能靠近于他,但是月初的异常对他来说一定有不小的影响。 她在打斗中,偷偷观察过他,那一张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像是一个真正嗜血的恶魔,阴郁森然,配上那副猩红的眼眸,就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待处理完这些人,他终于“不堪一击”的,嘴角缓缓流下一串血珠,轻咳了两声,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这个变态,只是淡定的抬起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甚至连自己的血都嫌弃,立马引出一股水流来洗净了刚刚碰过鲜血的双手。 她躲在床下,等这场风波彻底散去,才慢慢爬了出来。 “你受伤了?” 熹竽脸上的表情比刚刚稍微凝重了些,却还是那个嗜血的恶魔。 她抖了抖腿,身子也不自主的跟着晃动了两下,极不自然道:“没,脚麻了,刚刚有点久了...” “嗷。”熹竽点点头,又对着空气喷出一口鲜血来,脸上又变成了那副嫌弃的嘴脸。 “所以,你现在,要不要杀我?”他一双灼灼的眼睛染上了几分疯狂的神色,微微垂着眼睫,精神很不好,似乎下一秒就要闭上双眼了,一说话,呕出的血反而多了起来。 “杀了我!来啊!” 他又命令她,脸上带着那股森然的微笑,笑的人整个头皮发麻,真是神经病! “只要你杀了我,砍掉我的头颅,洗掉我的脑髓,你的修为就会暴涨数百倍!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你就会变得刀枪不入,永驻青春!来啊!杀掉我!” 梨昭:? 这人像是有大冰? “哦。”她挪过身子,淡定的讲吐着血的老变态挪回床上,剩下一屋子的尸体,她要去看看能不能捡几个有用的过去做实验研究。 这一屋子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收拾,现在天气热了,万一变质了,味道不是很好闻吧。 而且她作为法治社会的良好公民,怎么可能杀过人,最多在试验室处死过实验小白鼠而已。 狗都不杀! “不,祖祖少说点话,不然失血过多也会死的。” “你不杀我?”熹竽表示不能理解。 “不杀啊。”她摇摇头。 -- 第16页 “不杀,为什么你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糟糕了! 梨昭瞥了一眼老变态,他虽然脸色苍白的像鬼,但那副嗜人的嘴脸可一点都没变。他会不会知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万一老变态不行了,她以后要怎么抱大腿的想法? “你是不是要死了?”她问。 “快了。”他一脸阴郁,似笑非笑的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不就完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的场景忽然骤变,一阵天旋地转间,梨昭感觉自己被拥入一个极温暖的胸膛。 重力做功的规律提醒着他们此刻正在下落的事实,十八层楼,就像入了回十八层地狱,梨昭只能无助的攀附着这个身边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祈求着摔到地面时不要太难看了。 待失重感终于消失,她的双脚缓缓的触及到了地面,这地竟然是软的。 “你踩我脚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 她跳离开来,熹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加惨白起来。 一片火光间,这座十八层高的楼顷刻间齐齐断裂,轰然倒塌,彻底夷为一片平地。 梨昭炸了,老巢没了。 “放心,再也没有东西困得住我了。” 老变态越发癫狂大笑起来。 经历起刚刚血腥的场面,到现在的爆破现场,她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完全是假的。 “你知道,这座楼里最让人压抑的地方是什么吗?”他突然问她。 “不鸡丢啊。”摇头。 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懂,熹竽冷笑道:“这座楼里有一个磁场,是天然吸纳灵力的最佳场所,你肯定以为这是修炼的绝佳场所吧。” 没有,傻子给你送到这样的风水宝地来。 “其实不是,这里的磁场吸收的是修士的自身灵力。” “我明白了。”梨昭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们在里面待的时间越长,我们都会死。” “还算聪明,不过死的只有你,我虽然不会死,但确实抑制了我的修炼。” “抑制了又怎样,一群废物。” 他在这待了多久了,四百八十二年?久到他快要记不清了。 “为什么他们可以困住你?为什么今天又可以出来了?”她问。 “不是他们可以,而是我愿不愿意。” 妖神之子,半神之躯,妖虽为神,却也为世人所唾弃。 这座锁神塔内缚有七七四十九种缚神阵,神躯不死不灭,虽不至绞杀,但也可以抑制神识,所以即使他早就修为通天,也迟迟没有飞升。 而这锁妖阵更神奇的地方就是,一旦沾染了神躯的血肉神识,不仅变得更强大,对于阵法的各家自承者的益处更是举止不尽。 因为熹竽的半神神识,这些年半死不活的修真界虽然已经近五百年没有人飞升了,但是仍然借此造就了五个大乘之人。 梨昭听完唏嘘不已,所以自私的人到哪都自私。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就是妖魔嗜血残暴,虽然祖祖他确实... 但是现在受伤的祖祖,不比外面追杀他,又想得到他的“正道人士”高尚一点吗? 可是,他为什么甘心被困于此? 梨昭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言多必失,祖祖现在虽然虚弱,杀死她应该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吧。 “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祖祖。” 熹竽点点头,那双鲜红的瞳孔缩了缩,没有显示任何多余的表情。 梨昭不敢惹他不高兴,万一不开心,再杀她来助助兴也不是什么大事。 妖神? 果然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残暴嗜血吗? 可是她偏偏是个颜控! 尤其是祖祖那双红色的眼眸,她以前玩某大型网游的时候,最爱银发红眸,简直就是贵族标配。 “熹竽!” 一个婀娜的身影突然凭空出现,一跃而下,落在两人正对面处。 这白衣女子容貌出尘,修仙界辟谷美女帅哥多也不奇怪,但这女子从天而降的那一瞬间,她恍如感觉到了仙子降世。 “你答应过我不出来的!”那女子眼眸清凉,流露出戚戚忧伤,仿佛在控诉一个负心汉。 “但你也没说要关五百年,甚至更久。”熹竽一笑,沙哑着说道:“你不是说会来看我的吗?” “可你一次也没有来。” 这是梨昭第一次看见他,对着一个人可以笑。不是那种邪魅的、讥讽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是真真实实的笑容。 忽的,狂风骤起,那女子脸色突变,愤然道:“我念你我旧情,可你呢,杀我师门上下千余人!妖就是妖!今天我就要替爹爹报仇!” 那白衣女子出招极快,一时间无数看不见的剑意四起,朝着熹竽的方向飞来。 熹竽一挥袖,乱砂走石飞起,将四面八方的剑意抵挡。 那白衣女子已经来到身前,一剑刺入他的胸膛,下手极重。 梨昭知道,他明明可以躲避这一剑的,但他没有。 “好。”熹竽眸中的神色更亮,那一剑又往下探了一点,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变幻莫测起来,那副阴郁的神色渐渐痴狂起来。 没人知道他这声“好”是什么意思。 第7章 第七章 “噗—” -- 第17页 熹竽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但他不急着擦掉沾在嘴角的血,只是轻笑着注视着面前的白衣女子,缓缓说道:“可是你上下师门,杀我父母,他们怎么说?” 那白衣女子表情只微微凝滞了一秒,她虽然一直处于上方的进攻位,但是目前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梨昭虽然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对招,但她懂的,祖祖身上的反甲好像还挺厚的。 “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白衣女子下了最后通牒,大意要与熹竽同归于尽之势。 “好。” “熹竽,现在还来得及,你收手吧,回到锁妖塔,等我们彻底将他度化,你就可以出来了。”那白衣女子面带痛苦之色,深沉说道。 度化? 困在暗无天日的塔内,一年复一年,他就算真的被度化了,那他到时候还能存在于这世上? 或许这世上的还是他吗?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锁妖塔,也没有第二个我。” “曾经,我真的想真正成为一个人。” 可惜,没有如果了。他不能变成人类,他生来就为世道所不容。 天空飘来一片巨大的雷云,电闪雷鸣间,尘沙飞扬,方圆十里的土地都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两人之间的打斗,准确的说是白衣女子的进攻没有一刻停止,招招直指熹竽的要害。 熹竽呕出血的频率比刚刚高了起来,似乎有抵挡不住的趋势,这里到处都充斥了他们即将爆发的灵力,方圆几里内,尤其是她,都不会有存活的可能。 他突然退后几步,来到她面前。 梨昭不害怕死,在现实世界不就是死了一次才过来的,反正她无牵无挂的,到哪里都是一个人。 只是现在熹竽和白衣女子都有要同归于尽的想法,明明可以不用死的,现在出去一定还来得及。 “你走吧。” 熹竽咳出一口血,擦掉嘴角的血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衣女子仍对他们穷追不舍,只是刚刚大量灵力的消耗,如今她也有点自顾不暇。 “怎么走?” 她果然还是很想逃啊,熹竽轻笑。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梨昭很自然的拉住。 “快点,往哪边走,我学会了遁地诀,应该可以带你跑。” 见他没有反应,梨昭急的直催促道:“快点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虽然你们都是疯子,但是世界这么大,你好好看过吗?走,我带你走。” “梨昭。” 她愣了两秒,祖祖竟然在喊她,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啊。 不像她,只刚刚才从白衣女子口中知道他的名字,熹竽,很好听。 “为什么要带我走?”他问。 因为抱大腿,出去她必死。 “你不想和他们一样,盼着我死吗?” “不想。” 她连试了两年遁地,都没有成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我,这里的一切就能立刻结束,你们都不会死。” 梨昭:? 第三次试探? “走。”她的手因为原身常年练剑的缘故,手心有一圈薄薄的茧子,她不知道在他的手中,他们叫我的双手好像又变得很和谐。 “可是,都出不去了。” 她不解的回头望他,熹竽眸中亮的惊人,她好像一瞬间就被夺去了心智,她联想到那天他是怎么杀死那群黑衣人的。 意识消散前,她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疼痛,还没来得及呕出一口鲜血来,随后便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她死了。 她不是女主吗? 下线这么快? 梨昭满肚子的疑惑,她的魂体并没有立即消散,而是漂浮在上空看着熹竽在她死后,和那个白衣女人一起爆裂而亡。 “轰—”地一声,墙体坍塌,周围所有的建筑都夷为平地,他们也是,彻彻底底的粉身碎骨。 之后,赶来一批人,为首的男人,和刚刚的白衣女子的面容简直如出一辙。 有人欢呼,有人哀痛。不用说,欢呼的一定是亲眼目睹了熹竽的死亡,而那部分哀痛的,一定是那位白衣女子。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大都喜悦之情大于哀痛。 只有那个和白衣女子相像的男人,始终凝视着那女子消失的地方,久久不曾离去。 她的意识越来越淡薄了,都说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她没有下辈子了,她的灵体就快要消散了吧。 她好像在最后一秒看见了师父,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 虽然他杀了她,但是她好像更喜欢他呢。 头好疼,就像脑子里有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梨昭被痛醒,紧接着胸口处传来的熟悉的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竟然重生了? 穿书加重生双buff? 可是死前那股胸前剧烈的痛感为什么也带过来了?这阵痛意像是要将她的身体碾碎一般,一遍遍的席卷过她的身体。 她强撑着下床,去铜镜边照了一眼镜子,样貌没变,没有换人。 “小师妹,你醒了?” 梨昭疼的发不出声音,她的胸口像是被点了一把火,连呼吸都带上了火辣辣的刺痛感,直接贯穿到整个五脏六腑。 -- 第18页 师兄? 来人正是她的大师兄,叶孤尘。 “小师叔这次处罚你也太重了,你不过就是练剑的时候无意进了她的屋子,才没有偷看她洗澡。” 鬼信! 她竟然有了原身的记忆。 事情要从前天的每日晨练开始说起,梨昭作为内门熹芋真人座下的关门弟子,其实是可以免去晨练的。 她自小便被熹芋真人带在身边,又因为修炼资质极佳,自然是熹芋真人门下的得意门生。 虽然一直长到16岁才正式拜入真人门下修炼,但是谁不知道太微峰小师妹的传闻。 但这原身是个不上进的,空有一副好资质,对修炼却不上心,而且极好女色。 尤其是对一身白衣,有仙子般脱俗气质的云浅黛一见倾心。 这云浅黛便是掌门师祖最小的一个弟子,和她一样,也是唯一的女性关门弟子。 两人在身份上虽有相似之处,年龄上,这云浅黛也刚好大了她三岁。 她听闻云浅黛每日晨练结束后都会去灵清泉沐浴更衣,这灵清泉便是掌门送给她的宝贝。 看不看妹妹换衣服是小事,她就是想试试这灵清泉的泉水究竟有什么妙用。 可这云浅黛到底是比她早入门了三年,她的修为虽然不比她多多少,但是定力和心性却远胜于她。 师父总说她耐不住性子,将来一定会成为阻碍修行的最大的祸患,果然不假。 这不,被人抓了个正着,直接给送到了思过堂。 “昭昭,和你小师叔认个错,你怎么会偷看女生洗澡呢,还不是平日你太调皮了,是为师疏于管教了。” 作为掌门师祖的爱徒,这件事闹的动静可不小,掌门直接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这原身也是个倔的,“看一眼怎么了,我就看了两眼,还没茶壶盖大有什么好看的。” 梨昭回忆起这段时,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倒霉孩子。 实在是生活不易,美女叹气,也不看看她自己胸前几两肉,好歹在现代她还能一手掌握住。 “既然你都承认了,师父,太微峰没有太微峰的规矩,我们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云浅黛双眸含着水光,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清冷疏离感,一袭白衣委地,上面勾勒了一圈淡淡的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一根木簪缓缓倌起,额间有一鹅黄,面上不施粉黛,也难掩清丽绝尘。 她待人始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虽然嘴角勾着飘渺虚无又绚烂的笑容,却又是最铁面无私的存在。 除了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她还是如今思过堂的堂主。 “好,黛儿做主便是。” 掌门点点头,随后便拂尘而去了。 熹芋有些为难,一个是小徒弟,一个是小师妹,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他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走了。 这本书的设定怕不是有点大冰,梨昭本人都觉得,原身的形象和云浅黛的相对比,她就是妥妥一标准女配。 女配是什么?那不就是女主升级路上的垫脚石?和男主感情升温的加热器? 这云浅黛也是个狠人,直接把她带到了思过堂的悬崖,无论是什么人,只有犯了大错的例如残害师门这种大不义的行为,才有可能被送来思过堂的悬崖。 其实说白了就是,死路一条。 这惩罚也很简单,就是不借助任何飞行法器,从这山上跳下去。 要知道没有飞行法器,御风飞行那是仙人的事,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而且现在的梨昭,才炼成金丹三天! 甚至因为这次的处罚,围来了众多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内门弟子。 “真没想到,师叔是这样子的人,那我以后都不敢在外面洗澡了。” “你男的谁看你啊,给你脸大的,师叔都看美女,专挑好看的下手。” “师叔跳下去会死吗?虽然师叔祖吃了亏,但是这样的刑罚是不是太重了,毕竟师叔是太微峰的人啊...” “嘘,太微峰怎么了,那位被关起来已经将近五百年了。” 四面八方的声音窜进她的耳里,但她浑然不觉,因为她知道,跳下去,必死无疑。 “我要见师父。”她对着云浅黛提出要求。 “今天掌门约了师兄论剑。”云浅黛笑着答道。 串通好了,师父如果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替她报仇呢?算了,师父平日里下山历练,连一串糖葫芦也不舍得给她买的,怎么会替她报仇。 “好,我跳。” 第8章 第八章 之后的事情,就到了她醒来后的现在了。 按原来的剧情讲,她应该是在跳崖的过程中彻底觉醒了御风飞行,但是由于云浅黛的阻挠与不甘心,对她动了些手脚,所以才会受了伤。 而真正的梨昭,为什么又会死去,让她从而来到这里,或者她的重生又是什么原因,这就不得而知了。 她的头很痛,因为原身所有的记忆正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身体也痛,毕竟云浅黛的报复心极强,她极好胜出风头的心理是绝对不允许门内有第二个女弟子比她更出色。 “师妹,这是生骨丸,师父给的,你快吃了吧。” 少年向前两步,手中托着一个小瓶子,随即递到她手中,好像要亲眼看着她吃下。 -- 第19页 她点头应下,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配着少年送来的水服下。 更痛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修真界也如此,尤其是她断了两根骨头,这种生骨丸虽然药效奇特,但是过程却十分痛苦。 “师妹可还好?” 叶孤尘的年岁比他们都稍微年长些,一双星目剑眉,平日里看起来很严肃,但其实本性是个内敛害羞的,虽然和外貌很不相符。 “好些了,大师兄。”她弯了弯嘴角对着叶孤尘笑了笑,脸色却仍是苍白无力的。 叶孤尘知道她不好受,对于云浅黛的行为他还是愤然不平的,但辈分的原因,他也不好断然替师妹出了这口恶气。 “没关系,大师兄,以后我会注意的。”她心里一暖,师兄虽然怨她不保护好自己,但眼底里流露出来的担忧也不是骗人的。 在她的记忆里,对她最好的就是三个师兄,其次就是师父。 不过在梨昭心里,师父熹芋对她的好究竟处于何种目的,是要打上问号的。尤其是经过那件事,他们之间的谜团似乎也更大了? 熹...竽...芋 连名字都只差了一个字,还是同音不同字,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从她的记忆里,她也是刚刚才探知到,这孩子不仅喜欢美人,更准确的说是男女通吃! 她更是爱慕着自己的师父。 梨昭头大,因为从这点记忆里她都能感觉到,师徒之间不一样的情谊。 只是熹芋大致是不喜欢她的,如果喜欢,也不会把这么困难甚至是必死无疑的任务交给她了。 在她的记忆里,熹芋虽然顶着一双和她一样的脸,气质却是温柔干净的,不像那个人,那么张扬暴虐,就是个神经病。 她也,死在他手中。 她不知道有关他的任何信息,只知道按照剧情的发展,他现在应该已经被关在锁妖塔里了很久了。 而师父,原主对他所有的记忆,都是开了美颜滤镜的。孤儿人设,父母不详,天才少年,以剑入道,也是超越云浅黛在掌门心中地位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熹芋将会是下一任掌门的接任人选之一。 至于待定的原因,还是云浅黛,她是个野心包括事业心都很强的女人,在她们现代叫女强人,还是绿茶味的。 这种绿茶她可见多了,就说上了大学之后。一个大学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了,尤其是学生会的内卷和勾心斗角,搞的她整个大学生活都在乌烟瘴气中度过。 有那么一些人,在老师面前低眉顺眼的,连说话的每个字说之前都要斟酌上几分,夹着嗓子,要多柔弱有多柔弱,可是一到了同学之间,立刻就暴露出了本性,嚣张跋扈,还会博取同情,既无辜又委屈。 说的就是云浅黛。 没想到到了哪儿都有绿茶怪啊。 梨昭现在算是明白了,原主倒霉就倒霉在,和绿茶硬碰硬是不行的,面对绿茶也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干! 所以武力值是无敌的! 她真想变身龙傲天女主,立即修为精进,涨他个十万八千年,直接灭了她! 她突然找到了留在这个世界的动力,提升自己。 一个独立的女人走到哪儿都要武力值爆表! 但目前还是以养伤要紧。 这生骨丸虽然过程中崎岖了些,但是效果惊人,才短短半月余,她身体的伤就养好了,只是目前为止,她身体因为幼时的亏虚没有得到良好的补足,所以越往上,修炼越难得到精益。 简而言之,她就是虚的。 伤好了大半,她理了理现在的思绪,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修炼,早日大成,逆袭变身龙傲天。 当然,更重要的是,熹竽。 离她被送进锁妖塔还有三年,三年间,如果她真如传言中那般天才少女人设,一定可以修为大增。 到时候,不仅可以保住命,还能顺便把他也带出来,岂不是美滋滋。 然而想的容易,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她发现了一个大麻烦。 她所处的门派算得上是现今五大派系中最大的一个。这五大派分别是苍岭派、玄真观、凌云殿、浮屠门、清真教。 而这五大派主修的术法也不尽相同,苍岭派以剑入道,但也不是全部,也有部分会修一些符咒、阵法、乐术之类的。这玄真观就是个大的道观,和现在的道士差不多,擅用符咒。凌云殿用刀、枪。清真教系多为女子,擅长乐修。这浮屠门则是佛修,梨昭不想多谈,因为原身的父母便是在佛门被处死的。 再来说回她所在的苍岭派,也是出了很多位飞升的大能才能保持现今五大派系龙头的地位的。 但这也只是曾经,毕竟近五百年没有人飞升了。 苍岭派又分了三大峰,第一峰便是掌门所在的清徵峰,也是最气派最有钱的一座峰。这第二座便是大师伯独立门系后分出来的式微峰,在财力方面比清徵峰稍微逊色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胜在门下门徒众多,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她所在的太微峰,一个字就能概括。 高。 四个字。 高不可攀。 因为太高了,很多新入门的弟子因为无法御剑飞行,对于这样的高峰只能望而却步了。 所以这就直接导致了太微峰的穷迫潦倒与人丁不兴。 -- 第20页 总而言之,清徵峰有钱有势,式微峰人才济济,太微峰,荒and没钱。 师父有钱,但是全花剑上了。她的三个师兄,大师兄是个剑痴,没有业余爱好,也不去做任务换灵石,整日便是练剑。二师兄,也是众多剑修里的丹修,像这些丹药的原材料都是很烧钱的不说,一个月还要炸上十几次炼丹房,简直是现代版的“爆破专家”。三师兄更不用说了,学渣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美食,这在修真界的众人眼里就是不务正业。 梨昭依稀记起,上一世在熹竽给她的书中貌似见过一个以食入道的大能,正是因为当今世界灵力严重缺失,所以这样不拘一格的修炼方法才助他成功飞升。她隐隐觉得,三师兄日后说不定就是一条粗壮的大腿子,她要抱! 除了大腿,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变强。因为变强才能遇见那个她想保护的人,这一次她想问清楚,为什么当初杀了她? 还好,现在还有机会,还不算太晚。 正是因为那段机缘,她现在有着适合自己的修炼心法,连着试了三日,日夜不停的修炼,她已经感觉到体内的灵气波动日益壮大了些,这样不到一个月她应该就能立马突破了。 和上一世比,还早了一年。 忘了说,她也是个剑修。 只是问题就出在,她丝毫没有原身剑术上的任何技巧与心法啊! 这样修为是上去了,但是剑术跟不上,在战斗时是还是废物一个。 梨昭头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因为她还发现,她现在拥有的这把剑,她竟然连举都举不起来。 完犊子了。 当她再次找到大师兄,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大师兄,我觉得我该换把剑了。” 大师兄表示他也爱莫能助,如果单纯的筑一把剑是很简单的,但是遇见自己的本命剑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比如他,他现在的剑虽然不是本命剑,却也是当年入门师父送给他的拜师礼,他们师兄妹四人亦是如此,一人一把。之前小师妹用也还算得手,怎么突然就想换剑了? “我想变强。”梨昭坦然道。 下一秒,大师兄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显示满脸欣慰的看了一眼她,随后点点头,用一种慈祥的老父亲的眼神看着她,缓缓说道:“你这样,咱们太微峰终于要出头了!” 老天,她只想变强,不想振兴师门这样艰巨的任务啊。 “大师兄,先等等。”她残忍的将叶孤尘从幻想中带出,“你看这剑是不是有点重了?” 叶孤尘:? 梨昭:? 两人相视一笑,尴尬对视。 梨昭感觉真的很头疼,因为她要换剑这事,直接被大师兄捅到了师父面前。 救命。 “换剑?” 熹芋听完两人的解释深深的沉默了。 因为他,实在没有灵石了,一把好剑需要几千到几万灵石不等,有的甚至更高。如果有钱,谁还费那功夫给徒儿筑剑。 “等等,让为师想想办法。” 第9章 第九章 变强不易,梨昭心累。 所以师父想的办法,就是第二天送她去了清徵峰的学堂。 这清徵学院就是一般的学堂,学生大都是刚刚炼气入门或者筑基的弟子。当然式微峰也有一个学堂,比之更气派,门下弟子也更多,每年的试炼第一名也大都出于此。 但是他们太微峰不一样啊,根本没人! 自小就没上过学堂的梨昭不知道,但是她这个梨昭可是九年制义务教育教育出来的。 又要上学了! 救命! 而且作为太微峰的嫡传弟子,在座的甚至几个老师都要唤她一声师祖。 丢人! 师父究竟整天都在想什么? 梨昭心里苦,但是还不能说。要是原身稍微争点气,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拿不起剑。 一路上,她带着师父留下的任务,跌跌撞撞一路御剑飞行来到了清徵峰。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飞过来,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不要太招摇。 好像没什么不对。 她成为龙傲天女主,目前成功了一半—招摇。 这清徵峰不愧为三大峰的主峰,她是在半空中的时候就远远看见了一整片的参天古树,绿树成荫下,红墙黄瓦,处处彰显着两个字,有钱。 她来到门前,正红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清徵峰”。 路痴梨昭这次终于自己找对了地方,她表示很欣慰,但也委实被这里的气派伤害到了。 太微峰,他们师徒四人,无论严寒酷暑,只此一间竹屋。 一路向内走,里面大小的建筑不知道几千万座,犹如密集的蜂房或者旋转的水涡,这一坐坐浩雅的宫殿倒是和起伏延绵的山峦配合一致,更添了几分豪壮。 而仅仅一座学宫遍占了清徵峰的三分之一,梨昭一眼便看见了那间学阁,更准确的说是一栋楼。 比他们整个太微峰能用的面积都要大些。 梨昭酸死了。 等她成为最强王者了,非得给这个山头抢过来! “同学,抱歉啊,打扰一下。这个玄策教习是在哪一层楼的书屋啊?” 见到几个穿着白衣的弟子经过,她赶忙拉住一人问道。 -- 第21页 “玄策教习应该在三楼书室吧。” “好的,谢谢。”她柔声礼貌道谢,在这位弟子讪讪的笑容中走开。 她刚一走,后面就多了几声窃窃私语讨论她的内容。 多亏了原身太招摇了,现在不知道她身份的人几乎很少了,就连每一届刚入门的弟子,对她的光辉历史都略知一二。 遇见有人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碰上她的眼神躲躲闪闪,她就知道他们故事的主角准时她没错了。 她也不尴尬,礼貌的对着他们点头微笑,反而闹的对方一个大红脸。 梨昭深知,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一路来到学堂三楼,屋门大开着,里面有个老头。 嗯? 她来到这边就没见过老头,修仙之人本来就超出常人几百倍的寿命,样貌也保留在最鼎盛之时,所以初见白发苍苍的老人她还有点吃惊。 “教习你好,请问玄策教习在吗?”她礼貌上前,没有忘记师父交代的任务。 “我就是。”玄策起身,瞧见这位少女。 她刚要表明来意,玄策便直接说道:“我知道,下一堂课你随我来就好。” 她微微点头应下,微笑着说好。 这第一堂课的内容不能说是枯燥,只能说是非常枯燥!极其枯燥! 和师父说的玄策给你开小课根本就是两码事。教习不是玄策,小课也变成了大家一窝蜂聚在一个大屋子里上课。 这位教习倒是很年轻,但是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拿着一本炼气入体的初级教材,全文照读,不脱稿,不讲一点废话。 也不管台下几个打瞌睡的弟子,梨昭忍不了了,索性闭眼心中默念起熹竽给她看过的心法。 只一闭眼,她就立马进入了状态,周围的环境立马就变了,她正置身于一片虚空之中。 和之前的情况很像,但又不尽相同,同样是受伤,但上一世的灵力已到了化神巅峰。这一辈子她是个刚入门的金丹小菜鸡,体内灵力本就不充裕。 但是进入状态后,那股源源不断的灵力便自周身散开,从而将她整个人围绕起来,吐纳吸收之间,她恍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上次在锁妖塔内,那边根本不可能有灵力,熹竽尚且都做不到入定,更别提她了。 而今天的修真界,更是灵力匮乏,那她吸收的灵力究竟来自何处? 来不及细想,源源不断的灵力直接进入了她的灵台,像一股清流缓缓流过,令人身心愉悦起来。 只是众人都没有察觉她身边的异动,在外界看来,就是清徵峰的几位大能也看不出丝毫端倪。这股陌生的灵气究竟来源于何处,甚至流经全身,澄净透彻,又能直接被吸收的巨大的能量,竟然毫无察觉! 在旁人看来,只当她是睡着了,根本没有她此刻感受到的巨大的波动,而只这一刻的时间,她感觉她的下一个金丹大圆满就要来了。 但是现在是不能突破,如果被人知道她睡了个觉就直接结了元婴,这不是更招摇了,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罪过了罪过了。 她正准备回神切断间,一双手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虚晃了两下,刚要触碰到她的眼睛,似是有感应般,她向后微微一避,巧妙避开。 年轻的教习正一脸怒气的站在她面前,而其他同学,昏昏欲睡的也来了精神正一脸兴奋的准备看她的好戏。 按理说课堂上睡一两个都不是什么问题,怪就怪在这梨昭她是真传弟子,她是宇宙中心,她不能给真传丢人。 偏偏她又是几个真传里最能惹事,臭名昭著的那一个。 年轻的教习又是第一天上任,他自己不过也就是个小金丹,却比面前的少女足足长了五百多岁,可现在他毕竟是个教习了,既然她落在他手里,就不要怪他不给她面子了。 梨昭凝视四周,从刚刚入定到现在,不过过去了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如果她每天不吃不喝,剑术如果也能跟得上,是不是就能在三年的时间内,达到一定的高度。 是不是能提前见到他? 见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年轻的教习脸色更黑,火山爆发的一瞬间,他将手中的书本重重的砸到梨昭的桌案上,吓得周围几个弟子坐在座位上抖了一抖。 梨昭:? “梨昭!”年轻的教习怒吼出声。 “在!”梨昭被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和教习直视。 她不会仗势欺人,但她看着这教习大概多多少少也要唤她一声师叔吧,但是如今是在课堂上,她已经给了他应有的尊重了。 但这年轻的教习却不这么想,梨昭不仅上课睡觉,现在还要他来亲自唤她,在他眼里就是目无尊长。 她不想把事情搞的过于难看,回去了也不好交代。不过如果按照原身的性格,今天非得把这课堂砸了都不是问题。 不对,原身甚至打从一开始都不会答应前来。 按武力值来比,原身握不起剑,但是她是天才嘛,天才总有一项技能天赋值是拉满的,就是擅长画阵、画符。 不靠剑术,这些同等修为甚至比她高一点的人都打不过她,所以在这些人眼里,她比一个魔头还要讨厌。 “上课睡觉,是你们太微峰的规矩吗?”那位年轻的教习阴阳怪气的说道。 -- 第22页 所谓对事不对人,梨昭感觉他有点过分了,强忍住内心那股煤气罐子爆炸的冲动,恭敬的对教习说道:“您说我都可以,但师父怎么说也是您的师祖了,而且我们太微峰就五个人,担不起教习口中的规矩。” 有什么事冲她来就好,何必牵连其他人,还乱扣屎盆子在他们太微峰头上,说太微峰不就是说她师父吗? “你!”年轻的教习涨红了脸,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结果她却拿出身份压了他一头,他心里怒气更旺,但又害怕得罪了太微峰那五个不好对付的,气的咬牙切齿,只能忍气吞声地说了好几个“好”字,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恰好也到了这节课下课的时间,年轻的教习顶着梨昭似笑非笑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夹着课本仓皇而逃。 这第二节 课,终于是玄策教习带的第一节课了。 玄策教习之前也是掌门座下的第七个真传弟子,和熹芋算是半个师兄弟关系。至于为什么是半个,是因为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逐出师门了,现在在学宫做一个普通的教习工作。 既然师父能让她带着任务联系他,侧面上也说明了,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至少也不会像上节课那样被针对。 梨昭没有为难那个年轻的教习,一是他资历尚浅,教书的水平确实也就那个样子,她虽然上课没有真的睡觉,但是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在睡觉。 在一定的意义上,她确实没有遵守他的课堂规矩,但是他确实也打扰了她刚刚的悟化,既然谁都不愿意道歉,就互相抵消了。 第10章 第十章 玄策教习来的极早,在她看来就是提前进教室,下课还喜欢拖堂的老师。 这种老师虽然负责,但是不受学生欢迎。 玄策主教的就是剑术这门课,剑术虽然实战的要求比较高,但是也分理论和实践课,一般前一个星期都上理论,后两个星期实践,交替进行,毕竟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然而今天的第一堂课,地点直接定了后山的小树林里。 她感觉自己好像开了个小后门。 所以,上头有人就是好。 玄策教习没有过多关注于她,就像两人之前不认识一样。 树林之内,只有十几个白衣弟子,她为了掩人耳目,也换了一身内门弟子的白衣,虽然没有多大的用处。 因为她一出现,就有几个弟子交头接耳着窃窃私语起来。 “今天的课,就是练习怎么拔剑,握剑。”玄策亦是一身白衣,仍以一副老者形象示人。 底下窃窃私语的人多了起来,有人嘀嘀咕咕带着疑问终是问了出来。 “教习,我们都是今天刚升上内门的弟子。” 外门的众多弟子和普通人无异,所以他们每天要做的事就是练剑,这些拔剑和握剑他们早已练了无数次了,自然就有人不服了。 玄策一语不发地转身过来,双手背在身后,挑起一柄剑柄,翻腕拔剑,剑身在空气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剑光。 而玄策周身的气势立马变得凌厉起来,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一群人立马变得哑口无言了。 因为那剑他们几乎都未看清,便已出鞘,这样快的速度,简直是他们练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 “看清楚了吗?” 众人不语,惭愧地低下头去,只有梨昭一人,不卑不亢的站立着,仔细揣摩起玄策刚刚的动作。 “看清了。”她立于人群之中,坚定又肯定地出声。 “好,你把动作给大家做一遍。” 玄策赞扬的点点头,将手中的剑直接扔给梨昭。 她一把接过,这几天的练习臂力还是有一点效果的,起码抓着剑的双手不再抖的厉害了。但是她现在还是不能单手持剑,压力大得很。 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她身上了,可能这就是女主光环? 她将剑塞会剑翘,对玄策施了一礼。脑海里慢慢回放起他刚刚的动作,然后她双手握住剑柄,竟然将玄策拔剑的动作分毫不差的做了出来,虽然是个慢动作。 空气中仿佛又凝滞了一般。 刚才取笑或者在背后议论她的弟子,不得不承认,师叔她也太帅了吧! “请教习继续赐教。”她将剑双手承上,递回给玄策,转身又默默退回至众人身后。 表现的机会不能太多,切记张扬,也要给其他人展示的空间才不会拉满仇恨值。 玄策点点头:“动作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你的出剑姿势还不够利落,臂力问题比较大,多加练习速度就上来了。” “谢谢教习。她是真心感谢给她指出缺点的教习,这堂课下来她真的受益匪浅。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早中晚都练习挥剑一千次,一天三千次,能够做到,我相信就会有很大的进步。” 玄策斟酌着开口,好友和他说过,他这小徒弟最是玩闹,耐不住性子,不妨严厉一点。可他天生不敢对女人说话,更别提严肃一点了。 “好。” 梨昭握紧了拳头,她在心里起誓,一切都是为了变强! “等你做到挥剑流畅,握剑自然之时再来找我便好,今天的课到此为止。” 梨昭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让她提前下课的意思? -- 第23页 “是教习。”她再次抱拳施礼,拜别教习。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成功的从大课走后门走成了私授。 走出清徵峰,她一路御剑飞行直接回了太微峰上她的小破竹屋。虽然和清徵峰富丽堂皇的宫殿没有丝毫的对比价值,但这里就是她的一方天地。 三位师兄和师父住的都比较远,五人之间互不打扰,一个人活得自在,简直就是社交人的福地。 回到住处,她先是在门前的院子里练了一会挥剑,多少次没有数,但几个小时下来,妥妥的是超过三千次了。 教习的目标是一天三千次,分三个时间段完成,但她一次性做完并未感觉到过分的疲累。 大师兄得知她要奋发图强练剑之始,便送来了他精心炼制的强身健体丸。虽然功能没有它的名字那么强大,但是却能保证长时间的运动之后,能够有效缓解肌肉的酸痛,更加联系了耐久度。 这玩意要是在她们那边有就好了,这样再也不用因为跑完八百米体测之后,腿疼的蹲不下来了。 原身的天赋值其实是拉满的,虽说这臂力不行,但是耐力过于强大,像她这样的前期不行,但一旦发育起来,绝对不容小觑。 一个星期后,她再次来到了清徵峰。 “练成了?” 玄策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也不知是少女的轻视还是其他什么另有所图,就是好友熹芋当年联练习握剑挥剑,也花上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嗯。”她微微点头,不骄不躁的性格让玄策很满意。 “好,那你接下来,可要看清楚了。” 话音未落,他的剑已经铮然出鞘,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空中划过无数道剑气,这剑气凌厉又强势,似乎要把空气划成无数道小口子,空中火光乍现,星星点点见,玄策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以一个漂亮的收尾戛然而止。 这只是一套很简单的剑法,玄策已经挥完了,她的脑海就像一台现成的录像仪器一般,此刻正在一帧一帧慢速回放起他刚刚所有的动作,包括任何一丝的小细节也没有放过。 玄策做完一套动作,并未立即说话,担心打乱梨昭脑内的思考。他静静等了一会,见少女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才出声提醒道:“看清楚了吗?” 梨昭不语,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她单手握住剑柄,剑随鞘出,一气呵成。 等手握上这把剑的一瞬间,她的大脑像是有了意识般,又一幕幕地回放起了玄策所演示的每个动作,她的手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不自觉地挥舞着,完成了整套动作。 由于前段时间的臂力练习,她这套完成下来,几乎和玄策做的分毫不差了。 玄策抑制不住心里的震惊,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的太多,只是赞扬的抱了一拳,自嘲地说道:“他日必定前途无量,大有所成。我已经不适合做你的老师了。” 梨昭不解,只以为做的不好,玄策不开心了。 “教习不愿再教我了吗?” 玄策坦然一笑,“在下的水平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剑术更高或者,你自己就是你的老师。” 他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梨昭没有看清,便又消失不见了。 “好,这段时间多谢教习的教导。” “小友言重了。” 玄策走后,她在林中又将这套剑法挥了上千遍才肯罢休。 好像也不是很难,她之前一次也没有看见过这套剑法,玄策教习虽然嘴上说着这套剑法是最基础的,但是看完她之后,便表示教不了她,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她不再多想,直接御剑飞到了师父住处,今天就要把这件事问个清楚。 熹芋正在药田里锄草,傍晚的夕阳下,少年长身玉立,一身白衣,俊美的脸庞,白皙的皮肤衬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目光锐利深邃,棱角分明,却不会给人压迫的感觉。 他的气质干净到透明,像是一张纯白的纸。尤其是那双在长而卷的睫毛一下像清晨的朝露一般干净而透彻的双眼,泛着淡淡的幽光,更显飘逸出尘,就像一个真正的仙人,不,是完美的神。 自古以来,真神创世,所谓人妖仙魔,皆是出自真神之手。而真神又拥有着最完美的身姿与容貌,说的就是熹芋这样的人。 也叫老天给饭吃。 她不是羡慕,因为她也经常自恋的以为,自己也是天神一般完美的容颜。 每次见到熹芋,她就不自主的想到另一个人。那个和他一样有着天神之貌的老变态,明明有着一模一样的样貌,性格和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昭昭?今天有空来找师父?” 梨昭还站在一旁发着呆,熹芋的这声才将她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师父,徒儿今天学会了玄策教习的一套剑术,也得到了教习的赞扬,但是教习说他教不了我了。”梨昭摸了摸背后的剑柄,略带心虚的说道。 “哦?昭昭可否挥给为师看看?”熹芋温声说道。 她点头,剑已出鞘,一套舞完,梨昭站稳,等待师父赐教,还没注意到药田里的药草大大小小倒了一大半。 而刚刚,根本没有大风经过,这些药草竟全部都是被她的剑气所伤。 熹芋眸光流转,示意她看向地里的药草。 梨昭随着师父的视线看去,心里大叫不好。 -- 第24页 完了,师父一定要叫她赔钱! 等等! 她的剑气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伤害了!左思右想,她不过才是个金丹小圆满。 “你可知道昭昭,这玄策以前是我的师兄,他的剑术曾经是我们师兄弟几人里最优秀的,而他教你的这套剑法,是他一生穷尽所学,自创而成的。” “所以你能将他的剑法练至这般,在他看来确实无人可为你的老师了。” “不过—” 熹芋卖起了关子,她也不着急,静静听他说下去。 “为师倒是可以,不过,昭昭。等你学会了为师所有的剑术,若想成为最强,你也要自创自己的剑法,你明白吗?” 她怎么不明白,不论是师父,还是玄策教习,他们都有自己的剑意,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的剑意,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梨昭郑重的点了点头,刚要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师父说道,“我这地里的药草今天遭此非难,昭昭可要怎么赔师父?” 第11章 第十一章 吸血鬼! 周扒皮! 葛朗台! 熹芋算了一下,她赔完灵田所有的药草加上因为药材缺失而造成的丹药漏缺,大概需要十万零七百灵石。 这些不仅都算在了她头上,包括之后的灵田修缮等等也是她的活了。 梨昭的心好累,还不如回去上学呢,就只要考试就好了,现在还变成了体力劳动。 而切这十万灵石,美其名曰给她抹了个零头,她现在全部的身家加起来,连300都不到! 为了三年后不被送去送去锁妖塔,她就必须得在三年内达到炼虚,听起来很不现实,但是只有达到炼虚她才有资格另立支系,下山历练。 所以,这十万灵石必须尽快还完,她不仅需要所有的时间来修炼,现在还多了一个任务,赚钱。 要知道,在清贫的剑修眼里,赚钱比修炼可难多了。 宗门内确实会有放榜的任务,比如下山捉妖,帮助山下的百姓,或者是本派内修缮建筑等等都是可以换取灵石的,但是问题就出在,这些任务,最多的不过也就30灵石,就算她每次都能抢到这些任务,至少都需要三千三百三十三天,折合下来就是九年...... 到时候她都死成骨灰渣渣了。 这条路算是断了,她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师父那边说不过去。她现在算是看清了,老狐狸我是坏的很,万一她跑去求情,师父过早地送她去锁妖塔,就是真的凉凉了。 整整三天,没有任何思路。 她白天去练剑,晚上回来继续吸纳灵气,十万灵石的事却毫无进展,而且因为心里有着这件事,做其他的事总是心不在焉的,连剑意都比前几天倒退了许多。 第三天晚上,梨昭蹲在竹屋的床上,一脸的愁眉不展、仇深似海的顶着师父送的那把剑,左右是想不出办法了,不知道这把剑能卖多少钱? 第二天一早,她就下山了。 按理说,派内弟子下山之前都要去敬事堂领一块准许下山的牌子作为凭证,但是她不行啊。 她是下山去卖东西的,这件事被宗门知道,一定会大放阙词说她败坏门规。虽然只有这一把剑,但是后山竹子那么多,随便一块不能当棍使? 山下有一个小城镇,这里住的大多是些稍微有些灵力修为的普通人,因为住在苍岭派的地界之内,自然受到了山上修仙人士的庇佑。 这里的人食五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一和外界不同的事,便是他们的货币流通使用的是灵石。 而且这里的人吃的东西,因为土地有或多或少的灵气流动的原因,食物也沾染了灵气,吃这样的食物就有了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作用。 她来到一处铁匠铺。 “大哥,你看看我这把剑能卖多少灵石?” 那撸铁的大师傅并未抬头瞧她一眼,随口说了句:“一百。” 嗯? “就值一百灵石吗?”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不然呢?在我眼里都是废铁了,要卖就卖,不卖走人!” “卖。” 梨昭拿着100灵石走出铁匠铺,来到集市区。 这座小城这几年发展的不错,街道两边叫卖吆喝声不断,看起来很是繁华。 她沿街来到一家酒楼,听闻这家店的八宝饭是一绝,她这人就是喜欢糯唧唧的甜食。 梨昭走进店面,不算大,但是店家和老板颇为和善,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她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店小二立马上前招呼她:“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给我来一份你们家最有名的八宝饭,另外再上二两竹叶白。”她如是说道。 “好嘞。” 那小二笑眯眯地替她倒上水,便进了后厨。 她刚才看见菜单上的一份八宝饭是要20灵石,再加上她的竹叶白,一共是30灵石。可以说并不便宜,要知道20灵石大概可以买到10担的灵米,而10担的灵米又可以做出近2000份八宝饭。 黑! 梨昭环顾四周,只要是进店的客人,几乎是人人一份的八宝饭,可见其畅销程度。 不过一会儿,那小二便开始上菜了,她手里资金不足,其实还有好几道肉菜她也想尝一尝的。 -- 第25页 刚蒸好的八宝饭,油润光亮,柔滑微黏,散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好似对味蕾的挑逗。好的八宝饭,不烂不散不腻,店家还在八宝饭上淋上了一层糖油,糯米也是选用的血糯米,看来是个讲究人。 她尝了一口,糯米里还有若有若现的豆沙,细腻香甜,没有一点豆腥味。内里还有蜜饯和干果,用酥脆更显绵密,用酸甜消减甜腻。 绝! 梨昭觉得这一碗八宝饭似乎还有种独特的清香,但是她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出这是什么香味。 她放下筷子,倒入一杯竹叶白,入口的一瞬间,她眼前一亮。 没错!这竹叶酿的酒,也带了微微的竹香,和刚刚的八宝饭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不禁大胆猜测,这道八宝饭应该是在竹筒里煮出来的。 她付了钱,直接去了后厨。 “店家,八宝饭里是加了竹叶吗?”她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那店家大为震惊,又看见梨昭身着苍岭派的门服,自然不难猜出她的身份,立即恭敬的说道:“不瞒小真人,我们老家那一带常用竹筒蒸饭,米饭自然就带上了一股竹子的清香,颇受当地人喜爱。后来迁延至此,偶然发现糯米饭在竹筒中蒸熟再做成八宝饭也很受欢迎,便才有了小店的雏形。” 梨昭拜别店家,带着剩下的70灵石没有直接回山上,而是径直去了一家粮食铺子。 她进店先是要了十担血糯米,又买了一些干果蜜饯,和老板抵押了一部分欠款,下月初来还。 梨昭爽快的付完70灵石,悄悄回了竹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夜幕星垂,几只无聊的夜鸦已经低垂地飞旋在半空,随时准备着夜间的捕猎计划。 她这次夜猎,也是带了任务的。 梨昭准备去会一会她那足不出户,不务正业的三师兄,司马悟。 司马悟一点也不人如其名,一点也不司马。他不仅拥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的如同上好的绫罗绸缎一般,令女子都忍不住嫉妒起来。秀气的柳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挑,更具一番独特的风情。 梨昭差点以为是个师姐。 难怪原身最喜欢这位三师兄,原来竟是这样一位大美人。 她走上前去向司马悟施礼,这才近看清了些他白皙胜雪的皮肤,在月光的映衬下,似乎泛着莹莹月色般的白光。 “三师兄。”她施完礼,微微后退一步,回到让人舒适的交际距离。 “小师妹何事竟然得了空来我这里?”司马悟话语声平而柔软的开口道。 “梨昭有一事相求,不知师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但说无妨。” 真是个温柔的美男,她对一切温柔都没有抵抗力,现在又因为有求于别人,一时间变的不好意思起来。 “是这样的三师兄,前几天我把师父的一块灵田弄坏了,要花十万灵石来修缮,现在还差上一点点......” “还差多少?” 司马悟依旧是那副眉目舒和的样子,声音和煦无波地问她。 “一点,还差九万九千零七十。” 司马悟:....... “不不不,三师兄。”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来和你借钱的,我是想问你借一点灵草灵药。” 三师兄不喜修炼,便在这整个太微峰上开垦了许多灵田,几乎半座山都是他的地盘,当真是他们这太微峰顶真真的大“富人”了。 而且他的灵田除了培育些带了灵气的食物,便是些灵草灵药,大多用于炼丹所需。 “好,要多少师妹自己拿便是。”他不假思索的点头,伸手指了指屋外一大片的灵田。 “再要些蜜饯和干果可好?”梨昭心下大喜。 “没问题,在仓库,师妹随我来。”司马悟温言细语般像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拂。 “爱死师兄了!” 听见小师妹的肺腑之言,司马悟是又欣喜又无奈,欣喜的是小师妹之前一直把他当师姐,虽有亲近,但是什么事都自己撑着,不爱找他帮忙。无奈的是,她完全可以找他借钱,反正他还有很多钱其他两座峰流通,欠款也还没有追回。 小师妹就是什么都不说,也要硬撑着。 诶— 司马悟长叹一声气。 梨昭:你没说你有钱啊? “这些都是师妹的,想取多少便是。” 他指了指仓库里满满一箱箱的干果和蜜饯,以及窗外一整片的灵田。 梨昭顿了顿,问道:“现在可以拿吗?” 司马悟点头,嘴角弯起一个风清月明的微笑,“其实,师妹想要钱,师兄也是可以......” 还不等他说完,就被昭昭打断。 “不用不用,这些就够了。” 一溜烟,小丫头跑没了,灵田里已然出现了她忙碌的身影。 司马悟摇摇头,有点苦笑不得的看着小师妹远去的背影。 第12章 第十二章 她这次是带着任务的,灵草灵药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她只要能够美容养颜的。 干果蜜饯虽然没有什么差别之分,但是用灵气培育的干果和蜜饯,味道自然也会更好。 尤其是后山的竹林,她别的不多,就是竹子最多!而且因为她能够吸收运用无穷无尽的灵力,她的山头上的东西都要长得更茂盛一点。 -- 第26页 再大胆的猜测一番,是不是她做的食物效果会更好一点? 如果在烹饪的过程中再加入她转化而成的能够直接为人所吸收的灵气,那是不是代表这道药膳的功效会事半功倍? 没错了,她这次就是要做梨昭版改良八宝饭。 借鉴老板运用的竹香,味道有了。再加上她特有的食材和灵气的转化,那这成了一道美容养颜的药膳! 如果她想的没错,她的灵气和这道药膳,很有可能直接让这道菜成为整容界的一道巅峰力作。 事实也证明如此。 她果然想的没错! 这道八宝饭出锅的那一瞬,色香味不仅做到了俱佳,她就是路边随便找来一条普通的狗试了一下,那狗看起来都变的眉清目秀了。 药力之强,可想而知。 这苍岭派女修数量众多,并不比男修少,尤其是那两大峰,大多也是下面城里家里有些小富小贵的送上来修炼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她的美颜八宝饭打出知名度来,销量自然不成问题。 隔天,她带着十份美颜八宝饭直接去了清徵峰。并未行至山门前,而是直接在门前三里外支了个小摊子。 路过的几个女修,见到她的身份自然不敢上前,梨昭师叔的这张脸,在各门各派中,虽然是顶尖尖的存在,但她那性子谁也担待不起。 “小妹,过来看看,不好吃不要钱,美容养颜的八宝饭叻。” 梨昭叫卖了一圈,没有效果。 整整一上午,她的摊位不仅无人问津就算了,就连后来上山的无论是女修还是男修,都绕着她走了一圈,直接绕到后门去了。 梨昭:我是鬼? 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在半道抓了三个女修回来。 那三人瑟瑟缩缩地蹲在地上,抱着头,对于她勺子里的八宝饭始终不肯多看一眼。 其中一个更加过分,娘们唧唧的呜呜呜了好一阵子才不情不愿的哭诉道:“师叔饶命!我们从没得罪过师叔...要说得罪,就是以前跟着别人在背后议论过师叔的事迹,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这头哭完,那个又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够了!”梨昭怒了,“尝一口就放你们走!不是毒药,就是泻药而已。” “我吃!” “吃吃吃!” 那三人争先恐后的上前,抢着分完了一碗八宝饭。 一开始抢是因为听见梨昭的威胁,想着吃完便能走了。 后来纯粹是因为,这也太他妈的好吃了吧。 她们以前还未修炼之时,也还是比较重口腹之欲的,只是后来筑了基,入了门,普通的食物反而会对他们的修炼不利,渐渐的需求也就小了。 只是这么好吃的八宝饭,她们还是第一次吃上。 “还要吗?”梨昭问。 “可以吗师叔?”三人小心翼翼问道。 “当然。” 梨昭大方的拿出三碗八宝饭,口中念动口诀,一秒加热,送入三人手中。 三人又是一番狼吞虎咽。 这碗下去,不知道是不是三人的错觉,总感觉身体开始出现了某种变化。 肌肤之间像是分泌出了什么东西,黏黏腻腻不说,味道还很臭。 三人尴尬对视,又异口同声发出了尖叫。因为此刻三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许多黑色的散发着臭味的黏液。 用手一抹,当下一个女修就对着空气yue了起来。 梨昭端出准备好的一盆水,示意三人先将脸上的脏污洗净。 那三位女修也顾不得了,直接捧着水洗了起来。下一秒,更加令她们惊喜的事出现了!她们的脸,尤其是皮肤!就像重塑了一般,或者更准确的说,就像脱了壳的鸡蛋一般,变得光滑细腻起来。 虽然修炼之人的皮肤确实会比普通人好上一点,但也不会好到这样的地步。 那三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分明就是师叔八宝饭的功劳。三人顿时感到一阵羞愧,争抢着要给梨昭付钱。 梨昭也不恼,只是拒绝了她们付钱的要求,不过仍是严肃的说道:“钱就算了,你们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只要帮我宣传便可。” 那三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便立即马不停蹄的上了山门,和自己的好姐妹宣传梨昭的美颜八宝饭去了。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等着交易,而目前的八宝饭只剩下了六份,这是她特意制造的效果。 那边清徵峰的女修一开始还不相信会有这么神奇的美颜之物,但是在看见那三位女修的面庞之后,心里便打起了鼓。 如果是假的,三人的脸在这是不假,这三人也没必要大费周折去骗人。但万一是真的,别人都变好看了,那自己还这样的话... 想到此,已经有了几个动身前往山门的女修了。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紧接着就是无数个。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梨昭赌的就是她们的攀比心理。 果不其然,一时间她的摊位已经聚集了上百位女修。 那三位尝过甜头的女修也顾不得身上的不适与黏腻,还在现场继续吹着梨昭的彩虹屁来。 先到先得,她剩下的六份美颜八宝饭几乎一瞬间就被抢购一空了。 -- 第27页 那抢到的六人也不扭捏,立马在现场就实验起了美颜八宝饭的效果。 和那三个女修的情况大致一样,吃下去的一瞬间,那六人的皮肤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场的女修这可坐不住了,直言道:“师叔,明天还来吗?” “还有吗师叔?” “师叔,我给你预定。” 梨昭摆摆手,表示她随缘出摊,“因为原材料比较难以获得,大家有需求可以来太微峰拜访,留下定金即可。” 她刚刚的六份美颜八宝饭售价并不便宜,一份1000灵石,但是效果是有目共睹的。一些不太富裕的女修咬咬牙也能买下,但是在清徵峰的,没有不富裕的。 她的定价虽然是1000灵石,但是提前交了定金的。 一份的定金是100灵石,取货时只要付满800灵石即可。 资金不够的,可以分期付款,六期之内没有利息。 晚上回到竹屋的梨昭大致算了一下,光是一下午收到的定金,就足有八万!所以她当时为了赚钱,设定的十万这个小目标还是太小了些。 不用一星期,她的债就能还清了。 整个苍岭派,不仅在女修之间,就连男修们也听说了梨昭的美颜八宝饭。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也有了络绎不修的男修前来拜访。她每天除了修炼都在熬夜加班赶工。 供不应求的后果就是,梨昭宣布暂时停产了。 理由:原材料不够了。 师父的十万灵石早已还清,她现在自己身边还小存了十五万,还剩下一笔订单没有交。 自从美颜八宝饭在苍岭派打响了第一枪,外面虽有无数效仿的,却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得到梨昭的效果。就连以炼丹制药闻名的玄真观也做不到这样的境界。 外界对梨昭的评价向来是褒贬不一,不过她也不在乎。 她的美颜八宝饭只对内门销售,外面那些嫉妒的人就是想吃也吃不到,气死他们算了。 了却了这桩债务,离她成为最强王者还剩下了两年零七个月。她需要用剩下的所有时间来好好修炼了。 太微峰近来很是热闹,起因是苍岭派四年一度的试剑大会即将召开。近日山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各地的能人异士,颇为壮观。 这苍岭派的试剑大会和一般的内门弟子试炼又大不相同。一般的试炼大会一年一次,仅门内弟子参加,但是苍岭派作为修仙界的龙头门派,举办的试剑大会四年一次,受邀参加的有五大派系,还有其他各门小派,包括一些散修。 而每年前三位的奖品都十分的丰厚,这也就吸引了很多外界的修士前往历练,只是入选需要达到一定条件才行。 而梨昭今年是没有资格参加,只是因为她还未到化神。 她在太微峰几乎也做到了足不出户,每天的任务就是白天练剑,晚上引气入体。 近来,那股源源不断的灵气似乎有些压不住的迹象了,这些天她一直用修为压着,剑意还未练成,一旦化神,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太微峰山后的竹林内,梨昭挥剑,一招一式,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明明是一样的招式,在师父的剑下,那剑意就像有了灵魂一般,流畅通达。而在她手下,初见觉得气势浩大,却只是狐假虎威,远远没有自己的剑意。 她颓废的将剑扔在地上,整个人躺到被剑气击落而在地上落成一片的竹叶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又做了这个梦。 上一世的,她被送到锁妖塔那天,遇见的所有的事情。 一直到最后,她死了,还是没能看清梦中少年的样子。 有时候她总在想,如果不是有一个翻版师父在她眼前,她对他的印象好像越来越模糊了。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要将他们斩断一样。 第13章 第十三章 梨昭惊醒,恍惚间看见脸上贴了个白衣男人,她朦胧着双眼,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是熹芋。 一瞬间,以为是梦里的少年,来到了她身边。 “师父。”她坐了起来,头有点晕,等供血充足了再慢慢站起身。 熹芋没有说话,见少女起身,他脚踩地下那把被少女扔在地上的剑,梨昭堪堪接过。 她现在已经能做到轻巧的握起任何一把剑了。 “打。” 话音未落,少年的剑风已经袭来。 师父认真严肃起来的样子,她也是第一次见,慢慢与印象里的那个人重合了。 “专心。” 她堪堪接过一剑,下一剑又迎了上来,这一剑比上一剑气势更胜,一剑挥来似乎要将她身后的一片天斩断。 她刚一晃神,躲闪不及,被这阵剑意伤到,直接呕出一口鲜血来。 倒是这份疼痛,让她的心绪暂时整理清明,恢复了几分神色,她稳了稳心神,开始发起她的进攻。 几个回合之间,看似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剑意却大不相同。 只有梨昭最清楚,她招招都至少用了三成的功力去避让这些剑气,这就直接导致了对方给她十成的剑气,而她只能打出去七成。 到最后坚持的完全是她的耐力问题。 “坚持。” 熹芋不该是这样的语气,强硬、冷漠却又微微生出了些反差的温柔感。 她没见过的这样的师父。 -- 第28页 在她的印象里,师父总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和他的性格一样,虽然平时贪财了一点,但是对他们师兄妹四人却是极好的。 今天他虽然身着白衣,眼神却锋利至极,看一眼都像被一记冰刃击中一般,令人心生寒意。 她所学的招式几乎都来自于他,但今天,这招招在他手中都挥出了不一样的气势。 剑意里似乎还隐忍着嗜血般的肆虐与嚣张,他的每一剑都利落分明,手还未动,剑已落下,连空气中流动的风似乎都被他的剑气挥成两半。 他奋力一跃,一剑起,自上而下犹如破竹之势,剑落,徒留一地被剑气碾碎的落叶,被风一吹,扬起阵阵尘埃,飞向远方。 “想参加试剑大会吗?” 熹芋收剑,向她慢慢走来,倒转剑柄,将他手中的佩剑递给梨昭。 梨昭不曾见过这把剑,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带着它,今年的试剑大会必须成功,我要你夺得魁首。”熹芋下达最后的命令。 她不理解,刚刚熹芋的每一招剑式和他平日的风格都有所不同,剑气更盛,剑意也更浓,自然速度也更快。 她自诩天才人设,可仍然觉得不及他三分,这样的自己远远参加不了下月初的试剑大会。 纵观来看,她现在虽然即将突破化神,可若剑气还是不够锋利,只会走火入魔。 “师父...” “昭昭,你变得犹豫了,你不该是这样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错,她顾虑太多。 在变强的道路上,她一心求胜,太过激进,反而不像当初那个自在豁达的自己了。以前的她天赋惊人,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败。 师父固然厉害,可他的年龄至今是个谜,她如今不过16岁,却已达到如此的状态。而且因为对自己越来越高的要求,受到的掣肘也就更多,她要学会的不是突破剑意,而是先突破自己。 “我明白了,谢谢师父。” 熹芋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挥一挥衣袖,一语不发离开了。 好像刚刚在这边点拨她的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梨昭怔然,一个人的性格变化也会相差如此之大吗? 她握紧手中的剑,它在手心隐隐发烫,像是给予她内心的回应一般。 梨昭想起来了。 这把剑,就是三年后,她进入锁妖塔,悬挂于塔尖的那一把。 当时她甚至以为这是一把避雷针。 只是为何,重来一次,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三年之后,它会回到锁妖塔内? 她依稀记得,这把剑的名字,叫星熠。 至于它的来历,她一无所知,只像是见到了一个很久未见的老朋友。 下个月的试剑大会,她势在必得。 就凭她是集天赋与努力为一身的天才美少女。 刚刚在过招时受的伤,伤痕早已结痂,嘴角挂着的血迹也已经干涸,她的脸色微微泛着白,梨昭稳定心神,稍稍提了提气,重新握剑。 梨昭凝神,一道结界自地面向空中卷起,将她整个人罩进一层透明的光圈内。 自今日起,结界不破,她不出界。 结界之内,没有白昼之分,四季更替,无风树静,她握剑的手越来越烫,剑身没划过一道空气就会留下一记深深的烙印,空气中像是有无数火花爆裂开来,她越来越兴奋,剑身也就更加滚烫,剑意也就更盛,剑气愈烈,她出招的速度也就更快。 脑海中,熹芋的每一次连招,她的速度渐渐和他融合了,甚至到了越来越锋利,杀气也越来越重。 梨昭闭眼,满脑子都是熹芋那最后一剑的剑意。 最后一剑,剑未出鞘,剑风已至,她□□轻轻一点,一跃而起,剑起,蓄势,随着她睁眼的一瞬,无数道白光自剑下凝聚、汇集,隐隐有爆发之势,遂即以在一种无声的沉默中彻底爆发,四周被一片白光萦绕,剑落。 如果有人在场,一定会大为震叹,因为根本分不清刚刚那一剑,究竟挥的是剑还是灵力,又好像剑气与剑灵完全融合一般,不可再次窥探。 这一剑,算是成了。 至少将他学了个七八分像了。 也正是刚刚的领悟,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化神了。 只是想象中的雷劫为什么没有如期到来?按理来说,这化神的雷劫可不算小事,若无准备也有不少修士,命丧当场。 还是说,她机缘巧合设置的结界能够躲避雷劫? 说实话,狗都不信。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深究这件事了,因为后天的试剑大会报名,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截止了。 梨昭出了结界,回到太微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其实她完全可以捏个净身诀,但是身上的衣服在一次次的剑意冲突下,已经是伤痕累累,风尘仆仆。 她换了一身白衣,虽然派内弟子身着白衣众多,但她最不喜白衣。 过于寡淡无味不说,她经常不让师父师兄省心,在外面惹事难免挂彩,一身白衣血迹斑驳,更让他们担心。 所以她常常一身黑衣,外界对她的印象便更加不好,因为黑是妖魔的化身。 加上前段时间她发明的美颜八宝饭,不对外出售,各门各派对她有了不小的意见。 不过在梨昭看来,美女的事少管。 -- 第29页 下山的路上,她遇见了大师兄,叶孤尘。 “大师兄。”梨昭御剑降落在地面,和叶孤尘打招呼。 “师妹,我正好要去找你。” 叶孤尘从乾坤袋内摸索出几个瓶瓶罐罐,塞入梨昭手中。 “这是我和你二师兄、三师兄还有师父给你连夜炼制的丹丸丹药,战场上不要硬撑着,一旦感觉体力不支就要嗑药,管够。” “好。”梨昭接过,心里暖暖的。 可惜她上一辈子和三位师兄的关系还不太熟,就被师父流放到锁妖塔内了。 “还有师妹,师父他已闭关,这次让我给你带句话。” “师兄请讲。” 梨昭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叶孤尘一改往日和煦的神色,神情威凛了三分,正色道:“师父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各门各派,你见过的没见过的招数,第一,不要轻敌。第二,散修之间心术不正者,小心暗算,不要把人想的过于美化。第三,记住自己的初心,你面对的不是朋友,而是对手,每一剑都要用尽全力,你出招越快,对手就越没有反击的余力。只有正视每一位敌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梨昭静静听完,点头默认。 每一年的试剑大会,每门每派,都不能做到带出来的弟子最后都能安然无恙的回去。因为你一旦上了擂台,你的生死完全就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了。 所谓优胜劣汰,一直是自然界的法则,修真界也不例外。 梨昭再次和大师兄拜谢,带着三位师兄和师父的爱意,去往了位于清徵峰所在的报名地。 这试剑大会的报名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要先去清徵峰的管事堂先去缴费,100灵石一位。化神及化神以上的都可以参加,但是目前这个巅峰的人数也不是很多,便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缴完费便是要来签字画押,立下生死状,每年都有不少的众门弟子身亡。虽说点到即止,但是谁下手没个轻重的也控制不住。 裁判席主要就是五大门派的几位掌门以及长老,还是能够保证一定的公平性。 梨昭一直飞到清徵峰的管事堂山门前停下。 此刻报名已经接近了尾声,这一届清徵峰和式微峰都为了今年的试剑大会培养了不少的人才,就是为了后天的厚积薄发。 梨昭穿过人挤人的报名现场,嘴里时不时轻柔的喊一句“借过”。 等到她交上自己的身份名牌,几位管事和人群里又再一次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第14章 第十四章 “太微峰今年也派人来参加了吗?” 众人闷着声音窃窃私语道。 梨昭装没听见,等着管事办好程序。 签字画押,一切手续办完。 人群里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那位......竟然化神了?” “对啊,上次看见好像还是金丹。” “我也是化神,奇怪?我怎么看不出她的修为?难道她的修为竟还在我之上。” 这位说话的辈分也不算低,正是清徵峰掌门座下大弟子的徒儿,和梨昭算是平辈。 他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化神,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存进。 这不可能? 众人带着探究打量她的目光越来越多。 “你确定她可以吗?上次她可是被浅黛师姐师叔直接打出掉下悬崖了......” “她不要命了吗?就算真的化神了,根基还不稳固,万一走火入魔,所有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都说小师姐是天才,我赌她赢。” 毕竟短短三月之内化神,好像不是人能做的吧。 真不错,梨昭心想,这人群里面竟然有帮她说话的了。 上次她卖的美颜八宝饭,也不是没有用处嘛。 将名单交了上去,就只要等待明天的比试即可。 每个人的顺序都是打乱的,运气好的连着几场分到的都是修为低的对手,便能在台上多待上几天。待的时间越久,分的奖励也越是丰厚。运气不好的,可能第一天第一场就能下台了。 这第一日,她便排到了玄真观的一位弟子。 这女子... 竟然是她。 那日,和她们三人同归于尽的白衣女子。 她竟然是玄真观的弟子。 三年前的今天,就已到了化神后期,三年后,她的实力却远不止炼虚,梨昭不理解,难道这也是个天才人设?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就是原书中的女子呢。 几乎没人认为,这一场梨昭会赢。 包括看台下,三位看好戏的师兄。 这沐禾霓,便是玄真观掌门的大女儿,自幼便承袭了掌门和掌门夫人的衣钵及所学,再加上自身的勤奋努力,小小年纪便达到了常人所不可攀登的高度。 而梨昭面前的白衣少女,与三年后又有所不同的便是她那双透净澄澈的双眸,不似当初所见那般充斥了血海深仇。 她的容貌虽然不是修真界个顶个的存在,虽称不上像她这样一眼就惊艳的大美人,但是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神态悠闲,美目流盼,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难怪熹竽会对她格外不同... 试剑台上,两种不同美貌的女子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赏心悦目,即便是她们拔剑相向。试剑台下此刻也一片寂然。 -- 第30页 梨昭并未带上师父送给她的那把星熠,而是继续选择了她那把被她典当又买回的小破铁剑,平平无奇。 相比玄真观这位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大小姐,准备的一整个乾坤袋的符咒,沐禾霓少有的脸红了。 玄真观擅长符术、结印等,都很厉害。所以这次的对手,她没有一丝懈怠。 当然,她也没有完全重视。 三年前在锁妖塔内,熹竽给她无聊消遣的那一整片藏书阁里所有的书,她都看过,包括那几本玄真观所谓的咒术全解。只是令人惋惜的是,这一世她好像如何在外界也找不到那些书了。 还是说,这些书只存在锁妖塔内,不得而知。 这一次,之所以不懈怠,是害怕出手太多,暴露了自己真正的实力。而不重视,便是她早已想好了那些咒法的应对招式。 她看过的所有书,不能保证百分百记住,但是九成以上的几率应该是有的。 所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她在学校背过的书比整个九年制义务教育背的书还要多,记忆力本来就好,再加上天才少女人设的bug加持,梨昭美滋滋地想。 两人在试剑台各自的一端站定。 梨昭抱拳,向她行礼,沐禾霓微微一笑,朝她回礼。 “在下玄真观沐禾霓,前来讨教。” “苍岭派,梨昭,请赐教。” 台下有几个脸熟的面孔,几乎整个山门的女弟子今天都来了。有比赛的另当别论,没比赛的都在台下。 “师叔一定会赢的。” 这位女修便是最早梨昭绑来试药的。 有人问她为什么押师叔赢。 “那是自然,因为师叔能配置出这么厉害的美颜药膳,一定还有其他让我们惊喜的事情不是吗?” 那人也无法反驳。 一夜之间,梨昭后援会就此成立。 苍岭派内,买过美颜八宝饭的女修和男修便是后援会的后备军力量。 梨昭抽剑,对着沐禾霓做了个请的姿势,一时间试剑台升起四方结界。 生死状已签,生死皆由命。 但是正如师父闭关前托大师兄带给她的那句话,只要握上剑的那一刻,无论是什么人,她都没有资格不认真对待。 “请。”梨昭垂眼,眼下一片清明。 沐禾霓出剑,很简单的一式,她剑起应下。 梨昭暗惊,她为何不使用她们玄真观擅用的符术,而是要用一年都挥不了几次的剑? 莫非她是有意要让着她? 事实证明,梨昭想的太简单了。 沐禾霓的剑术虽没有她的符术那般精湛出彩,却也是中规中矩。 但是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她必败的结局。 梨昭的引气入体速度惊人,但她的剑意进步更为惊人。 如果说她的天赋值在修炼上点满了,那么她在剑术上的造诣一定是天才中的佼佼者。 “你输了。” 短短五招之内,梨昭最后一剑剑止,剑意甚是还没挥出,剑锋已停,沐禾霓只见一道白光向她闪来,下一秒她的剑“锃”的一声,直接砸落在了试剑台下。 而这剑意才刚刚涌现,那道剑风甚是肃杀冷冽至极,这明明只是最普通的一式,为何在她手里却如此骇人!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尤其是刚刚看戏的玄真观的弟子们。 在他们心里,谁也想不明白大师姐,他们鼎鼎有名的掌门亲传,连五招之内都没应下。 这位苍岭派的小真人,真如传闻所说的那般? 不! 她的实力绝不可能仅在化神。 “我输了。” 沐禾霓很快恢复镇定神色,微微一屈,没有人发现,她刚刚为了躲避那道诡异的剑风,甚至使出了六成的内力来抵抗,伤了些本元,此时微微泛白的脸色,和腥甜的喉咙都预示着她这场比赛应该是走不远了。 “下次再有机会,用你擅长的我们再比一次,今天是我胜之不武了。”梨昭继续说道。 沐禾霓微微一怔,嘴唇微动,随即绽放一个灿烂的微笑应下,“一定。” 二师兄江聿川刚闭关出来,作为师父几个徒弟里面最“刻苦”的那一个,他终于晋升化神界。 可是等他出来一看,小师妹什么时候也化神了? 呜呜呜明明他进去之前她才是金丹初期。 呜呜呜都背着他升级了。 “小师妹现在很勤奋。”大师兄叶孤尘满意而欣慰的点了点头,刚刚那一剑,他自愧不如,虽说没又学到师父十成的剑意,但是七八分绝对是有了,他到现在不过五分。 “对,以后咱们太微峰的振兴可就靠师妹了。”三师兄司马悟不得不表示赞同,师妹送来的美颜八宝饭味道好,形色佳。 作为报酬,她又送来了好多份八宝饭,试问哪个师兄收到妹妹一样的师妹亲手做的食物不开心呢? 司马悟悟了,师妹就要宠着才能发光发亮! 梨昭收剑再次行礼,作为胜利的一方,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释然。 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今天的这场比赛,沐禾霓使用剑术大概也是同情她的实力并不相匹配。 所以,要想横着走,还得实力说话。 下午的比试,她遇到了几个同门的弟子,无功无过,五招之内拿下。 第二天的比试,她遇见了一个凌云殿,一个清真教,剩下几个散修,实力与她皆是相差无几,轻轻松松就结束了比赛。 -- 第31页 可同门里,有人看她得意,心里就是要冒酸水,就比如说这个云浅黛。 作为掌门亲传,师祖的辈分,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去参加试剑大会。 第一,这个比赛的设定本就是给一些有基础但又不是很强大的大佬们开设的。 第二,作为清徵峰的亲传弟子,想要什么好资源没有,何必参加这个试炼。 所以简单一点来说,这云浅黛来参加不仅丢人,更让人大跌眼镜。 在一众女修眼里,还是会发明美颜八宝饭的梨昭师叔更平易近人些。 云浅黛一开始压根没想报名,可是梨昭报了,她一咬牙,凭什么让她出风头,她一心虚,便也跟着报了。 冤家路窄。 第三日上午,梨昭便和云浅黛碰上了。 在师门里,她辈分不及云浅黛,但是试剑台上,六亲还不认。 就算是炼虚中后期的云浅黛,她也要搏一搏。 “请。” 梨昭礼数周全,持剑行礼,虚虚一礼。 云浅黛对她的礼数不屑一顾,早已忘了比试台上的规矩。今天掌门也在,见她这一做派,神色也不自然了些。 几个玄真观的道友聚集在一起,人群中发出了不少质疑的声音。 “苍岭派的亲传就这点礼数吗?” “别瞎说,对面的梨昭师姐和咱们大师姐比试之时,礼数都做满了的。” “对啊,梨昭师姐今天也很懂礼数。” 他们心里更倾向于这个第一日便挥出一剑定乾坤的师姐,但是今天的比试,他们不由在心里替她捏了把汗。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这第三日能留下来的大多是各门各派的一些佼佼者,在众人看来,梨昭算是意外。 所以今日她和云浅黛的比试,比第一天看她笑话的人还要多些。 吃瓜jpg. “输了不丢人。”大师兄沉声道。 似乎是想要安慰她,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对啊,她比你年长那么多的老女人了,赢了就是昭昭强,输了咱也不丢人。” 江聿川看不惯云浅黛很久了,这次小师妹和她比试,还不知道她要出什么阴招,上次小师妹就差点掉崖而亡。 “不会。” 梨昭坚定道:“不会输。” 结界缓缓升起,试剑台上两道秀丽的身影伫立。 梨昭白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却难掩姿色,神色清冷,站得笔直,似乎台下的讨论都与她无关。 梨昭拱手,对云浅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师叔,今天既然我们难得有越级对战的机会,那这次师叔一定不要放水呀。当然呢,我确实早已听闻师叔的厉害,当时在思过崖,师叔该拿出那般铁面无私的厉害来。今天在座各位修士也是大家的见证,也请各位师兄师姐指点一二。” 台下一片骇然,别看这太微峰没什么人,但是教出来的弟子一个比一个能说。 一开始众人心中对今天的比试都有了猜测,但是现今看来再加上梨昭第一天的出彩表现,现下谁是谁非,还真不好评判。 云浅黛不急着出剑,而是先运转起了灵力,单是灵力的压力她很有可能不及她。 但是她还是想的过于美好了,毕竟现实是骨感的。 梨昭剑起,紧紧盯着云浅黛灵力的运行方向,一招一式都被她的剑气轻易避开。下一秒,云浅黛祭出本命剑,这把剑可是上品灵器。 也是掌门送她的拜师礼,可见掌门对她的喜爱与器重。但是在这样的同门比试之间,修为本就超了梨昭一大截的情况下,祭出本命剑的目的无非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台下观战之人,皆发现了云浅黛的异常之举。 虽然试剑大会明令禁止外力不可干涉,但是师兄三人还是悄悄捏起了本命法器,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救下昭昭。 昭昭,比比赛第一名更重要。 这云浅黛的法器强就强在可以将周身灵力与剑气融合,做到人剑合一真正的目的,而人剑合一的前提就是天,又所谓天我归一,这完全就是等同于借助了天神本源之力。 强,是必然的。 但是对自身灵力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梨昭不仅不害怕,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她难免要装出正襟危坐的神色来应对,但心底里,她只想笑。 台下众人骇然,先不说梨昭能不能接住这一剑,倘若她能抵住这一剑攻势,对面的灵力耗尽,那她自然就赢了。 可问题就出在,云浅黛这一剑挥出,梨昭的命怕是不保。 她握紧手中的小破剑,先是扫出一阵剑风抵御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的剑气。 梨昭手握小破剑,没有轻举妄动,她在看她的出剑姿势,灵气运转规律,一招一划,一丝也不放过。 云浅黛暗喜,这梨昭畏畏缩缩,完全是一副用尽全力来抵御她攻击的样子,哪里还有其他精力出招,众人眼里的天才少女也不过如此。 她嘲讽一瞥,下一秒却愣在了当场。 这梨昭竟然在防御之中,有模有样的像她一般挥剑,运转,灵气异动之间,竟使出了和她一般无二的人剑合一! 不可能! 而且这股剑意与她的看似一样,实则大不相同。 这股灵气更纯,力量更强大,与剑气融合的更是自然精妙。甚至不像她是有意而为之地将其融合,而是这灵气本来就因剑气而生! -- 第32页 台下爆发出一声声惊叹。 梨昭手上那把不起眼的剑正爆发出阵阵白光,涌现间,璀璨耀眼至极,晃的台上台下都微微眯了眼。 云浅黛懵了,她毫无反击之力,在这道剑气的重重攻势逼迫之下,她被硬生生的摔下了比试台。 这一击,实在太强。 也没有给她留有一丝存活的余地。 如果不是师父送的灵品仙器在身,她一定会命丧当场。 而梨昭甚至都不屑看她一眼。 台上梨昭手执长剑,微微一笑,对着台下众人抱拳,“师叔,承让了。” “太精彩了吧,小师妹真棒!”二师兄江聿川激动地说道。 叶孤尘和司马悟则是一脸欣慰,昭昭可是师门最优秀的师妹,她也才刚刚发光而已,而且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评判席那边已经宣布了梨昭获胜的消息,全苍岭派的女修都激动了。 接下来,只剩最后一场比赛,就知道谁能笑到最后了。 这最后一场,浮屠门。 佛修的存在,算得是是修真界的bug,逆天。 就是道家在修真界也是可以结婚的,但是浮屠门不然,一辈子不能娶妻生子,全身心的苦修,在同等境界下,自然会略胜一筹。 而且佛修的“金罩神功”不破不灭,与天同存,论防守无人可敌。 而对面的佛修,能踏上今日的试剑台,自然也是一步一步打上来的。 结界台冉冉升起。 梨昭并未着急出剑,对面已做好防守的姿态,两人之间的动作看起来也都平平无奇。 下一秒,佛子陆叙突然改变一味的防守,而是拿出锡杖,一丝火光自锡杖顶端闪闪燃起。 “唰—”一声,火焰便迅速四窜,将梨昭整个人也围剿其中。 这火焰蔓延的极快,整个试剑台很快就烧成了一片火红,结界隔绝了蒸腾的股股热源,场下的观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梨昭垂眼,在火光的映衬下,少女黑发垂落,一双眼睛被灼灼火光映衬的发红发亮,而眼底却是一泓清水,那冷傲灵动中颇有摄魂动魄之态。等她抬眸,火光烧的更烈,衬的她面庞更加精致灵动,梨昭眼尾微微上挑。 她第一次祭出星熠剑,剑出,火光一瞬间便暗淡了下来,剑身在一片摄眼的白光中渐渐显出身形。 陆叙一手握紧锡杖,口中同时念念有词,巨大的火焰一瞬间涨的更高更快,似有不可阻挡之势。 星熠剑挑起,破空悬浮,梨昭心中默念口诀,灵气动,星熠剑顷刻间幻化为一片虚影,明明灭灭间,无数的灵气乍现,剑自无形中成形。 火为幻术,施法者灭,火则灭。 梨昭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即使这火光未免也太逼真了些。 如果她立马施法结印降雨灭火,那陆叙的锡杖就会立马来到她的身前。 这场对决就结束了。 星熠剑幻化为无形,剑意自虚空盛行,剑意更盛,一大片白光自陆叙眼前突破而进。 下一秒,陆叙头顶的金钟罩发出“滋滋”的声响。 神功已破。 台下众人唏嘘不已,尤以苍岭派的一众女修为众。 她们的小师叔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她们呢! 火光灭。 陆叙悬浮至半空中,锡杖转动,下一秒破空朝她的方向飞来,她脚尖一点,往旁边闪避过去,那锡杖竟又转了个弯,向她的方向再次飞来。 梨昭再次催动星熠剑,踏剑而起,剑身在脚下化为无形,却在下一秒于半空中凝成无数道小剑,向陆叙射去。 无数道剑光蔓延,在靠近陆叙的一瞬间,无数的剑意又汇聚成一把,直直地向着陆叙刺去。 “砰—” 台上响起一阵轰鸣般地爆裂声。 原来刚才那层金钟罩是假的! 同样也是无形之中诱敌深入,现在的才是真的! 神功终于被破! 梨昭再次脚尖点地,轻轻一跃至其中一把剑身,万剑合一,她轻巧的躲避开被剑意震碎炸成无数道碎片的罩体,一手挥剑,目的很明确,攻其老巢。 陆叙做出最后防守,锡杖离手,在空中也幻化成无数的风刃,一窝蜂地朝着梨昭涌去。 她脚下的剑再次一分为无数到剑,迎击这一个个朝她涌来的风刃,但她向前的步伐并未停止。 越往前,她开始了加速冲刺,迎着射来的无数道光刃,星熠剑又回到了手中。 这场在半空中的较量,早已脱离了结界台。 她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她手中的星熠剑,也由一把变成了两把,再分裂成四把、八......最后她手中凝聚成了一整道通天的剑柱。 “轰—” 梨昭面上笑意更盛,她松手,剑意狠狠一挥,滚滚滔天的剑意朝着陆叙奔腾而去,一整个试剑台都被这道剑意淹没了。 这就是梨昭真的实力么? 只有一个人扬起了嘴角。 很显然,大家都没从这场决斗中出来。 那试剑台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顷刻间轰然倒塌。 随之震碎的还有结界。 在场的人无不受这股灵气影响的,灵力稍微低微的也都承受不住,呕了几口鲜血。 太恐怖了! “师妹她......太帅了!”江聿川觉得体内像是有一股蠢蠢欲动的能量,恨不得刚刚他是台上那个和师妹较量的人才好。 -- 第33页 一向严肃自恃的大师兄叶孤尘也被这番场景深深的震惊住了,他呆愣了两秒,很快回过神来,继续教育师弟们,“我们该像昭昭学习,昭昭的剑意早已超过我们了。” 司马悟但笑不语,但是昭昭真的一直在给他们惊喜呢。 第16章 第十六章 试剑大会算是彻底告一断落了。 师父还未出关,太微峰的一切事宜都全权由大师兄决策。 尽管,也没有什么事。 因为她夺得试剑大会魁首的原因,这几日太微峰多了很多拜访她的同门,梨昭不爱出面,这些事便交由二师兄打发了。 她每日除了在后山竹林练剑悟道,晚上引气入体,便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了。 像往常一样,她一路走到竹林,远远便看见大师兄立于山脚之下。大师兄比师父更像一个长辈,更像父亲。 梨昭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她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走了。来到这个世界,原身也是个孤儿,这是她们之间唯一的相似之处,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来到这边。 叶孤尘虽然严肃,平时不苟言笑,总会装作一副很深沉的模样教导她和两个师兄。但是也就是那天试剑大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忙着祝贺她夺得榜首之时,只有叶孤尘一人关心她在台上受到的伤。 “昭昭,师父如今还在闭关,接下来你有何打算?”白衣少年持剑,笑意盈盈。 “大师兄,我想继续学习,变强,等师父出关。”她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片竹叶,有意无意捏在手里把玩着,说道:“大师兄,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可以用身边所有的东西作为武器,这小小的一片竹叶,也能一瞬间割断敌人的喉咙,我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昭昭。”叶孤尘想说些什么,还未说出口便被梨昭打断。 她继续说:“我知道大师兄要说什么,如果这样会变得妖族魔族一样残暴嗜血,那就算不得人了。” “人和它们的区别,不就是良知,还有本性吗。” “我不是说这个。”叶孤尘和她对视,“我希望昭昭变得更强,昭昭永远不会伤害昭昭觉得对的人,所以,我今天也是来告诉你,我们和师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叶孤尘说完,脸上竟带了几分笑意。 梨昭顿时放下心来,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大师兄,两年后的下山历练,我想出去看看。” “好。”叶孤尘出乎意料的答应的极快。 梨昭都不免懵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也跟着绽开了笑意。 “大师兄,你们真好。” 叶孤尘从小就跟着师父,小师妹也是他接触最多的女性,此时也抑制不住一脸的红晕,极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开口说道:“只是师父这次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师妹下山的事情师父是不能知道了。” “要很久吗?” “少则五十年,多则八十年。” 熹芋不知在哪里受了重伤,修为便一直不得寸进,虽已迈入大乘期五百余年,便是到现在也迟迟不能飞升。 这次闭关,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契机。 “好,我会尽快回来。” 飞升劫雷,非同凡响。 甚至等真正到了那天,需要的是他们整个苍岭派全力护法,助一人飞升。 而熹芋,作为曾经的天才少年,天资聪颖,便是五百年没有飞升,也是当今修真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乘期之内最年轻的一位。 “不过,师父说师妹若夺得魁首,他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叶孤尘突然想到师父入关前的交代,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昭昭竟然真的是第一名。 “什么?” “在思过崖下。” 叶孤尘说完便走了,梨昭并未立刻前往思过崖。 这思过崖便是她初来,原身被云浅黛陷害而摔下的崖,她不是原身,只有原身的记忆,至于这崖到底有多深,估计连原身也不清楚。 这崖下,能有什么宝贝不成? 梨昭半信半疑间,孤身一人走到了崖边。 孤峰料峭。 星熠剑出,她轻轻一点跳上剑身,御剑而下,寒风凛冽,下降的过程中连星熠剑也忍不住抖了两下,她便跟着打了两个哆嗦。 下降过程中,梨昭控制好一个稳妥的速度,避免了过度冲刺而发生意外。 她脑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她再摔一次,是不是还能回到过去,甚至更早?又或者她在这个世界,重生的契机是她的死亡?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闪而过,她也便慢悠悠地来到了崖底。 一抹熹芋的残影在崖底等候了许久。 “昭昭。” 梨昭收剑剑,刚站稳,冷不丁看见师父的影像也被吓了一跳。 “师父。” 真的只是一道残影,若不是逼真到,她差点以为是熹芋的□□了。 “昭昭,这崖底有一方福地,能有多大的造化就看你自己了。” 不等她道出心中疑问,那道残影就立马消失了。 来无影去无踪。 那方福地的入口简直就是一目了然,有哪个正经人在福地门口立了块碑,正正方方写着福地两个大字的。 除了熹芋她想不到别人。 莫非里面真有什么大宝贝? -- 第34页 梨昭暗想,就算是有,在门派内,也被别人挑的剩下不了什么了。 她拐了个弯,一路慢悠悠地晃进了这个福地的洞口。 没想到,这番福地洞内竟是这样的一番风景! 梨昭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洞内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天坑,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也就是说,她还要再跳一次崖,才能进入真正的洞口。 梨昭不做他想,召唤出星熠剑,悬空,双脚刚离地,突然便被这坑内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吸入了坑内。 她一路下坠,无论如何催动周身灵力还是法术,御剑飞行更是不可能,她眼看着星熠剑留在原地,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这一路下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背后终于碰到一处绵软的物体。 到底了。 竟然没被摔死,刚刚她还在想,摔死了是死还是会回到原点。 谁也不知道。 梨昭从地上爬起来站定,双腿还有些微微发软,刚刚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她想起了原身死亡前最后的回忆。 她脸色有些发白,这里...... 什么也没有...... 没有她想象之中的宝贝,竟然就只是一个空旷寂寥甚至还有些灰败的破山洞。 梨昭将这洞内完完整整走了一圈,连第二个生物都没看见,更别说宝贝了。 果然,抠门的师父。 她刚在心里骂完熹芋,下一秒洞内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十个熹芋。 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梨昭:? “动手。” 等等,梨昭刚要拒绝,下一秒这十个□□便一齐动手了。 细思极恐。 这十个□□光从出手就不难看出,他们的功力竟然百分之百继承了熹芋所有的功力,她连一个都尚且打不过,更别提一下子十个。 这哪里是礼物,这分明就是送她的终。 梨昭自认打不过,只能一路被撵着跑,可是对面毕竟是十个人,这个地方也就这么大,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且奇怪的是,她能在洞下使用一切灵力与法术,可是一旦御剑腾空时,就像是有一个诡异的磁场存在。 稍微离开地面一些,她就会灵力尽失。 现在这架是不打不成了。 或者说,师父的意思就是,打赢了他才能出去吗? 面对十人的进攻,她暂时也只能一味地防守。 她暗暗驱动周身灵力,竟然召唤不来星熠剑。 这究竟是什么该死的鬼地方。 正当她闪身躲避一个攻击之时,凭空中突然多出了一根竹棍。 真的就只是一根竹棍。 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甚至,还有点新鲜,像是刚砍下来的。 梨昭伸手,握在手中,起码不用再受这些被动的攻击了。 然而此时,她心下也更加清明起来。 这份礼物,熹芋的真正意义怕是给了她一个机缘。 更强。 哪有这么简单。 这十个熹芋也只是开始。 能不能出去,能不能战胜,也只能靠她自己。 即使对面再强,但那毕竟也不是真正的熹芋。 从现在开始,只有她一人。 但也足够。 这十人加在一起的灵力虽然压迫,但是她在闪避攻击之中,默默观察过。 他们的挥剑和法术都不同,就像一套剑法拆成了十份,每人只学了一部分,而她便跟着这十人,在闪避中,学会了第一套他们的剑法。 接下来是第二套、第三套...第十套...第五十套...第八十八套。 剑停,十个□□不见了。 她在脑海里将这八十八套剑法过了一遍,神色更加清明,清清楚楚,像是被刻画进了大脑一般,她竟然一丝也没有忘记。 她用第一套剑法战第二套,第二套战第三套,第三套战第四套......依次类推,一直到第八十八套。 梨昭挥剑,每套剑法都机械般地刻进了她的脑子里,她已经分不清是她的脑子更快还是手上的动作更快,而她的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她被这十个□□的剑意早已伤的遍体鳞伤。 但凡心智稍微不坚定者,便会沦为一个麻木的杀人机器。 但梨昭不是。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为了更强,她知道如何抵御这些剑气的同时,如何挥出更快的剑,举一反三,她可以不休不眠,因为她的手早就停不下来了。 如果有第二人看见,一定会为此刻的梨昭震叹,她在思过崖内整整待了两年。 每日便是如此,手中的竹棍由一天十根变成了一天百根,竹棍坏的越快,越说明她的剑意更强。 洞内熹芋的□□竟然也随着她的变强,也越来越越强。她不能有一丝懈怠,她身上的黑衣虽然看不出血痕,如果是一身白衣,早已被血水浸透。 第17章 第十七章 熹芋□□的数量却在减少。 到了最后一天,只剩了最后一个。 但是她不敢松一口气,这些□□出手从不留情,做到了像机器一般无情。 迎面而来又是一击,震的梨昭后退了好几步,刚跌倒在地上,又马不停蹄地爬了起来。她倒下的时间越长,那道剑刺的便会越深。 她没有时间了。 -- 第35页 她等不起了,这里的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但她明白,外面的时间可不是。 “噗—” 梨昭被一击,又吐出一口血来,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她现在就是一个血人。 只要最后不是流血而亡,她就还撑得住。 对面剑意更盛,一股强大的灵力混着剑意从熹芋□□剑下涌现而出一针极刺眼的光芒。 梨昭举起手中的竹棍堪堪接下,那竹棍在碰到那股强大的剑气的一瞬间,便粉身碎骨了。 下一秒她手中又出现一截新竹棍,竹棍又碎,她反复接下,脑中刻画出一道道剑意的起始、落下。 太恐怖了。 熹芋的剑意真的就到了这般恐怖如厮的地步,她现在竟有点怀疑,他这样的剑意绝不会才堪堪大乘? “你要输了。” 梨昭垂眸,轻笑道。 她重新站起身,刚刚的蓄力早已让她周身灵力达到一定的磅礴冲腾,那最后一道剑,她早就会了。 只不过等着最佳时机,蓄力一击。 她翻腕转动,挥剑。 这一击,虽与熹芋那一击有了七成的相似,但剩下那不同的三成,全是昭昭的悟化。 她的剑,已成。 这一剑,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磅礴、喧嚣、声势浩大也盛气凌人,似有冲破天空之势。 随着一股蒸腾的热意,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中,这最后一个□□也彻底消失了。 明天,再也不会出现了。 霎那间,场景变幻莫测间,此间洞穴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浩瀚无垠,广袤的平原深处,有一处声音,悠悠长长,待她想要仔细听清间。 梨昭又晕了。 那天苍岭派倒了一座山,整个思过崖所在的山峰顷刻间轰然倒塌,化为一片碎石尘土四散开来,连大地都好像下沉了些许。 梨昭被几位师兄带回太微峰已是三天之后了。 她沉沉的睡了一觉,又整整睡了三天,直到傍晚才缓缓醒来。 三位师兄对她消失的这两年好像也有所耳闻,只是对外一致的口吻都是小师妹入定了。 入定个一两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熹芋也没有出关。 好像有一点偏差,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该去锁妖塔了。 “师兄。”梨昭喊叶孤尘。 “昭昭。” “我想去锁妖塔。”梨昭终于说出了这个她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三个字,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今天。 “锁妖塔?”叶孤尘沉沉怔怔问道。 “对,后山那片迷雾林后。”她解释道。 “昭昭。”叶孤尘探了探她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 “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迷雾林,更别提锁妖塔了,听都没听过啊昭昭。” 那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熹竽这个老变态吗? 暮桑城内,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内。 一位黑衣少女正端坐在桌前。 桌上放了一碟肉,一碗面,看上去也平平无奇。 少女不动面,只吃肉,那盘肉很快便见了底。 她肌肤胜雪,双眸中却带着一丝冷厉,默不作声地眺望着远处,即便是这样也难掩她的容颜倾城。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绾在身后,头上只别了一根木钗。来往的人不免驻足多看了几眼少女艳丽决绝的容颜,可是瞧见那根普通不过的木钗,也只能在心里暗叹,生在不好人家的美貌女子必然会是个命运坎坷的。 但是细心的人会发现,少女美则美矣,桌上却放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剑,还有一根看起来就很普通的竹棍,自然是不能和这把剑相提并论的。 也难怪,一个女孩子出门,总要有些傍身功夫在身的,光天化日就算有心之人想上来攀谈几句的,看见那把剑也便望而却步了。 她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在人心上一下一下挠着痒痒。 她起身重新戴上头上的帷帘,结了帐钱,桌上的面始终却一口未动。 小二心下生疑,随口问了一句:“客官,我这面是不合您的口味吗?” 梨昭重新放下星熠剑,将那碗面端至小二身前,“我点了一碗牛肉面和一碟酥肉。” “你可仔细看过,这是牛肉面吗?” 小儿伸头看了一眼,白净的面汤上飘了几片菜叶子时候几粒青青葱葱的葱花。 梨昭不等小二开口,继续说道:“您家一头牛,一年都吃不完吧。” 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片浮了上来。 “真是好刀!” 她这句是发自真心的。 这店家,刀法绝对不会差。 “告辞。” 梨昭不等小二反应,重新拿上剑,竹棍别在身后,脚尖轻轻一点,一跃而起,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城内。 她下山已有三月余,与其说是下山历练,不如说是找人。 那个人就好像蒸发了一般,再没见过、听过,甚至他这样的大妖好像都不存在一般。 这世界仅存的三只大妖,没有一只是他。 茫茫世界,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梨昭开始有点怨这个世界了,没有电话是真他妈的不方便啊。 她快要放弃了。 梨昭来到城门,她现在住在城外的一处破庙里,日出进城,日落回去修炼。 -- 第36页 她身上有很多的灵石,但是在凡人的地界全都成了没用的石头。 梨昭住不起客栈。 三月前,十九岁的少女伤势大愈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走出了太微峰。 她来到了清徵峰,沿途被人认出是太微峰的小师叔,都会有人上前和她问好。 三年间,她的容貌彻底长开了,任谁见了梨昭,不得说一句上天的不公。 她长得太完美了,上天一定是偏心的。 梨昭也常常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但是美的太具有侵略性,她不太满意。 也就是在这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她迎来了自己炼虚境的雷劫。 那日风云大变,整整降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炸空了清徵峰整整三座山头,损失惨重。 梨昭一身黑衣,结束这一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从峰头缓缓御剑飞下。 没人知道她又受了多重的伤。 她,便是从今日起,成了修真界唯一一个十九岁就历劫炼虚的天才少女。 梨昭在破庙内坐在一块勉强能看的干净的地上,随意铺了一层薄薄的杂草堆,熟悉的调动周身灵力进行引气入体。 准备之前,她事先在周身设了个结界,即使外面有人,亦或是猛兽经过都不会注意到她。 月黑风高,她的灵识早已进入了脑海,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再知晓。 这天夜里,庙里来了四个人。 梨昭自知,她的结界对普通的凡人有效,但是面对一群修士,那就一点用处都没了。 在他们一群人靠近小破庙时,因为修为的压制,她也立刻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 梨昭立马收起了结界,敛了身型和容貌,摇身一变,此时出现的是一位身材娇小,脸色苍白,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瘦的营养不良的小丫头,唯一出彩的便是她脸上那双水汪汪的稍微带了那么点灵气的大眼睛。 中规中矩的长相,一身破布似的衣裳,活脱脱像个小乞丐。 破庙口那块本就破败不堪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见那四人进了屋,梨昭立马站起身来,一脸无辜又警觉地看向那些人。 巧了,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还是个熟人。 上届试剑大会她们还曾有过一次交手机会的,玄真观大师姐,沐禾霓。 她本就是个大美人,这几年的气质也越发沉稳了,现在的梨昭站在她面前就像是没有发育的小孩,又瘦又小,在当地是苦难的象征。 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小乞丐,很多。 所以她出现在破庙里,自然不被众人怀疑。 另外三位男子也都身穿玄真观的道服,看来是同门下山历练。 她没有刻意打量那三位男子的容貌,因为她太瘦小了,身上的衣服不太合适,几块破布,极不合身,走两步路就会被绊倒,又因为遇见陌生人,小乞丐梨昭此刻正一脸瑟缩地含着胸低着头,畏畏缩缩地站在破庙的一角。 屋外淅淅沥沥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檐下正滴滴答答淌着雨水,这四人身上却滴水未沾。 沐禾霓看了一眼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乞丐,和颜悦色地便对着她说道:“这位妹妹,我们均是玄真观的弟子,这次下山捉妖历练,在此庙中借宿一晚。”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们。 突然听见她出声,梨昭装作被再次吓到,又连忙后退了好几步,知道逼紧墙壁才畏畏缩缩说道:“那我走?” 不等沐禾霓反应,她推门就要逃,却不想这个体型太瘦太过虚弱,竟被门口的栏槛绊倒,直挺挺地一屁股坐到了门口刚下完雨堆积的一个不小的水坑里。 那一身破布,穿在身上,已经变成了破抹布。 第18章 第十八章 “师姐,别管那个臭丫头。” “姐,别管她了。” 那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出了声。 但沐禾霓的手还是伸了过来,一把将她从水坑里拉出,掸了掸身上的水珠,这身衣服估计是要不得了。 “羡之,你将我的包裹里的那套换洗的衣服拿给这位妹妹吧,她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沐禾霓招呼身后那位男子说道。 梨昭这才抬头注意到这个少年。 他穿一身水墨道服,身材瘦削,眉宇之间透着一丝桀骜,眼角微微上扬,方才听到他喊沐禾霓为阿姐,那一定是玄真观观主的二公子了。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难怪脾气不太好。 “阿姐,你就带了两套衣服出来......”沐羡之想拒绝。 “师姐,那小乞丐怎么配穿我们玄真观内门弟子的衣服。” 那位默不作声的少年突然开口。 梨昭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如果说,一模一样的声线,这世界上有很多。 但是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容貌? 比之熹芋还要更让人捉摸不定。 但他明明不是师父...... 这个有着和老变态一样容貌,一样声线的少年。 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条白色绸缎高高束起,他的皮肤比此时病态的梨昭还要白上几分,就像清徵峰后山盛开的樱花。 矜贵又带了点病态般的美感。 这张脸适合少年,也适合那个老变态,和师父,这三张脸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但是熹芋给她的感觉都不像前两种。 -- 第37页 梨昭每每看到熹竽的脸,内心总叫嚣着一个声音,毁灭他。 想到这,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笑话,这个死孩子怎么可能是老变态。 左看右看,都是没有发育好的小毛孩。 梨昭在心里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不用,谢谢。”她拒绝了沐禾霓给她的衣服。 她并不打算以真实身份和他们相认,所以避免过多的交流为好。 那两个少年见自家师姐做好事还被人当场拒绝,心中怒火更旺,眼见着就要喷发之际,庙里又进来一个老妇。 “救命啊,道长,救救我。” 那老妇一张老脸被吓得面色铁青,整个身子都佝偻着抑制不住的哆嗦着,看起来真的就像害怕到了极点。 “道长,有鬼啊,我们村死了好几个姑娘了,今天轮到我家丫头了......”那老妇被吓得匍匐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别怕,我们是玄真观的弟子,你慢慢说。”沐禾霓将那老妇扶了起来,待她稳了稳心神。 才听她缓缓道来。 “我们是柴桑城下面的一个小村,村民们都供奉着一颗千年的柳树,我们又称为柳树神。” “前段时间柳树神突然显了灵,给每户都托了梦,说要村子里选出一个新娘,献给天神。” “我们不敢怠慢,第二天就选了村口老张家的孙女献给了柳树神。” “可没想到,那丫头第二天白天就被发现吊死在了树上。大家都以为是这丫头性子烈,第二天又送了一个过去。” “诶—” “又死了,还是吊死在树上。” “柳树神怒了,说我们送来的都是他不满意的。村民们就一直送,死的姑娘越来越多了,我家丫头才13岁啊,明天就轮到她了。” “求求你们,天师们,我这老妇也活不了几天了,要我死就算了,我那丫头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待那老妇哭诉完,沐禾霓倒是露出了极为罕见的一脸沉重的神色。 只听她幽幽说了句:“可是我们经过此地,并未发现任何妖邪之气。” 柳树生邪? 闻所未闻。 这柳树虽不是什么圣树,但自古用柳树叶沾牛眼泪便可开天眼见邪祟这一事可做不得假。 而这老妇也来的奇怪。 柴桑城是个大城,下面最近的一个村庄走到这里,一个青壮年也要走上一天一夜,从这老妇的描述中,仅凭她一个七旬老妇根本难以做到。 实在是太诡异了,沐禾霓心中生疑,并未注意到刚刚还畏畏缩缩的梨昭已经走出了庙外。 她在庙内找了个破木桶,去刚刚摔倒的那个脏水坑里,提了一大桶水。 又回了屋子。 “哗—” 一大桶水对着老妇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那老妇像是触电了一般,嘴里还没喊出那句国粹,便瘫倒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一张纸人。 现在是一张湿透了的残渣碎屑。 “啧。”梨昭拍拍手,刚刚偷偷捏了个净身诀,现在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大半,难受的要命。 “这位妹妹?”沐禾霓只觉得老妇身份可疑,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带了点灵识的纸人。 “我不知道啊。”梨昭摆手,做无辜状,“外面下这么大雨,她身上一点也没湿,不觉得很奇怪吗?” “所以我就给她浇点水试试,老东西。” 梨昭重新坐回小角落里,刚刚出去一会儿,她的衣角就又被淋湿了,真麻烦。 不过这老妇有些话也没说错,这柴桑镇下面确实死了好几个姑娘,但是不是邪祟作怪。 还有是谁装模作样地弄了张纸人,故意告诉他们这些,不就是想把这四个倒霉蛋引过去吗? “道长,明天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那边吗?” 梨昭虽然成功搭上了他们,但是她也不是来度假的,幕后之人既然要引他们来此,就必定会现身。 任何能吃瓜的地方都不能少了她梨昭。 这小村庄正对着柴桑城的下方,三面环山,虽然小,但是靠着柴桑,村民们种些蔬菜,托去城里卖,或者支棱个小摊子做做生意,很是方便。日子过的倒也富庶。 但是柴桑城信奉的神庙向来是正统的那几位天神,既然这个地方离柴桑城如此之近,为何要去信奉所谓的柳树。 只怕也不是什么柳树神,一只千年柳树精罢了。 初来这个村,与城中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因为生活过的也算不错,家家户户的房子都修了不少,人丁也算兴旺。 如果不是上个月吊死了十几个少女,这个村子这一年将会迎来不少喜事。 迎面走来的几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边的两个男人,因为都是几个女孩子,倒是沐羡之先害羞的低下了头。 嘴里嘟囔了一句:“我太帅了吗?还是没见过男人。” 等等。 梨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刚刚是走过来几人不假,但她们并未抬头瞧过他们一眼,起初梨昭还以为是这些姑娘见到外人害羞所致。 难道是她记错了? 他们一行人沿路从村庄里挨家挨户的走了一遍,因为近些天死了不少人的缘故,家家户户都谨慎地闭门不出。 -- 第38页 村头那几个姑娘就更加奇怪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除了村头见到了几位村民,再往深处走,竟然连只苍蝇都看不见了。 他们随便找了户人家,敲门,无人应答。 又去下一家,情况还是如此。 第三家、第四家...... 走完了所有的村子,安静到就像没有人存在一般。 沐禾霓有些失望,随即便提议道:“要不我们直接去看看那棵柳树?” “好的,都听阿姐的。” “好。” 就在众人即将穿过村庄,梨昭忽然听见某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仔细听有点像孩童“咯咯”的笑声。 “你们听见了吗?”梨昭问。 “什么?”沐禾霓反问道。 “年纪轻轻,耳朵就瞎了。”熹竽翻版二号冷哼了一声,嗤笑地说道。 这死孩子,白长了一张嘴。 “仔细听。”梨昭对着沐禾霓柔声说,“听见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有。”沐禾霓摇了摇头,这村子实在是太静了,现在连风声都听不见了,实在是太诡异了。 “嗯。”梨昭点头,“姐姐,这座村子是不是有什么结界?” “不会,如果有结界,我们在踏入之初便会感觉到异常。”一直没有说话的沐羡之突然开口。 没错,梨昭是故意问的。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难道是故意要让她听见的? 但是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这里就像一个天然的磁场,隔绝了与外界一切的联系,就像有什么屏障阻隔在他们之间,明明他们走在一起,但是实际上都在自己各自的空间走动。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他们根本就没进入真正的村子。 或许是障眼法,或者是幻境,而且这些幻境就像无数个平行时空重叠在一起一般,他们做着一样的动作,也能够在一起交流,但从一开始踏入这个村子,他们就被分隔开来了! 如果梨昭没有猜错,她所在的空间,可能是真正的地点,即使不是,也是最接近的。 所以说,这柳树精真正的目标还是那四个倒霉蛋? 他们一路终于找到了那棵柳树。 如果说眼前这棵枯败的只剩下一根树干的残枝枯树还称的上柳树。 千年古树,只剩下最后一根孤独的躯干,佝偻着身子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那树干上残喘着的一圈圈丑陋的树皮,就像老人手上的皮肤。 这棵柳树精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第19章 第十九章 它费尽周折将他们吸引至此,目的又是什么。 柳树精没有说话,看上去和枯败的老树没有任何区别。 下一秒— “啊!”那老树精突然大叫一声,睁开了它那双耸拉下来的眼皮,很是费劲。 梨昭缩回手,手上还捏着一块从树干上扣下来的老树皮。 “你这女娃娃干嘛扯我?”老树精不悦道。 梨昭没有回答,讪讪地笑了两声,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憨憨。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在刚刚把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这棵树隐隐发烫,随即手心一片灼热。 她伸手撕了一小块树皮,那树皮下竟然流下了鲜红色的血液。 一片猩红。 柳树精怪虽为天地滋养,弄死一棵天生地养的精怪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出于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万物适者生存的同时,也都有各自的天敌,但这柳树可不一样。 树精大多本性纯良,所在修真界的眼里只要是妖,眼里就容不得一粒沙子。 但在普通人之中,这类妖也是唯一能够做到和人类相生相存的共赢关系。 尤其是柳树这样不带攻击性的草本科植物,梨昭想不明白,是什么仇什么怨,被伤成了这样? “说吧,那个纸人是你派来的吧,把我们引到此处究竟有什么目的?”沐羡之开门见山道。 “咳咳。”老树精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咳嗽声,好像连说话都开始费力了。 “各位仙长,老朽实在是无奈才出此下策。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们从老树精的口中知道了,这村子以前就叫柳树村,因民风淳朴,它从一颗柳絮被风推着一路飘飘浮浮至此,落地生根。 因被村民的善良感化,有了人性,又因生活在柴桑城下,难免吸收到天地灵气,因此悟化,修成了精怪。 柳树成精,福泽深厚,自此柳树村的收成更是丰沃,善良淳朴的村民们也愿意爱戴敬仰看着他们一代代长大的柳树精。 原以为这里的人可以就这么幸福安康地生活下去,谁也没有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 “诶,这件事情,害了他们呐...”老树精说到一半,故作停顿,卖了个关子。 梨昭:“什么事情?话说一半,天打雷劈。” “咳咳,是这样的,是一个诅咒。” “什么诅咒?” “那时候,村长家的女儿和一个男人相恋了,但是村长不同意,这两个傻孩子就约定好了一起殉情。结果事发当天,女孩子后悔了,她看着冰冷的湖水畏缩了...” 沐羡之:“别卖关子了,那女子逃了,男子投湖了?” “对。”老树精应道:“不过那男子并未死去,他消失了很久,直到他再此出现在众人眼中,那女子早已嫁为人妇了。他不知道去哪儿学了个什么邪术,将自己诅咒成厉鬼来报复他人。” -- 第39页 所以,从那天起,男子变为厉鬼后将女子残忍的杀害,可他怨气太深,那滔天的恨意哪里说能停手就能收住的。 几乎只用了一夜的时间,整个村子里的所有的女人,从老到小,无一例外,全部惨死。 那树精说到痛处,还给众人描绘了一番女子死状有多惨。 “那为何这镇子没有男人?”梨昭问道。 “太恐怖了,还能跑的年轻男子早就跑了,哪里还有人剩下,不能跑的也被这厉鬼斩杀了。” 老树精长叹一声气,结束了这个故事。 所以说,他们刚刚看见的女子其实都是残留在这里的灵体,而他们竟然无人察觉到。 四人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梨昭微微一笑道:“我曾听闻,西方有一座火山,火山下有一个小城镇。有一天这个火山爆发了,只用了一秒的时间,这个城镇所有的人都蒸发了。但他们的灵体留了下来,继续生活,因为速度太快,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直到百年后被人发现这座废墟,那些灵体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在百年前的火山爆发中遇难,便一齐烟消云散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所以还在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沐禾霓赞许地看了一眼梨昭,深表意外的点点头。 正因为和常人无异,所以一开始他们才会毫无察觉到异样。 “你怎么知道?”翻版熹竽露出一副不以为奇的漫不经心的态度问道。 “嘻嘻,看的书多。”她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干净澄澈。 “哦,乞丐也看书啊。”舟悠点点头,表示他能理解。 梨昭心里暗道,这小子好精,再说下去,她老底都要被翻出来了。 “我有一个问题,什么诅咒这么毒?” “不知道,这里也没活人了。只是近来我快压制不住那厉鬼的怨气了,一旦出来,整个柴桑城的人都会出事,所以老朽才不得已使了法子请仙长们来此。” “你说你一直在压制厉鬼的怨气?”梨昭又问。 “是的,我也快死了。”老树精看上去很虚弱,一边说话躯干上流下的血液就越明显。 “怎么解除诅咒?”沐羡之是正义的化身,哪里缺少正义,哪里就是他的主场。 有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 究竟是哪里呢? “仙长们,时间不多了。这厉鬼前身的尸骨尽数藏于我的身下,只需要将它挖出来敲碎即可,这样他所有的怨气便可消散,诅咒自然也可解了。” “你既然知道解诅咒的办法,为什么不知道诅咒?”就在众人要动手之际,梨昭默默插上了一句。 “女娃娃,我劝你好自为之。这厉鬼怨气极深,稍有不慎就会重出于世,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样毫无修为的小娃娃。” “嗷。”梨昭抿了抿嘴,一双小鹿眼滴溜溜转了一圈。 “阿姐,动手吧。” “好。” 那四人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在村里找来了工具开挖。 别看这将死的老木,但也是活了千年之久,树干就是十个人围起来抱一圈也抱不完。所以要想挖出这厉鬼的尸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是不能使用灵力,只是普通地界灵力甚微,如果中途遇上什么大妖,把灵力耗费在这样的小事上,那就完了。 “挖到了吗?” “没有。” 东边一角的一个坑已经挖完了,没有任何发现。 南边方位也结束了,眼看着天要黑了,还是毫无进展。 “快一点,到了月亮升至正上方的时候,他就要出来了。”老树精又催促道。 “别催。”梨昭也加入了挖尸骨的过程,本来就是干的又脏又累的活,这老家伙还在这叭叭叭。 那老树精没再说话,第三个坑也快见了底,还是毫无收获。 眼见月亮已经悄悄遇到了正十点的方向,梨昭的手心都是冷汗,厉鬼现世,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她就算是神是仙,也不能做到不危及其他人的情况下,顺利解决掉这只厉鬼。 但是究竟有哪里奇怪的地方呢? 梨昭握紧了手里的铁锹,在他人看来她瘦小的身体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沐禾霓也忍不住劝她去休息会。 “不对,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前一定要听这个老树精的话,是不是现在要立即停止,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咬了咬牙,还是把心中的猜测说给众人。 “什么不对劲,小乞丐你想死吗,到时候厉鬼出来了,这城里所有的人都会死,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我看你不会是和这个厉鬼一伙的吧?” “羡之!不要胡闹!”沐禾霓蹙紧了眉头,她虽然心下也怀疑过,但是这厉鬼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他们的手并未停下。 只剩最后一个方位了,也就是说挖完就能见到尸骨了,沐羡之眸中亮光更甚,仿佛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了。 梨昭的手却停下了,她驻足站在那个埋藏着厉鬼尸骨的最后一块地内,迟迟没有动手,和她一起停下的还有舟悠。 越接近那块地方,她越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股阴风,她也害怕,但不是怕鬼,而是这个谎话连篇的老树精。 -- 第40页 那股滚烫的热源? 那个诡异的诅咒? 设局吸引修士前往仅仅为此? 不对! “停下!”梨昭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们挖到了东西,沐羡之惊呼出声,只剩博薄一层土,尸骨就要露出来了! “停下!”梨昭声音都在发抖。 但是丝毫没有一点作用,沐羡之的动作没有一点减慢的意思,他开始加速了,因为他已经看见那块露出来的头骨了! 他只知道拼命的挖土!挖到头骨了!要成功了! 与此同时,梨昭和舟悠同时回头,那股背后的阴风更甚,寒意也越来越重,它越来越近了! “不要挖了!”梨昭一个纵身直接跳入坑内阻止他们的动作。 “滚开!” 她被一把推开,但是没有被推动。 可是还是晚了。 那副尸骨完全露了出来。 沐羡之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脸上露出了一副近乎癫狂的表情。 第20章 第二十章 梨昭和舟悠突然恍然大悟,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随即异口同声说道。 “变成厉鬼的根本不是他,是你吧,村长家的小姐。” 他们的目光一齐转向了老树精。 它全身的树皮正在慢慢的脱落,内里竟是一层层的人皮,泛着腐臭的尸体的味道,那些人皮上的血还顺着皮肤滴答滴答往下流。 梨昭看不清有多少张人皮,但是她能肯定,这些都是村子里死去的姑娘们的人皮。一张一张全部坠连在了一起,血肉模糊间,她忍不住对着地面剧烈的干呕了起来。 “呕。” “你干什么?”老树精阴冷冷地问她。 不,这老树精估计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霸占着他身体的厉鬼而已。 “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玩意。”梨昭干呕了一阵子,缓了缓心神才说道。 “找死!” 这厉鬼开始发出了剧烈的抖动,几张人皮从她身上掉了下来,为□□画面,此处略过。 “呕—”梨昭一边yue,一边朝着身后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吼道:“跑啊!” “真恶心。”沐羡之一路奔跑,回想起刚刚那血淋淋的一幕又忍不住呕了几口酸水。 “想办法托住它,不能让它去柴桑城。”梨昭对着身后喊道,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细细的汗。 梨昭屏气凝神,手指渐渐放在了竹棍上。从一开始不打算暴露身份开始,她的剑就变成了一根木钗插在头上了。 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身后的四人也有些吃力,他们带着老树精一路逃窜至了一片荒林之中,对于柴桑城暂时是安全了,但是对于他们,前途未卜。 树叶中传来沙沙的声响,披着人皮的老树精幻化成了形态,还差一点点她就能幻化成基本的人形,越像人的妖怪越难对付,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屏住周身灵力,即将爆发之际,那老树精却突然转变了方向,直直的朝着跑在后面的沐禾霓和舟悠的方向而去。 果然,她还未能成型的最重要的一点! 她的修为还不够,她需要吃掉修士,来汲取他们身上的大量的修为。 所以,一开始引他们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吃掉他们! 而放弃梨昭,是她自始至终都没看出她真正的身份。 那老树精身上的人皮又掉了几块,速度越来越快了!它像是地面形成的一股龙卷风迅速释放着能量向着那四人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那阵邪风诡异的很,只要它途径的地方,寸草不生,还会留下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一旦被接触到,当场便呕出一口鲜血来。 舟悠和沐羡之当场便呕出一口鲜血,内伤不轻,沐禾霓的问题不大,因为她从始至终都被两人紧紧护在身后。 “小乞丐,你也是修士吧,你知道那么多,这个怪物怎么对付?”沐羡之捏了口诀给她传话,都要死到临头了,他还是这副态度。 梨昭离他们的方向离他们的方向有五米远,刚开始跑的速度远远领先于他们,那两个少年若不是护着沐禾霓,速度应该和她差不多。 她始终背对着他们,突然转过身来,同样给他们传话道:“不敢不敢,其他不知道了,这货不也是您放出来的?” 沐羡之脸上的表情更臭,倒是一旁自顾不暇的沐禾霓问了她一句:“妹妹,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伤到没有?” 梨昭摇了摇头,随即低下头娇羞答道:“没有,但是那妖物已在蓄势,你们要小心一点。” 话音未落,那边就响起了一声声轰鸣般的撕裂声。 霎那间,血肉横飞,脑花四溅。 不对,梨昭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 他们和老树精彻底打斗起来了。 沐禾霓一个飞身掠过,一手持剑,一手捏符,以符为引,符剑合一,和她初见见面时的剑术倒是精进了不少。 剑光之间火光闪闪,在这漆黑的夜色下,硬生生地闪亮了这一片的天空,一时间光芒万丈。 但厉鬼怨气太深,光是沐禾霓也力不从心,而且位于老树精的地盘,对她的灵力和道法多有压制,处处掣肘于她,很快她就不敌对方了。 沐禾霓在半空中的身体像一个即将破碎般的破布娃娃一般,被老树精一把挑起,在重重摔碎之际,被一抹白色的身影稳稳的接住。 -- 第41页 “师姐,我在。” 舟悠一跃而起,怀里的沐禾霓已陷入了昏迷,怨气所伤估计要躺上十天半个月,只见舟悠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到沐羡之怀中,温声细语道:“看好她,我去去就来。” 一眨眼间,那抹白色的身影又来到了老树精身前,手中捏符,一记火光落在树精身上,随即炸裂开来,烧的树精“唧唧唧唧”乱叫起来。 梨昭嫌弃的捂上耳朵,看起来这个厉害一点,应该不需要她出手了。 火本就克木,沐禾霓一开始便用错了方法。 只见那白衣少年一个瞬移,轻巧的躲过树精的迎面一击,等到树精一阵震碎天际般的咆哮过后,他已经来到了它的身后。 舟悠抽剑,那老树精刚借着剑身的反光看清人的方位,又是一道白影掠过,舟悠很快又消失在它眼前。 梨昭自诩因为黑夜能够引气入体的特殊天份的加持影响下,黑夜下才能正常视物,却没想到这少年竟然也可怕到了这种地步? 但那老树精也不是什么善类,它很快就发现了舟悠的瞬移规律,此刻正蛰伏着丑陋的身影,慢慢向他逼近。 它的人皮一件件脱落,掉在地上,空气中的腐臭味又重了一些,危险更加近了。 但它虽然速度越发快了起来,却跌跌撞撞,毫无章法。 舟悠一边移动,一边观察。 他找到了。 舟悠猛的现出身形,手中持剑,一剑斩断与老树精的根下,霎那间,剑身上燃烧起一条火龙,火花四窜间,整个树身都被点燃了。 那老树精撕吼一声,身上延伸出无数根柳枝来,那一根根柳枝也沾染上了无数的火花,所到之处皆掀起一阵热浪,但它们像是有意识般向着舟悠地方向甩了过来。 这老树精死了还想拉个垫背的,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明明刚刚还立于地面之上的舟悠,下一秒却突然出现在它的上空,一脚重重的踹在老树精的人皮脸上。 老树精被一脚踹开,躲闪不及间,舟悠脚尖点地,轻轻一跃,手中泛着寒光的剑出,猛的将老树精连同身上披着的人皮钉在身后的树上。 那老树精仍不甘心,撕心裂肺般地吼叫一声,在树上胡乱的横冲直撞一番,但那剑上早已淬满了符意,压制了厉鬼所有的怨气。 所以说,对付阿飘还要靠道家的玩意,术业有专攻不是。 “呵呵,我早就该把你们都吃了!”那老树精垂死挣扎间,自知已无力回天,渐渐放弃了挣脱。 “反派死于话多。”梨昭没头没尾的冒出了这句话。 “你这死丫头,原以为你是个普通人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你竟然也是个修士。”这老树精阴阳怪气起来。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还是第一次下山呢,我造了什么孽碰见您了。” “你们怎么看出破绽的?我这些年骗过的修士...就差你们我就快要炼成了!都怪你们!” “大婶,话不能乱讲哦。还有您拙劣的演技,我凭什么毫无保留的相信一个陌生妖的话。” 她接着说道:“那天在村头,我就摸了您一下,您知道将死之树的身体不会这么热您知道吗?我当时就很奇怪,尤其是看见您对着那四个道士馋的直流口水时,心里就有了一点数了。” “至于您的真实身份......” 舟悠将话接了过来:“猜的,认了不是吗?” 其实,他也不清楚,但听到老树精口中那个诅咒,总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听过,或者在哪儿用过一般。 而且他也清楚的记得,这诅咒有强烈的反噬作用,一旦使用,轻则忘记前尘往事。重则化为厉鬼,魂飞魄散。 那为什么又有人前仆后继要学会这种邪术呢? 因为它的诱惑太大了,它能帮你实现任何事,包括起死回生这种听起来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梨昭当然不是猜的,从他们挖到露出那颗腿骨开始,她学医多年,在实验室摸过多少次大体老师的腿骨,男人女人她能分不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那老树精突然发了疯般癫狂似的大笑起来,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了出来。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她的笑声越来越轻,明明已是弥留之际,但众人不敢轻易松懈,最后只听见“轰”的一声,它身上的层层人皮炸裂开来,向四周四散开来,轰隆一声,整个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摔倒在地。 而那张透过层层人皮之下的,露出了一个姣好的女子的身形,远远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他们缓缓靠了上去,掀开了盖在她脸上的最后一层人皮。 梨昭看见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那是她的脸。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下一秒,四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们昏迷,一股诡异的血雾将他们的身体笼罩于其中,待雾散去,四人都消失不见了。 “村长家的女儿是不是疯了?她一个小小村长家的女儿也妄想攀上丞相府公子的亲事?要我说倒贴我都不要。” “听说她小时候就不太正常,有给她家接生的婆子说,她生下来的第一眼看上去竟像极了成年人的一举一动。到了她刚会说话的时候,她竟然说自己会仙法,要去修仙。你说奇不奇怪?” -- 第42页 “就是,也不看我们丞相府是什么地方?这会子大奶奶还没进门呢,老爷竟也同意让她这么个乡野丫头入门为妾。” “是啊,做个通房丫头算抬举她了。” 有人还提醒道:“别说了,好歹是个妾呢,昨晚上不是从偏门偷偷拉了进来吗。我听说大公子一夜都没去过她的偏房。” 这句话立马引来一阵哄笑。 梨昭呈现一个半灵体状态浮现在这些闲聊的丫头的上空中,听了好一会儿她们的谈话。 她们口中的这个村长家的乡野丫头,是那只厉鬼? 啧。 她的大脑里突然多了很多不该有的记忆,全都是关于这只厉鬼,也就是柳树村村长的女儿,傅映葶。 这傅映葶从小就生的与旁人不同,开口说话之际便说自己以后是会成仙的,所以就央求着她爹,也就是老村长送她上山修炼。 老村长也是个疼惜女儿的,可是修仙哪是说能修就能修的,除了自身的资质,那是要等到入门才能测定的。 但仅这入门就愁坏了傅家。 先不说入门考核傅映葶能不能通过,便是去这三山五派的路程所需要的银钱也是他们一家所负担不起的。 傅映葶上面还有个哥哥,刚参加完乡试,还在读书,但是成绩不错,以后也是有望考取功名的。 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送她上山,她便打小自己修炼,虽然过程艰辛了了,好在慢慢也能引气入体了。 但偏偏,修士最大的禁忌,就是爱情。 因为爱情会影响女人拔剑的速度。 十八岁的她,在当时已经算是还未出阁的老姑娘了。 她竟然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丞相府大公子一见钟情了。 这位公子本已高中状元,有一天却突然辞去京中职务,拜别了父母双亲,孤身一人来这柴桑城当起了城主。 自他到来,柴桑城年年风调雨顺,百姓收成也慢慢好了起来,他还大力修改了柴桑城的税收制度,包括周边的几个小村庄,其中就有柳树村,因为税收少了,村民的日子过的更加舒坦了。 城中之人对顾清澜便更加拥护。 而这丞相府大公子,今年也迈入了二十有六的年纪,竟然还没有婚配。 城中不乏有些在京中做官的亲眷,偶然打听才知道。 这顾清澜从小便体弱多病,大夫都曾断言这孩子最多活不过十岁。 直到他八岁那年,有一仙子入梦,自那之后,顾清澜的一身顽疾莫名其妙的就好了。顾老丞相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当然要感谢梦里的这位仙子,便遍访了三山五派,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这件事便渐渐搁下了。 但是顾清澜一直记得,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他第一次见到怕疼怕得要死的仙子,听说他要死了,双眼哭得通红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用刀一把刺入了心脏。 她说她的心头血可以治疗一切疾病,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是救他这个小病秧子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我该怎么报答你?”顾清澜问。 “不需要,只是从未体验过生老病死,如果你要报答,长大了娶我可好?” “好。” 梦里他毫不犹豫就应下,只是话音刚落,顾清澜从梦中醒来,他身上的病痛真的没有了。 但是那个仙子也消失了。 那个梦也越来越模糊,只记得她额间有多很漂亮的花,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他找了多年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他二十岁那年遇见了八公主。 八公主是当今圣上的第12个子嗣,公主里面排行第八,因其母族为西域异族,故而不得宠。 虽不得宠,但地位可比傅映葶尊贵多了。 而且这公主从降生之际便嘴里衔着一朵花瓣,额头正中也有一点殷红,就像一朵盛开的月季花。 因其母族自带异香,这位小公主自诞生便有阵阵异香传来,更为神奇的是,她降生的那一天,皇宫的南边,笼罩起一阵红光,渐渐有在上空凝结之势,百鸟朝凤,有一股奇异的香气四散开来。 当地的村民无不惊叹的,这件事被圣上知道后,还给那个宝地赐了个名,柴桑。 柴桑是前朝历代押送犯人的必经之地,自古遍地寸草不生,十分贫瘠,也是近几年才慢慢改善了条件,吸引了不少人前往定居。 也正因为八公主,一跃而上,竟成了个宝地。 只是虽为宝地,但是历年来的收成都不算好,贫瘠的土地再加上看天吃饭,城中百姓的日子过的并不算好。 八公主虽不得宠,但诞生之象是为祥兆,国师大人更断言,八公主乃为天人转世。 世人对八公主无不爱戴敬仰,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春榴。 原来,顾清澜和老丞相找了这么多年的仙子,就是春榴公主。 郎才女貌,青梅竹马,很难不日久生情。 春榴公主一天天长大了,老皇帝知道两人的心意,也有意将公主嫁给他,便给他出了个考题。 如果他能在三年内将柴桑城治理好,这件事便算成了。 老皇帝的题目说难也不难,只是等他到了柴桑才知道,这里太古怪了。 按理说,现在的土地看上去已经很肥沃了,天灾也不是很多,只是收成一直提不上去,赋收又重,难免怨声载道。 -- 第43页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后来,傅映葶找到了他,跟他说她有办法让整个柴桑的土地起死回生,但是只有一个条件。 娶她。 顾清澜犹豫了一瞬,不过几秒,竟然答应了。 她嫁给他三年,顾清澜一次都没有来过她的偏房,没有见过老丞相和老夫人,也没有见过他那位心尖尖上的人。 她虽然没有公主高贵,也没有公主长得好看,但她会点仙术,小时候她就记得以前的事,梦里有个男人说以后会娶她。 现在她遇见他了。 可他真的好冷漠,自那之后,她便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嫁给他之后,若不是阿兄带着人去城主府闹,她还是和未出嫁前一般,住在自己的家里。是阿兄气不过,带着人去找到了他。 他虽百般不情愿,但还是把她接了回去。 是一个很小的别院,虽然是临时搭建在城主府旁边的,但是她还是很满意了。 外面议论她的人越来越多了,整个柴桑城的百姓都不喜欢她,因为她是顾清澜和春榴公主爱情之间的污点。 丞相公子尚未娶妻,先有了妾室,委实可笑。 有人说,她像个外室,不配进丞相府的门。 阿爹听了这话,气的一病不起,阿爹走了,她想回来看看,还被嘲笑了。 府里的下人告诉她,既然进了门,就少出去丢人。 阿爹的最后一年她没见着。 三年的时间就快过去了,而顾清澜也将回京,迎娶春榴公主了。 梨昭漂浮在半空中,走马观花般的看完了傅映葶的三年,缥缈间,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浅,随即她双眼一番,半空中的灵体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梨昭看着镜中和自己容貌一般无二的傅映葶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位于傅映葶体内,准确的说是魂穿? 只是这镜中的容颜为何和她易容前的容貌一般无二。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她依稀记得第一次昏迷前,那三人好像也跟着进来了,只是为何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他们。 那傅映葶弥留之际又为何将他们送进她的幻境? 梨昭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幻境大致分为两种。 这一种就是拥有着所创造出来的镜像,将现实一比一复刻进幻境中,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是为实。破境方法只需找到阵眼,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蛮力也好巧劲也罢,打碎即可。 这第二种比较麻烦,又为梦魇。是所有者通过梦境创造而来,是为虚。若想破境,唯有满足创境者的心愿。 毫无疑问,她现在所在的就是第二种幻境,也是傅映葶的梦魇。 梨昭跟着看了她三年的心路历程,鬼都知道,破境关键便是让顾清澜爱上她。 强扭的瓜不甜,狗都不吃,这道理,这大姐竟然不懂。 梨昭心里无比的惆怅。 但她毕竟不是傅映葶,她那三年活得多么卑微,她都看在眼里,她就不信她会爱一个男人爱得那么卑微? 而心思如此单纯的傅映葶为何又会变成厉鬼的模样,她在梦境里看过她的仙途,她是有仙缘的。 只是太可惜了。 为了个男人。 这种事,她一辈子也不会做。 无聊的一个梦境而已,她要她便帮她了了这个心愿。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丞相府内。 几个丫头送来了今日的晚膳,一碗看得见底的白米粥水,上面漂浮了两三片发黄的菜叶子,以及半个凉掉的馒头。 梨昭虽然不重口腹之欲,但是对吃的却是极为挑剔。 “就这些吗?”她疑惑的问道。 那几个丫头不仅没回话,几个人立马走在一起捂着嘴笑了起来,嘲讽之意很是明显。 “没了?”梨昭又问道,她正竭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她不打女人。 “这就是您晚上的量,厨房那边说今晚太太们宴请宾客,只剩下这些给咱们了。”那丫头躬着身子,好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绿茶。 梨昭盯着她嘴角的油渍看了半晌,了然笑了两声,才道:“我看你伙食挺好的嘛。” “我哪儿敢呀,这是几个丫头们前些日子嘴馋,一起商量着出门买的肉脯,不过您肯定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的。”那丫头低着头,遮掩着嘴角,说起话来可一点也不谦卑。 傅映葶就算再怎么不受宠,说出去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姨娘。 那低着头的丫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姨娘竟然冷冷哼了一声,对她说道:“怎么看不上,拿来。还有这些,我不吃。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厨房那边现做也罢,四菜一汤,最低标准。” “这......”那丫头装作为难道。 梨昭不是傅映葶,她敛了敛神色,一脚踢在丫头身上,把她踹了出去。 “这大奶奶虽然还没进门,我虽然不受顾清澜的待见,但我也是你的主子,你可记好了。” 她作势又要给丫头一脚,那丫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惊声呼叫着跑远了。 按照傅映葶的要求,需要和顾清澜相爱才能破境,但是她现在连顾清澜的面都见不着,又怎么让那个男人爱上傅映葶。 只是进入了梦中,傅映葶的容貌变成了她,那顾清澜变成了什么样? -- 第44页 而且他本就因为傅映葶逼婚一事对她厌恶至极,再加上春榴公主马上就要嫁入丞相府,她的日子应该会更加不好过。 得想个办法赶紧把这个梦结束,梦魇的副作用十分强大,停留在梦魇内的时间越长,你就越容易活成梦中人,直到最后忘却一切前程往事,便再也出不去了。 用完晚膳,她没有立即就寝,况且到了晚上她的院子更不可能有人过来。印象里,顾清澜的院子离这儿不算太远,她起码要去他面前刷刷好感才行。 梨昭坐在镜前梳妆打扮,她穿了一身浅蓝色对衬式收腰托底罗裙,外面罩了一层粉粉的素纱,一头青丝随意一绾,斜斜地插了一支山茶绘银花胜,裙摆上淡淡点染着几件花样,窈窈聘婷的身姿,梨昭平日里不爱打扮,但是她也不过19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她对自己现在的装扮很是满意。 一直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梨昭才摸着黑,按着脑中模糊的记忆,一路寻了过去。 还真就给她找到了记忆里那个熟悉的院子。 顾清澜就住在这里。 月亮像一个煎黄了鸡蛋黄,漫天没有一颗星星,但是天空澄净透彻,遥遥低垂间能看出月亮的周围像是罩了一层薄纱,又像是害羞的少女躲进了云层里。 梨昭可不害羞。 她晚上穿得如此轻薄,就没打算过来做正经事的。 “叩叩—” 她小心翼翼地敲门,随即侧着耳朵贴近,屋内没有任何声响。 她又趴着身子凑近门缝里张望,屋内熄了灯,可见度极低,她周身灵力全无,梨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愣愣地“踹”开了房门。 很轻很轻。 像做贼一样,摸索着探进了屋。 床上有一团隆起的黑影,空气中静到她只能听见床上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以及她自己的做贼心虚的心跳声。 她事先可是准备了迷香的,待会她悄悄地把迷香点上,只需静静等待片刻,然后把衣服脱了,在他身边躺下,第二天等顾清澜醒来,第一眼就会看见自己这张静心修饰过的容颜,一定会情不自禁爱上她的。 梨昭美滋滋的想着,手里摸出了迷香,点燃了火星,刚要点上。 “何人!” 床上的黑影不知何时坐在了床边,挥袖拂开了床边的帷帘,正冷冷地盯着她。 因为做坏事被当场抓包,梨昭心里虽然骇然,但脸上不显,她转过身。 “噗通”一声。 跪倒在地。 “清澜是我......我没有其他意思,我不是来和你睡觉的,我就是来看看...你睡着没...” 她胡编乱诹了一通,说的驴头不对马嘴的,心里一阵懊恼。 然而坐在床边的人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等了许久,只听见男人喉咙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浅浅的鼾声...... 她揉了揉受到惊吓的胸口,大着胆子上前。 伸手探了探顾清澜的鼻息,真可惜,果然没死。 在她心里,对于不爱自己的男人,她宁愿把对方干掉,自己都不会花一丝一毫的功夫去当舔狗。 舔到最后还一无所有。 盈盈间,淡淡的酒味丝丝飘进她的鼻间。 他喝多了? 太好了! 梨昭抑制不住狂喜,双手渐渐来到了裙衫的袖扣。 那层薄纱随着外衫散落在地,突如其来的冷风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下一秒她就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清醒”的眼。 “啊—”她惊呼出声。 真的很吓人啊,这个男人怎么不说话。 但她忘了,此刻她衣衫半褪的模样,所以并未感到羞耻。 顾清澜带着迷醉般深沉的嗓音在屋里又一次响起,“你是仙女姐姐吗?” 梨昭:?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是啊...”她转过身子,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想要伸手去拿地上的衣服。 但来不及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梦魇还有个bug一样的存在。 这傅映葶! 她竟然! 还能控制幻境中人的行动。 就在她要穿上衣服的那一刻,她听见一个声音。 傅映葶撞见醉酒的顾清澜,顾清澜误将其认作梦中的仙女,两人春风一度。 等等。 一股不该有的情绪蔓延了上来,并迅速占据了上风。 这种情绪,叫悸动。 梨昭好像变成了傅映葶,她所感所想,全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而如今,她不仅心里无法拒绝,身体也很诚实。 屋里更静了。 静到她只能听见双方的呼吸声。 “清澜。”她娇羞地埋在男人胸前,贪婪地轻嗅着他身体淡淡的清香。 见顾清澜没有拒绝,她大着胆子,摸上了他的唇,另一手来到他的眉眼,将他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梨昭在半梦半醒间,只见傅映葶怯怯地捧起男人的脸,吻上了他的唇。 连吻都是笨拙的。 她离开,又趴在他耳边,笑盈盈地告诉他:“乖乖你知道的我最爱你了。” 男人没有后退,双眸里的贪恋却丝毫不避讳地看着眼前的仙女,他知道她会回来的。 他的手渐渐来到了她的肩上,轻声细语的问她:“今天留下来,不要走了好吗?” -- 第45页 “为什么...”她想到之前他对她的冷淡,心里涌上一丝失落,扭着身子想要逃离,“你之前那样对我...” 见仙女如梦又要逃走,顾清澜一伸手,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坐在他的腿上,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不要走,想我吗?”他眉梢极细微的挑了挑,开口问她。 “不想。”她脸一红,害羞的别过头去,不看他,也不给他看见。 “说想我。”他霸道的命令起她来。 “想...我想你。”索性是逃不过,她脸色更红,低着头娇嗔着捶了他胸口轻轻一下。 不知谁先压倒了谁,两人气息交织间,梨昭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窗外一抹月色正好落在了床边。 就在这一丝清明间,她寻着这抹月色,看见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是舟悠。 不是师父,也不是老变态。 是眼前这个少年。 傅映葶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睡了。 但在这里,是她和舟悠。 梨昭没了意识。 第二天一早醒来,身边已经没了温度,她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回过头来细想才发现,自从来了修真界,似乎睡觉已经变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这还是她第一次睡得这么香,但是方法不可取...... 她不是什么矫情的女孩子,而且这就是一个梦而已。 恢复清明的她,冷静下来,目前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下来了。 顾清澜绝对更加讨厌她了,该怎么让他喜欢上傅映葶呢?真的好难啊。 还有,舟悠在梦里变成了顾清澜,那另外几个人呢?是不是也能说明,他们也一同进入了梦魇,扮演着其他角色。 而且她现在有一个十分不好的预感,他们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全部都会沦为梦中人! 梨昭顾不得身体的酸痛,穿着昨晚的衣服,在顾清澜院子里一众丫头婆子的鄙夷的目光下,一路跌跌撞撞奔回了她的小院子。 她刻不容缓地换了一身干净体贴的衣服,可是打开衣柜,也只有两件家里带来的粗布棉衣,还是前两年新年,阿爹在世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她始终没有换上,又默默放进了衣柜,最后拿了一套下人的衣服换上。 梨昭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酸与失落,这种不该属于她的情绪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她要加紧速度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她算着顾清澜回府的时间,直奔他的院子而去。 院子里有几个洒扫的丫头,早些时候见了她还在背地里嘲弄过她,今儿个见着却是低眉顺眼地给她屈身行了个礼。 不用说,顾清澜一定在里屋了。 也只有他在家,他院子里的下人们才会给她一点点好脸色。 “葶姨娘,少爷说了任何人来见他,都要先通报一声才行。”她被一个丫头直接拦在了屋外。 梨昭脸色不好,但那丫头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料想她也发不出什么脾气,仍是神色嚣张的指责道:“既然葶姨娘等不起,今天就回去吧。” “滚。”梨昭丢下一句,无视那丫头气急跳脚的眼神,一个闪身就冲进了屋子。 “顾清澜。”她皱眉,语气不太好的直呼他的名讳。 他走到里屋,远远看见屏风后,立着一个男人。 梨昭刚想发怒,问他睡完就跑是什么意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夫君,明日是阿兄的殿试,我前些天赶了一双鞋子,他在书院学习定是不顾自身外在讲究的,我想托你把这双鞋带给他。” 因为是自己一心一意喜欢着的男人,每每傅映葶见到他,心下便欢欣雀跃起来,屋子里除了她的说话声,便是她有规律但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可以吗?清澜。” 经过昨天一夜,她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有些情分,但是看顾清澜不温不火的脸色,她自知失态,他向来是不愿听她叫他夫君的。 而顾清澜始终没有出声。 “不可以吗?”傅映葶口中喃喃道。 “求夫君把这双鞋子送给阿兄吧,他只有我一个妹妹了。明天对他真的很重要。” 下一秒,傅映葶双膝跪地,双手奉上,手里是一双做工精致,虽然用料看上去很简陋的黑布棉鞋。 明日的殿试,傅映葶心里是不用过多忧虑的,她自知阿兄勤勉好学,虽不求高中状元,但是凭着阿兄的才学,在京城混个一官半职也是很有把握的。 阿爹在世时就盼着阿兄将来高中了,也好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 她不求嫁到名门望族,只求告慰阿爹的在天之灵。 送鞋也只是不想阿兄在殿试上出糗,他虽不在乎自身外在的东西,她这个做妹妹的,自小就没为哥哥做过什么。 而顾清澜只懒懒的睁了一下眼,低头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傅映葶,冷然一笑说道:“他现在应该用不上这些吧。” 话里话外搜流露着似有若无的厌恶,很是明显,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什么意思哦?”傅映葶跪在地上,始终没有起身,而顾清澜也没有让她起来说话的意思。 “字面意思。”他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儿吗?” -- 第46页 “不知...”傅映葶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颤抖。 “哦,住在书院的马厩里,不过...”他话锋一转,挑了挑眉正眼瞧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瞬,随即继续说道:“不过这都要怪你了,上次要不是他带着人来闹,让你进门,他又怎么会被人挤兑呢?你说是不是啊?葶姨娘?” 傅映葶一个没留神,直接跪坐在地上,耳边一阵轰鸣声掠过。 原来阿兄竟过的这般生活。 她僵硬着身子转向顾清澜,跪伏在他的脚下,哀求他:“我知道了...但是求求你,把鞋子带给他吧,我已经做好了...” 因为她低着头,几缕发丝垂在了他的鞋面上,顾清澜皱起了眉头,下一秒就是奋力一脚,将傅映葶踢离了脚边。 那双充满恶意的,嫌弃的眼神一遍遍扫视着她,她不可能继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这一脚正好踢在了她肩背上,那件唯一的干净的穿来见他的衣服,也被踢脏了。 她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也不过如此。 “就这一件事,除了让你娶我那次,我不曾求过你什么...”她卑微的样子,在顾清澜的严重就是不耻。 这样的女人,真让人厌恶至极。 顾清澜收回了脚,本想再踢上一脚,顿了顿,又回到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道:“别以为爬上了我的床我就能多看你一眼,你让我倒尽了胃口。” 说罢,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拂袖而去。 傅映葶呆愣地跪坐在地上,肩背上的疼痛正在一点点放大,他用了十足的狠劲去踹她,她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掉成了一条直线。 她确实不曾求过他,而且顾清澜这次回京后担任过的的就是正一品的尚书司礼,主管的就是考生与考题,她一次都没有过问,即使知道问了对阿兄也没有帮助。 只因为那个人,是她的阿兄,是她的。 殿选结束,三日后便是放榜之后,傅映葶在心里祈祷着阿兄能够高中。 她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大家都觉得她是个嘴里整天说着妖魔鬼怪等等亦或是修仙的怪人,和她便是相仿的几个玩伴的父母嫌弃她能和看不见的“东西”说话,觉得她不干净,她便渐渐和幼时的玩伴断了联系。 所以,她只能亲自出一趟门,如果阿兄能够高中,自然也会跟着他去爹娘的坟前祭拜一番。 她早早来到了书院门口,书院门前已经画上了红色的门帘,正门处张贴着一张红榜。 这次高中的,大大小小的排名便在这上面了。 她顺着排名看了下来。 这第一名竟然是两位并列第一,一位是阿兄在书院最好的玩伴,还有一位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她沿着排名一路看了下来,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看见阿兄的名字。 为何会这样? 傅映葶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凭阿兄的能力,再等四年一定可以高中。 一位白衣男子从书院门口走来。 她自知阿兄心情不好,说话声音也难免沾染上了几分低落:“阿兄,你不要伤心,再等等,你一定可以......” 傅光祈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直接问她:“三年了,我们葶葶嫁人三年了,现在那小子对你还好吗?” 她自然是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阿兄的眼睛,只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她待我极好,听说春榴公主也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等她进了府,我也会好好待她的。”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但在阿兄面前,她咬着唇硬生生把这哭意闷在了喉咙里。 “好,他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傅光祈的声音淡淡的,她总觉得今天的阿兄有点奇怪,具体又说不上来。 但在她心里,她是清楚的,阿兄绝不是因为一次失败就轻言放弃的人。 “乖,葶儿,阿兄有些事情要去办,你回去等阿兄两天,过两天就是阿爹阿娘的忌日了,到时候我再去府上接你。” “好。”她点点头,拜别了阿兄。 两日后,阿兄没来。 等到一个月,她再一次去了书院,叩响了书院的大门。 看守大门的小厮见她作妇人装扮,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简陋,对她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位大哥,请问傅光祈在吗?可否通报一声,我是他妹妹。” “傅光祈?”那小厮重复了一遍。 她点头,“对。” “你就是他那个妹妹,丞相府的姨娘?”那小厮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仍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应了声。 那小厮脸上的鄙夷更甚,嘴里啐了一句不知什么难听的脏话,又道:“就是你逼着我们大人娶进门的?难怪啊,我看着倒是有几分姿色,啧。” “大哥,可否让我见上一面阿兄。”她说。 “你来晚了,他早就被衙门抓走了,算时间明天都该问斩了。” “为何?”她急道。 那小厮见她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更瞧不起他们这样的一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还为什么,今年并列第一的状元郎,其中一位可是太尉大人家的小公子,你阿兄他竟然恬不知耻的诬告人家盗用了他的文章,结果我们大人一番彻查之后,还不是还了人家太尉公子的清白。” -- 第47页 “也只有我们家大人,还去彻查这种事情,那可是太尉府的公子,怎么可能抄袭。” “结果呢,这么一查还查出了你阿兄偷盗今年的试题,是不是和你有点关系啊?对了你和大人......” 随即他又很快的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一想法,“大人这么公正廉明,问题也是出在你身上。” 那小厮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跑出了门外。 “求求你们,让我进门见一面阿兄吧” 她一路不停歇地奔向了地牢入口处。 “让她进去吧。” 地牢里走来一人,是哥哥的同窗,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之一。 地牢里的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死气。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冲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狭小的牢房内,阿兄穿着满身血痕的囚服虚弱的斜靠在墙边。 “阿兄。” 她踉跄着步子,一把扑跪在地上,伸手想要摸一摸阿兄。 “阿兄,你醒醒。”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没见过顾清澜之前,她觉得阿兄是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男子,温润儒雅,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占尽了,可是她后来遇上了顾清澜。 她心里一直有个影子,好像冥冥之中,他们就该遇见。 “阿兄。” 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早已看不出当年的模样,她伸手用身上能擦拭的地方,一遍遍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傅映葶急的直哭,为什么好好的阿兄会出这种事,阿兄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感觉是自己做错了,只能一遍遍哭喊着阿兄,试图唤醒他。 那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很快又闭上,又睁开,好像连睁眼都成了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阿兄。”她吧嗒吧嗒眼泪往下掉,好像只会哭了,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葶儿,过来。”傅光祈说了一句话,就好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 傅映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凑近他身前,“我听着,阿兄。” 傅光祈已经能说些话了,她看了哥哥身上的伤,动都不敢动,难以想象阿兄此时该有多疼,但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像她小时候要修仙,要练剑,阿兄被她的剑不小心伤到,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明明伤下可见森森白骨,他却还要温柔的笑着安慰她说不疼。 “听我说,走吧,乖。” 他坐直了身子,那副如今破败不堪的身子,他从进来这天起,为了让他认罪画押,便动用了私刑,支撑他到现在的不过就是妹妹。 而现在他自知时日无多,即使不上刑场,他怕是也不能陪着妹妹了。 他继续说道:“是阿兄对不住你,答应你的,我做不到了。走吧,你爱他,他早已心有所属,抢来的始终会还给别人,你明白吗?他不爱你,无论你做什么,他都厌恶你。我一直知道你过得不好,你看你穿的衣服还是家里走时那身,哥哥不能保护你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越说到后面,声音便变得极轻了。 傅映葶停止了哭泣,她拼了命的想要听清阿兄说的每一个字。 “离开他,去走你修仙这条路吧。小时候别人都说你奇怪,但是阿兄从来都相信,我们乖乖一定是仙女下凡的。” “以后不要再帮他了,他也娶过你一次,你们两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为他做了什么吗?” “乖啊,听阿兄的...以后就你一个人了,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走吧。” “我带你走。”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会剑术,阿兄,大不了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我也要带你走。” 傅光祈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拒绝了她:“别傻了,你不能对这些人出手对不对,阿兄也不知道对你有什么坏处,我快不行了,等你走了,替我去阿爹阿娘坟前埋个衣冠冢,可好?” 她被几个狱卒一路哭喊着带离出去,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浑浑噩噩。 那日她来书院门口见阿兄,但她满心都是顾清澜,根本没注意到阿兄那件白布破袍子其实根本不是白色,那是在家时她为他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他洗到发白了还在穿的袍子。 她强睁着自己哭得早已通红的双眼,奇怪的是已经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了,去找顾清澜,他一定有办法的。 她把腿就要跑,被一个男子挡下。 正是哥哥的同窗,今年的新科状元。 “是要去找你的夫君吗?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她踉踉跄跄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手心被一颗颗棱角分明的石子擦出一道道血痕。 纪希向她伸出手。 她没有接过,只听见上方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不如问问你的好夫君做了什么,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与我并列第一的那位确实是偷了你阿兄的卷子,但人家可是太尉之子,你的好夫君不是也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番。” “啊。”他又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对她说道,“明天不用去刑场了,刚刚你阿兄已于狱中自尽了。” “你要知道他的死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丞相、太尉又怎会联手?光祈兄屈死狱中,受了多少刑罚,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 第48页 她像一具行尸走肉般,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操纵双腿走回小屋内。 顾清澜在屋内,她的阿兄惨死狱中,他作为书院尚书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 傅映葶几乎整个人都在哆嗦,同时又觉得羞愧,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清过一死他的内心。 在他心里死去的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作弊的学子而已。 三日后,他就要赢取属于他的公主了,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有精力。 人人都说春榴公主善良、美丽,拥有天人之姿,就是仙女下凡,是整个大庆国的福音。 所以,人人都厌恶她。 “我想问你,我阿兄......是因为你吗?” 她连问出这句话都是卑微的。 “是。” 为什么他总能做到这么冷漠,声音是,就连那夜的唇也是冷漠的。 怎么都捂不热。 “为何?阿兄绝对不会作弊,为什么要害他?”她不自觉提高了嗓音,可又担心他觉得她是在质问他,最后一句的音调又不自主降了下去。 “那是太尉之子。”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她的厌恶,“朝堂之上,四大家族制衡鼎立已久,凭他一介清贫学子,凭什么立稳脚跟?” 她听不懂他口中的朝堂政治,但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那张苍白的脸上早已泪痕交错,她只颤抖着声音问他:“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你连帮他一把都不愿?” 所以就能看着阿兄受尽屈辱,含冤蒙死。 他没有反驳,眉眼之间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可傅映葶偏偏装作没看见,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勇气是谁给的,就这最后一次,她想大胆一些。 “你是不是很厌恶我?”她又问,一双眼哭的模糊到睁不开眼。 “是,厌恶至极。”他答。 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好。” 顾清澜闭上了眼。 傅映葶轻轻捂着小腹,最近小腹内总有些似有若无的异痛。 但是顾清澜从始至终也没有分给过她一个眼神。 她曾见他听闻他那位皇宫中的心上人骑马扭伤了脚,连夜赶至皇宫门口,只为送一瓶药酒,连面都没见上,也心甘情愿。 原以为,她也是这么对他的,他一定会慢慢看见她。 但喜欢是两个人的,喜欢是最没用的东西,多喜欢都没用,相爱才是。 她不知道身上哪里流血了,一路走一路滴着,浸红了砂石小道的青石板,可是根本没有人在意她,她越走越远,没人知道她去哪里,渐渐的她消失在了夜色中。 顾清澜缓缓睁开了眼,过了许久,眸中闪过一丝迷惘,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不是没有看见地上的血迹,但是一想到她那肮脏的内心不知又藏了什么心思,心里就一阵反胃,回想起那天在床上醒来,看见身边的女人,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厌恶,就更加对这个女人的心机感到反胃。 可是一想到她刚刚那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他决定再缓缓再去找她,看她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等了半晌,他估摸着时间,终于要起身寻她,府里守门的小厮已经来到了他门前。 “公子,宫里那边出事了,公主不知得了什么顽疾,人眼见着就要不行了,连太医都没有什么办法,现在就想您去瞧一瞧。” 他眉头一皱,没有多想,立马就起身了。 梨昭的意识越来越浅了,她常常清醒过来,有一瞬间的迷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扮演傅映葶,亦或是她就是傅映葶本人。 她的心里满满的是对心爱之人的失望,她能深切感受到那种爱而不得的无措感。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她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来到了纪希的宅门前,便没有了知觉。 傅映葶辗转苏醒过来,床前有一个丫头,见着人醒了,转身去通报了纪希。 她幽幽转醒,身体格外的沉重与疲累,只是腹中那股疼痛却消失了。 纪希一身白衣踏门而入。 “谢谢你。”傅映葶声音柔柔弱弱的,她不想欠下纪希什么人情。 “如果以后,我能帮上忙的......” 话没说完就被纪希打断,他说:“你能帮什么忙?” “抱歉。”她低下头说。 可纪希却一脸恶趣味的笑了出声,他说:“没想到啊,你还为了那样的男人有了孩子?” “什么孩子?” “你不知道吗?不过孩子也没了,你倒在我门前,一地的血,你竟然不知道。” 傅映葶麻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张一合的嘴巴,在那句孩子没了之后,她大脑“嗡”地一声,原来她曾有过一个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一滴泪无声滑落,她终于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她自小容貌就比旁人姣好上几分,身上总是若有似无地萦着几分异香。 尤其是降生那日,整个柳树村上方金光大开,飞鸟走兽,百花齐放,渐渐的她听见了传闻,那一天恰好也是皇宫里的公主诞生了,是真正的天上下来的仙子。 但对一个乡村女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阿爹阿娘生怕冲撞了宫里的小公主,触了圣上的忌讳,寻医问药十年,终于让她身上的异香暂时消失了。 -- 第49页 初时,她私信里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春榴公主存了些抵触的。 但是阿爹和阿娘教导她,嫉妒之心可以有,但要让嫉妒借力,修饰了自己,才可以嫉妒。 她半知半解间,大概懂了些。 后来她身边几位玩伴,去京中拜访完亲戚回乡,又和她提到了这位公主。 有一位玩伴说:“我瞧着那位公主没有我们葶儿好看。” 她隔着人群,在游行的马车上,远远地看了一眼,尊贵华丽却不受宠的公主,出行尚能如此阔绰,也不知道受宠的公主还会是什么样。 很快就有人打断她:“别瞎说,春榴公主人美心善,虽然母妃不得宠,但是她天资聪颖,圣上还是很看重她的。” 又有人说:“我听说圣上已经给她许了亲事,是丞相府那位大公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姻缘呢。” 她们的谈话她很少插进去,便随口问了一句:“丞相府大公子?” “对,就是那位。十岁便入了军营,谁都以为他是下一个武状元,谁曾想二十岁那年他竟然高中了文科状元,这一切都是为了春榴公主。” 又有人插嘴说道:“两人青梅竹马,尤其是丞相府大公子还对公主一见钟情,话本都写不出来。听说公主爱看戏,那顾清澜直接买了个戏班子进宫呢。” 顾清澜。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可真好听。 她自修炼起,双眼便能视妖邪,变成了邻里严重的怪胎,渐渐的她的朋友便远离了。 只有村头的一棵柳树精,愿意听她讲讲话。 柳树孕育天地造化,初生灵识,却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也只有她能看见他的存在,她时常去村头,给柳树精浇水松松土,也会从柳树精的嘴里听得些奇闻轶事。 直到几年前,柳树精的背佝偻着,躬着的身子越来越低。 他说:“孩子,我快不行了。” 她不理解,追问道:“为什么?” 那柳树精又道:“柴桑城本身处龙脉之上,地域辽阔,资源优渥,但是这几年灵气越来越稀释,龙脉将死,柴桑之地便一下子成为了一个大凶之城,我自知时日无多,也回天乏术。” “不,我知道您有办法。”她笃定道。 “诶。”他长叹了一口气,终是说了出来,“你乃异世之魂,且你的上一世身份特殊,你的心头血确实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孩子啊,你天赋极高,百年之后难免就能修成正果。所以好好走你的路孩子。” “我的心头血可以救柴桑城的龙脉是吗?”她又问。 “是也不是,但是孩子,这柴桑城的龙脉只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龙脉相继死亡,你救不了的,龙脉彻底死了,整个国家的国运就都完了。一旦被圣上知道你的心头血的效用,到时候就不是心头血了,他们恨不得把你的血肉都用来浇灌龙脉。” 傅映葶听得云里雾里,只记得自己的心头血可以起死回生。 当天,她回到家,便做了个梦。 梦里,她看见一个极俊俏的男子,他说:“好,我娶你。” 第二日,她便在城墙上看见了那位男子,梦一样的破碎感,可人却是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她面前。 原来他也在为龙脉的事情发愁啊。 她带着她的秘密找到了他。 原来他就是顾清澜。 取心头血的过程很痛苦,她生来就对痛觉十分敏感,可是听见他答应娶她的那一刻,她一点也不后悔,这龙脉断裂处需要她的心头血整整滋养九九八十一天才可。 非新鲜的心头血也不可。 所以,每天放血便是她的任务,放血的过程相当于在心头剜下一块肉,但她一滴泪水也没有掉。 一碗心头血需要整整一月来修养,但她一日都未歇,整整八十一天,她害怕阿爹阿兄看出异常,每每称病闭门不出,有时候半夜起身晕倒在冰冷的地上,一睡就是一夜,她一句疼都没喊。 只有柳树精知道她有多疼,因为龙脉得到了滋养,渐渐也恢复了一线生机,柳树精爷爷的本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她心里是开心的,至少她还有一个朋友在。 “你后悔吗?” 柳树精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她总是笑着摇头说:“未曾。” 有求于她的顾清澜,很少和她提及公主,但是在娶她的前一日,他便告诉了她,公主总要进门的,他能做到的只是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 她还是笑着轻轻摇头,欣然的做了他的妾。 没有十里红妆,也没等来夫君,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她才明白了柳树精问她的那句,你后悔吗? 其实是问她抛弃修仙而去当一个普通人的妾室后不后悔。 她在弥留之际,走马观花这一生她还是给了他一样的回答,不后悔。 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机会,如果能重来一次。 顾清澜,我不想再遇见你了。 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而是因为爱你,之后所要经历的这些分别,这些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料理完阿兄的后事,傅映葶木然地辞谢了纪希。 她要去杀了太尉之子。 她重新拿起那把阿爹为她亲手铸炼的剑,即使三年未出,剑身也依旧寒光闪闪,刃如秋霜。 -- 第50页 但是要想杀太尉之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尉府戒备森严,太尉之子如今身居朝堂三品官员,以她目前的身体,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刺杀。 如果她现在能立刻结金丹... 傅映葶回了一趟柳树村,因着龙脉得到了她心头血的滋养,柴桑城也一跃而上成了大庆国三大繁华之城其一。 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她每每经过一户人家,看见窗内一片其乐融融。 可这些再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孩子,你确定要这么做?这可是邪术啊......” 柳树精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试图劝阻她。 “我还有什么退路,我的阿兄又做错了什么?”她木然地答道。 “我曾试图窥探过一丝天机,孩子,你如果坚持下去,此后仙道一定会一帆风顺的。”柳树精仍惋惜道。 她恍若未决,拜别了柳树精,沿着村庄一路向下,来到了乱葬岗。 和龙脉之地的大吉恰恰相反,这里是大凶。 这里除了孤魂,更多的是朝廷重犯,惨死狱中,无人收尸,甚至还有很多动物的尸体。 怨气极深。 如果,她借助怨气修炼,三日必能结丹。 代价就是,首先她要经历一轮全身的洗髓,极度痛苦之外,若身死,必魂飞魄散。 她本来就没想要什么往生了。 “你可想好了?”柳树精的声音又响起。 她在心里答道:“不悔。” 傅映葶在乱葬岗躺了整整三天,因淬炼过程极其痛苦,但是周身释放的怨气也吸引来了无数的厉鬼冤魂,他们围绕在她的身边,一遍遍啃食着她的灵魂。 她也终于不负众望,在金丹结成的那一刻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又躺在了柳树下。 她和柳树精辞别,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并未发现柳树精的异样。 那颗泛着隐隐怨气的金丹,在她体内。 对付这些普通人,金丹足矣。 但是,她失败了。 那日,她周身抑制不住的怨气翻涌,她一手持剑,亲眼看着他的夫君把她的仇人护在身后。 他眼里的嫌弃与厌恶,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刚刚和魔鬼之间的肮脏交易。 她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但她究竟又有什么错?阿兄究竟又有什么错? 他手中的剑一剑将她刺穿固定在墙上,但这伤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他又刺了第二剑、第三剑... 她木然的看着猩红的刀尖。 在重重官兵的保护下,太尉之子早就逃了。 她仰头看着他,一笔一画在心里描绘着他的眉眼,好像眼前的男人,她从来就不认识一般。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顾清澜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她嘴角缓缓流下一行血迹,周身怨气愈发浓重起来,但她却丢掉了剑,放弃了抵抗。 她被关入了大牢,刺杀朝廷要员不是小罪,况且太尉更不会轻易放过她。 外面的流言也越来越多。 狱卒们厌恶她,但也畏惧她。 “你说她是不是什么妖怪啊?太吓人了那天,她满身都冒着黑气,就像地狱里出来的恶鬼,真是丑陋。” 有人接道:“对啊,就这样还想和我们春榴公主抢男人呢,也不照照镜子,丑死了。” “你们说的对,我很丑。”她喃喃自语道。 因为怨气的侵蚀,她那张脸,早已满目疮痍。 那些人看她的神色更加轻蔑,她放弃了一切挣扎,她当然可以逃出去,但是没必要了。 甚至后来,太尉暗中派人对她动用了私刑。 而顾清澜一次也没有出现。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可笑,她现在终于看清了自己。 失去了阿爹阿娘,还有阿兄。 这些代价,太大了。 那一道道私刑不是打在她身上,她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她能感觉到活着的,只剩胸腔里那颗还会跳动的心脏。 引怨气修炼,早晚会有报应。 她知道报应快来了。 顾清澜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白衣,站在与之格格不入的监牢里,一脸清冷的高高在上般睥睨着她。 “带你回家。” 尽管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傅映葶还是诧异的抬了头,眸中亮了一瞬。 恍惚间,他将她抱起,走出了监牢。 眼皮子却越来越沉重,渐渐的就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她的小院子,更不是丞相府。 很快她便知道,这是皇宫。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穿着很华贵的,极美丽的一个女人。 身未至,但她身上的香味便已飘到了她身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心上人,春榴公主。 但那张脸此刻却虚弱的苍白,顾清澜一步一步搀扶着她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也痛的爬不起身,最后只能斜靠在床边听他们说话。 “妹妹,实在很抱歉,以这种方式第一次见面。”春榴公主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一股恬静的暖意。 她摇了摇头,有点不明白他们的意图。 顾清澜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替春榴解释道:“榴儿昏迷了好几天,太医也束手无策,可她坚持要来看你。” -- 第51页 傅映葶释然一笑,心下了然道:“恐怕不是来看我吧。” 顾清澜没了声音,又是一阵沉默。 “你将我的秘密告诉她了?”她笑着问他。 “这不关她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又陷入了沉默。 “想要我的心头血?”她平静地问道。 “妹妹,我确实生了很严重的病,但我绝对不会让你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换得自己苟延残喘的一线生机的。”春榴掩着面,抹了几滴掉下去的眼泪,几度哽咽着说道。 “逆天改命本就是逆天而为,这样做你们都会有报应的。”傅映葶冷冷说道。 顾清澜神色更冷,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答应你,如果你能救下榴儿,我愿意迎你入门,娶你为正妻。” “呵。” 她到底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那边,春榴公主惊呼一声,突然晕了过去。 宫里的一群人赶忙迎了上将人接了下去,只是这次顾清澜却固执的站在她床前,没有走。 他冷着一双漂亮的眉目,在等她的答复。 她目光空洞的看了一眼顾清澜,很快就释然的垂下了眸,问他:“若我给你,不要你娶我呢?要太尉之子的命怎么样?” “太尉乃圣上的左膀右臂,失子之痛,他无法承受。” 他说的那么坚决。 就和那日她恳求他救阿兄被拒绝那般。 “我会娶你,等一切结束之后。” 他再次向她承诺道,顾清澜想要来抱她,她一把推开他。 “如果我说,我救她失去的会更多呢,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一个宫女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一进门便对着顾清澜喊道:“大人,公主这会又醒了,正吵着要见你。” “好,我来了。” 顾清澜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还是答应了他,救他的心上人。 只是她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回柳树村,取完心头血会命人送回京。 顾清澜允了。 傅映葶拖着满身的伤,第二日便出发了。 没有人知道,逆天改命要的不仅仅是她的心头血,而是她的整颗心脏。 取心过程也极度残忍,需要事先把人放在蒸笼里活活烹熟,再挖心取脏。 她一时都分不清究竟哪种死亡方式对她的痛苦会更少一点。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这次随行的人是春榴公主的人,待把她烹熟取心后,会听从她的遗愿将她葬于那棵柳树之下。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曾短暂的拥有过世间最澄澈的亲情,而爱情,是她破灭后的一场寥寥无几的梦。 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等她死后,没有往生,她将散尽她毕生的灵力与修为,予以阿爹阿娘阿兄后世的幸福安康,绵延福泽。 好热,好疼。 但是远没有心脏里传来的钝疼。 其实不直接挖心还挺好的,那样会更疼吧。 傅映葶的意识一点点消散,她的呼吸越来越浅,她看见了阿爹阿娘还有阿兄。 他们来接她了。 这世间再没仙子,没人注意到天空中的一颗明星正以光速般坠落,消散,这也正预示着,这次下凡渡劫的仙人再无上天的可能了。 可怜的傅映葶也不会知道,那群春榴的手下也没有把她葬在柳树下,而是直接丢弃在了乱葬岗。 不知过了多久,她死了,本该魂飞魄散的她却没有立即消散。 她看着年迈的柳树精一路跋涉至乱葬岗,将她的残躯拖了回来。 她看见柳树精将他的千年妖丹散尽了修为,只为换她一点残魂至于他本体中修养。 也是那一天,她再度苏醒了过来。 却发现柳树精早已咽了气。 直到有一天,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呼唤着她,将她从柳树的本体里唤了出来。 她一路飘啊飘啊,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祭坛? 下一秒祭坛中出现了一个男人。 顾清澜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把她召来了这边。 她逐渐恢复神色,阴冷冷地问他:“我都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他冷着一张脸,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或许吧,傅映葶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你的小公主没救活吗?”她嗤笑了一声: 空气中弥漫的戾气越来越浓,而映入他眼帘的是双目赤红,脸色惨白的厉鬼。 被召回来的傅映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突然大笑起来。 “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更丑了?你是不是更厌弃我了啊?” 再次见到的这个顾清澜变得有些奇怪,听到她说这些话,竟然也不恼,虽脸色大变,但也只凄凉的说了一句:“不会,过来。” 他甚至像想伸手抱她。 却被变为厉鬼的傅映葶一脚踹了出去,她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清冷少年,如今却是这般垂垂老矣的病躯,实在忍不住不嘲讽他:“我现在这副样子不是拜你所赐?为什么我死了都不放过我?” 他却固执地说道:“我没想过会这样......我不知道你没有了魂魄,会变成现在这般。” 他辗转了三十余年,终于找到了复活她的办法。 -- 第52页 这是一个很邪的诅咒。 相传只要在夜半三更捧着一碗米饭去死过人的路口就能召唤魔鬼,并和他做交易,那他就会帮你实现任何的愿望。 他的愿望就是复活他的妻子。 但是,阴差阳错,他却不知道她早已魂飞魄散了。 而交易一旦进行便不能中途喊停,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厉鬼。 “放过我行吗?”她问他。 顾清澜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随即摇了摇头。 傅映葶突然捂嘴笑了两声,将整个身子凑了上去,双手绕过他的腰,将脸贴进他的怀里,问他:“那我又说你帮我杀了太尉之子,还有你的心上人行吗?” “她不是我的心上人。” 傅映葶愣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她又嘲讽道:“那你杀吗?” 怀中的人没有说话。 她却突然哭出了声,留下了一行瘆人的血泪:“杀我阿兄,毁我肉身,魂飞魄散,皆是你那位春榴公主的好手段,我死后很久才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吧。对,不然你也不会召我来此了?” 她突然提高了音量:“让我猜猜,你还不是愧疚了?你对我,对我阿兄,对我阿爹阿娘所做之事!” “我就这么一点要求,帮我杀了他们!清澜,那你召我前来,不是给我道歉的吗?” 她像一条柔软的蛇,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 吐着信子,嘴里说出的却是一句句狠毒的话语,“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曾经有个孩子,真是可惜,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要做我们的孩子。不过还好,它都没有出生的机会。” 她看着孤清澜那张越来越惨白的脸,心里更是舒坦,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更加狠毒。 “我都不爱你了,就放过我,好吗?” 她笑着和他眨了眨眼,下一秒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而顾清澜怔然地看着怀中散去的身影,憋在喉咙处的话还未开口,他一定还有机会。 可也就在这一夜,京城出了一桩怪事。 太尉府上上下下一夕之间被血洗,从老到小无一存活。 还有一件就是,皇宫里的春榴公主,本就一辈子未嫁人,也在昨夜被发现身死深宫内。且尸首异处,死像相当之惨烈。 有人说,是厉鬼索命。 杀完人的傅映葶早已积了太多的冤孽,事到如今,她虽大仇已报,但身上的怨气却让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要杀更多的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整个京城内,怪事一桩接一桩,蜂拥四起,人心惶惶,短短一月间,竟然死了上千人。 傅映葶赤红着一双眼,漫天的恨意与怨气充斥交错着,厉鬼已成型。 她早已回不去了。 她那张脸被怨气灼伤,早已面目全非,唯有一行血泪始终挂于脸上。 每当她杀掉一人,脑海里便涌现出阿爹阿娘还有阿兄临死前的场景。 她所到之处,必将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而每到半夜时分,城内都会流传着一个故事,当你听见女子的哭声,那红衣女鬼便找上你了。 嘘,你听。 这件事惊动了当时最大的一个修仙门派,说来可笑,这也是她为人时,曾一心一意想拜入的门下。 当她被重重白衣修士包围,一番缠斗下来,她早已孱弱的不成样子,渐渐也失去了反抗。 周身怨气渐消,眼中也恢复了暂时的清明,她被控制的不能动弹,一张脸的血泪泪流不止。 他们合力将剑刺入她的胸膛,这次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可是鬼怎么会怕痛呢,比上次好多了。 刀剑连接胸膛处传来的阵阵灼热感,提醒她,她的身体在迅速燃烧。 火光之中,她依稀看见一人冲入阵中。 因为阵中剑光太盛,他不小心被剑气划伤,佝偻的身体躲避不及,迎面而来的剑气直接将他刺穿。 他痛的蜷缩在地上,却还是坚定的一步一步挣扎着向她爬了过来。 “别害怕,我带你走。” 他那双眼睛再也不似当年般澄澈到让她痴迷,他浑浊的双眼,腐朽的皮肤,她眼中的不屑和恨意更深,嗤了一声便道:“还有以后吗?我回不去了。” 他想伸手将她抱起,却发现怎么抱也抱不动她的身体了。 他太老了。 “滚。”她的声音早已变得沙哑不堪,已经对他满满的怨毒之意甚至明显。 尽管两人浑身是血,她也不想让他碰到她身体的一丝一毫。 见她躲开,顾清澜伸出去的手悬垂在半空中,好似有几分无措,却仍是坚定的再次伸了过去,却立马被一记光刃,硬生生将他的半个手掌打碎。 她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 “我要死了,顾清澜,我没有什么遗憾了,他们都死了!” “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回来,亲手手刃仇人!” 她一边笑一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你知道吗?你的那个心上人我一只手就能拧断她的脖子,呵,但是我才不要让她这么简单就死了。我把她的肚子都剖开了,她全程都在叫着求我,我就是要她清醒的看着。” “她配吃我的心吗?等到最后我把她的四肢斩断,她还是清醒的,直到我捏碎她的心脏!她还在嘴里咒骂我。” -- 第53页 说完,她又癫狂般大笑起来,眸中的恨意却没有完全消散。 这时,阵外有人喊道:“这女鬼根本就感化不了,再这样下去只会死越来越多的人,那阵中之人你快点出来,不然别怪我们滥伤无辜了。” “啧。”傅映葶轻笑,“你要陪我一起死?” 她掌中蓄力,下一秒就能将他整个肉身粉碎,但她更想看他痛苦的表情。 “你可知道,我本是天上的仙子,因缘际会下凡历劫,而你,就是我的劫。你看,我现在不仅回不去了,我还变成了这番模样。” 她没说一句话,那张可怖的脸上就要刷刷掉下几块腐肉来。 顾清澜脸色惨白,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春榴设计处死了葶儿,只为她那颗仙人的七窍玲珑心,为的就是以命换命,窃取天人的机遇。 他也知道,在后来的梦里,他看清了梦中仙子的容貌。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等他赶到柳树村,葶儿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唯独不知道,她再也没有往生了...... 那他也放弃往生,永远的守护。 她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傅映葶,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柳树村,而是在前往四大仙山的路途中。 扎着两个小髻的小姑娘骑在爹爹脖子上,吵着闹着要去拜师学艺。 她说她生来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以后还是要回天上的。 那爹爹竟然真的带她去了,只是行至半道,仙山讲究机缘,仍还是遥不可及。 他又目送着小姑娘失望而归。 没想到几年后再遇,她好像已经初入了仙途,只是当她手握筹码和他做起交易之时,起初的所有的好奇与窥视,全部都转化为了厌恶。 春榴不仅是公主,在他心里也是救命恩人。 小时候的春榴不受宠,日子过的不好,他总会帮上一把,也出于对妹妹的关心。 而傅映葶...... 她时而孤僻,不爱和人讲话,在他的眼里就全然变成了性格乖张,没有公主命还有公主病。 她时而胆大而又热烈,在他眼里就是有心计,爱算计。 他们的第一个吻,第一次带她身边醒来... 可他又分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还见她怜惜身边的丫头,明明自己过的不如意,却还是为身边的丫头置办了一身嫁妆,亲自将她嫁了出去。 这也直接导致了,她的院子里再没有一人陪她说过话。 他实在看不懂她,等他想要了解她的时候,一切又太晚了。 傅映葶伤得极重,这个阵法似乎已有坍塌迹象,她选择静静地闭上双眼,连最后一眼也不愿留给他了。 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反正早就该魂飞魄散了。 也罢。 再也不会有人爱你了,顾清澜。 阵法已成,厉鬼斩杀。 就在阵外众人欢呼之际,阵内却突然传出一声嘶吼。 只见顾清澜对这黑夜大喊道:“我愿再将身体献祭,只求心爱之人灵魂得以修养,百年之后转世轮回,再登仙途。” 他抱着怀中早已失去意识的女鬼,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在她唇边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啄吻。 一如当年,她潜入房中,娇羞却无畏的那个吻一般。 是甜的。 他死死的抱住她,人就是这么奇怪,活着的时候从没有给她一个正式的拥抱,永远触不可及,永远想得到的却总在失去后才来惋惜。 弥留之际,阵法的光越来越暗淡了下去,他撑着残躯在她耳边重复着一句话:“我爱你,太晚了,也爱你。” 没有人注意到,包括他自己,他怀里的女鬼留下了一滴眼泪。 这泪干净澄澈,再也不是血泪了。 在光阵消失的最后一秒,拥抱着的一人一鬼,瞬间化为飞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快,趁现在,跑!” 因为男女主人公的意识即将溃散,梨昭暂且恢复了清明,立马对着众人喊道。 阵法一破,幻境也即将崩塌。 原来如此,这个幻境竟一直都是女鬼身死时的最后一道残念。 谁也没有想到,故事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的。 那柳树村也早已荒废了千年,更无人生还的可能。 所有的一切,一直都是傅映葶的最后一场梦。 他们从一开始就踏入了她的梦境之中。 梨昭迅速抽剑,割破掌心,以血画阵,新的阵法,应该能够足以支撑这个幻境百年之久。 只是百年一到,这梦境中所有的一切便会随着崩塌,化为乌有。 四人惊魂一刻从梦中逃窜而出,沐禾霓和沐羡之情况稍微好一点,他们在梦境中分别扮演了两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而梨昭此刻还维持着被舟悠抱在怀中的姿势,后者脸上毫无波澜,似是在梦中还未完全脱离一般,缓了好一会儿才变为一副又臭又黑的脸色,一瞬间竟让她以为这是前期厌恶傅映葶的顾清澜。 她立马从他怀中调理,轻轻揉了揉发软的双腿,眼神却不受控制的偷偷打量起了舟悠。 似乎他已不记得梦中之事了。 不过也好,她在心里想,对手戏太多,难免日后尴尬。 而舟悠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沐禾霓,而对方虽然在梦中受了轻伤,衣服划破了数道口子,但毕竟没有在梦中死去,出了幻境就没有什么大碍。 -- 第54页 不像他们,在梦境中实实在在死过一次的人,即使是出了幻境,身上所受的所有的伤都会平分到身体各处。 以她目前浑身酸痛的程度,放在现代来说,就是多处粉碎性骨折。 梨昭默默叹了一口气,舟悠如果不用那么想刀人的目光看她的话,他还真挺帅的。 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一身素衣,脚踩着白色素纹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眉梢间透露着的也是无尽的温柔,仅此对方是沐禾霓。 而面对她时,他身上那副阴郁而又低沉的气质,却总让她想起那人。 他一头乌黑的秀发束于脑后,露出干净的额头,白玉发冠洁白无瑕,恰到好处的点缀在黑发时间,相互辉映。 而自身由内而外散发的少年气,一模一样的外貌,截然不同的气质,又给他的身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这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三个人吗? “那顾清澜的诅咒有没有生效,最后他们去哪儿了?” 沐羡之的一句话,将她从冥想中拉回了现实。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那后来呢?”有人问道。 梨昭沉默了一瞬,缓缓答道:“后来,傅映葶在她生命的最后一秒也立下一个诅咒,她愿她此后的所有仙缘,换得顾清澜转世。” “代价便是,这世间仅为一缕她的残魂。” “而有了转世的顾清澜放弃了转世为人的机会,他转世成了一棵柳树,世世代代轮回,只为滋养他本体的一缕残魂。” “而这方幻境其实一直都是他们的一丝残念,永远重复着误会,死亡,却也生生世世永远不能在一起。” 过了很久,她才继续说道:“我觉得这是对他们的最好的结局了。” 柳树村的村民早在千年前,便全部死于厉鬼手中,变为柳树的顾清澜便带着妻子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用他们最后的方式,生生世世滋养着这片土地。 直到怨气全部清除,直到偿还她所有的冤孽。 他给不了她一辈子,但他愿意用所有的时间,等她。 “可她回不来了啊。”沐羡之沉痛的声音响起。 却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梨昭清楚,等那方幻境消失,他们编织的梦破碎,便是真的烟消云散了吧。 她在柴桑城耽搁了不少时间,是时候该和他们告别了。 她眸中带着笑,和沐禾霓等人告辞:“姐姐,这几日多有打扰,柳树村一事耽搁时间太长,家长长辈一直盼着归期,今日恐怕就要一别了。” 沐禾霓单纯,自然也不会想到一个乞丐口中的长辈是何人,刚想开口,却被一旁默不作声的舟悠截断了。 “乞丐家里时候长辈?别装了,你也进了幻境,你是谁?”他语气咄咄逼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刀了一般。 “我确实不是乞丐,姐姐。”她低下头娇娇怯怯说道:“从小我就是孤儿,被师父收养之后便一直跟着师父修炼至今,师父是个散修,前几年也死在了魔修手里。” 她泫然欲泣般,抹了一把鼻子继续说道:“不过师父临死前关照于我,不要轻易把身份暴露在外,所以我才不得不......” “既然是这样,妹妹无需挂怀,只是不知道妹妹下一步去哪儿?”沐禾霓劝慰她道。 她怔然一愣,显然没想到她居然还会问自己下一步去处,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答道:“还未做决定,我们散修,一个人习惯了。” “如果妹妹不嫌弃,不妨和我们一起走,眼下宗门事宜不多,我们几人也是下山历练。” 梨昭破涕为笑,变脸速度之快地答应了。 他们决定找一家客栈休整一日,第二日再出发。 原本她是决定一人前往,这辈子她没有什么大目标,成为最强算一个,找到老变态算一个,一个人孤独惯了,如果有同伴似乎也不赖。 只是当晚,她便被人绑到了荒郊野外。 朦胧夜色中,一个黑衣男子背身而立,他背影修长挺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头长发,似乎有一截被削短了,很是突兀。 他突然转身,一记阴风袭来,梨昭下意识在手里捏出光刃,却怎么也运行不了周身灵力。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隐隐月色下他的容貌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舟悠! 少年逼近,重重把她按在墙上,目光落在少女那张实在算不上好看的脸上,来回审视了好几遍,才咬牙切齿道:“你在那厉鬼的梦里,究竟是谁?” 梨昭一点也不退缩,只见她嘴唇轻轻掀动,吐出了两个字来。 “春榴。” 也不知那少年有没有相信,嘴角向下一压,眸里迅速闪过一丝杀意,凛然道:“关我屁事,反正梦里的事我也记不清多少了。不过......” “不过什么?”她绷紧的身体顿时一松,不过听见他话外有音,又神色严肃了几分。 他一张俊脸又贴近了他几分,头微微向下的幅度,刚好将一双黑油油的双眼对准她的瞳孔,唇角轻轻勾起,似是嘲弄一般地威胁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无论你是谁,别对我师姐有什么目的,不然......” “不然什么?”她直接问道。 这一问反倒把舟悠问的愣了半晌,他勾起的唇角还未来得及放下,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故意和他装傻。 -- 第55页 这次他眼中的杀意丝毫没有克制,意图很明显。 “你若敢伤害师姐,不关你是谁,必诛。” 梨昭大概明白,沐禾霓就是他的底线。 “好。”她点点头,不过下一秒她便收起了脸上的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朝他眨了眨眼,对着舟悠冷笑了一声,道:“不是谁都打你师姐的主意,别蹬鼻子上脸。” 他阴沉着脸,缓缓伸出手指,从她的发间穿过,绕到身后,一双黑眸紧紧凝视着她。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梨昭浑身僵硬,脑中一片空白,连诀都忘了捏,全然是那梦境中的一夜。 她的呼吸越乱,少年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就更猖獗。 终于,她的手来到了她的身后。 轻柔地,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梨昭此刻就像一只炸毛的猫,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人刀了。 “姐姐在期待什么?”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质问她,下一秒却又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言语之间满是促狭的笑意。 梨昭的脸刷一下涨的通红。 她怒瞪了一眼少年,嘴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师父养育她长大,虽然是半路上身,但是抚育恩情她不能忘,这些年也一直在心里把师父他老人家当作父亲一样爱戴。 熹芋:我谢谢你 老变态虽然亲手终结了她,但是也帮她误打误撞找到了适合她的修炼方法,在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也从他嘴里或是他的宝贝书里了解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心里对他是感激的,所以她想找到他,又或者趁早拉他一把,不至于最后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可对于舟悠,这个奇怪的少年,她甚至完全看不透他。在梦里相处的那段时间,纵观他的修为,不至于到了会被女鬼完全控制的地步。 可她似乎从未见他有过自主的意识?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梨昭越想越觉得心慌,手心里早已被冷汗浸湿都浑然不知。 难道他是隐藏的大boss? 她越来越觉得,在这个世界,能活下来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 他们在柴桑城又修整了一夜,第二天到了中午,她表示要再吃一顿当地的美食,才肯上路,沐禾霓依了她。 这柴桑城的变化确实不小,本就地处龙脉之上,再加上有了天人心头血的供养,不出一百年,这里就是下一个京城。 而改朝换代,必出动荡。 所以,人界的每一任帝王都很看重龙脉的起势、走向,一旦有一处龙脉塌陷,也必然会嫌弃一场腥风血雨。 这龙脉之地,养人养一方水土,同时也易生妖邪。 越是动荡,人界的灵气便越是稀薄,所以各大仙山的掌山人也会历时派弟子下山修缮龙脉,惩邪除妖。 妖,真的都是恶吗? 就像柳树村的柳树精,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的心存善念的妖。 所以,她本不想插手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经过此事,和玄真观的四人走到一起,便也看今后的造化了。 这龙脉之地种出来的粮食、蔬菜,在她看来并不比灵田里用灵气培育出来的蔬果差上几分。除了没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口感方面简直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可惜玄真观这几人无法享用。 “散修就是散修,这样重口腹之欲,难怪修为不得存进。”沐羡之讥讽道。 因为她一人,上路的进程又被耽搁了,这样要去下一处龙脉地点又要晚了两三天,一旦有妖邪作祟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哪知这小乞丐更是过分,她的眼眶四周以光速般泛了红,一把放下了她手中冒着红油的小瓷碗,抿了抿唇,眨着滴溜溜的眼珠子,下一秒就凑到了沐禾霓身边咬耳朵,“姐姐,你弟弟好凶。” 沐禾霓瞬间就变了脸色,不悦道:“羡之,对女孩子要礼貌,你要记住,你是沐家人。” “得了,好好好。”他应付的点着头,看着梨昭的方向,眼里却还在喷着火一般。 因为沐羡之挨了骂,这让她感到格外的痛快,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随即十分亲昵的拉起了沐禾霓的手:“谢谢姐姐,我可以叫你沐姐姐吗?我从没见过我的亲人,我在想我要是像羡之弟弟一样有您这样的姐姐就好了,我真羡慕他。” 他无视沐羡之投来的阴森森的目光,却没有忽视默默坐在一旁眼神锁定在她俩十指相扣手心的舟悠。 来了来了,又是要刀人的眼神。 那少年,真是阴郁的过分。 沐禾霓欣然答应了:“好,这样我就又多了一个妹妹,羡之你该礼貌些,还有悠儿...” 见矛头转向她,她顺势接道:“对啦,沐姐姐,之前一直隐瞒着大家,我的名字叫赵离,离别的离,分离的离。” 沐禾霓眼神和她对视,心下更是心疼,“所以,羡之和悠儿,今后离儿也是你们的阿姐了。” “对了,沐姐姐。自从出了幻境就没有看见和你们一起同行的那位修士,他不和我们一路了吗?” 她对这个玄真观弟子其实没什么印象,加之其他三人的外貌又过于出众。 “什么?”沐禾霓微微一愣,说了一句谁也都没有想到的话来。 她说:“我们一直都是三个人啊,从没见过第四个人。” -- 第56页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没有第四个人。 可她明明记得初入小破庙的那一夜,一直到柳树村,这人几乎和他们形影不离。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中,也丝毫看不出他们说谎的痕迹。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她并未在那人身上感觉到任何妖邪鬼魅的气息,既然这个“人”突然消失了,又或许说明暂时对他们还没有威胁。 梨昭没有多想,因为一路上都在往下个地点赶路,沐禾霓和沐羡之姐弟俩忙着修炼,偶尔晚上切磋练剑,白天画符。 至于舟悠,神神秘秘不见踪影。 她也懒得管,还不如自己轻松自在。 因为他们夜间不用休息,梨昭不得不放慢了引气入体的进度,尽量减少在他们面前吸纳灵气,避免暴露。 但是唯有一点,极不方便。 她的易容需要大量的易容丹,一颗易容丹也仅能维持三天的时间,而她下山只带了一小袋,恐怕不够。 所以她现在多了个任务,就是需要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出门采药炼丹。 沐禾霓和沐羡之每日清晨引气入体,而这个点恰好也是舟悠不见踪影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趁此时间出去搜集药草。 和往常一样,她看见那两人入了定,梨昭一遛烟跑了出去。 这易容丹主要的成分便是易容草,生长条件不限,常常长在碎石小道旁,但是开采条件比较艰难。 它必须连根拔起,才能保证完整的药性,但又因生于崎岖乱石间,一不小心根就断在石缝之中了。 这不仅需要耐心、细心,也需要一定的技巧,靠任何术法都无济于事。 梨昭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成功采摘到一株。 刚收进收纳袋,一抬眼便遇见了熹光之中的舟悠。 晦气! “你说遇上我晦气?”少年阴郁的嗓音响起,和在沐姐姐面前截然不同的语气。 “你有读心术?”她早就同他撕破了脸皮。 “不。”他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你的表情告诉了我。” 梨昭不屑,心下却在庆幸还好她手收的快,不然就被他看见自己在找什么了。 “姐姐这是在......”他不问不休。 梨昭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的忽悠他:“我在散步,我们散修讲究天人合一,所以我们需要定期和大自然接触。” “哦?”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清晨的雾气浮浮沉沉地低垂在地面之上,少年和少女的发梢都不可避免的被浸湿了点点水光,连他的唇都被沾染上了这雾气一般,水润富有弹性,像果冻一般。 她看见她自己在他眼里的倒影,那眸中带了点银盘亦或是繁星一般的星星点点,她心里一惊,忙把头转向别处。 “没事我走了。” 弟弟太年轻,姐姐玩不过,她要逃。 “噗,姐姐真可爱。” 他的笑容从初初勾着嘴角变成了现在这般的放声大笑。 而梨昭直接僵硬在了原地。 她看着少年笑的眼角笑出了了眼泪,弯着腰笑了好一会儿直不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道:“姐姐,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还能有这般力气和我开玩笑。” 梨昭:? 要下手了? 结果他这话说完,就只是对她轻轻眨了眨眼,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沉了下去,随即又恢复了那张阴郁冷淡的脸,冷声对她说:“下次别让我看见你牵她手了。” 说完,他对她比了一个刀人的手势。 梨昭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年轻弟弟爱玩是正常的。 不过总不要把杀人挂在嘴边,以后找机会要给他点教训。 三日后,他们到达了第二处龙脉地点。 这里的龙脉并没有塌陷,情况好像也没有哪里不正常,总之比上一处都要好太多。 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镇子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镇子,它还有一个普通的名字,叫响水镇。 他们决定再去镇上待上三天再走。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白天,沐禾霓便带着沐羡之出门探查,舟悠当然不会放心让沐禾霓单独前往,所以他必须跟着。 而梨昭,她就在房里,关门炼丹。 融合了她的灵气炼化而成的易容丹,可以维持一个月的药效。 两天过去了,一切似乎都安然无恙。 直到第三天傍晚。 她像往常一样,掏出了收纳袋里的大宝贝—炼丹炉,开始炼丹。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客栈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挪步到沐姐姐房门前,轻轻叩了两声房门,没有人应答。 接下来是沐羡之的。 “哒哒哒—” 有点沉闷的敲门声落了两下,走廊深处静到能听见两声回响。 其他的房间也是一样如此。 这整间客栈,包括掌柜和店小二的,似乎都没有人存在一般。 突然,客栈内一间屋子亮起了烛火。 是她一直没有敲过的舟悠的那间。 她踱着步子,一步一步靠近了屋外。屋内只亮了一盏油灯,或明或灭间,烛火闪闪,突然晃动了一下,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 第57页 尤其是现在鬼鬼祟祟躬着身子趴在别人门外的她,怎么看都像一个变态。 她想看得更清楚些,刚要动手,肩上突然被重重拍了一掌,身后也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姐为何趴在我房门前偷窥我?莫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些似有若无的戏弄,还有讽刺。 梨昭猛的转身,对上一双潺潺目光温柔的眼眸,但那温柔并不深达眼底,她看的很清楚,那眼底是一片浓郁的阴影般的阴郁。 “我还问你你去干了什么?” 除了他过分苍白到像鬼一样的脸色,不仔细观察也难以发现他身上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血气。 他的脸披露在月色中,月光如银盘,繁星点点,但除了他俩说话的声音,客栈内还是一片死寂。 她又说:“先不说这些了,你没发现这家客栈很诡异吗?你师姐呢?” 他摇摇头,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心事。 “你们白天去了哪里,可曾发现什么异常?”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温柔了几分道。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只一双似水般的眸子紧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藏了什么诡谲般的心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 梨昭知道,他是在怀疑这一切是她搞的鬼。 但她还是耐心听他说了下去。 “没什么奇怪的事,这个村村民很多,看上去都是些普通人。但是生活条件不太好,到现在为止还住着茅草屋,生活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就住在土房子里。” “土房子?”她疑惑道。 “对。”少年点头。 她没住过土房子,但听说土房子里蛇特别多,经常会有些蛇爬进家里,在半夜你睡着的时候,从房梁上掉下来。 舟悠接着说道:“但在村子中间,有一座很大很大的祠堂。族中历代族长去世后都会将牌位放至于此。那应该是这个村子最豪华的建筑了,不仅都由一砖一瓦盖成,连地板上铺的青石板路都是一块块完整的青石板。” 那是相当豪华了。 “可是...”他话锋一转,“这个祠堂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看上去都十分破旧,看上去就像从未有人搭理过,甚至都没人来过一般。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进入祠堂内部,便会感到浑身的不舒适。但我问了师姐和师弟,他们却没有这种感觉。” “而且我们还在屋内发现了很多白色的蜡烛,它们都被摆放成了奇怪的形状,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随即两人异口同声答道:“招魂。” 他抬头给了她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轻飘飘地带过,接着说道:“对,就是招魂。而且这座祠堂的建筑方位上来讲,正好位于龙脉的正中央,招魂术在此地出现招来的一定是大凶。但是这些村民淳朴,很难想象会有人知道这种邪术。” “而且村民们说,这个祠堂以前死过一个人。” “后来我们就回来了,虽然招魂术出现在此地,但我们并未感觉到任何的阴气。” “就这么回来了?”梨昭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当然也不是,我踩烂了地上所有的蜡烛。” 就在他说完的一瞬间,客栈里所有的油灯骤然亮了起来了。 不对,不是油灯。 是白色的蜡烛,它们全都摆成了奇怪的形状。 也就在此时,沐禾霓和沐羡之回来了。 “沐姐姐,你们去哪儿了?这里不太对劲。”她上前,一把拉过沐禾霓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两眼确保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当着舟悠的面。 “没事,小悠回来之后,我和羡之又去了村里一户人家,帮了他们一个小忙。”她把手放在赵离的头上,轻轻揉了两下。 “什么忙?”舟悠心里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下去。 可惜,沐禾霓并未发现他的不高兴,她继续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村子里的一个传统。据说很灵的,羡之还试了一下呢。” 梨昭心里“咯噔”一声,忙追问道:“沐姐姐,什么活动,这么神奇?” 第30章 第三十章 “也不是多神奇,就是那处祠堂门口有一面铜镜,据说午夜时分,闭着眼睛对着镜子向上抛三下铜币,向下抛两下铜币,然后立马转身就可以在身后看见一个人影。这时候只要你立马上前,轻轻拍三下他的背,告诉他你的愿望,就行了。” “确定是...人?”梨昭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怎么不是人?”沐羡之抢在他阿姐之前答道。 语气还是一样冲。 “对,并未感觉到任何怪异之处。羡之试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这个人影,没有任何妖邪之气。”沐禾霓淡淡点头解释道。 他还真的试了? 梨昭心里存了疑,但看三人脸上并未有任何异色,便将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 而此时,月中的月色却格外的暗淡无光,门外敲响了打更的声音。 按她的时间来算,现在刚好是午夜一点。 沐禾霓在舟悠的逼问下,再三保证了自己没有事,客栈里掌柜和店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大厅里,似乎一切都昭示着正常。 借着寡而无味的月色,她看见了沐羡之一闪而过的眼神。 -- 第58页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眼神确实也是他经常对着她流露出的厌恶的眼神。 另外一头,舟悠还在教育着沐禾霓。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师姐,你多大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半夜接触这种不明的东西很危险吗?” 明明很生气,但是语气又放的不是很重,生怕说重了,自己又要心疼。 “好啦,小悠,师姐知道错了。我也感觉这个方式确实挺奇怪的,但是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神奇,应该就没事吧。” 可能是她的错觉,中间有一段时间,倒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但是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像被人在远处盯着一般。 这一茬都快过去了,一旁呆愣了很久的沐羡之突然凑了上来,贼兮兮地对着舟悠说道:“你知道我刚刚许的什么愿吗?” 不等舟悠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说想要师弟你。” “做我的姐夫。” 他们背对着沐禾霓,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巧的是,梨昭的耳朵太好了。 她也听见了。 那这个方法确实不太灵,很明显,沐姐姐根本就不喜欢舟悠。 她虽然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是姐弟情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个充满诡异的小镇,似乎好像真的没有问题。 时间不早了,众人在大厅分别,纷纷上楼回房睡觉了。 “等等。” 她刚要关门,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 是去而复返的舟悠。 沐家两姐弟已经回了房,梨昭心生疑惑,尤其是他搭上来的手,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她下意识就往后退,但没有躲开,那只手又加重了几分力,似乎要把她带出屋外,而她的半只脚才刚刚踏进屋内。 “嗯?”她有些恼怒地转过身来,用眼神不解地问他。 “今晚月色太好了,我有些睡不着,不知道姐姐可否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客栈的周围是一片荒郊野外,除了头顶淡淡的像煎蛋黄一般的月色,再也没有其他的光源。 屋外一片死寂,深夜连风都不曾经过,丝丝凉意却能渗透到人的骨子里。 她就这样被舟悠带着,向着远处的小树林走去,而此刻,她的脑中满是几起著名的小树林藏尸案。 “带我来这里,要干嘛?” “不干。” 梨昭:? 他们经过之处,偶尔会惊起一群夜间捕猎的鸟兽,稍稍为这个诡谲的夜晚增添了几分人气。 而月色下的少年就像被镀了一层光,月光的映衬下,还有他精致的侧颜,梨昭默默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月黑风高,正是行凶之夜,梨昭忽然觉得,她面前的少年似乎更危险。 “和姐姐开了个玩笑,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舟悠捂着嘴轻轻笑了两声。 在这个凄凉的深夜,她突然没缘由的打了两个寒颤。 “我知道你喜欢沐姐姐,她不喜欢你吧?想要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懂的。”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矫揉造作地说道。 “哦?”他又凑近了一些,一把捏起了她的手说道:“姐姐什么都知道?那姐姐怎么才能不说呢?” 漫不经心的语调里,杀意渐露。 那当然只有死人的嘴巴最老实了。 她一把将他的手甩了出去,嫌弃道:“如果你想杀了我,那我告诉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而是杀你全家哦,一个都别想跑。” 他又挂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故作委屈的说道:“那姐姐不想死的话,就离我师姐远一点,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牵她的手了。” 像她白日牵起沐禾霓那般,少年又漫不经意地捏起她的手,小指有意无意地勾过她的手心。 她心里骇然,但是面上气势不能输。 下一秒,梨昭一个闪身扑进他的怀里,一双手径直地来到他的两颊前,左捏捏,右捏捏,临走前不忘摸了一把他白净的脸蛋,随后还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喜欢沐姐姐,我也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你说这可怎么办呢?诶—你长得真的很像我一个故人。” 手刚碰上去的一瞬间,她便从少年紧绷着的僵硬的身体中感觉到了滔天的杀意,可她玩心四起,和弟弟吵架,看弟弟吃瘪,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快乐的了。 “好,下次有机会,一定找姐姐试试。”他特意加重了一定这两个字,刚刚蓬勃的杀气似乎也在一瞬间无影无踪。 “说正事。”梨昭正色道,观望了一眼四周,确定了没有其他“人”才接着说了下去,“你找我出来也是为了今天白天的事吧,客栈里太古怪了不方便说清楚,我反正感觉还是有问题。” 舟悠闻言皱起了眉头,将刚才不正经的语气收敛了起来:“确实有问题,我只担心师姐的安危。” 她双眼注视着前方的客栈,听见他说到“师姐”二字,连她自己也没在意到,她的心跳突然慢了两拍下去。 梨昭收回视线,紧紧盯着她身上的流苏络子,微微有些出神地说道:“不如我们明天亲自去镇子里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舟悠蹙眉,但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不过师姐不能再去了,他提议道:“我们一起去。” “好。”她弯着一双眼睛,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就像被天狗残食的两半小月牙,而眼里正是黑幕中最耀眼的点点星光。 -- 第59页 舟悠看的愣神了两秒,刚刚的她似乎有点眼熟,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梦里? 他骗众人说是自己不记得柳树村那个梦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仅清楚的记得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而且,他就是那个负心汉,顾清澜。 只是这个丑陋的小乞丐为何会与梦中的傅映葶在一瞬间重合了? 他猛的移开了视线,对面的少女并没有发现他刚刚的失神,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定是他神智不清了。 并没有深思刚刚突然快起来的心跳。 第二天一大早,舟悠一身白衣,看样子像是在大堂内等了一会儿了。 而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是沐羡之。 “他也来了?你怎么和沐姐姐说的,让她不要出来?” 梨昭和舟悠慢悠悠地走在队伍的后方,背着沐羡之悄声说道。 她贴近来咬耳朵的一瞬间,舟悠从她嘴巴里闻到了淡淡的若有似无的一阵清香。 不是他们一贯常用的竹香。 他一晃神,敛了敛神色才答道:“我跟师姐说今日是我们在客栈的最后一天,虽然目前没有太大的问题,还是要小心为妙,所以留下她和沐师兄看守,但是后来沐师兄也要跟着出来。” 她不禁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沐羡之的方向,却一眼和他的视线撞上。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此刻正转过了身子,驻足凝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们在讲什么?”他问。 梨昭立马甩开舟悠,快步走了起来,对于刚刚的谈话却始终只字未提。 只是走到沐羡之身边之时,她好像听见他喃喃说了句:“今天为什么这么冷啊?” 梨昭一个眼神,飞快地将他上下扫了一眼。 深秋之末,他却已经穿了一身黑色夹袄,而即便如此,还在抑制不住地哆嗦。 “那你回去吧。”她走到他身边,刚好停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身边的温度似乎格外低了那么两度。 “少管,小乞丐。”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欠揍。 梨昭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假意地又“关心”了他一句废话,收到了对方的一记白眼。 沐羡之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镇上的祠堂前,他似乎更冷了些。 他不停的哈气、搓手,可即使身上再来两件棉衣,好像也无济于事。 原本一直走在最末端的舟悠突然加快脚步,走到了他身边。 他突然感觉,似乎哆嗦的情况改善了些,也没有那么冷了。 梨昭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走上前去。 她默默跟了他们一路,也看了一路,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沐羡之似乎已经不是沐羡之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里没有别人,他们站在祠堂门口处,却迟迟没有进去。 “沐羡之,我再问你一遍,招魂结束之后真的没有发生其他的什么事情吗?”她垂下眼帘,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没有,能有什么事啊。说来说去不就这几件事,能出什么大事啊?要我说,赶紧去下一个地点才是大事,晚去一天,龙脉一旦出事,死去的怨灵越多,越麻烦。” 想到麻烦之处,他激动的挠了一把头皮。 下一秒,他却整个人都惊骇地愣在了当场,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 而他的手上是一把拖着头皮的长发。 “你还会蜕皮?”梨昭压低了声音,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沐羡之手里的并不算是一块完整的头皮,而是像某种组织褪下来的表层皮肤。 可是人类根本就不会褪皮啊? 而沐羡之此刻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他看着手里似人非人的东西,以及光秃秃的一小块头顶,画面极其的惊悚。 梨昭憋着笑,但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她还看见,沐羡之的身后的地上,多了一滩血迹。 “咕噜咕噜—” 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着血。 真邪门。 或许是悠也发现了此刻的不同寻常,甚至他们连祠堂的门都没有迈进,无形之中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们跨过这扇门。 “先撤。”舟悠喊道。 地上那摊血流动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些。 他们不做多想,御剑就跑。 而沐羡之似乎还有些犹豫,他仍哆嗦着身子,缓缓地问了一句:“祠堂真的不进去了吗?” 梨昭脸一沉,停下了脚步,对着舟悠喊道:“你先走,不要回头,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回头,我马上就来。” 她转身就跑,来到沐羡之身前,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菜刀。 她握着菜刀,阴森一笑,下一秒只听咣当一声,刀背重重落在了沐羡之哆嗦的脑袋上。 舟悠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她回来了,在沐羡之晕倒的那一瞬间,扛起就跑。 客栈内。 沐羡之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沐禾霓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悔恨,但是木已成舟,现在唯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离儿一定有办法。 这个想法一出,她竟惊讶于自己不知何时这么依赖起了她。 她红着眼眶问赵离:“离儿,你可有什么办法?” 她也是大胆的猜测到,离儿自小行走江湖,听到的奇闻轶事一定比她多的多。 -- 第60页 “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一点棘手,而且我之前也闻所未闻过此事......”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沐姐姐你不用担心,羡之弟弟好像只是被砸坏了脑子,目前还没有看出他具体哪里出了问题。” “最坏两种结果,第一,他被附身了。第二,那个邪物很可能早就取代了他。” 根据沐羡之种种异常的表现,她觉得被替代的可能性更大。 “要不我们直接把他扔出去吧,沐姐姐?”梨昭无辜问道。 而此时,被绑着的“沐羡之”也幽幽转醒。 “你们为什么把我绑起来啊?阿姐救我。”他剧烈挣扎起来。 沐禾霓毕竟不忍心,刚想上前,直接被梨昭勾着脖子搭着肩按在了原地,她竟然动都不能动弹。 而梨昭蹲下身子,注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问道:“你不是沐羡之。你是谁?” “我不是沐羡之我是谁啊,你是不是有毛病?小乞丐。” 单凭他的语气、说话的神情,几乎是辨别不出来的,可是这个邪物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传闻南疆有一种蛊虫,下在人身上可以模仿想要模仿的人的动作形态。如果用此蛊虫,养出来的药人,甚至可以和“人”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但是辨别方法也很简单,就是这个被养出来的药人身上一定有着不可去除的浓浓的药味。 “你的表演我给你打满分。”她勾唇说道,“不过...你口口声声说着冷。” 她猛的扒开了他的夹袄。 穿的多,只是为了掩饰他身上的药味吧! 果然,因为长期闷着而散发出来的汗味散去之后,那股浓烈的药味便随之扑面而来! 但同时,他们也中计了。 “说,谁是你的主人?” 这药人倒是嘴硬,咬紧了牙也不愿多说一句。 梨昭默默掏出了别在腰间的菜刀,刀锋闪过之处,可以想见刀刃应是极快的,不仅保养的好,也说明了是把好刀。 她举起了刀,放慢了动作,像刚刚敲晕他一样,做起了准备动作,嘴里还说着最恶毒的话语:“别废话!爱说不说!我这刀削脑袋也是一样的快!” 沐禾霓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已经压抑不住的小声啜泣起来。 梨昭迅速转过头来,语气放缓,声音极温柔的说:“沐姐姐,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凶了。” 但是手里的刀并没有放下,还维持着架在“沐羡之”脖子上的姿势。 她手贼稳了,这些年剑也不是白练的。 “没有,离儿,只要能救羡之,你做什么都行。” 见没了沐禾霓这个靠山,那药人才彻底露出本性来。 “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姐姐大哥,你们要的人在我主子身边,我也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谁。从我被创造出来,他就是一团黑影,放过我吧,求你们了呜呜呜,我也没干啥坏事呜呜呜。” 那药人竟也跟着沐禾霓小声地啜泣起来。 梨昭手中的大刀差一点就“不小心”直接掉在他脖子上了。 她暴躁地砍了一下空气。 在沐禾霓和舟悠微微惊讶的目光中,大声吼了一句:“别哭了,烦你妈的男人哭,哭哭哭,娘们唧唧的。” 那药人一直到她把刀放下,才从哭哭啼啼中停了下来。 他变回了原来的容貌。 正是第一次她在破庙中看见的,那第四个男人。 “药人没炼化前,别人是看不见我们的,但我们有真实的形体存在于世间,因为我们要和本体学习他的动作形态,所以会跟在他身边,直到炼化而成。” “但是你竟然一开始就看见我了,是不是?”那药人突然反问她。 “先别管,我现在要知道人在哪儿,怎么才能找到你的主子?” 那药人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大刀,无奈呼了一口气,道:“再召一次魂。” “再来一次?”梨昭蹙眉,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对,每一次召魂主子都会现身,然后药人就会趁机取代召魂之人。” “召魂成功之后,出现的那团黑影是你还是你的主子?” “是我。”那药人大方承认道:“不过,主子也在,至于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要靠你们自己了。” 梨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沐禾霓在听到自家弟弟在邪物手里更是脸色惨白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别担心沐姐姐,这镇子还没感受到任何的血气,就说明消失的人都没事。但是有个不好的猜测。” “这镇子有多少人举办过这个仪式?”舟悠突然问到。 “几乎在成年那日都会。” 糟了,也就是说这个村子有一大半的人,可能都已经被替代了。 “我有个办法可以找到那个邪物。” “你说,离儿。” 梨昭目光灼灼,眼神坚定,一字一句严肃说道:“可能会有些危险,但是非试不可。首先我需要一个人来替代药人的位置,我做这次的召魂人,但我们不是真的召唤。” 一旦完成真正的召唤,同时也就意味着,召唤人将会失去所有的意识,从而被药人所替代。 她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需要给它演一场戏,那我们的药人由谁来扮演?” “我来。”舟悠自然接过。 -- 第61页 梨昭料想到他肯定会扮作药人,毕竟在邪物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他断然是不会让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师姐来完成的。 “那我们做假的,怎么能保证这个邪物一定会出现?”沐禾霓问到。 梨昭手心微微冒出了些冷汗,她其实也不太确定。 “我猜,它就在祠堂里。所以我们这次的仪式,直接去祠堂里进行。” 舟悠没有说话,默许了。 沐禾霓脸色微变,这次召魂她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沐家人画符驱邪向来自成一派。 只是万万没想到,羡之仍然遭此毒手。 “离儿,我帮不上什么忙,我这有很多驱邪符,你都带在身上,不用给悠儿,他也有。” 沐禾霓从她的随行袋里掏出大把符咒,几乎是她所有的身家,全都一股脑塞给了她。 似乎还觉得不妥,又在随行袋里翻找到了一些灵器法宝,又全部塞到她怀里。 “这次你最危险,见了那邪物不要冲动,先联系我们。”她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好好好,都听沐姐姐的。”梨昭弯起月牙般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由衷般的笑容。 她想到一点很重要的事,随即又正色说道:“我不敢确定,这个仪式是不是直到上前拍肩才算完成一整套,以防在中途就召唤成功,所以仪式一旦开始,中途不能喊停,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进行下去。” “还有你。”她面向舟悠,“一定不要回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他们马不停蹄,一路直奔到了祠堂中央。 此时刚好是午夜时分。 四周静的出奇,梨昭能听见舟悠浅浅的呼吸声。 虽然她镇定的安排了所有人的事宜,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怕鬼的事实。 21世纪熟背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的医学生,她曾经将无鬼神论的观念可是一直刻进了DNA的。 “你害怕?” 其实从第一次,柳树村一事结束之后,他就隐约感觉到,面前少女的紧张了。 “还好。”她没有承认,手心里的冷汗却骗不了自己。 “给你。” 手上多了一道结印。 “有危险就咬破手指,滴在法印上我就知道了。” 梨昭神色僵了一瞬,很快点点头,示意她都知道。 响水镇祠堂。 厚重的铁门上有一些斑驳的锈迹,轻轻一推,能听见“吱呀”一声。 门开了。 单凭他们手中的油灯其实很难看清内部的构造。 但是从来回穿梭而过的风声可以大致猜出,这间祠堂很大,但也空旷。 她向前走了几步,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祠堂里并没有供奉的牌位。 “等等!”她忽然惊呼出声。 暗淡的月色一点也照不进屋里,在昏暗的烛火下,她隐约看见屋顶悬着一个人影在飘动。 太高了,根本看不清。 梨昭手腕翻动,手中的菜刀一飞而出,头顶的绳子应声而裂。 那个人掉了下来。 她一眼就看清了,是沐羡之那张苍白惨淡到毫无血色的脸。 他睁着眼睛,两只手垂在身边,已经没有呼吸了。 “不是沐羡之。” “是那个药人。”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沐姐姐! 她心里咯噔一下。 “别慌,立刻开始进行仪式。”她出声安慰道。 却忽视了自己颤抖的双手正被舟悠护在掌下。 也不知道是谁在害怕。 事不宜迟,他们摆放好准备的道具。 仪式正式开始。 阴冷的空气中,一片漆黑死寂。 她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同样能看见她略显苍白的脸,而她的身后,是蔓延而出的无边的黑暗。 根本不知道舟悠去了哪里,是等在原地吗? 她在心里默念3、2、1。 然后举起铜币,对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在阴冷的空气中回荡着,而她的背后是无边的寒意。 她在数1次、2次、3次...... 也是为了给藏在暗处的舟悠听见。 但第三下,她并没有做出抛出去的动作。 向下,重复动作。 但是这一次,这枚铜币就像不受控制般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正要蹲下身子捡起这枚铜币。 突然,她听见。 身后的那道铁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一道阴冷的夜风吹了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可能是舟悠来了,也可能根本不是。 她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番建设,强迫着自己转过身来。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淡淡的腥味,她总感觉这股味道在哪里闻过,但是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只能挪着步子,一步步向前摸索着走去。 那个黑影果然在了。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舟悠,而且仪式一旦进行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她只能不断向前走,越走近,便越能感觉到四周空气中渐渐冻结的温度。 好像越来越冷了…… 越来越近了,她突然想起那道舟悠留给她的结印,似乎有点眼熟。 但是或许可以用它来确认。 -- 第62页 她口中默念心法,那道结印在掌心隐隐发热起来,一直传到了舟悠掌中,那边很快给了回应。 应该可以确认这个背影就是舟悠了。 她不做多疑,继续向前走去。 空气中的那股若有似无的腥臭味似乎更重了些。 她看清了。 是舟悠。 他背对着她,留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影影绰绰间,她看见他的背后多了一个血手印。 梨昭心里咯噔一下,也就是说他们的仪式其实是失败了? 但是戏不能停,它一定是来了。 但要怎么告诉舟悠呢? 不能拍肩。 血手印是不是可以拍? 它应该还没有发现,如果那个邪物发现了,它会怎么做? 它一定会取代舟悠。 或者你说它有没有一种可能,舟悠已经不是舟悠了。 突然的,梨昭就有一种恶从胆边生的作祟心理油然而生。 对邪物而言,要杀她;对舟悠而言,他也刀了他。 横竖一死。 她还死不了,你说气不气人。 所以她既没有去拍他的肩膀,也没有拍那个血手印,而是直接一掌贴上了他的臀部。 还不忘摸了一把,手并未立即撤去,仍保持着贴着他屁股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 破案了。 是舟悠无疑。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被她摸到的屁股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僵硬。 他想回头。 他忍。 他忍住了。 她的手还在。 他快忍不住了。 因为害怕,二人靠的极近,维持着手部的姿势,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臀部弹弹翘翘,肉肉的手感,似乎很不错。 实在是一个又惊悚又暧昧的画面,梨昭一头上脑的大胆终于没了,她虽然脸上带着微微红晕,但她可以一点不害臊。 反正别人看不见,最多鬼看见了。 不亏。 掌下的臀部似乎传来了一丝躁意,她又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提醒他:“别动。” 梨昭微微蹙起眉头,心想这邪物怎么还不现身。 她目光飘忽不定,从视野可见范围内迅速扫了过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是因为刚刚铁门被打开的原因,她能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看见地面的影子。 有她的,还有舟悠的。 等等! 她能看见舟悠影子的后方,突然多了一条黑影! 它来了! 那是一张长得多么奇丑无比、令人作呕的脸蛋呐! 下一秒,梨昭晕了。 装的。 按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她要借此机会成功混入敌方大本营,推水晶。 那股腥臭味更重了,原来就是这邪物身上的。 它的身体冰冷的不像人,皮肤表面又滑又黏,像是糊了一层胶水一般。 她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她总能感觉这个邪物在偷偷打量了她一路。 渐渐的她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更加湿冷的环境。 那股腥臭味也更重了,就像每次拖完地,不及时通风出现的味道。 水的味道? 湿漉漉的身体? 貌似一直有液体从它的身体渗出? 她感觉到她正被邪物驼着,一步一步,不对,这个邪物完全是在地上爬行着! 祠堂的蛇! 梨昭睁开眼,她此刻正在一条比她两个人还粗的蛇背上,所以她刚刚看见的那张脸,根本就是蛇脸! 而那蛇竟然将她一路带到了这个祠堂的地下。 这里竟然是这样的一番风景。 这个镇子上被替代的所有人都没死,他们就在祠堂的地下! 梨昭不做声响,但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蛇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她可以大胆的睁眼了。 而且这些被替代的人,都没有死,只是昏死过去了,她还能听见他们浅浅的呼吸声。 她不做多想,暗暗催动掌中结印,给那边传音。 “祠堂,地下,速来。” 没有回声,但是这也是之前他们说好了的,以免打草惊蛇。 那条大蛇放下她,很快找了个地方将自己肥胖的身子迅速盘了起来。 她正大光明的睁大了一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四周,这是一个地下室,但又不完全是。 她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墓室。 她暗暗催动灵力,依稀可见墙壁四周刻满了各种奇怪的图形和文字,有三个奇怪的女人,似乎在跪地举行什么仪式。 又或许是祭祀? 那条大蛇忽然动了起来,梨昭一惊,只见那大蛇翻了个大身,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很快又睡了过去。 蛇,在冬天是需要冬眠的。 这是不是一个好机会。 但是奇怪的是,刚刚那么大的动静,这些被捉来的人似乎都没有醒过来。 而且,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个诡异的微笑。 梨昭也觉得诡异起来,直到她在角落发现一个和她同样瑟瑟发抖的背影。 她一眼就看出了,是沐羡之。 梨昭不敢轻举妄动,她面色一凝,默默端详了他半晌,除了受到了些惊吓,但应该没有受到伤害。 她不禁更加好奇,堂堂玄真观掌门真人的二公子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才会惊吓到如此? -- 第63页 而且在这么多昏死过去的人里,他能醒过来是不是和那个死掉的替代他的药人有关? 又过去了半晌,那条大蛇睡的深沉,隐隐能听见它厚重的喘息声,只是舟悠那边却始终没能传来动静。 她在犹豫,如果她现在动手,那条大蛇会不会恼羞成怒,她虽然能完全脱身,但是这里的上百号人,她不敢妄下断言。 按照女人的直觉来讲,今天舟悠一定是不会来了。 从刚刚见到和沐姐姐在一起的药人离奇的死在祠堂的房梁上的那一刻,他的心就飞向客栈了。 而且,他想让她死在这次的任务中,毋庸置疑。饶是她再不懂,到现在也不会想不明白,还有他留在她掌心的这道传声结印,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它就觉得如此眼熟了。 这不就是她们苍岭派的画法吗? 梨昭呆呆地望着那条沉睡的大蛇,眼神间带上了一丝幽深。 而那条大蛇似乎也有所感应,竟在一瞬间竖起了周身所有的鳞片,在睡梦中警惕起了四周。 梨昭见结印见那道光越来越暗淡,她心冷神灰地擦干了印记,浑身紧绷的身体紧紧捏着星熠剑的一角。 如果有办法把这条蛇引出去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她将目光对上了角落里那道瑟瑟发抖的身影,一步一步贴着地面,像那条蛇一样爬了过去。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终于来到了沐羡之的身后。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背上。 在他绝望到要嘶吼尖叫之际,她手中的菜刀应声而落,咣当一声直接砸晕了他。 她迅速驼起晕死过去的沐羡之,又一路爬到了那大蛇的身边。 十分礼貌乖觉地将他放在了大蛇的鼻子前,那碧亮亮的蛇瞳猛地一睁,梨昭又飞快的扫出一记横腿,正好踹在他的右半张脸上。 地上的人迅速清醒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和他脸贴脸的大蛇。 他压抑在喉咙里还没彻底发出来的尖叫硬生生被压了下去,洞门也不知何时开了一小半,他一不做二不休,一个箭步跑了出去。 那大蛇也当仁不让跟在他身后冲了上来。 外面的地毕竟不必地下崎岖,那大蛇游动行走起来也没有先前一般方便。 前面是撕心裂肺的逃窜,后面是依依不舍的追赶,他逃,它追。 梨昭就这样跟在他们身后默默追了一路,直到来到一处空旷之处。 沐羡之渐渐跑不动了。 梨昭也渐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蛇竟然恐怖到了这般地步。 无论是她苍岭派还是玄真观,到了这蛇面前竟然无法使出一点灵力,全身的修为似乎都被什么压制住了。 她大惊失色,但已经没有办法了。 下一秒,沐羡之响彻天际的惊叫声在荒无人烟的的郊外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他一个踉跄,那条大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那张留着哈喇子的恐怖的蛇脸,此刻正张大了嘴巴。 就在这个时候,他还发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事情! 他看见那张蛇脸后,又多出了一团黑影,同样以光速向他飞奔而来! 他被抓到这里醒来不过一个时辰,对方是人是鬼他都不清楚,眼前已是没有退路了。 他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黑影越来越近了! 甚至超过了那条大蛇的速度。 它速度快到,甚至追人的大蛇都愣怔了驻足看了它一眼。 来了! 他眼看着这道身影直接越过他,来到了他的身后! 然后一脚踹倒了他。 迎面而来的大蛇正好扑了个空。 那大蛇明显愣住了,嘴巴一开一合间不知道说了什么蛇语。 趁着这个间隙,她又一脚踢开了挡在身前碍事的沐羡之。 星熠剑在月光下闪耀着一种独特的光芒,但是在别人眼里是看不见的。 它在发抖,她也在发抖。 和巨蟒缠斗是一种极不明智的做法,如果能一剑将它的头斩断......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她手中的星熠剑突然整个剑身黯淡了下去,连抖动也停止了。 梨昭这才恍然大悟,那蛇身上的鳞片看似普通,实则比钢铁还硬上几分,斩断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 她眸光一闪,看见了地上装死的沐羡之。 地上的沐羡之也刚好睁眼,对上了她意味不明的目光,随后像是见到了恶鬼一般惊恐地摇头。 但挣扎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要默默地等待自己的命运,他要争..... 他已经被踢到了大蛇身边,并迅速和它缠斗起来。 梨昭暗想,沐羡之这小子虽然嘴巴毒了点,人怂了点,长得黑了点,但是还是有一些真功夫在身上的。 “别愣着,你先把它缠住!我在想办法!”她出言“鼓励”他。 梨昭飞快地在随行袋里翻找着,很快就摸到一件熟悉的东西,并且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只见她左手一把菜刀,右手一把大锤。 一个闪身,稳稳地跳上了大蛇的脑袋。 那大蛇本就和沐羡之缠斗的紧,无暇分神,突然感觉脑瓜子一紧,又飞过来一个小娃娃,它渐渐有些头大。 -- 第64页 那大蛇恼羞成怒地疯狂挣扎起来,和它缠斗在一起的沐羡之也不好过,就在他快要筋疲力竭之时,两道身影冲着他们飞速而来。 是舟悠和沐禾霓。 舟悠一把拉出沐羡之交给沐禾霓,将两人迅速逼退战场,然后飞身闪进和大蛇的缠斗中,代替了沐羡之刚刚的位置。 很明显,舟悠的功力与体力似乎都比沐羡之更胜一筹,梨昭将刚刚的不愉悦迅速抛至脑后,开始指挥起了他。 “它缠你的时候,你也要压制住它!” “对!不要松!” 她一面指挥着,一面挥舞着手中的大铁锤一下一下重重的砸在大蛇的脑瓜子上,那大蛇被砸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嘴巴又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别停!”她一眼瞥过去就看见了目瞪口呆的舟悠,嘴上骂骂咧咧吩咐道。 那边的动作恢复了正常,她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手下的动作不停,一边是菜刀,一边是大铁锤,似是要把这大蛇的脑瓜子砸裂一般,她的每一刀,每一锤,都用了极大的力气! “我让你动!我让你动!你还敢骂骂咧咧!狗东西!”那蛇嘴一张一合,她的嘴巴也一张一合,一人一蛇用着互相听不懂的语言,干上了。 沐禾霓在犹豫要不要劝架:“离儿,你别说话了,蛇妖向来不好对付。” 她又急又害怕,玄真观捉鬼看墓自称一绝,但是对付妖邪不比其他三大派。看着晕死在怀里的弟弟,她实在是无法抽身去帮助离儿。 她因为自己的无能此刻已经哭到泣不成声:“离儿,你才是个孩子啊,是姐姐没有用,竟要让你面对如此凶残的蛇妖。” 她越哭越心酸,想到离儿从小无父无母,若是哪一天遭遇上不测,没有遇见她们,是不是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而且自从认识了她们,每一次经历的事都凶险无比,反观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要靠妹妹的帮忙和引导。 这次若不是离儿,羡之他恐怕也...... 她越想越气自己的无能,更是哭到不能自抑,眼睛都快哭瞎了。 她抽空间,抬头便轻声细语地对着沐禾霓说道:“没事,沐姐姐,这蛇马上就要晕了。” 两种语气切换自如,不得不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沐禾霓看了一眼那蛇恹恹的渐渐低垂下来的脑袋,嘴巴却还在一张一合,她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心里只道,一定是她多想了,离儿这么温柔,如果不是环境所逼,又怎么会如此暴力呢,是因为她的无能,离儿才要被迫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她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孩。 被暴打但还在剧烈反抗的蛇:? 这蛇果然不是凡物,它绝不是普通的蛇化形而来,而且她刚刚还发现,这蛇头竟然有两个坚硬的突起。 它似乎要化蛟了。 要化蛟的蛇再过几百年即可化龙成神,又为何执着于一方小小的村庄,被人当作邪物一般屈居于小小祠堂的地下? 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龙脉,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她思考的同时,舟悠也在思考。 但他们的动作却出奇的一致,那条蛇渐渐的在他们的配合下,停止了挣扎。 它晕死过去了。 绑一条蛇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所以梨昭直接找了林中最粗壮的一棵树,再加上早已清醒过来的沐羡之,四人合力将蛇缠绕在树上,收尾打了个漂亮的大蝴蝶结,便大功告成了。 此时天已渐渐大亮,他们将村民全部召集到了祠堂处。由梨昭负责辨认地下的人群和混入其中的药人,舟悠负责斩杀。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事先并没有告知村民们此行的意图,这便直接导致了现在祠堂里响起来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舟悠剑法极准,一剑封喉,鲜血四溅,一具具尸体倒入血泊中,他脚下的血坑颜色便更深更艳。 她忽然一愣! 舟悠的剑法几乎和苍岭派所出不差分毫!更甚者!与其说苍岭派倒不如说他的剑法和熹芋几乎是一源所出! 她手中不自觉的跟着他的动作挥舞着一招一式,这下她更加确定了。 尤其是握剑的姿势、神态,出剑的速度,收剑,分毫不差,这分明是熹芋自创的剑法,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一件事? “离儿,下面的人醒来不少了,你这边结束可以去休息了,你脸色不是很好,为了大家这些天都没有休息。” 正当她分神之际,沐姐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没事,沐姐姐,还有些疑团。”她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陆续转醒的村民们被送到了集散点,那些刚刚受到了惊吓的亲友现在也渐渐平静下来。 一地的药人尸体散落在祠堂的各个角落,响水镇的镇长刚从地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便立马赶了回来。 “各位仙长,出了什么事?”他步入正厅,便被眼前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沐禾霓又将事情的原委、发生经过和他说明,他才放下心来,可事后回忆之时,又感到一阵后怕。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告诉各位仙长。 梨昭突然说道:“您似乎还有什么事要讲?” 他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将这桩往事说了出口。 -- 第65页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响水镇,为什么叫响水镇? 是因为这里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片很大的湖泊。 就位于如今祠堂的地理位置上。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很可怕的传说。 一千年前。 响水镇还有个龙王庙,就建在湖泊的边上。 可是龙神早在三百年前便堕了魔道,这世间早就没有龙神了。 唯有一条邪龙。 就被洛家人镇压在这湖底,世代守护。 洛家? 梨昭的大脑闪过一道白光,一些奇怪的模糊的片段涌入,待她细想,便是一阵头痛欲裂。 “后来呢?”她不做多想,继续追问。 那镇长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已经是流传了很久很久的传言了,后来啊,据说洛家出了一位天才,年纪轻轻便飞升了。又有人说这位天才本就是真神转世,历完生死劫,自然是要回天上的。” “那洛家呢?”舟悠突然问道。 而镇长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却紧紧绷着,他说:“邪神作祟,洛家全族为再次封印邪神,全族牺牲,无一人生还。” 他谨慎地补充道:“这个传言应该是真的,因为洛家现在确实只剩下了一支支脉,这支支脉现在也成了洛家主脉了。” “是三大仙山之首的洛家人?” 三大仙山,五大派。三大仙山其实也代表了三大家族。 这五大派便是他们所处的传统的修真派,而三大仙山的后辈均为仙人转世,无需经过修炼便可历劫成仙。即使无法成仙的,他们其中必然也有个中佼佼者,天赋异禀的。当然,也有真神转世。 只不过千百年间,三大家族,不过出了洛家这么一个天才。 “应该是没错了。”镇长点点头。 所以说这洛家究竟有多强,一个小小的支脉都能成为三大仙山之首。 沐禾霓见她不惑,便在她耳边耐心解释道:“这三大家分别是洛、盛、时三家,其中以洛家为首。时家精于卜卦问命,盛家医毒兼修,至于洛家,捉妖邪定鬼神,符术剑术都很了得。这三大家喜爱混迹于普通人之中,行善积德。洛家如今的这一支主脉,也有一千年的历史了。” “这次响水镇的药人也是邪神作祟吗?它的封印松动了吗?”梨昭问。 镇长摇了摇头,再说也说不出什么了。 “我觉得不是,邪神出世,必生灵涂炭,结合之前的种种怪事,他可能只是苏醒,但是还未能成功出逃。我在那大蛇的身上探查到了一抹不属于它的神识,很有可能是受那邪神的指使。” 沐禾霓点头赞同道:“我立马传音给爹爹和其他掌山人,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 “至于那蛇妖,等它苏醒后直接送至各大长老处,严加盘问,一定要找到那邪神这次作祟的最终目的。” 沐禾霓和沐羡之姐弟俩不加迟疑,立马掏出了一张传音符,开始联系各门长老。 他们在响水镇等了两天,那边立马派了人来调查此事,她在五大派派来的人中看见了一个人。 云浅黛。 那条蛇妖醒来之后,怪异的是它身上那抹诡异的神识也消失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再加上它的头部似乎受了些重创,对于被谁重伤至此,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除了玄真观的三名亲传弟子,便只剩下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小女修了。 那女修断然是不可能下此重手的。 被派来调查此事的各门弟子都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一笔,以后遇到玄真观的弟子还是不要结仇为好。 沐禾霓暂时处理好门中事宜,得了空便来寻离儿妹妹。 “离儿,你过来。”她唤道。 梨昭巴巴的凑了上去,作洗耳恭听状。 刚刚处理响水镇的遗留事项,似乎在人群中见到了苍岭派的云浅黛。 “离儿,看见那个白衣女子了吗?离她远一点,她是苍岭派掌门的关门弟子,但是......” 沐姐姐意有所指,点到即可。 即使沐禾霓什么都不说,她也听明白了。只是没想到在她看来毫无交集的两人,竟然也不对付。 她刚想应下,沐姐姐又开了口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之前我参加试剑大会,遇到一个让我心生敬佩的女子,但是云浅黛处处给她使绊子,我就是看不惯。” 敬佩的女子? 梨昭突然抬头与沐禾霓对视了一眼,竟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娇羞,一瞬而逝。 梨昭:? 俯瞰小镇的夜色,仿佛坠落了一弯金色的月亮,亲吻着烟波浩渺的大地。万籁静寂的村寨里,不时传来几声狗吠鸡鸣,仿佛是一个遥远朦胧的梦。 今天是月初,夜空中的那抹弯月就像完全被舔狗蚕食了一般,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月牙。 地上的静卧着一个衣着单薄、身型清瘦的少年,他紧皱的眉宇之间尽是淡淡的愁色,鬓角两边汨出一层层薄汗,背后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一会犹如坠入无尽冰潭,一会又仿佛身处无边炼狱,冰与火的交替之间,他的身体仿佛要当场爆裂开来。 他不安而又恐惧地挣扎,露出内里白色的单衣,毫无血色的脸上,却又矛盾的挂着两抹可疑的红晕,他在忍,下唇几乎要被这噬骨的疼痛咬烂掉,脖子上可以清晰的看见此刻暴起的青色血管。 -- 第66页 舟悠对之前的记忆一无所知,好像从他出生便缺失了所有了记忆,但是唯有每到月初之时,在无尽的折磨之间,他的大脑里便会突然出现某些零碎的片段,但等他清醒之后,能回忆到的便只有一片血腥的漫无边际的红色。 由于在响水镇耽搁的时间太长,他差点忘了这个月初又来了。 不过好在他找了一个无人的地点,也绝不能让师姐她们看见他此刻嗜血的红眸。 少年那一双黑峻峻的眸子像是染满了鲜血般,邪魅又阴郁至极。 依稀间,能听见他痛苦的□□。 梨昭寻着声音,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她蹲在一棵树上默默注视了这边很久。 很久很久。 久到凝视着他那双红眸出了神,都不知道。 月初,嗜血的红眸,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剑法。 如果说,她这一世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么他呢? 这个想法一出,像是云雾拨散般,她心中一片清明起来。 这个大胆的猜测似乎也越来越接近现实了。 梨昭从树上翻了下来,无声地蹲在了他的身旁。 他头上的发冠也因他刚刚的挣扎散落在了一旁,那头柔顺的黑发四散地铺在地上,迤逦至极。 “你认识熹竽吗?”她轻声地问出了这两个字。 地上的少年没有睁开眼,但是紧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她便知道他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邪神一事还未彻底查明,她本想学他见死不救把他孤身一人放在荒郊野外,想想还是蹲下了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双手分别从他的脖后颈和腿下穿过,然后毫不费力的将他整个身体抱了起来,尽管可能看上去不太和谐。 但是为了遮人耳目,她直接将他带回了她的房内,又轻轻地将他放在了她的床上。 床上的少年也从一开始的挣扎不安,到现在的平静,彻底放弃挣扎。他的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蛋,似乎比刚刚温度也更高了些。 也唯有这一点,他们不像。 她刚刚确实也存了试探的心,如果真的是熹竽,这样轻薄于他,她估计早就没命了。 “还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是不是不能动了?”她促狭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少年怒睁着一双红眸,杀意四起,却也美艳的不可方物,但只一瞬,他便无力的再次紧闭起了双眸,只那眉头仍微微蹙着。 似不安似羞愧,但更想让人一探究竟。 梨昭便是望向了那双眼里,便像入了迷一般,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缓缓地来到了他的唇边。 轻轻地搭上。 指尖立马传来了温暖且软弱的触感,他这个人虽然一直冷冰冰的,但是唇却格外的有温度。 而舟悠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在她的手伸上来的一瞬间,整个身子便僵硬在了当场。 他是犯病了又不是昏死了,这个可恶的女人! 但是仍然无计可施。 他只能感受到那同样带着温度的,似乎比他的唇还要温热的指尖,一路沿着他的唇型,勾勒描绘,似无意却有意地在他某一处轻轻一点,压下一点凹陷又立马弹回到她的指间。 暧昧得要死。 梨昭一惊,恍若回神,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失常,而刚刚的所有瞬间都似被蛊惑了一般,她愣怔着缩回了手。 再对上少年那双重新睁开的红眸,那眼里是要将她五马分尸般肆虐疯狂的杀意。 “睡吧,不会告诉别人今晚的事。”她搬来一床被子将他轻轻罩了起来。 床上的少年明显一愣,却只见少女已经背过去的身子,以及他看不见的梨昭瞬间涨红的双颊。 床上的人直到接近天明呼吸才渐渐平稳,沉沉睡去。 她在地上铺了个被子,本打算默念一夜的苍岭心法,却也在听见少年那一声声淡淡的呼吸音里,神奇地睡着了。 并且一夜无梦,一直睡到第二天沐姐姐来催她起床赶路。 而此刻她已经回到了床上,她有些心虚地观望四周,早已没了少年的踪影。 一切就像是她的一场梦,如果不是昨夜所见太过真实。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等等,你们谁都不能走。” 是苍岭派的前辈,云浅黛。 她带着一帮人蜂拥着直接来到了梨昭的门口。 梨昭从她三分薄凉、七分饥笑的眼眸里,大致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云浅黛刻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昨天夜里,我丢了一个八宝饭。”她将矛头直接对准了梨昭,“而且我听人说,昨天只有你离开了厢房。” 她以一副鄙夷的眼神上上下下将梨昭打量了一番,并没有识破她的真实身份,恶毒的小嘴仍在一张一合地吐着“毒液”:“知道我那是什么宝贝吗?只有我们苍岭派有独家配方,美颜八宝饭,可是由我和我的师侄研发出来的,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最后一句她加重了语气,又有意无意一眼瞥了过来。 “你说我偷的?”梨昭的声音淡淡,神情也浅浅,看不出什么情绪。 云浅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此话一出,不明白事理的人大概都默认了她偷东西这一样罪行。 云浅黛添油加醋道:“屋子里都找遍了,没有。而且我就带了这一份出来。” -- 第67页 她算是明白了,这一份估计也就是最后一份了。距离她上次下山到现在,本来就没留多少库存,而且一直都是直接交给三师兄售卖的,云浅黛这一份极有可能是她找关系要来的。 她心领神会,先不谈这一份有没有丢了,就算真的丢了,她心有不甘,估计也会把气撒在最好撒、最没背景的人身上。 巧了,她就是。 真当她好欺负了! 她刚要发威,一个平日里轻轻柔柔的声音此刻却提高了声音,只是依旧温柔地道:“你什么意思?离儿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东西的作用是什么,她会偷吗?何必说的这么隐晦,来栽赃嫁祸?” “是啊,小乞丐长那么丑,美颜八宝饭我听过嘛,不过我怎么听说是梨昭师姐一个人做出来的呢?”沐羡之凑上来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梨昭挑了挑眉接着道:“我有一句话送给云前辈。” 云浅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偏偏这里都是小辈,她又不好发作,便敛着神色回了一句:“你还要解释什么?” “别蹬鼻子上脸。”梨昭垂下眼眸,嘴角轻轻向上弯起一个幅度,而后便意有所指地抬头盯着云浅黛看了半晌。 云浅黛被她这么一冲撞,气的咬牙切齿起来,可又因为没有证据,而且玄真观的几个小辈也都在,她一时间不好发作,只能把气憋回了肚子里。 见她要走,梨昭反而不依了,她一个箭步绕到云浅黛身前,眨着一双整张脸上最灵动的大眼睛无辜说道:“云前辈冤枉完人这就要走了?您这是不是叫为老不尊呀?” 她捂着嘴轻笑了两声:“我可没时间偷云前辈的东西,毕竟我这可有十份呢。” 然后,她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从随行袋里摸出了十份还未开封过的美颜八宝饭。并且当这众人的面送给了在场的女修,唯独没有她云浅黛的份。 这下众人也算明白了,人家不仅不会偷,人家是根本不稀罕。 “你...你!”云浅黛气的满面通红,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和梨昭姐姐也有些交情。您应该不会不认识她吧?”她一边朝云浅黛挤出假笑,一边又向着众人卖惨,脸都快笑僵硬了。 梨昭背着众人偷偷活动了一下嘴角,正好被角落里的舟悠看见。 经过昨夜的事后,两人之间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一时间双双都移开了眼。 “师姐,出事了,祠堂地下。”一个玄真观的内门弟子急匆匆跑了上来。 虽然没了蛇妖,但这片区域曾经便是封印龙神之地,万万不能马虎。况且,那地下的壁画,那些奇怪的图案,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又是何人所雕刻? 都引人深思。 这些天陆续有五大派的各门弟子赶来,但是对壁画上的内容都一无所获,唯有零零星星的几个文字可以看懂。 那几个字写着:“封印”“神力”“轮回”。 其他便不得而知了。 而这弟子便一直在地下看守,今天却一脸紧张地跑了上来。 “何事?”沐禾霓也面露担忧之色。 “那墙上的壁画,全部流血了,就像活了一般......” 他们一行人立马赶至到废弃的祠堂地下,而此时的景象也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满墙的文字图案不像是雕刻上去的,反而是像用猩红的血液写上去的。 血液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重,所以看上去就像真的在流血一般。 但是他们驻守期间,也并未有人来过,没有刻入的石壁上摸上去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 厚厚的灰尘...... 不对,她轻轻用剑尖掸去那一层黄灰,那石板之上,俨然又多出了其他的图画与文字。 洛家小女,飞升,全族献祭。 露出的图画上也确实画了一个正在飞升的白衣少女,底下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大概是全族人在送别神女。 可是画面一转,到了另一张壁画上,就是全族人的尸体,而白衣神女已然不见了。 看完这几幅隐藏的壁画,底下渐渐有人窃窃私语道:“这洛家的天才不是真神转世吗?为何飞升要全族之人献祭?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飞升了!” “是啊,她也忍心。” 总觉得不太对,若真有真神飞升,洛家怎么可能会压制不住邪神?他们好像都忘了这一点,但梨昭没有忘记。 而且隐隐之中,她觉得洛家这位真神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亲近感。 她按耐住心中的困惑便要继续往前看,此时其他流血的图案颜色也越来越深,就像有人要刻意遮掩住一般。 舟悠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伸出了手,阻挡了她前进的步伐。 梨昭:? 她装作没看见,灵活地绕开他的手,执意要往前走。 结果那少年突然一个闪身便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腰间的系带,她一个踉跄没站稳脚跟,整个人便扑到了他的身上。而她腰间的系带因为一用力竟全部松散开来,她的层层罩衫向两边展开,她顾不上脸红,身前是无边的黑暗,身后还有几个在探查的同门弟子。 她别无可选,竟顺势扑到了舟悠的怀中,借着他的身子来避免了她被人看光,双手紧紧地搂在少年的腰间。 她感觉自己像个吃人的大姐姐一般,因为靠的极近,她能闻到他怀中传来的阵阵清香,像是春天盛开的桃花香,干净清冽。 -- 第68页 “你怎么不知羞啊,姐姐?”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害羞,同时红晕也迅速爬上了两颊。 她迅速整理好裙衫,一扭头,挣脱开来,发现少年的手还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腰间。 “小流氓!”她脸涨的通红,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投怀送抱的行为。 虽然他面上不显什么神色,但是她可没有错过他那双通红的滴血似的耳朵。 “你也看见了。”是肯定的语气,他说。 “是。”她点头。 她刚刚就是要去里面那个洞看看。 在他们看清壁画隐藏的图画后,这个地下竟然又凭空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一片漆黑,但是可以闻到内里散发出来的浓浓的血腥和腐臭味。 “我想进去看看。”她说。 这里面一定和壁画上的内容有某种联系,虽然这些事都不能影响她成为最强修士,但是一旦邪神出世,谁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而那个世界,她已经回不去了。 “等会,很危险。”舟悠再次拦住她,并笃定道。 随即他便对着人多的那处大声喊道:“这里有个洞穴,云前辈作为我们之中资历最老的前辈不来看看吗?” 他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要她以身作则,有危险她先扛着。 可她也清楚,云浅黛在掌门座下,颇得掌门喜爱,她的修为也大都是靠法宝和灵丹妙药堆上去的,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果然,云浅黛刚接近洞口,脸色就变得阴暗起来,她刚开始还能稳定神色地拒绝道:“不,凭什么我进去,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可她说完,便见门中几个内门弟子向她投来的不解的眼神,她慌了。 她这人极好面子,这事办的好就是出风头的大好事,这事办得不好,小命都会都在这里。 因为她能感觉到洞里传来的腐烂的腥臭味越来越重了。 “那我们先进吧。” 梨昭和舟悠走在最前面,云浅黛本想最后一个进,可是最后一个位置有时候反而更危险。她最终还是没能克服恐惧,顶着众多弟子投来的压力,走在了队伍中间。 腐臭味越来越重了,而且进入洞穴之后,更黑更加漫无边际,这口洞似乎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小。 甚至更大,大的超乎他们的想象! 但这里隐隐有些奇怪的声音,似乎不是绝对的安静。 对了,是水流声。 奇怪,响水镇的那口湖不是千年前就被填平了吗?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听见了,甚至他们还看见了更可怕的一幕。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洞口处流窜着死寂一样的风啸声。 他们迎着这一阵阵阴冷的风向内走去,越深处的声音便越清晰,似乎是夹杂着一声声诡异的哭声。 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小孩的...... 凄厉而又诡谲。 “这地方真诡异...” 饶是众多修士聚集在一起,却仍然受这恐怖的气氛所扰乱,他们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静心咒,也难抵这一声声凄厉哀婉的鬼哭声。 终是云浅黛忍不住说道:“这洛家在这生活了几百年,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地方?这祠堂怕不是都供奉着洛家的英灵,又怎会有如此之多的怨鬼作祟?” 梨昭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也没有人此刻有心情回答她的话。 因为他们在尽头看见了一个更恐怖的东西! 这里似乎被人为挖成了一圈人造溪流,但河里不是水,而是满满的鲜血!血河四面是一列列密集的土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走到土墙周围,发现土墙内里竟全是空的。 血河的四周更是长满了水草与苔藓,这倒是很好解释,毕竟千白年前这里就曾有一面很大的湖泊。 但是这些水草和苔藓又是怎么做到这些年不死不腐的。 不对劲。 她手里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铁铲子,下一秒便对着其中一道土墙疯狂地挖了起来,众人见她突然动作起来,一时间都停止了说话声。 地上的泥沙越积越多,那土墙也快要挖空了,里面的东西渐渐露了出来了! 是大量的鲜血! 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与地上那条诡异的血河汇成一线,难怪这里的血腥味这么重,而这条血河便是由土墙里的鲜血不断供应的。 “果然是......”她的声音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响起。 待那血液流干,土墙里彻底露出了一个血人一般的存在! 是尸体! 养尸灌河! 她在古籍上曾见过,这是一种很古老的邪术,被制成血人的尸体的灵魂将生生世世得不到安息,不仅无法转世为人,更要日日受临死前的摧残之痛。 洛家人会用邪术?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众人开始学着梨昭的动作纷纷开挖起他们各自身前的土墙来,已经顾不上恐惧了,因为他们得到的结果和那具被挖出来的血人一样。 满满一个洞穴,有大大小小成千个土墙,而每一座土墙内都是一个血人般的尸体,他们被制成邪术,生生世世不得往生。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梨昭打了个哆嗦,而她的身体已不知何时被冷汗浸透。 满室的血腥味与腐臭味越来越浓,也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 第69页 这一具具血人,身形不一,最小的似乎只有婴儿般大小。但他们的死相都极惨,有的被斩断了四肢,有的被开膛剖腹,有的被挖掉了眼珠子,有的则被砍掉了头颅。唯有一个土坑内,有一对血人,大的被开膛剖腹,小的只有两个拳头一般大小,似乎是孕妇和未成形的胎儿...... 更诡异的是,这些尸体竟没有一具腐烂,虽然他们被制作成了血人,但是泛着猩红的一块块血肉与残肢,竟然未见半点溃烂,又好像这些人是刚死去没多久。 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会被做成如此的邪物? 有人猜测是洛家人。 可是这个想法很快就遭到了云浅黛的斥责。 “大逆不道!洛家现存这一脉至今与我祖上交好,洛家全族的坟墓也在洛家山上,怎么会出现在此地?还受此侮辱!” 那人没了声音,但是这千具尸体的身份实在又令人匪夷所思,这怕是被灭了一整个族吧?又有谁和这一族人有如此大的血海深仇? 众人沉默了许久,直到一阵袭来的寒意从脚底板一股股向上涌起,梨昭立马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这洞穴竟然是移动的! 她张了张口,刚要嘶吼出声,脚下的土壤突然松动起来,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她突然看见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女尸。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队伍的后方,也不知道跟了他们多久。 这是洞内唯一一具没有被制成血人的尸体,但同时她全身的皮肤也溃烂的不成样子,尤其是她的半个脑袋几乎全被削去,白色的脑浆垂挂在她剩下的半张脸上,乳白的蛆虫被喂的皮白肉厚,在她的眼眶里爬来爬去。 此刻她正举着一根残肢“咯吱咯吱”地咀嚼出声。 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好像在说,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们了。 一时间尖叫声四起,众人挥剑施法画符,发现一切修为在这洞内都失去了作用,千钧一发间,有人拉开了洞门,可又因为四下逃窜时带动了脚下松动的土壤,有好多人还没跑到洞口在掉入了土壤之下的无尽深渊,连回声都没有听见。 随着一处的塌陷,很快,塌陷之处不断蔓延开来,很快就要到她脚下了。 云浅黛已经跑到了洞门,但是在最后一秒,洞门被关上了。 梨昭稳定住身子,撑着一侧墙壁间的石缝,神奇的是,塌陷最终在她脚下两公分的距离停下了。 她蹲下身子,试探地望向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她心里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下面就是千年前消失的镇压龙神的那片湖? 没逃出去的人也没有松掉一口气,因为那个诡异的女尸还在这里,她手上的那块残肢已经快要被她啃食干净了。 梨昭能看见她咀嚼的牙缝间塞满了一粒粒的血肉模糊的肉沫,她心里一阵作呕。 可她总觉得,她的半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然而现在等待他们的只有两个选择,石门处有女尸,要么干掉她,要么从这个坑里跳下去。 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刚刚那批意外掉下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上来...... “啊—”云浅黛突然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那女尸已经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根残肢,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他们能感觉到,她此刻正阴森而晦暗地盯着他们。 梨昭双眸沉沉,她做了一件令众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朝着那女尸走了过去。 她想过那女尸可能会出手伤她,但她就是觉得她这张可怖的脸上竟然感到了一丝熟悉的亲切。 她缓缓走到她身前,蹲下与之平视。 然后她伸出手,弹掉了她眼眶里爬出来一个蛆虫。 那女尸脸上闪过一秒钟的愣怔。 看到这一幕的云浅黛立即趴在地上呕了起来。 随后那女尸竟然附在她耳边,似乎说了什么。 梨昭沉默不语,她盯着那处石门发起了呆,而那女尸的脸上又恢复了那抹诡异的微笑,但是她突然发现,她一侧的眼中竟慢慢地流了一行血泪。 她转过头对众人说:“她说这深坑之下其实是一个大湖泊,湖内有一个石拱门,只要跳下去,游过石拱门,自然就能回到地面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本来就在地面了,再跳下去?还能回去吗?”有人疑惑道。 “试一试就知道了。”她站在原地,并没有因那女尸的话立刻动身。 洞内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间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惊恐之色。 而身着黑衣,其貌不扬的普通少女,洞内穿梭而过的阴风阵阵带起了她黑色衣袍变得乌金花纹,也吹拂起了她乌黑的发稍。 他们听见她说:“反正我是不会下去的。” 这里只剩下五个人。 她、舟悠、云浅黛,还有两个未曾见过的其他门派的弟子,不过好在,沐姐姐已经出去了。 这水,她是一辈子都不会跳的。 “因为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但是下水能回去的事一定也是真的,现在想回去的人立马就可以跳了。” “你怎么能确定就是真的?”云浅黛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出声,嗓音还带了些轻微的颤抖。 师父出门给的所有的法宝灵丹都不管用了,她心有不甘,如果就死在这里,梨昭那个小贱人一定会开心死的。 -- 第70页 她一定要出去! 但她绝不敢跳这么深的巨坑。 “那还有什么办法?” 有人问道,很显然看来是没人会准备以身试险了。 “还有,就是...”梨昭的唇角向上微微弯起,露出一丝比女尸还要诡异的微笑,“我刚刚瞧见那石门上有一行字,原来要想打开这扇石门,必须要用活人的鲜血来浇灌它。 “你怎么能确定?那一行字我也看见了,根本就是看不懂的文字!”云浅黛手脚冰凉,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为了出去已经到了不得一试的地步了,但她就是看这个死丫头不顺眼。 “对啊,我就是能看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看我可能很陌生,可我看它们就像刻在了脑子里一般。”她眼角向下,轻轻瞥了一眼云浅黛,看得她身子又抖了三抖。 随即唇角扯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她说:“不过要多少血就不知道了。” 虽然洞口给了提示,但是既要活人的鲜血,又没明说,此事定有蹊跷。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所以,没人相信我的话么?” 梨昭走到石门前,那女尸不知何时已经爬回了土坑里,一动不动了。 “但是有句话说在前面这道石门既然需要活人鲜血来灌养,再加上洞内尸体的邪术,那这个石门也一定非常的邪门,所以它一定还有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的规律。” “你的意思是光是放血可能还不够?”舟悠沉了沉眸子,缓缓说道。 “对,我觉得洞主一定是害怕什么更可怕的东西逃出来才会设置如此的石门,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东西不是活人。”梨昭若有所思道。 只是面对满屋子的尸体,众人此刻的心情也都是极度的煎熬。 “我信。” 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舟悠第一个站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那我们也信。”那两个陌生的修士也表了态。 见众人都表明了立场,云浅黛冷冷哼了一声,飞快地瞪了一眼梨昭,无奈之下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每个人掷铜板,正面为上者就继续,反面出局,一直到最后一个人结束。那第一个出局的人就去第一个放血。” “你们有意见吗?”她问道。 云浅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洞内石门关闭后,洞内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了,时间等不了他们了。 “好。”众人点头。 云浅黛留到了最后,也就是说如果前面四个人的血就足够打开这扇门,那她根本就不用放血。 梨昭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因为她是第一个淘汰的。 虽然她觉得这并不吃亏。 站到了最后,此时一脸洋洋得意的小贱人云浅黛突然大声喊道:“赵离你快点去放血。” 她重新拾起那把菜刀,一下子割在自己的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的纹路一直流到石门上的缝隙间。 但是根本不够,石门没有出现一点变化。 她一咬牙,撸起袖子,直接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自从来到这边,她就发现了这件奇怪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自己的痛觉似乎比别人要敏感一些。 而且她没受一次伤,都要比上一次更痛上一些。 还是不行,石门没有一点变化。 她第一个放血,自然不能敷衍了事,只是等她因失血脸色苍白之际,那石门却仍然毫无动静。 等等,就在她快要放弃之时,那石门原先的一行字好像变了。 它变成了,第二个人需要比第一个人多一倍的血。 她立马收手了。 饶是梨昭再镇定,她此刻的面色也不像先前那般无所谓了。 “没有变化吗?” 下一个是那两个陌生男修中的一个,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有。”梨昭放下袖子,捂紧了还在流血的伤口,低垂眼睫,淡淡说道,“那石门上的字变了,她说第二个人要放比我多一倍的血。” 众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吃了。” 她的手里被舟悠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瓶丹丸。 “谢谢。” 舟悠抬眼望她,漫不经心说道:“剩下来的,不吃也不要给我了。” “嗷。” 她一口闷了。 那第二个人瑟瑟缩缩地上前了,他的同伴似乎也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因为他们一个第二一个第三。 他飞快地划破了手腕,直接贴上了冰冷的石门,鲜血静静地流淌着。 等到血放的差不多之后,那石门上的字又变了。 这次仍然是,比上一个多一倍的鲜血。 也就是说,如果石门再不打开,到了最后一个人,甚至要将全身的血液流干而死。 云浅黛的脸色比梨昭的还要苍白,她整个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到第三个人了,他的情况虽然不太好,但是起码不用死。 他颤抖地举起刀,手起刀落,鲜血瞬间涌了上来。 可是一直到他结束,石门还是没有变化。 很快就到了第四个人,舟悠。 他很平静,却太过平静了,从放血到结束,都没见他的脸色出现一丝多余的表情。唯一有变化的可能就是他那张因失血过多而隐隐泛白的脸色。 -- 第71页 待血放完,石门上的字又缓缓出现了变化。 这次是— 它写着,最后一个人我要头颅上的鲜血。 梨昭犹豫了一瞬,还是平静地转述出口。 “不!不可能!你在撒谎!赵离!”她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道。 别人都只是割手腕放血,可到她这里就成砍头了,所有人都听这个散修嘴里说出来的话,这里只有她一人看得懂,谁知道她是不是骗人的。 “没说砍头啊,只说在你脖子的动脉上割一刀不就成了。”梨昭淡淡解释道,刚刚的放血让她的头晕乎乎的,她镇定了一会微微晃了晃脑袋。 可是割了大动脉,她还能活吗! “我不要!”她剧烈挣扎道。 “云师叔,再不去来不及了,这石门上的血看样子是要填满所有的缝隙才能打开,就差你的了。” “是啊,云师叔,大家都是按顺序公平选出来的” 那两个男修出声提醒她。 “凭什么!凭什么我是最后选出来的就要最后一个上,我明明才该是第一个!”她扭曲事实说道,脸上出现了一丝疯狂的神色。 那两个男修立马沉默了。 梨昭在心里冷笑一声,瞧瞧,这就是清徵峰掌门座下最公正的真传弟子。 听见要砍头的那一刻,云浅黛早已潸然泪下,此刻她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粉脂糊了一脸也顾不得了。 “我要活下来!我是苍岭派的人!凭什么是我死!应该是她!是赵离!赵离你算什么!你以为有沐禾霓护着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吗?” 她癫狂道:“能不能从这里出去还不一定,出去之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谁的修为最高你们还不清楚吗?你们都上去给我按住赵离,不然我出去我们整个苍岭派都不会放过你们!” 那两个男修突然沉默了。 其实云浅黛说的没错,她是苍岭派的真传弟子,又是这次响水镇龙神事件调查的带队人,得罪谁不好去得罪她? 再看这个无名无份的散修赵离,是个孤儿,刚刚仅是放了他们三人中最少的血,就痛的脸色苍白,万一出去遇到什么事也是个累赘。 再者...... 就算赵离想对他们不利,他们也能反杀了她。 他们没有说话,但他们虎视眈眈的眼神已经锁定了梨昭,并且默默地为云浅黛让开了一条道路来。 云浅黛癫狂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为歹毒的笑意。 她手里持剑,一剑向着梨昭的脖颈刺了过来。 原本还因失血过多和伤口疼痛一脸虚弱的梨昭,一个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劈开她的剑。 不靠任何修为、灵力,这云浅黛三脚猫的剑术实在是烂的看不下去,连她的一剑都接不住,剑就被打掉了。 “给你脸了!你多大的脸放多大的屁啊!你他妈再多逼逼一句试试?”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那两个男修早已被惊的目瞪口呆,此时也不敢多嘴。 “滚,你娘还健在吗云浅黛?你浪费你娘一晚上你知道吗?” “你要干什么?”云浅黛一脸惊恐地看着仿佛恶鬼附身般的女子。 看着骂骂咧咧的少女,角落的舟悠默默地收起了手中的剑,当然也没人注意到他。 “我杀你全家!一个都别想跑!你记住了云浅黛。” 她嘴角扯起一个邪恶的微笑,配上她那张过分苍白的脸蛋,活像个恶鬼重现人世。 下一秒,她手里的星熠剑寒光一闪,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直接割破了云浅黛的脖子。 喷涌而出的鲜血直接溅了她一脸,她一边按着云浅黛的头紧贴着石门,一边回头对那两个男修说道:“等出了这扇门,一个都别想跑!” 那两个人早已愣在了原地,看着满脸鲜血,嗜血又狰狞的少女,两条腿下意识的哆嗦起来。 也就在此时,石门“轰”地一声,开了。 云浅黛早已吓的面目全非,双手机械性掏出一大把仙丹往嘴里塞,她脖子上的伤口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快,跑!石门开启只有三十秒钟的时间,我们五人必须立马出去!”舟悠大声吼道。 他看见了,就在石门开启的一瞬间,那道门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只是这行字谁都能看得懂了,但是沉浸在门开后喜悦中的人又怎么会发现,这行字写的是,三十秒后石门再次关闭,届时将无人生还。 梨昭也看见了。 刚刚失血最多的其实是舟悠,他虽然嘴上说着给了她剩下来的丹药,但是直到现在他自己的脸色都没有红润一些。 她不做多想,拉上舟悠就跑。 用不了修为和法术,只能靠双脚。 “快跑!”她吼道。 云浅黛离洞口最近,她已经跑到了最前面,她的身后还有两个男修,以及手拉着手跑在最后的舟悠和梨昭。 终于!快了!她接近洞口了! 云浅黛喘着粗气,她的两只脚已经跨出石门了,但是她突然犹豫地停住了双脚。 如果...... 她的修为和灵力全都恢复了,如果她现在在门外设下结界,那赵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两个男修已经跑了出来,她不能再犹豫了,一个阴狠的念头一闪而过,便如野火燎原之势疯狂生长起来。 -- 第72页 她冷着笑,在梨昭惊诧的表情中,贴着洞口设下了一层结界。 梨昭咬着牙在最后一秒将舟悠送出了洞口。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赵离,你就别想出来了。”云浅黛冷冷地说道。 “是吗?” 她在洞外,听不清赵离在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狰狞。 但是她做的没有错,赵离就是和梨昭一样的恶鬼! 等等,赵离和梨昭? 云浅黛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但她来不及细想,下一秒她的手便在空气中忍不住发起抖来。 因为她看见她的结界在少女面前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少女一脚悬空,足尖轻轻一点终于在洞门关闭之前,一跃而出。 “怎么可能?赵离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连......”云浅黛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 梨昭出来的一瞬间,什么废话也没说。 她一个箭步冲到了云浅黛身前,莫名给她一种威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女的掌风已经在她脸上劈了下来。 梨昭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甚至事后还觉得因为自己失血没有发挥好而有一点苦恼。 “你!”云浅黛捂着脸,也不知道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现在半张脸都麻木了一般,气的她咬牙切齿。 “你什么?刚刚你在门口做了什么手脚以为大家看不见吗?”她做势又要上去甩她两巴掌,却隐隐瞧见前面来了两个接应他们的弟子,这才又放下手。 但是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是,就在刚刚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洞里的时候,她竟然毫无阻碍的直接穿过了云浅黛设下的结界。 那两个弟子走了过来,梨昭这才看清,是苍岭派的弟子。 “拜见云师叔。” 云浅黛这才敛了敛神色,装模作样地先把那两个弟子先打发走了,复又恶狠狠地盯着梨昭道:“赵离,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咱们走着瞧!” 梨昭没有理她。 “你不怕么?”舟悠问她。 “不怕,她算什么,没脑子的贱人!”她回道,脑中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舟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在舟悠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不过这次看在他在洞内给自己丹药的份上就放过他吧,但是光靠这些丹药似乎还不够......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最后一眼就是舟悠接住晕倒的她而放大的俊脸。 等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响水镇镇长家了。 沐姐姐伴在她身侧,陪了她整整三天三夜。 也就是说她这次晕了整整三天,不过就是失了点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舟悠他们失去的血更多,却没有像她一样虚弱? 还是说,是因为她这具身子太过虚弱了? 梨昭不曾细想,因为一听说她醒了过来,云浅黛便带着几个不速之客上了门。 这云浅黛竟然直接把她师父,清徵峰的掌门真人直接请了过来。 “师父,就是她,在洞内三番几次想要加害于我。” “你还有脸说?”她趁在掌门真人还未发话前,先发制人。 掌门和云浅黛微微一愣,没想到她还能这样理直气壮。 “云师叔?看您辈分高叫您一声师叔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但是您忘记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了吗?您出了山洞在山洞外做了什么?”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此刻也变得咄咄逼人。 “我...我干什么了?”云浅黛心虚道,但神色却镇定自若。 “你出去了,但是你在外面设了一层结界!你不想让我出来对不对!不是你小心眼?” “如果没有我,你能出得去吗?” 那云浅黛依旧面不改色地骂她:“你信口开河!” “那结界不是你设的?是他们吗?”她转身看向那两个男修。 其中一个男修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便道:“是我们。” “绝不是云师叔设下的。” 他话音未落,梨昭手里的菜刀甩飞出去,直接将他连着衣服钉在身后的墙上。 那人吓坏了,可是下一秒云浅黛便挺身而出道:“正派修士向来交好,只是这次若不是有这两位同门在,今日怕是要闹笑话了不成。” 见有人给她揽醉,云浅黛说话的气势都足了些。 “赵离,这次的事是我们不对,你也不要执着于云师叔了。”另一男修开口道。 “反正大家都没事了,既然出来了也算相识一场,赵离,以后你遇到什么事,我们一定会帮你的。所以这件事就翻篇了,我们也不要计较了。” “等等。”云浅黛蹙着眉,不悦道,“谁说不计较了,现在是你在洞里设计杀我,除了洞口误会我,打我两巴掌的事还没解决呢。” 梨昭沉默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她说:“这次是我不对,但是刚刚在山洞我也帮助云师叔脱离了困境,只是用法不当,云师叔一定会大人不记小人过,会原谅我这次吧,对吧?” 她顿了顿,眼里飞快的闪藏过一抹鲜活的色彩,只一瞬便换上了委屈巴巴的可怜神色,“咻”地一声直接扑进了沐禾霓的怀中,正好被沐禾霓接住。 她整个人面色苍白,似是大病初愈,整个身子贴在她怀里不停地发抖,双目里满是无辜,下一刻便要晕厥一般,她用力喘着气,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姐姐我怕。” -- 第73页 掌门真人刚闭关出来就听小徒儿来跟前哭诉了此事,他当时也是气过了头才会马不停蹄地跟着小徒儿赶来响水镇处理此事。但是刚刚初见这小姑娘,资质平平不说,这副虚弱的样子好像也不是装出来的。如果真按小徒儿所说的,这女子怎么可能有能耐伤害了她。 他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原则给这件事做了总结:“既然双方都有错,那就算和平抵消了。过了今天,这件事也不要拿出来再讲了。” 掌门真人一走,云浅黛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骂了什么话,便也跟着跑了。 她从沐姐姐怀里挣脱出来,刚刚她明白,若不是沐姐姐抱住她,那今天她肯定也要吃点苦头。 抱住她,也是为了告诉大家,她是玄真观护着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心里暖暖的。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不是说你教训云浅黛不对,而是我们不在的时候,没人能护住你,给你收拾烂摊子,知道了吗?”沐禾霓语气温柔,言语里饱含着对她的关心。 “知道啦,沐姐姐,最爱你了。” 她和沐姐姐贴贴。 被角落里的舟悠扫来阴森森的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初来这个世界她就感觉身体异常的虚弱,尤其是每一次受伤,恢复时间更长更慢,而且总给她一种她似乎很容易死掉的感觉…… 但是她不能等,如果下一次死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幸运的事,出现第二个梨昭吗? 谁也不知道。 夜深了,少女神色深沉,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如果此时给别人看见,一定又要以为她是恶鬼的化身。 梨昭轻咳了两声,嘴里立即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但是绝不会影响她。 她在路上碰到了同样一身黑衣的舟悠... 两人不约而同的装作没有看见对方。 梨昭两手放下袖子,将菜刀熟练的藏在长长的袖摆里,然后身子像离弦的弓箭一般,瞬间消失在了舟悠的视线里。 她一直来到了云浅黛的门前。 她敲了敲门,门开了。 云浅黛见来人是她,还做这一副奇怪的装扮,心里更是鄙夷。 因为四周环境安全,而且她的修为和灵力也远远凌驾于她之上的,再不济真发生什么事她还可以喊人。 所以,她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傲慢的神态,语气也渐渐放肆起来,甚至还加上了些对她的人身攻击。 见她没有反应,她的态度便更加恶劣,大不了待会就打一架。 “赵离,你究竟是谁?我从见到你第一眼起就在想,你认不认识梨昭?” “不过我料想你也不会认识她,但是你们有个共同点。” 她嘴角弯了弯,继续嘲讽道:“你们一样的讨厌!” “嗷。”梨昭慢慢的抬起头,露出了她脸上那个阴森可怖的微笑。 “关我屁事!” 云浅黛还想骂骂咧咧几句,却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她冷不丁地抬起头,却看见少女右手挽起了长长的袖子,而手里正握着那把寒光阵阵的菜刀,她宛如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正阴冷地无声无息凝视着她。 她听见她说,“猎杀时刻!” 云浅黛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冲上来的少女。 她赶忙召出本命剑,还有师父送的各种法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梨昭没有运用一丝的灵力,甚至术法,她只是一刀砍在了云浅黛的腿上,让她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她的动作太快了,云浅黛根本来不及反抗。 而最让她感到屈辱的便是,她身上的少女正在进行着最原始的一幕。 她像魔鬼般拎起她的长发,而她一身夜行装扮,头发全部挽在头顶上,云浅黛根本就没有一点下手的机会。 她惊恐尖叫着,然而根本就没人听得见。 梨昭一边撕扯着她的头发,一边在她头顶戏谑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会设结界吗?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下一刻,她又怪笑起来,像疯了一般连甩了她好几巴掌,她痛得蜷缩在地上,正好方便了她对她下一轮的施暴。 月光下,结界内,上演着恐怖的一幕。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断,更可怕的是宛如地狱般少女陷入癫狂般的大笑声。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云浅黛一开始还能嘴硬的骂骂咧咧到最后痛得只剩下了求饶。 但是恶鬼少女是不会做人的。 她似乎更加兴奋了:“你求我的样子可真让人想捶烂你的脸。” 她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云浅黛红肿的脸肿成了一个大猪头。 “求求你......” 她在求饶,她想逃。 但她怎么也逃不出这花花的世界。 “记住了吗?下次还敢阴我吗?” “你!” “看来还没扇清醒!还敢狡辩!让你敢阴我!”她又一巴掌扇了上去,为了两边的对衬,她还不忘在另一边补了上去。 云浅黛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她从痛的晕过去到又被她弄醒,反反复复到现在,她已经痛的麻木了。 “最后一下!你真该庆幸你是苍岭派的,不然我弄死你!” -- 第74页 梨昭从袖口里掏出一方白净的帕子,仔细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又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喃喃道:“真够累人的。”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昨晚疏解了一通,她的身体似乎好上了很多,便早早地爬了起来。 而此刻的外面,已经是一团糟了。 但凡是路过的弟子都在讨论:“你听说了吗?苍岭派的云师叔不知道被谁打了,到现在还昏迷着没醒,那么重的伤,可是长老们却探查不到一丝灵力的痕迹。” “怎么可能,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啊?不会是真的有恶鬼吧?” “我看不是,可能是龙神。” 提到龙神两个字,大家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她不躲不闭,特地去了一趟云浅黛的屋子。 这不,谁不恼火啊。掌门真人刚走就出了这事,大家一致认为是龙神作祟。 但只有云浅黛一人,她此刻正躺在床上发出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那满是怨毒的声音全部重复着一句话。 “是赵离打得我!你们去杀了她!杀了她!” 梨昭刚踏进屋内,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她立马回道:“你别信口开河!” 反倒是沐姐姐,听到此事连忙赶了过来,一把把人揽至身后,她坚定地说道:“云师姐,望你自重!我们离儿这样温柔可爱善良大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就该这样被你欺负吗?” “沐姐姐,云师叔出了这样的是责任也在我,她已经很可怜了我想和她单独聊聊可以吗?” “好,有危险叫我。” 云浅黛拉出她的手,在她掌心画下一个通讯结印。 是玄真观的画法,和上次舟悠那个一点也不一样。 她目送着沐姐姐出门,再转向云浅黛时,脸上的所有表情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她淡淡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云浅黛那张还没恢复的惨淡毫无血色的脸。 她目光动了动,聚焦在她的腿上:“那一刀我用了极大的力气来砍的,所以腿到现在都没恢复吧?你也知道的,不该说的话,该说哪些话,不要出去乱说,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还学不会乖呢?” 她舔了舔嘴唇,不屑地看了一眼不安惊恐着的云浅黛,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道:“所以,你还可以继续说,是我打的你,但是下次你们清徵峰的灵丹妙药能不能再把你救回来我就不知道啦。” “其实呢,我是不介意再有下次的,但我告诉你,我做的这一切也都是在报复你哈哈哈哈哈哈......”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眉头微微一蹙,眼中流露出一抹迷茫,又问道:“或许这一天会很快的,你说是不是呢?” 下一秒,她又癫狂般大笑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师父!她要杀我!” 云浅黛惊声失措般尖叫着爬下床来,一路爬着躲进床底,却无路可逃。 “别害怕啊,我不想杀你。” 云浅黛躲在床下,听着那声令人颤抖的恶鬼之音在她耳畔响起,越来越近了。 然后她惊恐的抬头,在漆黑的床底对上了一双恐怖的眼睛。 她听见那个恐怖的声音继续说道:“我还没玩够呢,小东西,怎么会轻易让你死掉。” 她又怪笑起来。 梨昭从云浅黛的屋子里悄悄走了出来,带上了屋门。 这种事她已经能做的很熟练了,也很隐蔽。 菜刀上的血迹她已经全都擦干净了,连指纹都不曾留下半分。 只是等她走了很久很久,屋内那一声声惊恐的惨叫都没有停下。 第二日,云浅黛便被接回苍岭派了,据说是她受了龙神的蛊惑,精神受了刺激,所以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一时间议论纷纷,但真相只有她清楚。 不对,还有舟悠。 上次虽然他想加害于她,但在洞内又帮了她一次,两人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赵离。” 少年阴沉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阵胆寒,双腿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避让,回视着他的眼睛。 “何事?”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若有所思地凝视她脸上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都没有放过,连她的发丝被风吹起来的弧度都看得真切。 “送你一句话弟弟。”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舟悠是否已经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她的真实身份对于他其实也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反正在他心里只是担心她的身份会对沐姐姐做出不利的事来。 她随即淡淡道:“社会上的事你少打听,知道吗?”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绝不会伤害沐姐姐。 “还有一件事,对了舟悠,你都看见了吧,我把她打成那样,谢谢你替我隐瞒,真心的谢谢你。”她粲然一笑,满意的看见对面的少年脸上竟然可疑地出现了一抹红晕。 他不自然地垂着头,冬日的暖阳虽然照不透她的心,但他却比春日里的春光还要明媚。 有一句话,她还藏在心里。 不要再靠近了,舟悠。 在响水镇耽搁了很长时间,关于龙神的事情却始终没有一丝进展。 她很好奇,为什么直到现在,大家还愿称一个邪神为龙神,但龙神这两个字又实实在在是一个禁忌话题。 -- 第75页 所以,一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龙神又为何会堕魔,估计只有千年之前的那场战役知道了。 各大派都派来了不少人调查此事,却始终没有进展,现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这个地下河系全部挖通,以此来检查封印是否松动,龙神是否还在水中。 要挖水? “沐姐姐,我们走吧,接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了。” 今天是难得的一次艳阳天,她从厢房里出来正好赶上了沐禾霓,十分喜悦地绽开一笑,比这艳阳还要暖上几分。 “好,今天就出发。” “真的!”她欢呼一声,立马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其实,留下来也未必不可,但是留下来就要去调查水下之事。 只是没人知道,她对水的恐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好像只要一想到水这个词,脑海里便会涌入十分陌生的记忆,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她被人关在水下关了很久很久。 所以她是抗拒的。 这也是她最大的弱点,师兄曾经说过,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在她面前暴露你最大的弱点。 往往背后一刀,才是最致命的。 沐禾霓将不日便要动身的消息通知了下去,这次上路的还是他们四个人。 沐羡之自从上次事件结束之后,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在她看来,就是熊孩子懂事了。 “沐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回京。” 对了,玄真观是设在京城的。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少女长发如墨,懒洋洋地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晒着太阳,还是身着那件黑衣。 她有十几套一模一样的黑衣,不带一点色彩、花纹,但对外声称,只有一件衣服,自然也没人怀疑。 只是沐姐姐偶然问过她一次,为什么尤其爱穿黑衣,她也都笑笑带过了。 因为,她也忘了。 很多记忆,应该说是原身的记忆,包括她来到这里,时间越久,她连她那个世界的记忆都要渐渐淡忘了。 这似乎是个不好的兆头啊。 “这样真好,真想和沐姐姐永远待在一起。不过,我也该回家了。” 师父可能要出关了,不知道会不会发现她失踪了的事。 前几日大师兄送来的传讯符在逃命途中丢失了,直到今日她也没传回她的消息。 “嗯?你说什么离儿?”沐禾霓没有听清她刚刚在讲什么。 “没什么,我说沐姐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大家,你会怎么办?”她抬起头,迎着冬日的暖阳与微风,毫不起眼的容貌微微闪着光,那双灵动的眼睛也变得格外动人起来。 “我?”她哑然失笑道:“当然是接受离儿了,这一路上离儿一直都在帮助我们,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会永远支持你。” “我突然有点羡慕沐羡之了。”她喃喃道,红晕渐渐爬上了眼眶。 有个阿姐真好,而她虽然有爱她的师父和师兄们,却从来没有见过亲人。 原身是,现实也是。 浓雾走向晚暮,前方又是下一场奔赴,日子还未结束,但生活依然值得。 第40章 第四十章 京城,和响水镇,甚至是柴桑城都是两种完全不对等的存在。 京城的繁华,是无可比拟的,拥有的资源也是无法想象的。 发源地选在此处的不止玄真观,还有现今的洛家。 “这么说洛家也很有钱吗?”梨昭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的期待与紧张来,微微问道。 “对,洛家人虽然不喜露面,但是乐善好施,结交了不少好友,所以这样的人不发财都难。”沐禾霓安静的和她普及这些消息。 “那沐姐姐呢,沐家,玄真观是不是也很有钱?” 沐禾霓微微一笑,如沐春风般,并未立即回答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 她作势佯哼了声,大着胆子伸出手轻轻上前碰了碰沐禾霓的鼻子,在她的鼻尖处缓缓瓜了两下,道:“沐姐姐尽爱欺负我。” 这个过分亲昵的动作立刻招来了舟悠的怒视。 她意兴阑珊地移开手,只是这个动作她虽然第一次做,却又好像在做了千百次一样的熟捻。 只是她在原身的记忆里却没有搜寻到这段回忆。 “过了这江,便到京城了。” 他们四人来到江边,正赶上一家运往京城的货船。 “船家,可否带我们四人一路。”沐禾霓拿出一腚金子,双手奉上。 那船家却只摆摆手,直接吩咐他们上了船:“哪里需要这么多钱,走一趟也是走,都是顺路的,快上船吧,你们是玄真观的仙长们吧,我夫人前些年还去玄真观还了愿,是断然不能收你们的钱的,出门在外也想着做些好事,积些善报在我家娃儿身上。” 他们四人向那船家道了谢,便直接进了船仓。可能是因为货船,待人的船仓稍稍有些简陋。 船家还担心这四位仙长住不习惯,硬是把自己的船仓让给了他们,他们左右推辞不过,千恩万谢般才接受了。 “离儿,这锭金子待会儿在我们快要下船之际,你偷偷放到船家的袖摆里,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最机灵,你来做。”沐姐姐趴在船仓的窗户边,吩咐道。 -- 第76页 “好嘞。”她应了下。 随即便来到舱外,看远处一片苍茫的江面,此时已是黄昏,漫山遍野间回荡着的袅袅炊烟,江面之上有镶着白钻的蓝鸟掠过,耳边是忽远忽近层层堆叠的海浪声声。太阳渐渐西落,好似被江水吞噬,但那片蔓延着的炽热还未散去,那抹张扬的橙黄色似乎要将半片天和一江水燃烧殆尽。 周围往来的以运输货物的商船居多,偶有几艘商船遇见,船舱里也有生活做饭的人家,这人味不就有了吗? “饿了吗小姑娘,回来吃饭啦。”船家在舱里呼唤她。 她应了声,匆匆跑回了船舱。 其实他们是不需要吃饭的,但是出于礼貌,她和沐禾霓都稍稍吃了一点。 渔船上没有什么蔬菜,都是些新鲜打捞上来的江鲜,打上来什么就吃什么。 这一锅便是江鲜乱炖,她们却吃的津津有味。 那两个少年拒绝了船家的邀请,声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饭了,那船家便作罢了。 船家是个好人,她由衷地觉得。 夜里熄了灯,沐家姐弟和舟悠都选择闭目养神,她却一个人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 平静的江面,一眼也望不到头,烟波浩渺间,隐隐可见四周的江水轻轻拍打着两边的船身,船儿就随着这荡开的波纹来回的上下浮动着,飘荡着。 这看似平静的江面,其实才是最吓人的。 看天吃饭,一旦遇上刮风下雨,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江面往往也会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她其实是拒绝走水路的,可是从响水镇到京城确实也只有这么一条路。 她怕水,这份恐惧似乎也联系着死亡。 一个浪悄无声息地突然拍上了甲板,淋湿了她的小半截腿,她一个激灵蹲下了身子,死死地抱紧了甲板上的围栏,迟迟不敢动弹。 “你怕水?”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带了些许的揶揄。 听到那熟悉的少年音,她慢悠悠转过头去,双手还不忘死死地抓紧围栏,“我不怕。” “不怕你过来啊。”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言语之间满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梨昭敛住气,缓缓地站直身子,还没站稳,船身又往左边一晃,她一个哆嗦差点没抓稳直接倒进了江里。 尽管再嘴硬说自己有多不害怕,此刻也不敢再乱动了。 她听见少年阴沉沉的声音来到了耳畔处:“这么害怕啊,起风了,你求我我就带你走。” 梨昭白了他一眼,但没有立即出声。 他料定这个女人绝不会开口有求于他。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少女软软的声音响起。 梨昭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求求你啦,好不好嘛,行不行嘛,拜托拜托,我不管嘛。” 舟悠:? 说完有些害羞的的她,才偷偷看了一眼少年。 少女一身黑衣,和少年的一身白衣,在黑夜中仍然是一副鲜明的对比,光与影的交错,试探,终究是少年败下阵来。 他向少女伸出了手,白净如瓷的手,袖口可见内里月白色的轻衫,尤其那双清冷的眸子,宛若神祇。 “谢谢。”她接过他同样清冷的不像人的手,心虚地回应道。 “下一次姐姐不要随便跑来甲板了,不然风一大姐姐掉下去了,又要说我加害于你了。”他似笑非笑道,一双清冷的眸子来回扫着,让她所有的小情绪都无所遁形。 无语,偏偏刚刚她的心还跳乱了一分,明明说好了要做个大反派的,亏她还觉得他刚刚是在关心于她。 梨昭气急败坏,甩脸走人。 接下来的几天,她再没出过船舱,但船舱里的空气不是很好,几度令人作呕的味道,让她昏昏欲睡。 这一熬就是三天,整整三天,就在他们要靠岸的前一晚,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江面上,死人沉船都是常有的事,再者水为阴,易招鬼,所以江边的阴气也比较重。 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听过这样的故事。 有一艘很大的货船沉了,船上的船员无一幸存,那一年的鬼节,据说有人在江边看见了无数个鬼影,在晒太阳。 之后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法事才没有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在水中无故惨死的鬼,便是水鬼,水鬼很多,但攻击性不强,只有靠魅惑拉来替死鬼才能转世为人。 梨昭不怕鬼,但是怕水,恰恰水鬼最会迷惑人心,诱人溺水而亡,所以她也怕水鬼。 天色渐黑,船就快靠岸了,难得大家放松了警惕,船家将货物清点完毕便早早地休息了。 只有两个船员,轮流巡逻。 至于为什么要巡逻,是因为在靠近京城的一块区域,曾经出过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梨昭从两个巡逻的船员身后突然冒出,给他们吓了一个激灵。 其中一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面那块江域据说死过三个船员,江里死人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偏偏那三个船员死后,只要路过的船只经过,无论之前多么平静的江面都会掀起狂风巨浪。所以那边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后来有个仙长说,只要路过的船队在经过之时向江里扔些食物就行。” 他们说完便从船舱里搬出来先前准备好的两筐馒头。 -- 第77页 “要这么多吗?”她惊讶道。 “对,后来又死掉的人太多了,不够分的。” 那两人已经拖着馒头去了甲板处。 她猜船已经快要经过那边了。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船身正在微微的摇晃,甚至越往前越明显! 天色很黑,但这绝不是因为夜晚的原因,她看见仅这一块区域,头顶笼罩着的是大片大片的黑云,低垂地压在空中。 她也能清晰地看见,这块区域的正中间有一片飞速旋转的漩涡,正在向他们移动。 她想喊那两个船员快点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馒头已经全部抛至江中,但是这一切的异象并没有停止。 一个滔天巨浪在拍上来的一瞬间便带走了这两个船员。 她飞快地向船舱奔去,她一间一间拍响他们的房门,好在沐姐姐他们并未休息,等她到了船家那间,却怎么也没有人应答。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赶回甲板,正看见他像被人抽了魂一般,双目失神地向着甲板尽头走去。 她刚要飞身冲过去拦下,眼角便看见一抹极为熟悉的白色,是舟悠。 他一身白衣,已然将船家救下,而船家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也问不出刚刚发生了何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水里的一定是一个邪物,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很快,船身就要经过漩涡中心,她有强烈的感觉,如果这次是在水里,那这怪物一定十分不好对付。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弃船而逃,他们死人皆能御剑而行,也能带着船家直接走。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一船的货物,几乎是船家所有的身家,而且每运一次货物都是为了挣一口一家子的口粮。 她犹豫了。 她直接把决定权交给舟悠,“走吗?” 但是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的答案都是不走。 现在那怪物已经不受食物的供给而开始兴风作浪,如果下一只经过的船队,同样遇到今天的事情。 如果再死这么多的人,是不是这个怪物会更强大? “沐姐姐,你带着船家躲回船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而接下来,出现了更可怖的一幕。 天空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江面上的风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再这样下去,船会沉的。 他们虽然可以夜视,但是雨下的越来越大了,视线也渐渐模糊了。 而这时,水里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而且越来越多了。 “是那些死掉的人?”她问向舟悠的同时,心里也确认了这个想法。 水鬼索命,只要人死去,它们便能获得往生的机会。 如果是修士? “有灵力的人死在水鬼手下,他们不仅能获得往生,还能投一个很好的人家。”他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 “所以这次出现问题,完全是因为有修士经过,他们才躁动了?” “不确定。” 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不出一会儿,就要漫上船舱了。 水的颜色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这水竟然全变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 “我怕水,舟悠,这次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她的秘密。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态,因为船身摇晃的过于剧烈,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们发现因为雨太大的缘故,他们御剑飞行根本飞不起来了。 难道要在船上等死。 甲板上颠簸的更加剧烈,他们看见船底下有无数双手推着船身,在不停地晃动。 船内的积水也越来越严重。 而舱内的情况也算不上太好,舱内所有的窗户都被风吹开了,诡异刺骨的夜风直往舱内窜,豆大的雨点也直接砸了进来,不过一会儿地面就积了一层漫过脚踝的污水。 再等下去完全不是办法,必须要想一个办法。 船家也在狂风暴雨中醒了过来,他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大惊失色,但也只是一会儿,很快他就镇定了神色,告诉大家:“过了这片江域还有半个时辰的水程就能上岸了,之前都好好的,很久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了。” 他想起了远在家中的妻儿,还在等着他回家。明明出门的时候,他还答应过儿子,这次出门之后回来又能陪他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他自责道:“连累几位仙长了,如果夜间再行快一点,白天路过此区域,就不会出事了。” “你说什么?只有夜间会出事吗?”梨昭猛然抬头,双手拖着湿哒哒的裙边,径直走到了船家身边,一字一句问道。 船家点了点头:“之前所有出事的船只都是如此,不过后来有位仙长说,投食可以避过此劫,我们也就大胆一试了。” “诶—”他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若不是为了吃这口饭,谁愿意走这么邪门的路。” 白天不会出事? 那是不是就能说明,这些水鬼怕光?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比她更快的是舟悠,在她正要动作之时,一袭白色身影纵身一跃,径直提剑,一道剑意化符直冲云霄,一击冲散半空中的黑云,犹如银瓶炸裂,又或是星河倒卷,激起周围一片震荡。 -- 第78页 剑光在半空中交错成一片细密的光网,少年不假思索,又向空中甩出上百张符咒,这些细密的光网骤然般炸裂,犹如烟花盛开,烧红了半边天,也将这一方天地照的骤然光亮起来。 “趁现在!”他猛然高声喊道。 船舱里的沐家姐弟接收到他的消息,忙御剑而起,带着船家一路飞离这片江域。 此刻光芒正盛,江里的邪祟们确实不敢再造次,但是他身上所剩无几的光明符在刚刚已经全部用完了。 等到沐家姐弟和船家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这块天地又重新回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就那一瞬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江面翻涌,一道闪电迅速劈过,恍惚间他们看见江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站了起来。 梨昭看清了。 江面上站着无数个惨白的巨人观一样的“人”,他们正在往船上爬。 “真恶心!”梨昭看着一个个被泡发的尸体,正在拼命往他们的身边靠近,带着一股湿冷难闻的腥臭气,几度令人作呕。 舟悠的表情也不乐观,只是对方的数量太多了,不好对付。 他一手持符,一手执剑,逼退了身边一波波靠近的水鬼,但是刚打散一波就会立马有新一轮的水鬼前仆后继上来。 梨昭召出了星熠剑,但是因为船身剧烈的晃动,污水已经蔓延至她的小腿上方,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她眼见着舟悠那边涌上了越来越多的水鬼,不能再犹豫了。她将周身灵力彻底包裹起剑身,又用符意化剑,剑身立刻燃烧起燎原的灰色,滔天的剑意立马将四面的水鬼全部斩断,再燃烧成一片齑粉。 但是它们的数量还是太多,再加上她在水里就好像灵力被束缚了一般,更可怕的是,她的星熠剑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暴雨还未停止,电闪雷鸣间依旧能见江面源源不断涌上的水鬼。 半晌,梨昭慢慢站直身体,抹去唇角渗出的一丝血丝,她的身体似乎不太乐观了。 但她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了些。 她赶忙往嘴里塞了一个疗伤的丹药,又扔了几颗给舟悠。 刚刚一直在击退水鬼,并未仔细看他出招,只是这么不经意一看,她心里已有了答案。 舟悠就是熹竽。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和老变态一般无二,虽然他的符意更盛,但也可能是因为他这一世生于玄真观有关。他的剑意就是完完整整的熹竽复刻! 至于这一世为何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这个世界的谜团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但现在不允许她多想,因为下一波水鬼又来了! 根本杀不完! 白衣少年身形瘦弱,此刻却阴郁至极,一脸森然地斩杀水鬼于剑下,剑意竟与他完全融合起来,锋利而又嗜血。他的剑如游龙,他的符胜鸿光,酣畅淋漓又夹杂着某种肆虐,所到之处都会激起一层热焰,将这些水鬼燃烧殆尽。 然而这一波一波的水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头不说,它们的心智似乎也在变化。 越到后面的水鬼,似乎越像人!它们不仅知道如何进攻能达到自身最大化的优势,更学会了偷袭。 饶是舟悠再厉害,也防不了背后的那一击。 “小心!”梨昭高声提醒他,但他已经来不及了。 她飞身一跃,星熠剑自上而下,翩若流水惊鸿般,一剑将他身后的水鬼全部斩断。 但也因为如此,她周身的灵力全部乱了,她的嘴角又渗出了一抹猩红,斑斑点点滴入水中。 梨昭半跪在地上,单手以剑撑地,捂住胸口,呕出一口鲜血来,不一会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呕出几口来,像是要把肺给呕出来。 她太累了,这个虚弱的身体,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但她明明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他。 奇怪的是,就在她越来越多的血流入水中之时,这片江忽然就安静了。 所有的水鬼仿佛在一瞬间蒸发了一般,连天上的雨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四周一下子便安静了。 只是隐隐黑夜中,仍带着一股湿冷的气息。 船上的水也在一点点消散,好像一切就真的结束了,天边隐隐泛白,天亮了啊。 舟悠满身是血,一身白衣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斑驳交错,脸上却仍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好在她一身黑衣,尽管血流的再多,也不会看出来半分。 梨昭喘气都有些艰难了,不然她一定会现在就问他,你认识熹竽吗? 船身还有些微晃,刚才投入战斗之时,全然忘记了对水的恐惧,现在看见恢复平静的江面,仍觉得有些后怕。 她闭着眼,紧紧地抓住船边的栏杆,静静地等待这一切趋于平静。 “给你,这是我自己炼至的补血丸。” 梨昭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丹丸,尽数扔给了舟悠,这也是她带出来的最后一瓶。 因为添置了她的灵力,药效要高于其他同款的丹丸十倍之上。 舟悠有点生气,准确的说是生气极了,他不愿接受。 梨昭:? “你是在生气吗?”她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男人心海底针,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又摆出一副要她去哄的小媳妇样,真够娘们唧唧的。 -- 第79页 “宝,你失了很多血,要补。”她缓了好一会儿,说话还是有点气若游丝,也不知道这次要修养多久。 少年背过身去,不再理睬她。 “宝,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无辜委屈巴巴地问道。 他立马转过身来,擦去唇角的一抹猩红,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紧她,他问:“宝是什么意思?” “宝就是对喜欢的朋友的称呼。”她眨了眨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挤出最灿烂的笑容继续说道:“我们算朋友吧,舟悠,下次你不要对我有那么大敌意了好不好?” 少年没有说话,只微微蹙着眉头。 她见他沉默,终于耐不住性子,双手松开了栏杆,向他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伸手拿着他的手,张开了他的掌心,倒出其中一例补血丸在他掌心,示意他吃掉。 她给他做出示范,自己也倒出一粒,抬手送入口中,她笑着用她所能表现的最大的善意说:“吃掉,你看没毒。” 尽管她现在靠补血丸也无济于事,她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生疼。 他闭眼不去看她,她的声音也小了下去,但是下一秒,有一个温暖的身影迅速靠近了他,随即他的口中就被塞入了一粒东西,紧接着就是第二粒、第三粒... 他睁眼时,那一瓶都快见了底。 少女苍白的脸色似乎更惨淡了些,她微微侧过头,掩着唇抹去了嘴边的猩红。 少年的脸色以光速可见的红润了些。 他听见她说:“上次你也赠我补血丹,我不会害你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少女带着丝丝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唇瓣,他的鼻尖隐隐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气和桂花香。 舟悠微微一征愣间,少女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越来越近了,那股淡淡的桂花香似乎也更浓了些。她们姑娘家似乎格外偏爱这些带着花香味的头油,他很讨厌姑娘身上的味道,像阿姐从小生在玄真观,根本不屑于用这些脂粉。 但是他第一次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竟然不讨厌。 少女欺身向前,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轻轻在他鼻尖上刮了两下,轻言浅笑道:“宝,生病了不可以不吃药的,这样不是乖孩子的。” 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肩上的布料,来到他的脸庞,也带着那股淡淡的桂花香,明明秋天才过去不久,但她靠近的一瞬间,他感觉秋天就在怀里。 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间僵硬也瞬间被一片酥麻所取代,连着她靠近那一面的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一分。 他不知身边的少女是有心还是无意,突然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 他陌生的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快到不真实,也让他感到恐惧。 船要靠岸了。 她勾起唇角,望着黑暗中渐渐升起光明的那片光亮之处,淡淡道:“你看,光明总会来的,所以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事情结束了,回头再来调查一下这件事,等我们养好伤。” 他嘴角噙着笑,沉默蔓延开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说道:“光明?我没有光明的,我本就在黑暗之中了,你不会懂的。” 她急道,咳嗽了几声,赶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眼睛,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宝,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他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在她殷切地带着期盼的眸子里,她看见了他脸上的戾气渐浓。 舟悠的脸上染上了和她之前一般无二的癫狂的笑意,只是这笑意远不深达眼底,丝丝寒意渗出。 船就要接近岸边了,船身也早已不摇晃了,她能看见沐姐姐她们已经在岸边等待着他们了。 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秒,她看见了一双手快速地推了她一把,她来不及做出反应,只看着自己愣怔着掉入了冰凉的江水里,缓缓坠入。 而船上的少年早已没了身影。 冰冷刺骨的江水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的时候,她还沉浸在少年最后留给她的那一眼决绝而冷漠的背影中。 她缓缓地下沉,她又看见了无数次在梦中看见的,漫天遍野的猩红充斥着她脑海中的整个画面。 那些遥远而陌生的记忆,不属于她,也不属于原身,但她似乎明白了,舟悠还是熹竽,他们虽然是一个人,但他们都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她死。 她的身体越来越沉,水下的压迫感太强了,四面八方的水都争相涌入的她的口鼻之中,她本来就呼吸不过来了,她的身体虚弱的再也支撑不住了。 而身边那刺骨的寒冷还在提醒着她,她还未死去,她感觉她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束缚住了,她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 她的意识越来越浅了,昏迷之际还是死亡她快要分不清了。 恍惚之中,她感觉那群恶心的巨人观水鬼们又回来了,它们争先恐后地啃食着她的身体。 好疼。 她在梦中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在梦里哭呢?明明她受伤再疼都不会哭了。 她的身体被咬的破破烂烂,浑身渗出了大大小小的血斑,那些水鬼并不打算放过她,它们要将她分食干净。 她想起舟悠那始终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原来在他心里根本没有把她当作过朋友。 -- 第80页 心情莫名就失落了,就是这阵麻木的失落感甚至超过了身体的疼痛。 她在心里恶狠狠想到:要不是你是熹竽,我早杀你千八百回了。 她呜呜呜哭了起来,在梦里里一遍遍哭喊着说疼,像个小女孩子,好像与记忆里的某个片段重合了。 她听见一个声音。 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年迈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却仍极尽温柔的说着:“昭儿,家族的责任重大,长老们对你严厉也是为了家族,如果你不是......昭儿,算了你走吧,做个长不大的孩子也好,长老们替你扛着,昭儿,成神之前你要记住你是......” 我是什么?谁是昭儿?是我吗?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了,她也在最后一句话结束之时,彻底晕死了过去。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一滴冰凉的水珠滴落在她的脸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甚至更多。 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体内已经恢复了充沛的体力,但是全身都僵硬地动弹不得,就像这幅身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她想起来了,她又死了。 就在刚刚,溺死在水里。 但她为什么还有意识? 而且她能清晰地感应到,她的身体之前所受的所有伤痛都已经完全复原了,找不到一点留下的疤痕印记,就像从未受过伤一般。 难道她又重生了? 可她仍然睁不开双眼,但她渐渐能听见声音了。 她听见耳边有一个焦急又期盼的声音在呼唤在哭泣,是沐姐姐。 “离儿,你快点醒过来,不能睡了,你差点溺死在江里,都怪我,那天就不该把你留下,应该是我留下来的。” 她滚烫的泪水落在她冰凉的脸上,一滴一滴,原来刚开始的水滴是沐姐姐的眼泪。 不对,那就说明她没有重生。 可她明明感觉到刚刚那一刻她确实死了,难道这次是复生? 梨昭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又或者是说,她不会死? 有一句话,叫死亡即是永生。 梨昭是自己漂到岸上的,沐禾霓他们找了她一天一夜,最后通过万物镜才在一片芦苇地里找到了她。 奇怪的是,她的身上没有一点伤口,连之前在和水鬼作战时受的伤也不见了,更甚者,体内也没有一丝内伤。 就像一副全新的躯体。 他们也不知道她已经死过一次的事实,只道她是和水鬼争斗过程中掉下了水,然后又自己游了上岸。 沐禾霓心里虽然诧异,但是早就管不了这些了,她三番几次被离儿拯救于水火之中,又屡次害的离儿有危险,这次竟差点害的她丧命,她的心里既愧疚又心疼,只能抱着离儿冰凉的身体吧嗒吧嗒掉着眼泪,但好在她还有一口气在。 听觉全部恢复之后,是嗅觉,再到触觉,最后便是视觉,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身体所有的机能也在这一瞬得到了恢复。 “沐姐姐。”她的声音还有一点虚弱,骤然而亮的光明还让她的视线有点不习惯,复又闭上了双眼,缓了缓。 “在,离儿你醒了,都怪姐姐不好。”沐禾霓抱着她,哭红了一双眼,她初初发现她时,她的身体冰凉的不像人,她快要吓坏了。 “沐姐姐,不要哭,我没事。”她顺势扑进沐姐姐的怀中,和她冰冷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温暖一也一直融进她的心里。 “我还以为你......悠儿一个人驾着船回来了,我知道你们又遭到了水鬼的攻击,没想到......”她愧疚又心疼地说道。 “没关系,沐姐姐,你看我的身体没受到伤害,那些水鬼似乎害怕我,我掉入水中便自己游上了岸。”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慰她。 她的双手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渐渐也能活动自如了,只是双腿还有些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沐姐姐,悠弟弟呢?他没事吧?”她突然问道。 沐禾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随手指了一个地方,说:“悠儿没事,他不愿过来。” 她的手指向远处,但她还是一眼便看见了那个阴郁的少年,也清晰地看见了他脸上诡谲的表情,他背着光,神色晦暗不明,眼底一片冰冷而又茫然。 她心下了然,虽然不把她当做朋友,但是熹竽,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你杀了。 她神色有些暗淡,眼睫低垂道:“其实沐姐姐,我不是被水鬼拉下水的。” “什么?”沐禾霓神色立即紧绷起来,一脸严肃问道。 她偷偷看了一眼舟悠,他的表情淡淡,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她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恼火来。 沐禾霓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舟悠眼里的寒意,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再看向悠儿便生了嫌隙之心,她不敢相信,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沐禾霓咬紧了牙,忍无可忍地说道:“是你吗?悠儿?” 眼前的少年让她感到陌生,阴郁而又嗜血,或许爹爹说的对,他始终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少年迎着她的视线,闭口不谈。 一旁的沐羡之急的上蹿下跳,缓和气氛道:“你们别这样,阿姐,你怎么能凭小乞丐的一面之词怀疑师弟呢?” -- 第81页 失望之色渐渐爬上沐禾霓的脸庞,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梨昭打断。 “沐姐姐,不关悠弟弟的事,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了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真的?”沐禾霓一脸的不相信,她复杂地看了一眼悠儿,却瞧见他满脸的不以为意,无所作为,又生了几分对离儿的心疼。 “当然真的,你知道我冲动,又笨手笨脚,没给悠弟弟帮上忙,自己还摔了。只是我下次不要再进水里了,这次留下了阴影,水里太可怕了。”她趁此机会随便塞了个理由,给自己怕水的原因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好,有姐姐在,便不会再让你落水了。” “沐姐姐最好了。”她软软的和她撒娇道。 舟悠脸色沉沉,只字未讲,却双目紧盯着她们的方向。 “离儿要不要吃点什么,你在水里待了这么久,难免寒意会浸入身体,以免落下病根,我去给你煮点姜茶。” 她点点头,沐禾霓转身离开。 待她双腿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她余光里看见舟悠还在原地,没有走开。 她一眼都没留给他,转身就走。 只是她的双腿还未彻底恢复,走起路来还使不上劲,再加上一时走得快了些,双腿一软,竟又差点跪趴在地上。 舟悠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她一个猝不及防,双腿本就没有回复,竟然被他一拉,直直地拉进怀里。 她头顶的碎发轻轻扫在他的脸颊和脖子上,激起一层轻轻的瘙痒感。 “有病?”她阴阳怪气道,“你还不放吗?” 少年没有松手,她挣脱不开,索性垫脚凑近他的耳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宝,这次又没杀掉我,是不是还有下次啊?” 她的唇瓣轻轻地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耳边,像是猫儿一样,轻轻挠了一下他的胸口一般,那片软软的吃饭一触即消,但还是让他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从耳朵到他的脖子下方都蹿过一阵如过点般的战栗。 也趁着他愣怔的时间,梨昭成功从他的桎梏中抽身而出。 全身所有的感官也在这一刻全部恢复了。 她转身就走,仿佛刚刚还在调戏少年的女人不是她。 “你生气了?”少年回过神来立马就追了上来,执意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有些想笑道:“生气?我都死...我都要快要死了,我还不能生气?你是杀人凶手你知道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杀人凶手,畏罪潜逃你懂吗?” 她言语冰冷,又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不会水。”他低垂着眼眸,又沉默了起来。 “你这么个人精能看不出来我怕水?怕水的人能会水?本就是一开始就存了要杀我的心思,现在这会儿也没必要和我解释,你要问的是我为什么没有告诉沐姐姐你是杀人凶手吧?”她冷笑道。 “为什么?”他问的极低。 “无可奉告,滚开,死远点。”水里的那段记忆本就让她头昏脑胀,现在看他也是哪哪儿不顺眼,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可发。 “一开始是这样,我想杀了你让你离师姐远一点,可是后来我看见你和师姐在一起,我不知道为何我又想让师姐离你远一点,推你下水......”他始终没有抬起头,压低着声音,丝丝焦灼。 “哦。”她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推我下水那一刻,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天是...” 被她打断道:“不用说,你想说是新月之夜,你正好发作了对吧。” 他摇了摇头,见她不想和他废话,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怒气。 梨昭见他这个来认错的,认错了一半自己反倒又生了气,顿时心里憋着的火更大,她恶狠狠道:“沐姐姐就是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我就是要接近她!醋死你!” 她甩脸就要走人,又被他拉了回来,两人心中的怒火都只增不减。 他平息了几口气,又道:“我当时没有走,我下去找过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了。” “别说了。”她气的咬牙切齿,“你想杀死我,不就是嫌我在你和沐姐姐之间碍眼了,可她不喜欢你!她不喜欢你你知道吗?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就算想在一起,就要杀死我吗?” 她越想越气,明明之前被熹竽杀死也没有这么伤心,可她越说越想哭,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要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哭,不能给别人看了去。 “不是,我对阿姐...我不知道...变了,不对,我究竟是怎么了?”他执着道,但却无论如何都不懂这种复杂的感情。 他虽拜于观主门下,但是师兄弟们看向他的眼里都藏着捏着一丝畏惧之色,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但是等他渐渐长大了,他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快要压抑不住的时候,在新月之夜,他就会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 师父他明明知道,他只有新月之夜才会变成怪物,但是他让大家都要提防于他,只有师姐对他最好,在他被人欺负,在他被训斥、被责罚之时,都是师姐一声声地劝慰他。 也是他最不愿被师姐看见他那丑陋模样的原因。 “下次还会杀我吗?什么方法我能提前问一下么?”她不罢不休。 “你刚刚说...吃醋?”他突然接过上一句话问道。 -- 第82页 梨昭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重新凝视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太清楚者之间发生了什么,关于你的身份,我觉得你不止是舟悠这么简单,但我现在感觉你也不知道。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以前帮助过我,所以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如果刚刚我和沐姐姐说了,那我们三个人都不好过。” 她继续说道:“吃醋什么的,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你还小,等你大了就会明白了,沐姐姐是个好人,就算我再狠毒再坏,我也不会伤害她,这是我的真心。” 他的表情从刚开始的困惑到现在的呆滞,但是不影响梨昭继续问他:“最后一句话,你认识熹竽吗?” “熹芋?”他重复地反问道。 梨昭微微点头,默认了他的回答。 “苍岭派太微峰的掌山人?”他问。 她没有回答,少年又接着说道:“听说过,但是他从没出过山,我没见过他的相貌。” 他顿了顿,复又答道:“不过听说,我与他长得极为相似对吗?” 梨昭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默了默才答道:“一般无二。” “你认识他?”他追问。 “关你屁事。”她一脸怒气,双手插着腰,嘴里对他进行新一轮的骂骂咧咧。 舟悠沉着脸,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见他转身,梨昭撒丫子就跑,跑的恨不得再也见不到他这个人一般。 但是站在原地的少年,嘴里仍在喃喃地说着,根本没有发现她已经跑远。 他说:“你落入水中就变得极为不正常,我跳下水后,你好像根本看不见我一样,我们之间就像两个空间一般,我想拉着你却怎么也摸不到你,只好在你身上留下印记,直到天彻底亮了我才重新找到你,但是又怕被阿姐看见,我是偷偷把你抱上岸的......” 他再次转身,哪里还有半点少女的身影。 少年的脸当场沉了下去。 上了岸,她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们便和船家道了别。 船家对他们这次的救命之恩千恩万谢,并保证只要他们下次要渡江,只管和邻近的货船报上他的名字即可。 梨昭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在分别之际,仍不忘悄悄把那颗金锭子塞入船家袖口内。 她原以为来了京城,便是要去玄真观,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三人神色莫辨,但这路的方向绝不是前往玄真观的方向。 这京城的龙脉总不至于出了问题吧? 她在心里隐隐猜测,天子脚下,事关国家昌盛,龙脉在这里就出现问题,那这人间就毁了。 但看那三人脸色,事情应该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 路的尽头,是皇城。 王世子降生日是鬼门大开之日,按理说应是极为不详的征兆,无论是圣上还是国师,为了堵住悠悠众人之口,竟然胡诹乱造了个鬼王诞生乃大吉的说法。 圣上和皇后唯一的儿子何其金贵,怎么可能受此等委屈。 当年圣上带着将要临盆的皇后驾马出行,结果也正是因为此事,直接导致皇后在路上摔了一跤,这一跤直接把王世子摔出了世。 按理说,也不该是鬼节这天,圣上心里有愧,对皇长子便更加纵容,甚至在他十岁那年便封了王世子。 这便是未来的储君了。 因为圣上的愧疚,对王世子的索求也是有求必应,渐渐便养成了他骄奢淫逸的习惯。 相传他十八岁就能一夜御女二十余人,从身边的宫女到街坊边的市井女子,更甚是长相秀丽的男子,几乎无一幸免。 可这王世子,偏又生的丰神俊秀,容貌迤逦,媚骨天成。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王世子双十之年的某一天,他突然从外面带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回来。 那女子住在了他为她单独打造的一座宫殿之内。金顶石壁,顶部绘着各式各样的飞鸟走兽的图案,色彩艳丽。屋内四角都立着汉白玉地柱子,连四周的地面石砖也都是白玉制成,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黄金雕成兰花样在地板之间摇曳生姿,月牙色的地纱帘随风而漾。 陈设之物也是根据少女闺房所置,精雕玉琢的镶玉牙床,大的出奇,一张床甚至可同时容纳十余人,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极尽奢华。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究竟怎样的美貌才能得到王世子这样的青睐? 可见那女子定是个极为不俗的天仙了。 不俗的容貌必然也会招来祸患。 王世子身边的女人还是男人,都在急剧的减少,一直到他好像真的就只青睐这天仙一人了。 可事实上,在那座他为她打造的奢华至极的宫殿内,越来越多的达官显贵频繁出入于此,不舍昼夜。 从一开始的一人进一人出,到后来的几十人几百人同进,四下守值的宫人常常都能听到殿内的各种靡靡之音。 实在是不堪入耳。 而王世子依旧乐在其中。 直到这件事被圣上知道了,他直接命人将那女子拖入了冷宫院内,令她自生自灭去了,听说后来她便死了。 “可那女子并没有做错什么。”梨昭听完表情有些沉重,她不能理解,同样是女子,为何就要受命运的摆布,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委身于如此之多的男人。 -- 第83页 沐禾霓长叹一口气,说道:“她必然是个可怜人,可是离儿,女孩子空有美貌,在这个时代就是有罪,因为她们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道理她都懂,可是为什么坏事做尽的坏人最后却还是活的好好的。 那王世子如今早已成了婚,世子妃更是为他添了一个儿子,可是直到如今也没有一儿半女。 而他们此次进宫的目的,便是世子妃突然撞了邪。本来有意找的是玄真观的仙长,但是如今邪神出世,各门各派都加派了人手前往各个龙脉地点镇压,所以这事自然便落在了他们手里。 世子妃遇见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怪事,宫里那边估摸着请些仙长来做一场法事便罢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世子妃和王世子成婚七年,却迟迟没有孩子,她难免郁结在心,日思夜想,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夜长梦多。 直到前几日,她突然做了个怪梦。 梦里,她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是个男娃娃,只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浮肿,显得有些森然可怖,不过他那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却又实在惹人怜爱。 母爱泛滥的世子妃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的托梦,可能这就是她以后的孩子,她心中对这孩子的喜爱更甚,甚至觉得他马上就要降生可一般。 她不自觉上前靠近,想要碰一碰他有些苍白浮肿的脸蛋,却被他灵活避开。 眼里没有一丝表情,只愣愣地看着这个女人,毫无亲近之意。 世子妃讪讪地收回手,却又忍不住和他搭话:“你是我的孩子吗?” 他没有回答,但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不屑来。 第二次仍被拒绝,世子妃也不恼,她笑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做你的娘亲好不好?” 他却突然变了脸色,那张脸被怒意完全覆盖了,他朝她吼叫道:“你才不是我的娘亲!我有娘!” 世子妃被他突如其来的滔天的怒意震慑住了,刚反应过来,便见他跑出了门外,等她立马追上去,这眼前哪里还有小孩子的身影。 就算是梦,怎么可能有娃娃跑这么快? “你等等,你去哪儿?”她变跑边追了出去,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 随着她嘴里的一声惊呼还没喊完,她突然清醒了。 还好只是梦,世子妃一头黑发披散在素净洁白的寝衣上,她拉开月白色的纱帘,向外呼喊宫人:“怜儿。” 迟迟没有人应答。 一阵冷风吹过,激起了她一身的寒意,突然意识到,眼前哪里有什么月白色的纱帘,她根本没有坐在床上! 她正坐在一块块由玉砖铺制而成的白玉地板上,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宫殿,她的宫殿向来朴素至极。 这里只可能是...... 这是只可能是被封了七年之久的那个女人的宫殿! 没错!她看见地板缝隙间黄金绘成的花样了! “啊—”她再次惊呼出声。 突然她感觉肩头一沉,肩上多了一双白玉似得玉足,白白胖胖的像一节节嫩藕一般,在她肩上晃动起来,她听见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一阵诡异的冷风喷洒在她的颈间。 她机械地转过头去,对上一双诡谲阴森的眸子,和梦里那个小孩长得一般无二,但此刻那双眼里却是暗藏着汹涌而出的杀意。 他漆黑的眼睛连眼白都看不见了,那双眼里渐渐流出了血泪,她听见他说:“姐姐,你不是要做我娘亲吗?” 说完,他又咯咯笑了起来,阴森恐怖。 他的手来到了她的脖颈上,丝丝冰凉的寒意渗透进她的皮肤,她忍不住哆嗦起来,因为她看见,那双手早已腐烂的爬满了蛆虫。 “啊!” 月白色的纱帘内映出一个瘦弱的人影,世子妃心有余悸,狠狠掐了一把手腕确定了真实的疼痛感,立马环视四周。 她的木质床,还有屋内几样朴素但不失精致的家具,这才松了一口气。 门外的侍女听见她惊恐的叫声赶忙跑了进来,“主子,您怎么了?可是又做梦了?” 她镇定心神,刚想摆手说没事。 可是下一秒,她的后背便被冷汗浸透。 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所散发的冰冷的寒意,以及她同样冰凉的被褥,似乎都说明了,刚刚她确实不在屋内。 她微微发着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僵硬地问道:“刚刚你一直在外面吗?” 那侍女点头,跪身伏了下来。 她又问:“可又看见我出去?” 那边回得很快:“未曾,奴婢一直在外室,主子一直在内屋睡觉。” 世子妃心里咯噔一下,她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她疯狂的扯下寝衣,待她看清衣服上的东西,便没了意识。 那婢女不解地上前拿过衣服,之间衣领后方有两个清晰的黑手印,小小的,像是刚印上去不多久的样子。 “所以,世子妃撞了邪?”沐羡之眉头微蹙,确实是撞邪不假,又像是梦中梦,那怪物真的挺邪的,光靠做法似乎不能驱除吧。 沐禾霓摇头:“宫里那边说只要做场法事就行,现在世子妃的情况已经稳定,至于那座闹事的宫殿,后来宫人们去探查过一次,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王世子自然也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 第84页 “他哪里是不放在心上。”梨昭气愤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沐姐姐,男人可坏了,这是他的心都不在你身上,即使你要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事实确是如此,世子妃整整昏迷了三日,自打那女人死去后,王世子便又恢复了以往的作风,整日饮酒作乐,三日内未曾看望过世子妃一次。 还是圣上提出找仙长前来看一看,也被王世子一句做场法事得了,打发了。 但是三天后,世子妃的病情突然就好转了,她醒来后,也不再感到昏迷前那种无助的恐惧了,就好像这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这场法事倒真成了随便应付一下了。 宫中的世子妃当然是何其金贵,王世子本就是未来的储君,那这世子妃便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她的父亲只是圣上年轻时的太傅,官阶不高,按理说她是做不成世子妃的。 但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圣上便是看重她贤良淑德、朴素节俭的好性子,才破格选她为世子妃。 她进宫七年,虽膝下无子,但跟在皇后身边料理宫中大大小小各项事宜,如今也得心应手了。 宫中三年一大选,凡是未许婚配的适龄女子皆可应选,圣上年岁已高,可至今还无孙儿。他心思一动,便把这三年大选改头换面,变成了给王世子选侧妃,同样是适龄女子皆可应选。 他们一行人宫门处看见了众多的女子,皆是来应选的,自然也有不俗的,也有家室显赫的,更甚者还有容貌秀丽的男子。 “我不明白,沐姐姐,这些女子怎会愿意委身于这样的夫君?”她悄悄打量那些女子半晌,眼里里满是悲愤道。 “嘘。”沐禾霓轻掩她的唇,“这是宫内,难免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宫内的女子哪里能得到的丈夫永远的爱呢,荣华富贵权势和丈夫的爱,她们只能选一个。” 修真界虽然没有成亲的说法,但一位修士一生也只会结一位道侣,这倒是和她们现代的一夫一妻制比较相像。 沐禾霓叹了口气突然又问她:“那离儿想和什么样的人结为道侣呢?” 她顿了顿,先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真要找一个人结道侣,她郑重道:“温柔的,软软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 那头舟悠突然讥笑道:“姐姐多大的脸啊,先不说有没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也要喜欢姐姐啊?” 梨昭气的立马就想骂骂咧咧,她咬唇反驳道:“悠弟弟,像你这样的男人呢,也没有姑娘喜欢的,多大的屁啊?” 舟悠脸立马沉了下去,自从落水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嚣张了。 何止是嚣张,她就是憋了一口气,却不懂,这样的少年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悠儿,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欺负女孩子了?”沐禾霓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之前在门派里,悠儿虽然也经常被同门师姐欺负,但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咬唇反讥的。 “对啊,一点男子风度也没有。”她趁机又拉踩他一脚。 听的云里雾里的沐羡之一脸不明所以,刚想问他们三人在讨论什么,又被三人的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得自觉闭上了嘴巴。 梨昭白了眼舟悠,凑到沐姐姐身边,三人一路来到了世子妃的宫殿前。 守值的宫女说世子妃出宫了,今天怕是见不到了。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那宫女只是支支吾吾,但是他们懂了。 这就是不想见客的意思。 “我们是玄真观的弟子,长老与世子妃的父亲有些交情,这次前来拜会并不是圣上的旨意,而是您的父亲。”沐禾霓声音喊的很大,连宫内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宫女还在和他们周旋,但此时殿内门忽然开了。 一位姿态端庄的女子在一位宫人的搀扶下,缓缓从殿内走了出来。 这位便是世子妃了。 修真界与凡界自然没有这些繁文缛节,所以自然也没有参拜一说。 梨昭偷偷上下打量了几眼她的样貌,确实是一国之母的风范,端庄秀丽,气质淡然,明明身份尊贵,却不着一身华服,素净的很。 梨昭对她的第一印象还挺好的,像是个知心大姐姐。 但她心底里也清楚,光是听见传闻里的王世子,也能断定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所以嫁给这样的男人究竟是福是祸呢? 她不免为这样的世子妃感到一阵哀惋。 “仙长是我父亲请来的?我父亲他身体可还好?”世子妃话语间柔柔弱弱的,似是大病初愈。 一身素衣,也没有精雕细琢的花纹样式,头上别了一根素钗,再不见其他贵重的饰物,他身后的白色裙摆犹如盛开的兰花花瓣,淡然幽香。 “世子妃不必担心,老太傅嘱咐过我们,这次也一定会帮世子妃解决完身边的问题再走。”沐禾霓解释道。 本来宫里的意思确实是来办一场法事就走,可是玄真观擅长捉妖,做法事这些是凡间普通的道士的活,他们一向是不屑于干的。 可是家里的一位长老和这位老太傅又有些特殊的交情,老太傅担心女儿的身体,这才舍下了脸面求来了仙长们的这次出行。 “原来如此,那实在是麻烦各位仙长了,不过我.....一切都好。”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好像宫里传出来的事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 -- 第85页 可梨昭分明见她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黑,脚步微微虚晃,分明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众人都瞧在眼里,但没打算立即拆穿她。 “好,既然世子妃已无大碍。”她随手摸出一枚铜镜放置在店内的桌子上,“这是传声镜,如果世子妃再遇到危急情况下不能解决的事,可以呼唤我们前往。” 他们转身告辞,而世子妃在他们走后很久都静静地端坐在中殿,很久没有离开。 她其实很久没有睡觉了,只要不睡觉,她就不会进入那个梦,不会进到那个女人的宫殿里,她也永远忘不掉她身死那天身穿的大红嫁衣,还有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然而,就在那四位仙长走后的今夜,她谨记仙长们的话,随身携带着这枚传声镜,却还是睡着了。 梦里,她又来到了这座诡异的宫殿。 殿内还焚着一种味道怪异的香,渺渺烟雾中站着一个身形苗条的女子,那个孩童就站在她左手边。 她在梦中反而大胆了很多,因为她远远瞧见,这女子并未着红衣,说不定就不是那惨死的女孩。 她大着胆子一步步上了前,可还未到跟前,那女子便消失了。 那个男孩的气色倒越发好了,反观她自己不知是因着整日不敢睡觉的原因,还是...气色越发不好不说,人也轻减了不少。 他睁着一双大而水灵的眼睛,一步一跳来到了她的跟前,她没有那么害怕了,“刚才那是你的娘亲吗?” 他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般傲慢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道:“是啊,不过娘亲她不要我了,姐姐你做我的娘亲好不好嘛?” 她犹豫了一瞬,意识到此人的身份可能不太寻常,但仔细一想,或许他可能仅仅只是宫里某个宫女私自生下来的弃子,早早就惨死也是可能的。 她眉头蹙的越紧,严重闪过一丝怜爱道:“好,但你不能吓我了,投胎吧,重新做人,来做我的孩子吧。” 那孩童先是一愣,上下睨着她的神色,似是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骗人的嘲讽来,但端详片刻却什么也没发现,他立马沉了脸,阴森森说道:“姐姐不喜欢我这样的,鬼孩子吗?” 她有些紧张,本能的恐惧和与生俱来的母爱,让她选择了母爱,她说:“没关系,但你要答应我,这样下去你会被圣上派来的仙人抓走的,这样你就再也投不了生了,如果可以,做我的孩子吧,我可以保护你。” “呵。”他的半张脸沉了下去,落在阴影之中,显现出恐怖狰狞的鬼影来,“你现在还不怕吗?” “怕。”她双手交握控制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心,“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为什么又把我送回去?” 那鬼孩子并不回答她,下一秒他的身形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传来了他瘆人的怪笑声,笑一会,又突然哭了起来,一直反复着。 他突然说道:“没有人爱我,我娘亲也不要我,你也会不要我的!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她寻着声音一路走了过去,来到一处偏殿门口,刚推开门,那股浓郁的怪味便更重了。 似乎是... 她立马红了脸,继续向前走去,却没发现好似被一道无形的身影跟住一般,她刚刚推开的那扇门在她进入后,就像有一双手在她背后缓缓帮她掩上。 她已经来到了偏殿门口,虚掩的殿门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里面似乎有些奇怪的声音。 她听见很多少女的嬉笑声,也有很多男人的声音,有老的、有年轻的、还有很娇媚的男声。 她好奇地向内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头皮发麻,她看见她的夫君正在殿内,而这些女子都是前几日进宫入选的秀女! 选上的!没选上的!都在! 而她丈夫的身边,有他的同僚,有他的亲信,还有他宫里的内侍! 他们衣衫半褪或全部褪下,露出各种放浪形骸的姿势,模仿着最传统的自然的动物一般,进行鱼水之欢。 她终于明白了一开始闻到的味道是什么了...... 她脸色惨白的捂着唇,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退出屋内,她的脸红的几欲要滴出血来。 她也全然没有注意到屋内有一个隐蔽的角落,她刚刚见到的女子正一脸冷漠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咬紧了牙关,一路奔至外殿,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回她的宫内,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鬼孩子的笑声又出现了,他“咯咯”的笑声在她脑内回旋着,疯狂的充斥着她的耳膜,她抖的几乎站立不住,跌跌撞撞地几次跪趴在地上,挣扎着向门外跑去。 原来传言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夫君!她从小就暗恋的人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难怪爹爹说是他害了她,出嫁前一晚爹爹还说要带她逃,原来是真的。 她又笑又哭,意念的崩塌只要一瞬间,原来不是夫君不爱她,他根本谁都不爱! 她发疯似地伏在地上,以一副极尽放低的姿态去讨好他过,但他从来不屑,和面前这扇紧闭的殿门一般,她用力地拍打着殿门,哭喊着一遍又一遍:“爹爹,我想回家了,爹爹,救救我......” 过程中,那枚铜镜掉落在了地上。 等她再次醒来,又回到了她宫内那张床上。 她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四位仙长,知晓是被仙长们所救。这次她不再犹豫,将先前隐瞒之事,尽数奉告。 -- 第86页 这座极尽奢靡的宫殿委实不好进,看守宫殿的老太监就是圣上身边的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怪事,才能把这宫殿封成这样。 从他们提出要来这里探查一番之后,这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那老太监,以一种非常生硬的语气,接着嗓子来警告他们:“这是圣上的意思,永不开殿,各位仙长莫要让老奴为难了。” 梨昭不知觉拧起眉头,只一瞬她便垂下了手,轻轻揉了揉发酸的肩背,似有若无的说道:“那我们走吧,直接做场法事不行吗?” “是是是,这也是圣上的意思,仙长们做完法事,我们为仙长们还准备了......”那老太监一路唧唧歪歪的,直接被梨昭再次打断。 “你们一起去一趟吧,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正好也给你们去去邪气。”她一本正经道。 那几人一听,自然喜上眉梢,便由他们三人领着仙长们去往法场。 还未走出两步,他们四人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把那三人放倒。 然后,在梨昭的带领下又折了回去,一脚踹烂了贴着封条的殿门。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宫内果然和传闻中的一般,而且从封条的痕迹来看,确实是没有人进入的。 那么,世子妃从梦中进入的说法便只有一个。 她的生魂。 邪祟勾人生魂前往,让她看见这些皇家丑闻的目的是什么? “我猜是这个红衣女子变成了厉鬼,回来复仇了。”梨昭对此深信不疑。 沐禾霓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首先身着红衣,死后必化厉鬼是肯定的,她显然也是为了化厉鬼才选择穿红衣的,也就是说她本就怨气加身。 还有一点,如果真如世子妃所说的,她腹中已有胎儿,鬼胎既成,怨气极有可能超过女鬼! “不好,去那批秀女那边!”梨昭总感觉漏了什么,这里虽然是女鬼生前怨气最大的地方,但是现在更让人担心的应该是那批秀女! 如果她们死了,那女鬼再吸收她们的怨气,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昏暗的内室内,三三两两的尸体堆叠着,看上去血液还没有干涸,似乎死去的时间还不长。 身上的几道暧昧的红痕触目惊心,她们全都衣不蔽体,远处还有一个抽搐着的半死不活的女人,她的双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 “谁杀的你们?” 她上前一步,来不及了,那人已经咽了气。 “艹!” “离儿,冷静。”沐禾霓拍了拍她的背,以示抚慰。 “救救我。”殿门忽然被推开,迎面走来一个满身是伤的女人。 看穿衣打扮应该是秀女中的幸存者。 “你还活着?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吗?”她焦急问道,隐约中还带着点不信任。 太奇怪了,也太巧了。 “对,她们都死了,我吃坏肚子了,去了一趟净室,回来就发现她们都死了。”她豁然抬头,惊恐万分说道。 “谁杀的?”她问。 “是一个红衣女鬼!传闻是真的!她回来了!她要杀光天下所有的男子!” “你也听过这个传闻?”她眯着眼睛思考道。 “对,我是同期的秀女,我本是城中一家农户的女儿,无意选秀,只想落选被送回老家,可是就在昨晚,我看见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话语未落,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落了几滴,情真意切道:“王世子带了很多人来,说只要我们陪他们玩一整晚,就给我们位份。当时我的肚子已经不舒服了,遭到了其中一位大人的嫌弃,所以我没参与到此事......” 梨昭这才将她认真地上下打量一眼,是个身形消瘦,但容貌很是清秀干净的女子,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也属于那种看久了越看越舒服的女孩子。 而且,她身上的气质和沐姐姐很像。 “后来呢,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们都死了?”她的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 “我没发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了一个梦,再醒来遍地就都是尸体了。”她如实回答道。 梦中杀人? “但我对这红衣女鬼的家人有些了解,所以这也是极有可能让我逃过一劫的原因吧。”那秀女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显然还未能从刚才的惊吓中彻底脱身出来,她的气息喘的很粗重。 能在厉鬼面前还能面不改色的人,甚少,梨昭因此也对她多了一份好感。 只是没想到,这届秀女里便正好有认识这女鬼的。 她站起身来,走到这女子身前,和她面对面站着,那女子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微微发起抖来。 她解释道:“你不要害怕,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认识那女鬼?” “我叫林意绵,因为她的夫君是我的哥哥啊。” “什么?她有夫君?”他们四人都不禁发出感慨道。 梨昭显然不能接受,也不敢相信,也就是说怎么会有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被...... “我没有开玩笑,不过仙长们还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了。”她突然抬起了头,提到了这桩往事。 梨昭总感觉,现在的她似乎沉静地有点过了头,但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 第87页 只是作为女鬼的丈夫的妹妹而言,能平静的说出此事,那极有可能,她的哥哥也不在了。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林意绵朝她绽放出一个极其美好的笑容来,她平静的说道:“哥哥确实也不在了,不然也不会看着嫂嫂被人绑走。” 她注意到,她说了绑这个字,所以她是不情愿的吗?可是她在市井之间流传的版本里,这红衣女鬼身前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 “不过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她突然抬起头,似是又想起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梨昭说道。 她继续说道:“我嫂嫂她在进宫之前就去世了,她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南薇,是个孤儿,被尼姑庵里的尼姑捡到了,抚养长大。因为嫁给我哥哥之后,才改了名字叫林薇。” “那她为什么嫁给你哥哥,我的意思是,她从小养在尼姑庵里,应该也会做个小尼姑。”沐禾霓有些不解道。 她自小生活的环境便是如此,爹爹包括上面的几个长老也会从外面抱回来一些没有爹娘的孩子,就像悠儿一般,自小便跟着观里的长老们一起修行。 “原本是如此。”林意绵点点头,“可是某一天,尼姑庵突然走水了,那场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停,南薇有幸逃过一劫,但她的那些师父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们全都葬生于火海之中,南薇从此便又是孤苦伶仃的一人了,后来啊......” 林意绵的脸色有些憔悴,许是之前受了惊,但她仍然将这个故事完整的讲了下去。 南薇,她的人就和她的名字一般美好,她的师父们待她就像自己的的亲生女儿,她虽自小没了父母,但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在庵里度过的。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她失去了一切,她在大师父临终之际被托付给了一个经常来庵里上香的一个男人,他叫林晚临。 而一切悲剧的发生,便是从她出嫁的这天便开始了。 林晚临是村里唯一读过书的男子,因为会写字,便经常帮着村里的女人写信给她们在外做生意的男人,再加上相貌英俊,自然也有不少未出嫁的姑娘倾慕于他。 所以大家对这个他突然娶回来的女人,还是一个尼姑,都特别的不友好,甚至在林晚临出门的时候,便有姑娘们潜进南薇的屋子里,在她放好的洗澡水里放上蛇,然后躲在一旁欣赏她踏入水中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她的丈夫很爱她,但是因为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欺负她,甚至还有了一个流言。 留言说尼姑庵的那场大火是她放的,她的师父们也是她烧死的,她生的好看是因为她就是狐狸精,她杀了人吃了人肉才能生的越发貌美。 但她的丈夫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些流言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她走,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重新生活。 但是,他需要钱。 可他仅靠这帮人写信哪里有多余的钱,甚至都出不了城,谈何带着貌美的妻子出门呢? 在一天夜里,他终于做了个决定。 他带上了家里所有的钱,去了赌场。 一次是赌,两次也是,有了一次就有无数次,这是赚钱最快的方法,只要有了钱,他就立马能带着妻子远离这些人。 可是家里仅有的钱也被他输光了,一定是因为他运气不好,一定还有机会!他想到了村里的拨款,朝廷下发用于赈灾的钱。 而恰好,他也认识村长。 事情的最后,还是失败了,偷拿公款的事也败露了,全村的人都上门找他要钱。 他拿不出钱,赌场那边也来人了。 他们说有个贵人看上了他的妻子,只要把他的妻子带走,那位贵人就会把他所有的欠款都还清。 他当然抵死不从。 “之后呢。” 林意绵突然停了下来,梨昭追问道。 她和梨昭的目光短暂的对上,很快便错开,她的睫羽低垂,幽幽地说道:“被人打死了,南薇也被打死了,才被送往宫中。” 这便是所有事情的经过了。 她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悲痛,随即便沉默地低下头去。 许是想念起了去世的亡兄,又或是想起了惨死的亡嫂,众人便不再追问了。 “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我们可以送你回家。”梨昭拉过林意绵的手,嘴角轻轻勾起,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她顿了顿,只是怔然地摇了摇头,又笑着说:“不用了,我出不去了。” 梨昭想想也对,秀女进了宫便默认是王的女人了,她又能去哪里?再说,她的家人也都没了啊…… 梨昭勾了勾她的手,悄悄对她说:“如果有事可以来世子妃那边找我,我们暂时住在那边。” 她笑着点头说好。 那边,看守封印宫殿的三个宫人陆续醒来,在他们刚回到世子妃住处后,为首的老太监已经将此事告了圣上跟前。 紧接着,他们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 那就是宫里死了一大批秀女的事情,被压了下去。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金銮殿内。 “你们知道我这次找你们所谓何事?”圣上一身黄袍坐在高堂之上,声音里存了一丝怒气。 沐禾霓等人谦恭的施礼,她微微颔首,余光里掠过左侧高位上的王世子,答道:叨扰圣上已久,关于这世子妃撞邪一事,确实是一场法事的事,但是目前出了一点小问题。” -- 第88页 圣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原本以为这些玄真观的仙长们要说一场法事是远远不够的,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笔带过了。 他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哦?出了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我们突然发现今年失踪了一批秀女,那女鬼如若真的靠一场法事就能驱散,那这批秀女为何会失踪?” 圣上骤然蹙眉:“失踪的那批可是今年给吾儿选的适龄女子?” 在场的王世子突然被点名,他的表情立马变得不自然起来,嘴角也向下撇去,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和恨意,但很快便被他掩盖起来,他说:“父皇,儿臣并不知晓此事,这批秀女我已打发出宫,世子妃身体不好,儿臣已没有享乐之心,儿臣目前的最大愿望便是世子妃的身体康健和辅佐父皇治理朝政。” 听到此番话,圣上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梨昭扫了一眼那位王世子,眼里的幽幽冷光,上下打量在王世子的身上,他突然感觉到一到冰冷的视线,再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是这群仙长里,似乎有个女人长得倒挺合他眼缘的。 他嘴角微微勾起,在圣上看不见的地方,看着沐禾霓的目光也越发大胆起来。 “圣上,我有一事不知可否问王世子一句?”梨昭忽然抬头对着圣上一字一句冷静说道。 圣上点点头,她转向王世子的一瞬间,目光立马变得凶狠起来:“有关世子妃的生命安全,所以恳请王世子一定将所知尽数告知。” “自然。” 他斜着眼瞥了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偏偏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有这么一双灵动的双眸,他眼里的兴味更浓,嘴巴也咧得更开。 “那请问王世子,南薇进宫的时候还活着吗?”她问。 “南薇是谁?”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你说林薇是吧,她啊,没有完全死,不过到了宫里确实只剩下一口气了。” 梨昭端详着他的神色,他口中的女人在他眼里仿佛如草芥一般,让人嫌弃,甚至都不配在他的嘴里提起。 再看圣上的表情,虽然这事他对王儿的事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毕竟出了好多条人命,他即使在想包庇王世子,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所以在皇家人的眼里,普通人的生命或许就如蝼蚁一般。 “王世子可知道林伟她还有个夫君?”梨昭蹙着眉头问道,神色之间愈发冷漠。 “当然,就是他把她卖给我的。”他的神色越发厌恶起来,似是不耐烦。 梨昭直接长话短说:“可我之前听见坊间在传,王世子带人杀了她的夫君,还差点杀死了她......” 王世子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盯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来,慢慢地展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来:“我要抢她用得着杀人来抢?不过一个女表子罢了,她那夫君自己爱赌,把她送给了赌坊,那么多男人......” 他像是回味起什么,嘴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啧”,又继续说道:“是赌坊后来将她献给了我,不过当时接手的时候,她就已经被玩的半死不活啦,那么多男人排着队,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 “够了!”圣上神色有些不悦,皇家丑事,此子在仙长们面前也毫不避讳,但他同时又心疼自己的儿子,只能出声打断他们。 “都下去吧,去看看世子妃吧。”圣上长叹一口气,眼角细密的纹路又多添了几道,他真的老了,但是他真的能放心把国家交给世子吗? 大殿内静默了片刻,众人起身,目送圣上出殿。 “林意绵为什么要骗我们?在她的故事里面,她的哥哥就是个大善人,可刚刚王世子口中的那个人渣又是谁?所以我们该相信谁的话?” 他们从殿内出来,并未着急去见太子妃,有沐羡之陪在她身边,至少能保证恶鬼不敢近身,现在问题就是恶鬼也不会主动现身,所以根本没有下手之处。 “等等。”梨昭插了一嘴进来,“沐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离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沐禾霓关切地问道。 “没有,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确定,放心好了,沐姐姐给我的联络结印还在。” 她挥了挥手,手上显露出一道金色印记,也故意在舟悠眼前一闪而过。 少年同样神色不明。 沐禾霓总觉得,自从上次落水之后,这两人之间就变得怪怪的。 她来到了最新一批秀女们住的院子,之前那些尸体也已经被秘密处理了。 死过人的院子毕竟不吉利,她右脚刚踏进院子,便有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别进去,这里面毕竟死过很多人,那女鬼也来过,不吉利。”林意绵轻声说道。 “你早就知道我还会来找你对吗?” 她但笑不语。 梨昭长叹一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可以给我讲讲这件事的真相吗?”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骗你的吧?”她朝她露出一个腼腆而又绝望的笑容来,“真实的故事就是,林晚临其实在第一次去庵里就看上了南薇,他为了得到她,那天夜里,他放了一把火......” “他后来迷上了赌钱,拿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说最后一次,可偏偏每次都不是最后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偷了村里的钱,被发现了。他便去赌坊找人借钱接着赌,妄想通过赌来补上一个漏洞,但是洞却越来越大。” -- 第89页 “那天,赌坊的找上了门,南薇知道他的夫君把她卖给了赌坊。” “赌坊准备把她献给贵人,也就是现今的王世子,但是在途中,他们见南薇生的异常貌美,也深知王世子的为人。” “这群人起了歹念,他们像贪婪的野兽一般欣赏她不着寸缕的身体,她拼命地想要捂住自己破败不堪的身体,可哪里敌的过十几个壮年男人,那些人对着她的身体指指点点,有人在讨论谁先来。后来不知是谁先起了头,他们一张张长满了黄斑的冒着臭气的嘴亲了上来。” “她想过反抗,但几巴掌就被扇的失去了意识。她想张嘴呼救,几个路过的村民捂着娃娃的眼睛看了一眼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越来越多的男人,他们排着队等在后面,一个接一个。” “她的身体早已一片狼籍,她的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那些恶心的东西,但她还是挣扎着,跑了。” 林意绵突然顿了顿,嘲讽的说道:“她回了家,找到她的男人,她说你不是要带我走吗,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带我走吧,我想出去看看。可她的丈夫只是抡圆了膀子,用力地甩了她几个耳光,她被打的晕倒在地。等她第二天醒来,她发现了一个更加绝望的事实,她又被送回了赌坊,还是同样的这群男人,他们又对她进行了新一轮的施暴。那时,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她被送到了那座困住她一生的宫殿里。” “奄奄一息的身体被送到了那群皇亲贵胄的手里,无数的玩弄对她已经激不起什么情绪了,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残败下去,直到死亡。甚至死亡了很久很久之后,他们的享用于玩乐还没有结束。” “艹!”梨昭忍无可忍,“我他妈要是南薇我一脚脚把他们的狗脸都踹烂了!还有她的狗屁玩意夫君,南薇后来怎么杀死他的?” 林意绵默了默:“你怎么知道是她杀了她丈夫?” “猜的。” “哦,我也不太清楚。”她又恢复了以往一般温柔的语气,“不过她的夫君死的最惨,还有那个赌坊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全都死了,后来她又杀了一些人,直到后来洛家人出面才算平息了此事。” “洛家人?” 竟然又提到了这个洛家,也就是说以后说不定还能遇上。 “对,洛家人解决之前,南薇还杀了不少人,也有无辜之人,她的怨气太重了,又是身着红衣,她的肚子里还一个鬼胎,是大凶煞。” “那个孩子呢?也该有七岁了?” 她突然想到世子妃口中的男娃娃,似乎对上了号。 她腼腆地点点头,温柔一笑道:“那孩子很是调皮,他可以投胎的,但是为了跟着南薇,哪儿也去不了,一辈子被困在这深宫里了。” 洛家当年竟然是直接在皇宫里封印了南薇,那这次杀人是因为洛家的封印松动了吗? 不对,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南薇作乱的目的一定是复仇,当年欺辱过她的人里,只剩下王世子没死了吧。 她神色一凛,转身对林意绵说道:“林姐姐,我有点事要去,你最好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因为这南薇就要出现了。” 她向着世子所在的宫殿飞奔而去,却意外发现林意绵竟然跟在了她身后。 梨昭脚步顿了顿,再三思索下,还是回头拉起了她的手,一起跑。 结果到了世子殿内,却扑了个空。 宫人说,世子刚刚起了世子妃的寝宫。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世子妃殿内香烛缭绕,四周弥漫开一股诡异的迷香,即使是身处白昼之中,却也感觉到殿内所环绕的阵阵寒意,而照进屋内的日光就像罩了一层黄布,灰蒙蒙的,极不真实。 忽然殿内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倒塌了一般,带动了周围的瓶器碎裂的声音。 但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她们循着声进了殿内,一间间找了过去,梨昭一间房一间房地打开,可无论是世子妃,还是沐姐姐和舟悠她们,都不见了踪影。 她突然想起沐姐姐留在她手上的结印,等她张开掌心,怪异的是,它竟然也消失了,就像那次深入祠堂地下,舟悠给她画的联络结印也消失了。 她心下一惊,会不会是因为进入了怪物的某种空间里,所以她不能联络到在其他空间的人,所以那块结印才会消失。 原来是误会他了。 但是现在明显不给她时间去想这些了。 “林姐姐,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她看向了世子妃的床下,一把把人塞了进去道:“委屈你了,只是待会南薇出来,我也无暇顾及于你。” 林意绵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很快就反应过来微微一笑道:“南薇怎么可能?她不可能出来的。” 话音未落,少女便风一般地从她眼前飞速闪离,而她的面前已经留下了一层保护罩,少女的声音还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着。 “林姐姐,你只要不出这个结界,南薇就不会发现你。” 梨昭一溜烟跑了,但是又没有完全跑。 这南薇死后怨气化为厉鬼,腹中又有鬼胎,再加上她死后手中又沾染了不少无辜枉死之人的怨气,更加难以对付。但是这次如果单单是她,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关键是那个鬼胎,是个煞气极强的邪物,她对于这类阴物,只在典籍中见过,至于具体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 -- 第90页 一个怨鬼,一个煞气极强的阴物,加在一起,估计是连她师父和师兄来了,也不好对付吧。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先找到当年洛家封印南薇的地方,纵观这几起事件,地点都宫内,所以她基本可以断定,封印可能是松动了,但还未彻底失效。 如果能在南薇彻底冲破封印之前,加固封印,应该还有挽救的余地。 之前,她和舟悠都觉得封印位于南薇生前居住的宫殿内,但实际上他们算漏了一点。 为什么偏偏是世子妃? 世子妃进宫前,这座世子妃殿一开始是没有住人的,荒废了许久。 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环境适合镇压邪物。 还有一点,这里恰好是京中龙脉的地穴所在之处。 而世子妃又恰好喜静,这座宫殿一旦有了人气,也唤醒了沉睡的南薇和她腹中的鬼胎,更甚者,因为修缮宫殿,直接触碰了封印。 梨昭并未停留,她顺着世子妃的寝宫向后院,一间一间摸了过去。 光线昏暗极了,她行至一段连廊处,连脚下有没有路都看不太清了,空间突然变得极小,仅能容一人通过,地面似乎被水漫过一般,变得潮湿粘腻起来。 这段路因为也很滑,她一路走一路维持住自己的身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摔倒在地上。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但她明明可以夜视,而此刻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覆在了她的眼前。 连廊的尽头越来越黑了,突然她的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一般,她一不留神,脚下湿答答的粘腻感传来,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摔个狗吃屎得摔倒在地。 她的身体突然被身后的一双手紧紧拉住了。 那手也不把她拉回来,但也不脱力,她维持着倒向地面的姿势。也正在这时,她看清了地面那个绊倒她的东西。 正是一截截被砍下来的残肢。 而刚刚地上那股湿哒哒粘腻水,是新鲜的还未彻底凝固的鲜血。 她胆子再大,也被眼前的一幕恶心到了,而身后那双手也并没有把她拎起来的打算。 她早闻到了周游身上的那股子清冷味,气的想跳起来骂人:“悠弟弟,吊着姐姐干嘛呀,也不拉姐姐起来。” 背上的力大了一点,下一秒她的身体就站直了。 梨昭缓过神,看着双脚沾满了鲜血,但是早已流满了一地的血,根本无从下脚,她又尴尬地把脚放在了一地的血泊之上。 一转头便是少年那双黑润润的眼眸,含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嘴上挂着那副似笑非笑微微勾起唇角,他说:“那鬼好像把我们之间的空间分隔开来了,不过师姐他们应该是安全的,现在该担心的是我们。” 她没空理他,没好气回他:“我当然知道。” 刚刚垂下的发丝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血迹,她一脸嫌弃地在指尖凝出了清水将它洗净才算做罢。 她催促道:“这里不对劲,先从这里走出去再说。” 他们终于走过那片连廊,脚下也终于不似刚刚那般黏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梨昭猜,或许外面真实的世界,现在已经天黑了。 这也能说明,这个空间的时间不是静止的。 除了刚刚看见的几具残尸外,四周空荡荡的,几道树影影影绰绰,还有走在前方的舟悠手中传来的像血一般红的火花,像他一般,淡然而冷静。 空气中漂浮着一阵淡淡的腥气,当然还有之前就闻到的那股香味,甜甜的,竟然盖住了血腥味,甚至还有点好闻。 “别闻,这是催情香。”少年淡淡的嗓音里那股暧昧的笑意,在血色的灯光下带着虚幻的迷离,他低垂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留给人无限的遐想。 梨昭陡然间回神,心里暗骂道,这催情香的功效未免也太强了些。 头顶的那片天空越来越暗了,外面的天应该也黑透了。 等等。 或许突破口就在,天。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空中,两道剑光同时向空中飞啸而过,划过死寂一般的空中。 只听“轰”地一声,天空骤然碎裂。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哗—”天空中倾倒了百余具白花花的尸体,轰隆一声,那些尸体掉到地上未见丝毫损伤,四处可见的一片白花花,它们咕噜噜滚落在地上,有的掉在屋檐上,空气中立刻便弥漫了一股腐烂的臭味。 随后,有一个与其他尸体不一般的东西掉了下来,它的四肢呈现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它白花花的身体长满了无数的肉眼可见的坑坑洼洼,正往外“咕嘟咕嘟”冒着脓液。 梨昭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她忍不住扯着舟悠的袖口,呕了起来。 “南薇?”舟悠问她。 她刚要回答,那怪物便一个冲刺,“咻”地一声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它好像看不见,仅能凭声音判定生人位于何处。 梨昭正是拿捏好了这一点,直接扯着舟悠的衣袖拉着他,一起跳入了院子里面的一方湖泊之内。 在少年惊讶的表情中,她用仅能在两人之间听见的声音喊道:“我不会凫水,你带着我游去湖的另一岸。” 随后她一个用力,死死撞向了少年的胸膛,华丽的晕倒了。 修仙以来的好处便是随便一个烘干咒,无论你跳多么冰冷的湖,现在都能一身舒适的坐在柴火旁烤着火。 -- 第91页 她一身黑衣,无需多整理,即使不用烘干,也能从随行袋里拿出一模一样的换上。 只是头顶那根木钗刚刚在落湖之时掉了,还有点惋惜。 她将两颊边最后一丝湿哒哒的发丝烘干,转头轻轻瞥了一眼舟悠,他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也干了,刚刚在水里昏迷的前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了他衣袍之下肌肉分明的几处。 梨昭不自觉红了脸,被舟悠抓了个正着。 “你笑什么?”他将烘干的衣袍系上一根同样为月白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看似瘦弱的少年,每一寸都有他独到的微妙之处。 舟悠当然不懂,只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她露出一副痴笑,他瞥了眼过去,问:“你不是怕水吗?为何要带我跳水?” “江湖上的事你少打听。”她蹙着眉,“有一件事还不确定,暂时还是不要正面交手为好。” 舟悠抬眼望着她,明媚的少女即使身着黑衣,也掩不住她眸光里的星星点点,袖口上拉至手肘处,两条藕白似的胳膊,圆圆润润,一双眼睛里的水色快要漾了出来。 和她平日里徒手用刀捅人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却又如此明媚可爱至极,真是一个矛盾又惹人怜爱的存在。 可惜舟悠并不懂什么怜爱之情,男女之事对于从小就被人孤立的少年,实在是太难得了。 下一秒他的语气就变成了疏离般的嘲弄:“你刚刚怕不是中了催情香才要跳水的吧?” “滚!”梨昭怒吼道。 这香味虽然怪异的很,但她一时鬼迷心窍,和催情香有些小关系,也仅仅是心跳快了些罢了。 “我倒要问你,为什么你也在这里?舟悠?你是谁?你的身上为何也有催情香的味道?” “还有一点。”她问出最后一句,“你为什么要动洛家的封印。”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虽然一开始很容易与迷情香混淆,但其实从根本上,就是他一开始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 动了洛家的封印,在她落水的那几天里,他消失的真正的目的,怕是已经在皇宫了。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她望着他,静默了片刻。 寂静夜空下的少女,比平日里竟多生出了一丝恬静,以前的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但是在这个诡异环境下的她,却像一个真正的天神。 他凑近了看她,那张脸似乎和她平日里不太像了,可哪里不像他想要再看真切一点,又变得虚幻如泡沫般消散了。 “是我。”他平静的说起。 梨昭没想到他如此轻易便承认了,稍稍一愣,又听见少年继续说道。 “你不也有很多事瞒着大家吗,我的事你也别管不好吗,我们就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不行吗?洛家向来神出鬼没,如果封印动了,不出三天他们一定会出现。我只是为了见到洛家人而已。” 他抬头凝视进她的眸子里,嘴角勾着那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四目相对间,她突然伸手,食指指尖轻轻地点在少年的鼻尖上,一如那天,少年躲闪不及,又被她得了逞。 “不愿意说拉倒...”她顿了顿,“不过你也要注意安全...你记得,你还有师姐和我,我们还在,有事应该和大家一起讨论。” 他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兀自偏过头去,也躲开了她微凉的指尖,沉沉说道:“只是想起了一点尘封的记忆,不是什么大事。” “下次别再这样了,一个人破封印受了不小的伤吧。”她一手捏着他的肩,飞快地动作一番。 少年肩头的衣衫滑落,露出他肩上一道深深的伤痕,因为没有做好有效的止血,到现在还没有结痂。 梨昭凑近了闻了闻,她温热的鼻息探过少年的肌肤,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下少年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以为是他要逃跑。 这次舟悠没再躲了,就这样由着她扯开自己的衣衫,一只手托着少女的腰部,一只手撑着自己微微发抖的身体。 帮他处理完伤口,梨昭才感觉两人现在的姿势很不对劲,这何止是暧昧,简直是到了直接亲密的步骤了。 她脸颊泛红,少年的面上没有什么显露,但一对胀红了耳朵却骗不了她。 舟悠的手和腿都麻木了,而梨昭是因为紧张地一动未动,两人维持着这暧昧的气氛僵持着。 双方的倒影都恰好落在对方的瞳孔之中,他们相视良久,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尤其是在他的眼中。 他的心跳快极了,四周静到只能听见他们彼此之间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月色沉沉,谁的暗潮汹涌,谁的心事又落在了谁家。 他是偷偷动了洛家的封印,洛家人近日便会到访,但是在洛家人赶至京城之前,他也要守着封印里的东西,才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有一件奇怪的事…… 僵持片刻,身前的少女突然松开了手,慢慢站了起来:“你也发现了吧,这里不止......” 话音未落,那个恶心的全身冒脓的怪物已经找到了这里。 四周一片噤若寒蝉,她心里陡然一惊,忙掐灭了火堆,坐在暗处一动不动。 那怪物正在寻找他们。 它正拖着它那浮肿溃烂的身子缓慢移动着,沿途路过的尸体,只要是它所到之处都要拿起一块来大快朵颐。 -- 第92页 它“嘎吱嘎吱”嚼碎骨头和碎肉的声音,都让舟悠一阵反胃。 意识到身边的女孩子可能会更不舒服,他刚要嘱咐她闭眼,一转头便看见了少女吧唧了两下嘴,嘴边流下了可疑的晶莹的液体。 舟悠:? 那怪物的速度好像快了! 它要过来了! “不好,它吃了人肉的原因,估计现在已经能视物了!” 梨昭出声提醒,不料下一秒那怪物就发现了他们所处的方位,它一深一浅的踏着脚步,向这边迈了过来。 “要动手吗?”舟悠沉声问道。 “好。” 这怪物太诡异了,而且它裸露在外的身体,似乎没有女性体征,又或许是她看错了。 舟悠能动了封印,自然也有封印的法子,只是这件事似乎还有很多谜团,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那边他们一路引着怪物来到了太子妃的寝宫,舟悠一边催动封印阵法,金光阵中,阵法大开,这封印似乎是成了。 她猛然想起,之前嘱咐躲在床下的林意绵。 梨昭一翻身,滚进床下。 庆幸的是林姐姐并无大碍,只是脸色惨白,尸身体也抖的厉害,想必是看见怪物吓坏了。 “没事了林姐姐。” 下一秒,她拉着林意绵刚要翻出床底,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张腐烂流脓的臭脸。 它张开了满嘴黄牙、臭气熏天的臭嘴,似乎要一口把她吞下。 梨昭一剑刺中了它的舌头,直接从舌根处斩断。 那怪物疼的哇哇大叫,掀翻了殿内所有的饰物。 “为什么封印不了?”梨昭一面躲避怪物的攻击,一面喊道。 “我也不清楚。” 突然,怪物身后那具百余具尸体,甚至包括那些被吃了一半的残尸,竟然全都站立了起来。 画面一度惊悚。 “人”太多了,就凭他们两个人,似乎不太好对付。 梨昭蹙着眉,看向了同样一脸深沉的少年。她只来得及把林意绵再次推入床下,便立马投身于对付群尸的进攻之中了。 “让开。”舟悠吼道。 他手中捏符,指尖闪烁起阵阵火花,然后挥剑,以剑引火,四周迅速燃烧成一片火海。 群尸受了火,迅速燃烧成一片焦炭,但是它们的进攻并没有停止。 而且它们很明显被领头的怪物控制住了,越来越多的焦炭,向他们逼近。 是杀不死吗? 梨昭手下性熠剑出,斩断了一圈尸体的头颅,仍是无济于事。 她猝不及防,被一具焦炭扯住了脚踝,那手虽然残缺不全,但力气奇大无比。 她差一点就要被拉入尸群之中了,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想要将她拉到床下。 但是林意绵还是晚了一步,梨昭已经被舟悠一把揽走了。 很快,他便发现,梨昭抖的不正常,因为她抖得太厉害了,显然从平时她嚣张的言行上来看,这次也不会是吓的。 他在她背后轻轻拍了两下,用自认为稍微好一点的脸色安慰她:“怎么了?” “不能烧......”她话说的断断续续,但他听懂了。 再加上她此刻极端异常的反应,料是舟悠再镇定也手足无措起来。 因为这些尸体死后被是被催情香浸泡着的,一旦点着了,香味便自然挥发到了空气中,这百余具尸体…… 光是一具点燃挥发的量,都是普通人无法控制的。他们虽然是修士,但是梨昭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她心里郁闷极了,要知道她在大学连男朋友都不曾有过。 舟悠封住了她的感官等穴位,也立马堵住了自己的口鼻。 那怪物暂时被困在殿外的石阶上,起码漫天的大火还是能控制群尸一阵子的,但是时间长了,那香味的后果是什么? 她们不敢想。 梨昭的意识还算清醒,她在心里叫嚣着这样狗血的剧情为什么要发生在她身上! 救命! 比起殿外的怪物,她更怕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会控制不住自己在这里,把舟悠给那啥了。 她更担心,如果做到这份上,舟悠会因此而讨厌她。 但身体的本能控制不住啊! 她软趴趴地眼泪汪汪地扑进了男人的怀里,贪婪的听着他突然活跃起来的心跳,犹如锤鼓之音,声声入耳。 “诶—”她长叹了一口气,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稍稍缓过了神。 舟悠知道她现在的异常是因为催情香的缘故,又想把身上的手和人推开,又害怕她出事,所以只能僵坐着,一动不动。 梨昭都快哭了,太他妈狗血了,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剧情? 那种感觉又来了,她全身的温度都在急剧地上升中,烧的她神志也越来越不清醒了。 所以她下意识地更贴近了他,双手有意无意攀附在他的身体上,似有些急不可待的想要钻进去,寻找他身上冰凉的地方。 谁知这男人比她还烫! 对了,他刚刚也吸了不少,应该也中香了!但他...... 究竟要有怎样的毅力,才能强迫自己到这般不动声色,他真的太狠了。 身体里的源源不断的热源不允许她瞎想,糟了,林姐姐还在。 “快,把这药丸含在嘴里,可以解这催情香一时半会的毒性。”一双手从床下伸了出来,结界未解,她还不能随意走动。 -- 第93页 两人服完药,梨昭像丢了魂一般,怔然地躺卧在地上。 而舟悠,他的背后此时已一片殷红。原来是为了克制这催情香,他竟生生挣开了肩上的伤口。 艹! 梨昭在心里骂道。 而殿外的怪物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殿门,新一轮的战斗又开始了,这次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它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而且这催情香对她的作用似乎更强烈了一些,再这样下去......他只会更讨厌这样的她...... 她将舟悠向外一推。 她必须要想办法自救:“这香味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浓了,你到着林姐姐先走,不用管我。” 反正我不会死的...... 她克制着体内再次萌发的情毒,鼻尖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死死地咬着唇催促道:“我没事,你先走,快点。” 舟悠身上也不好受,但见她此刻已比自己痛苦万分,离开她便是最好的选择。 见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她身体里的热意顿时消散了许多,但是心里那股复杂的失落感又让她陷入了新一轮的焦躁之中。 他明明走了是好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抛下她了…… 算了。 她将最后一颗解毒丹塞入口中,重新持剑,这怪物一定有其他的弱点。 还有那件她没有确定的事情。 她强撑着身体一个纵身,一跃而上至怪物的肩上,手中刀锋闪闪,一剑刺入怪物的肩背,随即刀锋一转,将它整个臂膀重重削落。 那怪物立马发出了刺耳般的尖叫声。 它怕疼。 梨昭不做等待,立马往随行袋内一掏,掏出一把菜刀,稳稳地扎在怪物的后脑勺上,重重一拉,直接掀起它半个头盖骨来。 那怪物疼得龇牙咧嘴哇哇大叫起来。 她趁现在,只要再来一刀! 可随行袋里已经没有任何刀具了。 正在她苦恼之际,不知何处飞来一把剑柄,说时迟那时快,一剑正中怪物两腿间的尴尬部位。 这里似乎是它的弱点,它的嘶吼声响彻云霄,它拼命地捂着那个尴尬的部位,蜷缩在了地上,渐渐停止了挣扎。 就在这时,去而复返的舟悠重新从怪物尴尬的部位之间取下他的剑,再一剑刺穿怪物的眉心,将它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微微一怔,问他。 舟悠没作回答,他的脸微微一动,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睫低垂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怪物见挣扎不过,终是流下了两行血泪,它带着恶毒阴森地声音响起:“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只是想要啥了世子,杀光所有玷污我的人而已!你知道我死的有多惨吗?甚至我死了,他们那群人还在玷污我的尸体!就剩他没死了哈哈哈哈哈。” 它发出一声怪笑,在死寂般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凄凉。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你们就算要重新封印我!那我要先看着他死!” 梨昭一脚踹在它喋喋不休的嘴上。 “吵死了!怎么封印你?” 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林意绵也跟着回来了。 地上的怪物见到林意绵突然像发了疯一般挣扎起来,可惜又被梨昭一脚踹在了脸上。 她像恶鬼一般的声音,威胁它:“老实点!” “杀了他!杀了她!杀了他们!” “你不用着急,我一个一个杀,不过......”她长睫微微垂下,嘴角挤出一个瘆人的微笑来,“不过,我该怎么杀了你呢?林晚临?” 她脚下往它腿间的尴尬部位重重一碾,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那怪物还在狡辩。 “你说什么?我是林薇啊!我要报仇!” 梨昭一剑将其剁下,那怪物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要了,对着她疯狂般破口大骂起来。 她微微一笑,将那恶心的东西踢的远远的,她蹲下身子,嘲讽道:“小东西,我猜,根本封印不了你就是因为你不是南薇吧,虽然你的怨气也很强,那也是因为你被南薇杀死心有不甘吧。可是你再强怎么强一个被侮辱成那样的女孩子!” 她的声音渐渐带了一丝怒气。 她继续说道:“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一直想着封印你,却忘了你根本无需封印,我也可以一样搞死你!” 玄真观,定妖邪,像这样的恶鬼,都不需要超度的。 光是舟悠刚刚那一剑就足够他灰飞烟灭了。 “现在你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在拖时间吧?你的背后之人是谁?是谁复活你让你吸收怨气?你为什么又要嫁祸给南薇?” 林晚临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它恶狠狠地说道:“什么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不就是找几个男人回来,她只要付出一点点我们就有钱了啊,可她这个蠢女人,凭什么她只是被封印,我要她和我一样灰飞烟灭。” 他又发出一阵怪笑,随后阴侧侧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啊,林薇她早就潜伏在你们身边了!她就是......” “等等。”梨昭打断他,“我知道啊,你没有什么妹妹,林姐姐就是南薇。” 她声音轻轻的,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意在林晚临眼里是无情的嘲讽,但在南薇眼中便是一片温柔。 那怪物的挣扎越来越小了,他终于在梨昭这样的一句话中,被气死了。 -- 第94页 “啊。”她轻轻踹了踹他的脸,已经没有了动静。 重合的空间突然间红光乍泄,伴随着怪物尸体的巨烈爆炸声,黑暗中仿佛蛰伏了一只无形的影子,下一秒怪物的尸体便消失了。 他们也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梨昭有些失望,耸了耸肩对南薇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南薇姐姐,让他死的太简单了。” “原来你早就发现我是南薇了吗?” 梨昭顿了顿,沉默了半晌,才不好意思道:“之前只是怀疑,也是刚刚才确定的。而且,在姐姐心里自己只是南薇,从来不是林薇。” “谢谢你,他彻底死了,我确实杀了很多人,他说的没错,迄今为止,也只剩下那一个人了。”她一如既往的温柔。 梨昭没有说话,看向她的眼里满是心疼。 南薇看见了她眼里的同情,反而来安慰她:“没事啦,我早就释然了,是洛家人又让我找回了本心,现在我虽然不能转世为人了,但是如果我还能再看看这个世界多一天也是好的。还有我的孩子......” 提起她的孩子,她曾经虽然也是满腔的恨意,但是自从做了母亲,她的爱又重新有了寄托一般。 只是那孩子,似乎不太明白她有多爱他。 “妹妹,我虽然没什么牵挂了,但是我的孩子他,还能投胎,我想让你们帮我劝他去投个好人家,跟着我......”她恳求道,眼泪不经意间滚落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南薇姐姐。” 梨昭没有出面,而是将这件事交给了世子妃。 这两个善良的女人,一生的运气似乎都不太好。 所嫁非人,便是这个时代女性一生的痛。 “你说你没有名字?那你就叫祈儿好不好?这是我给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字,但是估计是没机会啦。” “哼,我不要。” 小男孩最受不了这样絮絮叨叨的女人,不像他阿娘,平日里轻声细语,也不太爱和他讲话。 她的声音又脆又大声,好像一点也不怕他的身份,明明他都告诉她了。 “我真的杀过好多人你知道吗?那些欺负我阿娘的,还有我那个狗一样的爹……也是我亲手一刀终结了他的生命的。” “之前怕过,但你只是个孩子。”她确实畏惧他的模样,但是自己没有孩子,并不希望其他人的孩子也像她一样不幸福,“你能做你娘亲的孩子就已经很幸运了,做我的孩子应该会更倒霉吧,像我们这样的家族,生来都是交易的,即使当了王又能如何?” 她一板一眼地说着,半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所以呢,去投胎吧,多挣些福报,给你阿娘立个碑,像那些仙长一样。” “可...”他支支吾吾道。 世子妃言语间更显温柔,她握着小鬼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妈妈她很爱你。” “我知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低下了头,“但我走了,她就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封印里,我舍不得。” 他嘤嘤嘤地抽泣起来。 “谁说的,封印我可以解,不过......”梨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深夜的皇宫内,驻守的官兵们也有了一丝昏昏欲睡,而巡逻的队伍中混进了一个黑影,却无一人发现。 为首的巡检侍卫手提着一盏血红色昏暗的灯笼,忽然间刮来一阵阴风,那灯灭了。 “怎么回事?哪来的风?之前也没遇到这种怪事,真奇怪。” “会不会是那个...那个宫里的女人啊?”其中一人瑟瑟发抖问道。 “别瞎说,之前不是说抓了一个怪物吗?都烧死了,怎么可能......” 呼— 阴风阵阵,空中突然飞来几片纸钱,似乎还伴随着轻盈鬼魅般的哀乐。 而现在正是传说中的,阴气最盛的时刻,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他们这些守值的宫人,其他妃嫔主子们早就睡下了,哪里还有半点人气。 为首的侍卫长也有点害怕了,他双腿止不住的哆嗦着发起抖来。 有人犹犹豫豫问道:“老大,我觉得有点奇怪......不对,是太诡异了……”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灯也熄灭了! 就在刚刚,他的眼前闪过一个黑影。 他看得很清楚,他的灯,不是风吹灭的。 而是那个黑影吹灭了! “啊!”他尖叫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走远了。 那个黑影已经不在他们之中了。 死寂一般的夜里,空荡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的清晰,它似乎向皇宫深处前进了。 侍卫长压抑着身上源源不断的寒意,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便跟着上前了。 见老大走了,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也跟着上了前,只留下瘫坐在地上的一个小卒。 没人注意到的是,那黑影又折了回来,正在那小卒头顶吹着寒气。 他感觉到背后的阵阵寒意,吓的一哆嗦,有什么液体从他身下流了出来。 他听见了极浅的一声“啧”,他猛地回头,背后却空无一人。 奇怪,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还这么瘆得慌。 就在这时,侍卫长提着灯笼,一群人又走了回来。 他和侍卫长手里的灯笼忽然间又亮了起来。 -- 第95页 侍卫长嘀嘀咕咕:“真邪门,不过皇宫里见血杀人的事可太多了,发生这些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们一行人,浩浩汤汤地离开了王世子的寝宫,渐渐走远了。 没人注意到,寝宫的门,“嘎吱”一声忽然开了。 “什么声音?”世子寝宫的宫人走到殿门处,发现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殿内立即涌入阵阵阴冷的风。 一人抱怨道:“你晚上忘记锁门了吗?还好我看了一眼,不然你就等着被世子骂吧。” 她上前将门重新带上了。 那些宫人又重新躺下,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发现,那团黑影正在暗中伺机窥探着世子。 “哒哒—” 睡梦中的世子感觉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 粘腻、阴冷。 “哒哒—” 又有什么东西滑落在他的脸上,粘粘腻腻的,还一股淡淡的腥味,很不舒服。 他终于从睡梦中挣扎着爬起了身子。 黑压压的铜镜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他猛地抬头,看见了自己满脸的血! 而刚刚他睡过的地方正吊着一颗血淋淋的滴着鲜血的人头。 那张脸和南薇长得一模一样,她的双眼正阴狠狠地直勾勾的紧盯着他! 他控制不住刚要喊人,背后突然多了一双手,紧紧地捂上了他的嘴。 那是一双惨白的手。 下一个瞬间,殿内所有的烛火都熄灭了。 黑暗里,只剩下他和那双来路不明的手。 他听见一个冰冷的带着诡异宛如恶鬼一般的声音,趴在他耳边说道:“找到你了。” 有什么东西嫁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看清了! 是一把沾满了鲜血的菜刀! 刀锋闪闪,锋利至极。 他被吓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那双手握着刀疯一般地向他砍了下来。 一刀、两刀、三刀.......无数刀!刀刀避开了要害! 那个黑影浑身溅满了鲜血,她牢牢地按住跪地求饶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的败类,但她手中的姿势并未停下。 “不会让你死的太简单的,我要让你流尽鲜血而死。” 她诡异的笑出了声,恐怖到令人发指。 “变成鬼,我也会找到你的。” 最后一刀,她砍在了他的脖子上,割断了他的动脉,任由鲜血四溅到她的脸上。 地上的人,终于一动不动了。 王世子死了,是一件大事。 圣上哀痛不已,连着三天都未上朝。 但更加奇怪的是,皇后在世子死后的第七天,突然有了身孕。 有人看见,世子妃前来拜见皇后,盯着皇后的肚子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而梨昭,还剩下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也是她在祈儿投胎之前便答应他的,帮他娘亲解除封印。 纵使她万般没心没肺,也不会欺骗一个小孩子。 “洛家封印只有洛家人可解。”舟悠曾经说过。 她也问过:“那你为什么可以解?”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只能暂时破坏其封印,但是洛家人的封印会自我修复,所以我也不能完全将其破坏。” “不过,洛家人快来了。” 王世子出殡,洛家人必会到场,这也是他的目的。 “你就这么想见洛家人?” “非见不可。”少年目光沉沉,黑润润的瞳孔里压了多少心事,眉宇之间的愁色更加深沉。 祈儿投胎后的第三日,封印大成,南薇姐姐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过好在,洛家人进京的消息也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而她,也从沐禾霓口中得知了一个关于舟悠身世之谜的秘密,这件事与洛家人有关。 她倒是能理解为何舟悠不惜动用封印也要引洛家人现身了。 而且,近日她感觉,她可能又要突破一个小境界了。 为了掩人耳目,她需要越来越多的时间入定,所以在旁人眼里,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无论坐在哪儿,她都能立马睡着。 沐禾霓只当她这几日又落水,又调查南薇一事累着了,便任由着她去了。 但是......舟悠微微蹙紧眉头,看着远处蜷缩着进入梦乡的少女。 她的气息很轻很轻,睡觉安静的像是一个静物一般,只是眉宇间略有愁色,他知道她在梦里也在为了南薇封印的事担忧。 就连中了催情香也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下意识就将他向外推,如果他不回来,她是不是就打算和那怪物同归于尽。 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可能是催情香的毒还没解,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少女的身边。 入了定的少女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感知,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一个少年凑到她身边,替她盖了一件衣衫,又红着脸逃离开了。 梨昭猛地睁开眼,近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突破了,也能感应到属于自己的雷劫似乎就要来了。 只是这大乘期的雷劫应该比她突破炼虚之时更猛也更多,要想瞒住普通人还有可能,但是瞒住一群修士,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她打定了主意,硬生生地又让自己从入定中脱离开来,只能将突破尽量往后推移。 -- 第96页 至少也得等见完洛家人之后。 可是渐渐的,她的双目就像被胶水粘合了一样,越来越沉,她的眼睛闭上的那一刻就立即进入了一个梦境。 而此时坐在树下休息的舟悠,眼睛一沉,昏昏欲睡感便随之而来,他也极快地进入了一个梦境。 梨昭的梦里,是一个仙女一般的曼妙身姿的少女,她在天空中起舞,似乎是一个祈福仪式,她想走进一些看清那少女的脸,却是徒然。 她看着那少女受着万民的敬仰,心里也莫名的替那少女开心。可是下一秒,镜头一转,她看见少女飞升之际,四周一片荒芜,尸横遍野。 她想要上前阻止,可在梦里,她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了。 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梦而已。 舟悠在梦里,他看见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一双红瞳格外醒目。 一个美艳动人的夫人连唤着几声“熹儿”来到了小男孩的身前,她蹲下身子,拉着男孩的手无尽温柔地说道:“熹儿,爹爹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他就会带我们离开这里,见到爹爹你可要听话些......” 她欲言又止,但脸上还是止不住的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爹爹那里的人可能不太喜欢我们,但是有你爹爹就足够了,乖乖。” 他像个旁观者一般,望进陌生女人的眼里,那双美目像是天边最迤逦的晚霞,迷蒙着一江的水色,微微含情。 她的眼睛,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一双眼睛。 可是画面一转,他又看见,还是那双眼睛,此刻却氤氲着颗颗泪珠,犹如繁星坠落,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发出一声声凄怨无比的哭声。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一双红眸死不瞑目,好像是贪恋的看向某处,只是还未来得及便断了气。 最后一幕便是漫天大火,那场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烧光了大半个森林。 在那场大火中,他看见红眸小男孩的双目已经变成了黑色,而那个美艳温柔的女人举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一觉被烧成了黑炭。 满脸黑灰的小男孩从棉被下艰难地爬了出来,他的眼里一片迷茫,黑黝黝的双瞳里倒映出漫山的染血般的大火。 眼前是烧的分不清四肢的断肢残臂,他还分不清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 舟悠一直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他要强迫自己醒来。 当他的意识逐渐恢复,可是下一秒,梦中的场景急剧变换,他的梦似乎与梨昭的梦重合了。 篝火冉冉升起,夜色低垂,烤火的少年对着身旁的阿姐说道:“阿姐,我们真的不用叫醒他们吗?听闻同时中了催情香的男女会一同如梦,而且这梦极有可能是前尘梦或是预知梦......” 少女摇了摇头,淡淡道:“他们也很累了,还是让他们睡一会吧。” 夜深了,但梦里是一片光明。 火红妖娆的花朵开了漫山遍野一片,朱蕊犹如毒蛇吐着的信子,宛如鲜血浇灌的花儿长在一颗颗石缝之中,妖艳美丽的像个蛇蝎美人。 就在这无尽的染血般的赤红一片中,有一屋矮矮的小瓦房。房前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两棵桂花树,还没有到它的花期,却隐隐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木屋里四四方方的小窗户里照进亮堂的光来,那一道道光柱照进床边一个美貌女子的身边。 圣洁的光辉,宛如神女降世,与周遭诡异的花海,显得格格不入。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而屋内早已架上了两个高高的烛台,正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燃烧着身体滴落的蜡油有的流在了桌沿上,一根烧完了就换上新的一根。 四面窗户上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桌子上放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这些寓意早生贵子的喜庆之物,而桌前则配着一壶银制的酒和一对雕花精致的小银杯。 到处都是一片浓浓的喜意。 蓦地,屋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女悄悄掀起了盖头的一角,脆生生喊道:“宝,宝,你在吗?” 屋内没有其他人在了,少女心里不安,床帏里传来的动静却更甚,喜服上挂着的金属物来回碰撞间发出声声清脆之声,遮掩的床幔被搅开。 舟悠看见了大红喜盖下的那张脸,美丽精致的宛如神女一般,也是很陌生却又似曾相识过的一张脸。 对了,他曾在柳树村见过的,那个幻境中的那张脸。还有那双灵动的,像极了赵离的那双眼睛。 修长的身影被喜服遮掩着,盖头下的三千青丝被梳成了妇女发髻,一缕秀发从胜似白雪的颈肩上绕过,最后在凸起的锁骨线条里绵延乘转。身下的红色绸布喜被上也铺满了花生红枣一类,她坐的极不舒服,来回换着坐姿。 一股清清冷冷的桂花香味从少女不经意的动作间倾泻而出,舟悠凝向那道过分眼熟的双眼,随后便听见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了。 从背后,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由远及近,停在了少女身前。 是他...... 完完全全的红眸,坦露在少女面前,不加遮掩。 可床上的少女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亲昵地伸手抚上了男人的脸颊。 眼中是浓浓的卷不开的情意,而梦中的他亦是如此。 他微微勾唇,浅浅笑道:“宝,累了吗?你终于嫁给我了。” -- 第97页 微凉的指尖缓缓碰上少女的唇,他能感受到掌下之人轻轻的颤抖,而他面上的表情,仿佛在拆开属于自己的最喜欢的礼物一般,指尖摩挲过白嫩似雪的肌肤,来到红色喜服的边缘。 另一手缓缓没入发间,拆开了她头顶繁重的头饰,一头青丝垂落,轻轻扫过他的侧脸,一股愈加浓烈的桂花香传来。 他听见他含着浓浓情意说道:“我在院前种了两颗你最喜欢的桂花树,运用神力催化了它的生长,很快你就能常年问到桂花的香气了。” 是绵延的缱绻化不开的情意。 他重新盖上她的盖头,模仿着凡间成婚的仪式,做足了再将新妇的盖头揭下。盖头下的人紧紧闭着眼睛,好半晌才偷偷眯着眼睛偷偷打量她的男人。 她轻轻喊道:“宝。” 他提醒她:“该换称呼了。” 她微微垂下头,红了一双耳朵,娇娇怯怯地喊了声:“夫君。” 听见这声,他笑了起来,而进入梦中的舟悠在这一瞬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自己了,他从未见过他能有这般真心的笑容,两眼弯出一弧暖意,美的张扬又热烈。 他一言不发,缓缓俯下身子,只好整以暇地凝望着她,眸光玩味地唤了声:“娘子。” 瞧见小媳妇羞红了半边脸,他才悠悠抬起手将她落入颈间的一缕秀发拉出别至耳后,动作缓缓极具温柔,让身下的女人脸色更红。 舟悠看的眼睛冒光,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副浪荡的样子是他做出来的事?可是他却一点也动不了,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又听见了他说了声,温声细语般,软的能滴出水来:“昭儿。” “什么?”那新妇听他唤她,立即抬眸,男人却已逼近了身子,一张俊美的脸贴了上来,她纤长的羽睫微微煽动,轻轻扫在他的脸庞上。 “喜欢我叫你昭儿还是娘子?” 他冷不丁问出一声,又惹得梨昭羞的垂下了眼眸,不说话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羞红的面容,抬手扣住她的下颌,将脸轻轻抬了起来,固执的和他对视,言语间满是玩味,嘴边低低地、呢喃着出声:“待会儿叫你什么好呢?” 梨昭被他此等孟浪之语更是噎得无地自容,一张脸硬是烧的又红又烫。 她刚要说些什么,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她的唇上。 她听见男人说:“我现在就想和昭儿入了洞房。” 她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那手便迅速撤离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带着滚烫的热意的柔软的唇舌,倾覆在她的唇上,只是浅浅啄了一下。 忽然,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突然起身撤离,梨昭讷讷地看着男人远去。 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手里拿着桌上的酒壶和两只小银杯,讨好似地举到新妇前,软软道:“昭儿,合卺酒还没喝,该喝的。” 两只小银杯裹着晶莹剔透的酒水,新婚夫妇交杯而饮。微凉的酒液划过喉头瞬间蒸腾起微微暖意,醉人心怀。 酒壶里的酒还未饮完,酒香甘洌,是好酒。 他又将酒壶放置床边,都来不及放回桌前,转身就压了下来,蒸腾的热意喷洒在她的颈间,他手下略微用力,毫不费力就扯去她的喜服。 而内里就仅剩下一件薄薄的背部由一根系带勾勒的肚兜,随着“撕拉”一声,床下是她七零八落的喜服。 她肌肤洁白胜血,梦中的舟悠又羞又难堪地闭上了眼,耳中仍能清晰的听见阵阵声响。 而同在梦中的梨昭,正看至情浓处,可梦里的舟悠和她却吹灭了烛火...... 二人几乎是同时从梦中惊醒。 梨昭脸不红,只是心跳微微有点快的要跳出胸膛一般。 而那比一边的舟悠,情况就不如她这边好了。他猛地站了起身,面颊烧红了大半,一直烧到了耳朵上,眼中是化不开的迷茫与震惊。 昭儿是谁?梦里的女子为何他会与她这般亲密? “你为什么脸红?”梨昭站直了身子,来回徘徊间偶尔看见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的舟悠,再看那一张红的滴血的脸蛋,忍不住上前调侃道。 “那你呢,你脸色发白是什么?”他反唇相讥道。 梨昭:? 她难道要说是在梦里看春梦虚出来的? “滚。”梨昭斜了少年一眼,恶狠狠地走开了。 洛家的人进了京,作为三大家族的老牌家族,也是这几年唯一活跃的三大家族之首,此刻出现在京城,圣上宛如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夜召了洛家人进城。 而且这次出动的是不是洛家的什么小卒,这次前来的是洛家的大长老洛译灵,据传他是第一代最老的洛家人,也是和主脉血缘最近的最后一辈,距今应该有近千岁了。 而洛家主脉灭绝后,到如今洛家也没出现一个飞升的后辈。其实不论是洛家,就连现今的修真界,都有几百年没有人飞升了。 洛家真神飞升,仙神之躯三大家族的出现几乎也消失了。但是听闻,最近一代的洛家小辈生了个女儿,天资聪慧,也有极高的天赋,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飞升的洛家人。 只是这次出行,那位天赋极高的洛家小女应该是没有随行的。 作为洛家继承人,又是天赋极高的一脉,她应该是被父母保护好的小公主吧。 -- 第98页 她突然想到自己,梨昭自诩天才少女,但就是无父无母而已。她心酸的想道,或许她也不差吧。 很显然这次洛家大长老的出动,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皇城南薇封印一事,梨昭有预感,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像舟悠迫切的想要见到洛家人一般,他的身世之谜也一定能在洛家人身上找到答案。 两人从梦中惊醒到现在不过也才到了后半夜,沐姐姐和沐羡之靠在一处洞口闭眼假寐,也可能是睡着了。 明天他们就要进宫和洛家人见上一面,关于封印的事,洛家人是否会答应解除,估计又是一场恶战。 舟悠不知去了何处,但她隐约见到出发前,他带了一身换洗的衣物,估计是去河边洗澡了吧。 真奇怪,大半夜的洗澡? 梨昭讷讷地想到,完全没注意自己身边正匍匐着一只巨大的白色大耗子,它拖着长长的尾巴,正向着她一步步靠近,而其他人竟都没有发现这只奇怪的大耗子。 它微胖的身子显然不太利索,但大耗子自以为走的小心翼翼,绝不会被人发现。待它信心满满地前进到了梨昭身前,再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漆黑大眼。 梨昭:? 大耗子:您礼貌吗? 那大耗子甚是怪异,被人发现这一系列鬼鬼祟祟的行为也不羞愧,它似乎是只生了灵智的大耗子,也就是说它应该是被人圈养的。 它好像有点呆傻,梨昭本着我不尴尬就是你尴尬的原则,一人一鼠尴尬地对视了十秒,终究是大耗子受不住地移开了小鼠眼,摸索着从身上递出了一个联络镜。 在修真界的联络镜和她们现实世界的电话是差不多,但是又更像是一个人的名片,是身份的象征,用对方赠予的联络镜便可以直接联系到对方。 大耗子谄媚地将其上交到她的掌心里,又激动地搓了搓爪子,肥硕的身躯一转,背过身去,屁股上显然可见的四个大字,写道: “交个朋友。”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梨昭捏着手中的联络镜,陷入了沉思。 那大白耗子呆滞了一晌,而后头也不回地窜进了身后的林子里,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显然这个联络镜就是这只大白耗子的主人。 她心头一动,悄悄跟了上去,憨憨傻傻的大白耗子果然没有发现她一路的追踪。 她们一路行至一处人迹罕至之处,在密林深处,那只大白耗子消失了。 她慢慢摸了上前,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是一个靠着树干,双眼紧闭着的少女。 她一直走到跟前,那少女都没有要睁眼的意思,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着眼睛等着她...... 梨昭慢慢蹲下身子,凝视起她的睡颜来,试图在她精致的脸蛋上找出一丝装睡的蛛丝马迹来。 可惜并没有,那少女还渐渐打起了鼾。 但她的睡姿,可以说是称得上十分优美了,她双手自然交握,随意的搭在腹部,呼吸间胸膛微微起伏,她的羽睫微微煽动,下一秒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皮肤白皙,脸上有些婴儿肥,看起来软软的,让人想要捏上一口,一双清亮亮的眸子似要射出两道光线将她牢牢粘住一般。 梨昭一时呆楞在了原地,就像在偷摸观察别人时,被正主抓了个正着一般,她犹豫了片刻,才迟疑地问道:“这个联络镜是你让那只大白耗子送给我的?” “啊对对对。”她疯狂点头。 见她如此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年岁又与她相仿,她便放下了戒备之心,说话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道:“为什么?” “因为你漂亮,我盯你好久了嘿嘿。”她有些尴尬地挠头笑道。 梨昭:? 梨昭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美女子的充满疑惑的眼神,可爱少女凑近了些,贴着她的耳朵讲道:“我知道你是易容的,不过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姐姐易容术下的脸真的太美了!所以我才情不自禁地怂恿大黑给你送了联络镜。” “大黑?”梨昭疑惑。 可爱少女立马从她的随行袋里摸出一团毛绒绒的大团子,正是前来送信那只大白耗子。 她随口解释道:“大黑是我的宠物,很乖的,就是贪吃了些。” 梨昭莞尔,也随手轻轻拍了拍大黑的脑袋,少女手中的大白耗子立马“吱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很舒服的样子。 那可爱少女猛地将大黑原路塞了回去,面上似有恼色,嘴里含着酸意道:“姐姐都不这样摸过我,倒给大黑便宜上了......” 梨昭无语,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可爱少女道:“大半夜的你的家人呢?你怎么孤身一人睡在林中?不害怕吗?” “怕!”她疯狂点头,“我可以跟姐姐走吗?” 梨昭一顿,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走了?” 她没有回答,忙不迭地站起身跟上了前,自然地走在梨昭身侧,再三保证道:“不会把姐姐的事说出去的,易容嘛,美容确实不是个太好的东西呢?” 她凝望少女的容颜片刻,并未在她脸上看出明显的易容痕迹,不过能看出她的易容丹的,究竟又是什么人? 而可爱少女似是有感应一般,她突然停下了身子,神情一凛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我只是个单纯的姑娘,如果对我好,我就很容易爱上姐姐了。” -- 第99页 “不过应该很快,姐姐就知道我叫什么了。下次见面再陪姐姐啦。” 话音未落,少女的身形便消失在了一团白雾之中,待雾散去,哪里还有什么少女的身影。 小骗子。 她重新回到他们所驻扎的那片林子里,沐家姐弟俩还在熟睡,倒是舟悠好像真的梳洗了一番,现在整个人神清气爽地坐回了原处。 见她回来,眼皮子轻轻一抬,似是给她打了个招呼,又很快闭上了。 什么奇怪的人?是净身咒不管用了?还是就要泡一泡冬天河里的水才能洗净一身脏污? 梨昭撇过头去,不再分他一个眼神,想要默默从他身边走过去。却在经过时,衣袖被猛地一拉,直接撞上少年的胸膛。 她对上他的眼睛,清清冷冷的,好像四大皆空一般的双眸,可能是在河里泡过之后,他身上的人味更少了。 “干嘛?”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似是不可置信般,苍白的脸色多了一抹红润,他立马答道:“不干。” 然后像是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地推开了她的身子。 那股子躁意又来了!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不是催情香的功劳,完全是那个奇怪的梦,梦中的人最后一刻,他看见了她的脸,以及她胸口的一颗痣。 这颗痣...... 和赵离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的心怦怦直跳。 梨昭再次甩脸走开了,月光下的少年再也忍不住,一张脸羞的满面通红,也正因为这抹红,这张清冷俊秀的脸才生了几丝凡尘烟火气息。 一轮金日划过精致的角楼,高墙之下是一片明媚而又不失朴素的金光,殿内檀香冉冉升起,烟雾缭绕,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圣上便坐在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之上,和殿下的众人遥遥相望。 玄真观三人和梨昭于左侧,右侧是一垂垂老者,正是洛家的大长老,洛译灵。 洛译满头华发仅用一根素钗绕起,虽说是一头白发显得垂垂老矣,但是细观他脸部和手上的皮肤,依旧是找不出一丝细纹,但看他光滑的肌肤,说是一个壮年小伙也不成问题。 梨昭不由暗自感叹,这洛家的长老虽未飞升,但能活一千多年,那这洛家一定有他们自己的本事。 圣上痛失一子,但皇后近日有孕,圣上又不免顾及到皇后的年龄问题,洛老前来拜访,免不得要为皇后卜上一卦。 而此时,皇城内飘起了微微细雨,细密如银毫般的雨丝如轻纱般笼罩了这一方偌大的皇宫,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少女也向着皇城处逼近,雨声敲打在她的油纸伞上,清越犹如仕女轻击编钟。 皇后仅几日不见,青丝里便生出了不少白发,眼角的皮肤都松弛暗淡了些,好在世子妃一直陪在她身侧,尽心照料。 卜完卦,洛译灵微微紧蹙的眉头没有瞒过沐家三人,但对圣上报喜不报忧的道理没有人会不懂。 送别圣上皇后,一行人出了宫殿。 “洛前辈。” 梨昭上前浅浅施了个礼,“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洛前辈是否可以帮忙?” 洛译灵的语气平静无波道:“是为了皇城封印一事?” 梨昭一怔,随即点头道:“洛前辈,南薇受困于皇宫多日,封印之久对她的灵体伤害也越大。她死后虽为怨气缠身,但洛老前辈封印她之日便已在阵中设下净化阵法,不然已洛老前辈的功力,南薇怕是早在封印内魂飞魄散了吧。” 她确实有些疑惑,如果洛家单纯觉得南薇作恶多端,为何又要费力地设下如此阵法。虽对外谎称无法彻底消灭恶鬼,但是恐怕这也是骗骗普通人而已。 梨昭语气稍微急促了些:“如果仍有问题,洛前辈需要我用什么东西作为这次解除封印的交换......” 洛译灵勾起嘴角,沉默了半晌,突然嘲讽地笑道:“凭你算什么?你是哪家小儿来和洛家做生意?设下封印之日,她便是滥杀无辜的恶鬼,我洛家绝不可能解开封印!” 梨昭蹙起眉头:“恶鬼?这皇城里哪个人的手上不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他们哪个不比恶鬼更凶残嗜血?” “你说王世子一事和你们有关吗?” 他露出诡异一笑,神色不明。 梨昭不语,顺着他的话自顾自说了下去:“南薇的恶果终究要还,但她不该受困于这个让她失去一切的皇宫里,而且京城乃是龙脉最盛之地,如果出了什么事,洛前辈也不好和其他两家交代吧。” “对了。”她犹豫道:“南薇一事,如果洛前辈肯解除封印,我会将她的尸首送去苍岭派安葬教化,总比在这皇宫以怨压怨强吧?” 她私心里虽然想带着南薇看看这世间的美好,以此来感化她心里的怨气,直到能重新投胎为人的一天。 她也将此事在信里和大师兄说了,大师兄的意思是直接送到太微峰来,仙家之地,日夜感悟灵气,怨气净化的自然要快上许多。 她也默认了。 但是现在洛家这边丝毫不肯松手,她也没法解开洛家人的封印。 而这封印解除之法也十分简单,只需洛家人的一滴鲜血即可。 总不会真的要她闯去洛家,绑上一人来解印吧…… 她晃了晃脑袋,再次真诚道:“洛老前辈,今日叨扰实属无奈之举,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如果洛老在出京之前有动摇之意,都可来城外的坟地找我。” -- 第100页 洛译灵不置一词,勉强维持着礼貌,淡漠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至于她为何选在城外的坟地,那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到了最后,洛家那边始终不肯放手,那她就准备在怨气最深的坟地里,实行招魂术。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什么?” 案前正在画符的沐禾霓符笔一歪,一张符咒毁了,她惊得双目睁得滚圆道:“招魂是邪术,你忘了柳树村......” “可南薇本就是厉鬼了,问题应该不大。”她无奈道,垂首低眉站在一旁。 “那也不行,这对术法者的危害太大了,修为折损不说,还对自身的福报不利。” 沐禾霓坚决不同意,脸上已隐隐有了恼色。 梨昭第一次见温柔的沐姐姐生气,但她只笑不语,那边正盛怒的沐禾霓顿时没了脾气。 她只能妥协道:“那我来,离儿比你高深,理应我来办。” “不。”梨昭摇了摇头,坚定道:“我有自己的办法,而且我相信,招魂术之前,洛前辈一定会出现。” 话题一转,她突然面向舟悠,问道:“对了,你的事怎么样,后来去找洛家人问了吗?” 是关于他的身世之谜。 舟悠顿了顿,摇头不语。 众人便也不再追问了。 招魂一事极为凶险,可到了约定的那日,洛家人却迟迟没有出现,梨昭心里坦然,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命运的走向。 无非就是赌上一把,她不会死,从另一种意义上讲,她的生命也不值钱,也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生命,即使是不会死的咒术失效了,也不会有人伤心吧。 这次如果还没死,不过又是下个轮回而已。 既然已经找到了他,那她最大的遗憾也便没有了。 “你真的准备好了?” 乱坟坑内,四面是黄沙漫天,沐禾霓等人在坟外问她。 梨昭点头,绽然笑道:“替我护法,在外面等我,我答应你们,不会出事的。” 招魂幡扬扬挂起,阵法中心,少女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阵中金光闪闪,眼看着阵法即将大成。 突然乱坟坑内四面黄沙漫天,四周的泥沙竟然开始流动起来,一波一波倾泻着无数的尘埃飞扬,她在阵中已经分辨不出事物了。 阵法必须立即停下,阵法中途停止对施法之人的消耗极为巨大,她当场便呕出一口鲜血来。 梨昭微微蹙紧了眉头,这铺天盖地的飞沙走石中,走出一个年轻壮硕的身影。 是洛译灵。 那一头华发仍是雪白一片,但单从身形与外貌上来看,与年轻人几乎无异。 梨昭心里不喜,知道他此来一定是为了阻止她的招魂仪式,但是对于破印一事也丝毫不会松口。 这场仗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洛译灵突然从她背后奔袭而来,掀起一片黄沙漫天,她也加快了速度,躲闪向前推进,似乎没有正面迎敌的意思。 在阵外的三人见到洛译灵突然闯入阵中,已是焦急万分,但是阵法一旦进行,他们便不能抽身而出。 舟悠心中不知为何,看见那洛家老家伙进阵的一瞬间,他心中顿时气血翻涌,硬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唯有一遍施法,一边消耗内力,帮助阵内少女躲避那老家伙的攻势。 谁知这洛家老家伙竟是个没有武德的,却见阵法内,那洛译灵竟率先掏出宝剑一剑刺向了她的臂膀处。 梨昭堪堪闪身躲过,那锋利的剑光堪堪擦过她的衣摆处,转头又向着她的小腿处进攻开来。 见那洛老前辈不守武德,梨昭也不再犹豫,她本就薄着这一份情面,顾忌太多,事到如今这般地步,她也不再犹豫,长剑出鞘,再出剑。 星熠剑犹如缀满了星辰,一经出剑便剑光盛人,长剑划破空气,也将空气中漫天的飞沙走石冲破,激荡出亮若秋水般的一道剑痕。 然后此刻,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这洛家的术法,竟然全部压制了她的灵力…… 本该亮如虹昼般的剑光,此刻却是一片昏暗,黄沙走石激荡飞扬,空间阵法内极具变暗,气息也变得浑浊异常。 可见度很低,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压制的灵力,而且她的夜视能力失灵了,她对周围所知所感,都失去了控制。 “洛家人?”她的神识内也一片混沌,只有一个问题疯狂叫嚣着。 洛家人为什么会对她的灵力有压制? 于是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晚辈不知,洛老前辈为何处处争对在下,是晚辈有哪里得罪了前辈吗?” 她的声音在无垠空间内扩散出去,激荡起层层涟漪,却没有得到洛译灵的回应,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不止是灵力,她的六感好像都被封印住了。 她慌了,心里狠狠“咯噔”一下。 她连人都看不见在哪儿,这要她如何出剑? 更要命的是,她似乎切断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她已经感受不到沐姐姐他们的气息了。 不仅如此,此时此刻在阵外的沐家姐弟和舟悠也陷入了同样的迷惑之中,就像有一层透明的罩子,隔绝了他们的空间一般。 那人就这么消失了。 她在阵中所有的灵力已被压制,更甚者,压制她的洛老前辈不知何时也消失了踪影,这阵内似乎只剩了她一人。 -- 第101页 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出现了一件更加让她的棘手的事情。 她要破境了。 天空中一道道劫云往阵内初聚,略一抬头便能看见空中的绵延数千里的劫云层层铺来。 明明劫雷未至,但她此刻只感觉阵阵疼痛贯穿了她的五脏六腑一般,她的全身像是被碾碎了一般,而且这样的痛苦犹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一波又一波,一次比一次更强也更痛,她的额头汨出了细细小小的汗珠,滴落在她的衣衫上,她的全身渗出汩汩血珠,身体犹如碎裂重组般,又如腐虫侵蚀血肉一般,让她痛不欲生。 在她疼的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劫云?有人要破境?”沐羡之在阵外喊道。 不止是他,几乎是所有人都发现了头顶的异常,这阵阵飘来的劫云数目不小,甚至超过了他们在观中亲眼见过的大长老历劫时的场景。 舟悠手心全是冷汗,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是大乘期的劫云! “是离儿要破境了吗!”沐禾霓眼中抑制不住的担忧与慌乱,离儿现下受了伤,怎么承受这样的劫云,她丝毫没有想到这样修为的赵离为什么会引来这样的劫云。 众人心中焦急万分,但是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阵内之人的现状。 又是一道劫雷劈下,雷声滚滚间,雷鸣电闪,震耳欲聋,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出来了。 少女执剑而立,雷声越来越重,她的脸在雷光阵阵中被映衬的一片惨白,身上的伤口几乎遍布了全身,散发着微微的焦意,但她的双眼却犹豫那道与天而斗的剑光,她手中的星熠剑也比这一道道劫雷散发的光更炙更亮。 她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化解这一道道劫雷,但是目的却不尽人意。 她本意不在此处突破,该是回到太微峰破境,身上准备的丹药更是不足,如果拖下去可能会死无全尸。她甚至有点担心,如果在劫雷下死了,删号重来是不是还要再经受这一次痛苦,又或是说,死在破境中,她还会重来一次吗? 谁也不知道。 第三十六道劫雷已下,她的伤口一遍遍被丹药愈合,又一遍遍被雷意挣开,她抬手抹去额间细细密密的冷汗。 大乘期足足有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这才到第三十六道,她隐隐感觉到很吃力了。 还剩四十五道,她还能坚持住吗? 梨昭自己心里都虚。 “三十七、三十八...七十二道!”她在心里默默数着,用身体默默承受了这七十二道雷劫的如约而至。 但是,已是她的极限。 她的精神越来越溃散,已是强弩之末,宛如在水下那般,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透支的不像样,随行袋里的灵丹仙药已全部被掏空,剩下的来的九道更是一道强过一道。 更糟糕的是,刚刚消失许久的洛译灵又悄悄出现在了阵法之内。 他眼中杀意暗涌,剑光丝毫没有受到这雷劫的侵蚀,甚至有隐隐要将她一剑斩于剑下的决心。 算了。 反正今天不管是死于他的剑下,还是死在这雷劫之中,总有一死,早死早超生。 她淡淡道:“下手快一点,我怕疼。” 她默默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意料中的一剑。 此时,头顶的黑云越来越沉,雷鸣呼啸,好似天空即将坍塌一般,令人压抑。 洛译灵的剑已至,头顶的劫雷马上就要降下,梨昭心里苦啊,难道她临死前还要遭受此等双重痛苦? 可是下一秒,一道比这劫电更亮的剑意劈开了这层层叠叠的黑云,意料之中的劫雷转瞬即逝,就像在空中炸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火花一般。 那道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光影,随即碎裂在了空中。 她看清了,是舟悠的剑,但他本人却进入不了洛家人设下的阵法之中。 也正在同时,她的身体被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猛地一顶,堪堪避开了那把迎面而来的剑意。 洛老前辈满脸的震惊还未来得及消散,便有一彩衣女子闪现进阵内和他缠斗起来。 “噗,大黑是你啊。” 毛绒绒一团的大白耗子大黑完全不顾及此刻正在奋战的小主人,懒洋洋的在地上翻了个滚,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没时间抱你,你快点离开我身边。” 她抬头仰望黑云又聚集起来的天空,隐隐有些担心,因为还剩下八道劫雷没有劈下。 “吱吱吱。”大黑滚远了。 然而头顶的劫雷马上就要降下了,这次没有第二把剑替她挡下所有伤害了。 梨昭感受到了阵外舟悠所有的情绪波动,她刚想对他说什么,劫雷已至,她手中的星熠剑已先她一步直冲云霄,一剑破雷,剑身堪堪出现丝丝裂痕。 在这一瞬间,她好像与星熠剑心意相通了。 伴随着劫雷的降下,又是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声。 她不再畏惧,冲着阵外大声喊道:“沐姐姐,羡之弟弟,还有舟悠,之前骗了大家,是我抱歉,如果这次能撑过雷劫,一定尽数告知。” 她慌乱中将随行袋扔出阵外,“里面有我写的遗书,是我对大家说的话,真的谢谢大家一路的相伴,也真的很抱歉。” 她在雷声滚滚中,绽放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来,而另一边的打斗仍未停止。 -- 第102页 大黑的出现,她自然早就认出了那彩衣女子正式那夜在林中所见的少女。 她向着两人打斗的方向扔了个移行诀,瞬间将打斗中的两人仍出阵外。 洛译灵和少女的打斗便立马停了下来,那少女神色忧忡,对着阵内大喊道:“姐姐,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洛寒霜,你记住了吗?” 她心下了然,朝着洛寒霜会心一笑。 洛寒霜的联络镜上立刻便多了一行字,上面写着,如果可以,皇城内的封印可以帮我解开吗?南薇的尸骸可以帮我保管,如果我死了,可否交由我的大师兄,叶孤尘。 她在阵外疯狂点头,眼眶早已溢满了泪水,却浑然不知。 所有人都为头顶越来越深的劫云感到惊慌失措,唯有阵中的少女临危不惧,像是即将要慷慨就义一般。 她握着星熠剑的手微微颤抖,但她站的笔直,星熠剑亦是如此,剑意还未落下,她已一剑直上,竟是向着天雷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剩最后八道了…… 第一道、第二道......第七道! 少女的身影在雷光阵阵中初现,她仿佛变成了一道光,长发随着电意飘飞舞动,不,是她的剑!星熠剑更亮,她向着属于她的雷劫义无反顾。 于是在所有人惊叹的目光中,那少女硬生生将那七道劫雷斩了个裂缝。 她的剑也比着电光更加闪烁,这七道雷竟然被她的剑意稳稳地斩灭了大半。 但是半空中的少女情况却不太好,她的肌肤隐隐有了焦黑的痕迹,一身黑衣虽然看不出斑斑点点的血迹,但是半空中都能清晰可见血液自裙摆处向下滴落,一滴又一滴,触目惊心。 然而少女一声都没喊疼。 再抬眸时,她的双眼、鼻、唇、耳皆汨出行行血珠,她的情况已是到了很不好的地步。 众人心里也很明了,这最后一道雷劫贯穿首尾,一定是比前八十道更强也是最强的一道,少女大概是撑不过去了。 但她不甘心! 她手中凝聚最后剑意,拼上了她所有的灵力,正要再次冲破天空之际。 一身白衣踏云踩雷而来,双手一挥,阵碎。 白衣男子将她稳稳地罩在身后,而此时,这最后一道雷劫早已蓄力待发,“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碎裂开来。 一道亮如白昼的剑光遇上这最后一道雷,一经触碰,便有蒸腾的热意迅速挥发开来,将这一方天地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奔涌而去。 灼灼热浪间,她被白衣男子牢牢地护在身后,替她挡下了这最后一道雷劫。 此时雷电隐入云中,黑云既散,世间又恢复了一片光明。 她视线被血块粘住,朦胧中望向那熟悉的白衣男子,喃喃道:“师父?” 说完,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但这次她很清楚,她侥幸逃过一劫,没有死在破境中。 太微峰,梨昭在那间她的熟悉的竹屋中悠悠转醒。 一如刚来这个世界一般,身边围着的是恍若好久未见的三位师兄,独独少了师父的身影…… “师父呢?”她的身体已没有在阵中那般撕扯开来的痛了。 三师兄司马悟吞吞吐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饶是梨昭再迟钝,也发现了此刻的不对劲,一向话多在她心中拥有社交牛逼症的三师兄,不该如此。 “怎么了?”她言语间有些急促了些。 大师兄叶孤尘神色一凛,她终于注意到,师兄三人身上的血腥味皆重了些...... 叶孤尘眼眸垂落,缓缓说道:“昭儿,师父带你回到山上,便......” 他手中多了一片透明的琉璃碎片,琉璃留离,可记前尘往事,在她看来就更个小型的幻灯片一样。 但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最不好的打算。 她抬手的动作僵硬了一瞬,机械地接过大师兄手里的琉璃碎片,透过琉璃看去,五彩斑斓的琉璃色彩突然变成了一片暗灰色,灰色的水彩浓墨重彩般铺散开来,那幕布中的一幕幕场景渐渐清晰起来,梨昭陷入了回忆之中,但那幕布上的色彩仍是一片灰色,霎那间将她完全笼罩于之中。 “师父为何突然出关,出关时间未到对师父的身体损害极大,而且师父在那一战中身体早就......” 是大师兄的声音。 紧接着熹芋的声音便响起了:“无妨,昭儿的劫雷怎么来的这么早?此事必有蹊跷,你们师兄三人留在太微峰静观其变,我先去探探路。” 他似乎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嘱咐道:“此去恐有不测,这是我的掌命灯,若此灯灭,你们三人再去昭儿那边将昭儿带回来。” 梨昭看至一半,突然抬头抽离出琉璃回忆碎片,她搜寻着屋内的掌命灯。 在角落看见一盏小小的,但仍散发着微弱光茫的命灯。 她眼里出现了一丝希望,含笑的眼眸在三位师兄脸上逡巡而过,似是要在他们脸上找出什么轻松、释然、虚惊一场的表情,但是除了忧伤与绝望,什么也没有了。 叶孤尘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她再次沉入琉璃碎片中,场景变换,她脸上的神情也微微变了。 在她昏迷后的那段光景里,原来劫雷还未结束。 正常的大乘期劫雷就是九九八十一道,可不知怎么到了她这边又多了七七四十九道,且一道胜似一道。 -- 第103页 所有人都清楚,她的身体是扛不过的,她自己也明白,她虽然不会死,但她的身体在一次次复生中也会越来越虚弱,谁也不知道她历劫失败,是不是就真的会死。 一道剑光从天际斩开,骤然劈开了阵法内所有的灵力禁锢,刹那间降下的几道劫雷在不远处的几个山头炸裂开来,整个天地间充斥着一股臭哄哄的硫磺味。 梨昭透过碎片都能感受到当时的地动山摇。 接着又是连降下七道劫雷,都被熹芋通通接下,也是到刚刚她才知道,师父自从将星熠剑送给她之后,从来未有自己的本命剑。 所以刚降下的七道,他不知用了什么普通的剑身来应下,到了后来的雷劫,仅靠着他的一副身躯来扛。 他的每一剑都用尽了全力,其中蕴含的所有灵力,似乎都与平时的他稍有不同,梨昭隐隐有所察觉,那些至纯的灵力,每一道都隐藏着汹涌的杀意,他有一瞬间不像他了…… 雷声滚滚间,好似痛苦的哀鸣声,同时流逝的,还有熹芋的生命。 梨昭怔了一下,师父就算在闭关期间再虚弱,怎么又会因为她的大乘期劫雷就丢了性命,确切命灯未灭,为何师兄们的表情都如此怪异? 她下意识拧了下眉头,视线里却触及一瞬雪白的苍茫,过后便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场景再度切换,她的视线被那红到极致的黑所覆盖了,只能看见阵阵白光闪过,仅能分辨出雷劫和剑意相互碰撞的声音,而一阵光茫后,世间又陷入了极度的沉默之中。 她后知后觉,师父的剑意战胜了这四十八道雷劫,但这余下的雷劫也耗光了他所有的灵力。 同样也只剩下这最后一道雷劫了。 黑云纷纷从四面涌来,在他头顶堆积,一层一层,越堆越高,来势汹汹,也势不可挡。 梨昭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传来一阵刺痛,似乎被这琉璃碎片中的雷电和那最后一剑盛人的剑意所伤。 她茫然地看着白花花的界面,只听见一声碎裂的“咔嚓”声,两行热泪便情不自禁地顺着脸颊滑落了。 白光散去,雷劫彻底散了,世间恢复了一片宁静,唯有几座劈空了的山头。 她看见血泊中的熹芋,唇角微动,梨昭努力去辨认这些字眼,但他的唇却突然停住了,最后一个镜头是留给她的,一个实在算不上笑容的笑容。 她在想,师父一定又在骗她。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上一辈子,她被送去锁妖塔直到死,师父都活的好好的呢…… 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熹竽的胸膛破了个窟窿,很大很深,就是再塞些灵丹仙药也再无济于事了。 他的脸上挂着笑意,好似知道她会透过琉璃碎片看见这一幕一般。先前他那身好看的白衣,已被鲜血染湿浸透,他常年佩戴的那把竹剑,此刻也早已七零八落碎的不像样子,他的发冠裂了大半,一头青丝垂落。 她看见他的血从大窟窿里止不住的流,好像快把整个人流干了一般。 梨昭有一瞬间的窒息,但很快她就听见熹芋开口说话的声音。 他唇角仍挂着那个满足又充满留恋的微笑,他的声音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似乎能将人溺毙与之中,再不能呼吸一般,他说:“昭儿,不必自责,我生来就不属于我,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师父会用另一种形式陪伴着你。” 他快呼吸不过来了:“昭儿,记住我的话,无论世间对你何种看法,你注定是这万物的神,你生来就为神,但成神之前你只是昭儿。” 她在琉璃镜外哭红了眼,她也根本听不懂师父最后这几句话的含义。 她甚至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她不去历劫,或者在劫数中死去,师父他...... 在她哽咽声中,叶孤尘递上了最后一块琉璃碎片:“师妹,本来是一块完整的琉璃镜像,但我们赶去现场时只能找到这些碎片了,中间有些东西可能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看见所以......” 他长叹了一声气,给了她自我调节情绪的空间,默默走远了。 她捏住那块碎片,一片淡淡的白光迅速将她笼罩起来。 熹芋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他的眼眸再也支撑不住,慢慢阖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把你送去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可是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给他选择了。 他是善,他总归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梨昭看着他慢慢紧闭的双眼,脸上的笑意定格,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而她脸上的泪像是不要命一般,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始终不明白师父最后几句的话是什么含义,她的泪好像就只是本能反应一般,除了落泪,她不知道能做什么。 劫云退了很久了,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直到熹芋身死那一刻,天空似乎飘起了濛濛细雨,雨丝如她断了线一般的眼泪滴落在这世间,静悄悄地抚慰着世间万物。 在画面定格的一刹那,她在画面里看见了第二个人,是舟悠。 而师父的身体也在那一瞬间化作了一道白光,涌入了他的身体。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最后一块琉璃碎片在她的手中化成了灰烬。 在她昏迷的时间内,皇城内也悄无声息的出了件事。据说洛家大长老和洛家的那位准继承人大打出手,而后洛家小女解开了皇城内的封印,带走了封印内的尸骸,离家出走了。 -- 第104页 四年后。 她自那日一别,再没去联系过沐家姐弟和那个少年,她时刻告诫自己,没有资格的事情不要去碰。 倘若当时,她没有执意下山,没有在外突破境界,那是不是师父就不会为了救她就此陨落。 如今三年已去,早已物是人非,太微峰峰主的陨落并没有给苍岭派带来丝毫的不同,大家还是按部就班的生活、修炼。 而她自从突破了大乘期,这三年便再无进益了,有人说,是因为她多出来的那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但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何独独多了四十九道? 如果到了飞升那天,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还要比旁人多上几道? 五派之中虽有千年未有飞升,有也只能飞升成仙。世间有五大界,分别是神、仙、人、妖、鬼。诸天大小神不算,唯有三大神,分别是:真神、龙神、妖神。但三大神皆已陨落,如今三大家也很少有神飞升了。 且妖神陨落之后,妖鬼在世间至此就被视为不详残忍之物,素来惹人仙所厌恶,也被摈除三界之外了。 而苍岭派便一直是人界的第一大派,千年来亦是如此,洛家虽隐姓埋名至今,但毕竟出过一个真神,地位也是不可小觑。 那有人就要问了:“为何说洛家出了一位真神,那为何又说真神陨落了呢?” 这事说来也奇怪,自那日真神飞升后,属于她的神格却再未亮起,便有人猜测,洛家的那位或许根本不是真神,也有人说真神那日并未飞升。 但是无论如何,千年已过,真神之迹,再无踪影,往事也无需再提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 而今,四年一度的试剑大会又要举办了。 自师父仙去,大师兄叶孤尘便开山立派,自立门户,广招学子。 短短四年间,太微峰早已不是当年的孤山,也唯有师兄一脉,弟子日益赶超其他两大山。 但凡资质稍佳的少年少女,就是年龄小了点,师兄也一律带上了山。所以她时常被这些奶娃娃们追着跟在身后唤着师叔。 她在山中偶尔会带着娃娃们学习一些简单的剑术,而后便一个人回到她的山头,一坐就是一整天。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从师父走后,师妹就变了。 也唯有她那座山头依旧寂寥冷清,荒无人烟,除了一片竹林,一间竹屋,也鲜少有人拜访。 第一年的冬天下了一整个冬天的雪,她就使用术法留了那雪一整年,往后也年年如此。 这样一来,她的那座山头更无人踏足了,常年飘雪的山头,也掩盖了那一片原本生机盎然的春意。 梨昭抱着暖炉,走在雪地里,一片雪花落进了她的眼眶里。她睫毛微颤,很快就感觉到一股湿润的意味沿着眼角滑落。 她自言自语道:“冬天永远不会过去了。” 对啊,师父闭关那日是冬日,他曾说出关那天春光正好,他便开个山头种满桂花。 因为她最爱桂花。 可是他的春天永远不会来了。 雪下得更大了,“啪嗒”一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越来越多的雪花飘进了她的眼睛里,一股熟悉的热意便从眼眶里夺了出来,化成两行热乎乎的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掉进纯白的雪地里,化为一缕尘埃。 她喃喃道:“师父说过,要笑,所以他也笑着离开了。” 她顿了顿:“但是,我已经很少哭了,这只是因为雪花飘进眼里去了师父,等到不下雪就不会了。” 可是太微峰的雪,四年了没有断过。 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雪还是泪了。 她突然不想飞升了,不过好在,她不是神。 神的一生太过漫长,也太过苦涩了,如果是她,一定坚持不到最后。 修仙者没有往生,她比谁都清楚,所以师父死后,一次也没有入她的梦。她第一次无比渴望见到鬼混也罢,她只想问问他,最后留给她的话,又是承载了什么样的含义。 “师妹,你这里冷清太过了些了,今年的试剑大会你真的不参加了吗?今年是全开放的,不论修为。” 三师兄司马悟手里捧着个小暖炉,才敢踏上她这座山头。 “不去,我已大乘,四年却无寸进,去了要被说成欺负同门。”她淡淡摇头道。 那男子不依不挠:“可是今年不一样啊,今年的地点选在一处秘境,不是同门比拼,而是去探宝。” 少女仍是一副提不起兴致来的寡淡模样:“不去了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司马悟有些头疼,终于拿出杀手锏道:“我知你一直不愿见人,始终对师父临终前的几句话耿耿于怀,可是你也看见了,最后师父的灵体都未留下,而是直接进了一个玄真观弟子的体内。” 他顿了顿,狠下心继续说道:“当初你在外化名易容赵离,这些年玄真观的人一直在找这个叫赵离的散修,于情于理,你也该和他们见上一面......” 沐姐姐找她,她能理解,可是舟悠...... 她慌乱的摇了摇头,垂下了一片羽睫。 只听见三师兄继续说道:“我虽自小拜在师父门下,却一点也不了解他。而且我还听说......师父他,他的身世之谜就在这方秘境之内。” 他郑重道:“所以我才希望师妹你去,咱们太微峰穷是穷了点,宝贝要啥啥没有,去见见世面也好,说不定师妹你就能在秘境内探得师父所说的那几句临终之言是何意了。” -- 第105页 “所以师妹,你想好了吗?” 他说到浓处,慷慨激昂转身回望,那美貌的黑衣少女,头也不回,已然飞身而去。 司马悟:...... 不用御剑就会飞了不起吗? 三位白衣少男少女行走在林间,他们腰间都挂着一块碧润通透的玉佩,佩饰上刻着玄真观三字,这是玄真观亲传弟子的象征性玉牌。 其中两位少年,一位身形修长,俊美无双,比另一位的身长足足高了半个头,另一位稍矮的,容貌清秀,像个姑娘家。 他们的身后跟了个少女,气质温柔,冷冷清清的眼里透露出的却是一抹淡淡的疏离。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沐禾霓温声细语地嘱咐这两个少年道:“这次试剑大会离儿一定会参加的,我们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让我们碰到了呢?你们俩打起精神来。” 今年的地点和形式虽有改变,但是报名的地点还是定在了苍岭派的正峰内。 他们一路走来,恰好遇见其他门派的几人返回,那几人热络地告知他们去往清徵峰有一条偏路,只需从这太微峰的后山竹林中绕过即可。 “知道了,师姐。” 这个头偏高的少年正是舟悠,他这四年内身高抽条了些,但是相貌仍是那般漂亮精致的不像话。 沐禾霓对于那天离儿消失后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冥冥之中就像被人抹去了那段记忆一般,只记得劫云散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她已被送回了玄真观。 也是从那之后,悠儿便像变了个人一般,更加沉默寡言,气质阴郁。 她沿途见悠儿不似高兴的模样,又忍不住劝慰道:“悠儿,等这次找到离儿我们就把她接来玄真观好不好?你喜不喜欢人家?不管是死是活,师姐能看出她也是喜欢你的,如果你愿意,师姐就替你们做主......” 他打断她,抿了抿唇道:“师姐,我知道了。” 阴郁的少年转身离开,身后两人立马跟上,渐渐飞远了。 他们未曾注意到,身后的林中走出一个黑衣女子。 梨昭永远改不了那身不尽人情的黑色服饰,紧身束腰,极为冷淡,这四年她的容貌彻底长开了不说,却也因为不苟言笑,被同门中戏称为“冰美人”。 她眺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微微红了视线,记忆中的三人没有什么改变,只有舟悠越来越沉默了。 如果不遇见她,他们照样可以活的明亮、绚丽、光彩,这世间本就没有赵离,以后也不需要了。 她该去和他们道歉的,但是话到嘴边,她就退缩了。也正是这一点犹豫,那三人便又在她眼前消失了。 她鬼使神差地等那三人从清徵峰出来,梨昭无声无息地上交了这次试剑大会的报名帖。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苍岭派有关那位天才小师叔下了山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门派。 几个女修围在清徵峰山门处,等着报完名出来的梨昭师叔。 还有几个男修从远处赶来,见众人还未散去,忙问道:“梨昭师叔走了吗?我有四年未见那位不过二十就达到大乘巅峰的小师叔了,这次一定要见到她的真容。” “你这算什么?我入门晚,至今之听闻梨昭师叔的事迹,还从未见过真人呢?” 有人揶揄他道:“你还未拜师,那位师叔不知道收不收弟子,我可听说她门下还未有弟子呢?” 那边几个女修立马回道:“你们怎么也不照照镜子?多大的脸啊?梨昭师叔常年在太微峰半座山头闭关,怎么会收弟子?而且她向来不喜男修,与女修甚至亲近,要收也该是女弟子。” “快看!梨昭师叔出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举目望向山门处缓缓而来的少女。 “师叔,听说你这次也要参加今年的试剑大会对吗?” “师叔,我也报名了。” 梨昭四年未曾下山,也从不去其他山头拜访,一时不知自己的人气竟然这么高了。 陆续又围上来几位疯狂的女修,纷纷向她怀里塞入各种灵丹仙药,自然也有不少鲜花...... 她也是四年来,第一次在大家面前绽开真诚直达眼底的一抹微笑来:“谢谢大家,我真的已经放不下啦,出来的慌忙,并未带上随行袋,如果大家想来找我,可以随时来太微峰拜访。” 她顿了顿:“这次的试剑大会不同于往常,我是这次的带队人,主要负责保护大家的安全。” 她一番好说歹说,才终于将身边的众人劝了散去。 十日之后,试剑大会正式开启。 门中参加弟子皆应穿门服,所以她一大早便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门中弟子服饰,踏云踩雾,跟在队伍末尾处,向着那隐隐秘境处缓缓推进。 因着她容貌过于出众,三师兄连夜送来一条月白色的鲛纱蒙面,倒是将她的容貌隐去了大半。 这次的秘境不同于往常飞升大能飞升后,留下的秘境,而是一方蕴含着无数灵气与造化的混元秘境。 有的人可能因为得了造化连破两境,而有的人也可能双手空空失望而返,所以一切看的就是修士们的造化。 但也不是前来报名的所有弟子都能进这混元秘境的。 到达秘境所在地点后前三天,便算是一场小型的试剑大会。她这次带了大大小小门内弟子七十余人,要经过三天的试剑台比拼,最后大概也只有三十余人能进入秘境内。 -- 第106页 其他门内弟子,零零总总,大概最后能进入秘境的也只有一百余人。 今年也加入了新的规则,无论使用何种法器,皆点到为止,不许伤人,否则直接取消比赛资格。 五派中也选出了五个带队人,就像她的任务就是负责门内弟子的安全。比试期间,她和另一方的带队人各自监督门内弟子,比试结束后,带队人便须带着最终的一百余位胜者,共同进入秘境。 秘境之中的危险,也是不容小觑的。 比试之处,各大门派弟子皆已聚集在了混元秘境外,还有三天秘境就要开启。 五位带队人依次分坐在一张五行图的五个方位,随即空中降下一张巨大的九宫格方形木台,将一方场地分割成九块大小。 再由五位带队人分别设立结界,将这九个比试台分隔开来。九场比赛同时进行,具体结果由五位带队人商议得出最终结果。 她缓缓落座,她位于木方位,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金方位上的玄真观的带队人,沐禾霓。 那道视线恰好也看了过来,许是她脸上遮了鲛纱的缘故,她微微叹了口气,隔着鲛纱冲着对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沐禾霓也冲她友好一笑。 在沐姐姐的记忆里,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的那场试剑大会上。 比试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比试,九张台子,唯有一个清真教的女子颇为引人注目,倒不是她长得过分美貌。 相反她相貌平平,但是打法异常激进,已经误伤了好几个弟子,但是并未伤及根本,五位带队人也无法对她做出任何裁决。 而且,她还是清真教的女修,清真以乐修闻名,但这女子手握长鞭,嚣张跋扈,倒不像她之前所见清真教的妹妹一般温柔可爱了。 梨昭微微蹙眉,而且更让她不安的是,这乖觉少女的样貌竟然神似她下山时易容幻化出来的样貌。 不仅是她,同在观察台上的沐姐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少女很久了。 她打法虽然激进,但是几乎每场都能找到对方的弱点,以退为进,这一天下来几乎没有败绩。 梨昭微微摇头,对此少女的做法颇为不妥,此时场内传来的一声惊呼立刻吸引了她的视线。 原来是位于她最远处的一方试剑台上,一位白衣少年已经完成了今天所有的比试,且到现在都保持了战无不胜的记录,也就说他已经提前获得了进入混元秘境的机会。 舟悠? 他也会参加这种试炼? 梨昭隐隐有些不确定,直到少年转身,看见他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蛋,她心里有点发紧,赶忙强迫着自己移开了视线。 结束比赛的舟悠,也在观摩台上的挥鞭少女。 他可以肯定的是,模样虽有几分相似,但是冒牌货终究只能是冒牌货,少年遂又隐入人群之中。 而那清真教少女这边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对手了,正是她们苍岭派的一位新入门的内门弟子,还未拜师。 梨昭没见过她,但是对于高高瘦瘦的女子,她向来颇具好感。 比试正式开始。 乔幽幽,也就是这位清真教的执鞭少女,显然是不会把这样的对手放在心上。 她向来目中无人,尤其是对面看起来修为低下的内门弟子,还不等她自报宗门,乔幽幽就极不耐烦地嘲讽了一句:“修为这么低也能排到我这里么?到时候说我欺负人了,这样吧,要不你直接认输下场得了。” 苍岭派这位高瘦的新内门弟子也是个礼貌内敛的女子,她也不恼,只微微拱拱手,也示意乔幽幽尽快动手。 梨昭端坐了起来,认真地看待起了这场比试。 这内门弟子能刚入门就来参加试剑大会果然不一般,从她出剑的那一瞬,她便能看出她的剑术,日后倘若稍加历练,一定会有一番造化。 虽然她的修为不高,但是也不难看出,在拜入仙门前,她至少就是个练家子了。 她那一剑极快,暗戳戳地直接触上了乔幽幽的额头,划出一道不浅不深的血痕来。 饶是再轻敌,乔幽幽这般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恶毒了起来,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凶神恶煞。 “她叫什么名字?”梨昭对着身后同样在观摩比试的同门弟子问道。 有人立刻回答了她:“祁夜回。”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祁夜回出剑十分利落,单论实战经验来看,她不一定就位居下风。乔幽幽虽然战法激进,人也有点小聪明,但是对于如此凌厉的剑法,她还是很难以退为进的。 梨昭不禁在心里赞叹起了这位新入门的弟子的剑法,虽没有过多的花式,出剑收剑的剑花也不是多么漂亮,但是她不过也刚刚引气入体,剑光中便隐隐有了剑意。 而且对手是已经结了金丹的乔幽幽,她至今还未处于下风。 “好!扮猪吃老虎?”乔幽幽哪里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而且她的剑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每每她的鞭子挥到何处,她的剑就能轻巧避开,再一举向她进攻过来。 乔幽幽蹙紧了眉头,早已怒火滔天,她眼中杀意渐露,哪里还管什么试剑大会的规矩,如果眼前的低等弟子她都打不过,那不就等于让她在众人面前出糗一般。 她出招招招蓄满了杀意,一招一招都直指祁夜回的命门之处。 -- 第107页 但同时,乔幽幽的小聪明又告诉她,杀了她虽然赢了比试,但是进秘境的资格肯定就没了,这可不是她最终的目的。 所以她便故技重施,靠着修为的压制,虽然剑术不敌对手,但起码灵丹仙药带的足够也能撑到这个低等弟子灵力耗尽的那一刻。 果然,祁夜回的出招没有之前那般迅速果断了。 她毕竟也只是个刚入门的弟子,梨昭不自主的握紧了手心,在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 可这乔幽幽每一招都只在她皮肉间留点伤痕,并未真正伤及性命,五位带队人虽然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她也并没有直接违反规定。 到了后期,这乔幽幽也明显体力不支起来,但她仗着有灵药傍身,一边嗑灵药一边同祁夜回周旋。 她是存了心要侮辱对方的,场下没有人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但这乔幽幽的爹便是清真教的大长老,也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乘期中的一位,连很多掌门都比不上他,自然地位极高。 渐渐台下几个同为苍岭派的弟子已经在小声地劝说祁夜回,实在不行就认输下来吧。 但这祁夜回也是个倔驴子,她抿了抿唇,吐了一口血沫,咬的紧紧的,就是不肯松口认输。 那乔幽幽更是嚣张,她手下也更没个轻重,眼见结界内的少女已无反抗之力,她手中的法器竟然直接换成了上品仙器,蓄势待发。 “够了。” 白衣少女从看台上翩然而至,一剑化开灵力,又将体力不支的夜回牢牢护于身后。 “我们输了,不必如此了,乔师妹。” 继而她又转身关切地询问起祁夜回的伤势,带队出发之际她倒是听见些闲言碎语,大概就是这次前来参加试炼的新入门弟子,如果能够取得好成绩,回到宗门是可以自己挑选师父。 她便猜想,祁夜回如此拼命想必也是为了这次的拜师有关。 她便给了她一个承诺:“如果你有了想拜的师父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说情,没关系你真的很棒的了。” 祁夜回冷清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她怔怔地抬头,不同于试炼场上的冷静自持,此时倒是有了几分窘迫道:“师叔,可以拜你吗?” 梨昭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当然可以,不过我的山头有些冷清,而且门下也只有你一个弟子。” 拜师礼便等回了宗门再进行。 这一边其乐融融,她还误打误撞收了个徒徒,但乔幽幽的情况可就不太好了,她还没放话,竟然有人敢来打断她的羞辱? 乔幽幽气得咬牙跳脚道:“你是什么人?一个带队人也公然破坏这里的规矩了?” 不等他开口,祁夜回突然道:“我认输。”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也唯有她们苍岭派的弟子都吊着一口嗓子,等着看这位大小姐吃瘪。 这可是她们曾经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天才小师叔啊!再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梨昭。”她回应了她的上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她。 今年苍岭派竟然直接派出了这位来参加,这梨昭的名字在一定意义上可比苍岭派响亮多了!毕竟这当今修真界又有几个少男少女在双十的年纪直接到达了大乘的巅峰。 甚至有不少人怀疑这少女恐怕不用百年便能飞升,这就不是苍岭派的骄傲了啊,这是他们整个修真界的宠儿了! 沐禾霓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刚看苍岭派的带队人有些眼熟,原来是四年前曾在试剑大会上遇见的梨昭妹妹。 只见白衣少女娇笑一声忽然说道:“乔家的小女儿是吧,名义上你也该唤我一声师叔。我这个人呢在外面名声不是很好,我常常听人说我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对啊,我就是爱记仇,今日之事,我可是记在心上了嗷。” “另外再告诉大家,祁夜回今日拜入我门下了,打扰大家了抱歉。” 她衣袖一挥,扶着小徒儿下了台。 梨昭虽自称她名声不好,但那也是四年前的事了。如今她跨入大乘期,外面哪还有她不好的传闻,就算有人心里不忿,也断然是不敢说出口了。 而且她在这次试剑大会上又出了一次名,现在众门弟子间都流传着,上一届试剑大会的榜首在今年又“英雄救美”了。 还有些话就渐渐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由于第三日便要进入混元秘境,众人晚上都被安排在附近的一家客栈修养生息。 她的卧房紧邻着玄真观和浮屠门,自然也听到了不少悄悄话。 “听说了吗?今年苍岭派那个以鲛纱掩面的带队人是太微峰的梨昭师叔,四年前就盛传这位师叔宛如天人之姿,竟不知鲛纱之下的容颜会有多美?” “不是太美能用鲛纱遮面吗?光看身型都能断定是个大美人了。不过这四年她倒是从未下过山,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见到她的真容……” 浮屠门的一众弟子讨论完,玄真观这边便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沐羡之才讷讷道:“阿姐,四年前你应该见过那位吧?真的有传闻中那般好看吗?” 梨昭隔着一面墙,竖起耳朵听沐姐姐的回答。 那边传来了几声轻笑道:“很美,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 第108页 随后,那边很快又讨论起乔幽幽来。 “那个清真教的长得好像小乞丐啊,我差点就要认错了。” 又是沐羡之的声音。 很快便有一道男声反驳道:“她?也配?” 沐姐姐也跟着舟悠道:“羡之,不能叫离儿小乞丐。” 他讪讪道:“不过阿姐,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她晋了什么会招来如此凶狠的天雷?还有那个来救她的男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男子为何和悠弟长得如此相似,我还听人说......他是苍岭派前段时间仙去的前太微峰峰主熹芋。” “你说这小乞...赵离会不会是苍岭派的弟子啊?” 沐禾霓不语,只舟悠一人转着手里的符笔,悠然自得道:“是谁都行,苍岭派的人不行。” “为什么?” 他又想起劫雷滚滚之下,那个容貌和他一样的男人将小姑娘拥在怀里抵抗天雷的场景,不知为何心中又是一阵微微酸涩,他勉强压抑下这种情绪,淡淡道:“我讨厌苍岭派的人。” 沐禾霓不解道:“你和苍岭派至今没有什么交集,为何独独讨厌苍岭派?可是梨昭师妹真的挺好的,我还想着明日进了秘境大家总要认识的,到时候还能介绍你们认识。” “对了,这次还没恭祝悠儿在大比中获得第一名。” “不了吧,师姐,进了秘境才是真正的开始。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不喜欢那个男人,虽然他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零星的记忆自那日便涌入了他的脑海中,但也只是偶尔能想起一点,可他也不知为何,就是自心底里讨厌那个男人。 秘境已开,刚到入口处,她便觉得此去一定危险重重,一道又一道剧烈的罡风涌出,她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秘境处处险恶,大家进入后一定要小心。” 五支队伍,但机遇宝物可遇不可求,别说是其他门派,就是同门之间红了眼,也有可能自相残杀。 所以说,最危险的反而是人心。 众人闭眼,心中默念口诀,一时间百余人瞬间便消失在了洞口,再次睁眼时便被纷纷散落在了秘境的各个角落。 梨昭睁眼的一瞬间,她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 按理说这次考虑了大多数进入秘境的弟子修为都不是太高,而带队人的身份也只是起引导的作用,所以秘境设置的等级也不会很高。 混元秘境的等级也皆是几位掌门共同制定的,只保留了秘境中一级等难度较低的几个场景,其余的难度较高的自然早就由几位掌门亲自封印了。 但是如今,她为什么会被分配在如此险恶的场景内。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那漫山遍野的火红不打一声招呼便窜入她的眼帘,火红般似血般鲜艳的颜色,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正盛开的彼岸花,如同一道道鬼魅妖冶的身影,将这一方天地都渲染上了不详的颜色。 这种秘境等级该有五级了吧?如果是其他弟子进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而且她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进入了这片区域。 天空也是一片灰蒙蒙的不详的黄色,就连地上的最普通的黑色土壤,都被沾染上了这恐怖异常的气氛。 而她一身纯白,怎么都和这片诡异的火红花海显得格格不入。 她四周被这片花海紧紧环绕着,也就是说,她要想去往对面,必须要穿过这片花海,也唯有一个办法。 梨昭皱着眉,想要飞过这片花海,但是诡异的是,她的灵力似乎正在一点点流逝,而这一切流逝的源头处,便是这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 生长在冥河附近的彼岸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但时间不允许她多想,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灵力流失越多,恐怕就出不去了。 她心里一紧,不再犹豫,捏着一群便跻身于一片花海中,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踱了出去。 翩翩衣袖从无数瓣花瓣间拂过,等到完全走过那一片花海,满身已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异香,她有些嫌弃地从随行袋里翻出桂花头油,重重抹了几笔才算罢休。 她打量四周,确定再无异常后,又忙取出联络镜与其他同门弟子沟通,看见她们身处一片鸟语花香处才算放下了心。 她在联络镜内嘱咐众人道:“在确定自身没有危险、足够安全的情况下,尽量结伴同性,我会顺着大家的方向尽快和大家汇合。” 她收起联络镜,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向,一路向着西边走去走去。 她从夕阳渐渐西沉走到月亮刚刚冒头,也没能走出这一方五级秘境,而且随着她的进程,她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情。 她的联络镜开始联络不上任何人了,无论是同门还是其他带队人。 一轮新月悬挂于夜幕低垂下,她突然意识到,今天竟然是朔月之夜了...... 远处渐渐传来了人声,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 她拨开草丛,掐灭了手里的光诀向前隐隐追去。 忽然那道声音清晰了些,她听见: “掌门这次交代了,一定要将那个妖物引至这层五级秘境处,今天又是朔月之夜,一定可以将他杀死!” 又有人说道:“对,上次朔月我也看见他了,银发红眸,简直就是妖物,师尊说他在朔月之夜没有抵抗之力,所以这次趁着机会一定要把他......” -- 第109页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另一人却犹豫道:“可师姐知道了......怎么办?” “师尊的命令,师姐看见他那副样子应该也不会怪我们了。” “好。” 两人达成一致后,开始在林中秘密的布置起阵法,只是这一幕不巧被她看见了。 朔月之夜,他确实会妖化,只是这事怎么算也不该她来管? 她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走开,突然整层秘境突然传来剧烈的晃动,那两人也被惊的停了手上的动作。 她勉强站稳身形,但那两人的情况就不是太好了,他们在一阵泥石轰然坍塌后,便彻底消失在了秘境之中。 待那阵天翻地覆的晃动结束,梨昭稳了稳心神,便见到了眼前的一幕。 那是怎样的一幕满目疮痍、断垣残壁、颓废的景象。 混元秘境灵力充沛,怎么会有这样一副荒凉的景象。 还是说那两人在林中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阵法,倒是了这一块区域的改变。 不对! 应该是有什么结界被打开了,这副场景应该是很早之前便存在了,而眼前的一幕正是因为没了结界才有了如今这般。 她刚踏入这方秘境,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气扑面而来,她猛地向后闪避,下意识就要拔剑挥断,但那一刻,她看见了熟悉的银发红眸少年。 他似乎已然全部妖化了...... 可今天分明是朔月之夜,她只见过他的红眸,却没见过他这般妖气四涌的场景。 梨昭拔剑的手愣住了。 已然妖化的舟悠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存在,她躲在暗处,暂时不打算暴露。 沐姐姐和沐羡之为何不在此处? 还是说舟悠在此地完全妖化,是有人故意引他至此?为的就是让他露出马脚,暴露身份? 你等她细想,林中突然出来激烈的厮打声。 竟然是刚刚消失的那两位玄真观的弟子和沐家姐弟。 那两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林中虽然妖气弥漫,原本她以为是因为妖化后的舟悠所散发出来的妖力,但知道看见那两人她才有所感悟。 这两人分明也已有了妖化的趋向! 按理说沐姐姐和沐羡之的修为是远超于那两人的,可是光看目前的打斗中,两边都不分上下。 不等她细想,她突然看见了更恐怖的一幕。 林间深处突然闪烁起无数双幽深的红眸! 是妖! 无数的妖! 也正在此时,她手中的联络镜突然响起了无数的尖叫与厮杀声。 透过镜中,她看见— 她的同门,远不止她的同门,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有了妖化的趋向,他们早已失了神智,完全凭借着本能一般杀戮与掠夺。 一时间,血气四溅,混元秘境恍若变成了人间炼狱。 她手中的星熠剑抖得厉害,不待她控制,便冲入了妖群之中,对着妖群肆意斩杀。 她慌忙将剑召回,可同样陷入癫狂的星熠也早已迷失了心智,直到一剑沉入她的血肉,才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不知道在场还有多少清醒的弟子,现在唯有紧急封印秘境,彻查此事。 可还未等她出手,突然从天而降一位吹着笛子的男修。待那笛声落地,那些妖化的众弟子竟然全部安静了下来,笛声未断,众人竟在笛声中恢复了神志。 她借着月光努力辨认这位吹笛男修的身份,是清真教的带队人—顾汇易。 杀红了眼的众人虽已恢复了神志,但是刚刚手刃同门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们手握嗜血的宝剑,竟生出一股将眼前吹笛的男人奉为天神的冲动。 而他踩着云雾刚稳稳地降落在地上,脚下踩过一具具倒下的尸体,身上穿着清真教斑斓色彩的长衫,逶迤在地,沾染着新鲜的血液,一路向着蜷缩在树下的舟悠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而舟悠的妖化,并未在那笛声中变回,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少年的身上。 对妖,他们眼中是恐惧,是憎恶,还有嫉妒。 难怪他能在试剑大会中夺得榜首,原来他是只妖啊。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中都是对妖的不屑与厌恶。 顾汇易在众人不易察觉的角度勾着嘴角,一路从尸山血海中走来,堪堪像坟墓里爬出的恶鬼一般。 在经过她身边时,她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他身上,有着和那片彼岸花一样的味道。 然而此刻的顾汇易,在五派弟子眼中,早已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了,就算她说出来,恐怕也没人相信。 而且此事也绝非看上去简单。 果然,下一秒,他便将剑对向了舟悠,面朝众人说道:“各位同门比拼三日才获得可进入秘境的机会,可这妖物凭着天生的妖力轻易便得了第一。今天他还试图妖化众人!自相残杀!” 梨昭心下一紧,直接不好,她就知道这王八羔子嘴里没憋好玩意。 可众人冷漠的讨伐之声已经响起:“杀了他!杀了他!” 再看舟悠的方向,他的眼底早已一片赤红,一身妖气冲天。 而这一切恐怕都是这个顾汇易的目的,让他妖化之事败露,再借由众人之手斩之。 所以,这和他清真教又有什么关系?他还是那个救世主。 -- 第110页 只是清真教又是怎么发现他在朔月之夜的妖化的? “等等,悠儿妖化一事另有蹊跷,我是玄真观的弟子,我有权利将悠儿带回玄真观经调查再做处置。” 林中的沐家姐弟二人皆已赶到,只是情况未明,从小养在身边像亲弟弟一般的少年如今变成这幅模样,她并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可是妖魔本就是异类,众人的声讨之声也愈加强烈,他们手中的剑也纷纷指向了双目赤红的少年。 “杀妖!”有人喊道。 连她手中的星熠剑也微微颤抖着,剑意凝滞,剑心微缩,如若不是她控制着,下一秒便要没入少年的胸膛之中。 而少年虽已妖化,但她知道,他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可他还是忍受着噬骨的疼痛,心甘情愿地被缚于此处。 沐家姐弟已和叫嚣着斩杀贼人的众门弟子厮杀成一片,不论结果如何,对双方来说都不会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顾汇易的狐狸尾巴才刚刚显露。 他正一步步向着舟悠的方向逼近。 可他却迟迟未反击,梨昭心里清楚得很,她见过的熹竽即便如此也能一剑将敌人斩杀于剑下。 第60章 第六十章 化妖少年闭了闭眼睛,那抹妖冶至极的红瞳暂时不见了。 他曾深恶痛觉的不就是如此吗?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身份,所以没有人喜欢他,就连阿娘也是,他的母族视他为最肮脏的存在。 他一点也不喜欢红色。 他再次睁眼,默默等待着死亡的宣判,突然看见不远处窥探着一切的少女。 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她穿白衣,圣洁的宛如天神,和他这般诡谲的红色是多么格格不入。 天地间,再找不出比她穿白色还要好看的姑娘了。 但是这样强烈的色差对比又时刻在提醒他:妖始终是妖,他花了千年来分出善的□□,却仍难逃他肮脏的外表,妖魔始终是遭人唾弃的。而她这样美好,终究是有点羡慕他那个善良的□□了。 “呵。”他轻笑一声。 立刻便遭来了顾汇易的不满,他脸上狞着的笑,在她看来比妖还可怕。 “你知道吗?我上下全族皆死于妖魔之手!你们才该死!我早就发过誓!见妖斩之!你的师姐师弟与你这样的妖为伍!我也会杀了他们!” 他疯狂般怪笑了两声。 一记光刃来势汹汹,含着雷霆万钧之势,有着神挡杀神的汹涌能量,朝着舟悠的命门之处劈了下来。 舟悠却不避不闪,迎着光刃活活受了十足的一击,吐了一口蓝紫色的血。 瞧,妖物的血都和常人不同。 他静静地闭上眼,心里想到: 终于是要死了吗? 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感受到那道如约而至的痛感。 他微微眯着眼睁开,和那道挡在她身前的视线对上。 梨昭剑意出鞘,手腕翻转,将顾汇易的剑甩飞了出去。 和他对视的那几秒,她看见那双血红鲜艳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的清明。 随后他哑然笑道:“你也要杀我吗?” 没人知道他在问谁,但是梨昭至少在此刻可以确定,他从见到她的那一刻怕是就已经认出她来了。 “当然,小没良心的!”她收回目光,不再看舟悠。 顾汇易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又参与了多少家族密辛才设了这样的一局,他才不会因为这个大乘期的女人阻拦就前功尽弃。 下一秒,他周身已蓄满了更多的灵力,也正是他的这一举动让梨昭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之处。 他的灵力竟然夹杂了丝丝妖邪之力,而这些内门弟子嗅不到他全身的妖邪之力是因为修为的压制,但她就不一样了。 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要杀尽天下妖邪之人的正道修士竟然与妖邪为伍? 顾汇易此刻修为暴涨至他原本的数十倍,同时他唇边的笑容也不断扩大,好似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但是他忘了最根本的一件事。 即使他拥有了妖灵之力的加持,他也不是大乘期梨昭的对手。 她看见了对面正在疯狂蓄积妖力的顾汇易,妖力固然强大,但也会遭到反噬。 就像此刻他狰狞的面目下,身后正无声无息地冒出了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故意接下他那一剑,配合着他转身,将他的长尾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拇指微挑,剑意一跃而上,剑气也瞬间充盈了周身,有剑光划过的瞬间,便将他的一条长尾斩于剑下。 星熠铮然而出,满身剑气,犹如破竹之势掀起阵阵风浪,一波一荡间,似海浪翻涌。而顾汇易一招还未落下,梨昭的剑已又起。 刚刚微波荡漾的海浪已经变成了惊天骇浪,带着深沉的压迫与窒息,也携着滔天般的剑意向着顾汇易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他也开了大招,以笛音加持灵力,向她袭来。两股灵力相撞,顾汇易硬生生被弹出三里之外。 他又持剑不死心飞来,下一秒,梨昭已经一剑挑起他的剑,再反转剑柄,直接划过他的手腕,森然见骨。 她再将剑身淬满灵力,一剑击破,直接碎了他的剑和乐笛。 梨昭眉目冷冽,将全身灵力汇聚与右脚,一脚踹上了他的双腿,听见一声骨头裂开的脆响。 -- 第111页 眼下,顾汇易无剑亦无笛,而且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收剑,声音冷冷道:“我的人你也敢欺负吗?” “可他是妖!你作为苍岭派的弟子,你与妖邪结党营私!” “啊?等等。你怎么好意思啊?”她讥笑道:“既然大家都在不妨也做个见证,刚刚这是不是我砍下的你的妖尾?谁与妖人结党营私呐?” 她一剑挑起地上血淋淋的妖尾,扔至心有余悸的众门弟子之间。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唏嘘声,刚刚她斩断妖尾,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杀尽这天下妖物!我不是妖!” 她不悦地侧目,懒洋洋地起身将手中的剑身擦的光亮,轻轻瞥了一眼卧于地上的顾汇易道:“那自然大家也要评评理,而且刚刚谁的杀伤力更强大家也都看见了。明明是你啊,这不是很蹊跷吗?我们玄真观的小师弟,被你缚住动都不能动,作为妖他就是这么害人的?” 她冷冷道:“我竟然怀疑,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切都是你在自导自演呐。” 她加重了最后一句话,引起众人无限遐想。 “可他是妖!你们也都看见了他这副模样!你究竟是何人!你一定不是苍岭派的人!你是他的同伙!” 底下立即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之声。 梨昭闻言,直接一跃至众人跟前,抬手直接揭下面上鲛纱,明明是一副天姿国色,此刻却紧锁眉头,雅黑的眼眸清冷疏离,只见美人抬袖掩唇,美眸顾盼道:“我苍岭派的弟子皆知我的身份,今日我也愿担保那位少年。可否大家给我个薄面让我将此人带去太微峰调查,如若出现妖邪乱世,大家皆可上太微峰来讨伐我。” 她揭去鲛纱,一来为了表明身份,二来就是为了堵住众人幽幽之口。 她阐明道:“此事必有蹊跷,玄真观的事还轮不到清真教来管。你口口声说这少年是妖,可大家刚刚分明也都妖化了,难道这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妖吗?” 约莫有一半人相信了她的话,也还有一小部分人仍不放心道:“可是你为什么就相信他不是妖?” 梨昭呼吸一滞,定定地看向银发少年:“我与他是朋友,大家总该信的过我不是?有一句话叫不知全貌,不予评价。如果当我们分不清诬蔑捏造之时,我觉得还是直接认识这个人比较好。” 她再次承诺道:“妖人已被制服,如果大家仍有顾虑可以暂时先出秘境稍作调整,不需要休养的现在可以继续探索混元秘境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散去。 梨昭扭过头去,四人间陷入了沉默,少年长长的睫羽倾覆下来,不料她刚瞥过去,少年也忽然抬头,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她眸光微颤,率先移开了目光,美眸流盼,生动至极,少年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倒是沐姐姐突然打破了尴尬:“你是离儿?” 她也不避,终于鼓起勇气道:“大家好,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梨昭。” “抱歉,沐姐姐。”她垂下头去,不敢凝视众人的眼睛。 梨昭将下山后遇上众人,又为何易容隐瞒身份的事解释了一遍,她只求获得沐姐姐的谅解,只是越说到最后便越是愧疚,连声音也小了下来。 “事情就是这样?”沐禾霓含着笑问道。 她接过话,心虚的点点头,除了熹竽一事,该说的她都说了。 “没事,那以后就叫你昭儿啦。四年前我们曾交过手你还记得吗?我当时就很喜欢你了。”沐禾霓大方坦承道,昭儿也是她见过的天赋最高的女孩子。 “当然记得,沐姐姐,我真的很抱歉。”她连连点头道。 “我也没想到太微峰的小师妹竟然是小乞丐?”沐羡之一脸不可置信,这一趟秘境,先是师弟妖化,而今又突然发现消失了四年的小乞丐突然变成了女神。 “没礼貌,羡之。”沐禾霓皱眉呵斥他。 此时,天边透出一丝薄光来,舟悠的妖化也在慢慢消失,这件事想必是难以隐瞒下去了。 她虽然知道内情,但是沐姐姐他们,还有她身后的一整个玄真观应该也是有人知道真相的......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别扭地开口。 “没有了。” 少年声音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可梨昭偏就听得火冒三丈。 “为什么不出手?沐姐姐还有我,我们都愿意相信你,即使为妖......我们也愿意站在你这边的,可大家为你反抗的时候,他们也受了伤......” 梨昭扭过头,略有些失望,不料少年突然出声道:“去太微峰吗?” “嗯?”她不解,刚一转头,又迎上少年视线,“不去,应付众人的借口罢了,你还真想去吗?” “想。”他羽睫低垂,很认真地在回答。 梨昭托腮观察了他半晌,也没看出些端倪来,真真假假又有几分:“不去,其他峰的老家伙们要是看见你这副模样,非得把你生吞活剥了不成。” 少年不做声了,他黑眸沉沉,但眼底却盈着隐隐笑意,梨昭不经意瞥见这一幕,活像见了鬼一般,心中惊诧万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混元秘境已关,清真教的那位妖化带队人不知为何在回程的途中便身亡了…… -- 第112页 而名义上,舟悠被梨昭师叔带回了太微峰,至于最后有没有结果,就不得众人所知了。 “累死了。” 暮色四合间,四人还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这次,他们决定探一探洛家的老巢。 舟悠说过,他的身世和洛家有关,但他绝不是洛家人,他只是去确定一件事而已。 沐禾霓和沐羡之当然义不容辞,至于她嘛,反正回去也是坐在下雪的山头上发呆,还不如去逛一逛。 上次的事,也没和洛寒霜道一声谢。 修仙之人,御剑飞行一天就能飞千里,只是自古以来便相传洛家隐匿于盛京一代,可真到了偌大的盛京,要找一个神出鬼没的家族又谈何容易? 不过,这一路的风餐露宿,她在山头那四年早就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自从向众人坦露了身份,她和沐姐姐更是无话不聊,有时候一整天都能凑在一起。 更奇怪的就是舟悠这小子,以前两人距离近了些,他就一脸菜色,而如今就算她时常对着沐姐姐吧唧一口靠在怀里,也不见他脸上表情有半分变化。 这一路上格外安逸,也没遇上什么妖物,她全部的乐趣就是时常靠近沐姐姐,顺便挑战一下舟悠的底线,看他生气的炸毛,然后她再装模作样安抚他几句,竟也不算太无聊的晃到了盛京。 盛京虽有“盛”京之称,并不是说它的繁华程度超过京城,而是相传盛京这里有洛家主脉的墓穴,故引得大批移民前往。 在进入盛京的最后一夜,他们选在了一处地势较低的山洼里暂作休整。 这处地势较低,但绝对是个宝地,因为它四面环山,三面环水,藏风聚气,按古书上说,它就是一个风水大宝地。 玄真观对此向来颇有研究,而且沐姐姐经过此地也忍不住赞叹道,那就一定没有问题了。 所以,当夜他们便选在此处歇下了。 梨昭赶了五天的路,再加上最近没什么心事,这一眯竟然就睡着了。 她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周身的温度急剧下降了。 她突然睁开了眼! 眼前的场景又实在太过诡异...... 她脚步微顿,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喧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脖子上似乎有一双冰冷的手将她死死勒住了。 她用余光回望过去,只见身后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而那些人影也在回望着她! 她心里一惊,下一秒双脚就悬空着离开了地面,那双阴冷冰凉的手狠狠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感觉到一阵恐怖的窒息感…… 她看见身后的人脸逐渐清晰了起来,记忆回到了响水镇祠堂的地下尸,那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人脸,他们正一脸怨毒地凝望着她。 那些阴冷、黏腻的视线,阵阵寒意从她的背后上涌,她双脚一用力,挣扎着突然睁开了眼睛。 梦中梦? 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被吊在了洼地林中的一棵歪脖子上。 而刚刚勒住她脖子的,也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布条。 她一剑割开,纵身一跃而下,而林中的阴冷并未消散。 她来时的路似乎也已看不清了,就像有人故意将她引至此处一般。 回望四周,树影斑驳交错,诡秘的枝干层层叠叠,她沿着来时的脚印走至一半,忽然发现再没了去处。 似乎是有人将她的脚印抹去了...... 她刚刚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梦游行至此处,但现在,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 鬼附身! 可能是山里的环境太冷了,也可能是它现身了。 梨昭感觉背后出现了第二个人...... “别装神弄鬼了。”她淡淡回头道,起初还以为是沐羡之的玩笑,直到她回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不是他们? “你不是妖邪?” 那女人有些木讷地点头,她块头很大,身型看上去就显得壮硕异常,她那一身鲛纱长裙才是最显眼的,要知道师兄曾送给她一块鲛纱遮面,就那小小的一块鲛纱便需上千上品灵石,她身上这件衣服更是价值不菲。 壮硕女人身上的鲛纱蒙着淡淡的月色,更衬得她皮肤雪白莹润,又像是常年没晒过太阳一般,她修长的脖颈上有一圈细细的银圈。 虽不是美人,但长相颇具韵味,肤色也没有几个女人能和她相比拟的。 “你要带我出去吗?” 那女人继续木讷地点着头,梨昭猜她不会说话。 但是她也没有因此就放下戒备之心,毕竟有哪个普通女人大半夜会出现在深山老林里指路的? 她不动声色地跟着那女人向前走去,一路偷偷在行至处都留下了简单的记号。 可越走至深处,空中的月像是被厚厚的云层笼罩住了一般,月色越是昏聩暗淡,就越难以猜测时间,也就不知道她们这一路究竟走了多久。 一直走到她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四方青铜门,这根本就不是来时的路,她的目的也不是带她返回。 还是说也是她故意将她引来此处? 梨昭当下便捏了个诀,手中星熠剑蓄势待发,她也留了个心眼,并未直接攻击那女人,既然要留活口,就要将这件事给问个清楚! 可她的出剑明明偏了一寸,下一瞬那女人竟然不偏不倚地出现在了她的剑下! -- 第113页 剑下有无数青烟绽开,那女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这林中树影层叠,她本计划原路返回,可更诡异的是,她留下的所有记号,都像蒸发了一般。 她无奈只能再度返回青铜门,手中de联络镜也在一瞬间接通了,那边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 “明白了,你先别动。” 紧随其后的是她的声音:“可我已经进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手就像没有意识般主动握紧了青铜门的栏杆,那门也像没有重力般,只轻轻一推便开了。 等回神之际,她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 这里似乎是一座墓。 而且还有她最讨厌的浓烈的水腥味扑面而来,有墓穴自然就有腐臭味,尘封多年的墓穴一经打开,味道自然不会好闻。 而联络镜那头少年的声音也近了:“你别乱动,我也到了。” “你怎么找到......” 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洛家墓穴吧?” 少年垂眸,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大概是吧。” “可是你有没有觉得,这间墓室里似乎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少年并未应声,两人行至墓穴中间,突然被一座巨大的石阶拦住了去路。 舟悠在掌心掐了个光诀,而眼前的那一阶阶石阶也终于展露在了两人眼前。 “这是洛家族谱。”舟悠看向少女迷惑的眼神解释道。 每一阶台阶上都刻着洛家一人的姓名,他们大致数了数,竟然有足足四百道台阶。 而这四百人,很有可能就是洛家全族覆灭的主脉。 那刚刚引路的女人也是洛家的亡魂吗?可奇怪的是,她并未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丝妖邪之气。 “等等。”少年忽然出声提醒,“别往前走了。” 少年手中的幽幽火光,也照亮了石梯后的一方空间。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难怪刚开始迈入便闻见了那股讨厌的水腥味。 原来是— 这石梯后竟然是一片流动的河流。 但河水虽为流动状态,却听不见一丝水声,似动非静的诡异河流,为何又会出现在洛家墓中? “过来看看。” 少年再次呼唤她,将她引至河边伫立的一块巨型石碑前。 幽幽红光将这石碑上的字照的诡异至极,她情不自禁从开头读了出来: “云中元年,洛家得一小女,天降祥瑞乃为真神转世,不出双十之年便可晋神。” “然邪神出世,为祸四方,洛家不可坐视不理,族长率全族出山。” “为镇压邪神,盛、时两家皆已覆灭,天降神预,唯有真神,与邪神方有一战之机。” “遂洛家举全族之力,助小女成神。” 中间有一大段的空白,她仔细看了两眼也辨明不清文字,梨昭皱着眉将这几行跳了过去,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周围不间断的有阴风吹过,细细的水流无声无息的拍打在岸边这块石板上。 周围安静的可怕,她看见了最后一行字: “真神已成,洛家族人均惨死于真神之手,自此洛家小女被剔除族谱。” 怎么可能?不是说洛家全族覆灭是为了镇压邪神吗?为什么族谱上讲是惨死于洛家小女之手? 千百年间,均是邪神兴风作浪的传闻,关于这位真神倒真是没有半点记载,就像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且时间供奉均为仙家,神迹也消失了很久,有人说,真神早就不存在了。 如果洛家族谱所言皆实,那灭了全族的洛家小女又为何消亡了? 梨昭存着疑惑,又在石碑背面看见了几行用朱砂挥上的文字,上面写道: “洛家小女洛梨昭,刻上。” 她心中一紧,双手间皆是冷汗,但随后一想便也能想通了,撞名而已。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墓穴外,天已大亮,沐姐姐弟也赶至墓中。 只因前方有一处细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河流,且在洞内没有发现洛家人的尸体,所以他们猜测这洛家人应该是选择了水葬的方式。 不过有一件事解释不通,这条河千百年来葬了四百具尸体,竟然不腐不臭。 这水下真的有尸体吗? “阿姐,洛家墓穴还是交给洛家人自己解决吧。不过我看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里有块墓穴。” 沐禾霓微微点头,只是如今到了盛京也不知道洛家人在何处,倒是先一步阴差阳错地发现了洛家主脉的墓穴。 而梨昭一路上都神思不定,似乎有心事藏在心里。 舟悠没有看见碑后的字,但她不会看错。 这洛家小女也就是真神吗?她竟然和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 盛京城内,眼前的景象并不如他们耳中听到的,他们所见之处皆是一片肆虐,大街上的尖叫声和摔打声不绝于耳,嘈杂不堪,竟有无数妖物于光天化日之下,当下作恶。 洛家而今的主脉也算世代居于此处定居,那些妖物竞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作出这种事? 然而得来全不费工夫,下一秒只见一玄衣女子带着一队人赶来,正巧穿的是她最喜欢的黑色,束腰纤细,一头青丝高高束于脑后,身姿较四年前抽条了些,风一拂,玄色的裙角翻飞,最醒目的还是她肩头那只硕肥的大耗子。 -- 第114页 “大黑!”梨昭唤道。 洛寒霜嘴一撇委屈道:“昭昭心里只有大黑没有我。” 她一把将大黑扔至梨昭怀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投入到战斗之中。 这盛京城内的妖物来的蹊跷,她也从未见过光天化日下就有妖物成群结队进村洗劫的,除非是有人暗中操控...... 那边洛寒霜收了剑,慢慢向梨昭身边移了过来。 “昭昭可有惊着了?”洛寒霜一脸担忧,赶忙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个遍,直到确定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 “无碍,只是上次匆忙还未来得及向洛家妹妹道谢,有关南薇一事多亏了妹妹相助......” 洛寒霜将她的话打断道:“我们之间何须这么生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是我家长老爷爷坏了事,那天差点害的你...是我该道歉才是。” “哪有?”梨昭忙朝她拱了拱手,抬袖掩唇道:“早就听闻洛家小女天资聪颖,今日一见果然是出类拔萃、天下无双之人。” 听到她的夸奖,洛寒霜的表情立马就柔和了下来,眼里还流露出阵阵喜意道:“哪有昭昭你双十不到便已登大乘,实在是我辈等楷模。” 沐禾霓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俩互捧,实在忍不住捂着唇含笑道:“行了你们,别互吹啦。” “洛姑娘,玄真观此次有事求见于洛家前辈,是否可以卖我们个情面?”她礼貌问道。 “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大长老近日在处理盛京城内妖物之事,你们也看见了,妖物越来越多了,但妖物的源头却迟迟未能找到。” 她突然笑的灿烂道:“不过如果昭昭帮我,大长老一定会很开心,开心了自然会答应你们的请求。” “好吧。” 不过这盛京城妖物一事,她确实早有耳闻。 “昭昭,过来一下。”背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她刚一转头,便对上了少年的视线。 “你怎么也叫我昭昭,不叫姐姐了?”她似笑非笑道。 然而少年一双眼睛却紧紧凝视着她,浓密的羽睫下润这两只黑润润的眼眸,让她想起了家里养的那只小奶狗看向食物的眼神,只是他的眸子里更多的是清冷。 “为什么要过去?”但她的腿还是不自主地向着他的方向走近了。 少年的眸子忽的转向了洛寒霜,深深地瞪了她一眼,目光沉沉,怒气未消。 刚好被梨昭看见,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什么人的忙都能帮,昭昭真是心善呢。”他唇角一勾,漂亮精致的脸上便迅速布满讥诮之色。 梨昭本就被他言语中的夹枪带棒和他莫名其妙的怒火惹得咬牙切齿,也忍不住回嘴道:“悠弟弟倒是家住海边啊?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少年一怔,黑着脸问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支支吾吾糊弄他:“就是要尊老爱幼的意思。” “哦?”他嘴角微翘,长睫低垂,定定地看着她,俯下身来,“昭昭不是还说我们是朋友吗?那我以后不叫姐姐,也不叫昭昭?叫你宝可以吗?” “什么宝?”洛寒霜不依,酸道,“左右你们不愿帮忙,可是进入洛家见大长老也必须要进入那条暗道,而这盛京妖物便是与那条暗道有关。” 舟悠冷笑:“那我们还有选择吗?洛小姐?” “当然,没有。” 梨昭皱了皱眉,忧心忡忡道:“你说的可是盛京两座后山之间的暗道?” “对对对昭昭,你真聪明。” 如果是那条暗道...... 那真的是个大麻烦。 月黑风高,五人皆换上了一身玄衣,踏着月色前往传说中的迷雾暗道。 不过这迷雾暗道怪就怪在,它其实是并没有迷雾的,洞内有什么谁也不清楚。但洛家卜卦所得,这盛京的怪事之源便是出于此。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可是光要进入这迷雾暗道就有很长的一段路。 一路上,沐禾霓和沐羡之负责打头阵,走在最前方,舟悠原先是走在中间的,但是看见洛家那丫头不清不楚的赖着她跟在最后面。 他咬了咬牙,放慢了速度,踱步到了两人身前。 洛寒霜站在一旁,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勾着梨昭的袖摆,时而不经意间小手指勾过她的掌心,唯唯诺诺地说着害怕。 如果可以忽视他此刻想要刀人的心情,那这幅画面倒真是一幅其乐融融、温馨和谐的画卷般的场景。 “宝,我害怕。”他蛮横地强行挤入两位少女之间。 已经进入其中一座深山了。 相比之前,这里的月色也更加惨淡了,即使拥有夜视,在这样诡异的山林里,也很难专心盯着某一处了。 微凉的夜风吹起树影间的落叶,“吧嗒”头顶滴落下一滴不明液体,众人抬手拂去,手背留下了浅浅的红色印记。 她闻了闻手上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但应该不是血迹。 而半个身子都隐匿于黑暗之中的舟悠,则是毫不犹豫伸手取了一滴液体,直接送入口中,淡淡摇了摇头,一扭头便对上少女打量他的视线。 震惊中还夹杂了些恶心...... 他脸色黑了黑,只是在完全的黑暗中,少女也很本发现不了,他忍不住再次扭头看向少女,她已经不在看他了。 -- 第115页 下一秒,少女突然也学着他的动作,伸手接了一滴粉色的液体,缓缓送入口中,一边来到了他的身边,“啪”地一手拍在他的肩上,微微圆睁地杏眼甜甜地笑道:“甜的。” 他们同时抬头望去,这漫山遍野的树上结满了一种橙色的果子,挂在树上已经熟透了,裂开的果肉里正不断流出淡淡粉色的汁水,乍一看很是诱人。 不能确定有没有毒,刚刚虽然尝了一滴,但是有些外表美丽的事物,毒素也可能越大,一滴尚不足以致命,但是很多呢? “悠弟,你见过这种果子吗?”她凝出法诀,击下一个果子稳稳落入掌心,好奇地打量道。 少年眼中浮出暖暖笑意,只道:“没有。” 梨昭皱眉,面上多了几分恼色:“那你刚刚还尝?你不怕被毒死?” 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果子,因着一丝恼意衬得此刻红扑扑的脸蛋,指尖划过一片冰凉。 他的手竟然冷的像尸体一样,再定睛一看,除了一身单衣竟然没有一点保暖衣物,她气的咬牙切齿:“舟悠,你说是不是我把你救下来的?那你的命就该是我的,你现在不穿衣服冻死了,就是不爱惜我给你的生命。” 说着便将他被寒意浸透的手握入自己的掌心,少年的拳头光是她两只手都包不下,她只能来回揉搓着,待手掌搓的泛了红,才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热意。 太亲密了。 少年却纹丝不动,待她做完一套动作才悠悠将手缩了回来,别过头去,顿了好久才道:“修仙之人怎么会怕冷......” “可沐姐姐和霜妹就穿的很多。”她立马接道。 “我也要呼呼,落落。”洛寒霜凑了上来,一脸怀疑地打量着两人,顺便也将两人分开。 暧昧到窒息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路程行了大半,深山里的岁月很安静,但也蛰伏了许多看不见的危险,这里的气温也比外界冷得多,所以她才能无所顾忌的对舟悠嘘寒问暖,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悄悄发生了变化。 前方似乎已经看见暗道口了,暗道也将两座山之间打空,所以暗道内几乎没有一丝光线,危险程度也是难以想象的。 只是,他们还未行至暗道口处,便先听见了前方隐隐传来的潺潺流水声,间或伴随着嘶嘶嘶的动物声。 五人来到了一处暗流前,水看上去不深,但是水势湍急,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射着惨白色的月光,阴风拂过水流两岸的落叶,零零散散地没入细流中,再消失不见了。 她在心里哭爹喊娘,为什么他妈的有这么多水要过?怕什么来什么?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尽量不要御剑飞过去,一旦动用灵力可能会惊扰到暗道内的怪物。”洛寒霜轻声提醒道。 “阿姐我背你过去。” 沐羡之率先背起沐禾霓,踩入湍急的细流,一步一步缓缓淌了过去。 她提起衣摆刚要踩下去,便被一双手拦住了。 “昭昭,我来背你。”她做足了姿势,半蹲着,示意少女爬上来,“你不是怕水吗?” “你知道?”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 不等洛寒霜回答,一道冷冷的声音伴随着一双微凉的手已将她重新拉到了身后:“不跟你,跟我走。” “让霜妹自己过去?”她婉言拒绝。 不料少年跟你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手腕被他死死的缠住,身子半蹲,准备就绪。 洛寒霜撇了撇嘴,肩上的大黑露出尖尖的鼠牙对着舟悠“吱吱”叫了两声,一人一鼠也下了水。 现在岸上就剩下他们了。 她一咬牙,索性不想了,配合着少年半蹲的姿势,撩起衣服下摆,轻轻勾着他的脖子,借着少年双手的力,轻轻往上一跃,倒也一路相安无事的过了河。 冷风一吹,饶是梨昭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更别提淌着水过河的舟悠,纵使术法可以烘干衣物,但也没有冷风吹来的速度快。 “你是不是更冷了?”她有些愧疚地问道。 “还好。” 舟悠微微蹙眉,今天的梨昭好像与往日不太相同,自从四年一别后,他总感觉以前好像认识过她一般,可想至深处,脑中又是一片混沌。 她垂下眼眸,像个无辜的姑娘,喃喃道:“你好冷漠。” 不等少年回答,她扭头跟上了前方的人群。 梨昭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前方那条幽深阴暗的暗道,黑色而悠长宛如夜色下蛰伏的一头猛兽,光是在洞口便感受到了洞内的阴寒冷气,而且里面一片漆黑,其余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沐羡之忍不住抱怨起来:“你们洛家为什么建在这么诡异的暗道下面?每次出入都要经过是不是有毛病?” “其实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走这条道的。”她双手摊开,无奈道,“但你也看见了御剑飞行也可以,渡河也行,但是这条暗道太过诡异,而且城中妖物越来越多,洛家人不可能坐视不理,但是并不是每次妖物作祟我们都能及时赶到的......” “所以你们洛家的事,为什么你们不自己来解决这条暗道?” “洛家知天命,论修为方面哪有修士能打,而且我们家所有的长老们近日都奔赴洛家墓穴了,那边情况不太好......” 洛寒霜意有所指,想来是他们在那座墓穴中可能发现了些了不得东西? -- 第116页 “在进入暗道前,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洛寒霜突然正色道。 “洛家秘闻中,暗道中有一红衣女鬼,据传是洛家最具天赋的小女,也就是洛家真神。”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震惊,至于再想多问时。 洛寒霜又义正严辞说道:“至于真神为何陨落在此,是我洛家秘辛,不便告知诸位了。” 舟悠睫毛微颤,嘴角上翘,讥笑一声道:“那你觉得就凭我们五个人,又有什么能力来撼动真神之威?你也看见了,昭姐姐渡个雷劫都差点身死,让她去涉险,值吗?” “你们洛家的事,凭什么......” 他话音未落,原先在队伍角落里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暗道口,一只脚不偏不倚正迈入洞内,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引力拉住一般,一瞬间人就消失在了洞口。 沐禾霓和洛寒霜见梨昭消失在暗道内,也立马紧跟其后,几乎也都是在身体没入的一瞬间,整个身影便都消失在了空气中。 暗道口就剩下舟悠和沐羡之,沐羡之自然担心自家阿姐的安危,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随后也消失在暗道口处。 舟悠脸色氲着怒火,尤其是看见梨昭一声不吭就擅自进入,更是有一股无名的怒火烧至心头。 而梨昭,三番几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却从未说过为何,每次遇到危险,也总不会先向他求助。 尤其是那个和他长得一般无二的分/身,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抢先替他做了决定。 转瞬间,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洞口。 天旋地转间,他们五人竟然也全都毫发无伤地降落在了暗道内。 只是...... 这暗道在洞外看着挺大,到了洞内才发现,它的直径也仅能容一人走过,甚至稍微丰满点,可能就不是很顺畅了。 这鬼地方真是既狭窄又阴森,尤其是五人只能一个个并列站在洞口处,既不能转身也不能回头,总感觉背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凝视着他们...... “时间紧迫,从进入洞内到出洞只有半个时辰,如果出不去,那我们将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了。”洛寒霜沉沉道。 这进入洞内并列的顺序也是按进入的先后的来决定的,梨昭第一个进来的自然也就排在第一位,依次是沐姐姐、洛寒霜、沐羡之,这最后一个就是舟悠。 有时候,最危险的我是不是第一个,而是最后一个。 相比较而已,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中间,对于打头阵也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但是这里太狭窄了,就算有心想换也不可能完成。 “我准备走了,大家跟紧我。” 她手中捏起光诀,狭小的空间瞬间被照出一片阴蒙蒙的光亮。她觉得很奇怪,平时随意捏出的光诀也比今日亮上不少,可今天进了暗道内,自身灵力并未受到压制,可是掐出来的光诀确实暗淡的有点阴森过了头...... 她手中隐隐出了些冷汗,星熠剑在手中却没有任何异常。 要知道平时遇见危险,星熠剑便会通过剑身灼热来提醒她,但是今天,星熠却没了反应。 难道说这暗道里没有可怕的东西? 而且若霜妹所说传言为实,这暗道内有洛家那位真神,可他们五人自进入的那刻就没感觉到真神之压,委实是太诡异了…… “抓紧时间,先走吧,舟悠你走在最后,为了防止队伍中有人突然消失而无所察觉,我们边走心里边默数,数到一百下的时候,大家就从前向后报数。” 一行人开始静悄悄地向前走去。 “嘶,嘶,嘶......” 只能听见风从洞内穿梭而过的诡谲之声,也像女人轻声低吟的叹息声。 时间静到再只能听见前面一个人和后面一个人的脚步声。 虽说要在一个时辰内走完,但这暗道究竟有多长,谁也不清楚。 手中微不足道的亮光犹如星星之火,映衬得前方黑压压的暗道更加诡谲恐怖。 他们不像是在走过暗道,反而是像走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的腹中。 梨昭捏了一把冷汗,尤其是对于暗道内这位和她名字一样的洛家小女,她私心里存了三分忌惮…… 可路还要走下去。 他们的报数声已经响了五轮,“1,2,3,4,5”,都在,没有人走散。 这么狭小的暗道,当然也不可能走散。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走在第二位的沐禾霓猛地停了下来,她突然喊道:“等等!” “我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们看不见吗!昭儿!不要再往前走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梨昭从未见过的恐惧。 然而她的前方仍旧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她握紧了沐姐姐的手,无法回头也能感觉到她因恐惧而被冷汗浸透的双手。 沐禾霓的眼前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原先她也是无所异常的走在队伍中间,可是突然随着大地剧烈的震动过后,幽深昏暗的暗道前方突然狂风暴起,吹起了地上一片的沙石尘土,连带着打着卷往天空飞去。 随后,大地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她眼前突然亮了,这不是在暗道内...... 她好像回到了玄真观。 那条裂隙依旧存在,随之变疯狂涌现出无数妖物,巨大的裂隙间响起了尖锐刺耳的精怪咆哮尖啸声,它们一路飞至玄真观上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令人胆战心惊。 -- 第117页 惊叫声和打斗声一层一层响起,不一会儿,惨叫声便占据了上风。 她挥舞着手中的剑符,疯狂的找着阿弟和阿爹,可所过之处,皆是同门惨遭屠戮的尸体,一波接着一波的怪物,犹如群魔乱舞、万鬼同哭般,要将整个玄真观撕碎。 她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一幕,阿弟和阿爹都死了,死在了那群怪物的爪牙下。 地上只余阿弟一小截残肢,其余的都被怪物分食了。而阿爹更是身首异处,她抱着阿爹的头哭了很久,最后也没能让阿爹闭上他死不瞑目的双眼。 她的家没了。 “沐姐姐,醒醒,你梦魇了。” 此时的沐禾霓在旁人眼中便如入了魔一般,惊声尖叫着一叠盖过一叠,任谁也叫不醒她。 而更恐怖的是,沐羡之也陷入了梦魇中,只是他所见的又是不太一样了。 他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温柔至极也美丽儒雅的女人,她牵着他的手从长街走过小巷,再回到玄真观的家里。 他喊她“妈妈”,但他和阿姐的阿娘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怎么会在这里见到阿娘呢? 那个和阿娘一般的女人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羡之,我是阿娘,过来啊。”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可等他走近,画面便瞬间变了。 “阿娘”狰狞着一张脸,开始变得恐怖起来,她大声质问他:“杀了我羡儿!像你爹爹一样把我杀了!” 他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直直地向着阿娘刺了过去,鲜血四溅,对面的女人当场就咽了气。 等他反应过来,阿娘苍白的脸已毫无血色,而他身下蔓延的是一片汪洋的血泊。 他曾在梦中无数次渴望阿娘入梦!可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沐羡之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手中的剑肆意挥动,丝毫不在意是否会砍伤众人,舟悠只好将他的剑打飞,而梨昭则配合他一个菜刀回旋飞,“咣当”一声直接将他打晕。 眼下这般是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 现在他们正面临两个艰难的选择: 继续往下走? 解决完暗道内诡异之事再走? 但是无论哪种情况,时间还来得及吗? 而眼下还清醒着的三人,只有洛寒霜一直没有说话。 如果她没猜错...... “其实,你们都看见了不一样的场景了吧?就在这暗道内。”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而且,她也看见了。 “昭昭真聪明,那我先说,我们分析一下究竟是什么在作怪。”洛寒霜出声道。 “我看见了洛家的真神,虽然真神陨落了,外界对她也褒贬不一,但在我心里,她一直是我的榜样,是我一辈子都赶超不了的高度,我们同为洛家传人,但我看见了我的小时候,我连洛家的传家宝—鬼符剑都拿不起来,而能拿起鬼符剑才是被洛家列祖列宗认定为继承人的象征。” 她轻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实在是不配为洛家的继承人,不过,自从真神陨落,便再没有洛家人拿得起那把剑了。” 梨昭心中大为震惊,她也确实听闻过洛家的那把传家之剑,威力无穷,杀鬼辟邪,超度亡灵,也是继承人的象征。可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洛家竟然无人能使用这把剑了...... 也就是说洛家的法力值在无形之中被削弱了一大截…… 语毕,尽管能够压制心魔,但是洛寒霜神色沉重,并不如语气听起来的那般轻松。 梨昭捏了捏手心,无声地看了眼舟悠,少年对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无奈道:“宝,我看见了我的爹娘,也看见我亲手杀了他们。但我一点也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记忆了,我只是看见他们全都倒在我的剑下,我才明白,这可能不是梦。” “不对。”梨昭板着脸,蹙紧了眉头,“梦是相反的,如果你都不信任你自己,那控制我们的妖物才是得逞了。” “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妖物一定能让我们直面内心深处最不愿触碰的恐惧,沐姐姐、羡之、霜妹,还有你我,皆是如此。意志不坚定者,便会陷入这或虚或假的心魔困境之中。”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沐家姐弟,但敌人在暗处,她一时间并未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可是时间不多了…… 她从进来的那一刻便在心里掐准了时间,现在应该走过大半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传说中的洛家真神如果真的在暗道之内,可他们从头至尾也没看见所谓的红衣女人,那就是说这传言是假的? 不对!真神怎么可能沦为邪物! 洛家的传说中,洛家之女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是洛家所有的希望,有关真神的传说。 一定是有人在说谎。 如果洞里的红衣女人不是洛家真神,那又是谁捏造了真神的谣言?洛家是绝无可能的,那就只有可能是真神的仇家,更进一步讲,就是整个洛家的愁家。 她急促出声道:“霜妹,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仇人?” 她心中一边惊骇,狭小的空间里,还有并未清醒的沐姐姐和沐羡之,可是来不及了! 她还来不及提醒,暗道的尽头突然传来的“嘶—嘶—”的爬行声,整个暗道的可见度也突然明亮了些。 她看见一个恐怖的红色爬行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暗道的尽头! -- 第118页 梨昭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她一句话也没有讲,因为大家已经都有意识向后退去,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因为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这个暗道根本就不是暗道!而是红衣女人的人皮! 红衣女人也不是身穿红衣!而是一只被剥了皮的“人”! 有极大的可能,她就是洛家的仇家,但是绝无可能是洛家真神! 她们显然是都意识到了这点,这是一个骗局,一个骗他们进入的陷阱,从进入暗道的一瞬间,她们就被无皮女尸的人皮包裹住了。 此刻,洛寒霜从背后助力将昏迷中的沐姐姐放在了她的背上,她背着沐姐姐一步步向后倒退。而同样昏迷的沐羡之则由舟悠拖拽着向后退去。 他在地上的“嘶嘶”声,和那剥了皮的怪物达到了神奇的一致。 几人也不敢手忙脚乱,唯心跳快到快要跳出胸膛了,而前方是剥皮怪物的追击,后方同样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 好在那剥皮怪物爬行的速度不是很快,他们仍有逃跑的一线生机。 梨昭不敢掉以轻心,她离怪物最近,也能闻到她身上浓重而又腐臭的血腥味,但是依照她的爬行速度,她应该是没有看见她们,又或者是她根本听不见,看不见。 阴风在人皮暗道之间穿梭而过,激起了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们不仅要警惕着前方的爬行女人,还有来自后方的看不见的恐惧。 近了,他似乎闻到了外界的气息了,可前方爬行的女人也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舟悠终于一只脚跨出了暗道外,但他还没来得及松懈下来,便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劲。 此时他们所认知的外界早已不是在深山,而是四处笼罩着一股诡异的红光,就像踏入了地狱。 而那红光正是来自于洞外漫天遍地的妖物,它们的双瞳正冒着诡异至极的红光,几乎映照了半个天空。 它们垂涎着贪婪的盯向洞口即将跑出来的几个人类。 “往回跑!不要出来!” 一声斥喝下,黑发少年于人皮暗道内洒下一把符咒,生生将人皮炸开了一道裂隙,顿时便宽敞了许多。 他眸中亮色惊人,黑发微微散落在前额,他的双手也被炸裂开无数道细小的口子,在阴冷潮湿而又呼啸的风中,他身下的衣摆疯狂的飘动,眸中是沉沉红眸月色下的肃杀之意。 梨昭心下一惊,而眼前也分明不是朔月之夜,他为何还会妖化? “别......” 她试图阻止他的妖化进程,只见一双幽深的红眸冷冷地看了过来,眼中只余嗜血的暴戾,这气息越来越重了。 她能感觉到他全身蓄满的无尽妖力,这不是一个修士能达到的高度,也远远超过了他现在的修为,他恐怕压制不住。 而少年眼中决绝,似要把这苍生如蝼蚁一般踩于脚下,她眸中微颤,却来不及阻止了。 少年漂亮精致的脸蛋因着完全的妖化,在此刻更加绝美惊人,连着他的眉梢眼角都泛着微微红意,宛如天神之貌。他缓缓伸出手指,一股巨大而又磅礴的妖力于他掌心凝滞,似有毁天灭地之意。 对于身后一群的怪物,和一个剥了皮的女人,谁都知道该先对谁下手。 剥了皮的女人趴在地面,也快速移动着冲了过来,少年唇角勾起轻蔑的不屑一顾的一笑,随后掌中之力倾力而出,几乎是一瞬间便将剥了皮的女人打成了一滩肉泥,瘫倒在地。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那瘫肉泥竟以光速般开始恢复起来,它慢慢长出了丑陋的四肢,继而全身,有了一个简易的人形。 下一秒,舟悠的一击又将剥皮女人打倒......如此往复,似乎没有个尽头。 而且他能感觉到,剥皮女人恢复的速度在变快。 好在沐羡之已经清醒过来,现在唯有趁着他再次击倒剥皮女人之时,让他们先逃! 他大声喊道:“你们先走。” 少年眸中戾气不减,肃杀恐怖的妖力充斥着整个人皮暗道,但是他没有办法了,不走大家就都得死! 这个剥皮女人一定和洛家关系匪浅。 沐羡之不再犹豫,抱着昏迷中的阿姐一脚向着暗道内没有怪物的一头跑去,洛寒霜也在第一时间拉着梨昭紧跟其后。 舟悠眸中微涩,他的妖力虽然强大,但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而且,他已不打算出去了,他现在的这副丑样子,她早已见过了不是吗?谁会在意一个妖物的存亡? 他漠然地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手上的刀口也越来越多,剥皮女人恢复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渐渐感到吃力,妖化形态也感到疲累,而且身后的怪物也快进来了…… “轰—”地一声巨响,是身后涌入的群妖,它们来了! 他全身的刀口越来越多,无数的鲜血从刀口中汨出,将他完全遮盖成了一个血人,剥皮女尸突然“咯咯”笑了两声。 她的猎物到手了。 因为她的伤害已经对她造成不了一点威胁了,她已经完全的免疫了他的伤害。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他因体力不支,半跪坐在地上,一双黑眸平静的闭上。 那剥皮女人转瞬间便冲了上来,她尖利的犬牙直接将他的半个身子撕咬出一个大裂口。从肩背一直蔓延至下腰,鲜血越流越多,他身上的半个血窟窿几乎清晰可见,源源不断的血在他的脚下仿佛汇聚成了一汪浅浅的水泊。 -- 第119页 那剥皮女人露出乌黑细长的手指,插进了血窟窿,将他狠狠地甩在地上,舟悠躲避不及,吃下了她这一招,在地上一个翻滚咬牙硬撑着爬了起来,留下地上一道道鲜红刺目的血迹。 还不够,还要为她们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很快,他又被甩飞在石壁上,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快没有了。 如果那怪物能将他的身体啃食干净,说不定还能为她们留得一线生机,少年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他心如死灰,而过去的记忆对于他,早就不重要了。 朦朦之中,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随即便有一道黑影挡在了他身前,待他睁眼,便看见了又去而复返的梨昭。 梨昭骤然回头,一把抓过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微微有些恼色道:“你根本没把我们当朋友,说了不要硬撑着,是朋友就不会丢下你自己跑掉,跟我走。” 少女眸中亮色惊人,但微微颤抖的手也体现了她此刻内心的慌乱,星熠剑只能暂时将怪物斩断,她复原的速度极快,这就导致两人一边奔跑的同时,一边要回头砍怪。 舟悠脸色惨白的像张白纸,他只胡乱的摇头,也试图挣开她的掌心,因为失血过多,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带着他跑,她也可能跑不出去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外面那群妖物也进来了…… 他强撑着半边麻木的身体,神色严肃起来:“你出去,我很快就会出来,我可是妖啊。” “我早就知道你是妖,管你是人是妖,你都是我的朋友,是朋友就不可能看出你在说谎,来换我背你。” 她拼命摇头,星熠剑下剥皮女人的身体再次被削成了一堆烂肉,可以确定的是,烂的越碎,她恢复的速度也就越慢。 梨昭半躬着身子,扭头催促道:“快点上来,不然我就真的要陪你死在这里了,我还等着飞升呢。快点,她们已经脱离危险了,我得把你也救出去。” 舟悠也急,但是少女明显犟得和牛一样的性子,这会八成也听不见,他索性心一横,双手搭上了少女的肩,梨昭顺势将他两腿一捞,稳稳地背了起来。 这场景比身后追来的一群妖物更为诡异! 一米八的少年被一米七不到的少女驼在肩背上,但少女丝毫不见吃力,双腿迈得极快也极稳。 她不知道那些怪物有多近,但她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阵阵寒意,但耳边那道声音也坚定的给了她心安。 “往前跑,别回头,宝。” “好。” 她只管一个劲向前冲,背上的少年虽然语气轻松,但她知道妖物们,已经追了上来。 而它们锋利的爪子正一下又一下地将舟悠的身体来来回回刺了个遍。 背上的少年渐渐没了声音,连呼吸都带上了微微颤抖,她的后背早已被鲜血浸湿,刺穿之声还在继续,而少年始终一声不吭。 梨昭也根本不敢停下,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向前跑,跑得越快,刀子就追不上她了。 “快出来了,宝,舟悠,和我说话,别睡过去。”她的瞳孔急剧放大,心跳也跳得越来越快,她用她毕生的巅峰时速来逃命。 可舟悠本就因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了,刚刚的每一下攻击声她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汗毛竖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能绝望又奔溃地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舟悠,不许睡。听着舟悠,快了......” 她看见出口了。 许久未发出声音的少年忽然抬起一只手亲亲拍了拍她的头,仿佛是抚了两下在她的心上。 舟悠缓缓凑近她的耳边,声音极轻,也极无力,但是就莫名让她感觉那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道:“不会,宝。” 在剥皮女人追上来的最后一秒,梨昭最后一只脚也刚好踏入了现实世界中,暂时脱了危险。 因为惯性,她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双腿跪坐着。而她身后的少年,累的早已睁不开眼,只能用浅浅的呼吸告诉她,他还清醒着。 她缓缓放下少年,动作很轻很轻,可还是碰到了他身上最大的那个血窟窿,一滴一滴的血快速地滴落,连成了一条血线。 人皮暗道与现实世界只有一道结界之隔,可以肯定的是,曾经有人将它们困于此处,但那结界不知何时也不知是何原因,竟破了个大洞,这才导致了暗道内的妖物频频而出。 刚刚在她们出来的瞬间,洛寒霜等人便将结界修复完毕,也算是因祸得福,盛京城妖物一事暂时解决了。 不过这里的妖物始终消灭不了,还有那个诡异的不断复生的剥皮女人,都是一个大麻烦。 梨昭恶狠狠地在结界周围又加上了好几层结界来加固。 此时,妖物皆尽数退回了结界之内,唯有那剥皮女人正凝视着她们的方向,一双阴森恶毒的鬼眼正来回来地轮流扫向她和洛寒霜的方位。 她裂开的嘴角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笑声:“嗬嗬嗬嗬嗬嗬......” 梨昭气得踱了几步,她的脸突然狰狞了几分,那双美丽而又清冷的眼里布满了寒意,和结界内那个恐怖的剥皮女人相比,甚至比她还要恐怖几分。 不等众人反应,她一手撕了结界,扔了一把炸裂符进去,另一只手紧跟其后,将撕裂的小缝又重新堵上。 随后,那条诡异的暗道内便想起来此起彼伏的爆裂声。 -- 第120页 众人亲眼看见了,刚刚还一脸阴冷的剥皮女人正在反复死亡,又反复复生,一摊摊的烂肉炸的四裂飞溅,画面之惨不忍睹。 尤其是洛寒霜看得震在了当场,那把炸裂符数量之多,估计够把那剥皮女人炸上个千百来回。 她慌张又恼怒,皆出于此刻已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伤的太重了,而且无限挥霍了妖灵之力,凭什么要他逞强。 世人皆说妖为邪物,没有良知,可他比谁都要坚韧、耐心、也善良。她所见过的他每一个完全妖化直至结尾的过程中,他的一双红眸里也始终保留了一丝清明。 她也总有个感觉,这里她还会再来的。 洛家一事已经解决,外出探查洛家祖坟的大长老也将不日返回。 舟悠靠着各种灵丹仙药也总算吊上了那一口气,没有死成。 唯有一人心事重重,她终于在某天找上了梨昭。 洛寒霜此刻的神色也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认真,她问: “昭昭,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在暗道内,我们都曾坦言所见之事,也确定了那就是我们内心最大的恐惧。” 她顿了顿,神色更是幽暗:“那你呢?你在暗道内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也看到了洛家真神。” 暮色沉沉中,舟悠在傍晚的最后一抹余晖中醒来,长长的羽睫轻颤,洒下了一抹阴影。 他睁眼的一瞬间,突然觉得不真实,随后又很快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死。 光明和黑夜的交替间,他的眸色反而渐渐清晰起来,可能这就是妖的本能,在暗道内,他曾经无数次觉得自己和那些东西没有本质的区别。或许,死在那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日间,身体各处的伤口虽在愈合,但是远没有现在恢复的快,一旦到了夜间,他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身体里最大的血窟窿也停止了流血。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妖灵之力也在慢慢恢复,只是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神思不似往日间清明,脑中也一片混沌。 昏迷过程中,床边时常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给他喂水,但他不用睁开眼,也能闻到那抹好闻的桂花香。 以前跟在师姐身边,他总觉得女孩子用这些凡脂俗粉是不屑的,可也只有她,能把桂花香擦成了令他心安的味道。 那抹复杂的感觉,和脑中闪烁的某些遗落的画面渐渐重合了,他抑制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却无论如何也品味不出有关情爱的味道。 梨昭白天和沐姐姐轮流交换,负责照顾昏迷的舟悠,直到刚刚她才沉沉睡去,进入了梦乡。 可怕的是,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暗道里那一幕。 她猛地睁眼,看见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是谁?”她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洛......” 不待她问完,和她极为相似的女人顿时化作一抹青烟,转瞬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股寒冷的湿意瞬间将她包裹起来,她猛地被什么东西一拉,迎面而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她拉入了水中,铺天盖地般的湿意将她深深地沉了下去。 此时熟悉的“嗬嗬”笑声在她耳边响起,那股腐臭的气息萦绕在她周身,挥之不去。 一双血淋淋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我们又见面了,小昭儿。”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是那个剥皮女人。 她瘆人的没有一丝皮肉的血淋淋的脸上,满是腐肉,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她再次凑了上来,“嗬嗬嗬”地笑了起来:“昭儿也长大了,瞧瞧我们家昭儿,灭了全族,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梨昭浑身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了,她神色愈发阴冷,不输身后这一只恶鬼,宛如从地狱中走来的少女。 即使身处冰冷的水中,她的内心慌乱到了极点,身体也因畏惧水意而微微发颤,四面涌入的水深深压制着她的灵力和感官,她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与头晕目眩,可说出来的言语里尽是寒意:“你认错人了。” 那剥皮女人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她每一笑脸的烂肉就脱落下一点,画面渗人到了极点,慢慢地她的手来到了她的双颊,缓缓地抚了上去,被她嫌恶一般躲开:“可你就是啊,昭儿,瞧瞧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认识你自己了。我要是早点找到你,我们联手早就把洛家干掉了,不然我哪会死那么惨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神色阴冷,一掌挥了上去,直接打掉了剥皮女人的半张脸,森森白骨显得更加森然恐怖。 她还在“嗬嗬嗬”笑个不停,可此时星熠剑并不在她身边,不然她必定会出手,就算死在冰冷的水中,也要将她那恼人的嘴剁烂个千百遍。 等等。 此时,眼前的剥皮女人应该是幻觉,结界加固后她是断然不可能出现在结界外的,有也只是她的一抹怨念,就如此刻。 再者,这水也不是真水,她此时应该是还在梦中,并未苏醒。 只是没想到这剥皮女人的怨念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那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想到此处,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也不再惧怕与水中的环境。只是厚重的压迫感与窒息感,还是让她心有余悸罢了。 -- 第121页 她眸中寒意更甚,但不再执着于和她厮缠,反正谁也杀不了谁,干起来还费力。 知晓她发现了异常,那剥皮女人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怒意,随即便发出猖狂一般的大笑来,伴随着她的笑声她也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梨昭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只是并没有结束,下一秒,她的心一凉,看见了一个更可怕的东西。 阴冷的水下,她的身体在不断的下沉,终于到了水底,她看见了洛梨昭。 她可以确定那是洛家真神。 直觉如此。 她在水中用力睁开双眼,身体却不能动弹,而水下沉睡的少女,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 她眼睫紧闭,睫毛微颤间并未苏醒,脸色更是苍白无力,双唇咬紧,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她的身子能动弹了,同时间她向着前方的洛家真神奋力游了过去,就像冥冥之中存在了某中吸引力一般,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顺从地在她背后推进了她的前行。 可是等她彻底靠近真神之躯,她却头痛欲裂,满目眩晕,几乎差点溺死在这窒息中。她将牙关咬的死紧,上下唇瓣间见了血珠,指甲深深嵌进了手心,这双重的痛楚间才换得了她的一丝清明。 可就在她要靠近的前一秒,少女不见了,像刚刚那般又化成了一抹青烟,消散了。 她意识到,这可能是那个剥皮女人设下的陷阱。 梨昭迅速定了定神,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身体慢慢向上浮去,或许脱离水中就能真正醒来。 “哗啦—”一声,她浮到了水面之上。 那阴冷黏腻感却并未消失,她双脚踏上岸边,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裙衫向下坠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 不,准确的来说还是自己的身体,但是衣服却变成了水中真神的着装与打扮。 神圣不可侵犯的白衣神女自水潭中站了起来,她乌黑的青丝正湿漉漉的披散在肩上,如珠似玉般水润的脸颊带着点点水滴,那颗颗水珠贪婪地抚过神女的身体,最后没入泥入之中。 那道修长的身影即使在浑浊的黑夜之中也不显一分惧意,三分圣洁,七分高贵,神女白衣胜雪,一双雪足像是误入凡尘般,正式踏入了这片土地,在月色的笼罩下,她的身躯也似乎透发着淡淡圣洁的光辉,衣袂飘动间,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归去。 她也绝不相信,这样的神女会知道毁灭全族,甚至悄无声息地陨落。 梨昭向前走去,行至一低洼处,山谷间是大大小小的坟墓。这里便明显昏暗了许多,月色似照不透这山谷般,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唯一能看见的,便是墓地之间的幽幽鬼火。幽绿昏暗,星星点点地隐没在某个小土包上,诡异又死寂。墓地内幽深而又泛着淡淡潮湿的霉味很是难闻,她总觉得还有一股更奇怪的味道…… 突然,她在墓间看见了一个小娃娃,准确的说是某个墓中突然爬出了个鬼娃娃。它小小的身子,似乎是刚生下没多久就死亡了。 这个从地底攀爬上来的怨灵,时而发出幽幽悲鸣的哭声,时而诡异地“咯咯”直笑,它拖着它那条腐烂的恶臭的烂藕一般的腿向着她的方向爬了过来。 梨昭此时心里该是恐惧的,她甚至也能感觉到头皮发麻,后背发凉,但是她的眼泪同时也抑制不住地滑落。 从看见这个鬼婴开始。 它的死状也是相当的惨烈,甚至梨昭都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对一个婴儿下此毒手。 它死去的时候是先断了气,还是被折磨成这样再断气的呢? 梨昭不敢想,她从没有这样控制不住地流泪,好像要把泪水流尽了一般,而眼前除了恐惧,更多的竟然是痛楚。 鬼婴走近了些,她擦干了因泪水而模糊的视线,彻底看清了它残破不堪的身体。 它的皮肉虽早已腐烂不堪,但是森森白骨下可以看见它的脊柱断裂开来,而它的两条小腿只能像狗一般在地上拖拽着爬行,它甚至直不起来身子。 它的头骨上有一条很深的裂缝,无数的蛆虫从裂缝中爬出,又爬进它眼底的两个黑窟窿里。 一直到它走到她身前,她都没有躲开。 鬼婴的脸上挂着诡异而又森然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立的同时,它却突然以畸形的形态站直了躬起了身子,缓缓伸出双手,呜咽了两声:“族姐,抱抱。” “好,族姐抱你。”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臂,可下一秒鬼婴便像之前那些幻象一般,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而随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美艳女人,她身材婀娜,曲线曼妙,身上的衣衫是她未见过的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大胆和暴露,一双修长雪白的双腿在近乎透明的裙纱下若隐若现,滑嫩的肌肤如凝脂一般光润,唯独那双含着水的眸子里氲满了恶毒与寒意,与她婀娜多姿的外貌也甚是不配。 光影变幻间,妖媚女人突然抬头朝她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随即她便伸手撕开了身上的人皮,露出了她原本的样貌。 她正是剥了皮的女人! 梨昭昏昏沉沉,梦境中真假难辨,因为长时间未能清醒,她现在的状态也说不上很好。她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嘴唇微微有些干裂,刚从水里爬出来,脚下还有湿哒哒的黏腻,她的神情迅速暗淡了下来。 -- 第122页 剥皮女人撕掉了她的人皮,她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身体猛地扑了过来,却直直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两人皆愣在了当场。 但梨昭很快意识到,剥皮女人的本体根本没有机会从暗道内出来,而目前的情况也正表明了她连自己的一道残念都不清楚。 梨昭突然“嗬嗬”笑了两声,那张圣洁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狰狞,她勾着唇似笑非笑地充满讽刺道:“你杀不了我嗬嗬嗬嗬嗬......” 那剥皮女人咬牙切齿地叼起身下一块人皮,发泄性地将人皮撕了个粉碎,一道又湿又冷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剥皮女人一抬头,便对上了如恶鬼一般的梨昭,她脸色有些难看:“昭儿,我要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洛家又怎么会覆灭?洛家不覆灭我时家的仇怎么能报!” 她难听的“嗬嗬”声响彻了一片天际。 但梨昭抓住了很关键的一点,她凝着黑眸沉沉问道:“你说你是时家人?擅长占卜问卦的时家?” “嗬嗬嗬嗬嗬,时家?时家全族皆丧于洛家人之手,时家早就没了!我发誓!只要我活着,我就要杀尽洛家人!可惜啊……就差一点点我就能把那支支脉解决掉了。” “对了,你还没想起来吧。”她突然诡异地看了她一眼,怪笑道:“你说等你有一天记起,你的真神之位是用你洛家上下全族之人的性命来换取的,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忘记吗?” “你的阿爹和阿娘啊,死的最惨!其次就是洛家族中对你疼爱有加的三位长老!嗬嗬嗬嗬嗬疼爱有加?最后还不是死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真神手中?” “我们还会见面的,不过我准备了礼物送给你,我的昭儿。” 她留下一记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残念已散。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在那个自称时家的诡异女人消失后,她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了地上,偶有一阵阴风袭来,她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但是在那女人消散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脱离梦境,甚至那股被偷窥的感觉更强烈了! “谁!”她呵斥道。 随着她大声的斥责响落,画面突然一转,眼前俨然变成了一幅鸟语花香、悠然自得的桃源仙境一般。 她不再感觉到阴冷,连微风拂过都是带着温柔的,青草地里春早刚探了尖,冒了一批亲嫩小芽儿,又如雨过天晴一般,散发着淡淡的令人舒适的青草香气。 这时,林中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衣少年,精致而又漂亮的脸蛋,他缓缓蹲下身子,凑近了她的身边。 而她也极自然地将手绕上了少年的脖颈,轻轻一勾,主动在他唇边留下一个浅浅的琢吻,细细一看,似乎还留有一丝水渍。 这枚香吻很快就移到他的唇上,但也只是轻轻点过,稍纵即逝。 少年的唇软的不像话,就像天边的云彩沾了蜜糖一般,纸醉金迷。 她刚要走开,少年却猛地拉近,手腕翻转间,将她的身子拦坐在他的怀中,一只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和她牢牢地十指相扣,便再也急不可耐地附身吻了上去,霸道又蛮横,却又温柔的不像话,矛盾至极。 似乎是害怕她再度逃走,他吻的极用力也极动情,也恨不得将她彻底揉进胸膛处。 误入林中的神女圣洁的不容任何人侵犯,但她此刻动情的样貌也只能自欺欺人罢了。 她紧紧依托于身前的少年,双眼紧闭,睫毛微颤,少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间,她给他最热烈的回应,小巧精致的唇在他的唇上流连辗转。 很久很久,她脸上泛着还未褪尽的潮红,轻轻点在他的唇上,这一吻才算结束。 她的手指描过他的眉眼,一笔一画,来回抚摸他柔软的唇,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爱意与怜惜道:“等我晋神了就去找你,你等等我,一定要......我爱你。” 月白色鲛纱一般的月光将少年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他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抹愁色。 可还未等她说完,拥着她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她眼中的一滴泪悄然滑落,她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怀中,甚至还能感觉到少年残留的体温。 梨昭终于从梦中骤然醒来,但又没有完全醒来。 从梦境中脱离,她便立马昏睡了过去。等到真正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的喉咙里就像咯了一口痰一般,黏腻难受,咳又咳不出,难道是昨天做梦在水里待太久,湿气太重了? 她微微睁开眼,眼睛都是花的,看什么都不太清楚。梨昭缓了好久,直到嘴边被喂来一口水,暂时压下了嗓子里那阵黏腻的感觉。 她转了下脖子,看见舟悠正在床头一脸阴沉地凝视着她。 被她突然抓了包。 “宝,你做噩梦了。” “嗯。”她点点头,脖颈向下的后方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也听不出一丝感情。 “你也没事了?”梨昭挣扎起身,眼睫微颤,明明只是做了个梦,可此刻全身上下都疼痛难忍,眼前的光晕也模糊成一片,看不真切。 “我也没事了。”他忽然顿了顿,说道。 “嗷。” “那我先出去,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说完,舟悠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 第123页 梨昭总觉得今天的舟悠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她双手用力撑着身下的的床榻,强迫自己坐了起来,脖子下面靠近后背的地方越来越疼,她缓缓伸出手朝着那个方位摸了过去。 并未摸到任何异常之处,只是隐隐传来的刺痛灼热之感,似乎越来越强烈了。 她毫不犹豫地将外衫轻轻拉至腰下,肩后一片雪白,肌肤胜雪。 还未探查到背后的疼痛之处,便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撞击声,还未反应,舟悠已经站在了门口。 “宝,刚刚看你脸色有些苍白,这是师姐熬的姜汤,喝完再睡。”少年话音刚落,随即意识到看见了什么,立马低下了头,也遮掩了两颊两抹可疑的红晕。 “好,你放在那边吧,我等会儿就喝。”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扫了一眼他已经垂下的头,便也没有在意,继续掀开衣服查看了。 她余光突然瞥见一抹鲜艳的红色,那红色的图案好像是...... 一个月亮,还是一轮朔月...... “舟悠,舟悠,过来!” “怎么了?”他闻身立马抬头,双腿急促地赶至她身前。 “你的衣服?”他脸上红晕更媚,却见少女将衣衫扯得更开。 梨昭转过身去,露出背后大片的雪白,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那抹亮色。 那个奇怪的月亮图案。 “朔月?” “对,朔月,我在梦里看见了那个剥皮女人,她说她是时家人。而且从她口中我才知道,时家竟然也全族覆灭了。” 他略皱眉头,但只一瞬,舟悠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洛家和时家的仇是从主脉那一代结下的?” 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我身上的这个图案,很可能和你的身世,还有你背后的家族有关......” 舟悠呼吸停滞了一瞬,因为自那次见到她的师父后,直到那个男人消失在他体内,准确的说是融合在他体内之后,他能记起很多零碎的片段。 如果这些片段就是他内心深处的记忆? 那么洛家,就是他第一个要杀的人。 这是他来找洛家的最终目的,可是直到他遇见了眼前的少女,他迟疑了。 “其实,我好像有点回忆起我的身世了。”他突然神色严肃道。 梨昭微微一愣,顿了顿问他:“没关系,不说也没关系,我们一直是朋友,也永远......” 他摇头笑了笑,接了下去:“我的母族应该是盛家,我的母亲是人类女子,但我是半妖,我的父亲应该是妖。” 除了这些记忆暂时保留在他的脑海中,再关于其他便没有了。 “你的伤还没好,虽然妖族伤口恢复较快,但你这次伤的太重了,苍岭派有一副不错的汤药,我已委托我二师兄让他座下的灵兽送来,估计今天也快到了。” “我不吃汤药,很苦。”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拒绝。 从小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被无数人当作异类欺负,他也不会喝难以下咽的汤药。 “别废话,必须喝。你还是小孩子吗?在我这就是不可以!”她义不容辞。 冰冷的清晨,雾霭低垂,窗外忽然飘起了一阵小雨,其实说小也不小,噼里啪啦的雨声打破了池塘水面上的平静。 豆大般的雨滴落在地上的坑洼中溅起阵阵水花,水色朦胧里,少女黑亮亮的眸子更显清润,似乎也染上了这片水意一般的温柔。 她伸手接了一滴雨珠,任由它在掌心消融,带着清晨微凉的寒意。 她忽然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圆润润的透明小瓶子,内里有一些五颜六色的水晶似的“丸药”一般的不明物体。 她将瓶口打开,拿出他的手,示意他将手伸平,悄然在他手中倒入一个红色的“丸药”。 转而又在她自己手里倒入一个黄色的,一把塞入口中,不等她指示,他学着她的样子将那红色“丸药”塞入口中,一抹清甜立马在他的口中绽放开来。 是糖?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别致的糖果。 那股甜意仿佛甜上了他的心头,于他心间悄然化开。 他听见少女洋洋得意的声音:“好吃吧?这是我在山上自制的糖果,还没给其他人吃过呢。” 她将剩下的一整瓶糖果塞入他的怀中,不容拒绝地命令道:“以后吃药的时候就在嘴里含一颗糖,乖啊。” 他讷讷接过,嘴里喃喃道:“好,我乖。” “明天,可能要麻烦你们和我去一趟洛家。大长老那边有些事情可能还要和你们商量。” 雨停了,天边久违的出现了一道彩虹。洛寒霜前几日送了一批洛家人下山,今日才重新回到他们这里,当然也是为了洛家的事。 “没问题,正好我也有些旧帐要和洛大长老好好算一算嘛。”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梦里的剥皮女人有关时家一事,也需要好好向洛前辈问个清楚才是。 洛寒霜:? “不过,昭儿,我真的很喜欢你,也一直想和你做朋友,无关家族,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家族是对立面,那时候,你会如何选择?”洛寒霜替她关上炉子,一碗煎好的汤药就算成了。 “没有什么对立,深仇大恨也好,你们洛家的仇家时家被灭了族,洛家主脉也全面沦陷,所以该有的报应,不管是福报还是仇报,都会来的,只是早晚时间问题。” -- 第124页 “你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啊?哈哈哈哈哈哈是吗?” 她不再说话,转身端起汤药去了舟悠的屋子。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喝药。” 舟悠摸出手里的糖,送入口中,将药碗端起,一饮而尽。 其实没有什么用,这汤药实在太苦,一颗糖的甜味瞬间就被被浓烈的苦味压了下去。他虽然想把药咽下去,但总是生理性地想吐。 “很贵的,不要吐,乖,这些灵草灵药可都是用灵气浇灌的。” 她见少年情况不对,立马上前,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顺势将药液送入喉中。 明明是非常具有侵略性的攻击动作,但舟悠只是微微有些愕然地看了她一眼,仍是十分听话地将很难喝的汤药咽了下去,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低垂着眼眸,目光缓缓落在她掐着他下巴的手上。 梨昭意识到此时的些许尴尬,立马配合着将手移开,她终于发现少年有哪里不对劲了。 按照从前,他怎么可能这么听话?别说是喂药了,他不爱干的事,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舟悠都想刀了她。 她表情怔愣了半晌,随即恢复过来,呆呆道:“再吃一颗糖,多吃几颗就不苦了......吃完了还有,我再给你做。” 舟悠淡淡地点点头,目光却没从她脸上移开,他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欣喜之意,如同投在湖里的小石子儿,平静无波的湖面立刻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般,又或许是口中的甜意蔓延至了心间。 但他不懂这是什么心情,他只像个讨不到吃的孩子般,重新垂下了眼眸,用那长长的羽睫遮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又乖又安静地回应她:“好。” “出事了!” 是沐羡之的声音。 今天不是约好了见洛家人吗?为何前方突然传来了打斗声? 梨昭匆匆赶到,只见洛寒霜和一陌生女子扭打在了一起。 洛寒霜一记剑光飞来,直接将那陌生女子的裙摆掀起一抹弧度,再落下时,那陌生女子身后的一片竹林地上已铺了满满一层落叶,一排的竹子应声而倒。 洛寒霜又是一记光刃毫不留情地甩了过来,那陌生女子硬生生在地上翻了个滚,可还是被剑气所伤,呕出一口血来。 她全程守而不攻,直到最后再也没有办法,被攻陷于她的法阵之中。 她一头青丝垂落,发带上污渍了一块块斑驳的血迹。 下肢被剑气划伤,只能跪坐于地上,几乎整个过程中,洛寒霜进攻的有多凶猛,那她回防得就有多卑微。 梨昭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洛寒霜。 她的剑法越是刁钻,剑意就更盛,甚至堪堪好几次都差点伤到她的命门,好几次都差点要了她的命。 可那陌生女子依旧舍不得对她出手。 “盛家人?”沐禾霓凝视着那陌生女子的脸,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 “盛家?”她略有耳闻,“盛家那最后一脉?” “没错。”沐禾霓点头道。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位应该就是盛家的继承人。 只是,洛、盛两家素来交好,而且祖辈上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洛、盛两家必须联姻,也只能联姻。 洛家人只能嫁娶盛家人,别无选择。 如果违背,必遭天谴。话也不是空口无凭的,据说盛家就有一位女子,和除洛家以外的男人私奔了,最后夫妻俩都死的很惨。 “那舟悠他......”她突然想到他的身份,朝他看了过去,只见他双眉紧蹙,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霜妹看上去似乎很讨厌这一代的盛家传人? 她还未细想,只听见舟悠压低了声音沉沉说道:“可惜不巧的是,这一代的洛、盛两家继承人都为女子。” 梨昭:“那又如何?” “喜欢就大大方方在一起啊。” “昭昭。”洛寒霜突然发现了她的存在,高声喊道。 她收剑,冷淡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吐血的盛家女子,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般,一瞬即逝。 “寒霜,扶我起来好不好,你这次下手有点重呢。”地上的盛家女子擦了擦唇边残留的血渍,冲她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只是无端的让人觉得这笑容美好得支离破碎。 然而洛寒霜像是没有听见般,她冷冷地转过身子,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淡淡不屑道:“如今时事混乱,回你的盛家去,就你这般功力,出门平安返回都是幸事了,不要再来洛家了,这里也不欢迎你。” “可大长老说,我生来是洛家的长媳。”她似有不甘,却仍把最灿烂的笑容留给身前的女人。 洛寒霜还想说点什么话来讥讽她,这时竹林前的正殿之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位白发年轻人从门内悠悠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头巨大无比的猛虎,这人正是洛老前辈。 “霜儿,不可对然儿无礼!” “没事的,洛爷爷,我......”她娇娇怯怯地低下了头,刻意呕出嘴边的一口鲜血,眼神哀怨凄切至极。 盛叶然的脸色已是苍白至极,再加上她此刻刻意的假扮柔弱,把看在一旁的洛寒霜更是直接气的咬牙切齿。 可说到底,人也是她打的。 -- 第125页 盛叶然绝望的脸上勾起一抹凄惨的笑来:“洛爷爷,今日我来便是与洛家解除婚约的,我要嫁给别人了,寒霜她没有错,我也不在意嫁给别人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我只是想让她幸福。” 说完,她的泪水已模糊得睁不开双眼。 洛大长老深深叹了口气,却也无奈,女子结婚,确实没有传宗接代的道理,如今他也是没有办法。 “好,然儿,是我们洛家对不住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洛爷爷讲。” 盛叶然眼眸低垂,已是悲痛至极,但是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她缓缓勾起唇角,绽放了一个异常诡异的微笑来:“好,那我便有需要再和洛爷爷讲。” 众人已散。 盛叶然心满意足地勾着唇,拍了拍裙衫上的尘土正准备起身离去,殊不料,都是林中深处,背后突然深处一只手直接将她绑了过去。 她身手敏捷,灵活避开,同那人迅速厮打起来,哪里还有刚刚重伤柔弱的半分气势。 两人身手也不相上下,她早就知道作为盛家继承人,怎么可能只是如她表现得一般废物。 是花瓶还是真材实料,试探一二便知。 黑暗中,洛寒霜的身影渐渐现了形,两人厮打了一会,由于之前的消耗,此时她反而占了下风。 梨昭本想着向盛家女子讨教一二关于舟悠生母的事迹,不料却让她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她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她默默躲在树后看了小半晌,争斗似乎还未结束,而且洛寒霜似乎隐隐有占了下风的趋势。 她刚想上前制止,不料那边形势剧变。 盛叶然那边不知道嗑了什么丹丸,实力瞬间暴涨数十倍,又或许她之前根本是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这下洛寒霜是彻底不敌,被对面的女人一把狠狠钳制在了树干上。 梨昭隔得太远,听不太清两人之间的对话,只隐隐看见洛寒霜一张小脸此刻像刷了白漆一般惨白。 而她对面的女人,和她身量相差无几,却平白无故朝她弯起一个极古怪的笑来。 盛叶然似乎是要对洛寒霜做些什么不好的事!她刚要上前...... 盛叶然姿势不变,一只手钳制着霜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一只手已然捏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这姿势...... 梨昭跨出一半的脚又犹豫了,她缓缓地收了回来,继续观望。 盛叶然本能地将眼前的女人压在了身下,而洛寒霜的样子显然很无措,但她双手早已被牵制,根本无法挣脱。 盛叶然像着了魔一般,抬手缓缓地来到了她的脸颊,一张精致的脸也缓缓地低下头凑了上去...... 梨昭终于看清!盛叶然是在亲洛寒霜! 隔了许久,逐渐分开的两人,她也只能看见霜妹那张红的滴血的脸蛋,似乎在最后,盛叶然还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她大为震惊,这俩人打的好好的怎么还动上嘴了? 突然,身后一阵黑风闪过,一只硕大的耗子从林内窜了出来,直直地奔向它的主人。 “大黑!”少女惊呼一声,打破了林中安静又暧昧的气氛。 她听见霜妹发出了一声极短暂却又极娇媚的尖叫声。 梨昭暴露在两人视线之中,两人维持着姿势不变,纷纷向她看了过来。 盛叶然压着洛寒霜,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仍牢牢地钳制住她,她意味深长地扭头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有事?” “你为什么欺负霜妹?你刚刚不是还说要退婚?”她好奇道。 “给她一点惩罚而已。”她突然饶有兴味地左右打量了她好一会道,“你就是她在外面的女人?” “我有男人!”梨昭脱口而出道。 “哦?”盛叶然鲜红的嘴唇轻启。 而洛寒霜始终涨红着一张脸,死死咬着牙,狠狠瞪了盛叶然一眼,扭头便走了。 梨昭追了上去,也狠狠地瞪了盛叶然一眼。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空气中安静地黏着一丝焦灼,闷的人头皮发慌,盛家的人前一脚刚解除了婚约,第二天洛家小女,也就是洛寒霜便不见了。 她的书案上只留下了一封信,表明了自己去盛家的决心。 只是为何而去便不可知晓了。 盛京连着下了好几场雨,春天快来了,连空气也都变得清新,洋溢着一种湿漉漉的喜意。 她出来已有一段时日了,可是自从师父仙去,修为便再也不得半点寸进了,甚至连平日里引以为傲的灵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一切似乎都偏离了轨道,她隐隐有些担心怀疑,自己是否没了仙缘?再也无法飞升了?又或许说这个世界近千年未有飞升之人,是不是也昭示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飞升的可能。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飞升后除了寿命再长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了。可真正等到那时,身边所有的朋友,包括沐姐姐、霜妹,舟悠他们早已仙去,她一人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想通了,她便不再执着于修炼,而是将更多的时间放在研究舟悠身上。 洛家祖坟诡异,近日两人都在洛家附近探查,鲜少碰面,唯独近日凑了巧碰上了。 “你......伤可全好了就出来?”坟地附近毕竟阴暗潮湿,但凡身上带了点伤,经过此处都不太舒服。 -- 第126页 少年抬了抬眼,过了好半晌才道:“没什么大碍了,汤药也都喝完了。” “那我让二师兄再送点来......” 他打断:“不必了,内伤基本痊愈了,我的身份......好得快。” 她恍惚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好像又揭了他伤疤一次,可偏偏他冷面冷心装作不在乎的模样,活像一只生下来就被人抛弃的小奶狗一般,惹人心疼偏又嘴硬不说。 “盛家的事......”她欲言又止,这种感觉很不对劲,曾几何时她在他面前这般说话这么扭捏作态了。 舟悠默了半晌,用一双乌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眼中流露出几许复杂的情绪才道:“不会,我不会和洛家的人成婚,我母族那支主脉覆灭后,我早已不是盛家人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惩罚和诅咒,我可以一个人来承担。” “啊?我没有要问你盛、洛两家的......” 婚事— “.......”他默默看着她,她却突然噤了声。 “就算我现在认了盛家的身份,和那洛家小女成了婚,你是不是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梨昭?” “我没......” 少年的一张脸瞬间变了颜色,他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阴郁沉沉,黝深的眸子里好像蕴藏了滔天的怒火一般,他一步步紧逼向前,四目相对见,一双眼睛似乎直将她望进心里般。 “你说,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跟洛家那女的?” “什么洛家那女的,霜妹她不是喜欢女......”她回想起那夜所见之事,正犹豫要不要全盘托出,那边舟悠一脸阴沉地又将她打断。 好半晌他没有出声,又酸又涩的复杂情感在他心头萌芽,他从未有过这种情绪,舟悠的不悦似乎对少女也并未有任何影响。 他不顾她投来的疑惑神色,径直走上前,薄唇轻启道:“你呢?如果你是洛家人?你也会和盛家人成婚吗?” “自然。” 既然有婚约,如果不成婚那另一方必然会遭到反噬,这也是诅咒里面提到的。 少年长长的睫毛渐渐低垂了下来,也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他双手骤然垂落,似乎放弃了什么,眼眸空洞无神,一片茫然。 他像个机器一般不带感情地说道:“这次去洛家,有关盛家的事必然会暴露我的身份。如果说,我会同洛家女成婚,你会开心吗?” “......” 她沉默了。 无论是师姐还是现在的霜妹,她对她们的在意程度都远远胜于他,他绝对不会同洛寒霜成婚,可一旦在她面前提起她,梨昭就像变了个人。 舟悠在衣袖下攥紧了拳头,继续问她:“还是说,洛寒霜与我成婚了,会让你难受吧?” 梨昭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充满质疑的眼神突然让他的心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抽痛,她说:“和霜妹有什么关系,她和盛叶然才是一对啊。” 但是舟悠根本不听,是了,洛寒霜才在她心里,只要一提及她,话语都多了,神情之间也更加生动活跃。 “我懂了,你还在因为我推你下水讨厌我吗?”他无比心酸又绝望地问道。 “我早就不讨厌了,打是亲骂是爱,我对你能有什么一辈子的深仇大恨……” 私心里说,这句话她是存了赌气心理有感而发的,谁叫他一直欺负她。 而且所有过往的心酸,看见他对沐姐姐的庇护,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第三者,也不懂这股奇怪的情绪是不是叫喜欢? “好。”他默然凝视了她许久,久到她的脸上又重新染上疑惑的神色,而他始终眸色阴郁深沉,眼底那抹不明的情绪也半明半昧。 “你没事吧舟悠?”梨昭凝视了他许久,又联想到他此刻的反常,突然违心地解释道:“你放心吧,霜妹虽然退了婚,但是沐姐姐又和霜妹没有什么......诶?舟悠你去哪儿啊?” 话音未落,少年早已转身,黑着一张脸,衣袖堪堪擦过她的裙摆,拂袖而去。 不明所以,以为少年又吃味自家师姐的梨昭,刚刚陪他装傻充愣了好一会儿子,如今心头才泛起微微酸涩,而少年早已不知去向,她长长地叹了声气,从怀中摸出一颗糖放入口中。 糖也不甜了。 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春,近了。可有人并不喜欢春天,因为环境转温的缘故,人类活动多了起来的同时。 还有看不见的“人”。 所以世间各大修仙门派,包括洛家和盛家都需要加派人手出世清剿妖物。 洛家这一脉和盛家全然避世的态度不同,各自所执着于的神念也不同,不过因为缔结了婚姻的缘故,两家至今都保持着互利共赢的合作关系。 不同于洛家和时家的深仇大恨,而今天,他们便是借着这个机会,才来洛家了解那个深仇大恨。 但在梨昭心中,她似乎对于洛家那位真神更感兴趣。 “又见面了。” 洛译灵双腿端坐于地面,身下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软蒲团,他双眸紧闭,见来人拜访,不用睁眼也知来人是谁。 但她可以肯定,那句“好久不见”正是对她所说。 梨昭并不急着应声,见他未曾睁开双眼也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窗外投射出一抹明媚的日光正巧不偏不倚照在了他的双眸上,他垂下的睫毛也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雪白一般的银发在日光下泛着圣洁的亮光,难怪说洛家人中才出了一个真神。 -- 第127页 梨昭本想蹲下来好好打量于他,不料他突然睁开了眼,被抓了个正着,让她不免感到半分僵硬。 洛译灵并未起身,以他如今的地位,估计是除了洛家那位真神重返人间,对于其他人也受不起他的礼数。 日光映衬在他圣洁如雪一般的脸上,他微微掀起那根根分明的睫毛,端详了一番身前少女的容颜,怔愣间,一丝不可置信的眼神飞速从他眸中闪过,他很快便恢复镇定,不动声色说道:“没想到你这女娃儿竟然还愿来见我,那次我并不知你遭天劫,对你师父一事我一直心存愧疚。但你枉然破印,释放恶鬼,便是我洛家所不容的。” 虽然这件事最后还是被他洛家最杰出的一辈给搞砸了。 “说反了吧。”她愕然抬头与他正面相对,琉璃般的瞳孔在光的映衬下更显耀眼夺目,她眸色惊人闪烁着星星光芒道:“人心比某些恶鬼还要险恶,我不信洛老前辈活了千年还没悟出这个道理,所以这件事我丝毫没觉得我做错了。而你,即使你不来阻挠,我的天劫也是那般,是我修为不精才害的师父仙去,于你没有半分关系,也不要......” “太高估自己了。”她淡淡说道,神色却轻蔑至极。 洛译灵陡然僵住,先前黑眸中的怒火迅速被不可置信所取代,他一脸骇然地愣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缓了好久才道:“听说你在暗道内看见我洛家真神了?” “如何?”她笑道,掩饰起眸中的探究意味。 “有一事你应该也发现了,我洛家真神与你极为相似,甚至你刚刚说的那番话她以前也曾于我说过。” “只是......”他突然转折道:“只是啊,你一点也没她漂亮。” 他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怀念神色,仿佛在他的眼里,洛家真神不像外界说的那般不堪。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承受的太多太多了。” 梨昭来不及深究他话里其他的含义,只是触及到洛译灵突然凝重的神色,她对这位真神也敬重了几分道:“我当然没有真神之貌般圣洁高贵。” “不,宝最漂亮。”舟悠微勾唇角,凝神说道,好像两人刚刚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70章 第七十章 他于身后捏起梨昭的手,毫不避讳。 他的手冰凉,导致她忘了在第一时间挣脱开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尤其是沐禾霓一脸意味深长、乐见其成的暧昧神色。 “你难道是盛家的孩子?”洛译灵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竟一眼将人认了出来。 唯独舟悠神色黯淡,相比较洛译灵的满面春风,是人是鬼都知道他脑子里在打的什么主义。 “我洛家小女是这一代的继承人,是否配得上你?” 他私心里当然觉得配他绰绰有余了,虽然...... “可我为妖。”舟悠勾着唇似笑非笑,眼神里射出含义,目光深沉阴冷,也表明了他的拒绝。 “半妖而已,我族之人对妖并无偏见,况且你......”他若有所思道,却没有再说出口。 “不可能。”少年眸光冷冷流转。 洛译灵倒是突然笑道:“可是你体内也有盛家的血,你可知不娶洛家女会遭到怎样的诅咒?你又可知对你所要娶的那位非洛家女会有怎样的反噬?”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梨昭的方位,点到即止。 舟悠心下骇然,这确实也是他所不知道的,原以为诅咒只会对他一人生效,却也没想将她牵扯其中。 可他随即又释然开来,毕竟她早已心有所属,一切与他的身份并无大碍。 少年长长的眼睫垂下,神色不明,在旁人眼中看来倒像是默认了洛家的说法。 梨昭神色一凛,心底又涌上一股酸涩。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门被猛地推开,屋内陈设在架子上的瓷器等装饰纷纷滚落下来,“砰”地一声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一位陌生男修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几乎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甩进了内屋,众人这才发现他几乎已是下半身都没有了。 那男修的脸上狰狞着无比的恐惧,见到洛家长老们终于惊呼出声:“洛家祖坟出事了!” 那个女人出来了! 而且不知为何,她身后所处的那座山脉确实也是洛家祖坟所在的山脉,而今她能够逃出结界,全因那座山脉。 可奇怪的是,她似乎也无法脱离山脉。 但是洛家祖坟的秘密,坚决不能被人发现! 死寂一般的洛家墓穴内,她们本来是不需要跟来的,但是洛寒霜去了盛家,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赶来的。 梨昭对那块石碑包括洛家背后的秘密也甚是好奇,所以她便一路跟了过来。 奇怪的是,洛译灵竟然没有再说什么洛家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来管这些话了。 那就可能说明,这次的情况不太乐观了。 “你不用跟来的,你上次的伤刚好,这次再出些事情,我没法和沐姐姐交代。” 她的脸和舟悠贴得极近,又因为刚进入洞口,地势较为狭窄,实在被逼无奈。 倒是舟悠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憋了半晌才道了一句:“你在关心我。” 还是肯定的语气。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进入墓穴内一切小心,时家卜卦算命,自有一套学问,死后也有阴魂相助,不要硬撑着,保命要紧。” -- 第128页 “你也是。” 昏沉沉的洞穴内,四目相对,少年的眸子不避不闪,因为靠得极近,自然看见他精致的眼尾处点了一个小小的黑痣。 不知是否是那时家剥皮女人的缘故,这次进入洛家墓穴,更感觉到墓穴内的阴森死寂,而墓穴内那条浑浊的暗河此刻也变得血气沉沉,还未走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待走近一看,暗河里隐隐有一些流动着的看不清的不明物体,似乎是腐烂的残肢碎肉,难闻至极。 而那个剥皮的时家女人就守在暗河岸边的石碑前,她血淋淋的身体轻轻一抖就有无数烂肉掉落,湿答答黏糊糊的在地上散发着腐朽的恶臭,她轻蔑而又嘲弄地瞥了一眼梨昭: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而梨昭不偏不倚和她对视,她如秋水般的黑眸此刻正喊着一丝隐晦的笑意,但那笑意不深达眼底,勾着阵阵寒意,眼尾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嘴角轻轻勾起,比她那轻蔑的笑还要轻蔑,也更邪性道:“真可惜,时家光明磊落一生,死了还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因为没有人皮瘫在地上的剥皮女人此刻却骤然起身,她拖着血淋淋的身体,一步步向梨昭靠近,直到凑近她的脸边,梨昭也没有闪避的意思。 剥皮女人缓缓低下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附到梨昭耳边说了句:“想知道你的身世吗?你真的以为你是异世界来的孤儿吗?想知道你的父母吗?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她诡异又阴冷地长笑一声,歹毒阴森的眼神将梨昭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又道:“你这副身体不怎么样嘛?才是个大乘的废物。” “你们这里所有的人,我都可以轻易地将你们杀死。”她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其实也无非就是洛译灵,还有她和舟悠罢了。 很显然,在见到洛译灵的瞬间,她的眸中飞速闪过的类似滔天憎恨般的情绪,她也没有错过。 “洛家人?你还没死啊?借了真神的力量苟活于世等了千年,可惜啊,你们洛家真神不会回来了。” 洛译灵在听见“真神”二字后果然神色微动,他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那剥皮女人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笑的邪媚:“哦?我说她早就回来了,但是可惜啊,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她,她也一辈子不会晋神啦。” 洛译灵猛地抬起头,眼眶隐隐有些发红,就要动手,被梨昭一把拦下。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周身的气质越显森然可怖,她唇角勾起一个邪气凛然的笑来:“继续说,我要听你说完,反正你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她猛地抬头,眼底冷意盎然,反问道:“不是吗?” 那剥皮女人迅速闪过一个僵硬而又扭曲的笑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天会死在洛家的墓穴中!为洛家所有死去的亡灵们祭奠赎罪!” “我死?该死的是你吧洛梨昭!” 剥皮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像猛兽一般的咆哮声,她血淋淋的身体也剧烈抖动起来,双眼、鼻孔和耳朵里都留下了渗人的血水。 她十根手指都染上了尖锐的寒意,想要将面前的少女撕个粉碎,她还要毁了洛家这些人的墓穴,可是她不甘心,洛家人到死也不放过她! 因为时家女人的暴动,场景也骤然扭曲,整个墓穴开始了剧烈的摇晃,墓穴内头顶上方有无数巨大的石块掉落,石柱也纷纷开裂,幽深昏暗的地宫内还伴随着时家剥皮女人嘶吼般的咆哮声,恐怖至极。 洛家墓穴绝不能毁在她手里。 她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开始疯言疯语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们三大家族镇压龙神?” “龙神是天神,是我们时家的信仰!我们时家坚决不会出战!” “就因为我们选择了中立,所以洛家才要将我们全族都覆灭嘛?洛家才该死!” “洛家人也死了!我们的龙神大人快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咆哮声越来越大,身体抖动的也越来越厉害,墓穴之中的石块纷纷坠入暗河内,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的声音越来越疯狂暗哑,彻底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梨昭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是想用自己的怨灵之力,与墓穴内所有的人同归于尽! “不行!阻止她!”她呼喊出声。 可不及,下一秒,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妖灵之力,随即她的腰上多了一双手,轻轻将她揽至身后,一瞬间,伴随着那股磅礴的妖灵之力,她的身体瞬间就来到了墓穴外的安全之处。 少年的声音还回荡在她的耳边:“这次也让我保护你一次好不好?” 顷刻间,洛家墓穴剧烈摇晃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坍塌了。 梨昭在被推出的一瞬间,刚好落在在墓外接应的人身边。 沐禾霓大为吃惊,冷汗涔涔,见梨昭状态不对劲,忙蹲下身子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仔仔细细将她全身检查了一遍才放心道:“怎么回事?悠儿呢?” 她来不及回答沐姐姐的问题,时间不容她考虑,下一秒,她便从地上一跃而起,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飞身重新跃向墓穴内。 时间卡的刚刚好,就在她的声形消失在洞口的一瞬间,整座洛家墓穴轰然倒塌。 -- 第129页 而随着洛家墓穴的倒塌,无数邪祟精怪也便没了压制,纷纷冒了头,幽深昏暗处,一双双冒着绿光的鬼眼正紧紧凝望着她。 可少女此刻的脸比鬼脸还要阴森恐怖,那些邪祟愣是被她狰狞的像是冒着黑气般邪性的脸微微一滞,仿佛见到了同类一般。 只迟疑了一瞬,便被少女手中的剑气一挥,杀的片甲不留。 地上墓穴已塌,只余地下暗河,她黑润润的眼眶里泛着冷意,仍由自己的下半身没入阴冷难闻的水中,开始寻找少年的身影。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这水气似乎有些不对劲。 墓穴内依然可以听见时家剥皮女人疯了一般的挣扎嘶吼之声,她拼了命地想要脱离冲破,但是奇怪的是,她好像根本就出不去这个墓穴一样。 大胆一点想,似乎她从进了洛家墓穴,便被囚禁了...... 她还在咆哮着,声音尖锐刺耳难听。 梨昭顺着暗河向下摸索而去,奇怪的是除了刚开始看见河面上漂浮着的几块断肢残臂,便再也不见其他了。 她原以为在墓穴中没有看见洛家人的尸体,大概是采用了水葬。 结果进入水中并未看到尸体不说,从一开始进来的那股怪异感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为何这水中没有浓烈的腐臭味? 总是尸身千年不腐,也绝无可能没有一丝异味。 可等她真正下了水中才彻底反应过来,这水里也没有洛家人的尸体! 潮湿的水气向下蔓延开来,她抑制着心里的不适,在前方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 舟悠手脚冰凉,巨大的妖灵之力每次释放都有一定的后遗症,而这也是每次他都不愿让她看见的,他蜷缩着身子在阴暗的暗河中,甚至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妖化。 可流动的暗河,幽绿的鬼火之光无不清晰地倒映出他的红眸银发。 丑死了。 少年自卑地闭上眼。 突然,他有一瞬恍惚,似乎闻到了那个熟悉的让人心安的味道。 他可笑地摇了摇头,重新隐匿于黑暗之中。不料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受到有一个软软的,带着香气的身体缓缓凑了过来,贴在了他的背后。 那种味道,与暗河水气的腥味完全不同。 他毫无防备,也无需防备,转过身自然而然地接住了怀中少女,任由她踮着脚,稳稳地踩到自己的肩上,再将她稳稳托起。 他一直知道,她怕水的。 四目相对间,少女眼眶泛着微微红意,见他看了过来,执拗地移开了脸,不再看他,也掩过了眼底暴涨的情绪。 他先是被一股没来由的看见她就觉得开心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可是细细一想便觉得后患无穷,眼底的担忧与怒火几乎同时喷薄而出:“谁让你过来的?这里都是水,而且......” 少女打断他,接了上去:“而且,这条暗河通向响水镇的地下封印龙神的暗河对吗?” 他自是知道,她这般聪明,没有什么能瞒得住她。 少年无声点头,一切其实都已明了。 阴冷潮湿的水面没有一丝波动,可靠的这样近的两人总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身体般的活跃着,连水面上都被带动着叠着层层波纹,她在他怀里的身体又温暖又柔软的不可思议,像一团燃烧着的光,直直地照进他的心里。 一点都不真切,但又实实在在存在,并发生了。 梨昭收起了眼底的戾色,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那点娇羞全给了面前的少年,她不甚在意道:“好了好了,下次别推开我行吗舟悠?我也不弱啊,能和你有一战之力吧。这样吧,这次我们一起出去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少年任由她扯着他的袖子,循着墓外折射进来的一丝亮光处,向着墓外走去,他又气又不免好笑道:“好,那我等着听你的秘密。” 言语里带上了一丝他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梨昭微微一愣,但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情况,时家女人还在墓穴内,听她声音传来的方位,貌似正是在他们必经之处的前方,也就是说,两方之间仍需要正面交战。 剥皮女人尖锐咆哮声,隐隐之中还夹杂着无数刺耳难听的咒骂声,近了。 两人都捏紧了剑柄,屏着一口气,没有出声。突然舟悠一个翻身将梨昭向下一压,一双黑眸定定地看向了前方。 是那个时家女人。 她血淋淋的身躯正在暴涨至先前的数十倍的巨大,浑身冒着黑气,血腥的腐臭味也更加浓郁。 她尖锐的指甲伸了过来,想要将两人抓到直接喂入自己的血盆大口之中,嚼烂撕碎。可她扑了个空,一计不得逞的她开始剧烈抖动起她的四肢,掀起暗河内的水波翻涌,头顶无数碎石块坠落,堪堪砸进水中,激起大大小小的水花。 而梨昭早就被舟悠护在怀里,他用全部的身体替她挡下了说有的水花,甚至连发丝都没溅上一丝水花。 在这种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间,他甚至想要停下来,就这样一直抱着她,而她也是难得的安静,乖巧的将头埋首于他的胸膛之上。 显然,这对狗男女打情骂俏的做法深深刺激到了孤寡了一辈子的剥皮女人。 她发了疯一般扭曲着庞大的身躯,震开了无数巨大的石块,四处满布飞溅的碎石,两人都不可避免地被飞溅而来的碎石划伤,流下了一滴滴鲜血,沿着身体没入暗河之内。 -- 第130页 一块碎石猛地砸向了地面,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断裂之声,立即化为了灰烬。 剥皮女人的攻势一点也不留余地,她嘴里仍在骂骂咧咧:“你们都去死!都陪我死吧!” 梨昭手腕翻转,剑身出鞘,替他挡下所有碎石,但是这剥皮女人根本砍不死,必须趁着这座地宫倒塌之前,找个机会跑出去,不然就真的要埋于地底了。 “保留体力。”她一面躲避碎石,一面对舟悠说道。 这种情况下,一味地进攻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了,只能暂时保存体力,一边防守,一边要想怎么才能跑出去? 她和舟悠准备采取两路进攻,实则退让的战术,这样那剥皮女人专心对付一人的同时,另一人便有了绕后的机会。 原计划是这样的,可是潮湿昏暗的水中连前行都是困难,蔓延而上的水气根本不给他们一丝喘气的机会。 她和舟悠分两路而走,而剥皮女人那边率先选择了进攻舟悠。 她隐隐感觉有一丝不对劲,等等,莫不是那剥皮女人其实在忌惮她? 但是她前几次在暗道内的剑气和功法修为都没对她造成半点伤害,那她的忌惮究竟是为了什么? 突然,剥皮女人那边忽然发力,她周身的怨灵之力在一瞬间暴涨百倍,似有玉石俱焚之意,而舟悠先前已经释放过一次妖灵之力,此刻也避闪不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贯穿于身后的石墙上。 梨昭也因为分心看了过去,被一块碎石砸下,脚心不稳,一时竟也坠入了水中。她的脚骨断了,而绊倒她的似乎是...... 那边剥皮女人捉住了舟悠,她细长的指甲“噗嗤”一声深深刺进少年的胸膛,将少年挑起,狠狠贯穿,那道残躯上次留下的血窟窿才刚刚结痂而已,现在又多了一个。 梨昭坠入河中,也在关注在上方传来的一举一动,直到少年被刺穿,她心如刀绞般忍着脚下的巨痛,顶着寒意从水中一跃而起。 手上已经多了什么东西。 剥皮女人那边,水中蓄满了力,正要一触即发之际,舟悠的情况很不好,而且她注意到他又有动用妖灵之力的念头了。 短时间内,两次动用妖灵之力,一定会完全妖化。 “不要!”她冲动喊道。 又被一击甩在墙上的少年艰难地扶着墙身再次爬了起来,他的身上染满了鲜血,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疼。 他空洞的眼神微微闪过一丝亮光,又覆灭:“你不喜欢我妖化,但我就是妖......” “不是。”少女坚定道,但这里明显来不及解释,她只匆忙说了句:“我不是讨厌你为妖,是害怕你不喜欢你自己。” 那剥皮女人癫狂般放声大笑起来,下一击就快要刺穿少年心脏之际,一双圣洁的手握着剑柄,突然从她腰后猛地刺了下去。 梨昭咬紧了牙,对着那剥皮女人又是狠狠一刺,一下、两下、三下......四十七下!直到她手腕微微泛酸,她手中的动作也渐渐缓了下来。 “你......”剥皮女人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她的手中之物,随即很快醒悟过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想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少女,却只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随后重重地跌落在暗河内,很久很久都没有重新站起来,而她身体里留下的鲜血已将暗河水染得通红。 梨昭手里握着的,也就是刺穿这个女人身体的,竟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把木剑。 她刚刚也和自己赌了一把,她赌这个时家女人忌惮的其实根本不是她!而是她手里的这把木剑! 这也解释了,为何她能破的了结界,却又被困于洛家墓穴了。 木质的剑身朴实无华,而剥皮女人还未咽气,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怎么可能甘心。 “洛梨昭!你想起来了吗?不过你回来了又怎样?龙神大人也要回来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等她笑完,梨昭已经重新握起木剑,对着她的心脏深深地刺了下去,手指尖渗出黏糊糊的血液,灌注于剑身之内。 与此同时,洛家祠堂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只是众人都无暇顾及到。 最后一剑落下,剥皮女人怨气也全部散尽,她的身形在浓浓黑气之中转为正常般大小又化为虚无。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直到最后她那道怨毒无比的视线都牢牢锁定住她。 舟悠伤得不轻,但还好这次只是些皮外伤,血流了多了点,看起来恐怖些。 少年飞速奔至她身边,勾着她的脖子,托起她的双腿将她一把抱了起来,终于在地宫坍塌之前,一起走出了墓穴。 与他们一同走出来的,还有那把木剑。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呼吸到外界新鲜的空气,她终于卸下了所有紧张与防备,无声地靠在了少年怀中,轻轻闭合了双眼。 许久不见的洛译灵悄无声息出现在众人身后,他的目光深沉,嘴角微微颤动,一脸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少女手中之物:“我洛家祖传之剑怎么会在你手中?” 梨昭:? 但她没有睁眼,只是轻轻捏了捏了舟悠的掌心,将手中的木剑自然地交落于他的掌心:“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洛家祖传之剑,而且它出现在洛家墓穴之中,本就是洛家之物,奉还罢了。” 若不是这把剑,她和舟悠能不能活着从墓中出来还要打上个问号。 -- 第131页 过了好半晌,少年却迟迟未动,握着手中的木剑,梨昭这才缓缓睁开了眼,迎着舟悠的视线。 他犹豫道:“宝,我拿不起来......” 在场的所有洛家人无不悚然一惊,也有人跑回了洛家祠堂内查看那把早就被供奉起来的祖传之剑是否还在。 洛译灵更是慌了神一般,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低垂下去的一张脸惨白,一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也终于等来了通报的人的回话。 那把洛家祖传之剑,确确实实还在洛家祠堂内,纹丝未动。 那这把木剑又是什么?它又为何出现在洛家墓穴内。 此时,梨昭却说出了一句大胆到令所有洛家人当场失色的言论。 她说:“洛老前辈,若我没猜错,你当时匆匆赶去墓穴内,并不是为了守住墓穴,而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这座墓穴的秘密吧。” “其实,它根本就不是洛家真正的墓穴,对吗?” 少女勾唇,眼底一片皎洁明亮,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挂上了些许的渗人。 “不过,洛家的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家也听见了,时家说龙神即将复活。” 她点到为止,随即便沉沉地闭上了眼去,而那把木剑既是洛家墓穴内所出,她自然也是要还给洛家的,只是现场除她以外,竟无一人能举动木剑...... 这把剑便暂时跟了梨昭,被她收进了随行袋之中。 时家之事,包括上一代的恩怨,都伴随着时家女人的消散彻底结束了,也许时家和洛家的仇恨只有这两代人清楚了。 时家女人被封印于此山结界内,应该是洛家主脉所为,但是她被封印千年,又是如何吸引众多妖兽至此,还是说龙神真的要复活了? 五大仙山很快便知晓了此事,一众掌门开了三天三夜的法会,至于后事,她便不得而知了。 妖物一事解决,盛京城内沿街叫卖之声便又多了起来,此事一过,盛京便也没了停留的意义。 心中若有似无一种怅然若失的淡淡失落感,也可能是与那位洛家真神无缘。 梨昭对这位和她同名的真神,有一种复杂的心理。她虽在外界风评差强人意,但能看出洛家上下对这位真神都是十分敬畏的,包括洛译灵。 但时家女人又曾言,洛译灵夺了部分真神之力? 这个世界好像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你们要出发了吗?这次去哪儿?昭宝......我是说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洛寒霜手里捧着盛京城最有名的一家糕点,双手奉上。 “虽然知道你们修士不喜凡食,但是昭宝你最爱吃些新奇的小玩意,我是一直知道的。洛家对你们做的事情......我很抱歉。” 盛京城的茶楼盛产栗子糕和核桃糕,而这家恰好又是口味最好的。盒子里端端正正摆放了两种不同的糕点,精巧细致,看得出来制作者的用心,她没道理不接受。 梨昭眼含笑意收下了:“我们一直会是朋友吧,霜妹,以后一定会再见的,你也要加油,和盛家姐姐要好好在一起。” “什么什么?盛叶然那死丫头!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急道。 梨昭偏偏就要提一嘴那晚在小树林所见之事:“可是那天晚上你们明明都......” 洛寒霜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涨红了起来,却听见梨昭低而甜润地笑着问道:“你喜欢她吗?” “我不......”她刚要回答,却又听见她问道。 “喜欢是什么感觉?如果亲亲了,是不是就能说明喜欢?” 两位少女默契地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却无一人吱声。 “不过昭宝,这次离了盛京,我也将前往洛家主脉殒落之地镇压邪神,不给他留有一丝复活的余地,没有我跟着你了,你要注意安全。还有我知道你们要去找盛家,但是注意......” 她突然欲言又止起来:“我刚得知,时家死去的那个剥皮女人还有个遗孤,我不知道它如今是否还存活于世,也不知是人是鬼,你一定要注意。” 梨昭点点头,心底仍不免激荡起一丝讶异:“时家遗孤?可时家对洛家嫉恶如仇,这些年并未听见它对洛家做出任何报复行为?” 洛寒霜长叹一声道:“就怕野兽蛰伏于暗处。” 她缓缓道出往事:“那一战,时家在最关键的时候投向了邪神,可最后还是被邪神的力量所反噬,就是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们全族上下竟然还都认为是我们洛家协同了五大仙山害了他们。” “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的是,时家剥皮女人的身份应该是时家最后一代家主,她的遗孤性别未知,但是当时传言它心悦于盛家的家主,所以我猜,它也会蛰伏于盛家附近。” 盛家只能和洛家之人成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的感情就一定是悲剧? 她缓缓问道:“盛家?” 洛寒霜微微笑道:“对,所以这次你们去盛家,或者将来准备去盛家,一定要小心它,从没有人见过它的相貌,如果它也变成怨鬼,一定也不好对付。你们若是想等它出现,便去盛家等,无妄山......”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家族秘辛,当年三大家族和五大仙山共同举力对抗邪神,真神出世,可偏偏最紧要关头,时家那边向邪神告密倒戈了,那一战死了仙人无数,三大家族主脉几乎全部覆灭。 -- 第132页 而剥皮女人的皮正是真神所剥,时家女人戒爱美,即使她身死千年,她也要她屈辱的活着...... 而那个传言传到现在,早就变成了真神残害时家全族。 洛寒霜脸色苍白,不经意间捏紧了拳头,她总想着如果当时她也在洛家墓穴中,也绝不会让那个女人轻易就灰飞烟灭了。 无妄山,既然是山,也表明了盛家的避世态度。 她对无妄山的印象仅存于古书中的寥寥几句,虽然也是座仙山,但是这里曾是个不详之地,所以正常人也很少提及此地,更不会举家搬迁于此处。 洛家隐居于盛京的后山内,盛京光听名字便可想而知是何种的繁华了。 盛家,果然与众不同。 太阳渐渐西沉,夜幕低垂,几颗寥寥的繁星星星点点点缀于夜幕之上,但聊胜于无。 春意越来越浓了,湖水破了冰,树芽儿冒了头,连从冬日里苏醒过来的异兽也多了起来。 他们这一路走得也极慢,一来去盛家无妄山路途不算太短,也并不急于一时。而来沿路风光都不曾好好欣赏,虽然御剑飞行很快,但是偶尔四人也会从云端下来,乘坐马车,闭目修养一段时间。 梨昭整个人蜷缩在车内,她的手放在一个很隐私的部位上。 她在摸随行袋中的那把木剑,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和这把剑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但是既是洛家祖传之剑,为何没有感受到剑灵。 在墓穴内,不止是她,甚至包括舟悠,也都见识到了它的威力,连时家女人都害怕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没有剑灵? 可是无论她用神识如何探查,都显示它只是一把最普通的木剑。 因为在识海内,在旁人看来她倒像是睡着了,直到她感觉到身上有了一层暖意,是一件厚厚的棉衣。 梨昭缓缓睁开了眼,毫无预兆地再次对上眼眸,黑润润的眸子里全是冷意。 他扯着衣角的手还未彻底放下,一时僵住了,过了好半晌,他顿了顿,手一抖,那件厚厚的棉衣随即跌落在地,他解释:“其实这个天气睡觉已经不怕冷了。” “我没有睡觉。”她不知为何也和他解释。 哪只少年听见这话,神色一凛,眸子里满是讥讽,嘴角也勾起一个讥诮的笑来:“原来是没睡觉,还以为你睡了呢?是刚从洛家走了就想念你的小情人了吧?” “你什么意思?”她眉头一蹙,不耐烦道:“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舟悠抬头瞟了过去,又垂下眸子,嘴角挂着那意味不明的笑,一言不发。 见他不说话,梨昭突然喊道:“舟悠。” 心里满是醋意的少年,刚准备再也不要理她了,听见她唤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就回了一句:“啊?” 室内一片安静,马车上的帏帘厚厚一层,几乎也隔绝了室外所有的光线,车内一片昏暗。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推开我们,自己承受一切,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死样子,你就死定了知道吗?我弄死你。”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舟悠:...... “给我衣服。”梨昭多少有点不耐烦。 少年低着头,默默把棉衣捡起来,重新递了上去。 少女淡淡的声音响起:“我这次真的睡会。” 等他抬头,她的双眸已经轻轻闭上。 自从使用过那把木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的身体好像有了一点变化,越来越像个要吃饭要休息的普通人不说,连修为都有倒退的趋势? 少年凝望着她的睡颜,心底一片茫然与酸楚,不料她蓦地复又睁开双眸,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睡会儿?” 此去盛家,盛家人应该不会待见眼前的半妖少年,盛家之于他,是危。而时家遗孤,才是她的危。 舟悠索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梨昭恰好低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往里挪了一点位置,还不忘补充一句:“可以坐过来一点,你半个屁股坐在那边不难受么?” 少年纹丝不动,就像个任人宰割的冰雕一般。 她不耐烦地扭了个身,膝盖已经压上了他的后腰,腰微微弯着,从背后凑近了他耳边,声音冷冷说道:“你不过来要我抱你?” 少女耳边的碎发不经意间擦过脸颊,少年的半边身体也从头麻到脚。 他低下了头,含糊其辞地“嗯”了声,终于移了过来。 可就在进入无妄山的前一晚,便出了件怪事。 古书之中有关无妄山的记载,无一不是一座凶山,可盛家便偏偏选在凶山之内建了隐居,而且等他们到了凶山脚下,别提进山了,他们一行人都山路都靠不近。 至于说它是凶山,也是盛传山内有一邪性很强的邪物,但不管是真是假,都没人见过...... 而他们第一夜便遇到的麻烦竟是...... 盛叶然:...... “你们过来干什么?” 其实她早就收到了洛寒霜的信件,近日便会有人拜访,让她一定要出来接待,却没想到是这些人? “我们为什么不能过来?”梨昭压低了声音,阴冷冷问她。 盛叶然冷冷的脸上突然翻了个白眼,稍微默了默想起:“你过来也好,这样我便放心了,你以后也离我们家霜霜远一点。” 提及洛寒霜,舟悠的脸色立马暗淡了一瞬,他在身后默默扯了扯梨昭的袖口,示意她不要为了别的女人出手。 -- 第133页 梨昭接收到他的意思,回首转身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秒就一脸森然地对着盛叶然说了句:“什么你们家霜霜,劝你社会上的事少管,我对霜妹坚决没有其他的想法。” 舟悠抚额,默了默,听不懂她话里的似真似假,但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开心。 盛叶然也不知听进了多少,反正梨昭也没想搭理她了,可随即她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我知道你们都是要去我盛家的,但是这个人不行。” 她竖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舟悠的方向。 “我不同意。”梨昭率先出声,“他是我带来的人,我怎么也算是当今修真界排名前五了吧,见不得你盛家家主了么?” “好,我没意见啊,只是替家父传了句话,你们想进就进。” “不过......”她话锋一转阴森森接道:“进入无妄山之前,我需要将你们的灵力封印,蒙眼,进入我身前的这座马车,途中不管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能睁眼!否则,后果自负!” 所以说,无妄山的邪性就邪在进山这一块吗? 随即盛叶然的身前便缓缓浮现了一辆轮廓模糊的马车。可要说马车,并未看见拉车的马,而且看它的形状,反而更像她所在的那个世界的绿皮火车车厢...... 众人半信半疑地上了车,也都依言蒙了眼。 而蒙眼的是一块看不出材质的黑布,很神奇的是,蒙上之后,好像确实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包括声感都下降了不少。甚至连跟着他们一起上车的盛叶然也蒙上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从跨入这辆诡异的“马车”直到坐定,都隐隐有股怪异的感觉,心里也不太安心,隐隐有一些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再加上看不见的缘故,心里一阵发毛,“马车”内一片漆黑又死寂,安静得让人悚然惊立。 然后,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突然他们在“马车”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声音并不来自于“马车”内,而是来自于他们的脑中。 “滋滋滋滋......”像是一股奇异的电流音? 随着这声怪声的结束,令人恐怖的一幕也发生了。 “马车”缓缓移动着,就在它没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内,“车”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梦乡,仿佛熟睡了般,脑内也渐渐浮现了一幕幕水墨般的画面。 她不确定,每个人看见的画面是否相同,但是她看见的却是...... 舟悠。 幼时的少年,漂亮精致的五官已经初初显现,他正端坐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内,桌前放着一只青黛色绿箩小碗,里面盛了浅浅一碗褐色的汤汁,目测是某种汤剂,看上去就很苦。 小舟悠皱着眉头,浅浅啄了几口,便不愿再喝了。 突然内室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他立马放下碗,循着争吵声走了过去。 而卧房内,是一个温柔到极点的美人,她穿着和小舟悠一身颜色相同的月白色纱裙,一头青丝仅用一支素雅的银钗轻轻挽起,气质淡然又恬静,但此刻,这样的美人却在掩面轻声哭泣。 她的身后是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俊美异常,一双妖冶的红瞳和一头雪白的银发,只是等她走近,也丝毫没察觉到男人周身的妖气,淡淡的,可见他长相,又不可能不是妖? 俊美高大的男人,从背后拥住哭泣的女人,但同样他的双眉紧蹙,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那美貌女人带着哭声的嗓音落下:“夫君,你真的要走吗?竽儿还这么小,我不放心他,他以后......” 那男人的声音同样悲痛万分,但此刻却异常坚定:“若我死了,妖族从今往后定会受三界所唾弃,所以无论如何你也要活下来,照顾好我们的竽儿。我死后,你我成婚所遭受的诅咒应该也会解除,你也可以不用背负世人对盛家的罪名。” “不,诅咒一事,只要竽儿还存活于世,便绝无可能......”她哭的肝肠寸断,可男人之一要走的决心已是不能动摇。 “阿娘,阿爹,你们为何争吵?” 一道稚嫩的童声在门边响起,而屋内的人沉浸在争吵之中,一时并未发现,也不知道小舟悠听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那女人慌忙间擦干了眼泪,唇角恢复了那抹温柔的不像话的笑意,将满腹稚气的小儿抱了起来,轻声细语道:“竽儿今天的汤药喝完了吗?阿娘来看看,我们竽儿喝完没有?” 她边说着边给男人使了个眼色,抱着小舟悠已然来到了桌案前。 但小舟悠并不回答她,只愣愣地一个劲追问她:“阿娘为何哭泣,是阿爹又惹娘亲生气了?” 女人摇了摇头,只道:“你阿爹何时惹我生气了?” 稚子之音又响起:“那次半夜,我见阿爹将阿娘压在身下欺负,阿娘都哭了,可我当时太困了,朦朦间又睡着了。” 那女人极不自然的别过了脸,倒是梨昭在这个话外人,由不得听闻此虎狼之词,也不免的老脸一红。 她复又捧起桌案上的碗移到小舟悠嘴边:“竽儿,不能不喝完,你一定要听阿娘的话,什么都可以不做,但是每天的药都必须喝完。” 她温柔的脸上竟浮现了一抹戾色。 小舟悠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可还是无奈地捧起小碗,一饮而尽。 -- 第134页 美貌女人语调浅浅,怅然地长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你要记住竽儿,这药不喝你就会变成你阿爹那样。” 小舟悠突然打断她:“变成阿爹有什么不好的?阿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女人的手来到了小舟悠的发间,轻柔地抚了上去,又将他抱入怀中,解释道:“可你阿爹要走了啊,以后没人保护我们了。所以竽儿,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显现你和阿爹一般的容貌,你可记住了?” 而这碗药,也正是压制他体内妖力的唯一办法。 “......”小舟悠抿紧了唇,再挣脱他娘亲的怀中去找男人,屋内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只是当时的他也并不知道,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也不明白阿娘口中的不要想你阿爹一样,是什么意思…… 梨昭猛地惊醒,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但是从“车”内传来的呼吸声来看,醒过来的应该只有她一个。 她等了半晌,见众人还未有清醒的迹象,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她想她猜到原因了。 他们没有醒来的原因,而她能从梦境中醒来,都是因为— 她从坐下便摘掉了蒙眼的黑布。 而且她现在就睁眼了! 梨昭本想一一去叫醒众人,却不料轻轻一瞥,在这个奇怪的“马车”后座斜后方,突然看见一个恐怖的黑影,若不仔细看,它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梨昭起了一身冷汗。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她无声地和那道黑影对视了一眼,虽然环境很暗,但她可以确定,她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可等她一眨眼的功夫,那道黑影便消失了。 她很快地扫了一眼周围,感觉“车”内环境更加昏暗了。 随后,“马车”内的所有人也都清醒了过来。 而“马车”也停在了盛家大宅前。 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似乎真的只要蒙上眼睡一觉就能到,即使是清醒后,也不见有人提及梦中之事。 所以说,难道就因为她睁了眼,所以这些怪异的事都被她看见了? 正当她存着疑惑快要下车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舟悠压抑低沉的声音,他附耳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我也看见了。” 梨昭没有说话。 直到众人全都下了“马车”,只一瞬,那诡异的“马车”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消失了。 这盛家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这“马车”的诡异,但从盛叶然的话中便可得知,盛家出入无妄山皆通过此“马车”。 若不是盛家和它有着什么交易?而且她匆匆一瞥过的那个黑影会是盛家人吗? 等到盛叶然走到前方,她才将舟悠拉至一边,低声问道:“刚刚你在梦里看见了什么?” “没有,我没有睡着。”他肯定道,“因为我从车开始就没有蒙那块黑布。” “那你有没有看见后座的那个?” “看见了,但是不知道是谁。”他如实点头道。 空气中传来一阵炖重的金属摩擦声,盛家宅门已开。但是要想去往盛家正门还需要走一段不短的山路,若想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就必须加紧速度了。 他们走了一路,终于在日沉之前来到一处正门前。正门两侧皆已点上了火把,火把的光亮为这抹寂静的黑夜添上了一丝明媚,耀眼如同昼夜中的亮星,但无端就是生出一股清冷之意。双侧的门都早早向内打开,投下一地的碎光,盛家显然已经恭候他们许久。 有人迎了出来。 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也照亮了两方犹豫不决的的脸,显然他们这边的人愣在了原地。 直到盛家家主的声音传来,众人才跟着盛家家主,也就是盛叶然的爹进了盛家宅门。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不过就是一次顺路的拜访,值得盛家全族出动来迎接吗? 待有人问道仙长们是否需要用些餐饭时,只有她一人应了声,而舟悠在她应声后,也跟着应了下来。 所以,面对眼前一桌子的美食,只有她和舟悠,更准确一点来说,只有她在吃。 这人筷子都不动的,为什么要坐过来? “你最近好像吃很多?我们修士还是少吃凡人的食物比较好,不然对自己的修行没有益处的。”舟悠突然出声,也打破了饭桌上的寂寥。 她也不想啊,可是她的修为已经明显有了倒退的趋势了:“你也发现了,我的修为好像快要退回大乘之前了。但是剑术并没有影响,只是我的身体需求,也越来越像个普通人了。” 舟悠深深地瞧了她一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眉眼之间的忧色更浓,眉头皱的深了些。 这么一看,他与梦境里的男人几乎有八分相似。既然他阿爹为妖族,为何与盛家女子成婚没有遭到反对? 进完餐,她得了空才重新问起舟悠道:“你进入盛家以来,可曾见那盛家家主为难过你?” 他摇了摇头,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可又触及到他的身世,当前也未显露半分,只当是盛家人还不清楚他的身份。 “不可能。”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了,“盛叶然既然知道,也说明了奉了她父亲的命令,就说明他们在怀疑你,只是不确定你的身份,或者又对你另有所图?” 只是她心中不免更加疑惑,半妖身份,能给盛家带来什么?又或者是他盛家的身份,能给盛家带来什么? -- 第135页 她心里一惊,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可还未等她们正式调查时家遗孤之事,盛家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 有侍女匆匆赶来,可还未来得及说上只言片语,便口吐鲜血纷纷倒下而亡。 等了一会,又来了批侍卫,手中捧着一个巨大的木盒,盒上垂了一条红布,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吉利的样子。 那人捧着盒子径直来到了沐禾霓身边,缓缓躬下了身子,低着声音沉沉道:“请仙长收下。” 沐禾霓微微一愣,友好一笑,却并未收下,只疑惑道:“谁?” “盛寺,我盛家表亲,心悦沐姑娘已久,特此求亲。”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倒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盛家家主携礼再次拜临,却唯独不见那个送礼的盛寺。 众人表情都变得极其微妙起来。 梨昭偷偷打量起舟悠,见他神色不变,却堪堪凝视那方木盒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她不免心里也微微泛起一阵酸意。 下一秒,沐禾霓便直言婉拒道:“无功不受禄,小女也担不起盛家的厚爱,只是我也从未与这位盛寺公子见过,更谈不上成婚之事,盛家如此......是不是过于仓促了?而且我与阿爹承诺过,一心修仙,往后就算结为道侣也无需凡人这套成婚仪式。” 她猜的没错,这木盒里装的就是一套喜服。 在场所有人无不脸色愠怒,这盛家究竟什么意思,第一次见面就送喜服?难道还想逼婚不成? 就连盛叶然清冷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极不自然的表情,此番做法确实过于唐突,还有就是,她什么时候听说她盛家有个表亲叫盛寺了? “盛前辈,沐姐姐是玄真观掌门的长女,至于你的盛寺,恕我孤陋寡闻了,不过我确实没在当今修真界听过他的名号,您不觉得沐姐姐这是下嫁吗?”梨昭立于一旁,静静地欣赏完了一场好戏才开口道。 盛家家主尴尬的对着空气笑了笑,打圆场道:“盛寺随盛家避世多年,在江湖上确实没什么名号,但他为人正直,盛某也是希望沐晚辈和他相处几日,也当给个机会。” “您礼貌吗?” 梨昭简短一句噎得盛家家主哑口无言,一行人又黑着脸离开了。 盛家此次明显没安好心,闷葫芦里也不知卖了什么迷药,这次竟然直接打上了玄真观的注意,毕竟此前也从未有过盛家和玄真观联姻的传闻。 沐禾霓神色淡淡,显然是藏了心事的,但是她毕竟不方便过问。这里最该问的就是沐羡之和舟悠,但沐羡之心智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见自家阿姐被人欺负了竟一气之下冲到了盛家正厅内打伤了数余人,反而被沐禾霓训斥了一番。 所以她便示意舟悠去安慰一下沐姐姐。 “师姐。”舟悠在屋外敲响了屋门,木质门上回荡着两声极轻的“叩叩”声,里面有人应了声,他推门进来了。 “悠儿,今天的事,我没事。”可她明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师姐,你和盛寺认识吧。”是肯定的语气。 沐禾霓无声地点点头。 气氛顿时冷了下去,而舟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见过这个人。 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师姐突然消失就消失了。直到整个玄真观全体出动,找了整整三天三夜,可当晚师姐便毫发无伤地被送了回来。 众人只当虚惊一场,可只有他清楚,他在师姐的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你说盛寺就是那个人吗?还是他是妖?” “不一定。”舟悠蓦地抬起头,凝视远方眺望,似乎在专注的思考。 “师姐还是少和他接触吧。”他眸色凉凉,一丝暖意都无。 “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盛家,我只记得他以前不叫盛寺的啊。” 舟悠平静地望着她,言语淡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一片夜色朦胧,这里离了她住的隔间只有一墙之隔,但这里终究没有她,也少了她那抹令人心安的气味。 他和师姐告了辞,推门,屋外星光黯淡,月影周围起了一层淡淡的光圈,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异乡尘土气味,盛家虽不及洛家,但盛府内里装饰一点也不朴素。 他乘着月色,心智都蒙上了一层纱般,鬼使神差地敲响了她的屋门。 她迎着屋内明亮的光线,打开门。明媚如少女般,就立于背后的那片光晕之中,而那束光,仿佛也照进了他的心里。 “怎么了?很晚了,有事吗?”暮春三月,夜间的气候还是偏凉一点,她无意放他进来,也不想顶着冷风和他多说。 她的拒绝之意他是看在眼里的:“你在干什么?我可以进来么?” “嗯?”她不假思索,打开了屋门,转身便走回了床前。 迎着灯,再点亮了一盏烛火,似乎是嫌这屋不够亮,也怕外面的人看见了惹人非议,索性大大方方。 他轻轻扫了一眼,便跟着走进,顺手带上了屋门,也隔绝了跃跃欲试的凉意。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你是要来和我说沐姐姐的事吗?”她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因为藏了心事发着呆的原因,一不小心,把小茶碗的水堪堪倒的满得快要溢出。 舟悠脸色不变地接过,表情甚至微妙,眉间不见皱意,但唇角微微向下压,已见三分恼意。 -- 第136页 果然,下一秒他便阴阳怪气道:“水倒得这样满,只要赶我走的意思?” “有这个意思吗?” 这人强词夺理,她本想和他斗上几句嘴,熟料他只是沉了沉嗓子,异常熟捻地接了那碗水,只是因为溢的太过的原因,仍是不可避免的洒了几滴在手背上,随后便一饮而尽。 他继续没话找话说道:“我听闻盛家近日在无妄山有一场法会,五大仙山都会派人来参加,你可有意愿......” “没。”她几乎不假思索就婉拒道:“苍岭派派来的大多是清徵峰那边的弟子,我太微峰向来没有几人,而且我这几日打算回去了,我那小徒儿拜在我门下,一直便是大师兄教导,心甚愧疚。” “你要回去了?” 舟悠看了她一眼,脸色立马沉了几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凝望起来,眼里隐隐有了那份让她心有余悸的杀意。 她手一抖,打翻了桌案上的茶水,径直扑翻也纷纷打湿了两人的衣衫。 可随即她就意识到,就算到要去哪儿,又关他舟悠什么事:“对啊,回我的家也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不行!”他的语气愈发薄凉道。 几次三番,他都想甩袖而去,但他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终于待心绪平复后,他从怀中摸索出一个透明的瓷器小瓶身,重重地掷在桌上。 “我走了。” 舟悠来的奇怪,走的更加奇怪,给她看的一愣一愣的,等人走了,才想起那个熟悉的被他砸下来的小瓶子。 这不就是她送他盛糖的小药瓶吗?糖都吃完了,瓶子还留着呢? 她无意接过,瓶塞抖落间,翻落出几粒沾着白霜似得糖丸…… 梨昭毫不犹豫就捡起一颗塞入口中,酸甜的滋味便立即在唇舌间绽开。 是沙棘果? 可沙棘果分明是盛京特产,它口味酸甜适中,可也因为生长条件较为挑剔,且枝桠上长满了尖刺,甚难采摘,也极少有人愿意培养繁育。 难怪他在盛京经常神出鬼没,原来是去摘沙棘果了...... 梨昭低头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正要傻乎乎地笑出声,突然察觉到有一抹打量的目光,她猝不及防往门外看去,正对上少年一眨不眨凝视她的目光。 他怎么又回来了? “很好吃。”她眼含笑意,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瓶身。 舟悠愣了愣,垂下眸子,掩饰眸中的无措,顿了顿,复又抬起来看她,低声说了句似是非是的话:“回苍岭派,结束我们再一起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无妄山那场法会有点奇怪,和我们进山的那辆马车似乎有关......我希望能留下来。” “好啊。”她答应的极为轻快。 “......” 见她在没有拒绝,反倒把他准备的长篇大论的应付之词噎了半晌,少年的表情出现了罕见的憨憨傻傻,实在惹得她傻笑起来。 而此时圆圆胖胖的煎蛋黄似的明月已升至半空中,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将窗户放了下来。 随手伸了个懒腰,哈欠连连道:“时间这么晚了,你该睡觉了,小孩子睡眠一定要足。” 舟悠:? 接收到他的表情,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的意思是今晚的月色真好。” “什么意思?”他仍是不解,为什么好好地提及月亮? 但少女已不再理睬他,毫不留恋地将他推至门外,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她又说了句:“我小时候听过这样一句话,今夜的月色真美。” 他仍是听的云里雾里,但屋门早已闭紧,而心中的失落感几乎要漫成潮水,涨上岸一边,无休无止。 所以,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 在盛家的第二天,便迎来了无妄山的法会正式拉开帷幕。 也正如舟悠说的那般,这场法会似乎真的不太简单。 因为这次的法会不仅没有主讲人,连活动形式都不一样,至于地点为何选在无妄山,大概是...... 这里够邪。 而前来参加的所有修士,或是各大家族的人都被分成了几个小队,分散在无妄山内的各个角落里,所谓法会的目的全然变了味。 梨昭怀疑,无妄山内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所以找了他们这一群人来寻宝? 更可怕的是,关于无妄山的这种邪一直是流传在外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传闻却鲜为人知。 他们刚迈入无妄山的法阵中,便感觉阵中阴风阵阵,格外凄厉,宛若女子夜半吟唱的歌声般,她的后背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走了一路,也曾试图御剑而起,可是越飞至半空中,越感觉这座山的诡异。 这山似乎会消耗他们的灵力......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也为了保存灵力,他们接下来都不能御剑飞行,也要更少的使用灵力才是。 这座山为何会对修士有一种无形的克制?但是梨昭和舟悠又恰恰相反,她所修习的灵力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舟悠的妖灵之力恰恰又克制这座山的灵力。 就像无形之中,给两人开了挂一般。 他们走了一路,冷冷的阴风在路上也吹了一路,小阴风呜呜地吹— 梨昭用一丝神识将这座山先简单扫了一遍,刚开始还好,它虽然不算高,但是地盘大,这样一来整座山便显得十分庞大。而山脚的中心处便是盛家大宅,几乎是傍山而建,互利共存。山的各个角落也都分散了不少门派和两大家族的人,她似乎还在这些人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第137页 洛家的人来了洛寒霜,此前他们的书信中便已提到近日她会拜访盛家,却没想到也是为了法会之事。 除了洛家,苍岭派这次的带队人是,云浅黛。 剩下几个门派的脸便很陌生了,她本就极少下山,自然与各派之间说不上话。但是因这次清真教来的女修们相貌过于出众,她忍不住多扫了几眼。 舟悠目光仍是一片凉薄,却不知怎的突然走到了她的身前,完完全全遮掩了她的视线。 她几欲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罢了,一眨眼的功夫,清真教的几个女修便不见了。 她端详了许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也就是这些人的修为都不低。 所以,这次的法会估计只是一个借口,而真正的目的,便是来挖宝。 “挖宝?” 沐禾霓:“倒是听过一个传闻,真神和邪神大战之时,于陨落之际曾有一丝神力遗落在某座荒山之内,只不过是真神之力还是邪神之力便不从得知了,至于哪座山更是至今无人知晓。只听闻是神力,但是世人又有几个不想获得的?” 确实,哪怕是一丝,估计也能助此人晋升大乘,若是已得大乘,说不定更有可能直接一步飞升,谁不想啊? “不过,以法会的名义召集众多修士前往,他盛家就不想要这份神力?”梨昭心中诸多猜忌,可也不得不往前探寻。 而且她更关心的是,时家那个遗孤是否就藏匿于无妄山中呢? “舟悠,你有没有发现,这座山和盛家洛家的那座山有什么区别?”她问。 “似乎是人为的痕迹太多了?” “对,正是因为人为的痕迹很多,就像是盛家为了消除什么东西的存在一般,不想让我们看见,又不得不大开山门让众人进山。”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暗哑了下来,活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道:“你说,那些人上来的时候也会坐那辆诡异的马车吗?那他们之中是否也有人睁眼了呢?” “沐姐姐,进入无妄山中,我们极有可能面对各种突发状况,如果我们四人走散,那就顺着一个方向走,一直不停走,大家总会见面。另外,一定要小心其他四派的人,若是真的为了神力来此山中,同门屠戮都是正常不过的事。” 沐禾霓郑重地点了点头,复又想了想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吗?”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突然林中深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声,一个黑影远远地呼喊着从远处向着他们的方向奔了过来。 他们汗毛倒竖着,全都捏紧了剑柄,但回望四周,尤其是那女子的身后,并未有任何妖物,就连猛兽的影子也未曾见过。 那女孩终于跑到他们身边,“呲溜”一声便扑进了她的怀中。 不过梨昭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荒废千年的偌大的无妄山,怎么可能连一只鸟兽也没有?可他们一路走来,除了看见眼前的女子,连其他活物都不曾见过,它的邪究竟体现在哪里? 待那女子就要钻进她怀中那千钧一发之际,少年一记阴冷的眸色甩了过来,堪堪将少女转至他身后,也避免了那逃窜而来的女子的直接接触。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你是清真教的弟子?”梨昭见她腰间挂有清真教的令牌,却未见她身着清真的弟子服,这才问道。 “对,求求你们救救我!有怪物!”她满眼惊恐,似乎真的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是任凭他们四人回头还是四处张望,均见不到任何妖邪之物。 “请让我跟着你们吧,如果不跟着你们我今天肯定会死在这里的,而且刚刚我还和我的同门走散了,我是这次出来的人里面修为最低的,如果我死了就是因为你们没带上我!” 梨昭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她的嘴里若有似无的轻轻发出了一声“啧”,一张脸瞬间狰狞得犹如恶鬼般。 她什么话也没说,但那女子分明是见到了比刚刚所见之物更可怕的东西,她几次试图张嘴发出声音,却在扫见梨昭那张比恶鬼还恐怖的脸后,彻底昏死了过去。 “......” 梨昭面向沐禾霓等人时,脸上又恢复了那般人畜无害的神色,她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嘴。 但是碰上这种明显就是另有目的的人,防备之心不能没有,尤其是清真教。 清真教女子大多容貌明艳迤逦,而外表越具欺骗性的女人,心肠也越歹毒,比如她自己。 最后,梨昭仍是大发慈悲了一回,她再次召出一抹神识,满山搜寻清真教弟子的踪迹,终于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五里地外,找到了。 “你们是?”一个身着清真教弟子服的女修看见了四人,并未认出他们的身份。 却在下一秒看见晕倒的师妹,脸色巨变道:“你们对我师妹做了什么?” 梨昭本就没有多少耐心,听见她这句话直接黑了脸,一张脸又狰狞了几分,甩下那女子的身体就要走。 那几个清真教的弟子见状竟然蜷缩在了她身前,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可惜美人落泪,也要有情之人欣赏。 她几乎没有耐心,先前晕倒的女子已经悠悠转醒,所以她严词厉色道:“你们清真教女修擅长魅术,而我们苍岭以剑入道,本就不是一路人,如果你执意要跟着我们,这叫非法组队。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自己队伍的原因?还是你不知道我是谁?” -- 第138页 “可你们难道就不是非法组队?” 这四人虽然都腰间佩剑,但是其中三人的腰间可分明别了玄真观的传声符的。 “哦,你真不知道我是谁?算了,少管。”梨昭警告了一遍,故意压低了嗓音威胁道。 突然这群人中突然窜出一个身材修长苗条的女子,她一把扑了上来,因为舟悠护着的原因,虽然扑了个空,却还是够到了梨昭的衣袖。 她死死地扯住沐禾霓衣袖的一角,声泪俱下,又不知因何原因,她惨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这样一个美人落泪倒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了。 清真教这边总共有十几个人,都是女修,论容貌都是个中佼佼者,又因清真教功法有养颜之效,所以清真教历来盛产美人。因为之前在人群中,这女子一直蜷缩在角落,无人发现。 这么细细一看,她那张脸在这群女子中仍略胜一筹,尤其是美人落泪之资,估计在场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 除了梨昭。 美人突然开口道:“算了,师妹,跟我们走吧,虽然我们不能保护你,但大家在一起总比和其他门派的人在一起安全不是吗?” 梨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暗地里其他门派,比如他们,一定会害人咯?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庞悄然滑落,她捂着胸口吃力般地说道:“那位姐姐,谢谢你将我师妹送回来,如果师妹再跑去找你们,姐姐下次可就不必了。” 原先被吓晕的女子听见她这么说,突然骂骂咧咧起来,言语之间尽是对这个貌美师姐的讽刺,其中也有几个和她玩的好的也跟着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清真教在附近的其他男修,那几人围了上来,显然这批男修的维护对象是那个貌美女弟子,见美人受了侮辱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些长舌妇。 两边骂得不可开交之时,场面一度尴尬,可是梨昭也注意到,在这场骂战中,那个貌美的主人公似乎并不恼,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欣赏着众人的口水战,好像被骂得根本不是她。 并且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她们这边。 可还未等她细想,突然林中传来一阵“隆隆”地震荡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嘘。” 激烈争吵中的两方也听见了这个诡异的声音,有东西过来了...... 这其中,刚刚晕倒的女子显得尤为激动:“它来了!它来了!我没有说谎!” 可没人见过她口中的“它”究竟是什么? 那声音近了...... 此时林中也下起了极大的令人悚立的浓雾,浓到附近三米内的视线几乎都是被掩盖的。 梨昭捏紧了手中的剑柄,无声地迎接着浓雾中的身影。 近了,但不是野兽。 她原先是以为那女子遇见了一头猛兽,但看身形,似乎又是一个“人”,只是有点奇怪...... 林中的雾越下越浓,现在的可见度只有不到一米左右的距离了。 众人皆人心惶惶,而此刻,令她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快屏气!这雾诡异!”话音刚落,雾已降落到众人身前。 随着最外排的弟子纷纷倒下,梨昭等人也来不及了,在她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她看清了雾里的“人影”。 那是个极丑陋的男人。 “姐姐,醒醒。” 恬静淡然的少女用着极温柔的语气,一声声呼唤着她: “你醒了吗,姐姐。你终于醒了,我好怕呀。” 梨昭睁开眼,有一瞬间的错觉还以为是沐姐姐在唤她,然而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她。 清真教的那个貌美女修。 雾散了,她环顾四周已至黄昏,入目所至便是天边一处的昏黄,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似乎要将整片天烧红了一般,天的边界与无妄山接的很紧,不仔细看还以为林中烧起了一场森林大火般,心底间隐隐冒出些不适。 那清真教弟子向她投来援助之手,似要扶她起身,她拒绝了。 梨昭昏昏沉沉地从草地上爬了起来,视线从茫茫天际落到那处刚刚降下迷雾的林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而在场的除了她和那貌美女子,其他人都不见了。 若不是用灵识窥探四周,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无妄山内,而且她用灵识扫了一遍,并未发现舟悠他们的身影。 她将视线转向那貌美女子,对方似是心有余悸般惊恐避让了视线道:“姐姐,我叫白殊,我和姐姐一起晕倒于此林中,醒后便发现大家都不见了......” 她年纪不大,模样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所以见谁都叫一声姐姐。 梨昭不作多想,现下紧要的任务是找到其他人,她赶忙沉下心智,发动周身灵力即可遍布这座山的各个角落,找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么一调动灵力,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当时一经大乘便直接达到了大乘的巅峰,可她现在隐隐有跳出大乘的趋势,不是飞升,而是倒退! 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灵力在消逝,若说之前耗尽的灵力比一般人补足的要快,那现在她就和一般人没两样。 不断无法运转周身灵力,似乎冥冥之中还被什么克制住了,她紧紧蹙了蹙眉头,更诡异的是,她连身旁这个清真教的弟子的真实修为都看不清了。 -- 第139页 只隐隐觉得,她此刻的修为应该仍是高于她的,毕竟修为压制等级还在。 梨昭:“......”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又紧急撤回了施放的神识,重新敛了敛心神。 而此时能听到的传声镜和传声符竟然都失去了灵力一般,这也就彻底断了她们要找人的念想。 她看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和一眼遥望无际的深山老林,陷入了沉思。这里虽然荒无人烟,但是要想弄走几个人,可太简单了。 那个极丑陋的男人又是谁?舟悠和沐姐姐他们是他带走的吗? 她想御剑飞行至上空处,搁现在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她和白殊没有说话,两人始终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前一后走着,眼见着从黄昏走到黑幕下沉,也再没见到其他人。 月明星稀,似有暗流涌动。 两人前进的步伐却突然猛地一顿! 因为那林中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奇怪的人便是她昏迷前看见的奇丑无比的男人。 他站在林中一棵枯死的高树上,也唯独他脚下那棵树死了。他披头散发,一张如鬼魅一般的脸惨白的毫无人色,更奇怪的是,他的嘴边长着两颗尖尖的丑陋的獠牙!就像猛兽一般! 更诡异的是,他的动作...... 那绝不是人类能完成的,他像个畸形一般,将自己的头旋转了180度,然后以一种极度诡异的姿势从树上跳了下来,几乎是匍匐着前进。 只用了一瞬间,便冲向了她们身边!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两人皆躲闪不及,被狠狠震开,她眼看着那清真教的女修摔下了山坡,便再没了声音。 而那诡异的畸形,从身量上不难看出是个男人,他的全身都散发着炙人的热意,一经靠近,那种热意所带来的灼烧痛感也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 可她偏偏被压制了所有的灵力,更可怕的是,就在刚刚她想要动用术法之际,周身的灵力全都乱了套一般,无法凝聚不谈,刚掐完口诀,积聚的所有灵气便一散而光。 眼下,正面对抗绝不是最明智的办法。 所以梨昭一狠心,便跟着那女修消失的方向跳了崖。 她在一片虚无中醒来,貌似身体流了不少血,又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晕了两次,此刻身体虚弱至极,渐渐有衰败之势。 她的第三次死亡就要来了,这次她还能复生吗? 突然她听见了一声若有似无的低笑,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却是陌生至极的语调。 这崖底并未见到那个清真教的女修,此刻一片暗淡的林中却突然亮起了一抹淡淡的亮色,她跟着那抹亮色慢慢摸索了过去。 那声低笑声忽然停了,紧接着入耳的便是一阵锁链拖动的碰撞声,在漆黑死寂一般的夜里,格外清晰。 呜咽的风声吹着锁链发出伶仃的声响,似百鬼于山中哭泣,又似猛兽般发出低沉的悲鸣声。寂寥的阴风吹过,带来了一股浓稠的血腥味。 她向前走了几步,尽量将脚步放得极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血迹斑驳被铁链镣铐起来的身影。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牢牢地锁住,而这个男人则被人当作猎物一般匍匐于地。 梨昭这才注意到,他的周围竟然是一片墓地。不过这不是埋葬人的墓地,而是动物。他的四周皆是一些碎尸残骸,有些明显就是死去没去多久的,其中有猴子的尸体,也有老虎之类猛兽的。 而他此刻也无异于猛兽,他正以一副半跪的姿态匍匐在地上,他身后垂落在地的那头墨发已经全部浸在了血水之中。他生撕了一只不明动物的尸体后,开始茹毛饮血享用起来,最后又用拖着锁链的手擦拭了唇边的鲜血。 他缓缓抬起头来,遮掩的黑发向两边散开,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来。 梨昭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锁链声叮当作响,在尖锐四起的风声中,男人缓缓抬起头,拖着沉重的铁链向着她的方向爬了过来。 他那张丑陋的脸,格外引人注目。 梨昭和他四目对上的一瞬间,他的头突然歪了一下,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嗬嗬嗬嗬嗬......” “......” “你说救救你?”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歪了一下头,问道。 “嗬嗬嗬嗬嗬......” “什么?你说你是时家人?”她冷冷地说道。 那男人的身子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她白眼一翻,身体以极诡异的姿势转了180度,扭动着身体,“扑通”一声扑了上来。 她找准机会,拉起早就躺在地上装死的白殊就是一顿狂奔。 在肃杀萧瑟的深山中,是死一般的寂静,索性他被锁链拴着,无法脱身,而对灵力的压制也让她释放不出一丝法力来。 但身后已经隐隐传来了铁链的断裂之声,那个时家男人就要追上来了。 此时,两个姑娘疯一般地在深山老林中四处逃窜。 昏暗的月色下,她们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也终于知道为何没有看见其他的同伴了...... 此时的无妄山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腥味冲天,身着各色门派服的弟子,大大小小的尸体横亘于山中,一座山仿佛已然成了一座巨大的坟,连呼吸都变得刺痛起来。 -- 第140页 脚下一具具尸体,他们的表情仿佛是死前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扭曲着挂满了惊恐之色。 而这些尸体里,也并未看见熟悉的面孔。 她松了一口气,可传声符内还是联系不上其他人。 从远方飞来一只乌鸦,就停在她头顶的枝桠上,沙哑的低鸣声撕破了死寂一般的黑夜,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随即便有成群结队的乌鸦铺天盖地地飞了过来,几乎遮住了半边的黑夜,给这诡异的深山更添了一份恐怖的氛围。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个清真教的小丫头何时又见过这样的场景,她们没走过一段路,脚下踩过的每一个尸体,都可能是她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兄妹。 满地的尸体一具压着一具,梨昭尚能在尸体间穿梭,跳上跳去,但白殊可就不一定了,她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一路磕磕绊绊,有时候不慎还会踩到乳白色的液体上。 她知道那是什么。 梨昭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开路,身后已没了铁链男人的铁链声,应该是被甩下了,但是又不能松懈。突然,身后传来那清真教弟子的一声惊呼。 她猛地回头,白殊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她的腿上有一双血手,正死死地拖着她的前行的双腿,动弹不得。 那双血手的主人发出了虚弱又惊恐的呼救之声:“救命...救救我...” 白殊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梨昭一步冲了上前,是埋尸堆里翻出一个同样满面学污的女人。 她低头看去,确定是人类无疑,而且她的腰间竟挂着苍岭派的挂牌,梨昭仔细辨认,终于认出在那张血污之下的脸庞,赫然就是云浅黛。 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显然是进了这座山,不只是她,所有的人都被无妄山的某中克制压制住了灵力。 而云浅黛的身前不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道口子,不像是刀剑之类的冷兵器,更像是猛兽之类的爪牙,已然皮肉翻飞,血流不止,她那张熟悉又令人讨厌的脸此刻藏在一片血污之下,眼神极度涣散,颤颤巍巍地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救命...救命...” 梨昭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世界安静了。 云浅黛稳了稳心神,转头却又瞥见梨昭那张狰狞的比恶鬼还恐怖的脸,又发出了嘶吼一般的尖叫声来。 只是来不及了,她的叫声已然将林中搜查她们的时家男人又吸引了过来。 拖着锁链“伶仃”声的脚步声近了...... 她转头看向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苍岭派掌门关门亲传,阴冷的目光狠狠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随后也不管她的死活,再次匿入了灌木丛中,只祈祷不要被那个男人发现。 那清真教的姑娘也是无辜,她便顺手拉了她一把,也将她带入了灌木丛中。 临走前还不忘封了云浅黛的嗓子,她的目光里闪过怨毒、憎恨、又到恐惧、无助、绝望,随后便伏在地上执拗地悲鸣哀求着她,然而那根沾满了鲜血的锁链突然来到了她的跟前。 那男人拖着铁链一路爬到了她身前,几乎和她平视,那张丑陋的脸也一瞬间跃入她的视线内。云浅黛惊恐地睁大了她那双浑浊的眼睛,身体抖成了筛子,连惊恐的声音都被遏制在了喉中,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这是人面对极度恐惧时才有的反应。 而蹲在灌木丛观察着一切的梨昭突然眯着眼睛,笑的意味不明。 下一秒,那时家男人已干脆利落地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拖拽着离开了地面,也迫使她仰起头来,在她惊恐万分的尖叫声即将破喉而发的前一秒,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 那男人的牙齿像猛兽的犬牙一般尖利,但这绝不是正常人的牙齿,在刺进她脖子的一瞬间,便有大量鲜血喷涌四溅,那张本就血污不堪的脸上更是丑陋。 梨昭唇边的笑意更深,被无意瞥见的白殊看见心里发毛。 她转头对她眯眼笑了笑,擦了擦唇边被飞溅而来的血液,笑的意味不明。 那时家男人如果就是那时家遗孤,为何会出现在无妄山内,变成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她也没有想到,云浅黛竟然会死的这般轻巧,那双手终于在无意识地彻底垂落下去,苍岭山掌门最宠爱的小师妹便无了。 直到最后一刻,她惊恐的手指还试图指向她们所藏匿之处的那块灌木丛里。 梨昭不是不怕,相反她也抖的不行,连呼吸都抑制住了。 梨昭在心里轻轻“啧”了一声,突然吃完人的时家男人突然凝视起了她们所在的这块灌木丛,并有意识地向这边走了来。 她挂在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撤下,铁链声便已至跟前。 他在灌木丛前停了下来,被这场巨变惊呆了的白殊早已吓得晕死过去,而她也屏紧了呼吸,看着树影婆娑外渐渐贴近的丑脸。 可他似乎是眼神不好,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那男人看了一眼便又走开了。 而林中光线更接近昏暗,她听觉也变得异常灵敏起来,那男人似乎又拖着铁链走远了...... 她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从那男人口中发出。 梨昭恍惚低头间,一个惊恐的人头从灌木丛下面的缝隙钻了进来: “找到你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 第141页 那男人掀开了位于她正前方的一块灌木丛,没有看见人硬。 他茫然的表情只余片刻便消失了,他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一个僵硬的笑意,缓缓凝视起身边最后的一处灌木丛。 也正是梨昭她们藏身的那块。 他又近了! 他的手就要碰上了! 突然,他身后有一道同样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那锁链男人迅速将提起一角的灌木丛“咚”地一声砸在地上,随即他便已一副臣服者的姿态向那个声音走了过去。 锁链男人跪趴在那道黑影的脚下,虔诚至极,她听见他叫那个黑影—“主人”。 那个黑影一身黑袍加身,声音也是做了处理的,所以单从外形和声音上,也雌雄难辨。 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个黑衣人是时家遗孤的主人。 那它是时家人?还是邪神的信徒呢? 梨昭捏了一口气,又往那两人身前凑近了一点,听见了他们之间模糊的一些谈话。 “把这里的人都处理掉,先嫁祸给盛家,然后再是洛家,盛家早就是一副空架子了,不足为惧。” “主人,我很抱歉,还有几个人至今未找到。” “继续找!”那道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遵命主人。” “记住,一定要处理的干净,到时候五大派集力攻上盛家和洛家,他们一倒下,龙神大人重塑神躯之日也指日可待了!” “可是妖神那边...似乎有传承的迹象...” “龙神归位后,真神早八百年就殒落了,光有妖神一人何足为惧?”那个黑衣人语气逐渐不耐烦道。 锁链男人毕恭毕敬地拜了别,两人的身影再一次一起没入黑暗之中。 所以时家依附龙神的传言都是真的? 梨昭深吸了一口气,此时身旁的白殊也悠悠转醒。伴随着远方传来的一记沉重的闷雷之声,黎明破晓前的一丝曙光也在天边乍然初现,驱散了一切黑暗的同时,抑制众修士灵力的诡异磁场也消失了。 潜伏的鸦群扑棱着翅膀飞向空中,一地的尸体早已被啃食的面目全非。 梨昭心中大惊,却没有料到乌鸦竟也会生食人肉? 两人整装待发,终于也在传声镜中联系上了沐姐姐和舟悠,那边虽然迷了路,但并未遭遇她们昨晚发生的异变。 她们沿路踏过一地摆放混乱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来到了镜中和沐姐姐约定好的地点。 她们来早了一步,那边还未到达。 这里的尸体比一路所经过的地方都要少了许多,但是她心里猛然“咯噔”一下,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但是从一开始进山的各门各派有这么多人吗? 白殊也发现了不对劲,捏了捏她的衣袖提醒道:“姐姐,这里是不是有人养尸?” 养尸和养蛊是一个道理,也均为邪术,只是没想到,这时家的养尸术竟然恐怖到了如斯地步? 人死后,如果有合适的蛊场条件,加以养尸人的催化,尸体便会如雨后春笋般一样生长,再如细胞分裂般分化,从而分裂成两个、四个、八个......依次类推,便是无穷无尽的尸蛊。 而等待合适的时机,尸蛊复生,尸体便会诈尸,所以难怪她在一路上看见了好几具一模一样的尸体,原来不是错觉。 现在的问题便是,如此数量庞大的尸体,如果真的诈尸了,那是不是即将面临的就是深山丧尸大逃杀? 梨昭想都不敢想,各种妖魔鬼怪中,她最害怕的就是丧尸。 “那有什么办法能够抑制尸变?”她问。 白殊轻轻摇了摇头,眉头也皱得越深:“养尸蛊在人死后便已重下,控制权便全然在养尸人手中,我也不知有何办法能抑制尸变。” 她话音刚落,梨昭便已走近那堆尸体前站定,她在不远处向白殊招手:“来,搭把手。” 三两下之间,她随手扛起一具尸体扔到旁边的一处空地上,小半晌间,这附近的尸体便堆成了一座小山,抬那最后一具尸体时,也不知道它的主人生前受了那时家男人怎样的攻击,竟然头身分离了。她刚抬起身子,那尸体血肉模糊的头便“咕噜”一声滚开了老远, 有隐隐火光在她手间闪耀。 她一把火扑了上去,那堆成小山的尸体迅速便被点着了:“什么蛊,烧了还能化成灰变成丧尸么?” 她眯了眯眼,瞥了一眼白殊的方向,不耐烦地将那颗滚出去的头提了回来,皱着眉和头颅主人那双圆目惊恐的眼大眼瞪小眼,对视一眼,抬手间,那颗头颅已飞至火海处。 白殊看的目瞪口呆,而梨昭眯着眼同样笑的意味不明,她恍惚间觉得,林中那个丑陋的男人好像并不是最可怕的。 此时,舟悠和沐姐姐他们也到了,他们的身后还带来了其他的几个幸存者。大家也都意识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忡忡,神色不宁。 因为她也想到了,进山前,全靠盛家的“马车”接应,那辆车本就诸多诡异,但为了进山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车。 可是现在,在这些仅存的幸存者之中,却一个盛家的人也没有......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暗指盛家道:“我看神力是假,怕是盛家早已投入邪神一脉,眼见着邪神就要复苏,盛家和时家便是一丘之貉!” -- 第142页 “孙真人此话当真?我等皆为神力而来,却没想入了盛家的圈套,盛、洛两家交好,这次盛家参与,洛家必定也脱不了关系!老朽我今日就是葬身于山中,也要将消息传出去!等我派同门攻入盛、洛两家,剿杀全族。” 梨昭眯了眯眼,笑的幽深:“好!传下去!盛、洛两家是邪神同党!” 原本还在一旁看两个老家伙唱戏的洛寒霜突然嗔怪一句道:“昭宝,你说什么呢?我这不还在呢?” 最后一句,她扬高了声音,也故意让那两个老家伙听的清楚,她洛家这次也死伤无数,可她这位未来的继承人还在呢。 那两人立马噤了声。 众人清点一番,每个门派大都剩了十余人不到,只唯有清真教内,只剩了白殊一人。 或许是一路跟着梨昭的原因,她恰好捡了一条小命。 只是这山内仍有数量庞大的尸体未焚化,如果一旦变异,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虽是白日,灵力不受克制,可是到了晚上呢?那铁链男人便会出来疯狂剿杀众人,他们躲的了一夜,还能平安度过第二夜么? 突然山下传来一阵骚动,远处似乎有人声的嘈杂声和隐隐的马蹄声,遥远的山头也传来一声呼喊:“盛家派人来啦,山中可还有活人?” 是盛家家主略显苍老的声音,所过之处必然也会喊上这么一句,仿佛也是拼尽了全力一般,声音颤抖却又逼近撕裂。 众人心中却打起了鼓,先前的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难道说盛家并没有投靠邪神?这是要进来解救他们了? 此时,响彻山谷的人声和马蹄声也近了,他们之中有人高喊道:“这里有活人。” 人群内有人喜极而泣,奔着大部队的声音循了过去,之后又有三两人跟着第一个人零零星星追了上去,盛家带来的人也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盛家带来的人数量可观,浩浩荡荡的人群一眼望过去也看不见尽头,此时天光破晓、晨光初现,一轮旭日缓缓升起,盛家的人骑着马已然来到了他们身前。 梨昭抬眼望过去,为首的便是盛家家主,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不免多看了几眼,气的身旁的舟悠赌气似地将她拉至了身后,要和她贴贴。 那男人十分高大,也足够年轻,坐在马背上就像是个沉稳的将军一般,迎着缥缈虚无的晨光,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在阳光下微微透着亮光,一双杏言明亮澄澈,是个很英俊的少年。 盛家家主,唤他—盛寺。 这就是要娶沐姐姐的那个男人? 果然,她偷偷去打量舟悠的脸色,那张精致的脸蛋上满是阴翳,他不危不惧,迎着朝日的第一抹晨光,和坐在高大马背上的男人对视。 两个同样漂亮的少年相见,分外眼红,也是在情理之中。 梨昭担忧少年生了闷气,闷闷不乐,故而轻扯他的衣袖安慰了两句:“别害怕,他长得没有你好看,你比他好看多了。” 舟悠:“......”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看见盛寺,很久之前,师姐丢失的那个夜里,其实是被山妖所捉,那日正是朔月之夜,他尚且自顾不暇。若不是盛寺,师姐早就在山妖手下咽了气。 他向来喜欢生活在黑暗之中,可盛寺不一样。如果说他是黑暗,那盛寺就是劈开黑暗的一把利刃。 盛寺骑着同样高大俊美的白马,简单的扫视了一眼林中散落在各处的尸体,眉头轻微地皱了皱,抬眼又扫了一眼所剩不多的几十个幸存者。 直到他的目光锁定了人群中的沐禾霓,她似乎和小时候的变化不大。 盛寺已驱马上前,一把捞起人群中未曾注意过他的少女,下一秒bei带上马背,锁死在怀中。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啊!”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一个白衣貌美女子不知受了何处的惊吓,突然推开人群,扑倒于盛寺高大的白马之下。 那匹白马也因着突然的变故受了惊吓,一时扬起了马蹄,下一秒就要踩到白殊身上。 此时,少年盛寺飞身下马,稳稳地在马蹄落下那千钧一发之际将美貌少女纳入怀中。 白殊眼中含羞,刚刚的惧色也一并烟消云散,而盛寺初见怀中少女美貌之时便不由一愣,眼下便多看了两眼,丝毫没有注意到马背上的沐禾霓一脸黯然神伤的表情。 “谢谢公子,我乃清真教掌门真人座下首徒白殊,若这次不是盛公子赶来,我早就命丧黄泉了。”白殊猛地一个踉跄,伏地跪拜于男人脚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要命的往下掉。 美人一哭便格外惹人注目,看得盛寺心都揪了起来,但他仍不动声色地听着美貌女子更多的钦佩与赞美之词。 梨昭带了白殊一路,殊不知她竟然还是清真掌门的首徒,又生的这般美貌,只是这盛寺?她尚且不谈这一路都是靠着她的庇护,白殊才不至于死于非命。 只是为何她一见到盛寺便有一种急着上前讨好的意味?她清真首徒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这个盛寺,看得出来沐姐姐对他也并非无情,他究竟有什么魅力? 还是说,这个白殊人如其名,就是一朵大白莲? 盛寺重新上马,只是这次马上的姑娘却换成了白殊。 沐禾霓见白殊走路已跛着脚,遂主动提出:“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 第143页 反正这马也不是她要上的。 盛寺沉思片刻,在梨昭诡异的目光中,他竟然点了点头,答应了。 白殊被拥上马,便像一块牛屁膏药一般死死的黏住了盛寺的后背,少年微微一愣了片刻,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只是临走前,他深情地回望了一眼马下的沐禾霓,温声说道:“霓儿,我近日便会向玄真观提亲,我要用凡人的礼仪将你娶进门。” 沐禾霓顿了顿,一脸平静道:“我与盛公子素未谋面,何来一见面就有要成婚的道理?” 她神色淡淡,却已是极力克制心底翻涌而出的酸意的结果。 盛寺他,终究不是十年前的的那个少年了。 原本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身后的白殊突然娇滴滴地叫了他一声“盛寺哥哥”,她一脸悲恸欲绝地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衣襟道:“我们能先回去吗?清真教这次出来的所有同门,就剩我一人了,我无颜面对师尊他老人家了。” 白殊红了一双眼睛,眼泪挂在眼角,悬而未滴,简直要将人怜爱到了心里去。 盛寺摆摆手,催促众人将剩余五派幸存者带回盛宅,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亲手交到白殊手中,示意她擦擦眼泪。 盛寺的马已经走了好远,梨昭等人跟着大部队这才缓缓动身。 他们一行人回了盛家老宅后便被重新安排住下,只是盛家家主并未提及要送他们出山的消息...... 直到第三天,沐禾霓突然收到了盛寺的一张传声符,信上写着他已拜访过玄真观,近日将会动身,希望她能在盛家多停留几日。 沐禾霓不动声色地将传声符在手中捏碎,可是没过半个时辰,她又收到了盛寺的一张传声符,上面写到他本意即刻动身,但白姑娘同门皆死于无妄山,一时悲恸,害怕那傻姑娘做出傻事,于是这几日便决定先陪着白殊,带她心情平复,清真教那边的人到了自会把她接走。 这一次,沐禾霓不再不动声色,她捏碎这张传声符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梨昭知她心里不好受,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几句,她也只是向她投来微微一笑,嘴上说没事,那张脸却惨白的像一张白纸。 梨昭向舟悠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对面的少年早已是一脸菜色,火山喷发之际,梨昭知晓他喜欢沐姐姐,而心悦的姑娘又喜欢别人,却偏偏那人又不把沐姐姐放在心上,任谁心里会好受? 她心中又不合时宜地泛起微微酸意,梨昭晃了晃神,默默带上门,退了出去。 “师姐,盛寺他之前就不是个好人...”他微滞,一双黑眸定在沐禾霓的脸上,“虽然他是救过你,可谁能保证,他不是带着目的接近你?” 沐禾霓眼眸低垂,掩饰不住严重的落寞情绪,眼角隐隐含着水光,一张惨白的脸在烛火中越显的透明破碎:“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师姐这般说就是分明是在撒谎!”舟悠语气执拗且强硬,眸中尽是冷意。 “连你都发现了么?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从小便爱慕竽他,可是几年未见,他却像变了个人一般。”沐禾霓抿着唇,一字一句心碎地说道,眼中的泪水掉了一滴飞速的坠落,也不愿让师弟看见,飞速地擦了干净。 舟悠沉默地看着她的脸,红红的眼眶骗不了谁,只不过自欺欺人而已,他甚少懂得情爱,因为自有记忆以来便没了父母,师尊教人功法,却没人教过他情爱。 “爱慕?”他冷笑道:“师姐懂何为爱呢?盛寺也不爱师姐,如果他的爱叫爱,那他这几日对白殊的所作所为也称得上爱了?” “白殊?关她什么事?”沐禾霓蹙了蹙眉,表情怔愣了半晌,极不自然道。 可舟悠显然上了头,进入了情绪,他的语气也愈发的凉薄:“没关系?要不是这几日盛府人流出入较多,他们怕不是早搞到一起了。” 沐禾霓连声音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气的发抖:“你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相遇间发生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盛寺?” “我怎么不知道?”少年反唇相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声。 而沐禾霓这些年隐藏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她头皮一阵发麻,抑制不住的颤抖,深吸一口气道:“你跟踪我?” “我只是担心师姐的安危,若是这么多年了,那盛寺想娶你早就娶你了,何必一拖再拖?而且他盛寺真的是盛家人吗?他不过是个来路不明......” “舟悠!”沐禾霓本就在气头上,她几乎抑制不住此刻爆发的怒气,冷言相向道:“我不管他是谁,但是你,你真的如爹爹所说那般是冷血无情的妖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虽然她也立马意识到不该说,也不能说,但已经晚了。 沐禾霓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想要再挽回些什么:“悠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虽对盛寺有不一样的情愫,但我也知道不能嫁给他。” 舟悠站着一动不动,突然冷笑了两声,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对,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妖,我冷血、无情、嗜血。” “我就是天下人最可耻的妖类!我也不配做玄真观的弟子!我也不配叫你一声师姐!当初师姐也不应该把我捡回来!” 他的笑容已逼近破碎,手指间微微颤抖,一丝丝神智已濒临崩溃瓦解:“其实师姐早就发现了我在朔月之夜变身的秘密了吧?是谁说的?是你爹?还是师姐自己发现的?” -- 第144页 他勾着嗜血的笑一步步逼近,沐禾霓脸色铁青,向后倒退,可是仍对妖化的少年有了戒备之心。 “走吧,舟悠,我累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及盛寺的事情了,我们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管。”她勉强压制住妖力对她施以的威压,心下冷静了几分才道。 “好。”妖化少年慢慢褪去妖冶的皮囊,只余一双红瞳久久未散。 他默默退出沐禾霓的屋子,带上了屋门,也不知怎的竟然一个人走到了梨昭的屋外。 今夜月色真美。 一轮圆月遥遥垂挂于空中,可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妖力,第一次在对他这么好的师姐面前化了妖。 清冷的月光打在地上的水洼里,折射出他眼中的倒影,满目一片猩红,丑陋的令人心生厌弃。 门被猛地推开,一双小巧的脚迈了出来,直到一直迈进他垂落低沉的视线中。 那双脚的主人慢慢蹲了下来,执拗似的要找到他的眼睛和他对视。他也下意识就要躲,即使他这双丑陋的眼睛已被她看了无数次。 “舟悠,你哭了。”梨昭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强硬至极地让他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一双红瞳跃入视线。 同时,少年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已是难看至极,像个幽灵一般,惨白如石灰的脸色,比人死了三天都要难看。 她微微有些滞愣:“怎么了?不就说了一会话么?今天又不是朔月之夜,为何会妖化?” 她突然醒悟道:“嗷我懂了,你又使用妖灵之力了对不对?舟悠!妖灵之力会和你体内原本的修为相抵触!这样一直释放反而会损害你的根本!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可是她仍然想不明白,他不过是和沐姐姐聊了几句,无非就是有关盛寺,怎么还突然妖化了? 第80章 第八十章 “宝,你不想让我妖化是因为担心我,而不是觉得我丑吗?” 梨昭屋内的烛光洒了一地的斑驳暖意,他的光就在眼前啊。 梨昭微滞,顿了顿,一副不可置信道:“你傻了啊?我们家悠悠子是最最最最好看的,虽然比我差点,但你真的是我见过的男孩子里长得最好的。” 她语调上扬,能听得出来是发自肺腑的。 舟悠:“......” 梨昭再次郑重道:“真的很好看,这个好看不是夸女孩子的好看,是你长得比女孩子还精致。” “嗷。”少年低喃出声,羽睫扫过之处垂下一片阴翳。 梨昭反倒被他搞糊涂了,所以这么说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了? 可是看他这般神伤,又实在心疼,索性劝道:“等盛家这边的事解决,你要不要和我回苍岭...我是说太微峰,我那边还挺大的呢...你来了我就把院子整修一番。” 少年睫毛微颤,似乎刚刚所有的阴霾已被一扫而空:“可我听说太微峰上常年飘雪,冷若寒霜,无人问津。这雪可是你为你师尊飘的?” “你来了我便停了那场雪。”她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微微愣了。 舟悠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却突然抬了眼,舔了舔唇道:“今晚我可以留宿吗?” “啊?”她圆睁着一双杏眼,不可置信道。 “我怕。”少年嘴唇轻颤。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妥协了。 梨昭从柜子里搬来一床干净的被褥,铺平到床上:“今晚你心情不好,你睡床。” “那你呢?” 她自然道:“我看你睡啊。” “好。” 夜已深了,她前半夜还能坐着闭目养神一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后半夜,两只眼皮就疯狂打起了架,她的头几乎是刚垂落在桌面上的一瞬间便睡着了。 可等她再睁眼时,屋内的烛光还盈盈亮着,屋外仍是一片死寂,隐隐中,她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等等,为什么她在梦中听见打晓的锣声响了,醒来却并未见到想象中的黎明破晓...... 她推开一扇小窗向屋外看去,外面像屋内那般死寂黑暗,可天空却是一种蒙蒙亮,要亮不亮的一副灰败景象,似乎随时又会再从坠入黑暗。 而床上的少年似乎还在沉睡中,梨昭摸了过去,看见少年紧闭的双眼才微微沉下心,她刚要转身离去,裙衫的一角却被人在身后用力地扯住了。 她瞬间被拥入一个带着清清淡淡冷香的怀中,舟悠拥着她躺入帐内,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国协着冷风窜了进来,梨昭的心被吓得砰砰直跳。 有一道黑影在门边徘徊着,她仿佛见过这个黑影。 是林中那个时家男人的主人! 那黑影伸长了脖子,往床上仔细瞧了两眼,意味深长地“啧”了声,留下一团黑雾。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她听着那道脚步声不紧不慢,“哒哒哒”地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她正欲下床探究那团黑雾,不料那团黑雾却不请自来,径直向她扑了来。 扑了个空,又立马调转方向。 “舟悠,小心。”她惊呼出声,这次她躲闪不及,生生被那黑雾钻入了身体,整个人便像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了。 下一刻,一道微凉的柔软缓缓来到了她的侧颊,少年冰冷的指尖也慢慢贴了上来。 -- 第145页 舟悠似乎也被那团黑雾控制住了,可是她明明记得那团黑雾没有触及过他...... 沾染了黑雾的少年,舌尖微微碰触了她的脸颊后便立马弹开,仿若吐着蛇信的毒舌舔舐过后而引起的由心底升起的战栗般,她的身体也因受了那诡异黑雾的控制,动弹不得。 她试图唤醒被控制的舟悠,但是少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察觉到掌下少女在微微颤抖,舟悠缓缓勾了勾唇,眯了眼笑了笑,仿佛眼前是他最喜欢的礼物,而享受礼物最美好的过程便是拆开她的过程。 他的指尖缓缓来到她的发间,摩挲过那细嫩的肌肤,所过之处都像勾起了一道暧昧不明的火焰。 “舟悠,清醒一点!”她又一次试图唤醒他。 舟悠却一言不发,只是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凝视着她一眼又一眼,眸光玩味。 等她的抗拒慢慢减弱下来,舟悠这才又慢慢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她身侧,不紧不慢开了口:“梨昭。” 见她不应,他又唤了声:“宝。” 梨昭眼中闪过半分狐疑之色,还来不及思考,便被少年再次打断,舟悠突然笑得肆意起来,同时他身边的那抹黑气也愈加浓重,那道漂亮的眸子笑得弯出明媚的弧度。 “宝,我也会爱人的,我也有爱人的能力。”他的声音里含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魅意,梨昭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酥了,尤其是面对这么一张放大的漂亮的脸蛋。 她稳下心神,可一想到少年此刻心智不清,便不明他所言是真是假,索性大胆问了句:“你不是喜欢沐姐姐吗?” 舟悠喉结微动,抿了抿唇,笑出了声来,好半会儿他才重新抬起眸子,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说道:“我从来不喜欢师姐,宝。” 见少女微愣,滞了半晌,他玩味四起,一双手已来到她身后,将她头顶的发髻飘带轻轻一勾,一头青丝散落。 而舟悠仍不慌不忙般将她的长发以手为梳一缕一缕顺平,绸缎似的长发便缓缓铺在身体两侧,少年唇边笑意更深且意味不明。 “你喜欢我吗?宝。” 梨昭听见他那近似魔鬼般的低语,面上却波澜不惊,但心里已经七上八下打起了小鼓。 也就是说现在意识不清醒的舟悠,其实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了吧? 她一脸纠结的思考模样,在少年看来就是让她为难了。 毕竟她喜欢师姐,喜欢洛寒霜,却唯独不喜欢他。 舟悠眼底的笑意突然凝滞了,仿佛被一层冰霜冻结,望的人心底发毛。 梨昭咬紧了牙,忖度一番,下一秒蓦地窜了上去,一把勾住少年的脖子,扑面而来都是属于少女的气息,稍纵即逝,他的唇边留下一道略带潮湿的印记。 两人之间彻底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梨昭状似不经意间突然道了句,打破了一室的尴尬氛围:“甜的,我很喜欢。” 他想问一问,是喜欢这个意味不明的吻还是他? 可始终也没能说出口,而少女已说出了第二句话: “今晚的月色真美,昨晚也是。”梨昭轻轻笑出来,声音是婉转又好听,反正等他清醒了,或许什么也不会记得了。 “可现在是早上......”他玩味道。 梨昭恼羞成怒地反驳:“我说好看就好看。” 舟悠被她激恼后的样子笑出声来,那一双能将人沉溺一般漆黑的眉眼,被那微弱的烛光那么一晃,她在他常年不苟言笑的冷酷面庞中硬是看出了无尽的温柔来。 “所以喜欢我吗?”他又温声问道,眼里是灼灼的情意。 许是见少年此刻心情转好,或许是那黑雾对他的控制已散,但她此刻仍是动弹不得的被他压制,梨昭试图劝他道:“可以先让我起来说话吗?” 话音未落,少年便换了脸色,那张被寒意浸透的美丽面庞,刚才若隐若现的黑雾又冒了头,浓重了几分。 舟悠一言不发,却抬起身子迈下了床去,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少年已踩着步子又来到了床前。 他的手中多了一盏酒壶,先是想要强迫她喝上几口,见她剧烈防抗,便将壶中酒水灌入口中,一只手捏紧了她的下颌,用嘴渡了好几口酒水给她,这才罢休。 她自知不胜酒力,第三口下肚之时便已昏昏沉沉,整个身体躺在床褥之中却仿佛来到了云端。 但被黑雾控制的舟悠要的还远远不够,下一秒,他手中的酒壶突然一斜,壶中的酒液便顺着壶口一路向下,从梨昭微敞的领口一路来到她的脖颈,渐渐漫过她的裙衫,丝丝凉意渗透进她的肌肤。 她皱着眉头,状似不舒服般轻吟了一声,也暂时驱散了她一身的醉意。 她缓缓抬眸,一脸惊恐地看向逼近而来的少年:“别,你会后悔的!” 舟悠却放下了身子,灼热的气息已经喷洒在了她的脖颈之间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好不好宝。是你先不喝的,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说完,舟悠手下施力,一声清脆的“撕拉”之声响起,少年的头也随着“撕拉”声缓缓低了下来,在她细嫩的脖颈处轻轻卷去一滴。 “啧,你也好甜。” 梨昭羞的整个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而被缚得动弹不得的她仿若已是盘中煮熟的大虾般,红的发烫。 他细细品尝干裂的酒液,倘若游历过一遍世间的沟壑、平原、峡谷、溪流,这样极致绝美的风景,反倒让他恍惚了一瞬,似乎又梦回了那日一同入了幻境所做的梦。 -- 第146页 而梦中的一切,与近日缓缓重叠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还要喝么,宝?”他抬起头,似乎是沾染了她身体间传来的热意,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一双眼里清冷不再,魅意却撩人。 梨昭捂着嘴别扭地背过头去,不去看他,却不料他更加放肆,又是一口甘洌的酒液顺着喉中滑落,已不似先前一般辛辣刺喉,或许是因为他的唇,那甘甜里还染了一丝的芬芳,是属于少年身上独有的清清冷冷的味道。 酒香扑鼻,更是醉人。 梨昭早已不管不顾了,喉间冒出一股火热来,她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头却更加头晕目眩。 她缓缓抬眼,眼前的男人还在忙着品尝那甘甜的酒意,无暇顾及于她,她满目望去,窗外天色仍是一片昏暗,不似清晨,再者就是月白色的那片暖意,在同样昏暗的室内却格外引人注目。 “荒唐!” 梨昭动了动,又被迫接下一口甘洌,却如何也动弹不得,而此刻同样不清醒的舟悠,动作也愈发大胆,她更担心如果等他清醒之后,知晓所做这般荒唐,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自己。 “宝,你还清醒着。” 舟悠暂时离开那口甘洌的酒液,捧过她那张红晕的绝美脸蛋,竟也分不清那抹红晕究竟是因为此刻的气愤还是醉意了。 少年的嗓音越显痴迷狂热,他低着头,眼中灼灼的爱意夸赞她:“你真美,宝。” 话音未落,狂风暴雨般的吻便落了下来,不同于她浅尝辄止般的那个,而舟悠似乎比她醉的更厉害些,他的吻也毫无章法,甚至可以说是不会亲吻。 胡乱的吻如同簇簇火焰般,灼热地喷洒在她的脸上、脖颈之间......洋洋洒洒,辗转蔓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套。 可舟悠便像存了坏心一般,见她反抗的缓和了那么一些,突然勾着唇留下一抹暗笑,转瞬间抱着她来到了屋内唯一一块铜镜前。 她猜到了他的意思,脸“唰”地一下红得更透,却无法拒绝。 直到男人的吻再次落下,她实在羞愧得不行,只能固执地别过头去,不去看那镜中所倒映出的荒唐的一幕。 可舟悠明显不开心了,他再一次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一边承受着他激烈的亲吻,一边让她转过身来,正好能看清铜镜内那羞以直视的一幕。 见那双眸子里重新氲上一层雾气般的羞怒,少年的唇角突然绽开一抹甜甜的笑来,那笑意仿佛浸到了嗓子里,显得他的笑音无端染上了一抹魅色道:“你怎么还是清醒着的?还是装出来的?” 梨昭不明白他的意思,被黑雾控制的人是他,为何她是不清醒的那一个?还是说她这是醉的不尽人意了? “你醉的厉害。”她发表意见,下一秒又被捏着抬起了下颌,同他对视。 “说你喜欢我。”他命令道。 “我喜欢你。”梨昭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也不带一丝感情。 舟悠愣了一瞬,突然闷声笑了出来,笑得更加肆意,仿佛是真的替自己开心一般,他从背后拥住梨昭,趴在她的箭头,凑近她的侧颊缓缓说道:“还以为你是清醒的呢?”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罢了,没有你的心,一样可以把你留在我身边。” 说着,他又一把抱起她来到了床边,俯身压下来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滑落了...... 他爱怜一般地摸了摸她的发,笑得邪佞动人。 此处省略三百字... 过了小半晌,屋里一直不断传出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刻意压制的泣音一般,而后紧跟着的便是一道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 “喜欢吗,宝?” “不...不喜欢。”一道略带颤抖的压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烛火也不知何时灭了,今夜似乎格外的漫长,窗外也仍未见大亮。 “口是心非呀宝,我看你喜欢的不得了呢。” 这道男声也压着笑意,但略带沙哑的调笑之中隐隐能感觉到对方的喜意。 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她低头看去,发现身上已经盖了一床绸被,身体也并未感到不适。 只是,舟悠不知道去了何处。 窗外已大亮,她穿戴完毕,走出屋外,众人之间并无异样,也并未察觉到昨夜过于漫长的黑夜,以及那个诡异的时家遗孤...... 她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又踏回屋内,桌上的酒壶和昨夜荒唐的痕迹似乎都被清理干净了,而舟悠... 一定是躲到哪里后悔去了。 梨昭刚有片刻的暗自神伤,屋门便“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诧异地看见少年端了一壶热水和一碗白粥、几碟子小菜从门口踏入。 衣冠楚楚,仿佛昨夜的梦是她一个人做完的。 两人默默低下头去,几乎同时说了句: “抱歉。” 又同时沉默了下去。 气氛一度尴尬到极点。 还是她先开口道:“你无需抱歉什么,反正你是不清醒的......” “我娶你。”他蓦地插了一嘴。 “什么?”梨昭愣了。 “你昨天不是说喜欢我?”他神色骤冷,“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太微峰,那我入赘还不行么?” 他紧紧凝视着她变幻莫测的脸庞,阴冷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下去,转瞬间便是一脸无辜委屈道:“可是昨夜我的身子......” -- 第147页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她打断他。 她点了点头,表示默认,可是她又表明了:“婚事一事,待回了太微峰再从长计议,你没有意见吧?” “自然没有,反正宝要记得,我的身子已经给了宝了。” 梨昭:“......” “先喝点水。”他倒入一碗水,自然地递了过来。 少年手指修长白净,以至于整个手背青色的经络十分突出,像他们修仙之人,常年与刀剑作伴的,手上难免没有几道疤痕茧子之类的,但是少年的手却异常的干净,仿佛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一般。 她深知他小时候遭遇了不好的待遇,只是没在手上表现出来而已。 如今,就算真的要商量婚事,她是孤儿,他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人世,想必一切从简即可。 “用完膳可有还有其他事情?” “你有事?”少年收拾起她用完的空碗餐碟正要端走。 “对,有点事要去办一下。”她点头,没打算隐瞒舟悠。 “何事?” 她眯了眯眼,笑道:“去会一会盛寺。” 她不等舟悠反应,已然起身,然后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像旁边一歪,虚晃了几步,某个地方传来隐隐的疼痛。 可又为了掩饰她此刻的尴尬,只能软软地倒在少年的怀中,吃痛地闭上了双眼,装作一切都无事发生。 舟悠听说她要去找盛寺时还一脸菜色,眼下见她主动投怀送抱,才神色稍霁了些。 “为什么要去找他?” 梨昭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径直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发生很大的变化,是不是很奇怪?” 既然沐姐姐口中所说的盛寺绝不是这样的人,很可能他确实不会变成如今这般,而且沐姐姐也不是不能明辨是非的人,若不是真的相信,也不会帮一个人说话说到这个份上。 所以...... “你说,盛寺会不会被人夺舍了?” 他们说着便一路来到了盛家正厅,要求求见盛家少爷,却被管家告知,盛寺还在睡觉。 梨昭倒是装模作样沉默了一瞬,诧异道:“可这都快接近晌午了,你们家少主还不起来吗?” 两种情况,第一种怕是根本没在睡。 但是第二种呢,白天睡觉,夜里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盛家是三家家族里的一家,和他们修仙之人的体质不同,除了需要吃饭睡觉,几乎和普通人无异。 梨昭和舟悠拜别了管家,一路潜行进了盛寺的院子。 “宝,确实在睡觉。” 隐隐能看见床帏间卧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身形上并不难看出是盛寺。 “要不要趁现在把他...”她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舟悠一脸诧异地摇了摇头道:“别,我来就好宝,你看着就行了,脏了你的手宝。” 两人鬼鬼祟祟摸索着进了屋内,梨昭从随行袋中摸出刀子,渐渐逼近... 屋里暗沉沉的,窗外的光线一点也照不进来。 掀开帏帘的一瞬间,突然床边一道明亮的光线吸引了她的视线。 床上的盛寺是本人无疑,此刻也不见转醒,而那道明亮的光线正是来自他枕边的一颗明珠。 她缓缓伸手将那明珠捏在水中,仔细观摩起来,只见那明珠有鸽子蛋般大小,晶莹剔透,在光辉下也能莹莹闪着亮光,而它的表面却隐约能看见刻着许多看不懂的细小符文,似乎是一种古老的咒术。 她也并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此类文字。 这时,舟悠突然在身后轻轻勾了勾她的裙衫,示意她先出去说话。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只能将手中的明珠重新放到盛寺枕边,缓缓退出了屋内。 “你知道那是什么珠子对不对?”她眯起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少年。 “易魂珠,和你所说的夺舍差不多。”少年一身白袍的背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再结合她昨夜看见的那个恐怖身影,所以探头而入的真的是林中那个时家遗孤? 那盛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家遗孤了!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只是他们并未注意的是,那房中的明珠短暂的亮了一瞬,很快便再次暗淡了下去。 “我要再去一趟无妄山内。” 她也不得不去冒一次险,冥冥之中就像有一根绳子拉着她一般,一定要她去探个究竟也罢。可同时,无妄山所面临的危险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我陪你去。” 她疑惑的抬眸看了一眼舟悠,奇怪的是这次少年竟然没有直接拒绝她。 “还有,你最近体内灵力和修为是怎么回事?” 四海八荒境内,他倒是从未见过有修士会修为倒退的,而昨夜他趁机探了她的神府,发现她的修为都快倒退到大乘以下了。 “你怎么知道?”可问完她便后悔了。 傻子都知道,昨夜经历了那种事,一定还有神交的功劳。 “我也不知道,不仅仅是这座山的缘故,在山中我只感觉灵力被压制,甚至有一点变为普通人的感觉,我每天要吃饭要睡觉,修为不得寸进,灵力也吸收不了。” 少年皱了皱眉,刚想问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的话便没能讲出口,也还未等他们反应,门便被大力地推了开来,门外之人竟是盛寺。 -- 第148页 他今日打扮的与往日似是很不一般,花枝招展的,配上他那副高大的身材,再加上眉眼之间的凌厉英气,很是奇怪。 盛寺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二人,说话的声音也平淡至极:“昨日我送白姑娘下山,遇到了其他五派的仙人,大家镜又加派了人手,汇聚于无妄山中便是缘分一场。而且他们的意思是必须要再探一次无妄山,我想你们也没有意见吧?所以盛叔叔让我来通知你们,今夜之前务必出发。” 疯了,这些人都不怕死吗?真神之力就这么令人垂涎不成? 盛寺又道:“不过这次,霓儿不必去,一定要去的话必须跟着我。” 他低头看着两人,上挑的眉目含着锐利的眼神,和初次在沐禾霓,甚至是白殊面前,表现的神情也是不同的,眸光间尽是冷淡之色,似是不愿再多待。 “等等,盛少主,沐姐姐不去,我们可以和你一同进山吗?”少女眸光皎洁,面不改色道。 盛寺突然眯起眼睛,他原本凌厉的眼神此刻仿佛就像是带了刀刃一般,要将她剥皮抽骨般,他慢慢低下头去凝视梨昭的眼睛,仿佛要将她扔入刀山火海,碎尸万段一般。 梨昭避都不避,眼含着笑意和他对视:“若是嫌弃,那我就和盛家家主通融几句也不是不行啦。” 盛寺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白殊姑娘说要为同门报仇,这次也会跟着我们一同入林,我可能无暇顾及到你们。” “没关系啊,我和悠儿的修为加起来都要通天了吧,不需要盛少主出手,只不过跟着盛家人毕竟多了一分保障嘛。” 梨昭眸光闪烁,笑语盈盈地看着盛寺。 “好,在林中无论遇见什么,都不要向我求救!”他勾着唇,言语间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梨昭闻言,偏袒pu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可真是谢谢盛少主。” 盛寺气急败坏,撂下几句狠话便走了。刚才她故意找他搭话惹恼他,就是为了趁他不防备之时,让舟悠趁机将他袖中的易魂珠偷了过来。 可眼下这颗珠子到了他们手里却是一片暗淡,丝毫不显在盛寺身边之时的光彩。 梨昭也有些疑惑,可眼下准备第二次入山的时间已是迫在眉睫了。 “宝,为什么要跟盛寺一起进山?”舟悠的眼睛顷然间睁大了几分,瘪了瘪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要往下掉,既委屈又可怜。 梨昭抚了抚额角,无奈道:“你哭什么...当然是为了试探他的身份。” “嗷。” 少年眸光微颤,倒是停止了哭泣,只是仍一脸茫然的问她:“你喜欢我吗,宝?” “喜欢。”她回答的很干脆。 少年并未怀疑,也不可能怀疑,如果这样能得到她,将她永远困住在身边,他也认了。 见他仍一副恹恹的神色,梨昭摸了摸他的头,再次道:“我喜欢你,我喜欢悠儿,不是姐姐喜欢弟弟那种喜欢。” 少年神色不显,在看不见的那一面,唇角微勾着。 其实,在昨夜,他给她种下了一蛊。 这类情蛊本就在无妄山中,只是又恰好为他所得,如果用在心爱的女子身上,蛊在,他对女子所有的爱便会同等的转移到女子对他的情感之中。 除非,有一天种蛊之人变心,那蛊虫便会自然消失了。 虽然方法卑劣,但是能得到她又何妨呢? 太阳刚刚落山,五派内加急派来的人手便汇聚在了山脚下,要进山的人比上次多了三倍不止。 同时,他们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有人身故,那必定也会是比上次数量更恐怖的尸体。修仙之人一旦尸化,肉身也比一般人难以对付。 除了她和舟悠,其他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点,甚至上次派来的弟子内有不少都是金丹后期的高手,可还是被怪物残忍杀害。这次派来的人中修为只会比上次更强。 梨昭心内隐隐有些慌乱,两条眉也皱得越紧,突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微凉的之间在抚上她眉头的一瞬间却染上了暖意。 “宝,不要皱眉,我会保护好你,你也要保护好我。” 事实证明,不管盛寺是不是被妖物夺舍了,但至少披着他这副皮囊的妖物还挺讲信用的,当晚出发前也确实联系了他们一同进入。 除了他们和白殊,几乎都是各个门派自成一队,每队都有两到三个高手,但能不能安全度过今夜,还是个未知数。 “梨昭前辈又见面了。”白殊娇娇的声音响起,不用她多说,她就知道这朵大白莲又要搞事情了。 “白姑娘师门不幸,听说回了一趟清镇怎么又来了?”梨昭讥讽道,笑得眼睛眯了又眯,一脸反派的模样。 “我的同门皆惨死于妖物手中,这次我一定要为她们报仇。” 她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双目含泪无比凄切地看了一眼盛寺的方向。 盛寺见美人落泪,立马皱了眉对着梨昭和舟悠语气便更加恶劣起来:“你们仗着修为高又欺负白姑娘?” 梨昭无语摆手,眯着眼凝视了一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白殊,不确定道:“白姑娘说的报仇可是一见到怪物就晕倒装死的技能?” 一听见这话,白殊的眼泪掉的更加厉害起来,她边抹眼泪边委屈道:“我从未见过那样恐怖的怪物,灵力还被压制...” -- 第149页 “够了!”盛寺神色不悦,忍无可忍道:“进山后我保护殊儿,你们也最好不要拖后腿!” 那边盛家众人已整装待发,有人喊道:“等天一黑,我们就进山,若遇见妖物,一旦不敌身死前必爆破而亡。” 这也是尽量减少留有完整尸身尸化的可能,梨昭不置可否。 甚至人群里还传来隐隐抱怨之声,无非就是为何要选在天黑进山。 他们这些人打着为了同门报仇的幌子进入,实则上有几人不是为了真神之力。 梨昭嗤笑一声,和舟悠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又同时微微泛红着脸别过了头去。 不过半晌,天便完全黑了下来,这意味着他们将要正式进山了。 盛家一队走在最前面,而盛寺则和白殊被保护在中间,她和舟悠自然跟在众人身后选择了殿后。 梨昭一路听着众人插科打诨,似是山中的气氛并未感染到盛家队伍,就连一向胆小的白殊此刻也能和盛寺赏树看月,好一番花前月下。 舟悠负责观察周边异样,而梨昭则负责盯着盛寺一人。 一切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他们走了一路,也不知行了多久,只知道月亮此时已升至半空中,夜已过了小半。 他们不仅没发现传说中的真神之力,甚至连时家遗孤的影子都未看见。 梨昭和舟悠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我不太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时家遗孤,若他和时家人一起背叛了真神,为何洛家人灭族之时他还独活着?真的就是他侥幸逃跑了嘛?” “宝,找到他,也给你一个真相,其实我觉得你和真神应该有关系。”舟悠上前捏了捏她的手,就要和她贴贴。 她也不避不闪,和他一番贴贴,惹来前方众人打量的目光。 她隐隐觉得白殊似乎眸光一闪,仿佛学到了什么技能一般。 可此时也不是松懈的时候,梨昭终于推开舟悠道:“你好好看你的路。” 舟悠道:“好罢。” 谁知,还没经过这个山头,一串诡异的笑声突兀地在众人身边响了起来。 “咯咯咯咯嗬嗬嗬嗬……” 笑声有如水滴落在湖面激荡起一层涟漪般在山林中迅速扩散开来,空灵又诡异,众人都敛了神色。 因为他们都清楚,那个妖物来了。 四野死寂,就连脚踩在落地的枯叶上都能发出清晰的嘎吱作响之声,他们的呼吸愈发沉重起来,而那笑声还未停下,时而远,时而近,时而感觉在下个山头回荡,时而又像已经混入了他们人群之中。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众人皆手握法器,严阵以待。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咦”了一声道:“并未像师尊所说灵力会被压制啊?我瞧着我的灵力修为都在。” 白殊也试着运行周身灵力,发现确实并未有任何异样之处。 舟悠也道:“我也没有问题,上次虽然修为被压制,但是妖灵之力从始至终都未出现异常。” 突然,他瞥见少女脸色不对:“怎么了宝?” 梨昭悠悠说道:“可我的所有灵力都被压制了,包括我的五感...我现在和普通人无异。” “而且,我在黑暗中不能视物了。” 话音刚落,四面忽然剧烈抖动了起来,紧接着便听见远方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犹如杀猪一般惊心动魄的惨叫声。 伴随着那空灵诡异的笑声,不辨男女,倒是那笑声已经远了,似乎正是在惨叫声那处。 “不好。”盛寺喊道,连忙带着一群人迅速往惨叫声处赶了过去。 盛寺已走了好远,突然发现身边的白殊不见了,略一回头见她还杵在队伍最后,动也不动,便喊道:“殊儿我先过去,你也赶紧过来,待会妖物杀完人一定会赶往此处。” 梨昭觉得有道理,时家遗孤杀完人,尸体数目众多,她得在尸化前赶过去烧尸,遂也要动身。 突然一双手扯住了她的衣角,黑漆漆的夜色中,白殊神色不明,但她的声音不如往日一般娇滴滴了,而是冷冷说道:“别过去,去了就得死。” 说完,她便恢复了紧张的神色,急切地追了上去。 等他们赶到事发地点,早已满目苍凉,尸横遍野之处血流成河,但是这次盛寺是和他们在一起的,这样一来他便又不在场的证明。 那这时家遗孤难道根本就没出山? 月上中天,可四周确实死一般的寂静,这月色遥遥悬垂于空中,一点也照不进这片诡异的林中,若不是靠着众人的光咒,她的视线模糊到连路都不太看得清。 这一队几乎全军覆灭,她仔细辨认一番,竟又是清真教的人。 众人合力将尸体堆成小山一般高,手中的火光隐隐初现,只是这次,尸体却是无论如何也点不着了...... 盛寺凑近了些,刚察觉到一丝诡异之处,那空灵恐怖的笑声又来了! 只是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另一处已响起了惨叫连连,等他们赶至这一处时,又是一地的尸体。 “快,联系其他人,在哪儿!”梨昭吼道。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那妖物似乎加快了动作,每每都能趁着他们赶到之际,将人残忍的杀害,徒留一地的尸体。 这些尸体也都有一个共性,就是这次是无论如何都点不着了。 -- 第150页 既然无法烧毁,就要面临尸变的可能。 她在原地愣了半天,第一次因为五感的丧失稍稍有些慌了神,可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他们感觉尸体有异样,赶至第二处地点之时,盛寺便不见了!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白殊! 一切仿佛是某种不详的隐喻,究竟还有哪里不对劲? 盛寺、时家遗孤、白殊他们都是一伙的? 而此时,天空那抹半月不知何时被云层掩盖了,天色更加昏暗起来,万籁俱寂间,所有人手中的灯火突然“噗嗤”一声全都灭了,有幽幽青烟随之冒出。 就在此时,他们的头顶忽然飘起了雪花,六月飘雪? 就在众人诧异不已时,有个诡异的身影在暗处走了出来。 他垂着头,也遮不住他丑陋的外表,还有那双满是血污的双手,他就是杀人的怪物,也是传说的那个时家遗孤。 人群间瞬间一片哗然,立刻便有人骂了出来。 只因为他是叛徒的后代!因为他就是时家人!他的手里沾满的是成千上万同门的鲜血! 那丑陋的怪物突地向前走了一步,刚刚还在骂骂咧咧的众人立马向后退了好几步,有奇怪的味道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立马便有人嫌弃道:“是谁尿了?” 他也跟着向前走了好几步,脚步踩在泥土上,无声无息。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时家男人又走近了一些,而那些人早已退无可退了,他殷红的唇微微勾起,像喝了人血一般,唇角带着渗人又丑陋的笑意。 有人犹豫了一下,问道:“准备...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死啦!”她又向这边逼近了一些。 “等你们全部死掉,我会造就一个属于龙神大人的死尸修士,到时候就由你们这些正派来迎接我们伟大而高贵的龙神大人复生。” 他诡异的“嗬嗬”声响起,雪花也渐渐大了起来。 “真有趣啊,你是时家遗孤嘛?丑八怪。”梨昭突然拍起了手,眯眼笑道。 那怪物突然沉默了,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去,四下间虽然安静的可怕,唯有呼呼的风声经过。 “对了,让我猜猜你的主人是谁?没猜错的话,你的主人是盛寺?” 她几乎是一种肯定的语气来问他的,尽管她五感全失。 那个丑陋男人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影挽着手也走进了亮处,显然是消失已久的盛寺和白殊。 而盛寺确切的说,是给尸体种蛊的蛊师,他手中捏着一颗闪着盈盈亮光的珠子,是易魂珠。他的眼睛几乎全部变成了黑色,一点眼白也看不见,怎么瞧着都不是个人类。 而且,那颗珠子在越接近那些尸体,光茫便越盛,盈盈亮光间那珠子从内里开始渗血,尽是血迹斑斑。他捏着珠子的手沾染着新鲜的血液,从他的手掌沿着指尖一路流下,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四周仿佛也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这些血珠砸进枯枝残叶上的声音。 盛寺眨着漆黑的眼睛,笑得温柔又狰狞,他缓缓吐了口气道:“被你发现了,不过在盛家这么多年差点以为自己是个正派人士了呢。” “对了,介绍一下。”他阴冷的眼神扫了一眼身边的丑陋怪物,“我就是他的主人,你说是不是啊时小狗?” 被唤作时小狗的丑陋男人立马跪了下来,伏在他脚边,虔诚地吻了吻他的脚面,恭敬地叫了声“主人”。 盛寺满意地扭头看向梨昭,又随意用脚踢了踢身下狗一般的男人:“他们知道的也够多的了,现在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啦,去吧。” 时小狗丑陋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无比,他发出近乎野兽一般的嘶吼声,指甲也在迅速变长变黑,张开嘴就能看见他露出的尖利的獠牙。 然后他像一条真正的疯狗一般扑了上来! 一爪子就连捞来最近的三个人,一把撕扯住他们的头皮,张开腥臭的嘴,一口便将那三人的头皮完整地撕扯了下来。 鲜血瞬间喷射了他一脸! 那三人虽然被撕了头皮,但并未立即死去,巨大的痛楚席卷而来,他们只能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凄厉般的惨叫。 小白花白殊早已被这副血腥的场景吓呆了,她脸色白的不像人,额上的碎发也被冷汗浸湿。 盛寺漆黑的双眼缓缓凝望着她,将她默默护到了身后,嘱咐她不要害怕。 他转而吩咐时小狗道:“去把这些人全部杀了,不要停下,你没有悲悯之心,你的悲悯之心会为你带来灾祸,会为时家带来灾难,是对龙神大人的不敬!” “上吧,小狗。” 电光火石间,已经扑了一半的时小狗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他黑长的指甲下一秒已伸入了他的吼间,紧接着是整支手臂,他痛苦至极地似乎在身体里抓挠着什么。 时小狗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的手中握上了什么东西,一张丑陋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周身的戾气已尽数化为巨大的恐惧,他再次双膝一软,结实地跪倒在了盛寺身前。 同样面对一脸不明所以的盛寺,他在男人面前缓缓从身体内掏出了一颗乌黑丑陋的心脏,然后“砰”地一声在他面前捏碎。 也正在这一瞬间,他满身的血污消失的干干净净,獠牙利甲也都变为正常,他匍匐着瑟瑟发抖,仿佛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面对同样一无所知的盛寺,他看清了他那张血污下的脸... -- 第151页 太像了... 而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白殊突然抽出了一把猩红的刀子,在盛寺体内。 这是众人也都醒悟过来,太像了! 这张脸和白殊的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男身女相! “真是可惜啊,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呢。” 而假“盛寺”已经恐惧到说不出任何话了,他只顾着不停地磕头,力气大到在地上砸出咚咚的声响,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般。 白殊轻蔑地甩下手里血腥的刀刃,不耐烦道:“我的易魂珠,麻烦死了,借给你玩一下下而已,你还不知道吧,易魂珠除了易魂外,任何同等的东西都能交换,拿来吧你。” 她将易魂珠捏在手中,珠身表面的咒纹隐隐间光芒更甚,下一秒,名唤“白殊”的少女已然摇身一变。 “我虽然叫盛寺,但我还有个名字叫时肆嗷。”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你才是盛寺?你也是时家人?” 假“盛寺”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易魂珠在脱离他的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原本的样貌,这样的样貌虽然平平无奇,但也足够混迹于各个仙门世家中。 更荒唐的是,迄今为止,这是第一个被抓到的邪神拥护者,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时肆的一只手已经稳稳地插进了他的胸膛之中,捏住了他的心脏。 “邪神复生毁在你这一环很不甘心吧,真的只差一点点了呢,没有想到把易魂珠亲手交给你的人会是我吧?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时肆楚楚可怜地绞着手指,好像还是刚刚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般,可下一瞬,他忽然再次捏紧了假“盛寺”的心脏,在男人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中,飞溅出几滴鲜血滴落在她月白色皮肤上。 时肆缓缓伸出舌头,将嘴边的铁腥味舔掉,眼睛眯了眯,带上了些许令人胆颤的光泽道:“当然是为了引你现身,当然是要知道你们在背后又筹谋着什么勾当?你以为我姓时,就是时家那些叛徒吗?” 他猛地一攥紧,手中的心脏连同血管,“噗嗤”一声,硬生生要将他的心脏扯出来一般。 他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茫然地抬眸凝视起他的眼睛道:“我是时家的弃婴,甚至在我刚出生之际,我那个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生母便打算将我献祭给他们所谓的龙神大人。” 他顿了顿,嗤笑道:“后来啊,是洛家长老们收养了我,抚养我、教导我明事理,我以为我有了家人...全被你们毁了!” “是你们啊,时家的人我一个都没放过,还有邪神,我怎么可能让他有重返人世的机会?” 他垂下眼,嘴角突然挂上了温柔的笑意。 “即使我是时家人,可我被洛家收养的那一刻,便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在洛家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时家做的所有事够我为时家赎罪千万次了,洛家全族覆灭后,我仍以时姓为耻。” “可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怎么为洛家报仇!” 他脸上的笑容近乎癫狂,可眸中的温度在提及洛家时,从始至终都是温柔的。 在他温柔的目光中,他手下用力更甚,假“盛寺”痛苦的嚎叫声在山间回荡着,凄厉至极。 他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去忽然眸光一转,凝视起了一直站在一旁观望期的梨昭来。 血红的薄唇轻掀道:“这最后一下要不要你来?” 梨昭一点也没犹豫,在男人同样看恶鬼般惊恐的眸光中,顺着那个血窟窿捏爆了他的心脏。 他嘴里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便咽了气。 时肆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擦干了缝隙内的每一丝血迹才肯罢休。 他打量的目光一如既往停留在梨昭身上,一直打量到舟悠蹙紧了眉,将人完全护在身后。 他忽然眼睛一亮,又恢复了几分白殊的胆怯道:“你是失忆了吗?族姐?” 梨昭听到他这声“族姐”竟然也没有大吃一惊,她甚至极为平静淡然道:“应该是吧,不过我也可能不是你的族姐。” “是吗?我去和霓儿赔罪了,下次再见啦,但愿你最好是。” 话音刚落,他便化作一抹青烟,消失在了空气中。 人一走,舟悠就突然靠了上来,要和梨昭贴贴,贴完才心满意足地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什么族姐?” 梨昭被他一贴,脸色有些发红道:“不知道为什么,其实第一面见白殊,也就是时肆,我总感觉他很熟悉,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不过—”她话锋一转,忽而想起什么,转过头去继续对舟悠说道:“其实我总有个感觉,我认识洛家那位真神,或者我就是她...” 她偏过头去微笑,夜色深沉,落雪翩飞,黑雾中隐隐折射出她盛灿的光辉。 而少年则微笑着拍了拍少女肩头的白雪,一点也不奇怪少女奇怪的言论,反而一脸认真平静道:“我的宝不管是谁,我都喜欢,你也喜欢我吗,宝?” 她迟疑了一会,心想他究竟一天要问几遍,可下一秒还是坚定了回答道:“喜欢,喜欢,喜欢你。” 少年唇角微勾,揽着少女的手从背后突然摸出一只蛊虫,缓缓没入了少女的体内。 梨昭被突然其来的痛感微微吃痛地皱了皱眉。 -- 第152页 舟悠眼带笑意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舟悠。 在少年未曾注意到的角落里,轻轻引出了那只情蛊,然后将它缓缓捏死在手中。 果然在下一秒,她又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宝,你爱我吗?” 这次她回答的也丝毫不犹豫:“爱,我爱你。” 无妄山重新归于平静。 那具丑陋的锁链男尸虽然是时肆的□□,但是潜伏时也杀了不少同门中人,盛家与他暂时处于合作关系,自然不会把他交出去,所以所有的罪名便一起算在了假“盛寺”头上。 一时间,也造成了不少门派的慌乱。 邪神复苏,并不是件小事,而且有关于响水镇地下河的勘探中途也出现了一件怪事。 现在门派内部如若突然出现一个潜伏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叛徒...后果将会不肯设想。 所以,无妄山的平静也只是表面的平静。 林间忽而闪过幽绿色的鬼火,火光中隐隐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穿着一双朴素月白色流云纹布帛鞋轻轻踩过铺了一层薄雪的雪地里。 一身黑衣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她的腰间别了一枚招魂铃,雕工甚至精细,一看便不是凡物。那铃铛又被她捏在手中,来回摇晃间,有无数游魂吸引而来,莹莹发着幽绿色的光茫。 少女的一张脸在绿光的映衬下,便显得更加森然死寂。 下山的前一夜,梨昭摸着夜色,去了一趟林间,到了假“盛寺”身死的地点。 短短一夜之间,林中死了太多修士,怨气不消,召唤假“盛寺”的亡魂委实花了她一番功夫。 招魂铃声断断续续,那假“盛寺”的亡魂便越显清晰,而他作为一个刚死的新鬼,看见招魂人是梨昭后,便闻风丧胆般“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他虽然想过隐匿身形逃跑,但是那女子不知是何邪术,连正道人士归为邪物的招魂铃都会用,甚至在接近她的一瞬间,自己的魂体突然有了实体一般,被她牢牢缚住了。 那女子的脸色苍白如纸,比他这个鬼还要像鬼,了无生气一般,也是冰肌玉骨明艳动人一般的艳鬼,直到她开了口: “我召你来是有些事想问你,但如果你不如实回答的话...我也会让你魂飞魄散。”她细长的柳叶眉微微挑起,眼角上扬,透出死寂一般的美丽。 那假“盛寺”早已跪伏在地上,抖若筛糠般道:“姑奶奶,小的真的不知道龙神大...那邪神复生的其他事了,我的上级只是向我指明了需要很多修士的尸体来养蛊炼尸,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养蛊师...” “普普通通?”她抬眸轻笑道,眯了眯眼,笑意更深,“不是问你这件事,我要问的是—” 她顿了顿,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温度:“这无妄山可是一直在你计划中?” 他疯狂般点头,说话也不利索了:“对...对对...” 梨昭看了他一眼,手指捻起枝桠上的一片落叶,有意无意道:“那这进出无妄山的那辆马车,可是你们的手脚?” 假“盛寺”也似乎忆起了什么,更加抖得不像样子,颤颤巍巍地僵硬了好半天,才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们当时潜伏进入的时候也坐了那辆马车...诡异得很!” 梨昭手中的落叶“噌”地一声被点燃,于瞬间化为灰烬,她半蹲下身子,凝视着匍匐在地上的蛊师道:“那你可是在那马车内认识了时肆?” 想到旧事,一股怒火蹿上心头,也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蛊师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对!我就是在马车上被这狗比盛寺骗了!” “他给了你易魂珠,教了你使用方法,那他有没有说他是这无妄山的主人?” 蛊师:“不知道...但我上了马车,就看见他了...”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梨昭微微眯眼,一字一句道:“那你是不是该把真正的易魂珠拿出来呢?” 蛊师浑身僵硬,他伏着的身子越低,恨不得将整个身体埋进地里去,他可怜巴巴地摇头:“我...小的哪有...当时就被盛寺夺走了...” 梨昭不跟他废话,手中隐隐有一道刺目的火光乍现,下一秒便听见蛊师惨叫一声,丢失了半截魂体,随后他便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光芒暗淡的珠子,恭敬地奉了上去。 这颗易魂珠不仔细看,几乎与时肆手里的那颗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可是为何会有两颗一模一样的易魂珠,除了她这颗稍稍暗淡无光了些。 如果两颗都是真的...... 梨昭若有所思,捏紧了手中的珠子。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被搁置许久的蛊师止不住地跪地磕头:“仙长大人...小的珠子也给你了,其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吗...” 梨昭将易魂珠收进随行袋中,上上下下打量了这蛊师一眼,她停顿了片刻,说:“好。” 那蛊师欣喜若狂,刚飘出两步之外,一道凌厉的剑风便劈了过来,他那所剩无几的残躯几乎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蛊师满脸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说放他走的女子,她满面森然狰狞,目光阴冷,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甚至来不及去拜别龙神大人,便消散于天地之间。 做完一切的少女,重新将剑收回,神情阴郁,口中喃喃道:“做了邪神的走狗,还想有来生吗?” -- 第153页 转瞬间,林间又恢复了正常,也没有人注意到无数的亡魂被瞬间超度。 她卸下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再次迈进了院子。 舟悠并不喜她一身黑衣,所以她也在慢慢尝试白衣、粉衣...以及各种彩衣,就连沐姐姐这几日看她都要夸上她几句,例如明艳了不少等等。 可对于舟悠给她下蛊一事,她心里其实是存了怨的,只是一直没有点明罢了。 她摸索着,连灯都未点,而床上的少年双眸紧闭,昏暗中依稀能看见他微长的泛着弧度的睫毛。 这几日,他虽要求宿在她屋内,也确确实实是纯洁的睡觉。 她看少年精致的睡颜,作死地伸了一只手去碰少年的侧颊,就在刚触上的一瞬间,少年漆黑的瞳孔骤然睁开:“去哪儿了?” 他语气冷冷淡淡,梨昭就莫名感到一阵委屈。 她的手尴尬地伸了一半,伸也不是,缩也不是,那浅浅的委屈瞬间便变了质,一股无名的怒火占据了上风。 她骂道:“我能干嘛?反正不是偷男人。” 她伸了一半的手突然被一道滚烫的热意攥住,天旋地转间,她被少年一个翻身压了下去,少女口中的惊呼声还卡在喉咙里,来不及挣扎起身,双手又被他牢牢钳住,双腿也被他膝盖顶得动都不能动,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或许说是她压根就没想动。 “疼......”她的手腕被他死死地攥在头顶,他的整个身体也几乎压在她身上,压得她胯骨处传来一阵疼痛。 少年的唇骤然挨了下来,却被少女偏头直接躲开,少年神色缓缓阴郁不悦,她又是一阵解释:“天快亮了,再睡会儿。” 但舟悠根本不听,只凭着本能腾出一只手来,不再那般用力地攥住她,另一只手却猛地捏上了她的下颌,微微一抬,唇便再度压了下来。 这次吻得贼准,不偏不倚,直中唇心。 梨昭老脸一红,连表面挣扎都省了,她心跳得剧烈又慌乱,少年身体火热的温度通过接触的部位一直传到她因出门而微凉的身体上,梨昭感到一丝暖意,后背也渐渐出了一层薄汗。 “想对你做坏坏的事,宝。” 间歇换气间,他嗓子早已暗哑得不像话。 梨昭没有同意,直接拒绝了他,理由是:明天还要赶路。 舟悠没有说话,但也表示了默认,他接下来的吻便不再那般急躁了,简直可以说是温柔的不像话。 他滚烫的唇意却柔软的不可思议,和那一夜的吻也绝不相同的,梨昭什么时候感受过这样小心翼翼的亲吻,一下一下,似蜻蜓点水般,仿佛是拼命讨好她一般。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少年为何要给她下蛊了— 是因为自卑。 因为这个想法,她给他的回吻便跟着温柔,给予的回应也更多,脸上的热意几乎像刚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一般,一直过了很久很久,这一吻才结束。 他在上方拥着她,两人之间的呼吸仍久久交缠在一起,她意识模糊,突然听到少年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出意外也还是那句话: “你爱我吗宝?” 她微微愣了片刻,没有回答他,却在下一秒以压倒性的优势彻底翻了个身,将少年压了下去,一吻刚结束,这是属于她的吻。 是完全不同于少年的温柔,她的吻霸道至极,也不知在哪个话本小说还是电影里看见的,而她所有的爱意便寄予在她能给他的最热烈的吻中。 她希望他能明白。 一吻毕,准确的说是在少年的制止中,一吻才毕。 “停一下...宝...你在上面好激烈...我有点喘不过来气了。”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暗哑,脸色因为憋气而微微涨红。 梨昭羞得无地自容,恶劣地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才肯罢休。 她再次翻身躺下,钻进被褥中,而少年犹豫了很久,才从背后缓缓挪近,直至将她彻底拥入怀中,一夜好眠。 天一大亮,她是被窗外一声激烈的争吵声吵醒的。 一群鸟在她屋外吵得不可开交,她骤然睁眼,挣扎着起身,一把推开窗户轰散了鸟群。 屋子里又没了少年的身影,恢复了一室的冰冷。 梨昭等人前脚刚离开无妄山,一封加了急的传信便送到了盛家的宅邸上。 盛家议事房内,燃着一种奇怪的香料,如果他们还在一定就会发现,这味道和那日进山在马车内闻到的怪味一模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的烟气,屋内最值钱的一张金丝楠木桌上,放着一封加急的书信,封面上还印了一个很是显眼的“洛”字,生怕别人看不出这是洛家寄来的书信。 屋内有一老一小两个男人,老者便是盛家家主,这封信虽然被八百里加急送入山中,但因为前段时间无妄山邪神余孽,各大派折损较为惨烈,便生生在路上耽搁了几天。 现在即使被送了过来,盛家家主也一点不奇怪,这封信此刻就被摊开来摆放在书桌正中央,也丝毫没有避着时肆的意思。 他也看得分明,这信中洛家也没有兜弯子,直接阐明了他们要盛家的嫡系男子和洛家小女尽快成婚,下一代继承人的传承迫在眉睫。谁也不能保证邪神复生,一旦复生,洛、盛两家再没有一个得到真神之力的继承人降世,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 第154页 谁都清楚,只有血统越正,生出来的继承人才越可能得到真神之力,直接晋神。 盛家家主眸中忧虑浓重,他捏紧了拳头又放下,实属无奈道:“我们盛家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然儿她娘走得早,而然儿和洛家那孩子又都为女儿身...” 他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之郁结久久不能平。 时肆不是盛家人,他身份尴尬,自洛家覆灭后他被藏匿于无妄山内,才寻得了一线生机,后来盛家搬来山中,又得了他的庇佑。 无妄山在别人眼里是邪山,但他早就和无妄山结了血契,也可以说他便是无妄山的山神,唯一不便之处就是不能出山。 他沉默了小半晌,突然抬眸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上忙?” 盛家家主蹙了蹙眉,当下便猜到他口中所说之人是谁,他立马否决道:“玄真观虽收养了他,但也没有对外隐瞒他为妖的身份,而且他的父亲可是妖神...一旦他觉醒了妖神之力,谁能保证他会站在我们这边还是跟着邪神对付我们?” 时肆的手臂架在书桌上,双手手指交叠再松开,思索一番给出了最中肯的建议:“盛家嫡系没有谁比舟悠更适合的了,而洛家,他们家女儿叫啥来着,我其实觉得有一个人比她更合适—” 不等他说完,盛家家主气急反笑道:“好,我这就修书一封传去洛家。” 时肆也不清楚他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那封信暂时他也无暇顾及,他有个必须要出山的任务,如今只能造一副身体放在山中,再用真身去找霓儿。 这封书信很快到了洛家,洛译灵全程皱眉看完了这封信,沉思片刻,随后便叫来了洛寒霜: “霜儿,盛家那边有意要你和舟悠结成连理,你也知道龙神的复生我们无法插手,只能在他出世后留有一丝反击之力了。” “长老爷爷,舟悠和盛家有什么关系?再说让我娶昭宝还差不多呢,这舟悠绝不可能!” 她刚想再反驳些什么,眼前一道亮光闪过,竟然是缚仙锁。 一旦被缚仙锁缚住就是神仙都逃不了,而长老爷爷竟为了逼婚做出这样的事? 同一时间,正在和梨昭一同赶路飞往太微峰的舟悠也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快到啦,看见那座山头了吗?那就是我的山头。” 少女身着月白色云袖长裙,脚下踩着星熠剑和少年同乘一把,由她负责在前方引路。 迎着和煦的微风起,她白肤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身后的少年也将双手浅浅地搭在她的腰上,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桃子。 少年温和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就是那座飘着雪的山头?” “对啊,等你去了我就把雪停掉,给你下桂花,我要在院子前面种上两棵桂花树,一棵叫悠儿,一棵叫昭儿。” 她偏了偏头聚精会神地和少年讲着话,可身后久久再无人回应了,直到她感觉不对劲,而且腰上的那股暖意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等她猛然回头,身后哪里还有半分少年的身影。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大长老,洛、盛两家大婚暂定明日,盛家那边的人已经来了,盛少爷...自缚来还未清醒。”一个随从压低了声音说道。 洛译灵神色不惊,点头道:“不可声张,速战速决为好。” 那随从干咳了声,讶异道:“可我听说太微峰的梨昭真人那日并未回太微峰,而是直接去了盛家...可她并未找到盛家少爷,倒是于前几日和盛叶然小姐一同出了山...” 果然,洛译灵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不过,大长老您尽管放心,我们早在府外设了阵法,明日不管是大乘期的真人还是飞升了的仙人,谁也进不来。” 话音未落,府中被精心设下的法阵一阵极盛的光芒闪过瞬间,两位黑衣女子从天而降,梨昭并未直接现身,阵法一破她便隐匿了行踪,而此时的阵内只有盛叶然一人。 洛译灵神色一凛,闪身飞速至府外阵中,除了一个失去法力的阵法外,金光褪去,一身黑衣的盛叶然从阵中缓缓走出。 他洛家这法阵是真神晋神前自创的法阵,又名缚仙阵,本是极为厉害,即使是飞了升的仙人一旦进入阵内也插翅难逃,可这两个小丫头竟然轻而易举就破了真神的阵法...... 梨昭并未停留,而是直接摸去了后院。她上次来洛家就发现了,这洛家府邸的后院正好就连着洛寒霜的院内的假山,她只要顺着院墙翻过去便能避开众人耳目,直接翻进洛寒霜的院内。 只是暂时不能确定舟悠被关于何处,若是找到霜妹,让盛叶然带走她也是一样的。 她轻巧越过围墙,来到洛寒霜院内。 果然和她聊想的一般,新嫁娘要从自己的院子里出嫁,所以她必然会在院内,可同时洛家自然也会加派更多的人手守在此处。 霜妹不逃婚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根本跑不了。 所以这些人应该只是加派来看守新嫁娘的,这也就是说他们压根没想到会有人来抢亲。 也绝不会想到,午夜时分,会迎来她这个不速之客。 正门和偏门处皆有十几人的小队,若在平时直接抹了脖子便罢了,可今日她还没准备在洛府大开杀戒。 梨昭在黑暗中尾随着最近的一处偏门的黑衣守卫处,那人刚察觉到有些异样,刚扭过头要来看,便见一道寒刃悬垂在他的头顶,下一秒便被刀背敲晕了脑袋,梨昭利落地将晕过去的黑衣守卫拖进身后的草丛中。 -- 第155页 接着效仿之前的办法,一个、两个、三个...十一个,清冷死寂地月光下,无知少女上演着惨绝人寰的一幕,而草地上的黑衣守卫已堆成了一座小山。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她飞身跃起,那人本就因为当差无聊,一脸守着这洛家小姐七、八夜了,而明日便是大婚圆满了,今夜断然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可今日弟兄们似乎格外安静了些,他刚想扭头说些什么,突然对上一张狰狞的眼,他怔愣了一瞬,转身便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梨昭皱了皱眉,怎么就差一步就被最后一个人看见脸了。她揉了揉眉心,反手五指一抓。那黑衣守卫全身僵硬,动都便不能动了。 梨昭刚准备把人敲晕,可刀背上的寒光还未闪下,那人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露出一张满是惊惧的脸来。 他自然也瞥见了不远处草地上堆满的“尸山”,脸色更加惨白道:“我招...我什么都招!” 不是,她好像没准备问啥?如果实在要问的话... 梨昭眯着眼,面色如玉道:“盛家绑来的那小子在哪儿?” “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听说盛家人明日吉时才会入府,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 “那留着你便没有什么用了。” “不不不...大人我有一计可以让您见到盛家那位公子...”他瞳孔微缩,抬头瞥见那张极好看的美人脸上露出一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新娘子...明天新娘子一定会见到,只要您今夜扮作新娘,明日自然就可知道这盛公子在何处了...” “说的挺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那黑衣守卫刚松了一口气,似乎为自己想到如此机智的办法而笃定了梨昭一定不会对他痛下杀手,他慢慢摸准时机,想要抢下她手中的长剑,不料下一秒头部传来一锤重击,便再没了意识。 而他在晕倒的前一秒,他从梨昭鸦黑的眸子里看见了一把斧头。 “......” 夜色冰凉如水,夜幕深沉,屋内的洛寒霜突然从梦中惊醒,她身边更是连支使的几个婢女都弄出去了,她茫然地看了眼桌上摆放的喜服。 突然听见门外一阵异动,一个黑影在肃杀的夜风中堂而皇之地进了内屋。 “昭宝?”她想下床可身子却被缚仙绳锁住,动都动不了半分,只能干着急。 “是我,我先替你解开绳子,你先走,我留下,盛叶然在门外接应你,这是易容丹,你只需扮作我的身份即可出府,暂时这半个月至少先不要回来。” “可我这是缚仙绳,是真神之物,你解不开的...”她神色慌乱,若不是真神之物她也不会被困这么些天。 可话音未落,她身上的缚仙绳便应声而落。 “快走,这黎易容丹不会被任何人察觉,我自知你洛家有通天之术,但只要你不说话便可不被识破。” 梨昭催促道,她并未服易容丹,一晃眼的功夫已换上一身喜服,盖上盖头继续说道:“盛叶然会为你准备好说辞,出了洛家记住,暂时千万别回来。” 洛寒霜总是万般不舍,可话还没来得及多说,便被一阵风推向了屋外,随后她便向一阵风般,奔了出去。 夜风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并未引起众人注意,送走两位不速之客后,洛家重新掩上了大门,一点也不像新婚嫁娶的正常人家。 洛、盛两家大婚,毕竟在修真界也是一件不小的喜事,前来恭贺的五大派自然也包括一些叫得上或叫不上名字的人物,贺礼如云,险些将这宅院的后院给摆满了。 梨昭被这厚重的头饰和礼服折腾得够呛,一夜未眠的她好不容易挨到了清晨,耐心也逐渐消失殆尽。 昨夜再送走霜妹后,她又去庭院中将那几十个黑衣守卫的记忆消除,待人转醒后便不记得见过她的事,自然也不知道新嫁娘早就被调包一事。 她透着绣着双色鸳鸯的喜盖头,看见了一丝亮光,随后终于隐隐听见了人声。 有人进了院子,不过只是两三个洒扫的婆子。 有一人神神秘秘说道:“我听说盛家的这位少爷是入赘到我们洛家的。”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家小姐是洛家继承人,那位可不是盛家继承人。不过听闻倒是比盛小姐更嫡系那一脉的...其他便不清楚了。” 两人洒扫完,很快便走远,院子里又没了一点人气。 但没过多久便有人推门而入,见她早已将喜服穿戴完毕,却仍被缚仙绳缚得紧紧的,许是半夜仆人们趁着小姐睡觉换上的,便不作多想,也没有起了掀开盖头的心思。 门外响起一阵异动,一辆花轿从正门抬了进来,一位老妇寻了过来:“小姐,该上轿啦。” 她在众人的监视下,操纵着一副被缚着的身子,在老妇的搀扶下向着花轿走去。 细腰长摆的喜服衬得她玲珑有致,喜盖下是她昨夜自己梳妆扮上的满头珠翠,与平日几乎不施粉黛的妆容也不同,因为抹了脂粉的原因,她那张生动明艳的脸蛋也更显得娇媚异常,眼尾处细挑上扬间勾勒着一小笔也带出了几分的妩媚。 喜轿被抬出了院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又被迎下轿,搀扶进了一处屋内。 透过盖头,她仔细辨认着屋内的陈设,看见一个和她同样身穿喜服的少年身影。 -- 第156页 只是并不知洛、盛两家用了什么邪术,竟然控制得住小妖精不来找她。 修真世家并不讲究什么繁文缛节,交杯酒一喝,交换完生辰名帖,合了籍,便是夫妻了。 她自然用的也是自己的名帖,合了籍才意识到竟然就莫名其妙把自己嫁出去了。 她一时有些出神,等屋内众人散去她才偷偷掀起盖头的一条缝偷偷瞅了一眼少年。 这一看,却给她看呆楞住了。 她原以为舟悠是被那些老家伙施了术法,无法脱身,甚至她还猜过,联络镜也联系不上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失了神智。 但她也独独没想到,他会像现在这般清醒、淡然,也就是说他是自愿和洛家联姻的。 梨昭不动声色地将盖头重新压下,等着少年送来合亟酒。 “过了今夜,你我都能动身之时,我会将和离书奉上,这酒就免了吧。”他语气冷淡,不难听出言语中还带了一丝嘲讽之意。 梨昭抿了抿唇,不置一词,她不是个爱吃味的人,之前觉得他喜欢沐姐姐也好,可突然有一天让她亲眼发现她费劲心思来嫁的男人,竟然不是被迫和其他女人成婚的。 明明几日前,还要她对他负责......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小姐,公子,何时需要用水?”一道清凉的女声传来。 下一秒,舟悠便回了句:“现在就要。” 门外的人显然一愣,轻声嘀咕了一句,恭敬地送了水进来。 可两人衣衫完整,连小姐的盖头都未掀起...... 火光电石间,婢女便倒在了婚房内,生死不明。 舟悠出手极为狠戾,仿佛是妖的天性,又或许是不曾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一面。 “舟悠,帮我掀盖头。”她唤道。 可少年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声音,也因此没有认出新娘的身份。 听见她的话,他轻笑了一声,向着床边靠近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喜秤,而这喜秤也正是刚刚敲晕婢女的始作俑者,少年浑然不自知,长睫微垂,眼神看不真切,但周身的气场若是换做其他女子早已一阵颤栗了。 他并未立即掀开盖头,面上虽不见喜怒,声音里却带了几分明显的嘲讽道:“掀盖头?你不是喜欢昭儿吗?还是你喜欢盛家那丫头?婚礼途中有无数次能逃走的方法为何不逃?” 他阴郁的眼神扫过将她缚住的缚仙绳,突然了然道:“对了,你被绑住了,洛家大小姐没能和心爱的女人成婚也不过如此吗?”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五官分明精致温润得不像话,可眼神却极端的阴郁恐怖,在少年身上,仿佛看见了谪仙和厉鬼的结合体。 总的来说就是,看上去不像个好人。 梨昭气急反笑,也不再执着于掀开盖头:“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样没有娶她吗?” 他有些意外,听见她这番言论,手指微微蜷缩了下,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言语之间却更加狠戾道:“她这辈子应该是都不想见我了,这样也好,我本就是黑暗中的,让她恨我吧,被她发现了这么肮脏的事......” “什么事?”她追问道。 少年却突然哑了声,神色不明,最后一抹笑意僵在嘴角,他威胁道:“关你什么事......” 话音未落,床上端坐的新嫁娘突然一跃而起,稳稳地站立于她跟前,一把掀开了自己的喜盖头,怒吼道:“舟悠!” 屋内摆设仿佛回到了那一夜的梦中,除了地点不一样,但该有的喜烛一点不落,案头和床前两边的过道之处,似乎都安排上了成排的火红色的喜烛。 室内光晕朦胧晕染成一片,看得有些晕眩。 帐子也是一片旖旎的红色喜帐,她涨红了脸,许是吃味又许是生气,望向他入水一般的墨瞳深处。 舟悠从刚刚的愣怔中不过刚回神,一股巨大的惊喜迅速将他的大脑充斥了。 他愣怔怔地看着她,才缓缓说了几个字出来:“宝,我们成婚了。” 他千算万算,情蛊也用了,却没想到毁在盛家人的手里,又因着今日的阴差阳错,竟然真遂了他的愿。 梨昭没有理会他,径自拆了头顶的金步摇和凤冠扔到一边,又用着那婢女送来的水,将脸上的脂粉清洗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过来已见少年将那婢女不知送往了何处,反正是不在屋内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但梨昭仍旧一句话都不和他讲,又拧了点热水,来擦洗他的脸来。 舟悠委屈的不行,刚想抬头和她说些什么,可她手中的动作已经做完离去了。 “要问我什么宝?我都说,我保证。”他低垂着头,闷闷不乐起来。 哪知下一秒一个温润的带着热气的湿意点在他的额上,轻轻一触又骤然分开,像一片温润的羽毛。 他喜不自禁,眼睫轻轻颤动,刚要抬手将人扣住,哪知怀中的女人略一使力,便毫不留情地转了身,跳离了他的怀中。 她双眸明亮,抿了抿唇,带走了唇珠上的一抹艳色,咄咄逼人道:“肮脏的事?舟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下蛊?” 骤然听见“蛊”这个字眼,他突然僵住了,少年的眸子里有一瞬的呆滞,他想去拉她的手,但很快就垂下头去,甚至不敢细看她的眼睛。 他本就是妖,丑陋至极,又被她发现用了如此肮脏的手段来占有她。 -- 第157页 屋内的蜡烛不知何时全都熄灭了,她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床褥道:“上来吧,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我没有不生气!谁教你的啊舟悠?你怎么敢的?你竟然对我下蛊?我根本就不受任何蛊毒的侵害啊,我怎么可能......” 她突然顿住,装腔作势道:“先睡觉,把衣服脱了。” 其实早在看见他湿漉漉的黑眸里满是惊慌之色时她就心软了,像只小奶狗一般好像下一秒就要委屈地哭出声一般。 小奶狗迈着步子缓缓向她这边移了过来,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她的霉头,也不敢造次。 “快点。”她冷冷道,言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梨昭飞快地解开自己的喜服,随意扔到一边去,见他刚在床上坐定下来,也帮他解了衣服扔了过去,然后“噌”地钻进被子里。 “你自己去柜子里找一床新的,我不要和你睡一个被窝。”她吩咐着。 少年讷讷点头,照做到,然后也“嗖”的一声钻进被褥里。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宝...你为何知道我对你下了蛊...还来找我...同我成婚...”他因为一晚上的巨大冲击,整个身体还半僵硬着,可是一想到她竟然是愿意同他成婚的,便喜上心头。 梨昭背对着他,浅浅呼了口气,言语里透出一丝倦意来:“你别想太多了,等从洛家出去了再谈这些,我也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霜妹和盛叶然的幸福。” 身后的男人突然默了下去,即使背对着他,也能猜到他此刻又被阴郁的情绪所主导,梨昭长长叹气,无奈道:“这几日找你四处奔波,哪儿都去了,盛家和洛家将你们要成婚的消息瞒得极紧,我们也是直到近几天才知晓,又从南海匆匆赶来洛家。” “你去南海了?”他讶异到,睫毛微微颤动,心里一阵愧疚。 她打了个哈欠,继续耐心回他:“对啊,小妖精联系都联系不上,我还以为被南海的仙人绑了吃了去呢?原来是故意没脸见我。 “......” “我错了,宝。”他早已乱成一团,自顾不暇,所以才惹得宝如此生气,都是他的错。 “还有,你的错不在给我下蛊,自己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原谅你。” 说完,少女闭上双眸,沉沉睡去。 而舟悠靠在软枕上,黑暗中眨了眨眼,怔愣着凝视了她许久,他微微抬手,飞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再想留下第二个吻时,却被睡梦中的她嫌弃地躲开了。 他心里既是苦涩的,但能见到她,娶到她,早就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了。 舟悠轻声哼了声,鸦黑的眸一眨也不眨地看了她好几眼才罢休。 这一夜她睡的极好,还像每次只要他在身边,她总能睡的安稳些。 可是昨夜她也能笃定,这狗男人绝对是一夜未睡,因为直到半夜口渴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有人过来喂了她几口水,才心满意足地躺下。 醒来的时候,外面有些吵闹,婢女已经等在屋外给他们梳洗了,她吩咐外面的人将梳洗的水留下,才靠着床边慢悠悠地起了身。 梨昭懒洋洋地倚靠在床头的软榻上,在屋内并未看见舟悠的身影。 她在心里轻声嘀咕到,总得把他睡醒了提上裤子就跑的毛病给治一治才行。 屋外传来一阵动静,她知晓定时他回来了。 下一秒便不动声色地重新掩上被子躺了下来。 门被轻声推开,一道带着晨气的身影缓缓来到她的床前,慢慢俯下了身子,替她将扯落的被子一点点拉严实了,却并未打算叫醒她。 她装着睡,尽职尽责地轻皱眉头,俨然一副刚清醒过来的模样,意兴阑珊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那边立马答到,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还早,再睡会儿。”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明明都快日上三竿了,还睡! “不了,该去见洛译灵了,我有些事需要和他证实一下。” 新嫁娘,虽是盛家入赘,但也要在新婚第一天一同前往洛家祠堂祭拜的。 “好,宝昨天睡得很好,那就不睡了。”他轻笑着,温柔的替她穿衣之时将那一头柔顺的青丝笼络在手心。 “你怎么知道我睡得极好?”她瞥了过去,似是嗔怪。 他轻笑了两声:“因为小呼噜昨天一直在呼呼,我一夜都没睡,一直在听宝呼呼。” “好了,你别说了。”一抹红晕迅速爬上了她白皙的脖颈,她极不自然地扭开脸。 “帮我描眉。” 见他怔愣,她也不慌忙解释道:“难道描眉不是每个丈夫帮妻子新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吗?” “好。” 她捧着脸,对着镜子,长发披散在肩后,又乖又纯,但是谁都知道,不能被她的假象欺骗了。 舟悠看着无声凝视自己的少女,缓缓走到她身后,先将她的头发随意挽了一道,又来到身前。 “我要开始描咯。”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镜中的人着红妆,散着一头乌黑的墨发,垂落在地,与红艳的裙摆交缠辉映,她姿态肆意的静坐在镜前,衣衫滑落至肩头也不自知。 舟悠握着眉笔的眼角微挑,笑意更深,伸手自然地替她整理滑落的衣肩,一脸认真道:“如果我画的不好,宝可不要怪我。” -- 第158页 梨昭眨了眨眼,不甚在意道:“不怪你,我相信你。” 舟悠点点头,竟真的对着她的眉型一笔一画描了起来,看这手法也不像是不会的模样。 她心中突然就有些吃味道:“你为何会描眉?可是之前给别的姑娘描过了?你给别的女人画眉了?你真的给别的女人画眉了?哼!你下次再给别的女人画眉!可不能了!” “可没有,只给宝一个人描过,我学什么东西不过?”他甚是有些得意,手中的笔法也更加顺畅起来。 等他画完,不过一小会的功夫,梨昭再次扭过头去照镜子,凑近镜前一看,眨了眨眼心满意足道:“你真的有天赋诶,以后都帮我画眉好不好?” 舟悠说:“其实宝不画眉就已经很好看了,宝天生丽质。” 梨昭笑道:“马屁精,你个小妖精。” 舟悠不说话只眯眼笑着,他阴郁的气质在靠近她这个小太阳后,似乎也沾染上了阳光灿烂的气氛,也只有她能看见他这般的笑容。 两人又折腾起今日搭配的口脂来,梳妆台上精致漂亮的小盒子铺了一地,她随手拈了一个口脂盒子,说道:“要不就这个吧,这个颜色一看就很好看,适合我这种姐姐。” 舟悠却摇了摇头,又从众多的口脂里挑了一个给她:“这个适合你,你不适合这种妆容。” 她不乐意道:“可我不喜欢你这个颜色,那我应该适合什么呢?” 舟悠说:“你适合甜甜的风格,你是可爱的姐姐。” 怕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她徒手劈人的时候还可爱吧? 舟悠淡淡笑了笑,又从其中挑了一个递给她道:“这个很好看,我喜欢。” “嗯?” “不是抹给我看的吗?而且最后还不是要给我吃掉,为什么不选一个我喜欢的?” 梨昭:“......” 镜前的小姑娘一张脸早已羞得通红,她早该意识到的,这个少年早已不是那个被她调戏两句就羞红脸的小弟弟了。 最后她只能妥协地让他替自己抹上那个他喜欢的口脂。 梨昭的视线从少年滚动的喉结上掠过,停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他的食指在口脂上打了个圈,勾起一抹脂红轻轻点在她柔软的双唇间,温润的指腹晕染开膏状的口脂,然后在她柔软的唇上涂抹开来。 “好看吗?”她对着镜子臭美道。 “我的宝最好看。” 两人挽着手出门已是拖了一些时间了,已有了不少族人在前厅侯着新妇一起前往祠堂祭拜。 其中自然也有洛译灵等几位辈分较高的长老们,众人自见到她的第一眼都面露凝色,但还没来得及震怒出声,突然听见洛家祖宅外传来了一声声慌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似乎还挺急的样子。” 众人同时静默了一瞬,便有人飞身前往开了大门,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直奔着前厅而来。 直到这时,也再没人在意她为何要替嫁一事,甚至连当事人都没有在意为何盛家没有同洛家结亲,传闻中的诅咒却没有应验? 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下一秒便到了厅前,来的人似乎还不少,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停在了洛译灵身前。 “大长老,求您救救我们!出事了!” 那几人“扑通”一声便直接跪伏在了洛译灵身前,而这几人神色皆惊恐不定,又因赶路而气喘吁吁,似是遇到了极恐怖的事情。 洛译灵忙将几人伏起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哥哥家的女儿这几天出了一件怪事,我阿嫂自进门一直无所出,便同兄长在前些年收养了一个女儿,可竟不知这孩子是个妖物,一直养到七、八岁的年纪,还能看见她每每到了夜半时分在床前尖叫,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 “我兄长一家觉得奇怪,便叫了我们村的神婆来看,可谁知那神婆回到家的第二天便把自己锁进了屋内,等大家第二天再去时,她已死了一夜了......” 那人顿了顿,颤颤巍巍继续说道:“更奇怪的事,我那兄长一家在相继的两天内,我那可怜的哥哥和嫂嫂竟全部惨死于山上的畜牲腹内。我去帮我兄嫂收尸回来的路上,又死了两个拉车的工人......” 几人眼里都掩不住的惊恐流露,而此时洛家的几位长老也纷纷变了脸色。 谁都知道这件事不简单,这个收养的女孩怕是也不简单。 接连一段时间内,相继多人惨死,新丧又带了煞气,煞气再见了血,怨气加固,更为险恶。 “这孩子呢?”洛译灵突然问道。 那些人早就被吓得愣在了当场,也正是这事更加怪异之处的是:“这孩子前几日刚被送去我们老家,我娘说愿意替我兄长继续抚育这孩子,可...”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怪就怪在,我将那丫头送走的第二天,我们老家那边又来了一封信,是我村里幼时的玩伴写来的,他说我娘死了。” 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就更严重了。先不说这小丫头是人是妖,但是他的奶奶一定不是人了,那小丫头过去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位神婆临死前曾嘱咐过一句,若是她死了就来山中寻洛家仙人,求求仙人们救救我们!” “洛家对于妖邪作祟一事定不会坐视不理,你们尽管放心,我们这就收拾东西随你前往老家。”洛译灵不敢耽搁,洛家祖训是每一个洛家人都深知熟记的。 -- 第159页 他在临行前卜了一卦,另外三位长老见了卦象虽未曾言语,却皆面露苦相,梨昭也看不懂卦象,但从那四人的脸上便不难猜出,是个凶卦。 “宝,是大凶。”舟悠提醒她。 “我们也去看看。” “好。” 二人默默尾随在队伍最后,她虽不懂洛家的卦象,但总觉得眼前的这番场景确实格外熟悉。 洛译灵瞥了一眼队伍最末的梨昭和舟悠,突然轻咳了声,对着他们说道:“梨昭小真人,若是执意要跟来,可以帮老朽一个小忙吗?” 梨昭愣了愣,随即便点了点头。 “可否帮老朽把这祠堂内的桃木剑取着顺路带去?” 她转身不作多想,轻而易举便将那剑取了下来,冥冥之中她感觉到随行袋中那把在洛家墓穴捡到的一模一样的木剑也亮了一瞬,似有一种无形中的感应一般,但很快便消失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能举起我洛家祖传法器?”那三位长老中的一位突然讶异道。 还未等她出声,洛译灵便替她回道:“罢了,我们先走吧,霜儿的事也等解决完妖物再说。” 梨昭确实能轻松拿起洛家祖传木剑不假,所以他也在怀疑,这位小真人是否就是洛家流落在外的主脉也不一定?而且她和盛家那小子成了亲竟然也未被诅咒反噬? 一行人乘坐着法器,向着那几个男人的老家飞去,梨昭将那木剑暂时寄存于随行袋内,只见一阵极亮的白光闪过一瞬,随后又恢复正常,她便也未作多想了。 到达那座村庄已是进入了后半夜,夜幕深沉,村内静谧无声,只有几人脚踩在松针上发出“嘎吱”作响之声,时间静到能互相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还有一段路就要到我娘家了,我爹死后,我娘便改了嫁,这些年更是对我们不管不问,所以她提出将那小丫头接走时我们也是大吃一惊,起初还觉得是哥哥拜托阿娘的,但是自娘改嫁后,大哥一直对她颇有怨言,又怎么会将小女儿送过去?” 他们从这几个男人口中,还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个小丫头的事。 原来起初被收养之时,她的父母也是刚刚过世,至于具体死于何因便无人知晓了。 成为孤儿后便很快被没有孩子的大哥一家收养了,也自然没见过那个早已改嫁的祖母。 据那男人形容,初次见那小姑娘便感觉她瘦的不像个正常人,光是形容枯槁都体现不出她的样貌,只觉得她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一般,整日昏昏沉沉,连平日身体康健的壮年人接近了她便感觉周遭环境变得阴冷潮湿,每天就绕着村子兜兜转转,活像个孤魂野鬼一般。 那个男人突然在前方的路口停了下来,神色晦暗不明道:“就是前面了,过了这个路口就到了,只能看见一家宅子就是她改嫁之后的男人家。不过那男人也早就死了,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身子哆嗦的厉害,而这里的阴气似乎也比村外重上了不少,普通人确实压制不住此等强硬的阴气。洛译灵也不便勉强道:“好吧,那你先回去。” 那几人连连跪拜,嘴上说着表示歉意的话:“仙人们,我们实在是害怕,接近过的人都死了,若不是这事如此严重,也不会特地去请仙人们下山来了。” 众长老神色一凛,凌厉起来问道:“你老实说死了多少人了?你们之前就来过这边?” 他们抖得不成样子道:“进来过这宅子的都死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众人也没想到这几人的隐瞒,只是这件事也似乎变得更加棘手起来。 但是梨昭却感觉到这里的阴气隐隐有些熟悉...... 就在众人皆面露难色之际,她的随行袋中突然发出了一阵月白色的光芒,只是还未等人注意到,这光又迅速暗淡了下去。 这条小路的前方竟是一处看上去不错的宅子,也可以想见这位母亲在改嫁后的日子应该还算不错的。 朱雀大门前,分别点上了两盏白色的烛火,透出几分阴森诡谲来。 而进入深宅内,便见楼上楼下十几进房,很是气派,雕梁画栋处也是随处可见,可不知为什么,冷飕飕的夜风吹过,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立的感觉。 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左右,而此时屋外更是直接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更为这古宅添上了一丝诡异之感。 梨昭心里“咯噔”一声,大叫不妙,这里分明已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了! 不止是她,包括进入此宅的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小女孩已经死了。 若是普通人进宅当然不会发现异常,可他们修行之人,便能轻易看出眼前早已是一团黑气缠绕。 甚至这团黑气布满了偌大的整座宅子。 这是极重的煞气! 若是常人遇到煞气,轻者昏迷,重者直接丧命。而这煞气又凶猛异常,难怪进了这宅子的人都死了! 洛译灵一声令下:“封住五感!煞气扰心!” 她连忙将五感封印,而洛译灵连同那几位长老开始抓起一把符纸分别张贴于宅中四处,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间降这团团黑气迅速缠住,但时间不长,黑气便很快将光芒吞噬,室内又恢复一脸死寂黑暗。 而她手中的剑虽能将黑气迅速砍断,但是不过一瞬间,气散了还会聚,根本就砍不完! -- 第160页 事情突然棘手起来了。 只见洛译灵一声令下,那三位长老连同他迅速摆出阵法,而洛译灵便于阵法之中开始卜卦之法。 这是洛家独传的秘法,但同时对卜卦者的消耗也极大,在面对极凶险的邪祟之时,若使用此法便能立即确认邪祟的方位。 果然下一秒,宅内顶楼的一间屋子突然光芒大盛,有无数黑气聚散在屋门外。长老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立马冲了过去。 梨昭和舟悠刚想跟上前去,突然在楼梯的拐角下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她不是人类。 准确的说,是一个妖鬼。妖鬼自然就是原本为妖,但妖死后又变成了鬼。 “你是那个领养的孩子?” 话音未落,她便听见顶楼那间亮着的房内突然传来一阵“咯咯咯”的阴冷笑声,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也有老者的。 不好,不止一个鬼! 临走前,她仍心有余悸地回头瞥了一眼那个一动不动的小女孩。 如果她没看错,这个女孩身体内的煞气分明比楼上重的多...... 四位长老已摆好了阵法,火光通明的阵法内,四处可见符咒,而长老们纷纷执剑持符。他们的对面竟然是三只新丧的凶煞,和一般的厉鬼和恶鬼还不同,新煞正是在人性与鬼性之间徘徊的时期,也正因如此,它们心绪不定,更难对付。而且因为这个宅子已经死了不少人,即使未能化煞,死后的凶煞之气也都到了这三个鬼的身上。 何况对面还是三只,太麻烦了。 这三个鬼此时就立于房中,穿着白色的寿衣,满身黑色煞气,阴森森地朝他们笑着,猩红的嘴唇,惨白无神的脸,最像活人的鬼最是难搞。 “宝,我来。”舟悠慢慢松开她的手就要释放妖灵之力。 她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下一秒就一巴掌拍到他的屁股上,气哼哼道:“你敢!等等!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少年委屈极了,朝她身边贴了贴又缩了回去,不再出声。 “又来了六个小长老们,我最喜欢吃有修为的人了嘻嘻。”那三鬼之中年龄较大的女鬼尖笑道,声音刺耳又难听。 “为何杀人!”洛译灵定睛一看,讶异道,“你们三人竟是也懂得些微仙法的?生死有命,我们既已修了仙入了道,为何要去伤害无辜之人?” “无辜?”她怪异地尖笑道:“我一家终于团聚,可那些人为何又不请自来,还想将我的孙女带走!什么叫无辜!我一家惨死也叫无辜吗?” 她厉声犹如泣血,越是躁动,阵中阵法便越难将这三个鬼控制住,且对阵法之人要求奇高,对于四个皆上了年纪的洛家老人,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一个凶煞尚且能搏,可对面是三个,不对,还有一个...... “你这老妪冥顽不灵,今天就让你尝尝我洛家剑法的厉害!” 那老妪大笑了起来:“我认识你们,不过是洛家那支偏脉而已,早就不成气候了,你们家如今这代洛家小女连真神之剑都举不起来吧?还能成什么气候?莫要再欺骗我这个老人家了,洛家人还有谁能对付我?” 话音未落,那老妪释放出一团黑雾直接将道行稍低的四位长老缚住,不能动弹。 阵法本就是五人维持才方可成效,这样一来光靠洛译灵一人,即便他法力再强也抵不过三个凶煞的黑雾,就算此时梨昭和舟悠加入阵□□同维系,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就在此时,那道煞气突然控制起了那四位长老,那四人便像失去了神智一般,竟满脸凶煞地举着剑向洛译灵扑了过来。 他一面要应付煞气,一面又要避免伤害到族人,一时间也变得掣肘起来。 见他行动不便,那老妪笑得更加放肆,口中吐出的凶煞之气也更是强劲,那三张阴森的鬼脸也更显的可怖异常。 就算她们能一起合力将煞气暂时斩断,但也禁不住这三个鬼身体里源源不断的煞气涌出,而且无孔不入,根本驱之不尽。 她、舟悠和洛译灵若不是修为高些,也会被这煞气直接扰乱心智,如今是既没有办法驱尽,也没有办法对另外三位长老痛下杀手,所以洛译灵那边的情况开始走下坡路了。 可就在此时,剑身忽然闪过一道极耀眼的白光,她的随行袋也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几乎是在她解开随行袋的一瞬间,那两把一模一样的双生木剑“嗖”的一声,破空而出。 白色剑光光芒耀眼,这两柄木剑竟升腾至半空中合二为一了,剑身如通透碧玉般,在昏暗的屋子内盈盈发着月色的亮光。 而宝剑认主,下一秒就径直像梨昭手中飞来,她也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般,竟也直直地将那剑接了下来,熟捻到就像是自己的东西一般。 此时四面的煞气虽源源不断向她劈来,但梨昭手中的剑光芒更甚,更有灼热的热意从剑身不断涌出,无形剑意犹如万箭齐发般,带着强大的灵力劈向周身无处隐匿的煞气,霎那间,那些煞气虽未被砍断,但那剑竟能直接将这些煞气全部吸入剑身。 一时间,另外三位长老已从煞气侵扰中恢复了神智,见她挥出如此剑意已是大惊失色,再定睛一看她手中的真神洛家祖传法器,面色便同洛译灵一般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四位长老不免都在心里想到:她,难道也是洛家人? -- 第161页 煞气虽未除尽,但这空余的老妪体内也所剩无几了,即便是再多,管她来多少,梨昭手中的宝剑就能吸收多少。 “怎么可能?你那把剑!是神之力?”那老妪一脸不可置信道,但同时她也深知大势已去,如今已是无力回天的地步。 其实梨昭也怀疑过她的身份,但是现在并不能确定她就是洛家人,是否自己的身世和真神相关联还得去真神陨落之地一探究竟才是。 而且她刚刚释放的那一剑中所蕴含的灵力,既像她的,也不像她的,个中原由她也无法阐明。 不过若是直接将这剑插入凶煞体内,这件事应该就能彻底结束了。梨昭一不做二不休,正要将剑插入老妪灵体内,此时一道更强更凶险的煞气挡在了那老妪身前。 是楼梯口那个妖鬼小女孩。 但她下一步却并未用煞气伤人,只是将那老妪护于身后,便转身跪在了众人身前。 “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娘和祖母吧,若不是一开始要带我走,那些人也不会死,祖母和爹娘也不会变成凶煞,是我害了他们。” 她转而看向梨昭,眼神中也流露出对她手中这把剑的恐惧,她哀求道:“姐姐,即使爹娘和祖母魂飞魄散,这宅中煞气已成,已是凶宅,仍会吸引无辜之人前往杀害,煞气不会消亡,只会更强。我愿用一身妖力永生永世镇守在此宅内,如今祖母和爹娘早已元气大伤,绝不会再伤人了。” 她同样不解道:“可你为妖,这三只凶煞生前皆为人?” 随后她便恍然大悟道:“对了,你是领养的。你爹娘为妖?” “对,我是只兽妖,现在的阿爹阿娘都是山中的修士,我的亲生爹娘自生下我来...便开始了对我无尽的家暴...我逃了出来,恰好碰见了现在的阿爹阿娘。” 第90章 第九十章 这妖鬼缓缓道出一段往事来。 小圆是一只虎妖,原来她被收养之前也是刚幻化出人形,一只弱小的幼虎,无论是在族群内还是人类孩童中,都还只是个孩子。 她的父母本就是家族联姻,本就不幸的生活又突然多了个孩子,所以脾气大多不太好的虎妖将打骂幼小的女儿当成了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 她刚被领养回去的那一阵,仍受到亲生的控制,时常在梦中控制住她,以此来满足自己虐待的嗜好。 人类修士父母自发现她在梦中经常对自己狂扇巴掌,又打又骂后,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便修书一封寄给了远方的祖母,求得母亲将她带去身边抚养一阵子。 可没多久,她的虎妖父母便找上了门,双方斗法间都深受重伤,她的人类修士父母便双双去世了。 之后便听说,那对虎妖也去世了。 当时她还不知祖母已死去,只带着父母的骨灰便投奔了祖母。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祖母,小老太太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缎面袄子等在雪地里,雍容华贵,保养得也不似她这个年纪。她端庄慈祥地撑着一把油纸伞等在巷口处,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动容地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 虽从未见过这位祖母,她也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但祖母却对她喜爱异常,她能感受到,祖母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做自家孙女的。 过了初时的尴尬,事到如今爹娘都已仙去,她早就接受了只有祖母这唯一一个家人了。 可某天深夜,她每每在夜间熟睡时,都感觉自己并未真正睡着,而像一道灵体般,是悬浮于床面的。可问及祖母,祖母便说她睡得很香。 她虽疑惑,可每晚到了固定的时间便会沉沉“睡去”,而且她发现,在梦中,她又见到了死去的爹娘。 他们陪着她,生活作息也和生时一般无二,只是终究是和现实生活中不太一样了。她每每想和爹娘亲近时,父亲便会主动走开,然后站在一旁冷冷看着,而母亲虽会主动揽住她,但她轻皱眉头的动作也没有逃过她的双眼。 小圆心中一凛,那一夜她睁眼睁了一整夜未合眼,终于没再见到厌弃她的爹娘了。她时常在想,是不是现在的爹娘也厌恶她了? 第二天,祖母像往常一样,一推门进来便知她一夜未睡,竟然为她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食物。虎妖爱食生肉,这其中便有足足三种生肉,也是祖母亲自为她端上来的。 她当时就在想,祖母的吃穿用度和这么一间大宅子怎么会没有几个家仆呢? 而且祖母年纪大了,以后腿脚不便了一定会很不方便,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祖母眼眶一红,自述想起了亡夫在世时的时光,不免有些伤神,却也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一个岔一打,她便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可不知怎的,她吃了这饭菜,竟隐隐就有了困意,又许是昨夜一夜未睡的后遗症,小圆不做他想,便爬上了床,沾上枕头的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这次,她并未如约在梦里看见爹娘,而是那对虎妖。 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竟然十分轻蔑地看了一眼,缓缓凑近了上来,一副要将她生吞入腹的表情道:“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晓,真以为有人对你好吗?” 而她的亲生父亲也是一脸不耐烦:“我们这次是带你走的,爹娘没死,只要你跟我们走了,我们就再也不打你了。” 那两妖作势就要上前拉扯她,就在双手要碰上她身体的一瞬间,她挣扎着从梦中惊醒了。 -- 第162页 可她还没缓口气,便看见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她看见她的养父母,她亲手焚烧捡起骨灰的养父母,竟然齐齐蹲守在她的床前。而她的母亲贼披散着头发,一脸神伤,似乎在埋首隐隐哭泣。 哭声如泣如诉,似乎要令人肝肠寸断般,诡异又恐惧。 可她实在抵不过对爹娘的思念,终究是战胜了恐惧,她一把扑进了爹娘怀中,声泪俱下。 一家三口相拥而泣的画面,引来了祖母。可祖母的表现似乎过于平静了些,就像她根本不知道爹娘已经身死的事实。 祖母缓缓流下一行热泪:“回来就好,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了......” 她当时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只是对于爹娘重获新生的事被一时的兴奋冲昏了头脑。 从来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的她,仿佛在这里获得了新生。她睡醒就能看见母亲温柔似水的眼神,以及入睡前抚慰她一切焦虑的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背上。 她原以为,会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今夜,爹娘并未来她屋内,直到入睡前她都是一个人。 是夜,一道冰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她猛地一惊,并未立即醒来,无形中像是有一个人坐在她的床头般,可是无论她如何睁眼就是睁不开,但她此时的意识早已清醒。 她感觉到一阵凉意贴在了她的后背上,随即后背便传来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声音,又是她的亲生父母!他们又来了! 她说:“你真以为这一家都是好人吗?他们可都是鬼!你忘记了吗?那对贱人是你亲手埋葬的宝贝,再和他们待在一起你会死的宝贝。” 那男人也接着说道:“是啊宝贝,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绝不会害你,和我们走吧,不然你会死在这里的。” “来。” 他们同时朝她伸出了双手,下一秒就能将她彻底带走。 小圆却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可是无论她如何嘶吼尖叫,也没有人来帮忙。 “不!”她疯狂拒绝,“你们也是鬼!你们才不会救我!” “哦?可我们是你亲生父母啊......”身后那道声音越发轻细飘渺,似有若无间透露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毛骨悚然。 她在挣扎中转身,忽然看见虎爹虎娘的一双脸,那是怎样一张腐烂到扭曲变形的脸,血肉模糊的五官早已辨明不清,又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最恐怖的事,他们那张张开的血盆大口已经咧到了耳后的位置,发出渗人又恶心的笑意。 小圆蹲在地上不住地干呕着,那对虎妖的手也终于碰上了她。 “走吧,我们又能永远在一起了。”她露出了得逞般的微笑。 可在下一秒那笑意便僵持了嘴角。 门外,她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看见了她的养父母还有祖母。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断断续续有很多人来了祖母家的老宅,借着找她的名义搬空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就连盛放爹娘骨灰的盒子也没有放过。 那一夜,她杀了好多人,准确的是,每一拨来的人都被她残忍杀害了。 也正是那一夜,她才想起,原来早在她亲生爹娘上门要她的那一天,她就被她的亲生爹娘打死了...... 而此刻,她变成了宅内的一个凶煞,为了避免她吸收过多的煞气遭到反噬,她的养父母和祖母不得不替她分担了所有的煞气。 而她的亲生父母在这场浩劫中也终于魂飞魄散了。 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一家人”了。 小圆闭上眼,欣慰地笑了,她心甘情愿被永世封印于此。 洛家那三位长老虽已恢复神智,但毕竟是被煞气伤了根本,近期算是不能再次下山了。 但是这几个人精可压根没忘记她顶替洛家小女与舟悠成婚一事。 “梨昭小真人不准备解释一下?我洛家小女现在在哪里我们洛家人没道理知道吗?”洛译灵突然发声问道。 但随即他便一想,今日若不是梨昭跟着,他暂且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不可知,那三位同族长老肯定会命丧于此,反而更助纣为虐,所以对于今日之事,他反而要去感谢这位姑娘,而不是先发制人。 兴许是语气重了些,他又轻咳了两声,低垂的睫毛微微轻颤道:“今日之事当然要先感谢梨昭小真人,不过我洛家小女的安全至少我们也要先确定一下。” 她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了过去,不明所以道:“我怎么可能伤害她?盛叶然更不会。让她们在外面待一会再回来吧,不过......” 她黑白分明的双眸眨了眨,突然认真起来道:“其实我也怀疑过,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真神?” 有人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瞥了一眼过去。 好嘛,她的确一点真神气质也没有,比起神女,说她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似乎还更贴切些。 “好吧,那你们说,我有没有可能是洛家人?”她不甘心继续问道。 那四人眸光一动,却不吭声了,毕竟谁也没有办法保证,洛家主脉是否真的在那一战中全部覆灭,况且现在洛家真正的墓穴还未发现...... “既是我洛家人,现今你们又成了婚,我自是不会再多加干涉,不过霜儿那孩子还是洛家的继承人,让她早点回来吧。” -- 第163页 分别之际,洛译灵再次嘱咐道。 梨昭一边听着一边飞快地点头,但神思早已遨游不知何处去了,直到她又听见洛译灵沉声说了句: “不过洛家子嗣的重担就落在你头上了,你和盛家那孩子尽早要个孩子吧。”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自拜别了洛家,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路前往太微峰。 一连飞了两天一夜,梨昭现在的身体不如以前,她虽感觉到体内的那股变化,似乎并不是坏事,但仍会像普通人一样感到疲累。 是夜,舟悠带她去了凡间沿路最好的一处客栈休整。 店小二见两位很是气度不凡,便殷切询问道:“两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住店。”舟悠答。 “好的客官,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小儿继续问道。 “两间...”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舟悠再次接了去:“一间就行,我们是夫妻。” “好嘞,您这边请。” 店小二在前面带路,梨昭跟在身后无声地睨了他一眼,凑上去和他咬耳朵:“为什么一间?我不要和你一间,你是不是没有钱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玄真观孤儿能有多少家产,刚刚是她没有考虑周到。 随即她便低下头,沉声说道:“一间就一间,不过你睡在地上!” 只是她并未想到,进了屋的舟悠突然从怀中掏出大把大把的银票塞入她手中道: “宝,给你。暂时只有这么多,其余的都在盛家,都是我们的。” 噗,她这是嫁入豪门了? “那我可以不睡在地上吗?宝?”他小心翼翼试探道。 “当然...不行!”梨昭一口回绝了。 男人就是这样,不打不听话,不骂不老实,同情男人是女人倒霉的第一步。 两人梳洗完毕,梨昭脱了外衣,已经没有初时在他面前的害羞与慌乱。舟悠将房间内的灯吹熄灭了,才悠悠脱下外衣。 梨昭轻轻扫了一眼过去,就看见红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若不是她早已和衣而卧,真说不清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她轻轻“哼”了一声,拉开自己的被褥钻了进去,不再同他讲话。 舟悠默默搬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摸着黑,见她闭了眼,不知是否真的睡着了,便随口说了句:“宝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让我上床睡觉的吗?” 黑暗中,床榻上的人依旧没有睁眼,却反唇相讥道:“你自己有没有犯错,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舟悠忙赔笑道:“好,只要宝不离开我,怎么生气惩罚我都行。” 他笑嘻嘻地闭了嘴,不再出声,任由小妻子沉沉睡去。 梨昭近段时间的变化他也都看在眼里,虽然身体变得像普通人了,修为倒退但是灵力反而更加精纯,与他完全化妖之时的妖力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也不一定就不是件好事。 而他本就睡眠极少,既是是闭上眼睛也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所以,等着小妻子睡沉了,他反倒能正大光明去偷看她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屋内,恰好洒在她床前的榻上,他侧卧在地上,撑着下颌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她的肌肤雪白,和月白色的月光几乎融为一体,五官分明,不是那种柔和的美人,而是美得具有攻击性的美人,有时候又恰恰能在她圣洁般光辉的脸上看见惑人的魅意。 当然这种矛盾的感觉,他也只见过两次...... 舟悠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将脑内不合时宜的想法迅速剔除才重新向她看去。 睡梦中的梨昭只要不说话的时候,她恬静美好的睡颜就宛如圣洁的神女一般,当然前提是不说话,不做动作。 新婚之夜,他便一夜未眠,净忙着偷瞄小妻子了,他倒希望她是个普通人,这样他是不是就能配得上这么好的宝了呢…… 而且每次她只要白天过于劳累了些,到了睡沉了就会发出细细的鼾声,声音不大,就像谁烧开之前咕嘟咕嘟冒起的小泡一般。 舟悠原以为女孩子是不会睡觉呼噜的,但此刻在他面前发出小呼噜的宝反而给他一种更加真实的感觉,仿若神女也会降临凡世,也会怜爱世人一般。 但若她真的是神... 神也偏爱万物,昆仑古籍中有言,上古时代,仙界诸神仍未陨落之际,天神感应天道,与天同寿,对生灵一视同仁,何为天神? “斩断七情、断绝六欲,以万物为刍狗,此为天神。” 可后来的神啊,有了感情,他们虽偏爱万物,但却做不到对万物一视同仁,尤其是陷入爱情里的神,所以天神陨落又是必然的。 梨昭听闻此言就曾说过,若是要她对这世间的法则都有一套自己的衡量,定然也做不到这般视万物如刍狗。 明明如此慈悲,又偏偏做尽冷漠之事。 那神,不当也罢。 若是有一天她与天同寿,世间万物得她垂怜,却谁也得不到她的偏爱,他就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只是好在,他爱的人,也能感受到他的爱,这样便足够了。 他的小妻子睡得正香甜,他也不甘示弱,借此蹑手蹑脚般挪到了她的床边,但并未在她身侧躺下。 他像个贪心不足的少年丈夫般,竟得寸进尺地将手抚上了她的眉心,一点点低下头去,向她靠近着,然后手指一路下滑,从眉心来到鼻梁,再缓缓没过起伏,最后点在她的唇上,动作一气呵成,又小心翼翼。 -- 第164页 “宝...”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一连唤了几声,他的小妻子都没有清醒的迹象,他更加放肆起来。 “我要亲你了宝,不能怪我的,是你一直诱惑我亲你的......” 话音未落,少年的唇已经缓缓印了上去,一个浅浅的吻落下便转瞬即逝。睡梦的少女似有预感般嘤咛了一声,惯性地抬起手就勾着少年的脖子压了下来。 这个吻较之前稍停留了长一会儿了,只是仍是浅尝辄止一般的,甚怕惊扰了她一夜的好眠。 少年不舍般微微抬高身子,而他的唇间已沾染了少女唇上的香甜气息,仿佛雨后的空气,有如鸟语花香般怡人清新,从她的唇上染到他的唇上。 他勾起唇笑了,月光在他的眼底勾勒出一抹弧光,他精致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扬,明眸如含了水一般,像一块清澈明亮的水玉, 第二天天刚大亮,梨昭便清醒了过来。床下的少年也不知何时爬上了床,正侧目闭着眼睛假寐。 她转了个身,面向他,不用说一定又是一夜未眠:“别装了,还不睁眼吗?” 舟悠打了个哈气,迷蒙着一双小鹿斑驳的眸子缓缓掀起一抹亮光来道:“宝,醒的好早。” 梨昭未再接他的话,也没有去质问他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来,她起身从床上下了地,随意披了一件外衫,接了一盆冷水,拂面微微扫过,人便神清气爽了。 少年不避不闪大方地注视着她,躺在床上侧卧着以一只手托着头的姿势不变,似乎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她催促了一句:“你不起床吗?还有十里地大概的样子就到太微峰了。” 舟悠沉默了一瞬,顿时笑意爬上了脸颊,整个人笑语盈盈地跟了上去,无赖道:“这就起了宝,要一个早安亲亲。” 梨昭的脚步顿了顿,忆及半夜羽毛般的偷吻,真当她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不成? 但她面上脸色不显,偏了偏头,还是在他侧颊上印上一吻。 舟悠的笑眼快眯成了一条缝般,终是得意洋洋地起了床。 两人又花了小半天的功夫终于飞至了山门,梨昭并未带他从山门进入,一来苍岭人数众多,其中不清楚她和舟悠关系的也多。现今,也有不少人识得了他半妖的身份,无需给他过多的压力。 二来,舟悠的这张脸毕竟和师父......一模一样的脸一定有一定的巧合与机遇,提前被别人知晓,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两个人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恭迎师尊。” 祁夜回,她唯一的一个小徒儿,知晓她快到山门的前一天便等在太微峰前了。 夜回极认真地上前向着梨昭行了一礼,她被师尊救下,又得了师尊教导,虽师尊长期不在峰内,也将她托付在了大师叔门下,跟其他弟子一起修习。 想她刚入门那会,不过初初筑基,如今师尊归来,她已到了金丹大圆满,虽远远不及师尊修炼的速度,但对于她私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夜回,以后见我不必行礼,我这次回来的匆忙,只给你带了一点外界的特产当作礼物,等到了山头再给你炼一炉丹药,助你修炼可好?” 祁夜回这才起身,再次拜谢梨昭,也一眼瞧见了师尊身侧和她样貌上极帏般配的男人。 梨昭看向她疑惑的眼神,立马接收介绍道:“夜回,这是我的道侣,舟悠。” 夜回再次行礼:“师公好。” “夜回,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在我和你师公面前都不必行礼,咱们太微峰没那么多规矩,如今我回来了,你也搬来我这个山头住吧。”梨昭笑吟吟道。 舟悠的心情也好,尤其是听见她毫不避讳介绍他身份的时候,可是一听说有人要搬来这座山头,那岂不是没法对他的宝色色了…… 梨昭瞥见了他的神色,心下更坚决道:“今天就搬来吧,晚上为师亲自下厨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章抱歉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梨昭自见过夜回后,心中就不免泛起一股微微的酸涩。因为自己的原因,收了徒只留了她一屋子的丹药,随后便下了山。 一路诸事耽搁,至今才回了太微峰,这山上大大小小的事物便靠着三位师兄带着夜回。 而夜回初初迈入苍岭的山门,便是从这外门弟子做起,外门弟子修炼不比内门,随便一个内门弟子或是任意亲传弟子都能对她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便如同这宗门内的透明人一般,琐事一律,无论大小,都是由他们操办。所以修炼时间对她们而言简直就是微乎甚微。 她的天赋虽比旁人好上一些,初初引气入了体,便比一般人强壮了许多,干活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所以干完活,自然便有时间去修炼,也总不能花更多的时间浪费在怨天尤人上。 她又是幸运的,在宗门大会上,遇见了师尊,又得师尊赏识收入门下,直接一跃而上成了亲传弟子,这地位便是在山门内的一次鲤鱼跃龙门。 所以宗门内对她的讨论和说法也是各据一词,众口不一。更是有人觉得,她就是走了狗屎运,才会得到梨昭师叔的青睐。 一时间,大家对将梨昭师叔的喜好拿出来讨论了一番。只是到最后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 虽然进入师门便有人传言她的师尊爱好女,但是这次师尊带回来的道侣,可不就是个男人。 -- 第165页 夜回从来不听信外界的传言,她更愿意先听从自己的内心去认识一个人。 梨昭和夜回拜别后,几乎是一路飞奔着冲向太微峰她的那座山头的,本来就答应了请夜回吃饭,材料却还未准备。 尤其是夜回搬来住在哪里才好,她的竹屋住不下三个人,只能在竹林后方再搭个木屋,今日怕是完不了工了,估计要夜回后天才能搬来。 山头的雪早就被她停了,如今正是竹笋大丰收的时节,晚上就用竹笋打个底,做道腌笃鲜。 趁着天色还未彻底黑下去,她又去了一趟二师兄的山头,顺走了一大筐灵气培育的食材和山中圈养的食用的几只灵禽,准备回去做饭。 “师尊,我来帮你吧。”夜回洗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师尊和师公添上。 梨昭是会做饭的,只是对于从没尝试过的新菜色,还需要多练习几次才行。 但她今天对于自己研究了十几遍的腌笃鲜菜单已有了十足的把握,便坦然拒绝道:“你坐着就好,这道菜你不一定会做...这是一道我家乡的名菜。” “师尊的家乡在哪儿?” “在一个很远很远...我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吧。” 梨昭随手系上围裙,又转过身嘱咐舟悠道:“你来把火点上,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 “宝,我做饭也很好吃的。”舟悠眨了眨眼睛,笑得天真无邪。 梨昭怔了怔,随即微微眯起眼睛,说道:“什么意思?今天这顿饭你要做给我徒徒吃?” “不,我是说下次或者以后都是我来做给你吃好不好?” “你不是不吃饭,为什么会做饭?”她不相信。 “因为宝爱吃,所以去学了,上次你说好吃的那家酒楼还记得吗?我给了那家厨子一颗夜明珠,他便教了我三天。”舟悠低眸看着她道。 “败家。” 梨昭摆了摆手,锅已点上火,食材煸炒过一遍加上水,便直接等着煲上半个时辰便够了。 “好了,等肉烂了就可以吃了,虽然大家都不重口腹之欲,今天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多吃一点点。这些食材可都是用灵力培育而成的,比难吃的丹药还要大补,对修炼也是大有裨益。” 梨昭放下手中的工具,洗了手,立即喝了一杯水,又重新坐了下来。 “遵命宝。”舟悠笑道,“你们先聊,我去帮你把屋子收拾一下。” 他转身要走,其实是个留个借口,将空间交给长时间未见面的师徒二人罢了。 夜回却老老实实道:“可师尊的屋子我每天都有整理啊……” 梨昭拦下她:“让他去吧,床褥什么的铺一下,竹林后边那边我准备搭个木屋,到时候你直接搬来就行,这里都有。” “好,谢谢师尊。”夜回腼腆地低头道。 “这些时日你在太微峰可还习惯?”梨昭问。 夜回道:“很好,三位师叔皆待我极好,不过师尊如今回了山,我就能跟着师尊修习了。” 梨昭了然道,且她正有此意:“太微峰崖下有一处洞府秘境,我准备把你送进去历练一番,想当年我便是在那秘境内晋的化身,如今你已金丹大圆满,是时候历练一番了。” “谨遵师尊之命。”她认真回道。 “不过那秘境内虽有一定的凶险,我给你三张保命符,若你误入困境,立即撕破符纸我便能立马出现在你身边。” 接近夏日的夜间草地上,已经变得有些灼热焦躁的夜风拂过草地,卷起了些微尘土的气息。 夏季雨水较多,蚊虫自然也多,他穿过竹林,到了她的屋子。 因为有人每日洒扫的原因,屋内没有一点灰尘,他点了半节熏香,待会入睡之时,屋内蚊虫便没有了。 在舟悠出去的这段时间,锅里的汤也熬好了。 她兴致勃勃地冲到炉子前,揭开锅盖的一瞬间,人傻在了当场。 梨昭不动声色将一整锅失败品端进屋内,而锅内正沸腾着的宛如生物炸弹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怪味。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就像是屋子里爆炸的臭鸡蛋一般...... 梨昭的脸色不太好,但她仍坚信,她确实只记了一眼菜谱,这个世界也不会有第二道腌笃鲜,说不定就只是闻起来味道不好呢? 她郑重地将锅置于桌前:“有点像臭鸡蛋汤的味道,要不别......” “没关系,怎么可能会有臭鸡蛋的味道......” 话还未说完,夜回眼睁睁地看着师尊将锅盖揭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臭鸡蛋味迅速弥漫开来。 两人都沉默了一瞬,梨昭正要将汤全部倒掉的时候,舟悠回来了。 “宝。”他不可置信地顿了顿,缓了缓步子,才重新踏入屋内,捏着鼻子道,“宝,家里臭鸡蛋炸了吗?” 舟悠皱了皱眉,看见她手上的汤又喜笑颜开道:“可以喝汤啦。” 等他走近了跟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那悠悠的臭鸡蛋味似乎正是从宝的手里发出来的...... 但是晚了,最后这一锅的臭鸡蛋味的腌笃鲜都是他喝完的。 他心甘情愿。 “明日沐姐姐会来,你别在她面前提盛寺...我是说时肆,虽然那个假盛寺死了,但正主毕竟也扮成了白殊潜伏在她身边了。”梨昭交代他,毕竟她也知道她们上次为了这件事大吵一架。 -- 第166页 “知道了宝,师姐的事情她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们是外人,管不了太多的。” 两人早早睡下,多半是她睡,他看,又是一夜好眠。 隔天一大早,沐禾霓和沐羡之便赶了来。 “昭儿,你和悠儿这么快,姐姐还没给你们准备贺礼。” 她笑着婉拒道:“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嫁了,不用啦沐姐姐,我也盼着你早点成亲呢。” 沐禾霓有些局促般地低下头,默了一瞬才道:“我可能...不会了吧。半个月前,我收到了他的婚礼喜帖......” “.......”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用多说了。 半月前,本在玄真观的沐禾霓突然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的飞鸽传书。 是他的婚礼喜帖。 沐禾霓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手便撕了,自然也没有应约这一说法。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夜便迎来了正主的拜访。 时家人,虽为时家异类,却终不被世人所接受,在众人眼中,与妖兽无异。 时肆自然不能走正门,半夜拜访便伤了她整整一个院子的人。 她飞身赶来之时,她那可怜的仆人早已吓得颤颤巍巍缩成了一团呼唤她:“小姐,别过来。” 时肆见她出面,这才收回阵法道:“我不杀人,这次来只是想和你说话。” 她沉默了一瞬,至上次事件一别后,两人的关系便别扭上了,说是朋友,但心里又有点忌惮他时家人的身份。说是敌人,他却又站在正义的一方。 可又当着她的面,伤了她一院子的人,竟然只为见她。 “说什么...” 她话音未落,便见院子角落里一个仰倒的仆人突然提着刺刀向她冲了过来,只是还未等他靠近,一把剑便插入了他的胸口。那贼人圆睁着双目,似不可置信般,喷涌着鲜血间便没了气息。 随后他身边又有两人拔地而起,这次并未有明显的杀意,却能肯定目标仍是她。而时肆早已闪身至她身前,牢牢护住她的同时,已然将那两名刺客踹倒在地。 他有些好笑般地看了一眼他们,勾唇似笑非笑道:“邪神一派那边派了不少人在五派之中吧,可惜我不会问你们幕后的主人是谁?” “因为你们没机会了,都得死。” 下一秒,他一只掐住其中一个刺客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然后微微用力,听见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便立马断了气。而他的另一只手伸出去将插在第一个刺客胸前的刀刃“噌”一声拔了出来,利落送进第二人胸膛之中,又迅速抽出,取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将剑刃上的血抹净,才悠然归剑入鞘。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这些人之中肯定还有,你要自己找出来,杀干净了。”他悠悠开口道,仿佛刚刚嗜血的男人不是他这般。 沐禾霓微微松了一口气,初见他这般架势,还以为要将她玄真观上下满门屠尽一般。自上次盛家逆贼混进一事后,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玄真观现今的情况,只是敌人在暗处,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沐禾霓与他对视一眼,心中仍愤愤不平,尤其是他的那封莫名其妙的婚书,便压低了声音说道:“玄真观的事我自会彻查,说完了吗?说完就请走吧。” “霓儿,我不走,话还没说完。” 他眼睛弯起来,眯了眯眼,然后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着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不想和我说话?还是还喜欢我?” 沐禾霓的脸上现实爬过一阵诧异,随之而来的便是涨红了脸一般的羞愤,他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却见她的脸又迅速苍白下来,一双柳叶眉微微蹙起,凤目圆睁着又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美丽的同时也冰冷异常。 “滚。”她回道,多余的话是一丝也不想和他再讲半分。 她轻扫了一眼时肆,又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好几遍,似乎在看傻子一般。 时肆轻轻“啧”了一声,却并不躲避她的视线,甚至在她转身过去之后仍跟着她一并转了过来,就是摆明了要给她看自己一般。 沐禾霓:“......” 沐禾霓眸光更是冷淡,冷声问道:“还有什么事?” 他眨了眨眼睛,笑得魅惑道:“信上都给你说了,你是不是根本没看信啊?是不是看到我婚书的那一刻就把我的信一起撕了?” 她立马反驳道:“别不要脸了,快说。” 时肆又眨眼道:“没什么事,就是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可以吗?” “不可以,没兴趣,不认识。”她仍是拒绝。 “可我刚刚为你铲除了院内的三个奸细,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吧?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小霓儿...” 沐禾霓怔了怔,双目圆睁着,显然被他的不要脸气到了,随后便听见男人继续说道: “我想让你来,你小时候不是和我说过要做我的新娘子吗?虽然新娘子不是你,但起码该给你看见我穿婚服的样子对不对?” 沐禾霓打断他:“别说了。” 时肆微微眯起眼睛,笑得无声又张扬,他随手将腰间的护身符解了直接递了过来,笑眼如新月道:“没有带新的婚书在身上,只好聊以此符为帖,六月初六吉时佳期,设宴于府,望君拨冗光临,添新禧之瑞气,增美姻之佳音,万望勿辞。” -- 第167页 说完便一溜青烟消散于空气之中,就好像没来过一般。 沐禾霓捏着那快护身符,沉默良久,她早就想到时家人就算没死活到现在,又怎么可能活这么长。 他早就不是人了,而洛译灵之所以存活至今便是得了那一丝神力,可他却...... 她心中隐隐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可又不得不感叹道,是谁假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非人的少年呢? 安静听完此事的梨昭,轻轻皱了皱眉。之前的假盛寺暂且不提了,可为什么时肆明明喜欢沐姐姐,却还是要和别的女人成婚? 她当然不明白:“沐姐姐,你也喜欢他是不是?小时候你们便约定好了要在一起吗?” 沐禾霓笑容微微苦涩道:“什么小时候,是我小时候不懂事的说辞罢了……他一直都不是小孩子,他可是鬼王,鬼王的话怎可当真呢?”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她自己? “昭儿......”她顿了顿,突然点名道:“我这辈子不抱什么希望啦,道侣也好,婚事也罢,没有男人我也能过一辈子。倒是你和悠儿,成了婚就好好过日子,赶紧生个孩子出来,到时候认我做干娘怎么样?” “好,一定,师姐。”舟悠替大红脸的她回道。 他刚要揽过满面娇羞的小妻子,没想到还没碰到人,刚刚还满面娇羞的小妻子便突然变了脸色,一把闪身避了过去,让他直接扑了个空,委屈地停留在原地,憋了憋嘴,委屈极了。 他们一路追追闹闹,停停走走,只听见沐姐姐的笑声跟在他们身后,未曾停过。 离和时肆约定好的日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盛家上上下下都在为这位表公子忙着联姻的事,也无人关心表公子为何一时兴起突然要成婚。 盛叶然虽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个表哥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表哥,却还是知晓关于他的一些经历的。 尤其是关于他的那位心上人,也绝不是这次上门提亲的姑娘。 “我不明白,你明明有喜欢的姑娘,为什么要娶别人?难道是看梨昭和舟悠成了婚,也想成家了?” 不像她和洛寒霜,虽然现在她还没追到妹妹,但她起码努力了。 而这次和时肆成婚的姑娘,她见过两三面。她的家世虽不及盛洛两家显赫,但在修真界的地位也不算低,再说李姐小姐长得也端庄秀丽,容貌上更没得挑的,若是安稳过日子的足矣。 就是不知道这时肆是怎么想的,若是给盛家传宗接代,她这辈子算是指望不上了,这么一想,他成婚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若成婚后没有孩子,她就去和梨昭攀攀关系,到时候让她的孩子认她做干妈,到时候盛家也给那孩子。 下午,离婚礼的邀约还剩下最后三天,沐禾霓却迟迟守在太微峰上没有动身。她私心里希望昭儿陪她一起去,但是悠儿刚成了婚,俩人“蜜里调油”一般,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的小妻子离开他。 天色渐暗,沐禾霓刚从山下归来,她入了山头,却没立即进入屋内。眼下正是暑气渐渐盛起之时,屋内屋外都有些化不开的闷热。她找一块干净的草地躺下,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之时,也曾在月夜同人共赏美景,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梨昭观测沐姐姐今日一整日不在山中,到了傍晚归了山,也直接去了后山山顶,便知她心中郁结迟迟不得化开,遂循了上前。 见她一人躺在从地上赏星空,便走上前,半蹲了下来,轻轻戳了戳她的肩道:“沐姐姐,又在为什么烦心事叨扰呢?” 见来人是梨昭,她才绽开一个笑容,犹豫问道:“他成亲,我却不知送些什么贺礼才好?想来盛家有的他都不缺,我有的也没什么稀奇玩意。” 梨昭微微有些诧异:“你真的决定要去了吗?去了为何送贺礼,盛家不缺钱,法器他们也用不上,难不成卜卦的送头龟去?” “不缺也没有不送贺礼的道理,而且他毕竟也算救过我三次了,在盛家的林中也算一次,那次若不是他布局,死去的同门中人只会更多。” 她当然有些犹豫,只是向来在她们修真界内,结为道侣只需合籍就算礼成了,除了那三大家族之外,没有人会去举办婚礼的说法,她自然也没有这类经验,诞辰寿礼她准备过,可绝没有婚宴贺礼的经验。 “可沐姐姐都没送过去新婚贺礼,却要给那个男人送贺礼?”她佯装生气道。 “......” “好啦,我开玩笑的沐姐姐,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我和舟悠,你会送什么当贺礼,就随便送一份过去就好啦,干嘛要亲自去送贺礼?” 沐禾霓轻扯了两下嘴角,但送礼这件事她确实过于认真了,只是眼下,毕竟是救命恩人,她虚伪地欺骗自己,只是救命恩人而已。 “昭儿,帮我想想,认真一点,有什么礼物是能让他开心的?或者是真正需要的?” 梨昭眨眼,“啧啧”两声嬉笑道:“盛家最想要个孩子吧。” “昭儿!”沐禾霓又羞又气,她长叹了一口气,轻揉了两下眉心,“算了吧,他什么都不缺,我写一幅贺词送过去,下次再遇到盛家需要帮忙的,再出力就行了。” “好啊,要我陪你去吗?”梨昭问。 沐禾霓自然喜道:“悠儿不介意了?” -- 第168页 “他也去。” 上一次去洛家抢亲,遇见了盛家人,匆匆一面也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却没想到今日又回到了盛家。 只是这一次进山,再踏上那辆马车,已少了很多诡异的气氛,也没有再用白纱遮眼的规矩了,就连车后那道时肆的虚影也不见了。 冥冥之中,明明一切都还在,却好像什么又都改变了一般。 他们一路进了山,便被盛家的人迎进了府内,梨昭作为洛家的代表被派来参加,而沐禾霓作为玄真观的代表,又是时肆亲自邀请来的,刚一进府便被人带走了。 剩下梨昭和舟悠,继续一路向南前行,被引至一处莲花台中的小亭台处停下。 六月,小荷才露尖尖角,花骨头纷纷在湖面上冒了头,跃跃欲试。 两人对视一眼,便不用说明,已轻轻迈上了石阶,一步步走向湖中心的小亭子。 亭内唯有一人,等在此处,便是时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池中荷叶接天映碧,遥与天色连接一体,满池的荷香被微风吹拂轻轻送至跟前,湖中的楼阁上有一个人影,便正是时肆立于此处。 他身穿一身火红色的吉服,明明还未至吉时,却已身披婚服又是作何意图? 梨昭并未多想,她顺从地被舟悠牵拉着手迈过了最后一处台阶,步入了亭内。 而亭中的人仍未有所动,直到一声清脆的铃声才将时肆从某种回忆中唤醒。 梨昭笑道:“时公子费这一番心力,要见的人怕不是我们吧?又为何把我们独独招来此处?” 他不着急回答她这个问题,却反而回问她:“你对以前的记忆可有一丝模糊的片段,难不成还能一点都想不起了吗?” 而梨昭也跟着微微眯眼笑道:“有一点点罢了,不过我是我,就算是她,也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哦?”他找了一处矮石凳子坐下,兀自托着腮说道:“你倒是比以前想得开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就是我吗?” “那不然呢?总比相信她死了比较好。”他垂眸掩过眸中神色。 梨昭微微顿了顿,似乎还有些惊讶,但随即便疑惑丛生般,挑了挑眉,露出一抹皎洁的笑意来,问道:“我想多知道一点她的事,不能和我再说说吗?” 毕竟这些人之中,除了洛译灵,最清楚她的只有眼前这个还留有部分记忆的时肆了。 不料他却忽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旁的舟悠,然后直接拒绝道:“你让我说我就要说吗?” 他话锋一转,随即又道:“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也不是不行......” “什么交易?” “帮我一个忙,关于霓儿......” “.......” 这个忙也不不算什么大事,至少对沐姐姐来说也未有任何坏处,所以二人之间也算达成了一个共同的协议。 “你夫君在此不要紧吗?” 他用眼神示意,接下来的话方不方便让他听。 梨昭摇了摇头,直接回道:“无碍,你讲吧。” 舟悠微微挑了挑眉,迎着时肆的目光挑衅道。 时肆这才缓缓开口道:“洛家真神本名叫洛梨昭你知道吗?” 她点头。 那边又继续说了下去:“当时我刚被收养在洛家,也是她降生那一年。真神降世,天降祥瑞,当夜更是洛家祖宗入梦,和真神的爹娘以及族中各大长老都托了梦,所以她自小便承担起了真神的职责。” “但未晋神的洛家小女也不过是个爱玩的小姑娘罢了,族中长老虽然为此头疼不已,但在爹娘和众长老的庇护下,她也安然长大了。” “然而龙神堕魔,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这件事来得太猝不及防了,就在众人都没准备好,在小真神也未彻底长大之时,她已被赋予了众望。” “邪神第一次进攻,伤了洛家一众的长老,也正是在那一次,洛家当时的大长老仙去了,魂飞魄散,小真神也正是在那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像变了个人一般。” “但我后来被至亲追杀逃亡途中便听说她晋了神位,外界对她的传言很多,有人说她灭了洛家上下全族。但我对此仍颇有微词,她也断然不可能做出此等丑事。” 梨昭微微有些惊讶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倒像个真正的洛家人一般了。” 时肆不清楚眼前之人是否真的是洛家小真神,但这不羁的模样倒真与年少时期的真神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她在心里暗啐了一声,面上却面不改色道:“我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爱恨分明,洛家全族覆灭一事和时家、邪神绝对脱不了关系。” 梨昭眸光微动:“我若说洛家全族之死就是出自她之手呢?” 时肆:“......” 舟悠拍了拍她的臀:“宝。” 她沉默了一瞬,时肆那边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低的轻笑,便听他继续说道:“有关小真神的事讲完了,那我的事也摆脱梨昭小真人了,不过尽量别让她知道......” 梨昭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至于要不要让沐姐姐知道,那就要看她的意思了。她皎洁一笑,坐在夏日明媚的湖中小亭内,淡淡的阳光透过亭台的缝隙投射在她的发间,折射出粼粼光芒。 不动,不说话的梨昭,在时肆眼中也圣洁的分明,宛若千年前刚刚晋位的神女,明媚而又不可亵渎。 -- 第169页 时肆笑了笑,站起身来,如若对方真的是神女,他是要行大礼的,但现在还未做出动作,便被少女嫌弃地拦下了。 “走吧,你的事我会办好的,不过我也相信你,不会伤害沐姐姐。” 夜已深了,万籁俱寂间,有一身手不凡的男子摸着黑径直穿过数道院门和墙壁,最终走到了这次参加婚宴所邀人员暂住的客房门前。 时肆隐去身形,加上梨昭这个境界画出来的隐身符几乎无人能识破,他也能心安理得的进入女子闺房之中。 此时,屋里的灯还亮着,显然屋内的人并未入睡。眼前一身白衣的女子正趴在床边数着头顶的星星,星星又怎么可能数得近。 他知道她这是睡不着了,在催眠自己。 这也是他曾经教过她的方法,而面前的白衣女子正是他的心上人,沐禾霓。 “3788、3789......” 创编的女子似有所感般,忽然转过身来,向着身后他所在的方向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可是什么都没看见,又扭过头去继续数到。 “别数了,你有心事睡不着,数再多的星星也还是睡不着。” 他突然和她说话,但并未显出身形,却径自走到她床前,又转身在她床沿边上坐下。 沐禾霓听见了他的声音,便知晓他用了隐身符,然后又听见屋内脚步声响起,最后走到她的床前停下。 “新婚快乐。”她突然说道,因为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时肆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腰侧,背靠着床帏,眼睛眨了眨才道:“还没成婚呢,明日吉时一到才算正式成了婚,合了籍。” 他目光突然停留在她的脸上,可惜她什么也看不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又道:“麻烦死了,可能这就是不喜欢吧。” “那你喜欢什么?我是说我准备送你一份贺礼,却不知道你缺什么?或者还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尽我所能。”她认真道,可话说完便觉得心底间怅然若失般,再次失了神。 “我喜欢?”他依旧未显身形,“我喜欢你。” 窗边的女子突然怔了怔,脸瞬间红了,却在下一秒又听他说道:“我缺什么?缺个孩子吧。” 沐禾霓:“......” 她也分不清脸上的红晕是娇羞还是恼怒,亦或是两者都有,她皱眉道:“登徒子!” 可骂完一细想又觉得不对,毕竟是明天就要做别人丈夫的人了,她彻底背过身去,脸沉沉的黑了下去。 这也是时肆第一次见到生气的沐禾霓,往日她总是清冷的,或温柔的,加了这般生气也反而更具人气了些。 他是喜欢的。 时肆静默无声地凝望着她,看着清幽的月光洒在她清冷的面庞上,他突然笑了起来:“你也喜欢我吧?你喜欢我什么?” 沐禾霓静默地看了他的方向一眼,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便道:“我确实喜欢过你。” 时肆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 然后便听她继续说道:“我喜欢你干净、勇敢、真诚,即使身处泥淖之中,仍留有生存的希望,你说你的世界是黑暗的,你和妖魔没有任何区别。” “让我来猜一猜,你说你想要个孩子,是因为你没有生育的能力了?因为你早已变成非人非鬼的模样了,你厌恶自己,与过去我喜欢的那个充满自信的大哥哥已经是两个人了。所以我一遍遍说想要嫁给你,你才会一遍遍将我推开。” 她释然道:“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还好我对你仅此喜欢......” “呵...”他挑了挑眉毛,“拥有无尽的生命又怎样呢?一辈子都不得爱人的爱,还不如永远苟活于泥淖之中。” “也不是一定得不到吧。”她呢喃出声。 时肆起了身,给她留出部分空间,而沐禾霓也缓缓移至床边,合衣躺下,身边还有男人留下的浅浅体温,寸留着他来过的证据。 他侧着身,跪伏在床沿,撑着半边脑袋看她在黑暗中闭上了双眸,然后在口中喃喃呼唤着她的小名:“小霓儿,睡了吗?” 床榻上的少女一动未动,月色皎洁,映着他的眸色盈盈发亮,异常专注,如果沐禾霓此时睁开眼,一定会发现,这眸光分明就是在看最心爱的姑娘。 他听着她的呼吸声终于变得平稳绵长而均匀,终于才慢慢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小霓儿,我爱你,是爱不是喜欢。” “从白殊到盛寺到时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你的影子,你也会爱我吗?如果爱太奢侈,那你能重新喜欢我吗?” “爱又是最没用的,多爱都没用,只有相爱才算有用。如果能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我也爱上你就好了……” 他以一种极轻松释然的语气说道,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一般,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的碎发上。 手伸到一半,在半空中顿了顿,想去抚平她脸颊上的碎发,又缩了回去,然后整个灵体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如果他能再多停留一会儿,或者再原路返回,就一定会发现刚才还平稳的呼吸忽然中断了一瞬,床上的姑娘也缓缓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她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无尽的悲凉: “我当然也喜欢你。” 不过,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在一起的...... -- 第170页 第二日,盛家表公子与李家小姐的婚事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盛家娶妻,自然不会定在无妄山宴请宾客,早在一月之前,盛家家主便定了山下的一处空宅,临时作为宴请宾客的地点。 还未至傍晚吉时,漫天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整个盛府上下都热闹极了,修真界的修士们极少举办婚礼,也就很少遇见这样的场面,所以大家都给足了盛家家主的颜面。 锣鼓喧天声中,时肆被无数人簇拥着从盛家老宅内走出,只见他一身耀眼明媚的婚服,比今日的骄阳还要明亮上几分。他利落干脆地翻身上了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部队,十里红妆,少年笑容灿烂,衣袂翻飞,去迎接他的新娘子。 “沐姐姐,咱们要不要抢婚?”梨昭等人混在人群之中,而她确实也看见,新郎官的眼神似乎也总是有意无意瞟向她们这处。 沐禾霓只温柔的笑,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不去,我们看着就好。” “哎—”她意兴阑珊道:“时家人,若是之后被其他门派知道了,非得剥了他的皮不成,我是觉得沐姐姐应该把他绑了来,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沐禾霓刚想说胡闹二字,可话到嘴边又哽在了吼间,她生生憋了下去,怔愣了半晌,随即淡然地摇了摇头,示意昭昭好好看婚礼就成。 四处的鞭炮声与喧哗声不断,一波胜过一波,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由衷的喜悦。 可别人的悲欢始终不与她相通,在这样的场景中,她感受不到一丝的快乐。 又或者说,他邀她前来的目的就仅仅是为了让她看间自己的成婚的幸福模样? 时肆似有感应般,他眸光亮光闪烁着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便不期而遇,四目相对间,他也一眨不眨地和她对望,神奇的是,谁也没有想到移开目光。 沐禾霓心中微涩,却又突然想到,明明今天他就要和别人成婚了,却还在这和自己不清不楚,对那个姑娘也是一种不公平的表现。 纵使眼前的少年她深爱过,他墨色的发梢悬垂于脑后,红色鲜艳的婚服也在日光的衬托下变得刺目起来,她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变化。 “我要走,昭儿,我不想再待一刻。”她脚步开始变得踉跄起来,三五步的功夫差点扑倒在人群之中。 梨昭等不及拉住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沐禾霓便撕了一张遁行符,转身间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红衣少年,鲜衣怒马,在夕阳下看着心爱的女人消失在他渐渐暗淡下去的眸光中,身边众人喧哗也仿佛在他耳中静了音一般,渐渐远去。 梨昭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追上了沐姐姐,人更是急道:“沐姐姐,我们得去李家。” 沐禾霓头也没回:“抱歉昭儿,我不知道怎么看下去,我坚持不住了...” 可昭昭却坚持道:“不行,你必须去,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是我和他确实做了个交易,他也知道一定会在中途逃走,我的目的就是带你回去。” 此时,时肆也已行至李家门前,他翻身下马刚走进李府门内,一行人捧着嫁妆皆是迎了进去。 只是还未走进内间,便听四下传来了激烈的争论之声,而其中最清晰的一道声音莫过于就是这句: “不好了!小姐她和人私奔了!” 盛家和李家都不是什么没头没脸的人物,李家在当地也是富甲一方,如今自家养在闺阁的小姐竟然在大婚当日便跟人跑了,丢的可不只是李家的脸。 盛家的人等在府门外,皆是涨红了一张脸,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哪里还有初时的喜悦,只见接亲的几个伙夫撸起袖子就要向前冲去,却被时肆一把拦下。 李家又向外冲出一人,此人正是李家家主李老爷,毕竟事出在他家女儿身上,若是盛家怪罪... 他“扑通”一声跪地嘶吼道:“救救我家小女!她没有逃婚,她是被人掳去的!” 没过多久,整个李家宅内便传来一阵厮杀之声,有人惊呼道:“有贼人!有贼人将小姐掳走了!” 时肆在慌乱之中摸进了府内,见十余个蒙着面的的黑衣刺客正与院内众人缠斗,他一点也未犹豫,立马加入了其中。 等那十余人被制服,也从他们口中问出了李家小姐的下落,这十余人竟全数又被放了回去。 沐禾霓瞳孔微缩,直至她一眼看见男人微微颤抖的双臂,有丝丝血迹正从袖口往外滴落。 他怎么会受伤?千年的时间,光是这十几个普通的修士也断然不能伤他分毫。 从李家出来的时肆,再没看过她一眼,夕阳下,他精致的眉眼似乎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因此他的神色便更加模糊,似乎是从未见过的萧瑟与凄凉。 她竟不知没了新娘的时肆也会做出如此伤心落寞般的表情来。 她心一横,竟顺着那十余人奔走的方向追了过去:“昭儿,我去追,你们留在此处,就怕对方再派了人来,帮我看住他...” 话音未落,她只身一人便要跟上,梨昭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也跟了上去。 “乖,你这这守着,我去去就回来。” 两人御风而行,一路来到了城外。只见沐禾霓闭眼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间掐着咒法,一张张明黄色的符纸于空中四散点燃,下一瞬,待她睁眼之时,心中关于新娘子的所在方位便一片清明起来。 -- 第171页 “快,昭昭,西南边。” “沐姐姐,那新娘子是时肆未过门的妻,也该他去寻回,断然也用不到咱们,此去还不知遇上什么危险,你刚刚卜算人事已动用了太多灵力了......” 虽然嘴上说着沐禾霓,但她在看见沐姐姐坚定的表情后,便说一不二地跟了上前,终于在天色完全沉寂下来的时候,于前方看见了一辆疾驰的马车。 梨昭召唤出飞剑,一剑破空,正好降落在那辆疾驰的马车跟前,紧接着两人去一个闪身便稳稳地挡在了马车前方。 那马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无论车上的人如何挥鞭驱使,那马依旧纹丝不动。 “把车上的人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沐禾霓撕下手中的明火符,隐隐火光于她手中环绕,瞬间将马车四处燃起滔天巨浪。 那马夫早已吓得跌倒叩首在地,看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很快,马车内响起一阵异动,一位身着红色婚服的清秀女子从马车内缓缓步出,只是还未等她上前,便见她“扑通”一声跪伏在两人面前: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断然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这婚事是爹爹逼着我嫁的,盛公子固然是好儿郎,可那也是爹爹看中的人,既不是我看中的人,我为何要嫁?爹爹看中的人,爹爹嫁了算了。” 梨昭“噗嗤”一声笑出声道:“我们不是你爹爹派来的人,你真的是和人私奔了,不是被贼人挟持而走的?” 话音未落,马车内又跳出一个男子,也跟着李家小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一手将同样跪倒的李家小姐揽入怀中才道:“事已至此,我与蓉儿一见钟情,暗生情愫,也是直到她大婚前几日方才互相表明心迹,蓉儿的名声固然比我的性命重要,你们把我带走,但对外就说蓉儿是被贼人掳去的途中就被搭救了下来。” “不!”李蓉挣脱开那年轻男人的怀抱,又重新跪伏在地,泪珠滑落间,她绝望地祈求道:“求求你们,我与顾郎自知身份不符,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好不容易他才向我表明了心迹,我也是这才知道自己的喜欢不是一厢情愿的,求二位姐姐成全我们,放我和顾郎一条生路!” 沐禾霓皱眉,声音却忽然冷了下去:“你让我放过你,你可知你们私奔一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一旦被天下人知道,外界怎么评价李家我不管,可外界怎么看盛家,盛寺今后又会被人怎么轻贱,你有喜欢的人可以私奔,以后他还能娶到姑娘吗?” 梨昭微微讶然,也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沐姐姐,这才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此盛气凌人的沐姐姐。 本来就是养在玄真观的大小姐,虽平时温柔待人,但心中傲气,尤其是维护喜爱之人的决心,也是不容旁人轻贱的。 那李蓉明显被她此番言论说得怔了怔,随即才委屈道:“可我和盛公子的今日的婚宴,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帮助下才能完成的......” 这么一来也就是说,这所有的一切,时肆早就心知肚明?甚至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内。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既然他早就知道,那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设下如此大的计,不惜毁了自己的婚姻。 但是说实在的,他虽表面上用着盛家公子的名声行走,但是时家的身份确是无法改变的。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向玄真观提亲的缘由吧...... 沐禾霓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间,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早就没了,她无奈冲着地上跪伏着的两人摆了摆手道:“你们走吧。” “姑娘,还有一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李蓉似乎有些犹豫,但纠结了小半晌还是将心中困惑全盘托出:“若我没有猜错,你就是盛公子心悦之人吧。他上门提亲之日曾和我说过,让我陪他演一场戏,也是为了见他所爱之人一面。”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我们确实是互相利用而已,你是他爱着的姑娘,我也能感觉到,你也爱他,或许你们可以在一起。”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此时却异常坚定:“如果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沐禾霓摆了摆手,终究是放了那两人远走天涯,只是她独自一个人愕然地怔了半晌,直到昭昭在她耳畔低语才猛然回过神来。 “沐姐姐,走罢。” 她虽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但这是他们两个的事,再插手也不应该。 虽然人们大多劝分不劝和,但是现在的盛家怕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时肆完全可以借今天的事来舍了盛家表公子的身份,梨昭也知晓他的心意,无非就是不愿用别人的名字和别人的身份来迎娶沐姐姐罢了。可他终究还是不理解沐姐姐的心。 若是相爱,又岂会在意这些呢? 经由此事一出,这整个修真界怕是再无姑娘愿意嫁进盛家了,毕竟名声不好听。 而时肆在众人微微压抑滞愣的目光中作了短暂的停留,他身姿挺拔绰约,对着四方的众人行完最后的礼数,这才将看热闹或替他打抱不平的众人送走。 他鞠完最后一躬,背脊挺立的如同苍松,起身那一刹那,正好与同样踏进门槛的沐禾霓撞个正着。 而他面前的女子,表情终究不似往日那般淡薄了,有更添了些生气,可无论是哪种,都是他喜欢的。 -- 第172页 时肆神色平静,拜别众人后默默退了下去,却又在经过她身侧时,给她留了一道屏障。 他清润的声音便在她耳畔边响了起来:“晚上见一面吧。” 沐禾霓再次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时,早就空余了一片虚无,此时阳光正明媚,她却神情恹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决定已然在她心间萌了芽尖。 是夜,回归平静的盛家,并不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平静,有几个洒扫的仆人还在熬夜摸着黑,拆着婚礼上用来装饰的喜布喜灯,虽然都未派上用场。 她收到了他的应邀,却鬼使神差地隐匿进了他的院子里,其实她完全是可以拒绝的。 时肆屋内的灯还未熄,她刚靠近屋内便感觉这屋内红烛耀眼的灯光亮得刺眼,沐禾霓垂了垂眸,衬着窗户上的喜字更加荒诞无声。 她轻叩了三下门,门内传来男人的应答声:“进来吧。”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她没有在屋外显现出任何身形,一旦被旁人看了去,第二天还不知道要诟病出什么话来。 除了开门时无可避免的发出那声碰撞声,再次关门时又是无声地关上。 沐禾霓这才在空气中显现出了身形,长长的帏帘几乎遮掩到她的脚踝处,但她并未在第一时间摘下帏帽,而是兀自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室内所有的喜烛都被点上了,室内比室外的喜庆氛围还要浓厚上不少,屋内摆放了十余个大箱子,每个箱子上都贴了一个精致的喜字,沐禾霓的视线便在这些张灯结彩的布置上一一扫了过去。 身旁的男人递了一杯水过来:“你这又是何必?大晚上又是隐身符,又是帏帽遮身,谁又能看得见你?” 她淡淡道:“不方便。” 没有一丝温度,说得时肆瞬间怔愣了半晌。 她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是印有一对交颈鸳鸯的交杯酒酒杯,她眸光暗了暗,又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在了桌案上。 时肆身上的那件喜服仍未换下,她突然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满屋的艳色,映衬在她脸上都成了不怀好意的嘲弄。 她敛了敛神色,重新心平气和道:“你找我何事?” “无事。”他回得坦然。 沐禾霓:? 她表情有过一瞬些微的僵硬,便很快释然道:“没事我就走了。” 她手中的隐身符亮出,作势就要撕下,却被男人手中一抹火星,那隐身符便于无形中化为乌有。 烧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坦坦荡荡! 沐禾霓脸上的神色就快到了崩不住的临界点了,她也不打算和他折腾,索性大大方方抬了头和他对视,四目相对间,她忽然在对方的眼底里看见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意。 反倒是她先慌不择乱地移开了视线,闷声说了句:“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 他忽然抢了说道:“我明知道你不肯见我。” 时肆直接承认道:“对,我是用了这种办法。” 沐禾霓摇了摇头,其实她有好多话想同他说清楚,或者说心中还有许多问题得不到解答,包括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句。 虽然从很多人口中都探寻到了他喜欢她的踪迹,但是都不是他亲口说的。 “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需要理由吗?还是我说出喜欢你的理由,你要改?” 沐禾霓猛然抬头,面上涌现的红晕早被她压了下去,但她并未反驳,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刚刚她藏了一张隐身符在衣袖内,现在她将那张符飞快地撕了。下一秒,人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但他直觉她仍在,便试图唤道:“你还在么?” 无人应答。 他黯然了半晌,无可奈何地刚垂下头接受了她又逃开的消息,却忽然空气中传来了她的声音: “给你一段时间处理好你现在的事情,我在玄真观等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等你上门提亲!” 下一秒,空气中便没了少女的气息,看来这次是真的走了。 时肆无声笑了起来,捏着空气中的最后一抹香甜放于手中,喃喃低语道:“我也想过你不来我该怎么办......可我更愿意放手一搏,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幸好你来了,幸好是你。” 参加完这次不太顺利的婚宴后,他们一行人的无妄山下作了短暂的告别,沐姐姐和沐羡之便回了玄真观,而她和舟悠又原路返回了。 只是,这次还未行至太微峰,前一夜便遇上了朔月夜。 昭昭自然是怜惜舟悠的:“要不今晚找个地方歇一歇,明日天亮了再回峰。” 舟悠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他还能坚持:“无碍,反正一会就到了,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 她看着他银发赤瞳渐渐显露,又想到若是在路上被别人看见了,又要闹到仙门各宗去讨个说法,索性还不如直接飞回山峰。 她点了点头,从剑上一跃飞到舟悠的剑上,揽过他的身子:“那你别耗费灵力了,妖力也别泄露出来,我抱你走。” 银发赤瞳的少年转瞬间便似柔软无骨般依偎进了小妻子的怀中。 梨昭二话不说。直接将少年举过肩,直接扛到了身上,便向前继续赶路。 这似乎和他想象中的抱着御风飞行的方式似乎有很大的出入? -- 第173页 “怎么了?今天又不舒服了吗?” 梨昭看着小相公虚弱无力的双唇,眼中略显疑惑道。 她一路扛着小相公往太微峰赶,今夜的黎明似乎又推迟得不太正常了些。 眼见着太微峰的山影在空气中逐渐清晰了起来,她刚要往山头加速冲去,却见肩头的舟悠忽然抬了一只手,向空中轻轻一挥,太微峰前的虚影中便有几道闷哼声骤然响起。 梨昭神色一凛,便见虚空中有几道模糊的身影凭空而现,而他们身穿的正是苍岭的门服。 这几人她再熟悉不过了,除了戒律堂经常找她麻烦的几个老头子,竟然连掌门大人都亲自出动了。 又是朔月之夜,明知她外出参加盛家的婚宴,夜守于此地,她是傻子都能猜到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了。 她将舟悠放下,护在身后,而舟悠竟然也配合性地往她身侧缩了缩,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害怕一般,触及到他手心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瑟瑟发抖。 梨昭心下更加肃杀,连看那几人的目光都像嗜了血一般。 太微峰前,心怀叵测的两队人马都未立即动手,她立于星熠剑上,动都没动,就想看看这几个老头子要搞些什么花样来? “他果然是妖,这妖物还会迷惑我同门的心智,真是居心叵测!”其中一个老头忍不住低声和同伴交流道。 梨昭的耳力本就你还,夜间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四下里一片寂静,这些感官自然又被瞬间放大了。 她不屑地“哧”了一声,脚下星熠剑似有感应一般,要同这些老王八蛋跃跃欲试起来。 那几人刚见星熠剑有了动静,早吓得狼狈不堪,一连退了好几步,唯剩下掌门真人岿然不动。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苍岭派的掌门真人,便是现今这修真界五大大乘之一,而且他比太微峰的小弟子早堪破大乘,早了足足五百年之久。 所以其他人若畏惧于她的实力,他便能稳稳当当立于此处,再者,他做了四百年第一仙山的掌门,怎么可能没有威信。 云浅黛莫名其妙地死后,他那可怜的小徒儿生前便乱了心智,对梨昭这个名字更是恨彻心扉,眼下他才觉得疑点重重。 慎重思考一番,这几日又接连收到了好几封匿名信件,件件事实都指向了梨昭窝藏妖孽同党。 而信件上更是指明了,朔月之夜,真相大白。 果然,眼前所见不虚,这银发赤眸的少年不正是他们眼中的异类妖物? “梨昭师侄,你可还有辩解之意?”掌门真人和她对视一眼,见对方眸色惊人,便更加坚定了信念,手中拔出灵剑,势要决一死战。 梨昭诡异一笑,星熠剑也感应般飞入她手中:“辩解?若是各位要动手,刀剑无眼,今夜能否从此山安然而归全凭各位一念之间,勿伤了同门之情,那才是冲撞了各位师叔。” “好大的口气!什么时候我们苍岭容忍妖物横行?那天下人还如何看待我们苍岭?我又该有何颜面面见苍岭的各位祖师爷?” 说完,灵剑出鞘,领头的掌门真人似有视死如归般向着他们杀了过来。 她倒是不急着出手,并不是畏惧他们,而是顾及那丝微不可见的同门之情,心中想的都是怎么下手才能让他们死得好看一些或者体面些? “宝,你不愿下手的话就由我来吧。”舟悠在她身后紧紧贴着她,双手揽着她的腰摸了上来。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左右为难道:“怎么个死法,见血最少?不然明日来我太微峰处理凶案现场,不就都知道我在此处大开杀戒了?” 舟悠:“......” 是他多虑了,他的宝怎么可能会大发善心呢? 梨昭可不是什么好人,在杀人上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一剑封喉。 也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现在的实力,她隐隐感悟到了一种不同于这个世间的修炼法则,比之她之前的力量更精纯,杀伤力也更大,也似乎更像真神之力。 只不过未晋神之前的真神之力也上不得什么台面,但对付这些连飞升门槛都没摸到的修士,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她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现在再不滚,明天这太微峰就是苍岭的主峰了。” 那十余个老头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他们看来,这场面也并不紧张,除非她真的能杀了他们。 先不说掌门的实力,再者他们有十几个人,还打不赢这区区两个小朋友? “好,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梨昭捻过一捧白布,先将舟悠捆了起来,在少年微微讶然的目光中,抬手拔剑,只轻轻眨了眨眼,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十余人皆像迷失了心智般,互相残杀起来。 这其中也唯有掌门真人,目前还算勉强维持着清醒,但因这少女施下的巨大威压,他也忍不住吐了好几口鲜血。 舟悠听见小妻子幽幽开了口:“我只问一个问题,答得好了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听好了,当年逼杀盛家夫人与那半妖之子的可有你们其中之人?” 众人慌了神色,却唯独无一人开口。 梨昭眯眼笑了出声:“都不说是吗?” 有人终于忍不住喊道:“我说!盛家那年被剿杀,我们确实参与了,但也不止我们,还有其他四派的人!” -- 第174页 “很好。” 话音未落,那几人刚松了口气的瞬间,猛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凭空逼来,压得众人皆喘不过气来,不过霎那间的功夫,那人便咽了气。 这人是戒律堂辈分很高的一个长老,他的死无异于是对掌门真人的一个挑衅。 而杀了人的梨昭神色淡淡,残余在空气中的剑气未散,仍能感受到她那股嗜人的杀意,那位长老的血迹残留在剑端,正沿着剑身向下滴落。 掌门真人气得发抖,其余几人畏惧得发着抖。 “狂妄小儿!”掌门真人说着,手上杀招也同时陡现。 同时他凶狠的目光也对准了一旁看戏的舟悠,他的目的只在除妖! 梨昭迅速将舟悠护在身后,手腕翻转剑,剑气已至,挥袖间,剑气又起,看不见的风骤然从平地而生,飞旋卷起,将掌门真人挥来的无数剑意尽数搅碎,转瞬间便化为自己的剑意射向四面八方。 那老头踉跄退了两步,又吐出一口鲜血来。他又心生一计,眼中顿时大亮,刚想说点什么豪言壮语来,不料对面那小丫头是个没性子的。 梨昭直接用那股不熟悉的真神威压给他降了一道消音咒。 那老头下手越重,她便反击得更重,可无论对方怎么使劲全力,她脚下步伐甚至都没有一丝慌乱,甚至原地未动地只一下又一下地抵挡住他的攻击,这不是最侮辱人的,而是她面上始终都是那一副似笑非笑,又阴郁至极的笑容。 “噗—” 掌门真人终于狂喷一口老血,向远处飞了出去,这次梨昭的剑意也更加果决,直指命门,他倒下后,便再也没有爬起来了。 显然,他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梨昭却异常的平静,她先是将缚住舟悠的术法解了,然后问他:“要不要亲自动手,我从他的记忆中窥探到,他便是逼你娘亲自杀的其中一人。” “这妖物果然是那个小孽障长大了,当时就应该斩草除根!”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掌门仍在对着他们大喊道。 舟悠并未立即动手,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似人非鬼的正派同门,这些人曾对他赶尽杀绝,但是他遇见了他的光,他的生活已经不一样了。 掌门真人终是断了气,这一块天地都似乎安静了下来。远处的曙光就要爬上云层,她将星熠剑身上的污血擦的干干净净,转身就带着舟悠往太微峰冲去。 “等等。”她被舟悠拦住,“这些尸体,我来处理。” 她点了点头:“处理干净点。” 话音未落,她终是虚弱无力地倒在了少年怀中,沉沉闭眼睡去。 刚刚那番打斗,看似她赢得无比轻松,但也只有他们清楚,她体内这股强大而又陌生的力量,终究还是不能完全为她所用,而每次释放,对她来说消耗也是巨大的。 再者,对面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若一开始就展露出一丝胆怯,便更是将缺点暴露在敌人面前。 再次醒来,她已是躺在了太微峰的她那座小竹屋内的床上了。 “醒了?”舟悠将她从床上拦腰抱起,坐直了放入怀中道。 “天又黑了?我又睡了一天?” 她见屋外天色昏暗,明明昏睡之前天才大亮的。 舟悠轻抚着她的背,将她抱在怀里,似笑非笑道:“好点了吗,宝?” “不好。”她立马吐了一口血给他看,嗓音虚弱,脸色也惨败,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无力衰败感。 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好,有关她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在前几次和她神交之时,他也曾试探过它,神奇的是,那股力量对他竟然没有敌意。 她突然开口:“舟悠,我跟你讲件事,你认真听着。” 他点头:“好。” 梨昭的样子实在说不上好,甚至这一次醒来后,连动一步都艰巨异常,说话也渐渐喘不上力气了。 “我会死。”她神色认真道:“我死过三次了,但每次死后都会复生,无限复生,我曾经以为我是异世界穿越来的异类,但现在事实摆在我面前似乎又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有时候我死后,世界会出现巨大的转变,具体情况应该和天道有关。我不清楚这次复生之后是否会有改变,但我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得。” “我爱你,听清楚了吗,不允许自卑,我也是一直都愿意嫁给你的。” 她又吐了一口血,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看少年听完这番话的神色,就陷入了新一轮的沉睡中。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在外人看来,她已经死了。 这次的复生已在意料之中,但是世界仍是出现了不小的变动,却不在她的控制之内。 而她醒来多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多处的环境早就不是在太微峰的小竹屋内,山中也异常凄凉萧瑟,此时空中出现了数十条人影,皆浮于半空中。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四周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氛围,而这些人影之中的男人,竟然正是舟悠。 是完全妖化的舟悠,似乎也隐隐有不受控制一般,他的银发赤瞳也更显的乖戾。 这些人将他团团包围起来,她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后,还未出声,便见被围于阵中的男人在看见她的一瞬,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亮光。 目前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还记得她,这似乎也不算一件坏事。 -- 第175页 不过她睡了一觉的功夫,他为何会完全妖化?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那些将舟悠团团围住的几人之中,有几个还是熟面孔,这些人皆是出自五大派中的几位,修为并不低,有几人甚至比她前几日见上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她虽心中困惑,但对舟悠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而舟悠只有一人,尽管那些人多的一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并不是很轻松。 那几人猛地交换了个眼色,掌心骤然出现一团火焰,随之这几人竟迅速将火焰投入阵中,瞬间化为一片火海,瞬息间便铺满了整个阵内。 而舟悠也迅速于周身布满防御结界,在她眼里,就已经处与劣势了,她当然不依,刚想用瞬息咒冲进阵内。 却只见阵内舟悠眸色惊人,而转瞬间她便被一道力量猛地拉入阵内,整个人撞进舟悠的怀中。就在那一霎那间,她眼前一花,下一秒再睁眼时,已经被公主抱着转移出了阵中,而刚刚他们所处的那个猩红的剿杀阵法,几乎是一眨眼的瞬间便被炸了个粉碎。 昭昭僵了一瞬,感觉到他的力量似乎强大的不可思议,明明自己不过睡了一觉的时间,为何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功力好像都精进了不少。 而且舟悠的修为,似乎也接近神力了,或者说还有可能就是...... 被阵法爆裂所伤的几人,有的被灼伤,有的则因承受不住爆破之力而倒地不起,还有的被瞬间点燃成了一个火人,响起一片连连的惨叫之声。 只剩下来的几个人,一眼便看见了她这个闯入的弟子,而又有人眼尖地看向了她所着的同款苍岭门服,骤然间嘶哑着对她高声喊道:“快!既是我苍岭弟子为何不杀了他!” 这小弟子与他的距离极近,近到好像被他抱于怀中。 那人仍誓不罢休地高喊道:“杀了妖神!一日不杀,他便会残害更多的同门,我苍岭掌门及上下长老十余人在百年前尽死于他之手!杀了妖神!” 昭昭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抬眸间不可置信地撞上少年的目光,压着声音询问道:“有百年了?” 他红眸中收起嗜血般的肆虐杀意,转瞬便笑眼相待道:“是啊宝,你这次消失了好久。” 她来不及心中大骇,只怔怔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想我?” “想。” 那便行了,只要这句话,他说什么她便都信。 那几人就是再傻也都看出来这妖神抱住的女子与他关系匪浅,也绝不会听命于他们的话将妖神斩于剑下。 他们脸上虽更加凝重难看,但又陡然生出一计。 这时,人群中突然走来一位体型修长的少女,在瞧见妖神怀中所抱的女子,猛然间睁大了眼睛,惊喜地呼喊出声道:“师尊!” 来人正是祁夜回。 那几人听见这声“师尊”脸色更显凝重,这祁夜回的师尊,可不就是消失了百年之久的梨昭小真人,当年谁不知道苍岭一夜之间死了十几位长老和掌门,包括和他们一同消失的梨昭。 如果这人真的是苍岭派的师叔,那她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在场众人皆面色沉重,又黑又难看,心里也直发着虚。世间百年,对于他们的寿命来说,不过也只是一瞬,可妖神在百年前突然苏醒,而沉睡的神之力也随之复苏,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神的力量等于什么,没有人不清楚。 他们早就各怀鬼胎,明面上借着剿杀妖神,屠尽天下妖类,实则不会都对妖神之力分一杯羹而已。 等她彻底靠近了舟悠,才发现他变了,现在的他似乎更张狂了些,但同时力量的增加也让他能够更加从容面对困境。 在她沉睡的一百年间,她不知道这个世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她的少年一定承受了太多超乎她想象的艰难。 一个高挑瘦削的男子突然走出人群内,向她微微施礼道:“在下苍岭暂任掌门,梨昭小真人可是被那妖物迷了心智,我等一定将小真人安然无恙带回苍岭。” 她缓缓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眯眼道:“苍岭的掌门尽是些废物了。” 那些人脸色微变,便听见少女继续说道:“若我今天再杀个掌门,这苍岭是不是该归我管了呢?” 那自称苍岭掌门的瘦削男子捏了捏拳,终究是退了下去。 可其他几个老头子脾气可算不上太好,其中几个更是鼻子都快气歪了,他们的目光皆是仇恨毒辣地死盯着座上的妖神:“今日我等已布下嗜神阵法,若是你这小丫头到我们这边来,我们联手,定然能将妖神解决!若是今日不永绝后患,这整个天下都会倾覆!” “等等。”昭昭眯眼笑着打断他,“你们口口声声天下,可妖神究竟做了什么?这天下就没了?就因为他是妖?可他也为神。” 她神色一凛,那几人皆心中一颤。有人起了退缩之意,眼神闪烁不定,意欲低头向后退去,也有心有余悸的,当年那十几个苍岭的长老,包括掌门皆死于这二人之手,没有人敢在此时轻举妄动。 而剩下的,便是那些忌惮妖神但又贪心不足蛇吞象于妖神之力的,最终还是选择了动手,毕竟阵法已成。 嗜神之阵,既能杀仙,也能灭神,但对设阵者的要求也是极高的。 -- 第176页 “宝,我来,你刚醒。” 身后的少年一把揽住她的腰,她也回身,虽然脚下阵法隐隐有大亮的趋势,但是她仍选择回身紧紧地回抱住少年的腰。 她说:“你来。” “不过你也答应我,不能受伤。” 那少年垂头看了她一眼,和她贴了贴:“这些人很弱的,交给我好了。” 梨昭本来就安心,现在更是无惧地躺在他怀中看着他仅凭一人之力,那敢上前的尽数几人还未将阵法彻底点亮,便咽了气。 妖神之力,所过之处造成的伤害也是巨大的,并且这一片被妖神之火焚烧过的地界,近百年内,是很难再生花草树木了。 他们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却也忽视了少年妖神的强大,虽然刚晋神位百年,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可怕。 神为尊,可加了妖,意义便不一样了。 在梨昭看来,就是偏见,若她记得不错,古籍上不都记载着妖神为镇压龙神献祭,虽妖族紧要关头叛变,但妖神毕竟也是坚守至最后一刻的。 这些人憎恶妖神的同时,更忌惮他,果然没多久,就有人站了出来: “我等恭迎妖神归位,还望妖神原谅之前我们诸位对您的不敬,不计前嫌,理应这次是我们不对,那死去的几人也只是您的小惩大戒,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处置门派众人。” 他讲的不能再小心翼翼,在场之人虽然内里不服,但在威压之前并不敢造次。 而且梨昭能明显感觉到,若不是他将天神之力的威压暂且收敛了几分,刚刚他出手之时,在场的所有人,怕是都免不了一死。 不过,舟悠并不在意他们真正的意图,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他的宝身上,见那几人还有些话欲言又止,他突然笑道:“这次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过...” 他顿了顿,突然放了音量道:“不过,今后苍岭的事我虽管不了,但我的妻子应该可以,我要她做这苍岭的暂任掌门。” 所有人皆是一愣,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人群中那个瘦削的男子再次高声喊道:“理应如此。” 话音未落,整座仙山便陷入了一种地动山摇的巨大威压之中,斗转星移间,太微峰的整座山头便移居至了整个山脉间灵气最丰沛的地段,而其他两座山山上巨石纷纷滚落,发出咣咣作响,转瞬间便跌落下了万丈深渊,轰然坠地,曾几何时,辉煌一度的两座高峰在瞬息间便化为了一座废墟,满目荒凉。 她缩在少年怀中,这百年未见,他的身量似乎更加挺拔了些,身体也壮实了不少,昭昭的手仍在他的腰间,他的腰极细,便让她忍不住轻轻掐了一把。随之,在她上方的耳畔便响起了一声轻笑,是少年那特有的嗓音,但也能听得出来,是非常开心的那种笑。 昭昭也心情极好,晋了神后的少年,身体似乎比之前更好了些,想到此处,她便忍不住羞得低下了头。 便又听见头顶传来少年似笑非笑的夹着戏谑的声音:“宝在想涩涩的事。” 梨昭:? 在她一脸困惑不解的表情中,舟悠才悠悠说道:“不能怪我的宝,是我晋了神位之后才发现,我能听见别人的内心深处的声音了......” 梨昭笑容在脸上僵硬了两秒,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了几句,还没骂完,便见舟悠委屈得不行。 她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振太微峰,广收天下修士,好在她沉睡的时日里,三位师兄皆是把峰内各项事宜都处理的极好。 而且她自知自己也不是当掌门的料,索性便将这份殊荣交由了大师兄。 二师兄仍在山头守着他的灵田,因着现下灵气更加充沛,灵菜灵药也长势喜人。 三师兄下山至今未归。 而夜回,如今已是个大姑娘了。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妖神出世,本就不算一件小事,再说百年前妖神突然觉醒了神力,一举晋神,但奇怪的是,即使各界众人上门来找麻烦,他也仅守在太微峰一座小小的山头上闭门不出。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去狗那桌。 直到今日众仙门合力搞了个嗜神阵法,才将那妖神从太微峰上吸引至此。 只是这阵法尽管还是失败了,那小妖神怀中却多了一个姑娘。 百年间,苍岭门派内自然又多了不少弟子,对于这位生面孔自然也无所耳闻,只是匆匆一瞥,只见那女子容貌出众,想必被妖神看上的女子,也不知是幸或者不幸。 众人皆哀婉叹息。 梨昭走在路上,时常便能感受到好几道灼灼的目光,她自然对舟悠之间的亲密动作也丝毫未加掩饰。 小妖精爱吃醋,若是在外避讳,指不定他就要跑回去憋闷气了。 除了要被迫经历路人的视线打量,她身边这道灼热黏人的视线也是不能忽视的。 昭昭嘴角微抽,终于忍不住劝:“别看我了,看路。” “我忍不住不看你,宝。”他重复道,又委屈极了。 她无奈又要哄:“这一百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先告诉我我就给你看。” “你说你要死了,然后就消失了。”他顿了顿,“但是你让我相信你,你说你还会复生回来,我便守在这太微峰等了百年。” 他又拥了上来,撒娇道:“还好只有百年,宝。不过下次可不给了,再等个百年,我受不住了。” -- 第177页 舟悠委屈的快哭了。 这一百年间,关于他如何晋位妖神这件事,他却闭口未提。梨昭当然不会主动去问他,无非是逼他招供都是没有意义的,还不如等到他真正想说的那一天。 她顺着少年的发顶,心疼地顺了顺毛:“那些人经常来找你麻烦?” 少年缩在她怀里点头,好像和之前又没有什么不一样。 昭昭眸色渐深,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那我们就一一和他们讨教回来罢。” 昨日那些人虽然在最后关头收了手,但谁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还在妖神之力上,一个被贪婪之欲占据了的人性,和妖物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今天不把这些人杀干净,难免日后便会成为自己的掣肘,后患无穷。她自认为不是个好人,因为那些人在面对她的少年时,同样没有回报同等的善意。 但同时她私心里也知道,舟悠终究不是百年前那个少年了,他现在全身的法力应该远超于她的,断然不可能被人欺负了去,这倒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银发红眸的少年早就能自由控制自己的形态了,可当他每每变回那个自认为帅气的黑发人类少年时,昭昭就很不喜欢。唯有他银色长发缠绕在她腰间,魅惑万物的红瞳紧紧凝视她时,才能在她眼中看见满意之色。 他苦恼至极,但只要他家宝喜欢,他就可以幻化成妖的形态。 解决完舟悠眼前的事,关于她这次的复生谜团,似乎又更大了些。 天道的威压,还是惩罚?她无从得知。 只是这次苏醒后,她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似乎更受制于她的管控了,也不像百年前那般,释放完所有的力量,结果却是力竭而亡。 “抱我去泡汤,百年间我都不知道睡在哪儿了,要好好去一去身上的污浊之气。” 舟悠依言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晋了神后他自然也能御风而行,她便整个人依偎在他怀中,双手搭着他的肩背,搂得更紧了些。 他一路就这样抱着她飞往汤池,而她在肌肤刚触碰到温水的那一刻,便深深沉沉睡了过去,在她闭上眼睫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舟悠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举动。 他手上握着一把尖刀,正对准着自己的胳膊,有丝丝血液顺着他的胳膊流入池中。 梨昭满脑子都是这一池水废了的想法,也根本无暇顾及他此番做法的真正意图。 随即她便陷入了新一轮的梦境中。 在她睡后不久,舟悠也走进了池中,将她的身子整个向上托了托,一只手缓缓来到她身后,轻轻抚了上去,在感受到怀里的人彻底睡着了之后,他才抽身退了出来。 只见他一跃而上,于虚空中立于汤池的中心,然后他再次割裂了手腕上的伤口,带着不一般气息的妖血便顺着他的小臂向下蜿蜒而出,一直没入汤池中。 奇怪的是,丝丝缕缕的鲜红血液流入池水中,并未立即和池水溶为一体,而是顺着水流中心的漩涡,竟渐渐汇聚到了一点。 越来越多的血灌入,少女莹润的身体也更加红润健康起来,这不像什么邪术,若是她此刻醒来,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也不知道他在池中放了多久的血,亦不知他流了多少的血,但是从表面上看这些血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舟悠也无任何不适的反应。 他们从天明泡到了天黑,在她幽幽转醒的前一瞬,这池中的血液竟奇迹般地汇成了一颗血玉,影影绰绰浮现出了水面,而再看水中,哪儿还有半分鲜红的血影? 这颗血玉被他收落于掌心,然后他这才从半空中缓缓降落,脚踩于地面,再次来到了她的身边。 等她真正清醒的那一刻,脖子上已然多了一个血玉吊坠。 “这是什么?”脖颈间的微凉促使她向颈间摸去。 “喜欢吗?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送给宝了。” 他再次俯身抱着昭昭踏出水面,每走一步,两人身上的水汽便消散一分,再次站到地面之时,两人皆是一身清爽,唯独那块来路不明的血玉还剩下些微微的湿气。 她将血玉从脖颈间套牢了,既是他最珍贵之物,她又不甚放心地施了个隐身咒和禁锢咒,这样除非是她本人自愿解下,不然谁也别想看见它。 她这才抬眸看向舟悠,只是感觉隐隐有些不对劲,他的唇色比泡温泉之时要苍白上许多,连眸间的那抹戾色也消散了不少。 所以后半段路,是昭昭背着他回去的。 好在她力气极大,要不然这修真界的女子也没几个像她一样能扛起男人的。 这一抱也让她发现了,舟悠比百年前似乎更清减了些,瘦弱的过分。她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又担心被他听了去。 终于回到了太微峰上的小竹屋内,屋内的陈设百年间都未有一丝改变,她刚把少年安置到床上的一瞬间,还未来得及抬身,便被他拉入了怀中。 梨昭只能作罢,在他怀里躺了下来,而少年在凑近她怀中的一瞬便闭了眼,长长的几缕墨发垂落在她的胸前。 当时她还不明白,不就是泡了个温泉,为何变得如此虚弱了? 怀中的人呼吸渐平稳,有清冷的月光洒进室内,丝丝白色雾状的灵气盘绕在床前,只要她闭上眼便能将这些灵气尽数为她所用。 她垂着眸直直地看了一眼熟睡的男人,异常的乖巧安静,她也闭上了眼,一动不敢动,竟也跟着再次睡了过去。 -- 第178页 一夜好眠。 第二天,这整个修真界的天便都要变了。太微峰上妖神出世,梨昭小真人神秘消失又和妖神携手而归。在剿杀妖神的途中,各路大佬们更是相继丢了性命,怎么可能不掀起轰动。 妖神虽是神族,但毕竟邪神毁天灭地之时,他手下管束的妖族尽数都投诚于了邪神,而这一切的罪责,总要有个人来背锅的,无疑妖神便该杀。 只是经历了千年的沉睡,有关古籍中的记载,也是标明了妖神在与邪神一战中,元神俱灭,又为何还会晋神便不得而知了。 但现在值得商榷的是,上百位五大派以及隶属于五大派门下的大大小小的家族,在讨伐妖神的一百年间,不间断地已死了上百人,更有的家族在一夜之间更是魂灯俱灭,也就相当于被灭了族。 不能说这些人都是些碌碌无为之辈,也有些也是作为家族继承人的个中佼佼者的天之骄子。 而这妖神复生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苍岭其他两派的不服众者屠杀殆尽,愿意归附于太微峰的自然另当别论。 这一做法倒是令很多世家的大佬们唏嘘不已,很快便有人猜到:“这妖神之所以留守驻扎于太微峰,其实是因为与那太微峰上的梨昭小真人关系不一般。” 至于怎么个不一般,便不是他们能知晓的了。 有人说,这两人其实早就成了亲,但是盛、洛两家毕竟是不参与他们其中的,再想知道其他些什么便是不可能了。 而眼下邪神也即将出世,若是不在邪神出世前将妖神诛杀,万一他们联手了......后果可想而知。 可现在问题就出在,妖神之力无从抵挡,怕就是他们十几个家族全部联合起来也不一定能将妖神诛灭,更何况玄真观那边,对诛杀妖神本就颇有微词,看来是不愿插手的了。 他们清真教曾出过两任飞升的仙人,若是得了妖神之力,把他便是这千年来的飞升第一人了。 白轻衣面容和蔼可亲,他对外尤其是在诛灭妖神一事上,虽是采取了避世的态度,但私底下他可没少忙着挑唆其他门派世家去对抗妖神,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的野心,也永远不止于此。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很快,他的心腹就给他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既然妖神我们无法从正面击溃...那如果是梨昭小真人呢?”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令他恍然大悟,但白轻衣但笑不语,这梨昭的实力他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和妖神相比较起来,谁更好攻破,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而这梨昭,从外界诸多传闻中也可看出,她恰恰就是妖神另眼相待的女人。 如果从她这处下手,那是不是就能容易得多? 梨昭和舟悠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也没有昏昏沉沉的不适感,反倒是一阵清爽舒适,唯有腹内空空,这才醒了来。 这一次复生,起初她便觉得和之前有些什么不太一样了,不仅仅是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更多的是— 她站在镜子前,认真梳洗装扮之时,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她久久未出声,直到身后的男人寻了来,在她身后要贴贴过来的时候,被她一把握住。 昭昭神色凝重,舟悠以为她不开心,表情也委屈地沉了下去。 却忽然听见她惊喜出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皮肤变得好好!还有我的胸好像也变了!” 她抚了抚,至少大了两个cup。难怪她初初一醒来,便感觉身量较之前魁梧了不少。原来并不是壮的,而是二次发育? 还是与体内这股力量有关? 话尽于此,前一秒还一脸不解的舟悠,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正主所言之处,若有所思点头悟道:“好像?确实。” 他上前摸了一把,又点了点头。 但脸上表情却是认真到无法让人反驳咒骂的神色,昭昭僵硬了片刻,任由他动手了。 太微峰从来没像现今这般热闹过,来来往往间,又吸引了一批新进的普通内门弟子前往。今日便是选生大会,整个苍岭山一脉更是提前设下了数个结界,而太微峰本就隐秘,灵气又是三峰中最丰饶之处,自然无需担心。 普通的入门弟子皆在外界,因为最外层设了一层结界,所以他们根本就无从探查到内里乾坤。 至于在太微峰山脚下设立结界,完全是为了防止那些捣乱的,大师兄早就猜到兴许会有人来大闹一通,便提前联系上了她和舟悠,若是他们一起合力设立结界,怕是来了十个大罗神仙也不一定能进得来。 前几日,太微峰上更是开凿了无数个供人居住的宫殿楼宇,舟悠起初还不明白,另外两峰已重新设立了学子们的衣食住行之处,为何要在太微峰独独建造宫宇。 直到他跟着昭昭踏入了太微峰内的结界,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结界。 他在这里看见了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应有尽有。 可就是在这些人中,他发现了他们身上有一丝独特的气息,这些微弱的妖灵之气汇合在一起,竟与他体内的灵气产生了一丝共鸣。 这些人,准确的说,他们都不是人类—而是半妖。 同他未晋神的身份一样,非人非妖,已是异类,又和妖物沾染上了关系,纵使天资再好,也不会有修仙世家愿意收留。 -- 第179页 当初若不是遇见师姐,他怕是也要苟且偷生一世。 可昭昭她...... 她又为何要将这些“异类”聚于此处? 他一路走,一路看见了许多同他一般半人半妖,甚至是还未化性的小孩子。所过之处,便有人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名为美好的笑容与祝福,这是长期漂泊,永无天日后所见的黎明前的第一抹曙光,没有人不懂得它的来之不易与珍贵。 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穿着苍岭的门派服,虽然也分了等级,有外门弟子,也有内门的,更甚者还有亲传的。 “看见了?”昭昭轻声开口,她索性继续解释道:“其实在我沉睡那一百年前就开始动手了,我知晓你的难处,你的族人。” 她顿了顿:“妖类在千年前确实背叛了我们,但是还有没有加入的,也有避世的,而他们与人结合,又生下了孩子。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的,他们又不是背叛者,却生来为人所歧视,遭受无尽的屈辱与骂名,这是不公平的。” 所以她趁着这次彻底接手了苍岭,也想着给一个机会给他们。 舟悠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之前,跟着娘亲颠沛流离逃亡的那段日子,这些记忆本该消失的,却在他晋神之后全都回忆了起来。 也想起了,当年他带领妖族应战,族中伤残众多,那百年间的战乱打得更是昏天黑地,可他却忽略了族人们的感受,妖族的领地因为奋战在一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袭击,当时他们所处的家园,在一夜之间便夷为了平地。 两位天神的斗争,更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这也就导致了更多没有能力的或是刚出生的妖族就没有了家。 原本的高山丘陵,硬生生地被打成了旷野平原! 这时,有人趁着熹竽去了上清界,和妖族暂任的首领进献了谗言,大概就是为邪神一战便可守住家园之类云云。 这件事,无疑是妖神心中的一根刺罢了,就连当时大战,他明明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宝,贴贴。” 舟悠神情落寞,昭昭向他伸出了手,强行将他拥入了怀中。 他却挣脱开了,随即又将昭昭按在怀里,安慰了两下,又很快放开。 再下一瞬,人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只有结界内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处回荡: “我出去一趟宝,晚上不用等我。” 昭昭不开心,一定是外面有了狗。 她和太微峰结界内的半妖弟子打了招呼,便飞回了山头的竹屋内。 百年间,这间屋子都没有很大规模的改建,只是内里的陈设大多高级精致了些,一般是舟悠在各地看到好的,带回来的。 还有些就是沐姐姐在度蜜月期间送来的,自从沐姐姐和时肆那小子成了婚,已是再没归过山,更是没有回过玄真观。 二人四处周游,一路惩奸除恶,倒是恩爱欢喜得紧。 她推了屋门,径自走了进去,随手带上门,简单地饮了一杯舟悠替她凉好的水,便瘫坐在床边那架祥云纹榻边。 屋外不知何时下了小雨,雨珠打过屋外窗前的芭蕉叶,引起四处蛙鸣的一声声叹息。 她眸色渐深,眼皮子越来越重,就要昏昏欲睡之时,舟悠回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他踏了进屋。 地下落下一串串水珠,梨昭暗自在心里想到:也不知在外面忙了些什么?竟连防尘咒都来不及施? 屋外一阵凉风从窗边吹进,也掀起了屋内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她心里一惊,再抬眼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舟悠全身都在滴着血,头发上的血珠顺延而下,脸上,衣摆上,汇成一串,一直延伸到了地面,而刚刚听见的水渍声一直都是他的鲜血。 地面被他鲜红的血液浸湿,落下一串串诡异的深红色。他的红眸不知何时染了嗜血般肆虐的杀意,脸色却还是苍白无力的。 又是何人能将他重伤至此? “你去哪儿了?” 她刚冲下床榻还来不及将他扶着坐下,便见他喘了口气,呕出一口血来。 舟悠摆了摆手,靠在一把椅子上,仰了仰头,长长吐了口气,又咳了一口鲜血涌出,仿佛极累了。 昭昭用拧湿的毛巾一下又一下替他擦干唇边的血迹,这次倒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但舟悠只垂了垂眸,捏了捏忙碌着的昭昭的手心,淡淡说道:“宝,我刚刚杀了人,很多很多人。” 她无奈叹息,只能将暂缓吐血的少年按在怀中道:“我知道,邪神余孽猖獗,你既怜惜族人,为什么就不能怜惜自己?” 神,不死不灭,但是受伤也会痛,她看见也会心痛啊。 昭昭仔细看了他的伤口,在他冷白色的肌肤间纵横着大大小小的红痕,皆汨出股股鲜血,浸湿了白衫。可以想见的是,这几年,他要面对的不止是邪神的余孽,更多的则是忌惮亦或者嫉妒他的同门们。 世间名门正派居多,但是又有几人不想要他性命,不贪恋他那一丝妖神之力一步登天的? “第几次了?” 他愣怔了一瞬,看向了突然发问的昭昭。 “我问你,像今日这般突然跑出去受重伤回来,第几次了?” 他仍旧不作答,梨昭心中却有了定论。 -- 第180页 只怕是根本记不清了。 “对不起...”昭昭忽然话锋一转,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想过我这次沉睡这么久,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宝...”他想伸手抱抱她,更想说这一切都不怪你。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愿意陪我死吗?” “我本来是想让你陪我死的,这样即使元神寂灭我也不会孤单了。” 他突然笑道:“可我后来一想,宝,我爱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万一有一天我死了,千万别再像上一世那样了......若我死后,别太快忘了我,我允许你改嫁,但至少也别比我太差,可好?” 她死死瞪了他一眼,叫他滚。 她怎么没发现,觉醒妖神之力之后的死病娇怎么比以前还要病娇了。 “我们谁也不会死,虽然我不懂你所说的上一世是什么意思,但你肯定也是知道一些了,不说拉倒。” 昭昭神色一凛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好了,若你死了,我立马就改嫁!然后忘了你!” “所以你最好也保护好自己,别死得太早。”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她向他招招手。 “过来。” 舟悠小心翼翼地贴了上来,又被昭昭按在镜子前打了一顿。 一直打到他答应再也不说出那些狗屁玩意话才肯罢休。 在舟悠既委屈又怪异的目光中,昭昭开始给他疗伤。 她垂眸看着被制服后老实下来的少年,语调缓慢道:“这一次我已经站起来了,我不允许它再次发生。” 少年微微一愣:“你想起来了?” “什么想起来了?”她反问,看不清神色。 “嗷,那就是没想起来。” 梨昭眯了眯眼,手上的动作加大了力度,又疼的少年龇牙咧嘴哇哇大叫起来。 “奇怪?你的伤为什么没有愈合的趋势,反而像是......” 她神色一凛,不可置信般对上了少年心虚的目光。 舟悠又吐了一大口血来,喘着气无奈道:“宝,神不会死,但是留有一丝元神便会转世寄生,直至寻找契机再次晋神归位。” 她不想跟他废话,只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去了哪里?谁把你伤成这样?” 少年垂头:“邪神。” 所以这次伤的真的很重,只是他不去,不提前将邪神扼杀在封印中......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找死啊!” 昭昭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而手下的治疗法术无论如何源源不断输了进去,最后还是在他体内完全消散,丝毫起不到一点作用。 同时,舟悠的情况也越来越差了。 若是这时有人杀了上来,就算她有心护着舟悠,但是一心二用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也难逃一死。 神不会死,但是对于她来说,要等到他重新投生,又要等上几十年,还保不准是个从头再来的没有记忆的毛头小子。 她心中暗恼,可偏偏越是什么不好来什么。 屋内静的可怕,她手中的治疗术也突然戛然而止。 一股巨大的威压,也浩浩汤汤地坠在了他们这块山头上。 “熹竽,昭昭,我来了。”人未到,声已至。 这声音?难道是邪神? 舟悠彻底陷入了昏迷,而屋外那股巨大的威压让她的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是洛家的。 更准确的说,是千年前的那个洛家主脉的记忆...... 神女洛梨昭彼时也还未晋神,她正在洛家的祖宅内练习剑术。 而她作为记忆的传承者,却也无法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她像是这个世界的主导者,默默观看着这段事件的始终。 空荡荡的洛家祖宅内却不见其他人,门口列了两旁的古树,树后散落了几处高矮不平的破旧屋子,与洛家气派轩昂的古宅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一个穿着黑衣黑裤,头上罩着黑色帏帘的老太太走了过来。 她对着小真神说了一句话:“村里那只怪物你家大长老有没有和你说过?” 她听见洛梨昭回道:“什么怪物?” 那老太太继续答道:“就是村头的那座龙神庙里,据说龙神庙下镇压着的怪物,是一个没有头的女人!” “龙神?” 奇怪的是,她对龙神这个称呼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而梨昭也大致推算出了这段记忆发生的时间,难道说,现在龙神还没有堕魔? 可她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老太太继续说道,言语之间流露出的是至高无上的敬畏之色:“龙神大人是这世间最伟大的神,也是他庇护着我们人界,所有的邪祟在龙神大人的威压之下便能消除殆尽。” “噗—” 梨昭再也没忍住,轻笑了出声。下一秒,那两人皆是神色一变,同时向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梨昭怔怔,也扭头看了过去,却和老太太怀中的猫对上了眼。 也是这时她才看清,这老太太怀中还有一只黑猫。 老太太突然咳嗽了几声,嘴里喃喃道:“可能刚刚是哪家的猫儿又跑出来了吧,我找我家猫儿也花了不少时间呢,天黑了,该回家了。” 说完,她便抱着怀中的黑猫就要回家。行至一半,那老太太突然又扭了头,叮嘱了一句。 -- 第181页 “到了晚上,还是把屋门锁好,当然还有每扇窗户。记住无论是谁敲门,都不要开门。” “只要不开门,就不会出事。只要待在屋里......” 老太太越走越远。 也消失在昭昭目光的尽头。 天空黄濛濛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小真神丢了手中的木剑,踏入了院中。在宅门关闭的前一秒,她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她的方向,冲她笑了笑: “你来了。” 她微微怔愣的表情还来不及凝固,下一瞬,天旋地转间,她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苏醒,是在洛家祖宅内的卧房内,而她的身体,准确的说,是她进入了小真神的身体。 屋门突然响了,一个年迈声音跟着脚步声踏了进来:“昭昭,天都黑了,你这屋的窗户怎么还没关好呢?一定要记得关窗户,不然怪物会出来的。” “什么怪物?”她不解,“为什么要关窗户?怪物不是被邪...龙神镇压住了么?为什么还需要我们关闭门窗?门窗就能防避怪物的袭击吗?” “唉—” 老妇人长叹一声,却也无可奈何:“昭昭,洛家只剩我们一老一小了,无论如何族奶奶也会保护好你。” “族奶奶?” 可是洛家不是被灭族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一个族奶奶活着?还是说她根本不是洛家人? 洛家灭族之时,洛家小女应该是晋了神的,可为何......她瞧着现在这具身体,甚至连一丝灵力都感受不到。 族奶奶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窗户前,将窗户死死锁上了,又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忍不住再次叮嘱道:“只要有龙神在,我们整个村子都不会出事,你也早点睡吧,昭昭。” “龙神真的无所不能吗?那我们洛家被灭之时,龙神为什么没有来救我们呢?” 族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狰狞了一瞬,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她那双瘦骨嶙峋的枯手一把捂了上来。 狰狞的表情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怔愣,族奶奶干瘪瘪的嘴巴动了动:“龙神大人不可亵渎,昭昭,你一定会活下去,我们全族都会永远在一起......” “不过这次村里又接二连三死了四五个老人了,这次确实有点棘手。龙神庙该修了,这样龙神才会显灵,洛家列祖列宗也会保护好我们的,昭昭,有些事情是我们该管的,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该管的,还是不要管了。” 族奶奶仍在喃喃自语着,嘴里说着的却是她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她再次问道:“他们为什么死?” “因为怪物要复活了,她的魂灵会在夜半出现,装作我们身边最亲近的人,只要你踏出了屋门,就会变为她的盘中餐。” “这些老人都死得很惨的......” “而且被怪物吞食的尸体有极大的可能尸化,我们村都是沾染过灵气的,就是老人死了也会很可怕的...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好了,睡吧昭昭,睡一觉,就好了。” 族奶奶退了出去,同时也锁死了她的屋门。 外面的天彻底沉了下来,她能听见族奶奶下楼的声音,还有仔细检查屋内门窗发出的“铛铛”声。 屋外阴风阵阵,似悲鸣哀嚎。 她手脚冰冷,屋内连盏油灯都没点,昏暗的墙壁上透着瘆人的可怖。 窗外树影斑驳,点点月色照进她床前惨白的地板之上,她正在为如何离开这里而发愁,更何况舟悠此时的情况并不好,她在这里拖得越久,舟悠便越多了一分危险。 而且,她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疑点太多。 她刚靠在床上的一瞬间,突然一阵困意袭来,她渐渐闭上了眼。 然而她并未能睡上多久,夜色深沉中,她忽然睁开了双眼。 在窗外的树影之中,她突然看见了一抹模糊的身影,等她凝神回望过去,她便猛然对上了一双眼。 这是一双充满死寂的枯眼,充满了瘆人的恶意。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潮湿逼仄的空间内更加昏暗起来,连那一抹可怜的月色都照不进来了。 外面那双恐怖的眼似乎有话要和她说,但她也记得族奶奶的叮嘱—不能开窗。 她透过窗子喊道:“别挣扎了,无论你怎么纠缠我也不会出去,自然也不会开窗的。不过,不是邪神庙镇压的怪物?还是被怪物残魂袭击尸变的怪物?” 那鬼影听见她此番言论,恨不得跳窗进来将她咬死。但它依旧不言不语,只静静凝视着屋内。 至少此刻能让她知道的是,这屋里,怪物确实进不来。 屋外的雨停了,躲在云层中的月不知何时显现了出来。这也让她彻底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竟是傍晚在院内看见的那个女人。 她尸变了。 尸化女人目光森森,梨昭眯了眯眼,以同样的目光回望了过去。 但她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出去,梨昭再次躺了下去,索性将头缩进被子里,也不论外面响起的家畜一类的惨叫声。 只是这夜,更加死寂一片了。 在弄清这里的情况时,她暂时不打算出手,所谓暗中察言观色,这里的一切都太古怪了。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她在等天亮,按族奶奶说的,天亮了,应该就无事了。 蓦地,黑暗中,有一双手突然推开了她的屋门。 -- 第182页 一个散发着腐臭气味的身影窜了进来。 这个气味...... 竟是来自族奶奶的身体。 族奶奶蓦然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外面,昭昭,她还没走。” 她强压下心中的好奇,不免担忧道:“她为何独守着我的房间?” 没想到族奶奶眉头一皱,却并未直面她的问题:“没事的昭昭,这类邪祟每逢深夜便会出现,龙神大人自会将她捉拿销毁,闭上眼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可我总感觉那邪祟似乎有话要和我说......”她犹豫不决道。 “昭昭,千万不能出去,睡觉了,都睡着了,龙神大人就会来了。记好了...时间不多了,族奶奶也去睡了。” 她声音越来越颤抖,体内自内而外散发的腐臭味也越来越浓,她颤颤巍巍地走至屋门,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在族奶奶关门的一刹那,她似乎窥见一块烂肉从族奶奶衰朽枯败的身体上掉了下来。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屋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此时,屋外的惨叫声越来越重。 但却不完全是家禽们的惨叫之声,她甚至可以肯定是出自屋外的那个女人!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结束,屋外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死了。 楼下渐渐传来了族奶奶虚弱的咳嗽声,伴随着她颤颤巍巍的嗓音道着:“龙神大人显灵了...龙神大人显灵啦,我们有救了......” 梨昭初初觉得不太对劲,可凝神向外望去便是什么也看不清了,但她却在窗外看见了一个更可怕的东西! 这绝对不是族奶奶口中的龙神! 因为她在窗外分明看见了那个无头女人的尸身! 她飞快往楼下冲去,族奶奶仍跪地像前来惩除邪祟的龙神祷告,而她的表情也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她飞快地打开了屋门,而屋外也早已恢复了一片平静,似乎刚刚的诡异场景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个无头女人的身影似乎真的是她的错觉一般…… “族奶奶,邪...龙神似乎走了。” “不,昭昭,快把门关上。” 族奶奶拖着诡异气味的身体走到门边,重新将门锁死,又颤颤巍巍命令道:“昭昭,等天亮。只有天亮才是安全的,昭昭,天还没亮,先回去睡觉吧。” 她点点头,无声地上了楼。 身后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族奶奶苍老的声音一遍遍响起。 她的声音很轻。 但嘴里重复着的都是: “昭昭,天还没亮,睡吧,睡吧,睡吧......” 昭昭依言上了楼,乖巧地再次躺了上床,却并未闭眼睡觉。 她在床头摸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玄色黑玉,在这个处处不详的地方,这块玉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这玉识人,养的又这般好,绝不是阴邪之物。 既然出现在此地,是否就能说明这是小真神之物? 她仔仔细细将玉摸了个遍,也没感受到此玉如何得真神青睐有加的奇特之处。 昭昭眯了眯眼睛,刚要将玉放回原处,那玉石却忽地闪了一瞬,而光源似乎正对着窗外的某一处。 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顺着黑玉的光茫之处看了过去,透过窗户的缝隙内,她看见了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 那是一双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瞳孔的眸子,而这双眸子的主人分明就是— 小真神! 她微微有些讶异,并未过于表现出来,反倒是对面的“小真神”惊恐出了声:“你快跟我出来!我是来救你的!快走!” 她听见了她微弱的呼吸声,不明显,但应该是人类。 昭昭压低了声音,在不确定对方身份时,暂且不轻举妄动,只是靠近了缝隙对着屋外的人说道:“族奶奶说夜间不能出门,你怎么半夜跑了出来,会被无头女尸抓走的,我刚刚看见她了!” 窗外那头的呼吸声一滞,显然是沉入了不可思议的怔愣之中,随后她稳了稳心智,断断续续说道:“不出来你就再也回不去你的世界了!快点!要抓紧了...时间不够了……” “什么意思?” 那双惊恐的眼突然凑着窗边的缝隙贴了上来,直勾勾地紧紧凝视着她的眼。 那是一双漆黑死寂的,此时已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们的容貌几乎一般无二,但她在这张脸上却只看见了死气沉沉。 那女人问道:“你认识我吗?” “你是真神?” 她笑道,叹了口气答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你受伤了。” 昭昭见她脸色、唇色俱惨白,而她的嘴角还有未干涸凝固的血液残留。 她声音丝丝微弱,好像下一秒就要咽了气一般说不出话来,只强撑着点点头,神色严肃地警告她:“快逃,从窗户悄悄出来,不要被屋子里的怪物发现了!” “你知道了吧,你的族奶奶早就死了,她就是被无头女人残杀后尸变的邪祟!” 见她仍在犹豫,屋外的“小真神”急道:“若是再不走,你就真的出不去了!等那邪祟醒过来了,天亮了,你可就真的走不了了。对了,把床头的黑玉带上,你来此地的目的就是受了黑玉召唤,带上它快点走!” 她气若游丝,看见昭昭挪去床边重新拾了玉石揣在怀里,就在她的手即将打开窗户的一瞬间,昭昭的手突然顿住了。 -- 第183页 “你想骗我出去?” 屋外的女人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你若不信我,不妨下楼趁那邪祟未醒之前,去她的房内探上一番,你去看看你那位族奶奶的是否还是个活人不就确定了。” 她诡异微微一笑,黑暗中隐匿了身形。 昭昭将信就疑,摸着黑果真去了族奶奶的屋子。 黑暗中,她尽量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来到了族奶奶的床前。 床上有一团笼起的黑影,难闻的气息似乎更重了。 她凝视着族奶奶的睡颜,缓缓将手伸了过去,黑暗中,突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她和不知何时就清醒过来的族奶奶,四目相对了。 她漆黑的满是黑色瞳仁的眼睛望了过来,阴森可怖。 昭昭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与惊疑,立马变换了笑脸迎了上来就道:“族奶奶,我睡不着,那邪祟已灭,我想早点出门练剑。” 族奶奶阴冷的眸子在她的脸色来回扫过,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见她仍无丝毫异样,随即轻飘飘说道:“不可昭昭,记得族奶奶说的话,天亮前...可一定不能出门,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族奶奶?”她凑了上去,在族奶奶的身后随意摸了一把。 当她不动神色将手重新收了回来,指甲内已是清晰可见的腐肉烂肉,而族奶奶却并无疼痛异样。 “没什么,昭昭,别怕,族奶奶就算死也会保护好你。就算死了...也不能让别人伤害到你。” 她将昭昭揽进怀里,身上的气味很重,并不好闻,但昭昭偏偏觉得这个怀抱温暖极了。 温暖到差点让她忘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昭昭顿了顿,再次问道:“为何我们如此惧怕那邪祟,我可以用洛家剑法将她诛杀吗?” “昭昭。”族奶奶神色更加温柔,她轻轻揉了揉昭昭的头,拍着昭昭的背,温柔解释道:“龙神大人会庇佑我们,我的目的就是保护好昭昭,我们洛家不能再失去你了。” “族奶奶,可以和我讲讲洛家灭族的事么?”她试探性问道。 而族奶奶这次也并未拒绝,只是长叹一口气道:“我的丈夫,也就是洛家的大长老,你的族爷爷。他曾卜算出洛家今日之劫难,便搬来了响水镇......” 等等,响水镇? 昭昭惊呼出声:“这里是响水镇?” 族奶奶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未及晋神,根本就镇压不了此等邪祟,而龙神是我们唯一能庇护的天神了,所以你的族爷爷便带着我们洛家全族举迁于此。” 昭昭打断道:“妖神呢?世间只剩下龙神了不成?” “傻孩子,妖神在镇压邪祟的途中就献祭了啊,所以龙神才是咱们的救星。” 不对,她在心里摇头,这些话都太古怪了。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邪神反而成了救世主。 族奶奶摸了摸她的头,耐心说了下去:“不过洛家始终没有逃此非难,洛家全族以生魂镇压了邪祟,而龙神便以身为祭,同时守护着我们洛家的生魂,避免邪祟再次作恶。至于你,昭昭。” 族奶奶慈爱的目光突然移了过来,继续说了下去:“昭昭,你的主要任务还是晋神,只有晋了神才能光复我们洛家。” 她迟疑点头,却隐隐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猛地想起在梦里见过的洛家小真神,而洛家对她的成神的期望似乎从来都不是光复洛家。 昭昭神色一顿,突然认真道:“可是族奶奶,你怎么能确定龙神就不是真正的邪祟?若是天神,为何在我洛家全族生祭之时不出面?独独看我洛家全族献祭!” 族奶奶神色一凛,一双干枯的手立马捂了上来,阻止她继续说了下去。 而再去看她的眼神,已是阴冷至极。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你是不相信族奶奶了吗?昭昭?” 族奶奶突然看了过来似笑非笑问道。 “怎么会...族奶奶,刚刚龙神已将邪祟消灭,到了明日一切便会好了吧。”她冷静地说道。 后背却缓缓有冷汗渗出。 “那昭昭今天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姑娘?或者我问刚刚昭昭看见她了吗?” 族奶奶凝望了过来,面无表情问她。 “什么意思?族奶奶,我刚刚一直在睡觉,睡醒了突然看见了龙神显灵,心里有点害怕,便来了您的屋子。” 她捏紧了手心,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而族奶奶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解释,并未深究下去,也没再提这个和她容貌一般的女子。 昭昭红了红眼睛,一头闷在了族奶奶怀中。 族奶奶的神色不明,她黑白分明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凝视停留了许久,随后缓缓伸手触上了她的背,轻柔地抚触安慰。 昭昭瞳孔皱缩,心里“咯噔”一下。 便听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族奶奶的一双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昭昭浑身僵硬着,当场便愣了许久,那双枯朽的手很快又沉寂了下来,她说: “昭昭,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但要说传说,她又并不是传说。这是一个有关于邪祟复生的故事。昭昭,想要听吗?” 族奶奶的声音近了,她的身子低了下来,缓缓凑上了她的耳边。 -- 第184页 昭昭余光一瞥,突然在她干枯的脖颈见看见了几处黑色的尸斑! 她不能轻举妄动! 族奶奶已经不是人了! 她稳了稳心神,神色平静道:“什么邪祟复生的故事?” 族奶奶轻笑了两声,附耳低语道:“邪祟复生就是找到替死鬼,变作和她一般的样貌,让替死鬼死去,这样邪祟便能复生了。” “不过,这类邪祟狡猾至极,诡计多端,他们将替死鬼千方百计骗出郊外,却并不会立即杀死。而是在杀害的过程中,残忍地将替死鬼的尸体生生吞噬,欣赏她们恐惧的表情,听着他们的惨叫声,邪祟就会更开心。” 族奶奶突然又凑近了几分:“昭昭,你现在恐惧的表情就和那些人一模一样。” 她早就浑身颤抖了。 突然,族奶奶的冰冷的手指覆上了她的后脖颈。 “刚刚,昭昭看见了吧?” 她僵硬的后背,寒意直至脚底蔓延至后背。 “昭昭,族奶奶老了,但是有件事情还是要告诉你。” 她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昭昭,洛家无一人生还,时间不够了,该想起来了。” “昭昭,你是我们的洛家小女,该想起来了。” 那声音还在继续,她却感觉头痛欲裂般,有什么东西充斥进了她的脑海之内,她快要炸了。 “族奶奶......” 族奶奶仿若未闻,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罢了,你还是去睡觉吧,睡醒了,天亮了就好了。” “昭昭,不要相信任何人。” 族奶奶拖着蹒跚的步子,一步一步将她重新送回了房间,看她睡下了,才满意地离开。 她的心跳得飞快,等到屋门被关上,她还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人”已经走远了,她却猛然间抬头看向了窗外。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了。 这个脚步声很慌乱,显然不是族奶奶发出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它最终停在了她的屋门外,同时敲响了她的房门。 “我进来了!你刚刚确认过了吧,快点!开门和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那个女人在催促她。 而昭昭却再次迷惑了,她究竟该不该信那个女人的话呢? 见屋内没有任何反应,屋外的女人再次急促道:“快点走啊!我是特地来救你的!你知道我是谁,我是不会骗你的!” 然而此时,她却忽然想起了族奶奶的那句话。 “昭昭,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犹豫了。 犹豫的瞬间,她像魔怔般走近了房门,屋门早就被族奶奶落了锁,而且还是锁死那种。 她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道屋门了。 而屋外的声音还在催促着她,甚至开始撞击起门板来。 “出来啊!我是来救你的!我怎么会害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等你出来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只有我们在一起,我们才是完整的,我们才能成神你懂吗!” 她陷入癫狂般的声音嘶吼着,犹如黑暗中蛰伏的猛兽要将她撕碎一般。 “我不懂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快没了耐心,而此时门已被她破了一个口子。 透过门中的那个口子,昭昭看见了一张满是污血的脸,似乎与什么东西刚进行了搏斗一般,吓得她蹲在地上,再次不敢出声了。 那双猩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门上的口子,死死盯着屋内,找寻着她的踪影。 她的指甲又黑又长,怎么看也不像人。 或许她就是族奶奶口中所说的邪祟! 这时,唯一的出路,便只剩下那扇被打开的窗户了。 天仍旧未亮,族奶奶口中的不出门就不会有事,似乎已经不成立了。 而且,窗户它已经打开了...... 昭昭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紧紧攀附着窗沿,随即便纵身一跃而下。 一切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应该就快要天亮了,但这地方诡异的竟没有一点要日出的迹象,冥冥之中,似有白雾笼罩着她,她不敢再回洛家,而是顺着这条被白雾笼罩的小路,一路走向了尽头。 又似没有尽头般,不知走了多久,天都没亮。 她在前方终于看见了一处建筑物,可等她近了跟前才发现,这分明就是那座龙神庙。 既是众人敬仰的天神,为何眼前的庙宇又破旧异常?她光是在外面看过去,也觉得丝毫不像一座神庙。 昭昭觉得这座庙太奇怪了,好奇心害死猫,她决定绕过这座庙,继续向前走。 天总不能不亮吧。 忽地,庙中那座神像似乎晃动了一下。 她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殊不知还未看清传说中的邪神样貌,便见了这一诡异场景。 荒郊野岭,神像复生? 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神像中攀爬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这神像之中早就中空了。也就是说神像内一直都被这个黑影占据了。 那黑影鬼鬼祟祟来到了庙口处,似是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昭昭保持按兵不动的姿势,在黑暗中窥探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 第185页 既说这龙神镇压了邪祟,可现在龙神神像分明损坏许久,那邪祟...... 还会在庙下么? 昭昭冷汗直流,若是邪祟早就出来了,那这整个地方,怕是已经没有活物了...... 而面前这个鬼祟的黑影,会是被镇压的邪祟吗? 不对,据说邪祟是个无头女人,而眼前的这个分明是— 他走近了...... 样貌也分明和庙中的龙神石像头颅一模一样,难道说这就是龙神? 他复生了? 昭昭决定铤而走险再试一次。 她清了清嗓子,黑暗中诡异又温柔地低声说道:“龙神?” 那黑影一愣,僵硬地转了半个稀碎的脑袋过来,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你想说你不是龙神是不是?”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半张脸爬满了腐尸虫,显然也不是人类。 四周寂静的可怕,而他连呼吸声都没有,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不准备提前暴露实力,保留越多的实力,最后越容易脱身。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村里没几个活人了吧,你想吃或者找替死鬼都可以。但是我不行,我不属于这里,你就算把我吃了也没用的。” 那黑影不假思索点头,仍是没有半句言语。 她便当他默认了,扭头便要向前走,而此时,一直被她带在身上的那块黑色的玉石却发出了极刺眼的光芒…… 她每往前走上一步,这光芒就越盛,而它每每发亮之际,便是邪祟来临的昭示。 她犹豫了,踏在半空中的步子也迟迟没有放下。 蓦地,身后的那道黑影突然无声地靠近了她的身侧,死死凝视起了她来。 它“嘿嘿”笑了两声,便当着昭昭的面抓了一把脸上的腐尸虫放入口中,“咯吱咯吱”嚼了起来,胃口大开般,但眼神却仍在她的脸上定格着。 它终于发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声音:“昭昭,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嘴角僵硬,心底已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是龙神,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龙神大人。” 咀嚼着尸虫的男人明显噎了一瞬,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邪祟我镇压不住了,你要担负起这份责任,镇压邪祟昭昭。” “我为什么要镇压邪祟?” “因为你是洛家人。” 言语之间,它口中的血肉随着它的动作飞涌,难闻的气味随之也涌向了她的鼻尖。 但她却格外平静地点了点头,了然道:“族爷爷你就别装了,我都记起来了。” 族爷爷:“......”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他便听见少女继续道:“无论是龙神那小子还是您,我还分不清吗?” 洛家大长老微滞,嘴角微扬,随即放声大笑起来:“你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昭昭?” 她无声点头,但是并未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召我来这里的人是您吧?” 族爷爷将嘴里的腐尸虫一口吐了出去,饶有兴趣地赞扬道:“还不错,说说,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的?” “猜的。” “哦?”族爷爷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不过,我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就要族爷爷了吧,您召我来此地,是有话要对我交待。”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但是这里并不是现实的世界,这是相反的世界,事实都被扭曲了。而且在这个世界里洛家还是覆灭了,我猜这里没有一个活人对吗?” 黑暗中,洛家大长老脸上森然可怖的笑容一闪而过,他似赞许地点了点头:“昭昭,这些事都被你猜到了,那你可知道要怎么出去?” “如果这次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消灭这个世界里最大的boss才对......” 族爷爷一脸期许地凝视着她进一步的结论,可昭昭却犹豫了。 “所以呢,这最大的...你找到了吗?”族爷爷提醒她道。 “没有。”她诚实道。 族爷爷:“......” “那无头女尸......” 不知谁先起了头,而此时庙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因为庙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腐烂的头颅,此刻正在无声地含着笑,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这颗头,意外的熟悉。 “所以,昭昭。”族爷爷神色凝重道:“这座庙内镇压的无头女尸确实还没出来。” 他顿了顿,神色不明起来:“但是,她的头早就出来了。” 她撒腿就准备向前跑,可同时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刚跑出去了两步,又意外回了头。 不过,族爷爷倒是并未表现得过于吃惊:“昭昭为何不跑?” 她脚步一顿,扭头认真道:“族爷爷,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族爷爷挑眉,示意她继续说道。 “这里是洛家墓穴,真正的墓穴。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响水镇地下的那个,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在此处......” “没错,昭昭。不过有一点,这里既可以说是响水镇,也可以说不在,毕竟这里不是现实。” “不过昭昭,我在响水镇等你,等你出去了一定要来这里找我们。” “至于出去的办法...” -- 第186页 他顿了顿,又被昭昭接了过去:“出去的办法是在这个世界死亡对吗?” 这本来就不是现实中的世界,这里也没有最大的boss,这里本来就是洛家墓穴,自然这里所有的鬼魂都是洛家的人。 族奶奶也好,天一亮,所有鬼魂都会消失,她自然便会在这个世界死去。 还有千方百计骗她出门的女鬼,也是想将她杀死,送她回现实世界。 还有龙神庙内的族爷爷和无头女尸,都是洛家人,这些人断然不会害她,只为了送她回家。 而那个无头女尸,她的脸,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可是又在哪里见过呢? 她是谁,为何只要对视上她的双眼,她的眼角就一片湿润了呢? “来不及了昭昭,你我还会有再见之日,现在你必须要走了,邪神庙内有一把匕首,你去用它自裁吧。”族爷爷催促道。 “还有昭昭,你怀中的黑色玉石,就是我此次召你前来的目的,一定要守护好它!昭昭,一切造化就看你了,族爷爷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他复又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关于妖神的事,他这次应是伤得极重了,不然不该我能召唤于你来此处,他却进不来...” 族爷爷果然了得,虽然魂在响水镇,对外界之事仍能了如指掌。 “不过,眼下倒是不用紧张。时间不够了,我长话短说。妖神此次的伤全凭你手中黑玉可解,你回去之后便在他身上可以找到一块一模一样的黑色玉石,一切进入他的神府便可知晓。” 昭昭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族爷爷仍在最后给她交代了一桩往事:“多年前,我在无妄山曾见过妖神,彼时他还未晋神,他自天道孕育而诞生,一出生便具有了极高的悟性和心性,又少年成了神。兴许是如此,便得了邪神的嫉妒。” “不管你能想起多少事情昭昭,你当年既然重塑了妖神的神魂,便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你们的神魂早已交融,他的命数早已和你牵扯不清,所以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你自己昭昭。” 族爷爷话锋一转:“你这傻孩子啊,虽然我们当年对你寄予了极大的期望,成神是为了苍生,但作为洛家人,我们只希望你永远做我们的洛家小女。” 昭昭已进了那庙中,拾到了那把短剑,最后一眼,族爷爷剔透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仿佛能将她的灵魂看穿一般:“昭昭,记住族爷爷的话,这黑玉虽能救下妖神一命,但终究是他的命数。即使若是失败了,你也万万不可牺牲自己,从天道手里抢人对你的反噬千年仍未彻底解除。妖神固有他自己的命数,千年之前你能将他救下,是他寻来的一线生机,千年之后,如若不能,这就是他的造化......” 也不知道昭昭听进了多少,短剑已彻底没入她的心脏,痛苦的来临只是那么一瞬间。 她看着自己的半个手臂逐渐于虚空中变得透明,最后一眼,她的目光落在了空地上,始终凝望着她的那个无头女人的头颅。 伴随着两行血泪从那女人的头颅滚下,她似乎想起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抱着襁褓中小婴儿,口中念叨着“乖女昭昭”的女人。 是她的阿娘。 她不死心,她还想再看清一点那女人的脸,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了,画面定格在那女人慈祥的笑容中。 昭昭彻底闭上了双眼,如坠深渊般,天旋地转间,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刺痛感。 当她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了。 她回来了,身处的地点也仍在昏迷不醒的舟悠身边,并未出现在响水镇。 一切都像是个梦般玄幻。 她捏了捏手中的黑色玄玉,这一切又真实的过分。 事不宜迟,她赶忙取了黑色玄玉,上下在舟悠身上摸了个遍,终于给她找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石。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舟悠的命运能不能改写,全靠它了。 但族爷爷并未教她黑色玄玉的使用方法,只说要进入他的神府,其余便不可知晓了。 她犯了难,但也仅只一秒钟的瞬间,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将舟悠那块玄玉放入了他的口内。 就一眨眼的功夫,玄玉在他口中已起了作用。而且他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体内深处被震及的五脏六腑和血管心脉都有一定的恢复。 但问题是,却仍旧没有一点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他体表或深处的伤势复原极佳,但人的意识却是全无,一直到了外界天色已是大亮的状态,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莫非真的要进入他神府? 昭昭并未强行进入,先于他神府外侧虚虚探了探,这一探,可了不得。 不探不知道,他的神府才是这次受伤最严重的地方,若是加上体表那些伤,怕是早就意识消散了。 昭昭忙给周围设下了结界,便不再犹豫,将自己那块玄玉含入了口中,一咬牙,一闭眼就闯了他的神府。 每个人的神府,对于修士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人体的第三个隐私部位。若不是本人允许,强探神府者,无异于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但是舟悠的神府,不可能对她有防备。 果然,她也丝毫没有阻碍地便进了他的神府之内。 -- 第187页 所谓擅闯他人神府极为危险,这话她也不是没有听过,但眼前所见之景倒是令她大为震惊。 舟悠的神府之内并未有任何攻击她的敌意,她便也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这般坦然。 每个人的神府都代表了这个人深层的意识所化身的另一番景象,所以每个人的神府又都是不一样的。 譬如她,她曾见过的自己的神府,就宛如后山那块净土,净土之上有一座很大很高的宫殿,但这宫殿皆是由糖和巧克力制作而成的。说是修真界的查理的巧克力工厂也不为过。 况且这个世界并没有巧克力,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也不好解释,神府又是极隐私之处,所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但在舟悠神府的空间之内,满目望去皆是死一般的黑寂,四下里一片荒芜寡淡,山川河流,山是一座苦山,看不出一点生机。 河流内流的也不是水,而是鲜活的血液,一阵阵气血上涌,血腥味也更加浓重,她只感觉到无边的压抑与森然萧条。 也就是说,要让这里恢复生机,才能救下舟悠一命,神府内的生机便是他的一线生机。 可问题是,她既发现了原因,却不知如何应对改变?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周围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舟悠的神府深处,迷雾渐渐消散,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广袤无际的深山老林。 四处静的可怕,只能听见阴风吹动树叶留下来的“漱漱”回声。 丛林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很奇怪的哭声...... 神府内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一片死寂中,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似是一个微微佝偻着的背影,而此刻他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着,一脸惊恐不安地向深处继续走去。 蓦地,那黑影突然停了下来,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雨仍在噼里啪啦地下着,而那黑影就站在雨中,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她不再观望犹豫,向前走了上去。 是舟悠。 只是...... 他的神色与形态,与现在的舟悠都不太相同。 与其说是舟悠不如说是— 她突然抬了头,焦灼不安地试探性喊了声:“师父?” 那头的男子双手已结了印,却并未立即撤去,定睛一看,这误闯神府的人竟是她。 “昭昭?” 他一身银衣黑发,容貌迤逦,确确实实是师父平日的装扮。可下一瞬,黑发便转瞬间变为银发,绝美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眉宇间属于妖神的印记浮现,灿若莲花。 可身上的气息,并不属于舟悠。 她脱口而出道:“你是熹竽?” 上一任妖□□号她是有所耳闻,在她断断续续不明确的记忆里,她对熹竽的记忆却是模糊的。 而舟悠,准确一点来说,是熹竽神魂的转世。 他们是一个人,也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边的少年又出声唤了她道:“昭昭?” 神府之内,紫光乍现,少年的身影已至她身前。 而她口中的昭昭,是神女昭昭,她可以是神女的转世,但仍旧不是神女了。 她喜欢舟悠,但是对于熹竽,明明是同一人,但是每每靠近于他,总感觉自己便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般无二。 银色飘带纱缎迤逦曳地,少年扬着温柔的笑意俯着身子,神色间喜悦清晰可见。 如果说熹竽和舟悠最大的不同,便是面前这个少年的灿烂与阳光般的温暖,是舟悠成长环境中所缺失的。 熹竽唇角微微扬起,如秋意里漫开的银杏,温暖绵延。 他说:“昭昭,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我很想你,我想你也是。” 他满含期待地凝望过来,昭昭却无来由地一阵心虚。 “怎么才能救你,舟...熹竽,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一直藏在自己的神府之内?” 熹竽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凤眸中笑意更媚:“昭昭,我和舟悠本来就是一个人,你可能会有点不习惯。随着我的记忆觉醒,我会更像熹竽,但我一样爱你宝。” 其实她早就有感觉,在她复生苏醒后的这些天里,她所认识的少年总是藏着心事,有时候又像变了个人一般,压根就是这件事。 “我回来了。”他弯起莹润的嘴角,温柔美好。 他举起手中那块和她一模一样的黑色玄玉:“修补神府内的神识,需要你我二人合力。” 熹竽精致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两抹可疑的红晕,昭昭独独没想到这是害羞。 她顺着少年的话,同样拿出自己的那块玄玉,捏在手中,同他一般举起。 两块玄玉像是有灵性一般,异性相吸间竟合成了一块完整的玄玉。 顷刻间,舟悠神府内的熹竽,包括她的真实形态都不见了,她似是一抹游魂般,荡在了一朵绵软的云朵之中,飘飘荡荡,辗转间便来到了一处温暖的泉眼之前。 她虽没有任何形态,但周身的感觉还是存在的。 刚触及那抹泉眼的一瞬间,便感觉神魂一颤,像是有电流经过一般,却不难受,余韵绵长,酥酥麻麻的,余颤过后,身心俱舒适起来。 可惜这泉眼里的水,不够温热,少了三分舒适。也少了一丝回应... -- 第188页 她突然意识到,这般诡异的修补神魂的方法,好像和神交竟无任何关系区别。 难怪熹竽那小子支支吾吾的,说非她不可。 一番刺激下来,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泉眼似乎变大了,泉眼里的水也变多了,渐渐有了些许温热之感。 再来看周边的环境,干枯的树木似遇甘霖般奇迹抽了枝桠,四周流动着的溪流也变味了普通的透明质的清水。 她能感觉到那两块玄玉各自都在发挥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巨大力量,而力量的尽头,竟然是靠她的神魂? 也难怪族爷爷交代她的量力而为,若是要让她知道,修补神魂的后果就是用自己的神魂与之神交,纵使她脸皮再厚,也断然会思索一番,再神交的。 玄玉周身光芒炽热,再最亮最烫的一瞬间,她宛如泄了力一般,一股巨大的震颤将她笼罩。 眼冒金星间,她仿佛荣登了极乐之地,而之前做了什么,之后还要做什么,都不重要了,现在就是彼此。 而这一切仅仅是在她没有形态的情况下完成的!在一定意义上来说,还是她一个人的表演? 和舟悠为数不多的几次身体接触来说,她还挺喜欢这种方式的...... 最后,两块玄玉完成了任务,一经分离便各自回到了各自主人的身边。 她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并未在舟悠的神府之中再见过熹竽本人了。 昭昭不作多想,接了玄玉便被玄玉瞬间带离了舟悠的神府。 她也承受不住般,整个人脱了力瘫倒在床边的小榻上,沉沉地闭了眼。 彼时,舟悠也刚刚苏醒,而他所见到的场景,便是眼前这般,他心爱的小妻子双面坨红,浑身战栗的余韵未消,身体软得似一滩水般,她的气息不算平稳,微微喘着,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沾染上了他的味道。 他眼神温柔得要出水一般,经过这件事,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虽然身体还未全部恢复,但他已是神躯,自然没有多大的问题。 舟悠起身,慢慢将小妻子抱着上了榻,摸到背后的一片濡湿,又给她擦了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最后替她盖好被子。 她再次醒来已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身边早就没了舟悠的影子,兴许是给了她足够的空间与时间来消化昨晚发生的事情。 虽然与他成婚已有了小百年,但神魂交融却是两人的第一次,也是误打误撞,稀里糊涂的情况下。 她慢慢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薄被微微滑落,身体已无任何不适,衣服也清清爽爽,不似睡前那般粘腻不适。 这时,舟悠刚从门外踱步进来,手中捏着的还是那块黑色玄玉。 他只随意披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露出白皙的胸膛,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就差一步就要死掉的男人。 他捏着玄玉来到昭昭面前,再次将自己那块交还给她。 而她从始至终,只知道这块玄玉是个宝贝,却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 诸如此刻,她也学着舟悠,将自己的那块也放入他的手中,顺便抽取了一丝自己的神魂。 舟悠停顿了片刻,握紧了拳头,默默收回了手,却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收回了她的玄玉,宛如两个交换定情信物的男女,各自珍重起来。舟悠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床上抱起,放于自己的腿侧。 “熹竽?”她试探性问道。 此时此刻,对于恢复记忆的舟悠来说,他还有上一世的记忆。 他是熹竽,也是舟悠。 他点点头,无声地将小妻子抱到腿上,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一手搂着她的腰,时间仿佛暂停在了此刻。他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情绪沉沉,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她突然觉得舟悠有了熹竽这般的温柔也是极好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嗓音再度打破了她的幻想: “宝,你的技术可不怎么样,要再练练呢。” 他指了指自己的神府,暗示些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梨昭:“......” 最后,她被言传身教地好好传授了一遍神交心得才算作罢。昭昭整个人都不太好,但是莫名又很舒爽,这种矛盾的感觉,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宝,下次试试一起。” 一起?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两步,眼中尽是拒绝的神色。 舟悠便跟着凑着上前,和她贴贴:“怕什么宝?怕我?” 昭昭摇头,可刚刚在她神府内上演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那种死去活来,软成一滩水的感觉,她又难受又舒爽,短时间内并不打算接受第二次。 她眼神一动,亮了亮随行袋内的大斧头,径直跪在了床上,将舟悠抵在了墙边,神色不明起来。 舟悠只眯眼笑着道:“宝,你这样好吓人。” 但他眼里却未见一丝的害怕,这就是熹竽和舟悠的不同之处,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手指却轻柔地按上了昭昭抵住他的那只手腕上。 他虽然被压着,表情依旧无辜。 “宝,虽然我受了重伤,但你要想我现在也是神躯,可你还未晋神,不如乖乖从了我做我的小媳妇,不然以现在这个情况我来反压你,也是很容易的。”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 第189页 “宝。” 他微微笑着,轻声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打不过我的。” 然后舟悠话还没说完,昭昭便甩了手中的斧头,一只手直接扼上了他的脖子,背手就是一个大笔豆,然后狠狠地将人制服住了。 “你不听话了。” 有了熹竽记忆的舟悠,似乎更狂妄了些。 “哼,我这是还没用力,我马上就要用力了!你等着!” 天旋地转间,床榻剧烈的抖动着,而昭昭也成功地骑了上来,拍了拍挣扎不过,已彻底放弃躺平了的舟悠。 “你服不服?” “我服,宝。” 等到再次被放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大口喘气的人已变成了他,犹如一滩烂泥一般,却兀自倒在床上发出痴傻的憨笑声来,身上的衣服也松松散散地搭在腰间,床榻上因着刚刚的玩闹,早就凌乱不堪。 昭昭也头发散乱,马上又要重新梳洗,想到此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宝,别生气了,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其实他不说,她也猜到了大概是什么事。 之前她沉睡之际,舟悠替她守在太微峰上守了一百多年,但是现在他早已晋了妖神,在神位,便要谋其职。 即使他未明说,她也猜到了个大概:“你要回上清界?” 太微峰上有三位师兄和夜回,目前的形势总体来说还不错,纵使各大门派眼馋太微峰地处的灵脉地势,看在妖神的份上也断然再不敢随意攻了上来。 所以他要去哪儿,她也无法阻止亦或改变,反正他去哪儿,她便要跟着的。 舟悠将她软软甜甜的一团抱在怀里,将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二话不说便动了身。 她虽猜到了他要走,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果然,飞了大概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便来了上清界。 现今的上清界大多是些千年前飞升的仙人,神位空置了许久,又因在与邪神那一战中,泯灭了无数的仙人,而下界再无飞升之人。 如今的上清界,情况算不得太好。 但好歹也算是个仙境,再不济也差不到下界凡人那般。 这是她到上清界之前的想法,可真正到了,她才发现她错的离谱。 难怪舟悠的嘴角总挂着那副意味不明的笑意。 原来这上清界不仅仅是住了仙人的,自然飞升了的仙人住的云层更高些。可初入上清界,她才发现,这里也有普通的修士。 前三层,便是普通的修士。 但和下界的修士相比较,最普通的也远高于下界之人。 她也很快就找到了原因—这里的灵气和资源是下界匮乏的灵气的数倍不止,也更精纯,更易被修士们所吸收。 这便是上清界了,仅仅还是作为资源最匮乏的前三层,也可想而知,最高层的灵气与资源会是多么的令人垂涎,也难怪这里的人终其一身修炼,都是为了往上清界的更高处爬。 自然,下界的灵气早就供不应求了,上界也不会送给下界,难怪千年之内,再无飞升。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就是上清界的最底层,也是修士们最密集的一层,上清界通过这一层将之分为灵界、仙界与神界。 神界自真神陨落便封印了千年,他们这次没有选择直登神界,而是由妖神带着还未晋神的她,从最底层一步步向上走起。 这第一层的修士更接近于普通人,灵力精纯,但也和她无异,还是远远够不上成仙飞升的资质的。所以他们也更加秉持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 上清界自然有一套仙人们的规章制度,而越是底层,上界驻守的仙兵们就越多。 诸如此时的街道两侧,便站了两排的仙兵们,阵仗可谓十分的浩大,似是在迎接什么人的到来。 果然,他们还未踏入主城,而周围的人不知在何时便纷纷避让了开来。原先她倒认为是舟悠妖神的身份,可现在他分明是隐匿了自身的修为,这些品阶低等的仙兵和修士们断然也是无法察觉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扭头向后方看了过去,之间他们的正后方向,有一队人马正向着主城区城门快速奔来,那队人马中,有数十位上品的仙兵,他们簇拥着的骑在仙马之上的高大男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相貌。 一队人马快速经过了他们身边,激起了一地的尘土飞扬。 舟悠无意瞥了一眼仙马上的男人,神色晦暗不明起来。 甚至在那队人马走过了很久,又有一大批仙娥们款款飞来,竟全部没入了城中,再消失不见了。 昭昭猜到,马上的男人定是这上清界身份不低的一位,却想不明白,这第一层普通的灵界,又何来吸引这等大人物拜访。 而舟悠只似笑非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昭昭,这上清界要变天了呢。” 她此时还不懂他这番话的意思。 “跟上他们。” 她依言,隐去了身形,跟着舟悠悄悄地跟上了眼前的那队人马,成功混入了低等的仙娥之中。 她忍不住细细打量起了主城区的装饰,光是街道内部就豪华异常,直到进了城内一处府邸,那队人马纷纷原地暂停,接着便看见仙娥们簇拥着马上的男人进了仙府。 光是这仙府的门,虽是木材质所制成的,但光从木工上来看,便可观其精致非凡,木材也是极昂贵的。甚至这么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上连作为修饰的宝石和金子都数不胜数,实属是气派不凡。 -- 第190页 要想这样的府邸,也仅仅是上清界最末等的一层,若是神界,那还得了? 她啧啧称奇,引来了舟悠的憋笑:“宝,神界没这么铺张浪费,你也不喜欢这般风格,放心吧。” 他们跟着这群人进了门内,这才得知,这座府邸仅仅是为了这位大人物的临时出行,而临时搭建的。 舟悠撤去了隐身咒,叮嘱她道:“宝,我去后院探查一番,你就待在此地不要乱走,给你设了一个换颜术,你的容貌会引起...旁人对你身份的猜测,所以还是暂时不要暴露为好。” 等不及她点头,刚交代完的舟悠一眨眼便不见了。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她也不明白,为何独独带她来了这里? 上清界没有白天黑夜,也不分四季,大多数时间都是永昼适宜的,可她等了大概有三四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也没见舟悠回来。 按在人界的年岁来算,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但她谨记着舟悠临走前的嘱咐,也并未乱走。况且这上清界的风景极佳,每一层都是一座悬浮着的巨大岛屿,而四周皆是白云浮绕。她找了一块云层躺下,头枕着双臂,脚丫子悬垂在云下来回晃荡,竟悠哉悠哉地生出了困意。 这一睡,一直睡到头顶的云层被一银色巨物砸出一个深坑来。 她猛然间惊醒,然而舟悠仍旧没有归来。 昭昭猛然一惊,不可思议地指着云间的银色巨物,惊呼出声:“龙!” 这是一条全身通体银色,在云雾中闪着银光的未成年小龙。按它的体型,虽和一般的神兽相比,过于庞大了些,但是在龙这个种族里,他确实还未成年,是条幼龙罢了。 它银光闪闪的身影在云雾里腾跃翻涌,好不自在。 可这邪神已灭,龙早就不存在了。为何在上清界还存在一条龙?难道说它就是世间最后一条龙?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她处处避讳,又无意中给她发现了这么一个大秘密,当然要跑。 可还未等她跑出五里地,天空骤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 好家伙,这条龙是来上清界历劫来了。 眼看着天雷一道接着一道,上清界末等的结界隐隐有破碎的风险,但此刻并不是担心结界的事,而是这天雷威力极强,这条银色幼龙的来历也非同小可。 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莫名出现在这块府邸,还有那个突然造访灵界的尊贵男人,这条龙的身份? 她在心间隐隐有了猜测。 这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天雷也绝不是凡雷,倒更像是仙人成神的劫雷...... 她心中一跳,猛然醒悟,这条小银龙只有一种可能— 天上地下,也只有一人,一龙。 那就是她陨落之际,还在龙蛋中的仙族之主,天帝本人。 可眼下乌云一层叠着一层,天雷滚滚,一道接着一道向那龙神劈来,仙族成神,按理说应有最少九十九道天雷。 在她数到第八十八道劫雷时,那小天帝分明已是支撑不住了,若是九十九道全部降下,怕是渡劫不成,还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毕竟也是仙族最后一条真龙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咬咬牙,双手结印,替他扛了最后十一道天雷,殊不知这十一道天雷差一点就把她送上了神位。 她心中大惊,但现在还不是她晋神的时候。 而这小银龙,虽然渡劫失败,但起码是留了一条性命。 九十九道天雷已过,乌云纷纷散去,天边金色的光茫一片熠熠灿灿至极。 银色的幼龙于空中翻涌,自云海跃下,转瞬间已化为人形。 她果然没有瞧错,也确实是马上的那个男人。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白衣少年额间金莲熠熠闪光,款款自半空中坠落,一头银发很难让人不注意。 她想要闪避身形已经来不及了,那少年天帝倒是已然发现了她。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迎了上去,扑棱扑棱甩了两下袖口,紧了紧腰带,好在现在是一副仙娥的装扮,她一步上前,毕恭毕敬地朝着少年天帝行了个大礼。 好巧不巧的是,天空又是猛然一记惊雷炸响,毕竟真神对天帝施大礼,那是不合规矩的。 那少年天帝倒是个没眼力见的,他拧着眉,神色似是十分不悦道:“你一小小仙娥怎么会误入此处?刚才......” 昭昭只倒是一个劲地低头认错赔礼:“天帝仙尊,小仙是第一次下界,适才在园中迷了路,兜兜转转误入了此处,刚来便见仙尊从空中降下,除此以外,小仙便什么都没有看见了。” 她眯眼笑得嘴角上扬,只一个劲溜须拍马:“适才小仙见天降祥瑞,不曾想见到的就是仙尊您,谁人不知仙尊您在八百岁的仙龄便登上了仙族之首的宝座,况且您少年天资决绝,又得如此惊才绝艳,小仙只远远一睹您的姿容便是一生之幸了。” 少年天帝名唤栖许,是这世间最后一条银龙天君,自邪神陨落后便晋了仙位,自此,仙界再无一条真龙。 要说邪神是最后一条龙也不假,毕竟银龙不算真正的龙,而且仙界传闻,这栖许便是邪神的私生子。 邪神为金龙天神,所以他的儿子是银龙,一切要从邪神爱上水族的鲤鱼小妖说起...... -- 第191页 栖许清了清嗓子,嘴角不断抬了又抬,终于将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压了下去,才抬眸不经意道:“就算你刚刚看见了什么,也要装作没看见,不然可仔细你的小命。” 孩子终究是孩子,她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这般不经夸,就连威胁人都充满了稚气。 她顺从着恭敬退了下去。 刚转过院子后角,迎面便撞上了终于去而复返的舟悠。 “嘘,跟我来。” 他示意昭昭不要出身,便再次隐匿了两人的身形,跟着栖许的方位再次追了上前。 天帝出行,自然是跟了无数的仙娥与一众仙官,只是这小天帝为何要选在灵界晋神,明明是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的天雷,却独独没有其他仙君的护驾。 千里迢迢,大队人马赶来此处,虽暂时下榻于此处,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还有舟悠,跟踪小天帝的目的,她也存下了种种疑虑。 他们一路跟着栖许进了内院的宅邸深处,一直进了少年天帝暂住的屋内。 此时,屋内仅有两个常伴于天帝身侧服侍的仙官。 少年天帝一进屋便发了好大的脾气:“神劫又失败了,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里来历劫?你们看不见这里有多破烂吗?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神劫再来了怎么办?我看这神劫我是过不去了,我真的受不了这里,我现在就要走!一刻!也不行!” “殿下,再忍些日子,小仙一定给您再找个更好的屋子。”两位仙官皆跪地毕恭毕敬道。 她瞅了瞅这金碧辉煌宫殿一般的屋子,除了充满了金钱的粪土气息,便再找不到一点缺点了,怎么会和破烂这种词沾得上边? 再看栖许,不经夸不说,又如此骄奢淫逸,衣衫上的金丝银线和宝石装饰,随便一颗都价值连城,这些仙官们,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教育出了这样一个领导者? 虽说那些仙官们答应了他过几日便换个下榻之处,但这里的装修肯定是要翻新重来的。只见少年天帝一挥手,就有无数仙童手捧着装饰物进了屋内,这会子忙里忙外,再加上人数众多,可算是将屋内瞬间便焕然一新了。 “殿下,先将就两天,您看这些装饰还满意不,这都是我们老仙官连夜从您宫殿里的装饰复刻的,只是您的万年寒木大床无法复刻,便先在千年寒木上将就两日,时间一到,我们定能找到新的万年寒木。” 栖许表面上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别过脸去:“下次可不许了,还是尽早离开这个地方,若是再晋不了神位,那这天帝之位便另寻他人不成!” 众人又皆是赔笑着劝慰了一番,等到小天帝高兴了,也不再说气话了,才一众又退了下去。 此时,屋内仍是那两个仙官。 其中一人道:“其实殿下,召您来此地是北海帝君的意思。” 他支支吾吾了一阵子,在栖许不耐烦的目光中,终是再度开了口道:“北海帝君的意思是...让您跟着灵界的修士们一同上课,精益精益自己,不然这神劫怕是一辈子也......” 仙官们“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叩头请罪道:“灵界的学府确实不能和咱们仙界的学府相比,但也总好过下方那些个凡人修士们,这里也不是人人都能来的,而且北海帝君说您没有吃过苦头,所以才过不了天雷,若是跟着灵界的修士们一起历练,再回天宫。” “北海帝君还说了,若是您再不成,吵着要回天宫去,那他便做主将您送往下界。如今妖神归了位,真神也怕是不远了,您要想,他们一回来,凭您和那位的关系,第一个遭罪的就是殿下啊!” 栖许眉间拧得更深,他摔了一套身边最近的玉器,骂骂咧咧道:“北海帝君!整天帝君说!帝君!他是仙族之首还是我?要不就让他来当吧,反正我不想当了,我不当了还行不行?”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呐!下官有罪,殿下身份尊贵,您也知道......两位神尊不在,您就是最尊贵的。” 另一人补充道:“殿下,我们此次前来是隐瞒着身份的,殿下又天资聪颖,想必很快就会在一众学子中崭露头角,到时侯再亮出您的身份,勤加修炼,晋神只是早晚的事,还能受到灵界和下界修士们的敬仰,何乐而不为啊?” “殿下,请您三思啊。” 栖许又不经夸般的抬了抬嘴角,强忍着笑意压下,又抬了抬......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稳住了神色,似是不经意道:“等我学成之后,是不是就不用听那北海帝君的话了?” 那两人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的。” “虽然帝君他都是为了您好—” 两人溜须拍马的功夫戛然而止,舟悠和昭昭已到了他们的身前。 只见他一记响指,空气中飘动的浮尘都凝固了下来。 舟悠径直带她走了上前,指了指眼前的小天帝道:“宝,事情紧急,来不及和你解释了,现在我们需要扮成天帝和他身边的仙官,不然这灵界迟早会发现我们的身份,一旦暴露对你情况不利。” “没关系,只不过......”她点点头,随后手一指,也指向了小天帝,“我要扮他。” 舟悠当然没有怨言。 两人摇身一变,她化作了小少年,而舟悠化身成了她身边的仙官。 至于小天帝则被舟悠变成了一只朴素的银冠,束在了自己的头上。 -- 第192页 那两个普普通通但憋着坏心思的仙官,初步看来应该是北海帝君的人,她手一挥将两人变成了一对鸳鸯,暂时寄放在了院内小湖中心,四周又都设置了一层厚厚的结界,彻底将两人圈禁了起来。 她将那只惊恐的鸭子赶至冰冷的湖水内,笑眯眯地警告道:“若是敢去告状,挣脱了我的阵法,我就会立刻发现,到时候难不准你们就会变成盘中鸭啦。” 她笑得恣意张扬,满脸无害,而那两只仙官化作的鸳鸯早就吓得蜷缩在了湖岸的一角上了。 她虽不知道舟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是跟着做总不会害她。 昭昭这次冒充的毕竟是天帝,仙族的首领,虽然是个空架子,但他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性格急躁了些,幼稚了些,其他倒是没得挑的。 爱被溜须拍马,恰好身边的人又都爱捧着他,这么看来,唯一一个希望他有些长进的北海帝君倒也算不上坏人,毕竟谁也不放心将仙族真正交到这样一个领导者手中。 “殿下。” 门外有仙兵来报。 她起初还有些忐忑,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舟悠所在的位置,但他向来又是不屑于演戏的。若是被发现了,就杀出去的态度来说,靠他就废了。 她不动声色起来,清了清嗓子,唤了门外等着的那人进了屋。 “殿下。” 那仙兵行了大礼,才道:“殿下,今日便由我们护送您前往学府。” 她摆了摆手,没有出声,示意她知道了,那人便默默退了出去。 当然,舟悠仍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他们一路被护送到了学府山门之前,一路跟随服侍或保护小天帝的人虽然感觉到奇怪,毕竟今日的殿下话太少了,刚刚一路上竟也没有乱发脾气,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更奇怪的是,平日贴身服侍的两位仙官不见了,兴许是殿下发了什么脾气,又把这两位打回仙界自闭去了?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倒是马车内,殿下随身带在身边的小仙娥,他远远地看了一眼,美貌异常。兴许是殿下突然间醒悟了男女之间的情shi?win 但又找不出什么可疑之处,若是真被掉了包,这是他们不敢想的。 这可是仙族首领,天帝,又怎会如此?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小天帝一直被当作一只普通的发冠,此刻正戴在她的头上罢了。 第一天到了灵界最高等的学府,一众学子也已休了学。 上清界虽无日夜之分,但是完成了一天的任务便可自行解散,各回各家。 他们就被安排到了新的住处。 这里的装饰也与之前那般无差,那张承诺的万年寒木床榻,已然焕然一新了。 她将众多仙官仙娥们遣散,毕竟这么多人太招人耳目了些。 等众人散去,她才悠悠回了屋子,将屋门闭紧,散了墨发,将头顶的发冠随意放在了桌上的一角。 那小天帝正憋着劲要发点脾气,趁着她一晃神不注意间,从桌角直接滚落到了地板之上。 昭昭耐着性子将他捡了回来。 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宝,既然他不听话,我们不如一把火直接烧了他。” 舟悠凑了上来,最后一次将那只发冠捡了回来,只要他靠近的一瞬间,那只发冠就会下意识的瑟瑟发抖,而舟悠盯了一阵子,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才又走开了。 “宝,不要管他了,我们睡觉。” 虽然这个睡觉确实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睡觉了,但临上榻前,舟悠仍是贴心的给桌案上那只孤零零的小发冠盖得严严实实,生怕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上清界的人闲暇时间,可以选择休息,也可以选择修炼,对于他们来说,修炼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尤其是舟悠,自从给他学会了神交,他就已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除了睡觉,偶尔还会邀请她神交一番。 以前那个自卑的少年,在复苏了关于妖神全部的记忆之后,有点让她招架不住了。 虽然依旧嗜血,脾气不好,也不确定是否与她的引导有关,现在面对上门找麻烦的人,不再折磨人了。 虽然还是该杀就杀。 只是他这次借着假扮天帝的身份这件事,她只能勉强知晓其中的一二。 龙神堕魔,千年前便不是一件偶然到让人忽视的事情,况且这龙神虽是真龙,当年也是从妖龙一步步爬上来的。 这灵界的一众学府都和龙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尤其是外界相传的他那位什么鲤鱼小妖妻子,包括现在的天帝的身世,随着龙神的殒落,都成了不解之谜。 而千年前,龙神能轻易攻入上清界,只有一种可能。 恐怕这也是舟悠为何要假扮他的身份,再次重返上清界的真实缘由了。 上清界有邪神的人不假,自龙神出世,便有或多或少的信徒追随,可上清界的事又为何要从灵界查起? 这是她想不明白的。 而第二天便是学堂正式开学的日子,负责秘密接待她的便是学府最高的管理者,也是这灵界某一派系的大长老。 这位长老单从外貌上看,平平无奇的,据说已有八百岁的高龄,她细细探了探对方的灵力修为,和她在人界之前确实差不多。 -- 第193页 上清界灵气充沛,八百年几乎人人都能达到这样的水平,纵然可见这位长老的资质也是一般的。 可能是做了几百年的长老,容貌保持了二、三十左右,但发间已隐隐可见花白,这一点倒是与人界无甚区别,都爱从发色评定资历高低。 这位长老只知她身份高贵,却不知道这个壳子正是上清界小天帝的身份。 而舟悠的身份现在已然转换成了她身边的小书童,他们则一同被安排在了灵界最高等学府内的火箭班。 顾名思义,这里的学子不是家世显赫的,就是天赋异禀,不同于常人的。 这第一堂课,便是仙史课。 内容很枯燥,而台上的老师就跟大学里对着幻灯片读稿子的老师没有任何区别,内容还同样都是枯燥乏味的历史。 她有点昏昏欲睡了。 蓦地,讲台上的老师突然提高了音量,昭昭猛然间惊醒,却听见了接下来他讲的内容竟是...... “今天我们要说的便是千年前的那场致使万物生灵涂炭的浩劫。” 这段历史,她确实都听过,在她仅有的记忆里面,也有些模糊的印象。 可是上清界的这位,说的却不是她在古籍里见到的那些,而是— 讲台上的老师,此刻正在双手缓缓结印,施法,紧接着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一面和人等高的幻像镜,而镜中竟缓缓浮现了一个面容精致,貌美温柔,和她有着七分像的女人。 旁边还写着她的名字—时莺。 昭昭莫名就打起了精神,双目似无神却有神般,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却忽然发现,满脸早就一片冰凉。 一双手带着暖意抚了上来,替她拭去一点点湿意。 她竟然对着这个陌生女人的照片,不自主在流泪。 她后知后觉,抬手抹了一把仍在释放泪意的眼角,毫不意外地触及了一手的冰凉,昭昭犹豫了一瞬,然后小心翼翼地张开口问身旁正耐心替她擦眼泪的男人: “这是阿娘吗?” 而舟悠顿了顿,随后便无声轻点了点头,是默认了。 昭昭喃喃道:“她可真好看啊。” 似是无奈般沮丧起来,复又低下了头:“可我的记忆里,已经没有她了,我连阿娘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她瞒过了所有人,自最后一次苏醒后,她确实有了一部分记忆,关于她的身份,但是身边所有的人,那些记忆里的片段总是断断续续的。 她试过晋神,又或许晋了神位便是转机,但她现在还不是晋神的时候。 而照片中的女人,额间有一抹浅浅的月牙印记,很淡,但也不能让人忽视。 她恍然间,想起了两件很久之前的事。 一件是在族爷爷召唤的梦中,她看见的那个无头女人的头颅,额间确实有这抹月牙印记。 当时因为好奇,既是邪物,为何又生的如此灵动的印记,而梦中,那个头颅也多次引导过她离开梦境去往现实的办法。 至于第二件事...... 是在响水镇的天坑中,那具女尸。 替她指明了出坑的方法,她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却在打量到她额间的印记之时,心里莫名其妙就平静了下来。 “原来是阿娘。”她小声地几次张开了嘴说道。 “对不起,好几次都没有认出你,我很想你阿娘,但我不记得你了,我现在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昭昭的脸再一次被泪意浸湿,她只记得那具无头女尸死得很惨,所以阿娘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台上的老师用手指触了一下水镜,镜中的场景于瞬间变换,时莺的照片便不见了。 紧接着,她听见老师的传了来。 “我们都知道真神虽是天道孕育而生,作为神胎确实诞生在下界的,而这个女人便是真神人身的母亲。” 她还有一个身份,时莺,姓时,她是时家人。 “而关于真神的母亲,还有她背后的洛家,我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出自洛家,所以我可以肯定的说,没有洛家就没有真神。” 老师继续向后介绍,可她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而这寥寥的关于母亲的介绍,一张唯一保存下来的影像也仅仅是为了引出之后所要交代的那场大战。 在一片寂静之中,母亲的记忆和遗留下来的资料一般,都是一片空白的。 昭昭呆愣了许久,久到漏了好几个呼吸,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舟悠虽然对于上课这件事没有投入太大的兴趣,但他同样也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这堂课的内容竟然是关于昭昭的母亲。 在他的记忆中,昭昭的母亲死得很惨,惨到他不忍心让昭昭知道。 不过好在这堂课马上就要结束,总之下一堂课也不该讲这些了。 沙漏滴到末尾,讲台上的老师见时间差不多了,收拾着身边的随行袋,一边无意对众人说道:“大战结束后,我们仙族幸存的仙人走访洛家之时,发现了一本洛家的传记,但是当时洛家已经全族覆灭了,而且这本传记的内容又是非洛家真传不能看出的文字。所以很遗憾的是,这本洛家传记至今还放在我们的藏书阁中,无人破晓,若大家有兴趣,可以远远地观摩一番。” 昭昭暗淡下来的眼神蓦地一亮,而下节课是术法课。 -- 第194页 上清界的术法课和下界其实是有点区别的,下界修习主要靠灵力,而灵力依靠灵气转化。可上清界灵气充沛,灵力只是借助工具而已,术法在仙人眼里便是一样技能而已。 打个比喻来说,灵气就是游戏里的金币,而术法就是游戏人物可以学习的技能。灵力越是高强的人,可以学习的技能就越强。 而上清界的术法典籍,所包含的各种术法更是威力深不可测,非高等仙人,一本也难以接触到。自神族覆灭,千年间最高等的术法变遗失了,这也是整个仙族的一大憾事。 而仙族仅留的仙人之中,怕是只有小天地拥有半神的血统,也唯有他能一试。 恐怕这也是他被送来此处的真正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抱歉!万分抱歉大家!之前闭关考试去啦,这次回归一定完结!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你对之前的术法还有记忆?”舟悠突然问她。 她点点头,而脑海之中,关于这些能杀人的高级术法对她而言就是过目不忘。 舟悠了然一笑,满意点头:“不错,这些以前都是我传授于你的。” 是熹竽。 昭昭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缓缓喊了一声:“师尊。” 少年嘴角抬了抬,又压下,反反复复,竟和那经不起夸的小天帝一般幼稚起来。 不过,在她仅有的记忆中,熹竽作为天道孕育的妖神,妖族嗜血,所以有关嗜血这类杀伤力巨大的术法,其实都是妖族的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诸如熹竽,他的术法有很多其实都是他自创的,在杀人这件事上,他更算得上是天才。 这也是后世之人憎恶妖族的一个原因,一个是嫉妒之心作祟,一个便是畏惧。 而讲台上的老师,虽然换了一个人,但是讲的内容还是一样的枯燥乏味。这次,他讲的是一个很低级的术法,也无关杀人。 到了自由展示的时间,老师开始引导下面的学子开始屏气凝神,练习他刚刚所授的术法。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术法,施术者可在身边召唤出一片迷雾将自身包围,而身处迷雾之中的人可以短暂性获得迷雾的加持,恢复自身的状态与血量。 是作战中偏于个人防守战中的一项,对于她和舟悠这样冲锋陷阵,见人就干的作战方式,其实不太适用。 但是碍于老师向她投来的特殊关照的目光,她依旧是象征性地尝试了一番,凝息间,一片朦朦的水雾自周身弥漫开来,而同时被水雾包裹起来的她身边的几个同学都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几声赞叹。 她甚至没有使出全力,一次便成功了。 然而下一秒,她便收了术法,丝丝水雾消散在她的指间,她再施力,水雾再次弥漫...... 辗转间,收放自如,又引来众人的围观与抑制不住的打量目光纷纷向她投来。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此刻可是顶着小天帝的脸蛋,是万万不能再出风头的。 所以这第三次,她故意放了个失败的术法,但人群中打量她的视线依旧没有减少。 突然,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人妹妹坐了过来,她那一身法衣,也昭示了她非富即贵的身份。但脸上,已是满溢而出的钦佩神色。 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她倒是忘了,小天帝这张脸也承袭了神族完美容貌的特性,尤其是招蜂引蝶这方面。 那位妹妹突然靠了过来,整个身子犹如柔软无骨一般,眼见着就要上前来搭话了,社恐人士昭昭左顾右盼,更令人绝望的是,舟悠突然不见了。 “这位公子,之前在二重天之内,甚至是三重天之上都未见过,像公子这般修为高深定是从更高阶的天庭下来的吧,还有公子身边伴读的那位姑娘,我瞧着也是不俗,怎么现在却没见到她?” 梨昭硬着头皮放下手中的古籍,装模作样探测一番才悠悠摇头道:“大概是家中有事,过几日便回来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熟料那富贵女子突然一步上前,红了红脸,仍是大着胆子垂了垂首道:“既是这样,公子这几日身边也没了侍童,不如由我先暂待那位姑娘,陪公子一道上课,以往我也是独来独往,独自一人习惯了,现在想来还是挺孤单的,而且我们住的院子也相隔不远呢……” 相隔不远? 昭昭细细品味这女子眉飞色舞地向她推销着自己,心底里有关她的身份倒是也有了七八分的打算,她的目的是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这女子,无非就是想取代舟悠“陪读侍女”的身份。 这些人,多少是有些社牛在身上的,可偏偏昭昭是个正儿八经的社恐,而现在她能做的只有把人忽悠走。 “好,既然姑娘邀约,那今晚下了学我便去找姑娘同游,不过...在下还有要事要办......” 哄骗地那姑娘心满意足地走了,她还没喘过气来,远处又气势汹汹走来第二个姑娘。这人明显来者不善,不怀好意的表情和浮于表面,呼之欲出了。 “你就是那个上面下来的少年?哟,什么大风啊把你们这种贵人刮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了?呀,我倒是忘了。二重天再不济,我们这里的学宫也是仅次于九重天学府的,不过也难怪,难不成少爷还是九重天下来的不成?” 梨昭在心里摇了摇头,竟然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 -- 第195页 她如今顶着的这具身体、样貌,不正是九重天下来的,还是小天帝。 想起舟悠临行前叮嘱的,勿要张扬,多生是非,昭昭只轻轻勾了勾嘴角,言辞恳切道:“啊对对对。” 方才还气势凌人的妹子显然被她匪夷所思的态度噎了一下,复又开口道:“我看你修为、品阶都算不上顶尖的,想必也是家里找了关系送进来镀金的,我劝你行事低调些,免得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到时候就是你走后门的关系都保不了你的全尸了。” “啊对对对,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会考虑的。姑娘看我不顺眼,我改就是了。” “你!”这姑娘本就是过来挑衅的,她的家族是这一方的翘楚,自然不能被这个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比了下去,可经由刚刚的一番试探,人没吓到,反倒是把自己给气的不轻,只能咬着牙气哼哼地走了。 昭昭并未立马松懈下来,依据她以往的经验,果然没过一瞬,又有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那人凑到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捂嘴说了句:“你的胆子可真大啊,刚刚那可是二重天盛家的二小姐,盛家素来气焰正盛,是二重天历史最悠久的名门望族,再加上盛家大公子如今可是在九重天当差,据说,他可是当今小殿下面前的红人...我们都不敢招惹盛家一星半点的,你真的...” 她眨着眼,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道了句听上去中规中矩,似是夸人的话来:“你当真是勇气可嘉。” 昭昭本来想回她一句,她盛家再盛,如今她也是顶着小天帝的身份,委实说不到她头上,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压不住她盛家?” 即使不是小天帝,光是舟悠妖神的身份也够这整个天界动荡上好一阵子的了。 只是如今舟悠归期未定,现今的九重天上有谁和他相交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幸她现在的身份暂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只是越接近九重天,有关她的身世,有关洛家小女的身份似乎也更加扑朔迷离,好似眼前有一层薄薄的轻纱,只需揭开那微不足道的一层,便能追寻至本源。 正当她陷入回忆之中,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来,打断了她的思路,昭昭立马竖起耳朵听起了这天界的八卦来。 有人神神秘秘提起:“你们知道吗?这上清界出了一件大事。” 紧跟着就有人让这个说话的人不要卖关子,他便不卖关子,继续说了下去:“上面那位可是下来了。” 有人答道:“谁?那位一百年前我们不就知道了,妖神大人……不过天界多次围剿妖神,我始终有些不理解罢了,千年之前,这上清界便是妖神的管辖之地,天界出兵,难道是天帝的意思?” “嘘。”有人立马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命了,上面的意思哪能容我们置喙的?” “不过这次要回来的那位,不是妖神,是真神。” “妖神都能复活,真神能复生确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大事,只是真神与妖神在与邪神的那一场大战之中,谁也没有讨到谁的好处,至此世间三位天神,一位殒落,一位尘封,至于剩下的那位便是这次八卦的主人公,在她的传说里虽然被定义于下落不明,却也和殒落没什么区别了。” 这在上清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如果那位真的回来了,岂不是又有好戏要看了,此刻众人脸上都带着八卦的神情,她们这些人中本就是二重天的少爷小姐们,在上清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或多或少家里的长辈都是在九重天打当差的,关于那三位天神与上清界的秘闻,也是知道一点的,虽然知道的不会太多,口耳相传也早就可能偏离了事件的真实性,但是总归是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 而她们口中的真神现世,似乎并不是在说洛家小女,如果她就是路洛家小女,也绝不会是她们口中的那位,凡间降生的那位祥瑞少女,也正是据说那少女降生之日,凡间异象四起,竟生的和真神诞生之日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真神却不是降生在三大家族中的任意一大家族,恰恰相反的是,这位和真神极为相似的少女,降生在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户之中,所以一时间,这才谣言四起,一直传到了上清界。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又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昭昭便立马竖起了耳朵去听。 “我听说,真神与妖神关系匪浅,所以这次下届有了一丝真神的消息,便有人在下届看见了妖神幻化的少年形象。妖神与真神在千年前本就是未婚夫妻,有了婚约的关系,此前一位上清界的上仙曾经冲撞了妖神只是因为走在路上多看了几眼妖神,便惹得真神大发雷霆,那上仙便受了整整十日的雷刑,再加上后来妖神又不知在真神枕边吹了什么妖风,那上仙受了雷刑这事本就该过去了,你可知道。”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此之后,那位上仙竟莫名其妙就销声匿迹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有人问道:“还有这种事?” “我不信,你们都说下届那位是真神,可是妖神并没有出现在下届,前几天我就在二重天看见了妖神,所以下届那位绝对不可能是妖神。” “你们说,这妖神与真神现世,邪神那边很有可能也有了波动,这对我们上清界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 第196页 瞧着一个面上神情有些高傲的男子接了上来道:“神界已毁,如今邪神也被困在下界,就算邪神出世也轮不到我们上清界来,下界灵力本就稀薄,大不了就是灭世之灾,到时候咱们再请创世真神显灵,再捏几个凡人放入虾下界,便又是一番天地了。” “可邪神出世,下界必然遭殃,何不祸及上清界,到时候我们一个都别想跑,如今,小天帝仍未晋神,妖神、真神修为高深,还是神族血脉,身份本就比咱们高贵自矜也是正常的,只要神族还在,就是我们仙族的主心骨,神族之人在仙史上也必然人人都是上清界的顶梁柱,给上清界带来荣誉的同时,妖神与真神更是值得我们膜拜的前辈。若有机会,我倒是愿意站在神族身边,为两位天神效死,共同抵御邪神,守卫上清界。” 梨昭不免抬头多看了说话的这个男人几眼,他这番见解在她看来确实受用,但是对于习惯了单打独斗的舟悠不同,可惜他也没有拉拢人心,和邪神交战在即,她们都没再去和上清界内斗的打算。而且像之前那个冷漠的学子一样所想的,远不止他一人,他们大多是自私的,这是一个修士与生俱来的私心,死几个人其实没什么,只要祸不及己。 再说,对于上清界,关于她目前仅有的一些记忆里,有关上清界的记忆并不清晰,而对于舟悠有关上清界的看法,其实是不清楚的。但从妖神的记忆里来看,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掩饰过对于整个上清界的忌惮与厌恶。 正当她出神之际,身后一道明亮的少年音突然响起: “下学了吗?下学了为什么不回去?在这里听别人说这些无聊的话。” 这是一张陌生的少年的脸,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出门还顶着小天帝侍女那张脸的舟悠无疑。 但昭昭始终也没有忘记,他,也是妖神。 但此话一出,空气中也便立马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八卦的一群少年少女的目光此刻也全都移向了他们这处。 但目前正处于话题中心的妖神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点,舟悠面上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抬眼对着她示意了一下,正想着牵手带她离开,但想到此时昭昭的身份,也只能做了罢。 昭昭收到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也看见了他停在空中的那双手,赶忙起了身,就要跟着他走出去。 “等等,两位都是九重天上下来的少爷吧?刚刚众人在此谈论之言皆是未见世面的玩笑话,给两位见过大世面的少爷们听了去自觉惭愧,方才所言欠缺深思熟虑,略有偏颇还望二位出了学府不要声张出去,既然众位学子也都在,那我便在学府外的酒楼内设宴宴请众人,也助各位学子相互交流认识一番,九重天的两位公子在,不妨也一起留下来用个饭再打道回府。” “不用了。”昭昭婉言拒绝道,想来舟悠是不愿参加这类聚会的,所以她下意识便直接拒绝了。 正在这时,舟悠一眼也扫了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她一眼,也并未说话。 只是这样一来,这两人便算彻彻底底拂了在场所有的少爷小姐们的面子,但又碍于两人的身份不明,不好发作,众人也只能将这一口气憋在心中。 舟悠领着梨昭出了书院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将一脸神色不明的众人留在身后。 “若是刚刚我没有回来,你是打算去和他们赴宴了吗?”舟悠领着她走在一处偏僻的小道上,随意开口道。 她自是连忙摇头,自称道:“自是不会,不过是想打入内部,混的得些情报罢了。” “嗯。”舟悠点点头,心中自是想到如今二重天的灵力对她的修为也没有任何进益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要尽快回到九重天上,倒不是说那里的灵气充沛,“你如今离晋神也只差一步之遥,而神域的入口就在九重天上,只要回到了神域,你便能晋神了。” 他继续道:“如此一来,等你晋了神位,往事便皆能忆起,也不必对我如此疏离了。” 昭昭心里一噎,但他说的没错。 这些天,他消失了许久,再次归来之际,这股疏离感便更甚,她心中纠结的便是,带了妖神记忆的舟悠,即便她现在有了真神部分的记忆,可她毕竟还不是真神。 而他却一眼看出了她这几日的别扭。 她并未给他回答,却也轻轻“嗯”了声,算是回应了。而两人这条偏僻的小路走到尽头却不是会回小天帝府邸的路,这条路通向的竟是一处酒楼。 舟悠看了她一眼,便知晓她向来喜欢走到一处吃一处,哪里不懂她这些小心思的:“先吃饭,其他事吃饱了再想。” 两人进了酒楼,叫了一桌菜,这些灵肉菜蔬都是用灵力培育而成的,普通人吃了也是大为裨益的,但是对于已然晋神和临门一脚的舟悠和昭昭就不一定了。只能说没有多大好处,但坏处也是没有的。 即便如此,大多数情况下也是她在吃饭,而舟悠也是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像妖神更是如此了。 只是这样就会让她很尴尬,不是说她多能吃,但这样就会让别人觉得她很能吃,而妖神大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起初她还能装装样子,吃了几口就说自己吃不下了。 舟悠盯住了她:“若是以前和你不想熟的时候我还能勉强相信你真的吃不下的谎话,但是,你如果说你现在能啃下一头牛我都是信的。” -- 第197页 昭昭僵硬的笑仍挂在脸上,一口鸡丝凉面已经递到了嘴边,她一口接过,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 “你也喂我。”舟悠放下筷子,凑了过来命令道。 梨昭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桌上备用的公筷夹起一块水嫩嫩的鱼肉,作势刚要送入舟悠口中,却在下一秒皎洁一笑,反而将那鱼肉迅速地送入了自己口中 。 舟悠此刻面上仍是笑意不减,这样一来她心里莫名染起一股洋洋得意来,下一秒脸上自得得假笑还未散去,舟悠的身子已经半倾斜着凑了过来。 那一双手托着她的下巴,又近了几分。 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现在这么做的意思…… “要接吻?”她一边忐忑地开口,一边脑海里试图回忆起刚刚餐桌上的饭菜有没有什么味道太冲的食物,然而下一秒那双柔软的,带着微微湿气的唇舌已经贴了上来,她来不及反应,嘴里又被推进一块甜腻腻的糖块,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果清香。 唇舌间的纠缠也是一触即逝的,下一秒,脸不红心不跳的男人已然抽身远离开来,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又多了一颗草果糖来,但这一次,他只是送入了自己的口中,细细品味。 说来也奇怪,她和舟悠明明是互表了心迹的,也在一起经历过诸多的磨难,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是相处起来融洽和谐的一种关系,更遑论舒服,她对他,悠顺从,更有依赖。 是当作男人的关系,男朋友来考虑的。 但是百年间未相见,其实,从她见到舟悠的第一眼起,少年精致漂亮的似乎不真实,她竟生出一种名为害羞亦或是无所适从的窘迫之感来。 若不是受了伤,后又来了上清界,她定是要害羞一阵子的。 然而,神奇的是,刚刚那一吻似乎将她这些奇怪的感情全部消弥了。 他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吃完便放下筷子,斜撑在桌边,一言不发。昭昭被他看的不自在,舔了舔唇,不经意间又对上男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坐直了背,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再不敢造次了。 舟悠见她这样,反而觉得可爱至极,唇角便不由自主向上勾起了几分,一瞬即逝,他故作高深莫测道:“晚上来我房间。” 这是让她快点吃的意思?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巧不巧的是,这一幕正好被前来吃饭的一众女修看了去,而误入此地的三两位女子,正好便目睹了两位容貌不凡的男人花前月下,以唇舌相互喂食,难舍难分的一幕。 其中一位正是那日自荐去当昭昭陪读侍女的那一位,而此刻,再强装镇定的面容上也青白相间,格外难看起来。 这边,刚踏出酒楼的两人,正巧与对面如惊弓之鸟的三人迎面相撞。那位自荐枕席的女子饶是心中惊骇万分,此刻也调整好了面上的神色,反而迎了上去,强颜欢笑道:“公子怎会在此处,既是来二重天,也理应由我做东带公子同游,这位是?” 她眼光扫向舟悠,轻轻瞥了一眼,虽说是位男子的身份,但是其貌不扬,若是从两人刚刚过分亲密的举动中不难猜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或者说,这位九重天下来的公子,其实是有龙阳之好的? 而这时的昭昭压根不知道自己和舟悠刚刚的亲密举动全被人看了去,其实看了去也没什么,只是她似乎也全然忘了两人如今都是少年的身份。她只是淡淡抬眸,说了句:“听闻此处的酒楼在当地较为出众。” 说谎也不打草稿的昭昭这才又看向舟悠,和她们解释道:“这位是我的族弟。” 那几人虽能强装镇定,但在听完昭昭介绍的这短短几字后,面上也有如惊雷劈过,一些很多不堪入目的邪祟思想、画面纷纷涌入了众人的脑海之中,那位倾心于小天帝皮囊的女子终于不堪受辱,连酒水也没有喝一口,便在众人面前夺门而去了。 舟悠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这边,那句要出口的提醒便没了声,他拂了拂衣袖,轻声在昭昭耳边说了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给在场的众人听得真切。 “晚上一定要记得来我房间找我啊,哥哥。” 昭昭不知道这舟悠又在抽什么疯,而剩下的两位妹子显然也没有了吃饭的意思,两人一脸僵硬地看了这对狗男男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气冲冲地走了。 昭昭一脸不解:“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 两人一路回了小天帝下榻的屋子,一脸疲惫道:“叫我去你屋子是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就明天再说吧,我有些乏了。” 舟悠却一脸深意顶着她,缓缓道出:“可你心里明明想的是…” 他又上前近了一步,逼退她道:“你在想如果我待会要对你动手,比如脱你衣服,你要从哪儿对我下手吧?” 昭昭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能听见我心声?” “对啊。” 这男人竟然还恬不知耻地点头了,他大方承认道:“我们是神,宝,等你晋了神位,世间万物都归你管辖,自然能听见任何你想听见的心声,甚至心中所想也能亲眼所见。” “关于你,我并非故意偷听。”他如实说道:“而是宝,你靠我太近了。” 昭昭气得想骂娘,心里蹦出的一连串问候长辈的话也不敢随意畅想了,赶忙压制住心头的那点想法,唯恐他再将这些听了去,而关于她晋神,虽然仅仅只差了一个契机,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一个契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到。 -- 第198页 昭昭心里苦,而且这个长得像舟悠的神,越来越变态了。 “倒也不必如此骂我,宝,我并没有变,我说了,很久之前我们就是一对未婚夫妻了,做这些事情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熹竽毕竟和舟悠的性格不一样,抱歉宝,我有时候无法将他们完全很好的融合。” “我确实更喜欢舟悠,以前对熹竽的那份感情,是感激,是敬畏,说来也奇怪,我知道师傅和你们其实是一个本体分化出来的,但终究是不一样的,舟悠于我而言,他是我生命中的变数,我又何尝不是他生命中的光呢,所以,我心悦他,也是你。” 她继续道:“那夜你说要娶我,包括那一晚,你自以为做的所有事情,我其实都是清楚的,一整夜。” 说到此处,她的脑海中开始不由自主冒出一些很和谐的带有颜色的画面来,这一想,对面而坐的舟悠脸色愈发不对劲起来,他眼皮子一撩,警告的意味也很明显。 昭昭也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心中又开始想起其他不相干的画面,以此试图来打破这一幕的窘迫,然而这个jian她一定要犯,人越是控制自己不往某一方面想的时候,那画面就偏偏如洪水猛兽一般呼啸而来,除了那晚的情行,她甚至还能联想到一些更深层次的,譬如有关她某方面的那种喜好的…… 舟悠那边脸上的神情也更加神色不明,他一脸幽深,一双眸子折射出的是似笑非笑的促狭之意,等欣赏地差不多了,他才忽然道:“没想到宝喜欢这样的,我长见识了,待我再多学一学,以后一定让宝满足。” 昭昭自然对这个戏谑自己的男人又是一顿在心里输出,等到下一秒,舟悠也不恼,高高在上的妖神大人似是忆起什么一般,往床榻上一坐,又从怀中摸出什么亮晶晶的物件来,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接过。 待昭昭接过,这才发现这是一块成色上佳的玉质灵石,别的暂且不说,这灵石里的灵气充沛,甚至一颗可抵得上常人修炼五百年所得的修为。 这是舟悠说的,五百年修为,但在她看来,这块灵石内的修为可能远远不止五百年,这样仔细一想,再联想到他来了上清界消失的那几日,事情就越发可疑了,难道他消失的这些日子就是去偷这块灵石了吗?” 而舟悠似乎也看出她心中所想,挑了挑眉无奈道:“这不是什么偷来的东西,这可是我以前的,反正被上清界那些人得了去还不如给宝呢,而且若不是怕宝在晋神那日撑不过天雷,你修炼时间尚短,白白的修为不要白不要,这块灵石定要好好利用。” 他虽这么叮嘱着,但这灵石内的修为,若非一两日是断然不能炼化的。 她托住这块价值连城,如传家宝一般供奉的灵石,细细探究到,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更遑论,任凭谁都想踩她一脚,但舟悠是绝对不会的。 “好,谢谢你。”她点了点头,将灵石慎重地收紧了储物袋内。 可奇怪的是,一进储物袋,这块灵石周身便发出一阵极具惊人的亮光来,而等她再次将灵石捧在手心,它这才恢复了正常。所以,这块灵石必须要捏在自己的掌中,直到完全吸收消化掉内里的灵力才能将其丢掉。 舟悠无声点头,而这也更加让昭昭确定了这块石头的价值恐怕也不可估量。神界殒落,这样一个无价之宝,不可能在整个修仙界内都无人知道它的存在,况且三位主神殒落的殒落,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难以保证就没人对它起心思的。她猜,这次舟悠出门虽然与它有关,千年前也可能确实是他的宝物,但这次,他一定是从某个大能手里“要”回来的也不一定。 这样一来,这块灵石就更珍贵了。 昭昭心里洋起一丝甜蜜,毕竟是自己的男人牵挂着自己,才去涉险重新寻回的宝物。 虽然开心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但她还是记得舟悠上次回来的一身伤,又有点担忧地问道:“自你沉寂后,我的意思是,我们消失后,神界殒落,所以你才一直在下界漂泊,没有地方去了吗?” 舟悠抬头,疑惑道:“是也不是,宝,等你再次晋了神位,神界自然会再次开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把神界遗留在外的宝贝一件件找回来。” 梨昭心里大概也猜到了这点,神界弥留之际,想必上清界的仙人们也不会坐以待毙,毕竟神界的任意一件宝物都足够上清界势微的任意一方门派站稳脚跟了,墙倒众人推,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正如妖神再次复苏后,那帮上清界的仙人们坐不住的原因。 看出了昭昭心中所想,舟悠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的:“宝,别担心,他们修炼个千万年再来谈能不能封印我的问题,而且你也即将晋神,这次我不会再将你置于危险的境地了。” 他想了想,继续道:“你比以前更加深思熟虑了。” 她不解:“以前我是什么样的?” 舟悠顿了顿,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开了口:“以前的你,脾气暴躁,想杀便杀,这些人你从来不会放在眼里,他们也都怕你。” 梨昭:“你这么说的我好像一个暴君。”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如果主动来找我们的麻烦,那就别怪我们出手了,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啊宝。” 舟悠劝说她,而且她甚至还觉得这番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 第199页 再者,这些人折哎她手上的似乎也不少了,毕竟在她的心里,名门正派的定位是按一个人的素质和善良的区分的,若是打着名门正派的幌子作恶,还不如那些生性狡诈的妖魔两族。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得了这灵石,她便日以继夜开始了漫长的修炼,就连平日里白日的功课也都告了假,直到三天过去了,这灵石内的修为仅仅只小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若想真正将其完全炼化,估计还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亦或是更久。 “五百年?五百年的灵石,神族估计也不会把它当个宝吧,还有你,你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去将它抢了来。” 舟悠听见她这番言论,未置一词,只似笑非笑地摇头叹息道:“我这个灵石的功力难以炼化为己所用,那你脑海里那些东西就是无师自通的?” 意识到他在说的无非就是她脑中有颜色的那些东西,昭昭小脸一红,便又重新投入了新一轮的修炼之中,可无论她做何努力,效果都身十分低微,原以为是灵石中的修为过多,这才导致的进程缓慢,只是这样一来,她便发现了不仅仅是这个原因,甚至就像这灵石在抗拒她体内的气息,这也是导致了它难以炼化的原因之一。 舟悠点点头,认同了她的看法,并提出了他能给出的最有效的解决方案:“好办,我们现在立刻,马上,我们神交,或者身体上的也可以宝。这是神界的东西,自然只对神息开放,你目前还未有神息,所以这也就是那些人得了它这么多年也没有将其炼化的根本原因。” 昭昭:“你为什么不早说?” 舟悠:“我怕你害羞。” 妖神大人害羞地垂了垂脑袋,一脸娇羞。 几个时辰后,男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原本还打算继续炼化修为的昭昭,却没再能从床上爬起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又有七八日,九重天那边来了人,所以她不得不提前结束修炼,重新踏入了课堂。 九重天上派下的人已经陆续到了,而此刻的学堂内上方正端坐着一位老者,依次而下也陆陆续续站在一圈身披白袍的天兵,在昭昭的记忆里并没有有关这位老者的记忆,但也不难猜出他尊贵的身份。她心里拿捏不住,试图想要和身旁的舟悠寻求帮助,而男人像是雕像一般,此刻却静立不动了。 周围的同学们虽然对九重天的来人感到了深深的敬畏,但是就在昨天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得知了那个消息,此刻正以一副极为鄙夷的神情看向门口的昭昭和舟悠。 毕竟九重天上的人若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也不是他们能置喙的,但这位的身份,显然不算一般了。因为这位端坐于上位的便是九重天的无量天尊,更是小天帝诞生以来的师尊,身份自然尊贵。 上位的天尊一个眼神,学堂内一众不相干的学生便一起被遣散了出去,一时间内,学堂内只剩下了天尊,她,还有舟悠三人,还未等她反应,头顶一声呵斥便已传来。 “跪下!” 她原以为是假扮小天帝的事情败露了,可观舟悠的反应,似乎是在叫她不要担心,昭昭心里虽然没底,但是仍“听话”地跪在了大殿之内。若是这声“跪下”是小天帝的老子说的,倒是能说得通,但是区区一个元始天尊,再不济就是小天帝的师尊,也可以对小天帝用这种语气说话。连她都不得不位这个华而不实的小天帝的身份默哀三分钟了。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喜好?就是他?” 天尊一眼扫了过来,眼光犀利又毒辣,这九重天上的仙不像仙,反倒是像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梨昭下意识的一哆嗦反倒让眼前正在气头上的天尊气消了不少,这也正好说明了额,小天帝是十分畏惧这个老师的,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被人拿捏住。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不假。但是做为三界的主导者,如果没有超出超人的坚定与狠决,长久下来,势必会出事。 昭昭一言不发,听着上座的天尊骂了大半个时辰,关于其他的事情只字不提,问就道歉,等骂累了的天尊气消了,也大概摸清楚了他老人家此次前来的主要意图。 无非就是最近他与舟悠过于亲密的举动,传到了九重天那边,也难怪刚刚学生们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观望他们,大家在私底下传的话还不知道有多离谱,但是总归那天,她和舟悠在酒楼的事情想必一定是给那三人看见了。 昭昭:“唉。” 昭昭叹气,简直就是无妄之灾,若不是这身份,她和舟悠的关系早就是正大光明的未婚夫妻了。 九重天的人来的也快,去得也快。临走前,那位天尊依旧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和小天帝略有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再三叮嘱她勿要耽误修炼,便一溜烟消失了。 “噗。” 人一走,舟悠就笑出了声。 昭昭心累,刚刚若不是她极力在殿前为他开脱,现在这会儿,他怕是已经被带上去受雷刑了,可他非但不感激,反而还“扑哧”直笑。 “你有没有心?刚刚若是暴露了,这上清界可就待不下去了。” 非但是待不下去,到时候舟悠要杀多骚少人还是个未知数,再者,从刚刚的试探来看,那位天尊的灵海深不可测,修为也远胜于小天帝之上,她不禁好奇脱口而出道:“上清界为什么要选一个修为还不够的领导者,连小天帝都如此敬畏天尊,为何他不上位做这个天界的领导者?真有人能顶住诱惑,不做这三界的主宰?” -- 第200页 舟悠非但没有一丝担心,反而当着她的面哈哈大笑起来,昭昭一脸不解,再想追问下去,就被告知连妖神大人也不清楚这个天尊的来历而结束了。 还未踏出学府的大门,昭昭又突然被告知: “我要出去一趟。”舟悠通知道,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 她心知肚明,每过一段时间,他便要消失上好一阵子,即便是她问了,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当他的回答了。 昭昭虽然明显失落了下来,但依旧耐着性子说:“那你要小心一点吧,就算要去偷…我的意思是就算要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也不要过于张扬,不然迟早会发现的。” 舟悠轻笑着点头,俯过身子想要亲一亲她的额头,这次昭昭没有躲开,她不仅迎了上去,还亲昵地缩进了他的怀中,在舟悠在她的额头上一触即逝后,昭昭踮起了脚尖,精准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早点回来,这里可是有很多妹妹喜欢我的。” 舟悠难得心情甚佳,双手捧着昭昭的脸抬了起来,向她保证道:“好,一定早点回来,等你把那块灵石炼化了,我一定。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一听到好吃的三个字,昭昭果然喜笑颜开,似乎有未婚夫的感觉也挺好的。 等到舟悠走了小半月,她时常能在周边听见有关妖神在下界现世的传言,想必他这次是真的去了下界。在这段时间内,她白天上课,晚上修炼,可是效果始终达不到她理想中的标准,索性直接演变成了白天上课时捏个障眼法诀,那些修为没有她高深的修士自然看不见她正大光明地开小差,这样一来,修炼速度果然大大提升了。 也正是在这半月之中,九重天那边又派人来了一趟,不过这次元始天尊并未亲自前来,而是命人给她送来了一枚银针。 昭昭捏着平平无奇的银针,在传送幻镜内对着天尊他老人家坦然问道:“这是什么?难道是避雷针?” 天尊他老人家一噎,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小混帐说得也在理:“差不多,这是神界遗留下来的宝物,原先是想着等你晋神之日或可对抗一部分天雷,现在你修为日益精进,留着这宝物或可多一份保障。” 神界的东西? 那不就是又是仙界盗去的? 昭昭心想,面上不变神色,默默将“避雷针”收到怀中,打算等舟悠回来了再一探究竟。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成想,刚收到避雷针的当天夜里,舟悠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这次消失的时间,足足有三七二十一天,兴许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每每回来必是摸着夜色而入。 彼时,昭昭仍在修炼,她能听见男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却在进门后并未上前打扰,而是找了一处坐着,直到等到不耐烦了。 昭昭却也不心急,下一秒再也忍受不了的男人摸上了床榻,打乱了她的修行,她被带入一个充满露水湿气的怀抱之中。 还是她先开了口:“回来了。” 无足轻重的一句废话。 舟悠心里明白这是和他置了气了,毕竟出去了这么久,也无一封信,他自知理亏。不多久,一个温热的物体就被塞入了她的手中,昭昭还来不及细看,就听头顶的男人催促道:“看看,喜欢吗?” 她将手掌摊开,一股浓郁的红薯香气便在屋子里挥发开来。 “红薯?”她眉梢挂着喜色,惊讶道。 想必她是高兴的,毕竟他第一次看见她吃烤红薯也是现在这幅模样,像个孩子般。 “喜欢?”他盯着昭昭的眼睛问。 昭昭点头,将红薯撕了皮,咬了一大口在口中。大概是舟悠一直用术法温着,所以红薯最佳的食用时间和香甜气息都保留得很好。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红薯自然是不带一点灵气的,就是完完全全的凡物,上清界的仙人们自然是不屑于吃它的,但是昭昭偏偏就是喜爱这类下界的小零嘴。这样看来,舟悠这次真的是去下界办事了? 她心里存着疑问,却仍旧不动声色,试探道:“这次去下界,可是去看那个传闻中的转世真神去了?” 舟悠:? 随即,他便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吃味了。 一不做二不休,这么想着,舟悠已近了跟前,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俯着身子凑了上来,先碰到的是她的鼻尖,被昭昭躲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口含住了昭昭的上唇,带着点微微的湿意,得了逞的男人当然不会轻易松手,下一秒他的唇舌便极具攻略性地纠缠了上来,暧昧的水声在漆黑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分神去害羞了。 一吻毕,舟悠将她整个人圈了起来,好像她下一秒就要飞走一般。 “不…不要了。”昭昭喘着气,拒绝男人再度发起的攻势。 舟悠的气息完全将她包裹着,可这样的感觉并不让她觉得讨厌,相反的是,每每在他身上都能闻到一股让人安心又好闻的气味,有点独特类似于现代洗完衣服再晒干后的皂角清香。 这也是之前她在其他男人身上闻到的极具侵略性的臭味是不一样的。她曾经在书本上看过,如果你在一个男人身上闻到了自己喜欢的气息,而他本人又闻不到,那就说明是你的基因选择了他。 -- 第201页 时至今日,她突然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舟悠心情极好,也不知道是出门一趟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此刻正温和地笑着摸着她的侧颊,连以往身上那点阴翳的气息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亲亲?” 位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气息来回切换,昭昭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发麻,属于他的那漫天的吻又飘了下来,嘶哑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刚刚还逆反的心理,一经接触便不可自拔起来,也唯有眼前的男人可以攀附,就好像他们只要一亲吻,无论两人之间有再深的芥蒂与防备便一扫而空了。 那股她喜欢的味道又涌了上来,如果说荷尔蒙有气味的话,或许就该是这种味道了。又是一段长久的亲吻结束,舟悠的衣衫半滑落在她身侧,随之而来的便是男人的抽身离开,她下意识就用手拉,扯住那一抹滑落的领口,扯得死死的,又羞又恼地盯着眼前明知故问的男人,嗫嚅了半天才说了句:“我想要。” 舟悠:“你想要什么?” 他轻勾的嘴角怕是下一秒就要压抑不住那狂笑的冲动了。 昭昭气得羞红了脸,随即便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气呼呼道:“不要拉倒,你走!” 舟悠这才笑着上了前,亲自解开了那另一半还未滑落的衣衫,眼神示意她,接下来自然又免不了一番亲密的交流。 每每当她不太受得住的时候,舟悠便会极其温柔地拥住她停留一小会,以示安抚,但时间也不会太快,随之便如洪水猛兽般将她整个人席卷其中。平心而论,舟悠从来不算是一个温柔的人,那点温柔也仅仅是面对她才能完全保留,可偏偏在这种事情上,他又是极不温柔的,至少在她看来。 就比如结束这档子事情后,他似整个人被抽空了般,拥着她躺在床上,一双眼里尽是满足,难免又提及了这几日在上清界的处境,又向她保证只要她要的就没有他拿不到的。昭昭现在不想其他的,只想赶紧洗洗身上残留的那些脏污洗了去,便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他,随手捏了个术法将身上的脏污除尽,顿时便舒爽起来,可却仍然难掩身心疲惫。 她又捏了个去尘诀将舟悠那处也清洗了个干净,嘴里却不饶人道:“你能不能注意点卫生,你这样子我会生病的,以后一定要及时清洗。” 男人委屈道:“知道了,宝。下次我帮宝洗干净的,再自己洗香香。” 昭昭好不容易将他哄睡着了,这才在疲惫中慢慢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昭昭神清气爽,身边早已没了舟悠的身影,在她酣睡之际便依稀听见了门帘晃动的声响,想必就是那时候出去了。 正思索间,门帘又响起声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舟悠托着几碟子精巧的小食进了来。想起昨夜的荒唐,小脸便羞得一阵通红,又忆及半夜,因为自己太舒服了,女人的嘴里“不要”这样违心的话就是“要”的意思,她昨夜勾着男人的脖颈处,叫了一会不要,结果男人便真的去了,她又羞又气,却也无可奈何。好在到了后半夜,刚清理干净的两人又来了兴致,这次舟悠总算知道了“不要”的真正含义,但凭她如何声音沙哑着求饶,亦或是抱着他脖子舒服地哼哼唧唧,黑夜中,他双目赤红,低了头蹭了蹭她胸前的汗水,似是哄女儿般,连喉头里不经意间轻泄出的几声嗯嗯声,都格外的惑人心智。 许是就是在他这样的迷惑中,彻底沦陷了。 用了一点点小食,她便声称自己用不下了,舟悠瞳孔般的神色也以肉眼可见般暗淡了下来,随即,便迅速将手中的小碟子一扬,小食便全被倒进了脚下的脏污篓子里。 昭昭大骇,但从表情上看,这是明显生气了:“怎么了?为什么都倒了?” “你不喜欢,倒了就倒了。” 虽然这是他一大早就赶去下界买的小零嘴,当时他过去的时候,那家早餐铺子还没有开门,还是他把老板从床上抓起来现做的。既然她不喜欢,下次再买其他的便成了,扔了又不可惜。 昭昭却也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便诚恳地道出了实情:“哪里的话?明明是我昨天太累了,加上刚醒来胃口还没有打开,所以不太能吃下,你怎么就倒了,我还想着到了下午当小零嘴吃呢。” 舟悠脸上的神情这才有了些许松动:“下午我再去买。” “不了。”昭昭拒绝道:“只是今日有些奇怪,我感觉今日不仅疲惫于常日,心中也有些作呕。” 似乎是忆及了什么,昭昭忽然惊呼出声道:“昨夜,甚至是之前,我们都没做任何的防护措施,我不会怀孕了吧?” 舟悠:??? 昭昭捂着脸,更加是羞得无地自容,一头重新闷倒在被褥里,不肯见人了。 舟悠也跟着在床榻边坐了下来,思索再三,还是郑重解释道:“不会,我是妖族,妖与人可孕育半妖,但妖与血统纯正的神族,不会孕育后代” “是这样啊……”她细细思索着,那点不经意间泄露而出的失望是做不的假的。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舟悠安慰道:“如果以后我们想要孩子了,可以祈求父神,天道自会给我们诞生一个孩子。” 彼时的昭昭还不知道,属于他们的孩子就要到来了。 吃了些小零嘴,昭昭又感觉到了一丝乏累,便央着舟悠在陪她睡一会,得到男人的同意,昭昭往床榻内侧一缩,留了外侧的空间也让舟悠躺下,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她做起来似乎一点也不陌生了。 -- 第202页 舟悠刚在她身边躺下,她便主动将身上的被褥分了一半过去,还不忘叮嘱道:“你只要不抢我的被子我们就是好朋友,前几次和你睡觉,不仅抢我被子还挤我,我就只能缩在床边的一个角角上,翻个身就掉下去那种!” “我哪儿敢啊。”舟悠满口答应着,伸出一只手臂将人圈住,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将少女的头枕在之上,是一种很标准的,男肩周炎,女颈椎病的标准搭配。 因着昨晚玩得太过尽兴了,饶是和他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来,倒也没有让她完全忽视舟悠身上的那丝若有似无的淡淡血腥气息,对于他去哪儿杀了什么人,她虽然没有一点兴趣知道,但是若是真的和下界的那个有关系? 是断然不可能的! 思及此处,昭昭激动地翻了个身子,她怀中不知何时掉落一块圆圆的物件,空气中萦绕着一丝诡异的安静。 昭昭眼疾手快,一把便捏住了那块圆乎乎的物件,似乎是一枚铜钱,如果有人曾经见过这枚铜钱,肯定会发现,这是一枚大凶之物,也正说明了这枚铜钱身上一定是背了人命的。 正如此刻,昭昭从铜钱周身散发的淡淡黑气,便感觉到了一丝诡异,而此等凶物为何又会出现在舟悠身边。 昭昭从舟悠手里接过铜钱,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而接收到她疑问的男人并不为所动,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宝,这其实是个绝妙的好东西,你可不要小瞧了它的表面,就浪费了它的功效。” 说了半天,等于庄周带净化。 舟悠复又故作神秘道:“只要用你的神识探进此物,便能知晓它的本源与经历,到时候自会有一番心得。”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虽然半信半疑,但此等品阶的凶物,自是有了灵识不假,以神识自可窥探一二。她便也不再犹豫,抽出一抹神识于铜钱表面轻轻一点,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便闯了进去。 在它的神识里是一片混沌的汪洋,而因为她的到来,这片浩瀚无际的汪洋也仅仅是掀起了一丝毫不起眼的涟漪。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铜钱,却有如此浩瀚的一番识海。但很快,铜钱内的场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幻。 场景内开始从平地聚起一座巍峨的高山,紧接着相邻的地境四周接连地耸然儿起了差不多高的四座高峰,昭昭越看这些山峰越觉得眼熟,时至百年,她也断然不会忘记这便是太微峰和其他三座山峰,但是若要是细细看来,又会发现这里的太微峰,与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太微峰似乎又有点出入。 等她用神识探入峰内,这何止是有些出入,简直就是相差甚远。若说这里是太微峰,确实不假,可若是从内部构造来看,这里就像是第二座清徵峰。峰内的屋舍全部重建了不说,此前只有几座小破竹屋的她的山尖上,竟然平地坐落了七八座巍峨气派的宫殿,而此前那座属于清徵峰的那座金光闪闪的正殿,已然位列其中。 分散在四周的还有几座偏殿,如今正在建造,能看见不少身着太微峰门派服的弟子正在殿周施法搭建。她一时竟然不知道太微峰竟也有了这么多的弟子。远处,有几位看上去修为高深的大佬似乎正向着她的方位走来,就在刚刚她还在思考这是太微峰以前的场景还是当下,但看见为首的那位女子的面貌,一切便昭然若示了。因为这为首的女子,正是她的弟子。 待她想要走近,有一股巨大的外力迅速将她抽离而去,隐隐之间,是一道看不见的隐形屏障在她的四周环绕,将她与这方境地隔绝开来,直到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了这枚铜钱的真正用途。 所见即所想,她想看见的,既不是这凶物的来历,也不是它以往超凡的战绩,她既不关心它通天的本领,也不想占为己有,此等不俗之物,在大凶之人手中自然便成了他杀人的一把利剑。可若是在她手中,作用自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梨昭这可算是真正明白了,恍然大悟间,她如今只能在外界操控铜钱,若是有一天神识与铜钱相交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只要心中所想,便能进入铜钱为她展现的任意一方空间内,实现与人的交流对话。就像是一面巨大的,三百六十度还原场景的ppt,在这之中,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这枚铜钱的真正强大之处,就是它不受任意规则的束缚,甚至是天道! 随即,她便以灵力向铜钱外的舟悠传音:我只要在心头上设定一个想要到达的地点,转瞬间它便能带我去对吗? 那边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下可把昭昭高兴坏了,除了百年不见的的太微峰,其他两峰她也去拜访了一圈,除了比以前落魄了不少,与之前的倒是大差不离的,只是纵观现在太微峰的发展趋势,恐怕不用一两年,就能超越现今的清徵峰。 心头一动,画面顷刻间转换自如,而这一处的场景,竟是凡间的一处极为热闹的集市,小贩的叫卖声,还有街边酒馆小棺们的吆喝声,声声入耳,就像近在眼前一般。 连地点时间成谜的鬼市她也去走了一遭,还顺利淘到了两件宝贝带了回来。 … 等到从铜钱内真正出来后,她竟更为神奇的发现,刚刚她所到之处的所见所闻,包括所有的声音,竟像电影般在她的脑海中播放起来,而这段影像的本源就存在于她的识海之内,用灵力便能催动播放。 -- 第203页 昭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她所到之处,立即就用灵力,将这枚铜钱作为媒介,是不是就可以将铜钱内的所见所闻实时播放出来,就像现在的直播一样,若是她之后能与铜钱完全融合了,搞不好她还能出镜之类的也不一定。 “我很喜欢这个,超级无敌喜欢。”她坦然道,而且这枚铜钱的作用,甚至超过了那颗珍贵的灵石,至少在目前看来能直接转化的利益上。 舟悠神色淡淡,眉梢却扬得就要到天上去了,能看的处出他心情甚好:“我就知道宝会喜欢,不过我还不知道它竟有这样的功能,原先是带回来给宝杀人的,不过既然是宝的东西了,那便听你处置了。” 昭昭:??? 其实她现在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尽快与这枚铜钱迅速融合,好在她委托舟悠扮成小天帝的模样去上了小半月的课,在这期间,她便闭关勤勉修炼,终于在一天的凌晨时分,成功将此枚铜钱成功炼化。如今的这枚铜钱,周身探不到一丝大凶之气,而再次进入铜钱的昭昭,不仅能去到她心中所想的任意地点,更能触碰到这其中的任意一样物件。 如今正是她苦练修为的紧要关头,有了这枚铜钱的加持,她心头一动便能进入任意一处秘境寻找各种天材地宝,这样一来,秘境内虽然凶险万分,但是与之相对应的机遇也是不可多得的。这铜钱被炼化后更是和她有了共情的能力,往往在她意念一动,便将她送往各个飞升大能遗留下来的秘境不说,更有一次直接将她送到了一处上古大能遗留的且还未被开采的秘境内。 这方秘境灵气充沛不说,更有一座和清徵峰一大的灵石山,且品质上乘,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这样一来,昭昭赶忙将舟悠召了来,两人一连挖了五日,才将这座灵石山搬空。 而当她不用四处奔走只是,这铜钱便相当于一个隐形的储物空间,自然这空间的大小也是不可估量的,她除了将上次挖来的灵石山直接移到了空间内,更是将四处搜集来的秘境法宝贮存起来,当然了,这其中饿大多数其实她是不需要的,只盼着日后可以带回太微峰,留给门内的弟子们作为试炼的奖品也是无可厚非的。 仔细盘算下来,她从突然发财的喜悦中这才慢慢缓过神来,一股滔天的喜悦感让她彻底认识到,即使她飞升不了,也有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了。 但舟悠显然不赞成她这样的想法,神本就享有无尽的生命,但是修士不一样,即使是下界到了炼虚的大佬,若是迟迟不能飞升,终有一日还是会迎来死亡。他拥有无尽的寿命,自然不会看着最爱的女人和自己分离,何况这第二次的分离再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这样一来,她日以继夜的修炼因为被监督的原因,更加勤奋刻苦了。以往去酒楼吃饭的时间再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了,因为舟悠会提前从酒楼定好饭,直接送入她屋内。这样一来,她除了吃饭就是闭眼修炼,一连十几天都做不到闭眼休息,有时候她睡着了,还要被人摇醒了继续修炼。白日里,她仍然要顶着小天帝的脸去学堂上课,学堂的术法虽然简单,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障眼法内自我修炼,但是这学堂唯一的好处,便是能在此听见天上的、地下的各种八卦。 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她最快乐的日子就是舟悠出门的时间,每个月中他都会出一趟门,回来的日期不定,这样她便抓紧了每一次出门的时间,凡是遇见新奇的、好吃的、好玩的,便一道打包放进空间,等日后时间多了便能细细品味。 铜钱内的空间在相对情况下,时间是静止的,这样一来,只要她把刚买来食物放进空间,等下次再拿出来的时候,甚至还能保留刚出锅时的新鲜。 自打上次九重天的元始天尊召见于她一两次,二重天的少爷小姐们虽然还想吃她的瓜,但又忌惮她的身份,久而久之,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敢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了。大多数的同学们,有时候和她在集市上遇见,还要上前来恭维她一两句,可昭昭向来不吃这彩虹屁的威力,无论对面是何人,她便都只是高傲地抬抬头,留给对方一个身影,便走远了。 这一次,他倒是足足出去了一月余才匆匆赶回,即使他用了术法遮掩,昭昭仍感觉到了他的疲惫还,还有那抹刻意被压下去的淡淡血腥味。 这是她回来以后第一次给他甩脸子,打又打不过,那就只有冷战了,所以昭昭又是小半个月没有和他讲话。 任凭他抱他亲,即使是晚上同床共枕,也绝不和他说一句话,平日里昭昭晚上不肯睡觉,往往都要抱着抽走她手里能玩的一切物件才肯睡觉的,现在到了点就早早灭了灯,一觉睡到天亮,去上早课也不要人催着起床了,还没等他清醒,身侧的那边床榻上的温度已经冰冷了。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样一来,舟悠彻底忍不了了,他可以接受昭昭打他骂他,就是独独接受不了冷战。 又是一个深夜,昭昭睡的正香,突然床前立了一道黑影,将她摇醒了过来。她一睁眼便对上了满身血污的舟悠。 好家伙,这次回来连遮掩也没有半分遮掩了,红艳艳的鲜血大咧咧地滴落在她刚换的被褥上,鲜血的气味并不好闻,而且这血根本就不是面前的男人的。昭昭有点嫌弃,刚要推开他。 谁知下一秒,妖神大人便委屈地扑倒在了她的怀中。 -- 第204页 这十几天的冷战便是中途而废了。 她虽然怨舟悠从不带她经历这些,要知道下界有邪神的余党势力,上清界的仙人们似乎也对他们的看法不一、态度不明。腹背受敌,处处都是危险。 可是早在前几日,她便突然能想明白了一件事。 借用小天帝的身份,又或许可以直接说,给她借用小天帝的身份,将她带到上清界,却放在二重天内一个不甚很起眼的学府内,可能就是要保护她呢?她也越来越察觉到了他的用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若是直接在九重天,她的习性和小天帝相差甚远,可能不出半日便会被人识破。在这二重天内,这样的日子,其实是一种享受,上着极轻松的课,出门就能吃饭。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看都是舟悠为她安排的一条清闲享乐的事业线,就好比有编制的、进了体制内的,这就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的原因。 而他所面对的,或是无意间展现的被她看见的,去杀人也好,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罢,这一切的背后就是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而她不过是在他为自己安排下的腥风血雨里的岁月静好罢了。 这也是一开始她和他冷战的根本原因,虽然她是一个不喜欢和外界有过多接触的社恐,但是她要的岁月静好是和他并肩齐驱的,放火也好,杀人也罢。 舟悠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所以她只要这一次次接触便沦陷了。 这样一来,冷战至此宣告结束,眼见着心软下来的宝,舟悠这便不要脸的凑了上前,哄着宝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醒来,舟悠又消失不见了,唯留下一张传声符,只是这次,他竟然事先交待好了这次出行的主要地点和意图。 当天深夜,昭昭像往常一样,先是进入铜钱内寻觅各处秘境,搜刮来的宝物灵石之类的便存放在空间内,当然只要她所过之处,仍秉持着小部分的善心,先不论后人能不能找到这些秘境,就是找到了也不能白跑一趟,所以每一处她都留了部分的宝物,并不是取之尽竭的。在秘境内的时间流速很慢,等她造访了两个秘境再出来的时候不过才月上中天,昭昭洗漱完毕,刚摸到床榻上,身后便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 寂静的夜晚,破门声尤清晰入耳,带着微微寒意的呼吸尽了。 这道有点冰冷的气息短暂地停留在了她的后脑勺与脖颈之间的交接处,像是一道冷气轻轻点洒在她的后背之中,寒意油然而生,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瑟瑟缩缩地转头朝着身后看了过去。 和那双蛇瞳一般阴冷的视线对上,是舟悠。 见到她,那双眼睛渐渐有了温度,神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缓下来,早前的留言里他说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对他们来说,都不算陌生的地方,响水镇。 与以往不同的事,舟悠这次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更重。 昭昭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似是什么无可厚非,不甚在意的事,这一态度又引得昭昭眉头更深。这世间能伤害妖神的,莫非是邪神? 忽然,舟悠那双更加冰冷的手轻轻点在了她的掌心,顺从地将其圈起,有意地将她的不安化解:“别担心,不是邪神,倒也不是什么棘手额事情。” 他摸着那双手和她对视良久,又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她的唇,在屋内惨白昏暗的月光下,他的脸是不健康的莹白色,唇更是不复往日间的鲜艳血色,颜色淡淡泛着白光,但他的语气和姿态又与往常般,似是没有什么不同。 关于响水镇发生的事,他只做了简单的交代。大致上就是现在的响水镇,灵气充沛,渐渐地,便有人、妖等修士纷纷慕名而来,这响水镇便也有了几个大大小小的门派,而响水镇的那座祠堂,更是重新修缮使用,如今的响水镇,早就不如往日那般了。 她也有过疑问,毕竟传说里,邪神就是镇压封印于响水镇的祠堂之下的,那响水镇怎么可能是现在这般的风水宝地? 还是说,邪神的封印之地,其实根本不在响水镇上? 对于他自己的事,舟悠却没有交待,只知道他回来的半个月间,没有再出过一次门,除了整日里无所事事地监督她上课外,他的一切行径都更像是在疗养。 这一日,舟悠的心情甚好,昭昭终于忍不住问道:“响水镇那边真的没有问题吗?要不要我和你去一趟?” 舟悠只是笑道:“过段时间还是要去一趟的,不过,是带你一起去,到时候那边会非常热闹。” 昭昭仍不放心:“那邪神的事,早些时间不是听说他的封印有所松动,那大家为什么还聚集在响水镇?” 舟悠似笑非笑:“邪神的事,让他再享受一会吧。” 又是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至于一个被封印了千年的龙,又有什么好享受的,她不明白。 “对了。”他忽然停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封面有些残损的书籍,递到她手中道:“这是在祠堂内找到的。” 她接过手中,翻开第一页,这似乎是一本相当于现代的,日记本?难道是某位大能的自传? 她带着好奇,继续翻了下去,修真界的书籍不似现代一般晦涩难懂,往往能配有影像,更能方便理解,而这本笔记的第二页便是一张影像,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正在婴儿耳边低语些什么。 -- 第205页 而这美丽的女人,竟然是母亲? 昭昭不自觉地盯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出了神,等再回过神来,自己的脸上早已一片冰凉。 她是在流泪没错,奇怪的是,这并不是第一次她看见母亲的影像,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母亲而流泪,只是这一次她多了些关于母亲的回忆,意义却不一样了。 她骗了所有人,她其实想起了很多,但最重要的有关那场大战前的记忆,全部被抹去了。 她抬手擦了擦脸颊两边的泪水,茫然又无措地看了一眼舟悠,在他的目光下,昭昭犹豫了一瞬,无声地张了张嘴,这才继续向下翻了下去。 笔记里是这么写的: “家中族辈忽然显灵,说我将来的夫君是洛家人,日后方得一小女,乃真神转世,有救世之才。” “按照祖训所言,盛家女便世代嫁与洛家人,可族中一直并未听说有真神降世的传言。” “我成亲了,不久后,我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不期盼肚子里的孩子是否为真神转世,我只盼她一生平安顺遂,她的名字,我和夫君早有了打算。” “我们一家希望昭昭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最无忧无虑的孩子。” 之后的几页上,又陆续出现了几段婴儿的影像,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的。然而仔细看时,却发现这些影像都有一处极为诡异的地方。 画面中,有女人,有老人,却独独没有这个婴儿的正面,能看见的地方出镜的也只有背面。 她带着疑惑继续向下翻了下来。 “自昭儿降生之初,便注定了她不平凡的一生,万千祥瑞降世,当即族里的老人便为她卜了一卦,再结合盛家长辈留下来的预言,这孩子恐怕是真神转世。” “欣喜之余,我却萌生了丝丝忧虑。族里对她寄予了极高的期望,但昭儿又生性顽劣,我不忍剥夺她玩乐的天性……” “一直到她十岁,族里的长老也去世了,昭儿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也正因如此,她的天赋实在是太强了,所有人都在为洛家真神现世兴奋之时,我却在担心,救世之才究竟是什么能力……” “自昭儿出生后,夫君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可能是我的错觉。” “龙神堕魔,天道沦陷,神界的人来了洛家,昭儿她…竟真的是真神,原来我私心里竟一直存有一丝侥幸。” “对,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是真神。” “夫君近日亲自为昭儿卜算了一卦,无论我们如何询问,他都闭口不谈,甚至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内,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昭儿她爹死了。” 以后一段影像内,少女初成的姑娘身着缟白素衣,双目空洞无神,灵前是父亲的灵位,身后是参拜跪下的众人,而影像中并不能听见他们的讲话。 昭昭蜷缩在床榻上的一角,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翻开了,剩下的最后那一页。 “那场大战终究是躲不过了,只是我的宝贝昭儿,娘亲怎么才能救你一命……”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良久,舟悠并未有所动作。 他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能找到的,她留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昭昭眼角的泪痕仍未干涸,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礼物了。” 这样一来,舟悠便顺着她的话说:“过些时日,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差不多了,我便抵带你去一趟响水镇,世间万物瞬息万变,如今的响水镇已是热闹极了。” 更甚者,昭昭对于大战前一天的记忆全无,而洛母的笔记又在响水镇发现,这其中的谜题想必也很快就能解开了。 只是彼时,昭昭虽有得到母亲遗物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对那场大战,洛家全部沦陷真相的困扰,若是真如传言所说,洛家牺牲了全族,便是要送她一人晋神… 许是她这几日忧心过重,连往日里去坊市吃喝玩乐的心思都淡薄了不少,所以舟悠便想尽了办法去哄她开心。这一日深夜,他竟直接将她带上了九重天内一处守卫极其森严的后山密林之中。 绕过葱葱郁郁的巍峨古树后,他们正面来到了一处由木栅栏环绕的空地上,这里不光是灵气充沛,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庄严肃穆的宝气。 月上中天,木栅栏内传来阵阵声响,跟随着舟悠的指示,她也渐渐看清了木栅栏内传来的声响的源头。 “猪猪?” 舟悠摇头:“这是天界元始天尊饲养的灵豚,妙就妙在,修为越是高深的人,食用此肉,越是事半功倍,还能美容养颜,对女仙来说更是可遇不可求,连天帝的寿宴,也不过只能食得一头灵豚,据说吃过的人都久久不能忘怀。” “若不是宝不开心了,我们也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上来偷肉吃。” 昭昭站在这里半天却没有动静,她确实在犹豫,但这灵豚还未烹熟,空气中已隐隐能嗅到它的香味了,当真h是不可多得的天界美味? 她确实难以自持,可又想到现在顶着小天帝的脸,还去偷人家师尊的灵宠来吃…… 但昭昭的本质就是个吃货,这一片除了门口有重兵把守之外,便再不见半分人影,甚至除了面前的灵豚,再找一个活着的生物都寻不得半分。而圈内的灵豚并无半分攻击之意,除了睡觉,闲暇之余便在吃地上一种明显是人为投喂的果子。 -- 第206页 舟悠:“这是蟠桃,但不是一般用来招待仙人的蟠桃,而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才开花结果的蟠桃。” 昭昭心中大为震惊,且按这里灵豚的数目与食量,一天保守估计就要吃掉五百斤蟠桃。 见她仍不动身,舟悠又道:“真不要吃吗?” 昭昭犹豫,身形不为所动:“我想说的是,这蟠桃我也能尝尝吗?” 话音刚落,舟悠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人影一晃便进了栅栏之内,再出现时,手中已多了一只虎头虎脑的灵豚,直接放在她面前:“先吃灵豚,我们家里有更好品质的蟠桃,五十万年结果。” 昭昭无奈,心里为灵豚们默哀的泪水顺着嘴角流下,她捏着手中的铜钱作势就要收入空间,舟悠的动作明显更胜于她。还未等她反应,那头灵豚在他的手上已处理了感觉,正等着她调味,架锅了。 “就在这吃?”她有些不放心道。 舟悠满是无所畏惧的模样:“不然呢?” 四周灵气充裕,再加上她自身的灵火烤制灵豚,那滋味更不用多说,连烤灵豚用的调料都是她当初闲逛鬼市遇见的一位西番的鬼,便从那鬼身上淘来的香料,倒像现世烤乳猪的复刻升级版。就连平日里对口腹之欲不甚在意的舟悠,这次都免不了吃了大半扇灵豚。 “果然鲜美。”她忍不住赞叹道。 只是这一头未免少了点,不等舟悠动作,下一秒她便自己移入了栅栏内,可自己动手了才知道,刚刚看舟悠动手能力太强,等到她自己,别说是抓到灵豚,连猪猪们的身前都近不了,那些灵豚们甚是警觉,只要她稍微动用灵力,那些灵豚们便能迅速察觉。 这就直接导致了,一头灵豚吓得逃窜,其他的灵豚们也受了惊吓,无论她使用什么样的术法,对这些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灵豚们似乎都没有效果,若是再动用高阶的术法一类,又担心会引起林外守卫的注意。 昭昭空手而归,眼巴巴地望着舟悠。 舟悠憋着笑,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再度踏上了捉猪的道路。 这一次,昭昭吃了个够,鲜香肉嫩,汁水四溢,猪皮的表面被烤得又酥又脆,再多咬一口,汁水便顺着嘴角流下,而正是因为这些汁水将肉牢牢地锁住,肉质便更加细嫩弹牙。这一次,竟是舟悠烤出来的。 她边吃边不忘暗叹他:“我竟不知道你肉烤得这般好吃。” 平时瞧他对吃食没什么讲究,几次下厨来看,似乎也瞧着不是个会做饭的,却没想这灵豚烤的自有一番造化。难怪她自告奋勇来做红烧灵豚时,舟悠却提议烤了吃。 他笑着解释:“你我在神界时,这灵豚便是神界的凡物,多少年繁育下来,自然便沾染了些仙灵之气,而且肉质比鱼肉还要鲜美,你爱吃,我便学了如何将它做的好吃。只不过没想到,这些年神界殒落,这些灵豚也被上清界的圈养在了此处。” 昭昭:“若是野生的灵豚,味道是否会更鲜美?” 舟悠点头:“那是自然,不过你以前尝过,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昭昭:“我喜欢听你和我说以前的事。” 她突然开口,倒是把舟悠说得一愣,神情微微僵硬,心口一滞,苦涩而出道:“会想起来的宝,你所有的记忆。” 酒足饭饱,临走前,舟悠还不忘清空了大半个灵豚,效仿着这边的做法,在昭昭的空间内开了一处,用栅栏围了起来,这样以后昭昭想吃的时候,就只管从空间里捉一只便好了。 这些灵豚,甚至是喂养灵豚所用的万年蟠桃都是神界的特产,当时上清界刚刚建立,人丁稀薄,也正是此时,真神随手丢了灵豚和蟠桃果树,移植于此,更得当时的天帝重视,交由天界修为最高的元始天尊守护,只可惜那场大战中,现今的天界唯有元始天尊一位老人存活,其余的上仙早就同着神界一并殒落,而现在的仙人们,也都是后世飞升,再不复当年盛景。 这些远古的,例如元始天尊,又如这些神界遗留的物件,便成了现在上清界的宝贝。元始天尊自从养了灵豚,平时逢年过节的才舍得吃一头的,连作为他的学生的小天帝,一年也最多吃上一两头。以往没有饲养灵豚的时候,万年的蟠桃都是大家吃的,自从饲养了灵豚,这万年的蟠桃都进了它们口中,连小天帝这类上清界的高管们,都只能吃千年的。 灵豚丢失的第二日,便响彻了整个上清界。众人议论纷纷,对此,元始天尊本人却没有什么意外的举动,除了下令彻查之外,元始天尊唯一略有出格的举动便是将栅栏中尽数的灵豚全部捕杀,宴请了整个上清界的高管。 自此,除了昭昭空间内的灵豚,一日神界不开,这灵豚便在这世上灭绝一日。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还在整个上清界传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元始天尊闹了多大的脾气,可对方修为高深,至今都没发现半点贼人的踪迹。 这一日,她原本是跟着舟悠出门闲逛的,可行进途中,妖神大人不知看见了什么仇家,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她的跟前,她心想着,自从上次和舟悠闹过一次,这些时日自他从响水镇归来,便再未独自一人外出过,而且小奶狗一般的妖神格外黏人。这样一来,他一走,便是难得的单身时光。 距离产生美,有时候在一起时间长了,并不是感情淡了,就算是爱情也是需要添加适当的调味品的。就比如异地的情侣们,哪次见面不是干柴烈火。 -- 第207页 昭昭一路闲逛着,因着手头充裕,一路买买买,买完就塞进空间里,渐渐的,她行至人群中一处行人密集之地,她心下里好奇,便也凑了上前。 也多亏了她目前的身份,自元始天尊来过,九重天又时不时派了人下来,在这二重天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着身份的高贵,舟悠每次将她单独一人留下,倒也放心,才能走得头也不回。 眼下,她挤进人群中后,过道的行人但凡是认出她身份的,都垂首纷纷避让,而这人群内的竟是…… 一个毫无灵力的人族。 若非她只是普通的人族,倒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偏偏她的穿衣打扮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说,饶是梨昭在场瞪圆了双眼。 她的打扮竟和现代一般无二! 紧接着,发生了一件更让她匪夷所思的一幕。 人群的奇装异服着的少女,视线突然锁定了昭昭,猛然对着她喊道:“我知道你是谁。”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的下一句话便是:“你不想回去吗?” “我可以帮你。” 只是众人并为被她这一番奇怪的言语所影响,也更加没有人知道,她的这番话是对昭昭所说,而冥冥之中,她似乎能肯定,这句话一定是对着她说的。 这个少女的身边围了一圈人,昭昭走上前去,才知道这是一场专门为眼前的少女所举办的拍卖大会,而拍卖对象,正是这位少女。 学府内的少爷小姐向来众多,手里有钱,各个都出手阔绰,他们最喜欢的便是凑热闹,何况买下这个奇怪的少女也花不了什么钱,自然围观了一堆人。 而这次的“货物”是出自二重天最大的坊市坊主,观海楼的大东家。 作为最后一件拍卖品,少女的出价全由众人来决夺。 起拍开始,观海楼的几位侍者便恭敬地上前,引着一部分的买主纷纷落座。这前几排的座位也都是观海楼留给vip的。喧闹声渐渐小了许多,人群中走出一位内侍,径直地走到了拍卖少女的身边。 “来一来,看一看。您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笼中的少女,这可是我们观海楼本月新寻访到的一件宝贝,她虽然没有灵力术法,但这少女来自未来,能博古通今不说,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这姑娘不知道的,您不信呐,您大可来问一问。” 一番介绍完毕,笼中少女犹如摆放陈列在桌案上的物品一般,可观她表情,却并未见明显的愠色。 这些富家小姐少爷们一听果然来了劲,但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问少女问题的,同样的价高者得,不得不说,这观海楼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 有人出价一千上品灵石,那位侍从脸上差点笑开了花道:“您请问吧。” “早些年我丢了一件法器,可是在家里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你能算出这法器在哪儿吗?”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道:“这法器丢了几年不说,连这法器的形态,作用等都未描述,这如何找得到?” 下一秒,默不作声的少女清脆的嗓音于笼中响起:“你的东西不在家里,而是被你的贴身仆从偷盗,如今你只需要去他的小院内,在他八岁小儿的床下翻找即可。”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位丢失法器的少爷果然拎着法器前来道谢,这第二个问题,竟直接涨价到了两千上品灵石。 这第二个问题还是寻物这一类的,若说这第一个问题还包含着或多或少试水的成分,可丢了几年的东西光凭少女的一句话就找到了,那接下来的问题机会难得,大家便也都重视了: “我的问题是,前几年家父闯一无名秘境,意外亡故,至今未寻得家父尸骨,还请姑娘算上一卦。” 那边给出的回答也很迅速:“不远,这秘境就在下界桃花镇的镇头木桥下,到了阵眼处只需跪下叩拜三个响头,你父亲的尸身就在桥下。” 那人派了人手前去查看,果然在桥底真的看见了他父亲的尸身。 这第三个问题,也是拍卖前的最后一个问题,人群内已经出价到了五千上品灵石。 “一万。”昭昭喊道,众人纷纷停下,向她看了过来。 那侍从笑脸如花道:“好嘞,这位姑娘,和最后一个问题是您的,请。” 昭昭没有急着去问她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了关有少女的铁笼前,凝视着少女的双眸,坦然一笑道:“我的问题嘛,其实很简单。” 她顿了顿,问道:“我的问题就是,请你告诉我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是什么?” 人群中这下算是彻底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议论道:“这是什么问题?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嘛。” 随即,少女再次响起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彻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也包括昭昭在内。 只见少女神色不变,笑意浅浅,“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众人皆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但再看问了这个奇怪问题的昭昭的神态反应,一切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全对! 昭昭神色虽然停滞了几秒,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趁着众人还未做下决定,仍在观望之时,便道:“好了,她的钱我出了,十万上品灵石。” “十万!”人群中响起一阵sao动,这少女不过是知道的多些,但也不值十万上品灵石。 -- 第208页 然而昭昭却不以为意:“你过会带人去我府上取灵石,人我就先带走了。” 侍从刚点头应下,还未来得及吩咐人去府上取钱,便见一位同样身穿观海楼服饰装扮的侍从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附耳在那管事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听到那位侍从的话,那位负责拍卖的管事眉头微微一皱,又转身对着昭昭说了声抱歉,便领着那位小侍从去一边说话了。 昭昭本着既然花了这么多灵石,偷听一下说话也没什么的原则,正大光明地偷听了起来。原来刚刚人群中,有一位同样对这个奇装异服少女感兴趣的小姐在,据说她也是九重天下来的小姐,家世自然是他们小小的观海楼高不可攀的,现在麻烦的是,昭昭刚刚已经下了定金,而且能一次性拿出这十万上品灵石的,家世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而且从那两位侍从的谈话中得知,那位点名要和她抢这位少女的小姐,脾气暴躁,若是再惹恼了她背后的家族,这二重天的观海楼可能都会被夷为平地。其实昭昭对争抢一个小姑娘没什么意思,但是这少女很有可能是和她来自一个地方的,同为异乡,老乡见面,而且她也有许多问题想向她请教。她既然被当作物品一般拍卖,想必是过得不好,且没有修为灵力。这样一来,作为唯一一个老乡,她也应该帮上一把才对。 或许那位暴脾气的小姐,可以用小天帝的身份镇压一下? 不一会儿,那位管事的遣走了小侍从,赔笑着上前道:“这位少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姑娘今日怕是不能卖给您了,我原先是忘了,这姑娘未进观海楼之前便被预定了,实在是抱歉,我们楼主说了,退还您的定金,此外再赠送给你五张观海楼半价优惠券,您看怎么样呢?” 昭昭自然是相信不了这样的鬼话,若说之前没有偷听到两人的谈话她可能还会信上三分,这观海楼在二重天的势力虽大,但也不敢贸然冲撞了了九重天的人,而如今能确定的就是那位的身份,相比较空降而来的昭昭,不是谁都敢公然以身试险的,主要来讲就是谁也不能得罪,只能将错往自己身上揽了。 这事,若是昭昭自己,完全可以先依着对方,等到四下无人了,再将人抢了来便是了,可偏偏她今日出门带了小天帝身边的一位侍童,这侍童当然是知道自家主子什么身份的,又跟着小天帝学了一派高傲暴躁的作风,怎么可能受此奇辱,当即便挡在了昭昭身前。 “当我们不知道,哪里是你们的问题,莫不是背后有人也想要这件物品了不成?凡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你们观海楼做生意的,名声都要败坏了,还不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背后那个截胡的是什么样身份的大人物?” 昭昭还未来得及召侍童回来,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冷笑,还未见到人影,声音便已传了来:“我当是什么人,再不济你是几重天的大人物,能和我九重天的应龙族相比。” 那少女站至正厅内,满头珠翠,花枝招展,光是珍稀的天材地宝身上就挂了好几件,一身法衣也是名贵的鲛绡所制,个中还隐藏着许多复杂的阵法禁制,纵观其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凡物,果然是身份高贵呐。 可昭昭顶着小天帝一身的行头自然也不会比她差,只是昭昭对面前的少女毫无印象。 她神色自若,对面的少女一脸高傲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当今天帝的表妹!” 噗,那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只是为何,自称是小天帝小表妹的少女,却不认识眼前的少年,难道说,这两人从未见过面不成? 此话一出,饶是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侍童,也愣了一愣,在昭昭的暗示下,这才顶着疑惑,默默退了下来。 只见那位应龙少女对身边的侍女附耳说了几句话,那侍女出了正厅,不过一会儿,便有十几人跟在那侍女身后进了厅内。这十几人,有男有女,皆气度不凡,衣着方面也是高雅华贵的气派,且这十几人修为不低,应该是这应龙少女的护卫。 昭昭眉心一跳,这些人的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些,看来是要明抢了,只是可惜的可惜的是,她也早有准备,这十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这一番打斗,尽管她有意克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眼见着那十几人占了下风,那位应龙少女冷哼了一声,便命着守卫退了下来,她万万不曾想到,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年,面对如此修为的修士,不仅面不改色与其周旋,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们走!你给我等着,最好下次你不要碰见我。”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了尾款,观海楼的人亲自将那位异族少女送上了门。 昭昭替她解了镣铐绳索,开门见山问道:“你也是那个世界来的?” 少女点头,回答她:“我知道回去的办法,但是要小心……” 她示意昭昭附耳过来,昭昭依言凑了上前,却没想到这少女竟然…… … “之前可从未听说过响水镇有什么灵脉,况且邪神镇压选的可是大凶之地,这里怎么可能适合修炼呢?” 正因如此,太微峰现任峰主叶孤尘亲自下了山来此地探查,这次同来探查的还有舟悠,因为自家师妹与妖神的关系,没有人比舟悠更适合的了。 -- 第209页 万年前,响水镇只是一片汪洋,这些灵气极有可能就是被水域镇压于千丈之地,如今能得以重见天日,难道是每日被海水冲刷的灵脉,突破了封印,要知道任何细微的一处疏漏都会造成灵气的泄漏,这也算是响水镇因祸得福了。 叶孤辰断言道:“我那三师弟向来擅长卜算,可自响水镇出事以后,他便算出这里确实为大凶之地,我实在是怕此事非同寻常。” 更可怕的是,如今这里的修士众多,灵力来历不明若为魔气,恐怕众多修士都难以消受,而大凶之地封印血邪神的封印,一旦修士死亡,吸收过多的怨灵之气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是不能拿来作为整个修真界的赌注的。 封印一旦被突破,后果也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舟悠若有所思道:“邪神封印如今可还完好?” 叶孤辰点头道:“当然,各大派每月轮流看守,每日检查封印,封印并无一丝松动,早前的松动也确实做了加固,只是…” 只是外界仍有不少家族预示到了有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即将到来,这场灾难会是还在封印内的邪神吗? 舟悠:“你在此地继续加派人手探查,我下去看一看。” 叶孤辰点头,转眼间,舟悠黑色修长高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响水镇祠堂的地面,而祠堂的地面之下便是一片汪洋的冰川,澄净淡蓝的液体与封印大阵中的黑色人形缓缓分隔开来,而四周湍急的水流无声而又迅速地吞噬着封印阵中所关押的人的灵力。 凡是有修为的人,若没有特定的防护罩,进了此水域内必会被灵力反噬,这是洛家主脉特有的阵法,如今也已失传多年了。 正如叶孤尘所言,封印确实没有一点问题,他由掌中凝聚出一团火焰,随着冷白的手指挥动,这些火焰便随着灵力行动的方向将整个封印阵法团团包裹了起来,乍一看阵内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有一点很诡异的事,他的灵力似乎探查不到封印内有活人的气息…… 还是说,多年过去了,不堪受辱的邪神在阵法内自缢了。 舟悠虽然疑惑,但封印并无松动,他来响水镇的次数越多,便更有可能引起现世的动荡,所以之后便也不能经常来了,好在目前巡视的各派人手还算尽职。 舟悠离开了祠堂,现今除了祠堂下镇压着的邪神,之前的村庄早已不复存在,现今的响水镇坐落了大大小小的门派,而之前的村民只能移居至镇外的一处山脚下定居,两方势力倒也相安无事地过了百年。 但这里唯有两个较为大一点的派系,皆是之前苍岭山脚下依附于苍岭派的两个小派,由于抢先知晓了响水镇的此番机遇,占得了先机,这才有了今日的发展。而舟悠在返回的途中,便看见了一个身穿着其中一门派系门服的弟子,这位弟子年岁不小,发间也已隐隐花白,可见是之前的外门弟子,因得了灵气的机遇这才一举入定,踏入了筑基。 在响水镇脚下的各大派没有不识得舟悠身份的弟子,众人见了都要恭敬地参拜。这位弟子神色虽恭敬,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双目无神,就是行礼的一系列动作做完都让人觉得他像是少了主心骨一般,更准确一点说就像是具行尸走肉一般,而在舟悠经过他的身边,自带的上神威压竟然也未对这个小修士起到一丁点的反噬。 舟悠便又匆忙赶回了上清界二重天内,天色将晚,估摸着昭昭早就回了家,可是一直等到他推开屋门才发现,除了几个洒扫的婢女,便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就连一直侍奉在小天帝左右的那个侍童竟也不在。 他这次去了趟下界,根本没耽搁多少时间,以往去上一趟,回来都要过个三四天。地上一天,地下一年,按天上的时间来算,这次他不过才出去了三四个时辰而已,那大概不会是生他的气藏了起来。 他推开里屋的门。 还是没有人。 屋内一片寂静,床上的被褥折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屋内还有淡淡的早上她抹在头发上的桂花香,桌子上摆了些零嘴,每一种只用了一小口,也就是说,昭昭从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舟悠坐在一室的寂寥冷清中等了半个时辰,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属于瑶妖族的那抹心底的黑暗就要冒头了,他心情不太好,准备再等上片刻,若她再不回来,就出去找人了。 这半个时辰毕竟终究是没等上,小天帝身边的侍童终于在稍晚的时候逃窜了回来,第一句便是: “不好了,殿下被人抓走了。” 这个侍童并未和昭昭一起失踪,他原先是准备直接上九重天去找元始天尊的,但是十分不凑巧的是,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刚去往遥远的南海参加法会了,又抱着侥幸的心态回了二重天,或许殿下自己回来也不一定,结果偏偏出了事。 “不过我跟着那个奇怪的女人,看见了她们最后消失的一处方向,或许……” 舟悠脸色黑得吓人:“带我去。” 这侍童虽不清楚这少年的身份,但见殿下素来将这男子带在身边,想必也是极为受宠的,他的话他不敢不从。 小天帝一旦出了事,谁也难逃干系,这一路,侍童的修为不高,光是腾云驾雾的本领也做不到上神一般,舟悠脸色不佳,但还是耐着性子默默在小侍童身后推着他,一路向着他所指的方向风驰电掣般行进过去。 -- 第210页 两人在一处地处偏僻的行宫前停下了脚步,这是一座久未修缮过的依山而建的一座偏宫,最高处的宫殿云台似乎要直指上三重天去,但在之前,就连小侍童对这座行宫的来历也是一头雾水。 “奇怪,这里似乎没有一座这么高大的行宫啊……” 昭昭从被人迷倒了带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对于过了多久,她本人也并不知情,一来,那个古怪的少女明明通晓所有的有关那个世界的事情,全身上下也无半点灵力,却偏偏能将她这个即将就要踏入真神之境的人给控制住,说来也奇怪,在接触到她掌心的那一瞬,昭昭似乎就丧失了所有的灵力与修为。 而那少女将她带回,也没有苛责她,囚禁她,只是将她关在一处永不见天日的铁屋里,外面昼夜不分,她确实不知道外面已经过去了几天,也不知道舟悠有没有从外面归来,回来后如果发现她失踪了会不会着急。 好在这个古怪的少女对她也并无所求,偶尔还会来找她聊聊天,但有关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却闭口不谈。 第三次,那少女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她多留了一个心眼,昭昭装睡了。 果然,见到她睡着,那少女径直来到了她床前坐了下来,也不知在床边欣赏了她多久,等到她终于有所动作时,昭昭忍无可忍翻了个身睁开了眼,一双手也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她的脸颊。 昭昭:…… 舟悠从之前留在昭昭身上的血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关押昭昭的具体位置,他见那奇装异服的女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才隐匿身形,穿墙而入,却看见小丫头睡得正香。 几天未见,除了没有晒到太阳,神色略显苍白,其他倒是一切正常,默默端详了一会儿,昭昭猛地一个翻身,他这才发现她在装睡,一双手才摸上她的脸蛋,昭昭便睁开了眼。 见来人是舟悠,昭昭喜极而泣道:“你终于来了,这屋子好古怪,我的灵力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你是如何避开她的耳目混进来的?” 舟悠:“你有没有吃她给你吃的东西,或是喝什么水?” 昭昭点点头,委委屈屈开口道:“都吃了,都喝了。” 舟悠:…… 他大步上前,探了探她的胃部,好在食物刚吃进去没多久还没有完全消化,再立马催吐出来,不出半个时辰灵力便会恢复了。话U虽这么说,但舟悠脸上的表情却不太轻松,他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表现得这般强烈,怕是她早就在他发火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昭昭顿时清醒了过来,胃里吃的也吐了个干净,又受了他的一番惊吓,脸色更加苍白无力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原以为她对我没有坏心思,没想到吃的东西不能吃…”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舟悠虽然正在气头上,但见她态度还算端正,脸色又苍白得吓人,这才缓和了几分道:“我没有责怪于你,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她绑架你过来能有什么好心,陌生人的食物不要吃,这不是从小就知道的事。” 她连连点着头,舟悠见她态度好,又缓和了几分:“不过有一件事你确实不知道,也不能怪你。之所以说外面的食物不能乱吃要从一凡人误闯鬼市说起。鬼市一开,人鬼可通,若是吃了鬼的食物,那便再也出不来了。” 不过这异服少女既不是精怪,也不是鬼魂,但这食物之内的蹊跷想必和鬼怪的伎俩也是相差不离的。 舟悠再看她灵力暂时还未恢复,但因为误食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食物神色恹恹,很是心疼:“确定她的身份了吗?” 昭昭叹了口气:“不确定,我原以为她是我的老乡,却没想到老乡也会害人。” 她突然神色一凛,认真道:“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舟悠点头,半蹲着身子在她床边坐下,暂且不能完全清楚这些食物的危害,但昭昭吃完了到现在便一直躺在床上,站不起身,若是修为再低一点,是否会被迷倒了昏睡过去就不好说了。现在也不是最佳的逃出去的时机,以免和那少女迎面撞上,无法抽身,再让昭昭出了事。 昭昭想要坐直了身子来说,却感觉四肢垂软无力,下一秒就被舟悠重新按在了床榻上:“我要说的是,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异世界的一抹亡魂,可能是和真神的相貌长得一模一样,才无意中有了这一段奇妙的缘分但我始终不是她。” “那个将我绑来的少女,她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包括在那个世界的,可是当她问我要不要回家时,我却犹豫了。那个世界…我可能早就死了吧,但我留在这儿就是正确的吗?我是不是又占了这个世界的昭昭的身份……” 舟悠打断她:“可你一直是你,宝,虽然这一切只有上一世的你清楚所有额真相,但我要告诉你,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若你的身体里是别人的灵魂,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大约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舟悠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微微斜靠在他的半个身子上,只刚一起身便感觉头晕目眩,一口血便哽在了喉间,她眯了眯眼睛,以免引起舟悠的担心,正准备将那口血水吞咽下去。却没瞧见在一旁的舟悠脸色愈发黑得深沉。 舟悠:“最好趁我没发火之前把你嘴里的血吐出来,还以为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能瞒天过海了?” -- 第211页 那一口鲜血呕出,昭昭朝他吐了吐舌头,向他证明嘴里没再偷藏着血了。 可小气鬼的脸色依旧又冷又沉,一场疯狂肆虐叫嚣着的杀意似乎就要从眼角里溢了出来。 昭昭劝他:“不要生气了嘛,她除了喂我吃这些食物,我也没有受其他的内伤,待会你要不要大开杀戒留她一个活口,我还想问她绑我做什么呢?” 舟悠没理她,兀自在她腰间惩罚性地捏了一把她身上的软肉,把昭昭痛得哇哇大叫,连连后退了去,可舟悠偏偏不给她逃,捏着她的后脖子将她又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然后用自己的脸在她的脸上贴了贴。也正因为刚刚那突如其来的疼痛,昭昭能感觉到自己消失的灵力与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回流,她虽然下肢仍旧无力,根本站不住脚,但手臂上的力气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了。 舟悠继续贴了贴她的唇,吻了吻她有些干裂开来的唇角,温柔试探道:“要我抱你出去?” 随着她的一声应下,下一秒她便被男人悬空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就揽上了他的脖子,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撒娇:“这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去酒楼吃上一顿,不,是要吃上三天!” 舟悠依旧没打算回应她的话,就算知道了他此刻找到了她也不可能立马回去,心里还算有点数,等到他抱着她往那处灯光亮着的宫殿处行进时,她心头忽然突突地跳得厉害了起来。 “如果真要杀了她,等我问到我想要的答案再动手好吗?” 她不能试图改变在气头上的他的决定,包括现在连讲出口的道理或许都难以被接受了。但好在舟悠并未直接拒绝她的请求,如此一来,便是有了几分薄弱的希望。 … “若不是我,你能这么容易就将她抓了过来?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一起演一场戏,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该实现我的愿望了吧。别再浪费时间了,你这地方我在九重天下来一次也麻烦的要死。” 说话的这个女人,正是那天在观海楼和昭昭起过争执的小天帝表妹,司遥。 眼下,她仍是一副双目掩不住的嫌弃:“可笑,我会连我殿下表哥长什么样都不认识。” 梨芝扫了一眼过去,淡淡扬起嘴角:“那司遥公主所求是什么?” 问及此处,司遥那张略显清秀的小脸上凝起一道冰霜,冷笑两声道:“我要她的脸。” 此时,正和舟悠一起躲在门外偷听的昭昭却不淡定了。 所以,这两个人早就知道她假扮的身份,故意演了一出戏来给她看呢? 这边,司遥等人听见门外隐隐有一些奇怪的声响,再定睛一看那门影上赫然显映着两个清晰的人影,司遥眉头一蹙扬声道:“是谁躲在门外偷听?滚进来!” 话音未落,门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轰然倒塌在地,而进来的这个人,却是应该正被关押在密室内的昭昭,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陌生妖冶精致的男子。 司遥当然没有机会见过妖神的真面目,如今二人皆已撕破了脸皮,便没有什么不能用真面目示人的理由了。 而昭昭现在虽然状态不佳,连站立都要靠这名陌生的男子搀扶,在司遥的眼里自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之余这陌生的男子,衣襟处有斑驳的血迹,在她看来也是不足为惧的,难不成这人还能是妖神不成。 所以,司遥的面部表情这才逐渐狰狞起来,她对着昭昭冷嘲热讽起来:“哦,你来的正是时候,刚要去找你,你就送上门来了。刚刚你都听见了不是吗,本公主要你的脸,兴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这都要多亏了你这张脸呐,长得还算入本公主的脸。” 可又见对面两人丝毫没有惧色,司遥的心里忽然七上八下起来,她大声对着门外喝到:“来人!把她们全部给我绑了!” 司遥一连喊了两声,可门外依旧没有应答之声,她带来的几个炼虚修士也迟迟没有进屋,直到这时,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严重疑虑渐深,但她压根没想到,同是炼虚修为的梨昭能将她带来的护卫全部杀死,此刻她还只是怀疑,而且这梨昭吃了那女人给的食物,应该就快要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司遥稳了稳神色,口中骂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不过是要你的脸,我都说了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如果你们要做什么,小心我回九重天禀告父王,让他来扒了你的皮,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心里确实害怕极了。司遥边说边往后腿,法宝袋里皆是父王母后送给她的上品仙器,多则保命,随便祭出一件都能将一个炼虚期的修士拖延上一段时间,供她逃跑。 可她又贪心于昭昭的美貌,所以只是用这十几件上品仙器在周身设了几个防御屏障,便大着胆子一步步向着昭昭靠近了。 舟悠冷笑一声,都未近她身前,随手一捏,便将那防御屏障连同那十几件价值连城的上品仙器一并给捏碎了。昭昭心里一阵肉疼,这些东西可老值钱了,可一想到近几日的欺骗与关押,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对着舟悠请求道:“让我来吧。” 舟悠将她抱到一处凳子上坐着,趁此间隙,那司遥还想试图向外界求救,被昭昭眼疾手快一把拦了下来,右手一挥,便将人掐着脖子拖到了身前。 “你以为还有谁来救你?”昭昭嗤地一声笑道,另一只手抬手一指她身旁同样被钳制住的梨芝,“她吗?” -- 第212页 本来还在挣扎的司遥,忽然看见门外堆叠这大大小小的十余具尸体,双目突然不可置信地圆睁道:“怎么可能?你不是…一个小小的炼虚,又吃了那些,怎么可能还有这般势实力……” “你现在还想要我的脸吗?”昭昭冷笑起来,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可能…不可能…我可是天界应龙族的公主,你们杀了我,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放了我!我会叫父王给你们很多很多的赏赐。”司遥颤抖着身体,一遍遍低声呢喃着,宛如将死之前的征兆,这位小公主再也不见了昔日的骄傲,如今看向她的眼神中,宛如看向一个面目可憎的恶鬼般,满是惊恐。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天界的人,如果教出来的女儿是这样的女儿,这样的公主怎么能够代表应龙一族,应龙又尚且如此,与这世间的妖魔鬼怪又有什么不同。 “你实在不配天界的公主,贪婪、自私、懦弱,你与妖魔已是无异,待你身死,下辈子就投胎为妖族吧。”舟悠释放出天神威压,给将死的少女定下往生的诅咒,这诅咒不死不灭,一直到历经人界磨难,于妖神修得正果,方得始终。 面对死亡,司遥从前是娇生惯养的天界公主,她当然不会轻易屈服于这样的安排:“凭什么?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能对我行如此恶毒的诅咒,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昭昭手上掐着她脖子的力气又加重了些,将人拖近了些道:“你到现在还冥顽不灵,区区一个应龙族的公主罢了,你祖辈上的某个祖爷爷似乎还做过我的坐骑,什么时候神族还需对你们仙族卑躬屈膝了?” “你是…不,不可能!” 昭昭“嗤”的一声笑出了声道:“你还是不愿相信么?你看看我这张脸,你既然这么想要得到,难道就没有在你们天界的古籍里见过?” 昭昭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锋利的短刃,锋利的刀尖贴着她的脸蛋缓缓来回刮着:“你不是想要吗?我们神族向来貌美是没错,如果你要…那我得先把你的脸给扒掉啊。” 司遥早已被吓破了胆,失声惊恐尖叫起来,而昭昭似乎是要铁了心将她的脸扒下来皮来,锋利的刀尖已经在她的脸上划过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刀下是浑身颤抖着,早已没有当初要杀人时的嚣张气焰的司遥。 昭昭停了动作,手中的刀尖却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此时,昭昭的腿已经恢复了八成的体力,等她从凳子上缓缓站起,司遥早已被吓得浑身僵硬,连逃跑都暂时忘记在了脑后,只见昭昭已近至她的身前,微微弓着身子,缓缓凑近了她,脸颊贴着她的侧脸,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既然你这么想要我的脸,那今天就让我扒了你的脸皮,反正你也没脸没皮的,怎么样?让我扒了你的皮,我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眼前的不是天神,绝对不是! 司遥在死亡面前,她也坚决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宛如恶鬼般的女人,会是天神。 而此刻的昭昭双目猩红,语气森然,明明没有神力镇压,却仍然令她五脏六腑都似碎了一般,绞痛难忍。 “你看啊,也不知道你们喂了我什么奇怪的食物,确实让我灵力受限。”说着,她便真在司遥面前咳出一口鲜血来,隐隐有病弱美人的娇羞之感,若不是她手上做的事情又太过血腥的话。 见她吐血,舟悠眼神一紧,差一点就要接过昭昭手里的司遥,亲手将她的头颅捏碎。 昭昭转过头用眼神示意道:“我没事,让我自己来吧。”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完全掌握在这两个比自己身份、修为高太多的男女手中,司遥的哭喊之声越发恐惧起来,她还在挣扎:“我是天界的公主,我的母亲还是凤族一脉,我无上尊贵,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便许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或者你们要仙器、仙丹之类的,还是什么珍贵的宝物我都可以叫我的父亲送来,若是你要当公主,我也可以让给你!” 她神情逐渐癫狂起来:“不要杀我!都是这个女人诱惑我的,是她找到我,予了我好处,她说只要你,随便我开好处。” 司遥的话也将两人的视线一齐转向了被冷落多时的梨芝,梨芝嘴角微微一扬,连瞥都没有瞥一眼给司遥:“是吗?我许了你天界无上的荣耀,以及你们仙族应对这场劫难的万全之策。我可从来没有许你任何其他的愿望。还有,谁让你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说出最后一句之时,梨芝的目光变得骤然凶狠起来,好似要将司遥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死到临头了,司遥便破罐子破摔起来:“我只不过就是要她的脸。早知道就该在关押她的时候,把她的脸全都刮烂掉!” 她早就被两人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降临,也于事无补,她早已不顾往日天界公主的尊荣,如今哭的涕泪横流,眼泪、鼻涕早就流到了一起,糊在脸上糊了一片。想她自出生便拥有无比尊贵的身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怎么都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贪念,今天回葬送在这两个自称神族的少男少女手中。 司遥瘫倒在地,脸对着天空,崩溃地大笑出声,眼泪、鼻涕混合和着血迹,满脸一片脏污,下一秒,她的笑容便僵硬在了嘴角,再也没笑出声来。 这次动手的既不是昭昭,也不是舟悠,而是一直在角落的,被冷落许久的,梨芝。 -- 第213页 她没有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司遥多说一句废话,梨芝冷静地抬起脚,踩在司遥的满是血污的脸上:“我和你说了,别动她。” 司遥连最后的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只听见一声头骨碎裂的声音,梨芝已经一脚踩碎了她的颅骨,就像是踩碎一只熟透了的西瓜一般简单,空气中渐渐升起一丝黏腻的血腥气息。 舟悠一言不发,只有昭昭愣了好一会,只有刚杀完人的梨芝不为所动,她就是一个疯子,连杀人的方式都像极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囚徒。 “我知道,下一个就要到我了。” 她突然开了口,也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妖神下一个的目标,即使她刚刚不出手,司遥也绝不会活过今夜。 “昭儿。”梨芝忽然转头对向她说道:“我想带你走,你真的想好了,不跟我回去吗?” 她面对昭昭,仿若在她们之间并未再有除她们二人之外的第三人存在,梨芝继续说道:“昭儿,你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吗?” 须臾变幻之间,梨芝的相貌突然从其貌不扬的,让人记不清的大众脸,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少妇。 昭昭一动未动,心下却骇然,眼前的人分明就是……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妈…妈妈。”她呢喃出声。 可这相貌,分明同自己在现代的妈妈分毫不差,就如同妈妈去世前一般,在她很小的记忆里,妈妈和爸爸是一同出车祸走的,此后她便寄养在了叔叔家,一只到上大学,意外穿进了这个世界。 可是无论在哪里,妈妈早就死了啊。 昭昭不能理解,又兴许这是她的心魔境:“你是谁?” 对面的女人只轻笑着答:“我是妈妈,昭儿。” “你死了。”她肯定道。 小时候,她是同外婆一起生活的,因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所以她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过年的,但也因为年纪太小,对父母的印象时至今日都变得尤为寡淡了。一直到她十岁那年,电话里,妈妈和外婆说了她再次怀孕的消息,外婆极力主张妈妈将孩子生下来,可妈妈却犹豫了。一来,在外工作,再添一个孩子便会加重外婆的负担,毕竟外婆的年纪也不小了。 二来,现在的经济状况。最后,这个孩子的去留,外婆便将决定权交给了妈妈,而爸爸当时也是下定了决心,不要这个孩子。 正巧临近过年,这个孩子便理所当然地流掉了。 还在小产中的妈妈便急忙跟着爸爸赶上了春运回家的人潮中,只是那一年,高速上发生了严重的追尾性车祸,最后死的唯二两个人里,便是她的爸爸和妈妈。 那一天,一直到夜里,爸爸妈妈还没能到家,外婆嘱咐她先去睡觉,自己正要出门看看时,年仅十岁的昭昭突然喃喃道:“爸爸妈妈回不来了啊。” 处理完爸爸妈妈后事的外婆终于不堪重负,悲痛欲绝,也倒在了那个冬天,再也没有醒来。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外婆临终前的那句话: “是那个孩子,带走了你的爸爸妈妈。” 所以,她学医多年,却唯独没有碰过流产手术,又或许是把所有的罪责偷偷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因为那个妈妈去医院流产的清晨,她拨了一通电话过去,电话里,她试图和妈妈撒娇着道:“妈妈,我不想要弟弟妹妹,那样你就不会回来陪我了,不要可以吗?” 她只是想要妈妈多陪陪自己,可最后,妈妈躺在冰冷的棺材内被运回来的时候,她后悔了。 她坚信,是那个电话,让妈妈改变了这个孩子的命运,让妈妈坚定了流掉它的念头。 “你一直没死。”她肯定道。 舟悠刚刚通过神府看见了她心中所想,心头涌上一股伤感,也害怕她会不会真的回到她的世界去。 对面的女人也是神色微微一愣,随即喜笑颜开道:“妈妈带你回去好不好?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还有爸爸,当初是我们迫不得已,才……” 昭昭打断她,突然道:“其实我也不属于那个世界,你也不是,对吗?” 梨芝的笑彻底僵在了嘴角。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一直有一种感觉,直到在这个世界看见你,你也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一般一点灵力全无,事实上我能感觉到,你的修为很古老,似乎是凌驾于上仙之列的。而且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对吗?” 昭昭在那模糊的十年记忆里,父母虽然长久在外务工,但给她的爱一分不少,但也一分不多。似乎一人一种循规蹈矩的约束之感,她见过所有的正常的家庭里,孩子犯了错,父母再心疼,也会出言教导,甚至是身体上的惩罚。但她的父母不一样,无论她犯了天大的错误,爸爸妈妈永远不会大声对她说一句重话,永远跟在她身后,替她默默收拾这些烂摊子。 妈妈和爸爸就像是她生命中的一个界点,存在的意义似乎也只是让她学会如何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至于过的好不好,根本是不重要的,就好像是,只要活下来就好了。 对了,只要活下来。 “你们的目的,是在保护我?”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强烈的感觉。 梨芝不怒反笑道:“保护?是保护那又怎么样呢?你可知道,像我这样的身份其实是不配做您的母亲的,但您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活下来的理由,我是当时的最后一位上仙,是我带着你辗转异世。” -- 第214页 “说来也可笑,我这样的人都不配孕育上神,又怎可孕育真神,做她的母亲?而你真正的,诞生你肉身的母亲,她究竟是一个多伟大的母亲,昭昭,你这辈子还是不要知道了。” 她当然不懂,正要追问下去,那边却兀自摇头道:“有一天你知道了,只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之中。我做了你二十年的母亲,所以我不愿告诉你。” 昭昭并未坚持追问下去:“原来我并不属于那个我自认为熟悉的世界啊。” 梨芝叹息道:“真的不跟我走了吗昭昭,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之前她确实动摇过,但此刻她却异常坚定道:“对,我不走了,我属于这里,你也不能将我带走。” “是啊,你属于这里……”她喃喃道,“可留在这里,龙神未死,预言仍在……” 预言? 她来不及细想,只听见最后两个轻飘飘的预言二字,待再想问清些什么,梨芝的身形已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而将这不同世界连接的关键她并未察觉,也就是说,下次再想回到那个世界,除非那个世界有人来,否则,她将永生永世活在这里了。 而梨芝口中的话语,她从直觉上认为,她并无坏心。 耗费灵力,跨越万千世界寻访至此,也要将她接回去,除非是有不得不让她这么做的理由。 可这理由又是什么呢? 她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吗? 昭昭倦了,回去的路上是舟悠一路将她抱着回去的,昭昭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满是血污的脸蛋埋首在男人洁白干净的前襟上。二人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腥不堪,但凡是多看一眼,都像丧尸屠城的现场,是看了晚上就要做噩梦的程度。 昭昭:“我感觉她不是坏人呢。”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梨芝,舟悠皱了皱眉,才道:“可她抓了你,还和别人一起骗你,差一点你就要离开这里!离开我了…” “不走不走,谁来劝我我都不走,我亲妈来了都不行。”她又是一番撒娇装死,才将生气郁郁寡欢的小气鬼男人给哄好了。 “我很想我的妈妈,我的爸爸,还有族里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可时间越长,关于他们的记忆就模糊,从我恢复部分记忆到现在,我好怕有一天我连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舟悠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刚刚的郁郁不忿早已被一脸心疼所取代,又脸贴着脸将人抱了起来,手掌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来回摩挲着,似乎就是他笨拙的安慰人的方式。 昭昭吸了吸鼻子,泪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你知道吗,舟悠,我听过一句话,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地上的人一个个走,天上的人一个个来接。可我想呐,我们生来寿命便无穷无尽,与天同齐,这是好事吗?”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拍着背一边缓缓开口道:“想爹娘了,即使忘记了他们的模样,可宝的心中也会一直有个地方留给他们的,那就不算遗忘。” “我的爹娘,我是说我在凡间的爹娘,我爹是妖,妖为世人所不容,我娘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女,却还是和我爹相恋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凡界的这段往事,却还是第一次听他娓娓道来。可她又知道,妖神为世间万物孕化而生,和她不太一样,便是生而便无父无母,所以舟悠对他在凡界有关父母的这段记忆却是格外珍视的。 他继续说道:“在我很小的记忆里,我父亲一向与我不太亲近,每每我想让爹爹向别人的爹爹一样抱我坐在肩头之时,他都冷漠地转身,再让我去找我娘,所以我觉得是我不好,是爹爹不喜欢我。” “可直到爹爹死了,我才知道,他是不愿我同他一个妖物走得太近,更加遭人嫌弃。” “而我的娘亲,爹爹死后,家族之中便立马为娘亲安排了婚事,爹爹丧妻期未满,娘亲就被迫穿上了嫁衣。” 昭昭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眉头,问道:“后来呢?” “死了。” 如若不嫁,族中长辈以他为要挟,处处对娘亲和他赶尽杀绝,终于在那个傍晚,娘亲披上了鲜红的嫁衣,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出了家族,隐姓埋名,而自己,坦然赴死。 舟悠:“所以宝,妖真的就该遭万人唾弃吗,只因他们生而为妖,就不该被世间所容吗?而那个男人又做错了什么,我虽然是妖神,但神前带了一个妖字,有多少人将我归为堕神之类的。宝,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知道,妖性难除,而妖魔一类天生又比寻常之人多了一份天赋,何况舟悠这样天资聪颖的骄子,也是那一夜第一次妖性暴涨的舟悠几乎屠戮了族内上下凡涉事,对他和母亲赶尽杀绝的百余族人。 昭昭:“你做的没错,他们比妖还恶毒,如果是我,我也会杀了他们,谁敢欺我,我必加倍奉还。” 同样的,如果有一天,舟悠或许也被人欺负了,现在看来虽然是件匪夷所思的奇闻,但只要真的有一天,有人敢欺负她的人,她一定会手刃那人。 … 昭昭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她二重天上那张原本还看来平平无奇的床褥上,虽然没有家里之前的宽敞舒服,但比起被囚禁的那段日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明明一个净身咒就能搞定的事,她偏偏突发奇想就是要泡个澡,这样一来,她的工具人妖神之能任劳任怨去烧水了。 -- 第215页 昭昭心满意足坐在浴桶内,熏蒸着的热气缓缓上行,似乎能疏解她这些天来的疲劳,而她也真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疲累疏散了几分。也可能与刚刚舟悠进屋来添热水,给她浴桶内投入的丹药有关。 他身上总是有好东西的,可见惯了神界珍宝的妖神大人,若不是看她需要,可能根本就不会对这些东西另眼相看一番。 昭昭拍了拍水,肩膀以下全部泡在热水中,只露了肩膀以上的一个头,两只小脸蛋因热气蒸腾着都飞了霞道:“你要不要进来泡一泡,我看你也好几天不洗澡了吧,这水别浪费了,那个药丸是你从哪儿偷…嗯哼…拿来的宝贝吧。” 要说宝贝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不过是他进了某大家族的后院,在某位长老的宝库之内拿来的玩意,也就是由九九八十一味地道珍奇地宝炼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的补气养血丸罢了。 补气养血的玩意,怎么能称得上宝贝呢? 昭昭虽然邀请他进来泡澡,但也只是泡着上了头的一时感想,本就是意思意思一下,也料想他不会真的进来,可下一秒,舟悠身上的衣服怎不见了? 昭昭大骇,舟悠的两只脚已经坦然地跨进了浴桶之内,她不得不分了一大块地方给他,而自己还未来得及挪到小角落去,男人的手已经按上了肩颈处。 带着夏夜的微凉与潮湿,他的手指很修长纤细,乍一看就像一个比姑娘大了一号的手,丝丝凉意刚触上皮肤的一瞬间,便向着四周缓缓移动开来,她知道这是在帮她按揉肩部的几处穴位。起初是微微的酸涩刺痛感,一番操作之后,加上灵力的推波助澜,昭昭渐入佳境,这几日来的疲疲累似乎都被一扫而空般,整个人都变得舒爽起来。 舟悠:“不走的话,可以给你按一辈子。” 昭昭舒服地闭了眼,听他发了话才极不情愿地眯了眯眼,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不及出口询问,便听一声悠长的叹息道: “若是要走,我掘地十八尺也要将你找回来。” 昭昭:?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本来就没打算走。” 她靠着浴桶的边缘,惬意眯眼道。 殊不知男人将她的小表情全看在眼里,冷冷笑了声道:“可我见你在看清那个女人的样貌和听到那个世界之时动摇了。” 昭昭心头一噎,还想再做些什么狡辩,便又听见舟悠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既然我可以舍去,若是宝做了母亲,应该就不会舍得离开了吧?” 他这句话说的理所当然,语气也极为平静,却平静到让人心惊胆战,昭昭心想,却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 之间小疯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手扶着浴桶的边沿,一手缓缓摸上了她右侧的脸颊:“我想,是时候有个孩子了。” 昭昭:? “别激动!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有?” 昭昭心中警铃大作,他说的有个孩子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或者咱就是说,人与妖总有生殖隔离吧。 她连连后退,却退无可退,一直到被死死贴上了身后唯一的一处遮挡物,浴桶。 可虽然拒绝了他,但从她邀请一起洗澡,她便也兀自害羞了一小阵时间罢了,哪里像现在,明明她还没做好那个准备! 可当他的手缓缓碰触到她的身体时,也因为两人长时间未进行那码子事,略显生疏,仅仅是她,顿时生出一种复杂又紧张又隐隐兴奋的矛盾心情。 这种事情和久未见到熟悉的男朋友一般,明明是熟悉至极的两人,无话不谈,什么亲密的事做出来也不足为奇,可偏偏一旦时间长了,就生出一种陌生的刺激感。 昭昭脸一红,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腰被舟悠捏着,光凭一只手就能将她牢牢控着,她索性放弃了挣扎,任凭自己的心跳,怦怦着似要挣脱胸膛之外。 “不挣扎了吗?决定好要和我生另一个宝了吗?”舟悠抬起头,用拇指蹭了一下她的脸,唇上的余温还未散去,不及她回答,又立马倾覆下去。 昭昭感觉今天的舟悠与往日的似乎大不相同,往日做这码子事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是使劲了浑身解数,无不温柔缱绻地来讨好她一般,而今天许是刚刚生着闷气,现在还在气头上,动作比往日要粗暴了不少。 “你能不能…不要了,轻一点…”她嘴里嘤嘤出声,乍一听就像小猫哭叫似得,双手时而揽着他的肩,绕过他的脖子,时而轻轻抵在他胸前,双脚的每一个脚趾都微微蜷缩着,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地知道她此刻有多么身心愉悦并享受着。 这就是女人,嘴上说着不要。 “再忍一忍,宝,马上就好了。”他说着便低头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结束。 “嗯?”昭昭疑惑地弓着半个身子疑惑出声道。 “结束了,宝。”舟悠又俯身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哑声说道。 “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她明明刚开始好吧? 看她疑惑不解的样子,舟悠也不明白:“刚刚是你说不行了,不要了,我才……” 昭昭:? 昭昭气愤地勾着他的脖子,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听见男人痛呼出声,仍不解气,就像那啥不满的女人一样,又羞又气,但又不能对着他发脾气,总之,确实是自己理亏。 -- 第216页 舟悠在她脸上咬了一口,以示突然掐他的不满,但也仅仅是轻轻咬了一口,连牙印都没留下,突然间似乎想到些什么,扫了扫贴在她脸颊上的碎发,贴了贴她的脸,一脸幸灾乐祸道:“你是不是还想要?” 昭昭:? 终于,这一夜在她的一遍遍哭喊之中,昭昭终于再也不能承受一般昏睡了过去,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昏睡过去之后,有一双手轻轻触在了她的眉间,探进了她的灵识。 每一次和修为悬殊的人相交,她体内的修为便会暴涨,只因她特殊的身份,这也更意味着昭昭的神劫就要来了。 隔天天一大亮,昭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天帝。 如今他以恢复人身,而他们早已变回了各自原来的样貌和身份,当然没有人会记得这段时间有关他们的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小天帝本人,自然也不会记得被关押的这段时间,而昭昭和舟悠停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都被彻底隐匿起来,除了他们本人,没有人会知晓。 但是,时至今日,他们不得不离开了。 前路等待他们的,就算是一片狂风暴雨,也仍需他们自己走一遭才算了结。 这边,得知了女儿死讯的冰凤一族的公主,也是九重天司命星君的妻子冰岚,当下便砍了两三个小童泄愤,司命星君长年累月不在行宫,迎娶的虽然是冰凤一族的公主,如今冰凤虽比火凤稍低了一级,但冰凤族支辽阔,火凤经由那场大战,早就人丁稀少,更因火凤需要浴火涅槃,每一年□□而不得涅槃的火凤又数不胜数,即便是这世间真正的凤凰确实是以火凤著称的,但如今冰凤一族正盛,火凤一族却是实打实的没落了。 而这死去的司遥,恰好就是冰凤一族现今凤主二女儿的唯一一个女儿,嫡出的血脉,要说到与九重天的渊源,这冰凤一族的大女儿便是嫁与了上一任的天帝,也就是现在的邪神,所以这司遥也得称小天帝一声表哥。 因着这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这冰凤族二公主怎么说嫁给司命星君也算下嫁,两人过了几年的恩爱夫妻生活,但也好景不长,这司命星君看多了人间的风月话本,竟也生出了几分风流心思,没出几年,便把一下界小妖接上了天界,本是偷偷养在二重天的,但这小妖肚皮子又争气,让这司命星君三年抱俩。这下,冰凤二公主便是彻底失去了司命星君的宠爱,甚至为了让夫君回家,不惜破格让那小妖进了门。要知道这冰凤二公主自小也是骄纵跋扈的性格,这司遥的性子便是活脱脱随了她妈。 事到如今,该试的,不该试的方法,这冰凤二公主也都给试了个遍,可好消息却迟迟没有传来,别说是女儿的尸体,便是女儿的神魂都碎的成了渣渣,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冰凤二公主悲痛欲绝,丧钟哀鸣了三日,冰凤二公主重振旗鼓,先是修书一封,请娘家冰凤一族派人前来调查,至于她的夫君,她原是不报希望了,如今在女儿死后,更是连他的半个人影也未瞧见。 冰凤二公主彻底寒了心,只听得司遥身边贴身侍女描述到,司遥近几日常去二重天的一处行宫,还未等那侍女说完,冰凤二公族便一扫衣袖,双目赤红,带着一队人马奔赴至了女儿身死的行宫。 这处行宫地域偏僻,她虽然想不明白女儿生前来此的目的,但无论如何,这个仇是一定要报。 “遥儿就是死在这里的?”宫殿外早跪了两排早先就赶至调查的仙兵,但至今也确实一无所获,其中一个带队的小队长跨出了小半步,无声地点了点头,然而冰凤二公主已顾不得其他了,只见她赤红着双眼,径直地走到一处空地上,而空地上的是一截司遥曾经视若珍宝的发簪。这是她送给司遥成年的仙品法器,既能攻击,也能防守,而如今它却碎成了三四截,可见害她之人,法力深不可测。 冰凤二公主握着几块残片的手颤抖着又落下,随即便发出了凤族特有的悲鸣,噗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她双目通红,早已不复往日的精致华贵,神情宛若吞食死人的恶鬼一般,双目恨恨地盯着身边同样跪伏的众仙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我的女儿死了,死在谁的手里你们都调查不到,究竟是谁!是谁最后见了我的遥儿!” 眼前的二公主即将进入暴走状态,身边众人叫苦不迭,司遥小公主确实在前几天出了一趟远门,往常跟在她身边的守卫也多,但也不知怎的,她消失那日仅带走了几个护卫,还嘱咐其他人不准跟着,可现在正在盛怒下的二公主早就听不进一句话了,这下子反倒搞得他们里外不是人了。 他们之中有个稍微胆子大点的倒是抬头小声说道:“二公主,小公主她前几日去了二重天,此前她还特地嘱托了我们不要随行,所以这才……” 凤族二公主早就失去了理智,所有的话在她口中听来都是他们为自己开脱罪责的荒诞之词,便厉声说道:“我只听你们,是谁杀了遥儿?遥儿生前的最后一面又见了谁?其他的废话一律不要说。” 底下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只有那名胆大点的护卫仍想说些什么,还未出口,便被失女悲痛的二公主一章拍死在了殿前,这下一来,更不会有人说话了,这些人大多面色极其难看,他们这些人的修为不一定就在二公主修为之下,但同时又畏惧于冰凤一族的绝杀之技,渐渐也面露惧色,不敢轻易妄动,只能垂首跪伏在一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爱女心切的疯子拍死。 -- 第217页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们这些废物,竟无一人知道我遥儿的仇人,要你们有何用,若是不能找到杀我遥儿之人,你们这些人就全部下去给我遥儿陪葬吧。”她又看向地上跪伏了一片的人,沉声道:“若是谁知道些什么,知情不报,被我知道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此话一出,便有几人犹豫道:“二公主,在下有一句话,今日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当说出口。小公主确实在二重天停留了一段时日,并且这几日也一直在二重天与九重天之间往返,实属寻常,小公主仇家断然寻不上九重天,想来应是二重天的渣滓。” 二公主面色凝重:“赏,还有此言皆可向我禀报。” 眼下还有几人犹豫的,一听先前之人受了赏赐,便耐不住性子,也道了出声:“二公主,小公主曾在二重天观海楼与一少年起过冲突,公主受了气,好像把人打了一顿,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似是为了让那二公主信服,他还踊跃建议道:“二公主,在下有过目不忘之本领,可以将让小公主受气之人的相貌完完全全画出,或许小公主此次就是那少年的蓄意仇杀!” “画。”二公主渐渐冷静,事情有了眉目,她在心底发了毒誓,待有一日找到那人,必将他抽骨挖髓,扔入十八层炼狱之中,神魂生生世世受尽这炼狱毒火的荼毒,才能解了她心头之恨。 那护卫也是有几下功夫的,不出半刻钟,只见他在纸上刷刷几笔,那位少年的轮廓、相貌,乃至神情便全然跃然于纸上。 此时,司遥那不着调的老爹,司命星君,以及孕育了两子,如今肚子又大了的小妖妾室,也都翩翩而来,但二公主可没心思管他们,只见那人将画像递至几人面前时,从二公主到司命,乃至这小妖妾室,皆神色各异,尤其是司命星君的额角,似乎都隐隐有冷汗冒出。 二公主冷哼了声道:“混账东西!岂敢拿殿下的画像来妖言惑众,妄论殿下是非,诛!” 那人试图挣脱,声音又大了几分,吼道:“二公主,在下所言非虚,只是将所看之人画于纸上,莫不是有人冒领了殿下身份行凶,这才让小公主受了诓骗,死于贼人之手!二公主,小的可是未曾见过小殿下之貌的,又是如何能画出和殿下一般无二之人!一定是贼人别有用心!” 司命突然疑惑道:“可要说,这殿下近日确实是在二重天……” 司命的小妖妾室也道:“是呀姐姐,前几日我同夫君看见殿下身边的一位近侍,也是从他口中得知殿下如今身在二重天,怕是不日就要回上界。” 她犹豫了一会,支支吾吾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姐姐,我看呐,怎么可能是殿下出手害人呢,暂且不提殿下与您上面那位的身份,这遥儿也算他的表妹…… 小殿下的生母虽为冰凤一族的长公主,但已身逝多年,早就成了这上清界的禁忌,如今听在二公主的耳里,早就迷了心智,还未等她说完便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小蛇精来置喙的?” 小蛇精眼睛一红,在她的怒斥声中立马噤了声,委屈地躲进了司命怀中寻求安慰。 司命也渐渐神色不悦起来,他向来是看不惯这个嚣张跋扈的内室的,仗着娘家身份高人一等,处处压着他,如今连女儿都看不好,再说了这女儿的性子和她一般,委实不受人喜欢,所以语气也带了点怒气道:“行了!就算真的是殿下所为,你还能杀了殿下解气不成?我看你就是少生些杀孽为好,成天搞的你那处行宫乌烟瘴气的,让人待都不想待,再看看你自己,必是杀孽造多了,才让你的女儿早早丢了命!” 二公主冷笑:“说得好像和你没关系?我的女儿?” 她也不顾在场多些人听见,反正这早就不是什么当年的秘辛:“当年,若不是你司命勾引我,让我早早怀上了你们司家的种,我母亲凤王又怎会同意让我下嫁于你?你也配?” “你!”一时间,司命的好脸色终究是挂不住了,“我劝你少生是非,好意来劝你,你还咬我一口是吧?瞎了眼去娶了你这么一个泼妇!你给我听好了!今日这事你最好及时止损,别再管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今日来我也是表明我的心意,我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无论是天帝还是另有人,哪个是你能接触的,以卵击石,死无葬生之地罢了!” “你什么意思?司命!你今天把话说清楚,若是你不管女儿的事,我们今日就和离!” “和离就和离!你以为我稀罕你冰凤一族的权势和地位,除了能在小殿下面前说下几句话,我不就还是个写话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也没看的起我过。既然都这样了,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第一,你的仇人是殿下。第二,如果不是殿下,你想想普天之下,谁还有这个能扮成小殿下不被发现的本领,谁的修为能瞒过小殿下的师尊元始天尊!” “是啊姐姐我也劝你一句,如今夫君和你和离,我再称你一声姐姐,外面都猜是那位…那位可是神。” 二公主神色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但她同时也难以明白,为何她的遥儿会惹上妖神这样的人物,要说妖神已死了上万年,现今对整个上清界早就没了掌控,但人家的修为还在,若是真的想要杀死他们,还不像捏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也难怪刚刚司命支支吾吾的,原来如此。 -- 第218页 这样一来,妖神的嫌疑确实很大。 司命见她神色略有缓和,只以诶为她是放下了心结,必不会再生祸端,这才又道:“虽说之前妖神受了重伤,再说这妖神刚归位,世间早就天翻地覆,难免生出事端,妖神的实力很可能早就不比从前了,不过妖神身边有一凡人女子,修为虽高,但也只是个凡人,不过她相貌出众,近乎神人,依遥儿的性子很可能就是看中了人家的相貌被反杀了也可能,如果你执意要报仇,不妨趁那女子落了单,但妖神,却是万万不可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这么一说啊,当年妖神、龙神的关系倒是和亲兄弟一般,这小殿下见到妖神也要叫一声叔叔的,毕竟咱们小殿下是体内有一半神族血脉的仙族,可若是真有一天,龙神归位,那咱们小殿下真能与他的生父拔剑相向吗?” 若被别人听了去,只觉得他在杞人忧天,而后者却像无所畏惧一般,不甚在意地最后看了眼妻子,道了声珍重,便挽着小娇妻妾化作一缕青烟回了九重天内。 彼时,从二重天消失许久的舟悠和昭昭二人,辗转流连在下届仅只待了一日,第二天天还未大亮,昭昭朦朦胧胧刚苏醒过来,身下柔软的触感真实的过分,等她那股迷糊劲刚走,眼前陌生的景象却然让让她呼吸一滞。 这里是? “九重天?”昭昭惊呼出声道。 舟悠不甚在意地摸着她的肩背,从背后将人牢牢地圈住,这一夜他几乎一夜未眠。 “为什么?我们这是在九重天谁的宫殿里?你疯了吗?现在冰风全族上下都在通缉杀死司遥的凶手,难道你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昭昭一个翻身,笔直地滚落至男人宽厚的怀中,贴着他的胸膛不死心问道。 温软香玉在怀中,舟悠一只手随意搭在她发间摩挲着,见她发问勾了勾嘴角,神秘笑道:“这是九重天的凤鸣山。” 她当然知道凤鸣山,这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火凤生存的地方,如今的火凤数目本就直线下降,凤鸣山虽然在九重天,但火凤一族势力衰弱,这凤鸣山便成了一座荒山,唯有的那几只火凤也选择了抛弃这座荒山,去往人界择梧桐木定居,所以这样一来,这座荒山便极少有人拜访,也可以说是这九重天最安全的地方。 昭昭:“虽然安全,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呢?而且他们若是真的怀疑在我们头上,你还会害怕吗?” 舟悠拍了拍她的脑袋,仍是故作一脸神秘道:“这凤鸣山地处九重天,资源和灵气方面确实比不得九重天上的其他地方,但奇就奇在,这凤鸣山内的任何动静都会被与外界隔绝开来,也就是说,就是凤鸣山炸了,外界也听不见山内的一丝一毫声音。” 昭昭点头道:“我知道,所以这也是火凤一族历来在山中涅槃而又不惊扰外界的原因,可惜了,只是火凤一族已经很久没有涅槃成功的凤凰了。” 大多的火凤不到成年就会消亡,寿命极其短暂,火凤蛋的繁育存活率又极低,未来的某一天,可能真的会面临再不见一只凤凰的场景。 舟悠:“宝,你以前的座驾就是一只真正的凤凰,火凤一族的凤王,不过据你陨落之后,那只小凤凰也失踪了,自凤王失踪之后,这火凤一族的实力才大不如前。” 虽然舟悠没有明说,但他选在凤鸣山的目的不用他说,已经很明显了。 她这几日,也不知是那双修的功劳,还是将那块灵石彻底炼化了,如今的修为几乎是连睡觉都在暴涨,这也意味着,她晋神的那一天真的要来了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晋神的雷劫绝不是什么小事,而且作为真神神位,雷劫也会比一般的神劫更加恐怖些,至于具体恐怖成什么样,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接下来要做的准备,除了一些防御的丹丸和符咒,估计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隐隐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不能晋神成功,而是被雷劈到一半劈死了,那舟悠要怎么办? “如果我死了,死在这最后一次雷劫中,作为真神,我还会像之前一般复活吗?” “不会,但也不一定。”舟悠立马否决了她的猜想,并且这样的想法他绝不容许她出现第二次:“不管怎么样,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你只需要安心渡劫,这段时间听我安排。” 既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接下来的她就没什么再需要担心的了,绝对的信任一定要给他:“好的,谢谢你,哥哥。” “嗯。”他随意又嘱咐了两句不要胡思乱想之类的云云,下一秒才忽然意识到,随即不可置信般抬头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她嘿嘿笑着,故意捉弄他:“哥哥呀。” 见他愣在了原地,小心思就疯长起来:“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叫你哥哥,那你喜欢什么我就叫你什么,难道你喜欢弟弟?” 舟悠:? “不了,还是哥哥吧,不过我更喜欢你在那时候叫我。” 昭昭脸一红,声音迅速小了下去,憋着羞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时候?别不要脸。” 舟悠斜斜瞥了一眼过去:“听懂了这不是。” 昭昭:“滚啊。” 舟悠:“这段时间放过你,再撩拨我的话,下次就不会放过你了。这段时间不用你准备什么,好好休息就行。” -- 第219页 “得嘞。”既然大爷都发话了,她哪里还没有躺平听话的份。 这一连几天,昭昭便彻底放松地躺平了。 终于某天下午快接近傍晚的时候,舟大爷晃晃悠悠地回了山,带回了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仙品法器,仔细一看,竟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防御系的法器。 这些法器的具体来历她不清楚,无非就是哪家后院又要失窃一番,但总的来看,这些防御法宝除了是用在不同部位的,例如这些发簪、发带、项圈、耳环、手链再到头巾、盔甲和冷兵器等,任她挑选,一直等她挑到满意了,还有下一波,所以这几天究竟有多少家后院遭了殃,她也只能在心里跟他们说声抱歉了。 这一天傍晚,空中已隐隐可见低浮着一层黑压压的积云,到了夜里更是直接刮起了妖风一般,天上也渐渐飘起了豆大的雨点,可始终雷声大,雨点小,一声声惊雷犹如雨后春笋般,更似在耳边乍然劈下,这一次的雷声格外猛烈,时间也要比之前的更久。 两人虽然都未表明,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这场雷劫终究是要来了。 自师父仙去后,她对雷劫莫名就有了一丝的恐惧,只是现在虽然知道师父和舟悠不过都是妖神的本体一部分,可心底的那点执念却是半分未消。随着一声声惊雷的落下,她的心脏般一下下疯狂跳动起来,心底的那些紧张与可怕的回忆似乎都被这雷声给勾了起来。 她摸了摸同样躺在身侧的舟悠,见他睁眼瞧着自己也不说话,才道:“是我的雷劫要来了吗?” 他点头,神色上却不见一丝紧张的神色,同她此刻的心情也完全不一样,下一秒反倒还笑了出声:“别紧张,今夜一过,这世间又多了位真神,你终于要回来了宝。” 昭昭虽说不会因为他这几句话就不紧张,但心底里确实有了一丝寄托,心下里有了谱,便主动回握起了男人的手。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雷劫,这段时间的修为飞速提升也让她在各方面都有了更深的见解,只是修为的上升却并未让她回忆起多少之前的往事,不知道晋神之后能不能想起一些什么。 劫云将至,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所有准备都已就绪,如今天色深沉,也瞧不出几时几刻。昭昭在四周设下各种防御阵法,起码能顶上一段时间,能压多少劫雷是多少,待她准备完毕,又在储物袋中准备充足的补给灵力的丹丸,才对阵外的舟悠说道:“你走吧,别在这待着了,再伤了你......你在笑什么......” 舟悠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驳,倒是孤身一人站在阵外确实未动分毫。 等她走进阵内,已经看不见了阵外的光景,倒不是真的不想让舟悠进来陪着自己,只是上次师父在身前陨落,也是雷劫,如今她断然不愿看见舟悠再受伤,因为谁都不会比她更清楚,这场劫雷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危害。 然而等了一会儿,劫雷迟迟没有降下,趁此时间,她从储物袋内先找了一块之前舟悠不知道从哪儿搜刮来的送给她的一块布帛,但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块布帛,这布帛遇水不湿,遇火不化,无论怎样风吹日晒都不会改变它的一丝一貌。 这时候正好用来铺在地上,等会儿就算被劫雷劈下来也不会坏掉,等她在布帛上坐下,便开始入定,抓紧一切时间盘腿修炼,巩固修为。 只是她还不清楚的是,阵外的天已渐渐恢复大亮,雨也停了,雷声也小了,唯有她这一处的阵中,天色逐渐暗淡下来,饶是不清楚阵外的景象,但阵内的变化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她的心跳快了起来,暂时从短暂的入定中出来,在瞧见她头顶上方那些愈加浓重的劫云之时,心中的那些不安才更加放大了。 仔细一看,这次的劫云果然与往日的大不相同,甚至可以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来形容,在她为渡劫准备之时,也曾观看过舟悠渡劫的观影石,那影像中所见的劫云与她这种又截然不同,这样一来,她心底里反倒没了谱,尤其是之前做的准备,可能都撑不过第一阵的劫雷。 昭昭心慌了,她现在甚至后悔没有在进来之前和舟悠告别一番,但又想到要是真的说了,舟悠又要怒骂她一顿,总之只能在心底想想了。 她的脑容量一向很大,脑补起来也是无穷无尽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想到等她死了,舟悠跪在她墓前要哭得怎样伤心了。 然而时间不允许她多想,再看她头顶的那块劫云除了比往日厚重些,颜色也不再是单纯的乌黑鸦青之色,而是在间隙中透着深深的黑紫色,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但那浓重的红却是藏不住的,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一种劫云有三种颜色,这是没有一位渡劫见过的异象。浓墨重彩的劫云铺了满满一层天空,云中已隐隐闪着电光,这电光不小心炙到空中乱入此地的飞鸟,刹那间,灰飞烟灭。明明劫雷还没降下,便给了人很重的压迫感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第一道天雷的威力实在不同凡响,雷柱周身萦绕着紫色或红色的电光带着万千的气势直劈了下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些设下的所有的防御阵法竟然没有一件能抵御的了这第一道天雷的,这第一下就将所有的防御阵法劈了个灰飞烟灭。 然而这仅仅只是第一道天雷,真神历劫,无人可知,本就需要她来开创先河,所以根本就没人知道等待她的一共有多少道天雷,具体的个数估计还要看受劫者的修为而定,这么一看,肯定有人要说这天雷还蛮人性化的,但实际上,受劫者能承受的劫雷越多,那历劫后的神识便会更强,修为也会更恐怖。当然了,越往后的天雷自然也是超乎常人的恐怖。 -- 第220页 昭昭心想,真神几乎不用饱受雷劫之苦,但一生唯有两次雷劫,恐怖程度也是和一般的修士不可比拟的。 一轮雷劫共有九道天雷,这九道的威力也是依次递增的,但到了第二轮天雷,那就是量的质变,威力几乎从一颗手榴弹晋升成了一颗精准定位的导弹,她靠着补足灵力的丹丸一直撑到了九轮天雷结束,按理说,一般的修士最多就只有九九大劫。但从她以往的经验来看,她头顶的劫云似乎并未有任何消散的迹象,也就是说,等待她的仍是未知。 她体内的神格已逐渐形成了小半,此时确实也可以飞升了,毕竟神格已成,但若是以后想要在神界站稳脚跟,这些天雷的道数似乎远远不够。 但此时有个更棘手的问题便是,她身上所拥有的几乎所有的防御法器,大多碎裂不堪重负地倒下了,连补给灵气的丹丸也即将所剩无几,若是硬撑下去,不仅晋神失败,更甚者神魂俱灭。眼看着头顶轰隆隆的雷声逐渐逼近,阵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也渐渐有放大的趋势,此刻她头顶豆大般的雨珠就像不要钱一般往下灌了起来,伴随着闪闪电光,连阵中的另一座山头都被照亮得清晰可见。 这时的昭昭还并未看见另一座山头中一闪而过的一个熟悉人影。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此时的昭昭真的是叫苦不迭,头顶的雨水下的欢快,雷声也轰隆阵阵,若是她分心避雨,那劫雷马上就要砸下来将她劈死。若是被别人看见她现在的状态,除了满身的焦香,发梢被烧了一小截,天灵盖被劈得隐隐作痛之外,她几乎没有其他的任何不适。 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她已经挨下来了,但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或许,这晋神的雷劫也不过如此? 但这也仅限于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之前,这第一百道天雷刚刚降下,头顶的黑云几乎叠了原先的九倍之后,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每一道天雷都是之前每轮天雷威力的总和。若是她猜的没错,今天她一定会交待在这里,被炸成碎片,成为这世间第一个被雷劈死的真神。 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世间只有一个真神,那也是上辈子的她,或许这天道就是不允许真神的存在呢? 万千思绪间,头顶雷声愈烈,雷声猛然大作,一道威力极强的天雷闪着深紫的恐怖光芒蓄意劈下的一瞬间,她已做好了同这天雷拼个鱼死网破的最后的一击,不料还未等她动作,眼前已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布料,随即她的头顶便多了一道法术屏障,虽不能抵御雷击,但避雨还是可以的。 而这个熟悉的身影,白衣乌发,不是舟悠还能是谁。 他就站在阵中,就算她威胁了他不允许他进阵,但在危机时刻,她心中的那一抹极细微的信念却是,见到他。然而现在愿望实现了,少年踏着漫天的白光而来,长袖与黑发扬起,月白色的肌肤在雷电的映衬下闪烁着诡异却耀眼的熠熠光芒。只见他勾唇回了头对着阵下的少女扬了扬眉梢,邪气又张扬,倒让她坚定了几分,慌乱的内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昭昭突然很想让他抱抱她:“哥哥,待会儿万一你不行就立马走,大不了我不晋神了。” 少年挑眉微笑:“不用担心,我有把握,不过这最后一道天雷,需要你自己挨过才算真正晋神,从你复生至此不过须臾几十年,能有这样的修为实属难得,可要和天雷对抗,还是需要我的帮助的,接下来的雷劫你先躲在我身后。” “不过这最后一道天雷,会集合之前天雷所有的威力,需你全力一击,死不了。”他坦然道。 话音未落,男人便再次从她的目光中消失,下一秒已迎上了即将就要劈下的天雷,一跃而上,只见他手腕翻转,手中的长剑应声而落,取而代之的手中已稳稳接住了那一道降下的天雷。 第一百零一道雷,还未在他手中发挥余热,只见他双手一辉,狠狠一撕,竟直接将那道天雷撕得粉碎。 连昭昭都不免愣了一瞬,之前虽见过他徒手撕雷,却还没见过恢复神力的妖神,她承认在这一瞬间,她慕强了。 第一百零二道,第一百零三道......第一百九十九道天雷竟活生生在她的眼前被徒手撕开了,每一道都撕得粉碎彻底,舟悠杀的面目赤红,这徒手撕裂的每一道天雷碎片便在天空中燃烧成漫天天火,暗紫色的雷光与深红的火光相互钩织成一片,有点聊胜于无的壮阔凄美之景。虽然到之后有些漏网之鱼要攻向她的,这舟悠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手撕天雷的同时竟然还能回头照料她。 好像只要有他在,就能安心。舟悠还未动,手掌上是他被雷击撕裂的伤口,滴滴血花还未滴落至地面,便完全泯灭于那场天火之中。舟悠不知道,这样的他在昭昭眼中,已然宛若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在雷电的映衬下,他冷白色的皮肤下清晰可见蜿蜒着的青色血管,那抹唯一的白衣就是在这雷电光亮之下同样最耀眼的一幕。 在他身后,天上是暗紫色和深红色的雷云,间或略过青色与白色交加的闪电,有天火燃烧至天边顺着天边的沟堑一直蔓延到了地表上,燃烧时发出了或轻或重的噼里啪啦的嗡嗡之声,凡是火光略过之处都被沾染上了火红的色彩,像是无间地狱里开出的石蒜花,这一刻,所有的光都在他身后绽放。 -- 第221页 他踏着光而来,身后雷云暂消,天空恢复了短暂的晴明,天地间一片寂静,耳边隐隐嗡嗡的耳鸣之声似乎仍未消散。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冷冷的地笑了一声,似在表示对这场天雷的不屑与嘲讽。 太震撼了,这一切让她感叹万分,即使她仍身处险境。 她自然不会成为他的拖累,第二大轮天雷已过,第三大轮天雷将至,空中雷云滚动,空隙之间,有一段时间供她调整,但她此刻并未有一丝懈怠。 舟悠缓缓而来,见她眉头蹙紧,却在原地未动,只一愣不愣地抬头凝望着他,一只手来到她的身后一把将她拉到腿上坐下,另一只手沾了血,用他沾了血的手掌在她脸上轻轻一抚,似是安慰:“应该就要结束了,第二百零一道你来,防御功法不能忘,另外看看有没有可能用你的剑将这最后一道雷劈开。” 问题不大,他的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担忧之色,万一昭昭在最后一道雷劫下没有撑住,那么他周身所有的神力便会化为屏障,护她周全,大不了就是以后他不能陪在她身边罢了,早在她进入秘境,他便做好了万全之策。 昭昭:“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你受伤。” 她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就差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衣服脱光了查看一番,好在妖神皮糙肉厚,除了双手撕雷时被雷劈焦麻了半分,再看全身也看不出哪里有什么大问题。 “我不会让你有事,上一次你晋神被人趁虚而入,这一次我在,绝不会让你再出事。”他声音藏着冷厉,却不是针对她,隐隐与她上一世的遭遇有关。 昭昭下意识就回了一句:“你做好了万全之策,这万全之策怕不是就是要为我赴死吧。” 虽是玩笑话,但她没有忽略过舟悠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与凝重。 昭昭随意扯了个话题接着道:“你的衣服被雷劈裂了,等回去我给你好好补一补,前提是你必须先出阵去。” 虽然她拙劣的谎言一眼就被人看穿了,虽然她的缝补差劲到了家,但舟悠在短暂的一言不发之后,竟真的听话地走出了阵外,这次她看得真切,舟悠并未再跟进来。 最后的决战就要来了。 她对阵外的舟悠再次嘱咐道:“你别进来,不用担心我。” 话音未落,雷声便至。 她举剑而起,然而剑风还未起,仅一瞬的功夫,漫天的雷光竟逐一发出了金色的光泽,这些金色的光泽渐渐凝聚成一团,蓦地向着她的方向汇聚而来。 昭昭心头一惊,忙举剑转变方向去挡,然而那金光却宛若流水般,并未生出任何要与她剑意相抗的想法,竟在下一瞬巧妙地避过她的剑意,一跃而上,顷刻间便将她吞没进了这片滔天的光芒之中。 迎接昭昭的是漫无边际的浓稠黑暗,她眼前一片漆黑,等再次恢复光亮,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卷入了一方秘境之中,准确的说,或许这不是秘境,而是,心魔境。 术语表她的心魔境,也难怪,在她之前的晋升之中,一路顺畅,除了雷劫,几乎从未有过心魔境,原来是需要经过心魔境,才能完成突破。 眼见这境中并无任何异象,可这破境的出口又在哪儿便不得而知了。就算她此刻精神力再强大,但在心魔境的不断消耗之下,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突破的,这样下去,她的神魂与意识都开始变得涣散起来,每每当她快要突破之时便会立马回到原点,几次下来,就连有了一半神格的昭昭也忍不住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真奇怪,难道这心魔境内就没有一点通关提示不成。”她心念一动,显然已经疲累至极,却仍对着阵外也不知能否听见她声音的舟悠喊道:“我没事,这心魔境只是对我的考验罢了,反正一切都是假的,我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了,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她眼底微红,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有事,但心里依旧产生了很多的动摇与怀疑。所谓心魔,一般是自己以往记忆中最害怕的事物罢了,那她的担忧与惧怕之物又是什么? 或者又可以说,一切不能释怀,难以忘却之事,都会以某种方式在心魔境内反复上演,她害怕的是什么?或许说她难以忘记的又是什么呢? 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了起来,她下意识一步上前,此境内虽无一物,但天道却是无处不在的。 真神即为天生地养,那天道怎么说也能称得上她一位长辈的。 她也是试探性地向空中喊了声:“天道,你在吗?我知道你会在的。”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然而虚空沉沉,却无一声应答。 但昭昭却不甚在意,兀自对着空中继续说出心中的猜想:“我想,我已经有了想法,我的心魔其实是她,对吗?” “你说的她是她,但也不是。”虚空中还是有一道声音回了她。 她知道,这一定便是天道。 昭昭微微抬了抬眼,正视前方道:“我说是她道不是说我畏惧她,其实是我对我自己的恐惧罢了。” 虚空中不再传来应答,但她知道天道一定没走。 她又自顾自说了一些话,显然就是说给天道听的。 “你想做的事我知道,但你错了,你不该把这世间分为三六九等,既是保持初心,现在便不像现在这般,那你先前就不必在这世间设立人界、妖界、仙界的帝王之职,然后再设立一位真神分衡制约于他们,以前的你,心是对等的,但现在,不是了,所以你需要一个人来改变你,所以我出现了。” -- 第222页 话音未落,空中那浑厚有力的声音轻笑了两声,下一秒她心魔境内所有的禁锢便消失了,而紧随其后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 这四方大的空间内的所有阴霾几乎一扫一空,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她极其熟悉的,也是让她心底里感到恐惧的身影渐渐浮现,是洛梨昭! 她和她,既是同一个人,但又完全不一样,她对她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恐惧,直到现在几乎完全被恐惧占据了上风。 昭昭在心里一直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这里的洛梨昭不过也是她,没什么好恐惧的,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担忧与恐惧。 虚空中的洛梨昭突然凝视起她手中的星熠,淡淡微笑着道:“你好啊,昭昭,好久不见了,上次我们在梦中见过。” “还有小星熠,如今你比以前更自在了不是吗?不随着我这个主人,真好。” 昭昭打断她,神色冷漠:“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但现在你就是假的。” 洛梨昭轻笑道:“那你说说,我为何会出现于此呢?你的心魔为何又会生出我?” 昭昭:“废话少说,我不管你现在是谁,出招吧,心魔境,杀了你自然就破了境。” 由于破境前穿了她极少穿的一身白衣,如今同她心魔中的白衣洛梨昭交起手来,两个外貌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几乎让人眼花缭乱到分不清谁是谁,可奇怪的是,无论她如何出招,出了什么招,对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内轻松化解,处处都能压她一头,这样一来,她心中的压力巨增,心底的那抹恐惧愈加被放大了。 而对方似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原来你害怕我?难怪我会成为你的心魔,原来如此。” 昭昭见她愣神的功夫一剑追了上去,凌厉的剑风还未近身,便被她借着一弹之力,直接弹开了这招杀意显露的剑招! 而昭昭再次接下这招回弹的剑意,却不如她挥力一般轻松了,仅是为了接下这招就几乎废了她一整条手臂,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手掌还隐隐作痛。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她能听见舟悠在阵外喊她,也能看见她这边的战况,但心魔境不是别人帮助就能破开的,这一次必须只能靠自己了。 昭昭挺直了脊背,手中的星熠剑锋直逼洛梨昭。见此情形,洛梨昭却笑意更深道:“你终究是打不过我的,不是吗?” 没错,她的恐惧与其说是来自于她,不如说是来自于她自己,是她对于自己的不自信,洛梨昭的石林她自然清楚,可她呢?若她真的晋为真神了,她也能担起真神的责任,做到真神一般强大呢? 她在怕,更怕自己德不配位,她活了二十几年的异世普通医学少女,突然被告知了自己是真神的身份,所以她打从心底里便觉得自卑。 是了,这就是她一直害怕的,若是成了真神,她却没有担起真神的能力。 昭昭神色不免更加落寞,虽然心底里清楚地知道若是过不了心魔境,她不仅成为不了真神,甚至可能会死:“我害怕你,害怕我自己,我不想做真神。” 不,曾几何时,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变强,她一定不会...... 至少也要等出了这心魔境再去定夺! 话音未落,手中的星熠剑便自发向洛梨昭刺去,可同样的招式洛梨昭怎么可能再吃一次亏,随即便被她轻松避开了,再次回到她手中的星熠剑略有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倒听见洛梨昭又发话道:“这以前本是我的本命剑,是我成为真神之后的本命剑,没成想你现在便拥有了。” 她用眼神轻轻扫了一眼阵外的舟悠,意有所指道:“还有他,最爱我的男人,他想让你成神,还不是因为爱我,想让我回来罢了。” 昭昭忍无可忍,这本是些无足轻重的狗言狗语,如今在她的耳里却是格外的刺耳难忍,只见她双腿蓄力,轻轻一跃,心中能想到的所有杀招下一秒便在手中挥出。然而下一秒,对方的速度显然更快,不等她反应,对方已经飞身闪至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身手资质倒是不错,不过反应慢了点,你看果然被我轻轻几句话就激怒了呢。” 她靠的太近,呼吸喷洒在她耳后靠近发际的部位,昭昭一瞬间便毛骨耸立起来。 而此时她忽然听见阵外的舟悠传声:“宝,别被心魔迷了心智,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相反的,都是为了迷失你的心智,你一定要记得,之前一直没和你说。” “我爱你,昭昭,不管你是谁。” 洛梨昭笑的肆意:“你看,他还在鼓励你,可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就是欺骗。” 昭昭闻言却猛地望了过去,满面怒容:“你他妈闭嘴吧,小嘴叭叭叭的,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洛梨昭被她激得一噎,随即冷笑道:“你就是害怕我,难道不是?恼羞成怒罢了。” 昭昭不可否认,但直到目前为止她虽然畏惧她,但以后呢?谁能说的准呢? 洛梨昭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下一秒,默不作声的昭昭再度发声道:“你不过是个心魔罢了,你也配提我?你看你现在这般哪里有真神的样子?” 听她反问,洛梨昭也不免卡了一下。 可洛梨昭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笑意更深,只见她缓缓说道:“真神?难道你不知道你晋神那天,整个洛家都为了你的神位做了陪葬吗?在你心里整个洛家算什么?哦?我倒忘了,你忘记了。” -- 第223页 刹那间,昭昭脸色惨白,夺了手中持剑就要冲上前去。 “宝,别听她胡说,一切等破了心魔境再做决定!” 舟悠的一番话让她恢复了部分清明,先前的愤怒与不堪此刻也变成了满心惶恐的不知所措:“抱歉,是我失态了。” 她心思微敛,刚凝下心神便感觉到一阵极强劲的杀气袭来,此时被冷落许久的洛梨昭出招与先前又大不一样了。 之前虽剑风凌厉,但也不像现在这般的杀意显现暴露无遗,甚至做到了比之前更快,更强,还是说之前她都在憋着实力,现在这般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昭昭勉强一跃而开,但对方的速度包括力量都比刚刚提升了一倍不止,并呈不断上升的趋势,她所出的术法虽然与她同出一脉,但是招招都能感觉到此人体内的灵力与修为都在不断的飙升。 这样的实力,就是真神的力量?她就算晋神成功了,也能有这样的实力吗? 想到此处,昭昭的脸色更加苍白,而洛梨昭似乎也抓住了这一点,出招便更加恐怖斯然。 昭昭完全处于在了下风,但是所幸的是她手中的星熠剑跟了真神多年,对于洛梨昭投来的各式杀招都能做到见招拆招,虽然一直处于防守状态,但她不可能没有弱点。一旦找到弱点便能攻击! 奇怪的是,但凡能取人性命的薄弱之处,头部、眼睛、脖颈、胸膛处就像被什么缚住包裹住一般,几乎是处处无懈可击,昭昭找准时机,见缝插针之处无不没有一丝破绽,而它她实力增长恐怖如斯,面对她的杀招,现在竟到了纹丝不动的境界。 究竟在哪儿呢? 难道真神竟然没有弱点?可惜她不是真神,她没有记忆,可真神若真的没有弱点,那为什么还会出现她? 不对,难道说心魔境内,若想突破她,必须要靠她自己? 有一句话虽然说得粗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话说得没一点毛病,纵使她再强,如果她也一样快呢? 思索间,星熠剑芒更甚,似是和她心意相通般,她剑意刚出,心中下一步剑意已定,而星熠剑更快,一人一剑配合的几乎毫无破绽,短短几分钟内,她就出了四千四百四十四剑,其中只有六百余剑能碰到她的身体,而就是这六百余剑让她终于找到了她身上的弱点。 她的左脚,似乎行动不便,但是她修为高深,这点行动不便并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但是聊胜于无。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昭昭接下来便找准了机会,针对性的专门进攻她的左脚处,果然那洛梨昭的速度便慢了一些,昭昭见此处略有成效,出招便更加凌厉,接下来的三剑她压上了自己仅剩的所有的灵力,势必会让她重伤。 而腿脚一旦不便,那她接下来的最后一剑一定会指向她的胸膛! 等她挥完三剑,洛梨昭的行动确实明显受了限,但是和她设想的情况却又完全不一样。不对!昭昭此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现实情况中,她远远没有身受重伤的地步,而她此时已气竭,单凭修士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与真神对抗! “猜错了。”洛梨昭虽受轻伤,但神色分毫未变,她身形未动,一双眼却牢牢盯住了她手中的星熠。 昭昭心头一跳,可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她手中的星熠便彻底失去了光芒,变成了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剑。 昭昭如今灵力枯竭,只听“哐当”一声,手中的星熠落了地,再无生气。 怎么会......这不是在心魔境内吗......为何她的星熠剑会这样...... 下一瞬,她只感觉脖颈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掐住,并迅速向高空中拖了起来,再回神整个人便悬空于半空中,她依然能听见阵外的舟悠在喊她: “宝!别信她说的......”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只有身前的压迫却越来越近,她在说:“我说了,你根本就不能将我打败,你看,我和以前一样,但你却那不是那个我了。” 她带着笑意,说出的话语却是充满了冰冷与讽刺,昭昭总觉得哪里不对。 也可能她刚刚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弱点,就只是为了耗尽她的灵力,但神与凡人的力量终究是悬殊的,但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让她认输。 或许心魔境中的一切本来就是幻觉,所以即使是拥有真神之力,甚至是复刻得不差一丝分毫的神,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或许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觉了。 只是这样,现在就很棘手了...... 洛梨昭挑眉,脸上的笑容神色不明:“昭昭,我这样叫你有没有觉得很亲切,为什么要怕我呢?反正你这样无论如何是不会战胜我的,还不如...不再怕我,不过现在该到你啦。” 昭昭还未明白她所说的含义,接下来便被一股锥心的刺痛感瞬间拉回了现实,而洛梨昭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和星熠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剑,那剑的一半几乎都没入了她的胸膛之中。 “就是这样,记得这个感觉吗?你知道的,我是最害怕水的,可是我却为了这个世界,忍受着万剑锥心之痛自愿被镇压于冰川水底!你当然不记得了,他们也不记得,谁也不知道,是我替你们忍受了这千万年的盛世太平,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们洛家,你们是怎么能镇压龙神呢?” 昭昭:“我不是你,我不记得你所说的这些,但她,我印象中的真神即使受压于冰川多年,既是为了拯救世人,也绝不会有你这般怨气。” -- 第224页 她一边同她说话试图来拖延时间,一边仔细观察她的状态,现在的情况说不上好,因为她又发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这位真神的自愈能力也在逐步增强!也就是说她刚刚所做的所有努力几乎都白费了! 眼见着她刚刚挥出的一千余剑给她造成的伤口,到现在几乎都已经不流血了。 她清楚地认识到,到现在为止已经不能用人的思想去看她了,她本来就不是人,即使是在她的心魔境内,她也是真神。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间,一直在阵外的舟悠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们脚下,洛梨昭依旧维持着一手捏住昭昭脖子的动作,一边微笑对着脚下的人说道:“好久不见了啊,妖神哥哥。不过现在我还是希望你站远一点比较好,不然等会我把你心爱的女人的脖子扭断了,她的血就会溅到你的身上。”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她死了,我就能陪你出去,这心魔境内我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你看,我几乎没有任何弱点,以后谁也不能用我来威胁你了。” 昭昭没空听她废话,但在听到她口中的几乎没有弱点的“几乎”二字之时,眼睛不免一亮,这也就是本人自己承认,她有弱点! 再看舟悠,虽然此刻面色深沉,眼中厉色翻涌,但此时他的神力术法在皆不能伤害到洛梨昭的同时,昭昭正被她捏住脖颈悬浮于半空中,若是术法对她能造成全力一击,昭昭就势必会从半空中掉入万丈深渊,如果他没中,那她也有可能会立马捏断昭昭的脖子。 这样一来,舟悠还是依言向后退了几步,收了剑,负手站于几丈之外。 洛梨昭:“好,既然你这样那你我再下一个缚灵咒,接下来的打斗中,你不能再插手我们之间,若是你违反那我必让她受万剑凌迟之苦,若是你不愿下咒,那我现在就捏断她的脖子!” 舟悠面上神色不变,看上去还是颇为镇定的,但他腰间垂挂的佩剑却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真正想法。只见那佩剑剑身剧烈抖动,大为焦躁,似是下一秒就要冲出刺向那人!舟悠也一样,他的内心无疑是焦灼煎熬万分的。 洛梨昭见他缓缓退远了,嘴角微微勾起诡异一笑,猛地将昭昭突然间举高,重重向那石壁上抛去,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昭昭已然撞落于石壁之下! 这一撞太狠了,几乎是真神的全力之击,昭昭的整个脑袋都被撞的嗡嗡作响,着落点的半个身子几乎也麻得不能动弹,眼里、鼻子里、嘴里的血像是不要命般稀里哗啦的就往外流,“滴答滴答”一滴一滴滴落在她尚且不能支撑战起的半边身子上。 耳鸣声嗡嗡作响,但她依然能听见不远处舟悠传来的惊呼声,自她来到这边以来,几乎从未见到他像现在一般焦急狼狈的,随即有一道声音近了,是洛梨昭。 她声音若即若离,似近非远,又像附耳在她耳边道:“怎么样?没人能帮你了,和我一样,那时候我也是在冰川之下,孤立无援,现在只有靠你自己了,刚刚撞到头了,是不是很痛?那有没有想起什么呢?” “呸!”她脑子里一片浆糊,别说是想起什么,再撞下去怕是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她嘴硬,什么话也不肯说出来,于是洛梨昭又抓着她再次狠狠撞了上去,似有山崩地裂,只听她依旧依附于她耳边问道:“怎么样?现在想起来了吗?那日冰川之下,那些你死后世人是怎么谩骂你的,亵渎神灵的废物,这就是你要护的天下!你看看你心爱的男人,你也忍心那群人那么对他吗?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我就放过你,你说啊!” 她每问一句话便将昭昭狠狠撞在石壁上,而昭昭却一声不吭,唯一叫出来的一句却是:“哥哥,你不要过来!我一定会没事的!” 在她被撞第一下的时候,舟悠其实就要冲上来了,但碍于缚灵咒的原因,下咒之人便能操纵他身体的控制权,他当然可以强制解除冲上去,但强制解除对他的消耗极大,再加上咒术的反噬,成功救出昭昭的胜算并不大,反而还会因为缚灵咒的强制解除而波及到本就危在旦夕的昭昭。此时听见昭昭唤他不要过来的声音,这才恢复了两分的理智,迈出去的步子又硬生生的迈了回去。 但他的神色已经狰狞万分,双拳紧握,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几乎要爆裂开一半,咬牙切齿般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他算好了一切可能会在晋神之时出现的任何危险,却也不像现在这般,这类变故是他未曾想到的,而心魔境出现如此巨大的变故,不仅难以晋神,甚至可能还会要了昭昭的命,这不对劲!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可究竟会是谁呢?就算是天帝也没有这般的能力...... 可洛梨昭满脸都是陷入疯狂一般的神色,她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抓着她每撞一下石壁的动作也越来越疯狂,嘴上的依旧癫狂问着:“你想起来吗?说你想起来了吗?你为什么不说?” “昭昭!” 谁在喊她? 不是舟悠,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是一个她极为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声音...... 昭昭举起早已鲜血淋漓的双手晃晃悠悠地朝着洛梨昭抓了过去,洛梨昭也是一副不退不避的姿态,任由这双手攀上了她的脖颈,狠狠捏了上去:“我记起来了!” -- 第225页 洛梨昭一愣,随即便满意地大笑了几声,这才放过了昭昭那具鲜血淋漓,满是脏污,破败不堪的身体,只听得“砰”一声,失去支撑的昭昭立马滚落在地。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昭昭在哭。 她仍旧是废了一番力气才从冰冷的地上慢慢坐了起来,随即小声地说了一句只有她们之间才能听清的话:“请你把他送出去。” 舟悠黑眸猛地一缩,眼中血色蔓延,手中的佩剑早就焦躁地叮当作响,捏着它的骨节咔咔作响,似是下一秒就要冲了上来。 可她不想被他看见如今这番模样,而她什么也做不了,看见了还只能让他担心。 这洛梨昭先前还在放肆大笑,听见她的这一番言语倒短暂安静了一瞬,会心一笑,下一瞬神色不明的舟悠便消失在了她的心魔境内。 这心魔境早就超脱了一般心魔境之外,如今破局的密码一定是掌握在她手中。 昭昭哭够了,那洛梨昭也不再进攻,看她抱着嗡嗡作响的头跌坐在地上吧吧,头上但凡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都能流一小碗献鲜血的,如今她头上的口子有大大小小几十余处,早就面目狰狞的不堪入目了。 有血顺着她的额头流入眼际,视线也变得极为模糊祁连,只见一双脚缓缓步于她的身前,这洛梨昭又打什么主意? 然而洛梨昭却许久地再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她缓缓蹲了下来,先是仔仔细细看了她的脸好一会,继而视线又转移至她身下,简简单单将人扫视了两三个来回,忽然抬起了手,摸了摸她的脸,再到头,一直触到她头上那条最大的口子,然而轻轻弹了弹她头上那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嘶。”昭昭痛呼出声,其实这种痛苦和刚刚所受的根本比不上什么,但昭昭惊呼出声的同时,那双试探她的双手也停下了动作。 一直到很久很久,昭昭体内的灵力正在恢复,趁洛梨昭分心之际,她正暗地里发动自身灵力疗伤,而如今伤口也正在自愈。 可洛梨昭的行为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她不再研究她那些伤口,反而极耐心地一步一步更加贴近了她头上的伤口,在她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中,俯下身子,一脸认真地替她吹了吹伤口,然后又轻轻地帮她擦拭掉那些脸上流淌下的血迹。 昭昭:? 这举动说怪不怪,但就是太诡异了!暂且不说他们现在的处境和立场,而洛梨昭的此番动作就像是一个老母亲一般,这画面不仅没有起到一丝安慰的效果,反而让她早就毛骨悚然了。 可她一动不动,任由那双不带温度的手摸过她的伤处,只听见头顶又传来一声叹息道:“你知道吗?你就像妈妈说的,一头撞向南墙头也不回的那种,就像当初,你说你要当救世主,可你有救世的能力吗?不,你没有。你不仅没有,你还搭上了一整个洛家。你知道吗,洛家全族上至未出生的、襁褓中的婴孩不计其数,整个洛家,无一存活。你呢?你现在还不如以前,你现在更懦弱!卑微!不自量力!刚刚你早点说我不就放过你了吗?你为什么不说!当时为什么不救洛家!” 昭昭神色不变:“我是真神,你也是,但真神面对灾难,绝不会临阵脱逃!更不会抛弃自己的家族!你说的这些我不会相信,即使我现在懦弱无能又怎样,我也不想放弃!” 听她这番言语,洛梨昭立马变了脸色,下一瞬就是极其粗暴的一道掌风劈来,,把他扇的“砰”地一声栽倒在地。 “我不认输!我也不放弃!” 昭昭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痛,刚吃力地站起,洛梨昭又是一脚径直踹向她的胸口,将她狠狠踹离再次撞倒在石壁上落下。与她之前的态度也不同了,她似乎快要失去耐心了:“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我是你的心魔,你在我的地盘内,只要你服个软,我就让你晋神,承认你愿意放弃世人很难吗?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那些人去死?” 昭昭被打的头晕目眩,一口血哽在喉头,一口血吐在石壁上,轻蔑道:“不愿!” 洛梨昭脸上的最后一丝耐心显然也已消磨殆尽,她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狞色,随即冷笑道:“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但我没想到你是如此的顽劣不堪、任性妄为!你为什么就不愿和我服个软?你所救的那些人欺你、厌你,贪婪、自私、无赖,你还要救她们,好吧,这次谁也不能救你,我倒要看看若是没有别人,你这个神在我的心魔境内要怎么出去!” 昭昭道:“你...害怕我吧。” 这是肯定的语气。 洛梨昭默了一瞬,随即神色更冷道:“你怕我,我也怕你,那我们就一直纠缠在这里,不死不休!” “你看,他在阵外更不死心了,心爱之人在里面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人在饱受我的荼毒呢?” 洛梨昭即将进入暴走癫狂状态,她狂笑几声,对着这虚空之内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他们不配真神的怜爱!你不该救世才对,你要灭世!待我把你吞噬,我就是灭世之神!谁也别想打败我!你害怕我!你根本不可能打败我!” 洛梨昭彻底疯狂了,她每说一句便拎着昭昭猛地撞向石壁,一下又一下,边撞边嘲讽道:“你输了!还救吗!放弃吧!” 昭昭也像疯了一样,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做人,她就是疯狗,抓着她的手也狂喝道:“我没输!我要救!我不弃!” -- 第226页 洛梨昭双目赤红,她的目的不仅没有达到,只要昭昭一改口说她输了,那她的黑暗势力就会立马将她吞噬,现在她明显被昭昭气得抓狂,恨不得把她撕碎,再嚼碎她的每一块骨头。 就是现在! 洛梨昭显然已被怒火遮蔽了心神,万万不曾留意到舟悠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身后,而昭昭在舟悠出现的一瞬间,所做的发狂的所有表现也都是为了激怒她!待她正要再将她一剑穿心,动作忽然一滞,随即低头望去,只见一柄平平无奇的生了锈的铁剑从她胸间没过。 在场但凡有点阅历的不可能不认识不这把生锈的铁剑,它虽然外貌上平平无奇,但要按年龄来说,这可是真正的天道开创盛世的创世之剑。,现在这把剑先她一步将她自己钉身于石壁之上,暂时阻碍了她的行动。 下一瞬,再仔细一看,舟悠并未真正进入阵内,但剑却能进来,昭昭却没想到,原来这把剑竟一直在舟悠手中。 而昭昭已然从洛梨昭手中暂时脱了身,有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满身是血的她,将她牢牢地扣入怀中,这个怀抱温暖又熟悉,而这双手的主人竟然是...... “母亲。”昭昭脱口而出。 她曾在响水镇的祠堂内见过的女尸,也曾在梦境中见过的暗中帮助自己的奇怪女人,而现在,都是阿娘在保护着她。 昭昭眼眶一热,抬手却径直穿过了阿娘的脸颊。 原来是阿娘的一抹残魂。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洛梨昭虽然被钉在石壁上,但她自愈的能力已到了逆天的地步,眼瞧着她的伤口即将自愈,昭昭刚刚被揍狠了,现在愈发头痛欲裂,明明抓不住阿娘的手,却还是死死盯住阿娘的脸,就怕下一秒阿娘又消失了:“阿娘,阿娘...我痛,我好痛......” 洛夫人将她从脸到脚看了好一阵子,忽然将女儿深深拥进怀里,这时候她能触碰到阿娘了。 她听见阿娘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昭儿,阿娘的时间不多,你听阿娘说,一定要出去。你是阿娘最疼爱的宝贝女儿,你不用当救世主也是阿娘最棒的宝贝,你是洛家的骄傲,更是阿娘的骄傲,阿娘从不想让你成为济世救人的神,阿娘只想让你一生平安顺遂,所以你不用太厉害,光是你站在那里,就已经是阿娘这一生最棒的成就了。” 她呆呆地趴在洛夫人怀中,双目哭得通红,阿娘的怀抱虽然抱得很紧,但恰好避开了她身上所有的伤处,阿娘就是最温柔的存在:“阿娘,可不可以不要走,昭儿好痛,我好想你。” 她一边哭,一边说,可阿娘的身体已逐渐变得模糊,似是被风一吹就要吹散了,她听见阿娘依旧温柔如风般的声音: “昭儿,做你自己,你想成为怎样的人,你就已经是怎样的人了,记住,阿娘爱你。” 此刻,洛梨昭也已成功摆脱了束缚,缓缓向着她们此处走来,山间清冷的月色将她的身影映衬的更加巨大可怖,仿佛走来的不是神女而是恶魔。 昭昭用力咳出了口中的鲜血,她死死盯着那道向她走来的疯狂身影,一边不断用手抹去口鼻内的鲜血。 “我倒是小瞧了你们,真是好一副母女情深。没想到即使因为你葬送了整个洛家,她还能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哈,不过是真神诞生的一具躯壳罢了,竟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做真神的母亲。” “我让你闭嘴。”昭昭语气森然,冷漠的似乎能掉出冰碴子来。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洛梨昭似乎对她言语之间的愤怒不甚在意,她手持着那把同星熠剑一模一样的剑,不同于她手上这把已经暗淡的星熠剑,她那把剑的剑身周身都凝聚了一圈流转不息的流光,而此刻的洛梨昭似乎已然摆脱了此前的疯狂,又恢复了此前自矜的状态,依旧冷嘲热讽道:“别挣扎了,你应该知道,你是赢不了的,不如现在就让我吞噬理了你。” 虽然刚刚舟悠与她的配合几乎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纰漏,但她对昭昭的出招和术法都太过熟悉了,她本就是昭昭的心魔,在昭昭的心魔境内她更是几乎无敌的存在。昭昭不是没考虑过放弃,但是昭昭此刻已没有后路可退,不是她死,就是她亡。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暗招彻底激怒了洛梨昭,她能明显感觉到洛梨昭此刻的无论是神力还是剑意都比刚才更强,又是在心魔境内,对于晋神只差临门一脚的昭昭无疑是必输的一场定局了。 可是就算赢不了又怎么样呢?她从来到你这个世界,面对过无数次的危险,若是她次次放弃,那她早死一百回了。 就算会输又怎样,她绝不会放弃! “昭昭,不要放弃。”这是舟悠说过的。 “昭儿,做你自己想成为的你。”这是阿娘说的。 什么才是她想要做的人?她要成为怎样的人? 人又没有预知能力,谁又能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大多数人还不是走一步是一步,就是人界的帝王,未出生之前会知道自己能有一天掌握人类的命运吗? 她生来是真神,可是谁又规定了真神一定是怎样的,也没有神生来就知道如何做真神。 她要怎么做,凭什么就要受别人的批判,纵使有不同的意见出现,但这并不是成为她如何做神的批判标准! 她的灵台似乎清明了些,宛如茅塞顿开般,昭昭终究是悟了。 -- 第227页 下一刻,只见腰间那块黑色的玄玉不知何时在暗处盈盈闪着光,而属于她的那一半玄玉此时和舟悠的另一块已经合二为一。 昭昭一怔,下一瞬就被黑色玄玉所散发出来的盈盈亮光整个包围了起来,这光没过了她,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疯狂流失,这些流失的亮光再一同汇入黑色玄玉内,盈满亮光的玄玉被一点即燃,熊熊燃烧的火焰亮的她几乎睁不开眼,她听见一个声音: “恭喜你,你已经赢了,强者永远都不会怀疑自己。” 那声音明明是她的,可又不是她的,但她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黑色的玄玉全部被燃烧殆尽,空气中只余淡淡的焦香气息,她体内的另一半神格满了,昭昭的眼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它亮得惊人:“我明白了,只要我相信我自己,我就不会输!” 望着她充满自信又笃定的目光,洛梨昭发出低低的充满嘲讽的笑声,或许是觉得她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小女生想法,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刚拥有了神格便自我满足而高兴的过早。 一个内心被善意支配的真神,能有什么能耐! 此刻的昭昭却比往日都要冷静自持,宛如一个真正的神女一般,她眯了眯眼睛,不卑不亢,神格已成,只需要突破这心魔境,真神之身便成。 洛梨昭似是不可置信般,睁大了双眼,只见原本还黯淡无光的星熠剑不仅恢复了往日的色彩光芒,甚至比往日更甚,有一圈圣洁神圣的光辉将剑身周围笼罩,而昭昭,有无数灵力疯狂涌入,瞬间爆发的巨大热量,连石壁内的冰柱都开始蒸腾溶解,这一次,她感觉到的是比以往更恐怖也更直接坦然,更让人信手拈来的巨大力量,原来这就是神的力量! 起初这在这巨大能量的冲击之下,昭昭几乎痛苦的蜷缩在地,她的双腿几乎抑制不住地痉挛抽搐,有一道声音在劝她放弃: “可以了,你已经是真神了,这点力量足够你打败她出去了,够了,够了吧。” “不够!” “我不放弃!” 她在心里同那道声音大声吼道!凭什么!凭什么要她放弃!她要更强!她只有更强!她本来就是最强的! 那道声音消失了,巨大的能量在她体内来回穿梭吸收,没被吸收的就往复穿梭,直到这些灵力被完全洗收,这无疑是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的,昭昭感觉她的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不知过了多久,这些能量终于消散一空,昭昭几乎脱力般跪伏在了地上,体内巨大的能量波动也几乎让她晕厥过去,可唯有那道不服输的劲支撑着她,这才没有放弃,甚至支撑着她都没有彻底晕死过去。 她没有瘫倒在地,昭昭勉强着自己站直了身子,大口大口喘息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空腔里漫开的血意似乎连带着空气都染上了腥气。 奇怪的是,在发生如此剧烈变幻一幕的期间内,一旁的洛梨昭却没了任何的动作,昭昭几乎看不清她的神色,若是按刚刚洛梨昭所为,在她神格充满前,她完全可以趁此杀了她,但是没有。 现在趁她没有完全恢复,她也可以动手,但是也没有。 昭昭倒是有点不明白了,可直到现在,她体内原先的灵力已渐渐与玄玉内的神力完全融合,洛梨昭几乎已经没有任何胜算的时候,她动手了...... 那把同星熠一模一样的剑飞身过来,如今神格已成的昭昭再拿起星熠自然更加得心应手,再看那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亏她刚刚还如此惧怕于它。 “噔——”只见昭昭双手一挥,那把冒牌货便直接被昭昭弹飞至石壁上,而这一击,甚至没有使出她三成的神力。 “还有打的必要吗?是你输了。” 光是她周身散发出的神力便几乎让这心魔境崩溃瓦解,这巨大而恐怖的力量似乎要将她周身的一切燃烧爆裂开来,光是阵外被她晋神吸引而来的妄想分得一丝灵力的仙灵,也几乎承受不住这滔天的神力,纷纷自爆,燃烧而忘,四周皆是尖声呼啸,往日的凤山如今差点成了一片汪洋火海。 而假货的结局也应是如此。 “你都不会认输,我也不会。” “那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昭昭话音未落,速度和力量快了五倍不止的她抓住这个冒牌货简直易如反掌,而她的报复方法也很简单。 甚至比假货先前所做的更加疯狂!她手上的动作越快!拎着洛梨昭撞向石壁的幅度和力道也就越大,不出半晌,那洛梨昭的头就变成了个鲜血淋漓的马蜂窝,腥臭又恶心,昭昭就像一个真正的疯子,此刻她内心的黑暗无比清晰的放大,比之刚刚假货的所做为所,简直有过之而不及,要不说这才是她的心魔。 每用力撞一下,她口中就要问上一句:“痛吗?要放弃吗?你现在说痛我就痛快一点解决你!” 那假货死咬紧了嘴就是不松口,昭昭倒不意外,甚至她到了这般还有挣扎之意。昭昭假意纵容她挣扎,下一秒,那假货再度得了手要拉着着按向石壁,不料昭昭猛地夺回了主权,带着假货洛梨昭的身体连同她的一起撞向石壁! 谁见了不称赞她一声狼灭的,昭昭转了个身,重新夺回了主导权,直面洛梨昭,并将之狠狠锁在石壁之上,一字一句道:“你还是输了!再见!” 不用她动手,只需她心念一动,昭昭手中的星熠已摆好了姿势,下一秒便使出了她十足的力量将剑狠狠刺下!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 第228页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洛梨昭口鼻中涌出,心魔的形体于虚空中也几乎透明,她终究是输了。 石壁已然坍塌,心魔境即破。 洛梨昭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那茫然便被愤怒与不甘充斥,昭昭失去意识前,眼前是洛梨昭冷冷地盯着她,耳边是她那充满癫狂的话语。 她说:“我不信若你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还会原谅那些人!我有你前世所有的记忆,不妨再去响水镇祠堂下走一遭,我想你会有不一样的回答!” 响水镇祠堂下,除了是龙神镇压的地点,那里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呢? 昭昭举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一切都已经结束,天光此时也已骤然大亮,神识已成,神力已铸,如今她便是这世间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真神了。 只是在心魔境内,洛梨昭所言的那个响水镇的祠堂一定有什么等着她去探查,而龙神封印不稳,此去必是有着一番风险,她不知为何一想到那处,心里便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宝!”舟悠依旧站在阵外,双手负于身后,显然已经等了她一段时间了, 昭昭早就精疲力竭,全身每一根发丝本就都懒得动再动一下,却在舟悠唤她的瞬间,飞奔至他身前。 昭昭迎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间,舟悠微微一笑,展开双臂。 昭昭却管不了即将枯竭的双腿颤动着的身体,不管不顾径直扎进了舟悠怀中,似劫后余生般,她仰着头喃喃道:“你看,我做到了,而且我现在很厉害,可以保护你,要不要和我打一架试试。” 舟悠似宠溺般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很棒,不过下次不可以把自己弄成这样了,至于比试,还是等你修整好了......” 话还没说完,怀中已传来小姑娘微微的鼾声。 只是她确实是太累了,是要好好休息一阵了。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昭昭不知睡了多久,等她悠悠转醒之际,舟悠依旧维持着将她抱在怀中的姿势,只是地点却变成了另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舟悠观她眼睫颤动,知晓她已醒来,便柔声道:“醒了?” “嗯。 ”昭昭抱着他的脖子,借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慢慢坐直了起来,身体里那股巨大的力量也依旧渐渐平息下来,方才发生的瞬息万变不过过眼云烟般,而耳边唯有真实的是舟悠平稳的心跳声,她忽然觉得身体里漫过温暖的水流,浸没了心脏,一直温温软软到心里。 想到从刚刚认识舟悠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晋了神,不过才短短几十年,她神情闪过一丝恍惚,鼻端处皆是他身上淡淡的特有的气息,昭昭自然而然地仰着头亲了亲舟悠的下巴,舟悠低下头,双眼里的柔情就像潮水般溢了出来,他同样亲了过去,两人便顺势自然而然的交换了一个亲吻。 分开之际,舟悠仍不忘在她唇瓣上轻轻抿了一下,手上是不自觉地在抚摸着她的背,好像正在给小猫咪顺毛一般。 他忽然道:“收拾一下,今夜我们便启程去响水镇。” 昭昭坐了起来,从他怀中短暂离开:“嗯?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我要去响水镇,你怎么知道?” 舟悠:“你说了。” 她依旧不解:“什么时候?” 舟悠:“梦里。” 她才不信,但两人去响水镇的路程却是要赶紧提上来了。 也正是在路上,她却偶然得知了一个关于修真界的惊天大秘密,虽然对于真神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可奇怪的是,她晋为真神后,有关那些丢失的记忆却依旧是没有恢复,也许一切答案要真的等到去响水镇才会有结果。 只是这件事,对天下修士来说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不好呢? 万千大陆,修士们修炼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参破天理,永登仙界。可如今各大陆灵力匮乏,别说是飞升,大多数的修士穷奇一生也没有获得无尽的寿命,这些自然是不包括真界下届与妖神的。 舟悠:“仙界现在的一批大多是万年前便飞升上来的仙人,而下界灵力日趋饱和,可修士的数目是日渐增长的,唯一能做到孕养这方修真界的...... ” 她自然是知道,神界关闭之后,就连九重天的灵气也拮据了许多,更别说这下界的普通修士,而下界的灵气枯竭,一旦某天真的有仙人飞升...... 舟悠点点头:“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有仙人飞升,不妨大胆的试想一下,这飞升之人真的能去往九重天吗?除了九重天这个归宿,那他......” 他微微停顿片刻,随即坦然道:“昭昭,一旦有人飞升,他的身,他的魂,便会立刻被上清界的仙人们分食,连人带魂成为滋养这上清界的养分。” 昭昭大为震惊:“这就是仙人?还是你说他们并不知情,而是这仙界内......” 两人异口同声道:“出了叛徒!”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他们现在所要管辖的范畴之内,现在他们的目标,是响水镇。 相比之前的修仙氛围,也不知是如今人类修士众多的原因,这里似乎与他上一次来,出现了一点变化,可能是灵气衰竭,但要具体说又说不上来来。 昭昭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但万年前选在此处镇压邪神的地点一定是大凶之地,饶是此刻她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而五门六派派来的修士们虽驻扎于此,至今也未听闻有何异事的发生,昭昭心底的不安却尤为强烈。 -- 第229页 既是妖神来访,驻守再在此的自然是以为他来视察工作的,不多久便有一稚嫩的小修士上前禀报道:“神君,今日水下探查未见明显异常,邪神封印虽有松动,但封印内并无明显的动静。” 并无明显动静...... 两人从村口行进,又一路向着祠堂走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小队,看他们的着装兴许是附近因灵脉而投奔于此的小门派。 昭昭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水腥气息,并且那气息近了。 随着那队人的走近,这股腥臭味更甚,昭昭几欲作呕,随着那队人的走近,也让她看清了那队人的相貌,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她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她看清了为首那人... 那人... 他身形修长瘦削,鼻窝凹陷处显得略微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昭昭总觉得他身上透着森森的鬼气。 他们一行人似乎刚从水底回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意,可这水底又有什么让这些灵力低微的修士冒险的。 只为首的一个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倒是干了七七八八,但那一头湿发没有逃过昭昭的眼睛,在经过昭昭身边时,掀起了一阵不可避免的腥臭风。 等等! 昭昭扯了扯舟悠的衣角,两人便一同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这人一只手臂断裂了开来,隐约能看见的森森白骨与烂红的腐肉,分明是受了极重的伤害!但作为修士,即使是刚入门的小修士,一旦灵气入了体,自愈能力也会比一般人强,绝不会像现在这般。 这分明就是不能自愈的伤口,那这响水镇的水下究竟藏了什么,能将修士重伤至此? 龙神?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昭昭:“你有没有发现,刚刚那一队人神情肃穆,这水下一定另有隐情,但据巡查小队每日探查来报的情况,分明没有凶险,那为何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难道是有人知情不报?又或者是为了镇压什么传言? 她又问道:“我晋了神位到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舟悠道:“目前除了我和当地的土地公应该没有人知道,不过神位已成,不久后上清界的那些人应该就会都知道了。” 昭昭若有所思地点头,此时便暂时抛之脑后。 突然身后传来呼唤声,有人在喊:“两位小友。” 昭昭回了头,远处有人向他们招手,她定睛一看,是那个去而复返的断了手臂的领头男人。 “两位小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瘦削男人双目通红,明明断了一只手臂此刻却异常镇定,在她看来却是十分诡异。 他说:“两位小友,前方还是不要去了。” 他并未直接说明原因,但言语之间似是忽然回忆起了水下场景般,那副伪装镇定的神情不再,下一秒只见他神色恍惚,神经质地开始抓挠起头发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不记得了!不应该啊!我是记得的,下面有......”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接近声嘶力竭般沙哑,那双断了手臂的连接之处,他像发了疯一般地疯狂挠抓着伤口处,此刻已是狰狞般的血肉模糊。 那男人越挠越上头,正当昭昭要出言制止之时,那男人突然吼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是墓穴!我们在水下见到了一处巨大的墓穴,那墓穴内竟然有......” 话说一半,天打雷劈。 可昭昭他们再也没能等来男人的回应,只见下一瞬他眼鼻口鲜血四溢,再看只之时已没了气息。 “禁制咒?” 昭昭心下大惊,这人竟然被下了毒咒却浑然不知,而禁制咒是远古禁咒,水下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秘密,还是说水下真的藏了会使用禁制咒的大神?又或许真的是龙神? 舟悠倒是一脸处变不惊的模样:“宝。现在情况不是我们能断然下水的了,而且你怕水,不如我们先去找那队下水的人探查一番再出发也不迟。” 昭昭欣然应允,只是等他们追上那群人,有一个更令人悚然惊恐的消息正等待着他们。 那群人...全死了! 昭昭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刚刚那群人从水中归来,竟无一活口...... 不过,刚刚他们也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这响水镇的祠堂水下,除了一个龙神封印,竟还有个墓穴。 那墓穴的主人会是? “这下面确实有一座墓穴,但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响水镇某调查小队如实说道。 “不过这座墓穴要进入并不容易,它还有个名字叫水牢。” 昭昭:...... 他介绍的声音有些晦涩,那些曾经试图调查的人最终都没有下水。 昭昭不解:“是因为在水下,难道有避水珠也很难进入吗?” 那人摇头,还未等他再次回应,便见他身旁同行的修士神色异常惊恐道:“还要说吗?这墓穴诡异的很,因为那底下就像有个灵石矿一般,更像是这响水镇的灵气源头皆是从那处墓穴散发出来的,自然便吸引了无数的人前往,要知道选择如此灵气馥郁的宝地的墓穴内谁知道又有多少宝贝呢!但如果你们也是为了那些宝贝来的,我劝你们还是尽早原路返回吧。” 昭昭:“为何?” 那人显然有些不太耐烦,似乎只要一提到那座墓穴便神色更加慌乱道:“什么为什么!去了那些墓穴的,别说进去了,就连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 第230页 没人能活着回来,谁还能知道有关那座墓穴的具体情况呢!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里明明是一块风水宝地,却有着这样一座大凶之墓,原因究竟是为什么? 那人摆了摆手,但眼前二人身上的法衣就是他们一年俸禄都买不起的高级材料,更别说还有什么其他的仙品、上品法器了,或许他们真的可以一试:“如果你们真的要去我也不会拦着,但前提是,那座墓穴已经到了一种非常悚然的程度了,如果你们执意要去,后果自负!” 最后一程,他领着昭昭和舟悠来到了“水牢”入口的岸上具体位置,还未等两人站定,那领头人似是接近那水牢闻到周围的空气似乎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待的程度,下一瞬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倒是彻底激起了昭昭的好奇心,这里与祠堂内部的水下是相通的,而此处三面环山,地理位置很是优越,因为在山中,自然少了很多的人间气息,再加上绿水青山的环绕,气候湿润,山清水秀,实在是一处风水宝地。 舟悠:“这里以前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响水镇在大战前夕是一处典型的江南水乡之风,作为有名的鱼米之乡,家家户户门前几乎都有一条蜿蜒汇总至此的河流,也正是这处河流,养育了镇上大大小小的人家。不仅如此,这条河流还连接了周边其他几个镇上的河运,最后全部汇入一片汪洋大江。” 他双手结印,昭昭的眼前便立即显现出万年前的光景投影。 这里确实是一处以水运起家的小镇,因为实在是太方便了,河面上此处可见的是密集的船只,船夫撑着桨,有专门负责运货物运人的,也有沿江贩卖些水果布匹,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的,风水宝地养人,人的灵气也能滋养宝地,这样循环往复,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般情况? 再看现在的响水镇水运,虽然现今的灵气依旧是充裕的,但源头诡异不明,再看水流,一片浑浊早就不复往日的清澈,昭昭第一次看见黄绿色的水流是在家乡的臭水沟里,可那已经是经过了二十一个世纪漫长的洗礼,和这里未被过度开采的环境根本就无法相比。 黄绿色水底深不见底,还未下水便传来阵阵腥臭气息,透露着一股极其诡异的感觉。 但要看清水下的场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昭昭凝神分出一抹神识向水底探查下去,水下果然有一方巨型的墓穴,每块墓穴又被分为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土丘,土丘之前是竖立着的一块块墓碑,待她想要继续向前探查一番墓碑主人的姓名之时,神识突然被一股巨大的阻力隔绝了回来,之后便再也不得寸进了。 “看来必须要下去走一遭了。” 舟悠眉头紧锁,看上去似乎有心事,昭昭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没关系,我可以下水,虽然现在还是有点害怕水,但起码有你在我身边。” 话虽如此,可两人心里总归是七上八下,若是说昭昭如今的修为其实完全不必惧怕于人界的精怪,但是这里实在又诡异至极,不能不小心。 舟悠不再犹豫,手中多出两颗避水珠,一颗给昭昭服下,随即两人便消失在了岸边。 说来奇怪的是,就在两人进入水中后,空中突然下起了一阵同样诡异的暴雨,大雨倾盆而下的瞬间,河水翻涌,河底的泥沙也随之浮了上来,本就浑浊的河水之中,视线可见度也就更低了。 就在这时,在他们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在水下斜着水底部继续向下延伸,但神奇的是,并没有一点河水灌进去,而那个洞口的直径十分狭小,昭昭看来只能容一个娇小的女生通过,她勉强在能爬进去的范畴之内。 “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我,或者你从祠堂那边找找路子或许也能进。” 昭昭吩咐完,不等舟悠反应,话音刚落,便像泥鳅般滑了进去。 进入墓穴后,昭昭果然看见了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矮小坟墓,墓碑上却诡异地没有刻字,竟然还是一块块无字碑。仔细看来,这其中并没有外界所说的那般可怖,也没有遇见让她震惊的怪事。 唯有一点奇怪的是,这墓中每具木棺并未直接掩埋于土丘之中,而是直接浸泡在了水中,棺材的材质也是极普通的木料,自然免不了腐烂溃败的景象,其中的尸体便可想而知了。 那么,那些人究竟遇见了什么事,又都相继惨死呢? 她回了岸边,舟悠还在等待,只是那场大雨依旧没有停止,或许是那些修士的夸大其词,但这墓中显然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事物,尽管如此,昭昭同舟悠仍心存疑惑,便在响水镇多逗留了三日,这场暴雨也足足下了三日。 第四日放晴,依旧没有再传出什么恐怖之事,昭昭决定启程返回。沿路上,因着下雨的缘故,河堤暴涨,这响水镇本就不是多雨水的地区,这场雨下的奇怪不说,就连河水也差点漫上了河堤,这是几百年间从未出现过的事。 沿路也可以看见河面上漂浮着的大大小小的翻着肚子的鱼虾,更甚者有被水流从墓穴中冲出来的木棺。 等等! “出事了。” 昭昭话音未落,舟悠双手一挥,其中一具棺材的盖板立刻被掀起,但随之出现的景象让昭昭心里“咯噔”一声。 这木棺里竟是空的? 第二具、第三具......依旧如此。 -- 第231页 如果说这些木棺里本就是空的,因着雨水的涨幅而漂流至岸边倒是情有可原,但这件事总有哪里不对。 不对!绝不会如此简单! 舟悠神色肃穆,昭昭下一秒已然再次潜入了水中,水中未漂浮而上的木棺依旧整齐排列在一个个土丘之内,但诡异的是,每一具木棺的盖板都被打开了,棺内场景几乎同漂浮而上的木棺一般,空无一物。 昭昭睁大了眼,更诡异的是,每具木棺的周围出现了一道道印记,仔细一看就像是什么东西爬过一般...... 昭昭心下骇然,忙转身上了岸,讲这件事和舟悠说了。 “你是说尸体都爬出来了?” 昭昭:“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人为的。” 越往下查下去,答案似乎就越扑朔迷离,就像...... 就像有人在指引着他们来到这里,再往下追查至此。 不过,目前还算庆幸的消息是,找到了这座墓穴的主人。 原来这是响水镇上专门用来摆放那些非正常死亡的尸体,也就是说墓中的这些尸体生前都是自裁,亦或是意外而亡的。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是和地面的乱葬岗类似罢了,但怪就怪在这里灵气馥郁,怎么可能会生出大凶之地?若是正常家族内的墓穴坐落于此,受这大吉之地灵气孕育滋养,家族后代也必是福泽绵延,绝不会像这样的情况。 原本以为线索到了这里就消失了,可事情的转机又出现了,那些失踪的尸体找到了。 这些尸体几乎全部被泡成了三倍不止的大小,与他们最先来到响水镇看见的尸体都不一样,这些尸体是真正泡在水中泡了百年之久的,腐肉已经发白,从面部身形已经辨别不出性别,但无一例外,全都是一副狰狞可怕的模样,昭昭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尽管他们已经面目模糊的不像样,但她仍感觉那些尸体竟像有意识般,齐齐紧盯着她。 她眯了眯眼,似乎发现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边看见的那处巨坑里的尸体吗?” 舟悠点头,昭昭便继续讲到:“这些尸体虽然被泡得发了囊,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我觉得他们很像那些尸体,你看那边几个,身体也是残缺的。” 这些尸体像,但也不是。 事件似乎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也越来越像冥冥之中被人牵引至此一般。 但最诡异的是,这些尸体的汇集之处,竟发现了第三个墓穴! 而这些尸体所在的汇集之处就是那第三处墓穴的入口,这第三处墓穴好巧不巧就在这座水牢下方约七米的深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说最巧合之处,还是这第三处墓穴还连接着另外两处,一个是他们先前被困的深坑,另一个便是龙神封印! 昭昭:“我要下去。” 真相越来越近了,她不可能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些巧合,甚至是心魔境内洛梨昭所说的那些话,处处针对响水镇,其实并不单单是响水镇,而是祠堂下的这第三处墓穴! 这处墓穴才是洛家真正的祖坟!而她所遗忘的记忆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答案! 而那些死于非命的修士,可能并不是探查到了“水牢”才遭遇到了不测,这极大可能是因为他们找到了真正的洛家主脉的所在之地,这样灵气的源头也能解释得清了。 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洛家真正的祖穴被发现后,必然会真正引起修真界巨大的轰动,除了调查浮尸的修士知道这件事,目前还没有散播出去,但昭昭这次非去不可。 她将那几位发现尸体的修士聚集起来:“这件事暂时不要传扬开来,我自会处理。” 有人不服的:“你是谁啊?这件事牵扯邪神封印,定时要向上面禀报的。” 昭昭眯了眯眼,神色肃穆了几分:“你看看我是谁?” 真神之力巨大的威压不是那些小修士所能承受的,她刚释放的一瞬间便有人支撑不住呕了几口血,虽猜不到她的身份,但修为摆在这儿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位仙人,我们虽然不知道这处入口通向的墓穴主人是谁,但这墓穴内万分凶险,先前折在这边的弟子已经很多了,而且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他卖了个关子,在看到昭昭不耐烦的目光后,一紧张全盘脱了出来:“我们刚发现这处墓穴的洞口之时,便派人下去探查过,它的入口处是一面潮湿的石门,但门上......” “门的表面上是无数张鬼脸,他们或男或男,有老有少,初步猜测是墓主人们的陪葬。” 昭昭:“他们不是陪葬。” 他们是真正的洛家全族。 那人继续道:“所以我劝仙人们即使法力再高强也不要涉险进入这样的不祥之地。” 昭昭面上未显露过多的神色,淡淡道:“多谢,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将会忘记从见到我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那几人应声倒下,这场梦过后谁也不会记得今日的所见所闻,这才是最保险的办法。 舟悠:“我陪你进去。” 一双手从背后握紧了她的手,那些浮尸只是前奏,洛家祖坟根本就不会轻易让人进入,还有关于千年前的谜团,全都藏在了墓穴之中,她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进入墓穴的入口之间有一段很长的甬道,甬道内昏暗的环境下,尽管是修士进了深处可见度也会变得极其困难,甬道内阴风阵阵诡谲,在似冤魂般的鬼哭狼嚎声之中,他们渐渐来到了墓穴的入口之处。 -- 第232页 那道石门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可怖,而那些鬼脸何曾不是她日思夜想所见之人,昭昭嘴唇轻轻动了动,终究没能发出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缓缓地来到了石门上。 轻轻一推——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蜂拥着数不尽的腥臭的鲜血,而墓穴的门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 这里面竟然是...... 一座巨大的冰川,冰川下面是数不尽地灵石矿,这灵气的来源便是出于此处了。 她心里虽然仍有恐惧,但见到此番场景,心中却升起了一丝莫名熟悉的惆怅来。 而真正要到达墓穴,必须要游过这条冰川,说来诡异的是,这条冰川之上似乎隔绝了所有的法术,也就是说要真正去往对面只有游过去。 昭昭向左右看了两眼,心忽然一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在强迫她下水一样,这样的冰川,即使有避水珠也失去了一切的作用。 她这些年最恐惧的事物便是对水的恐惧,这条冰川带给她深深恐惧的同时,还有对前途未知命运的担心。 她看见了。 看见了千年前被困于冰川水底的神女,看见了漫无边际的未知岁月的恐惧,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将永世沉眠于此。 当彻骨的寒冷漫过她的头顶,她几乎一瞬间喘不过气来,那些有关被缚于冰川下的所有记忆有如洪水般蜂拥而至。 那双手在渡河之时一直紧拉着她,饶是如此,一直到真正过了冰川,昭昭的胸口几乎要被撑得爆炸开来,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紧跟着她上岸的舟悠刚踏足到岸边,昭昭猛地冲进他的怀中,喊道:“我好像想起来很多件事情,我记得我在这冰川下躺了千年,我怕水,我从小就害怕,哥哥。” 舟悠被她扑倒,和她一起坐在地上,身上的潮湿还来不及处理,她哭喊着,他便搂住她,笑眯眯地和她说着要勇敢,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想如果就这样抱着痛快哭一场也是好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我在冰川底虽然躺了千年,但我不是毫无意识的,过了很久很久,但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我记得有一个女人找到了我,她说可以带我走。” 后来便是她记得的那个世界的故事,那个女人就是梨芝,只有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枷锁封印,她才能彻底自由。因为在那个世界,她不是真神,她不用被缚于冰川,她没有拯救苍生的责任,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她想起来了,在冰川下的千年,寒冷彻骨的水底,漫无边际的寂寥与恐惧,她都记得。 抬头,冰川崖上是通往洛家墓穴的最后一道入口。 墓穴外只有最后一条甬道便能触及最后的真相,这条甬道是一条竖立着通往天空的甬道,从上向下看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而他们现在只需要通过这条甬道攀岩上去便能见到洛家真正的墓穴。 但甬道里没有梯子,也没有台阶,法术同样也不能直接飞上去,现在只能靠她一步步攀岩上去。 昭昭在前面带路,舟悠跟在她身后,这个甬道很长,最少有三十米的深度,但昭昭在触及甬道壁的一瞬间,便抑制不住扶住石壁呕了起来。 这里... 准确的说,这里就像一个吊死鬼的坟场。微弱的视线可见范围内,潮湿的墙壁上悬挂着一颗颗头颅,这些头颅正是他们在石门上见过的鬼脸模样,这些头颅的眼睛死死睁着,只是眼中再没了神采。 昭昭红了眼眶,忍住心底的不适向上攀爬了过去,每爬一分,只要迎面撞上那些死不瞑目的头颅,就像是在攀岩着他们的尸体向上行进一般。 第一段路和她面对面的是一群头发稀疏的老者,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张着嘴,但嘴里的舌头全都不翼而飞了。 第二段路是一群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壮年男人,同样的是这些壮年男人的半张脸皮几乎都被掀掉了。 这第三段路是一群没有眼睛的头颅,更让昭昭胆战心惊的,是那些被扣出的眼珠,全部来自于幼儿,有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最小的更像刚出生不足月的婴孩。 他们密密麻麻全部被吊在石壁上,有乳白的蛆虫在他们腐烂的皮肉上来回穿梭,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神色或惊恐,或绝望,昭昭从未见过这般场景。 这些人或许有她相熟的面庞,或许是族中还未出生的孩童,然而这一切,更像是一种殉葬。 昭昭红着眼眶:“为什么他们要选择殉葬?为什么...” 舟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他带着她继续向前行进,现在能做的只有无声的安慰。 墓穴的最后一道屏障是一道平平无奇的木门,从外部看,洛家主墓大概有二十米高的深度,木门轻轻一开,墓穴内淤积的肮脏的河水便不堪重负般一齐向外涌了出来,不知是洛家死去冤魂找到了宣泄口,巨大水流的冲击力大的可怕。 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昭昭和舟悠彻底冲向了墓穴内的两个方向,她心脏猛地一沉,什么也来不及做,恍惚间有一道力用力托住了她的后腰,阻止她被冲走。 是舟悠!她只能来得及短促的惊呼一声:“舟悠!”,而后默默看着他被冲走。 而第二道力,有一个身影猛地向前一扑,用力地护住了昭昭的头,但水已经冲下,只听见“砰”的一声,岩石臂上方崩塌断裂,无数巨大的石块轰然落下,昭昭只能仅仅搂住那人的腰,随后双双被冲入水中。 -- 第233页 是梨芝! “你没走?”张嘴的一瞬间昭昭被猛地呛了一嘴,身后激起无数的水花,梨芝并未言语,但在水中就自动丧失主导性地昭昭只能任由梨芝将她死死护住。 梨芝的状况似乎也不太好,因为落水又受了巨大冲击力的原因,有温热的液体从她嘴角缓缓流出,但借着水流的原因,昭昭并未发现,喉间的瘙痒感和血腥味一下子就泛了上来,等她有一瞬间的精神恍惚,怀里突然一松。 昭昭没有了意识! 这水里有隔绝法力的阵法,若非如此想要困住一个真神并不容易。 “昭儿!” 她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晕倒,同时一只手潜入水中继续寻找昭昭。 捞到了! 但她此时早已精疲力尽,唯靠着一丝狠劲狠狠撑着,她几次想要将昭昭托上去,最后却又体力不支地瘫倒,就在几次也要昏睡过去的瞬间,梨芝突然下了狠劲咬破了舌头,舌尖传来的痛楚和血腥迅速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但好在人清醒了过来,借着短暂的清醒她来不及多想,奋力游向了岸边,用力将昭昭推上了岸边。 或许这一次真的要和你再见了,孩子。 但是做了你二十年的妈妈,我自知不配为你的母亲,但我爱你孩子,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想做好你的母亲。 她这样想着,在意识的最后,她将永远沉睡于这座冰川之底,一如当年她在这里找到昭昭一般,缘起缘灭,有这一段的缘分足够了。 冰冷的水流逐渐将她的最后一根发丝淹没,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属于她的死亡...... “谁让你去死了!你不是走了吗!那个世界比你在这里好多了,为什么不走!” 一双小小的手掌突然将她牢牢地握住,回到岸边恢复了神力的昭昭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一咬牙便将梨芝从水里提了上来。 “不许死,你还要回去,我以后或许还会回去看你。” 梨芝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神躲闪着,似乎望一眼便是亵渎神女,却在下一秒听见头顶渐渐逼近的声音。 是昭昭蹲下了身子,她说:“我很谢谢你,让我这辈子有两个深爱我的妈妈。”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后,她选择了独自一人进入墓穴。 真相就在眼前了。 昭昭一步一步,接近了墓穴,昏暗的长廊里,昭昭低垂着眼眸,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幕令她不敢置信的场景。 昭昭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块巨大的乱葬坑,坑内是一片数不尽的残肢碎块般的尸体,同样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尸体几乎没有头颅,想必这些就是甬道壁上悬挂头颅的主人。 “神女大人!” 在那群乱尸之中有一道声音,是人的声音。 昭昭死死盯住眼前这个仍然幸存者的男人,而意想之中的关于见到洛家幸存者的欣喜场景并未出现,千年过去了 ,生活在永不见天日的墓穴之中,还能活着的真的是活人吗? 可眼前这个确实是活人,甚至昭昭觉得他似乎和自己还有几面之缘。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你是......” 她的脑海里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时至今日,再看见眼前的这张脸,只觉得陌生。 昭昭的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而墓穴内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外界昼夜不分,但冰川带来的彻骨寒意依旧倒灌了进来,那人点亮了一根烛火,火光亮起的瞬间就将这方黑暗舔舐出了一个大洞,昭昭这才将他的面容看得清晰起来,同时涌动着的还有周围狰狞的鬼影。 昭昭在看清他那张脸的一瞬间,几乎头痛欲裂,甚至都呼吸都变得极不顺畅起来。 那张因为常年晒不到太阳而苍白如鬼影的脸蛋,像极了一个人。 单看他的眉眼,其实生的十分俊美,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只是眼神闪躲,双唇也太薄,这样的人难免会让人觉得太过刻薄,甚至生出一副小人的模样。 若是昭昭没记错的话,千年前他确实是一个叛徒! 一个早就应该死在洛家极刑下的罪人。 洛家极刑,所谓被施刑者,无论是修为如何深厚的大能,也是能成为一个比死人还像死人的活死人,但又不同于一般的活死人,身受极刑期间,他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日日必遭受于灭顶的痛苦,一般人也绝不能扛过这种极刑的三天。 昭昭下了定论:“你还活着。” 当然,在墓穴内被关押了千年之久的人,早就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她其实只能从他身上看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张脸阴冷可怖,自知一眼被人识破身份,他脸上虚假的笑意渐散,再出现的便是那副同千年前做尽丧尽天良之事时渗人的笑容。因为千年内都未同人说话的缘故,再张嘴时他的声音已经沙哑难听。 他说:“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般卑劣的小人物呐,神女大人。” 她当然记得他,洛涞。 这个在大战前就出卖给邪神一党洛家重要机密的叛徒,最后也导致邪神给了妖神致命一击,甚至在洛家全族被灭之时,他却还活着? 昭昭垂下了眼,神色上并未显现过多的惊讶,甚至连一丝愤怒也没有,相反地,她甚至一步一步走近了洛涞:“你很痛苦吧。” -- 第234页 洛涞神色一滞,惊异的神色几乎一闪而过,而神女脸上却没有一丝怜悯的神色,只听她继续说道: “在这样永不见天日的墓穴里,和被困在洛家的监牢里又有什么不同呢?每每闭上眼睛想要入睡之时,黑暗蔓延的瞬间,除了你,这偌大的死一般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你一个活人,可想而知,你有多惨呐。” 昭昭眯了眯眼,嘴角挂上了肆意的笑容,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确实,在这个以生命为燃料,在黑暗的死寂里等死的漫长时光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让人煎熬的,纵使洛家人寿命可达千年,洛涞即使侥幸活了下来,出了墓穴恐怕也难以再适应外界的生活了。 洛涞在黑暗中突然扬起了嘴角,很快地抬了抬头,向她的方向更近了一步。 也正是这时昭昭才发现,洛涞或许在进墓穴前就被摔断了腿,而他的下半截身子几乎都只能靠拖在地上行走,长此以往,他下半身靠近地面的部位已经彻底磨烂,清晰可见的奶白色的森森白骨看起来格外渗人,昭昭能在身上闻到那种和死尸一般腐臭的血腥气味,不知道是因为和墓穴内的尸体待久了,还是...... 昭昭记得,他作为洛家当时的小辈,可以算的上是年轻一代中天赋较高的洛家人,日后若是潜心修炼,登仙之路也并不是遥不可及,只是可惜了,他缺少一部分的耐心与毅力,而龙神许诺的一步登天终究随着他的失败而彻底变得遥不可及。 昭昭作为真神,想要处死他几乎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他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厉害,但此刻他却忽然古怪地笑了两声:“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洛涞手中的烛火也随着他向侧后方后退了几分,在火光撕裂那处黑暗的一瞬间,昭昭心底的怒火终于燃了。 她死死咬紧了牙,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两具尸首分离的尸体。他们身下的血汇成了一片阴冷森然的血池,还未走近池中滔天的腐臭血腥味便蜂拥而来,除了这四具稍微完整的尸体,血池内依稀可见其他尸块的碎尸零件。 洛涞心意得逞,渗人的笑容在脸上扩大了几分:“满意吗?你要的真相,我给神女您的礼物,都在你面前啦。” 他的声音似乎飘得很远,又似乎很近。 昭昭脑子里“嗡”地一声,他的声音只能机械地传入她的耳中:“我是洛家的叛徒,你何尝不是呢?如果不是你要晋神,整个洛家会憋屈地死在这座废墟一般的小镇上吗!”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然而昭昭却没再施舍一个眼神给他。 她的目光之处,全部是血池中央的两具尸体。 她死死盯着。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的头颅虽然身首异处,但是此刻脖间清晰可见的丑陋的、不规则的缝合痕迹,但他们的尸身,衣不蔽体,尽管可以看见术法保存的痕迹,但终究是抵不过千年漫长的自然腐化,他们的四肢、腹部和背部因为长期被血水浸泡,此刻早就肿胀得像个真正的“巨人观”一样。 她飞快地扫过那一张张惨白熟悉的面庞,整个身体颤抖到几乎站立不了。 那两张脸甚至在她看来都不能说熟悉,更是刻在她骨血里的记忆。 这个男人的脸,比起他腐烂得早就看不出伟岸的肩膀,他的脸是属于世上最拥有安全感的名词,爹爹这个称呼,它可以是相貌英俊的男人,也可以属于貌不惊人的男人。而她的父亲,从小在和妈妈相依为命、成长学习的时光里,她的父亲总是奔波在外,作为培育真神的父亲,他所肩负的责任,甚至比昭昭更多。 这也导致了她能有一次认真端详父亲的时候,竟然是在父亲的遗体前。 父亲的样貌还是名称,无一例外,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而另一张脸,她曾在那场大战中遗留下来的影像中见过,也曾在梦中见过数面的,是阿娘。 阿娘在她的记忆里,分明是一个温柔到了极点的美人,岁月和死亡也没能在她脸上遗留下任何的痕迹,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也是她立身成人的启蒙教师,是她跌跌撞撞,一路成长过程中,最特别的存在。 “阿娘,阿爹.......” 在她那些记得的,不记得的漫长岁月里,阿娘总是一身淡雅清浅的裙衫,长发用一根簪子简单地绾起,她的两个酒窝像极了阿娘,每每微笑之时总能给人眼前一亮的舒畅之感。 但后来在忘记阿娘的时光里,她再也没有这般笑过。 而阿娘的身边,经常站着阿爹。父母之中也必然有一人是充当严父慈母的角色,正如阿爹,在外人看来他是温润儒雅的儒者风范,但作为真神的父亲,他的出现总是严肃的形象,好像在阿娘之间,所有的坏人都只要他来当就好了。 小时候,她顽劣不堪,每每犯了错,父亲的责罚还未落下,母亲总是微笑着拉着她,主动带她去父亲身边,只要她保证下次再不会犯错,父亲便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起初,她觉得这是阿娘的功劳。可大战在即,在她不成器的那些时日里,她哭着和阿爹一次次说对不起,阿爹却没有了往日的严肃。 尘封的记忆瞬间涌入了她的脑海,她记得,阿爹笑着说,没关系,下次努力就可以,然后说完,便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同阿娘一起偷偷抹眼泪。 -- 第235页 她是家族的耻辱,是家族的败类,是这场战场洛家牺牲的罪魁祸首!如果她能再厉害一点,阿爹阿娘是不是就不会哭?洛家是不是就不用死? 这双面容,她足足遗忘了千年,是她无限惭愧的源头,到如今真正摆在她眼前,她却没有了勇气。 还有那句她再也说不出口的:阿爹,阿娘,我成神了。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昭昭呆呆地盯着这两具尸体,却再也无颜面对阿娘阿爹的脸,她紧握着的指节几乎泛了白。 以为没有颜面面对,她几乎不敢开口唤一句“阿爹”“阿娘”。 但是喊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再也不会睁开眼了,她再也没有阿爹阿娘了。 眼见着计谋得逞,洛涞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他说:“他们的身体还保留的完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送给你好不好?洛家禁术里,即便是死了千年的尸体我也能将他们炼制成傀儡,这样你还能当你的天神,同样的你也能承欢在他们的膝下,怎么样?我这样的买卖很划算吧?” 她洋洋自得。而昭昭红着的眼眶瞬间便氤氲了某种不明的色彩,好像是亮了几分,而言语之间确实有了几分雀跃,她说:“好啊,你说说看,是什么要求呢?” 洛涞也跟着神色一亮,疯狂道:“我要成为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仙君,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像龙神那样的人都能给我许诺,对神女大人您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昭昭眯了眯眼,笑意深了几分:“自然。” 好像是下一秒她真的看见了阿爹阿娘复活后,在远处朝她招手的模样。 昭昭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我不能答应你。我们之间的交易没有成立,我也不需要他们这样的傀儡。” 洛涞的笑意瞬间便僵硬在了嘴角,他似是不可置信道:“哦?看来他们对你并不重要呢。” 洛涞笑得诡异,下一刻只见他身形一闪,下半身溃烂的白骨部位赫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原先所见的不过是他的幻术,只可惜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倒差点着了他的道。再定睛一看时,这哪里又是尾巴,分明就是几十具尸体所连接而成的肉肠一般的怪物。 那些尸体是墓穴中的洛家族人无遗疑,但此刻都被剥光了皮,在他的带动下,像腐烂的肉虫一般在地上疯狂地蠕动,这里有对术法同样抑制的法阵,洛家墓穴内留下的阵法,非轻易能够破除的,他能确保昭昭也无法立即杀了他。 洛涞那根丑陋的肉肠里突然露出了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在昭昭同样若无其事的目光里,那条长肉虫快速蠕动着,配合着那张血盆大口,猛地衔起了血池内的两具尸体。 洛涞已然变成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他阴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墓穴之内:“你的阿爹阿娘?既然你要终止我们的合作,那我只能连同他们一起享用了。” 话音未落,洛父洛母原先还算完整的尸身骤然间在那条长触手的怪物手中骇然被那张腥臭丑陋的大嘴撕成了两截! “阿爹!阿娘!” 她甚至来不及后悔与阻止,在昭昭满是绝望的目光中,洛涞得逞一般地大力嚼碎起口中洛父洛母剩下的半截身体,而他们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头颅赫然被那条恶心的触手,像提一只卑微的小狗一般,“提溜”一声提到了她的面前。 洛涞:“你现在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自大与错误?我尊贵的神女大人,原来也有想要保护也护不住的亲人啊。” 她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几次快要到了临界绝望的边缘,她的双目无神,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阿爹阿爹剩下的两颗头颅,而他们的身体在洛涞的口中,他们的骨头被嚼得嘎吱作响,昭昭几欲作呕,她满身的灵力与法力,却因洛家墓穴对洛家人天生克制的原因而不得施展。 洛涞彻底陷入了疯狂,昭昭有一瞬间以为被鞭尸的似乎不是她的父母而是洛涞,他又说:“你明明作为救世主出生,你以为真神是什么?不过就是为了战胜龙神,双双赴死罢了。可你呢?” “对了,妖神的死因确实是妖族和我对仙族的背叛,但你知道吗?若不是为了不让你在大战中献世,他怎么会神魂俱灭?还有洛家,整个洛家全族上下!凭什么我们要为你为这世间献祭,凭什么我们就该死!归根究底还是你的不自量力!” “整个洛家,上至百龄的老者,下至不过于襁褓中的婴儿,你又知道他们死的多惨?你在这墓穴内看见的尸体不过是凤毛麟角的一瞬罢了,你还记得吗我们尊贵的神女大人?他们有的被挖去了双目,有的被锤烂了脑袋,脑浆四溢!还有在腹中尚未出生的胎儿,连同他们的母亲一齐被残忍杀害,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洛涞嘶吼着自言自语道:“是为了你这个无能的真神!整个洛家助你成了神,可你呢?你拍拍屁股就飞升至了神界!白白让整个洛家为你殉葬!你说我为什么要当这个叛徒?这些死去的洛家人中有多少是我的亲人啊!你可以去死?为什么他们也要去死啊?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昭昭像是丧失了所有的生机,她满是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洛涞的话不一定就是真的。 但此刻她为什么不信呢?洛家不是全死了吗? 她是真神,是救世主,她为什么没有死? -- 第236页 有一件事她还得感谢洛涞,这千年他将阿爹阿娘的尸身保护得很好,至少现在她还能看见阿爹阿娘的样貌。 她想起来了。 一模一样。 阿爹阿娘死去的面容,除了惨白的过分,几乎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她原来都记得...... 是阿爹藏在严肃面容下的爱意,是比山还稳重的名为父爱的东西。 是阿娘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声声呼唤的乖乖,连同着美得具有攻击性的眉眼都温柔了几分。 昭昭从未想到,他们会死在这座小镇上,被洛涞鞭尸。 除了两颗孤零零的头颅,在洛涞嘴里的零星碎肉也要消失不见,他们像是食物一般,即使是死了,也要惨遭怪物的屠戮。难怪刚刚在这墓穴内所见的只有头颅却很少见到身体,原来... 洛涞虽然似人非怪,但毕竟还是需要靠食物度过千年的,而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墓穴内,什么能吃便不用多说了。 属于阿爹阿娘的血腥气加上死尸的腐朽气味,很难闻。 但这却是她想了千年的亲人,是她可触不可及的破灭的幻想。 昭昭朝着空气中的头颅缓缓伸出了手,她就想...就想最后感受一下属于阿爹阿娘的触感,即使那早已不存在的温度。 然而她连阿爹阿娘的发丝都未触及。 他们双双被向后猛地一拉,他们仅剩的两颗头颅来到了洛涞的手中,就像什么牲畜一般,在洛涞的手中被他晃来晃去,肆意玩弄。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头颅在他手中似乎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般,又像盘核桃一般,玩腻了,洛涞甩着阿娘满是血污的长发向后一甩,阿娘的头颅被猛地撞向了身后的石壁上方,乳白的脑浆四溢,就像烂豆腐块一般,满地的泥泞。 洛涞脸上的笑意更深,似乎是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不得了的事情般,那笑意又淬了些怨毒与凶狠:“我玩够了,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来吧,杀我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呢,很可惜。即使我死了,你的阿爹阿娘也不会活过来了,你这一辈子就跟着他们的身体一般在我的肚子里腐烂吧,尊贵的神女大人。” 空挡的墓穴内响起一阵阴冷又怨毒的嘲笑。 但洛涞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不过马上就要成功了。 他舔了舔嘴唇,蠕动着触手来到了昭昭身边,凑了上去,附耳在她耳边说道:“多亏了你,他们能死得这般惨,神女诞生在洛家,洛家自然也要背负神女的责任,这份殊荣不感谢您感谢谁呢?他们的灵魂都在看着你呢,作为洛家人,你怎么不死?你死了他们的灵魂才能解脱,而不是像现在在这般被困于地下,永世不得超生!” “我为什么不死?”昭昭低着头,嘴里喃喃地不停念叨着。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尖破碎了,支离破碎的,一念成神,一念也能堕魔。 而洛涞最终的目的,他若是能在临死前看见尊贵的神女堕落成魔,倒是真的死而无憾了。 “哈哈哈哈——” 他疯狂的笑声在空间内回荡,终于...... 绝望而满目通红的少女猛然间抬了头,星熠出鞘,她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在她急促的呼吸声中,近了。 只要她冲过来,一剑将他斩于剑下,他这些年吸收的所有的怨气,便能促使神女堕魔! 洛涞的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然而下一秒... 昭昭动也不动,星熠剑在她手中亮了又灭,她迟迟没有挥出那一剑。 洛涞的笑僵硬的挂在嘴角,他不信道:“还不杀我吗?杀了我!快杀了我!” 周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洛涞见一计不成,脑中飞速一转,他随手在池中捞出另外两具尸体,捂嘴笑了起来:“看看这是谁?” 昭昭头也不转地盯着那两具同样熟悉的身体,是族爷爷和他未过满月的族孙。 “我们尊贵的神女大人心中怎么会有如此卑贱的族人呢,您尚且连亲生父母都能坐视不理,您这样刚正不阿,我倒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在昭昭看不出明显怒意的神色中,他像个真正的疯子,一口一口撕咬在族爷爷的尸体,等他享用完了,再到那具婴孩的身体。 他尖利的犬牙直接穿进了婴孩的皮肉里,“扑哧”一声,皮肉被穿透。但这次他不再立即享用了,而是退了出来,族爷爷孙儿的肠子、脏器便顺着那撕咬之处,全都滑漏了出来,泄满了一地。 昭昭的神色再也抑制不住地有了变化,她愣怔了半晌,抬起了头,红着眼眶。 洛涞心中的喜意更甚,昭昭的神色变化越大,离他心中所期盼的就越近! 终于!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反复抬头看了看陷入癫狂的洛涞,随后一字一句说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包括洛家。但这不能成为你背叛洛家、背叛仙族的理由,其实你很想死吧。” 洛涞蠕动的身体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包括他脸上的神色。 昭昭在他这件阴冷的目光下,渐渐浮起一抹扭曲而森然的微笑,她说:“在这墓穴内活了千年,生生不灭,但也无法解脱,你是洛家的罪人,在洛家的墓穴内,每天被无数枉死的生魂日夜看着,你恐怕早就想死了吧?” -- 第237页 她微微眯眼,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但偏偏是洛家的祖穴,他们不给你自杀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昭昭。” 不知何时,被水冲散的舟悠和梨芝已齐齐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而梨芝面对这个熟悉的洛家叛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洛家的亲人不过是你为自己选择背叛不安内心的自我欺骗罢了,你的亲人早在你出生便相继而亡,你的婶娘叔父待你如亲生,可你为了自己莫须有的自私,竟将他们襁褓中的婴儿活活掐死!你那最后两个可怜的亲人也在巨大的痛楚中相继离开。所以你,洛涞,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洛家人?” “你以为能骗得过谁阿?” 她虽然被亲人在眼前屠戮的巨大痛楚差点蒙蔽了双眼,但自打她出现在这座墓穴内,便丝毫没有感觉到墓中生魂对她的恶意。 她一字一顿道:“或许你一开始的话足够迷惑于我,但你忘了,我也是洛家人。” 没有一个洛家人会惧色于牺牲,所以她说过洛涞不配为洛家人。 昭昭脸上的笑容越发扭曲与疯狂,洛涞或许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幻想的将神女拉下神坛的那一幕或许永远不会实现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一个比邪魔更恐怖的存在! “啊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嘶吼着,墓穴内响彻着声声尖锐的吼叫声,洛涞几次想要自尽,即使是和这些生魂一般永远被囚禁于这座墓穴内,他也不想像现在这般不人不鬼活着了! 洛涞指着昭昭怒骂道:“你不该是这样的!你怎么会是这种人!你是恶魔!” 昭昭不屑:“嗯嗯嗯对对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将你困于墓穴千年是对你背叛洛家的惩罚,但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想死?做梦吧,今天我要给你更痛苦的惩罚。” 顷刻变幻间,场景骤然扭曲,墓穴中突然涌现出几条粗壮无比的铁链,将他身上所有的触手包括身体牢牢控住。 洛涞张大了血盆大口,疯了一般去撕咬这些将他困住的铁链,但奇怪的是,他越是挣扎的紧,铁链便将他锁得更紧,一番挣扎下来,几乎寸步难行。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洛家的墓穴内向着这些死去的先烈们忏悔,不生不息,不死不灭,但你仍会感到饥饿痛苦,每每饥饿时,你便会啃食自己的骨肉,直到生生白骨,灵魂依旧。” 这是天神的诅咒。 洛涞咆哮着,巨大的痛苦将他淹没,精神失常前他见到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婶娘、叔父,还有他们未满月的孩子,但他永远死不了,甚至都昏睡过去都成了奢侈。 关于那一年的真相,她已经想起了。 大战在即,洛家举族上下恭送真神,她成功了。 阿娘千里奔送,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唤她乖乖:“快走昭儿,我的乖乖,不要回头,洛家的灾难不是你的责任,你是神族,但阿娘终究是人族,我们不需要你牺牲什么,他们的谎言终究有一天会应验,龙神才不是最可怕的,才不是预言中说的真神灭,龙神灭。” 在阿娘的催促下,连平日一反常态严肃的阿爹也斥声厉色地命令她:“走吧孩子,洛家全族都做好了准备,我们没人会责怪于你,也算是爹爹的私心。” 什么准备? 她哭着喊着,丝毫没有真神的威严:“我走了你们会怎么样?洛家呢?” 可她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 天梯已然降下,只要她登上这通天的阶梯,自然便回到了神族,时间一长,仙界总会派人来征讨邪神,真神的责任不仅仅是因为一场预言而决定的。 只要她登上这座天梯,而天梯就在眼前了。 她近了...... “我本是你阿娘的侍女”梨芝缓缓道来当年的真相。 “我们全都知道,单凭你的力量,晋升本就耗费了极大的修为,和当时的邪神一战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没有一个洛家人会愿意让他们看着长大的神女做这样的牺牲,更何况还是为了这世间。所以洛家众人想了个办法。” “在你走后,计划便也正式实施了。对抗邪神,唯有靠比邪神更强大的怨邪之力,或许可能一试,所以先是洛家的所有老者,选择了自杀,但为了足够的怨气,在他们临死之际,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尽可能最大的伤害,也将给活人带来的伤痛最小化。” “但可惜,只老者们的死亡还远远不够。” “镇压邪神所需要的怨气还远远不够,所以接下来多数的妇女、小孩皆受到了非人般的屠戮,她们心甘情愿死在了自己亲人的手中,不计其数。那段时间的整个洛家都被黑暗笼罩,我时常在那个人吃人的环境中听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死掉的人越来越多,可怨气似乎仍是远远不够,终于,他们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如果生前被自己最亲的人杀害,死相越凄惨,那是不是就能说明怨气就会越多呢?”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杀害亲人的计划中...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从始至终,他们都是自愿的。就是这样,怨气确实越来越多了,我最爱的男人被他的父亲生生烧死,我再看见他时,他已经被烧成了一根看不出人形的木炭,黑黑小小,我快不认识这个当初令我一见倾心的男人了。我的至交好友也被我亲手杀害,她的每一片肉被我一点点割下,直到气绝而亡的最后一刻,直到我亲手将她掩埋于泥土之下,连我周身的空气似乎都沾染上了她白骨下的血腥味,脸上早已坑坑洼洼一整片,血肉模糊只能看见她漆黑的毫无人性的眼眶深深凝望着我这个刽子手,我想起生命的最后一课,她拉着我说,她不怪我。” -- 第238页 “作为麻木的刽子手,最后一批杀人的青年们终究没能抵过内心的煎熬,就在他们亲手屠戮斩杀的亲人墓前纷纷自尽。我不是真正的洛家人,我逃过了一劫,我有我自己的使命。” 昭昭手脚冰凉,有一瞬间仿佛心如死灰,可死灰又怎么样呢?死灰也会复燃,她问:“我阿爹阿娘呢?” 梨芝淡淡一笑,下一秒手中多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她低眉看去,发现是昭昭的手,那处柔软正安安静静躺在她的手掌之内,随即她释然道:“我杀了他们,亲手将他们掩埋,他们走的很安详,我违背了你阿娘的嘱托,我始终做不到对她痛下杀手,何尝又能对她的身体屠戮呢?可是直到洛家最后一人的死亡,能镇压邪神怨气的怨气还是差了那么一小截,只是这一小截,谁也想不到洛家为了镇压邪神会做到这步......” 也没有人想到,就要登上天梯,位列神位的洛家神女,在最后一刻,毅然决然地回了头。 她奔赴回了洛家,眼前出现的自然是那副令人震惊又骇然的场景,自此,洛家再无一人活口,洛家早有演算,在这偏僻的小镇下,地底深处藏着一座足以相当于矿山的灵脉,待洛家生灵的怨气将龙神的邪气镇压,这座天然的地底灵脉便自然成了将大凶与大吉中和的风水宝地。 洛家主脉的陨落选在此处,便也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解答。 失去亲人、族人的神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是愧疚,是感动,亦或是自责?可洛家全族的牺牲已然摆在了她的眼前,当年的昭昭按人界少女的年龄来算不过也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可现在呢? 她要面对的,是眼前的死尸,是族人和亲人残破的肢体。 他们所追寻的,所期盼的罪魁祸首,仍在外界兴风作乱,她不能再做个坐视不理的甩手掌柜了,她有她的职责,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她不可能!也不会让洛家全族的牺牲化为乌有! 可洛家作为三大家族之首,一夕覆灭的消息几乎是一瞬便传遍了全国,震惊之余,不知是谁又放出了另一个消息。 有人说,洛家的落败是因为真神的临阵脱逃。 还有人说,只有真神身死才能换得人、仙两族的胜利。 更有人说,洛家为了真神的晋升才耗费了极大的精力,这才直接导致了洛家的覆灭,更甚者,他们说洛家小女并未去上清界,而是直接去投奔了邪神,自此,两位天神联手,共创新世间。 因为大家都知道,洛家小女失踪了。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邪神灭世,世间各地灾祸接连不断,而邪神又向来擅长于蛊惑人心,邪神所到之处便流传起了这么一个传言。 “什么?杀人就能或下来?杀的人越多,便可投入邪神麾下,就能不用颠沛流离,饱受灾祸的困扰,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半晌之后,有人震惊问道。 自然有人问,便有人提出疑问:“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 但偏偏这件事!确实是真的! 昭昭一路追寻着龙神的踪迹赶至这个小城镇,但不幸的事,自相残杀就能生存的传言已经传来了这里。 这一路上她所遇到的所有龙神经过的城镇,皆是满目死尸,一片疮痍。 “难怪如此,你们还记得隔壁村的张屠户吗?前几日我听说那位经过了隔壁村的时候,唯有那个张屠户活了下来,可奇怪的是,他的妻子儿女在一夜之间竟离奇的消失了! ” “若说是那位杀人,总不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还有这种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听说啊,那位张屠户的妻子儿女皆被他活活煮了烹食了!” 此话一出,说话的人立即被身边谈论此事的人纷纷围了过去:“什么?你的意思是...杀人或者杀最亲的人就能活?” “要不你说洛家那位...洛家整族可都死了啊!那洛家那位为什么还能活着呢,都说她杀了全部族人,那位才放她一马!” 立马有人愤愤道:“要我说她什么真神,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大家就不用东躲西藏了,怎么活着的是她啊!” 有人提醒她:“小声点,我可听说了,那位就要来这里了......” 那些讨论的嘈杂的声音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但这几十双眼睛里,比起刚才纯粹的恐惧与无助,突然多了些其他不一般的东西,又好像没有,他们心照不宣地诡异对视一笑,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那丝微妙的小心思,或许又可能不是。 昭昭上前,万分悲痛之余,彼时她还保留着最后一份理智,她当然义正言辞地站了出来,宛如救世主一般,她说道:“这种方法并不能永绝后患,而且亲人自相残杀何其残忍,往往是两败俱伤,这种方法不过是邪神故意泄露令你们自相残杀好为他争取怨气的方法,这样下去他的法力只会越来越强,到时候谁也不能拯救你们。” 有人不满道:“你是谁?凭什么你说不能活就不能活?如果这个办法也不试,让我们大家等死不成么?” 接二连三的不满之声几乎要将昭昭淹没,她暂时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总是差了那么一丝怨气,无奈昭昭只能苦笑着给大家解释:“大家相信我,无论如何这些方法终不能彻底解决邪神一事,也希望大家不要盲目听从传言,最后误了邪神的道。” -- 第239页 昭昭此话一出,便有人陆陆续续小声嘀咕道:“你是谁啊?凭什么我们就要相信你的。” 昭昭下意识脱口就答道:“我就是洛家小女,我是真神,我可以打败邪神的,但大家要给我时间......” “等等。”有人直接问了出来:“你就是真神?那个没有死的洛家人?” 昭昭并不知道世间对她的言论与猜忌,此时还有些懵懵然的状态,她点了点头,彼时的模样青涩中还带着些稚嫩,确实再没有人能教她如何做一个真神了。 她终于点头应了声:“我确实是...” 然而话音未落,这些朴实的农人看她的目光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又或许是她的心理作祟,她自小生长在洛家,从未见过外界的黑暗,自然不动这些人诡谲的目光下隐藏的这些微妙心思。那些带着探究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微妙般的小心翼翼,到更深层次的取舍与试探,更有甚者到如今的厌恶与愤怒,她猛然一惊,这些目光的源头竟全部指向于她。 饶是如此,仍有人试探于她,目光中带着的是不屑与愤恨:“你说你是真神?可我见你分明与我们没什么不一样的。” 周围对她的窃窃私语讨论之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就算她是真神,难道也会和那位一样?既然不会,那对这位从天而降的真神的忌惮便少了许多。 “怎么可能是真神?她不是上天了吗?” “神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凡人的生死呢?” 昭昭尽量做到安抚好这些人的情绪,所以事先暴露她的身份,或许有一定的帮助,果然这些人见她自曝了身份,一时间关于那些自相残杀得心思都少了许多,昭昭便继续向大家保证道: “大家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待在此处,一直到邪神经过此镇,我们已经有了办法镇压住邪神,还请大家先不要慌乱,自乱了阵脚,邪神到来的那一天,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来保护好大家的。” 天神的威压,凡人自然承受不起,她只需稍稍释放出一星半点,大家便半信半疑间相信了她的身份。 只是昭昭没想到的是,打脸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三天内,有关邪神到达的消息只增不减,可她在此镇中守了三天三夜也没见到邪神的影子,就在大家稍有放松警惕的一瞬间,惨事还是接连不断地发生了。 就在昭昭的眼皮子底下。 她所做的承诺,所做的能保护好大家的誓言,支离破碎。 一夜之间,村里的一半人口几乎都被残忍屠戮,九十岁的老汉悬挂于门梁,舌头托得老长,满脸鬼气森然,三岁的幼童倒在早已没有生气的父母血泊中,尚不知自己的阿爹阿娘早就没了气息,村口一户怀孕的女人,双目紧睁,腹部被生生剖开,似乎是生前受了极大的痛苦。而腹中那个成型的胎儿,被剁成了肉泥,又重新塞回了腹内。 昭昭再也忍不住,扶着地干呕了起来。 “龙盱!”昭昭对着虚空之中吼道。 洛家一事至此,昭昭再次面对这番令人骇然的场景,她挣扎着挥着星熠在空气中乱砍,殊不知除了剑身划过空气的声音,那道恐怖的声音竟躲在暗处,昭昭因承着巨大的痛苦,她额上的青筋凸起,对着虚空中一声声直呼起龙□□字。 然而,无论她如何嘶吼,像头野兽般,龙盱的身影却丝毫没有显现,但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 昭昭吼得嘶哑、绝望、无力,这些极端的消极的情绪将她笼罩起来,但她不屈服!猛然间,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她耳间滴落,她听见了那个熟悉却令人悚然而立的恶魔的声音: “好久不见,我们的小真神。” 昭昭嘶吼:“龙盱!你还记得你儿子吗?你不知道你有个尚未出世的儿子吗?停止你的动作吧,如若不然,我就将你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抓过来,□□至死!” 龙盱并未现身,倒是听她这样说,言语中却更加凉薄戏谑:“哦?我可不信我们的小真神是如此滥杀无辜之人呢?对于那些不足轻重之人你尚且做不到狠下心来,那这些普通的凡人呢?你能为他们做到什么地步?” 昭昭怒道:“你想做什么?” 龙盱冷然道:“我们要不要打个赌,赌这世间的众人值不值得我们拯救?”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我说这些,但你要知道,神族不死不灭,即使像妖神那般神魂俱灭,你还是有办法让他复生不是吗?所以你明明知道无法将我杀死,你还是来了。” 他在虚空中笑得阴冷:“既然你不愿,那我给你一个选择,杀了这些人,我就放过你,就算我暂时收手。” 昭昭咬牙切齿道:“滚!” 龙盱仿若未闻般继续说道:“知道这对你很难,所以我给了你另一种解决方法。只要你说服这些人不自相残杀,我就放过他们,怎么样?” 昭昭更怒:“他们自然会拿起手中的武器,但不是自相残杀,是杀你!” 龙盱笑道:“那我们就说好了,你要记得让他们不要自相残杀哦。” 话音渐渐消散,昭昭神色却并未松懈,而死去亲人的村民们早就乱做了一团,现在她要做的是安抚人心:“大家不要慌乱,只要大家坚守一心,邪神便不会对大家再动手。” “不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我们的约定,记住你说的每句话,我会监督你的。” -- 第240页 “在你没找到彻底将我镇压的方法之前,我们的小真神。” 冷不丁的两道阴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这次更近了!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有一道同样冰冷的视线似乎牢牢锁定住了她,同时还有一只手快速地抚过她的发间。 昭昭心脏猛地“咯噔”一声,猛然回头! 原来龙盱早就身处于她身后的黑暗之中了,就像生长在她的影子里,难怪她一直没有发现他! “你一直躲在我的影子里!” 难怪...难怪她初来这个村庄所经过的地方,恰好就是这次龙盱屠杀的几十户人家......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龙盱温声道:“所以啊,我们的小神女,是你害死了这些无辜的人。” 他继续道:“你让他们听你的不要做任何挣扎,结果呢,你却无形中害了他们,若不是你,这些人也不会死,如果你早点发现我的存在。对了,还有洛家,洛家的人也不用全部惨死,若是你再强大点。” 昭昭怒极吼道:“龙盱!我一定要杀了你!” 龙盱非但不气,反笑道:“现在可不是你杀不杀我的问题了,这些人你想好怎么处理他们...或者你想想看,怎么处理他们对你的恶意吧。” 底下众人皆神色惶恐,眼前这个自称能为他们解决祸患的真神,非但没有帮他们解决问题,反而在一夜之间惨死众多的村民。等他们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位真神的身边似乎又多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但此人脸部有龙鳞覆面,恐怕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这是......邪神! 人群中终于有几位带着孩子但在这次浩劫中死了男人的妇女忽然大声哭喊道:“龙神大人!求求您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我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死啊!我的孩子尚不足十岁,我家男人已经死了!求求您!” 附近的人听见她们的主动求饶,有心软的跟着求饶的,也有不服她所言反驳的:“哭哭哭!如果哭就有用,我们大家今天还会聚于此吗!你跟他求饶,还会死这么多人吗!你们家男人不是被他杀死的,竟然还在这求仇人!” 一个冷冰冰的毫无人性的声音忽然对着众人说道:“不想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大家之前不是也知道了吗。确实是杀人。” 有人立马惊呼出声,自己猜测是一回事,可亲耳听见邪神说出口又是一回事。 一时间四下里已然乱作一团。 有人哭喊道:“怎么办?要我们手刃亲人吗?可我家除了我都死在昨夜了!” 原来是叹这世间无亲人可杀。 大家的情绪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自然就有人争吵着:“我家正好还有一八十岁的老母,眼不能见,耳不能闻,龙神大人,我将我那老母杀了便能放过我吗?” 龙盱神秘一笑,竟真的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随即下边便炸成了一锅粥,有人商量道:“我家已经没有人了,我们是亲戚,你那刚出生的儿子可以借我杀一下吗?反正他还不会说话,也不能杀人,自是也活不了的。” 昭昭此时还算冷静,她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对着众人劝说道:“各位,无论如何大家千万不要自乱了阵脚,大家难道看不出吗?这一切都是邪神的圈套!如果大家不反抗,他一定不会放过大家!尤其是不要听信他口中的杀人之说!” 此话一出,底下的众人非但不停,反而还有人对着她怒吼道:“听你的!听你的!因为之前听你的,我们村已经死了多少人了!还要听你的鬼话!” 他附近的孩童也哭喊道:“你不是真神!你是假的!听你的大家才都会死!阿爹阿娘都死了!都是因为你!” 昭昭强打起精神,温了口气道:“他才是杀人凶手!请大家一定要冷静!自古以来,手刃亲人是断送下辈子福报的事!” “谁说一定要是亲人?”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再次开口道,“我说了杀人就可以活,不过......杀谁都可以,甚至是台上的这位真神大人。” 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她终于明白了龙盱刚刚和她打赌的真正意图。 龙盱道:“这位小姑娘虽然年岁不高,但我可以证明,她是真正的这世间最后一位真神!传言真神不死不灭,也就是说大家只要杀一次真神,便能有活命的机会,再者呢,我们的真神大人也不会死,岂不是一劳永逸。” “不妨大家就问问我们小真神,愿不愿意让大家活命了!”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争论先从谁下手的众人忽然一顿,连空气中都沾染了几分诡异的安静,昭昭不可置信地对着龙盱怒吼:“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的话吗!” 她转头再次劝说大家,却等了大家的质问。 有人问她:“小神女,我们真的可以不用死吗?只要杀你一次?” 又有人说:“对啊,您是神,您一定可以不死,但我们想活啊!” 昭昭心中骇然,饶是撑着最后一丝冷静,温声劝说:“他说的是假的,大家看我,我一定能找到办法封印他!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他早已堕为邪神,大家一定不要相信他的话!我洛家为封印他已做了最大的努力,给我最后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保护大家。” 可龙盱显然不打算放过这次看好戏的机会,不等昭昭说完,他便等着添油加醋道:“何必有求于她,真神是万物之神,你们就算要杀她,她也不会对大家做什么的,神可不会杀人。” -- 第241页 此言一出,等于彻底给这些想要活命的疯狂之人下了一记强心剂,有了这份底气,便有了第一个来探一探的出头鸟。 昭昭满心全放在龙盱那张阴险恶毒的嘴脸上,尚未注意这些突然安静下来的村名,不料下一秒,她忽然感觉一道疾影而至,待看清那人相貌后,手中的掌风一偏,恰好避过那人,但随即胸口一凉。 昭昭不可置信般低了低头,只见一把透着血染红了剑身的长剑正从她的胸口穿出,再僵硬转身看向身后突袭她那人。 是那位哭喊着,说自己死了丈夫的妇人。 这一剑并不足以让她立即死亡,但熟悉的痛感会一直存在,更遑论她满心凄凉看向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之时,从一开始她就能完全避开这把剑,但她却犹豫了。 那妇人见一剑不成,在她审视的目光中,慌乱地低下头,口中疯狂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起,我只想活命!如果你死了!我们之后的人就没机会了!所以我要做这第一个!” 随即,她胸口的剑猛地一拔,鲜血四溢,很快又是猛地一阵剧痛,那剑又刺了进来,“扑哧”一声,昭昭闷哼一声,在她的目光下,那位妇人一边道歉一边疯狂地向着昭昭的胸口捅进捅出。 她虽然不会死,但这些真实的痛感她并非感觉不到,终于在昭昭奄奄一息的瞬间,那剑“咣当”一声,弹飞在了地。 那位第一次杀了人的妇人跌跌撞撞地摔下了台子,又对着昭昭死透了的冰凉的身体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再一脸期盼地看向龙盱时,龙盱掩着唇噗嗤笑出了声。 不止是她,在众人的期盼的目光中,龙盱装模作样地应了声允,也是在众人的目光中,彻底验证了杀人便能活的传言,甚至是弑神! 可昭昭已死,那群人中又有坐不住了,有人问道:“她死了?她真的能复活吗?如果不能复生,我们要怎么办?” 这次龙盱却静默不语了,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台上的昭昭吐了口喉间逐渐恢复鲜热的血,复生了。 一见她复了生,那群人便纷纷有了跃跃欲试的念头,毕竟他们这些人也有一百来户,谁能确定她能复生几次,无论是无限复生,总要抢占时机,杀人当然还是越早越有保证! 可笑的是,台下为了谁能先弑神还扭团打了一架。 先前还挣扎着劝说的昭昭此刻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冷眼看着,最后争得第二位上台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昭昭对他有些印象,他便是初时在人群里替她说了一句话的年轻人。 他硬着头皮走近了她,昭昭绝望地闭上了眼,就在她以为对方要动手之际,那位少年却突然对她作了一揖,昭昭再次迎上他的目光,恍惚间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身影,若是有机会,他现在应该快要诞生了吧。 昭昭看了眼他犹豫不定的手,读书人自是很少接触这类事,她心下了然,温声道:“动手吧。”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了口:“真神的恩典小人终身难忘,我家中有一幼弟,从小和我相依为命......如今我实在不得不...今日对真神不敬,等我族弟免了罪,我一定自裁于真神身前!” 昭昭向后一看,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果然站了个半大的孩童,在那位少年的帮助下,正懵懂地握着和他完全不衬的长剑,在他长兄的帮助下,那柄剑猛地一挥,一剑封喉。 这次很快,昭昭几乎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便断了气。 等她再次复生醒来,那位少年已然握着那把站沾了血的剑割了喉,唯有他那不懂事的族弟坐在他冰冷的尸体旁哇哇大哭。 “傻子,你死了,你族弟尚小,怎么照顾好自己。” 她悲悯一笑,不知道是在可怜他,还是在可怜自己。 第三个上场的还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大致上看估摸着是一个刽子手或是个屠户,好在有点经验,手起刀落间,昭昭便尸首分离了。 第四个,第五个...... 当然,这些痛在她每次复生后竟是叠加的,就算死得再快,该有的疼痛都会带到下一次复生,再包括中间难免有些手生的,一剑不成又刺好多剑的。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昭昭全程咬着牙不做声,这些表情自然是一个不落的进了龙盱的眼中,他啧啧连声称奇道:“我倒真是小看你了,初时见你你还是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小丫头,没想到现在倒有了些能耐,现在倒也妄想护住这苍生了。” 昭昭呕出一口鲜血来,一口接着一口,恍惚间觉得脖颈一紧,一双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吐着蛇信子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天道设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凭什么!如果我们能联手创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天下,何必受天道的掣肘!你还要心怀苍生!还要为他卖命吗?” “凭你痴心妄想!你不过是个贪婪的魔头......”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昭昭死了又生,生了又死,来来往往,下面等着杀她的一轮复一轮,力气大的全部结束了,剩下的便是些妇孺老人。 龙盱是要告诉她,人性生来如此,没有人值得她救。 可人,生性自私。那神呢?她作为这世间最后一位真神,尚且不能完全做到,又怎么要求这些普通人。 算了吧,她是有些怨的。 -- 第242页 妇孺老人们的手法便更简陋些了,往往一刀只能对她造成些皮外伤,一个人将她完全致死需要十几刀,她所承受的痛苦便更久,就算到下次复生,身体愈合的速度也赶不上。 每一个犹豫地上了台刺穿她的人,从最初的怀疑惶恐到最后侥幸逃脱的庆幸与喜悦,大家似乎把她的牺牲都当做了理所当然,活下来的人越多,杀人的人便越麻木。 “后悔吗?” 是龙盱的声音,也是她心底里的扪心自问。 她确实痛不欲生,痛到恨不得真正死了去,再也醒不过来。 可每次,她也都几欲癫狂地朝着那道声音嘶吼道:“我不后悔!” 众人散尽,这场闹剧终究是到了尽头。 昭昭咬牙,苦笑了两声:“够了吗?” 龙盱笑:“当然不够,你以为你的牺牲我真的能放过他们?我当然不会!” 他奸笑两声,正欲出手,怎料原本还奄奄一息的神女忽然神色一凛,在她的嘴角同时浮现的还有那一抹同样晦暗不明的微笑。 她说:“现在到你了。” 这千百次的死亡与复生,无疑给了她自己许多积攒怨气的机会,在这一次次的滔天剧痛之中,洛家那一丝迟迟未成的怨气已然大成。 “你可能以为我在拯救苍生,其实你只是我计划里的一环,他们只是我的棋子罢了。” “现在你后悔了吗?是你亲手让那些人来铸就了你今日的覆灭。” 龙盱:“你竟妄想......” 话音未落,那把曾无数次穿透昭昭的长剑已然没入他的胸间,但昭昭可不是那些无知的百姓,她的每一剑都完美的避开了能将人致死的死穴,寒光流转间,昭昭一剑又一剑,一下比一下还快,若龙盱不是龙神,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了。 昭昭笑道,手下的动作却不停:“我可是个记仇的,不过很可惜,你以后应该是没机会享用了。” 龙盱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可他能隐约感觉到,这未知的恐惧分明来自于眼前的少女,他活这么久,难道是活见鬼了?还是她也堕神了? 这分明不对! 他心里怀疑着,忍不住脱口就道:“你不是洛梨昭?” 昭昭抬头凝上他的眸子,诡异一笑,龙盱顿感不妙,然而他喉间的这一声“救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剑身竟一剑封住了他的喉间。 每一次! 每一次都不给他个痛快! 可这一下却让他彻底失了说话的机会。 龙盱睁大了眼,却也无可奈何。 昭昭并不着急立马将他封印,那把长剑在她全身刺了又拔,拔了又刺,而他也同时注意到,她腰后的那把星熠却分毫未动。 龙盱神念一动,昭昭便心领神会,似是故意调侃他:“用这把剑我怕脏了我的宝贝!” 龙盱气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几欲吐血! 而昭昭见他生气,反倒就跟吃了什么加油药一般,越到后面,越是动作流畅,剑锋之间快到简直要连成了一条直线,若是龙盱此刻能说话,早就会惨叫连连了。 昭昭玩够了,剑身无情被甩下,“咣当”一声,顺着鲜血没入地下。 龙盱眨眼之间,身下所处的环境已然变换。 响水镇,洛家全族覆灭之地。 他自知昭昭不过也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若是能在此奋力一击,说不定......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动静,他的视线里却在瞬间变得了无一物,这世间分明已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汪洋,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感觉到自己来到了水底。 但这分明是在水底,他却感觉周身被一处极亮的炽热火光包围,而这团火光的真正意图就是要将他的神力燃烧殆尽,最后再用洛家所集结的怨灵之气彻底将他封印! “我倒万万没想到,最后会败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但以你的神魂之力燃烧我的神力,得不偿失!你非死必伤!” 昭昭:“无所谓了,只要能将你封印!天地秩序,万物本源,不是你我就能破坏的。” 龙盱咆哮着,可话音未落,这场以真神神魂之力燃烧的熊熊大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边,龙身虽极为坚硬,但此火燃烧的是神魂,自然极为痛苦。 整个水底已然充斥着龙盱滔天的惨烈哀嚎之声,以身施法者同样身处烈火之中,但昭昭至始至终,一声未吭。 这龙盱的神魂之力也果然强大,魔神的魔力在神力的巅峰上也达到了一个高峰,她被二者的神魂之力反噬,她痛到几乎要发疯!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所感受到的痛,便能在龙盱身上痛上千倍!百倍!这样便值了!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闭上眼睛了。 这场神火在响水镇水底生生烧了三天三夜,烧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黑色,唯有身边的鲜艳般的火光映衬着,宛如疯狂的鬼火,越来越亮,龙盱的神魂越来越小...... 而待火光散尽,她的神力也几乎到了溃散的边界,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她一鼓作气将龙盱彻底封印。 就在这万丈深的水底,再无见天日的机会,这本该是他的结局。 而她的结局...... 昭昭自知油灯枯尽,已是无力回天,若要滋养神魂,未有明确德日期,怕是要沉睡上千年、万年。 -- 第243页 洛家满目遗骸,她已无力带回故土。祠堂庙下,尸骸遍地。洛家小女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这场大火焚烧的不仅仅是龙盱的神魂,也不单单是这一片汪洋水底。 弥留之际,她缓缓抬头向洛家惨死的众多尸骸看去。 那些无辜死去的族人。 他们甘愿赴死,即便是死无全尸的惨貌。 是阿爹、阿娘、族爷爷和族奶奶为她、为这世间做出的最后的牺牲和留给她的最后的爱。 这些分明已经再无生息的躯体,冥冥之中却有无数英魂立于墓穴之中。他们或睁眼、或闭眼、或双目皆残,或残臂断肢。 而此刻他们皆身形挺直,生生不息,是洛家一脉尽散,也要守住苍生的英魂。 即便是死去,洛家英魂永在,洛家人的精神便能永存于世间。 她明白了,昭昭到了最后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阿娘曾教导她的,在洛家全族覆灭后,她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与对家族的愧疚,可如今她终于明白了阿娘的那句话。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即便一死,但英魂永在。 他们将生生世世惩罚仇人,也要见证这世间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她终于懂了。 原来这边是成神。 神,不该视万物如刍狗。成神之前,她永远是洛家人。洛家人,洛家魂,她早就成神了。 可如今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成神的意义。 “梨芝姑姑,我沉睡后劳烦你多去下界帮我看看他,妖界恐怕短时间内必将过的无比艰辛,他复生后必然会遭受世人的冷眼,我不愿看他走上歧路,这第一件事,我希望你替我寻我善良之人陪伴在他身边引导她,姑娘也罢了,只要能陪着他。” “这第二件事,神界陨落,仙界无主,龙盱虽犯下大错,但他妻儿无辜,将他孩子接上上清界严加管教,日后便承了这仙界的主,择一良师。” “我尚有一丝本源之力,现在一起托付给你,这样见此神力者如见真神,你便承了我这神力,日后便再无妖魔侵扰。” 梨芝彼时还不懂真神的临终所托是为何意,可直到看见她步履蹒跚,一步步迈向了冰川。 她大喊道:“万万不可!您最怕水了!” 她苦笑道:“罢了,我走后你便过你自己的生活吧。龙盱的封印还不知道多少年需要加固一次,如果我能在此守着,以我的身躯镇压,能拖些时日便是了吧。” “再见了。” 千年冰川,无边孤寂。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醒过来。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些记忆如同烈日一般的汹涌灼□□嚣着涌进她的脑海之中,至此,她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 洛家墓穴内所有的一切也都逐渐回归了平静,冰川还是墓下的暗河,至此也都莫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梨芝这才道:“你沉睡了千年,我也遵照你的话去了下界一直守着妖神长成少年...直到邪神封印松动,我才来到此处,却意外发现你有了苏醒的迹象。” 她犹豫道:“可若你此时醒了,邪神复苏,你必然要遵从祖训,为这天下苍生献身。所以我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我带你去了另一方世界,抹去了你的记忆,只要你不触碰修真界的一切,你便永远不会想起来,你也不会死。” “可世事难料,我也没想到你会因机缘巧合再次进入这方故土。你有你舍不下的责任,再来一世,你还是会选择为世人。” 昭昭:“错了,这万年过去了,你以为我还没有找到弑神的方法吗?” 众人皆惊疑抬头,可昭昭却一直垂着头,未再言语。 舟悠发现,她在哭。 一双手悄悄从身后抱起了她,是舟悠。 “宝,我会陪着你。龙盱一日出不来,我们就不用想弑神,我也不会允许你用自己去以身殉世,消灭邪神。你要的家,我们合籍,生一大窝宝宝,生好多小小昭,这样宝就再也不会感到孤独了。” 他说的很努力,把他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场景似乎都要说给她听完一样。 昭昭破涕而笑道:“谁说我一定要通过以身殉世的法子才能弑神了,我自有办法。” 昭昭哭得满脸是泪,少年抬起了手,一点点,轻轻柔柔地将她的泪水抹尽,随后也不顾梨芝和那满室英灵的注视下,垂了眼,唇瓣轻轻点在她的额间,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 昭昭:“阿爹阿娘,你们看见了吧,我有想要守护生生世世的人了,就是妖神,不过他现在叫舟悠了。我要介绍给你们,你们对他应该很满意吧。不仅如此,他也是生生世世愿意守护我陪伴在我身侧的人。” 你们看见了吗? 冥冥之中,在她看不见的目光不及之处,那些死去的,或残碎的尸体,好像都睁眼瞧了过来。 舟悠顺着昭昭的目光所及之处,同样看见了......洛父洛母。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的生灵似乎要要消亡的迹象? 洛家全部英魂凭着这一口怨气镇压邪神,守了上千上万年,怎么偏偏到了现今有了消亡的迹象? 舟悠身体僵硬,这眼前巨大的变换尚未让他看清,直到有一滴滴温热的泪珠砸入了他的掌心。 而昭昭早就再度泪流满目,只是这次,是不可抑制的。 -- 第244页 同时消散的还有梨芝。 她说:“昭儿,我知道我是不配直呼真□□讳的,可是如今你已归位,你的那份神力我已全数奉还,你我二人缘分已尽,我在世间靠着你的神力苟活了万年,洛家主脉最后的那位,如今已是洛家的长老了,我分了一丝你的神力予他,便是为了留住洛家最后一脉。这样也好,能看你再次苏醒,我很开心,也很自豪。” “这次到我说再见了,昭儿。” 关于她这万年受到的痛苦过往,以及抚育她长大的辛酸快乐,她只字未提。 昭昭哭喊着,泪水扑簌簌往下掉个不停:“不要...不要...你们不要走!我求求你们!” 谁来救救她们? 为什么我都是真神了,可我为什么还是救不了她们? 是族爷爷,是阿爹,是阿娘......他们的身形几乎透明了。 是不是下次...已经没有下次了? 是不是以后就算在梦里也见不到你们了? 她倒是忘了...真神又怎么会做梦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爹!阿娘!” 那丝丝生魂渐尽消散间,有两双手伸了过来,是那样用力而缱绻地,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可是却径直地穿过了她的肩膀...... 他们再也碰不到昭昭的身体了。 昭昭再也没有阿爹阿娘了。 是了,她从一开始便明白了。 这样的变故,确实是他们的解脱。 而阿娘最后留给她的话,她记得。 “做你自己,活下去。” “阿爹、阿娘永远爱你。” 只是可惜了...包括舟悠,她都要辜负了。 昭昭平静地看着满地残尸,但再无一人的墓穴,淡淡道:“你说得很好,但是下次别再说了,舟悠。” 他满是惊疑地抬头,在他不解的目光触及中,昭昭一字一句道:“差一点点,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洛家英灵已散,封印自消,但比这更早的是。 她猜,龙盱或许很可能早就不在这封印中了。 如果这千万年来封印中的只是他的一抹神魂,洛家英灵苦守至今,是不是也是给她一个警示。 而舟悠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令人万分震惊的消息。 正如此破开的封印内,除了几团寥寥魔气,哪里还有半点龙盱的身影。 他果然早就逃离了封印! 如果这个消息一旦抛出去,外界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昭昭道:“现在不确定的是龙盱什么时候逃出去的,如果他很早之前就挣脱了封印,现在他最有可能藏身在什么地方呢?还有他多年不示人,一定是隐藏了真实面目的,只是一定是因为当年被我的神魂反噬,受了重伤,所以我们必须要趁早找到他,永绝后患!” “这次,我一定要杀了他!” 她不再是那个初初晋升神位,定位不明,责任不清的小真神了。 “我们先出去。” 这水底的封印已散,包括洛家的墓穴从今往后便永远不会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舟悠问:“你没事吧?” 昭昭回道:“我没事。” 事实上,龙盱之事一日未解决,她心中的仇恨便一日难以放下,但现在还不是和他全部道明的时间。 “阿爹、阿娘、洛家全族,他们用无数的手段付出了我难以想象到的代价,可坏人似乎还能在外逍遥作恶,就在刚刚我就在怀疑,他们所付出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无用的。洛家覆灭后,有强者对洛家的惋惜与悲悯,也有甚者看好戏不嫌事多,拉踩一脚的。我想圣洁的神女就是在那时变成了我这样的黑心魔鬼,那时候我恨透了这个世间,我觉得没人值得天神的爱,我所爱之人皆离我而去,我好恨。” “可是后来,我见到了比我更变态的龙盱,他是真的疯子,我想就算我要惩罚世人,惩罚那些嘲笑洛家无知无能之辈,那也要等我把龙盱搞死之后,那时候我都没有意识到我差点堕魔了。” “你复生投生于盛家后,我曾偷偷去看过你一次,我想要是能看见你长大,再骗你说我是你娘亲,等你长大了恢复了记忆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可直到如今,你还在处处为我受伤,无数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妖界也得不到世间的认同,即便你是恢复了神位,却还在带着我东躲西藏。” “之前并非是我不愿成神,抱歉,是我想多陪些你。现在我却有了不得不成神的理由,至少,等我开了神界,那世间万物便在我脚下,我才能有更多的机会为妖族洗刷冤屈,为你,为我,为洛家。” 舟悠怒道:“你要做什么!” 霎时间,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紧接着天空中骤然降下几道白光,光幕倾泻而下,硕芒的白光刺得人几乎看不清白光内的视物,随着那道光幕逐渐黯淡下来,数百位身着白甲战袍的天兵仙将从天而降,为首的是一位衣着华丽不俗的长者,也是他们曾经在二重天有几面之缘的—— 元始天尊。 天尊上前一步,神色肃穆恭敬道:“在下携上清界各仙者恭迎神尊归位。” 昭昭挺直着背,神色同样肃穆地回礼:“柏风尊者。” 柏风道:“神尊归位是整个上清界日以继夜期盼中寻来的,既然神尊归位,今日我等便是下界来恭迎神尊重返上清界,执掌三界。” -- 第245页 昭昭反疑惑道:“上清界的小殿下治理上天庭做的也是极好的,这千年来也多亏了尊者的教导与辅佐,我就不掺和了,如今神界尘封已久,想来,我还有其他的职责。” 柏风皱了皱眉道:“神尊终究是这三界的主人,只是现今这神界......神尊如今怕是暂时还难以重启神界。” 昭昭道:“哦?为何?” 柏风继续道:“神尊有所不知,前几日我们上清界的仙将们下界来探查,发现那响水镇下邪神的封印略有松动,也不知是不是我那小将的疏漏,再看封印之中的邪神,这才发现了他早就无影无踪了,只是我们万万不得其解的是,这邪神究竟是如何逃离的...” 昭昭在心里暗想道,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龙盱早就跑了? 昭昭脸上无什么波澜道:“尊者的意思是,这邪神可能逃离了神界,若是强行启封神界,很可能会再次让邪神祸世?” 柏风缓缓点头,道:“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邪神踪迹,亦或是这些年他无所动静很有可能就是在机缘巧合下逃回了神界,又没有找到破除神界封印的方法,这才......” 昭昭随之附和着:“这是好事啊,那就不开启呗。”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昭昭再环顾四周,都是些她不认识的新面孔的仙人们,有好奇试探的,也有闻名于真神之名悄悄打量的,还有甚者估计是听了些什么她在下界灭了好几个门派的真实传闻的,对她心存畏惧的。 柏风微微低头,真诚觐见道:“小殿下年纪尚轻,前段时日晋神又失败了,半神之躯对他的修为确实大大受限了,如果上清界内有神尊的坐镇,三界的管理也会更加井然有序。再者,妖界的收服一直是上清界千年的难题......” 柏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舟悠,尽管现今仙妖两族互相对立,但舟悠毕竟还是神君,在没有彻底的把握之前,他也断然不敢和妖神撕破脸皮。 众仙将们随着柏风的目光也一同看向了舟悠。 好一个玉树临风,精致貌美的小郎君! 难怪是神尊心尖尖上的人! 昭昭目光一寒,只向那人堆里一丢,众仙将们皆是又惊又恐,下一刻便极识时务般地纷纷低下了头。 “神尊归位,理应回上清界,不过妖神目前...回上清界怕是不妥。” 柏风一字一句吐出,明明是稀疏平常的语气,但昭昭偏偏就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那么一丝——居高临下? 或许可能是她的错觉。 舟悠默默走了上前,悠悠看了一眼众人,再转身和昭昭说话时,语气又回复了往常一般的温声轻语道:“你要上去吗?” 昭昭点头,还未说话,柏风的声音便直接打断了过来:“既然神尊意向已定,那妖神也应尊重神尊的意见,即日起,我等皆是来迎接神尊回上清界的。” 舟悠神色冷淡,目光如寒剑般扫了一眼过来:“叫你一声尊者真以为自己是神界的老人就能站在神尊头顶上说话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更遑论龙盱封印一事事关上清界的失职,神尊尚未降责,这倒是奇了怪了,一个小小的仙将是怎么将龙神放走的?” 柏风道:“当时那仙将也只是在正常巡守,并未发现明显异常,许是邪神重伤未愈,这才没有对周遭的仙将们痛下杀手,更何况他尚且自顾不暇。” 听到这里,昭昭自然知道仙界与妖界和妖神的龃龉往事,若是执意带舟悠上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是现今的分离是不可避免的:“龙盱一日不死,三界便一日不得安心,舟悠,我得上去彻查清楚。” 舟悠道:“也好。” 他的脸上有明显的失落之色,随即沉吟片刻,又道:“下面有我守着,仙妖两族共同抵御魔族,妖界有我看着,你尽管上去放手去做你的事。” 昭昭转头凝视起他,舟悠也早料到了她在想什么,便直言道:“别乱想,你答应过我的,我也不会再瞒着你处理所有的危险,别担心我,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刻都离不开你的小气鬼了,去吧。我就这里,要是想我了,就下来看看我呗。” 昭昭还想说什么,柏风却又蓦地插嘴道:“既然两位神尊皆已做好了万全之策,那神尊还是尽快随在下回上清界吧。” 昭昭并未理会柏风,而是转头对着舟悠展颜一笑道:“等我。” 光影闪动,昭昭的身影便随着柏风及一众仙将一齐消失于那幕白光之中。 熟不知刚到上清界,另一道光幕忽然蓦地直冲着他们这边闪了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位被她养了一段时间的小天帝。 不过无所顾忌的是,这小天帝虽然是龙盱的幼子龙沽,与她在二重天也有一段的缘分,但在她和舟悠离去之际,已将和他们接触的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抹除了,眼下这般,他的出现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熟料下一秒,那道光影竟然不管不顾仙兵天将众多的包裹下,猛地冲撞了进来,一蹦一跳地径直来到了昭昭的身前,高声喊道:“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听说你就是神女姐姐!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等等...他的记忆难道并未消除? 见昭昭神色疑惑,他这才急道:“你不认识我了?二重天内,我在渡劫,是你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可就真要死在那道狗日的...天雷之下了。” -- 第246页 “殿下!” 一听到柏风的声音,龙沽顿时就呆了:“师尊,您怎么亲自下来了...我这是来见我的救命恩人了,您还记得吗?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曾经救我命的仙女姐姐。” 柏风面上肃穆,看向龙沽的目光仍是透露出丝丝温情,他对着昭昭微微一笑道:“您当年托付的孩子,如今已是这般大了,没想到你们倒是有一段缘分,小殿下素来顽劣,与神尊当年倒是颇有相似。” 昭昭自然回笑道:“尊者这些年对天君、对整个上清界的治理之功都是不可估量的...” 等等。 “顽劣?我从前顽劣的丑事已经传扬至今了么?” “......” 对于此事,柏风倒是没再说些什么,对于她这个神尊的态度又一向是客客气气的,回到了上清界给她住的宫殿甚至是比如今上清界的主人龙沽住的也要精美华丽上三分,仿佛是处处给足了她面子。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上清界,但却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以神尊的身份回归。神界尘封了许久,且神界的方位坐落比上清界要再高上许多,非普通仙人是不得入内的,更何况这些年神界沉寂,千年来,神界的本貌早就消弭于三界的认知内了。 柏风道:“这些时日就委屈神尊暂住在这里,等抓到了邪神再开启神界,神尊,如果没什么吩咐,那我就先走了?” 昭昭点点头:“好。” 柏风退了下去,昭昭推了门,身后又多了一条小尾巴,刚刚趁着柏风尊者不注意,又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昭昭微微一笑,道:“天君,可是有事?” 龙沽忙道:“不不不...上次在二重天一别,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仙女姐姐,今日我自是做了主人的,一定要好好招待姐姐的。” 昭昭摇摇头,笑道:“你叫我姐姐?你可知你的父君曾经是我的兄长。” 龙沽果然是个小孩子,一说便呆道:“啊啊啊...抱歉...可我还是想叫你姐姐,还有姐姐,我没有父君了,他们都说他不配做我的父君。” 昭昭:“......” 若是以往,昭昭肯定要连连点头赞同一声,可如今,她对龙盱的恨也不应该追加于幼儿身上,毕竟龙盱没有堕魔前,曾经的的确确是这上清界最好的明君,若不是他的半神血脉,龙沽也承袭不了他的位份。 所以这一次,在听到龙沽口中所言后,她只是托起了手臂,叹了一声道:“他毕竟曾为一界天神,当年被封印之际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即便人人要诛杀他,但都没有向你隐瞒过他的存在,所以,日后如果你能遇见他,需要你如何定夺的时候,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时候,你还能做到手刃生父吗?” 龙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这些内容在现在看来,对于他来说确实过于深奥了。 “这些艰涩难懂的话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但是姐姐,既然你现在来了这里,今夜我就在这九重天上最好的酒楼内宴请姐姐,还请姐姐到时一定要来捧场。” 昭昭自是点头,掩嘴轻咳一声,似是左右为难道:“今日我有些乏了,不如明日我们再来商量赴宴的事...那天君现在出去一下好不好?” 昭昭心想道:“想必这小天君也不难听出这言语里的驱客之意。” 熟料那龙沽歪着脑袋,一头雾水地疑惑道:“姐姐累了就休息?为何叫我出去?” 昭昭满头黑线,无奈道:“我要沐浴歇息。” 龙沽恍然大悟:“姐姐直说不就是了,我这就出去。” 眼见着龙沽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昭昭这才一把掩上门,在屋内施了个隔绝外界的光幕阵法,再瞧了瞧四下里,无一人烟,这才挑了挑眉,对着暗处道:“出来吧。” 一缕青烟似有灵性般,蓦地从昭昭腰间的佩饰内钻了出来,不是舟悠还能是谁? 昭昭挑眉道:“我说你当然不会轻易让我一个人来上清界,不过元神离体对自身的修为损耗极大,你这样......” 始作俑者却全然不担心,满面笑容道:“修为多,这点元神离体对我的损耗就跟挠痒痒一般。” 昭昭心里欢喜,面上却说着埋怨他的话,道:“这样太危险了,而且你我多年没有回仙界,起码要等我站稳了跟脚,再把你接来......” 话音未落,下一刻,腰身便一紧,唇上一热,又快速地抽离,人已经在了他的怀中。 舟悠仍旧挑着眉看她:“你怕不怕?晚上没有我陪你睡觉。” 昭昭顿时就羞得无地自容道:“你你你......这大庭广众之下,白日宣yin!” 越说声音却越小,明明她早就布下层层隔绝的光幕,饶是如此,她仍旧被他一贯胆大露骨的言论弄得面红耳赤,左看看又看看,再三确定了无人这才放了心。 舟悠却不以为意:“这三界谁不知晓你我本就是一对。”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舟悠毕竟是元神离体,昭昭放心不下,便将他赶了回去。 元神来去上清界自然是轻松,只是如今妖界出了一些怪事,下次等舟悠再来相会也不知要到何时了。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邪神封印已破的消息,如今整个仙、人两界的气氛都肃肃不安,与之不同的便只有妖魔两界,如若邪神真的出世,那妖魔两族势必也要有所作为。 -- 第247页 这样一来,舟悠自然便要镇守妖族,族中尚有许多仙魔大战中的余党,有些顽固难训的自然便要清理门户,但妖族数量何其庞大,这样一来可把妖神折腾的够呛。 而昭昭回了上清界,自然也弄清了当今九重天的局势。如今龙沽虽作为上清界的君主,但因年纪尚小,大多数的决策权自然便掌握在龙沽的师尊,仙界的长者——元始天尊柏风手中。 上清界处处对她尊敬有加,但大多数情况下,她仍旧只是一个客人的身份,有关天界的机密她并未有接触的机会。 “神尊,妖神在下界屡次进犯上清界,如今邪神行踪诡秘,让妖神在下界,恐怕日后若心生歹念...与邪神联手,上清界必受重创!” 大殿之上,殿内正中端坐的是上清界的主人,龙沽。昭昭坐于稍下的左侧,而另一侧是柏风尊者。 向她提议诉苦的人,是镇守仙妖两界的一名武将。 昭昭神色肃穆,悠悠才开口说了个“否”,言下之意是什么,众人心里也都有了底。 下界早就传言,真神与妖神之间关系斐然,那这次就算妖神要把上清界端了,估计真神也会坐视不理了。这样一来,那些本来就对真神颇有微词的仙人便更加不依了。 昭昭自然也有她的办法,她将下界,亦或是当年在仙魔大战中发生的事,甚至那些隐秘的传闻轶事都一一道来,众人皆是听的圆眼怒睁,而后她才逐渐提到在响水镇下发现的,捡了些重要的,可以说的,简单地说了。 众人虽听的云里雾里,但却是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对只有古籍上才能查阅到的那场神魔大战有了一定的认知。 她自来了上清界后,便一直没有摆出任何有关真神的架子,亦或是真神之威,那些关于她不好的传闻便不攻自破了。 “所以,当年的仙魔大战,妖界是受了叛徒的蛊惑,而妖神陨落也是因为我们之中出了叛徒?” 昭昭微微欠首,道:“没错,而且现在这些叛徒很可能还在仙族。” 众神官听闻此言早就睁圆了眼,纷纷大惊失色道:“此人藏于我仙族之中,实在卑鄙!” 昭昭并不急,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时猜测所感,诸位还是不要太早打草惊蛇,毕竟大家谁也不知道...这个叛徒是不是现在正藏身于我们这些人之中呢?” 语毕,柏风倒是感叹道:“叛徒一事我也早有猜测,却没想真的出现在我仙族,实乃我仙族的耻辱!” 柏风这话一出,众多神官自然纷纷附和他:“仙界寥寥众生,自生了不少良莠不齐之辈,像尊者这样刚正不阿,为三界鞠躬尽瘁的仙人自然是不多了。” 柏风点点头,叹道:“不过大家暂时也无需过于担忧,那邪神也是近几日才脱离了封印,此前已是身受重伤,想必也成不了气候。” 昭昭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一直一言不发的小天君龙沽在一旁忽然怒喊道:“现在是邪神最虚弱的时机,我等一定要尽快找到邪神,将其诛杀!” 昭昭笑而不语,台下众仙人也皆是附和。 不过在她心里,私心里她总觉得,或许事实的真相并不是像众人所说的那般容易? 就像龙盱,或许可能从封印中脱离的时间更早呢? 沉默了片刻,昭昭还是同龙沽问道:“龙沽,那日最早发现龙盱逃离封印的小仙将可否请他上殿一问?” 龙沽却忽然左右为难起来:“这小仙将将此事禀报于师尊后便死了。” 死了? 是龙盱所杀?还是龙盱的余党?想必那仙将也是拖着一口气回了上清界? 她问:“那龙盱破印之时,是有人相助还是无人相助便不可得知了?” 柏风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仙族的叛徒,而今还在不在仙族,或者找到他就更如大海捞针了。 昭昭的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冥冥之中,她心中总有个念头,那龙盱现在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但邪神出世,魔妖两族不至于无人知晓,若是要攻上上清界,龙盱就一定是要和魔族暗中联手的,那么有一个问题就不得不问了:“真就无人知晓龙盱的下落吗?” 众人:“......” 昭昭所问,众仙皆是一问三不知,若要在他们身上下功夫,恐怕就是连叛徒也不好找了。 她自是苦恼着,上清界叛徒一日不可知,那她与舟悠的相见便愈加困难。许久不说话的龙沽却忽然开口道:“神女姐姐,或许我有办法可以找到他。” 见龙沽此番发言,昭昭也是一愣,近几日她在上清界,也发现这位小天君对于治理上清界并未有多大的兴趣,大多数事物皆是交与他座下的各类仙官们打理,倒是未曾想见,对于他父神一事上却格外上心...... 若是龙沽为上清界的叛徒? 昭昭心尖一跳,但这个猜测也并非绝无道理。毕竟这龙盱可是他的生父...... 昭昭自然问道:“那天君觉得在龙盱一事上有什么办法?” 龙沽道:“若是他真的为我生父,那我的本源之力和他的一定同出一源,不过前段时间我们上清界丢了一件法宝,此为寻仙铃,即使是神若让寻仙铃得了一丝气息,论他在天涯海角也可将其寻回。不过可惜了,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了......” -- 第248页 昭昭:“......” 她怎么记得舟悠每每出去都会带回一大袋的乾坤袋,里面怎么好像就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铃铛,若是他寻回的,想必也不会是凡器吧? 昭昭略不自然道:“这寻仙铃的周身可是有一圈淡紫色月色萦绕的小铃铛?” 龙沽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这寻仙铃啊,就这样的,不过这寻仙铃以前就是神族的宝物,想必神女姐姐以前也是断然见过的。” 昭昭:“......” “那我或许知道它现在何处了。” 沉默了片刻,众仙皆是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也在众仙的注视下,昭昭从袋中摸出了那串萦绕着淡紫色的小铃铛。 龙沽喜道:“果然是寻仙铃!这样一来只需抽取我的本源之力,那邪神的藏身之处必然暴露无疑!” 柏风点头道:“这寻仙铃在寻仙方面确实有效,但是邪神毕竟是神,怕是在寻神上面光靠一丝本源之力似乎对天君,怕有不利之处啊。” 龙沽却道:“怕什么,就是抽了我一身本源之力,抽干了,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柏风尊者怒极:“天君!” 龙沽讪讪地低了低首,下一秒却又极神色怪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昭昭所在的方位,喃喃了几声,听的并不真切。 昭昭却靠着真神敏锐的听觉,听清了, 他在说:“我可能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 话音未落,昭昭手中的寻仙铃似有感应一般,这龙沽虽未晋神成功,但修为并不低,虽在柏风尊者的警告下,他未全部将本源之力注入,但也注入了大半。这样一来,寻仙铃得了指示,一时间便继续运转起来!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令众仙...... 这寻仙铃竟在大殿之上疯狂作响起来! 这也说明了,龙盱此刻就在大殿之上! 龙沽却有些奇怪,殿上众人皆是惊讶恐惧,包括昭昭也满目疑色,唯有龙沽一人! 他似乎一点也不惊异,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龙盱就在殿内一般! 原来...... 龙沽却说道:“我就知道,他果然就在我们之中!” 柏风也一脸惊色,道:“可上清界多年来并未有任何的魔气,也与下界、妖族、魔族相安无事,为何邪神会出现在此处?难道是这寻仙铃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不远处,有仙人也惊疑不定,也有人在变故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小声嘀咕起来:“对啊,这不是之前都好好的,可为何真神刚归位,就同时间发现了邪神的踪迹......难道...这不可能吧?” 旁边的仙官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大胆的仙人的嘴给捂上,但还是晚了。不仅仅是昭昭,就连他身边的一众仙官们都听见了。 这句话犹如一记深水炸弹般,立即便在大殿之内炸开了锅! 龙沽却诡异地一言不发,一旁的柏风尊者见殿内讨论之声越发大了起来,这才怒呵起来:“放肆!混账东西!这位可是神尊!岂容你们乱加猜测狐疑的!” 众仙官面上恭敬,心里却早就有了猜疑,饶是尊者发话,仍旧有胆大的问道:“可是尊者,若是...若神尊真的是邪神?那我们要怎么办?那整个上清界要怎么办?上清界完了,三界内生灵必将被邪神屠戮殆尽!”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柏风自然摇头,道:“可我们从前都未见过此种情况,对于神尊我们也不该妄加定论!” 又有人小声嘀咕道:“可是神尊她...或许神尊自己也不知道呢?” 她? 昭昭心下大惊!有什么事是她自己还能不知道的?难道这龙盱还真能藏在她的身体不成! 可为什么这千年间,又丝毫不见他的气息呢? “我知道为何!”龙沽坦言道。 他这一声又彻底将大殿上的气氛渲染到了一个极致,他道:“我们龙族有一件外人并不知晓的隐事,龙族千年蜕一层皮,而这蜕下来的皮便是这世间最能隐匿外形的存在,反是各类仙气、魔气,皆能很好隐匿,而若是龙族想完全地装作一人存留于这世间,那便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修为也完全不一样的人!” “现在你们懂了吗?” 他笑道,脸上是完全不属于少年的森然冷穆。 有人道:“这么说,那神尊真是邪神!” “是邪神批了龙皮!还是神尊的身体被邪神控制了?” 殿上众位仙人哗然,顿时神色各异起来。 昭昭笑道:“这么说都说我是邪神所扮的了?本神尊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不成?” 眼下众仙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除了大眼瞪小眼,自然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若说这邪神用了真神的身体,若是再能操纵她的神力...那这三界可就真的完了啊! 什么意思?这些人真的仅凭着龙沽的几句话便能将她定了罪? “各位!大家请先冷静!神尊的事还有待查证!在此之前,请大家一定不要先乱了阵脚,以免贼人趁虚而入!”柏风主持公道说了两句,但犹如石沉大海,众仙的议论之声一波响彻一波,这殿内彻底乱作了一团。 不料,另一道声音忽然将殿内又引入了另一番混乱的境地,是龙沽》 他说:“有件事希望大家知道,我从未说过神女姐姐是邪神!我要说的邪神,他确实早就在这殿内了!不止是今天在这里,他其实早就在我们之间了!他的身份,根本无需假扮混入!甚至比你我更早!” -- 第249页 “因为他就是我们尊敬的柏风尊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成为本君师尊的那一刻,你已经是他了吧,我的好父神!” 话音未落,龙沽手中已化长剑,他突然拔剑向柏风的方向刺了过去! 殿内更是乱做一团,毕竟台上打斗的一个是天君!一个是上清界的功臣,天君的师尊! 众人齐齐惊呼!这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但随即,众人心里顿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这天君会不会也有可能是邪神呢! 龙沽到底是比柏风小了几万载,他所学神功、心法皆是由柏风所授,又怎么会把龙沽的刺杀看在眼里,他仅是轻轻一躲,就避开了龙沽的剑招。龙沽已如癫狂般,再出,柏风再避,几番回合下来,龙沽的剑意更是未能伤他分毫。 仔细看不难发现的是,柏风虽处于上风,但招招皆在躲避龙沽的剑意,众人眼里必是作为天君的师尊,对他爱护有加,这样一来,反倒是小天君的行为更加可疑。 有人便劝道:“天君!万万不可!尊者可是您的师尊,千年的养育功不可没啊!您断然也不能将剑对准尊者,实在是令人寒心呐!” 昭昭也随即闪身上了前,一把将龙沽的剑意挡下,也未伤及他分毫。众仙人们这才缓过神来,纷纷将小天君制服下来。 昭昭道:“天君,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姑姑,今天就不愿看你错下去。” 随即有人附和道:“对啊天君,请您务必三思,勿让邪魔入体,扰乱神志啊!” 昭昭又言:“柏风尊者是个好人呐!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龙沽一脸莫名其妙:“......” 而昭昭却说:“你这般做却是徒劳无功的,龙沽,如若你再执迷不悟,误导仙族,罢了,我已知晓你是邪神一党,没想到仙族最大的叛徒竟在仙族的最高位隐匿了这么长的时间!今日,在众仙官的面前,你还意欲刺杀尊者,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念你称我一声姐姐,从今日起我便将你关于仙界炼狱,直至邪神覆灭。” 龙沽听闻此言,却忽然挣扎起来,他朝着昭昭吼道:“神女姐姐!你相信我!我连我父神是谁又怎会不知呢?” 昭昭冷冷地望向他,警告道:“休得胡言!来人,将小天君暂押入炼狱!” 昭昭的一丝神力牢牢牵制着龙沽,所以即便他如何挣扎,却也没能挣脱,直到仙将们将他带离大殿,他依依不舍的挣扎怒吼之声却依旧回荡在昭昭耳边。 众人虽经历了一场变故,但人心已散,如今仙族连天君都是假的,还有什么威严可令人信服的? 再者,如此武断地就将天君定了罪,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可众仙不知的是,在一片嘈杂混乱声中,也正在此时,她捏着寻仙铃,等她走到了柏风的身后。 那铃似乎更响了! 或者可以说!它确实在接近柏风的瞬间响的更甚! 也就是那一瞬,她悄悄捏了寻仙铃,可眼下混乱成一团的众人根本无暇顾及,昭昭一动未动,直到冷汗浸了后背一大片,她才后知后觉。 这第一件事,便是将龙沽送入仙族炼狱,一为保护。二来,如若龙盱真的能做到虎毒不识子,龙沽在他的身边,日后便极有可能变为他针对上清界的一大利器。 昭昭从未想过龙盱会是他?也从未觉得柏风尊者的这张脸这般的吓人,他从前般过往的伪善的笑容此刻在他的颜面上哪里还有半分的慈爱,分明就是如毒蛇一般的冷瞳,殿内众仙四下散去,人越来越少! 昭昭却能感觉到那道阴冷的视线正紧紧凝视着她! 昭昭的瞳孔缓缓紧缩着,她的动作也仿佛间慢了好几拍,话卡在喉间,张了张口,愣是没有说出口,一道阴影突然铺天盖地从她身后笼罩了下来。 周身空气似乎也阴冷了下来。 是柏风,他一脸微笑地站在他身后,问道:“神尊,有关天君与魔族的事真的不再调查了吗?” 昭昭极力地强撑着镇定道:“事关三界,我们没有把握也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如若一旦仙族覆灭,那天下可真就是妖魔的天下了,不是吗尊者?”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早就在想,如果现在出手,她又有几成的把握对付龙盱?对于一个在仙界蛰伏了多年的,地位如此之高的尊者,她又有几成把握能说服众仙? 如今她刚晋神,实力、修为和活了几十万年的龙神究竟如何相比?倘若再给她一万年的时间,或许还有一战的可能? 想到此,昭昭早就汗毛倒竖,可面上仍兀自强装着镇定,然而下一秒柏风的话却让整个殿内都不再淡定。 “太可惜了,装了这么多年我,我倒差点以为我就该是这样的人了。不过...好久不见啊,小真神。” 他承认了! 柏风就是龙盱! 不是什么附身,这分明就是活生生的换了容貌的龙盱! 若按柏风代小天君执掌上清界的年限算,可能在她们双双沉寂封印之际,他就脱离了封印! 那她和整个洛家所做的牺牲又算什么? 龙盱手上捏着什么东西,叹了口气道:“当初被你封印,我侥幸拼着最后一丝气力,以我最后一丝残魂挣脱了封印,我这一抹神魂便直接蛰伏去了上清界,直到我找到机会,取代了元始天尊,我吞噬了他,获得了他全部的修为法力,封印中的身体不过是具空壳罢了,你看,和我作对,洛家还有妖神,包括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 第250页 逃? 柏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避讳,如实将他的身份道出,殿内有几个知晓了实情的仙人们听闻了此事的第一反应,除了逃还能怎么办? 可柏风竟也丝毫不加阻止,他分明就是不在乎这些仙人将实情告知整个上清界,这更说明了,柏风他早就很有可能有了十足吞噬上清界的把握! 细思极恐! 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 糟糕!那些出去的仙人,不出半晌,那整个上清界便会知道柏风就是龙盱! 现在,一定要让舟悠知道! 可是她却发现了更糟糕的事,那丝舟悠附身在她腰饰上的联系,似乎断了! 也无论她如何传达消息,那边却仍然是一片死寂,毫无半点回音。 难道,妖族也出事了? 柏风似乎只需看一眼就能看穿她此刻心底的所想,便道:“不用试了,你联系不上他的,因为妖族现在怕是也已经自顾不暇了吧,他哪里有空管你?” 不可能! 有时候,联系不上反而说明是件好事,这样也正说明了,舟悠此时不在他的手中,这确实是好事。 她稳了稳心神,便反问道:“你的目的?你明明知道杀不死我的,现在是要将整个上清界的仙人诛杀殆尽?将我囚禁,然后同你当年一样封印?” 眼下看来,柏风却并没有要囚禁她的意思,他脸上那副阴冷的表情始终不变,笑道:“不,我要你去找妖神,和他做了几万年的兄弟,倒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过,我让你去找他,然后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要将你们一起杀了!永远封印起来!” 柏风的脸上微笑不变,继续扬声道:“怎么样?你想好了吗?是要去找妖神,加速你们的死亡,还是......” 昭昭道:“我留下。” 柏风扬声笑了两声,似是心满意足,转瞬间,周围场景已然变换,昭昭再回神时,已到了仙界炼狱, 牢门被仙法加了龙盱的神力,除非是他本人,几乎是无人可解,这样一来她的处境便更加被动。 隔着铁栏杆,柏风再次道:“对了,提醒你一下,幸好你刚刚没有选择直接同我动手,我早在我身体内种下了各种反噬的阵法,如若真神神力一旦触及,便会被阵法立即吸收反噬。哈,那这上清界内所有的仙人都会在瞬间被蒸发为水雾。” “别想联系上妖神,我那好兄弟都被女人误了事,妖族早跟了我联手,这天下早就是我们的了。” 龙盱似乎是这些年装柏风装习惯了,他现在的说话语气,包括行事风格,似乎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而柏风这个人,虽是下界升上来的人仙,但资质、天赋都不错,又勤勉努力,不出千年便在上清界站稳了脚跟,且这人是天界出了名的老好人,谦卑、温和、包容,上清界的朋友永远比仇人有用的多。 但如今他的身份暴露,昭昭越是看他这副伪善的面貌,越感觉身前此人形容可怖悚立。 大多数时候,他在炼狱内并未思考如何逃脱,一来没有办法,二来还不如想想要怎么对付现在的柏风,要怎么通知外界之人这一变故。 她虽身处炼狱,但柏风待她还算不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按最好的来,更何况这整座上清界早就全然变成了仙人么们的牢笼。大家或许可以反抗,但对方可是邪神,又有谁敢公然反抗? 是柏风,也是龙盱了。 他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妖神联系上了我,他要来看你,至于你们之间为何无法联系了,不用我教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和他说了吧。” 昭昭心下骇然,震惊万分的同时,也在心里思考到,这龙盱竟然连舟悠在她身上附了一丝神魂都知道,他的魔功究竟到了什么恐怖的地步? 这种通讯符在仙界的应用并不广泛,除非万不得已,只能通话,不能适用于见面的场景,就诸如此刻。 通讯符连通的那一刻,舟悠熟悉而令人安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此刻并非是花前月下的绝妙时机。 柏风就站在门外,听到妖神在符里唤了她一声宝,眉梢还微微上挑,眼神示意间,也在暗示昭昭她的一切都会被他监视到。 “宝,最近很忙吗?为什么也不找我?我发现我留在你身上的神魂最近好像联系不上了,别怨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过几天我就来上清界找你,不给我进来我就杀进来接你,宝。” 昭昭此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舟悠知晓她的处境,但又不能让柏风发现,只能道:“我还好,最近确实有点忙,你...你在下界好好的,暂时别来找我,我最近可能也要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我们再见面。” 然而,舟悠却似乎毫无察觉,甚至还想皮上几句:“宝,既然忙的话我就不经常找你啦,要记得想我,上面的丑八怪一个都没我好看,也只能看我。” 昭昭一面同柏风眼神交流着,一面又提防着舟悠下一秒要说出什么要人命的话来,这也是她唯一一次这么迫切地想切断他们的联系。 她便随意应付着,连连点头,口中道:“嗯嗯嗯好好好,下次再说。” 可还是晚了,就在她要切断联系的前一秒,通讯符那头却传来了舟悠懒洋洋的声音。 他说:“宝,我现在不在妖族,你若来找我,我现在就在人界祁连山的山脚下。” -- 第251页 通讯符很快被掐断,但为时已晚,该说的,不该说的,舟悠并不知晓她现在的情况,而他的位置已然暴露。 柏风笑道:“看来我的目的已然达到了,做的不错,小真神。接下来我便去祁连山将你的妖神一起捉来陪你可好?” 柏风心满意足转身就要走,昭昭在身后叫住了他:“龙盱。” 柏风身形一顿,缓缓转了过来,昭昭继续问他:“你有想过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吧?所以你才会想辅佐他,教育他如何做天界的君王,当你得知这世上还有个孩子之时,你就没想过放下你心中的执念吗?” 然而柏风却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对着天空扬声哈哈大笑了几声,转身便消失在了炼狱门外。 柏风也果然如昭昭所料,立马动身去了下界捉拿妖神。 除了仙界内被他囚禁的仙人,下界对于柏风就是龙盱一事显然是浑然不知的。 昭昭心中焦急万分,但却无能为力,这些被囚禁的日子让她想起来了洛家全族覆灭的那一年。 但如今她已不能再让任何不相干的人为她牺牲了。 她随行时带了很多张通讯符,全部是舟悠所赠的,可现在在柏风的禁锢下,任何通讯的法器都成了废物,自然这通讯符变成了废纸一般。 她对着空气发着呆,这几日的强装镇定早就让昭昭精疲力尽,第一张、第二张......微弱的火光划过符咒,最后一张也无了,消弭在最后一点星星火光里。 对啊,没有反应才是正常的嘛。 她安慰自己。 昭昭长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舟悠,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宝。”万籁俱寂的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回声。 这分明就是舟悠的声音! 但眼下并未有时间谈情说爱,昭昭敛了敛过于欣喜的神色,正色道:“出事了,柏风就是龙盱,现在整个上清界都被控制了,刚刚的通讯符就是他授意我传达的,你赶紧走,回妖族,他听闻你在祁连山,去找你了。” 昭昭简短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交代了,环顾四周虽然不见他的身影,但昭昭确定他已在这附近了。 “听我说宝,冷静下来,你给我传讯之时我便感到了其中的微妙,心下有了警惕,猜想到了你可能已经受人所胁迫,我说的祁连山不过是将胁迫你的人骗去的调虎离山之计,放心,我不在也很安全。” 昭昭长舒一口气,这才稍稍缓了缓,听着那道声音继续交待:“我已联系了人接应你,出了上清界隐匿神识,我在妖界等你。” 昭昭又惊又喜,但那道声音已然消散。 更何况,或许妖族已然出现了大麻烦,也并不如舟悠口中所说的那般轻松。 只是这个接应的人会是谁呢? “......” 舟悠的声音刚散,另一道声音骤然响起,而这个人竟然是...... “神女姐姐!” 昭昭扬声道:“天君?” 那人立马答道:“是我是我,神女姐姐,我来接你出去。” 昭昭大喜道:“你和舟悠是一伙的?” 龙沽略带害羞地点了点头,索性直接一股脑说了出来:“对,而且我们很早之前就有联系......在二重天那会的时候,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姐姐你不要怪我,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配合妖神找出潜藏在上清界的叛徒,却没想到直接将他就找了出来...” 眼下却仍有一事亟待解决的,可是...... 仙界炼狱是上古天神合理打造的,专门用来关押妖魔鬼怪的炼狱,凡灵力高深者入内,皆会被压制修为,就算是上古那一辈的真神来了这边都无法逃出生天,哪有他们口中所说的这般轻易? 她问道:“舟悠让你来接我出去,但这仙界炼狱你也知道,我之前故意将叛徒的身份推脱于你,便就是借了这炼狱的禁制来保护你,可如今我们都身处炼狱内,无法脱身,更别说出去了,我连一个简单的法术都施展不开。” 龙沽摇头,笑道:“都说真神实力恐怖,可姐姐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厉害的真神,处处都有压制你的地方。” 昭昭:“......” 来自仙界大佬的否定。 昭昭哑然失笑:“我虽不知道简单的法子,但谁说我就不清楚出去的方法了?” 毕竟这仙界炼狱,可是与她同出一脉的祖神炼制的。 昭昭诚然道:“只不过,有点麻烦,说麻烦也不麻烦,破了这炼狱禁制的方法就是童子尿,还要是心灵纯善者的童子尿。” “豁!”龙沽长吁了口气,不由感叹道:“虽然在下如今已有千岁,但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童男子!姐姐,今天我们一定能出去了,姐姐先闭眼吧。” 昭昭讶然,垂眸低首,龙沽解了衣带,在童子尿的影响下,没成想这炼狱内的禁制真的减弱了不少。 龙沽扬声说道:“走吧,事不宜迟。” 等到出了仙界炼狱,上清界出口处,龙沽却没有了要下界的打算。 昭昭问:“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妖界吗?” 龙沽点头,笑道:“我不走,姐姐。”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扬言道:“都说我是被扶起来的仙界的君主,可是我这些年跟着他,确实有在好好修行学习,他确实是在好好培育我如何成为一个名君,可惜了。” -- 第252页 “如今仙界沦陷,如若我也走了,那仙族岂不是就真的没有领头人了?众仙官们又该何去何从?” 他坚定道:“姐姐,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留下来,他现在不在,我才正巧有时间联合愿意留下一战的仙官,共御邪魔。” 昭昭:“那那些不想、不愿留下来共同作战的仙人们,你打算怎么办?” 龙沽坦言道:“自然是让他们下界,自择去处。” 话锋一转,他不可否认道:“但我要提前说明的是,选择去下界的仙官,一旦我们彻底剿灭了邪魔鬼祟一类,那他们便再也失去了回上清界的资格,姐姐,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 昭昭微微一愣,赞许地点头,道:“很好,但是他毕竟是你父神,万一有一天,可能不是万一,那是必然的,有一天一定要你们拔刀相向,你会怎么做呢?” 龙沽道:“我不知道。” 昭昭知道这句话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事情还未发展到那一步,谁也不会知道自己真正到了那一天,又会怎么做。 “好,我相信你,你比你父神懂事多了,你比他更适合做一个君主。” 仙界炼狱的禁制不证实了他的天性良善吗?这些就够了。 昭昭最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飞离了上清界。 留给她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真可惜,明明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呢。 昭昭回了妖界,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妖族,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被妖给迎进来的。 舟悠没来接她,想来最近妖族事物并不比仙族好上一星半点的,再者,龙盱下界后,一直没有传来他大开杀戒的动静,可往往这时候越是安静,便越充满了危险。 昭昭被安排住在妖神寑殿的偏殿内,此时已是月上柳稍,夜色的映衬下,月光单薄纤弱,银白的月色洋洋洒洒斜了一地的碎玉般的微光。 她推了门,一只脚刚跨入屋内,灯突然亮了起来。 “你来了。” 舟悠孤身一人站在屋内的暗处,难怪她刚一眼并未看见他。 他笑而不语,却径直朝她张开了双臂,昭昭几乎是不用思考般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眼下,什么害羞、脸红,这几天虽遭受到的各种苦水她都顾不得了。 等抱够了,舟悠才问道:“喜欢这里吗?” 环顾四周,昭昭这才发现,原来选在他附近的偏殿引了她过来,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熟悉的床榻、圈椅、雕花的小桌、绣工精湛的地毯,以及当年她远赴神界求学最喜欢的一处温泉汤竟然也在! 这些装饰和当年她在洛家生活的环境几乎一般无二。 昭昭垂下眼眸,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免有些害羞。 下一秒,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舟悠,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如今她已是真神之躯,就算与妖神有生物隔离,也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法子能孕育他们的孩子。 然而她却低估了舟悠是何其聪明的一个少年,她突如其来的请求,在此时是没有错的,但也不一定需要一定是现在的。 舟悠又太敏锐,甚至可以说是敏感多疑。 果然,下一秒在昭昭的眼中看来,他的眸子已然慢慢沉了下来,昭昭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却还是一头扑得更紧,双手揽着他的腰,埋怨道:“你别说,别说拒绝我的话,我只是想大战在即,但也不耽误我们生孩子,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再说,你我本就是夫妻了。” 她早就是妖神的妻子,可作为三界的主人,她的职责是守护苍生,她做到了。但作为舟悠的妻子呢? “好嘛?”她几乎是带着拉长的尾音撒娇道。 可舟悠依旧没有说话,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没有愤怒,失去理智,甚至是连失望的神色也不显半分。 昭昭心凉了一大截,刚要从他怀里抽身出来,却被一双手牢牢按住了。 “有了孩子,你会死吗?”他双目澄澈,不含一丝杂质,映着她的脸,眼里莫名含了一种名为奢望的支离破碎的渴求,他眸色渐深,黑色的瞳孔似要将奶白色的巩膜覆盖,这是妖族要发作前的征兆。 昭昭一愣,这才忙不慌地解释:“你别多想,不管怎样,最后结果如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行吗?如果真的要死,我们一起。” 没成想,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还是不愿相信她的话,她没好气地攀着舟悠的肩,双手在他上臂的软肉上,发了狠地来回揉捏着,言语中早就委屈的不像话了:“你是笃定了心思不理我了?我可差点被龙盱关着再也出来了,再说了,我哪有你会算计人的,当年,你不就是为了护全我......” 话音未落,昭昭的唇瓣已被另一处柔软堵住。一吻毕,他眸中的暗涌逐渐消散,言语之间也温和柔软了下来:“你说的,我们一起死,但是无论如何,都别再离开我了。” “所以宝,生个小宝也好,我们的。” 他摸了摸昭昭的发间,心疼极了,可下一秒又说道:“如果你死了,挫骨扬灰,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最后一句声音说的却极轻,但昭昭却知道他是做了多大的努力。 祖神曾言,若要弑神必先布下弑神阵,但弑神阵必先以布阵之人的生命消耗为代价......也就是说,布阵之人和阵内之人都免不了一死。 -- 第253页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之间错过的千年时间内,早就分不清究竟是谁亏欠了谁什么了。 如今,仙族传来的好消息,便是仙族众仙在龙沽的带领下,已经在仙魔两族的交界处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斗。而人界的各大派和三大家也都加入了这场斗争之内。这些年内,沐姐姐和盛寺成了婚,眼下正巧来了妖族,有了一丝助力,也算解了一点如今的燃眉之急。 “身死,我永远不会身死,我会化作这世间的风、雨、雪花,甚至是空气,只要你能感受到的 ,我就会一直在,陪着你。” 这是在他的梦里? 是那一场神魔大战的前夕。 洛梨昭的眉眼其实像极了祖神,神的容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而真神又是个中佼佼者。 初时稚嫩不再,少女一颦一笑已初显成熟韵味,很美。 她那双温柔似水的眉眼忽然看了过来,她看见了梦里的他? “熹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三界众生,我选择三界,若有来世,我想和你做一双普普通通的夫妻,永不成神,这一次,是我背弃于你了。” 不对,这时候,他早已同妖族尽数折损在了叛军手中,又怎么会听见她现在这番话。 难道这是一个预示梦? “我同他必然会一同消亡,我死后,三界便不再有真神,你是神界最后一位天神,那我便将这三界托付给你可好?” “回答我,熹芋,我在问你。” 他仰起头,望着她,讶然不同往日,昭昭虽然笑着,但那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倏然,有一滴血珠从她眼眶中掉落,猛然滴落在她雪白的前襟上。 “宝,你怎么了!”他惊慌失措般伸手接住,而双手却早已接不住滚滚滴落似乎连成一条线的血珠。 既诡异,又诡谲。 昭昭却茫然地握住了他欲要上前的手腕,嘴里安慰道:“我没事,明天...去看看我们的孩子吧,你从战场上赶回,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我想给他取名舟之,小名你来想吧。” 心念一动,婴儿的啼哭声似乎就在他耳边,怎么会这么近呢? 舟悠正要转身,梦境中的昭昭忽然也近了,就在他身后,一双手攀了上来,和以往一般,揽着他的腰身。 他自然地附上了那双手,慢慢的,那双手冰凉的体就顺着她的手一直蔓延上了他的心口。 很冷,冷的不像人的手。 舟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拼命将人抓住,但为时已晚,他的双眼逐渐浮起一层冰凉的寒意,而那双手甚至包括昭昭的整具身体似乎都在他怀中越来越淡薄了。 舟悠眉心紧蹙,紧闭的睫毛颤抖,太阳穴也传来一阵阵隐痛,明明是梦啊,可梦里的感觉为何如此真实? “舟悠。” 是昭昭在唤他,梦境之外一声脆生生的声音,他勉强将自己从深渊中唤醒。 睁眼的一瞬间,昭昭卧在他身侧,随意搭在身前的薄被已经滑落在了肩头,香肩似雪,美人微微眨了眨眼,正撑着一只胳膊一瞬不瞬地瞧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才出声将他唤醒。 “做噩梦了。”她肯定道。 他缓过神来,直到重新握上她的手,那一刻,世间仿佛恢复了勃勃生机,有颜色、没色彩的,世间的各种声音都随之从一片静默中挣脱出来,帐内是带着暖香的美人,馥郁香浓,也不知她抹了什么香料,只有她带着暖意的身体和灵动的眉眼才是最真实的。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醒了,我们就继续吧。”昭昭眸子里含着笑,慢慢附身,闭上了眼睛,将唇凑到了他的跟前。 舟悠随之一愣,“嗯”地疑惑了一声。 昭昭顿了顿,面上泛起一层粉红色的光晕,随即迅速低下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娇羞道:“生孩子呀,要抓紧生个孩子。” 最终,在她的死磨烂缠之下,舟悠还是从了昭昭。 可到了第二天,他仍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大战在即,弑神阵的阵眼还缺最后一件法宝。 这一便一直从夏天忙到了飘雪的冬日,暴雪来临前,洛寒霜和盛叶然也来了妖族,就在这个下着大雪的冬夜,两人默默地在两位天神的见证下,举办了一场朴素的婚礼。 昭昭甚至觉得,两人的婚礼举办的仓促程度比之她和舟悠的还要仓促,就像是为了完成某项kpi一样,也有可能是出于对大战的担心。这次洛家和盛家皆派了很多族人,而大战过后,谁又能保证没有无谓的牺牲呢? 妖族民风开放,对于两位女子的婚事向来也是多见不怪的,昭昭怎么算也称得上洛家的祖辈,自然这场婚礼她便成了两人的证婚人。 婚服还是前一天由一位妖族的蚕妖赶制而成的,款式也较为简单,没有什么过多的修饰,从远处看就像披了一层红布,同样是一块简单的红巾当做喜盖头,正厅内燃了几根红色的蜡烛,由于族中长辈皆在战场前线上,两人只简单啊地拜了天地,就算礼成了。 早晨的汤圆是昭昭包的,有花生馅的,甜的,也有肉馅的,自然是咸的。个个白白胖胖的,来年寓意着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洛寒霜咬了一小口,因为馅料是生的,只做做样子。 昭昭和几个妖族的小娘子在一旁问新娘子:“生不生?” 洛寒霜张了张嘴,吐掉生的,才道:“生。” -- 第254页 昭昭这才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有这样的习俗,在我们神族,我便允了你们的心愿,等你们成婚后替你们向祖神帮你们要个孩子。” 这自是极好的,两个女孩子,无论谁受孕了,都是一件好事。 婚宴是妖族内一家酒楼老板亲自来下厨的,昭昭这才知道,原来妖族的食物与人族的也差不了多少,原来妖也不都是茹毛饮血的。 舟悠笑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比起这些有味道的美味的食物,妖族早就抛弃了原先的习惯,这也是因为种族的进化,茹毛饮血只不过是妖族的本能罢了。” 昭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一顿饭结束,两位新人便入了洞房,昭昭远远望着,两人的步子缓和平静,带着说不出的恬静淡然,一如当时她和舟悠进入婚房内心的紧张与期待,但此时更多的是为两人修成正果由衷的高兴与祝福的。 又过了两个星期,天气似乎越来越冷了,自打她晋了神,虽然对外界的感知并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但是萧瑟的寒冬毕竟让人的心情不太美妙。 这场空前绝后酝酿着的大雪也整整酝酿了两个星期,终于悄然而至。 前段时间,她去了趟神界,神界尘封了许久,她未多做停留,这次来确实是为了洛寒霜与盛叶然的子嗣问题,祖神也是欣然应允的。 只是这过了许久,她和舟悠成婚至今,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若是求祖神赐下子嗣则需要像一般人一般怀胎十月,才可诞下子嗣,这对于她来说,太慢了。 真神自身孕育子嗣,一般来说只需三月,可距离仙魔大战的最终期限也只剩下三月余了。 时间似乎有点来不及了...... 这场暴雪终于再次悄无声息地停了,门前庭院里的最大的一棵桂花树都差点被压坏了,幸亏舟悠早有先见之明,用术法罩了起来,要不然明年就闻不见桂花香味啦。 只是明年...... 昭昭将下巴埋进绒毛领子里,盯着那处看起来毫无生机的桂花树似乎失了神,许久之后,她茫然地伸了伸手,扫落了枝头的残雪,指尖的微凉像夏日第一口雪糕,等到夏天,如果还有机会,她真的很想很想吃一口雪糕啊。 昭昭穿着棉鞋踩在绵绵无际的冰天雪地里,没踩一步都能听见脚下的“咔嚓”声,厚厚的雪铺了一地,还未来得及消散,起伏地铺了一地,像是大地上天然的棉被,映照地整个天地似乎都焕然一新。 妖族里有一只花妖,侍奉了些花花草草,有一棵梅花树颇得她心意,那花妖前几日便邀了她去赏花,昭昭欢喜得紧,那花妖索性便将这株腊梅送予了她。 她今天正是趁着雪化,去采那枝头被雪染过的第一抹花骨朵。这株腊梅树的年岁不小,虽不是枝繁叶茂的季节,但也生的高大非凡,她则需要踮着脚,仰着脖子,才能艰难采到,好一会儿的功夫,簸箕里就采了小半篮子。 舟悠从仙妖边境赶回妖界,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少女白衣染雪,眉目温柔,似乎被雪景衬得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他赶忙上前,接过乐乐她手中的簸箕,顺手替她采到:“冷不冷?不去屋子里呆着。” 昭昭抬起头,这才感觉手心的冰冷,便故意将手往他腰间伸,舟悠也不躲,反而将她毫无温度的手接过,一直带进了衣内,靠着胸膛的温度,一点一点帮她驱赶寒意。 “采这些梅花做什么?”他问。 昭昭随手拨了拨篓子里的梅花,又上下掂量了掂量,看差不多了,才道:“晒干了,春天的时候泡茶,我发现你好像不怎么爱喝水,配着蜜饯和煮梅花茶,你一定要多喝。” 舟悠顿了顿,笑出声来:“你也喝。” 她回望过去,点了点头,可内心里却像喝了白茶一般,竟苦涩到了心尖里。 可能是化雪在雪地里肆意玩了几天,却没成想真神也是会生病的。 她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夜里面咳嗽咳得几乎难以入眠,恰逢这几日舟悠又去了仙妖边境,夜里渴醒了,摸着黑下了床想去喝水,竟生生被门栏绊了一跤。 “啊——” 好在洛寒霜与盛叶然就睡在隔壁,两人又是警觉异常,这才听见了声响便立马赶了过来,好不容易被搀扶着回了床上,只感觉除了摔倒触地的双腿与臀部传来阵阵钝痛,用力吸了吸鼻子,却像被人堵住了鼻子,难受的只能靠张嘴喘气,一场病生生将她熬的头晕目眩,第二日还是洛寒霜看不下去,直接叫来了妖族的巫医。 “神尊的病并无大碍,只是偶感风寒,风邪入体,捂一捂就好了。” 洛寒霜拧眉道:“不能用药吗?你看她都病成什么样子了。” 这次的病确实来势汹汹,她也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个细胞似乎都被疼痛刺激的疯狂叫嚣着,一闭眼就发热的厉害,昭昭睡在厚厚的被褥里身体里还是那种一阵阵透骨的寒冷。 巫医大惊,连连摇头道:“用药对腹中的胎儿并不有利,神尊身体好,还是要靠着自身恢复。” “你说什么?胎儿??” 在场三人无不瞠目结舌,反倒是巫医最为镇定道:“神尊不知道吗?您腹中的胎儿已足足有半月了。” 她有孕了? 舟悠又回来了,正好赶上她在喝药,洛寒霜亲手端来的,两份一模一样的药。 -- 第255页 一份是她的,一份自然是盛叶然的,都是安胎药。 “来,把药喝了。”舟悠将药碗接过,揽着她起身,将碗送入了她口中。 他拧眉,似有些不悦:“生病了?” 昭昭点头,将药液一饮而尽,很苦很涩,可想到腹中的胎儿,起初的喜悦渐渐被一种深层的恐惧完全笼罩了。 距离仙魔大战只剩下最后两个月了,这个孩子似乎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她从前所日夜期盼的,真的要她舍弃吗? 舟悠见她出了神,疑惑道:“怎么了?” 她恍惚了一瞬,顿了顿,摇头:“没事。” 这个病来得突然,为了腹中那孩子又舍不得喝药,况且那一夜摔倒,这孩子倒也算坚强的。只是没有用药的后果,就是病程延长了些,如今整个人就跟脱了水一般,头昏脑涨的,浑身也没什么气力。 可这病实在又诡异,转瞬间两月便要结束了,但这病反反复复,每每到了深夜就会发热,似乎整个人要在这死寂一般的夜里蒸腾了一般,难受极了,却也无能为力。 舟悠一遍遍等在床前给她喂药,可他也不知道这其实只是普通的安胎药,并不能起到治疗的效果,也不知是不是没有用药的原因,这次的病程才会如此之久。 是夜,昭昭再次被人从床上捞醒,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她的额头,现在她有大半的时间每天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昭昭,该喝药了。” 她迷迷糊糊睁眼,只能看清舟悠苍白的手臂,和那碗浸满药汁的瓷碗。 她靠着舟悠的身子才好不容易坐了起来,男人一手将她圈在怀里,一只手握着汤碗已抵到了她的唇边,喉头立刻便被苦涩的药液浸湿了。 “好累。”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连喘气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来了对不对?”她问道。 前几日在睡梦中,她依稀听见有人在谈论,魔族进犯,仙妖两族皆伤亡惨重,这也是魔族第一次大规模的进犯,魔族生性蠢笨,若无人在背后指挥,绝无可能有此威力。 所以,龙盱他一定准备好了。 可她呢? 她不知道。 “别乱想。”舟悠不容置疑地将她的臂膀扳正,将人倚在怀中。 昭昭却不太高兴,抿着嘴唇,眉头蹙了起来:“我现在这样应该和他有关对吗?” 舟悠顿了顿,神色也不自然,自是没能逃脱她的眼睛。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龙盱魔力大涨,而魔力越强,世间天地法则平衡至上,一方强大了必然会剥夺另一方的力量。 昭昭僵坐在了原地,似是极费力般抬了抬手,却没成功,而舟悠早主动将脸凑了过来,她再用了力才触到了那处柔软。 “让我摸摸你。” 我想永远记得你的样子。 舟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任由她摸了摸,又摸了摸,再抱了抱,未曾说过一句话。 怀孕的事,不是她不愿说,可是若有一个人必然要牺牲的,她不想别人再为了她付出什么了。先前,舟悠已在她身前死过一次,如果告诉他,她如今有了身孕,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那无论是她死了还是他不愿她赴死,对活着的人都是一种折磨。 罢了,她叹道。 昭昭伸出手,放在他唇边蹭了蹭,描摹着他的唇形,轻声撒娇着说道:“要是...有机会,等这件事结束,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 舟悠依旧没有说话,下一刻,她便被抱到了他的腿上,少年捧起她的脸,发疯似地吻她,一遍又一遍湿润着她的唇,甚至可能因为她高烧的原因,嘴里的气味也说不上好闻,但少年还是一遍又一遍,似乎要将她吞噬掉一般。 一连又过了一个星期,可昭昭依旧没有任何起色,即使现在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也治不好这个怪异的病症了。昭昭如今彻底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就是在耳边唤她也很难将人唤醒了。 沐姐姐、洛寒霜都奔赴了战场,听她们的家族并肩战斗,盛叶然有身孕,被寒霜勒令留在妖族养胎,也好照看她一二。舟悠也走了,尽管他有万分的担忧,可无论是妖族还是仙族都需要一个天神站出来。 她几乎很久没有清醒过来了,一直到这个深夜,昭昭莫名清醒了,就像回光返照。 弑神阵早已完成,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愿动阵。一旦动阵,就必有两个天神的陨落,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夜色凄凉,如墨水铺洒浸透,树影斑驳,舟悠刚从神界回来。中间他回了趟妖族,但昭昭现在清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要在离开之前,替她肩膀神界重启,日后,她若是独自一人在神界生活,带上二三人界的好友,也算了却了他不能陪伴在身侧的遗憾。 弑神阵......不管是谁的宿命都不能是昭昭的。 神界重启需要耗费极大的神力,他早已脸色苍白,一张脸惨白的像鬼魅般,几乎看不出人样,透露着森森鬼气。直到回到妖族,再看见昭昭,虽知晓她没有知觉,但还是等脸色缓和了才去见了昭昭。 他悄悄掀起被褥的一角,钻了进去,在她身边躺下,又重新将人揽入怀中,一只手护着她的头,一只手轻轻搭在腰侧,沉睡许久了的昭昭才终于有了神女圣洁的气息,也更像脆弱得一碰就碎的精致礼物。 -- 第256页 弯钩般的月牙远远地观望着人世,都说月亮里住着天神,可昭昭知道月亮不过是不会发光的坑坑洼洼的大圆球,而月光照耀下的人间此刻安静的连窗外的蛐蛐声都听不见。 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某种翻天覆地前的风平浪静。 他的手从她的额头,一寸寸描摹至她的眉眼、唇瓣,一直到脖颈,在他疯狂吃味的时间恨不得将她整个人生吞入腹,可现今又心疼的手下断然不然用力,生怕弄丢她的一根发丝。 他终于松开了手,紧紧凝望着她,可到最后,昭昭也还是没有醒来。他起了身,掀起了被子的一角,轻轻柔柔地吻在了她的额头,离开了这处温暖。 说来也奇怪,在他俯身的瞬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迅速划过了他的脸庞,流入他的嘴角,咸咸涩涩的。 “宝,我要食言了,这万千世间,你便替我看一看吧。” 他的手中握着神界的钥匙,只要将此钥匙带入神界自可启功,一切便能恢复如初了。 那把钥匙捏在手里许久,最终他甚至莫名颤抖着交到昭昭紧握的手中,浓密的长睫垂着,又不知说了些什么,那最后一眼,是何等的宠溺与不舍,他是笑着离开的。 只是没有下一次了,他嘴唇上的温度越来越淡了,世间广袤无垠,晨曦初绽,下一个天亮,他终究是等不到了。 昭昭是被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惊醒的,睁眼的一瞬间,一丝冷风沿着窗沿径直钻进了她的屋内,而身边,空无一人。 “你醒了。”盛叶然每日晨间负责送来安胎汤药,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沉睡。 她摆了摆手,道:“不需要了。” 昭昭起了身,身体好了七七八八,身体依旧酸痛,但高烧目前是退了。 她舔了舔唇,似乎还有他的味道。 昭昭掀了被子,下了地。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掌心滑落...... 昭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了,许久之后她苦笑道,却没想到他也同她做了一样的打算。 她弯下腰,将那钥匙捡了回来,又转身交给了盛叶然,只道:“这个东西还是帮我交给妖神吧,等他回来。” 盛叶然道:“你呢?” 昭昭笑:“我的身体好了大半,我得去前线了。” 盛叶然似有顾虑,她却安慰道:“没事的,我可是神尊,再说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我很强我知道。” 满室寂然,她边走边哭,寒风料峭,才落下的泪滴,下一秒就能触及满手的冰凉,而脸几乎要被寒风吹得裂开了般。 她却不敢有一丝懈怠,因为她的目的地,她必须要去的终点。 舟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弑神阵是她所布下,他现在一定是奔着赴死的心去的阵心,在阵中默默等待龙盱的到来。可他永远不知道的是,她画了两个弑神阵,真的阵只有她知道在哪儿,而舟悠所去的不过是没有真神神血启动的空阵罢了。 她是知道了,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而龙盱早就在阵中等待了。 天寒地冻,昭昭在冰天雪里狂奔,疾步如影,连移行术都用到了没有冷却,可能是因为离别,她的泪一直在无声地流着,像是蜿蜒的小溪划过,最后汇集在雪地上,无声又惨淡。 昭昭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可泪水就像有意识般地断了线的珠玉,一滴接着一滴,更多的泪水聚集在眼眶中,她很少像现在这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要哭得是分别,还有对肚子里这个永远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的愧疚,她终究是自私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怨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自私的妻子吧。 千年前,她不就该死了吗?苟延残喘又挣得了千年的时间,她该知足了。 弑神阵心的死亡过后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到时候再痛,再煎熬,死后也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只要他还在,世间便能恢复秩序,他会成为一个更好的神君。 若不是顶着真神的身份,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啊,她的爱是无私的,不是对世间万物的天神的爱,是对丈夫的救赎之爱,这些就够了。 紧赶慢赶地,飞的,地下蹿的,能用的都用了,好在终于到了。 她长久地松了口气,见到了早晨的第一束光,可她从未有此刻般讨厌这样的光。 泪水就这样止住了,因为她不想让龙盱见到她此刻的懦弱,至少他不能!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那道光中的人影也渐渐显现,龙盱到底还是披着柏风的皮,她都快忘了他的真面目了。 时间确实很久了。 也不该给他存活于这世间的机会了。 龙盱先笑出了声:“真没想到,最后来的还是你,我还以为你们会上演一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景呢?” 昭昭冷笑:“别讲这么多话,我和你很熟吗?不过,你羡慕的是我得到的,你却得不到的,难道不对吗?” 龙盱脸色一暗,笑容顿了顿,问道:“你要说什么?” 昭昭笑道:“我要说啊,你得不到的爱情。我发现龙沽的身体里竟然有一半的妖族血脉,那个女人竟也是妖族,她不爱你,你把她杀了。她不爱天神,却爱妖族竹马,你也没想到吧?” 龙盱冷笑一声,眼里冷意更浓,道:“我今天既然来了,便是同你一样,再说我的死换一个真神的死,太值得了。” -- 第257页 “而且弑神阵对施阵者的消耗巨大,你在阵中所感受到的痛苦亦是我的千百倍,我可不会提前结束你的生命,我就要你在这痛苦中,自卑地死去!” 昭昭无动于衷的表情反而彻底激怒了龙盱,而她自始至终都无甚在意,只是笑了笑,意有所指道:“龙沽......” 龙盱神色一紧,昭昭这才继续道:“先前我们见过面,我拿他威胁你,你拒绝了,可你现在不还是来了?没想到啊,堂堂魔神竟将不爱你的女人的儿子看得这般重要。” “甚至不惜在他出生就渡了一半神力予他,就算他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就是因为这一半的神力,你今天也不得不来,你自知不能抵抗,所以选择为祸四方,而我除了弑神阵也对你无可奈何,是吗?”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龙盱显然气急,同处阵中,这梨昭似乎比以前嘴皮子还要利索了,她强忍按捺着心中的不悦,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死,便不会为难沽儿。” 昭昭自然道:“当然,你死后,他仍是天族的君上,享尽无上的尊荣,也算对得起你费尽心思陪伴在他身边千年来的谆谆教诲不是吗?” 龙盱正要发作,弑神阵已启动了一阵子,现在阵中光亮全灭,只余下两人的呼吸,昭昭打断他,道:“嘘,闭嘴吧,开始了。” 弑神阵一旦启动,外界便再无干涉停止的机会。 一股巨大的黑暗迅速将人笼罩起来,顷刻间,死寂的氛围感蜂拥而至。 这确实是弑神阵的威力,多年前,大底是有一位活腻了的天神曾经用弑神阵来自杀,其死状亦是惨烈不同寻常。当然现在这些不是昭昭能想的,可越到此刻,就越容易往这方面想,昭昭突然又想哭了。 按那个世界的时间来算,现在她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大学生。 她甚至来不及胡思乱想,头顶一道猩红的亮光带着攻击便向她劈头盖脸般劈了下来,昭昭避都未避。同样的是龙盱那处,有一道比她这道稍显黯淡的亮光也向他劈了过来,只是这道威力甚小。 也让龙盱有了一丝侥幸,嘴里发出诡异的嗤笑声,时不时就向她这边看上几眼。 她现在的模样实在是说不上的狼狈,两道攻击接连降下,一道胜似一道,她一头蓄长了的青丝泄了一地,空气中传来厚重的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每一道攻击都是致命般的,因为真神的身份,她比寻常天神的忍耐力也是巨强的,可这不代表她就不会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 这种痛还会让你一直清醒着!清醒着直到死亡!! 难怪会被劈得神魂俱散,这不到半刻的功夫 ,她的灵力与修为几乎就要在阵中消磨殆尽了。 又是一道降下! 原来这弑神阵的攻击比晋神的天雷还要恐怖! 昭昭被劈得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弑神阵内的空间极具扭转,龙盱的状况也不再游刃有余。 她冷笑,毕竟这可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弑神阵。 舟悠所在的阵法九点钟方向忽然出现了一处剧烈地强光,地表迅速震动,连脚下的大地都需要靠灵力支撑着,山上的石块噗噗往下落,水位急剧上升,翻涌,无风却要掀起滔天巨浪,纵使他深沉惯了,此刻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龙盱仍未出现? 舟悠心头一颤,脑海里叫嚣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步伐迅速加快就往回赶,正巧迎面与盛叶然撞上。 “神君,神尊她醒了,只说将此物交给您,便去了前线。”盛叶然如实道。 不好! 舟悠步伐骤停,脸色刷白如纸,再行动时连飞奔的步子都变得渐渐不平稳起来,他一句话都没有交代,甚至连盛叶然手中的钥匙都没来得及接过,一直向着那地动山摇的光亮之处飞去。 仙族见此异动,已聚拢了不少人过来,洛寒霜、洛译灵,盛家,还有她曾经的同门师兄弟,以及如今接管了门派的徒弟,她看见了三位师兄,看见了许许多多熟悉的但叫不上名字的陌生人。 还有龙沽。 阵中的龙盱目光追随至此终究是垂了首,没了再看一眼的勇气。 舟悠目色深沉,身子不可忽视的轻晃了两下,似乎连站直都耗尽了极大的气力,一阵眩晕感袭来,阵中的昭昭,昔日的神女早就被磨灭成了一个血人。 只有熟悉舟悠的人清楚,他此刻的平静,才是真正陷入崩溃与癫狂前最后的宁静,一场暴风雨终究会到来。 她太痛苦了,可阵法迟迟没有结束,不将她嚼碎成片片碎肉,这阵法便不得结束。 沐姐姐自婚后即将临盆,仍是挺着大肚子赶了过来。 她的声音因焦急与无可奈何而颤抖道:“悠儿,弑神阵一旦开启便不能停止,外界之人更是没有进去的机会。再者,她已是阵中吞噬之人,你即便是进去了,也......” 所以就这样宣布了她的死刑? 人群中想救她的人,多。想让她替三界死的人自然也多。 纷纷扰扰。嘈杂万分,她都听得到,也不在乎。阵内的疼痛比每一次受伤都要痛上千百倍,她却要清醒着痛到最后一刻。 太残忍了! “昭昭,你不觉得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吗!”舟悠在阵外嘶吼。 围观众人中有漠然的议论者, -- 第258页 “真神为三界而牺牲是天经地义的,她的诞生就是为了拯救三界。” “可三界只剩一位真神,如今连......” 昭昭却丝毫不以为意,她有记忆来的前二十年,生活在现代,还算富裕,学习、亲人、朋友,她都有二三,再来这里,有了爱人,亲生父母,找回了真实的身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者,她这么一个自私的人,竟然有一天会为了三界而死,死后再被冠上救世主的名声,怎么说在这人间走了一遭都赚了。 “各位,请回吧。”阵内昭昭忽然出了声。 一片嘈杂就此销声匿迹,千百双眼睛纷纷看了过来。 也有人感叹道,神尊不愧为神尊,饶是如此还能讲话。 昭昭继续道:“上一次神魔大战到如今,仍有许多被破坏的生灵,仍有多少人、妖的地界生灵涂炭,这第二次,我不想再看到了。我和魔神达成了一个协议,若是我们死了便将我们的神魂滋养这些大地,还盼日后仙、妖、人三族和平共处,共同建立新的家园。” 她叹了口气:“妖也分善恶,我们对他们的偏见才是一开始就让他们的良知转恶的罪魁祸首,我亦有家人,也有过孩儿,我们的目的不就是留给后世更好的生存空间吗?今日我死在此处,会化为风,永远守护三界。” 说完,四下一片死寂,她像是费了极大力气般,回头看了一眼舟悠。 她笑道:“吾夫君乃妖神,吾亦是人界洛家小女,他们都曾为三界牺牲,吾洛家上下全族耗尽了魔族千年,镇压邪神魔力,却再无转世投胎的生机,仙妖人三族若能同心,共御魔族,才能彻底绝了魔族后患。吾有所爱之人,所牵挂而不舍之人,还有不得不背弃的,吾亦能在另一个世界寻得一线生机,但吾夫君在这里,我想为了他,为了这个三界而死。” 此时阵内波动越来越强,阵心也蒸腾起滔天的热意,昭昭感觉每一寸皮肉都在融化。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阵外,尤其是舟悠极黑的双眸,她也不敢看。 “滋——”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电流声,像是什么要爆裂开来的前兆般,狂风呼啸而至卷起漫天的泥沙,蓦地,阵内的地动山摇忽然停了, 昭昭旋即抬了头,正看见一道亮光被撕开,紧接着她的头顶便破了一个大口子,一道白色的身影随着那道亮光很快出现在她身前,强烈的亮光几乎刺激的她睁不开眼,可她还是知道谁来了。 “你来了,夫君。”她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两行血泪,已是被折磨得连人近在她眼前也看不清了。 昭昭脑中一片空白,吃力地宛如讨好般向着身前的虚影摸去。 他的脸,每一寸皮肤都摸到位,毕竟是最后一次了嘛。 昭昭扬起初见时的微笑,牢牢抱紧了男人,浸了一身的血污。 她始终在微笑:“舟悠。” 她轻声呼唤,男人却没有应答她的意思。 昭昭看不清,只能自顾自继续说道:“原来你喜欢我叫你夫君吗?” 舟悠的目光终于温柔下来,久久凝望着她。 昭昭的手带过他的发丝来到脸颊,轻声说道:“上次是你食言,这次换我可好。” 舟悠垂下双眸,抚摸上了她血肉模糊的按在他脸颊的手,颤抖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会死。” 昭昭轻笑,摇了摇头:“不,你不会,你要替我活着,这三界我就要交给你了,包括我的神力,日后你就是真神了。” 这世间最后一位真神。 “杀了我吧,我好痛,已是痛苦至极,起码身死不用受身体和神魂的双重痛苦,舟悠...杀了我吧。” 他猛然抬头,撞进她绝望但依旧温柔的瞳孔里,是乞求,更是哀怜。 “我这个人,要面子,慕强,从前不愿承认对你的心意,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很久很久,我从未喜欢过别人。” 她努力地说着遗言,就算喘不上气也要将话说完:“我真的...想过...我们的一辈子,有...我们的孩子,与你...永远在一起。” 她吃力地抚上小腹,嘴里喃喃着“对不起”,已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一切的答案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舟悠身形一顿,他脊背依旧挺直,但昭昭感觉这一刻他似乎老了百岁。 巨大的痛苦下,她早已不能支撑,舟悠一言不发,走近了些。缓缓低下身,与她齐平。 最后一眼,昭昭将他勉强看了清,也算一件幸事,能死在挚爱怀中。 少年仍是当年那个少年,眉目精致如画,目光深邃而张扬,有少年的蓬勃朝气,也有妖族的阴冷果决,只是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她喜欢的。 当年,他们在人界的第一面,她还是洛家不成器的小女时,就被他天人之资的相貌迷了心神,再见便是千年,如若在知晓自己的心意,能早一点说明。 他们会说什么呢? 会不会早一点在一起? 初见的那一天,少年是何等的张扬与生机,差一点就成了她孩子的父亲。 只是她太害怕,太怕她死后,舟悠便将她的样子忘了,将她也忘了...... 昭昭被扶着坐起,脸却是按在他温热的胸膛内,耳边是他的心跳和呼吸。 “爱你,乖,不会很痛。”他噙着泪,抽出了她准备许久的星熠剑,抹了她的脖子,瞬间之内,几乎不会感到痛苦。 -- 第259页 至死,他都没舍得将人从怀中带离,连最后的宣判都是在他怀中进行,看似温柔,又何其残忍。 他的声音极轻,那剑抹在昭昭的脖子上,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早就血流成河,荒芜一片,再也不会有任何生机了。 昭昭真的只感觉到了一阵剧痛,但她的神魂没有散,因着身体的疼痛减轻,弑神阵对她神魂的吞噬反而就不值一提了。 她很累,却仍不舍浪费最后一丝看着他的目光,以及远处亲友。 却也来不及说再见了。 只是舟悠,这三界芸芸众生之大,我为所有人留下了后路,却唯独对你,极其残忍,又空留遗憾,这漫漫人生,以后的路再无昭昭。 你身边的亲友,皆成佳话,也共组了新的家庭,他们还会想到失去妻子和孩子的你吗? 如果没有人在意你,那你要怎么办呢? 世间愿我牺牲以救三界之人不在话下,你便是他们的大英雄。可那些视我如至交好友与亲人的也不在少数,那些人会怎么看你呢?是你亲手终结我的生命,自此以后,那些本该同你亲近之人,是否为畏惧你,远离你,妖神铁面无私,但绝不是无情无义。我不愿你被世人误会,生生背负了骂名。 可是啊,舟悠,夫妻一场,我们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完成。 来不及,也没有意义。 你可曾怨我,我肚子里的孩子连这世间都没见过一眼。我死后,尚能化为春风,吹拂人间大地,对他却是一种对于人生的剥夺。 她能看见,沐姐姐双手掩面默默被盛寺拥在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洛寒霜、盛叶然、沐羡之,甚至是那一些她曾施以援手的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全都红了眼眶。 就在这一刻,再没了喧嚣,没有吵闹,那些悲喜仇怨,喜怒哀乐,所有的有关爱与芥蒂,都在这场浩大的诸神陨落中而消亡。 弑神阵灭,那最后一丝神魂即将消弭于天地间,昭昭终究是收回了目光,这世间有太多的留恋与不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她最后的神魂。不过看不见也好,第二次的失去与离别,才会更加让人刻骨铭心吧。 二十岁的相伴,不过是人间两百年的相伴,对于人类两百年是何其的漫长,可现在却还是等来了离别。 她连最后一丝神魂也再也得不到他的拥抱了,阵心泯灭的瞬息,她已化为清风,在清晨第一抹迎来希望的晨光里,飞扬于尘埃内。 她的职责终归是尽了,新的世界迎来了新的真神,世间秩序恢复如初,那些黑暗终将逝去。 可惜了,再见了,我的爱人。 第148章 番外 昭昭死了,神魂变为尘埃,身体化为春风,彻彻底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只是作为祖神唯一的血脉,到底是最疼爱的,亦或是血脉之间的亲缘,昭昭尚留了最后一丝神魂气息,游荡于人间。 半年间,她的意识时常清醒,时而模糊。初初苏醒的瞬间,不过连自己的身份是谁都再也想不起来。 她飘飘荡荡了大半年,真正做了一回无拘无束的小鬼,将这人间游历了个遍。 她来到一处闹市,每每路过一个城镇,城镇中心都有一座奇怪的庙宇,不知供奉者为何人,但信徒数目又超乎寻常之多。 据她这几日的观察,发现那些信徒所求,有钱财等身外之物的,有求取功名的学子,更甚者还有问姻缘桃花的。 昭昭心想,这怕不是一个邪神庙吧。 天下诸神,有哪位神能主管天下诸多事宜的? 可是邪神,自她有记忆以来,这世间似乎是再没了邪神的传言。 直到很久很久,昭昭才知道,原来邪神就是自己消灭的啊。 前方那座无名庙宇内又走出两位焚香祷告的妇人,昭昭口不能言,由于灵体太过虚弱,根本无法接近神庙。 “洛神女也太灵验了,去年我给我家儿媳妇来求子,没成想今年就生下了一对大胖小子,今天我可是来好好还愿的。” 另一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家那老母猪一胎生了十三头小猪仔,你说能不难产吗?差点就连那老母猪也死了,我当时就灵机一动,来了这神女庙,再回了家,我家那老母猪和小猪仔竟都平平安安了。” 神女庙?洛神女? 她已身死许久,但沿路至此总能听说很多有关那位洛神女的事迹。 也包括有关那场神魔二战的个别细节与结局。 魔族献祭邪神出世,为乱一方。正是众人口中的洛神女、妖神舟悠,当然现在已是这世间的最后一位真神了。在他们带领仙妖两族的帮助下,共御魔族,最后以洛神女牺牲自己,同邪神同归于尽,才换了这世间的秩序恢复如初。 自妖神舟悠彻底接管三界主神,仙、妖、人三界逐渐恢复平静,那些死去的人与伤痛也渐渐远离,妖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底毁了除九重天以外的八重天。 自此,天地之间灵气丰裕,凡修仙者皆有机会飞升成仙,皆看个人造化。这样一来,短短百年间便有数位大能飞升至上清界,妖界与人界修真者一视同仁,人界的门派中也渐渐多了很多妖修,修行与人族弟子无甚差别对待。 昭昭感叹,这妖神还真是个好神仙呢! 上清界自邪神一事后,如今已是彻底做了大换血,又因着下界有不少人修与妖修飞升上来,年纪到了的自然要为这些小辈们退位让贤。再说上清界的主事者,天君龙沽。 -- 第260页 在神魔二战中的英勇表现也是值得嘉奖的,在妖神的默认下,上清界的秩序逐步恢复,龙沽便也算彻底接管了上清界,这日也是他为期一月试用期满的最后一天。 龙沽端座于仙宫中央,扬声宣布道:“世间法则,皆需制衡,吾意,分列三权,人界与妖界自当选出新的管事者,能者胜任,每三年为一轮,每轮更换主事者,仙界亦然。另,真神之托,神界近日便要大开,皆是灵气更加充盈富足,吾与妖神神尊皆有意将此灵气开放于三界,三界共享,日后也好为我上清界增添新鲜血液。” 群仙官们皆点头应和,视线拉到同在高台一侧的妖神身上。 自邪神假扮的元始天尊被诛灭后,这仙界除了龙沽这一老大,便以东华为尊。 东华是人界飞升上来的仙人,飞升时就已满头白发,但那一张脸,倒是一个俊朗清秀的小少年。 他微微上前,走到妖神身前,鞠了一躬,道:“天下大乱,人间百年,上清界不过一年,但近日仙族已有传闻...说您要走...” 他慌忙跪下,扬声道:“臣以为这万万不可!天君尚且年幼,神尊百年对三界的治理大家都看在眼里,请神尊留在上清界。” 群臣皆附和道:“请神尊留在上清界。” 龙沽没有说话,但同群臣的目光却是一同齐齐地看向了舟悠,私心里,他确实希望妖神留下。 而舟悠神情依旧肃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他抬了抬眸子,好半晌才道:“罢了,我答应她的已经做到了。” 他去意已决,无需更改。 那些她所托的三界和睦,世间秩序,他用了百年时间,做到了,便要出去看一看这万千世界了。 众人一怔,还是龙沽先反应过来,释然道:“吾一切与神女姐姐的意愿为主。” 这便是应允了。 谁不知,这妖神神尊是前神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将他永远困于仙界就是对前神尊的大不敬,这两位可是谁也惹不起的。 自此,妖神离了上清界,第二日神界大开,却无人再于上界看见他的身影。 昭昭再漂泊了大半年,从这一路上听闻的零零碎碎的传言,拼拼凑凑,这才知道了这世间竟已过了百年。 而她的身份...... 在那些没有身份、没有神像的庙宇内,每一地的神庙竟渐渐开始有了神像。 而那每一座神像...... 少女身穿粉衣白纱,绸缎迤逦,风姿决绝,她左手执剑,右手画符,虽然是个能打的,但那容貌分明就是......她??!! 神女昭昭,洛神女,洛梨昭? 刹那间,所有的记忆犹如翻山倒海般涌入了她的脑间。 这些神庙竟然供奉的是她?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啊...死去的神,即没有了神位,又怎会如百姓口中的灵验至此? 可这些如今她都管不得了,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去见舟悠!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件令人悲痛万分的事实。 如今她神力亦或是修为全无,又如何找到舟悠,这世间茫茫之大,她连舟悠是否在上清界都不知,如今她游离于三界之外,更是无人、无仙、无鬼能不看见她的存在,更别提,她这样的身份能去往上清界... 昭昭心灰意冷,眼睁睁看着无数信徒在她神像前焚香潜心祷告,可是她的祷告又有谁能听见呢? 这愿就是不公平的。 昭昭一路飘荡,经过了一个又一个香火旺盛的神女庙,却唯独不见任何一位眼熟的面孔,再说人间百年,这世间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去了太微峰,峰内她曾经的三位师兄和小徒弟据说也已飞升,再去了洛家与盛家,却独独没有见到洛寒霜与盛叶然的身影。 昭昭心下有点哀婉,毕竟她记得赴死之时,盛叶然的肚子似乎也到了临盆之际,也不知她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这一路上,她遇见了许多人,也错过了许多人,却唯独不见舟悠的身影。 究竟在哪儿?我不在之后,你会过怎样的生活? 她想要见他,就在此刻,无关地点、时间,立刻!马上! 但是舟悠,你在哪儿呢? 你是否会怪我这些年的不告而别,隐瞒欺骗? 昭昭是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存在,是春风、是夏花、是秋雨、是冬雪。可这整整一年内,她却不得他的踪迹,而世人也皆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为何独留她一丝神识,却不给她得以面见世人的机会。 祖神对她,给了她生的怜悯,可向来慈悲,悲悯众生的祖神,为何要对她降下神罚?她又何错之有? 一年后,她游历到了人间一处的修仙大派。岁月荏苒,曾经的五大派虽霸占鳌头之久,但后起之秀亦不可小觑。如今的各门各派,灵气再没了顾虑,自然也不用依附于大门大派。 此处山清水秀,门派皆建立在湖泊之上,若不是地界那块标明响水镇的牌子,她怕是绝无可能认出。 洛家英灵虽早已消散,但神魔二战后,洛家的功绩已被重新审视,洛家的福泽将会绵延后人。 故土重游,物是人非。 洛家墓穴前也立起了一座正在施工的神庙,不出意外也会是她的神女庙,只是尚未搭建完成。 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空旷的洞内响起。 -- 第261页 这处的神庙竟是依山而建的...... 昭昭缓步上前,铺满一地的碎石泥块,漫天飞扬的尘埃飞屑,隐约见一人,淹没于尘埃之中,正埋首凿刻,这庙内的一草一木,一梁一栋,包括她的神像皆是出自此人之手。 昭昭驻了足,她想看清此人的容貌,却总差了一点。 那满身的泥泞包浆,蓬头垢面,像是天地间孕育而生的艺术家,就连她神像的神情也能刻画的分毫不差。 昭昭差点要以为这人应该是她旧时的至交好友,可偏偏记忆里却没有这样一个人。 光从雕工技艺来看,不难看出这些她一路上见过的神庙似乎都出自此人之手,若是昭昭活着,她定要好好感谢他啊。 若不是不能被听见,她已经要唱起:我要谢谢你,感谢有你,温暖了四季... 昭昭一路跟着那工匠,窜上窜下,可神庙之大,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竣工的。她看此人有些修为在身,可每一笔一划似乎都是亲力亲为,没有借助任何法术的。这般的诚心,所建筑的神庙也会感应更多的天地灵气。 难道是她前世对此人有着莫大的恩情? 直到他累了,原来他也会累,那人停了手中的工具,恍惚间,庙内似乎出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昭昭能听见,那人也能,而这些声音分明就是各地百姓对她神像的祷告之词,这工匠挑挑拣拣,选了一些不伤天害理的,皆满足了这些信徒的愿望。 昭昭大惊,原来这才是她神女庙能够名声大振的原因...... 她不可置信地上前,贴近了那人的面庞,狠狠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人却丝毫无所察觉。 “舟悠...”无人应答,甚至不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舟悠...我在,看看我啊...” “舟悠!” “......” 她嘶吼着,声声似要啼血般,洒了一地。可依旧无人应答。 他像个机器,为她凿壁神庙,将所有的功德都给了一个死的连渣都没剩下的神。 昭昭疯了,如若她有形体,此刻已是要入魔的征兆,她想大哭,眼眶里却没有泪水,她想去抱抱他,双手却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可直到他离开,昭昭一路跟随,他整日整夜不休息,这座神庙终于建成。 他将去往下一处地点。 第二日... 第三日... 寒来暑往,昭昭如今的灵体依附不了任何世间万物,她真正成了她遗言里的风,永远伴在了她身侧。 后来,他们遇见了几个熟人。 沐姐姐和盛寺皆在不久前飞升,飞升前来看了一次他。他的情况很不好,就像一个没了生存意志的病人,而替她建造神庙是他唯一能苟延残喘于世的证明。 “悠儿,她不会回来了,但你的生活还在继续,如果她在,也绝不会希望你过得像现在这样。” 昭昭连连点头,可被劝教的男人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昭昭恨铁不成钢,直到洛寒霜与盛叶然下界,如今她们已是上清界的仙官。 洛寒霜神色冷淡,语气疏离,貌似是这些年与他都没有联系过了。她说:“前几日沐姐姐上界同我说,你现在要死不活的一副模样,当然了,堂堂妖神神尊岂是我等能置喙的,当初知道是这副模样,若是我,一定会带她走,这三界算什么?能威胁她的,我便会为她毁了干净。” 盛叶然眉头一拧,轻咳提醒道:“霜儿,这是别人的家事。” 三人皆不欢而散。 可这样一来,昭昭算是明白了,她走后,舟悠盯着所有的不解与委屈,承受了她离开的一切,就算被人误解。 可是这样,即使化为风霜雨雪,我又怎敢放心轻易离开呢? 如果祖神怜爱,昭昭想要一次重返世间的机会,为了他,再不牵挂三界。 昭昭守在他身边,他走到哪儿,昭昭便尾随着飘到哪儿,看日升月落,天明天暗,过了一天又一天,可奇迹终将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不要这样自暴自弃,我会生气。” “可我又有什么立场生气呢?抛下你的是我啊......” 他们时常穿梭在幽深黑长的小巷间,亦或是偏远的乡间小道。僻静的,还是繁华的,只要是能修建神庙的地方,都几乎在一夜间悄无声息地竖立起了一座巨大的神女庙。这样一来,舟悠收到的祈祷也就更多,在他日以继夜赶路的过程中,需要处理的诉求也越来越多。 昭昭见他满身尘埃,一身疲惫,像个暮年的老者,心里埋怨起向神女祈祷的百姓之时,又抑制不住地泛起阵阵酸楚。 岁月像行走的沙漏般,人间的百年又快要过去了。 这百年间,她几乎无时无刻不陪在他身边,除此以外,却再没见第二人来拜访。 舟悠,你有多久没有和人开口说话了呢? 这些年,世界各地的神女庙都无需再建,除了日常的修缮,百年来昭昭的香火不断,多要归功于舟悠的维护。 这一日,他向往常一般,一间一间照旧去巡视年老失修的神庙,昭昭没有跟去。只不过因为她见到了一个老熟人,此刻应在上清界坐镇的龙沽。 昭昭一路跟随,竟来到了祖神的祠堂。 人界祖神祠堂甚少,只是恰好此处有一座。 祖神祠内,是少年天帝诉说着的心事。 -- 第262页 “祖神老祖,神女姐姐已经消失两百年了,妖神神尊似乎也日日愁眉不展,我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父神。” “我的父神是一个大坏蛋,但我原谅他了。而且我还知道一个秘密。” “天下之大,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界的争斗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父神的出现,是祖神您的示意,对吗?那神女姐姐何错之有,因为三界的生存定律,她就非要牺牲对吗?为什么连我父神都有重生的机会,但神女姐姐却没有呢?” 祖神祠内波澜不起,一切似乎并未发生,但昭昭心中却骇然,这要是祖神真的显灵了,非得降下神罚不成,这龙沽真是人小胆子大。 龙沽走了,昭昭正要转身去寻舟悠,却恍然被一只飞虫扑在了胸前,那飞虫扑棱着翅膀,绕了道正要走,昭昭心里一惊,眼前巨大的喜意还未来得及浮于表面,双手却早已不自觉地捏住了眼前的飞虫。 原来... 她这是有了触觉,还是有了完整的身体! 昭昭大喜,或跳跃,或飞奔,双脚触地的瞬间,她从未感觉到行走在土地的快乐,只是为何她突然间有了形态?难道是她就这样复生了? “昭儿。” 听闻此声,昭昭立马收敛喜色,恭敬道:“祖神!” 祖神并未显灵,只有空气中的回声,却也庄严肃穆,悲悯慈悲。 “昭儿,如今你已摆脱三界,成为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存在,是真正的自由身了,你可有不满?” “我不满,我自然不满!我想见他,我想和他做没有来得及做完的任何事,祖神,请您帮助我,我想这样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前,永远。” “傻孩子,你已经做到了,不信,你看。” 昭昭闭眼,凝神,感受到四周有无数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汇入她的体内,随着她对天地的感悟越多,这股力量也就越强大,随之而来的,她的形体便也更加清晰真实。 但这股力量不同于三界之内的灵气,仿佛是三界的本源之力! 难道...... 她脱口而出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天道?” 祖神:“没错,神魔大战你救了整个世界的芸芸众生,新的天道便孕育而生,只是自你苏醒一直都没发现自己的力量罢了。” 昭昭大喜,连连道谢:“谢祖神点拨!” 祖神也笑道:“罢了,你心不在此,还是快点去找他吧。” 妖族境内,如今妖族各处都被强制安上了神女庙,舟悠回了妖族,现今的妖君却叫苦不迭。 大上司回来了,他能不紧张吗? 此刻的舟悠虽然胡子拉碴,整日不修边幅,但依然掩饰不了他精致的面庞,昭昭先是隐匿了身形,帮他一起处理来自神女庙的祷告,本来一个人的活,现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搞定了。 舟悠不以为然,倒是妖君疑惑道:“往日神尊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出不来,难道是今日的祷告不多?” 昭昭憋笑出声,也因此引起了两人惊呼出声:“谁?” 昭昭沉声道:“自然是神女显灵。” 舟悠冷然道:“滚出来,你也配!” 眼见着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昭昭这才不得已显了身形,此前她变换了服饰,几乎生的与那神像一模一样。 舟悠就站在她身前,除了更加不近人情了些,还是她印象中那个少年不假。 昭昭轻声唤他:“舟悠。” 她伸出了手,轻轻展开了双臂,柔声道:“我回来了。” “抱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