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 第1页 [现代情感] 《不乖》作者:云佑【完结+番外】 文案 徐昭回来了。 那个曾在不辞而别去参军前的夜晚,借着醉意套出了白简的告白,又嬉笑着拒绝了她的邻家小子。 - 白简再见到徐昭,是在灿烂盛大的烟火节。 徐昭一身特警制服,拔高的个子和冷峻的面容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被朋友拽去看帅哥的白简,冷不丁和徐昭对上了目光。 又冷不丁读出了他眼底泛起涟漪的笑意。 于是,白简回了个冷笑,抬手一指徐昭边上的男生对朋友道:“那个男生是好帅啊。” 徐昭拧眉:? - 同晚,遭遇抢劫的白简被徐昭保护下,被他堵在了少人的巷子口。 少年声线依旧清冷低沉,身上的薄荷味道清新怡人:“叫哥。” 白简皱眉:不! “不叫我就把你私自偷跑出来,就为看帅哥的事情告诉你爸妈。” “呵,都多少年了,还玩打小报告那一套——怎么样你才能不告诉他们?” 徐昭的笑容张扬明媚,说话间更为靠近些白简。 白简感觉徐昭的呼吸就在耳畔。 “很简单啊,讨好我。” “……哥?” 记仇小醋精X直球特警帅哥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简,徐昭 ┃ 配角: ┃ 其它:警察 一句话简介:我超听话 立意:脚踏实地实现梦想 第1章 重逢 傍晚图书馆。 夏日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丝丝雨后的凉意。 白简迷迷糊糊地睁眼,睡意朦胧地朝边上人看去。 冬花花满脸笑意,对上白简清亮的眸子,出言时还又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语气欢快:“今年的烟火节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不去准备吗?” 白简听着自己好朋友的话,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欲趴回到桌子上去。 刚低头,她就被冬花花再拉了起来。 冬花花满脸严肃,坐下到了她身边,按住她的两侧肩膀郑重道:“这种千载难逢可以看大帅哥的机会可不多啊,我们可得好好珍惜!” “得了吧,是你想看帅哥,别说什么‘我们’。”白简懒得搭理她,挥开了她的手就继续窝回桌子上睡大觉,“我只爱学习。” “……”冬花花沉默了一下。 白简的耳根子清净下来,以为这家伙总算是放弃了。 这么些天,她可被她念叨的不行。 什么帅哥来帅哥去的,她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再周围保持了安静会儿后。 白简的耳旁忽炸开了冬花花的碎碎念。 冬花花将手搭在了白简肩膀,整个人抱住她哭委屈:“呜呜呜,再过几个小时,马上就要开始咱们A城最灿烂盛大的烟火节了呀。你要是不陪我去,我该多伤心……” 眼瞧冬花花的又阵哭诉要开始了,白简有点烦躁地起身,推开了这块狗皮膏药后换了个地方坐着。 因为今天是A城一年一度烟火节的缘故,今个儿的图书馆内并没有什么人。 她敛眸看了看腕表时间,又将视线瞥向外边,望着大江那处乌泱泱的人群喟叹。 人还真多。 所以—— “我才不去呢,我宁可在这里看书。”白简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反正这里也可以看到烟火,还不用和几万人挤在一块。” 冬花花撇着嘴,抓着白简的衣袖委屈:“可我想看的是帅哥啊。” 顿了顿,冬花花给白简指着外头的那些人,浓墨重彩道:“据说今晚,还会来一大批的各类警察哦。啧啧,还有我最爱的特警小哥们!” 听到冬花花这话的白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心。 接着,她干脆将脑袋埋进了书海里。 回答冬花花的,依旧只有两个字:“不去。” 冬花花见自己努力了几天,但还是没得来白简的同意的场面,坐在窗前安静了几秒。 最后她回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心里默默计算了下时间,轻叹口气后终于打算放弃。 看来再怎么说,白简也是不会陪她去的。 而再过不久,烟火节的最佳场地马上就要开始入员了。 要是再拖下去,她可能真的要欣赏不到她期待了一年的特警小哥哥们的帅气模样。 再想了想,冬花花嗫嚅着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在白简身边站了起来:“那我走了哦。” 这么对白简说着的冬花花,瘪了瘪嘴。 怎么说,这种美好灿烂的节日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总会显得点孤单。 冬花花离去的几步走得很慢,背影清瘦落寞。 白简瞄了她一眼,敛了敛眸子,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书本上。 那种地方,确实不太适合她去。 有点太过热闹了。 而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场面。 沾了别人的热闹,反倒显得自己形单影只的。 白简望着自己跟前书本上的文字,翻过一页,继续看起来。 慢吞吞走在那处的冬花花,回头过来看了好几次白简。 这样坚持自己主见的白简,确是该这个性子的,无论她再多费口舌,白简也不可能为了她而改变主意。 -- 第2页 冬花花想着,微微攥了攥自己的背包带子,嘴巴噘起。 “算了,”她轻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是个没什么重要的普通朋友而已。” 说完,她转身准备走。 白简看着那本书,眉心微微拢着,耳畔是远处不断传来的人群热闹声。 浅浅的难得出神里,白简听到冬花花在和谁打电话。 “真的吗?”她似乎听起来挺激动的,“那个特警队最帅的徐大队长也会来这里?!” 白简闻言无声舒了口气,右手扶着自己的额角,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事情。 特警队最帅的徐大队长—— 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三年前同样热闹的饭局后,迎着自己的别扭去参加完了那场送行饭局的白简,抓着当时被大家送行的中心人质问,为什么他一声不响就去参军了。 她还清楚记得,那个经常性一口一个叫着她是笨蛋的邻家小子徐昭,浓密的睫毛敛下来,脸上是不羁的笑容。 他站定在她跟前,一米八多的个子极有压迫力。 出言间,徐昭口中的浓烈酒气味喷洒在白简面庞。 白简跟前的那小子轻佻着语气,抬手抚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似玩味似认真地问:“那你喜欢我吗,我明天就要走了。” 白简正欲开口,就被徐昭一指点住了唇瓣。 他笑意盈盈,眸子生理性变得红红的,如同他绯红的面庞和耳廓般。 蛊惑十足的沙哑嗓音就响起在头顶,让白简的神智一瞬间僵了住,“白简,我明天可就要走了啊,以后说不定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落,徐昭歪下脑袋来,对她笑了笑:“我想听……” 那双楚楚动人,蒙了层水雾的眼中,写了他未尽的话语。 于是白简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应声了,下意识带了认真地开口道:“徐昭,我其实……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当时,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白简过了好久,才慢慢回神过来,听清自己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声。 她看到,她跟前的徐昭低头笑了开,另手还捏了香烟准备抽。 接后被徐昭漫不经心吐了口烟雾,她不住呛开的几秒里,她只听到徐昭在笑,然后轻飘飘地拒绝了她。 “笨蛋小妹妹,”他处在烟雾之后,懒散在街边站着,路灯的橘黄色灯光熏染着他妖冶而自得的笑,“抱歉啊,我不喜欢你。” 白简怔了。 她被耍了。 被徐昭借着酒意套出了告白后,被他懒洋洋没当一回事地拒绝了。 回神之际,是被指间的笔刺了一下。 有点疼。 冬花花刚和对面那谁挂了电话,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 转身回眸,入眼是白简的面庞。 她站在那里扬了扬唇角,笑容清浅明媚,如沐春风:“走吧,一起去看看。” 冬花花回味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忍不住笑了开,激动地连脚下步子也变得欢快不少。 “好嘞我的宝~” 晚间的烟火节那处。 白简被冬花花牵着手,穿梭在行人之间。 一路上,冬花花的上下嘴皮儿都没休息过,一直嘚啵嘚啵给白简说着:“你看呐,这里的一边是交警队的,那边是民警队的。” 这么说着,她鼓了鼓腮帮,收回手给白简认真思考了一下。 边张望着,边踮起脚尖来瞅瞅:“哦,还有那边,那边就是我最喜欢的特警队的。” 几句话下来,她脸上的笑容是收也收不住,花痴之魂熊熊燃烧。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说,特警队的稍微会来慢一步。”冬花花牵起白简,往特警队那边挤去,“但是应该也快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合适的地方待着。 徐大队长的小迷妹可多了呢,我们要小心过会儿找不到好地方!” 白简在冬花花后头跟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到底是来看烟火的,还是来看帅哥的啊。” 冬花花在前面开路,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废话!烟火哪有帅哥重要呀!徐大队长可不是一年一度都能看见的!” 听了,白简在后面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勾了勾唇角。 两人努力了好久,尤其是冬花花努力了好久,总算是将白简和自己挤到了最前面去。 她们站在特警队的路线上,往特警队该来的那处张望。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也,你说我会不会很幸运,一来就见到徐大队长?”冬花花将手遮在眼睑上,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白简左右看了看这乌泱泱的人群,暗里将冬花花的手抓紧了些。 嘴上附和两句的同时,她忽然有点后悔跟着冬花花来这里了。 这里的人真的好多,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白简另手捏了捏自己的挎包链子,还没在那里站上几秒,就被冬花花飞快拉着又挤到了另处人堆里去。 她下意识眯着眼睛跟着冬花花往前去,努力跟着她的步伐,牵紧她的手。 好不容易挤出来了可以稍微喘口气了,就见边上冬花花灿烂咧嘴,脸都快笑开花了:“白简你快看!那个就是迷妹诸多的徐大队长!” 白简听着冬花花这么说,目光顺她手指的地方往那处转去。 幽幽然的,她和一身特警制服,怀里还庄严抱着枪的徐昭对上了眸子。 -- 第3页 徐昭还是从前的模样没有大的改变,拔高的个子和冷峻的面容在人群中尤其显眼,脸廓棱角都愈加分明。 要说变化,只能说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这种冷不丁的重逢对视里,和徐昭一起长大的白简,清晰又熟悉地从他眼底读出几分泛起涟漪的浅淡笑意来。 像是嘲讽。 白简下意识咬了咬牙关,更为捏紧了挎包链子。 突突的太阳穴压迫着神经,不断刺激着她的行动,扰乱了她理应有的清醒判断,催促她做出那件平日她根本不会做的事。 人潮喧闹的这处,夸赞徐昭帅气的各种词语如潮水般,不断从周围席卷而来,马上将人包围吞灭。 唯有白简冷笑一声,抬手一指徐昭边上的男生对冬花花道:“那个男生是好帅啊,真不愧是你给我一直安利的大帅哥。” “啊?”冬花花和周围人挣着位子,有点没怎么听清,拧了眉梢转眸,“你说什么?” 被橙色灯光打着的白简,清晰看见了对面徐昭微微蹙了浓眉,眼底的笑意渐冉消散,不住在心头继续冷哼。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白简保持嘲讽扬唇,冬花花想开口解释什么的几秒钟,白简二话不说,快速拉着人离开了这里。 这样的帅哥不看也罢,免得冬花花也会成为某人下个的酒后消遣品,用来给人取乐,打发某人的无聊。 女孩清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离方才地方越来越远的白简,眸角红红的,心间带着阵阵刺疼,冒出当年的那个晚上,徐昭对她揶揄无比的称谓。 多年不见,笨蛋小妹妹已经长大了。 白简想着,微微攥紧了拳心。 徐昭盯着那处,缓缓眨了眨眼,眸底不多的几分笑意慢慢化为无奈。 看样子还在生他的气。 --------------------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悄悄话》文案】 “小瘸子。” 她总是带着嘲讽意味这样叫他。 从小众星捧月着的沈白,看不惯许灿阳这个父母出走,寄在她家篱下的瘸子。 “我不喜欢你。”沈白态度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 又是爸妈难得在家吃饭,却一桌许灿阳爱吃的。 沈白父母言笑晏晏地夸着许灿阳,并夹过去自己亲手做的菜:“我们灿阳真厉害呀,又考了第一名。” 目睹所有偏差的沈白,蹙着眉心埋头,一口口往嘴里塞自己不爱吃的菜。 她不喜欢他。 沈白的念头,依旧如往。 - 许灿阳在幼时的突发事件后就落下了瘸腿这个终身毛病。 变得愈加沉默的许灿阳,没想到日夜聊天、交换烦恼和陪伴的人会是沈白。 刚被她泼了一身冷水后回房的他,看着显示屏跳出的最新消息,安静联想方才沈白叫自己“小瘸子”的轻蔑表情。 “我爸妈真的不爱我了……”他一条条往下翻去,心间沈白模样逐渐和他小时候救了的女孩面庞重合。 他记得那时,马路边的她狼狈至哭出了个鼻涕泡,连冲她而来的失控车辆都没察觉。 - 沈白被独自留下的成人礼生日。 泫然欲泣的她,注视面前端着蛋糕的许灿阳,话语哽咽:“我才不会喜欢你。” 许灿阳一愣,然后笑了,“我想喜欢你。” 刀子嘴豆腐心X外冷内热小瘸子 第2章 叫哥 A城的烟火节向来热闹。 这天更是突破了往年里的人数纪录,到了五万人,稍微走两步就有和身边人走散的风险。 所以白简真没料到,特警队那边一别,眨眼之后还会如此快速地见到徐昭。 前脚还在听冬花花念叨来念叨去帅哥的白简,无知无觉往人比较少的地方去,身边逐渐脱离了人群的喧嚣,让她的脑袋也慢慢冷静下来,不至于那么冲动。 走着走着,她忽然瞥到了边上的一抹窜动。 巷子那处围了几个混混,不知道为什么和那边卖小吃的阿婆吵起来了。 面红耳赤地对那个佝偻的老奶奶吼着吼着,几人直接一把踹翻了面前的摊子。 那个阿婆眼睁睁看着自己糊口的小摊子被踢翻,却因为身子不便而做不了什么,看起来十分无助可怜,像极了从小将她拉扯大的外婆。 白简拧眉,拿出手机边拨110,边迈步就想往那边去。 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她身边的冬花花见状,赶忙拉了她一把,似乎也注意到了那边的状况,而后提醒道:“那边体格健壮的男人这么多,你一个女生怎么可能起到什么作用。” 听冬花花这么说着,白简顿了顿脚步,眸光流转在那帮小混混们拽着那个阿婆的头发,欲扇她巴掌的动作里。 一瞬间,她心中的不平被激起。 白简攥紧了拳头,敛眸看看传来忙音的手机的屏幕,继续往前去着对冬花花说:“这里位置比较偏僻,应该是不怎么有信号。我去阻止他们,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你去联络警方。” 说着,白简看向那边被几个混混们扇着巴掌的阿婆,眉心紧锁起,拳头捏的用力,“老人家年纪大了,遭受不起这样的冲击。再慢一会儿的话,我怕她会出什么危险。” -- 第4页 闻言,冬花花却犹豫了,仍是拉着白简的衣角,话语扭捏试探:“今天这么多人,警方肯定很忙啊……” 白简回了头瞄了她眼,微挑起眉梢,似乎在思考冬花花这话里的意思。 冬花花见白简被自己劝动,不由扬唇笑了笑,和先前般挽住了白简的胳膊,想带着她往烟火灿烂的地方去:“今天这么热闹好玩,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看看帅哥、欣赏欣赏美景,吃点好吃的吧。” 话音才落,白简的眸子就冷了下来,眼底情绪如幽深潭水。 她注视着自己身侧的冬花花,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去边上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打个电话,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冬花花表情一僵,松了手,给白简指了指周围这圈皆沉浸在烟火节中的游客们,语气有点不开心:“我不是不想帮他们啊,只是大家都在玩,我不想在这种一年一度的时间里浪费精力去做些我——” 话到这里,她又卡壳了住,没再说下去。 白简再看了她一眼,又转眸看了看被那帮小流氓们已经扇了几巴掌的老婆婆,转身的坚定。 她在人潮拥挤的这处小跑起来,边摸出自己的手机努力找信号打电话,边往巷子那处赶去。 没走几步,她的手又被冬花花拉住。 冬花花咬着唇瓣,看起来挺别扭,“白简你别生气啊,你平时看起来这么文文静静的,怎么今天这么正义感爆棚啊,你一个弱小的女生过去能做什么,那边可是好几个男人啊……” “没有时间了!”白简就是不喜欢冬花花的这点,“你撒手,我自己去!” “谁说我不想去了!”冬花花反驳,紧紧拉着白简没放。 两人在无人的巷口僵持着,远处是灿烂盛大的烟火,以及为这烟火扬唇而笑,不停欢呼着的汹涌人群们。 白简蹙眉望着她,周身是徐徐的微风,在这夏日显得有些闷热。 良久,白简出言道:“你帮我报警,我把那位徐大队长的联系方式给你。” “你认识他?”冬花花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语气也变得轻松不少。 “嗯。”白简不想再在这里和她浪费时间,快速应过一声后就往巷子那边去。 “住手!”白简捏着手机,按出在110的拨号键上,“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 那几个小混混们闻声朝白简这处看来,而后皆笑了开。 他们用目光上下扫着跟前的这位小姑娘,唇角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轻蔑笑容。 他们摩拳擦掌着,慢慢往白简那处移动过去,眼神晦暗不明:“啧啧,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脾气这么凶巴巴的呢。” 领头的那个人说着,甩了甩自己沾了老奶奶鲜血的拳头,阴恻恻往白简那边靠去:“不如这样,你陪我们好好玩玩儿,我们就不找这老太婆的麻烦了。” 白简拧眉后退,侧眸瞥过后方离自己有段距离负责报警的冬花花,严肃重复了一遍话语:“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 那几个人望着面前白简气势汹汹的一本正经样子,眯了眯眸子。 领头那个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先看看情况,自己则开始唱白脸:“小姑娘,我们没干什么坏事儿啊,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看见有卖烧烤的,就上来买了几串吃吃看。 结果各个都咸的和在盐里腌过的一样,我们就来找这老婆子理论了几句而已呀。” “理论?”白简冷哼,一瞬不瞬盯着那人浑浊的眼睛瞧,“你们分明还动手了。” 说话的那个人被戳到了逆鳞,一脸轻蔑。 但又瞥着白简高举着的,亮起着110拨号键的手机屏幕收了收,再扬起个笑。 那人两手叉着腰,看看白简又看看她身后一段距离拼命在拨弄手机的冬花花,笑言:“你们也唱/红白脸呢,在这种时候还有空玩手机吗?” 话音才落,那人就一把出击,将白简拿着电子器的手的腕部用力扣了住。 那人边控制着白简的挣扎,边冷笑讥讽:“我可在巷口就瞅见你俩在吵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应该没办法在这个信号不好的角落地方报警吧。” 说着,他还眼神示意了下其他小弟去冬花花那个方向。 因为来的路上耽误了白简时间,又不想自己落单在远处,这会儿还没找到信号将报警电话拨打出去的冬花花,见那边的几个人朝自己冲过来,下意识便扔远了手机,撒腿就跑。 她一边尖叫着跑远这里,还一边对白简扯亮嗓音道:“小白你坚持坚持!我会叫警察过来的!” 听闻此言,在场的几个小混混都低低笑了起来。 尤其用两手压制着白简的那人,就这控制住白简的姿势,抽了口边上人递过来的香烟,一口烟雾吐在了白简白皙清秀的面庞上。 他不掩嘲讽,呛人的低劣烟雾随说话二度喷在白简脸上,“看来小美人你刚才说的已经报警了,是骗哥哥的嘛。” 白简再使劲挣扎了两下,想远离这人,却被那家伙更为用力地控制住。 那人有意压低了声线,用吸多了烟的破锣嗓音说着无比油腻的话语:“来,今晚就陪哥哥们好好玩玩儿~” 接着一声声响起的,是边上小混混们吊儿郎当的附和声。 白简拧紧了眉梢,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 第5页 这里的人烟如此稀少,刚才的报警电话又没能成功拨出去,目前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跑走的冬花花身上了,希望她可以很爱徐昭的联系方式,然后十倍努力地马上将支援带来这里。 思及这个的白简,掠过边上的这些人,朝那边虚弱倒在地上的老人看去。 老人的脸上还带着血,呼吸看起来有些微弱,这个瘦小的佝偻背影像极了她的外婆。 要是这位老奶奶也像她外婆一样,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间,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几人望着白简自己都快不保,还担心着那边的老人的倔强模样,更来了兴致,吹着口哨打诨话:“小美人要是待会儿讨得我们快活了,我们说不准会好心帮这位死老太婆叫个救护车什么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白简从他身上闻到了股浓重的酒味。 方才有更加浓烈的烟味所遮掩,乃至于白简这会儿才回觉过来。 她再用力挣扎了两下,顺着他们的话道:“好啊,不过我们去明亮宽敞的地方吧,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这话才落下,周围几个人才淫/笑开。 白简便听到自己背后响了声尖锐的惨叫声。 接后来不及反应的,一个旋身间,白简只感觉眼前一黑,须臾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同时,是耳畔低而快速的一声冷笑。 这个声音,白简记了十几年,绝不会记错。 是那个自大的讨厌鬼,徐昭。 三年过去,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特警队大队长的徐昭,嘲讽笑着将人从怀里放了开。 在地上一众人们的惨叫声里,他和边上处理这些人后事的队员们点头打了个招呼,自己则负责“安抚受害人”这块。 徐昭在周围人越来越少之际,将白简堵在了这处昏暗的巷子口。 白简着急想去看那位老奶奶的状况,又下意识忽略了自己的处境。 徐昭将人按着肩膀,逼回了自己跟前。 他的语锋夹着尖锐,出言有些天生的高傲和轻蔑:“这么关心别人?” “……”白简没说话,安静等待着他一如既往的斥责。 但却只是沉默着,被这么盯了会儿。 少年声线依旧清冷低沉,身上的薄荷味道清新怡人,说出了在两人学生时代经常会揶揄的一句:“叫哥。” 白简闻言皱眉,倔强淡薄的眼里跳动着一个愤愤的字眼:不! 她连话都懒得跟这个讨厌鬼讲,怎么可能还去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那些尘封在记忆过往中的破事儿,就让它们烂在那些时光中吧。 反正那个徐昭口中的“笨蛋小妹妹”,也随着这些年时间的不断冲刷,而早就消失不见了。 白简回望着徐昭,眸底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幽幽然的,这么学徐昭保持着沉默的白简,在以自己的方式,将徐昭开始时候对她的轻蔑还给他。 徐昭仿佛没怎么看懂,两手叉着腰,身上的特警制服将人的气势更拉长不少,面庞是自然的温润浅笑。 然后,白简听到自己面前这位现特警队大队长,一如既往地幼稚嘲笑道:“不叫我就把你私自偷跑出来,就为看帅哥的事情告诉你爸妈。” 被一瞬戳中了软肋的白简浑身都一僵硬,身心皆紧绷着,呼吸不住一滞。 继续和徐昭保持着沉默的四目相对间,白简冷哼着双手环胸,抬眸望着跟前仍旧笑意盈盈的徐昭,装出镇定自若的大人模样来:“呵,都多少年了,还玩打小报告那一套? ……怎么样你才能不告诉他们?” 徐昭的笑容张扬明媚,说话间更为靠近些白简,和白简高中时候被他堵在巷子口的那场景慢慢重合,催得白简的心脏直打起鼓来。 白简感觉徐昭的呼吸就在耳畔,有点热热痒痒的,心里头也像被小猫尾巴轻轻挠过似。 “很简单啊,讨好我。” 这话落出去的须臾,白简感觉几年中刻意不去想起的记忆画面,带着青春少年们特有的点点热血,朝她一瞬迎面袭来,打得她有些怔楞。 白简望着徐昭一如往日里的耀眼少年郎模样,拧了拧眉梢,试探挑了下眉梢,声线不自觉带了颤抖的沙哑,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鼻腔会这么酸涩,心脏会被谁用力握紧般难受:“……哥?” 徐昭笑得眼睛弯弯,彼时被这套酷帅的制度衬得反倒有些痞里痞气,完全没有什么所觉地对跟前白简挑了眉梢,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嗯,和我进局子去。” 说着,他自然领着她往前去。 白简还在后方疑惑,一时没怎么反应过来。 望着徐昭从她跟前走过,总算准备放过她了,那种心头的难受才慢慢消散下去。 却又没多久,懵懂跟着他往前去的白简,又在面前人没有征兆停下来,她差点撞到他脊背的时候,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往后退去。 徐昭没应声地回头,借着鲜明的身高差,完好将白简的异样收入了眼底。 这处的灯光昏暗,白简攥着拳头咽咽口水,于心中自嘲自己的胆小。 什么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笨蛋小妹妹了的那种话,分明都是她在自己哄骗自己罢了。 白简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有因为生气,也有因为单纯的生理上的害怕。 她眼角越来越红,视野被泪水催得越来越模糊,跟前的徐昭慢慢在她眼中变为了一个小黑点。 -- 第6页 徐昭站在她身侧位置,沉吟几秒后,出言的话语掺着几分笑,和先前般自然地抬手想摸摸白简的头:“好啦别害怕,只是去里头做个笔录罢……” “别碰我!”白简拧紧眉梢,一下抬手挥开了徐昭朝她伸过来的手,并又退后了一步,尽量远离开徐昭这个人。 下意识做出了这个举动的白简,在和徐昭对视过两秒后便低下了脑袋,心里面只更深深嘲讽自己的胆小。 为什么她还是和从前从前皆一样,不敢面对这个从小就比自己优秀、自己喜欢了十几年、轻飘飘耍了自己那份喜欢的家伙。 白简捏紧拳头,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瓣低下脑袋,不想让自己在徐昭面前表现的太过难堪。 偏偏泪水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想努力憋忍,它反而愈加汹涌肆意起来,叫嚣着低落的情绪在瞬息间便包围吞噬了你。 白简就是这情绪下的失败者,眼角红的不像话,面庞被砸落下来的泪水不断打湿,指尖被她用力攥进了掌心,身心皆是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过去几秒,又像过去很久很久,边上有个男生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白简听到那人叫了徐昭一声名字,然后问他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垂着脑袋,用头发遮挡自己脸上慌乱的白简快速瞄了那人一眼,接后转过了身,飞快抹了两把自己面上的泪水。 背后响起的是徐昭的回答,声线的笑意平静了不少,“没什么,可能只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所以经历了这种抢劫后,心理上不免有些害怕吧。” 那个男生听了点点头,还朝白简走过去两步,灿烂扬着笑脸:“小姑娘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我叫井兴怀,有时候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们。” 白简这会儿是背对着二人,她看着地上足够将她的影子圈在其中的高大影子,无声点了点头。 “行了,没什么事儿你就赶紧走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这么说着的徐昭催促那男生。 白简顺着那影子微微偏头,看见那男生回过了头,对着徐昭哀怨,“哎呀知道了大队长,我会走的。” 话落的瞬间,那男生又马上向她这里转过了头,白简也立刻低回了脑袋去。 那男生的眼睛貌似很亮,只那么一眼的须臾,话语中的笑意便深了不少,脸上是灿烂的大大笑容,“噢,我记得你,你不就是刚才拉着朋友到我们那边,然后指着我说——” “行了你,”徐昭打断井兴怀的话,上手将人推了两把,莫名急切,“你就快走吧,今晚可到处都是需要我们帮助的人,你就别在这里瞎浪费时间了。” 井兴怀撇撇嘴,模样有些小孩子气,“哎呀知道了大队长,我这就去还不行嘛。” 待人走了,白简才松口气。 转身之际,她瞬时对上徐昭那双清冷的,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漆黑眸子。 微风不断划过两人身侧,卷带起两人的衣角和碎发。 这般的冷风里,白简看到面前人微微歪了脑袋,话语浅带着周遭的凉风,一齐向她袭来:“你夸他好看?” 第3章 秘密 警察局内。 冬花花坐在那里,有点气恼地拍了拍手:“我就说了当时直接报警再去吧,你这样直接冲过去,要是你也受伤了怎么办。” 冬花花如此说着身旁低着脑袋的白简,表现出鲜明的恨铁不成钢意味。 白简敛了敛眸子,侧脸瞄了她一眼,手指互相绞缠着。 她低着脑袋,在这会儿不怎么想说话。 边上民警望着她们两个瘦弱的女孩子,也出言教育了两句:“就是啊小姑娘,你下次再碰到那种事情,还是该多听听你朋友的劝告,不要老是这么冲动。不然搞不好啊,到时候受伤的会是你。” 白简听着民警叔叔的话,心里有点堵堵的。 不过在面上,她还是挤出个笑来,朝那位好心的民警叔叔点了点下颌:“好,会的。” 今天烟火节的缘故,警察局里特别忙。 白简坐在那里,看着警察局内的人来人往,不由心累地叹口气。 冬花花和白简并肩坐在那里。 待人少了,她也像想到什么般,扬起个愧疚的笑,挠了挠后脑勺:“对不起啊白简,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快点去叫警察叔叔们来帮我,所以就……” 她小声地拖了拖尾音,话里意思明晰。 白简点了下颌,表示没事和理解。 然后两个人就又这么安静了会儿。 再过了点时候,冬花花又摆出个笑脸来,更为贴靠近白简,软着语调撒娇。 白简转眸,瞥了眼冬花花拽着自己衣袖使劲儿撒娇的手,有点狐疑地挑了挑眉梢。 刚从一场劫难中被救出来,她到现在还有点后知后觉。 冬花花见状,娇嗔着拍了下白简的肩膀,扭了扭自己细细的腰肢:“哎呀讨厌啦,就是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哎呀你知道的那个啦~” 白简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下,脑里回索冬花花提到的“那个”。 少倾,她有了点回忆。 白简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了翻自己的通讯录。 这三年,上了大学后的她加的人有点多,翻找起徐昭这个老旧人的联系方式有点困难。 她指尖在上面划动着,冬花花满脸期待和笑容地趴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往手机屏幕看去。 -- 第7页 看了有一会儿,还没找到徐昭的微信时,冬花花语气有点尖尖地感慨说了一声:“看不出来你平时文文静静的,加的人还挺多的嘛。” 冬花花是和白简上大学以来,同宿舍了三年的舍友,平时关系不差,但也没那么好。 听到她有点干巴巴的这么说了一句,方才在民警叔叔面前又是一副事后诸葛的模样,让白简有点不太开心。 她继续翻着通讯录,装作没听出来她话里的小抱怨,“他的联系人少,不知道有没有把我这个小学同学给删了。” 白简纯粹为了噎冬花花一句,没听出自己下意识的漏洞。 “啊?”冬花花一听,支起了身子,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那怎么办?” 说着,她还跺了跺脚,有些郁闷地拢紧了眉梢:“今天好不容易才能看见一次徐昭这个大队长呢!要是下次烟火节……啧,哎呀,我当时就不应该浪费时间的!” 这里是警察局,徐昭身为特警队的,自然不会在这里。 白简听着冬花花暴露了自己原本念头的话,无声哼笑了下,手里头继续专心找着徐昭的联系方式。 两人关系是小学同学是真的。 徐昭的联系人少也是真的。 所以不知道徐昭这么三年没和她联系,是不是早就把她给删了。 白简往下慢慢找寻着,指尖动作忽然随着边上拢下的黑影,而轻轻一顿。 她抬眸,恰好便对上了那人带笑的眸子。 背着日光灯的此刻,徐昭的黑瞳比以往要显得深邃,稍微落入一眼,就会慌了心神。 周围貌似也和她一样,陷入了难得的安静会儿,视线盯着这个出众夺目的男孩子看。 徐昭在她边上坐下来的时候,叹了口气喟叹:“今天的人真多啊。” 不止冬花花,白简也顿住了思绪。 她有点迟钝地眨了下眼睛,注视着跟前的大活人蹙眉,话语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冬花花一听白简的这话就有点不太高兴。 她砸吧了嘴,笑颜面向那头的徐昭,表情十分灿烂,语尾不住欢快扬起:“是呀是呀,今天人是挺多的。徐大队长累不累呀,需不需要喝水呀?” 说着,她还顺手拿过了边上的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想要给徐昭拧开。 徐昭得体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马上就会走。” 已经从怔楞中回过神来的白简,后靠在金属椅背,闷闷说了一句:“那就早点走吧,早完成工作早点下班。” 冬花花又是一皱眉。 白简并未注意到冬花花的异样。 几秒,她听到自己身边的冬花花娇嗔了一下,手上努力着尝试性去开那瓶纹丝未动的矿泉水,“哎呀,这个怎么这么紧啊。” 这话很轻,不过足够就在她边上的白简和徐昭听到。 在徐昭之前,白简便自然伸手了过去,将冬花花手中的矿泉水接了过去,然后帮她拧了开。 做完这些后,她又把水递回给冬花花。 就和平日里做的一样。 但今天的冬花花,手僵在半空中,表情有点窘迫。 见到徐昭就想起了之前的事,不自觉沉浸在过往情绪里的白简扶了下额角,轻轻说了句“不好意思”。 接着,就把那瓶水转换了方向,帮忙递给了身侧的徐昭。 徐昭这次没什么犹豫地接了,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声音低低的,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比三年前成熟了不少。 说实话,还不赖。 思及这个的白简敛眸看了眼白花花的地面,注视上方浅浅倒映出的自己,以及身边坐着的徐昭的模糊样子,心头情绪交杂在一起,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这么幽幽注视着地面的白简,在略微的出神中,竟有种是不是自己在做梦的荒唐念头。 冬花花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呼吸不自觉放慢。 虽然白简是代表她的名义给的那瓶水,但这么真切望着这系列动作的冬花花,还是颇觉不舒服。 她暗里攥着拳心,目光无觉间盯在了云淡风轻的白简那里,脑里回索到巷子口的时候,她忽然爆棚的正义感。 要是那时候可以听听她提出的意见,采用迂回方法去找警察,说不定徐昭还可以看到她乐于助人的那面,而对她产生好感也说不准吧。 丝毫没觉得自己马后炮的冬花花,攥紧了手心,心里头对于白简不满的种子,落地生根。 白简依旧安静坐在那里,似乎没什么感触,也没再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帮忙做些什么。 像是一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么想着的冬花花拿过边上新的一瓶矿泉水,自顾自拧开,郁闷地往嘴巴里灌了口水。 果然吧,白简刚才的行为是有故意成分在的,就是在刻意膈应她,想在徐昭面前压她一头。 用余光清楚瞥见这些的白简,也没多想什么,只认为这是冬花花用来向徐昭表达好感的一种可行方式。 白简的手里捏着手机,指尖却忘了再往下划。 徐昭摸了摸鼻尖,往白简的手机那里状作无意地瞄了一眼,气氛有些微妙,三年未见,他们之间都生疏了很多。 到了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 第8页 徐昭无声吸了口气,看了看自己因着急过来,身上还穿着的全副武装的特警制服。 感觉各种意义上来说,皆有点太过明显白简坐在中间位置。 冬花花在她左边,徐昭在她右边。 都和她在这热闹纷杂的警察局大厅内保持着缄默。 半晌,徐昭打破了这种沉默。 他起身间,被白简捕捉到一个敛眸。 从他的视线里,察觉到点什么的白简在这会儿才回忆到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而且上边还呈现着各种各样的联系方式。 上了大学后的白简,因为公事加过不少人。 也被男女生们要过不少联系方式。 思及这点的白简,收起手机间,下意识看了看那页。 挺好,手机那页上全是各种男生的联系方式,要是徐昭想回去和她爸妈打什么小报告,都更简单轻松了不少呢。 白简感觉自己的心脏口堵堵的,有点闷闷的难受。 她抬头看了看徐昭,有点心虚。 尤其是再想到他在巷子里对自己说的那番“威胁”。 “我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徐昭说着,挠了挠头,一米八五多的高个子在白简跟前落在一片阴影,“我已经跟这里的警方打过招呼了,你们录完笔录后会有人送你们回家的。”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从白简看向冬花花,又从冬花花那里看向白简。 最终敛了敛眸子,他露出个笑来:“那先,再见。” 之后,他咬了咬自己的上下贝齿,露出有点呆呆的似笑非笑的八颗洁白牙齿,其中的两颗虎牙又透出几分可爱。 白简望着这般带着傻气的徐昭模样,忽然想到了很早时候的每个清晨,她也都是被徐昭这么小心翼翼,从早晨的被窝里叫醒的。 然后一等到她这个有着巨大无比的起床气的人醒了,他都会摆出这么副要逃但又不放心的连连回头样子。 俩人高中在一个班级,要是一个迟到了,另一个也必定会被班主任带去训话。 无知无觉间,这成了校内人尽皆知的一个默认连锁反应。 蓦然,白简低头笑了笑,扬着唇角扶额,感慨而又哑然着怀念。 那个时候还真是过去有段日子了啊,久到她都有些迷惘,曾无话不谈的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关系的。 白简垂着脑袋,瞥到徐昭似乎想转身回来,但没动作半秒就又迈步走了。 那半秒的小小犹豫里,她浅淡的唇角弧度渐渐平了。 算了,那段时光终究是过去了。 最终消磨在了时间长河中,眨眼间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徐昭刚走,身边冬花花就再拉着白简衣角撒娇,一遍遍软着声音拜托白简快点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她。 “呜呜呜白简简你最好了,快点给我嘛给我嘛,我真的好喜欢他,他真的又帅又温柔啊~” 继续划拉着手机屏幕的白简,正巧找到了徐昭的联系方式。 她的指尖停在徐昭的账号上,回味着冬花花语末的词语愣神。 徐昭温柔吗。 好像不怎么,而且还挺坏的。 给冬花花推了徐昭的联系方式后。 清楚徐昭是个什么人的白简,私下趁冬花花没注意的时候,给大忙人徐昭发了两条消息。 【有个这个头像和id的女生加你,你记得同意一下。】【截图jpg】 似乎怕徐昭这个无比招桃花的人会忽略掉冬花花的申请消息,白简发完这两条消息后,就手撑着下颌,安静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 几秒回神过来,她觉得自己有点傻,像是三年前被骗出了告白的那个“笨蛋小妹妹”。 刚想收起手机,白简手里的电子器便轻轻震动了两下,显示对方发过来了消息。 白简和徐昭的聊天还停留在三年前。 她看着两人新起的聊天记录,思绪变得有点缓。 【我帅还是我朋友帅?】 她抿了抿唇,将徐昭发过来的这几个字好好看了一遍又一遍。 甚至还点开过徐昭的账号,确认是不是她眼睛花了,找错了徐昭的账号。 ……然后发现,并没错。 白简顶了顶腮帮,有点不太想理他。 但思来想去,忖到当时冬花花确实兑现了对她的承诺,那她也不该食言的这点,就还是按出了键盘来顺着徐昭的幼稚回复。 【你帅。】 另处的短暂休息处,还没彻底结束一天工作的徐昭被人搭了肩膀,来的正巧是当时站在他边上的那位,被白简情急之中夸赞了帅气的井兴怀。 “傻笑什么呢?”那人嬉笑着,往徐昭的手机屏幕凑去看。 徐昭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脸上还扬着止不住的欣喜,眼角眉梢皆是柔和。 他对着跟前男生敛了敛眸子,脑海不自觉浮现方才白简的回复,眉眼弯弯的似藏着明月。 “秘密。” 第4章 天真 盛夏的天气总是闷热的,连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浓烈的沉热。 高二开学那天,白简是被徐昭半推半就从床上拖起来的,而她还困意朦胧着睡眼惺忪,任由徐昭牵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前拉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哎呀就再让我睡一会儿嘛,我爸妈都没你管我管得严。” 徐昭还在认真拽着白简往前走,不想让她在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然后被老师骂个狗血淋头地罚站在教室门口。 -- 第9页 然后连带他也一起在那里受罚。 接着白简哭鼻子,他努力哄—— 这种事情上演过太多回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想将这种事的苗头遏制在第一步,尝试性将身后困眯眼的小家伙及时带去教室。 “我可是班长啊,”徐昭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另手拎着白简的书包,语气有些好笑的无奈,“我要是再被罚站,可颜面何存呐。” 白简睡意朦胧,听到这话便不怎么客气地回了一句:“那你就别管我了嘛,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 听到这话的徐昭更想笑,稍微站定身形,松开了牵着白简的那只手,抬手点点气鼓鼓成河豚的白简的柔软面庞,“我怎么能不管你啊,你还真是个笨蛋呐。” 话落着又帮忙整理了下白简的衣领,从口袋里拆了一颗棒棒糖递到她唇边,晨曦的暖阳映衬着两人的面庞:“哝,吃点甜的,不要生我的气。” 白简鼓着腮帮,感受着徐昭和往常一样,轻轻揉了两下自己脑袋的舒适感,敛眸看看他手中递过来的那颗她最爱的牛奶味棒棒糖,憋忍着心里的小九九撇撇嘴。 “切,”白简低头咬住了那颗糖,在下秒别开脑袋去,满脸傲娇地不屑,“既然你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好了。” 跟前的徐昭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剑眉星目都愈加立体深邃,回头率愈发频频。 白简朝徐昭那里瞄瞄,嘴里的奶糖味蔓延开唇齿,确实吃糖后,心情变得好了些。 白简压下唇角的弧度,摆出高冷模样来哼笑一声,双手环着胸,抬了下颌道:“走吧。” 闻言,徐昭抿唇轻笑,转身领着她继续往前去,这次没再牵她的手:“走吧,不然该迟到了。” “……切。”望着徐昭十分干脆离去的直挺挺背影,白简撇撇嘴,又哼哼了一句。 俩人进校园之后,白简注意到了很多向她来投来的羡慕目光,小步子不禁迈得欢快不少,甚至还惬意地哼起小曲来,几步跟上了前面的徐昭。 徐昭身高腿长,虽然刻意压了步子按照白简的速度走,但有时候还是会将白简落下在身后一段距离。 而白简也懒得理这家伙,自顾自地慢悠悠继续在后面放慢了脚步走,视线直勾勾盯着前面的家伙,心里暗自计算着时间,想知道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后面还有一个她。 这次能主动追上前面徐昭的白简,心情着实挺不错。 她跟在徐昭的身侧位置,有点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身子装出柔弱来:“哎呀这天气,真是晒得我……” 话语出去的时分,她十分像个想引起大人注意的小学生,往徐昭那边歪过去了些。 可惜这次的她,落得了一个空。 徐昭在她往他那里倾斜之前,已经先抬步离远了那里,转身跑到了另边去。 落空位置的白简不住踉跄一下,在站稳身形时撩了头发长舒口气,胸腔中憋了满满的怒火。 啧,可恶的徐昭,这次突然着急忙慌地跑去别的地方,又是因为看到什么流浪小动物需要帮助了……吗。 这次掀眼,朝徐昭那边看去的白简却愣住了。 她拧紧了眉梢,望着徐昭搀扶着的那人拧眉,清秀的五官都快要皱在了一起,两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脑子里嗡嗡嗡的。 思绪混乱几秒的白简,在怔楞一会儿后,被徐昭的招呼声打断了出神。 “小白,”徐昭扶着那个腿脚不便的女生,从地上站起身来,并对着白简挥挥手,“抱歉小白,你过来把自己的书包先带去教室,自己先去教室报道吧,我带着这个女生去趟医务室,她的膝盖擦伤了。” 听到这些话的白简意识还是懵懵的,听到那话的瞬间,总感觉周围人在看着她笑。 笑她终于被这所学校成绩优异、长相出众、礼貌得体的校草徐昭抛弃了。 混乱着思绪,将自己的书包从徐昭那里真正接回来的时候,白简的心里非常闷闷,看着被徐昭扶着的那女生,眼神莫名有些躲闪。 白简敛眸看看那女生流着血的膝盖,劝慰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想法,而阻挡了受伤的人及时去医治。 徐昭扶着那女生路过白简身边的时候,白简低低着语气,祝福道:“路上注意安全。” 徐昭对她点头笑了笑,接着便扶着那女生,慢慢往前去。 站在原地的那几步,白简感觉那女生也回头朝她瞄了一眼,脸上带着和之前的她一样的腼腆表情,原本投在她这边的羡慕目光,也都转移到了那女生的身上。 以第三视角看着徐昭和另个女生并肩离去的背影的白简,抱着怀里自己浅蓝色的书包,感觉手臂好酸。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上坡路的几步,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快要断了,为什么这个书包能这么重。 分明她看徐昭帮忙拿着她书包的时候,都挺轻松的啊。 上学这几年,和她是邻居的徐昭几乎都和她同校同班,乃至于只要有徐昭在,白简就没怎么自己背过书包,也慢慢养成了几分娇气。 白简背着书包艰难往教室去的时候,心里面拧巴的难受,瘪着嘴忍下这种感觉,回索自己初一初二的时候是怎么自己背着这么重的书包上下学的。 -- 第10页 明明才过去这么几年,不应该啊。 脑中的思绪才落,前方便响起一个掺着笑意的声音。 来人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里,让白简一时间看不太清轮廓,只听到他扬笑问:“我帮你拿吧?” 未等白简同意什么,那男生便将手伸了过来。 白简往怀里颠了颠那个沉重的书包,思忖两秒还是把它交给了那个男生,然后空出手来抹了两把自己额角的汗水。 那男生挺好的,一直把书包送到了白简所在教室的那一层。 他本来还想将书包干脆给白简送到教室去的,不过半路被白简拦了下。 白简抿抿唇瓣,对那人露出个笑来,“不用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今天谢谢你啊。” “没事儿,”那男生也笑着,对白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 在人想转身离去前,白简凭着多年的教养,还是礼貌性问了一句:“哎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呀?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那男生想了一下,侧脸过来,看着白简笑了一下:“井兴怀。” 话落之后,男生便马上走了,没给白简回神的机会。 白简喃喃点着脑袋,自言自语:“井兴怀……” 行,她记下了。 上课铃都打响了,白简张望了下门那处,还是没看到徐昭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心。 徐昭可从来没有主动迟到过这么久。 先前的每次迟到,基本都是因为她的赖床,拖累了他。 而这次他竟然迟到了,还真是有点奇怪。 这么想着的白简,微微蹙了眉心,再往教室外头瞟了几眼。 “这么喜欢看干脆给我站到外面看好了!”眼尖的老师拍了讲台桌子,严厉警告白简。 白简被抓包,讪讪收回目光,低下脑袋摸了摸鼻子。 “给我站起来!”老师却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白简,在新学期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站到教室后面去!” 白简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没干嘛。” 耳朵也十分尖的老师,又拍了桌子,厉声呵斥道:“给我站到外面去!你就是被你哥宠坏了!” 抿唇拉开椅子,往外走的白简,路过讲台那边的时候瞄了那老师一眼。 那老师满脸怒火,瞪着白简道:“我难道说错了吗,要不是有你哥哥在,你早变成街角的哪滩烂泥了都说不准!” 白简眼角红红,不发一言地拉开前门往外走,站在走廊那边憋屈,眸中带着泪水,委屈巴巴地鼓了鼓一边腮帮,心里面回荡着方才老师说的话。 她也不是烂泥呢。 就算是烂泥,徐昭也仍旧会站在她这边的。 她抬手,有点用力地抹了把自己眼角的湿润,心里面憋着一肚子委屈巴巴的话想告诉徐昭。 无聊在外面吹着风的白简,仰面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慢慢舒了口气,将坏心情全随着这微风抛到脑后。 她伸手,像个孩童般抓了一把手中的风,再缓缓摊开手心,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只要有徐昭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因为她知道,徐昭肯定会保护她的。 望着手里流散的缥缈微风傻笑发愣的白简,跟前忽落下一片阴影。 抬头,对上的便是徐昭清亮的眸子,她唇角弧度不自觉扩大,欣喜的话语卡在了唇边:“你回来了……” 徐昭拧了眉梢,恨铁不成钢地面对着她,面色有点阴沉:“我不是那个时候叫你先来教室报道吗,你又背着书包去哪里玩了,才又会在开学第一天被老师罚站在这里?” 说着,徐昭叹了口气,也转身在她身旁和她并肩站着:“你说说你,都高二了,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腿脚不便还坚持着独自来上学的女孩子吧,即便受伤了也试图将我劝走去忙自己的事,为了不耽误我的事情,一直坚强着对我说她可以的她可以的……” 后面的话白简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耳畔的风好像更沉闷了些,掌心刮过的风带着燥热,让她只想躲到一个清凉安静的小地方去。 白简站在自己和徐昭罚站了多次的位置,在徐昭对她语重心长说了很多后,皱了皱眉梢:“你先前分明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一看就知道白简生气了,马上要发小脾气的徐昭偏头看她,先喂她吃了颗定心丸:“我知道我刚才的语气有点重了,但这都是为了你好。” 又沉默了几秒,白简眯了眯眸子,心间的风也在此刻停顿了住。 徐昭望着跟前人没有耍小脾气,只是如此对他小声抱怨的样子愣了下,有些怔住地迷茫眨巴眨巴眼。 白简舒了口气靠在墙边,仰面看着晴朗的天空,继续蹙了眉心,“那书包重死了,你没帮我拿,现在竟然还来教训我,你还是不是我哥了。” 徐昭望着她沉默了几秒,接后敛眸,也叹了口气倚靠在了身后的白墙,“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起来,我和你爸妈才好放心点。小白啊,我能照顾你一时,但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啊,你只是我邻家的……” 说到末尾,徐昭又没再说下去,陷入缄默。 周遭非常安静,白简没有再接话。 听着传入耳中的读书声、蝉鸣、风声,她揉了揉背在自己身后,被自己攥的通红的手,想到了今早被徐昭帮助了的那个腿脚不便的女生,回思到了自己当时站在后头,静静看着两人远去背影的时候。 -- 第11页 “可我就想被你照顾啊……” 如此安静着,能清晰听见耳畔风声的这会儿,白简抿唇低了低脑袋,有点难过,同时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矫情。 虽然知道徐昭说的话没错,但她还不想这么快长大,就想躲在徐昭的背后,当一辈子的天真无忧小女孩。 当时的白简并没所觉,自己的这想法本身就充满了小女孩的天真,之后会落空也便不奇怪。 现在的白简跳出当时的状况来看,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点天真到犯蠢了。 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只会给徐昭带来莫须有的压力,让他想逃跑。 即便那时候的徐昭对她再好,但他们终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别的关系。 徐昭始终只是徐昭,她只是她罢了。 第5章 同居 烟火节这天的人多,案子也比较多,警方挺忙。 排到白简和冬花花他们记笔录,已经比较晚了。 所幸徐昭提前打过招呼。 她们录完笔录后,就直接被警方派人送了回去。 白简觉得没什么必要。 今天烟火节人这么多,他们肯定要忙。 但还未开口推脱两句,冬花花已经先一口答应了下来,笑着坐上了车,并在车上朝白简兴奋地挥挥手:“快上来呀,这可是徐大队长贴心给我们安排的呢。” 白简看着坐在车中正和她招手的冬花花,抿了抿唇角,敛下眸中的情绪,转头好好和出来送她们出门的警察道了个谢。 那位警察大叔言笑晏晏,看起来挺慈祥和蔼的。 他拍了拍白简肩膀,将人也招呼上车,并出言道:“放心好了小姑娘,这个点本身也是我的下班时间了,送你们一程都只是顺路的事情,不耽误什么的。” 听到警察大叔这么说的白简,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她回以个微笑,再度给那位警察大叔说了声谢谢,“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不用不用,”警察大叔帮她开了车门后,豪迈一挥手,兀自笑了开,“亲眼看着你们安全到家,这能让我们整颗心里都暖洋洋的呀。” 一时间,车内响起着警察大叔爽朗的笑声。 到了宿舍楼下,冬花花下车后,刚想下车的白简被警察大叔叫了住。 大叔歪头看向后座的白简,手里握着方向盘,拿起手机给白简看了看自己的微信消息:“小白呀,你爸妈托小徐再托我告诉你,你今天先回家去,他们有事情找你。” 听大叔这么说着的白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半点消息的手机。 正心里嘀咕怎么可能是爸妈找她的须臾,白简脑海里刹那冒出了徐昭对她的那番“威胁”,顿了两秒后微笑答应下来。 “好,那就麻烦大叔了。” 冬花花见白简不下来,还和警察大再说了些什么的样子,有点不满地皱起了眉梢:“白简你今天不陪我回去了吗?” 白简回眸,显得有点尴尬:“是啊,我爸妈今天找我有事,你就先……” 话还未说完,冬花花就撩了把自己的发丝,跺了跺脚:“可是那边的楼梯很黑啊,宿舍又在五楼,我自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难保不会害怕啊。” 风吹过两人的衣衫。 夏日的夜晚里,有点凉。 白简看了看那个警察大叔,又看看冬花花,不想多耽误别人的时间,便道:“真的不好意思啊花花,我今天没办法陪你回去了。要不你打个电话,叫其他人来接你……” 话音未落,她就又瞥见冬花花不满地跺了跺脚,出言带着尖锐:“你陪我上去一趟再下来不就好了嘛,反正警察大叔也是徐昭打过招呼了的,会在这里等你的。” 说完这几句,她又扬起个灿烂的笑脸,弯腰在副驾驶的窗口位置,朝大叔温声道:“是吧大叔?” 大叔老实巴交的,下意识朝白简看看,又看了看冬花花,面庞憋的有点红:“啊,确实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没有什么事……” “看吧。”得到大叔嗫嚅着的满意答复,冬花花更挺直了腰杆子,走到后方位置对着白简道。 白简仰头瞄了眼冬花花骄傲的笑脸,不住无声叹了口气,先下车,领着冬花花进去校门,到个警察大叔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我今天还有事,只能送你到这里。”白简回头,看了看后方的女寝室,“里面的路都有非常灵敏的声控灯,或者你叫人下来接你一下也好,反正我得先走了。” 冬花花听了,明显非常不高兴白简的这做法,伸手便拽住了白简的胳膊,眉梢拧起:“你不能走!” 顿了下,在白简回头盯着她看的几秒,冬花花更为蹙紧了眉梢:“你之前就算有时候不听我的话,但起码也会陪我上去的!为什么偏偏今天不可以!是不是因为你想背着我,赶紧私下去找徐昭联络感情?!” 仍旧盯着冬花花看的白简,望着跟前冬花花的这样子,听着她说的这些话,反倒觉得有些好笑,感觉从她身上看到了之前自己的几分影子。 “好了花花,你先冷静一点。”白简将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慢慢推下来,出言有意模糊了话语内容,“快上去吧,不然再晚个几分钟,寝室阿姨应该会锁门了。” 冬花花听着白简的这话,回头看看真开始翻找起钥匙的寝室阿姨,再看看已经转身准备离开这里的白简,急得目光不断流转在两方之间。 -- 第12页 接后很快,在白简已经迈步往前去,离她有段距离的时候,冬花花一把拎着自己的背包,扭着屁股走了,脚步迈的很重很急。 看起来是生气了。 没多久就出了校门,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警察大叔一遍遍看着自己手表的样子,白简不住摇了摇头。 警察大叔虽然现在是下班时间,但也不是天经地义该在这时间送她们回家的,估计他自己也赶着回去好好睡一觉,或者多挤出时间来好好陪陪家里人吧。 如此想着的白简扬唇笑了笑,背着自己的细链挎包重新开门,返回到了车上。 回到有着凉爽空调的车内,白简也看了下现在的手机时间,对前方的警察大叔解释了一句:“我朋友比较喜欢让人陪着,希望大叔你不要介意。” 警察大叔见人这么快回来了,大概也知道白简在为他着想,眼角的皱纹也微微舒展开,笑颜启动了车子:“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们,还都是被爸妈捧在手心的小宝贝们呀,粘人一点也没什么的,大叔我怎么可能会介意呀。” 说着说着,大叔又乐呵呵笑了两声,将这件小插曲跳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白简收到了徐昭的消息。 【在吗?】 对于这类小学生聊天,白简没什么大的兴致回复。 于是就选择了无视。 然后过了几分钟。 徐昭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这么晚回去会饿吗?】 【要不要我带点宵夜回去给你?】 【你给我截图这个人是谁?】 【我翻了翻,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白简大概看了看,十分按照自己脾性来的,挑出了自己想看到的回复,指下敲字快速。 【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你记得通过下。】发完之后,白简就又下线了。 那头难得有点空闲的徐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干巴巴眨了下眼睛,看起来挺无辜。 胸腔蔓延开别样情绪的时分,徐昭往上翻了翻一直还留着他和白简聊天记录的从前,发觉现在这样子的他俩,身份像是互换了。 之前的他不怎么玩聊天软件,通常是白简发了七八句,他才会挑着其中的几句回几个字。 徐昭这么思忖着,又往上翻翻,思绪陷入了短暂的出神。 过了好久一会儿。 白简手机震动两下,又显示收到了消息。 光是看信息条,大概也能推测出那头的徐昭经过这几年,变得有多么话痨了。 【那个女生加我有事吗?】 【你怎么不让她自己来加我?】 【有什么事的话,其实你叫她告诉我一声就好了,不用加私号,反正我也不怎么用这个号。】反正也不怎么用这个号…… 徐昭抱着自己的手机,在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就开始后悔了。 想着点撤回,却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分钟,这条充满着他公事公办意味的消息已经撤不回了。 徐昭欲哭无泪,表情十分难看。 白简拿着手机,表情阴沉沉的,眉心蹙起。 驾驶位的警察大叔从后视镜内瞥着她的模样,下意识问了句:“没事吧孩子,是不是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啊,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吗?” “不用,”白简的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只是胸口有点闷,脑子有点烦。 白简悄然深吸两口气,想也不想就将手机扔回了背包中,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蠢。 既然徐昭已经知道冬花花去加他就好了,自己干嘛还要多嘴地再解释什么。 反正他俩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不是吗。 警察大叔听了白简的回答,应了一声:“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叔叔。”白简抬手揉揉自己肿胀的太阳穴,想到警察大叔和徐昭认识,便这么再回复了一声。 警察大叔从后视镜看了看白简,确认她看上去没什么异样才将注意力放回到开车上。 被白简扔到挎包中的手机,又跳出了两条徐昭的最新消息。 可惜白简半点没发现,也根本不打算看。 【对了,我家还没有收拾呢,这几天估计得在你家借住两天。】【好邻居,哥靠你了。】 从警车上下来,白简对警察大叔热切道了谢,终于算是松了口气,脱离了和徐昭有关的地方。 路过徐昭家的时候,白简稍微停步了两秒,望着里头黑沉着的屋子出神。 徐昭自小便是单亲家庭,爸爸在他很早的时候就跟别的女人跑了,留下了和徐昭相依为命的妈妈。 而高三的那年,徐昭的妈妈被确诊出了癌症晚期,没多久也走了,就这么彻底留下了徐昭一个人。 每每望着常年黑漆漆的这间房子,白简的心头情绪总是百感交集。 见过这间房子灯火璀璨的样子,看着如今它的败落清冷,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徐昭曾说不喜欢待在这种引人伤感的地方,所以这次回来,应该也不会住在这里吧。 想着,慢慢走到自己家门口的白简,有些郁闷和纠结,咬着自己唇瓣在门口徘徊,收拾了好久自己的情绪才开门进去。 “妈,”她扬起个笑脸,往里面走进去,“我回来了。” “噢,是小白啊。”躺在沙发上和白父一起磕着瓜子看肥皂剧的白母,朝进来家门的白简挥挥手,而后给她指了指她边上的那间常年空着的客房,“你回来的正好,快,去把你隔壁房间的被套被单给换了。” -- 第13页 顿了下,白母咽下口中的瓜子仁,补充道:“被套被单什么的都给你放在那张床上了,你走进去就能看得到。” 刚进来没多久的白简,听着白母的这些话,一愣一愣地抓抓头发:“换被单被套?” 依旧没缓神过来的白简,迷茫地眨巴眨巴眼,往里走进去了两步,“这不过年过节的,我们家还有客人来吗?” 白母闻言回头,嗔怪地望了她一眼:“嗐呀,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明天周末没什么事的话,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不要老是奔波来奔波去的,我和你老爹都看不见你这孩子。” 眼见白母的又阵碎碎叨要开始了,白简赶忙摆手,三两步溜到了那间客房去:“妈您说的对,我得赶紧去完成您交代给我的任务,快点去把被套和被罩换了!” 话落的瞬间,白简脚底抹油,已经在白父白母面前没影了。 “嗐,这孩子。”白母回头看看白父。 白父笑意盈盈地摆摆手,对白母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用我们这帮老骨头时时刻刻看着了。” “客人……”站在那间屋子中的白简拧了拧眉梢,坐下在床边,偏头望着那床蓝白格子的被单被罩愣神,微微出神地重复着自己的猜测。 除了过年过节不会来什么人的他们家,到底会来什么客人呢。 而且……她也不会套什么被套啊。 如此思忖着的白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想继续听白母的叨叨,打算硬着头皮上阵。 房内,白简艰难地开始着套被子,行动地非常缓慢。 她趴进被子里,一只角一只角严谨对过去,将自己闷出了一头的汗,连连地大口喘着粗气。 好久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了好几次的四只角,怪不得一直搞不定这床被子。 “可恶……” 白简抹了把自己额角沁出的薄薄的汗,抬手在自己面颊处扇了扇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退而求其次,帮人铺铺床单就好了,被单什么的完全不是她能掌控的东西。 白简喘了口气,想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好久好久—— 白简傻了。 她好像被困在了这床被子里。 找不到出口,出不去了。 她在里头咕哝了半天,把自己累得满头是汗,也没找到出去的地方。 又扯亮了嗓子,着急地和个小猫幼崽似大叫了几声妈,妄想以这种方式召唤来那个将肥皂剧看得比她这个亲女儿还要重要的妈妈。 好久好久,白简感觉自己的体力实在不支了,便干脆趴倒在了被子里,将被套当成了一床被子,睡起觉来。 慢慢安静下来后,本就到了生物钟时间的白简,居然在这种情况中,真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这间给徐昭准备的房间,白母早早就打开了空调,生怕她的亲亲宝贝干儿子回来会热着。 而且洗澡水,她也都一早就准备好了。 比对亲女儿都要上心。 懵懵懂懂已经在徐昭这个房间睡过一觉的白简,蓦然被远处开门的声音吵醒。 处于半梦半醒间的白简,下意识往那边看去,然后用带着困倦的嗓音道:“妈,我出不去了……” 那朦朦胧胧的迷糊样子和软糯声线,觉来着实委屈巴巴,惹人怜爱。 那人慢慢走近到了白简身边,然后帮她整理了被子,将人好好从里头抱了出来。 这会儿正是白简最困的点。 她眯起一双眸子,下意识和小时候一样,张开双手随着“妈妈”抱她的样子,钻到了那人怀里。 被公主抱起后的白简,还在人怀里拱了拱脑袋,白皙软乎的面颊透着层淡淡的粉红色,轻轻蹭过徐昭温热的胸膛。 徐昭敛眸望着自己进房后的某个“大惊喜”,笑得有些无奈。 果然啊,这个小笨蛋还是和以前一样,半点没变。 隔天一早,白简是被谁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的,一睁眼便炸了毛,猛然从床上抱着枕头蹦了起来。 白简的起床气挺重的,乃至于没人想当那个叫她起床的冤大头。 小时候,两家父母会联合起来迫害那个性子安静腼腆的邻家小子徐昭,想看看如水与火的两人间能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白简拧着眉梢走出去,手里愤愤捏着自己的枕头,周身气压都黑沉沉的,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色。 在看到背对着她正在接电话的来人时,她已经抬起了自己手里的枕头,想将它砸向那个一大早叨叨叨个不停的可恶家伙。 刚想把枕头牢实挥出去的前刻,窗口那边的人转过了身。 徐昭手里还捏着自己的手机,侧眸过来的第一眼,视野内便闯入了儿时最为熟悉,也是这三年最难见到的一幕。 当白简惯性将手里的枕头朝那个叨扰了她十几年美梦的家伙扔去时,她有瞬间的懵懂和慌乱。 尤其是看清了对面那小子的表情时。 “你笑什么?”白简皱着眉梢,脱口将这句话直接问了出来。 话落之后,她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现在应该还是在做梦吧…… 对,还在做梦。 徐昭闻言轻咳了两声,抱着那个枕头往白简那边走过去,收敛了点自己的笑。 -- 第14页 “哝,”他把手里的枕头递还过去,语气和模样都是自己未曾发觉的温柔,“你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早餐,我给你做了点你喜欢吃的。” 沉浸在震惊和半梦半醒间的白简,慢慢低下了脑袋,然后看准时机一把从徐昭手里夺回了自己的宝贝枕头,转身飞快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徐昭站在后面愣了愣,没怎么反应过来。 回神之际,他已经站在那里,盯着白简的房门那处看了好久。 “喂?喂?!” 还未被切断通话页面的冬花花,听了会儿对面的动静后,眉心一下子皱起,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个白简和她的徐昭哪里是什么小学同学关系,分明都快要是同居关系了吧! 看来昨天她的猜想,半点没有错!白简不陪她回去之类的,都只是为了背着她,去私下勾引徐昭罢了! 冬花花烦躁地跺了跺脚,惹得其他还在休息中的室友们朝她看过来:“小声一点啊,现在才几点啊。” 冬花花处在气恼中,一声不吭。 那几个人见冬花花黑脸的这样子,默默撇了撇嘴,心里面冷哼。 大概也就白简那个乖乖女受得了她。 回了房间后,就坐在了床上发呆的白简,蓦然听到门被敲了敲,然后从外头传来了徐昭的声音。 徐昭的声线清润,带着点刚起床没多久时的嘶哑。 他在外头,和从前那般,贴心嘱咐说:“早餐在锅里热着,我先去上班了。” 白简被这久远的熟悉感怔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她才应声:“哦。” 没想到,徐昭貌似还没走。 也回了她一声,带着点笑意的调侃话语:“好,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睡觉。” “……切。” 冷哼怼了徐昭两句的白简,在房中抱着自己的枕头,隔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尘封的思绪也逐渐随着这个大大白眼,慢慢回味过来。 不对啊! 徐昭那家伙怎么会在她家里啊?! 而且还和小时候一样,变相又叫醒了她,目睹了她起床后的小脾气? 第6章 笨蛋 十七岁的盛夏总是炎热绵长,充满了青春味道的故事性。 白简坐在餐桌的老位置,敛眸望着桌上她最喜欢的,徐昭给她做的胡萝卜肉丝面条,鼻息间熟悉又掺杂着陌生的香气,悠然将人带回了那个夏天。 “哎呀小白你快点起来嘛。”徐昭坐在白简的床边,拉着她的手,想将人从被窝里拽出来。 可才拽出一个脑袋来,白简又会马上缩回去,似乎也不怕在这种炎热的夏天会将自己闷出一身汗来。 她嘟嘟囔囔的,抬手甩开徐昭扣住自己手腕的手,嘴里不满地抱怨:“你就别管我了嘛,我到时候会起床的。” 徐昭闻言,有些好笑,拽着白简的被褥反问:“我为什么不要管你?我不管你的话,你是打算直接睡到大中午,然后当众旷课吗?” 说着,徐昭掀开被子一角,将白简的头从里面露出来,带着调侃笑意地捏了捏她细嫩的鼻尖:“快起来吧,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来,就没时间吃我给你做的面了。” 白简的脑袋里混沌一片,左耳进右耳出徐昭的话,身心皆觉得疲惫。 掩面挡着刺目的阳光,缓神了好一会儿,白简才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周身少了点独属白式起床气的黑气压。 白简睡眼惺忪地揉揉自己的眼睛,瘪着嘴看向处在暖阳中的徐昭,话语带着错愕:“你给我做了什么?” 知道白简这么问,大抵是对自己做的面条产生的兴趣,稍稍压过了她的起床气的徐昭笑颜明朗,语气柔和,“做了你喜欢吃的胡萝卜肉丝面。” 徐昭伸手把白简额角的碎发顺到耳后,动作温柔:“快起来吧,不然就真没时间吃了。” 话落后,徐昭起身,更拉开了窗帘让阳光大片大片漏进来,顺手再打开了窗户,迎面着清晨的暖风轻笑:“今天天气这么好,不早点起来可就可惜了。” 白简的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想睡觉,太阳穴却又在不停突突,仿佛在提醒她不要犹豫了,再犹豫可就没面条吃了。 徐昭的性子温和内敛,向来会宠着白简,对她的事情百依百顺的。 不过自从白简吃了一次他做的面条后,徐昭仿佛解锁了个什么新技能,平日无论白简怎么撒娇他都不会下厨。 只除了这种时候。 白简咽了咽口水,回味着徐昭半个多月前终于给自己做的那碗面条,口腔内的唾液不断快速蔓延。 她超喜欢吃徐昭做的食物,里头有着其他人模仿都模仿不出来的独特味道,吃一口便能让人流连忘返。 思及这个的白简,再度咽咽口水,和心里头的困意打着架。 最终,是吃意战胜了睡神。 这是白简比较为数不多的,没费徐昭什么力气的起床。 在盥洗室收整自己的白简,边刷着牙边探头往厨房那边看,偶尔还着急地大着舌头道:“你快一点呀,不然我就没时间吃面了。” 难得反过来被白简催促的徐昭挺好笑,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好好好,我会快的,保准让您在上学之前安稳吃上这碗面条。” 白简洗漱着,还是不怎么放心,干脆拿着牙刷走到了厨房边,边刷着牙边近距离监督徐昭的做面进度。 -- 第15页 “你真的会马上做好的吧?”白简站在徐昭身侧位置,如此询问道。 徐昭点着脑袋,耐心地再应声:“是是是,笨蛋大小姐,小的我会遵照您的指示,马上将这碗面做好的。” “……”虽然又日常被徐昭叫了笨蛋,但因为有面条吃而没感到不开心的白简,象征性地扯扯唇角,接后扬了下颌轻嗤,“切,你才是笨蛋大小姐呢。” 白简眼神晃悠了下,准备转身离去的瞬间,瞥见徐昭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笑点,眉心悄然舒展开,唇角漾起个温柔弧度,心跳不免漏了一拍。 像这样的无数个时候,她都想将那瞬间的徐昭好好珍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到。 从前的从前那会儿,白简懒散倚在边上刷着牙,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小熊睡衣,十分自然地和徐昭说着话,互相打趣着对方。 她望着视野中的这个大男孩,时不时便会有阵恍惚,也十分自然地将环境中的徐昭,也认为了是自己的私有物。 面条好了的时候,白简也收拾好了自己,将刘海处的最后一个夹子固定好后,便坐下在了徐昭的对面和他一起吃早饭。 面条色泽鲜艳,有着她最喜欢吃的胡萝卜和肉丝,表面处还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绿色葱花,模样看起来十分诱人。 白简盯着那碗面,手里捏着筷子,有点不忍心将这副美好的画面打破。 不住扬笑开的时分,对面的徐昭伸了干净筷子夹了点辣椒到白简碗里,而后顺手帮她搅拌了一下。 刹那间,那碗面变成了另副样子,不过还是挺好看的。 白简闻着鼻间愈加浓烈的面条香气,哑然笑了一下。 拿起筷子夹住第一筷往嘴里送的时候,她不住打趣:“你以后肯定交不到女朋友。” 徐昭吃着面,掀眼瞄了她一眼,好笑回复:“你才交不到女朋友。” “……”白简愣了一下,竟然觉得徐昭说的竟然还特么的有点道理。 吃过早饭后,白简被徐昭像个小朋友似检查了一圈,“作业都带齐了吧?” 检查完白简之后,徐昭还拉开白简浅蓝色的书包如常看了看,“课本也带齐了吧?” “带齐了带齐了。”白简无声叹口气,闷闷撇嘴,小声嘟囔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还会带不齐作业啊。” 话落的瞬间,高了白简一大头的徐昭睥睨着跟前人,不住勾唇反问:“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还会带不齐作业?” 顶着白简探究着无辜眨巴眨的目光,徐昭将书包递还给白简,问:“你两大作业本呢?不是昨晚还看你在写的吗,怎么现在书包里没——” 这话没说完,白简就变了张脸,满是慌乱地朝自己房间的厕所匆忙跑去,嘴里还碎碎念叨着:“完了完了……” 再出来的时候,白简紧张地咽咽口水,望着倚靠在门边懒散等她的徐昭沉吟。 “怎么了?”徐昭从余光瞥见她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朝人走了过来,“作业本被狗吃了?” “……不是。”白简慢了几拍,额角出了层薄薄的冷汗,鼓励并接近于强迫自己地逼自己扬起个笑。 顶着比哭还难看的笑的白简,身后捏着自己的两本作业本,对徐昭干巴巴讲:“其实比那个还要稍微糟糕一点……” 见人磨蹭着久久不开口说完整句话,徐昭敛眸看了看腕表时间,按住白简的肩膀温柔扬笑:“笨蛋,你再磨蹭下去,咱俩可真就要迟到了啊。” 白简眨巴眨巴眼,小心敛眸也朝徐昭的手腕看看,想知道现在的时间。 注意力被手表时间分去的瞬间,白简感觉面前徐昭忽倾身上前一步,然后顺势将她搂到了怀里,心脏不住狂跳起来。 白简的面庞贴着徐昭炽热的胸膛,整个人也变得焦躁不安,忘记了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在原地僵住了身形。 无措眨眼的几秒,怀抱住她的徐昭温热的绵绵呼吸,就打在白简的耳畔位置,催得她的心跳不断再加快。 快要到达某个阈值的前刻,白简忽感觉耳廓一阵酥麻,徐昭低低在她耳边笑了开,嗓音带着几分晨间的嘶哑,“你还真是个笨蛋呐。” 看了多年小说的白简,下意识以为徐昭要对她做点什么,面颊不住又浮上层薄红,羞赧也随之爬上她心尖。 要是徐昭想亲她或者怎么样,她是不是在这个年纪,得装出大人模样来,对他一本正经地摆手说“不行,我们还小”这种话? 脑里各种乱七八糟想法冒开的白简,丝毫没感觉到周身悄然低下来了的气压,只感觉肩膀处被徐昭用胳膊压着的力度,好像微微增大了几分,让她感觉有点疼。 “……徐昭?”白简蹙了眉心,艰难从徐昭的怀里探出个脑袋,仰面看看他。 徐昭敛眸下来,唇角仍带着笑意,眼底波澜看来有些嘲讽。 来不及反应的须臾,白简背着手的身后的作业,被徐昭利用身高优势和力气差别,非常轻松地一把夺了走。 将白简试图藏起来的作业拿走后,徐昭仔细抬手看了看手中两本已经被水泡的发胀的作业本,带着揶揄的好奇:“你昨晚的哈喇子流了这么多?” 被徐昭的这话刺激到,作为个非常要面子的十七岁少女的白简,脸庞一下子烧红,脑袋上方似乎可以冒出水蒸气来,话语结结巴巴不断:“你你你……你才睡觉的时候哈喇子流这么多呢!” -- 第16页 徐昭好笑,微微低下了脑袋,蓬松的黑发随这细小的动作也跟着一抖一抖的,模样闲散慵懒。 他敛眸,用那双眼尾狭长的深邃眸子望向白简,不住挑眉而笑:“我也没说你睡觉的时候流这么多口水啊。 指不定你写作业的时候感觉饿了,所以流了这么多口水,努力憋忍着自己的饥饿,防止自己两口将你的这两本作业给吃掉了呢?” “你你你……徐昭!”白简看看徐昭手中的作业本,又看看徐昭脸上满是调侃的浅笑,望着金灿灿暖阳下的坏坏小子蹙眉,郁闷地转身蹲下抱住了自己,和只生气了的小海豚似,“哼,不理你了!” 白简鼓着一边腮帮,愤愤然望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如此思忖。 安静了几秒后,白简听到了后头传来的轻微脚步声,以及浅浅的整理书包的窸窣声音,不满出言:“你要现在来哄我也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白简便感觉脚下一凌空,自己被徐昭直接从身后整只抱了起来,悬空着随徐昭走了几步。 而徐昭响起在她头顶上方的声线似乎不夹带半点别的情绪,只有熟悉的几分调笑,带着和往常那般的揶揄之意:“好好,路上我会哄你的,但我们现在得出发了,不然真得迟到了。” 和个小孩子似被徐昭一把抱出门的白简,心跳慌乱,有些慢了几拍地口不择言:“你别瞎说,我这么注重形象的人睡觉怎么可能会流口水。” “嗯,”徐昭轻哼一声,将人在边上好好放下来,自己则非常熟练地又背着两个书包,“那是你睡前想要舒舒服服泡澡的时候,也将作业本带进去检查了?” 白简听了,先是拧眉,接着是疑惑:“你怎么知道?” 徐昭笑看她摇了摇头,撩了把自己蓬松的刘海,懒散扬唇:“秘密。” 白简还想追问,却被徐昭安静揉了揉脑袋安抚下来。 跟前人从她身侧路过的时候,只留下了句意味不明的低低话语,二字中夹杂着略显嘶哑的轻笑声:“笨蛋。” 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白简抬头看向浅笑着的徐昭,思绪不自觉变慢。 入眼的画面耀眼,少年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地扬唇。 让人一不留神,便坠了进去。 第7章 隐瞒 现在二十一岁的白简望着那碗面,发愣了几秒后,选择起身离开了那位置,去冰箱拿了吐司和牛奶饱腹。 简单吃过后,她快速又熟稔地收拾了自己,背上自己的挎包出门去等公交。 关门的时分,她浅浅环顾了圈无人的周遭,最终将目光落在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 曾经不停对徐昭撒娇想讨要的面条,她现在竟然能没什么胃口,半点没动就走了。 思及这个的白简不住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无奈。 时间顺着大风一直吹,他俩终究是长大了。 等车的站台那处,白简低头看了看手机,发现冬花花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像是有什么急事。 她敛眸想了下,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打算回学校了再处理这件事。 昨天她和冬花花间产生的摩擦并不怎么愉快,虽然她是没什么所谓,但冬花花或许就不一定了。 白简回忆着往日中,基本都是冬花花缠着她给她说些什么事情,她能附和就附和,不附和就安静听着的种种,不住眯了眯眼睛,脑子里的思绪混乱罗列开。 一不留神,好像就又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 也是那年的十七岁夏天,如往常般和徐昭在等车的站牌笑闹着的白简,碰到了先前徐昭帮助过的,那个腿脚不便的女生。 白简在看到那个女生的第一眼,就马上认出了她,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慢慢凝固了住,站在那里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说实话,她不怎么喜欢这个女生。 有这个女生出现后,徐昭的时间变得会有部分不再属于她。 白简先前未曾过问,但不代表她心里不知道。 被那个女生碰见的白简,还保持着锁住徐昭脖子的张扬动作,整个人半趴在徐昭的身上,手里还攥着徐昭给自己买的豆奶。 向来性子直率,话语颇多,有什么就想说什么的白简,瞄了瞄跟前的那个女生,又敛眸看看被自己环住脖子的徐昭,不满的带着几分小脾气的话语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徐昭似乎也能感觉到什么,先步抬手抓住了白简的手,将人好好从自己身上放了下来,而后笑颜面对那个女生,对平常人那般道:“早上好。” 白简站在徐昭的身侧位置,隔着徐昭,看向对面那个女生。 女生站在暖阳里,面容白皙姣好,微微涨红脸抬起头来的时候撩了把长发,笑得腼腆勾人:“早上好啊,徐昭学长。” 这幕在旁人眼中美好的画面,在白简看来尤其刺眼。 她有话想说,或者想直接拉着徐昭离开这里,但心里有这个小苗头前,她感受着徐昭扣在她手腕的力量,犹豫了几秒。 停顿的几秒间,徐昭悄然侧身,干脆将白简藏在了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阻隔了她看向那个女生的视线。 从徐昭主动拉开自己的时候,白简就明白的,徐昭不想她和那个女生不对付,在主动缓和她俩的关系。 白简抿唇,抬眸看了看跟前的男生,慢慢用目光描绘着徐昭的模样。 -- 第17页 徐昭生得好看,少年轮廓愈加分明清晰,自当该是被女生们追捧的对象。 她低头看看徐昭用力扣住自己手腕的手,轻轻用另手点了点他修长白皙的指尖,嘴里似乎还残留着徐昭用这双好看的手,为她亲自做出的面条的美妙味道。 白简咽了咽口水,暗暗下定决心,不该给徐昭在这种事情上添麻烦。 如此沉思了几秒的白简,在被徐昭严实挡着的时分,挤出个灿烂弧度的笑来,接后朝那女生探出个脑袋,热切地朝人挥挥手:“你好呀,我叫白——” 话音未落,她便被手腕处猛然加大的力度,被迫吃疼的止住了话语。 白简转眸看向徐昭牵住自己的手,注视自己腕部处多了圈红印的手愣神。 掀眼看进徐昭的眼里,徐昭似乎也处于慌乱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做出这种事来。 是太了解白简的脾气了,害怕她会对那个女生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说什么不好的攻击话语吗。 好像都有。 白简看见徐昭眯起眼睛偏头,抬手揉了揉自己乌黑的头发,转头对面前那个女生扬出个笑:“这个是我妹,白简。” 那个女生听了,脸上细小的错愕被徐昭的话驱散,眼底重新盛满了灿烂的笑意:“我听说过你哦,小妹妹。” 说着,那个女生的视线又慢慢放回到了徐昭那里:“上次也还没有来得及对学长做自我介绍呢,我叫林友儿,很高兴认识你们。” “嗯,徐昭。”徐昭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还是抓着白简的手腕,不过力道浅了不少,视线停留在林友儿身上,扬唇笑了笑打趣,“哦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是啊。”林友儿脸上的笑愈加灿烂,慢慢拄着拐杖朝徐昭这边走了过来。 路边有车经过,白简处于仍被徐昭微微挡着些的位置,无声注视着对面林友儿朝自己这处走来,耳畔充斥着车辆驶过路面的些微嘈杂声。 那几步的时间里,不知道行驶过这里的哪辆车路过水坑没减速,朝站在外侧的白简溅起了一身的污泥水。 饶是徐昭反应快,转身想帮她挡,但也没来得及。 而且白简也不是方才的第一选择。 浑身湿漉漉的白简,眸子也蒙了层薄薄的水雾,思绪有些迟缓。 她看着左右瞄了眼她的徐昭,径直迈步走向林友儿,先询问林友儿有没有事的画面,喉间的沉默愈演愈烈。 “那个,我先回去换身校服……”白简勾着校服衣角,微微低下脑袋,遮挡自己红红的眼角。 徐昭抬手看了看时间,再抬头看向远处来的车辆,对白简摇摇头:“再回去就得迟到了,早上你先穿我的校服吧,我中午给你洗一下,或者叫叔叔阿姨给你送过来。” 白简哑然了一下,想到了爸妈昨天跟她说的他们要暂时出差几天这件事,抿唇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应声:“哦。” 知道了。 那天的水很冷,身上臭臭的,吹了风就能闻见自己身上的烂泥味道。 现在的白简想着,不禁笑了笑。 那天的自己还真是狼狈,竟然被路过的车辆淋成了只落汤鸡。 她舒了口气,又回索了下,还想到了一件趣事。 那个时候身上带着烂泥味道的她,也在思考自己以后会不会真的如老师所说,变成大街上的一滩烂泥。 不过还好,没有。 白简忖着,回眸看了眼站牌,目光停留在A大——这所离家近,且在全国排得上名头的重点大学。 “这么巧?”站牌后,缓缓走出个人来,“你也在这里等车?” 风迎面从后头吹来,带着夏日难得的清凉。 “井……井警官?”白简看着那个人,怔了一下,“你也在这里吗?” “嗯,叫我名字就好了。”井兴怀低头笑笑,顺她视线看了眼边上的站牌,“听徐队长说,你在A大?” “……徐昭?”白简敛眸,不自觉攥了攥衣角,有种莫名能让心跳加快的慌乱感,“啊对,是在A大。” 井兴怀手插在裤兜中,安静陪她在这里站了会儿等车来,少倾才继续开口:“A大么,挺好。” 这话听来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白简说。 她转眸,扫了眼旁侧身形颀长的井兴怀,望着他在暖阳下俊秀分明的轮廓,心底生出种奇奇怪怪的感触。 白简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小石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接近肯定的认为,井兴怀刚才的那句话就是对她说的。 而且是,带着种早就预料到的半感慨。 脑海冒出的念头非常多,一个接一个,白简站在那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准备开口。 侧脸的瞬间,井兴怀也偏头朝她看来,眼底带着笑意:“车来了。” “啊?”白简顺井兴怀的目光,朝后头看去,“车……”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听到边上人的几道惊呼声。 “这车子,不讲武德啊。”面前的井兴怀如此说着,无奈瞥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摆,笑了笑。 被井兴怀的话拉回神的白简,瞥着井兴怀身上的污泥水,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我我,我带你去换身新衣服吧!” “不用。”井兴怀笑得肆意,抬手揉了揉白简毛茸茸的脑袋瓜,安抚她的慌乱,“反正我也正巧是下班回家,到时候直接回去洗个澡就好了。倒是你,这么干净的一身白裙子,沾到了污点可就不好了。” -- 第18页 说着,井兴怀抬了下颌,示意跟前眼角红红的白简:“车来了,快走吧,免得迟到了。” 白简懵懵懂懂,从思绪中抽离出神,用那双蒙了几分水雾的眸子看向井兴怀,话语带着哽咽:“好。” 顿了顿,她低头眨巴两下眼睛,压下心头翻涌的难过,扬唇对井兴怀笑:“今天谢谢你了啊,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啊,”井兴怀也没多客气,顺势拿出了手机,对白简耸耸肩膀,“那你得加我微信,可不能对弱小单纯的我失约了。” 白简好笑,快速解锁了手机,对着井兴怀手机上的二维码扫了下,“才不会呢。好了,我先走了啊,改天见。” 井兴怀站在原处,朝上了车的白简挥挥手,眼底染着笑意,轻轻做着口型:改天见。 阳光正好,从窗外大片大片投射进来,温暖灿烂。 白简望着井兴怀,轻笑着也朝人挥挥手:改天见。 无声无息,两人像是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约定。 刚下车,白简手机就轻震了两声,显示井兴怀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而同时,也显示她收到了徐昭的消息。 徐昭不知道从哪得知,这会儿给她发消息:【你今天下午没课?】白简拧眉,打字回复:【你怎么知道?】那边顿了好几秒,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了好久,才应过来几个简单的字眼:【猜的。】一时间,白简说不出什么话,关了手机径直迈步去了学校。 往前走了几步,她脑中猛然划过一道小闪电,又站定在原地打开手机来看,定睛在和徐昭之前的聊天记录。 “他……”白简蹙了眉心,“他要借住在我家?” 话音未来得及落下的须臾,徐昭的声音蓦然响起在白简头顶:“在路中间发什么呆啊?” 他低头看着怔住的白简,惯性教育道:“走路的时候别玩手机,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都大三了吧,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徐昭说话的时候,白简就只是这么愣愣盯着他看。 被他的目光盯得蓦然回神的须臾,白简赶忙收了手机,将电子器背到了自己身后,扬笑摇了摇头,而后快速离开了这里。 速度之快和蒙圈之中,让她半点没反应过来,作为特警的徐昭在她这所主学服装设计的学校,是有多么的不和谐。 白简刚走进寝室,就觉察到点气氛的微妙。 除了冬花花之外,其他几个女生互相在给对方扔着什么小眼神。 在白简来了之后,她们又齐刷刷将目光放到了白简这里,里头似乎透着点同情的味道。 白简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梢,疑惑迈步,往自己的位置去。 她的位子就在冬花花边上,而冬花花这会儿正坐在自己的书桌那闷声不说话。 马上就要到白简的课了,她不想多在这里浪费时间,边整理着自己需要用到的书籍,边出言对冬花花道:“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我早上没看手机,不好意思。” 这话说完,她就瞥见冬花花坐在那里笑了笑,随而转头叫了她一声,为数不多的主动为昨天的事道着歉:“也不好意思啊白简,昨天是我情绪太激动了,一时忘记了你的感受。” 白简闻声朝她那里看去,舒了舒眉心表示没事。 白简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到后头有谁轻咳了一声,音调有些古里古怪。 冬花花则敛了敛眸子,出言稍微慢了一拍:“昨天的事,其实我能理解你。” 白简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说完便迈步准备离开这里。 未走两步,后头冬花花直接站起了身,拉住白简说:“我调了课,下节课我和你一起去。” 白简瞥了她眼,点点头:“好。” 上课铃打响之后,几个姗姗来迟的学生们卡着点进了教室。 接着是拿着教案和笔记本电脑的老师。 白简和冬花花如常坐在了稍微靠后两排的角落,坐在那里准备上今天的课。 她安静整理课本的时候,听到冬花花轻笑了一声,径直朝她看过来,“今天应该会很热闹。” 没等白简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讲台那处的老师捣鼓了会儿电脑屏幕后,便给同学们介绍起来:“今天的课我们请了一位身形很适合我们这次制服类设计的男生,就地试穿大家的衣服,实时给出大家意见反馈。” 话落,白简就看到那个老师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带头鼓起了掌,然后也带动了班里的其他学生们开始鼓掌。 冬花花意味不明地望着白简,自言自语似在嘀咕着烦恼:“徐大队长的人气肯定又得涨一波,在这里又会多很多喜欢他的人……” 说着,她又阴转多云、多云转晴,环着白简的手臂高兴,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徐昭昨晚很快就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还主动问了我的名字。” 话到这里,白简瞄着面前的冬花花紧张地咽咽口水,话里带着明显的错愕。 似乎有所预料的,冬花花听到面前白简有些反常的,拢着眉心反问,和周边女生激动期许的反应皆不相同:“徐……徐昭?” 他会来这堂课? 冬花花瞥着跟前紧张兮兮的白简,暗自眯眸,于心中冷哼。 这个样子的白简,看起来太奇怪了。 -- 第19页 她和徐昭之间,肯定不会只是小学同学那么简单。 如此思忖着的冬花花,自然联想到了早上听到的那通电话,心脏越发跳动的激烈。 白简她一定,骗了她! 或者对她隐瞒了什么! 白简和徐昭之间,绝对有鬼! 第8章 完了 很快,老师口中的那位男生进来了。 一米八五多的高个子,俊秀英挺的五官组成,举手投足间皆透着股自得气场,走路带着风。 白简怔怔看着来人,身子猛一颤,手中的笔掉到了前面那排去。 隔着排排的人群,白简坐在下面,和台上的徐昭愣愣对视着。 像是从前,像是现在。 为了不引起多的纷争和不必要的误会,白简的理智很快占据上风,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低了脑袋,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课本,指间微微用力捏着那支笔,眼神不住带着躲闪意味。 台上投射下来的视线依旧炽热,为这目光感觉到明显不适的白简咽了咽口水,更为低了脑袋,想借用自己的长发将脸遮挡起来。 没多久,她感觉台上的徐昭别开了眼,心里随之松了口气。 身旁,在这会儿如常爱八卦两句的冬花花,扬笑面对白简道:“徐昭和你原来这么熟啊,一下子就认出你了。” “啊……啊?”白简被冬花花笑眯眯的问话说的怔住,一时间看着她那张笑容灿烂的面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几秒过去,冬花花又好笑,笑得肩膀颤抖,娇嗔地拍了拍白简的肩膀:“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啦,你怎么看起来反应这么大。” 白简将口中因紧张而分泌快速的唾液咽下,仍旧说不出什么话来。 在这个她待了一年的地方,对于徐昭突然闯入到她的领地这件事,她像只炸毛了的猫一样,心跳慌乱。 本以为白简会因为这话,有点别的什么大反应的冬花花,瞥着跟前白简那张木讷表情的脸,蹙了蹙眉心,觉得没有达到自己心里的期待值。 对此,她挺不开心的。 既然敢瞒着她去勾引徐昭,那就要敢作敢当,不要在她这里遮遮掩掩的啊。 冬花花如此思忖着,唇角笑容越发张扬,眼底漆黑的怨恨愈加深邃,刻薄二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白简低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发觉。 冬花花这溢于言表的埋怨没持续几秒,就马上消失无踪影了。 她摆出平时向来藏不住什么情绪的样子,有醋劲儿也就直接说了:“徐昭看你的时候,怎么跟我和他聊天的时候,完全不太一样呢。我和他聊天的时候,他不光态度官方,而且基本都是我在发起话题,然后他偶尔才会应答两句啊?” 这话像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把徐昭的联系方式,推给她的白简。 这会儿正被徐昭的突然到来,惊得猝不及防的白简没什么心情给冬花花分析这种事情,无声叹了口气,不自觉也带了几分官方语气,闷闷回了一句:“或许他那会儿正巧有什么事吧。特警队本就忙,你不用在意。” 冬花花闻言,盯着白简看的目光变得锐利不少,唇齿间的冷哼呼之欲出,掩盖在了周遭欢迎徐昭的热闹下。 不多时,台上老师给同学们以及徐昭,介绍起今天具体要搞清楚些什么内容,上下嘴皮一直没有空闲过。 白简拧眉被迫听着,扶了扶自己的额角,感觉浑身都不太舒服,手中立了一本书假装在看,努力将自己的脸在徐昭面前遮挡起来。 虽然他貌似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位置,但这么做,还是能稍微让白简多些安全感。 白简用书挡着自己,深觉自己好傻,像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慌张鬼。 她又扶了自己额角,抿了抿唇做出纠结样子,偏头看向冬花花:“其实我今天身子挺不舒服的,要不我待会儿还是偷偷从后门溜走吧?反正我坐在后面,老师应该也发现不了的吧?” 说着说着,白简已经有行动的欲望,手里开始整理自己带来的书本和圆珠笔,完全没所觉这样的自己无比异样。 冬花花听着,耳朵都竖了起来,目光直直往白简那里投去,“你想翘课?” 她的反应有点大,一把在桌下拉住了白简的手:“这个关头了你竟然想翘课逃走?” 几秒,白简懵懂地和她对视着,手中的动作倒是真的停下了。 两人无言对视着,心里都揣着各种疑惑。 冬花花后知后觉过来自己的反应也有点奇怪,抬手摸了摸鼻尖,对白简挤出个笑来,解释说:“你现在走的话,不是太过明显了吗。” “会很明显吗?”白简询问,转头逡巡过周围一圈,看着周遭皆是一张张期待满满的脸的同学们怔楞,“可他们……” “就是因为他们都表现的很期待,”冬花花打住白简的话,更用力扣住她的手腕,“所以你一个人偷偷溜走的话,难保你就算真的成功离开这里了,但之后别人不会对你说什么闲话吧?” 白简闻言,顺冬花花的思路思忖了下,觉得她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她之所以想逃跑,就是因为不想和徐昭扯上什么关系。 尤其是在这所她经常身处的学校,更是半点都不想和徐昭有什么挂钩。 哪怕一点点也不想。 -- 第20页 白简想着,拳心微微攥紧,顺余光朝台上的徐昭看去。 徐昭温和扬唇着站在那里,微微偏头看向还在介绍知识点的老师,身上的私服将人映衬的更为高大挺拔,容颜俊秀。 经过内心的一番争斗后,白简安静下来,选择默认了冬花花给自己提出的建议。 为了更好处理这件事,她还是努力融合进人群,不要出头引起他人的注意比较好。 白简吞了吞口水,给自己打着镇定剂。 对,就和平常那样就好了。 冷静着,自然一点。 和冬花花的两相对视中,白简听到台上响起了徐昭的声音。 他十分流畅地便接过了老师的话,通俗地解释说:“既然我今天作为你们的试穿模特,那大家就不用对我客气什么,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那老师在边上点头,补充道:“是的,大家不用害羞,就和平常那样子来。” 徐昭闻言,转眸看着那位老师笑了笑,轻轻低了下颌点点头。 浅笑着的谦虚模样,当即搏得了一众人的好感,台下低低的嬉笑讨论声,愈来愈多。 白简混杂在人们对徐昭赞赏的笑容里,闷闷低下脑袋,试图不让大家看见她,以免自己的表情泄露出什么端倪。 沉默的时分,白简蓦然听到了台上那道低沉声线静静道:“那还请那位同学,在接下去的时间里,上来帮我下吧。” 她一下子怔了住,满脸错愕和无辜地慢慢抬头,在瞬间安静下来的环境中,砰砰着心跳朝台上的徐昭看去。 虽然还不知道徐昭在邀请谁,可她心脏跳动的好快,像是已经知晓到了什么。 这种熟悉的倒霉感觉,不断向白简侵袭而去,最终完整吞没了她。 “白简……同学。”台上徐昭盈盈而笑,模样灿烂美好,却仿佛给白简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当时和徐昭如此对视着的白简,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她平静的未来校园生活,肯定都完了。 人高腿长的徐昭站在那里,将白简的这些小动作都看得无比清晰。 而因为非常了解白简的性子,他也将那些小表情都恰当好处的在心里读了出来。 稍微归根总结一下,便能整理出最为关键的一句。 白简还在生他的气。 气他在三年前,不告而别。 徐昭脑海忽划过一道小闪电,他插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攥紧成拳。 他露出个挺官方得体的笑容,像是重新认识了白简这个人一样,笑着对她招呼:“同学,可以配合我演示一下吗。” 徐昭的声线本就温柔磁性,再配上他自带了苏值的职业和模样,光是站在那里,也总有源源不断的人为他前仆后继。 白简想着,在怔楞过后,轻轻勾唇笑了一下。 这样子被人追捧着的徐昭,大概永远也不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这么一直拿她取乐,真的这么有意思吗。 她在好笑。 坐那这么忖了会儿。 白简点了点头,对着台上的徐昭扬唇:“好啊,徐先生。” 徐昭敛眸望着她,好看的眸子波澜不惊。 她也注视他,仍旧猜不出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笨蛋小妹妹的。 徐昭这个人,她好像从来都没看透过。 她早该回想起来的,分明他俩之间,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台上,徐昭边让白简帮忙,边对下面的人道:“我的身高、体重、肩宽腿长等信息,都在上面了,数据可以供大家参考一下。” 他一本正经地仰面,给大家播放着自己的数据,认真道:“大家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说。” 说着,他便在白简的帮助下,脱了自己的外套,换上了学生们自己设计的一套衣服。 白简在后面帮他整理衣服的时候,徐昭自然将她当成个真正来上台帮忙的陌生小妹妹,在低低的快速道谢之后没有多说别的,中规中矩地和个乖巧小模特似,抬手、侧身、转身,给大家完整看了看上身效果。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有人举手,笑颜提问。 老师皱眉,黑着脸怼了回去:“人家让你问服装设计上面的事情,你问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哎呀,这哪里乱七八糟了呀,人家只是好奇嘛。”那个女生噘了噘嘴,对老师撒娇。 接着,是下面还有几个人的附和声音。 老师被磨得没办法,正想开口,倒是徐昭自己先说了,语气礼貌客气:“我叫徐昭。” 有了这个口子,之后人们朝徐昭抛过去的问题中,同样夹杂了不少出于私情的。 “徐昭小哥哥有没有女朋友啊?” “徐昭小哥哥今天不用上班吗,是不是繁忙的烟火节之后,上头给你们放假了几天呀?” “徐昭小哥哥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当我们的模特小哥呢,莫不是休假的时候太无聊了?” “……” 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断向徐昭扔去。 帮徐昭整理着第6套衣服的白简,站在身形高大的徐昭身后,不住蹙了眉心。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她来看,徐昭今天会来这里,指不定就是因为休假的时候太过无聊了,所以趁这时间跑来取笑她。 -- 第21页 白简拧着眉梢,强迫自己专注在给徐昭整理衣服上。 无奈转身拿下套衣服中,一个不小心,她左脚绊了右脚,直直朝前摔去。 那个须臾,白简来不及反应什么,面庞生理性因为羞赧而烧红起来,下意识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恨不得自己今天直接摔死在这里好了。 本来或许大家还没那么注意到她的,结果…… 白简在下落到地面的几秒,用力抬手想捂住自己的面庞,不让自己的脸着地,真真正正地在大家面前摔个狗吃屎。 一瞬又一瞬,白简感觉耳畔吹过的风都是温热的、夹带着他人嘲讽的,心跳愈加慌乱无措。 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一团之际,白简腰间蓦然多了只有力的大手,将她好好搂回了原处。 来人下意识的表现十分紧张,好看的眉梢轻轻蹙着,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磕碰疼了?”徐昭按着白简的肩膀,上下左右地看了白简一遍又一遍,似乎忘记了他俩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只知道确认她的安全,“脚踝没事吧,是不是和上次一样,又不小心扭到脚了?” 周遭越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徐昭和白简这里,教室内落针可闻。 白简羞赧得涨红了面庞,猛一把抬手捂住了徐昭的嘴,用着眼神愤愤然道:闭嘴! 这个臭小子,真是什么话都不停往外冒啊! 白简掀眼,微微透过跟前高大的徐昭朝前面看去,和那迎面的几十双眼睛小小对视了半秒。 那巨大的冲击让她有些站不稳腿脚,差点没让她一口气喘不过来,直接气死在这里。 完了完了,她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白简死死低着脑袋,想用头发挡着自己的脸,整个人恨不得原地挖个地洞跳进去,两手攥着自己的衣角哑然。 沉默了良久,她咬着唇瓣,顶着莫大的压迫力,沉吟对身旁老师道:“不好意思老师,我今天身体不适,先请……请个假。” 说这话的时候,白简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整个人也抖的不像话。 说完之后,她甚至连自己的书本都没勇气拿,脱离了徐昭的遮挡后,飞快跑到了前门,试图拉开那扇门跑路。 白简的力气挺小的,尤其是在紧张的时候。 就像现在这样。 在几十双眼睛中,在他人视角看来像是落荒而逃的白简,连自己的书都忘了拿,只想快点脱离这里地去开门,却开了半天都没有让那扇门颤动分毫。 白简欲哭无泪,无措握着那扇岿然不动的门的把手,面庞烧红的不像话,就连耳廓都染着绯红。 不知道在这种尴尬氛围里,从哪里率先亮起了闪光灯,迫使白简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往那传来闪光灯的地方转眸扫去一眼的刹那,各种想法在她脑子里不断爆炸、重组。 最后只合成了一句悲壮无比的话语。 她白简以后在学校,是真的要完蛋了…… 她,出名了。 在看见又一处、又一处闪光灯亮起的那会儿,白简如此冷哼着忖,目光顺余角朝台上静静望着她的徐昭看去。 看进他那双深邃的黑瞳,白简仿佛在那里头,幽幽然瞧见了自己。 好吧,似乎不得不承认,她好像还是那个笨蛋小妹妹。 即便三年多过去,她还是没能逃离徐昭的手心,被他轻飘飘地逗弄玩耍着。 第9章 坚定 夏日大抵总是绵热的。 这个观点,白简从十七岁坚信到现在。 头顶是不停作响,但在炎热的天气中没起到什么作用的风扇。 白简抓了本练习簿,抬手在耳畔扇风。 前面的同学转头过来,脸上带着笑意问:“白简,你今早又迟到连累了徐昭?” 确实是个迟到户的白简听到这话,有些不满,她撇撇嘴停了扇风,认真对上那个女生的眼睛:“我才没迟到呢,而且我也没连累那个家伙!” “哦~”那个女生若有所思地笑笑,转头拍了拍同桌的肩膀,“白简说她今早没迟到呢。” 闻言,那个男生也转了过来,笑颜面对那个女生,难得在这种话题帮着白简说了一句:“白简说的没错,她今天确实没迟到。” 见那男生附和着自己的话语,白简两手一环胸,摆烂般往椅子里一摊,“看,我就说吧。啧啧,竟然还不相信我。” 话落的同时,白简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别开眼神继续自顾自扇风,在这炎炎夏日搏得一丝清凉。 那女生不知道想了什么,搓了搓手显出为难:“嗐呀,白简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白简瘪瘪嘴,不想听这个:“说点别的,我不想听有关徐昭的。” 这家伙早上抢喝了她的酸奶,现在可美着呢。 这话落出去,坐在白简前面的俩人互相看看,悄然交换个眼神,颇大的动作还牵扯到了更旁处的其他同学。 他们争先恐后朝白简扑过去,或是兴奋或是好奇道:“你终于和徐昭吵架了?” “什么‘终于’?”白简无语,用力扇了两下练习簿,别开了脑袋去,闷声盯着外头碧蓝如洗的天空发呆。 白简的位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躲在窗帘里便谁也打扰不到了,是个难得的清净好地方。 -- 第22页 她和往常那般缩进了窗帘里,掀眼看向枝头停着的一对鸟儿,无言发愣。 说是吵架其实算不上,说是“终于”其实也算不上。 白简思忖着,手撑着下颌,无声注视着那两只像是在交头接耳的小巧鸟儿。 她趴在窗边,指尖百无聊赖地点着冰凉凉的瓷砖表面,思绪飞得老远。 大课间的时间足有半个小时,足够白简发呆,或是做作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的嘈杂声音逐渐小了不少,后方的小小动静也掩盖在了那些声音里。 白简并未听到,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天马行空里。 蓦然,像是在老远处的讲台那边被人重重拍了拍,一下子将白简惊得拽回了神。 她瞬时坐直了身子,对着远处空洞地眨巴眨巴眼,脑海的想法猛烈炸开。 完犊子,老班来了。 急匆匆想从窗帘出去的白简,慌乱间不小心磕到了窗户边缘,吃疼地捂住了脑壳,瓮声瓮气地闷哼了一声。 对面教学楼正对着他们班的窗口,有个黑影也一晃而过。 白简呆呆望着那处,莫名感觉那个人影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过。 再发愣的几秒,围着白简的窗帘蓦然被人从外头拉开了。 随后头大片的光亮落入白简这里的,还有徐昭带着少年变声时期的浅浅沙哑:“看傻了?” 徐昭身形颀长,身高在高二的时候就往一米八直冲去,光是坐那就比白简高出大半个脑袋来。 或许是白简还处在下意识的懵圈里,她下意识仰面朝徐昭声音传来的正上方看去,姿势有些奇怪。 白简往后一直仰去,最后脑袋的重心一失,枕靠在了徐昭的胳膊上。 也不知道是时机恰好,还是徐昭主动将胳膊伸过来,总之白简的脑袋没有再磕到。 就这姿势,白简愣着掀眼,直勾勾盯着徐昭冷峻的侧颜时分,蓦然又听到了台上传来的压抑怒火的声音:“白简!” 顺着声音,就这姿势朝前方看去的白简,和班内八卦朝他们看来的几十双眼睛撞了个正着。 意识在半秒的回神后,面庞猛炸开了烧红,就连耳廓也是十足的绯红。 完了! 白简慌乱想起身,赶紧想远离徐昭,以免大家再说些什么。 像个上岸翻了肚皮的王八似,开始拼命扑腾的白简,尝试了几番都没法从这个艰难的仰面姿势坐直身。 脸庞越来越浮上绯红色的白简,忽觉得腰间多了道力量,而后被这力量轻松托了起来,在自己位置坐好。 速度很快,动作很轻柔,白简压根没怎么反应过来。 帮着白简做完这一切后的徐昭,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去,拿了笔继续写作业,全程没说什么话。 台上的老师额角青筋暴起,愤怒拍了两下讲台桌子,愤愤然道:“你俩都给我站出去!” “……哦。”大概还是料到了这个结果的徐昭没什么大的反应,应了一声后便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和纸笔起身。 白简则还愣在了那里,呆呆坐着偏头看徐昭。 徐昭回头,大概也看出了这点,上前半步对白简招了招手,快语说了一嘴:“走啊。” 那招呼着白简出去罚站的熟练程度,简直我见犹怜。 身为被招呼的当事人的白简,欲哭无泪地低了脑袋,也安静着急匆匆收整好自己的东西,跟随徐昭快速往外去。 起身的时候,白简傻不愣登的,被自己凳子腿绊了一下,差点狗吃屎地摔倒在地上,所幸边上徐昭足够快地扶了她一把。 在被徐昭伸手扶住的瞬间,还和徐昭保持着有些亲密姿势的白简,在溢满低低起哄声的班内,涨红了面庞。 她垂眸,扫着徐昭一手抱着自己书本和纸笔,另手扶着自己的样子,飞快退后一步远离他,自己先步往外走了出去。 到了后门的位置,白简抬手在门把处,试图打开这扇门,赶快逃离这个另她窒息的尴尬地方。 无奈自己尝试着开了好久,这扇门还是纹丝不动一下,让白简急得额角都出了层薄薄的细汗。 她咬紧了牙关,在单手尝试几次后,干脆用胳膊夹着自己的课本,动用起了两只手。 丫的,她就不信了,她一定可以凭靠自己的力量赶紧打开这扇破门的。 又拼尽了吃奶的劲儿尝试了好几次,却都没能成功的白简,被失败和窘迫催得气喘吁吁,背后出了一层热气。 周围的低低嬉笑声尽数传入白简的耳朵,她压忍着心里的小情绪,在那个时候压低了脑袋,侧着背对大家,想向后头的徐昭求助。 徐昭的眸子波澜不惊,和她对视一秒后,慢慢朝她这处走了过来。 在徐昭的影子圈内,白简乖巧又羞赧地主动给他让了位置。 随后,徐昭只一下,便将那扇门给轻松打了开,而后便准备迈步出去。 在走之前,徐昭回头瞥了眼身侧的白简,平淡的眸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情绪。 白简看不明白,也从来没看懂过。 闷闷着心情,白简在徐昭之后也跟着出了去,迈步到了卷着热风的走廊第N次和他一起罚站。 徐昭趴在栏杆上,随手翻看了两页手中的书本就没再动作,侧身面对着身旁的白简,有话说不出来。 -- 第23页 白简小心翼翼站在他边上,手指紧张地绞缠在一起,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瓣,像个知道错了正被家长教训的小孩。 白简低着脑袋,目光定格在徐昭那双常日洗刷干净的白球鞋,视线瞥在他漂亮白皙的脚踝。 徐昭很高,也挺瘦挺白的,仿佛上帝所有好的优点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如此思忖开的白简,鼓了鼓一边腮帮,莫名感觉到点委屈巴巴。 而在他身边的她,却正正好是上帝宠儿的所有对立面——成绩差、爱闯祸、性子也差。 白简轻轻叹了口气,抬眸小心瞄了眼徐昭,发现他没再盯着自己看,而是安静望着远处发呆,便松了口气,转身靠在了墙壁上。 “怎么,”徐昭的话里夹带着几分轻笑,声音低沉温润,“以为我会骂你?” 白简闻言向他抛过去了个眼神,闷闷反驳:“你骂我还少吗。” 徐昭听了,又是一阵好笑,笑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我怎么骂你了?” 他转身,撩了把自己乌黑的乖巧刘海头,手臂下将自己的书本压在了栏杆上,轻笑着歪头看白简,轻轻从鼻息间冒出个字音来,“嗯?” 风慢慢从徐昭的背后吹来,撩动少年发丝和衣角,也撩动白简的心神。 她看着这般柔和模样的徐昭,稍稍一怔,大片话语卡在了喉咙,最终又都消散无踪影,只剩下阵胸腔内跳动快速的心跳声。 耳畔鸟儿叽叽喳喳,清风将夏日的美好送入白简耳朵,泛红的指尖也染着几分夏意。 那瞬间,白简突然懊恼起来,为什么早上要因为一瓶酸奶和徐昭闹别扭。 时光盛好,她本意分明不是这样的,只是想和徐昭多待在一起一会儿。 远处的风还在朝这处飘来,徐昭顺着风轻轻晃了晃身子,脚尖一下下缓缓点着地面,声音清润明朗,少年人身上是闪闪发光的怡人薄荷味。 “你还真是个笨蛋。” 话落的瞬间,白简抱着自己的课本和纸笔,感觉自己脑袋上忽一重。 徐昭又和平常那般,轻轻揉了揉白简的脑袋,随而又很快收回了手,撑着下颌往她这处看来,挑着眉梢带了几分玩味问:“知道这节课要学什么吗?” 白简懵懵地往徐昭那处看去,注视逆在金灿灿暖阳里的徐昭,浅浅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所以说嘛,”徐昭轻笑,翻开了自己的课本,架在栏杆上朝白简那处移去,“你还真是个笨蛋呐。” 顿了顿,徐昭故作深沉地吸了口气,弯下腰来和白简平视,手里捏着自己的课本和笔,“我只教一遍,不会的话,到时候自己去问老师。” “……啊?”白简顺徐昭的这话,下意识往拉了窗帘的教室那边看过去眼,貌似想透过厚厚的墙壁和窗帘,看到那个经常性凶巴巴的可怕老师。 “这里——”徐昭没管白简有没有将念头拽回来,自顾自指着课本上的知识点,开口道,“你先记住这个公式,然后……” “等、等等?”白简慌忙也想打开自己的课本,顺带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圆珠笔,想打开笔帽,“我我……我马上就好!” 徐昭倚靠在栏杆,难得安静着等她,没有说什么。 越见到如此,白简手里的动作便愈加慌乱,搭在栏杆处的课本也不安分地随风晃动起来,最后趁白简用力打开笔帽的瞬间,蓦然顺风飘落到了下面去。 “啊?!”开了笔帽,但失了关键物课本的白简,惊愕垫脚往下面看去。 徐昭手扶着额角,瞥着挂在树梢的课本,不住好笑:“你还真是个笨蛋啊。” 白简心里慌了一下,听到徐昭的这话,出言更没了底气,幽幽询问身旁人:“那现在该怎么办?” 徐昭回头,往教室那边看了一下,再看了看腕表时间,抬了指尖点了下白简的额头,“先用我的,等到时候快下课了,我给你去捡。” 顿了顿,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课本,提醒白简:“好了,现在先别浪费时间了,课本挂在那里,不会长腿自己跑走的。” 徐昭教的方法比较简单,教的也挺快,步骤习惯性跳着来。 乃至于每次说完了,瞧见跟前人都是那副懵懵懂懂的表情时,他都会不住叹口气轻笑,然后点点自己的额角提醒自己要按照白简的步骤来。 接着再尽量详细地给白简说上一遍。 虽然如此,徐昭总体教的还是比较快。 对于一个老师正常速度教学都学不太会的学渣白简来说,这次面对着徐昭一对一辅导的她,竟然出奇地听懂了他所说的内容。 还在徐昭的监督下,完成了举一反三,趁热打铁地在他面前做了几道练手题目,然后就地给徐昭过目检查。 几分钟,将自己写满了答案的练习簿交给徐昭检查的白简,紧张地攥了拳头,上下咽了咽口水,等待面前人的审判,“怎么样啊,徐老师?” 听到白简这称呼的徐昭掀了眼皮,检查她步骤的时候抽出秒时间来,调笑地眯了眯眸子:“还不知道呢,白同学。” 几秒又几秒过去,白简心中的强烈紧张感,逐渐被流逝的时间抚平不少。 她手撑着下颌,望着徐昭好看的那张脸,忽然生出种错意,“你现在该不会是,故意在耍着我玩吧?” 想了想,白简还是将这问题给问了出来。 -- 第24页 徐昭闻言舒了口气,再揉了揉白简的脑袋瓜,顺带将手中的练习簿递还给了白简,转身时分扔下句轻飘飘的话语:“还行。” “还行?”白简顺势抱着自己的练习簿,低头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徐昭是在回答自己哪个问题,“你……” 字音未出,白简便对上了徐昭带点意味不明,转眸看她的眼睛。 她望着徐昭像是纠结抿唇着的样子,蹙了蹙眉心:“到底行还是不行啊?” “呃……”徐昭别开脑袋清了清嗓子,在下秒又轻笑着转头,继续和白简对视,眉梢微微挑起,“行的,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 听徐昭说这话的白简,感觉徐昭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微微加大了几分力道。 面前人低低笑着,唇角是浅浅的好看弧度,眼角的泪痣点缀着几许不羁,“你的课本,真——长腿跑了。” “……啊?”懵懵懂懂顺徐昭所说,向下方看去的白简,凝视下面空空如也的树梢和地面,愣了好几秒钟。 她的课本,真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不见了? 迷迷糊糊,随边上徐昭漫不经心的笑意回思到点什么的白简,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 完了完了,那本书里可还有她不少上课时候的,各种无聊小插画啊…… 要是被老师或者哪个学生捡到,那她在这所高中,可真就会完蛋了啊! 旁处徐昭还饶有趣味盯着空荡荡的下方悠闲时,白简蓦然抓过他的手,拽着他往下边跑去。 徐昭边跟着白简往下去边不紧不慢,话语还挺闲散:“其实没什么的,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你的课本,大抵就是被谁给好心捡走……” 后面的几个字未出,他就被蓦然停下的白简,一把推倒在了墙边。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的脊背生硬磕在了墙壁,倏然贴着背后的冰凉凉。 嘶,有点疼。 白简手撑在徐昭身侧两处,眸角红红,眼里染了几分水雾朦胧,张唇像是用尽了勇气。 这次改换成徐昭懵懵懂了,不清楚为什么白简会这么大反应。 他敛眸看着她,眼里装着满满的无辜错愕,甚至还委屈地眨巴眨巴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讨好般勾了勾唇角。 白简郑重抬头,在这会儿半点不吃他这一套,直直和面前徐昭对上目光,不住冷哼:“那里面可不光有我一个人的黑历史,还有你的。” 楼梯过道处有些昏暗,白简的半张脸隐在了黑影中,微挑的眼睛清纯魅惑。 眸角的略微钝感,配上白简的那张娃娃脸,倒更好催化了她独特的漂亮。 “……”不明觉厉的徐昭,上下轻轻滚了滚喉结,视线落在白简身上。 白简也回看着徐昭,盯着他眼尾的那颗小痣拧眉。 沉默两秒后,徐昭抬手按在了白简的肩膀,默不作声地将人推远了些。 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徐昭轻松推远的白简有些不满,转身便准备开口,放些别的狠话。 要是课本拿不回来,那在这所高中出名的,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 还绝对绝对会有徐昭,这个名字和简笔画,充斥了她书本角落的家伙。 却刚站定身形,她视野就闯入了捏着她的课本,正笔直站在门边黑着脸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沉着表情,左右看了看白简和徐昭,出言冷漠无情,话语不带一丝温度,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 不是老师,您听我们狡辩…… 不是,听我们解释啊! 白简欲哭无泪,最终还是没勇气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干巴巴在教导主任转身离开后,象征性伸了伸尔康手。 “好了,”徐昭压下她的尔康手,好笑安慰道,“走吧,再坏也是咱俩一起面对。” 白简偏头看他,眼前是他漾着温柔的漂亮眸子,心间萦绕着他的那句话。 是啊,再坏也是他俩一起面对。 而且从小到大,多少次的她闯祸后,徐昭都是第一个挡在她面前的。 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 那个时候的白简,如此坚定认为。 第10章 浅蓝 中午的阳光怡人温暖。 白简坐在食堂三楼的咖啡厅角落,将脸深深埋在长发之后,逡巡着周围的三两人群,深深疑惑为什么自己都到大学了,还摆脱不了和徐昭名字并列在一起的这件事。 如此思忖着的白简,下意识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解开锁屏之后,她呆呆望着上头的时间,懊恼地计算了下,抱着脑袋又垂下了头。 她怎么都躲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 叹了口气,白简转头朝外面看去,从食堂的三楼窗户口往下眺望。 她方才所在的那个阶梯教室,已经换了班级在上课,徐昭早就不在那里了。 回索到方才的情况,面庞又不住烧红起来的白简揉揉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着托了托自己的腮帮,心里有些好笑。 明明高中和徐昭被老师抓包的那次窘迫,距今不过四年多的时间,但她已经记不太起来,她那会儿是如何和徐昭平安退身的。 要是能记起来,是不是就说明,她这次也会没什么事? 白简脑海里的思绪乱跳着,时间一晃便又过去十几分钟。 蝉鸣声依旧在夏日大片染着大片。 -- 第25页 白简和徐昭并肩站在办公室内,等着前头教导主任的审判。 教导主任坐在两人对面,办公桌上摆着白简的那本书,表情严肃,审视的眼神落在白简的课本。 良久,白简每分每秒的呼吸都伴着煎熬。 她拳心微微攥着,视线顺余角朝身边的徐昭看去,私下在背后拉住了徐昭的衣角。 徐昭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进办公室的模样,像这次也只是为了到这里来领什么奖赏似的从容,肩膀微微耷拉着,表情放松,甚至能说是坦然。 见到徐昭这样子,白简的心脏不住提到了嗓子口。 啥啥啥,这小子是不相信她的课本里画着他…… 念头未完全跳出在白简脑海,前方教导主任的开口,便打断了白简的继续。 “说说吧,”顺声源看去,一向以严格出名的教导主任彼时说话间,唇角还扬着点浅笑,一改方才的阴沉气压,“这课本是谁的?” 办公室内陷入了几秒沉默。 白简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将脑袋更加低下,挺想在这时候化身成只鸵鸟,干脆在原地挖出个大坑来将自己埋进去好了。 又是几秒的安静之后,前头教导主任轻轻笑了一下:“我只是问一下,搞得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们又没做什么错事,对吧?” 听到这话的白简,更慌了。 完了完了,眼睛毒辣了十几年的教导主任,怕是早就一眼看出了什么。 白简更为攥紧了徐昭的衣角,心头不断翻涌上来的波澜被她用力压下。 临在崩溃边缘的白简狠狠咬了下唇瓣,之后和要奔赴刑场般义勇抬头,出声笔直,微妙的颤抖都隐在了中气十足的那两个字中:“我的!” 教导主任动了动眼珠,在徐昭和白简间逡巡着的目光彻底落在白简身上,对白简的回答并不显得意外。 她扯了扯唇角,敛眸着继续笑了笑,话语温柔,不似平日的严厉:“能主动承认就好,反正这次,我也不是为了批评你们上课弄丢了课本。” 话落,她对徐昭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单独和她说两句。” 这话出去,白简比徐昭还要紧张,额角出了层细细的薄汗,脑海里的各种想法不断跳错开。 等徐昭出去后,她不会被教导主任骂个狗血淋头吧。 思及这个的白简,眼前不自觉浮现先前在上课发愣的时候,偶然撞见的她在隔壁教学楼骂人,骂得她这栋教学楼的人都听见了。 而且也莫名被情绪所感染,开着小差的白简光是瞄一眼教导主任拧了眉梢,活脱脱和只母老虎一样的模样,心里便打起了警戒铃。 算起来,那还是白简这么认真和提心吊胆地上一节课。 白简掀眼瞥瞥跟前言笑晏晏的教导主任,双腿和曾亲眼见证过教导主任凶狠的时候一样,直发软着打起颤来。 白简高二才换到那栋可以直观见到教导主任骂人的教学楼,高二之前只是听说过。 她到如今还清楚记得,自己先前是何曾感到好笑,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那个传闻中凶巴巴的气质美女教导主任。 就算会骂人一些,但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毕竟光从外表看,白简还以为教导主任是个和蔼的文科老师。 彼时被先前自己的想法啪啪打脸的白简,再度咽咽口水,在背后捏紧了徐昭的衣角没放。 徐昭啊徐昭,可一定要保佑她不出什么事儿啊。 边上徐昭应了教导主任的话一声,话语不咸不淡地冒出:“知道了。” 瞧瞧瞧,面对那位传闻中雷厉风行的教导主任,但还能用这副漫不经心的大喇喇样子的人,大抵就只有她身边这个“神的亲儿子”了。 大概是“魔鬼的亲女儿”的白简,干巴巴对面前坐着的教导主任扯出个笑来,面容乖巧可亲,主动向对方抛出解释来:“老师,其实我今天和徐昭是被罚站出来的,然后他教我知识点、我打开课本的时候,不小心才会把课本掉下去的。” “嗯,”教导主任带着笑意地点点头,两手轻轻搭在一起,放在自己的下颌处,“我知道。” 话落之后,教导主任像是没听到白简的试图解释般,对着白简身旁的徐昭再度招呼了一声:“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这个女孩子聊聊。” “嗯,”徐昭也轻轻点点头,对教导主任出言,“我知道。” 用着和方才应声白简一样的话语,也如此回复了教导主任的徐昭说完后,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往外去。 远去的几步,白简偷偷瞥了眼他的背影,发现徐昭始终挺直着脊背,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离开了这里。 浅蓝色的衣角,很快划过她的手心,触感有点痒。 没一会儿,白简听到了让她心跳一快的关门声,以及徐昭继续远去的脚步声。 她的心脏跳动的越发快速,喉间憋了只巨兽,马上就要冲破白简的身体,痒的难受。 白简将脑袋更为低下,绷紧了的两手垂在自己身体两侧,“老、老师,我我我……” “白简是吧。”教导主任拿过那本书,翻开第一页看了下白简的名字,接着如此询问,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波澜。 白简吞着口水,眼睑眨巴快速,话语仍旧结结巴巴,没有一点底气,“对……对,我我,我叫——” -- 第26页 “嗯。”教导主任轻笑一声,打断了白简的疙疙瘩瘩,坐正身子,一手搭在那本书上,另手轻轻点着桌面,“这个我知道。” 办公室内陷入几秒的沉默。 白简和教导主任怯懦地对视一眼后,继续垂下了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越是这样,气氛就越发焦灼难耐,白简体内的那只巨兽也仿佛察觉到危险,愈来愈跟着情绪汹涌,几次想要直接冲破白简单薄的身体。 白简捏紧拳头,拼命克制那股躁动,等待教导主任的审判。 片刻,教导主任扬唇笑了笑,手按着那本书,将它往白简那处推去,话语变得更加温柔:“来,把你上面的小人画内容,念给我听听。” 闻言的白简,从方才开始狂跳着的心脏,蓦然没了节奏。 白简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带着绵长的颤抖。 教导主任的笑容深邃柔和,明晃晃象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白简不敢再看她,甚至不敢在这个和教导主任同在的单独空间里,大点动静地呼吸。 她绷紧了脊背,肩膀微微耸着,唇瓣不可遏制地颤抖了半天,仍是没法发出声音来。 紧张感来临的时分,她总会格外想念徐昭。 就如现在这样。 白简体内的巨兽忽然泄了气,差点也带走了白简站直身子的勇气。 她眉心紧蹙起,指甲深深按进了自己的手掌,用手心冒出的那点疼痛,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教导主任扬唇了一会儿,发现白简一直没什么动静,反而还露出了畏惧的神色,不由又是轻轻一笑。 她撩了自己额角的碎发,语气轻松,甚至也跟着换了个放松随和点的坐姿,眼睛里也写满了理解:“不要怕,白简同学,我只是让你念一下你课本上涂画着的简笔画,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顿了顿,她继续笑:“你不要因为平日里的时候,偶尔从他人口中听到我很凶的这件事,而觉得既然见到了我,就是我抓到了你什么小把柄,想要来怪责你。” 话语带着笑容落下,向对面的白简抛去,每个字都含有温柔的蛊惑力。 白简稍稍舒了口气,再深呼吸了一遍,勉强保持住理智掀眼,悄悄眯了眼面前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仍旧柔和笑着,眼里是盈盈的笑意,里头真的没有半点要怪责白简什么的意思。 白简望着教导主任的那双眼,瞥着她温柔笑着的面庞,心跳慢慢平和下来,心里反思回索,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搞错了什么,会不会教导主任她这次真的不是为了怪责她什么…… 白简脑海里的思绪跳动飞快,唇瓣微微张着,有话想冒出。 教导主任见白简有松口的趋势,指尖点了点那本书的封面,话语温柔:“来,打开第75页,把上面的简笔画内容念出来给我听听。” “念……念出来?”白简心里慌慌,下意识顺着教导主任的话,这么开口问了一句。 教导主任的笑容被暖阳照耀着,有着金灿灿的温暖魔力:“是啊,念给我听听看,我看你好像画画还挺有天赋的,上面衣服什么的也设计的挺不错,说不定以后可以考虑考虑,往这个方面发展。” 白简眨巴了下眼睛,听着教导主任的这些话有些不可置信,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来这时的初衷,乃至于半点没意识到危险来临的紧急信号。 她伸了粉嫩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眼神流转在教导主任的手压着的课本,同时缓缓撩了自己额角的碎发,心里头打起了小九九。 其实她记得数学课本的话,因为是她非常非常不擅长的学科,所以貌似在一开始的时候,白简多年开小差的经验就告诉了她,单单只有课本是不足够她打发时间的。 所以—— 白简回索着,继续敛眸思考了下。 所以好像,简笔画什么的,数学课本上压根没有几个。 倒是她的草稿本,已经画了满满一大堆。 算是松了口气的白简,眨巴眨巴大眼睛,眸光流转在教导主任和蔼笑着的唇角,话语也不再那么紧绷,神态也微微放松下来,乖巧出言:“老师,我知道我在课本上画画是不对的,这个我都是知道的。 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保证下次再也不会犯了,希望老师您这次可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 后头的话语未来得及出,就被教导主任的张唇打了断。 教导主任见白简还不想念,就自顾自翻开了那本书,将第75页上的简笔画递到了她面前,话里夹杂的笑意一瞬间冷了很多:“小孩子挺有想法啊。” 白简闻言,小心翼翼地掀眼,顺教导主任递过来的那页瞟了一眼,思绪杂乱且多。 其实她进来办公室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是老师真问起徐昭和她的事情,那她就搬出他俩是铁铁的兄妹,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这个硬理由。 至于课本上的各种简笔画,完全都是因为她上课闲的无聊,才会乱七八糟的圈圈画画她同桌徐昭,以此来打发时间。 反正这么说的话,顶多不过挨老师和家长的一顿臭骂罢了,或者再在同学间被调侃两句,大的影响应该没什么吧。 如此思忖的白简,咽咽口水,把心头的紧张都吞回肚子里,用力压到自己心里最偏僻角落的位置。 -- 第27页 她屏了呼吸,继续抬头,往自己课本的第75页看去—— 完了。 白简整个人木在了原地,石化了般。 她数学课本的第75页,明晃晃画着教导主任在教训学生的画面。 而且白简还不是一般画,在落笔描绘的时候,顺手将教导主任的衣着改变了一下,由常年的宽松黑色长衣长裤,变成了上面是白色短袖下面是黑色半身裙的样子。 外边,则再整体套了件版型挺好看,和画面上教导主任的低沉气质十分相符的黑色风衣。 …… 办公室内的气氛好像凝固了住。 白简干巴巴扬唇,讨好对教导主任笑:“其、其实这个,呃,这个……” 教导主任望着她的模样,忽扬唇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出现白简想象中的“疯狂暴风雨”。 开口前,她对面的白简却和个落荒而逃被逼到了绝路的小白兔似,周遭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让她几度慌了心神,一时间没了方向。 “我错了我错了!”白简哭吼着弯缩起身子,两手呈保护状挡在了自己脑袋上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绝对绝对不敢了!!” 办公室内无声,过了好几秒,前方传来了教导主任的轻笑。 好片刻,确认自己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的白简才缓缓睁开眸子,向教导主任瞄过去一眼。 教导主任仍是在笑,笑得肩膀都微微有些颤抖。 她起身上前,拿起白简的课本,波澜不惊地朝还在畏惧自己的白简递过去,“好了,既然你不想念,那我也不勉强你。” 顿了顿,教导主任转身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份资料,大致翻了翻后,继续出言:“白简,已经快要高二下学期了是吧,你不应该再整个世界都围着你哥徐昭转,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自己的……想法? 那时的白简只是懵懂,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面前翻看着资料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侧对着窗外的暖阳,轻轻舒了口气,松了一度紧绷起的神经:“对,自己的想法。” 她抬头,面对白简,“我大概翻了翻你的课本,看完了你课本上的涂鸦。说真的,虽然一开始是挺生气的,但我确实发现了你身上的闪光点。 徐昭每次考试都稳坐第一,各方面的成绩和各方面的评价都很好,也一直尽好了自己的责任,很好地保护着你,甚至还经常性陪你一起在走廊罚站。这些事情,我都有看在眼里。” 白简听着教导主任的话,心头情绪百感交集,认真思考教导主任的话。 要有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 “白简,”教导主任上前一步,用她手里的资料轻轻拍了下白简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知道你被徐昭一直照顾偏爱着,不想分离也不愿分离。” 后面的话,教导主任用了白简那会儿没怎么理解通的语气,表情看起来认真严肃,眉心却凝着难过:“你还小,不能因为短短生命线的旅途中碰到的一个人,就将自己的本心本态完全隐去了。” 白简听着,只觉得有一根刺卡在了自己的喉咙:“我……” “好了,”教导主任转身摆摆手,示意白简,“你先出去吧,自己好好思量下我说的话。” “我……”白简的话语卡在喉咙,看着教导主任的背影冒不出来。 她伸手,又收回手,安静打了个招呼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出门之后,她还在思考教导主任说的话。 她所说的那个意思,会不会是她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教导主任应该看过她的个人资料。 白简思忖着,疲惫地捂了捂额角,想到了教导主任方才从抽屉里,拿出在看的那叠资料。 那上面的,或许就是自己和徐昭的…… “出来了?” 思考到一半的时候,徐昭的声音无波无澜地响起在白简身后。 转头,白简最先撞上的不是徐昭的眼睛,而是拉着徐昭衣角站在他身侧,正对自己颔首一笑的林友儿。 林友儿看着白简,轻轻扬唇,笑得比盛夏骄阳还要灿烂:“你好啊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时间一瞬于此停格,白简站在那里没动,一时没想起来要回林友儿个招呼,只是愣愣站在了那里。 风从窗外透进来,轻轻吹动浅蓝色的校服衣角。 白简沉默望着林友儿攥着的徐昭的衣服一角,思绪逐渐变得缓慢,模糊不清。 “啊……”她想起了。 拥挤的A大三楼食堂内,白简靠坐在窗边,撑着下颌的手猛然一抖,带动了身子幅度。 白简像是如梦初醒,从回忆中脱神出来。 她低头,一瞬便能将自己倒扣在桌面的手机收入眼帘。 手机是蓝色的,手机壳也是蓝色的,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而高中时代,她最喜欢的那抹蓝,在那次和教导主任的谈话出来后,正式开始和她走上了完全不相同的两条人生道路。 “坐在这发呆?” 顺声源看去的须臾,白简眸子微动,看向那抹她心田沉没已久的蓝。 “我还有事,先走了。”白简下意识便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往外去,不想和徐昭扯上关系。 往前的几步,白简走的坚决,没有停顿一下,心里牢记了从教导主任那里悟出的话。 -- 第28页 她应该属于她自己,而不该整个世界都一味围着徐昭转,潜意识因为想留在徐昭身边,就轻飘飘放弃了自己真正想追求的。 第11章 赛跑 白简下午没课,便干脆出了校园,打算趁这无事的半天好好放松自己。 最近她忙着大大小小的考试,复习的头都要大了,连早上多睡几分钟都有罪恶感。 她大步走出校园,肩上背着自己的黑色挎包,手里拿着导航地图在看,寻找可以休息的闲散地方。 白简记性不错,有什么东西基本都能一眼记住。 不过在找路这方面,她好像天生没什么方向感,总是迷迷糊糊的,之前还被徐昭冠名过“记性好的路痴”——找不到路,但能清楚记得自己是哪块走丢的。 白简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切。”如此忖着的白简,再度看了看手里的导航地图,点开了地图上推荐的一家新开的咖啡店,望着上面的路线瞅了瞅,接后坚定将手机收回到了口袋里,摩拳擦掌着耸耸肩膀。 好,她今天,就要好好证明给徐昭那家伙看,她才不是什么记性好的路痴。 她,压根不是路痴! 说干就干的白简,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左右看了看四通八达的街道,慢慢于脑海中辨认着。 最后,她敛眸思考几秒,选择在这个路口转弯。 白简的记性确实挺好的。 往前去的途中,她有拿出手机来查看,确认了好几遍她走的路线确实和地图上标注的没错,便更放心大胆地继续去目的地。 呵,她就说吧,她才不是什么路痴。 心里头嘟嘟囔囔抱怨着的白简,耳畔传入周遭汽车轰鸣和人群嘈杂声,半点没发觉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显示屏上跳出了徐昭的昵称,以及他发过来的话。 话语简简单单,一贯是徐昭朝白简试探着认错的直球风格。 【生气了吗?】 这话落出去,没有波澜。 白简走着走着,忽觉得心脏某处有些堵堵的。 回头看,身后依旧是喧嚣拥挤着的人群,和方才和平日无差。 她逆着人群站在那里回眸,也不知道是期望自己看到些什么还是怎样,回着头的那几秒,她只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拍。 无知无觉里,胸口泛起阵阵酸楚的白简咽了咽口水,抓着自己的挎包链子愣神了好一会儿。 没什么吧。 白简眸光微动,慢慢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心里好笑。 只不过是她忽如其来的情绪触动罢了,其实并未发生什么事情,单纯是她太过敏感了点。 白简慢慢回味过来,缓缓做了深呼吸,重新背过身去,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不远处的咖啡厅三楼,徐昭坐在窗边,坐在白简从小便喜欢来的这家咖啡店,手里捏着手机的力度慢慢增大,目光落在人群中转身的白简,声线带着几分嘶哑。 “笨蛋……”徐昭眯了眸子,不由低笑一声,也跟着快速起身离开了这里。 白简走着,逐渐脱离喧闹的人群,拐过路口到了比较安静的一条街。 周围一安静下来,她脑海里的各种想法便不断挤压着,急冲冲在她大脑里抢镜。 印象比较深刻的,大概就是当时无比狼狈缩在阶梯教室的门边,只感到深深无助的她,不光迎着几十双的探究目光,还和坐在后排位置的冬花花对上了一眼。 冬花花气压低沉,面无表情,生气起来和徐昭那个闷瓜有点像。 思及这个的白简,攥着自己的挎包链子轻笑一声,最终在拐过弯后的死胡同尽头,蓦地停下了脚步。 周遭安静无人,环境陌生偏僻。 无论怎么看,也不该是她去咖啡厅的那条路。 完了,她好像在恍惚中迷路了。 着急拿出手机来看的她,最先闯入视野的,便是徐昭发来的那句问话。 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身后响起的一声狗叫,即刻打断了白简的思绪。 “汪!”声音冒出的瞬间,那条大狗猛朝白简扑过来。 巷子比较拥挤狭窄,白简连连后退着躲闪不及,加上被这条大狗的架势惊得心脏都在发颤,脚上一扭直朝后头摔倒在了地上。 冰冷的水泥地面无情擦过白简细嫩的皮肤,很快就将白简触碰到地面的肌肤,都擦出了伤口来。 伤口沁着鲜血,裹着地上的泥沙,不断在白简心头泛起疼痛。 可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心脏砰砰狂跳的白简,看着被大链子拴住,离她就两步距离的呲着大牙的大黑狗,呼吸在这会儿都不自觉屏了住。 还好还好,这条狗脖子上还挂着链子,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深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快速收整好心情的白简如此思忖着,手撑在地面起身,拖着自己膝盖处鲜血淋漓的大腿,一瘸一拐地背着自己的挎包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喵的,江湖险恶,她还是速速撤退比较好。 走了有段距离,左右张望着,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回去路的白简欲哭无泪,抱着自己的手机试图翻出导航来。 可惜尝试几遍,手机都接收不到半点信号。 白简在圈圈绕绕的巷子里走了好久,走到没什么力气了,背后不断冒出虚汗来,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也像是彻底崩断了。 -- 第29页 她一瞬坐倒在地面,捂着自己的面颊委屈,眼角红的和只小兔子似。 可恶,早知道她就不逞强了。 什么徐昭,她干嘛要为了徐昭曾经给她起的一个绰号,就这么傻乎乎地真不看地图,横冲直撞地孤身去一个自己不熟悉不认识的地方啊。 白简眼角挂着泪水,左右看了看无人的周围,眼泪不断模糊着她的视野。 她一遍遍抬手,一遍遍用力擦去自己脸上的湿痕,在这会儿和个跌倒了求着人抱起来哄的小孩子似。 “呜呜……”她坐在满是碎石子的水泥地面,双手抱着自己受伤了的大腿,将自己努力蜷缩起来,以此获得点安全感。 白简颤抖着肩膀,把脸埋在了膝盖处,脸上挂满了泪痕,不断抽噎:“我……我知道错了……” 周围安静,只有风刮过叶间的沙沙响动。 好久好久,她也没等到谁来拯救她,身旁安静的连个猫叫都没有。 这种漫长的无尽等待里,白简迷迷糊糊回忆到了她的小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的难耐处境中,从来没人会一直来救她,或者一直等着她。 想来,她也大抵是该这样的。 她什么优秀点都没有,狼狈又自卑地活着,时常会因为对方的强势而迁就着对方,自己则没勇气做出改变。 白简慢慢回忆着过往的种种,唇角忽泄出笑意,弧度像是自嘲。 对啊,从小就该是这样的,没有人会始终等着她,没有人会始终来帮她。 就连爸妈,或者徐昭,都不会是那个人。 “怎么一个人在这哭鼻子?”身后悠悠然响起的温润声线,夹带着清风传入白简耳内,一瞬将她心中大段大段的悲伤阻隔了住。 白简回头,轻轻眨巴着眼睛,直到和井兴怀对上视线好几秒,还是没怎么从懵懂中回神过来。 好久好久,她只是咽了咽口水,嗓子像常年落满了灰尘,非常沙哑:“你……” 井兴怀好笑,蹲下身来递给白简一张干净的餐巾纸。 犹如徐昭曾对她做的那样。 某个恍惚中,白简鼻腔更为一酸,仿佛回到了可以私有某人的小时候。 再个支撑不住难过,白简眼眶红红地抬手,拉住了井兴怀纯白的衣角,话语委屈巴巴到不行:“我……我迷路了。” 井兴怀好笑扬唇,颇觉这样的白简还挺有意思,就这被白简拉住衣袖的模样,快速拿出手机按下了快门。 白简被井兴怀手机发出的“咔嚓”声音,听得恍惚了几秒。 “不用在意,只是保留证物。”井兴怀笑,白云浮于两人上方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一次的话,你可得请我吃两顿饭。” 他说着,伸了那只手反牵住了白简,抓着她的手轻柔询问:“现在,要先起来吗?” 白简懵懵懂懂,更陷入了深深的恍惚。 见多了各种人的各种表情的井兴怀,倒也不觉得奇怪,牵着白简那只手未放,微微上前半步,将白简干脆公主抱了起来。 边转身往前走,井兴怀边道:“特殊情况,希望你别在意。我的车就在前面,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远远便看见了那边停车场,大喇喇停着一辆高档轿车的白简,掀眼看了看将自己好好抱着的井兴怀,心里头像是已经有所预料,嘴巴比脑子快地问了一句:“井、井警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这话问出去,白简又觉得有点不好,一瞬低了脑袋,干巴巴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想……” 越说下去,白简后面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井兴怀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有点意思,敛下眼睑来瞥了眼怀里模样乖巧的白简,理由简单地出言:“就是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 “顺便来看看……”白简微微张了唇瓣,轻声嘟囔了下井兴怀所说的这几个字,心里头不自觉辨着井兴怀这话的真假。 听来好像挺简单自然,没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 不稍片刻,白简被井兴怀亲手抱上了那辆高档桥车,并贴心给她扣好了安全带。 整个过程里,白简的心脏跳动很快,多年观看各种玛丽苏电视剧和小说的经验告诉她,井兴怀来这里应该不止是这么简单。 想着,她在井兴怀关了副驾驶的门后,小心透过窗户瞥瞥不远处的老式居民楼,不禁泛起嘀咕。 难道是来看长辈,或者是什么喜欢的人吗? 白简撇撇嘴,思绪转动很快,快速的出神被井兴怀的上车拽回了味。 “趁今天天气这么好,”井兴怀扬唇而笑,眉心凝着几分打趣之意,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着方向盘,“不如在去医院之后,你请我吃饭吧?” 白简闻言不住一愣,接后又没什么理由拒绝地点点头,颔首一笑:“当然可以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井兴怀,眼角眉梢都带着感激:“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井警官。” “哦对了。”启动车子的时候,井兴怀像是被白简的话提醒了什么,歪头瞥她,眸子盛着暖阳的颜色,声线是一贯的温和,“直接叫我名字‘井兴怀’什么的就好,井警官什么的,显得我跟你多生疏啊。” 他顶了顶腮帮子,扬起一边嘴角,笑容间带有几分痞里痞气:“当然啦,你要想和我更显得亲近一点,叫我……” -- 第30页 世界在这瞬间安静下来,白简望着跟前人,心跳不断打鼓,隐隐有所觉。 “叫我哥也可以。”思绪而过的时分,面前井兴怀如此开口。 仿佛在平行世界的另个时空,另个人也在白简的回忆里扬着点小傲娇的表情,如此对她道。 白简的手掌安静捏着自己的挎包链子,笑意恬静清润,回答间的语气柔和:“好啊,井……兴怀。” 气氛好像停滞了几秒。 白简低了脑袋,攥住挎包链条的力度大了几分。 果然啊,除了之前那十几年,她还真对其他人叫不出口那个有点肉麻的称呼。 两人有说有笑乘车远去的几分钟,骄阳正好,散落在两人身上,映着暖洋洋的金灿灿一片。 女生在说,男生在笑。 徐昭站在有段距离之外,正在剧烈跑步后,气喘吁吁地低喘几口气,扶着边上的墙壁倚着休息。 透过两人画面,他犹如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和白简。 这一次的赛跑,好像又是他输了。 第12章 听话 医院人流众多,白简在门口光是瞄一眼里头,就感觉有点窒息。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甚至有些抗拒。 停好车子的井兴怀折返回来找她,手里还捏了瓶酸奶,轻笑出言:“你自己可以走吗。” 说着,他伸手,自然顺白简接自己手中酸奶的动作,将她的手牵了住:“我扶你进去。” 白简僵了一下,切身体会着掌心酸奶的冰冷,和井兴怀手掌的温热呈现鲜明的对比感,心跳微微停滞。 有几秒,她眼神四瞟着,思绪慢慢回神过来:“不……不用了。” 边说,白简边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井兴怀那里抽出来,“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话落之后,她便迈步上前一步,想用行动证明给井兴怀看。 井兴怀没说什么,顺着白简的意思轻轻松开了手,站定在原处,目光随着白简的迈步而停格在她身上。 没过两秒钟,想自己独自往前去的白简抬腿间,猛因为膝盖传来的尖锐刺疼,往前倾身倒去。 身后井兴怀的反应比白简还快,在那瞬间即刻往前伸手。 不过在井兴怀之前,白简的衣领便被徐昭一把拽了住。 突然现身的徐昭,用着不怎么友好的方式将白简用力扔进了自己怀里,话语不似井兴怀那般温柔,带着明显的低气压:“你真的是笨蛋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蕴含怒气的问话,语末的音调冷哼着上扬。 白简懵懵懂懂,蒙圈间隙中下意识拉住了徐昭的衣角,以免自己摔到地上。 徐昭扣在她腰身的胳膊力道不大不小,犹如岌岌可危将要断裂的崖壁,让白简的不安翻了一倍不止。 她拧眉回神,咽了咽口水,屏息用力想推开徐昭:“我自己可以走。” “自己可以走?”徐昭反问着,哂笑一声,环住白简腰身的胳膊力度更放轻了几分。 瞬间,白简有往后摔去的明显失重感,让她直一个激灵,脊背有过电的颤栗。 完全处于身体自主反应的,白简拽住了徐昭的衣袖,贴进了他怀里。 徐昭则侧了面庞,逆在阳光里,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表情。 白简微微蹙着眉心,眯了眸子仰面朝徐昭看去,大概能猜出他现在是在得意吧。 徐昭的性子内敛温和,与人处事总是习惯性照顾着对方,但这都不代表了他就是乖巧的。 这一点,小时候还算和徐昭玩得好的白简,深有这种体会。 就同现在这般。 于心中嘲讽想着的白简,望着徐昭的面庞,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瓣,脑海就冒出了一个词语,贴合形容她眼中的徐昭。 狡猾的狐狸崽。 之后徐昭和井兴怀说了什么,白简并没怎么听进去,只听到了末尾那句:“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隐藏在语气中的某种情绪,白简没觉出来。 直觉告诉她,反正那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她红着面庞,很想在这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被没见过几面的井兴怀目睹了窘迫的这一点,她实在觉得羞赧。 想来,或许这就是徐昭控制人的骄傲方式,在有不满感的时候,喜欢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物品,彰显自己才是那个物品的主人。 白简忖着,松开徐昭的力度有些大,丝毫不怕自己摔到在地上。 她捏紧了拳心,愤愤然看向徐昭,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白简了。 现在的她,不会再成为徐昭眼中,那个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轻飘飘玩具。 几年时间过去,她已经很好的长大了,现在的她就是她自己,不再是任何人的所属物品。 算是达到某种目的的徐昭,控制住了白简去向的这会儿,很快就将人好好放开了。 白简稳稳站定在水泥地面,两手捏着自己的衣摆,收整好繁杂的心情背过身,想看不敢看地瞄瞄井兴怀那边。 井兴怀还保持着微微抬手想拉白简的姿势,回神间干咳一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对白简露出个笑来:“那我就先走了。” 顿了顿,他接着扬唇,表情轻松惬意,抬手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那之后记得联系我啊,别忘了。” -- 第31页 白简小心掀眼瞥他,须臾之后又马上低下脑袋,更为抓紧了衣摆,轻轻点点头,应声很浅:“好。” 徐昭站在白简身侧后方,将这幕安静看在眼里,说不出心头是什么复杂情绪。 这种少女心思的害羞样子,他从来没见过白简除了对他,还对谁露出过。 风吹过林梢,白云慢慢遮挡了阳光,足够让徐昭更好看清楚面前的白简模样。 几年不见,白简变得性子收敛了很多,穿衣风格也变了,看起来也瘦了很多,五官更分明了…… 好多细枝末节的变化,一瞬间涌上徐昭脑海。 他攥紧的拳头慢慢舒展开,心间的乱麻逐一找到个缺口。 好多事情,大概只是因为白简和他都长大了不少吧。 白简变得如他先前对她所说的那样,变得成熟了,变得不再让人担心,可以独当一面了。 也同样的,变得真的不再喜欢他了。 一块巨石压在了徐昭心尖,将他还窃喜着拥有的所谓回忆,尽数压碎,挤回了心脏的最角落位置。 敛眸刹那,云朵散开,金灿灿的阳光重新从头上打下来。 夏日的蝉鸣总是喋喋不休,令人聒噪。 送走井兴怀后,白简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挎包,转身在徐昭跟前站定,撩了把自己的发丝,慢慢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多年没见,他们都生疏了很多。 不过不管怎么变,他们总归还能算是老朋友,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白简无声深呼吸了一遍,扬起个客套的灿烂笑容,对徐昭道:“刚才谢谢你了啊,不过不用你陪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徐昭站在对面,没有开口,单单注视着水泥地面。 见人许久没有响动,不怎么擅长社交的白简又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发尾,故作轻松的出言:“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 话音未落,徐昭便伸手,扣住了白简的手腕,不发一言地领着人往医院进去。 前方是大片白简不喜欢的人海,而前面正牵着她如往挡在她跟前的人,是她少年时期暗恋了十几年的家伙。 白简一瘸一拐,和只蜗牛般,一点点往前挪动去。 徐昭仿佛早就熟悉了白简的走路速度,迈出的每一步都没让白简有所焦急,或者担心自己跟不上。 白简慢慢往前走着,敛眸数着自己缓慢的脚步。 微微出神着,白简的视线缓缓往上移动,停在徐昭好看的脚踝。 脚上穿的依旧是他喜欢的球鞋,上头常日被洗刷的一尘不染,像他一丝不苟的性格。 白简跟着人往前走,不知不觉产生种错觉。 她现在,好像和徐昭在时间长河中往回走,前面的目的地不是医院,而是他俩的十六七岁。 挂号、排队、取单的过程都有徐昭陪着,也都有徐昭先步在白简之前,主动和人交涉着,这让白简松了口气。 不用和大片大片的陌生人社交,在白简这里,总是感觉挺美好。 伤口严重的地方被上药包扎的这段时间,白简硬是死死咬合着自己的上下贝齿,半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额角倒是因为疼痛,出了层薄薄的冷汗。 徐昭在边上双手环着胸观望,不住叹了口气,上前对医生道:“我来吧。” 那个医生朝声源抬眼看去,稍微愣了几秒,大概也是为数不多的见到要和自己抢活做的病人陪护。 白简不由好笑,正想出言调侃一句,没成想她跟前那医生对徐昭点点头,接后便带着自己的护士出了去。 病房一时间只剩下了白简和徐昭,只有空调的风扇片轻轻作响的声音。 怎……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医生真的连护士都带走了,难不成真这么信任徐昭一个人就可以帮她上好药吗? 白简坐在病床边,愣愣和蹲身在自己跟前的徐昭对视,表情木讷迷茫。 徐昭整理着手上的药剂和纱布,挑着眉梢,漫不经心往白简那瞄过去眼,大抵一眼便瞧出了白简的茫然,鼻息间轻轻吐出几丝笑意,边默默接手了那医生的工作,边解释道:“这里我经常来,他们应该认识我。” “……经常来?”沉吟几秒,白简如此反问。 “嗯。”徐昭的声音低低的,手中轻轻给白简上着药,动作十分轻柔,让白简松了一大口气,绷着的脊背和攥着的手心,总算能稍稍放松一些。 许是怕白简误会,徐昭帮白简上着药的时分,还继续补充了一句:“因为工作的缘故,不是我自己来。” 闻言的白简,顺声源再朝徐昭看去,恰好便和徐昭对上了眸子。 如记忆中清澈的眼波,不住在白简心里泛起涟漪。 几乎是瞬间,她便又蹙了眉心,强迫自己别开脑袋。 十几年的相处下来,白简稍微个皱眉,便能明白她在想什么的徐昭,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手里的力度重了,不由抬起手,轻轻朝白简的擦伤处吹了口气。 就和小时候一样,受伤的地方连带心间,冒出几分痒意。 白简攥了手心,捏紧了身后的被单,和徐昭的回忆接连一个又一个地冒出在脑海。 没办法,她往前的十几年记忆,除了爸妈,占据她脑海和参与她生活最多的人就是徐昭了。 -- 第32页 汹涌袭来的记忆,往往能将人连带着骨头,在瞬间便吞噬干净。 她上下动了动喉结,咽下口里的唾液。 大概是动作比较着急了,口水一下子呛到了气管里,让她不住咳嗽起来。 用力捂唇咳嗽着,眼角也泛起了泪花,一下子模糊了白简的视野。 艰难咳嗽着,感觉肺快要爆炸的那几秒,意识不住变得有些模糊的白简,清楚听到了耳畔徐昭的焦急询问声,以及他轻轻在背后,帮忙顺着她呼吸的力度。 一下又一下,关切声音不断传入白简耳朵。 “没事吧?”徐昭顺着白简的后背,弯腰趴近些,顺道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没事的没事的,我去叫医生来。” 话落的瞬间,徐昭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白简听了,几乎在下意识的时候便抬手拉住了徐昭。 徐昭身上的温度总是比白简高上不少,先前偷偷碰过徐昭手的白简,在终于有勇气伸手的这会儿,却觉得有点恍惚。 泪眼模糊里,她也不知道徐昭有没有回头,抓了徐昭的手示意他先别走后,就自顾自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去叫医生。 徐昭的身影在她跟前,一瞬不瞬定格在那里。 白简没怎么多想,只为他确实没走,而放下了心。 艰难的一阵咳嗽之后,她抚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有些好笑地擦着眼泪:“你这次竟然这么快就听了我的话,小时候的你可是常常会臭骂我一顿别逞强,然后再跑去叫医生的爆脾气啊。” 徐昭闻言,慢慢坐下在白简身边,和她并肩望着窗外的风景,抿唇轻笑:“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这话一说出,气氛就像是凝固了住。 白简略微顿了身形,嘴角笑容恬静不少,偏头看了眼徐昭,慢慢点着脑袋附和,惯性客套笑着打哈哈:“啊,也对,之前好像总是这样的。” 徐昭认真望着白简的侧颜有片刻,不知道脑袋里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啊,”白简挠挠头,一时没摸清楚徐昭话里的意思,眸光微微流转,像是转移话题也像是在附和他的话,“是,不然今天带我来医院的应该是我家长,或者班主任老师吧。” 徐昭敛了眸子,唇角弧度有些失落,“也对。” 反正不会是他,也不该是他。 白简仍旧安静陪徐昭坐在那里,伤口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卷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回忆这么长,或许徐昭忘了也不奇怪。 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了,他选择的不会是她。 但那会儿的她仍旧倔强着性子,硬着头皮闯在徐昭和林友儿的中间,直到被他亲口拒绝。 第13章 逃课 “白简啊白简,你就要高三了吧,怎么还不收敛起玩心,这么不爱学习?” 如常的上学清晨,白简和徐昭,还有爸妈坐在一起吃早饭。 边吃,她边听着妈妈对她的叨叨蹙眉,心里闷着一股气。 “你啊,看看人家小徐,怎么就成绩这么好,这么懂事呢。”白母抿唇,望着对面的白简持续性发动攻势,“你别整天耷拉个脑袋给我看,我和你爸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进去点啊?” 白母说着说着,见面前白简还是垂着脑袋不说话,干脆将碗筷放下,抬手拍了拍白简的脑袋瓜,行动提醒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被戳了两下的白简拧了眉梢,不怎么情愿地和白母对视,眼里满是幽怨,鼓了鼓自己的腮帮子,“我牙疼嘛!” “牙疼就能不听我的话,在我说话的时候耷拉个脑袋不看我了?”白母句句反问回去,柔里带着刚,“你要下次考试再拿回来个倒数第几的光荣成绩,我就把你房间的窗户给封了。” “……哎?”白简一愣,眨巴着眸子,下意识朝身边的徐昭看去。 徐昭坐在她身侧,模样带着如常的几分闲散,安静埋头吃着早饭,过了几秒才理会白简向他看过来的这眼。 他和白简安静对视着,细嚼慢咽地吞下了口中食物后,才不紧不慢地歪了脑袋,戏谑出言:“看我做什么?” 白简又是一怔,差点没撸起袖子拽着徐昭的衣领质问。 看他做什么? 看他不就是为了想让他帮自己说两句话吗! 这家伙分明从来都懂她的意思,却老是喜欢故意逗她! 愤愤然想着的白简,扭头再看向白母,唇角挤出个灿烂的弧度,语气和脸上笑容一般谄媚,“嘿嘿,妈,好端端的你封我房间的窗户干什么呀,我平时不还得开窗透透气嘛。” 话音才落,白母便冷哼了一声,像是成功套出了白简什么信息般,反问回去:“你房间连带厕所里的窗户,不是总共有三扇?我又没说封你房间的那扇窗户,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白简一时无声,指尖微微用力。 行行行,姜还是老的辣。 好家伙,她紧张了吗,她只是真的很在意,得给自己房间通风的这个问题罢了。 切,难不成她还会是因为自己房间和徐昭房间离得近,尤其开了窗户俩人就能非常方便的面对面聊天这点,所以在贷款惋惜以后不能随时随地找徐昭玩了这件事吗? 白简微微敛眸,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再仰面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换上了一副标准的讨好笑容,同时伸手握住了白母的手,娇嗔道:“哎呀妈,你在瞎想什么呀,你肯定和我想的不是同条思路。” -- 第33页 她挑挑眉梢,侧了眸子打趣:“啧啧,我看妈妈你呀,肯定是最近肥皂偶像剧看太多,导致下意识的思维也跟着电视剧里的玛丽苏剧情跑。” 面对自己还没多说什么,对面白简就说了这么多的白母,只是勾了勾唇角没在继续说话。 确实,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肥皂剧,对于一些偶像剧情照入生活中的点滴事情,非常敏感的可以通过蛛丝马迹寻到某些少女心思。 不过既然白简没有想戳破的意思,她也不会来当这个大恶人。 白母扬了唇角,视线转在徐昭那里。 徐昭安静坐在那里吃着早点,动作和模样配上那张白净俊秀的面庞,更显得优雅,甚至有点和他目前所处的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白母忖了半秒,心里泛起嘀咕。 自己在十六七的那个年纪,大概也和自家正步入青春期的女儿一样,无比向往徐昭这种梦中的白马王子。 白简见白母的目光停留在徐昭身上,害怕她会改换目标对徐昭出手,心里不住一咯噔。 意识带有错乱的须臾,白简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猛一抬手挡在了白母视线前,还用另手和护小犊子似护住了身侧的徐昭。 正在吃饭的徐昭,和正在打量徐昭的白母,都被白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准备夹根油条的白父动作僵在一半,呆呆望着桌上突变的画风。 “我我……”白简被盯得有点脸红,滚烫着耳廓克制自己颤抖的声线,努力保持住镇定,“我刚才只是看见这里突然有个蚊子在飞,所以想保护你们而已。” 话落间,白简也慢慢收回了手,故作闲散地弯腰低头,重新拿好自己手里的筷子吃饭。 边用筷子点着碗里的食物,白简边小心翼翼瞄瞄周遭的几人,还掀眼瞥了身边的徐昭,发现他没什么大的波澜才放心转移话题:“我知道了妈,你说的我都会听进去的。” 顿了顿,白简想着徐昭很久之前在罚站的走廊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接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口:“下一次,我一定会考一个很好的名次来见你们!” 白简握拳,一手扣在了自己的心脏处:“我保证!” 周遭一片安静,几人目光都在白简这里。 安静之后,几人都没说什么话,纷纷低下脑袋去专心吃饭,仿佛白简方才的保证只是窗外吹进来的一道风。 非常的不起眼,而且没有形状,一碰就散了。 敛眸望着跟前几人的反应,白简也没有什么意外,对于自己的成绩还是挺有数的。 吃过早饭,被徐昭确认收拾好了自己的白简,在换鞋的时候,抬眼看向面前的徐昭,漾起笑意的眼中写满了期待:“你会相信我的吧?” 徐昭三两翻了下白简的书包,检查完她书本作业什么的都带齐后,顺势便将她的书包背到了自己的肩上,期间并未出言。 白简瞧见他径自蹲身去穿鞋的背影,闷闷不乐,心里堵着一口气,蹀躞着快速跟上,一同蹲坐在了徐昭的身边位置。 她伸了指头点点徐昭胳膊,试图换回徐昭的注意力,口中是少了很大底气的话:“徐昭,你……你应该会相信我的吧?” 周围似乎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中,只剩下大开的窗户中传来的蝉鸣声。 徐昭坐在那里,还没给自己脚上的球鞋系好带子,忽然被触到什么般,偏头看向窗外,盯着外头大树上缓缓飘落的叶子发呆。 白简咬牙,不满窗外有什么东西会比她这个大活人还重要。 她才张唇吸了口气想说话,嘴巴里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折磨着她的那颗牙齿,继续泛起疼痛来,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息。 “嘶——”白简下意识咂舌,抬手捂在自己肿肿的面颊处拧眉,眸中涌出一片湿意。 面对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便是想到徐昭或者爸妈的白简眼泪汪汪,另手一把抓住了徐昭的手臂,委屈巴巴地噘嘴,顶着双楚楚可怜的动人眸子与他对视:“徐昭,我牙好疼啊。” 转头看她的徐昭,一时无声,目光缓慢瞥着白简殷红的薄唇,以及她白皙的五指下,轻轻按着的面颊处。 沉默间,白简看到徐昭吸了吸鼻子,然后抬手试了下自己的鼻尖。 “你怎么流鼻血了?”白简拧眉,下意识去翻自己的衣服口袋,想将口袋里的纸巾递给徐昭。 徐昭摇摇头表示没事,伸了舌尖舔舔唇瓣,比起自己还是更关心白简,抬手想看看她肿乎乎的脸,“长智齿……了?” 话语的中间,因为白简的惯性往后而巧妙停顿了下。 白简的心跳很快,眼神四撇在面前徐昭的各处,最终低下脑袋偏头,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别扭。 为什么她有什么事情,徐昭都可以第一时间确认。 而且…… 疑惑浮现在白简脑海,再抬眼的时候,她望见了徐昭有些冰冷的眸子。 他和白简撞上一眼视线后,便别过了头,径自低头擦干净自己沾了鼻血的手,接后给自己系鞋带。 再拿出了边上白简的球鞋,递到她跟前,自顾自抓过了她白皙小巧穿着可爱袜子的脚,给她换起来。 白简看着跟前,闷闷给她系着鞋带的徐昭,有点没读懂他方才的眼神。 不过感受着他这会儿真切无比的低气压,饶是白简再反应慢,也大概能明白过来,他肯定是因为她什么地方而在生气。 -- 第34页 不过生气的原因是什么,白简没思考出来。 愣愣看着面前人低下自己一向高傲矜贵的头颅,专心给自己换着鞋子的徐昭模样,白简没忍住心间泛起的丝丝窃喜,缓缓抬手碰了碰徐昭毛茸茸的头顶。 试探之后,她安心不少,放大了胆子揉揉徐昭手感极好的脑袋瓜,唇角是压不平的灿烂弧度。 却没几秒,发型被白简微微弄乱的徐昭,给白简系好鞋带的下一秒,用胳膊肘挥开了白简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手。 还没什么咸淡地眯眸,不冷不热问了句:“嫌我脏?” “……没。”白简一时无言,没反应过来,干巴巴停顿了两秒后,在徐昭要起身的瞬间,抬手拽住了他衣角,满目无辜,“我为什么要嫌你脏?” 徐昭似乎也被这问题问住,但心里面还是有个疙瘩,回头瞥了眼白简,眸中多了很多白简看不懂的情绪。 片刻,徐昭轻轻摇了摇头,发丝蓬松,衬托他的几分懒散不羁。 “没有。”徐昭如此出言,浅蹙起眉心,话语藏着几分别扭,“没什么,你别在意。” 白简闻言,几乎是在徐昭要再往前的瞬间,便即刻继续拽住了他,用力很大,话语二度强调:“我为什么会嫌你脏?” 徐昭被问住,尝试着思忖两秒,最后还是只摇头:“我不知道,刚才只是我想多了,你别在意。” 两人对视着,一时无言。 白简倔强仰面,就是不主动移开视线,想等到徐昭的回答。 而徐昭与她对望着,似乎也在这间隙,忘记了上学的时间可能有点赶,只是这么看着她。 少倾,还是徐昭先抽出神来,手插在口袋里回头,肩上背了两个书包,“走了,今天可能会下雨,放学后别乱跑,记得和我一起回家。” 语末,徐昭敛了敛眸子,又看向窗外。 他表情淡然且带着矛盾的深思,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鼻下还染着晕开的红痕,无声无息倒像沾了口红,看来妖冶。 白简仰面凝视他,接后慢慢顺他目光也看向外头的风景,视野中恰好划落一片枯黄的树叶,不禁感慨:“没想到在夏天,还有枯黄成这样的叶子。” “昂,”徐昭看着那边,动作极缓地用舌尖滑过自己的上颚,好看的眸子微眯起,“确实稀奇。” 听了,白简回过头来,总感觉他今天有点怪怪的,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比较怪。 想了想,既然徐昭不想说,那她继续追问应该也没什么用,就选择先跳过了这段,一手拽着徐昭的胳膊一手撑在地面坐起身来,同他一起上学去。 关门之后,白简发觉徐昭清理自己鼻血的时间,比平时收拾自己慢了很多。 等的无聊,坏心思顺这点无聊爬上她的心尖。 低着脑袋,认真将自己的手指认认真真用洗衣液洗干净的徐昭,腰间猝不及防传来道难以言说的痒意,脊背猛一阵激灵,那股身体过电的感觉直往头顶冲去。 回身躲闪的瞬间,徐昭完全出于下意识的,抬手将人圈在了怀里,控制着那人防止她再乱动。 本想掐一下徐昭腰间的软肉,戏弄他一下的白简,冷不及防反被徐昭忽然搂抱了住。 她想努力站定身形的时分,不知是谁的脚下先一滑,让他俩一个带着另一个身体失控,抱团在一起往后头的水池摊倒而去。 白简垫在徐昭上面,半点没觉到疼痛,倒是一向沉稳的徐昭,脸上难得露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不知道是撞到了哪里。 “你你、你没事吧?!”白简两手慌慌张张地撑在徐昭身体两侧,按着后头冰凉凉的水池,想借这份力量直起身来,再将徐昭从这种困境中解救出来。 不曾想,才想动身,徐昭便一把按住了她腰身,并直言:“别动别动,我腰要断了。” “……啊?”白简一愣,眼神小心往下瞟瞟,并往徐昭的周身瞄去。 确认他只是腰被扭了一下,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事情后,缓了口气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慢慢扶你起来。” 千年温顺性子的徐昭在这会儿,又是难得爆出了句话,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我的腰要断了,你‘没关系’个什么劲儿?” 白简自当认为徐昭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偏偏这时候的逆反心理爬上她心尖,让她出嘴的话语改换了个说词,语气同样也稍微变了变,带着种形容不出的小骄傲:“咱俩谁跟谁啊,现在你腰不好、我腰还好的情况下,我当然得开心开心了。” 想表达幸灾乐祸的话语,在和徐昭有些怪异的姿势下,这几个字眼的组成,好像也变得有点古怪了。 仿佛这话,并不该出现在这时候,也不该被白简说出来。 后知后觉干巴巴抿着唇瓣的白简,扬了扬唇角继续嬉皮笑脸,打算打着哈哈跳过这一段:“嘿嘿,我还是赶紧扶你起来吧,不然咱俩到时候迟到了,就又得被罚站了。那多不好啊,你说是吧?” 话音才落,白简便对上了身下的徐昭视线,漆黑的瞳孔中装着蓝天白云,也倒映着浅浅的一个她。 只有风声吹过耳畔的环境中,白简听到徐昭出言:“白简,我们今天逃课吧。” “……”白简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即刻瞪大了眼睛,两手用力一撑在徐昭身体两侧,语气冲冲地反问回去,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成绩稳年级第一、向来尊师重道的三好学生嘴里说出来的。 -- 第35页 “你疯了?!”白简趴在那里,如此吼他。 徐昭舒了口气,干脆上半身躺倒在了沾有水渍的水池上,平日的洁癖也这会儿消失无踪影,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浅笑着看向白简,“抱歉,我可能撞到脑子了。” 白简不怎么开心,自己直起身来后,便也伸手将徐昭拉了起来,边帮他整理着衣领边闷闷不乐:“你是三好学生,是年纪第一,是我爸妈眼中的榜样邻家哥哥,还是我……” 她顿了一下,没再往下说,只是继续帮站定身形后的徐昭整理衣服,鼻息间哼出笑意:“徐昭同学,你这冷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是吗。”徐昭表现的没什么波澜,仿佛不甚在意,抬手揉了自己的太阳穴,看向白简又提醒一句,“放学了记得等我,今天有雨。” “知道了知道了。”白简撇嘴。 虽然今天她爸妈出差,但让她在下雨天照顾自己,做到不让自己淋雨这一点,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她下雨天的时候,还是知道要往家里、往徐昭那里跑的。 她帮徐昭理好衣服后,替他脱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进了屋子里头又给他重新拿了件干净的出来。 将干净的那件校服外套递给徐昭的时候,白简好笑打趣:“你看你,像是和我一个屋檐出来的亲哥。” 顿了顿,她又径自摇摇头,揶揄扬唇:“不对,如果我真有亲哥的话,应该亲哥也没和你这么亲吧。” “嗯。”徐昭敛眸望着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过校服的时候停了下指尖,眸光微动,“小白,我……” “怎么了?”帮徐昭穿着校服的白简,仰面询问,脸上是期许的笑容。 徐昭和她对视着,安静片刻,自顾自拉好了校服拉链,抬手揉揉跟前人的头顶,准备拽过边上的书包去学校,“没什么。” 在徐昭背书包之前,小小个子的白简就抢先着将那两个书包,甩到了自己肩上,随后快了几步走在他前面,笑颜明朗:“你个腰不好的老前辈 ,今天就先歇息吧。” 闻言的徐昭,顿了一下,敛下眼睑点点头:“也好。” 第14章 差错 被冠名三好学生、常年年级第一的徐昭逃课了。 在开始上第一节课的时候。 “徐昭到底去哪里了!”班主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激动,拍了拍桌子,对面前畏缩低着脑袋的白简道。 白简闻言,更垂了垂脑袋,两手互相攥紧,贝齿用力咬住了下唇瓣,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班主任反问,声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回荡,“你刚才在保安室里也看到监控了吧,徐昭和阻拦他的保安打了架,之后翻墙走的!他先前可从来不会这样,怎么今天——” 后面的话班主任没再说下去,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扶额,面容说不出来的憔悴,情绪和白简那般沉重。 缓神几秒后,班主任又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总算明白过来,摆出了柔和的神态,伸手抓了白简的手,脸上露出个笑来仰面看向白简。 “别怕孩子,我只是想知道徐昭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或者你告诉我,徐昭为什么要这样子?” 白简无声摇摇头,唇上有着明显的牙印,出言的话语带着哽咽:“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老师,我和徐昭只是——” 同样,白简的后面话语未来得及出,再度听到白简这一成不变的几个字的老师,即刻变了脸,眸子带着猩红:“白简!你不要再置气了好不好!这件事已经压不住,传到校长那里了!” 班主任说着,再重重拍拍桌面:“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为什么现在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再看看外面走廊,探着多少双眼睛在往这边瞅,迫不及待想知道徐昭的事情?” 稍稍停了话语,班主任叹口气,低下脑袋来,同样显得非常落寞,语气蓦然变得平静,心里的那团火像是气过了头。 “徐昭的成绩和为人,你平时也都和我们一样,都有看在眼里的吧。”班主任沉吟,“你心里面应该非常清楚,徐昭即便不做什么,也能被高校保送入学的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话语似有所指般,掀眼朝白简看去:“你和徐昭玩的这么好,理应都知道徐昭的优秀的吧,也都明白徐昭做了这种事情后,他的损害会有多大吧。” 白简倔强着攥紧衣角,努力不让自己眼角的泪水掉下来,用尽全力憋忍着情绪,绷着全部力气抬眼看向面前那双眼睛,哼笑反问:“所以呢?” “所以?”班主任明显被白简的这话刺激到,心里面也更加断定了徐昭今天会做出这种不符合性子的事情来,一定是受到了白简的指示。 她的脸黑沉的不像话,做着深呼吸沉默了好一会儿,期间始终和白简对视,看向她红红的眼眸,不由轻笑。 班主任后仰躺进办公椅,手指点了点冰冷的桌面,接后拿了摆在桌上的茶杯,轻抿了口里面的茶水。 确认了所想的什么真相后,她像是松了口气,反应开阔不少:“白简啊白简,我没想到你平时依赖你哥、缠着你哥,之后竟然真的能说服他,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上。” 白简想开口反驳,却在开口之前,又被班主任轻蔑瞧了一眼:“我知道你平时成绩差,表现也不怎么好,在老师、同学、家长眼里没有半点口碑,想这么一直依靠着你哥徐昭。 -- 第36页 啧啧,但你也不能背地里做出这种事情来吧。你知道徐昭的未来是什么吗,是名校、荣誉、出国,是无尽蒸蒸日上的光明未来。” 顿了几秒,她反问:“而你呢?已经有任课老师也这么提醒过你了吧,如果没有徐昭尽心尽力护着你,你早就变成街边的某滩烂泥了!” 话落之后,班主任又笑,被气得肩膀颤抖:“也或许就因为这样吧,这种话确实点醒了你,然后让你对徐昭做出了那种事情。” 被班主任教训的间隙,白简握紧了拳头,始终不发一言。 在末了,班主任终于教训完了她后,她仍死死瞪着跟前人,只是张唇:“你有证据吗?” “证据?最好的证据,现在不就在我的眼前吗?”班主任冷笑。 白简不想听这种话,也懒得听,不住翻了个白眼,愈加觉得好笑:“你哪里有什么证据啊,你现在只是因为你班下的第一尖子生做了那种事情,然后还传到了校长和学生那里,这件事影响到了徐昭的前程,也影响到了你的钱程,才会不顾青红皂白就来训斥我吧?” 她越说,越觉得讽刺:“你哪里来的证据啊,你不过就是想找个替罪羔羊,把你钱途上的污点转移在我身上罢了!” 最后个字音落下的瞬间,被说得脸色阴沉的班主任,挥手一拍桌子站起身子来,抬手便想给白简一巴掌。 白简也眼疾手快,在那巴掌要真切落在自己身上前,猛抬手抓住了跟前班主任的手腕,凭自己的力量死死控制住了那只手。 “在没有证据之前,你不能对我动手。就算我真的是那个人,你也不能随意作为所谓的高位者,顺自己无理的情绪教训我。” 白简冷笑着,视野不断被泪水模糊,脑海涌出早上对徐昭说的要好好学习的保证,以及徐昭后来对她说的那句要逃课的“疯话”。 徐昭其实早就暗示过她了,但是她没有体会出来,导致现在两人处境皆难。 边给自己辩解着,边哭得不成样子的白简,在转身瞬间用力擦了擦脸上泪水,眼角的几分红意愈显。 挂着泪水推门从办公室出去的白简,才将门打开,就瞥见了迎面从窗户一路探头过来看好戏的百双眼睛。 他们像在黑夜中的隐秘围观者,激得白简即便是在夏日暖阳中,背后仍一阵寒意闪过。 应该不行了吧。 白简抓着门把的力度微微增大,另手攥紧成拳,迎面看着那些嬉笑评判着她的一张张脸,一拍一拍的心跳能被她自己清晰听到。 她还算平静的校园生活,马上就要彻底消散了吧。 白简忖着,不禁勾了勾唇角,在这种时候还可以笑得出来。 她抿唇,上下贝齿紧紧咬合着,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 别的她尚且不清楚,但她知晓徐昭会突然变成这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简转身往下跑的时分,脑子里一遍遍划过在保安室看到的监控内容。 里头的徐昭显得很暴躁,看来和常日非常不一样,走路间都带着股低气压,拳头紧握着。 之后对来阻拦他出校门的保安,出手的那几拳,每下都带着锐利的狠劲。 那对黑眸不知道装了什么,竟让那会儿看见监控的白简,呼吸都不自觉屏了住,心里面只有一句话。 当时视频中的徐昭,是真动了残暴念头,想将那时阻拦他的保安狠狠教训一顿。 甚至更甚。 之后的云云,白简没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往下想。 她脚上的步子快了很多,想再快点找到徐昭,哪怕能少一秒钟时间也好。 下楼的太过着急,猛个一晃神没控制住步子,白简便被自己的脚绊倒后往下摔去。 这层下去的楼梯还有很多,脸朝下摔去的白简在楼梯阶层上狠狠滚落几圈,皮肤被擦伤不少,膝盖处不断沁出鲜血。 破了的肌肤黏在校裤上,更加黏疼起来。 往常的这种时候,或是有徐昭在压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白简,在独自面临这突如其来事件的现在,完全没有一点准备心。 比起感到疼痛,她更多的反而是蒙圈,以及不可置信。 她都十七了,竟然还会在有天,在自己下楼的时候被自己绊倒,然后摔成狼狈鬼。 白简捏了捏拳头,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生理性冒出的泪水后,手撑在地面,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继续下去找徐昭。 她慢慢扶着墙壁,眼里没有半点危机感。 才刚重重崴脚过的现在,白简小心翼翼拖着沉重的身子,一点点往下去。 再从平地上到道道楼梯的白简,用力扶着边上的扶手和墙壁,敛眸望着脚踩着的一阶阶楼梯,眼前愈加眼花缭乱,头晕疼的厉害。 脑袋越发轻飘飘间,她的身体也像随空气一同蒸发了,重量渐冉消失。 视野一阵恍惚,后脑勺似乎传来了久远的钝痛,最后失去意识的白简,仍是迷迷糊糊没怎么反应过来。 她怎么会没了徐昭,连自己下个楼梯都不行呢。 而那个无故打架逃课了的臭小子,现在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吧。 不会…… 意识彻底迷蒙,晕死过去的前刻,白简如是思忖。 再睁眼的时候,白简撑了撑眼睑,清醒两秒后,下意识往身边看去。 -- 第37页 按照惯性思考和各种她看过的小说情节来说,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徐昭。 只是,她望去的那处空空荡荡,并无人。 再朝远看去,是随风舞动的窗帘,以及窗外葱郁的夏日景色。 点点鸟鸣传入白简耳朵,慢慢唤回她的思绪。 “你在想什么?”回头,闯入的是张有点面生的脸。 或许是白简晕了之后,还没怎么回过神,就这么愣在那里望了那个男生几秒。 对面男生敛眸,安静将手里削好皮的苹果,戳了一块递到白简嘴边:“也没背那个重的跟铁似的书包吧,怎么今天在楼道里摔得这么惨?” 白简怔怔看着跟前人,记忆缓缓随他的话、他的声音转过思绪。 卡壳几秒,白简拧了拧眉梢,虚虚抬手:“你、你……” “我?”井兴怀哼哼一声,伸手将欲坐起身来的她按回床上,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梢,“不用看了,真正的天使就是像我这样既长得帅,还没有翅膀的。” 话落时分,他还停留在白简额角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白简松松垂在额角的发丝,“走了。” 算是这么打过一声招呼后,白简便见面前人站起了身,甚至已经侧过了身子打算就这么转身离开。 后觉过来,自己大概是被他再度帮了一把的白简瞧见他要走,有点急切地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我……” 上下咽了咽口水,她在这瞬间又不知道具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句朴实无华的感激:“谢谢。” “不用。”井兴怀抿唇,偏了脑袋回头,对她笑笑,“真想感谢的话,不如以身相许?” “……”白简的脸黑了一下,刹那间也松开了扣住井兴怀手腕的手,慢慢躺回了病床去,顺带给自己拉了拉被子,眼睛看向床尾的一处。 井兴怀似乎也被白简这瞬间沉默下来的样子,弄得有点想笑,便拉了拉衣角再度坐下在病床边,扯了唇角问:“怎么,我这么有魅力又善良的人形天使,还吸引不到你?” 白简闻言,表情有点微妙地又转眸瞥了他一眼。 这眼之后,她抿了唇瓣再度转过头,甚至还无声叹了口气。 井兴怀望着白简的这幕,砸吧下唇瓣,眯了眸子抬手扣住白简的下颌,物理性将人的目光往自己这里掰扯过来,“拜托,真的不心动吗,我可是标准的人帅心善大天使啊!” “唔……”白简的脸被井兴怀捏的更显肉嘟嘟,嘴巴噘在一起,嘟嘟囔囔地说不出什么话来。 挣扎了有几秒,白简都无法凭靠自己的力量挣脱开井兴怀的手。 为难和淡淡的窘迫中,白简就这么继续和面前嬉皮笑脸着的井兴怀对视,话语被迫含含糊糊的:“泥……泥叫甚么名字?” 井兴怀的唇角弧度僵了一下,接后眼底是愈加汹涌起来的笑意。 他稍微松了点扣住白简面颊的力度,扯了扯唇角戏谑:“把本天使忘了?” 轻笑间,他看着白简迷茫的可爱模样,正要张唇认真报出自己的名字,手腕便被身侧来的有力大手一把扣住,随而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分,被突然出现在病房的徐昭挥开了手。 徐昭站在阳光里,周身渡了层金光,五官如刀削般精致立体,出言内容是和现在表情一样的冷冰冰:“她需要休息。” 井兴怀坐在那里,仰面凝视跟前的徐昭,眯起眸子来缓慢顶了顶腮帮,似乎在思考什么。 白简左右看看面前的两人,微妙感觉到了股浓浓火药味,便赶紧起身出言,“你们别——” 话音未出,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挡了住,屋内一片冷调色,温度也慢慢随着阳光的消散,更冷不少。 正要阻拦的白简,幽幽看见了不远处开门进来,苍白着唇瓣的林友儿:“徐昭,你怎么突然丢下我走了?” 林友儿的话一出,徐昭即刻变了表情,有点慌张地甩开了井兴怀的手,匆忙朝林友儿那处迈步去,在须臾间将白简抛到了脑后。 徐昭的脚步很快,看来很是着急,马上将林友儿扶到了自己身边,软着语气和模样询问:“还感觉晕吗,低血糖是该多休息会儿的。” 话落,像是回索到什么的徐昭,在说完那话后又抬起脑袋来,看向病床那头的白简,“你在学校瞎跑摔伤了的事情,我之后再找你算账,你先给我好好休息,不要老是想着和陌生人混在一起。” 白简听着,双目逐渐没了焦点,视野越发空洞无神。 身后洒落进来的阳光,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后头飘着的大片乌云。 她愣愣坐在那里,直到徐昭走了,还在回味他说的那几句话。 啊,她是在学校瞎跑摔伤的,徐昭之后会找她算账,现在要赶着去照顾低血糖的林友儿。 白简保持那个姿势,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仿佛时间在那刻静止了。 被后头赫然响起的雷电声惊回味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久了,外面电闪雷鸣,冷风不断从窗户灌进来。 彼时的现在。 在有徐昭的医院触景生情,扎根在久远回忆里的白简,同样和徐昭逃课后的那天一样,受了伤后坐在这里。 只是和那次不同的是,这次徐昭在照顾的是她,而并非林友儿。 白简眼眸无光,和当时那般怔怔看向窗外,无知无觉轻声出言:“要下雨了。” -- 第38页 “啊?”旁处在整理药剂和酒精棉花的徐昭,闻言停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瞄了她一眼。 白简敛眸笑笑,摇了摇头,回过思绪来,重新往窗外看去。 窗外阳光灿烂,草木葱郁,和她十七岁的那个黑压压的雨天一点也不像。 “没有。”最后的她只是轻笑着垂眸,“是我瞎说的。” 回忆里的那场雨早就停了。 她先前拥有过的徐昭,也早就在那场大雨里,被淹没了个彻底。 他的航向标,是往林友儿那边偏的。 所以应当从很早很早之前,徐昭就已经不属于她了。 白简回索着过往的种种,心头情绪翻涌,不断搅起波澜,低着脑袋把玩自己的手指,并不再说话。 徐昭变了,她也变了。 现在的白简,不再需要徐昭,也不再喜欢徐昭。 没了先前那份热烈的喜欢,她甚至对徐昭的一言一行都没了大的反应。 可能—— 白简掀眼,看了看碧蓝如洗的窗外天空,心里好笑。 可能她其实早就忘记徐昭这个人,所以对他也没什么在乎的感觉了吧。 徐昭坐在边上,悄悄瞄了她一眼,从她泛笑的眼眸看向小巧的鼻尖,又从鼻尖看向她殷红的薄唇,唇角慢慢浮出个笑。 现在白简能继续和他平静坐在这里,就代表了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气他之前的不告而别吧。 只要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说清楚,他们的关系一定可以回到以前那样的。 如此想着的徐昭,看向白简的目光,不自觉又温柔几分。 殊不知,他俩的时间差错值,在越拉越大。 第15章 负责 “你下午没什么课了吧。”给白简上好药,处理好她的手续后,徐昭陪在白简身边,如此询问。 白简摇摇头,想到徐昭曾在手机上提过这事情一嘴,微妙地蹙了蹙眉心,继续盯着面前人。 很久没和白简单独待在一起过的徐昭,被白简看得身形一僵,面色浮上薄红,干巴巴别开了脑袋,领着人继续往前走去:“时间不早了,不如干脆今天回去吃饭吧,叔叔阿姨叫我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昭回头瞄了眼白简,似乎怕她会拒绝自己,所幸再搬出了白简的父母来。 白简又是好笑,回想到和徐昭重逢的烟火节,他也是在那场狼狈里,这么威胁自己的。 她眯了眯眸子,转眼朝远处的天空看去,抬手比了下天际线上大片连着大片的火红:“确实有点晚了。” 顿了下,白简偏过头去,看向身侧的徐昭:“我下午和晚上确实没课了,既然爸妈叫你来叫我,那就走吧,回去吃饭。” 徐昭闻言一愣,接后咧嘴笑了,垂在自己身体两侧的手攥紧成拳:“你……你同意了?” “嗯。”白简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和徐昭并肩往前走。 她安静着专注走路,余光闯入的是徐昭隐约的笑颜,不由更觉得奇怪,撇了撇嘴迷糊。 徐昭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搞不懂,也从来都没搞懂过。 回家的路上,徐昭想说但没怎么说的嗫嚅纠结了好久。 白简顺余光瞥了他好几眼,发现徐昭总是一脸苦恼的模样,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她抿了唇瓣,继续和人往回家的方向走,想着既然徐昭不说,那她干脆也憋着不说好了。 等车来的时候,白简被手机的轻微震动声拽走思绪,她敛眸在手机页面上,目光落在井兴怀那里。 井兴怀的消息显示在几个小时之前,大概是在担心白简的情况。 【没事吧,现在到家了吗。】 诸如此类的,井兴怀发了好几条,每条之间大概隔了几十分钟,让这几句话的总时间便显得长了。 在这会儿才看到他消息的白简,捏着手机,鼻腔泄出笑意,唇角带着几分浅浅的惬意弧度。 按出虚拟键盘来准备回复,几乎是在要敲下第一个字母的瞬间,白简耳畔忽感觉一阵温热的风吹过,头顶上方响起的是徐昭嘶哑的声线:“车来了。” 白简闻言,掀眼朝前方看去,望着远处行驶过来的那辆公交车眯了眯眸子,仔细确认了下那辆公交车是几几路的。 “不是,”确认完之后,白简将手从眼睑上放下来,边低头回去边准备继续回复井兴怀的话,“那辆不是我们回家的公交车。” 虚拟键盘还浮在页面上,跳动着二十六个字母。 白简敛下眸子,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电子器上,唇角是散不去的轻笑。 方才的回答,就连白简自己都没怎么发觉,自己面对徐昭的语气微妙的变了变,带了久违出自内心的笑意。 她回复井兴怀的几秒钟,徐昭就闷闷站在她后面,盯着她的背影没发一言,脑子里的想法跳动的无比快速。 【出医院了,马上就要回家了。】 白简打完这句话,便抬手想敲下发送键,将它发送出去。 须臾,她头顶上方响起的,又是徐昭漫不经心的出言:“车子……来了。” 白简再度顺着徐昭说的这话,掀眼朝路的那头看去,唇角笑容未来得及消散。 “嗯?”看着远处,白简眨巴眨巴几下眼,在没找到目标后转头看向身侧徐昭,“在哪里?” -- 第39页 方才如此开口告诉白简的徐昭,在这会儿却选择性失明了一样,别过脑袋不发一言,甚至不再看她。 白简望着徐昭的侧颜,感受着夏日傍晚的暖风,轻轻吹过周身的柔意,不自觉挑了挑眉梢。 许是还残留着和井兴怀交谈的惬意,亦或无觉里回思到了和徐昭相处的熟悉感,白简自然扬笑道:“您作为特警的人,眼神竟然还能这么不好使?” 徐昭被白简说的面庞一红,更别过了脑袋,一手十分倔强地酷酷插在口袋里。 在白简这个视角看过去,她并看不见徐昭的表情,只知道他大概表情不怎么好看。 她轻哼一笑,侧身站回自己原位置,缓缓的几步带了点小骄傲。 切,原来大名鼎鼎高高在上的徐昭,现在也还是能被她噎一嘴嘛。 这念头落下,白简后知后觉地倒吸口凉气,站在时光这头般,猛回想起来一件事,徐昭现在和她的关系不冷不淡,不过只是儿时的玩伴罢了。 在长大之后,还没怎么重新熟悉起来的这会儿,她却胡乱开了徐昭的玩笑。 白简咽了咽口水,脑袋里面被这个想法深深包围。 她攥紧了手机,浅浅扬笑着面向徐昭,嘴角是干巴巴的牵强弧度:“啊哈,你……你别生气,我就只是开个玩笑,随口那么一说。” 话落的几秒,白简口中仍冒出着断断续续的干笑。 再几秒,徐昭微微侧过了面庞,浓密的睫毛在光影映照下落出一小片阴影,顿了少倾后掀眼。 整个动作在白简眼里,自动放为了慢动作,而徐昭背后便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 在世界如此喧闹的街角,那个万众瞩目的徐昭,正站在白简面前,然后对着她扬笑:“怎么会,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白简愣了一下,直感觉这话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 试着想了想没想到,那就不想了。 白简心态很好,听到徐昭这么说,顺势跳过了这段,对着远处抬手一指,像极了从前和徐昭一起等公交车回家的撒欢样子:“车来了!” 这个点已经过了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车上没有什么人。 白简投币上车后,径自背着自己的挎包往后排座位去,坐在了自己经常会坐的靠窗位置。 这几年独来独往惯了,坐上了熟悉的位置,迎面吹着暖风的白简,下意识眯起了眼眸,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直到徐昭的声音冷不丁在她耳畔响起,她才像只受伤的小鹿似,猛然回神:“你!” 徐昭愣愣看着白简,貌似也被她的这样子怔了一下,缓神两秒后扬了扬唇角,毫不乖张地撩了把自己乌黑的发丝,轻抬了下颌摆出骄傲样子来,“我?” “……”白简注视着徐昭的这模样,心脏跳动有点快。 她捂了自己胸口,顺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开视线,防止自己再掉进那双深邃的眸子,“没什么。” 像是在对徐昭说,也像在对自己说。 白简上下吞了口水,话语干巴:“没什么……” 白简的视野被自己的头发挡着,看不太清旁处徐昭在干嘛。 忐忑等了有一会儿,她感觉自己额角处多了蜻蜓点水般的柔软,接着又很快消失不见了,如羽毛拂过那处,也吹拂过白简心间。 她微微捏了衣摆,心跳快速,面庞带着红润。 徐昭倒是什么都没察觉,语气无比自然,模样轻松自得,敛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你头发上沾了叶子。” 说着,徐昭低低笑了一下,靠坐在座位中:“大概是不小心沾到的。” “……嗯。”白简听着他的话,心脏愈加砰砰快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应和徐昭的话。 徐昭又是轻轻一笑,之后没再开口,双手环胸着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声线也是懒散低沉:“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白简闻言偏过脑袋,瞄了他一眼,发觉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闭眼的徐昭看上去更安静不少,没了什么表情的他周身气压松懈,五官棱角愈加显得分明,比先前多了不少成熟味道。 白简坐在那,忽然感觉他俩之间可能存在的所有别扭都消散了,脑子里只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徐昭那时候会在不告而别去参军的那个晚上,借着酒意对她做了那种无理的事情,说了那种薄情寡义像极了渣男的话。 她敛眸看着他,深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似乎困意是可以传染的。 时光漫长,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时间悠长,回忆总是在某些时候肆虐叫嚣,瞬间侵蚀了白简的所有。 她也打了个哈欠,眼角多了几分湿意,迷迷糊糊随着公交车如摇篮床的晃动,轻轻闭上了眼睛。 少女心的梦该是暖暖的橘色。 白简睡着,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惬意舒适过。 好久好久,她感觉自己的脸被谁轻轻拍了拍,指间触感冰冰凉,在夏日更显得舒适。 困意深重,白简往自己怀里舒适的抱枕靠了靠,随意一挥手,想散去旁处烦人的叨叨。 哪知,那只触感挺好的手,又像半点没有眼力见,亦或只是为了想骚扰她一样,继续轻轻点了点她的面颊。 最后索性上了手,浅浅捏了捏她脸庞处的肥嘟嘟。 -- 第40页 白简美梦几次被叨扰,起床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睁眸便狠狠瞪了一眼跟前人,眼里写满了怨气。 你吵死了! 徐昭迎面对上白简的目光,好笑地挑了挑眉梢,直观开口:“到站了。还有,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得为它负责啊。” 白简闻言顺徐昭的目光,朝他的肩膀处看去……一片口水的印记。 “我我我……”白简一时慌神,口不择言,两手错乱地对徐昭摆摆,“我不是故意的。” “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徐昭扬唇,盈盈一笑,慢慢抬手到白简跟前打了个响指,似是好笑似是玩味,“但它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咱们白简大小姐不会这么坐视不管,不对它负责就一走了之的吧?” 白简闻言愣了一下,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尾处,语塞着说不出什么话来,认真思考起徐昭说的这个问题。 良久,猛回觉到什么的徐昭表情一变,身形有些僵硬:“啊不是,我……” “我会对它负责的。”抬眼着,白简望向徐昭,用着无比认真的语气道。 车辆到站的机械女声随即响起,车子在站台靠边停下。 从后门进来的行人恰好听到白简这句,拿着手机顿了一下,巴巴看着两人,一时没了动作。 白简比徐昭先回神过来,转眸朝新上来的客人看去。 那人年纪不大,大概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在白简朝他看过去后,就尴尬地别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坐到了他们侧对着的前面那排。 白简的视力不错,瞥扫到那个男生将自己的手机调了静音,耳朵上仍带着耳机,脑袋往她和徐昭相反的地方望。 整体看下来,貌似是为了更为巧妙和自然地听徐昭和她的“八卦”。 徐昭的工作特殊,显然也清晰察觉到了那人的意图。 为了不给白简带来误会,他掩唇干咳一声,温声道:“没有,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脏衣服我会回去自己洗的。” “……”白简闻声看他,沉默无话。 四目相对里,徐昭无辜眨巴眨巴眼,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毛病,“怎么了?” “没。”白简想了一下,还是打着哈哈和徐昭跳过了这个话题。 误会什么的,不重要,反正那边坐着听八卦的说不定也只是一个,和他们有着一面之缘的过路人罢了。 徐昭和白简家离这里还有几站路。 那个男生在他们下车前,就先自己下车了,怀里还抱着自己的书包和手机,临走前最后再瞄了他们一眼。 车子再开始行使,白简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去,瞥见那男生似乎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踉踉跄跄着才站稳。 不过在踉跄的几秒中,他没管脚下的颠簸,手上急切抓出手机来看,如饥似渴地像是个网瘾男生。 待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了,白简像是彻底松了口气,慢慢收回视线倚靠在了座椅上。 徐昭顺她舒了口气的点点动静,瞥了白简一眼,也不自觉缓神几秒,再出言安慰:“别在意,能见面第二、三、四……次的人,都是少数才有的缘分。” 徐昭的语气自然,面容表情也是如此。 白简回头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总觉得他的这句话里,好像还指代了他俩之间关系的什么二层意思。 不过她没听出来,亦或是她单纯自恋了也说不准。 无言至下车,白简在徐昭之后,站定在家附近的站牌处。 风迎面朝两人吹来,裹挟来一阵清爽。 在回家的这站下车,牢实站在家附近的土地的白简仰面笑着,想沉溺在这样清凉舒适的风中。 徐昭从后头向她看去,仿佛看到了先前他俩学生时代,在放学后好不容易挤上满人的公交车,然后总算到站回家的无数个傍晚。 每每那个时候,白简也时常会如此,仰面放松着感慨。 他俩的头顶,便是大片的火烧云,以及藏匿在云层后的日月星辰。 不值钱又回不去的青春日子,在不经意的时候,常会撩拨人们心弦。 徐昭也不是这个例外,望着面前的白简,口袋里的手不住攥紧成拳,浓眉稍稍蹙起。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白简笑起来的时候会这么好看,让人一眼移不开目光。 忽的,手机一震,白简的脚步也停了下。 她拿出手机点开锁屏,看着上头冬花花发来的最新消息,心脏一咯噔,脑袋里有种偏颇的危机感顺势爆炸开来。 【你又和徐昭在一起?】 【图片jpg】 照片里一个轻笑扬唇一个闹着别扭的男女生,身影被背后落日肆意渲染。 配上空荡的车厢,以及这张照片拍摄角度的特殊,以及图片略微的四周失真,都让这张相片看来更觉青春气息。 甚至让作为当事人的白简看了,都觉得里头的自己和徐昭,像是一对如常坐车回家、途中闹了点小矛盾的小情侣。 白简捏着手机的力度一紧,眉心蹙起,脑海拼命回想刚才那个男生下车后的匆匆样子,心脏不住一顿。 坏了,那个男生竟然还偷拍了她和徐昭的照片。 她惊愕着、后怕着、心跳加快着,出神盯住那张照片。 视线焦点模糊又变清晰的几秒,她深觉眼眶一热,凝视相片中扬笑着的徐昭鼻酸。 -- 第41页 什么时候,她也成了他温温柔柔的目光所及。 第16章 亲口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学生间自发组了一场篮球赛,说是想在真正步入魔鬼的高三前,好好聚在一起疯玩一把。 那场篮球赛征得了年级组的同意,几个班在周末无课的时候凑在一起,自行分成了两个队伍。 “你也去?”赶去凑热闹的白简,抱着自己的书包,头顶大太阳,急匆匆往公交站台赶。 徐昭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休闲裤子,一手插在裤子里,睥睨身旁矮了自己一头的白简,闷声没吭地抬手将自己脑袋上的棒球帽摘下,按在了旁侧人的小脑袋瓜上。 猝不及防视野一暗的白简,急急忙忙顺徐昭压在她头上的力度伸手,将那顶棒球帽子往上抬了一点。 “什么呀,”白简撇撇嘴,看着前头人远去的背影,“不会好好和我说吗。” 等车来的间隙,白简戴着徐昭的帽子,无聊躲在他影子里,脑袋低低垂着:“今天怎么这么热啊。” “知道热你还出来?”徐昭面无表情地扬了下嘴角,眼里波澜不惊。 白简抬眼看他,回想到了早上叫自己起床,那个温温柔柔的徐昭。 “嘁,”白简也学着他的样子,没什么表情地嗤笑一声,勾了勾嘴角抬了下颌高傲道,“你不也一样,知道热还出来?” 而且还把遮阳用的帽子给了她? 顿了几秒思绪,白简还挺想将后半句话说出来的,但再想了一下,她注视着面前人冷冰冰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开口。 坐公交车到学校,白简下车后还没怎么站定身形,便兴奋笑着向操场的方向张望去:“人好多啊。” 白简望着里头的人山人海,不住喟叹。 “是好多。”徐昭慢慢悠悠从后头跟来,侧眸朝她看去。 白简的视野被帽子遮挡着,并未发觉。 她的注意力也始终在操场快要开始的篮球赛那边,兴致昂扬,同样没注意到脚下。 猛被石头一绊,差点脚踝一崴的时分,她深觉自己被徐昭横空抱了起来,一瞬飘到了空中。 徐昭很快便将人横腰抱到了怀里,俊秀的面容难掩阴沉,出言也是冷漠极了:“你是笨蛋吧,怎么连走路也不会?” 下意识环住了徐昭脖子的白简,被徐昭说的面红耳赤,手心攥住了徐昭脖颈处的衣服。 多处视线往他们这边投射而来,不过没人起哄,就只是这么意味不明地笑着。 “哟哟,看来今天除了篮球赛,还有别的‘加赛’表演啊。”有人嬉笑。 “确实,兄妹亲子档,还挺新鲜的。”有人跟着笑。 徐昭似乎也听到了这些话,敛眸朝人群没什么温度地斜了眼,看来有点不符人设。 白简以为他在气闷自己在周末时间,还要陪着她出来瞎闹,脱口而出解释:“我没事的,我待会儿也能自己回去,你不用刻意陪着我。你要有什么事情,就先走吧。” 徐昭听了只是哼笑一声,将人弯腰放了下来,反问:“你想勒死我吗?” “……啊?”白简顺徐昭的话,敛眸朝自己还抓住徐昭脖颈衣服的手看去,惊讶一声后赶忙松开手,并后退半步离远了徐昭,“不好意思,刚才一时着急。” 话落后,她在徐昭瞪了一眼看好戏的人们,这会儿没什么人光明正大注意他俩的现在,欠兮兮地用胳膊肘碰了碰还一脸黑线站在那里没走的徐昭:“怎么,莫非徐大人执意要在今日陪小女子?” 徐昭没说话,蹙了下眉梢,别过脑袋径自往前走:“别犯蠢。” 又瞧见徐昭是一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模样的白简,叹了口气,兴致丧了一半,垮着肩膀松松散散往前去:“哎呀你走慢点啦,我走不快。” 前头身高腿长的徐昭哼笑一声,似在揶揄白简。 实际走路的速度,倒是压了不少,如常那般按照白简的走路速度来。 清楚徐昭不会生她气的白简笑咪嘻嘻,快速上前几步拉住了徐昭的衣角,眼眸睁得大大的:“今天有红蓝两队,咱们班被分在红队。” 徐昭转了转黑眸,瞥了她眼,没说话。 知道身为班长的徐昭向来不参加这种活动,而是负责维持秩序的白简,鼓了鼓腮帮,拉着徐昭衣角的手轻轻甩了甩,无意识和只小猫似撒娇起来:“你说,咱们班会赢吗,蓝队可是有不少篮球队的体育生啊。” 徐昭沉吟片刻,陪着白简继续往前走。 进了校门,往操场那边去,迎面多了更多学生的时候,白简听到身边徐昭不咸不淡出言:“你希望红队赢吗?” “废话,”白简抿唇,站定身形看向徐昭,“咱们班可就在红队啊,我当然希望红队赢啊。” 徐昭也站在了原地,回眸和白简对视,良久无言。 白简被盯得不自在,眨巴眨巴眼别开目光,准备继续往操场那边走。 正准备迈步,前面徐昭却轻轻笑了下,笑声低低的,眉眼柔和:“我知道了。” 白简怔怔看着笑颜温柔的徐昭,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知道那个模样的徐昭,好好看。 “咳,”回神间,她摸摸鼻子,强迫自己从徐昭身上移开视线,手有些不在这地背在身后往前去,“走吧,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身旁徐昭无声。 -- 第42页 白简视野被阻隔,加上内心的忐忑紧张,依旧未发现徐昭始终侧眸着在看她。 穿过乌泱泱的人群,白简拉着徐昭在一处地方坐下,兴冲冲将包里的零食饮料拿出来,在这个阴凉的绝佳位置欣喜道:“来参加这次篮球赛的人,除了几乎九成的高二生,还有不少高一和高三的呢。” 徐昭和白简并肩坐着,听完她的话,边回答边重新站起身,将她手里的零食饮料给推了回去:“那还挺热闹的。” 白简望着自己被推回来的零食饮料撇撇嘴,自顾自将手中的美味拆了开来,而后往嘴里扔吃的,“站着多累啊,为啥不坐下?” 徐昭没理她,微微弯腰拍了下她的肩膀,大步远去前顺手将她脑袋上的帽子一把按下,狠狠盖住了她的视野。 白简眼前一黑,头顶随风传来的是徐昭恶作剧成功的轻笑声。 她慌慌张张地用拿着零食的手的手腕处,将帽子往上抬,重新露出视野来。 再瞥见徐昭,远处的他就只剩一个背影了,然后这个背影还很快拐过弯消失在了转角口。 “切,”白简吃了口包装袋里的零食,盯着徐昭消失的地方没放,“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去哪里。” 算是吐槽了一小句后,她便被前面扩音器里传来的熟悉男声,拽回了神。 “各位同学,篮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找个适合的位置,切勿发生拥挤、踩踏、争吵事件。今天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话落,原本热闹的人群沉默了会儿。 白简拿着手里的零食,呆呆看向场中拿了喇叭准备离开的徐昭,怔住在原处。 什么东西? “噗,比赛第一,友谊第二?”旁边也有不少人发现了这点,掩唇好笑着和朋友讨论,“咱们学校的那位校草老哥,是不是今天睡糊涂了?” “谁知道呢,”有人附和,“说起来,今天好像确实是徐昭第一次在上学之外的时间,出来主持规则秩序吧?” “好像是的。”刚才问话的那人点点头。 白简抓着手中的零食,浅眯起眸子,视线流转在徐昭再度消失的拐角口。 不会吧,按照她对他的了解来说,徐昭不该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从小到大,乃至于现在,徐昭都像个上帝制造出的艺术品,除去因为她而受的那些罚,亦或主动给她背的那些锅,就根本没犯过什么错。 甚至是在这种公开场合讲话的这种小事,徐昭也从未有过任何点小错误,就像个真真正正的完美艺术品。 白简陪着徐昭经历的太多了,对于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继续凝视徐昭消失的拐角口,心脏跳动有些快,手里的零食被攥的有点紧,表面被手心的汗沁湿,等待徐昭的下步动作。 徐昭进休息室有一会儿,其他球员基本都上场了,他这个裁判还没出现,不知道是跑哪里去了。 白简眉心微微蹙着,不怎么放心,听着周遭的八卦议论站起身来,小跑去想找徐昭。 边上还在说着方才白简和徐昭这对兄妹,校门口发生的有趣事的几个男女生,被突然起身的白简吸引去注意力,吓了好大一跳,捂着心脏处胸口剧烈起伏。 “我靠,”白简几步远去后,说的最响亮最多八卦的那个女生才敢开口,“徐昭那个妹妹竟然就在这里啊?” 这话出去后,其中个新参与进来的男生沉吟几秒,问出了个挺通俗易懂的疑惑:“徐昭和白简既然是兄妹,为什么他俩的姓氏不一样?” “……”围在一起聊天谈笑的几人忽然沉默了。 如此摊在表面上的问题,自当是有人已经讨论过并给出答案来的,只是跑在吃瓜第一线上的几个人思来想去,竟发觉好像从来没从徐昭那里,亲口听到过他俩是兄妹的话语。 几目相对着,以为要发现个新大陆的几人,蓦然被后头传来的女声打断。 林友儿扬笑朝他们走过来,面容昳丽,说话间轻轻抬手撩了自己耳边的碎发,“他们是兄妹,徐昭之前在车站和我一起等车的时候,和我说过他们的关系,之后对那个女孩子也都是妹妹相称。” 近日来,几乎都发现了徐昭身边貌似多了另一条小尾巴的几人们,互相抛着眼神,颇觉气氛更加微妙了。 林友儿尽显自己和徐昭不浅关系的这话,听进想转头回来拿东西的白简耳朵。 白简顿了下脚步,和林友儿那边隔了一条比较大的过道,即便如此,她还是将她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白简的心跳很快,拳头微微攥紧,弯腰抓起地上的两瓶矿泉水,便马上往篮球场内去,想躲到徐昭身边,想听他否认林友儿的那些话。 第17章 撼动 白简过去的时候,徐昭正好换完篮球服,从更衣室里出来,迎面便撞见了她。 落荒而逃般还没安抚住自己心跳的白简,捂了捂胸口,腿脚和灌了铅似无法移动,站立在原地呆呆注视对面的徐昭。 徐昭换了红色的篮球服,配上里头纯白的短袖,举止间有种桀骜不驯的美感。 白简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夸一句徐昭长得好好看,或者问一句他为什么会换篮球服? 思绪飘得很快,回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徐昭揉了揉脑袋。 -- 第43页 路过她身边的徐昭话语低沉,含着笑意,又是熟悉的那两个字:“笨蛋。” 白简手捂在头顶,噘着嘴委屈:“你又骂我。” 一时的点点烦躁,冲破了方才白简心中的郁闷。 徐昭在前面整理着自己的衣领,闻言回过头来瞥了眼气鼓鼓成河豚的白简,不住扬唇笑了下,轻笑声从他鼻息间泄露出。 白简看到视野中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多的徐昭,咧嘴笑着摇摇头,一脸被自己蠢到了的喟叹模样。 她眯眯眸子,二次认真思考徐昭这笑的意思,应该不会是真的在取笑她吧。 白简胡思乱想着,还没自己猜出答案,前面徐昭就迈步过来,再度揉了揉她的脑袋瓜,话语随轻笑落进她耳朵:“还真是个笨蛋。” 悠悠然的,白简觉得徐昭现在的心情变得挺不错,顺嘴就问了一句:“你今天说的,‘比赛第一,友谊第二’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昭闻言,貌似认真想了下,沉吟几秒,接着出言:“就字面意思啊。” “……啊?”白简眨巴眨巴眼,就着徐昭按住自己脑袋瓜的模样,上下打量了番跟前徐昭,一米八多的高个子极有压迫感,尤其是在这么近距离的时候。 迟疑几秒,白简微妙缩了缩肩膀,想拉开点和徐昭的距离,犹豫着开口:“那你穿了队服,是打算也上场——” “徐昭?”白简的还还没彻底问出,后头传来的女声便打断了白简的继续。 白简蹙了眉心,和徐昭一样,也随声源往后看去,看向后头来的林友儿。 林友儿腿脚不怎么方便,走路的速度很慢,一瘸一拐的。 白简不怎么喜欢这个人,尤其是在经历了医院那次之后,虽然和徐昭冷战了几天,之后徐昭来哄了自己,让他不要对林友儿有什么结缔,但…… 白简拧眉,不想再多做深的回思。 她两手插在口袋,无声做了个深呼吸,总感觉看到她就没好事发生,口腔内的那颗智齿又在这会儿突然隐隐作痛起来。 于是眉心又紧了不少,象征性勾唇和对面来的林友儿打个招呼后,她便顺势推了一把身边的徐昭,自己擦着他肩膀离开了这里。 上次医院里,那是徐昭对白简为数不多的冷脸和发脾气,白简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膈应人。 和徐昭吵架不算稀奇,但因为另外闯入的第三人吵架,还真真是第一次。 所以要想真正和解什么的,都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白简从小脾气就大,十几年也一直都有徐昭宠着,发生那种事之后,愈加觉得看林友儿不顺眼起来。 走远了几步,白简暗暗计算着自己的步子,回头瞄了眼后头徐昭,想知道他会不会跟上来。 但没有,徐昭正在和林友儿说话,还有说有笑的,脸上灿烂的表情极其讽刺。 “切。”向来大小姐脾气从不懂得退让谁,要什么就非得将它挣到手的白简,为了徐昭,第一次向别人退了一步。 而且那人还是她不怎么感冒的林友儿。 重新回去位子,白简坐下在观众席,忽然想起来自己手上的水还没给徐昭。 她呆呆抬着自己的手,掀眼朝场内看去,参加者们还在做着热身运动,场边的徐昭和林友儿说了什么后忽然回神般,左右张望了下,像在找谁。 “切,”白简看着徐昭慌乱的样子,冷哼一声,径自打开手里的矿泉水大口喝下,嘴里不停嘀咕,“就算你发现我不见了,我也不会再出来主动找你的!” 除非,徐昭再来哄她。 白简不禁被冒出在脑海的这个想法怔了下,眉头纠结地锁着,怕是能夹死一只蚊子。 她嘴里含着一口水,腮帮微微鼓着,目光静静向球场内投去。 “坐在这儿发呆?”边上新走来的人非常自来熟,打开白简身侧的矿泉水,仰面喝了一大口,“谢了,刚好渴了。” 白简朝那人看去眼,好笑:“谢什么,这又不是给你准备的。” 井兴怀挑眉笑了下,捏着矿泉水的瓶身坐下在白简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哼笑一下:“没事,我脸皮厚。” 白简被他的话逗笑,也挺自来熟地转换话题,扯起了其他事:“你是高二的吗?怎么之前都没看见过你?” 顿了顿,白简又张唇,没给井兴怀喘息的机会:“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请你喝杯奶茶或者吃顿饭,感谢你之前帮了我呢。” 井兴怀表情轻松,整个人也挺放松地抬头望了望天空,注视空中飞过的鸟儿扬唇:“你是想感谢我哪次?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应该欠了我好多饭吧。” 白简思索一下,认真比了个数字二,“我会还你的。” “卖萌?”井兴怀歪头,也一本正经看着她的样子道。 “……”白简忽然觉得和这家伙没话说。 别开脑袋又向球场看去,发觉徐昭已经没再找她,而是继续和林友儿说笑起来的白简不屑撇嘴,眉梢微微耷着:“卖个屁,又不萌。” 话落后,白简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又往嘴里倒了口水喝。 含了一大口水想盖瓶盖的须臾,井兴怀的俊容蓦地放大在白简面前,他好奇地张了薄唇,仍在认真思考白简的话:“哎,可我觉得你还挺萌——” “噗!”被井兴怀的表现和他的话呛到,白简忍不住眼睛一闭,一口气将嘴里的水全部喷在了井兴怀的脸上。 -- 第44页 周围一圈的人听到动静,都在低低的笑,还有的和朋友打趣,“看来校草妹妹也要名花有主了啊。” 白简下意识转过头去,狼狈地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还湿漉漉的嘴角,想叫他们不要说了,不要再提这件尴尬的事情了,但是她没这个勇气。 她别开脑袋有几秒,视线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只知道躲避井兴怀的追击。 井兴怀倒挺安静,没哭没闹也没骂她,脸上仍保持着善意的期许笑容。 白简光是从余光瞄了一眼,就觉得这人大概要在爆发边缘了。 可惜没来得及思忖什么,她的手就被边上井兴怀抬起,然后她惊讶和呆愣地看着井兴怀闭眸保持着那种笑容,然后用她的衣袖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面庞。 擦完之后,他脸上的笑灿烂不少,摆烂般手撑在下颌处,歪头看向傻住的白简:“上脸还挺舒适的。” 白简悟了,这家伙就是上天派来和她做死对头的。 所以有时候不遇见,也是一种好事情。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凝聚着一口鲜血,再不吐出来她就要死翘翘了。 白简故作剧烈的咳咳咳,边咳还边往井兴怀那里靠去,摆出一副要吐了的样子。 井兴怀这人丝毫不按常理出牌,两手合并放在她嘴前,慌慌张张地接着:“天,这都是仙女的宝贝啊。” 白简被井兴怀的话恶心到,一把止了咳嗽,抬手打了下他肩膀:“别满嘴跑火车了,告诉我你叫什么?” 井兴怀舔了舔唇瓣,趁白简不注意,顺了一包她带来的小饼干,边吃边深思:“我吧,我叫——” “什么?”在井兴怀拉长尾音的时候,白简还算有耐心,顶着他期许无比的目光配合问了一句。 井兴怀又吃了一块小饼干,笑嘻嘻地露出八颗大牙:“不告诉你。” 话落时分,白简就看见这小子和个猴子一样,飞快蹦着他那两条长腿溜了。 “……”白简望着井兴怀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愤愤然扔了块小饼干到自己口中,然后把那块小饼干当做是那家伙,用力且残暴地咀嚼了好几下才吞下。 “别看了。”场内的林友儿,拽了拽徐昭的衣角,提醒他,“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稍微再热身一下,就上场吧。” “嗯。”徐昭阴沉着张脸,周身气压都挺低,没有很快顺着林友儿的这话,将目光从白简那里收回来,只是口中慢了几秒反提醒道,“白简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你那边物流快了吧?” 林友儿听到徐昭的这话,唇角弧度僵了下,表情一瞬变得不怎么自然,心里凝聚着一团火。 白简白简,和徐昭相处的这段时间,徐昭的口中总都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林友儿气不过,但毕竟还要靠着白简这个话题和徐昭拉近关系,不好表现出来,面上便又熟稔温柔道:“快了,回去的时候,我就再去催催。” 徐昭又往白简那边看去,发现井兴怀又回到了白简那边,正和白简说笑打闹着什么,白简和那人脸上都是灿烂的笑。 微微出神间,徐昭的思绪慢了几秒,他敛眸,眼神阴翳深沉,话语从鼻腔中冷冷冒出:“嗯。” 又来了,这种感觉。 林友儿侧脸看着面前冷漠疏离的徐昭,攥紧了拳心。 真正温柔那面的徐昭,唯有白简才能独享。 白简在徐昭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第18章 请假 徐昭兼职了主持和参赛者两个角色,上秒还带着温温和和的笑容说话,下秒就和只锐利的鹰般死死盯住对手,势必要将对方手中的球抢夺过来,然后用个漂亮的三分球拉开两队的距离。 他微弯着腰,站在领头位置轻喘口气,等待裁判的开始号令。 白简和井兴怀坐在观众席,齐刷刷翘着二郎腿看比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瓜子、吃着零食、喝着饮料。 “你哥就是徐昭?”看了会儿比赛,井兴怀望着赛场中凌厉凶狠的那位传说中的校草,如此问。 “是又怎么样,”白简往嘴里扔了块薯片,反问回去,憋着心里的不爽,睨了眼场内类似“亲友团”或者拉拉队位置的林友儿,接着补充一句,“不是又怎么样。” 井兴怀撇嘴,貌似看出了点什么端倪,轻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也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比较好奇。” 白简闻言瞄向他,没问他在好奇什么。 两人间一下子陷入安静中,周遭仍旧热闹,为场内的人们加油助威。 白简逡巡四周,目光最终落回到自己身边,那原本应该是徐昭的位置,现在却换了人。 “倒是你,”白简又将话题绕回来,“你叫什么名……” 话音未落,在井兴怀盈盈的笑中,白简看到旁处来的一男生拍了井兴怀的肩膀,而后打趣:“井兴怀,又来我们学校泡妞?” “瞎说什么呢,”井兴怀没什么好气地推开那人,顺着那人的视线朝对面白简看看,脸上表情有点收不住,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但是,我还没彻底转校呢,你别瞎说。” 话落之后,井兴怀毫不犹豫便将人推了远,对白简笑着摆摆手表示没事:“不用在意,那家伙只是个瞎来凑热闹的。” 白简没说话,被迎面的大风吹得眯了眯眼,安静拿起边上的矿泉水喝了口:“井兴怀是吧?” -- 第45页 白简喃喃自语了一句,久远的思绪慢慢回过神:“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你,或者听到过你。” 井兴怀好笑:“那可不吗,我这么有名而且帅气,而且还用自己的尊贵玉手亲自帮过你,你对我有很大的印象也都是情有可原的。” “……”白简瞟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自恋的人。 过了几秒,白简看着场内的比赛,注视徐昭难得在赛场上挥洒汗水的模样,缓缓出言:“不对,不是你帮我的那次。” 白简若有所思着,思绪逐渐回笼,盯着场上成功抢过对手的球,接后一个暴扣篮拿下第一分的局面,“是在看监控之后,我切身跑去那地方的时候。” 井兴怀保送军校之后,便不怎么回来这所学校,对于白简说的话云里雾里:“什么?” “没什么。”白简摇摇头,背后忽然生出种凉意。 关于徐昭先前为什么会突然打架逃课,她好像有了点眉目。 她攥紧了手心,捏着的矿泉水瓶身还有层未化的水雾,染湿了她的指尖。 徐昭站在烈阳下,额角出了汗,眼眸亮晶晶的,唇角勾起几分不羁:“你怎么上来了?” 井兴怀和徐昭一样保持着防守姿势,姿势稍倾,说的轻松,“我怎么不能上来了?我是蓝队的替补。” “也对。”徐昭不知道想到什么,揶揄着点点头,“你是蓝队的替补。” 白简坐在那里,捂着脸没怎么敢看这处修罗场。 原来井兴怀是蓝队的。 想着,她伸手,将井兴怀脱在边上的校服外套拿起来,在手中掂量一下。 校服泛着蓝白色,凑近闻还有股洗衣粉的清新味道,上头带着井兴怀身上的温度。 白简抿唇,将手里的外套好好叠好,摆在刚才井兴怀坐的位置上,好笑嘀咕:“怪不得大热天的,还要穿校服外套。” 原来是为了挡住里面的蓝色队服。 而再说回来,井兴怀之前聊天忽然跑走,也是因为去换队服咯? 白简哼笑,眼里是浅淡的波澜,她手撑在两侧,坐在树荫里往场上看去。 徐昭和井兴怀面面相觑两秒,表情皆挂着阴翳的笑,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两人动手迈步的瞬间,其他虎视眈眈许久的队友们,也即刻跑动起来,防守、进攻。 作为主力的徐昭像是没什么分寸,尽管相信着队友们的掩护能力,自己则直奔井兴怀手里的球。 两人肩膀擦着肩膀,竞争十分激烈,难分伯仲。 场下的人们看得一阵又一阵欢呼,还有拿出手机来记录的人。 白简以第三视角,观看着他们的雀跃,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现在的篮球赛,还真是针尖对麦芒啊。 犹记得,那是白简第一次看到参与各种活动和运动皆不多的徐昭,那么认真而汹涌地打比赛。 伴着路灯,白简仰面呼吸了傍晚的新鲜空气后,手里捏着手机,上头放映着冬花花发来的话和图片。 她没说什么,再放空几秒脑袋后,径自迈步往前去,边走还边道:“爸妈从小就喜欢你,你走之后也时常惦念着你。” “我知道。”徐昭在后面跟着她,沉默几秒,下意识想去捞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 顿了下,他又干干缩回手,不自在地摸摸脖子:“之前在部队里,接电话什么的不方便,所以——” 他停了一下,没说下去,白简点点头,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知道,我爸妈也知道,所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你放心。” 这些话顺着风传入徐昭耳朵,安静带着让他宽慰的笑,反倒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之前的事,”徐昭张了张唇,声音消散在风里,“我……” 前面白简回过头,表情带着茫然,没怎么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捏着拳心,模样怔怔:“啊?” 徐昭就这么在清风里和白简对视几秒,背后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渲染了整片天空。 到了后面,他只是说:“井兴怀应该和你说过什么了吧。” 这话仍旧让白简云里雾里,没怎么搞清楚徐昭话里的意思,“啊?说过什么?” 徐昭没直说,看着白简上前几步,最后只是歪头,对她道:“离他远一点。” 话音落下,白简便看见徐昭掠过她走了,直挺挺的背影逐渐远去,留下她一人在原地,为那句话深觉疑惑。 白简眉心紧锁,将手机打开看看,将冬花花发过来的那张保存了下来,打算先回家再说。 不过,既然作为徐昭忠粉的冬花花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代表偷拍他们照片的男生将他俩的照片放到了网上,或者那个人是认识冬花花的人。 白简想着,手插进裤兜里,慢慢往前走,努力理清思绪。 脑海的想法一个一个往外蹦出,带着回忆的旋律,不断叩击白简心门。 她口袋里的手攥紧,注视不远处的徐昭背影,三两步小跑追上去,伸手便将人拽了过来:“井兴怀,那个警官叫井兴怀!” 她想起来了! 徐昭无言,眸子在傍晚夕阳的映衬下,更显幽深。 他手插在口袋里,脸上表情清冷,张了张唇又合上,许久没说话:“我……” 半晌,他叹了口气,上前按住白简肩膀,问:“你还记得高二,学生间在周末组织的篮球赛吗?” -- 第46页 “记得。”白简回索片刻,点点头,“怎么了?” “你没发现什么异样吗?”徐昭继续问,“或者更早的时候,你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吗?” 白简认真顺徐昭的话回想,最后点头:“有倒是有。” 不过是关于徐昭的,以及林友儿。 徐昭敛眼,眸光如水,盈盈望着白简笑,摸了摸她脑袋:“你能明白就好。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白简其实不清楚徐昭为什么这么说,而且算起来,徐昭和井兴怀不还是同队队友和校友吗,为什么又要让她远离井兴怀? 她听来觉得不高兴,心说自己又不是徐昭的私有物品,亦或圈养的宠物,凭什么就要因为他一句话抛弃自己久远的朋友? 白简怕徐昭将自己的什么事情打小报告给爸妈,面上点头欢快,心里下定了决心要和徐昭对着干。 反正那场什么球赛,徐昭也一直都和她不喜欢的林友儿待在一块,她现在不过是还给了徐昭而已。 推进家门之后,白母白父早就张罗着做了一桌好菜,就等着徐昭和白简俩孩子回来陪他们老两口吃饭了。 “哎呀快来快来,”白母看到两人进来,便盈盈上前,然后在白简的期待笑容和眼神中,径直掠过她牵起了徐昭的手,热情招呼,“快来,小昭你快来尝尝,饭菜合不合你胃口?” 徐昭几年没回来,回来后因为忙碌的工作,没和白简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按照徐昭儿时口味做了饭菜的白父白母,心里都提着顾虑。 “来,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红烧肉。”白母说着,热切夹起一筷子卖相极好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和瘦肉相连,“知道你喜欢吃红烧肉但不太喜欢吃的油腻,所以我下锅前,特地用油炸过,去了去油。” 白母给徐昭热情介绍着,同时又去夹另外的菜:“这是你喜欢吃的凉拌香菜,来,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白父在边上坐着,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连连摆手:“好了好了老婆子,人家现在是大孩子了,用不着你这么手把手的操心。” “就是。”一时被忽略的白简有些不满,也跟着小声附和抱怨,在边上放了自己的挎包后走上前来,“我倒还是小孩子呢。” 说着,白简像往常每个和爸妈和徐昭撒娇的日子一样,极其自然地走过去张嘴,将白母手里夹的那筷子凉拌香菜吃入口中。 用的是刚才白母喂徐昭的筷子。 咀嚼的几秒,在场几人的目光都在白简这里,看得她莫名其妙。 不就是从妈妈那里,被喂着吃了口凉拌香菜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地看着她? 回头,对上的徐昭通红面庞,见白简转过头后便即刻低下了脑袋,掩唇干咳着坐下,伸手去拿手边另双干净的筷子。 作为过来人的白母的目光,在徐昭身上多停留了会儿,接着看向白简,嗔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呀,就是皮。” 笑着责怪一句后,白母转身给白简拿了双干净筷子,然后还把盛饭的工作交给了她:“快去,给你哥盛饭。” “不是,”白简条件反射地拧眉,看向也欲起身来帮忙的徐昭,脱口道,“徐昭不是我哥。” “嗐呀,你!”白母蹙眉,又想来拍她肩膀,不过被白简很快躲进了厨房,然后又听白母在后头教训,“你个没大没小的崽,现在怎么还直呼起小昭名字了?” 白简盛着饭,不怕死地回头,回呛了一句:“我之前不也叫徐昭大名,你怎么那个时候不说我?” “白简你你,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吧。”白母在徐昭进了厨房想劝架后,顺势关上了厨房的玻璃门,摆手回头,“算了算了,你们两个孩子也真的都长大了,这种辈分的事情就你们自己吵去吧。” 白简盛着饭,低头忙活着,没发觉厨房的门已经被白母关上了。 徐昭的脚步声也掩盖在了方才的动静里,盛好饭抬头,就撞见了徐昭那双漆黑的眼:“也没事。” 他挠挠头,抓抓自己的后脖颈,“你叫我什么都没事的。” 闻言,白简止住下意识想别开视线的冲动,继续瞟了他一眼,眸里有着不屑,轻笑扬唇:“切。” 徐昭没说话,只是笑言望她,自然接过了她手里的饭勺和空碗,柔声出言:“我来吧,你腿受伤了,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就去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学校,或者你请假也行。” “明天你不上班?”白简低头看了自己穿了休闲运动裤掩盖伤口的腿,回头看了眼饭桌,发现爸妈没在看他们这边才放心。 “没,”徐昭端着饭碗,盖好电饭煲的盖子,“我请假。” “为了我?”白简语气轻佻,调笑着问了一句。 徐昭面颊本就染着没消退下去的红,现在被白简一说,耳廓也爬上了几抹粉红,低着头和白简挤在稍显拥挤的厨房内,不知所措了几秒。 “也……也可以这么说。”顿了下,徐昭疙疙瘩瘩回复,模样像极了纯情小男孩。 第19章 噩梦 隔日一早,白简定了闹钟,早早便起了床自己出门。 上车之后,她给徐昭发了条消息,叫他不用顾虑自己,自己去忙自己的事情,该上班就上班,该出行就出行。 没多久,徐昭的回复就跳了出来,似乎是守在了手机屏幕前。 -- 第47页 【你在哪?】 白简抬眼扫了大清早没什么人的公交车,打字过去:【车上。】对面人的昵称处,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良久又消散,没再回什么。 白简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回答,大概能想出徐昭的无语样子,不由好笑,眉眼弯弯。 现在还早,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大片大片洒落进来。 白简扫着窗外的风景,感觉划过车窗外的画面就像是一副自然电视剧,有声有色,五彩缤纷。 或许是今天起得太早了,还没怎么适应,伴着车子的缓慢摇晃,白简愈加昏昏欲睡。 靠着吹入暖风的车窗,白简神情放松,慢慢进入了睡梦。 梦里迷迷糊糊闪着她儿时的画面,有爸妈,也有徐昭。 白简爸妈之前只是一家公司的小职工,虽然很爱白简,但没什么时间陪她,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连简单的上下接送白简都做不到。 白简每次也都会特别懂事地摇摇头,和白父白母道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何况还有校车会来站牌处接送,那么点离家的距离,她可以和徐昭相伴着一起度过。 她总是言笑晏晏地对父母保证,也在心里面鼓励自己,每天都有校车和徐昭,所以不会有事的。 暖色系的梦,风向忽一转,从晴天变成了刮风打雷的下雨天。 那日的校车可能是路上出了问题,白简站在熟悉的站牌处等了好久,都没看到校车来的影子。 而徐昭因为一些事情,那天请了假被妈妈带去医院了,这里只剩她一个人。 明明还是早上,天却越来越黑压压一片,远处的风肆虐着想将人整口吞没。 白简抱着自己的小雨伞,腿脚哆嗦地回头看看徐昭家的方向。 徐昭爸妈那个时候都还在,除却徐母带徐昭去看病,那个点也本应该是他们上班的时间。 和徐昭家隔了有段距离,白简往后看着,看向徐昭房间的窗户口。 徐昭家和她家紧紧挨靠着,他俩的房间也互相面对面着,非常近,只要打开窗户就能闲聊一整晚。 每次白简睡不着了,或者有什么烦心事,总会敲敲窗玻璃,唤出对面的徐昭来陪自己。 这个习惯,从小一直养成到后来。 白简浸泡在风雨中,心里颤抖着,想透过那扇熟悉的窗户看到能让自己心安的徐昭。 可惜看了好久,那房间甚至连灯都没开,每个画面都提醒着自己徐昭现在不在家里,徐昭家里这会儿也压根没有人了。 轻叹了口气,更抱紧了手里的雨伞的须臾,白简余角处忽闪过一道黑影。 她当时太过幼小,并没有什么警惕心,顺着余光便朝徐昭房间的隔壁看去。 那是徐昭爸妈的房间,也是黑黢黢的没开灯,还拉了一半窗帘。 雨势不停变大,模糊冲刷着白简的恐惧,让她在和隐在窗帘后的那双眼睛对上视线的瞬间,刹那屏住了呼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昏暗的光影交错中,白简凭着对徐昭爸妈的几年熟识,在害怕的理智中,辨认出那是徐昭的爸爸。 但她没怎么明白,为什么那会儿的徐昭爸爸会用那么阴沉的表情看她,黑漆漆的眼眸里映着很多她看不懂道不明的情绪。 “小朋友,”试图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看那个方向的白简,头皮忽一阵发麻,背后响起了一道和蔼却又透着阴森森的女声,“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等车吗?” 女人穿了一身夺目的大红色,撑着黑伞站在雨幕里,和瓢泼着大雨的背影相映衬。 白简又被吓了一跳,哆嗦了好一阵,心里疑惑自己并未见过这个女人。 那女人微笑着,撑着那把伞朝车站内走来,和她并肩站着,两手插在自己的口袋中,语气放得柔和:“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闻声,白简又是身心一颤抖,死死低着脑袋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在电视上看过很多幼小的孩子被人拐走的新闻,也被爸妈提醒着警告过很多次,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讲话,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看来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的陌生人。 白简攥紧了手心,也握紧了目前手里唯一能用来防身的小雨伞,屏住呼吸,不断在心里头给自己壮胆。 再等等,校车应该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老师和同学们都会来帮她的。 这般想着,白简瞄了眼身侧站着的红衣女人,往边上的小角落靠了靠,想尽量远离这个人。 她四下逡巡过周围一圈,周遭很安静,除了雨声没有其他什么动静。 路上也没有行人,就连过路的车子都极少。 白简的心脏不断上下打鼓,腿脚酸软,眼角憋出了酸涩的红意。 就算现在没有人,她也要坚信着,校车会马上过来的。 校车上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是她的希望,她要在这里坚守住她的希望,不能让自己的恐惧战胜自己的理智。 想着,白简鼓足了勇气,更往旁边处挪动了一步。 那个陌生女人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不将白简这个小孩子暗里做出的反抗放在眼中,微笑着也迈步朝她那里走过去,话语轻松自得:“小朋友,告诉阿姨,你刚才在看什么?” 白简肩膀一颤,猛发觉自己的脊背被那女人用伞柄戳了戳,模样十分轻蔑:“你看到什么了?” -- 第48页 白简脑中思绪转得飞快,第一反应是这女人的话里指不定有什么猫腻,或许这把伞上带了什么机关或者药粉。 还在上幼儿班的白简,曾在电视或者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各种坏想法,全都加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艰难镇定两秒后,白简一下子跳了开来,朝大雨中奔跑出去,向着校车来的方向拼命跑。 边跑,白简边回头想看看那个狡猾的女人有没有追上来,发现那女人只是站在那里朝着她看,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 收回目光的瞬间,白简又瞄到了徐昭的家,在徐昭爸妈房间的窗边,徐昭爸爸不知道为什么,仍旧阴翳着眼神在瞥她,唇角阴森森勾出几抹弧度来,和平日表现出的和蔼叔叔样子有着天差地别。 白简心里不住一疙瘩,脑子里跳出了刚才那个女人问她的话。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白简的念头一下子炸开来,连忙加快了步伐,甚至扔掉了手里的雨伞,只想更快速地往校车来的方向跑。 那个女人或许和徐父认识,而一直提问她看到了什么,说不准就是刚才她回头的那一眼,真的偶然撞见了他俩什么,只是白简忘了,或许压根没有看到。 白简跑得跌跌撞撞,心里清楚自己有点路痴的属性,便在雨幕中更瞪大了眼睛,绷紧了神经,仔细观看自己跑过的每个周围,是不是和平时自己坐校车去学校的样子一样。 雨势不断变大,慢慢模糊了白简视野。 幼小的白简身披雨衣,蓦然听到哪出传来了幽幽然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分不清楚方向,深觉像是通往校车的那条路上传来的。 白简怔在原地两秒,紧紧捏着拳头,捡了边上的一支木棍抱在怀里,左右逡巡着瞧去,想知道人来的位置。 雨势加大、加大,隐在大雨不知方位的脚步声也加快、加重,仿佛四面八方在朝白简袭来,她屏住了呼吸,再左右看看,抓了一方向便慌乱往前冲去。 得跑,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她会被卖掉吗,徐昭现在又在哪里,爸妈到时候会担心她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跟催命符一样,一齐朝白简涌来,逐渐淹没了她的勇气。 转过弯,想跑到居民区和谁求助的白简,怀里死死抱着那支木棍,望着远处居民楼下的保安大叔感觉看到了希望,神经微微放松。 太好了,有人,有人可以帮她! 之后只要拜托保安大叔帮她联系爸妈,她就可以和往常一样,安全去幼儿园上学的…… “小朋友,”蓦然时分,白简嘴角的笑意还未扬起,她便眼前一晃,撞上了前头的红色大衣,“下雨天这么危险,怎么一个人到处乱跑呢?” 白简虚弱跌倒在地,怀里的木棍也被撞倒在边上老远处的须臾,她抬了眼帘,恐惧在她脑子里爆炸开来。 对上跟前那女人含着笑意的眼睛,白简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愈加苍白,口中只呢喃重复着一句话:“我、我没看见……” 她什么都没看见! 更老远处,有谁在叫着她的名字,急匆匆的,一声比一声快速。 白简捂住了耳朵,身心皆不停颤抖着,又听到了后头传来的脚步声。 回头,蓦然对上的,是徐父如常那般慈祥笑着的面庞,声音带着隐忍的嘶哑,背后是泛着寒意的金属刀光:“小白,你都看到了吧……” “我没!”白简崩溃捂着耳朵,直接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将这两个字厉声吼了出来。 被噩梦惊醒,陷入极大慌乱的白简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没怎么回过神。 出了一身冷汗的白简,脑子里那个惊悚的画面消磨不去,便更让她觉得头痛欲裂。 “没事的,”被盛夏的暖阳包围,还觉得十分寒冷的白简,被边上伸出的一双有力大手抱到了怀里,还被轻轻拍了拍脊背哄着,“没事的,我在这里。” 白简靠在那人的怀里,听着耳畔传来的熟悉声线,嗅到了徐昭身上熟悉的清冷味道,才放松下来点的神经不知又被什么刺激到,一把便推开了跟前人。 恰好,公交车到站的机械声音传出。 白简往外看去,外头站着很多要上车的人。 大概脑子一时短路,白简在离自己的目的地还有几站的时候,直接提包下了车,唯有自己实质站到地上了才真正敢松口气。 在车下,她倚靠在站牌处的位置,噩梦的余悸仍发挥着作用。 她的胸口不断剧烈起伏着,捂抱着自己的脑袋努力清醒。 不会的,徐昭和那个人不是一个人。 白简用力给自己灌输这念头,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瓣,不敢承认一些事。 噩梦总会有夸大作用,她现在只是突然回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所以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而且那个男人,也早就离开了这里,目前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简想着,忽长舒了口气,顺着站牌虚弱松了气,差点滑坐在地上。 默默跟着白简也在这里下了车的徐昭,眼疾手快又将人接了住,不过仿佛是怕白简再有什么过激反应,徐昭将人扶稳后,便慢慢松开了手。 白简凭着自己的力量,重新在站牌边站着,神经放松了不少,看向徐昭的眸子平和许多:“你怎么在这里?” -- 第49页 徐昭没想到白简会这么问,又仿佛已经有所预料她会这么问,纠结几秒,挠了挠后脑勺故作自然道:“路过。” “……”白简上下打量他一番,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话。 “你要去游戏城?”两人保持沉默一会儿,还是白简率先打破了这种缄默。 徐昭闻言疑惑,又后觉过来什么,瞄了眼自己身旁站牌上的文字,干巴巴硬着头皮应声下来,“哦,对。今天没什么事儿,就顺路去看看。” 白简想到了徐昭昨天说的话,“你不会真为我请假了吧?” 徐昭一愣,接后动作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笑容干涩,“没有,只是刚好队内调休。” 闻言,白简低头扬唇一笑,抬眸带着轻蔑:“大红人,你把我害惨了知不知道?” 在徐昭的迷茫表情里,白简安静翻出手机中的校吧头条,抬手递给面前徐昭看:“本来昨天我和你的事情,只是在校吧内发酵的,但今天醒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冲上了热搜。” 徐昭在白简的话中,翻了翻那些舆论消息,尤其看了看这些娱乐新闻的文名。 【惊,拥有几十万迷妹迷弟们的小网红徐昭多年保持单身,竟是为了她!】下面配文的,便是几张白简和徐昭,那日在公交车后座打闹的图片。 或是因为柔和的落日背景,或是因为徐昭对白简的心思本就不纯,喜欢都要从眼神中溢满出来了。 总之,照片里的他俩显得过分亲昵,有种浑然天成的氛围暧昧。 而且,还因为这个,在他人的口口相传中,“坐实”了他俩真的有着什么关系。 也就是,他真的连累了白简。 第20章 班长 高二末的时候,正处六月,骄阳不断炙烤着大地。 白简坐在教室里,头顶是嗡嗡作响没什么用处的风扇。 她手撑在下颌,无聊撕了张便签,拿笔在上头大作一番,推到了同桌徐昭那去。 自习课,徐昭戴了副低度数的眼镜,手里专注预习之后需要学的知识。 冷不丁被抛过来一张纸条,他面色不改,目不转睛小声提醒:“我是班长。” “那你要记我名字吗?”白简的手仍懒散撑在下巴,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自己的笔袋带子玩。 徐昭没说话,顿了几秒,转头看向白简:“别玩了。” “你怎么老这么冷冰冰的,”白简抿唇,玩不尽兴,闷闷别过了脑袋吐槽,“也就早上叫我起床的时候还会哄着我一点。” 这话听来有点矫情,白简后知后觉,不过和徐昭冷局陷入后,她没再故作扭捏地补充什么。 徐昭和白简是同桌,位置排在最后一排靠窗的最后一个,白简往窗外看去,可以看见对面那栋楼也在上自习的学生。 她拉开点窗帘,一本正经地看向对面。 记得之前朝那里看过去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个有点眼熟的影子。 思及这个,白简咽了咽口水,手背到后头想摸自己放在书包隔层的水杯。 摸了半天,她什么也没摸到,注意力大半专注在观察对面学生的这件事,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倒是徐昭,合上书,轻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白简听到了,不过没回头,她才不会做先低头的那个人。 继续摸索身后两下水杯,一无所获的白简,正准备把手抽回来,就觉自己的手背一凉,而后手里多了装着水的杯子。 徐昭的体温分明比自己高上许多,但手上的温度又比白简低不少,触来清清凉凉的,在炎炎夏日颇觉舒适,像个怡人的小冰贴。 “还在发愣?”见白简僵着身形,背对着自己,手中没有什么动作,徐昭便打趣着问了一句,干脆将手里的水杯拿走,摆到了白简的课桌上,“要哥喂你?” “……”白简撇嘴,一股脑收起自己胡思乱想的少女心思,不住嘀咕。 算了,徐昭这家伙,应该是和浪漫过敏的那种人。 转头拿水的白简,拧开水杯盖子的时候,瞄了眼身侧又继续回去认真预习课本的徐昭奇怪:“都要期末考了,你还在预习哪堂课?” 徐昭波澜不惊,“高三的。” “……哦。”白简差点忘了,这货是高校保送级别的学神,会快别人几步路也不奇怪。 “对了,”喝了几口水,白简擦擦自己湿润的唇角,提醒徐昭,“别记我名字啊,不然你和我说话,你也要把自己名字给记上去。” 这话出去,徐昭又是轻轻一笑,声线嘶哑低沉,有着变声期少年人处于青涩和成熟区间的颗粒感。 白简瞥见他喉结上下一滚,带笑的眸子朝她这处看来,歪头扬唇,笑颜不羁:“你哪次受罚,我没陪着你?” 白简愣了一下,赶忙盖好水杯转过了头去,继续盯着外头瞧,面庞浮上红润,用头发挡住自己的怪异:“随便你。” 憋了半天,白简就回过去徐昭这么几个字,出言瓮声瓮气带着道不明的小情绪。 睨着桌上的光影,白简发觉徐昭仍旧在看她,心跳更加慌乱。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疑惑丛生。 这就是青春期少女懵懂的心思吗。 和同龄人一样,想自诩成熟的白简,为自己的脸红心跳感到怪异。 -- 第50页 她攥了拳头,想回过头直面让她变得奇怪的徐昭。 转了脑袋,视野恰好闯入徐昭优异的侧颜,面部线条流畅分明,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的尾部勾勒点缀着一颗泪痣,不笑的时候带着徐昭身上自成的冷淡疏离味道。 他没在看她。 白简一怔,顺着徐昭的视线,往外看去。 对面教室正对着他们班教室的那扇窗户,被坐在那边上的人快速伸手一拉,又是闪过一团有点眼熟的黑影,白简又没看出来那人是谁。 琢磨着对面人的反应,白简摸摸下颌,将方才自己心里的小疑惑都暂时抛到了脑后:“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徐昭回答很快,语速带点难懂的急切,出言间靠近白简,接后大手一伸也拉过了窗帘,“对面有教导主任,别看了。” 教导主任? 白简心下一惊,想到了那个整日穿着严肃,整个人也十分严肃的传奇女人,也就是他们学校骂人最最凶狠的教导主任。 她心跳一快,探手出去想掀开窗帘一角,看看教导主任的位置。 自从上次因为课本掉到树上,然后被教导主任捡到,她和徐昭再被她叫去了办公室之后,白简就没怎么见到她了。 正想探头瞄一眼,徐昭赶忙扣住了她手腕,将她的手抓了回来,微微拧眉:“听话。” 原本落针可闻的教室内,忽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起哄,大家拐着语调发出“哟”的声音,还将目光纷纷朝他俩投来。 白简像被更为灼热的阳光烫到,手和身子都是下意识一缩,躲开了徐昭的桎梏,飞快趴到桌子上撑了本书在看,连拿倒了那本书也不知道。 徐昭倒显得不紧不慢,或许天生就是种寡淡的冷静性子,慢悠悠在他人注目里帮白简伸手拿正了那本书,还叮嘱道:“认真点。” 这几个字仿佛烙印在白简耳畔,热的离奇,让她面庞和耳廓烧红的似乎能冒出水蒸气来。 白简攥紧了书本的边角,很想用力将徐昭推远,或者换个同桌什么的,免得老是被别人起哄。 虽说他俩对外说是兄妹,大家也基本认可这个说法,但为什么……还是会有起哄声? 如此想着,白简的心脏跳得七上八下,心间划过一道道痒痒的毛茸茸,脑海混乱的思绪慢慢理为一条路线。 她回想到了篮球赛那会儿,别人在她身边讨论的那些话,想到了徐昭确实没有亲口说过他俩是兄妹的什么关键词。 除了林友儿那次。 白简蹙了眉心,那条才被理清楚一点,或许有着什么眉目的路线,马上被最后出来的那句话给推翻了所有。 她一下子泄了气,刚才点点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窃喜,因为这个,瞬时消失无踪影。 和徐昭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白简怎么可能不了解他。 徐昭就是徐昭,只是拿她当妹妹在对待罢了,别的什么情感都没有。 而她也不过是仗着徐昭对她的妹妹情,在利用他,取悦自己的精神满足。 白简泄气,干脆趴在桌上无声叹气。 她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面前架着本书挡着四面八方来的视线,眼里只看向身侧徐昭,慢慢启唇:“班长。” 视野中的徐昭,闻声向她瞥扫过来,眼里波澜不惊:“嗯。” 白简的声音越来越轻,脑袋里充斥着多道声音,繁杂交叠,催得她眼睑愈来愈沉重:“哥,别记我名字……” 出言说着,白简的声音在末尾字音的时候,几乎已经消失不见。 最后面的几个字音,徐昭望着跟前昏昏欲睡的人,出神思忖了几秒,但没想出来。 只看到,白简在最后进入梦乡,轻轻作了他的名字口型。 ——徐昭。 “徐昭?”白简站在游戏城门口,对面前出神的徐昭招招手,“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徐昭被白简的声音一瞬拽回味,揉了揉太阳穴侧目,眼神恢复清明:“没什么,没什么。” 说着,白简听到跟前徐昭一脸惊奇,张唇问:“我们怎么来电玩城了?” 白简忽然觉得,几年不见,徐昭貌似变傻了不少,先摆手一往前:“先进来吧,堵在门口影响别人生意。” 游戏城很大,人群络绎不绝,各种出口入口都不止一个,她绝对是随口一说。 就是徐昭好像当真了,无比虔诚和认真地快走几步,跟着白简往前去,目光四撇着一本正经:“罪过罪过。” 白简瞄了他一眼,不住掩唇好笑,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徐昭不明所以地懵懵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心里疑惑难道自己做的不对吗。 白简没在意他带了几分傻气的模样,径自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黑色口罩,递了其中一只给他:“新的,戴上。” “噢。”徐昭还没怎么搞清楚思路,下意识顺着白简说的做,样子乖得不行。 白简看着徐昭,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她自己。 “还蛮听话。”白简扬唇,算是夸奖地在转身时笑了一下。 徐昭看看白简远去的背影,又拿出手机,快速看了看他俩上的娱乐消息,一个头两个大,苦恼到不行。 重逢已经很难了,何况他俩关系还没怎么缓和。 而现在,他又给她捅出了一个大篓子。 -- 第51页 白简走了段距离,见徐昭在后头边看手机边走得缓慢,不悦蹙眉:“走路的时候别玩手机,这话是之前谁说的?” 徐昭愣了下,低头收起手机,黑色口罩衬着他一身的黑白色,增了不少高冷神秘感,一双眸子黑曜石般耀眼:“抱歉。” 他语速很快,声音和少年时期相比,多了沙哑成熟的味道,声线宽厚不少。 徐昭收好手机后,三两步来到白简跟前。 白简仰面看着他,大脑一时空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忽然兴起,陪着他来电玩城。 第21章 叛逆 这里的游戏城连着商场,总体规模很大,行人众多。 高二快要期末考的时候,白简拖着徐昭来过一次这里。 “白简你是笨蛋吗。”头一次大清早反过来被白简叫醒的徐昭,嘴里碎碎叨叨,身上穿着简单的白T和深蓝色破洞牛仔裤,两手懒散插在口袋里。 前面白简拽了徐昭的衣角走了两步,将人带进游戏城,之后见徐昭虽然口里不停抱怨,但脚上还是乖乖跟自己过来,便索性松了手。 徐昭停下步子,站在电玩城门口看向几步远的白简,眉心紧锁:“白简你真是笨蛋吗,好不容易自己早起一次,竟然是来——” 话未出,前面白简就狗腿地贴上来赔笑,边摇着徐昭衣角哄人边心里暗自嘀咕,今天原本该属于她的那点起床气是不是跑到徐昭那里去了。 “哎呀,我就是想在期末大考之前,好好带你来这里放松放松嘛。” “我不需要放松。”徐昭拒绝的很彻底,抽手离远了白简,看她跟看瘟神一样,用食指隔空戳戳白简额角,“倒是你,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都要大考了,还想着来这里玩?” 说了几句,完全不过瘾般,徐昭拿出手机按亮屏幕,摆到白简面前:“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五点钟!白简,你上学的时候可都没起这么早过啊!” 要不是现在正值大夏天,天亮的比较早,两人这会儿应该还伸手不见五指。 白简表现的没心没肺,被徐昭直面吼了这句话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仰面露出个笑,殷切环顾周围:“这不挺正常的嘛,你看看,这里好多都是通宵在打游戏的呢。而且楼上都是各种商城,通宵起来也方便……” “白简!”徐昭捂着额角,合着眼睑大喘气,看起来要被白简气疯了,正在努力压忍情绪。 几秒,徐昭蹙着眉心,将人往回拽:“要是今天没有我,你还想和这些头发染得跟鸡毛的男女生一样,在这种地方通宵打游戏吗?” 拽了两步,白简不肯走,摇头跟拨浪鼓似:“没有没有,这里也不一定都是坏人啊,我就是看着新鲜,想来玩一玩。” 徐昭忽然懒得管她。 到了后面,他只是看着白简,无奈叹口气,反扣住白简的手腕将人往游戏城人不多的地方带去,“算了,不带你来你以后肯定也会自己偷着来。说吧,想玩什么,今天我可以勉为其难地陪陪你。” 路过靠门口人群扎堆的几个游戏项目的时候,白简好奇往那边瞅瞅,看到一台游戏机前挤了七八个人,非常爆满。 里头的灯光五光十色,绚烂又夺目,纷纷扬扬打在场内人的身上。 白简大概逡巡过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徐昭身上。 徐昭脑袋上还扣着一顶鸭舌帽,一手控制住白简手腕,一手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黑色口罩戴上,把自己严实包裹成个球。 口罩正戴了一只耳朵,松松垮垮贴在徐昭的侧脸,冷白皮愈显清冷。 “对了小白,”徐昭转过身,眸中笑意盈盈,漾着浅浅泛起涟漪的一湖春水,唇角弧度似天上月光,澄明又美好,“告诉哥,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游戏城新开没多久,车站站牌处还没来得及更新。 白简这个起床苦难和粘人户,几乎整天都和徐昭待在一起,坐的上下楼公交车也都是一路直达的,压根没机会知晓这处地方。 “没谁告诉我,”白简笑得很熟稔,脸上是灿烂明媚的笑,早就准备好了开脱的话,“这里工程那么大,上学的时候,偶然就看到了。” “噢,没谁告诉你。”徐昭眯眸,眉目间皆是意味深远,“那看来你长大了呀,平时等车不只是靠着我犯困,还学会打量起四周了。” “嗯嗯,对!”白简没听出什么异样,就算听出来了,在徐昭这个老狐狸面前,她这只小狐狸也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再往里面走,迎面都是来往的人群,比门口那块还要拥挤。 白简打量着四周,悄咪咪拿出手机来看,想给井兴怀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 没来得及解锁,徐昭就一把将她的手机抽了走,顺带往她嘴里塞了块白巧克力,紧绷的唇线就扔出一句话:“走路别玩手机。” 徐昭把白简和自己的手机都攥在手心,找寻人少的地方,目光每每划过一堆吊儿郎当男女生挤在一起的地方,眉梢就不住敛起。 “去二楼。”徐昭拉着白简手腕,话音散在人海和四周背景音乐的嘈杂中。 “为什么你这么熟悉这块?”被徐昭带着七拐八拐,先来到一家空空荡荡早餐店前的白简,抓着自己的挎包链子,看了看潜藏颇深的这家店铺问。 “想什么呢。”徐昭抬手,毫不留情敲了敲她脑袋,“要想玩,也得吃饱了再去玩。” -- 第52页 “可是这个点再不去,”白简为自己争辩,“待会儿会有更多人吧?” “既然会有更多人,”徐昭不为所动,无情冷哼,“那就干脆别玩了,滚回去学习。” “……”白简咽了咽口水,远离五彩缤纷的灯光和徐昭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再说话。 总感觉自己在徐昭面前,说多错多,什么都瞒不过他。 坐下后,徐昭自顾自玩起手机,没搭理白简,低着头不停捣鼓。 白简自己坐的无聊,周围也没有谁可以聊句天,憋得无聊,就抬手扣了扣桌面,陪笑道:“你点了什么啊?” “小笼包。”声线冷冷淡淡,尾音藏着点沙哑,说话间眼皮都没抬一下,瓮声瓮气的。 白简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上下左右小心观察对面徐昭,“你……你生气了?” 徐昭无声,手中依旧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屏幕的光映进眸子。 近距离的位置,响起一阵喧闹的音乐。 徐昭戴着口罩,看不出说话了没有。 白简怕他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往前倾了倾身子,撩了自己耳边的头发,确保自己可以清楚听到他说的话:“啊?” 字音才出,白简的脑袋就被徐昭抬手扣了住。 她挣扎几番,直感觉自己脑袋被徐昭毫不留情地用力揉了揉,今早自己特地梳的高马尾发型全乱了。 “哎呀徐昭!”白简有点气,攥了拳头愤愤捶了他胳膊,“快松手!” “哦。”徐昭懒懒洋洋,手里还捏着自己的手机,在刚才的几秒已经起身挪了位子,在白简身边挨靠着坐下,“松手。” 他的语调很软,配上口中冒出的话,就更显得欠揍了。 急于整理自己头发的白简有火发不出,也没管徐昭生没生她的气,边解了头发用五指当梳子边闷闷道:“把手机还我!” “哦,”身旁人漫不经心,做什么都是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样子,拿出自己的手机扔到桌上,推给白简,“还你。” 还在整理自己头发的白简,瞥着桌上徐昭的手机,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他,强调:“我说,把‘我的手机’还我!” “哦,”徐昭眨了眨眼,一手撑着下颌,带点天真无辜地望着她,伸手将自己的手机重新拿到手里,然后接着朝白简推过去,“还你。” “……徐昭!”白简紧绷的神经在这瞬间炸开,她抓了徐昭扔过来的他的手机,认真怼到了那欠兮兮的家伙跟前,“我说的是,我的手机,不是你的手机!” 在徐昭有所应声前,白简先行摆手警告,另手做了个在半空中合指的动作:“收,不准再给我说什么‘哦’了!” “嗯。”徐昭乖巧歪头一笑,漆黑如墨的眸子半掩盖在长刘海之下,大半张脸还被黑色口罩包裹着,看不真切他彼时表情是戏谑还是打趣,“不说了。” 喵的。 白简火气有些大地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解开他的手机锁屏,自顾自低头捣鼓。 还披散着长发的白简,对徐昭放出狠话道:“别被我抓到你的小把柄!” “嗯。”徐昭波澜不惊,淡淡附和。 白简的气恼占据上风,在徐昭的手机里划拉来划拉去,甚至连浏览器的记录也翻了,结果都只是找到些无痛无痒的内容,比如这道题那道题该怎么做。 她故作淡定干咳两声,努力不漏出马脚,瞥了身旁徐昭:“你,你平时跟人聊天,最多用哪个软件啊?” “我不跟人聊天。”徐昭说着,再挨着白简坐得近了点,抬手帮白简整理着过肩的栗色长发,动作轻柔,对待满月的小猫般温柔,“你不都知道吗。” 白简一时被头顶传来的舒适感拽离了思绪,片刻才回神,态度软了不少:“所以这就是你平时不回我消息的理由吗?” 徐昭貌似思考了几秒,接后说:“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白简懒得理这家伙,两手环胸,一语成谶般:“我以后才不会找你。” 徐昭轻笑,手上动作没停,继续给白简绑头发,“皮筋给我。” 递皮筋的时候,白简碰到了徐昭的指尖,细细长长,带着凉意。 分明商场内也开着冷空调,白简却在那瞬间,觉得徐昭身上的温度更冷,触动心弦。 老板把早餐端上来了,薄皮小笼包、咸豆腐脑、豆浆,都是白简爱吃的。 “请慢用。”老板言笑晏晏,话语可亲,说完还在原地站了会儿,小声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啊。” 白简以为老板在说他们可以这么早就来游戏城玩,也跟着附和:“是啊,刚好今天周末。” 和早餐店老板相视一笑后,白简听到身后徐昭也低声笑了,然后又呛她:“你真的是个笨蛋啊。” “你才是笨蛋!”白简回嘴,“你就不能像早上叫我起床那样,态度温柔一点吗!” 徐昭又是一声低笑,嗓音带着缱绻的懒洋洋,没再出声。 徐昭帮白简绑过很多次头发,这次也很快很好地帮她整理好了发型,弥补了将她头发弄乱的这个坑。 “行了,”徐昭坐正身子,胳膊肘搭着她肩膀,从她那里将自己的手机抽回来,点开自己的相册翻出他最新在百度上保存下来的,那个吉祥物图片给白简看,“你想要的是这个吧,游戏城难得且稀少的第一名奖品?” -- 第53页 顿了顿,他舔舔唇瓣,睨着一脸紧张的白简,慢慢收了嘴角弧度:“比赛上是三人一组……” 这么“重要的”比赛,白简不会是那种舍得和其他陌生人组队的人。 所以,那个第三人是—— “哟,这么快就到了?”对面井兴怀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坐下,径自捏了徐昭给白简拿的干净筷子,塞了口包子到嘴里,“还给我准备了早饭呢,嗐呀,你俩还真是贴心啊。” “不是,”白简捏着自己的衣角,说话的时候,侧眸瞥瞥自己边上一脸阴沉的徐昭,暗里提醒井兴怀顺便给井兴怀拉好感度,“这是徐昭点的。” “哦哟,”井兴怀语调一扬,这次往嘴里同时塞了两只包子,“谢谢你了啊大兄弟,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些了?” 徐昭眼神阴翳,眉目间的阴郁直指对面井兴怀。 几秒,白简以为实际是个炸弹脾气的徐昭会爆发,结果只是别开了脑袋,闷声闷气再用力揉乱了白简的头发,话语带着那种阴恻恻的假笑:“挺好的,你喜欢就好。” “你不去学校吗?”徐昭关切问,敛眸看了看白简的脚,“你的脚现在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难受?” 白简闻声从记忆抽回神,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抬手将口罩往上拉了拉,披散的栗色长发微卷,“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顺道路过这里了,就也想来这里看看。” 接着她又哼笑,转头看徐昭,带着同情地拍拍他肩膀:“我觉得你可以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小网红。” 徐昭动了脚步,没读懂她的意思,表情懵懵,愣愣盯着她看。 最后又看向自己的球鞋,脚踝处的白皙皮肤,和球鞋颜色相衬。 电玩城的环境嘈杂,灯光璀璨变化,两人一路走去,偶尔闲聊两句。 “你呢,”白简主动抛出话题,“你来这里是干嘛的?” 愣了下,徐昭说:“我也路过。” “哦,这样。”白简点点头。 气氛陷入僵局,没人再开口。 路过篮球机,那边有正热血比拼着自己谁进球多的两个男生。 机前投篮着的两个男孩子,身上还套着校服,两边头发是铲青,其余部分倔强地留的稍微有点长,保持在不盖过眉毛,不违反校纪校规。 “你这也太拉了吧,我一直比你领先两个球!” “你才拉呢,再说屁话作业不给你抄了!” 周遭璀璨的灯光不断闪烁,变换着颜色打在行人身上,将几人面庞明亮映照着,脸上是各种色彩。 徐昭想到什么,张唇道:“你吃早饭了吗?不如我们上去吃点早饭吧?” 两个男生向上抬着篮球,手腕轻轻一用力,那篮球便很听他俩的话,轻轻松松进到了球框里,像极了白简回忆中的徐昭。 她微微驻足原地,忽然回想到那场篮球赛,一路攻势都很猛带着大家拿了不少分的徐昭,最后却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傻站在了原地,然后中途便退了场。 没有参与最后的胜负。 白简顺着徐昭的步伐,回身看他,望进他那双深沉不少的黑瞳:“好。” 游戏城这两年更做大了不少,人流又翻了几倍,通宵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个点就已经蛮拥挤了。 电梯离这里不远,其中几步距离,徐昭小心再小心,在边上护白简跟护个珍贵的宝贝似,眼里头透着浓厚的纠结,左一步右一步好好将人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 白简瞄了他一眼,没怎么看懂他眼里复杂的情绪,但凭直觉来看,徐昭好像是在思考可不可以直接将她扛起来丢到二楼去吃早饭。 她被这个想法惊到,耳边是周围不断传来的男生女生们的欢闹,以及各种游戏的背景音乐。 徐昭身为一名根正苗红的向上青年,仔细保护着白简不被人挤到,还小心看过四周的人群,眼中殷切搜寻着什么。 但或许是职业病吧,戴着口罩、穿着一身黑白的徐昭无形控制白简往人少的地方去,并警惕观察人潮动静的样子,真的像极了那啥啥。 “徐警官,”白简顿了步子,出言叫住他,“您来这里应该是抓未成年防沉迷的,还是调查什么其他案子的吧?” 她觉得好笑,望着前面站定身形回过头来的徐昭,上下打量了下徐昭拔高的个子,和不凡的正义气质。 徐昭还是一脸蒙圈,左右抬手看了看自己,朝白简走过去,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吗,怎么忽然叫我叫得这么生疏?” “没有,”白简干咳两声,别过脸,注意到边上正在玩赛车的两个小男生在朝他们这边看,“只是觉得您——气质出众。” 不然应该早就被当成什么小偷,或者绑架小姑娘的家伙,被谁报警抓走了。 徐昭听出了白简在调侃自己,但没听出被打趣的原因。 想了想没思考出来,他索性也不想了,并肩和白简继续往前去。 “那个校服,是我们高中邻校的。”徐昭和白简前后站着,寻找话题。 “嗯。”白简顺着徐昭的话回思了下,面上没什么大的反应,困倦地揉揉太阳穴。 “你困了吗?”徐昭站的比白简低一阶,刚好可以和松散站在那里的白简平视。 白简瞟了他一眼,没什么波澜,往上拉了拉自己的挎包:“没。” -- 第54页 “那,那你饿吗?”徐昭又问,“待会儿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出言,白简转身,在电梯升到顶后径自迈步去了二楼。 徐昭被落在后面两步,看着白简又变快的步子暗自撇嘴,懊恼挠了挠后脑勺,烦躁自己的嘴笨。 白简比徐昭走得快,徐昭本身也有意放慢了脚步。 他低头走着,跟之前搜索“女孩子突然叛逆了怎么办”,拿出手机百度:怎么和女孩子聊天? 第22章 切磋 才到早餐店铺前坐下,里头的老板娘就热情招呼过来了,手中拿着点餐的纸笔:“两位帅哥美女想吃什么?” 老板娘还是那个老板娘,没变,声音和行事也一贯雷厉风行,嗓门很大。 白简仰面朝人看去,又看了看远处的菜单,道:“薄皮小笼包、咸豆腐脑、豆浆油条。” “好嘞!”老板娘爽快记下,转而又问徐昭,“那你呢小伙子?” 徐昭从刚才坐下来开始,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一直低头看手机,流转在各个百度回答里——怎么和女孩子聊天。 听到人叫他,他才堪堪放下手机,从屏幕里抬起头:“我?” 他指了指自己,张大了眼睛,瞄了眼对面也在注视他的白简,话语带了结巴:“我……我和她一样就好了。” 白简闻言,极其自然地加了一句:“他的那份不要辣椒。” “好嘞!”老板娘都爽快地逐一记下,转身忙活去了。 对于徐昭不吃辣椒这件事,白简完全是脱口而出,在调剂氛围的老板娘走后,她尴尬地揉了揉后脖颈,干巴巴指着桌上的辣椒和白醋笑:“到时候你要加什么的话,其实这里都有。” 徐昭眉眼弯弯,装着一轮明月:“谢谢你。” “……啊?”白简掀眼看他,正好与他撞上视线。 徐昭的唇角弧度扩大几分,静静望着白简,眉目间是她熟悉的冰山化雪的清润,“我说谢谢你了,还记得我不吃辣。” 怔楞两秒之后,白简赶忙别开眼,不想掉入徐昭的黑瞳。 像是为了打破这种迷之尴尬,白简掩唇干咳,看向这家没变的店铺轻笑:“其实也没过去几年啊,你看这家生意不怎么好的餐饮店都还在。” 话音才落,对面徐昭便低眸笑了笑,下意识欲伸手揉揉白简脑袋。 到了一半,又回神过来,马上收回了手,就这么给白简解释:“这家餐饮店其实在其他点的流量比较大一点。” 徐昭环视没什么人的周围,娓娓道来:“虽然确实相比其他店铺,这家店的客流量真的不多,但还好,他们这家店开着主要是为了下面那些孩子们晚上肚子饿的时候可以及时吃到一口热乎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盈利。 所以就也不怎么在乎到场客人有多少。” 白简又是一愣,没想到这么深的一层。 她看着徐昭,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的?” “啊,”徐昭幡然醒悟,眼神瞄向端着食物过来的老板娘,以实际行动解释给白简看,“阿姨,叔叔最近身体还好吗?” “嗐呀,又劳小昭费心啦,我们家老头子啊,这两年身体早就好不少了。”老板娘说话间,徐昭帮忙把餐盘上的东西,端到桌上来。 见徐昭长大了这么多,也还是这么懂事,老板娘笑着笑着,眼角有点红,嗔怪般说了一句:“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回来这里工作了还是不好好照顾自己,你看你,又瘦了。” 徐昭扬唇,对老板娘招招手,撒娇似眨了眨眼睛:“知道了阿姨,所以今天我这不是特地过来这里,好好大吃一顿吗。” “你这臭小子,最好是这样!”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完又回去后厨忙活了。 “他们儿子之前因为经常不吃东西,得了胃病。所以他俩退休,有了充足养老金后,干脆就在这里扎根了。”徐昭边给白简递过去一双干净筷子,边说。 白简懵懵懂懂,想到了徐昭第一次带自己在这里弯弯绕绕,然后很熟稔到这里来吃早饭的时候。 她捏起筷子,秀眉微微蹙起,心里疑惑徐昭之前是怎么认识的这对老夫妻。 他先前分明经常和自己待在一起才对啊,有什么事情也基本都会告诉自己。 白简越想,眉心皱得越紧。 蓦然,徐昭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你还记得我高中打架翻墙那一次吗,我刚才口中的那位叔叔,就是和我打过一次架的保安大叔。” 闻言,白简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身子不住一颤,两只眼睛瞪得圆圆:“你?!” 一直规避着,从不肯告诉白简真相的徐昭在彼时,竟然将这件事主动提了出来。 徐昭坐在对面,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你当时,其实猜的是对的。” 白简看着他,气氛沉默,良久没人再开口,只有筷子碰撞的声音。 “早啊。”井兴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坐到了两人身边,“你们也在这里吃早饭吗?” “嗯。”徐昭应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你今天也调休?” “不啊,”井兴怀成熟收敛了不少,唯有细枝末节还染着点稚气,“我早上翘班出来吃早饭的。” 徐昭貌似笑了一声,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 第55页 白简心情复杂地坐在对面,上下打量一遍井兴怀,将人和大脑印象中的井兴怀做对比,总算知晓自己为什么当初没认出井兴怀来。 徐昭变沉稳了不少,而井兴怀变得更多,简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想到这个的白简,觉得当初吊儿郎当一点形象都没的那个井兴怀就在眼前,最后又被吞噬在了面前这个长大成人后的井兴怀中。 “怎么在发呆啊?”井兴怀一手搭着徐昭的椅背,一手撑在桌面托着自己的下颌,言笑晏晏看向白简,“你上次回去,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 白简不知道井兴怀是记得自己的,还是不记得自己把她当成个普通受害者来对待的,捏住筷子的力度紧了紧,沿用之前的对话方式:“没有,谢谢井警官关心。” “啧。”井兴怀眯了眯眸子,眼尾微微上翘,妩媚又脱俗,“上次白简小姐姐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嘛,会直接叫我名字,不叫我这么生疏的称呼的。” 白简咽了口唾液,瞥扫井兴怀身边的徐昭,心里头七上八下,心脏始终找不准踏实的着落点:“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井兴怀抽回搭着徐昭椅背的那只手,用指骨轻扣扣冰冷的桌面,头顶是尽情渲染下来的白炽灯光,玩味的眼神里藏着认真,“我突然发现,你长得好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啊。” “趁热吧。”方才闷声不作响的徐昭,在井兴怀话落的瞬间,快速抽了边上的干净筷子给他,递完筷子后还又追加一句,“凉了就不好吃了。” 井兴怀眉眼弯弯,明朗笑着,胸膛轻颤,“哈哈,好嘞徐大队长,小的遵命遵命。” 徐昭喉结上下一滚,给了筷子后,又垂了脑袋专心往嘴里塞食物,愣神的几秒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游戏城组建很大,新增扩充了不少游戏项目,当初争夺奖品的大赛也有更多人参加,最近正好就是每个月里在进行比赛的几天。 吃完饭路过二楼摆着的宣传海报,井兴怀手插在裤兜里,言语轻松地指指那上头的项目:“今年是射击项目啊,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徐昭有意无意地站在白简跟前,挡着井兴怀的目光,应声的漫不经心,视线投在白简那里,无声询问,“我都可以。” 徐昭之后,井兴怀也朝白简看过来,将人看得身子不住一正,手在口袋里微微攥紧,有种骑虎难下的滋味:“我……我也都可以!” “好啊,”井兴怀勾了勾手指,点在项目下的奖品区,“玩偶、保温水杯、蓝牙耳机……投影仪、笔记本电脑。啧,看来这几年这家游戏城确实更富了。” 为了吸引更多玩家,什么招式都拿出来了。 井兴怀喟叹间,徐昭已经领着白简往三楼去。 边走,他边出言询问:“你想要什么?” 说实话,白简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上次忽悠着徐昭陪她和井兴怀来这儿比赛,独自生闷气的徐昭几乎一个人就断层领先,带着他们这只小队伍赢得盆满钵满。 而那种凌冽气场的徐昭,也鲜明告诉了当初的白简一件事,徐昭生气起来真的很可怕。 刚才碍于有井兴怀在场白简不好开口,这会儿井兴怀还在那里看宣传海报,白简便趁着这空当压低声音对徐昭道:“要不算了吧?” 她挺怕他俩又针尖对麦芒,暗里明里较劲。 “为什么要算了?”徐昭挑了眉梢,无辜尽显,也弯下点腰顺应白简的身高,“你之前不还喜欢……” 触到白简关键词,一下子便让她提了心神,下意识上前一步抬手捂住了徐昭的嘴,眼里带着几分恳求:“别说了别说了,比吧比吧。” 她耷拉个脑袋,眼睑微微合着,像只委屈巴巴的小奶猫,“反正也不亏,不亏……” 白简的手心软乎乎的,印着徐昭微凉的唇瓣。 她愣了两秒,才想起来缩手后退。 等井兴怀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微红的徐昭,以及在旁边故作自然实际机械到不行的白简,甚至她的语气有点浮夸:“哇,今天天气这么好,真是个适合比赛的日子呢。” 井兴怀边掏出手机边瞧他俩,挺不合时宜地问了句:“你俩吵架了?” “没没没!”白简摆手很快,反应激动。 “没……”另个则有气无力,掩唇低眸,耳朵红红。 井兴怀捏着自己的手机,又若有所思打量他俩,心里各种玛丽苏剧情飘上来,最后又被他强行按了回去。 到了三楼,两人才出电梯,站在他俩身后的白简,便隐约觉察出点火/药星子。 “徐大队长,”先开口的是井兴怀,“你枪法应该还是队内第一吧?” “平时训练的时候,”不咸不淡回答的是徐昭,“你不就在我身边,有目共睹吗?” “是啊,”井兴怀笑,“没转队之前就崇拜徐大队长精准的枪法很久了,只是转队了后一直没时间跟队长您比比,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俩就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切磋切磋?” “行啊。”徐昭也回以个客套性的笑,眼中情绪起伏,意味不明。 白简在后面咬手指,心里嘀咕这两个高中开始就不怎么对付的心高气傲的俩家伙,到时候会不会不是比什么枪法,而是直接动起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难耐的直觉,深感这两人其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早就打过架了。 -- 第56页 而井兴怀口中的“转队”又是什么? 白简后知后觉,跟着两人往前去的步子也变得有点慢,掏出手机想搜搜,却被前面的徐昭一把提了衣领往前带,并叮嘱:“走路的时候不要看手机。” 井兴怀性格还是比较冲,先两步走在前面,脊背挺得很直,肩膀宽厚了不少,身上尽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就和徐昭一样。 白简顺着徐昭来抓她手机的手看去,目光落在他指腹的刀伤和老茧。 “不用在意。”徐昭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抽回手,“平时训练留下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进他眼里,眸底仍旧澄明一片,有着少年人独属的倔强和不服气。 白简看着看着,忽然眼眶一湿,鼻尖红红的。 她仰面和徐昭更直观对视,话语铿锵有力:“我、我相信你。” 徐昭一愣,眉眼间常年堆积起来的冰冷融化的更为彻底,抬手揉了揉白简脑袋,“好。”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力量和底气。 还没进门,迎头朝白简走过来两个身上松垮套着校服的男生,在瞧见白简时,眉毛一挑,径自忽略了她身边的徐昭对她轻佻吹口哨:“美女,你也来这里打游戏呢?” 白简一懵,没怎么反应过来,倒是徐昭,不悦抬手护住白简,将人好好挡在了身后,冷着脸对那两个男生道:“早点回去写作业。” 对面两人以为徐昭在嘲讽他俩,顿时不高兴了,冲动劲儿混着喷薄的血液直冲头顶,“啧,你特么谁啊你,突然跳出来拽什么拽?没看到我在和这位美女说话吗?” 其中将头发染得更像鸡毛的男生,随口一吐嘴里的口香糖,伸手去推徐昭那两下的时候,站直了些身子:“你哪个学校的?知不知道这带游戏城附近,可都是我俩说的算!” 十几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少年时,热血上头的时候确是容易说点“狠话”。 只是这种狠话,对已经二十岁年纪开头的白简和徐昭来说,显得有些太过小朋友了。 徐昭不为所动,一把扣住那个男生朝他伸过来的手,边往前迈步边道:“你们学校年级组的教导主任跟我很熟,我也记得A中这个时间,应该待在教室上早自习,而非自由活动。你们偷溜出来,老师和班主任知不知道? 还有,我怎么不知道这带是你们说了算?公纪文明被你们放在哪里了?” 眼见跟前控制住自己的徐昭抖出了一系列的话,俩男生咽咽口水,比对了下他高了他俩大半个脑袋的身高,视线上下逡他:“你你!你不也是偷溜出来的吗!” 白简看见徐昭先是一哼笑,接着想到什么,表情微微一僵,兀自松了那人的手腕,拽着白简快步离开了这里。 跟着徐昭快走了几步,离两男生有段距离了,白简回头瞄了门口用眼神交流什么的俩人一眼,心觉奇怪地看看都没有穿校服的自己和徐昭身上,思忖为什么这两个男生会把他们当成学生。 或者说,是笃定了徐昭是学生? 白简心跳一快,结合刚才徐昭无意泄出的点点慌乱,深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快速划过,最后又消散。 她敛眸望着徐昭牵住她的手,注视两人扣在一起的五指,最先跳出脑海的,是徐昭突然和保安大叔打架后翻墙出去学校的那天,后来她实地去监控中的地方看到的画面。 那块墙壁的角落,七零八落地散着些小广告样的东西,看起来脏兮兮的,许多都被人用力撕成了碎片,半掩盖在泥土中。 类似小广告的各类纸张上,最明晰标注着的大字,也是被撕毁的最厉害的。 细细拼凑一下,勉强可以辨认出上面的红底白字标题,颜色鲜明锐利:徐志国害我。 而徐志国,是那个早年出轨后和女人跑了,扔下妻儿的徐昭父亲的名字。 “刚才……”白简想问。 徐昭牵着她的力度增了几分,又松开,眉梢微微耷着,像只楚楚可怜的可爱小狗:“我,我想玩那个。” 他转移话题的比较生涩,随手便指了一处游戏机。 白简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恰好和那边在观摩娃娃机的井兴怀对上目光。 井兴怀笑得好比正午暖阳,言笑晏晏地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仿佛半点没察觉他俩间微妙的端倪。 徐昭难得没说什么,也没和井兴怀唱反调,硬着头皮拉着白简的手就往那边去。 不止白简,徐昭的心里也乱的厉害。 害怕自己藏了多年的秘密会被发现,害怕之前的所有全都功亏一篑了。 周遭绚烂的灯光流转打在几人身上,白简感受着徐昭掌心的温度,以及他手掌的摩挲感,一时无言,大脑一片空白。 沉吟好片刻,白简想到了她不久前对徐昭说的话。 ——我相信你。 第23章 奖品 高二期末考之后,放暑假的第一天,还在熟睡中的白简迷迷糊糊感觉有团毛茸茸在蹭她脸。 像暑假第一天这种日子,当是舒舒服服睡大觉,和周公梦会的日子,可惜事实偏偏不如她所愿。 白简烦躁地蹙眉,抬手挥开那团毛茸茸一遍又一遍,而那团毛茸茸也像比她更有耐心和懂得坚持,一次又一次地扑上来蹭她。 终于,白简恼了,前所未有过的起床气叫嚣着咆哮至大脑,炸得她全然没了半分理智。 -- 第57页 像是潜意识里早就预料到什么,白简抓过边上的枕头,瞪大了眼睛朝面前人砸去。 同一时间,嘴里是愤愤咬字的话语:“徐、昭!” 徐昭满脸无辜,脸上绽着大大的笑,轻松且熟练一扭身,躲过了白简的连连枕头攻击。 路过窗户,他还非常欠欠地一把拉开窗帘,没给白简适应外面大太阳的半分机会。 “嘿嘿,”眼瞧对面白简被阳光刺目,甚至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面颊,徐昭抱着怀里的小玩意儿,笑得露出了虎牙,略略吐了两下舌头,“来打我啊~” 白简遮着阳光,脑袋一阵晕乎乎,深觉眼冒金星。 她缓神的几秒,眯眸扫过去,最先入目的就是徐昭那副欠揍的样子。 是对外和谁都不曾有过的调皮,也是让她最为头疼的无赖模样。 “略略略,”徐昭扭腰,平日高冷的包袱碎了一地,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好看的五官张扬带笑,嚣张且夺目。 “你没事吧徐昭!”白简真的有点火,抓着手中的枕头,想继续朝对面人扔去,“没事就去吃点溜溜梅!” “哎呀呀,”徐昭拢拢眉心,摆出深沉思考的一面,手轻轻托在下颌,出言是和他这副乖张样子完全不符的桀骜,“小白你说,要是我和某人爸妈说,某人在期末大考前又又又——拽着我去附近最大最繁华的游戏城夺奖品……” 徐昭说着,故意停顿几秒,看向对面顿住动作的白简。 白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唇不住变得结巴:“你你、你瞎说什么呢!别吓唬我了!” “我没有瞎说,也没有吓唬谁呀。”徐昭嘴角勾起,抱着怀里那团雪白的毛茸茸,一步步朝白简走去,“而且,这只猫——” 他有意拖长尾音的几秒,白简被惊得从起床气从回神,猛上前两步死死捂住了徐昭的嘴。 动作太快太狠,白皙的手都绷得有些泛红。 徐昭呜呜两声,下意识松了手,那只猫落在地板前,伸爪抓了徐昭的裤腿,也连带抓到了他大腿上的肉,一下让他红了眼眶,微微弯腰往前倾。 白简猝不及防,被吃疼的徐昭扑了个满怀,身上一下松了劲儿,唯有捂住他嘴巴的手还有几分力度。 徐昭腿上疼的厉害,唇上渗入白简手心的温度,脸庞也憋得有点红。 两相难耐里,徐昭重心也摇摇晃晃,身子晕晕乎乎。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绊倒了谁,两人直往后翻倒,摔落在柔软的床上。 床上还有着白简糅杂在一起的被子,带着她的体温。 俩人冷不丁齐刷刷躺倒在了床上,背后一阵冷暖交叠,脊背如过电,连脑内的那根系也带着点麻麻的触感。 “你……”白简没想过最后会和徐昭演变成这种戏剧性画面,瞠目结舌半天,好久才勉强回过味,口中冒出字句。 前段时间被徐昭亲手赢下来送给白简的猫,通体雪白,爪子粉嫩,小小的一只。 眼见两位小主人变换了站位,那只小白猫也紧张兮兮、可怜巴巴,四只爪子用力一跃,而后抓着床的四边垂下来的床单,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喵喵叫着努力往上爬,想赶紧到白简和徐昭的身边去。 “喵!”小猫体格挺小,嗓门却不小,而且肺活量挺大的,一声连着一声几乎没停过,“喵——” 白父白母正好假期在家休息,白简怕露馅,赶忙扭头伸手,想将那只猫抓到自己这边来好好安抚两下。 不曾想,徐昭下巴一时失了支点,让他惯性一点头,差点亲到白简。 沉浸在紧张氛围的白简五大三粗,神经大条,即便嘴角堪堪擦过徐昭的唇,也半点反应没有,眼里只有不远处的小猫。 她伸长了手,绷紧了全身力气,接后用力将小猫抓到了手心,恰好填满她的手掌。 “不怕不怕,”白简话语柔和,眸中装满了小猫,注意力全然在那只小白猫那里,“来,摸摸摸摸,不怕不怕。” “……”徐昭安静几秒,径自起身。 挺没意思的,跟猫过去吧。 徐昭那会儿,挺想这么对白简说。 直到徐昭都起身到一半了,白简还是没什么回觉,换个法子哄手心里的小奶团,“好了好了,不怕不怕,饿了吗,要不要喝点羊奶?” 说落,白简忽愣住一瞬,猛然认真的表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徐昭冷哼瞄了她一眼,继而继续起身,不想理这家伙。 切,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轻易…… “徐昭,”前面白简蓦然开口,边说边手撑在床上坐起身来,更直观面对面注视徐昭,“它好像比较喜欢你喂。” 或许因为徐昭是最先抱到这小家伙的人吧,总之前两天喂这小白猫奶,都是徐昭来比较顺手。 徐昭刚在地上站定身形,就听到了白简如此道,而且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装着他不想看懂的请求。 “……白简。”徐昭倚靠在书桌,舒了口气,手搭在自己额角,心力憔悴,“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谋点好差事做?” “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啊。”白简顺口就说,脸不红心不跳,忽悠徐昭继续给小猫喂奶,“这不还能提前锻炼你做‘爸爸’的能力?” “那你是什么。”徐昭和白简对视两秒,沉默了下,用着玩笑的口吻,忽然开口反问,“你是‘妈妈’?” -- 第58页 白简闻言,也不住一愣,没想到徐昭会这么说。 将那话说出口后就有点后悔了的徐昭,抬手摸摸自己的额角,敛眸转移注意力,打算自动跳过这个话题。 白简看着怀里安静不少,正乖巧看着她的小奶团,唇角泄出笑意,眉目平和,语气软软:“如果你能更好喂奶的话,也可以啊。” “……”徐昭下意识别开了脑袋,不想去看白简满脸天真笑意的脸。 啧,这个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白简见徐昭闷声不作响,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或者太过麻烦徐昭了,赶忙起身,赤着脚三两步来到徐昭跟前解释:“只是先这么假设两天,等我和它再熟悉点了,我会争取自己喂的!” 说着,白简还空出只手来发誓保证:“真的,我——” “笨蛋。”徐昭松了两手环胸的姿态,模样和缓下来,抽手点了点白简额角,也是笑,“你还真是个笨蛋。” 最后个字音落下,白简懵懵发呆的几秒,徐昭已经从白简手里抱走了那只白猫,耐心顺着它柔软舒适的毛安抚,从边上柜子拿出羊奶粉,并一手捣鼓着奶瓶一手抱着猫转头询问:“有水吗?” 迎面就是投射进窗户的暖阳,将徐昭周身皆映衬着多了层毛茸茸的金光。 他就那么站在阳光里,转了黑瞳,看向白简,浓眉平和唇角带笑。 一瞬间,白简仿佛从他倒映着光亮的眼中看到了里头小小的自己。 她顿了几秒,接后笑着上前,帮徐昭一起泡羊奶粉,“有的。” 那几步距离,徐昭也在看白简,表情认真诚挚,心头盘旋话语想开口。 最终还是没张唇,只是回以个笑:“好。” 徐昭在娃娃机前投完游戏币持续发呆的间隙,被边上白简提醒:“你在想什么?” 刹那,他侧眸向她看去,嘴巴比神经先反应过来,摇着头否认:“没什么,只是在思考待会儿的比赛。” “比赛还有一会儿呢。”井兴怀在边上,边努力夹着娃娃,边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漫不经心道,“我刚给咱们队报名了,入场还要会儿。” 慢了几拍,井兴怀想到什么,嬉笑转头:“之前那只奖品……” 徐昭闻声朝他看去,白简也随之向他看去,两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井兴怀身上。 井兴怀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读懂些表情下的神色后,他继续扬唇笑笑,无所谓般轻松耸耸肩,自然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 白简的视线往后移去,落在比先前比赛规模大了不少的游戏擂台,埋藏脑海深处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到了后面,只化为了个小小的白点。 之前那只奖品,被送人了。 所送的人,还是她当时不怎么喜欢的那个女生,林友儿。 而将奖品送她的人,也是最初打下这只奖品给白简的人,徐昭。 徐昭下意识想去捏兜里的烟,唇角微颤,思绪混乱,心头百种情绪交缠、叫嚣。 “我去下厕所。”他攥着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忍耐几番,还是如此开了口。 白简对他点点头,脸上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客套笑容:“好,那我们在这里等你。” “早去早回啊徐大队长。”井兴怀目光不移娃娃机,调笑着吹了声口哨,骨子里还是和十六七岁一样,无拘无束没什么规矩。 靠窗的走廊尽头,徐昭半张脸隐盖在阴影下,半张脸暴露在明媚里,表情看不真切,眼底浓墨重彩染着复杂。 他指尖夹着一根烟,唇齿烟雾缭绕,思绪翻飞直往前跑。 他觉得自己挺欠的。 剥去表面的光鲜,实际的他就是个好面子、敏感多疑、自以为是的利己主义。 而这么多年,只有他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只是转换了方向的在原地踏步吗。 徐昭始终想不明白各个选择间的不同,沉醉徘徊在各个做选择的路口。 第24章 恭喜 “徐队长,您挺厉害啊,上厕所上了四十多分钟?”井兴怀倚坐在那里,身边围了几个女生,周身摆着成堆的各种玩偶,“您再回来迟一点,我觉得我干脆自个儿带着白简小姐姐去参加决赛得了。” 徐昭不想跟他多贫嘴,往上拉了拉自己脸上的黑色口罩,以免被谁认出来:“她呢?” 井兴怀继续夹着手里的娃娃,轻轻踢了脚边上摆着的各种奖品,闷闷开口着向一处地方抬了下颌:“那边。” 徐昭往那边看去,点点头致谢:“谢了。” “不用。”话落,井兴怀往下按了娃娃机的确认按钮,为再度夹起来一只娃娃,和旁处几个女生笑得蛮开心,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你啊,还是快点去哄哄该哄的人吧,我这儿暂且不牢您费心。” 话落,井兴怀扭头,发现徐昭早就走了,这里哪还有他的身影。 他皱皱眉,显得不怎么开心,转头间又很快烟消云散,用自己那张妖冶出众的面庞露出个笑,蛊惑般启唇:“小姐姐们,还喜欢里面哪个玩偶呀,我都可以帮你们抓上来哦~” 白简喝着咖啡,在这种热闹环境里,独自坐在一处小角落,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徐昭想叫她,最后还是觉得算了,安静在她对面坐下来:“我……” -- 第59页 徐昭摆了摆手指,两手紧张地绞缠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说,抬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颗心脏跳得七上八下。 要是他说,他在走廊那边抽着烟出神,出了四十多分钟,回味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快要刷了两轮了,白简会相信吗? 徐昭想着,没敢再吭声,就这么和白简保持着沉默。 白简端起咖啡,又小抿了一口,薄唇带了湿润。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白简本不想将话说的直白,无奈脑袋里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最后随着时间又慢慢松弛下来,直到确认徐昭再次一声不响地丢下她走了,“你总是在让我等。” 说这话的时候,白简看向对面坐立不安的徐昭,闭了闭眼睛。 “你、你们比完了吗?”徐昭犹豫了下,试图寻找话题,也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抱歉,我刚……” “没有,”徐昭停顿的须臾,白简顺势将回答插了上去,无声叹了口气,“还有轮决赛,大概还要再等一会儿。” 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猜测般补充:“这种大家凑在一起的比赛总是热闹的,所以应该还要在下午的时间吧。” “……噢。”徐昭干干摸了摸鼻尖,垂下脑袋去,比高中时候短了些的头发很好压在鸭舌帽下,又因为他天生傲人的发量,在鸭舌帽后炸出许多,显得很蓬松。 白简手撑在下颌,身子前倾,拿出手机划拉两下,眼睑是阳光投射进的金灿灿。 也沉吟着坐在那里,上下包裹的很严实的徐昭两手交错在一起,用只露出了的那双黑瞳认真望着对面白简。 白简持续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并未注意到徐昭灼热的目光般。 良久,白简忽抬了手机,而后道:“茄——子。” “……啊?”徐昭微微瞪大眼睛,眼神带了迷糊,表情有几分迷茫。 伴着相机发出的“咔嚓”声,徐昭沐浴在橙色暖阳中,略显和周身气质不符的呆萌样子,便完好被装入了白简手机里。 白简轻轻皱了皱精致小巧的鼻子,白皙如玉的皮肤泛着光泽,红唇撇了撇,带着孩子气:“既然你道歉了,那我就给你,给你个台阶下。” 摆弄手机里那张照片的时分,白简用两指放大些徐昭懵懵的眼神,揶揄出声:“你这么看的话,还真蛮像个高中生的。” 会被谁认错,或许也不奇怪。 徐昭后知后觉,眯起眸子眨了眨,无声舒了口气,反应过来白简给了自己不止一个台阶下。 他看向面前笑容灿烂的女孩,憋了几年的很多话涌上来想冒出,却又不知道何处说起。 “小白,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徐昭看着她问。 白简抬头,扫过徐昭,又扫过不远处摆着的大肆宣传的海报,确实看中了里面的一样:“投影仪,我想没事的时候,可以和爸妈一起在家看看电影。” “投影仪,”徐昭跟着念了一遍,看向不远处,确认这个奖品是在二等奖那栏,“好,那就投影仪。” 下午决赛,主办方激情念完铺垫的开场白后,带领三楼聚集的水泄不通的观众们,激动道:“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什么?!” “第一名!” “第一名的什么!” “笔记本电脑!” 白简站在徐昭身侧,和边上人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井兴怀呢?”徐昭身高腿长,很轻易便能看清周遭的动向,见许久没见到井兴怀的身影,弯腰和白简咬耳朵。 “他说他饿了,先去买点吃的,到时候比赛快要开始了会回来的。”白简憋了一口气,也趴近了徐昭的耳朵,快速又利落解释道。 徐昭觉得挺逗,侧眸看向白简的眼中,像能溢出水来,桃花眼温柔多情。 和徐昭近距离撞上目光的瞬间,周遭的所有热闹都像自主降为了背景,彼时眼里只有徐昭一个。 白简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最后一下又超载落地,震的她整个人都有点麻麻的。 白简咽了口水,捂着自己的胸口快速别开脑袋,不愿再去看徐昭的眼睛,怕一不小心又栽倒在他身上。 徐昭睥睨着她,歪头询问:“人多了感觉不舒服吗?” 白简没料到徐昭还记得她这个习惯,而且还用着关切的口吻,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大脑一瞬间放空成了空白,久久说不出什么,“我我……” 结巴了有一会儿,徐昭怕她的紧张更甚蔓延,往前倾了身子,轻轻柔柔地落下目光来和白简对视,黑瞳里装着明媚的光彩,“小白?” 白简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而且还是唰得一下红的,马上连耳廓都攀上沉醉的酒红色。 她一手紧紧攥着自己衣角,另手下意识想将徐昭用力推远,偏在这种人山人海的场景,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咬唇,回神过来的时候,发觉徐昭面色微微一变,眸子颤了颤,装了几许惊讶。 非常近距离的现在,徐昭性感漂亮的喉结上下滚过一圈,嗓音染着沙哑:“小白,我……” 白简被徐昭出言的几个字烫到,尤其习惯性抓了徐昭衣角的那只手深觉难耐,猛抽回着向后倒去。 周围都是各种各样为这次游戏城活动来的人,乌泱泱挤在两人身边。 徐昭怕白简摔倒,赶忙拦腰将白简一拉,环到了自己身边。 -- 第60页 白简被人群一推,面颊不小心磕在徐昭炽热的胸膛,意识空白,无法辨认徐昭刚才说了什么。 徐昭舌头一时打结,在身后不知道被谁用力搡了一把,也恰好和白简抱在了一起的状况中,思绪跟着条件反射走。 隐在了人群吵闹声里的四个字,就那么消失无踪影,不被人知晓。 井兴怀确实在比赛开始时踩点到了,只是被排挤在人群之外,进不来。 徐昭个子高,一下便瞥到了外面用力蹦蹦跳跳着,想引起这边主办方注意,让主持人用话筒示意下人群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的井兴怀。 无法知晓自己是因为出于某些私情,还是别的什么,徐昭在看到那边井兴怀后,又自主别开了眼,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 待上头人问起了,他接过话筒,环视下面人,声线和面上一样没什么波澜:“对,我们就两个人。” “哈哈,两个人参加三个人的比赛,可是会很吃力的哦。”主持人言笑晏晏提醒,“两位真的想试试吗?决赛可是输一次,就会马上被淘汰的哦,如果现在退出还可以获得我们的豪华纪念品礼物哦。” 徐昭闻言动了眸子,目光落在不远处海报上的“射击游戏”几个大字,摇头轻笑:“不用了,我们会加油的。” 能做的不多,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拼尽全力。 台下人里几乎六成都是男生,还有四成有不少是陪着自家男朋友来这里的女生们。 他们仰面看着台上包裹严实,却仍旧透出气度不凡,且也相当内外合一口出狂言的徐昭,议论纷纷,低头说成一圈。 徐昭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只是偏头看向身边白简。 白简薄唇苍白,眼眸瞪大,一味朝人群中看去,表情明显写着震惊。 徐昭一愣,很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背到身后,轻轻勾了白简的小拇指,轻轻低了脑袋压下声音:“怎么了?” 徐昭指尖的温度依旧比白简的凉,还在讶异这个时候碰上冬花花的白简,七上八下的心脏一下子被这凉意拉回位置,不由松了口气,大口喘了两下,用力咽下口水:“没、没事。” 从白简的表现来看,她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她不说,徐昭也没办法多问,也不想鲁莽打破她垒起来的倔强。 徐昭的心情跟着白简走,伸了指尖点点白简掌心,轻巧画着什么,口中则保证:“好,你没事就好。” 白简手掌和心尖,皆被羽毛轻抚过,带着足以安抚人情绪的点点。 随着无声舒口气,白简紧绷的肩膀和神经松下不少,可以稍稍放宽心,继续站在徐昭身边。 冬花花在和白简对视那眼后,便很快退出了人群。 出了拥挤喧闹的比赛区域后,她抬手看着朋友发过来的白简和徐昭当众勾手指咬耳朵的照片,气不打一处来,对白简堆积了很久的不满在这会儿汹涌爆发。 “我就知道!”冬花花抓紧了自己的手机,愤恨撩起自己鬓角的碎发,话语气至颤抖,“这个臭女人,真是我喜欢什么就来抢什么!看着吧,我才不会让谁抢走我的徐昭!” 徐昭,就是白简一开始看准了他是她冬花花喜欢的,所以故意来抢着膈应她的。 冬花花对自己这个想法深信不疑,快速打开相册,又看了看之前徐昭和白简在公交车后座的照片,气得咬紧了牙关。 再看了看和徐昭在最初打完招呼要完备注,几乎没再说过什么话的聊天框,怒火再度攻心。 愤怒将手机扔进背包里后,冬花花踩着脚上的细高跟,扭头离开了这里,拎着包远去的那几步,让就坐在旁处歇息的井兴怀看得一愣一愣。 “我靠,”井兴怀关了手机,喟叹一声,“现在的小女生都这么气势汹汹了吗。” 说着,井兴怀还不忘自言自语般重复,边思忖其中话语意思边念叨句:“我才不会让你抢走——我的徐昭?” 比赛场馆内,射击难度逐渐提升,射程和上靶要求都在增加难度。 “我去,今年怎么这么远啊!”和徐昭同一批比赛的一个眼镜男扶额感慨,额角出了层薄薄的冷汗,和边上另队的几人交换个苦笑,“加油啊兄弟们,决赛要是输一次,就会直接被降级出局,什么好处都捞不到的。” “唉,今年是真的难啊。”那个和眼镜男交换着苦笑的壮汉撇嘴,唉声叹气,“我还想着拿到一等奖,大三好换个笔记本电脑犒劳犒劳自个儿呢。” “这不游戏城投资商放款越来越多,游戏城越来越有钱,奖品越来越丰厚,所以游戏难度也越来越在增加吗。”一个瘦的有些孱弱的男生,手里端着枪在调试,还颠了颠它的重量,“而且怎么说,其实一等奖和我们这种人都没有什么关联。” “怎么说?”有人不解问起。 那孱弱的男生只是扬唇一笑,顺着观众们热切呼唤追捧的焦点,朝最边上却最瞩目的那地方抬了下颌示意,“该获得第一名一等奖的人,不已经早就站在那里了?” 无论难度如何增加,徐昭皆面不改色地接受了所有,拿枪的手没有抖动半分,拿着枪的眼神愈加坚毅镇定,浓眉蹙着坚韧的不服输。 第二名,他势在必得。 末尾几轮,射程增加到五十米,成绩调上至七环。 -- 第61页 “不能吧,”眼镜男摇头,对孱弱男的这说法不甚苟同,“那小子虽然长是长得很帅,也被好多在场小年轻们追捧,但你没发现吗,他的射中目标总是在‘擦边’。” “是啊,”壮汉也摆手出言,表情轻松,“像这次阈值在七环,他保准也会在擦边的七环……” 说到这里,壮汉像是想到什么,顿了话语,眉梢不住一挑,露出后觉的惊愕。 每一次,成绩都稳稳在“擦边”,保证可以更进一轮,保证随心所欲都在阈值的边缘。 这显然,是对自我成绩了如指掌到了一个万分精准的地步。 眼镜男孩没察觉两人的异样,揶揄一笑:“他的成绩是最垫底的,怕什么?指不定这次成绩范围上调至七环了,人家或许根本没办法打中这个成绩呢。” 孱弱男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眼镜男的肩膀,转身站回了自己的位置,等待比赛开始。 比赛到了关键点,观众们的热情也爆发到了最高点。 白简瞄了眼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发现比起刚上场的时候,下面群众又多了几乎两成,而且好多都是女生。 她望着这个事实,抿唇又看向徐昭,只庆幸自己一开始给了徐昭口罩并让他戴好,外加徐昭自己原本也戴了黑色的鸭舌帽,足够遮住整张脸。 否则,要是被谁认出来他俩中的任何一个,那才传过所谓绯闻的他俩就危险了。 白简想着,往上拉了拉自己的黑色口罩,对于自己的菜鸟成绩并不报什么希望,只希望最后两轮比赛可以快点开始,然后徐昭赶紧带她赢了回家。 旁处同一批的对手们纷纷射出饱含着愿望的子弹,不少都稳稳扎根在七环之内,累得不少人屏住呼吸,额角带着汗水。 白简排在徐昭的前面,被这么多人注视的时候,她端枪的手都在发抖,眼角染了氤氲的湿气。 “砰”的一声,成绩一直不怎么好的白简这次直接脱靶了,射了三枪的成绩皆是如此,压力全然倾注到徐昭这边。 “我……”她一时慌乱,看向徐昭的眼中带了满满心虚,不想让徐昭的承诺落空,留个难堪。 徐昭则什么怪责的话都没说,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瓜,温声安抚道:“乖,别紧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带你回去。” 白简没想过徐昭没怪她反而还来安慰她,眼前的湿气加重,差点鼻子一酸直接莫名哭出来,还好最后艰难忍住了。 她低下脑袋,瓮声瓮气“嗯”了一声,拽着自己的衣角点头,绷紧力气挤出加油的字句。 “徐……徐昭。” “嗯。” “加油。” “好。” 全程,徐昭都笑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眼睛弯成了漂亮可人的月牙形状,看起来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在这种关键时间点还忙着安慰“小女友”的样子,反倒有点像是来摸鱼走过场的背景恋爱脑。 眼镜男望着那边谈情说爱的画面好笑,同情拍了拍边上人的肩膀:“啧啧,这次那位小兄弟应该擦边不了,而是直接领着他的小女友快速‘say拜’回家了。” “对,”孱弱男双手环胸,眼神带了几分难懂的殷切,“要想不出局,除非之后都射中靶心。” 所以,他更期待着。 期望徐昭的之后反应。 解说员在边上激情开麦,显得比在场的谁都要激动:“好,最后一位是再轮到我们11号上场了,让我们看看射击难度增加到……靶心!他射中了靶心!” 主要娱乐为主的比赛,几十米的距离中,进入状态的徐昭面色自如,眼底波澜不惊,在裁判员的示意中平平静静地二次开枪,看愣了边上的解说员。 “又是靶心!……又是靶心!!” 全场先是寂静一片,边上刚还在评判徐昭和白简的眼镜男,也在徐昭表现的和平时买颗菜一样的平淡如水的几次射中靶心里,惊得掉了下巴。 一时间,就连解说员都保持了缄默,吃惊回味徐昭方才不过几秒的惊艳表演。 一直垫底的11号选手,为了不被淘汰,勇敢争夺第一名,毅然决然爆发了小宇宙,守住了自己和同伴的在场位置! 解说员激动的热泪盈眶,也着实加工了一番,将这些话热切吼了出来。 伴随解说员狂热的欢呼声,在场同样惊愕住的观众们也像终于回味过来,炸开了锅般沸腾,欢呼与雀跃直往徐昭那里去。 大片亮起的闪光灯,似乎比下午投射进场内的阳光还要来的刺目。 白简站在徐昭身边,一时看得有些愣。 徐昭总是耀眼夺目的。 这件事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改变。 也从来不曾改变过。 “第二名!”快要断层赢得第一名时,徐昭却倏然像是变了个人,子弹和白简之前几次类似,直冲靶子最边缘划过,华丽丽脱靶,急速坠落了他这队的成绩。 而在场沸腾的人声逐渐平静下来的区间中,唯有再度当众做出了件惊奇事情的徐昭笑得挺开心,表现的挺激动。 “第二名啊!”白简侧目看他,慢慢脱离半认真状态的徐昭也抽出眼神来瞥她,脸上分不出多的表情来示软,只有眉目染着浓烈的欢喜,“小白,我成功了!” 一眼对视过后很快,徐昭又马上回神过来,重拾一本正经的高冷人设,转身往台上走,光荣领取第二名这个头衔。 -- 第62页 “11号……”解说员外兼裁判和主持人的高大男人,应付过多种复杂场景,但见到如此高兴自己获得了第二名的,大概还是第一个。 又或许是徐昭的表现皆太过让人震撼,还沉浸回忆里的他没回过神,总之和下面观众一样,愣了好久才重新拿起话筒,祝贺开口。 “让我们把掌声送给11、15号,恭喜他们获得了——第二名!” “……”观众们懵懵懂懂,一时没怎么回过神。 几秒,在徐昭欣喜接过第二名的头衔时,下面人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 ——管他丫的,欢呼了再说! “啊啊啊!恭喜!!” “第二名!第二名!” “哇哦——” 白简站在人声鼎沸的焦点中心,无奈扶额一笑,跟着人群鼓掌的几秒,侧目和徐昭对视。 各种意义上来说,徐昭总是备受瞩目、受人追捧的。 嗯,各种意义上…… 第25章 过来 白简的生日在七月份,正好是暑假尾巴,以及梅雨阶段。 正式迈入十七岁的那年,白简抱着徐昭为自己赢得的,已经喂养的有点肉肉的小白猫,等在车站,遵循着徐昭给自己的路线去往生日会的目的地。 梅雨季本就下雨颇多,而且一下就是好久,地面都沾染着水雾。 等车的时候,绵长的大雨倾斜,打在车站站台,往里斜落在白简身上,打湿了她的衣服一角。 白简抱着猫,往里缩了缩,还麻溜儿戴好了帽子,不由喟叹还好自己看了天气预报带了伞,不然回去指定会变成一只落汤鸡。 她几乎挨靠着最里面的站台位置,望着远处来的公交车,寻找自己需要的那一辆。 她等的11路公交车来的比较慢,所以她还得再等上好一会儿。 清楚意识到这点的白简,左右看看这处没什么人的站台,在边上找了处干净地方,索性坐了下来。 这种天气出行的人不多,而且又是在没什么人的下午时段,站台的人就更少了。 白简坐下没多久,怀里的猫还没抱热乎,这里唯两个陪她在这里等车的人,就上了停在面前的一辆公交车,彻底留下了她在这里。 白简抱着小白猫,心血来潮,拿出手机解锁,熟练找到和徐昭的聊天框打字:【你说,我们要不要给这只猫取个名字?】徐昭这次的回复很快,话语仍旧简短,带着淡淡的冷漠和距离感:【不已经有了吗?】白简一愣,蹙眉:【有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给它取的?】对面徐昭停顿好一会儿,才舍得抽身回复:【没取,笨蛋。】白简有点气,这家伙怎么又骂她:【你才是笨蛋!】另头人潮拥挤忙着给白简布置生日场地的徐昭倚靠在墙边,嘴角噙笑,望着白简的这句话,点进她的头像框放大看了看她换成了那只白猫照片的头像,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挲。 白简表面像个一直都长不大的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实际挺专情的,记得她在用白猫头像前的上个头像,一直用了好几年,从初中用到了高中。 徐昭笑着,点了点手机屏幕上面对镜头可爱歪着脑袋的小白猫,浅哼一声:“看来这小笨蛋还挺喜欢你的。” 话音落下,那边有人抬手招呼徐昭:”快来啊昭哥,这边还有很多没布置。“另个人附和感慨:“是啊昭哥,没有你我们怎么来得及啊。” 徐昭指间捏着电子器,顺溜儿一转手腕将它旋身收入掌心,接后边走边插进了口袋里,抬了下颌和几个主动请求来帮忙的男生们打诨:“得了吧,别憋着您俩的赶进度神功装凡人了,没有我估计你俩可以布置的更快。” 话虽这么说,徐昭还是揶揄着,动手帮忙。 一个有点胖胖的男生,扫眼周围扎堆的人群,自言自语般喟叹:“这次生日会来的人还真多啊。” “废话,生日会当然要聚在一起热闹才好啊。”有人没怎么理解小胖的意思,嬉笑接话,“像去年也有很多人来啊。” “不是,”小胖手里抓着根彩带,忙累了就坐在地板上歇一会儿,用消耗最少体力的姿势包装礼物盒,“我是说,去年来的人基本是大家都熟识的,今年还邀请了不少……别班别年级的。” 小胖的话语,随徐昭闻言朝他看去的一眼而卡顿,慢了秒才继续说出来。 徐昭是班长,还是学生会长,结交的人自然多。 白简是个轻松自在,从小黏在徐昭两侧撒娇,中心围绕徐昭展开的小女生。 徐昭静静看向小胖的眸子乌黑幽暗,装着一汪难以言明的深潭水,手上动作几不可察地减慢,最后只是微蹙了眉心,转过脑袋去忙别的,不再说话。 小胖心有余悸地朝边上人招呼,分析徐昭那个意味不明的表情,结果换来了旁处人抹脖子的一个动作。 另人压低声音,围到了小胖身边去:“你傻呀,这次生日会开这么大,拉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白简不怎么熟的人来,不都是因为那个低年级的林——““徐昭学生,”说曹操就到的林友儿的声音,蓦然从前方传来,掀眼看去,林友儿正热切拉着徐昭的衣角娇嗔,“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你来得这么急,吃饭了没有啊,我给你带了自己做的一些小甜品。虽然卖相是不怎么好看,但味道应该不错。” 林友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拽着徐昭的衣角放软语调:“徐昭学长,要不要先尝尝?” -- 第63页 徐昭敛眸望着她,浓眉微微拢着,眉心凝着点难耐。 刚要启唇拒绝,跟前林友儿又风向熟练一转,招呼着周围的大把同学们,“来来来,大家忙活这么久都饿了吧,我给大家做了些小甜品。手艺确实不佳,但希望能先给大家垫垫肚子,我点的外卖就在路上了。” 小胖眨巴眨巴眼,看见边上人在他面前竖了个大拇指,屏息吐出一个饱含赞叹的字:“高!” 大家伙儿的反应挺热情,也蛮感激林友儿作为客人来就来,还给他们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属实细心惹人爱。 “哪有哪有,分明这些点心又好看又好吃啊。” “就是,友儿妹妹真是谦虚了。“ 林友儿腼腆撩了碎发到耳后,羞涩低头,指尖绞缠在一起:“大家不嫌弃就好,我就怕不合大家的胃口呢,所以之前和大家在一起,一直不怎么敢拿出来献丑。” “嗐哟,这是哪里的话呀……” 有人吃着,还私底下和人打趣,带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友儿哪是什么客人呀,分明是和徐昭一起给妹妹张罗生日会的好姐姐,啊不对,好嫂子啊!” “哎,你可别瞎说啊!” “我哪里瞎说了?大家不都有目共睹他俩平时的感情升温吗?” “……” 给完一圈后,林友儿又将目光放到徐昭那里,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徐昭学长……” “我不饿,”徐昭低着脑袋,专心做自己手里的包装,“你去给大家分吧。” 垂下脑袋的侧颜没有什么表情,下颌线流畅分明,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点冷。 配上尾音浅淡疏离的点点沙哑,让林友儿一时僵了僵脸上的笑,接后又揶揄般注视面前人,帮着抚平了他衣服的褶皱:“学长,你怎么还是这般不近人情呢。” 话落,林友儿带着那份笑意,慢慢退远了徐昭。 徐昭仍旧低垂脑袋包装着,却在人走后,将自己胡乱包裹的地方通通解开,心里压了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你在哪里?】 收到徐昭消息的时候,白简正好等到车。 她瞥扫着远处在车流中终于露头的11路公交车,赶忙将怀里的小猫装到了背包中,然后抽出时间来打字回复。 不曾想,慢了几拍回复的几秒,让难得没什么耐心的徐昭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正好准备按出虚拟键盘来打字的白简,手指一触碰,便接了这电话。 “你在哪里?”那头的徐昭话语没什么波澜,隐隐压着烦躁,指间传来有一下没一下混在嘈杂背景里的响指声,“怎么还不过来?” 见白简许久没有回话,那头只是传来嘈杂,徐昭捏了捏眉心,趴在少人的走廊尽头的窗口,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棒棒糖,“你在干嘛?” 耐心消磨几分,他又问了一句:“你在哪里,怎么还不过来?” 这趟公交车几乎没人,除了司机就只有一个坐在最后面看书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生。 关了车门后,白简听筒里传来的那点声音,显得更为清晰。 从第三视角看,白简像是一个“夫管严”。 白简着急忙慌地上车,想在司机和那个男生的中间位置坐下,然后赶紧回一嘴对面的徐昭,免得这家伙像个豌豆射手一样不停嘚啵嘚啵催她。 终于坐下,小心将书包抱在自己身前的白简,算是小小松了口气。 她拿起电话,最先一眼瞥到的是上面的通话时间,正好两分半的样子。 光是上个车,她竟然用了这么久吗? 那怪不得徐昭要催。 白简拿起手机,理解了点徐昭的急切,然后试探往那边“喂”了一声。 “你还知道理我啊。”徐昭的嗓音低沉,话语带着点黏湿的含糊,前半句话说完马上将嘴里的棒棒糖给拿了出来,方便增快语速,“知不知道一直晾着我不理我,对我的打击有多大?” “……有多大?”白简一时没什么话讲,就作死反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徐昭陷入沉默,陷入长久的沉默。 久久的沉默之后,白简几乎以为徐昭已经把电话挂了,却倏然听到对面人话语带了点鼻音,掐着点般不高兴:“现在知道晾着我不理我,有多让人难受了吧?” 白简闻言,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间。 哦吼,刚好是五分钟。 大少爷生气的时候还真是掐着表在计算的,一秒都不赚你的,也一秒都不赔你的。 有点逗。 想笑,但是忍住了。 白简憋忍笑意,肩膀微微有些颤抖,隔着背包安抚着抱抱里头的小奶团,毫不留情出言:“还不知道呢。” “……” “要不,您再继续不理我一会儿,让我思考思考?” 徐昭气得咬牙,翻了个白眼,站正身子,一手搭在窗户边:“不行!” 说完,徐昭又改口:“免了,像你这种笨蛋,就算再给你更多的时间,你估计也是思考不出来的。” 他抬手看看腕表,继续掐着时间对白简道:“快点来,我在门口等你。” 听了徐昭几番催促的话语,白简仿佛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什么,警惕地左右看看四周,而后一手遮着自己的唇瓣,嘴巴靠近了听筒,悄咪咪问:“你是不是在打算给我安排一场生日会前的盛大恶作剧?” -- 第64页 徐昭真的有点不耐烦,没什么好话,声音低低的,尾音带着烦躁的矛盾扬声,“恶个头,快过来找我!” 这次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没再给白简发挥马大哈的机会。 白简耳畔传来两声冰冷的嘟嘟音,提醒对方已经切断了和她的通话。 她狐疑敛眸,看了看上面的联系人备注“徐昭”,自言自语般嘟囔:“这家伙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背着我吃炸药了?” 第26章 理由 快要到站,车上仍旧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外面的雨也没停,反倒越来越大,天际是黑压压的一片。 白简小心抱着包起身,走到后门处准备下车,手中抽出了带的黑伞。 站牌出去后,离和徐昭约定的地方还有段距离需要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看天边飘过来的大片乌云,这场雨肉眼可见的还要下好久。 她往远处张望,手抓住扶手,脚尖却轻盈,时不时一垫一垫的,心里全然在期待过会儿的生日会。 徐昭的几个朋友,总会在她生日的时候聚在一起热闹,久而久之,白简也慢慢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有些一年才能见一次的一张张熟悉面孔,踊跃跳出白简脑海,让她心情更觉美妙,心里哼起了小曲。 小猫缩在她的背包里,也像明白什么,只是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四周,并不出声。 白简侧着脑袋,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并不明显的酒窝点缀在她面颊一侧。 刺破厚厚云层的几道光芒,争挤着撒至大地,给外头景色披上了层耀眼的金光。 白简的手机轻震,又显示收到了徐昭的消息。 平时几乎不怎么理她的徐昭,今天像是真背着他吃了某种炸药,不停歇往她这里扔过来催促的疑问。 稍微总结一下,大概可以组成简单的,含括徐昭急切冲冲的几个字:【到哪了?】白简熟练按出虚拟键盘回复,指尖停留在最后个标点符号上。 悠悠然,她听到安静的车厢响起了浅浅的少年音:“妈,不用来接我,我稍微跑两步就可以到家的。” 顿了几秒,白简瞥见那少年望着外头急促的雨势,挤出个笑来继续安慰:“真的没事,妈,你真不用来接我,反正回去也就一点路,我真的没事的。下雨天了,你腿脚更加不便,注意上药、注意休息,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就好。” 那个男生的话语才落,白简就听到了听筒那头蓦然提亮的嗓音,即便没有开免提,她也可以听到个大概。 而那个男生,仿佛也被他妈妈吓了一跳,身子不住一颤抖,手机从手中滑落,三两下摔落在地上。 几番挣扎想接住手机中,不知道哪里按到了免提,使得那个男生妈妈的话,更清晰响起在安静的车厢:“什么一点路!分明绕来绕去,足有一公里的路!” 恰好,公交车快要靠站的机械女声,从她头顶响起。 从白简的视角看去,在暑假还套着校服的男生耳廓微红,似乎为这失误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男生身上的校服和球鞋,都被洗刷的挺干净,他本身也长得白皙,气质纯净。 他匆匆想去捡地上的手机,脑袋还不小心磕到了椅子的角,疼的吸了口凉气。 白简也是看准了这时机,在公交后车门打开的须臾,快走几步将手里的伞放到了他座位身边,接后又转身飞快地准备离开这里。 男生眼睛很亮,动作也很快,一时没再顾及地上的手机,马上抓了那把伞起身来追白简:“同学,你的伞!” 白简比他更快一步,笑容明媚,难得穿透云层的几抹阳光落在她脸上:“早点回家,别让你妈妈担心了。” 车门完整关上,她越过布满雨水的街道,站在勉强可以落脚的站台口,对他挥了挥手,向常日和朋友告别般做口型:再见。 男生怔怔站在那里,站在逐渐远去的公交车上也看向白简这里。 “隔壁重高的,”再远去一段路,白简注视着车尾巴,又敛眸逗逗背包里的小白猫,喟叹一声,“怪不得人家这么早穿校服了,可能那边早就开学了也说不准。” 想想也确实,马上就要升高三的他们这届,也提前了其他年级一段时间开学。 这次的生日会,应该是他们暑假里最后个聚在一起玩的名正言顺的大项目了。 “你伞呢?”冷不丁,后头传来懒洋洋的嘶哑声音,语气带着无奈,伸手拎起白简的衣领将人往更干净的地方带,“你是傻吗,站在水坑里做什么?” 白简闻言朝刚才自己站的地方看去,发现还真是。 比起她现在站的这块地方,她方才站的地方真的就是个“水坑”没错。 徐昭两手插兜,在边上睥睨她,冷冰冰开口:”我问你,伞呢?“白简愣了一下,然后扬笑,开始装傻反问:“什么伞?我根本没带呀。” “没带?”徐昭也勾唇,皮笑肉不笑,黑瞳微微眯起,弯下腰来与她近距离平视,压迫力十足。 含了疑惑半天,盯得白简颇觉不适应,面庞泛红的几秒,徐昭的手从兜里一把抽出来,言笑晏晏地拍拍白简肩膀:“挺好的,下次继续努力,争取把自己淋成只落汤鸡,然后重感冒在家。” 白简沉吟,在徐昭别开脑袋后,松了口气,抱紧了手里的背包,伸手进去摸摸猫咪小小的脑袋瓜。 -- 第65页 徐昭在前面带路似,沉默不语走了两步。 见身后白简好久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气不打一处来,折返回去继续拽她后衣领,和拎小学生一样将人拎到自己身边。 白简也挺配合,知道徐昭手上没用什么劲儿,就挺给面子的自己垫脚靠近他,大眼睛眨巴眨巴,仰头瞧他:“怎么了?” “我也挺想问你。”徐昭冷哼,故意脑袋,过长的蓬松刘海轻巧划过白简额角,卷起一阵痒意,“你包里装着什么?” 白简表现呆呆的,往后仰了仰身子,想拉开和徐昭的近距离接触,“没、没什么。” 徐昭咂舌,拧了浓眉伸手,将差点一头往后下腰到水里的人给捞回来,心里吐槽这家伙的从小不老实。 稳稳将人重新带到身边后,徐昭耐着性子,反问:”不说?““说了啊,”白简大义凛然,什么也不怕,“我没带什么东西来。” 话落,背包里奶声奶气,却又中气十足的一声响亮猫叫,划破沉默,传入两人耳中。 “……”两人对望着,皆是继续陷入缄默。 许久,和徐昭一起站在街边的白简讨好笑笑,往上抱了抱自己的背包,敛眸扫向贯穿了整条路面的大片雨水,“这里应该走不过去了,要不你拿着书包吧,我怕我待会儿拿不稳,让它淋湿了感冒。” “早知道会这样,干嘛还带它出来?”徐昭无奈,伸手去接,硬邦邦的嘴硬但听话。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好玩吧。”听到白简的前半句,徐昭真的想敲敲她的小脑壳,想知道她的脑袋瓜里都装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奇点子。 蓦然,白简仰面,无辜又真诚吐出的后半句话,又让他心里残存的那点郁闷顿时消失无踪影,唯有怔楞,脑内各种想法盘旋萦绕。 ——”还有什么理由的话,大概因为这是你为我赢的啊。“徐昭睫毛颤了颤,回神间很快别过脑袋,眉梢微耷,乖顺伸手把白简的背包推回到了她怀里,冷言快语叮嘱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抱好。” “……啊?”白简懵懵懂懂,没搞清楚徐昭的态度转变,回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或者哪句话没说对,又惹面前这家伙生闷气了。 虽然徐昭基本不怎么对她生气,亦或明面上就没对她生过什么气。 但徐昭大少爷不开心的时候,总会沉着一张脸,闷声闷气的不理人。 据白简看来,每每这种时候的徐昭,其实也是生气了,代号为“独自生闷气”。 “我知道的徐昭,”白简表情认真,拢眉看向面前人,怀里郑重抱着自己的背包和猫,“其实你很善解喵意、乐于助喵,所以……” 更多字眼未来得及冒出,白简脚下便一腾空,接着整个人都腾空了。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白简没想起问徐昭的那句“你来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的答案,彼时正好好用行动堵住了白简的嘴。 长大有清楚记忆后,还是头次被徐昭这么毫无防备公主抱起的白简,意识错乱,思绪呆滞,两手呆呆因为下意识反应环住了徐昭脖颈,之后就只是怔怔仰面望着他,没再多的什么反应。 白简瞪大了眼,眉梢透着浓烈讶异,想冒出什么字句的舌头直打结:“你你……我我……” “抱好。”徐昭敛眸快速扫了她一眼,出言仍旧简单快速,带着熟悉的清冷和淡漠,话里同时指代了猫和白简。 雨天的街上没什么人,尤其是下午时段。 白简咽了口水,感觉背包里的小猫因为受到外界倾斜,不安分地也在背包里动了动,毛茸茸的触感拂过白简心间,刚才被徐昭刘海戏弄过的额角,也隐约继续泛起痒意。 背景是不歇的雨幕,脚下是划过波纹的雨水。 徐昭抱着白简,带人往前走去,步伐稳健快速,周身萦绕着点点清新味道,冲刷了在生日当天下大雨的低气压。 白简的心脏跳动很快,砰砰着一下又一下。 就被徐昭圈抱在怀里的彼时,白简抱紧了跟前人,也抱紧了背包里的小猫,分不清这心跳是来自徐昭还是她的,亦或只是这场大雨里的落雨声。 一下、又一下,心间的旖旎和殷切快要冲破身体。 咬唇几番,极力克制这种情绪的白简,在徐昭到目的地正对的路边停下,低语提醒“到了”时,凝聚到一个高潮点。 “徐昭,我……”再度咽了咽唾液,白简手指揪紧了衣摆,看向在面前蹲身下来,无比理所当然抽手给自己整理鞋带的男生。 徐昭的手宽厚白皙,骨节分明有力,给白简熟练系了个蝴蝶结鞋带后,便松了手,手腕搭在膝盖处懒洋洋抬头:“啊?” 和面前还保持着蹲身的人撞上视线的瞬间,白简的身体像被烫到,眼眶蒙了层水汽氤氲。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刚才还觉得今天肯定要刮风大雨好一阵的念头,随着乌云大片散开,光芒穿破厚重的云层,毫无保留冲向大地而也跟着消散。 雨停了。 周遭满是温暖金灿的澄明阳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简攥紧拳心,总算鼓足勇气般想启唇说什么,转头看向面前人,欲望进他眼里:“其实我……我喜……” 眼睑一抬,刚还在看她的徐昭,这会儿正偏头在看门那处撑着伞跑来的林友儿,眼神认真晦暗,辨不清湿漉漉刘海下遮盖的眼波情绪。 -- 第66页 “你怎么急匆匆就出去了,而且还不带伞呢。”林友儿笑溺,眼里满是徐昭。 白简心跳猛漏了一拍,后退半步,抱紧了怀里的背包,每每在这种时刻总是转身想逃,不想再给徐昭惹出什么麻烦,或者在他面前表现的和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一样:“我、我先进去……” 方才涌上心头的道道涟漪顿时消散无踪影。 白简捏紧拳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除了逃跑还可以做什么。 她的占有欲很强,看到喜欢的东西绝不会让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也从来不曾放弃过什么。 对于徐昭,对于林友儿的忽然出现,白简也试着反抗挣扎过,却越是逼近往前,直感觉徐昭在越离她而去。 所以,她只有选择自己后退,徐昭才能再慢慢向她靠来,面上保持住原本和她的距离。 这样很烦,一点都不是她的作风。 可惜这件事换到徐昭身上,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简偏偏就妥协了,只希望徐昭不要远离她。 十几年延续下来的倔强,仍旧在骨子的血液里不断流淌。 雨后的周围响着几声鸟鸣,空气清新怡人。 徐昭在白简迈步前,一把抓了她衣领将人重新拽到身边,眯起的冷眸写满了不悦,声音闷闷的:“又要丢下我自己走?” 看见白简懵懵的无辜表情,徐昭抬指触了触她红红的眼尾,一直待在这里而阴郁了很久的情绪缓和几分,眉间舒展。 两人对视了有几秒,时间一下子慢了下来,四周全是一场大雨后万物复苏的活跃证明。 白简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意识拧眉,回味着徐昭那句脱口而出话语的意思,脑袋转不过神。 又……又要丢下他自己走?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昭学长?”林友儿在一边站了有一会儿,木讷观赏完平日总是表现的沉稳成熟,今日却因为白简鲜少失了心智的徐昭模样,愤恨捏紧了伞柄,指骨用力到泛白。 她面上还是牵强扯出个笑容来,拿出了长者气势,话里更多含着教育的意味,语气微颤带着强硬,也有点没撑住自己高尚的知心姐姐人设,“小白这会儿才来,生日会的流程还需要……” “坐车了这么久,她应该累了。”徐昭打断林友儿的话,拎着白简衣领的手松了松,改为搭着人肩膀,轻轻点着她沾了雨水的衣服,边推着还傻呆在原地的人往前走边勾起抹疏离的笑,“比起一遍遍走流程的生日会,我觉得还是寿星本人更需要关注。” 顿了顿,他带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又看看远处蔚蓝的天空,间接更正林友儿的措辞:”现在已经不下雨了,谢谢学妹关心。“说完,徐昭就保持着半搂抱住白简的姿势,带人离开了这里,边走还边叮嘱:“我先带你去开房洗个澡,然后你先在房内将就穿浴衣,之后我会把你的衣服带去烘干,在生日会开始前给你准时送上来。” 他揉揉白简脑袋,温言安抚:“别担心,时间来得及。” 懵懵跟着徐昭走的白简,上下左右好奇瞧瞧周围微妙的氛围,搞不懂徐昭暗里和林友儿交流了什么。 走了段距离,细细品味徐昭刚才所说话语的白简,脑袋忽一卡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徐昭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开……开房? 第27章 香香 “笨蛋,”上到三楼的酒店,徐昭从后头摸摸白简脑袋,眼中带笑,“想什么呢,快进去洗澡。” “我……”白简不知道该怎么说,蒙圈的间隙,已经被徐昭推进了房间,无知无觉被徐昭安排好了一切。 徐昭侧身看她,离开前又不放心嘱咐:“记得让包里的猫出来透透气,这里可以带宠物。酒店下面几层就是开生日会的饭店,洗澡前把衣服脱在脏衣篮,我会来收拾的,然后等衣服干了我会上来找你的,不用担心。““我……”白简有话想说,一句话卡在喉咙,就是冒不出来。 “什么?”徐昭安静等着,歪头瞥她,发丝落着一圈柔白色的灯光。 “……没。”白简咽咽口水,一手关门一手在半空挥挥,催促徐昭回去,“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你来的,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徐昭眉梢微挑,下意识抵住门,在门缝中冒头补充:“那你记得乖一点,带着猫,不要跟个小孩子一样胡跑胡来……” “知道了知道了!”白简心跳莫名快速,说话速度也加快,再抬手摆了两下便卯足了力气一下子关了门。 耳根子一下子清净下来,身心皆像松了口气。 白简长舒口气,背靠门板慢慢滑落,最后坐在铺了毛毯的地面,包里抱着的小白猫好奇探头,喵喵叫着从拉链扣抵着脑袋出来,拼命迈动小步子,想爬到白简身上。 白简安静望着它,表情平和,心跳慢慢恢复如常。 小白猫拱着脑袋,挨着白简蹭啊蹭,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热情。 徐昭给她定的房间很大,白简这处正对着的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 从这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外头大树翠绿冒头的新叶,和长满了绿叶的枝梢。 也跟着奔波了一下午的猫咪在她怀里钻啊钻,总算找到个舒服位置后,惬意晒着落地窗外投来的太阳光,窝在白简怀里惬意眯起了眼睛,准备进行自己一贯的长睡眠。 -- 第67页 小白猫的毛摸着很舒服,从小小一只被白简养了两个月后,整只猫都胖了不少,缩在白简怀里的样子看起来更像只奶团子,触感也更舒服了不少,软乎乎且暖暖的。 就那么席地而坐,抱着那只小白猫的白简的困倦也慢慢爬上心尖,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全身的骨头都变得懒洋洋的。 大雨之后,天气很快转晴,窗外大树的叶片沾着不少雨滴,远处的景色蒙了层浅浅的雾气,看来反倒更生动葱郁,夏日盎然。 不知道睡了多久,正在睡梦和周公约会的白简,忽感脸被拍了拍,接后身子一轻,耳边传来朦朦胧胧的说话声。 有点吵。 白简蹙眉,翻身想躲开那些声音。 那些声音也挺不顺她心,她一翻身过去,那些声音就马上跟了上来。 接着她又翻身,那些声音便又跟过来…… 重复几次,白简恼了,压在骨子里的起床气又要在这会儿冒出来,推翻文静和周公梦会的假象。 “小白,小白?”徐昭将白简抱到床上躺着后,再度拍了拍她面颊,想赶紧叫醒她。 生日会快要开始了,结果上来一看,却发现这场生日会的主人公还美美地睡着。 试了几次,白简虽然一副很厌烦的样子,但翻身、捂耳、用被子掩面的这些动作里,她都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看来在大雨里坐了老半天车,又跑来跑去好一阵,确实是累了。 徐昭手撑在床沿,摸出口袋里有些化了,表面变得有点软软的棒棒糖扔入口中,对着空大的房间自言自语般:“你不去下面陪你那些朋友吗?” 林友儿摸着猫,扬唇轻笑,就坐在白简的另层床沿,盈盈笑了一会儿才说话:“你不是不喜欢我带来的那些朋友吗。” 徐昭沉默,没承认也没反驳,嘴里咬着糖反问回去:“你不是知道小白不喜欢这样子吗?” “白简妹妹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我只是在看着徐昭学长的意思行事呀。”林友儿好笑,手中一下下摸着同样熟睡的猫咪,“这只猫被养的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徐昭眯眸,词不达意:“她本来就漂亮。” “嗯?”林友儿唇角噙笑,掀眼看向床那边吃糖像在抽烟的徐昭。 “没什么。”徐昭没什么耐心,一口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将塑料棍一嘴吐在边上的垃圾桶里,回头帮白简理了理被子,像是自动跳过了这话题,“——小白。” 林友儿很有眼力见,说了两句,在徐昭临在爆发边缘时又盈盈笑着将别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她抱着猫,起身,试图提醒:“不早了,我们……” 随起身的动作,林友儿抱着的猫被这点摇晃惊醒,接着闻到周围不是自家主人的味道,一下子炸开了毛,撕开原本安静温和的表面,伸出利爪来狠狠抓挠了林友儿两下。 林友儿还面向徐昭那边,身体和心神皆没反应过来,因为吃疼甩开怀里猫的时候,胳膊已经被抓出了两道血痕,泛着鲜血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这猫……”吃痛捂着伤口,她声线颤抖地看向已经跳到白简身边,哈气着想躲到白简身后的炸毛白猫。 徐昭站在边上,不紧不慢抽了边上的餐巾纸,往前两步递给林友儿,随而启唇,说清楚了些意味不明的话:“我刚说,这只猫就叫‘小白’。” 林友儿气不过,不爽自己被白简的猫抓伤了,徐昭却只是这个反应,“你怎么能给它取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怎么了?”徐昭挑眉,问。 林友儿突然被这么问,一时答不上来,气得捏紧了拳头,脑袋有点晕,没怎么控制好和徐昭本就快要崩裂的关系:“爸爸要是知道了——” “别给我提他!”徐昭表情没多大变化,嗓音却一下子提亮,面庞因为愠怒,微微泛红。 这么长时间来,见过徐昭各种温柔不达底的样子,但始终没见过徐昭发飙模样的林友儿被吼得蒙圈,还渗着鲜血的伤口像是没了疼痛,她大脑只有懵,感知不到周围的气氛。 然后,她木讷好久,怔怔望着跟前慢条斯理坐到沙发上,继续剥了颗棒棒糖往嘴里扔的徐昭,十分不符常态地没眼色,“徐昭,我才是你妹妹吧,你为什么能这么偏心?” 徐昭沉默了好久,最后撩了头发,耸肩叹了口气,手肘撑在膝盖两侧,脑袋面向冰冷反着光的瓷砖,只是摇头:“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不信你。” 停顿几秒,他又低低笑了,幽暗的眼神意味不明,藏着阴翳,“你妈能和那老家伙在一起,是看中了他什么,还是急于要人接盘?那老家伙在离开我妈后,又出轨了几个,在遇到你们这对可怜的母女时编造了什么,才博取了你们相互吸引的同理心,最后名义上伟大的要和你们‘踏实过日子’?” “徐昭!”被明着翻开伤口的林友儿怒火攻心,抓起边上的纸巾盒便朝沙发上的徐昭砸了过去,“你太过分了!” 纸巾盒是木头做的,被林友儿突然这么扔过去,砸在身上的时候还是挺疼的。 徐昭肩膀挨了一下,脑袋却是更清醒了,心头一幕幕涌上来林友儿之前明里暗里给他洗脑的话,以及先前因为太过共情和关心这个和他一样背景凄惨的名义上的妹妹,而忽略了白简的种种时候。 -- 第68页 他现在意识很乱,但也好清晰。 徐昭掩面冷静了好一会儿,像只鸵鸟一样躲了起来,躲到林友儿下一轮崩溃,跌撞跑着冲出了房门。 房门没有被随手关上,门大开着。 周围貌似没了什么声音,只剩下外头有一声没一声的鸟叫。 又到了独自面对的这种时候,比起气恼,徐昭心里反而有种潜意识的怵。 面对那个混蛋父亲,面对儿时那个只会躲在同样孤立无援的妈妈身后,看他跟别的女人跑了的幼小胆怯的自己,他总是会怕,惶恐在夜晚入睡的时候梦见回忆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没有勇气,没有大胆站起来直面对峙自己混蛋生父的勇气,哪怕十七岁了还是只会躲在孱弱的妈妈身后。 越是想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其实越反倒是身边那些重要的人在保护他,他跟个沙漠里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实际什么也做不好,好多东西都会搞得一团糟。 阳光从外头落进来,将捂着脸颤抖肩膀的徐昭,一处一处都照得很清楚。 泪水顺着面颊滑下,短暂在下颌停留一会儿,最终滴在冰冷的瓷砖地面。 白简醒过来的时候,房间还是和她来的那会儿没什么改变。 唯一变的,就是她从睡在地上,变成了睡在床上,而且身上衣服什么的也变成了干净刚洗过的。 抬手摸摸头发,发现原本湿漉漉的头发正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甚至还热乎乎的,大概是刚被吹干没多久,摸来非常蓬松柔软。 奇怪地左右抬手看看自己,接着又胆战心惊地环视周围,生怕是有什么不法分子潜入进了她房间,然后对她做了些什么不轨之事。 窗户开着,风从那道缝隙中钻进来,轻轻吹动纱白色的窗帘。 看来看去,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白简也还是那个白简,没有什么变化。 她秀眉拢着,抓了边上的花瓶揣在怀里防身,瑟缩着身子一点点往前走,还是不怎么放心,想要去厕所或者阳台确认一下这个房间里是不是真的没别人。 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换了个地方睡着,而且身上还被洗刷的这么干净,甚至连头发都被贴心洗过后吹干了? 就算是白简她妈妈,就算是她很小的时候,都没对她那么耐心过,小到连吹干头发这种事情都记得,且做得那么细微入至。 窗帘、客厅、阳台、衣柜等,都被白简警惕确认过——真的没人。 现在,只剩下最后个地方,厕所。 面对着厕所,白简的心脏莫名提起,心跳很快,总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脑海里涌出各种恐怖片桥段。 厕所这种地方,总是各种可怖片频发的重要之地,指不定一进去,就有一个正拿着刀咧嘴笑着恭候等她的歹徒,就等白简自己落入他的圈套中。 …… 白简咽咽口水,把怀里的花瓶抱得紧了些,为自己脑子里的各种恐怖片桥段直犯难。 她到底该不该进去呢,或者歹徒到底会不会在厕所里呢,会不会躲在其他她看不见的地方,就等她在厕所前纠结害怕的时候,从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绕上来把她—— 白简用力拍了拍脑袋,自己被自己吓得两腿直哆嗦,牙关紧咬,眼泪汪汪。 越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脑袋里的那根弦就越是绷的紧,然后更给她跳出来好多恐怖片段,一副非要把她先吓死在这里的汹汹气势。 蓦然,白简害怕得弓起身子,紧紧抱着花瓶和自己的时候,厕所那还真没发生什么好事,猛地冒了个模糊的人影,在门后一闪而过。 白简吓得心脏从嗓子口冒出,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手中的花瓶也无情往地上坠落。 里头“歹徒”没什么所觉,慢慢悠悠再晃着身子从门后路过,看来正兴奋白简这只可怜虫真的上钩了,待会儿要怎么处决她比较好。 慢慢的,里面传来了花洒的声音。 白简的脑洞大开,脸上满是泪痕,酸软的腿脚没有一丝力气,连手都在颤抖。 完了完了,她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歹徒开始放水了,是准备过会儿溺死她,然后分尸她吗? 亦或这只是各类变态动手前的通病,非常有仪式感地先洗个澡什么的,洗刷去身上的污垢,迎接接下来盛大的鲜血淋漓场面…… 想着想着,白简没忍住一阵反胃,手捂着嘴巴,差点直接吐出来。 不行不行,她不能就那么原地待命,然后白白送死,她得振作起来,振作! 现在可只有她自己可以救自己了! 白简咬紧牙关,屏着一口气,用力掐了两下自己软弱的双腿,而后边在地上爬着边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同时还弯腰拿起了地毯上的花瓶,准备继续用它防身。 大门就在那边,她可以的,可以的! 用力憋着一口气,将所有勇气背在心头的白简,抱牢那只花瓶,迈动步子眼神坚毅地往前一步步走去。 逃生的大门也随之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已经近在咫尺! 砰的一声,花瓶碎在地上的声音,和白简摔倒在地面的声音很好融合在了一起,摔得白简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出师不利脚下不小心被毛毯一勾,步伐摇晃没站稳的白简,即便勇气再深,方才试着挣扎了好几番,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凄凄惨惨戚戚地狗吃屎般摔在了地上。 -- 第69页 白简屁股挺疼,腰也挺疼,五官吃痛地皱在了一起,委屈巴巴极了。 完蛋了,她要被歹徒鲨掉了! “呜呜……” 雪上加霜貌似还把脚给崴了的白简,疼的泪眼模糊,心里叫苦不迭,默默哀嚎早知道该乖乖听徐昭的话,进了房间后就乖乖去洗澡,不要跟个小孩子一样乱跑胡走,在半路睡着功亏一篑。 没了她,这场生日会应该也要办不下去了吧,而且死亡地点悲催的就在生日会正上方,她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尽了。 呜呜,徐昭不是说会来找她的吗,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来,会不会已经先步被歹徒给—— “小白!”腰上松松垮垮围了件浴巾,就急匆匆从盥洗室冲了出来的徐昭,发丝不停滴着水,眼角也染着雾气,身上湿漉漉的。 他跟抱小孩子一样抬着白简的腋下,将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抱了起来坐好,同时弯腰下来轻佻眉梢柔声问,“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脸都疼白了的白简,听到熟悉的徐昭声音,下意识忘了别的什么,汹涌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个宣泄口,埋头在徐昭怀里哭诉,“疼、好疼啊!我觉得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我身上的每一处都好痛,是真的马上要痛死的那一种——” 哭诉到一半,苦着脸委屈巴巴后仰脑袋,拽着徐昭胳膊哭泣的白简,面色忽一变,正色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美人出浴”的徐昭看,剩余到了嘴边的话也急转弯变了个道:“不是,你……” 怎么没穿衣服? 怪不得胸口的触感好像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后面的话,白简被徐昭一把握住她手腕的温度,烫的拉回了神。 徐昭这会儿就下身套了个随手系了下的浴巾,禁不起白简和平时般的撒娇拉扯,阻止的便有些着急,声音带着嘶哑:“别动,你先乖乖待在这,我给你找药箱来。” 面前人拉着有些松的浴巾起身,迎面扑来一阵沐浴露清香,清新怡人。 快速划过眼前的那幕,也不知道是白简使力太好了,还是徐昭身上实在太湿漉漉了,她清晰看到了顺着徐昭腹肌往下滑,最终落进腰间围着的浴巾的那几颗水滴。 刚洗完澡的徐昭体温很高,白简缩回手,乖乖坐那等徐昭的小片刻,腕部还残留着徐昭掌心的炽热。 以及和往常一样埋脸过徐昭胸膛的面庞,这次出奇地沾着点湿漉漉。 不由自主抬手抹了把脸,将从徐昭胸口染来的水雾触到手心查看的白简,思绪一顿,唇瓣微张。 “靠……” 原来,徐昭刚洗完澡的时候,体温可以这么高吗。 而且身上还这么香香的。 不是——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28章 糖渣 “猫是自己跑走了。”徐昭领完二等奖,从游戏城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白简站在他左侧,面前是条人来人往的大马路,夕阳染至,铺在天边烧成橘红色的云海,漾进人眼中,星光似火。 徐昭的声音散在周遭的热闹里,白简一时没怎么听清,往他那处侧着耳朵靠了靠,白皙的皮肤披上层暖色系的橙光,生动魅人:“不好意思我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客套疏离的话语,让徐昭敛眸吸了口气,犹豫好几秒,最后还是没再开口,摇摇头轻笑,径自跳过了这话题,“没什么,我说,你待会儿还去学校吗?” 白简将被风吹到面颊的长发拨到耳后,往徐昭那处看去,跌进他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原本想出口的话不自觉变了个道,“这个点回去也没什么用了,反正我之后也没课,打算明天再去学校。” 徐昭低头,看了看她穿着宽松的长裤,看不出伤口恢复程度的双腿,慢慢蹲身下来,一手肘部搭在自己膝盖处,一手轻轻点了点白简还打着绷带的脚踝:“这只脚,还很容易扭伤吗?” 白简和目光灼灼的徐昭撞上视线,心跳一乱,眨眼频率变快,默声驻足点了点头:“可能高中下楼梯的那次,不小心落下毛病了。” 徐昭重新垂下脑袋,眼神缓缓落在白简骨感分明的踝关节,心里憋着一口愧疚。 他伸手,在人来人往的游戏城前、马路边,自然而然更低了些脑袋帮白简系有些松了的鞋带,并叮嘱:“以后有事可以打电话叫我,我都会来的。” 面前人,正和记忆中给自己系鞋带的那个少年模样重合。 白简微微惊愕,在徐昭给她系好鞋带的须臾,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侧身而站,不自在地将自己的发丝撩到耳后,另手搓着自己的挎包链子窘迫。 这种场面,她该用什么表情应和? 和徐昭分别太久,这种像是突如其来的好,非常陌生,白简一点也不习惯,心里直打鼓,面庞泛着艰难的红润。 “我……”她攥了攥挎包链子,有话想说,但就是说不出来,漫无目的扫着跟前大片涌过视野的一张张面孔,喉咙发紧,“我我、我知道了。” 末尾时分,白简咽了口水,被徐昭指尖隔着绷带碰过的那点温度,直戳伤口那块烧起来,烦躁且泛起痒意,迎面一阵热浪。 徐昭将白简的小动作皆收入眼底,唇角带着点笑,一手撑在膝盖起身,站姿懒洋洋的,脊背却又刻入骨髓般的骄傲挺的笔直,目视前方。 -- 第70页 两人一时无言,白简更觉不自在,和徐昭并肩站着,努力寻找话题,两手攥着自己的挎包链子不放,否则没有安全感。 她回思一会儿,眨眼一顿一顿,结结巴巴张唇:“那个,井、井……” “嗯?”白简还在磕绊,徐昭闻言朝人看过去,眼里漾着笑意,“怎么变小结巴了,饿了吗。” 被摸了摸脑袋之际,彻底懵住的白简,实在没想通徐昭话里的关联。 变结巴,和饿了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徐昭还在拿自己当小孩子哄吗? 她寻思着,掀眼朝跟前人看去。 徐昭正看着手机低头在笑,眼波柔和,让白简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湖再度泛起涟漪。 过了不知道多久,徐昭看完手机就很快收了电子产品,一手插在口袋一手随意放在身侧,抬了下颌给白简指指一处:“要去那边看看吗?” 白简恍惚,顺徐昭所示意的看去,思绪落在远处的大广告牌:“修车站?” “不是,”徐昭掩面低低笑了一下,指骨修长分明,青筋绕在白皙的手背,“我是说,要去我训练的地方坐坐吗?” “我——”白简不知道怎么想的,呆呆望着跟前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多,光是身高气势就能压死她的徐昭,“我还不想这么早进局子。” “噗……”徐昭这次没怎么憋忍,肩膀轻颤,眼角眉梢都染着笑,发丝拢着层淡淡的金光,周身被夕阳映照的带了层柔软的毛茸茸,身上的气焰缓和许多,眼中有着来自心底最直观的向往。 徐昭笑过后,唇角挂着未消的余悸,侧脸看向身边白简,抬手揉揉她脑袋,怜惜而又适可而止地摸了摸她柔顺的发尾,眸子藏着光,“去吗?” 白简和徐昭相望着,忘记了去思考别的什么,只是驻足原地,仰面看他,想好好看清楚他。 徐昭敛下眼睑,肩膀和面庞线条平和流畅,褪去几分记忆中稚嫩的少年气,多了成熟韵味。 他薄唇微张,缱绻流转。 白简深埋于心底的话又想冒出,要看进徐昭那双黑瞳的最尽头时,一瞬回神,别开脑袋不敢再看,心间涟漪搅合起波浪,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再被情绪的巨浪吞噬。 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心神浮在中间不上不下,没什么落地的实在和安全感。 正好,车来了,打破了这种微妙。 出租车刹车一踩,稳稳停在两人跟前,驾驶位的司机师傅嚼着口香糖热情摇下副驾驶的车窗,探过头来欠欠扬声,顺带打了个响指:“小朋友们,坐车吗?” 白简掀眼朝声源看去,肩膀一松,好笑看着井兴怀歪戴着帽子,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刚没来比赛,原来除了去填饱肚子,还去充当出租车司机师傅了?” 井兴怀手搭在车窗,嘚吧嘚吧嚼了两下口香糖,通过后车窗看看后面大片朝这里走来的人群,不紧不慢吹了个泡泡,“走吧,不然我要被太多人争抢了。唉,谁让我在这里这么受欢迎呢。” “是是是,”白简附笑打趣,“你在这带可受欢迎了,好多人想打车都打车不到呢。” “那可不,”井兴怀用手指挑了下刘海,挺非主流地一甩脑袋,配合车载音乐突变的非主流歌曲开始唱,全然没了先前立起来的高冷人设,“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徐昭的家里还没怎么收拾好,目前还借住在白简家,白父白母也一直热情在留他,不让人走,吃饭什么的都热络拉着他,生怕人偷偷跑了。 私底和明面上,二老还几遍叮嘱过白简,要好好照顾回老家的“徐昭哥”。 白简听得头大,总是嘴上一遍遍附和,背后加重了字音叫徐昭的大名。 这会儿,恶趣味丛生的白简上前一步,拉开车门,配合从车内透出来的土潮背影音乐,一手优雅在身前挽圈摆摆,一手背在身后,恭敬对不远处的徐昭弯腰:“您先请。” 徐昭摸摸鼻尖,插在口袋里的手不安分地探出来再揉揉白简脑袋,上车前非常配合,顺口般欠欠回了一句:“不客气。” 井兴怀全程通过后视镜,看完了这俩人的幼稚戏码,开怀大笑,跟着背景音乐唱的更起劲,随土潮到极致的歌曲嗨天嗨地,左右晃着身子。 “又去交警队了?”徐昭身子往前倾,利用长手长脚的身高优势,快准狠地暂停了音乐,用着平淡如水和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蛮逗的话,“收了神通。” 风从外头吹进来,白简噗嗤一笑,也往前倾了倾身子,看向车子上方的反光镜中映出的井兴怀,“你这车哪来的?难不成你今天,其实是请假出来打拼副业的?” “什么副业,”徐昭好笑打断白简的猜测,顺手拉过白简身侧的安全带,帮人扣上,“这车大概是他哪里‘缴获’来的,帮忙开到警局去。” “真聪明,”井兴怀嬉笑,修长手指点了点方向盘,拉了手刹,踩下油门将车慢慢起步往前开,正经又不正经地解释,“车主酒驾,路口/交警小哥就让我帮忙把车先开到警局去,到时候让车主来认领。” “和路口的交警小哥挺熟啊。”徐昭边帮白简整理着安全带,边打趣一句,眼中戏谑满满,“下次干脆调队去交警队吧。““那可不,”井兴怀扬唇相讥,半点不服输,和徐昭日常怼嘴,“等和交警队小哥更熟的队长您过去了,我也就马上转队过去。” -- 第71页 徐昭懒得理他,习惯性伸手想摸烟,喉结上下滚了滚,偏头向外看行驶过几人的车辆,和窗外路过的人群,工作后头次感觉这么惬意放松。 沉浸思绪中,徐昭的衣角忽被拉住,听到后头传来软糯且严厉的声音。 原本在边上饶有兴趣看戏的白简,一眼看破徐昭多年的小动作,身子比想法更快,回神过来时已经隔着口袋按住他摸到香烟的手,并认真叮嘱:“车上不准抽烟。” 还有着点婴儿肥的面颊气鼓鼓的,配上微蹙的秀眉,像是只认真教训人的可爱小猫咪,爪子的肉垫其实是粉嫩嫩的,性子其实软的不行。 徐昭身子一僵,白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外套衣服,和他手背的温度相融合,烫进他胸口,气氛都变得黏糊。 和白简对视着愣了两秒后,徐昭慢慢松了口袋里捏住的香烟,乖乖垂了脑袋服软,抬手揉揉自己一头柔软的黑发,动作带着明显的停滞感。 他从另侧口袋拿了许久没吃过但一直有备着的棒棒糖叼上,话语有点湿漉漉的含糊:“……好,我知道了。” 白简愕然望着他听话和抬手哄自己的样子,脑海画面一闪,惊得她顿时反应过来,猛缩回手致歉:“不好意思,我……我平时习惯了。” 说着,白简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干巴巴被徐昭盯着解释,话里掺杂着半真半假:“我们上课的时候,也经常会有男生抽烟,所以就……” 徐昭咬着糖,仍旧没什么耐心地一口咬碎了嘴里的糖果,只是还象征性叼着那根塑料棍,转头继续看向快速闪过风景的窗外,另只握在口袋里的手慢慢缩紧:“这样啊,那挺巧。” 舌尖慢慢滑过上颚,顶了顶腮帮,嘴里满是甜的腻人的草莓味,撑在下颌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点着面颊处,目光从眼尾瞥向窗外,心跳变得一下下越发清晰,脑子里藏着名为敏感的炸弹。 徐昭咬着碎糖渣,在白简看不到的地方,唇线绷得有些紧,心里半赌气着郁闷。 ——原来不是因为他。 第29章 祖宗 酒店房内,徐昭随意披了件外套,和白简侧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摆着医药箱,里头是各种各样的应急包扎物和药品。 徐昭手里拿着夹有酒精棉的镊子,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发尾的水珠反着太阳光,看来有点亮晶晶的,像是自身在发光。 白简听话地伸出手,递到他面前,等待他给自己包扎。 徐昭慢条斯理整理着手中的东西,薄唇微抿,眉心的褶皱被过长的发丝挡着,看不真切。 不过徐昭从内而发散发出的阴郁气息,让白简心跳一颤,打起鼓。 徐昭不知道在想什么,镊子夹着的酒精棉不小心松手掉落在地面,弄脏了地毯。 “抱歉。”他压着声音快速说了声,弯腰捡起那团脏了的酒精棉,反手将它扔进边上的垃圾桶,用镊子去捞新的干净酒精棉。 白简抬手等在那里,刚才撞在地板上的身体几处隐隐作痛,最疼的是又扭伤了的脚踝。 她额角出了层薄汗,面庞被疼的泛红,唇色却有点苍白,牵强点起嘴角:“没事,不用着急。” 徐昭闻言顿了手中动作,看傻子一样睨了她一眼,侧脸线条僵硬,肌肉绷得有点紧。 从白简眸中,徐昭看到了里头倒映出的小小自己,再注意到白简被自己这个表情吓到的他,回神过来,揪紧了镊子,重新低下头:“抱歉。” 说过这句,他强迫集中注意力在整理药物上,混乱的脑海挤进一道清醒。 白简手举的有点累,擦伤的地方红红的,破了皮,表面渗着血。 时间久了,几处伤口有点泛紫,伤口最边缘处的血凝固住,看起来特别丑。 白简索性泄力,放松胳膊,半靠近沙发盯着徐昭的准备工作。 徐昭余光转了转,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把手腾空一伸,“给我。” “什么?”白简眉梢挑起,反问。 徐昭吁了口气,肩膀紧绷的肌肉线条一松,表情尽量显得柔和,径自倾身抓过白简的手,小心捏着人完好的手掌部分,敛眸仔细瞧她的受伤口。 伤口有点深。 徐昭的眉心拢着,逐次增加,彼时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他拉着白简的手,另手拿着夹有酒精棉的镊子,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百分之一秒的躲闪,脑中划过犹豫:“摔倒的时候,疼吗?” 白简觉得他在问白痴问题,毫不留情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徐昭没再说话,安静低头好好给人消毒包扎。 白简小时候摔惯了,长大后也经常左一跤右一跤的,被酒精棉碰到的时候没喊疼,只是五官皱紧,将脖子缩进衣领。 白简摔过多少次,也基本算给她包扎过多少次的徐昭,瞄她一眼,轻轻给伤口吹着气,熟练又小心地控制着力度和频率。 包扎完手上裸露出的肌肤,徐昭弯腰,试图去抓白简的脚。 皮肤刚被徐昭体温挺高的指尖碰到,白简就立刻往后缩,脱离徐昭的掌控,眼睛瞪大:“干、干嘛?” 徐昭也挑唇,回了个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半是玩味地反问:“你觉得呢?” “……”白简别开脑袋,选择不出声。 徐昭就当她默认了,二度弯腰轻轻抬起她的脚。 -- 第72页 白简的脚白皙小巧,指甲修剪干净,上头有漂亮的月牙和粉嫩,几乎可以整个被徐昭抓在手心,触感柔软。 “这里,”徐昭往上挪了指尖,五指浅浅搭着白简扭到的脚踝,温度传入筋脉,沸腾了血液,“疼吗?” 白简感觉被徐昭点着的地方挺热,耳廓漫上红,背后出了层面前人看不见的汗,眨眼频率变快,话语一疙瘩:“还……还行。” 徐昭松了手,歪头觑人,眼波有着似笑非笑的揶揄。 白简往他那边看,正巧捕捉到他低下脑袋,轻笑着摇摇头的模样。 “你笑什么?”白简疑惑,“我回答的不严谨吗?” “也不是,”徐昭眼中笑意更柔和几分,垂了目光收拾医药箱,拿了冰袋敷着白简脚踝处,“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白简追问,灼灼看着徐昭卖关子。 徐昭摇摇头,手中帮白简调整了冰袋角度,抽出时间来问,“有好一点吗?” “嗯。”白简点点头,坐正了身子,下意识想去拽徐昭衣角,看清他现在的穿着后,又悻悻收回手,只是问,“你刚说的话,是想到了什么?” “想到——”徐昭顿了下,拉长音调,看向窗外,“有时候问某人想吃什么,某人都会说‘还行’,我报出菜品名字后,某人又会给出不吃那样东西的理由。” “那这人口味不是很挑?”白简一本正经分析,抬眼看徐昭。 徐昭下颌一点,认真注视白简的脸,轻笑结束这个话题,“也可以这么说。” 白简从那眼看出点端倪,若有所思垂下脑袋,思忖这个问题。 那个某人……不会就是她吧? 几分钟,徐昭抓过白简的手,按在她脚踝处的冰袋,边脱力起身边叮嘱:“你先自己按着。” 出神的白简手比脑子快,回话的时候已经拉住了徐昭外套的一角:“你去干嘛?” 徐昭愣了半拍,从白简手里把自己的衣服一角抽出来:“换套衣服,带你去医院。” “……哦。”白简有点尴尬,悻悻然松开手,靠回沙发中。 脊背刚碰到靠枕,白简又触电般弹坐起来,虚空指着徐昭,“我不去医院!过会儿就要生日会了!” “生日会重要还是你的脚重要?”徐昭冷着脸,侧身偏过头,剜了她一眼。 “当然是生日会了!”白简回答的理直气壮,“成人礼前的唯一个十七岁生日,可是从来只有一个!” 徐昭睨下眼,似在沉思,驻足在原地。 空气都安静了。 出租车上,徐昭一手控制着白简的两手,一手撑在车窗边,眸子冷冷地扫向频频通过车内后视镜,一直在看他们的司机师傅,想起来目的地还没说,就顺口报了个就近的私人诊所。 转了话锋,他又把注意力放到白简身上:“你乖一点,我们回去的也就快一点。” “唔!”被徐昭用毛巾堵着嘴的白简,不断挣扎着手上的桎梏,以及被绑住的双脚,“唔唔!” 前面司机师傅擦了擦额角冷汗,启动车子同时,已经在悄悄拍照录像,准备到时候给警方留证据。 “她是我妹,”徐昭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拇指一点后面他们出来的地方解释,“今天是她生日,我们在那举办生日会,但不巧的是,她把脚给扭伤了,所以我们需要赶紧去医院看一下。” 偏头,他加重了字音:“司机师傅,快点吧,不然赶不上生日会,我妹该哭鼻子了。” 司机师傅眼角皱纹随拢眉动作,跟着皱紧。 他开车这么多年,打方向盘都打出老茧了,阅人无数,几乎什么人都见过,也不是没有碰见过某些小偷小摸的。 但像徐昭这么胆大年轻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司机师傅深觉徐昭这么胆大,肯定背地里藏了什么家伙,便偷偷先发了短信给警方报备,而后开了手机录音,面上则装作镇定地朝徐昭手指着解释的“酒店”瞄了眼,微笑点点头,声线藏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好,好。” 边说,在附近这带开车多年的老师傅,努力掩盖慌乱的心跳,启动车子于心中规划路线,计算怎么能最快速到警局,且不露什么破绽。 导航的机械女声开始报声,计费表也开始哗哗往上飙升,车辆逐渐从起始点出发。 徐昭出来时,往嘴里扔了两片口香糖,这会儿正漫不经心继续一边控制着白简,一边往举办生日会的饭店睨。 殊不知,他眼中饭店和酒店连层的地方,正被司机师傅笃定了他的重大嫌疑——绑架威胁小姑娘!而且还要将人带去就近的私人诊所,进一步做些什么不轨之事! 老师傅边悬着一颗心开着车,边从后视镜看看还在努力挣脱桎梏但未果的白简,看得心里悲伤,完完全全共情到了自己同样差不多是这个年纪的宝贝女儿身上。 他在心里抹了把老泪,眼神逐渐坚定,脚往油门处使劲踩,车速直飙在违规线上。 徐昭有点犯困,手杵着下颌,往白简那边看:“都跟你说了,不要白费力气了,你的脚上次就严重扭伤过,这次还想再落下什么毛病吗?” 他觑眼白简脚踝处绑着的冰袋,俯下身碰了碰那只崭新的冰袋,带着强硬态度哄人:“是你挣扎太过了,我才给你绑着的。要是你乖一点,我就给你解开,成吗?” -- 第73页 “……”白简心里真的要骂娘了,后槽牙绷紧,拳头用力攥着。 白简的两手就被徐昭抓在手里,有什么丁点反应徐昭都能感知的无比清晰。 徐昭敛眸看看白简攥紧成拳的手,从鼻息间发出声哼笑:“看来你还是挺不乖啊。”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说,那白简就这么继续待着好了。 徐昭倚靠车窗,眯眸小憩,手中力度未松。 白简持续反抗半天,总算把嘴里的毛巾给吐了出来,呸的一声朝徐昭甩去,厉声更正:“十七岁的生日会明明比我的脚重要多了!我——” “你真想变成小瘸子吗,小祖宗。”徐昭捏捏眉心,松开白简的一只手,往她脚踝处送,“你要自己认真感受下吗?” 第30章 任务 “认真点说!”警察局内,接手白简和徐昭的警察框框拍了拍桌子,一脸严肃。 “警察叔叔,”徐昭坐得老实巴交,两手十指轻扣,规矩放在自己腿上,“我们说的都是真话。” “真话?”那警察大叔闻言一挑眉,皱纹气得炸开般热烈在跳舞,他掏出手机,将司机师傅发他们的证据照片扔到两人跟前,“你自己看看,这像话吗!合理吗!” 白简满脸紧张,坐在边上低垂个脑袋,揪着自己的手指头,大气不敢出。 怎么都搞到警察局来了,要是被爸妈知道,她的皮估计都会被剥掉一层吧! 徐昭和白简隔了一个位置坐,语调仍旧平平,眼波平静,倾身睨了那张角度刁钻的偷拍照片,将白简在车上被五花大绑的模样收入眼底,诚恳抬头,“她是我妹妹,因为脚受伤了,所以我着急想带不听话的她去医院,而行事鲁莽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警察大叔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弓起身来,“臭小子!” 边上负责记笔录的那个警察赶忙抬手,拉住那个生气的大叔,帮着安抚两声:“哎呀好了好了,都先冷静冷静,认真思考出口的话,确保能让我们获得百分百的真相。” 徐昭喉结上下一滚,指甲盖被他按得泛白,虽面上不显,但经验老成的两个警察还是一眼看出了他从细枝末节表现的不服气。 “还没满十八周岁吧?”警察大叔收起尖锐,改换上一副慈善和蔼的笑脸,抽出边上的个人信息表看了看,边翻看两页边挑唇,“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你爸妈来说好了。” 几乎是同时间,从被车上逮到警局进来开始,就被吓得有点傻一言不发的白简,蓦然抬起头颅,神情激动,和旁处面色不变的徐昭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行!”白简的声音紧绷,带了点难耐的颤抖,像是哭腔,“警察叔叔,这事儿不能通知我们爸妈!” 安静的小屋子安静两秒,面前两位警察眉心一蹙,巧妙交换了个眼神,上下打量过白简身上的各种擦伤和包扎。 窗户忘记关,风带着夏日的燥热,从缝隙口吹进来,半点吹不开屋中凝固的气氛。 良久,负责记笔录的那位警察转了转笔,用笔尖点点手肘压着的资料,“按照规定,你俩都没满十八,我们确实也该通知你们的家长。” 这话一出,白简腿都软了,差点扑通一声摔倒地上去。 她爸妈在她小时候,工作很忙很忙,根本没什么时间陪她。 乃至于她从小惹事,成绩不好,闹来闹去不学好,仗着身边有个徐昭会给她善后就有些无法无天了,用着那点小无赖的样子引起爸妈的注意,搏得他俩的关心。 一次又一次尝试,成功达到了一次又一次想得到的父母的关怀后,白简的胆子也跟着变大,从最初幼儿园午睡拉着别人聊天,到现在和徐昭一起进了局子…… 多次下来,一遍遍都达到了想要目的的白简对此成瘾,即便长大后意识到了这不对,清醒明白徐昭不会永远跟个不要回报的傻子一样护着她,她也一次次想改变自己这个缺点。 可惜多次尝试之后,都未果。 白简回想曾经的一幕幕,眼圈通红,眸中泛着晶莹的泪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压迫她的呼吸,胸口沉重无比,垂着一块巨石。 “我……”白简话才出一个字,眼中的泪水就啪得掉了下来,泪水在面颊上快速滑落,留下一道挺明显的泪痕。 双腿软着没有力气,两手不断害怕地发抖,怕被爸妈发现,也怕徐昭被她拖累。 要是她当时乖乖听徐昭的话,是不是就没事了? “我,”白简咽咽口水,努力压平自己的心情,想用她的话把真相描述出来,“我和他——” “别害怕孩子,”面前坐着的警察大叔赶忙抽了两张餐巾纸,心疼地递到白简面前,“大胆的慢慢说,我们都会在这里的。” 说着,另个警察大叔收到示意起身,摆着手带徐昭出去。 在偌大陌生的警察局,熟识的徐昭是白简唯一的安全感。 警察大叔挥手,徐昭要起身的瞬间,白简即刻往那边倾身,眼疾手快抓住了徐昭的衣角,抓住了她在这件事中的微光,指骨用力到泛白,舌头不停打结,眼泪汪汪地着急盯着徐昭那边看:“我我、我……” 警察大叔懵了,一拍脑壳,头大。 现在的情况还真有点复杂。 徐昭回眸,看到的就是白简这幕,貌似很快意识到她在害怕什么,回身牵住了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直面对两位警察大叔,“叔叔,我妹妹脚踝还有伤,这场审讯可以先延后吗,我担心她身心承受不住。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您们随便拉来我们学校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证明,今天的事情,您们也随便拉来生日会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知晓清楚。 -- 第74页 我和她,是关系亲密的青梅竹马兄妹关系。” 徐昭定定站在那里,脊背挺得很直,宽阔的肩膀线条流畅平直,完美立着他身上几乎没有褶皱的白衬衫,举手投足流露出的气质优雅得体,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他灼灼看着两位警官,喉结轻滚:“如果这只是一场误会的话,能不能不请我们家长来呢,我妹怕被她爸妈责怪,我也担心这会不利于我妹的伤势恢复——您们怎么看呢?” 两位警察大叔沉默了会儿,在静默中交换个眼神。 坐在原位置的那位警察手搭在自己嘴前,掩唇思考了几秒,接后点了点头,“成,我们先送这位小姑娘去医院治疗。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们会在这个时间段去调查。身体有时候不只是自己的身体,你们还小,可能不明白像我们这种有儿有女的家长们的担心。好了,在此期间呢,你就先待在这里等着。” 话锋一转,警官柔了态度,摆摆手注视白简:“别担心,调查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可以赶上你的生日会的。” 说完这些,那个警官也起身,准备上前带白简出去。 白简也反抓住徐昭的手,与他交换着手心的温度,面对这场乌龙。 “他,”白简低首,站在徐昭身侧,面庞涨得通红,用尽了勇气般下定决心,郑重出言,“他真是我哥!” “那时候真可爱啊,”差不多装潢的审讯室,差不多的所站位置,到了警局门后就把车扔给徐昭去停的井兴怀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地看跟前一脸诧异的白简,“白简小姐姐你还会这么坚定的承认某人为哥?” “……”一秒、两秒,三秒有余,白简耳根烧红,惊讶之情流露在脸上,“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挤在审讯室?”徐昭停完车回来,就看见井兴怀和白简在这里,他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更推开审讯室的门,提醒井兴怀正事,“既然你不是休假,那下午的时间,你是不是该回到岗位上去?” “言之有理。”井兴怀左右慢慢晃着身子,朝门外去,走到一半又停住,言笑晏晏望着徐昭,“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儿,不如咱俩继续那场未完的切磋?” 徐昭闻声朝他看去,和人对视。 屋内一时没人出声,落针可闻。 白简有点紧张,忐忑望着他俩,屋内微妙的气氛蔓延,总觉得两人下秒就要实弹真枪地干起来了。 “我今天休息,”徐昭拍了井兴怀肩膀,熟稔又客套地拒绝井兴怀的提议,搬出常用的一句话,“下次吧。” 两人相视无话的几秒,眼中的暗流涌动,白简没怎么看懂,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在这种盛夏天气起了点冷汗。 “不早了,”徐昭出言,暗里用队长的身份压人,“下午没什么事的话,把我桌上那份案子信息拿去核对,到时候和……” 话音未落,徐昭口袋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人是黄总队,顾名思义就是总管着他们,负责给他们传递任务的人。 一般接到黄总队的电话,基本就代表了有行动任务。 像徐昭在调休这天收到黄总队的电话,基本是代表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可能性,有超级紧急的任务。 井兴怀和徐昭的面色皆是一僵,堵在狭小的审讯室门口相望一眼。 徐昭捏住手机的力度增加,按下接通键的同时,瞄向白简那边,接着别开脑袋专心接收任务:“好,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井兴怀已然进入状态,眼神如鹰锐利,用着他们平时的惯性/交流方式,“马上?” “即刻。”徐昭收好手机,转头对白简招呼,“抱歉,我刚收到个任务,今天暂时不能陪你了。门口就可以打到出租车,天黑了,你别乱跑,早点乖乖回家。” 白简深知徐昭这份工作的意义和肩上的重担,也清楚徐昭的脾气,不到非常紧急繁重需要很长时间来完成的任务时,不会轻易对她说直接让她回去的这种话,不由提起了心脏。 她两手抓着衣摆,上前半步,有话想说。 井兴怀已经快步离开,眉梢紧皱,身上的玩世不恭全部被收敛。 白简张了张唇,处在夕阳中,身影被拉得绵长,眼波溺着火烧色的橘红,最后和徐昭对视着,从嘴巴里挤出一句有些薄弱,但真实含着殷切的话:“一路顺风。” 徐昭眯了眯眸子,肩膀浅浅松了一瞬,几不可察地无声叹了口气,没有很快应声,敛眸扫过地板的灰调。 像是为了让白简放心,他又马上收整好表情,扬起头颅扯笑:“等我回来。” 看着徐昭的身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拐角,默然站在原地的白简,心跳漏了一拍。 她捂着空荡荡的胸口,想到了一件事。 几年前进审讯室说要被叫家长,徐昭直面两位警官的时候,徐昭和她一样,手也在抖。 他也在害怕。 第31章 平安 徐昭之前因为一则安全知识科普的视频走红,获粉无数。 之后官方,也干脆借用徐昭的人气,让他多出演了科普小视频,结合当下流行,多多益善为大众普及安全小知识。 回到家,白简洗完澡,头发半干,躺在床上打开徐昭的博客主页,翻看起他之前的视频。 -- 第75页 视频中的徐昭穿着警服,表情严肃,浑身气压很重,但有两颗尖尖的可爱小虎牙,一笑起来冲淡不少那种板正劲儿。 从最开始有徐昭的视频,看到他前不久新上传的视频,里头的他一身刺软了不少。 “所以呢,小朋友们大朋友们,一定要好好注意安全,预防生活中可能发生的这些事。”视频到末尾,徐昭对着摄像头,透过镜头和趴在床上的白简对视,温声嘱咐着挥挥手,“下次见~” 声线沙哑,捏着点声调,尾音软糯,倒像个幼教老师。 白简捏着手机,抬指往下划拉,将肉眼可见的徐昭的改变收于眼底,满腹疑惑总结一下,大概就是:这家伙是不是习惯性把谁都当成,需要保护和照顾的小朋友或者大朋友? 快且轻的一声哼笑从鼻腔划过,白简松了手机,反身摊倒在床榻,以大字型仰面对着天花板。 就那么盯了几秒,她猛抬腿在空中乱踢了几脚,像是隔空踢在徐昭身上。 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到了现在,她后觉着有点疑惑:“那个警局里,怎么没什么人?” 白简忖着,手搭在下颌,翻了个身趴着,托腮思考:“从走进去,到和井兴怀、徐昭站了有一会儿,我为什么一个人都没看见,哪怕是什么人民民众都没有?” 摸了摸线条圆润的下巴颏,白简浅浅眯眸:“基本没有什么人的话,是不是就说明,那边没有什么案子,或者……案子很危险,基本都在出任务?” 各种猜忌冲进白简脑海,接着又漫上来徐昭之前休假,去他们学校兼职当模特的那日,“他那天,真的只是去当模特吗?还是因为刚搬过来这里手头紧,但又不好意思找我们开口,所以……” 猎奇想法乱七八糟的,一个一个争着抢占镜头中心位置,胀得白简脑壳疼。 这晚,白简隔壁的房间的一直没动静,爸妈也在出差中,家里安安静静清清冷冷。 突然这么宁静,白简反而没有睡意,一直闭不上眼睛。 午夜左右,外面开始下雨,雨势一下增大,雨水不断从云层泼下来,清脆打在白简的玻璃窗。 白简翻来覆去躺在床上,身上好好盖着被子,脑袋好好靠着枕头,听到外头的大雨,她的眼皮直跳,暗戳戳在心里蔓延的第六感爬上脊髓,催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的,”白简抓着怀里的玩偶,将它抱紧了些,自我安慰,“他出过这么多次任务了,这次也一定不会出事的。” 碎叨了好一阵,白简摸出手机,看了看徐昭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博客,开始不止看他的视频,一条条从他发的博客往下看。 这个大概是徐昭的工作号,头像右下角有着认证的V字,隔三差五发的也都是些安全科普类的东西,对于自己的事情查无此物。 总的微博条数发了有上万条,白简手都翻累了,才勉强从各类官方说词的博客中,翻到一条像是徐昭自己发的。 博客发布时间在一年前,上面只有简单的“分享图片”四个字,配图是一张雪白猫咪的圆圆爪子,乍一看像是毛茸茸的汤圆。 大概和白简一样,也是好不容易等到了一条徐昭生活营业的大家们也都蛮惊喜,那条博客的点赞足有十万,评论更是冲到了十几万。 点进去,稍微刷新一下,便会跳出评论区显示的“最新评论”,时间就在上秒。 这个点了,和白简一样,在关注徐昭微博的不止她一个。 白简往下翻了翻,几乎有着一溜的“最新评论”,被迫再次感受到了徐昭的受欢迎,心里堵堵的,各种心情糅杂在一起。 “挺,挺受欢迎啊。”白简自言自语,给那条微博也点了个赞,头像很快混在各种头像中。 无聊盯着那条好不容易翻找出来的生活博客看了好久,白简下巴颏靠在玩偶上,指尖无聊刷新着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啊啊啊,太子爷又长胖了好多呀!】【徐队队队长都多久没营业了啊,哭唧唧,想念会分享日常生活的小徐。】【楼上洗洗睡吧,小徐调队八百年了,按他的性子,现在还能和以前一样上传官方视频就不错了。】【拜托,你们能不能不要一个个的都把徐昭当爱豆看?他是警察啊!什么营业不营业的?!】【你才是,能不能别瞎代入?我们什么时候把徐昭当爱豆了,我们只是感慨下,想看看日常生活中的徐昭罢了!】【……】 评论区你一言我一句,在徐昭这条最后的生活类博客下,大吵特吵起来。 白简看得叹了口气,往上翻了翻,目光停在那张圆润的白猫爪子,腹诽徐昭这小子能一年发一条营业微博已经不错了。 像徐昭的朋友圈这类,几百年了,也不见他有任何更新,上次发朋友圈的时间大约—— 白简想着,也就那么切了软件出去看看。 哦吼,还真被她说中,上次发朋友圈的时间在他初中的时候。 哂笑着,她挠挠头,又退出微信,重回微博。 软件切到一半,几个后台程序排列在她眼前,各类画面缩小了不少,能让白简更清楚看清全局。 “这张照片,”白简慢慢支起腰,手肘撑在床上,坐起身来点进那条微博的配图认真看,“这只白爪子……” 是徐昭在游戏城给她赢来的猫! 也是他之后因为林友儿的几句喜欢,就没经过她同意送给了林友儿的那只白猫。 -- 第76页 白简按着手机,捂着自己胸口,看着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大树,思绪一泄力,往后摔倒在床上,心跳砰砰砰加速。 房内安静了好久,风在外面呼啸,穿过叶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不行,她要验证一件事! 白简说干就干,从床上起身,干脆下床打开电脑,撸起袖子坐在课桌前,大面积搜索徐昭的微博。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势还是半点没停,用力打在窗玻璃上。 她按下最后个回车键,鼻梁上架着一副低度数的眼镜,手中握着鼠标快速点啊点。 然后,她终于罗列出了徐昭这几年以来,所有的日常生活类博客,并将他们按照时间和内容,逐一分类好。 有关那只猫的,一共有12条。 先排除没有配图的,白简用食指往上扶了扶眼镜,面对着文档中的剩下7条博客。 渐次按照发博时间看过去,再按照徐昭从来只拍猫咪的一小部位的图片习惯再进行拼凑整理,最终可以得出—— 这只猫的七张照片排序,确实是和这些发博的时间左右相近的,大概都是拍摄完就发了的,可以看到一条明显的猫咪成长轨迹。 再然后就是,结合评论区的一些“科普类”内容,白简再度抬手,扶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嘴角挑起抹若有若无的笑。 所有细枝末节结合再结合,白简利用PS,拼凑、补画细节—— 雨又开始大起来,盖过了远处本该出现的天光。 大雨混着狂风,不断朝白简的玻璃窗袭来,朝房内的白简袭来,如困兽吞噬前的最后征兆。 “猫还在,”白简托了下颌,“徐昭和林友儿,这几年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说完最后个字音,她吁了口气,闭眼仰面,对着风雨不断撞击的玻璃窗。 陷入安静的时段,白简脑中又回放了一遍补全那张大照片的经过,也慢慢推出了照片后的另个人。 每次拍摄,照片角落都会存在林友儿。 或是衣服入镜,或是手指入镜,或是干脆她的手入镜。 白简看着徐昭曾发布出来的,抓着猫爪子的明显不是徐昭指甲盖的手的那张,心中愤懑堆积到了一定程度,猛掀船而起,稍稍放下些的对徐昭的防备,一瞬淹没在了海里。 随而,拔地而起更重的心防。 “骗子。”白简这声很轻,散在飘摇的雨声和风声里,比之前的每一声都饱含沉重。 她在位子上继续坐了会儿,而后关好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脱了鞋子躺倒在床上,埋头攥进被窝,抱紧自己的玩偶,将所有一切抛诸在脑后。 房内没有开灯,路灯和月亮大肆透过没拉窗帘的窗玻璃洒进来,比不下雨的时候暗了几分,浅浅照亮白简的视野。 她更用力闭上眼睛,赌气般将脑袋全埋进了枕头,屏息凝神,放空自己,憋得实在喘不过气才探头出来,猛坐起了身子,愤愤蹬了蹬脚,仿佛虚空中的人就是徐昭。 “臭骗子!”白简拳心捏紧,在月光和路灯投射下,抱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阻隔外界源源不断往她耳朵钻的声音。 即便很控制自己了,但不停往她心头冲刷的种种记忆画面还是让她羞愤交加地咬住了下唇瓣。 今晚之后,她绝对不会对徐昭心软了。 徐昭,就是个带着致命上瘾作用的危险药,好不容易在几年忘却了他的戒断反应,绝对不能再碰,再掉入他的圈套。 否则再成瘾,只怕彻底甩掉他的几率会变得微乎其微。 黑夜漫长,时间线拖得老远,拉长了树木影子。 徐昭,A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副队长,兼突击一组组长,严谨严肃的处女座,军队毕业后从警到现在,以“冷静的疯子”一面远近闻名,短短几年踩着自己的肩膀飞速成长往上爬。 其中成为队长最大的契机,是曾在一次行动,两方势力僵持不下、友方逐渐火力不支的情况中,不要命般孤身绕后入敌营,精准狠爆破了敌方头子一事坐实名头。 那次的徐昭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身中两枪,眼睛差点瞎了一只、腿差点废了一条,子弹就划过他心脏处,艰难拖到了增援部队赶到。 此后养好伤,他就被半强制性调到了特巡警队来,勒令继续休养一段时间。 任务中,徐昭全副武装,抱着枪,和队友贴靠隐匿在雨夜中,抬手示意大家等待指令,潜伏等待时机,井兴怀拧着眉梢,分神将目光放在面前徐昭身上,眉梢紧紧蹙着。 这种程度的危险指数的任务,他不该来的。 埋伏点已经酝酿很久,徐昭屏着一口气,和另侧总队交换个眼神,心领神会地点了点下颌。 敌人狡猾,潜藏在黑暗的深腹,他们得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这战避无可避,里面还有他们自己的人。 他抬手,示意一组继续往里前进,其他组往左右去,配合狙击手以攻为守。 脚步整齐,轻如不存在,众人行动有序。 猛地,阴险射出的枪声划破黑夜,来得猝不及防。 砰—— 稍微有了点睡意的白简,不知道在梦里看见什么,猛被记不起来内容的梦吓得从床上弹坐起来,清醒的不得了,没了半分困倦,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她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另手死死拽着被单,眉梢用力拢在一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 第77页 雨还在不停下,白简看着外头摇曳朦胧的树影,看见远处天际亮过一道闪电,随之来的巨响将她震得回神。 她的薄唇苍白,额角还冒着虚汗,大口再喘息两下,跌跌撞撞地跑下床,抓过刚才被自己扔在桌上的手机解锁,指尖不断颤抖着,重新点开微博,点进徐昭的博客。 翻看着几天前徐昭最新发布的博客下面的最新评论,白简望着上面杂七杂八的评论内容,愈加感觉心里不安,睡不着。 她就那么耷拉脑袋,两手无力捂着耳朵,叹了口气,松了肩膀趴在桌上,等待这场雨停,等待天明。 虽然决心不和徐昭再扯上什么关系,但她彼时慌乱不休的心跳,明晰在提醒她一件事。 不管如何,她希望徐昭能平安归来,只要平安归来就好。 白简想到了徐昭临走前说的话,眼圈泛红,五官可怜巴巴皱在了一起,周身无力。 他说过的,等他回来。 他会完好回来的,一定会。 白简肩膀颤抖,呼吸也在不住打颤,视野越发模糊,脑海天旋地转,身体被抽出力气。 砰的一身,她顺着椅凳,一下摔倒在了地板,面无血色。 第32章 全选 雨还在下。 血污混进泥沙里,即便是大雨也冲刷不尽。 徐昭翻身躲过来人的又一枪,子弹在地面划过两指宽的大洞。 他咬牙,没去管身上的伤口,眉心紧蹙地举起枪,用了力气领队呵道:“四点钟方向!” …… 白简在图书馆,猛被惊醒,背后是一阵冷汗。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循声看去,游戏城之后就没见过的冬花花主动靠过来,关切询问。 白简因为晕倒,在家休养了几天,今天下午才慢吞吞到学校,到了学校后也漫不经心的,心思流转在远处。 坐在和之前大同小异的图书馆位置,身边同样有着冬花花,白简视线投向窗外,注视当初举办烟火节,重新遇见徐昭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冬花花不死心,顺白简目光看去,手搭在桌面,神情有些激动地往前推了半步,语速微妙地变快,“你这几天回去干什么了?” 远处的车流汇聚成海,白简眼前的画面,自主变成了黑夜,车灯一排排在雨幕中点亮投射,汇成一条长长的银河海。 璀璨之上,是充满人间烟火的各家各户点着,等待家人归来的明灯。 白简咬唇,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回头面对冬花花,眼瞳睁圆,气氛染了诡谲:“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不到的才需要去相信。” 说完,她快速收拾了自己桌上的书籍,起身往外冲。 冬花花坐在原处,被她的模样唬住,呆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徐昭的去向。 自徐昭出任务那日起,满打满算已经和白简失联几天了,包括井兴怀也是。 白简上了天台,缩在角落趴在栏杆边,将手机架在栏杆上查看。 几天中,她看完了徐昭的所有博客,大致往前翻了翻他俩不多的聊天记录,从来没有这样一次担心他出事。 聊天记录慢慢划至末尾,由大多是白简在说,变成了大多是徐昭在说。 而且抛出话题想和对方交谈的身份悄然转变,不怎么回消息的人变成了白简。 她盯着徐昭这段时间,自说自话般给自己发的那些聊天记录,按出虚拟键盘来打字,打完一段又删掉,纠结又忐忑。 会不会没出什么事,只是因为还在执行任务中,所以没时间来看手机给她报平安呢。 白简想着,摸摸下颌,眉梢线皱在了一起。 徐昭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但井兴怀,就不一定了吧。 就凭他那性子,应该怎么也会稍微给她,或者大家抱个平安的吧。 白简又试着给井兴怀或者徐昭打电话,那边仍旧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显示对方手机关机了,有需要可以转接语音信箱。 难以言说的荒凉涌上心头,让她思绪摇摆不定,担心徐昭会出什么事。 “是爸妈让我好好照顾他的,”白简拧了拧眉梢,空旷的天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这些小声琢磨散进了风里,“在爸妈出差不在的时候,我作为被交代了任务的人,努力确认下他到底有没有事情也是情有可原、非常正常的吧。” 把这件事顺利推到自己爸妈身上的白简松了口气,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混进了徐昭的超话区,用小号发帖询问——徐昭几天都联系不上,这件事正常吗? 有条回复很快,马上出现在了一楼:怎么会不正常,我们一两个月联系不到他都很正常啊。 接着抢占二楼的,是另个账号:私底下来说,一两年或者更长时间也正常的要命啊,徐队从来不回复私信的,发自己的日常生活博客也非常非常非常……慢。 白简咽了口水,手指顿住。背后隔了段距离的地方堆满了杂物,几张桌椅布满了蜘蛛网,上面的灰尘正随风卷起。 白简愣愣看了上面的回复几秒,深深吸了口气,灰尘冒入她鼻息,呛得她连连捂着鼻子咳嗽。 也是在天台,白简十七岁生日会过后没几天,就被通知作为新高三的他们这届要提前开学,暑假末尾倏然来临。 开学第一天不怎么忙,白简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就上来天台吹风,在她这个秘密小角落看着远处的邻校教学楼。 -- 第78页 邻校是所重点高中,从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硕大的操场,和在操场上来往的人群。 他们乌泱泱挤成了一片,身子和脑袋一起化成了小黑点,分不清谁是谁。 “想去那边吗。”徐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说话间,也慢慢靠到了白简身边。 他手里攥着没写过的英语试卷和笔,学霸的开学第一天就开始如此用功,身为徐昭身边十几年的学渣白简,内心麻木没什么波澜,手撑着下巴颏,大了一号的校服顺着风的方向摇摇摆摆,答话从鼻腔闷闷出:“嗯。” “为什么想去那边,”徐昭笑了一下,牵起唇角用笔点点她脑袋,“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吗。” 白简闻言愣了下,脱口而出想说“有”,但话到嘴边又卡住,脑中跳出了公交车上那个孝顺懂事的男生,摇了摇头否认:“也不算。” 她单纯想试试看体验一把学霸的生活。 “也不算?”徐昭将试卷搭在栏杆,思考这句话的含义,而后将它翻译了下,“也就是说,还是有的咯,只是或许还不怎么熟?” “嗯。”白简闷闷点头,没什么动劲儿,趴在拉杆上呆呆看着那边,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去那边,还是只想找个地方发呆。 徐昭也掀眼看向那边,远处窜动的人群挤在操场上,大概是正在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跑圈的跑圈,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 因为有朋友在那边,所以想去那边。 徐昭在心里把这句话捋了下,摸出空当来敛眸看看手上没做几道的英语卷子,不紧不慢扫过眼前的一道选择题,在看完题目的瞬间,抬笔写下了这道题的正确选项。 “给我们平时练习的英语卷,选择题一般不会只有一个答案,这是为了锻炼我们的实战能力。”徐昭继续看下道题目,边这么对白简提醒,“所以你平时做这种题目的时候,也要小心些,一不小心就会错过剩下的正确答案。” 白简挥挥手,懒得理睬徐昭的话:“多选题什么的不适合我,单选已经很难蒙中了,多选题简直是要我的老命。” “如果,必须选呢。”徐昭嘴角染笑,偏头看向白简,眉梢挑着,满目柔和,“不选的话,会被扣完分,成绩就更加倒数了。” 白简回头,瞄了他一眼,没怎么明白他的话,捏捏眉心跳过这个话题:“这个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平时蒙答案,都会认真蒙。” “噗,”徐昭低低笑了一下,笑过后又把目光放到远处,看着那所比他身处的学校规模小很多的重高,“正确答案就像两所学校间的差别,错一个就会不断拉开两方的距离,最终变成横亘两所学校的多道阻隔物。” “尖子生总是少数的,”白简读出了另层意思,手肘搭着栏杆,往后退了一步,弯腰拉了拉筋骨,“那所重高比我们的面积学校小,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更精益求精,把另批成绩不够格的阻拦在了外面。” 徐昭听了,看着远方的天际,又轻轻笑了。 夕阳染着天空,红橙色的云朵层层叠叠,蔓延至最天边,描绘出一幅生动的油彩画。 “我们逃课吧。” 徐昭蓦然出口的这句话,透着微笑的恬静,却惊得还在懒洋洋拉伸的白简腰一闪,下意识用力抓住了徐昭的衣服,边艰难扶着腰边压低了声音呵斥他:“你疯啦!” 面前人的轻笑声从鼻息间出,反手抓过了白简的手,扶着她的腰在边上收拾干净的一张老旧校椅坐下:“我开玩笑的。” “您可别开这种致命的玩笑了!”白简不满,奔着将徐昭的头发揉乱,摸了摸他脑袋,柔软的发丝钻进她指间,随之而来的是丝丝密密的痒意,心湖泛起涟漪。 白简扶着自己的腰,愣愣看着面前认真蹲身着,小心护着她腰仰面安静对她笑的徐昭。 跟前人俊逸的面孔被阳光映着,对衬出一双黑瞳愈加深邃夺目:“小白,有的多选题只是单选题的烟雾弹,有些多选题的答案是两个、三个选项,还有的多选题答案是选项全部。” 顿了下,他抬手帮白简拂到面颊的发丝理到了耳后,动作无比轻柔,眼神能溢出水来,“但是全选答案的那种多选题,即便是在日常练习中也是很少出现的。” 四目相对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打破这种沉默。 “徐昭,”好久,久到白简都忘了腰上的疼痛,“你到底……” 瞒着她什么。 徐昭模样清闲自得,和平时那般无异,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起身,“相对的,它们会成为单选题的烟雾弹,是为了深层次锻炼做题人对知识的掌握。” 说话间,他又在看着远处的那所重高,似乎有意指引了什么。 亦或和他话里譬如的那样,这只是隐藏真正答案的烟雾弹。 “猫——”慢慢从回忆抽神的白简,点着手机,将徐昭的博客上下又扫了一遍,认真看过相册中自己前几日分析出来的重要信息,“和林友儿。” 第33章 不怕 白简从小就挺怕疼的,体质也一直不怎么好,总是跑进医院,得了重感冒这类还要多住院观察两天,成日成日待在那个消毒水弥漫的白房子里,堪称vvip生病选手。 而因为她爸妈工作忙,陪着白简待在医院的这个任务就交到了徐昭肩上。 -- 第79页 俩人同岁,徐昭比白简大不了几个月,都是鼻涕一抹在对方面前强装大人,至极老师来了立刻怂包的俩小屁孩。 徐昭被抓去上学的时候,能陪着白简的就只剩那间白房子,和拿着各种医药物品穿着白大褂的哥哥姐姐们。 来来往往,路过她的病床,抓着她做些定时检查,每天重复问些问题,然后拿着笔在病历本上写写划划,都是白简已经烂熟于心的流程。 他们脸上偶然露出笑,也偶尔会皱眉,左右和身边人交谈几句,然后离开白简的病房。 小时候进的医院次数多了,尤其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待得时间久了,给白简幼小的心灵烙印了层迈不过去的坎,每次要去医院都要死要活的,手脚冰冷。 “我以后、以后的以后、以后的以后的以后!”高三开学不久的某个周六早上,白简裹着被子,死死抱着玩偶,缩在粉嫩床上的角落,对房内另侧的徐昭颤巍巍吼,“都绝对不可能泰然自若地进那个白房子!” 徐昭轻到不存在的叹息从她头顶响起,靠近白简两步,坐到了非常有防备心将自己裹成球的白简身边,“所以这就是你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去牙科检查智齿的原因?” “我……”白简一时语速,抱着怀里玩偶结结巴巴,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更加想念起小白猫香香软软的抚摸质感,开口话题悄然转变,偏头朝徐昭那边看,“我的猫呢,它到底做什么检查,需要这么久啊?” “你先管好你的牙。”徐昭搭腔的冷漠,双手环胸抱着,光脚踩着一双天蓝色的拖鞋,思绪有瞬间的出神,不过又很快恢复如常。 得不到想要的答复,白简闷闷不乐,噘嘴继续吐槽:“哥,真不是我不想去医院,而是白房子它它、它它太可怕了呀!” “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徐昭浓眉一拧,话语轻飘飘冒出来,尾音低沉硬朗,不容置喙,“你都高三生了吧,怎么连好好照顾自己的牙齿都做不到,还要我来催你?” 窗外梧桐树上停了两只鸟儿,叽叽喳喳交流着,踩着的那棵树是盛夏的浓密绿色,景色盎然。 白简被徐昭突然严肃的话噎了一下,着急想为自己解释,无奈委屈先步涌上心头,并很快占据了上风,最后结结巴巴从嘴巴里磕绊挤出几个字:“你你……你就不能哄哄我嘛。” 这算是白简的间接服软,虽然还是用的有些倔强的小语气,以及嘴巴也高傲地嘟着。 早间斜阳从大开的窗玻璃打进来,风也连带稍进来,吹得人神清气爽,想马上趁着这劲头去大干一场。 徐昭沉醉在阳光中,眼神变得空洞,呆呆望着阳光下飞舞的灰尘,思绪不经意间又飞到了九霄云外。 白简以为他生气了,赶忙从被窝里钻出来,往他那挪过去点,拽着他的衣角轻轻晃着自己的肩膀,娇嗔给台阶,“哎呀我知道了嘛,你怎么今天这么凶巴巴的。” 说完,她清脆听话地马上下地,光着脚踩向衣柜那边找出行的衣服穿。 拉开衣柜,望着两大柜的各种衣服犯愁的白简,托着自己的下巴颏,随手抓了两件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比划到身前,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这件的颜色好像不怎么喜欢。” 她小声自说着,将左手的这件撤下,将右手连衣架拿着的衣服在身前比划着试了试,“这件的话,款式好像不怎么喜欢。” 白简撇撇嘴,又比划着试了几件,边挑边嘟嘟囔囔:“你觉得我这次出去,是穿衣服好,还是裙子好?如果是裙子的话,那是连衣裙好,还是吊带裙,还是一字肩的露腰裙子?” “……都可以。”徐昭环胸坐在原位置,透过镜子盯着里头的白简看,目不转睛的目光中,明显衬出了他的没怎么上心白简方才说的话。 白简仍旧站在镜子前,两手各拿着几件衣服,视线慢慢从镜中的自己下移,往后头在发呆的徐昭看。 怎么又在发呆不理她了。 疑惑冒出心口,但白简没问出来。 整体感觉是,徐昭瞒着她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白简看着镜中的徐昭,镜中的那个徐昭也在看着白简。 分明镜子里的他俩距离只有短短一点,却又好像隔了很远很远,无论怎么伸手也触碰不到对方。 四目相对良久,徐昭先别开头,垂眸看了看墙上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的挂针,起身着对白简嘱咐:“你换好出来吧,我去家里拿点东西。” “你去吧。”白简习惯性点点头,目送徐昭从她身边路过,最后拐过弯消失在她视野。 时间被抻长,眨眼的那瞬,眸中画面被定格成了慢放电影,看不到尽头。 风从窗户大片灌进来,拂乱了白简鬓角发丝,吹到面颊上,有点痒痒的。 房内的另扇窗户正对着徐昭房间的窗户,朝那看去,徐昭房间的窗户正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白简抬步快走,靠近那棵梧桐树,手搭在窗棂,脑袋向下看。 徐昭身高腿长地快速迈步,已经拿好了什么东西从家里出来。 不过他没往白简家的方向过来,而是往后院的地方去。 白简顺着徐昭的移动,也用力往外倾了身子,想努力看清徐昭去干嘛。 拿什么东西,去后院做什么? 那边人影闪过很快,去后院的拐角口,两道身影交错在一起须臾,随而马上彻底消散在风里,白简只能看到那处地面,有着视线盲区被阳光拖长的两道影子。 -- 第80页 “徐昭还约了什么人吗。”白简撇嘴,搞不懂,手托着腮帮子吹风,心里思考到底要穿什么衣服出去,以及徐昭刚才到底生气了没有。 说到底,比起穿什么衣服绑什么头发,她还是更在意陪她一起出行的徐昭。 舔过口腔的最里面,那颗经常隐隐作痛,貌似已经有点萌芽了的智齿就藏在那里。 清风扫过耳畔,白简倚靠在窗棂,整个人被清晨的夏日微风吹得飘飘然,心里乐呵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暑假不去学校的缘故,除了那次生日会,徐昭好久都没和林友儿有交集了。 高三开学之后,林友儿也像变了个人,不再终日找机会粘着徐昭,有次去食堂吃饭竟然也有意避开了徐昭和她,一瞬的面部表情还出奇的写满了慌乱。 白简边回想边傻乐呵,心里不止高兴这件事。 她听从教导主任的建议,报了美术特长生,重拿了初中时候的画笔。 “大学什么的,”白简仰面,看了看院子里那棵大梧桐树上两只成对的鸟儿,幡然醒悟般指尖点点面庞,嘴角弧度肆意扩大,“也不一定非要和徐昭念同一所吧。” 而且他那种级别的,她绝对考不上就是了。 外加徐昭喜欢的专业,全都和她的相悖成两条平行线,一个喜欢严苛到小数点的理科类,一个喜欢天马行空涂涂画画的艺术类,强行融入徐昭的世界,或许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白简暗自下定决心,捏了拳头给自己打气:“要在另种领域里,努力配的上徐昭的成绩。” 这头她的鼓励话音刚落,那头徐昭的愤怒咆哮声便愕然传了出来,幽幽进入白简耳朵。 “你走!”徐昭似乎很生气,声音缠着风,听来带了破碎感,一触碰就马上会消失在飘来的风里,声线压低到了野兽般的嘶哑,“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可怜? 白简心脏某个关键词一触,即刻被现实击打回神,挺直脊背飞快转身往下跑,想去找院子那边的徐昭。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徐昭这么生气,甚至都没怎么看到他生气过,对谁的态度会那么差。 徐昭从小成绩优异,待人温柔和善,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大家学习的标杆尖子生,街坊邻居也都挺喜欢这个懂事礼貌的孩子,见他总是夸赞,想把世界上所有好的词语都堆到徐昭的身上。 单独被妈妈带着拉扯长大的徐昭,这几个词语像成了一个用来烘托的招牌,更加显示了徐昭的孝顺,是个绝对意义上的好孩子。 一些词语随着次数的增加,慢慢真的成了徐昭的标签,例如:温和,绝对不会露出愤怒的一面。 白简脚下步伐加快,担心徐昭是遇到了那个人。 遇到那个抛妻弃子的人渣。 她脚步飞快,几乎全程都是三步并作两步,拼尽了全力赶去徐昭身边。 一个人是害怕,另一个人也是害怕,当两颗颤栗的心靠在一起的时候,勇气会从那种双倍的恐惧中蔓延出来。 “哥!”白简跑得气喘吁吁,脚下拖鞋飞了一只,脚上蹭满了尘土,面色泛着红润,用了自己最原始的感知喊出这一声。 对面那个更胖了很多,面颊圆润不多的大腹便便男人,胡子没刮,阴阴郁郁大片覆盖在脸上。 男人还戴了顶帽子,只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简。 白简肩膀不自觉瑟缩,腿脚发软,身子在发抖,牙关都绷不住像要打颤。 她唇瓣一下子变得血白,胃里一阵反胃,全身血液直冲头顶,快要挤压爆了敏感脆弱的神经。 对面的这个男人,因为她儿时可能撞破了他和一个女人偷情,曾差点起了歹心,想要将她悄悄拐卖了。 白简的心脏不停在打鼓,在这刻直面自己内心最憎恶恐惧的那部分,眼圈迅速泛红,眸中漫上豆大的泪水,鼻腔直觉一阵酸。 下一秒,仿佛就要崩溃的哭出来,再一次地跪倒在她的心理阴影面下…… 不可能! 想也别想,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牙都没长齐的小毛孩了! 她攥紧拳头,死死屏着一口气,一步步朝也在讶异她怎么过来了的徐昭走去,毫无血色的唇瓣抖出几个字音,虽然声音很小,但铿锵有力。 白简和护犊子一样站到徐昭身前,伸手保着他,“不能……不能欺负……” 他。 对面人拿着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袋子,拿着信封袋子的手指的指甲盖中满是黑又黏腻的不明油污,看到白简动了,抽神般抬手一笑,将那只鼓鼓囊囊的信封袋子往衣服内侧塞,面上展颜露出个笑来:“小白啊,叔叔真是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话落的瞬间,徐昭已经恢复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他一手按住在发颤的白简肩膀,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一手对那头的徐父说:“拿了这笔钱,就快走吧。” 再也不要回来,永远从这里消失。 顿了一下,徐昭的眼中无光,牵起嘴角浅浅笑了一下,语气有多礼貌疏离,话中的讥讽就有多深:“就当,您没我这个儿子。” “遣散费?”男人也低沉笑了一下,眼中笑意更深,收起信封袋子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说完后还朝两人挥了挥手。 尤其和白简,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笑眯眯地对她挑唇一笑,用那副看起来和善阴森的皮囊说:“再见,小白。” -- 第81页 再见这个词语让白简寒毛直竖起,她心里荒野丛生,在男人终于转身,不用再直面他的瞬间,泄了气力般眼睛一闭,脑袋越发晕乎,鼻腔酸涩难受。 天旋地转的一片漆黑里,白简感觉到自己被徐昭转了个朝向,然后一把拉到了他怀里躲着。 “别怕,”徐昭抱着她,一手摸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也跟着闭了闭眼睛,肩膀放松一些,吁了口气,“别怕。” 阳光抻长两人身影,浓密枝叶在地上稀稀落落投下阴影。 风一吹,梧桐枝丫上的那对鸟儿轻轻挥舞翅膀,挨靠得紧了些。 靠在一起的时候,勇气壮阔,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34章 不败 徐昭杳无音讯这件事,随时间流逝被抻长。 白简最近段日子,肉眼可见地有点不怎么在神,上课时候被老师点名回答,在擅长的美术设计领域,竟然也变得疙疙瘩瘩,甚至有点自我没发觉的逃避。 离徐昭的又消失人海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白简坐在教室后排,心不在焉地垂着脑袋,拨弄手里的电子器屏幕。 这个位子靠窗,斜阳透过玻璃窗打进来,将手机屏幕上的字映得反光,有点难看清。 乃至于就坐在白简边上的冬花花,一边装作听课记笔记,一边用余光瞄白简的时候,分不出向来文静规矩上学的白简,现在是在为手机屏幕反光这件事烦恼,还是因为手机里头的内容蹙紧眉心。 冬花花思忖着这点,捏住水笔的力度大了几分,指骨泛着用力的白,被阳光一照,直接能透明出里面的血管。 白简无波无澜,麻木又反复地刷了刷徐昭的微信页面,注视最末在一周前由她结尾,打破徐昭自说自话聊天框的状况——还没结束任务吗? 重新刷新一遍,结果还是和之前没差,徐昭跟三年前不辞而别去参军的那个夜晚一样,过了那天就彻底跟人间蒸发了似,其后半点动静都没有。 半个月中,白简顶着白父白母关心徐昭的理由,四面八方地去找过他,尝试去联系他,但都未果。 从徐昭其他同事那边得出的回答,大差不差的只有几个字“他还在执行任务”。 好吧。 她脑中神经慢了一拍,退出和徐昭的聊天框,指尖在上头犹豫一下,点进和爸妈的小群聊,盯着紧挨着群聊名字的括号中的数字“4”看。 这个群里一直都有徐昭,不过他从来不怎么冒泡,这些年更是跟断网进了山洞般,一次都没出现过,估计是背井离乡后压根不看这个家庭小群了。 也是,反正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家人,这些年她也一直没有主动联络过徐昭,人家不想理有她在的小群也是理所当然的。 用了半个月时间参与胡思乱想各种猜测的白简,念头逐渐带了自己没发现的小脾气,无声嗤笑一声,抬手往上划了几下聊天记录,凝视上头白父白母发的各类“小昭怎么还没回来啊”“小昭最近很忙嘛,怎么都不回家了呀”这些话,不慌不忙地按出虚拟键盘来日常安抚。 “人家是队长呀,当然比普通人忙一些,还在出任务中啊。”打完前半句发送后,她咬唇想想,感觉这句话的味道怪怪的,打字快速地补充,“爸妈你们就别担心了,按照徐昭的腼腆性子,要是看到你们这么刷屏担忧工作时候的他,他估计也会把自己藏着掖着,不好意思来见你们。” 有点长了些的第二句话发送出去,晨曦暖阳从窗外大片投射进来,灰尘在斜阳中尽情摇曳生姿。 白简指头一顿,缓缓从手机屏幕处回味过来,往那时盯着虚空看的徐昭的视线瞥去,尽可能融入进他的视野看这个世界。 一个被大众自主认定为孝顺懂事,终日看起来文文静静笑咪嘻嘻,对谁都温柔友善,绝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发脾气的三好学生——最终却不辞而别,选了和他人眼中最相悖的一个职业——危难时真枪实弹冲锋陷阵,随时面临丢掉性命的特警突击队员。 这听起来很矛盾,同样又并非如此。 白简握着拳心,指甲渗入手掌,钻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如果,真的跳入徐昭的视角看这个世界,看他眼中的他自己,其实会不会…… 他本该就是那样英姿飒爽,稳如泰山胸有成竹地端着枪,瞄准目标在战场上自由翱翔的。 自长远的记忆看至最尽头,白简忽然恍然大悟一件事,徐昭去参军这件事,或许不是一时兴起,不是为了逃避什么,也不是为了躲开什么,只是因为穿过了实为单选的多选题烟雾弹,撕破他人眼中的那个徐昭,如一选择了自己想过的人生。 “我明白了。”白简抱着手机,唇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看得边上冬花花不明所以。 冬花花用笔尖点了点桌面,手撑在下颌朝白简那边看,“你明白什么了?” 白简这次也马上回头了,一脸激动又缓和地挑唇着,对冬花花道:“明白,我待会儿应该去做什么。” 这话落下,下课铃正从两人头顶响起。 冬花花注视白简的所有细小反应,看着她终于亮起光芒的眼睛,从她的那话里清晰读出了另层意思,这句话的回答一定是和消失了好多时间的徐昭有关的。 困扰冬花花多日的难题,倏然被跟前白简解开了的那种感觉,非常的不爽。 -- 第82页 冬花花顶了顶腮帮,笔尖一下下点着桌面的力度变大,瞳孔缩成一道竖,“他?” 白简没再多语,快速踩着这铃声,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脊背挺得笔直,长发随风飘扬,甩出优雅的弧度。 三好学生的名头不断,确实总喜欢将一件事做到极致,骨子里流淌着绝不服输要将一切踩在脚下的热血的徐昭,成为特警队的突击队员也情有可原。 而短短时间,又成了队长的话,只说明他平时做任务的时候,应当也是一马抢先丝毫不把自己当命看的来硬刚。 加上这段时间就连井兴怀也和她没了联系,警局那边也一直没他俩身影的话,貌似最后筛选一下,只剩一个是他们最大可能在的地方——医院。 医院里,终年消毒水弥漫,各楼道被白色填充。 无论是病人还是病人身上的病号服,亦或医院的装潢,主体都是白色的。 白简一路在医院中狂奔,一个个亲自跑过病房,装作不经意路过那里,悄悄查看房中人里有没有躺着徐昭和井兴怀。 值得警局也帮着隐瞒这么久,他们两个人的伤势肯定很重,估计养了半个月也不见得会好多少。 又因为他俩职业的特殊性,受伤的方式可能也变得特殊,从护士和他人口中,无法轻易打探出他俩的情况,只有用死办法一个个自己去找。 白简眼中划过一张张被病情折磨的惨白的面庞,这些脸孔经她眼中过滤后,脑门上像被贴了一张纸,上头划着单一重复的“叉”。 “不是,”白简步伐有些快,向前快速走去,眼神瞥过周围的一张张病房,“这个也不是……” 她的肩膀肌肉绷得紧,长时间的快走下来,浑身酸疼。 白简没分出时间来休息,连揉一下后脖颈的动作都没有,背着身上的挎包,憋着一口气用力往前去。 找不到徐昭的话,她爸妈会担心的,然后还会一直来追问她徐昭的情况。 心头微妙情绪漫上心头的时刻,白简再次搬出这套说词来安抚自己内心的焦躁,自说自话般于心中展开联想。 虽说白父白母还不知道徐昭的真实情况,但时间再久一些,两个月、三个月……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总会有败露的那天。 白简不希望自己的爸妈都一把年纪了,还为他们劳心。 徐昭之前的参军,虽然白父白母面上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说着很支持徐昭这孩子的想法,但做饭的时候多盛的一碗饭和多拿的一双碗筷,和之后那个本该属于徐昭的吃饭位子落空,二老忽然陷入沉默的画面,白简都清楚记在心里面。 白父白母掩唇好半天,望着徐昭经常坐那吃饭的位子,凝视那碗没了主人的饭,无声吁了口气,拳心抵在自己的脑门,肩膀颤抖好久,最后只是叹息:“小昭这孩子呐,人好,就是命苦。” 从小没了爸爸,刚成年后又没了妈妈。 彻底剩下了他一个人。 白简犬牙咬进下唇瓣,粉唇泛起一阵苍白,拳头紧紧捏住。 她最厌恶的消毒水味钻进她鼻息,她的每步都带着难以察觉的踉跄,一颗心却越发坚定。 无论先前如何,她想起码要在徐昭孤身躺在病院的时候找到他,传达爸妈的心意,告诉他并不是一个人。 想着,她的眸光却微微暗淡。 用着笨方法,一层楼一层楼逐个跑过去的白简,忙碌了大半天,最终又在楼道尽头站住,脑袋低垂。 这是最后一层楼了。 这所医院,依旧也没徐昭的身影。 白简腿脚酸软,骨头缝都钻着细细密密的无奈。 这已经是她找的第n家医院了,外面天都被她跑黑了,而半个徐昭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蛮疲惫,这种疲倦更多来自心灵上。 公立医院几乎都找过,怎么可能都没徐昭。 分明每个病房,她都认真确认过了啊,碰到难以确认的,她也都想尽办法去确认了啊,为什么还是没有徐昭的半点线索。 白简掏出手机查看着附近的所有医院,逐一再从备忘录上记下了一些私人小诊所的名字,没休息两秒,便马上支起了身子,迈动双腿往外跑去。 徐昭和井兴怀的伤势肯定特殊,那她应该也不能用一贯的思维去想这件事。 说不准,警方为了同事休养和任务不泄露的双重安全,选择了某些私人诊所治疗也不一定呢? 白简追着那点散漫的信息跑了好几条街,把附近的公交车都坐遍了,坐到手机都快要没电,在旁处便利小店借了个充电宝,继续追寻自己的猜测。 两个大活人,这么久没了联系,要么是在任务中出了意外被绑架了,要么就是重伤躺在了医院。 这两个结果的残忍不分上下,但白简私心希望徐昭会是后面那个。 这样的话,起码还可以保证能见到他。 徐昭这几年面对的世界是怎样的她不清楚,但从各种新闻电视上来看,重伤反倒比落入惨无人道的可怖敌人手中好多了。 有时候,伤痛比那些藏匿在黑暗伸出利爪的东西更像人。 “师傅,就去这条街。”之后的路坐不了公交车,白简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前头师傅看她的目的地。 那老师傅很瘦,面颊微微凹陷,偏头看白简伸过来的手机,光圈从外头直照进来,将他半张脸拢在黑暗里,显得更瘦了,“这是所老医院啊,你确定要去?” -- 第83页 这种凹陷的瘦,让深更半夜独自出来的白简打了个寒噤,口水吞进肚子里,压下不断漫上的恐惧:“对……对。” 她讪讪收回手,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下车回去,要不还是叫个女司机的车过来吧,不然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白简悻悻扬唇笑着,疙疙瘩瘩的改口,悄然挪了位子想去开门:“咳,我忽然想起来,我可能记错地方了。” 她结结巴巴笑着,面部表情明显不自然,肌肉紧绷在一起,伸手去开车门,“抱歉师傅,我先不走了,我还是先在这儿好好想想到底该……” 话音未落,车内落锁的清晰声音在寥寥无人的夜间大道更为明显。 这条路本身有点偏,所以停车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管。 偶尔穿过这条路的车辆行驶很快,根本不会有谁分心出来,管别人的什么事。 从速度很快的车辆上看下来,在表面一层,估计也看不出白简坐的这辆车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颤栗在空气中蔓延,白简吞了口唾液,心跳打鼓,面上还是强撑起一个笑容提醒:“真的抱歉师傅,耽误您时间了,不如这样,我给您一些钱,您就把我在边上放下吧。” “可以啊。”那个中年男人抬手调整了车内的后视镜,黑漆漆的一双眼睛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白简的方向,瞥见更远处躲藏的一团黑影,声音幽幽传来。 白简又用力咽了咽口水,努力屏着一口气才没直接吓得跟缩头乌龟一样蜷成一团,不停打颤发抖,“我、我……” 白简无力握住了车门的开关把手,干巴巴继续扬唇:“师傅,您您您,您这车门打不开呀。” 前面的瘦弱男人手握上了方向盘,隐约照入进车内的光亮照清晰了他的手,那是一双皮肤耷拉,满是褶皱但看起来非常有力量的手,仿佛轻易就能掐断她细弱的脖子。 白简看着那双手,第一反应是这家伙以前或许很胖,然后又突然暴瘦了,所以皮肤才会变得这么跟哈巴狗一样。 不,比哈巴狗还要严重许多。 能一下子瘦这么多…… 白简盯着那双手,一时没了移开目光的勇气,脑子里不断盘旋一个念头。 不会是吸吸吸……吸毒吧…… 驾驶位置的男人不紧不慢从皮夹外套的内口袋,拿出一包香烟,接着慢慢降下车窗,手肘搭在窗玻璃边,单手完成了拿出一根香烟叼到嘴里,并按亮了打火机,用跳窜的火苗点燃了那根香烟的全部动作。 他流连地狠狠吸了口香烟,让烟草味遍布口腔和鼻息,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和快觉包裹他的味蕾。 白简从后视镜,大致看清了他的面庞。 他的脸愈显瘦削,和地狱边缘爬回来的恶鬼似,骷髅骨头上松松垮垮包着一层不贴实的皮肤。 撕下外衣,就能看到里面已经生满蛆虫的骨架。 男人又抽了口烟,说话间烟雾袅袅冒出:“就在这里坐着想吧,外面蚊子多,而且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多不安全。” 最后的咬字微妙,听得白简心脏一颤,傻傻怔楞住,如倒头浇了她一盆冰水。 多、不、安、全—— 不安全…… 不安全。 难熬的静默里,男人眉梢一松,瞥见白简从后视镜里看她,似乎也想到什么,顿了一秒姿势后开口:“你去一个快要荒废的医院做什么?男朋友在那?” 白简早就飘到九霄云外的魂,即刻被这句话拉回躯体,猛咽下口水,牙关都在发冷,“不不不……不是,我曾经在那里拔了智齿……” “所以你还想去拔?”男人漫不经心地搭腔,话里似乎带了几分笑,很好催化了彼时诡异的可怖,“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女孩子家家独自跑出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这个?” 听到这句话的白简真的快要哭了,眼泪就在眸中打转,喉咙像被谁无形摁住,呼吸不过来,胸腔不断颤动。 她她,她不会被抓去拔牙,而后割了所有器官,利用完所有后就被抛尸荒野吧?! 念头才在脑海展开,前头指间夹着一根烟的男人忽哼笑一声,从窗口向外扔了香烟,按下手刹,而后一脚踩了油门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子方向出发去白简最初告诉他的那个目的地——快要荒废的一所老旧私人医院。 “坐稳了。”他扔下几个字,告诉后头猝不及防差点一头磕上车门的白简。 白简无助抓紧了身前的安全带,求助的话卡在了喉咙冒不出来。 平稳着心情,趁前头司机大叔不注意她这边的时候,她悄悄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在拨号页面快速按了三个数字:110。 想着,又觉得不对,她改换切了信息页面,打算给警方发求助短信,尽可能不引起司机的注意。 蓦然时分,才在虚拟键盘上打了一个字,那个司机锐利的目光便从后视镜中扫过来,一瞬淹没了她能拿出的所有勇气。 司机望了她几秒,而后笑了,继续打着方向盘开车边说,“我这个样子,很吓人吧。” 他也没等白简回话,自说自话般讲了下去,“你在这个点着急忙慌去那所医院,应该是想找我这样的人吧。” 司机指尖点点方向盘边缘,唇角绽开笑意:“真好啊,当初领队的,也这么着急找过我。他们跑遍了所有的医院,最后把目光放到了那所隐蔽不引人注意的老医院。” -- 第84页 说着,他又笑了笑,眼波流转在前方,像看着前面的路,也像只是在看着虚空,回看老旧时光的那个自己:“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之所以经常这个点出来载客,只是想用另种方式完成我先前的职业,仍旧想……算了。” 他唇角弧度加深,眸底有着明显的落寞。 车子没过多久,在白简的冷汗涔涔中,稳稳在那所老医院门口停下。 司机开了车锁,手肘搭在车窗,又开始抽起烟来,喟叹般张唇:“这家医院,已经这么老了吗。” 真的已经,变得这么老了吗。 还真是时间不饶人。 白简没多思虑别的,车子一旦停下来并开了车锁,就抓了自己的挎包扔下两张红钞,飞也似的跑离了那里,远离了那个长相和话语恐怖的司机师傅。 司机从后视镜,转眸瞥着年轻的白简远去的背景消散在黑夜,叹息随着烟雾飘去。 他又从钱包拿出了自己年轻时的证件照,遵循相片上规矩严谨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意气风发的二十几岁男生模样,试着抚平现在的自己脸上的大片皱纹,和因为药物后遗症松垮到不行了的皮肤。 没有人永远年轻不败,但永远有鲜衣怒马壮志凌云的热血少年人。 时间漫长,故事裹着浓黑的色彩,在如履薄冰中行走,谁又会是下一个谁。 第35章 偏爱 夏的末尾,徐昭俯在天台,白净修长的手搭着栏杆,身姿逆在阳光里,看不清具体表情。 天有点转凉,正刮起风,吹动他身上那件单薄的校服短袖。 白简抱着书站在下面,有些嗔怪地问:“干嘛这样看着我?快点下来,马上就要上课了。” 那时的徐昭回答了什么? 白简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会儿他笑得挺好看,声音裹挟清风明月,温温柔柔飘到她耳畔:“小白,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 白简眉心紧锁着,指骨用力至泛白,攥紧了自己的挎包链子,站在最后一扇病房前久久不敢迈步。 心领神会般领她过来的护士小姐对她一笑:“我认得外面的司机大叔,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要找的人,或许就是他们。” “他们”这个词语,让白简的心咯噔一下。 徐昭和井兴怀是两个人,所以护士小姐这么说,他俩会在这间病房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护士小姐温和解释完,便转身准备走,手里还抱着病历本,大概是想去查房。 白简用力一咬唇,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来,转身站定,问出了那个充斥她大脑警戒线的问题:“那个司……司机大叔他,到、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的护士小姐也站定身,转过头来对白简亲切一笑,解释着并安抚道:“别害怕,那位司机大叔,只是个在某次缉毒任务中受伤落下后遗症后,退伍了的热心叔叔。他通常这个点来接送大家,单纯是想换种方式,继续保护眼下的孩子。” 不是犯罪者,而是冒着危险抓捕犯罪的人。 不知怎的,白简一直吊着的心脏被这话说的震回了原地。 她松了口气,眉心慢慢舒展。 从进了这所医院,然后顺利来到了这扇病房前的白简,对护士小姐的这个回答竟有种浅淡的意料之中。 “我……我知道了,”白简的话语磕磕绊绊,拽着挎包链子的手紧了几分,侧身着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她连说了两遍,肩膀又放松些,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心头涌起鼓微妙的坦然。 而这份坦然之下,是一直萦绕在心底不去,被放大了的担忧,心脏某处堵塞的难受。 想要使力打开那扇门,却没什么勇气。 白简低垂脑袋,长发盖住了她的面部表情。 怎么这个时候,偏偏想到了高中那会儿,徐昭从天台上深深看着她,对她说的那句感恩。 他谢谢她,倒不如说是她想谢谢他。 徐昭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肯自小护着她、陪着她玩,不论怎样,这样一个既定的事实还是不会改变的——她才是真正黏糊依赖着对方的那个人。 要是以后哪天真没了徐昭的消息,或者说,要是哪天确认不了徐昭还在世界哪处好好的活着,她肯定会比谁都难过。 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住这种难过,也绝对没办法比她要来得难过。 毫不自惭的,除了徐昭的妈妈,白简可以说是参与徐昭世界最多的那个人。 白简的眉梢吊着,看来浑身悲伤气息,阴郁深深笼罩她。 她静静看着自己握着门把的那只手,灯光下更显得皮肤白皙,上头青筋分明,但是一点打开这扇门的力量都没有。 再顿了几秒,白简后退半步,身子踉跄了一下,缓缓缩回手。 要不,还是算了,只要确认徐昭还活着了就好。 这份职业是徐昭的理想,她和徐昭顶多就是朋友,没什么立场和身份能拿得出手劝阻他。 白简眨着眼,频率有些快,粉唇被她咬着,眼圈憋出了一层红,鼻尖也染着薄红,心底那片湖泊持续泛起涟漪。 真正来讲,她和徐昭应该不算朋友只是邻居了,也就更没有身份和资格了。 虽然陪他最久的人确实是她,但从前、现在、未来能光明正大站在徐昭身边,和他携手走完后半生的人,一直都不是她,也不会是她。 -- 第85页 而是另个人的名字—— 脑中想法在这秒戛然而止。 里头听到外面动静开门出来的徐昭,松垮穿着病号服,身上处处挂彩,一条胳膊和腿各挂着石膏,乌黑的头发因为几天没怎么打理软趴趴乱糟糟的,倒显得彼时的徐昭半点锐气都没有,比高中时候的他还要显得软乎。 多年体力和格斗训练下来,徐昭的身体壮实不少,肩背宽阔平整,将批发般的大众病号服穿出了种别样的时尚感,像比例完美的衣架那样流畅架起了那件衣服。 开了门后,他就那么和门口不远眼圈红红的白简对视几秒,眼波流转里有很多话想说,又硬生生咽下了许多,用力咬着牙关,喉头发干,“我……” 才出口一个字,他就涌上股被女朋友抓包的深深心虚,迎面而来一种带着白简身上特有的奶香气的温柔压迫。 “你什么你?”白简被徐昭的这个字拽回神,开口又像思绪还在漫游宇宙,绷紧了脊背屏住了力量张唇,一遍遍反问过去,“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我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又装看不见?你知道我为了找你,我这半个月差点腿都跑断了吗!” “……啊?”徐昭搭话的时候,唇角弧度已经不受控制地飞起,犹豫沉吟的那秒中,话里已经藏满了笑意,哼笑从鼻腔里轻轻冒出,“为了找我,你做了这么多吗?” 白简仿佛被徐昭的这话噎住,更多话卡在了喉咙里,但就是冒不出来。 无奈只好更用力攥紧了拳头,拼命转动脑筋该怎么圆这个被她疏忽的漏洞。 仔细又认真地思忖片刻,白简望着徐昭那双盈盈带笑的眸,一下子被拽过味,烦躁上前用力打了下他肩膀:“别这么看着我!” 跟只可怜小狗狗似的眼神,里面写满了莫名其妙且通俗易懂的各种殷切! 白简一点都不想看懂,也绝对不会做出什么满足他这种奇怪期待的事情,张唇便想打破他那点可怜巴巴的期许满满,再度搬出那套熟练的“当然是因为我爸妈担心你啦”这种话。 不过在白简张唇的前刻,徐昭就顺着白简伸手打他的那一拳,将她软若无骨的小拳头轻轻抓到了手心。 浅笑着一点点靠近白简面庞的时分,徐昭的瞳孔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更幽深了,眸中星海似火,声线尾音带着极具蛊惑力的沙哑,逼迫白简将已经在唇边的嘴硬话,尽数咽回了肚子里。 启唇同时,徐昭牵着白简手的手并不老实,也跟着口里的一个个字眼,小猫调皮般凑近白简白皙的手腕,指尖摩挲着按了按她腕骨处非常不明显,乃至于除了白简就只有他知道的小痣。 “为了找我,”徐昭边笑边说,挑眉眯了眯眼眸,离白简的面庞只剩几厘米距离,“费了这么多心思?” 津津乐道吃瓜看戏的群众们,纷纷从自己休养的病房探头,最八卦的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美滋滋展开讨论:“原来咱们战场上英勇陷阵的徐队,私底下还藏了这么个小娇宝啊?” “啧,大胆!”有人点起兰花指,矫揉造作地出声呵斥,配上他那一身健壮的肌肉格外有趣,“咱徐队的小娇宝,那是尔等可以议论的吗?” 大家沉默两秒,接后都低低笑出了声。 白简心跳慌乱,讶异盯着就在面前的徐昭俊颜,一时没了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识地吞着口水,目光不自觉也往徐昭的脖颈那处转。 徐昭是天生的冷白皮,身上肤如凝脂,白皙的脖颈处,包裹着轮廓明显的喉结。 仿若注意到白简投来的视线,徐昭的嘴角噙笑,抓着白简手腕的力度愈加暧昧,上下滚动喉结的那分浅浅眯起眸子,一双桃花眼点缀着黑曜石般的瞳孔,璀璨的不像话,沉吟的这几秒幽幽展开了充满成熟男人的小心机。 徐昭自小就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这副皮囊挺好看,便在这种时候,适当的利用起来。 他歪着脑袋,用自己那双水灵灵的多情桃花眼,无辜向白简投去目光,单眉一挑,字音似悠闲飘出:“嗯?” 白简红着脸,耳廓处也腾升着浓烈的燥热。 她看着面前的徐昭,深刻意识到了一件事,徐昭拿了这么多年的校草名头,真的不是白白得来的。 徐昭,长得真的很好看,简直像从画中走出来的那般。 凑近的时候,身上还有着清新怡人的皂角香气,凌厉的外表下,有着软乎乎的本体。 白简鼻息被徐昭身上的味道萦绕,整个人晕乎乎的,脑子炸开一些胡思乱想。 她抱过徐昭,而且还不止一次。 微蹙了眉心,如梦般看着眼前这张脸,悠悠回味起曾经借着玩笑意抱过徐昭的那么多次,她的心跳便跳得更为厉害了。 将徐昭抱在怀里的感觉,说不上来,唯一能记起来的是,徐昭身上真的软乎乎的,抱着真的很舒服,坠入他怀里就想藏一辈子,不去管世间的其他烦扰。 不知道这段时间奔波了太久太累了还是怎么样,白简眼眸动了动,波光亮晶晶的,迷迷糊糊泛起了睡意,非常没有形象地别开脑袋打了个哈欠,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度都降低了好多。 就连差点擦过徐昭唇角这件事都没发觉,只是脑海无比自然地划过一个念头。 啊,果然亲起来也一定会是软软的,比记忆中拥抱着的时候还要软。 -- 第86页 某些如现在的时刻。 白简轻轻抿着唇角,眼神困倦的腾起氤氲,被徐昭一把拽入怀里好好抱了住,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心里的话慢慢接了下去。 她都一遍遍期盼着,能在徐昭怀里躲一辈子就好了。 这些年,尤其在徐昭走了后,她都有乖乖听话,努力长大、独立。 但是每次转身,发现没了那个可以撒娇依赖的人时,她都好难受,心里一阵空落落,丝毫不习惯真的变成了一个人。 这几年里,白简厌过恨过徐昭无数次,也在无数个被挤兑和睡不着的夜晚,回想要是徐昭在就好了。 如果深久回忆里的他在,肯定会保护她的。 但是,过往记忆里的那个徐昭早就不在了。 白简非常困,缩在徐昭怀里很快进入了梦乡,被徐昭眷恋抱着的时候,她梦到了徐昭最初遇见林友儿的那个开学的早上。 “你为什么……这么久没回来,没上那节课。”她梦呓般哼唧,隔着时空长河询问。 那个时候,她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骂是一滩烂泥的时候,为什么他不在。 回来后,还将林友儿和她做了成熟懂事的对比。 明明那个时候,她最想要的是他一切都偏爱向她的安慰。 第36章 看我 晴朗的午后,第一节课是白简心惊胆战,光是听到就腿脚发软的体育。 她无力趴倒在课桌,用余光悄悄瞥着周围人的远去,心里连连叹着气,自言自语般的声音颤颤巍巍,努力说服自己的罪恶感,“要不,我……我生个病吧。” “生什么病,”徐昭换好运动服,卷了自己打满红钩的满分卷子,来敲白简脑袋,“高三了,能有体育课你应该感谢上苍,能在这种忙碌时间里,还给你一个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运动机会。” 徐昭不说还好,提了这壶后,白简额角直接出了层薄汗,使劲咽了咽口水才有勇气抬头来看他:“你你,你——” 好半天,她混沌的脑袋都卡壳了住,说不出什么话来呛他。 徐昭倒是满面无所谓,笑得轻松惬意,手搭上了自己随手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这姿势逼近身为他同桌的白简。 炎热的夏天,教室头顶不停歇吹着风扇,窗户大开着,裹挟热意的风吹拂过两人,蓝白校服的衣角不断卷起涟漪。 徐昭弯腰,趴在白简面前,歪了脑袋瞥她,吐烟圈似朝她红红的面庞吹了口气,边嬉笑起身边揉她脑袋:“这么热?” 白简一时怔住,口水呛到气管,不断闷声咳嗽,嘴巴掩在袖子里。 A中的运动服和平时穿的校服其实大差不差,体育课不换也没多大关系。 徐昭每次都换的勤快,主要还是因为洁癖。 “汗黏腻渗入校服的感觉,不是很难受吗。”徐昭在白简身边坐下,手撑在下颌,逆着远方暖阳,面庞铺着金灿灿的光芒,“小妹妹,还不去换衣服吗?” 脸庞烧得更为厉害的白简,手背遮唇,起身的时候快速瞄了眼徐昭,正巧和他四目撞上,心跳猛地漏一拍,骨头缝里溢出的热量愈加叫嚣。 比起夏日的热,这种自心底漫上的热,更让白简来的难受。 她赶忙压下视线,贴着自己的位子,尽量远离边上徐昭,飞快抱着自己的运动服朝厕所方向跑了。 白简之后,徐昭坐在教室里,看着白简的空位子敛眸,出神抬手看了看自己方才揉过白简脑袋的手。 五指干净分明,每个指甲盖都修剪的整齐圆润,指甲上泛着点粉红色。 他用指尖点点桌面,一点点向白简的课桌平移过去。 白简的位子靠窗,窗户正大开着,风向他这处一吹,卷着夏天和白简的味道。 风吹过掌心,柔和轻缓,宛若和谁亲密牵住了手,眷恋感不由分说爬上心尖,带着细细密密的痒意。 操场。 严苛出名的体育老师气管炎犯了,瓮声瓮气沙哑着嗓音,一吹哨子,让他们自行跑个四圈热身后,就去自由活动。 讲交代事宜的短短几句话里,身材健壮的体育老师咳嗽了好几声,看来确实病的不轻。 运动苦难户的白简挺高兴,混在规矩排成四列没人敢说话的学生队伍,带头勾了勾唇角。 只是非常微小的一个动作,也马上被前方体育老师火眼金睛捕捉到,一吹哨子一瞪眼,对着队伍里头还表现懵懵的白简呵道:“你,跑10圈再去自由活动!” 白简一怔,嘴巴张大,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鸭蛋,深深的抱怨之情强制消失在了体育老师无形的威压下。 她无声喘了两口粗气,稍息背在后头的两手用力交叉握住,牙齿和下划线紧绷,勉强露出个欲哭无泪的笑容弧度,生如蚊蝇:“好,好……” 好样的。 体育老师浓眉一皱,对于白简有气无力的回答并不满意:“没吃饭吗!15圈!” 白简腿脚一颤,差点没跪倒在地上。 八百米拼了老命才能跑四分钟的她,这节课,真的还有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吗。 还没开始跑,白简便身心沉重,在心里哀苦连天。 “预备!”体育老师大手高举,打着手势,嘴里咬着口哨,“跑!” 哨声响起同时,号令被他豪壮发出。 “你说你,惹他干嘛。”到了第5圈,白简独自开始跑的时候,徐昭绕圈陪在要死不活的白简身边。 -- 第87页 风吹乱了白简的发丝,配上白简那瘦瘦的纸片身材和憔悴面容,似乎风再大一点,她就可以直接被那阵风刮走了。 徐昭好笑噙着嘴角,耐心按着白简的步子,慢慢陪她跑,顺带用乐观心态开导她:“加油,不要放弃,体育老师这人应该是命令放下去就不收回的那种人。”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到时候下课铃声响了,他也绝对会在这里监督白简跑完剩下的圈,直到白简顺利跑完15圈。 白简累得额角满是汗,白皙的脖颈香汗淋漓,“徐昭你,你闭嘴吧!” 她屏着一口气,粗喘着将这句话用力甩给边上喋喋不休的徐昭。 徐昭心情始终挺好,就陪在白简距离最近的外圈,边跑还边有心情和气力从善如流地和过路的同学老师打招呼。 越是如此,越是衬托的白简跟坨体力废中的体力废,看得徐昭更为好笑。 “你说你,平时就不能多锻炼一下,增加增加体力吗。”徐昭好笑眯着眼睛,顺带提醒,“快了,已经第6圈了。” “你,”白简喘气的更为厉害,话语急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什么豆腐渣体……体质你又不是……不是不知道!” 徐昭闻言,若有所思跟着点点头,悠闲的像是在散步,说话平稳冷静,气息非常淡然,“那倒是,小时候的你简直跟个蜗牛一样,把医院随时背在身上。” “……”白简简直无语到了一定界限,在体力告急的这时候,毫不吝啬给徐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徐昭跑着跑着,快了白简一段距离。 他原地跑了两步,重新跟上白简又慢了些的跑圈速度,看了看腕表时间计算,“算上到时候的下课时间,跑15圈,应该是足够用的。” 白简一下泄了力,抹了把自己掌心的汗,故意大力蹭到了徐昭干净纯白的运动服上,最后再迈步的时候赌气地撇了撇嘴。 您可闭嘴吧! 徐昭没读懂她的意思,没嫌弃什么,敛眸顿了几秒思绪,在无知无觉和白简打闹着变成人群焦点这会儿,马上追了过去。 “怎么了?”徐昭关切询问,并看了看白简更红的面庞和耳廓,“太热了吗?” 自言自语得出这个推论的徐昭,也不管白简回答了没有,左右逡巡一圈,又看看腕表时间,回头最后看了眼跑得面色又转为苍白,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无力疲劳的白简,轻轻吐字,“你等等。” 彻底进入菜鸡运动状态的白简,什么也听不进去,视野只有脚下骄阳似火下,冒着热气踩一脚能踩出坑来的塑胶跑道,脑子晕乎的厉害,背后出了一身汗。 徐昭离开前说了什么,她没怎么听进去,从左耳进来又马上从右耳出去了,只模糊记得徐昭走前跟她说了一句话。 不知道在跑道上又跑了多久,她记着心中的数字7,跟条上岸的死鱼般继续挤破脑袋奔去,朝着远处有大海的地方咬牙跑。 “马上……马上就能……”跑到尽头的大海处了。 白简自言自语神志不清的话含混冒出,声音轻到她自己都没怎么听见。 徐昭很快回来了,在白简前面一段距离的跑道边缘,一伸手将跑过的白简拽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扔了湿纸巾和沁凉的矿泉水给她:“先走一会儿,别马上坐下。” 嘱咐好一句,他就松了手,朝远处坐着记圈数的体育老师点了下颌打个招呼,自己上了跑道,替白简跑剩下的圈数。 加上没跑完的那圈,一共还有9圈。 徐昭跑得很快,精神充沛,身姿裹挟清风斜阳。 跑到远处了,从胸膛不断起伏的白简角度看去,她的视线混在周遭的好多男女生里,耳畔又飘来了众人对徐昭的另项赞叹。 “果然是徐昭啊,不仅样貌惨绝人寰,性子善解人意、乐于助人,就连跑步都这么快,活像个神话般的小说男主存在啊。” “你不知道吗,他每次体育测试都和他的笔试成绩一样,都是满分!” “那还是有差距的吧,他的笔试成绩不是已经到了可以保送顶尖大学的程度吗?” “你在凡尔赛什么?” “所以说,这种成绩优异的天之骄子,果然只有高二那个家财万贯但腿脚不太便的娇弱千金林友儿,才配得上他吧?” “他们两个是一对的这件事,想必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吧,这俩不是明显实质已经在谈了吗?” “他俩不管从哪点来看,都真的好配哎,林友儿的‘娇弱落魄千金’人设,可远不止体现在腿脚不便这点哦,听说还有她妈妈新找的吃软饭的那个败家继父男呢。” “……” 各种对徐昭的夸赞迎面而来,大喇喇传入白简耳朵,让她困倦地眯了眯眼眸。 混在人群里,她拧开那瓶触感冰凉凉,周身还泛着水汽的矿泉水,安静喝了口,品着唇齿间的冰爽,转身离开了现场。 各种话语自主筛选出重点词语,烙印进白简心头,怎么也忘不了。 绕来绕去,都是五花八门的徐昭和林友儿名字并列在一起的绯闻消息。 快要走出人群,却听到身后潮海般的声音褪去。 徐昭拨开人群,热气满面地边撩起衣服擦汗边嘟嘟囔囔哼唧,态度软软,夹着几分本人没发觉的委屈巴巴:“在这里等我嘛,我一个人跑圈多孤单啊。” -- 第88页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白简那边盯去,同时在徐昭回看他们一眼时,悻悻掉头快速离开了这里。 徐昭回过头来面对白简,唇角又挂上无辜的笑。 他吁了口气,边抬手在耳畔扇风,边弯腰从跟前白简手里接过矿泉水,自顾自拧开对嘴喝了口,“今天确实有点热啊。” 抬手随意用手背一擦湿润的唇瓣,徐昭将水还了回去,帮白简遮着阳光,挑眉笑得比炽阳还耀眼,声线尾音充斥蛊惑力,是猛摇晃过的汽水被一下打开的清新气泡感。 “就在这里看着我吧,好不好。” 第37章 充裕 “你怎么来了?” 病房门口,井兴怀跛着脚,端着一杯温水,慢慢悠悠从后头晃出来。 白简累得深,睡得沉,倒在徐昭怀里哼唧两声,蹙了秀眉,但没醒。 井兴怀的这句话,自然也变成了徐昭来回答,“来看我。” 徐昭有些狼狈地将自己打了石膏的受伤那只手,从白简那里移开,接着又用受伤比较浅的那只手在白简身上比对了两下。 “别自恋了,”井兴怀倚靠墙面,看戏般慢吞吞喝了口杯里的温水,嬉笑出言,“徐大队长,您别告诉我,您打算用这副样子单手将人……” 字眼冒出,井兴怀唇角的笑容收敛几分,对着前方真一手将白简稳稳托到肩上,而后往病床那边去的徐昭肃然起敬。 井兴怀将嘴里喝到一半的温水吐回杯子里,眼睛不移单手轻松扛着白简走的徐昭背影,激动将杯子一举,以茶代酒:“牛!” 徐昭懒得理他,兀自摇摇头,轻轻将人放下:“过来把被子掀开。” 井兴怀眉梢一挑,“您这是请人帮忙的语气吗?” 徐昭那条腿的伤势比井兴怀严重许多,要不是刚才心有灵犀般感知到外面动静,他这会儿应该还躺在床上。 他眉梢吊着,面色带有阴郁,几不可察地砸吧一下嘴:“快来,晚上给你点宵夜。” “好嘞!”井兴怀转颜露出个笑,放下溅出水的杯子,大步跛脚过去,伸长手将徐昭床上的被子用力掀开,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白简睡得很沉,即便被凌空抗在了徐昭肩上几秒也丝毫没有醒的迹象,睡得快且深。 算是把人安顿好,顺带给白简盖上被子后,徐昭坐在床沿,吁了口气,晃了晃好的那条腿,同时敛眸看看包扎严实打了石膏的手,背对着那头在观察白简呼吸起伏的井兴怀,“今晚,我和你……” “使不得。”井兴怀声线波澜不惊,一本正经摆手拒绝了徐昭的请求。 闻言,徐昭回眸,嘴角弧度似有若无,眼底泛着微妙的涟漪:“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间病房你不是一直觉得电视按钮不灵活,离旁处小队们太远,太冷清了吗。” 井兴怀顿顿思绪,重新捏起杯子,若有所思抿了一口,指尖摩挲杯沿,“So?” 徐昭漫不经心,拨弄下自己炸毛的头发,轻笑从鼻腔蔓延,“所以,我打算好好关爱下属,自费为你开一间病房。” 说着,他还严谨解释一句,“而且作为她哥,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这里休息,我很不放心。” 井兴怀的更多话,都被徐昭的最后那句话呛了回去。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站在白简的床边,单手抓着老干部式大水杯喝了口温水,顺着徐昭的话踱步向房门。 行吧,哥哥关心妹妹。 这让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所医院比较偏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不被人注意到,收的病人也越来越是像徐昭这种受枪伤和特质刀伤的,无形中生出种默认的规则。 外面蛙叫一声接一声,徐昭扶着腰,慢慢在和白简隔了几米远的病床坐下,就那么放松倚坐着,静静将远处人收于眼底。 这么安静相处的机会,还真是久违了。 徐昭出于私心地忖着,摸了摸自己病服下,包扎浓厚的几乎像是多了件内衣的绷带,轻轻触上自己中枪的胸口,回想那个雨夜中来势汹汹的敌人,身子不便地靠在床栏,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瞥一眼日期。 原来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昏迷了将近半个月,差点变成植物人,最近才醒过来,对时间始终迷迷糊糊,没有什么感知。 方才见到白简,和她互相拥抱着交换体温,他冰冷沉于底的意识才慢慢被唤醒,重新活过来。 他无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深重看不清方向的黑夜,耸肩仰面,努力瞥向空无一颗星星的黑黢黢夜空。 这枪也好险,差点要了他的命。 徐昭手捂在自己的胸口,打了石膏的那只手细微地颤抖着,肆意滋生他心底的恐惧。 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就拿不了枪,当不了突击队员,上不了战场,完不成任务了。 说到底,身份特殊的他顶着教育的名头,在网络上不断抛头露面,又紧接在上次任务艰难成功后转来老家附近的特巡警队,是为了深层次的潜伏。 记忆中他的那个人渣父亲,私底下背着他,来找他妈妈要钱过很多次。 等徐昭妈妈真的给不出什么钱了,他又以父之名骚扰徐昭,嘴里总是可怜啜泣地嘟囔着,“帮帮爸爸吧,就这一次,就这最后一次再帮帮爸爸好不好?你不是每次都拿各种奖学金,每年少说也能得万把块吗?再还不出钱,他们会直接把我手指给砍下来的!” -- 第89页 ——诸如这些话。 徐昭生有一副好皮囊,气质出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多数遗传自徐昭父亲。 而那副皮囊结合各种花言巧语,就成了徐昭父亲多次出轨骗钱的主要手段,甚至诱哄到了和暴发户的林友儿妈妈结婚,私下一次次夺走了林家的钱,去还自己欠下的高利贷赌、毒、嫖债。 夜色黑沉,看不到一颗星星,淹没了众生许下的愿。 风一吹,那些愿望随之摇摆,廉价挂在树梢,或者永远坠至湖底。 徐昭哼笑着,从边上柜子摸出电子烟,嘴里叼着并不吸,手中无聊转着自己的手机,想到他爸在几年前,快要死前的那副瘦成人不人鬼不鬼,却还是贪婪想要瘾品的皮包骨样子。 再看不出端正,甚至称得上俊朗的五官,只有一副沉寂的阴态,死气沉沉。 那个人渣所沾染上的犯罪组织,背后还藏了多少和徐昭父亲一样的诱骗高利贷命案,谁也无法想到。 命案的实际数量,绝对能让从事这行多年的老警察听了都毛骨悚然。 他屏着一口气,蓦然将手机最后一转收入手心,绷直了脊椎骨,心脏吊起在敏感的神经,大动脉中的血液汹涌喷张,全身皆沸腾了。 一定会抓到的,不管用尽什么办法。 那些潜藏在城市阴暗角落的老鼠们,他会一个不留地全部抓到。 白简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屋内斜进来暖阳。 看看挂钟上的时针,已经上午十点了。 她慢慢回想一下,讶异之情溢于言表,猛从干净洁白的病床坐起身来。 她竟然倒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大中午?! 和脸上的羞赧对抗着,白简畏畏缩缩,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床踩在地上。 床边贴心放了干净的白色拖鞋,床头柜摆着热腾腾还冒着热气的她喜欢吃的早餐,以及倒满水的杯子。 那些东西的更旁处,则放着一次性牙膏牙刷和塑料杯。 一切的一切,都紧密贴合她醒来后需要的全部。 拿起一次性的牙膏牙刷,下面压着一张天蓝色的便签,纸条上的字迹清瘦有力,笔锋清爽果断,落笔大气磅礴,留言简单:有需要叫我。 纸张并没有落款,不过这字的主人,白简稍微回忆下就能记起,这绝对是徐昭的。 “徐昭?”捏着纸条的白简,喃喃自语着,也将这话在空荡荡的安静房间中说了出来。 “醒了?”后头传来的声音沙哑磁性,语气缱绻流转,短暂停留在白简耳畔,唤醒了她所有心神。 “你你你!”回头瞬间,白简攥紧了手里的便签纸,一口气绷不出来,“你你?!” “我?”徐昭不紧不慢,从邻床不徐不疾坐起身,目光扫向墙上映着阳光的挂钟,“我早就醒了,不过养伤没地方去,就在这里又眯了会儿,希望你不要介意。” 养伤没地方去? 这话唤回白简思绪,她紧了紧眉头,悄然被徐昭从一个话题带到了另一个话题,甚至有些急切地把目光转回到徐昭包扎了种种的伤口处,启唇带了结巴:“你你,你没事吧?怎么受伤这么严重?还需要休养多久?” 一个个问题从白简嘴里蹦出。 徐昭几不可察地挑了眉梢,别开脑袋侧着脸对她,视线望向窗外繁茂的大树枝叶,自怜自艾着“故作坚强”,“其实也还好,只是稍微……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疼而已。” 话到末尾,他还随余光观察了下白简疼惜自己伤势的反应,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皱了眉梢,嘴角浅浅一抽,非常自然巧妙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处。 又转头拿床头柜的水,要够但够不着,动作十分缓慢,像只没人照顾的小树赖。 “我来我来!”白简回神很快,见徐昭想要喝水,便即刻迈动步子起身,帮他将床头柜的水杯端了起来,顺势在床沿坐下,小心送到他唇边。 徐昭感激向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 白简被徐昭的这副无辜样子欺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边一点点喂着徐昭喝水浸润他干涩的唇瓣,边和小时候徐昭嘱咐她一样叮咛道:“慢点,别呛着了,有需要可以叫我。” 说完这句话的两秒,白简脑子卡壳,突然一片空白,然后缓缓闪过一个疑惑。 为什么她会对徐昭说出这句话来,分明她今天还要上课啊? 而且这句话,不就是徐昭写给她的便签上的那句话吗,她是一时口误还是…… “真的吗?”喝完水的徐昭倒是一脸惊喜,喜悦漫上心头,眼眸亮晶晶的,装着各种期盼的色彩。 白简心跳一咯噔,捏着水杯的那只手忽一颤,差点将水洒在徐昭身上。 她回看着徐昭那双明媚深情的桃花眼,盯着面前人有一会儿,心底生出种别样的错觉。 那张便签纸条,或许是徐昭故意放的。 刚才的想喝水,和一些细微的小动作,也都是他故意做出来给她看的。 至于目的—— 白简缩了缩瞳孔,眸子眯起,打量跟前和小孩般乖巧但实际足有一米八五高的徐昭,乱七八糟的念头飞快旋转。 最终,她轻哼一声,猜出了徐昭的目的。 徐昭他,肯定是想给她使绊子,等她真的答应下来后,就借机欺负她。 -- 第90页 好啊,那谁怕谁,来啊! 决斗吧! 晴朗的中午时段,耍了点小心思想让白简留下来陪自己的徐昭,静静和跟前人对视着,唇角的弧度渐渐僵住。 他看着白简眼里越来越重的如上战场般的坚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的这样子,怎怎,怎么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其实他也没有到那种,一点不能自理的地步。 徐昭挑眉笑了一下,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撑在床上,挪着身子想离床边的白简近一些。 清风大片从开了的窗户口吹进来,带来凉意。 徐昭缩了缩脖子,舌尖已经抵在上颚,开口想说话。 白简反应比徐昭还要快,隔空抬手遮住他的嘴,轻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你有需要就叫我。” 在徐昭呆愕的注目礼中,她唇角噙笑,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可亲,回头拿了床头柜上的一次性牙膏牙刷和塑料水杯进了厕所洗漱。 独留徐昭在身后的病床懵圈。 怎么看,白简都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的对吧。 比如什么,看起来要和他决斗一场的莫名气势? 没吧,真的没吧…… 徐昭捏捏眉心,放松自己的身体,努力劝说自己停止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 白简一个娇小柔弱性子温柔的小女生,怎么可能会做出像是“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那种事来? 越劝慰自己,越觉得豁然开朗的徐昭,神情放松下来,后仰躺在柔软舒适的病床,伸手触碰着洁白的被褥和床单傻乐。 起码接下去的一天,他有和白简单独相处的机会。 医院偏僻,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光是行动都不便,所以至多他也只能陪着白简在这间病房里逛逛—— 总的来说,这次和白简的单独相处机会中,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也八成不会出这间病房,俩人的相处范围很小、接触很近、时间也很……充裕。 光是想想,徐昭心悸就蠢蠢欲动,跳动飞快的那颗小心脏快要从嗓子口直接蹦出来了。 “徐昭,”悄悄刷着牙,从厕所探出头来看了傻笑着的徐昭好一阵的白简,悄悄挑了唇角,出声叫了他,然后又在他讶异转头过来的时候,大言不惭地吩咐,“这里我不熟悉,你去帮我倒杯热水吧,我渴了。” 上下身都打了石膏,并衣服之下包扎的像个木乃伊似的徐昭,仰头和白简对视着,思绪略微慢拍,好久才回味过来,望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那处厕所门口抬指点点自己:我? 他慢吞吞做着口型,不怎么相信,这会是一个刚才很担心自己拿不到水,然后贴心喂了自己水的白简说出来的话。 沉默着,徐昭缩在床上回味,从背影看,像是着落寞又可怜巴巴的小乌龟,身上背着的壳无比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白简在厕所里刷了会儿牙,大概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猜想徐昭那爱较真的性格会不会真把她的话当真,拖着满是伤的身子去给她倒水,便不放心地再探头出去,嘴里塞着一口牙膏沫子,含混道:“我刚……” 才冒两个字音,就让白简浑身战栗,神经绷成一条直线。 床上已然没了徐昭的身影! 徐昭那家伙,真的去笨笨的用那副伤痕累累的身子去给她打水了?! 要是路上发生个什么好歹,不小心摔一跤或者怎么样,终身落下了残疾,那徐昭的后半生不都得和她这个“始作俑者”捆绑在一起了?! 白简的心跳很快,眼皮一直在蹦,担忧冲出心尖,让她叼着牙刷踩着拖鞋就急匆匆往门那处跑,“徐昭这个笨蛋!” 刚走两步,路过厕所和病床那扇墙的视线死角,一只手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将人带回到自己身边。 回眸,愕然是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正看着白简的着急模样幸灾乐祸的徐昭。 他微微弯腰,笑得胸腔轻震,浅浅起伏着,拉着白简手腕好笑反问:“跑这么快,到底谁是笨蛋啊?” 第38章 萤火 高三上半学期还没有严到绝对的程度,各种节假日都会按时放。 炎夏的傍晚,徐昭被白简怂恿着,偷偷在假日里骑了小电瓶车,载着白简去往乡下的田野。 路上清风拂面,独属夏日的燥热在不断往后退,远处的点点光亮像是星火,也像是飞舞的萤火虫。 白简坐在后座,手舞足蹈地和徐昭比划着,“我听说那里有超级多的萤火虫,特别漂亮!” 傍晚的余辉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徐昭专心开着小电瓶车,通过后视镜瞄了白简一眼,搭腔前先提醒一句:“坐好,把头盔戴好,不要晃来晃去的。” 随而,他把视线收回来,忘记了一些事,唇角是纯真的笑:“那地方这么远,谁知道告诉你这件事的人会不会是骗你的?” 闻言,白简收敛些张扬的动作,稳稳拽住了徐昭衣摆,趴近他耳朵,有意抹去了井兴怀的名字反驳道:“才不会呢,那地方是一个之前帮我拿了书包的男孩子告诉我的,他看起来不像是骗人的人。” 从白简的视角看过去,徐昭是以侧脸面对她,微风拂面中,白简没察觉徐昭脸上的表情变化。 徐昭稳稳开着电瓶车,在路边慢慢减速,挨靠在没什么人烟的小路边缘低速往前开,声音有着几分含混:“之前……帮你拿了书包的男孩子?” -- 第91页 他询问着,皱了眉心,“除了我,还有别人也帮你拿过书包?” 白简不以为然,拉了拉他衣角催促:“不然呢,他那个时候要是不帮我拿,我估计我得累死……” 话到一半,白简转眸盯着面前人的侧颜,狐疑蹙眉,拍拍他肩膀提醒:“电瓶车没电了吗,为什么速度这么慢?” 徐昭没很快搭声,转了把手将车子驶离小路边缘,提高了车速,眉心凝着的情绪有点冷,染着冰霜。 夕阳在远处撕破天际,泼墨画般绚烂耀眼,只一眼就吸引走了白简的所有注意力。 她兴奋拍着徐昭肩膀,抬手指向远处新装修过的小学:“那边好漂亮啊!那条是我们小时候,经常会一起结伴走回家的小路啊!” 徐昭沉浸剪不断理还乱的念头中,心不在焉地顺白简那处瞟了一眼,漫不经心点点头,附和:“还行。” 不知有意提起还是单纯联想到什么,徐昭低低扯唇笑了下,戳破白简对老旧远方的幻想:“很多不美好的事物,经过记忆的渲染和模糊,自然就会变得美好了。” 白简的视线渐渐回到徐昭这里,冲动劲儿少了一半,自言自语似张唇:“原来是这样吗。” 徐昭眯眸,朝后视镜看去,心脏被白简暗淡下来的表情一刺,泛起疼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可偏偏他就是嘴硬着,绷紧唇线,死鸭子不开口解释或者圆场一句。 到萤火虫园恰好夕阳擦着地平线落下,光亮很淡,大地蒙着清冷的月色,夏日的风少了许多炎热。 徐昭将车在边上停下,把车钥匙摘下扔进口袋,伸手招招后头白简,“跟紧我,这里晚上人多。” “……哦,”白简两手塞进口袋,还在环顾飘荡萤火虫的四周,听到徐昭的话才把头转过来,“知道了。” 徐昭的手在半空僵了下,保持摊掌想牵谁的姿态,在昏暗中停驻片刻,随即马上消散。 他在前面干咳两声,一手插进裤兜里,一手随意放在身侧,领着白简往萤火虫园的深处走去。 园子很大,满是草地,远处则是高高大大的树,天一黑,树林间的蚊子就更大肆跑出来。 徐昭走着走着,放慢脚步。 白简保持原速度,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已经和徐昭并肩,露出的手臂被风迎面一吹,感觉有点冷。 蓦然,肩上的凉意消失了。 转头去看,徐昭给完外套后就转过头,掩唇去瞥别处,步伐速度又大了些,什么也没说。 白简抬手往上拉了拉比自己宽大了不止一个号的外套,顺从地穿上徐昭的衣服,三两步小跑跟上前头人,反问回去:“外套给我了你怎么办?” 徐昭挠了一下后脑勺,一本正经地满嘴跑火车,“我和蚊子比较熟,它们应该不咬我。” 白简好笑,“那待会儿身上都是包了,可别说我欺负你啊。” “你要不想欺负我,也不会撺掇我带你来这里了。”徐昭呛回去,两手从后按住白简肩膀,将人往里面推,“走吧,萤火园可不常开放,而且离家也远,小心赶不上回家。” “知道了。”白简仍是憋着笑,跟着前面越来越多的人潮排队进去,然后检票、录入。 走进园子,里面更为宽阔,除却远处的树木,倒有点像个住着萤火虫家族的大草原,景致壮阔。 清风迎面吹来,拂动白简衣角,也撩拨心神。 她并肩和徐昭站在没过鞋子的草丛上,望着眼前盛大的萤火虫画面,一切都很安静,也很热闹。 园内并没什么人出声,默认秉持着不打扰萤火虫一族的规则,和它们和睦相处着。 伸手摊开掌心,萤火虫们也回以尊重,时不时会落到人们手掌。 白简呆愕时分,后头传来徐昭温声的唤:“小白。” 转眸,徐昭指尖点着一只萤火虫,送到她面前,点点荧光照亮了他的唇瓣,弧线也带了清冷。 若不是徐昭眸底也映着点点荧光,照清了他眼底的笑,他的周身气场会看起来更难以近人。 徐昭静静回望白简,见白简只是盯着自己的面庞看,并不做别的,便露齿一笑,八颗洁白的贝齿排列整齐:“怎么了?” “没……没有。”白简低头摸了摸鼻尖,顺余光瞅着徐昭周身飞舞的萤火虫,眼中一亮,淬了星火,点燃心中涟漪。 被日月星辰,被世界上最浪漫的萤火海包围的徐昭,看起来真的太耀眼了,也太有距离感了。 他在温柔笑着,敛眸看自己指尖的小萤火,眸中也坠入星辰大海,光让人看上一眼,就会轻易掉入他包裹蜜糖的甜蜜陷阱。 徐昭掀了眼睑,朝白简这处看过来,再度向她伸出手,萤火的光点亮他唇角粲然的笑,觉来好不真实。 视野中的少年太过完美无瑕,站在他面前太过自惭形秽,被他的纯洁闪眼。 白简又低了脑袋,下意识想躲。 徐昭仿若料到这点,另手抓过白简的手,牵着她的手腕往自己停有萤火的指尖点去:“它就在这里,近在眼前,为什么不主动靠近它一点呢。” 两人指尖相触,上头停着一只小小的萤火,承载着广袤天空下的约定。 前方传来徐昭蛊惑般的磁性声音,愈多萤火听到徐昭呼唤,往两人这处挥舞翅膀而来,萦绕在两人身旁。 -- 第92页 白简四下瞟着堪称奇观的景象,思绪呆滞几秒,久久凝视面前人。 诸多萤火点亮了徐昭俊秀的面庞,抬眼间,自下往上将徐昭妖冶的五官尽数收于心间。 泛红的薄唇、挺立的鼻骨、漆黑的眸子—— 两人四目相对着,目光不舍得分离。 许多语言从眼中冒出,又消散在清风明月。 周围萤火飞舞,点亮方寸之地,从黑夜撕开一个口子,像个永远炽热的图腾坠在白简心底,留下烙印。 徐昭眉眼如画,一身干净白衣,那晚他的模样深深吹进白简记忆。 每每想起,总会带着细细密密过期的期许,播下怀念的种子。 “小白?”重拉回医院,徐昭安静躺在床上,朝边上呆呆坐着的白简挥挥手,试图拉回人飘远的思绪,“怎么了小白?” 白简还沉浸回忆,想到萤火园那晚,两人回去的路上,欣喜上头有说有笑仿佛将一切抛诸脑后的时分,看到了也从萤火园另处出来,抱着那只徐昭口中生病了去医治的小白猫的林友儿的后续。 一个简单划过眼前的画面,却打破了那日积攒起的所有欢喜,最终将那晚记忆也沉入心田最底端。 如果不是突然想起,潜意识想逃避一些事的白简怎么也不会想起这件事。 她握着碗勺的手不断用力,用力到发颤。 午后斜阳洒在二人肩上,泼墨画般尽情浇盖在二人面庞。 白简掀眼,恰好看见徐昭略微支起身子,努力探头来瞧她的表情,眼神里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人生气了。 “要是你还有事的话,不如……”见白简朝自己看过去了,四目相对中,徐昭话语打了个疙瘩,咽咽口水强装镇定,寒噤划过脊背,“不如你先回去吧?” 白简看了他几秒,仿佛想透过他的皮囊看到灵魂末处。 “不用。”良久,白简唇中挤出几个字眼,眉梢微吊着,情绪晦暗不明,唇角弧度浅浅,明明是很柔和的表情,但反倒让徐昭更心跳漏拍,牙齿打颤。 白简笑望跟前棱角清晰许多,身上的刺钝了不少的徐昭,明眸皓齿补充:“你小时候照顾我这么多次,我现在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谁让你是我哥呢。” 后半句话,白简拖了音调,听来有些古怪,宛若刻意在讽刺徐昭。 徐昭心思沉入湖底,很快又做好表情管理,讨好对白简扬起个称得上乖巧的笑容,轻轻拽了拽白简衣角,歪了脑袋用无辜的黑眸看她:“哎呀好了嘛,刚才吓你确实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生哥的气嘛。” 白简看着面前一米八五,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被众人称为高冷的徐大队长的撒娇样子,白眼没忍住用力一翻,捏着眉心陷入沉默。 完全……没眼看。 第39章 记挂 傍晚,白简安顿好徐昭的晚餐,便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也看着远处的太阳一点点从地平线落下去,星月从云层中冒头,大地逐渐沦为黑色。 徐昭这间病房原本和井兴怀一起住,被安排在最安静的最里面一间,门口鲜少有人走动。 他撑着一只手臂,安分躺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独自努力,用没受伤严重到要打石膏的左手,捏着勺子一点点舀泡沫碗里的食物。 泡沫盒子轻,勺子稍微一用力,就会往力度同样的方向远离,一点也不方便。 敛眸蹙着眉,徐昭侧身,用打石膏的那只手的手臂去挡住那只碗,不让它乱跑。 无奈,受伤太重,石膏打得太厚,运用起来一点都不灵活,又笨拙又着急,反而差点让装有食物的泡沫盒掀翻,然后尽数倒在床上和他的身上。 白简偏头看去,瞧见的就是徐昭低着脑袋,跟只笨狗狗一样的倔强样子。 蠢蠢的坚持中,因为这点倔强,倒是为他增添几分说不出的萌,催得白简有些心软。 对于回忆里和徐昭的种种,先前和徐昭分开的那三年,她哭过闹过,最气恼的那几年也归入了久远的记忆中。 白简迈步上前,来到徐昭跟前,伸手道:“我来吧。” 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徐昭闻言小心瞥她,捏着手里的塑料勺子犹豫,大眼睛水灵灵的。 白简嗔他:“你前段时间是怎么吃饭,怎么一个人生活下去的?” 想也没想,徐昭脱口而出:“有井兴怀啊。” “井兴怀?”白简从他手里边接过勺子,边出言,“井兴怀可以照顾你?” 徐昭脑袋一卡壳,挺怕白简紧接就问出“那井兴怀人呢”这类话,赶忙抬头,抿着唇瓣有话想说,舌头直打结:“我我……他他……” 白简敛眸扫了他一眼,大概也觉得他这样子奇怪,轻轻拢着眉心在边上坐下,重新坐到了中午喂徐昭药的位置。 她整理着桌上的稀食,抬了下颌指指徐昭挂着的吊瓶,“有点滴,还是只能每天吃些少量的稀食?” “对。”徐昭点头,顺白简的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中了一枪的胸口,借着势头眼圈泛红,声音掺了委屈巴巴的鼻音,“可能……可能因为受伤太严重了吧,唉,其实也不碍事,反正我埋头训练这么多年,皮都早就褪了几层了。” 白简舀食物的手一顿,很快就恢复如常,眼波看不出起伏,声线平静,“是吗。” -- 第93页 “嗯,所以真的不碍事,小白你不用担心我。”徐昭的唇瓣苍白,面庞瘦的棱角愈加分明,配上他虚弱牵强的笑,更显楚楚可怜,脆弱的和张白纸一样。 一瞬间,白简有些忽略了他挺拔的个子、结实的肌肉、良好的体格,拿着勺子的手在半空停格,视线呆滞望着徐昭苍白笑着的面孔。 半晌回神,白简垂了脑袋,躲开目光,将盛有热粥的勺子送到徐昭嘴边,“吃吧,不然该凉了。” “好。”徐昭眼中闪烁着感激的色彩,唇畔弧度浅浅,乖巧顺着白简的一勺将粥吃到口中。 一勺接着一勺,白简和徐昭的距离有些近,目光时不时就会撞上,安静的房内平添一份心间的躁动。 风一直吹,吹过大江湖海,吹过时间线,一直吹回两人的十七岁。 “我觉得这道题……”天台,林友儿和徐昭并肩的背影映入白简眼帘。 她眯着眼,手里拿着自己月考的低分卷子,旋身下了楼,远离自己的秘密小基地。 医院,井兴怀敲门进来,手里也端着自己的晚饭,“哟,生病这么重?” 他的话语不怎么着调,听来有些流里流气,开门进来的姿态也是懒散随意,极为放松。 白简端着粥,再度要送到徐昭嘴边的手一顿,回头朝门那边看去,和井兴怀来个四目相对:“你也受伤了?” “对啊,”井兴怀挑了眉梢,不以为然地朝两人走过去,手里还稳稳拎着一杯奶茶,“队长没和你说过吗,我和他还是病房友呢。” 听到这话的徐昭,看着唇前停住的白粥一僵表情,虚弱的模样顿时消散,平日多情慵懒的桃花眼变为了记仇的小刀眼。 他盯住朝这里走过来的井兴怀看,苍白的唇瓣随之浮上血色,甚至支起了点身子,嘴巴愤愤做了个口型:你怎么来了? 井兴怀目光划过徐昭那里,脸上笑意灿烂,显然没将徐昭的话当回事,非常自然地将自己今晚要吃的东西也摆在了那张小桌上,“这不一个人吃饭寂寞,所以就回来这里吃饭了吗。” 白简思绪回神,在徐昭想倾身去吃勺子里的粥的时候,猛缩回手,将勺子扔回了泡沫盒里,惊愕地抬了抬手指,欲从位子上站起来,“井兴怀你坐,别耽误吃饭了。” “谢谢。”井兴怀也不避讳和闪躲,迎面笑得璀璨,在白简让出的位置坐下,挨靠在徐昭床前,“小白还真是懂得回报,这么晚了还在尽心尽力照顾徐昭哥哥呀。” “徐昭哥哥”这几个咬牙极为奇怪刻意,听着就让徐昭感觉不舒服,太阳穴突突的紧,却又碍于现在的脆弱人设,不好说些什么。 徐昭挺怕白简被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说走了,掩唇咳嗽两声,面无血色苍白无力声线沙哑,总之装的要多惨有多惨,要多需要人照顾就有多需要人照顾,“咳咳,小……” “小白,既然这么晚了,医院又地处偏僻,不如你今天就留下来吧。”井兴怀抢在徐昭之前,对白简关心道。 这话从井兴怀,而非作为白简名头上的哥哥的徐昭嘴里说出来,或许就有点不一样了。 白简心领神会地朝窗外看去,背后秒针正滴答走着,日夜不停,这会儿刚好是七点半。 确实是有些晚了。 白简拽了拽自己的衣角,用手作梳子顺理自己的长发,转头朝井兴怀那边笑:“既然你过来了,那我也就不叨扰你们晚上休息了——” “咳咳,”徐昭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大了几分,无力摊倒在床头,“小……小白,我……咳咳,咳咳咳,我没……咳咳,我没……咳咳咳,没事……” 一句话说的,像是徐昭马上就要断气了那么严重。 违和事实的话语摆在白简面前,不免让人蹙了眉心,生起自己是不是有些冷漠了,在徐昭受伤这么严重的情况下,竟然还将他托付给一个同样严重受伤了的别人。 白简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那张陪护的收缩床上,陷入纠结,到底今晚要不要留下来陪徐昭。 可是这里是两个男生住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又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不方便? 徐昭同意自己留下来是一回事,井兴怀他同不同意自己留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多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万一因为他们职业的什么特殊性,她今晚留下了,不小心听到点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到时候又……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冒出在白简脑海,最终让她无措地拽紧了衣角,面色显出明显的纠结。 可真的什么也不做,将那么一个连说话都非常吃力、自己吃饭都不行的徐昭扔在这里,她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小时候无论怎么说,徐昭也照顾了她那么多次,她总不能因为一些外来的事情,就全部忘记了徐昭曾经对她的好吧。 纠结、纠结—— 乱七八糟七上八下的各种纠结。 脑海又冒出了高三月考考砸后,上天台去自己缕错题,但看到林友儿和徐昭在她的秘密基地的画面。 纷乱的错杂中,白简眉梢一拧,抬起脑袋来,慢慢走到咳的像快要马上背过气的徐昭身边,先步在井兴怀之前端起小桌子上的粥,坐下在床的另一侧,重新捏起勺子舀了粥,轻轻将它吹到适宜的温度送到徐昭嘴边:“先吃饭吧。” -- 第94页 慢了几拍,她将目光朝徐昭眼里瞥,唇角向下抿,“要是真的打不到车了,我就……” 徐昭正想张唇去吃那勺粥,就被井兴怀一把捞走了那只勺子,“不碍事儿!这里就我照顾咱们队长吧,白简小姐姐还是快些去吃自己的晚饭吧。” 说着,他往后一抻脖子,给白简示意:“那边桌上的奶茶炸鸡,是我特地为小姐姐你点的,就怕医院里的清汤寡水你吃不惯。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话落,徐昭又是一阵咳嗽,偏头背对白简,斜眼向井兴怀的小刀眼中写满了记仇。 臭小子,又坏他好事儿。 身体恢复的状况并不快,这段时间徐昭都在靠吊瓶维序身体的营养,直到最近两天才被允许,每天吃些少量的流食。 中午他被白简不怎么温柔的喂了两勺药,之后不小心戳到白简哪里,惹得白简生气了,他就挺有眼色地自己将那碗药端起麻溜儿喝了。 现在到了晚上,好不容易可以有正当机会继续让白简喂他了,结果竟然半路杀出来个井兴怀。 徐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目光炯炯,心说这厮不是去隔壁的隔壁的病房和其他兄弟们热闹吗,怎么到了这个关键点,又跑出来挡他好事儿了? 他掩着额角,不让白简察觉到他的气恼,心里头已经问候了井兴怀好几遍。 这小子绝对绝对就是故意的,从高中时候,从参军之后,再到现在,他全部都是故意的。 井兴怀不是为了和他争名义上的第一,而是在和他争白简。 徐昭上下重重咬合着贝齿,想到高中的无数个时候,他瞥见他们教室正对的那栋教学楼的窗口,井兴怀无数次向白简投来的殷切目光。 那眼神里,就和徐昭之后看到的无数次一样,都装满了对白简的喜爱与憧憬。 这个人和他一样,还是记挂着白简,虎视眈眈。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L的1瓶营养液,沐颜的5瓶营养液、南楼是只熊的46瓶营养液^ 第40章 对等 在高三正式转为美术生的白简,和徐昭因为猫的事情大吵一架后,上课不说话,下课直奔美术室。 最近要忙联校考试,她有些自习课直接没去上,终日终夜都泡在涂满练习的美术教室。 她相比别人,练习的时间短两年,重新捡起初中时候的画笔复健,这过程比较艰难,需要多多勤加练习。 比较深知着这点的白简,连续画了几小时,手臂都僵硬了,才舍得停下。 外面余辉洒满大地,黑夜拔地生长,马上包裹了视野。 白简和徐昭一样,是走读生,一般这个点…… 她转头朝墙上的挂钟看去,吓得一句“我靠”脱口而出,“这这、这么晚了?!” 伴随教室响起的单调讶异声,白简匆匆收拾了自己的美术工具,背起小书包就往外冲。 毫无夸张的说,往常这个点,她和徐昭都快要到家,美美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了。 她别的爱好没有,唯独对回家吃爸妈亲手做的饭菜这点,尤其热衷,乃至于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打雷,她都和徐昭结伴着回家,从来没迟到回去一次。 白简行色匆匆,肩上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手上和脸上不小心蹭到的颜料没来得及擦,只是一味往前大跨步,往校门口跑。 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期待或者着急些什么。 徐昭自从萤火园那次回来,路上无意碰见了抱着猫的林友儿,和白简大吵一架争得面红耳赤后,主动和白简说过几次话,想求和好,但白简都没鸟他。 于是干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倔强个什么劲儿,头次没坚持去哄白简,非常顺她心意地就这么和她保持冷战。 不过像放学这种时间,他还是会和之前一样,和她同步规律,两人一起回家。 说不上是刻意为之,反倒像是两个人这么多年一起回家,生活中的有些步调已经重合在一起,突然少个人会变得很奇怪。 白简气喘吁吁跑到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手里还拎着自己的各种颜料,有些颜料没怎么盖好,加上白简又跑得急,晃出来了一些。 天已经变得黑黢黢,街衢亮起一排灯,和保安室内的白炽灯光映衬。 老远,白简就看到了保安室前露出来的笔挺背影。 徐昭规矩穿着身上的蓝白校服,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外套被他懒散挎在腰间,手里时不时点开手机看看,电子屏幕的光照亮了他俊美的五官。 修长的指尖一遍遍在联系人列表划来划去,切出去又切出来,纠结地停在和白简的聊天框好久。 聊天框中基本都是白简在发,徐昭偶尔兴致好了才会回一句。 他上下划着和白简的聊天记录,蓦然发现自己竟然都没好好读她之前发来的信息。 白简发消息很勤,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就想分享给徐昭,或是平平常常诸如只是吃个早饭,她也能自说自话着给徐昭发好多消息,总是孜孜不倦地分享着自己的快乐或难过。 徐昭倚靠在墙壁,单手用食指和小拇指固定着手机,并用那只手的大拇指慢慢在聊天记录中往上划,将自己未来得及看过的白简消息认真收入眼底。 和白简冷战了将近俩星期的这段时间,白简都没理过他一下,看来是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 第95页 轻叹了口气,徐昭收了手机,合上眼睑脑袋往后靠,冰冷坚实的温度从水泥墙壁渗出,将人的胡思乱想尽数浇灭。 徐昭心里很乱,这种完全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状态,出现在白简打破和他一起回家规律的今日。 “为什么,”他蹙了眉心,双手环胸,手机夹在掌心,抿着唇瓣看来十分苦恼,“为什么……” 如果因为猫生气—— 不会。 徐昭想到这个,摇摇头否认自己跳脱的思维。 白简生气不是因为猫,而是因为他,骗了她。 “还不走吗?”白简的声音倏然从后方传来,清润沙哑,裹挟微风明月,打破了和徐昭冷战两个星期的局面。 徐昭回头,不可置信地眨眨眼,还保持着倚靠在墙壁,两手环胸的姿势,“你……” 白简目光冷淡,扫过徐昭一眼,就别开了视线,径自背着自己的东西往回家的方向走。 路过徐昭身边的时候,徐昭伸手拉住她衣领,将她往自己哪个方向带,“这边,我叫了计程车。” 下一句,是有点狗腿的谏言,同时伸手去拿白简肩上鼓鼓囊囊的背包和她手里的颜料盒,“我帮你拿。” “不用,”白简自然躲过他的动作,径直往上拉了拉自己的背包带子,故意呛他,“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细想一下,白简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好像要他帮忙拿东西的次数循序渐进少了很多。 要不是这次出现了冷战,他竟然还没回过神。 白简不要他帮忙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东西可以自己扛,不会的题目就去问其他同学或者老师,现在成了艺术生更是长时间泡在美术教室,慢慢和他走上两条不一样的道路。 那条道路徐昭清楚自己的榆木脑袋帮不上什么忙,而目前能帮上忙的,白简也都可以自己独当一面了。 他敛睫看了白简瘦小的背影好一会儿,揶揄她的步伐软趴趴,背着那么多东西身子左摇右晃的,唇畔笑意不减。 白简在长大,不慢慢依靠自己了也好。 这样以后去念美院,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也可以…… “我帮你拿吧。” “井兴怀?你也是美术生?” 前面突然冒出的声线僵住徐昭思绪。 他眸中笑意渐冉消失,掀了眼睑向前方望去。 被警校保送,常年不怎么来高中的那个传闻中脾气不怎么好的井兴怀,手中也懒散抱着一盒颜料,顺势接手了白简身上沉重的物品,并把手里未拆封过的颜料交换给白简,嬉笑耸肩解释:“是啊,经常去美术教室待着,所以应该也能算是半个‘美术生’了吧。” 话落,井兴怀和白简并肩往前,剃短了不少的头发在路灯晕染下,表层像是毛茸茸软乎乎的刺。 他脚步一慢,指着一脸蒙圈的白简的怀里的未拆封颜料,道:“路边捡的,送你了。” “路边……”白简闻言低下眼睑去看,失笑出声,“这可是最新出的最齐全的颜料,可贵了呢,怎么可能是路边捡的呀?” “是吗,”井兴怀仍旧不以为然,边走路边踢着路面的小石子,眼睛亮晶晶,表情挺无辜,“那可能丢这个的人,是个傻子吧。” 白简望着他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对他的这话不置可否,“确实,那个人肯定是个小傻子。” 说到末尾几个字,白简还有意朝井兴怀那边看去,故意用姿态呛他,摆了架势作出要锁他喉的凶狠样子:“肯定跟你一样,是个随随便便就送人这么贵重礼物的小傻子!” 井兴怀熟练抱头逃窜,嘻嘻哈哈迈步跑,又压着速度能让白简跟上自己:“喂喂,干嘛又骂我是傻子呀,我送你礼物你不好好感谢你哥我,反而还要骂你哥我?” “我才没你这样的哥!”白简抱着那盒颜料,笑容明媚,余角是后侧离自己越来越远驻足在原地的徐昭影子。 她看着前方井兴怀,扬唇:“别自恋了,再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就把你逃课出来玩的事情举报给教导主任!” “哦,那个啊,”井兴怀仍旧吊儿郎当,趁着空当往嘴里扔了片口香糖,“忘了跟你说,教导主任就是最先知道我保送警校的人。” “……”白简一时语塞,停了和井兴怀的继续追逐,胸膛气喘吁吁地起伏,落下成谶,“你要是以后顺利当上警察,洗去了表面的不羁劲儿,我肯定第一眼的时候认不出你。” “就知道,”井兴怀也跟着停下步子,无奈叉着腰,瞳孔认真把面前人好好装入底,“所以到时候,别见我好几面了还是认不出我啊。” 顿了一下,他收敛笑容,忽正经了表情,正对白简:“再见——下次见。” 井兴怀按照白简的指示,帮她把画画的各种工具放到了街角停着的出租车上,随后又安静陪白简在车前站了一会儿。 徐昭站在远处望着欢闹的他俩,久久没回过神,指甲用力嵌到了掌心,细密的疼痛直冲大脑不停,太阳穴要爆炸了似突突。 白简和那个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徐昭离白简他们有段距离,俩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靠在一起又说了什么,他并听不见一星半点,便收好了手机,朝出租车那边去。 -- 第96页 到那边,井兴怀已经先步走了。 徐昭慢了步伐,看到白简在井兴怀走后看不到的角度抹了抹眼泪。 而井兴怀,蹦蹦跳跳走得欢快,到了拐角口的时候还转身过来对徐昭用力挥了挥手,脸上笑容灿烂。 徐昭眉梢一拧,懒得理会这个奇怪的家伙。 他们之间的账,就等着以后慢慢算。 现在,他得带着白简快点回家去,不然就吃不到热乎的饭菜了。 徐昭想着,和白简前后上了车,其后一直保持沉默。 他试过好几次想开口,但看着白简眼圈红红的模样又说不出什么,只是安静递了纸巾给她。 车子开始行使,远离校门口。 良久,终于有人说出了第一句话,打碎了这份寂静。 白简敛眸看向大开的窗户,风不断从窗户灌进来,但因为是盛夏,并不冷。 被狂风拂面的时候,反而还感觉有点舒服。 她手掌抚着腿上色彩齐全的珍贵颜料盒,以及颜料盒下附带的颜料盘和画笔,凝视着外面一幕幕快速闪过的风景张唇:“那只猫你想送给谁,是你的权利。” 徐昭张唇,话语就在嘴边,“小白……” 她想明白了。 而徐昭也深刻明白一件事,那晚他和白简之间失掉的,并不单单一只猫。 还有诸多的立场不对等。 第41章 蜗牛 几日,不知白简父母从哪听来的徐昭受伤的消息,急急忙忙扔下手头工作,赶来了这所医院。 医院偏僻,夏天的太阳又大,他们到的时候,脸都被热的红红的,出了一层汗。 虽然很不想说,但白简才从厕所出来见到他们,还以为他们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瞬间恍惚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她揉着眉心,想退回厕所的方寸之地。 无奈白母眼尖,边热切叫白父整齐着带给徐昭的补品,边顺带摆摆手招呼她赶紧过去,“快过来,怎么自己一个人偷摸在这儿照顾你哥,也不只会我们一声?” “什么叫偷摸?”白简拢眉,头大,往床的对侧去,和自家父母隔着床上的徐昭,“我这是好心在这照……” “行了,别在这儿跟我们嘴贫了,赶紧的,去帮你哥把梨子洗一洗,他最爱吃这个了。” 话落时分,白简即便隔着徐昭的病床,怀里还是被满满当当塞了好多水果。 低头看看,都是徐昭爱吃的,还真是爱娃心切。 白简无声撇撇嘴,嘀嘀咕咕往上抱了抱那堆水果,郁闷着往走廊尽头的水池去,“切。” 那个字非常小声,但徐昭还是听到了。 要出去的时候,井兴怀正巧进来,顺手往白简抱着的那堆水果中挑了颗葡萄和梨子,叼在嘴里就要撸起袖子帮白简,急得病床后尽量自然探出头看白简动向的徐昭,人设不稳地伸手,在还算安静的病房发出一声喟叹:“哎?!”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 “怎么了小昭,哪里不舒服吗?”白母赶忙在床沿坐下来,用手背试探徐昭的温度,“需不需要我叫医生来看一下?” “是啊孩子,”白父停下了收拾,跟着搭腔在边上椅子坐下来,语重心长望着他,左右忌惮看看,压低了声线,“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你是……你是中枪了呀!” 徐昭这处的视线,愈发被挡得严严实实,半点看不到门那边白简的状况。 白简留下来照顾徐昭的这几天,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病房离这里老远的井兴怀总会及时跑过来插一脚,气得徐昭怒火攻心,牙痒痒。 他上下贝齿紧合,攥了拳心,都快要怀疑井兴怀是不是在他们这儿按了个监控。 要知道,他说服白简井兴怀是自然去别的病房这件事,就费了好多口舌。 他摩挲下巴颏,望着逐渐展露在自己视野,空荡荡的无人病房门口,慢慢陷入沉思。 若有所思支开身子,避开挡住徐昭视线的白父白母,用看上去有点僵硬别扭的姿势对视一眼,都几不可察地点了点脑袋。 徐昭之心,路人皆知。 大抵,就白简和他自己没察觉。 水池边,井兴怀比起洗,更多是在吃,洗一个水果就吃一个,速度极快。 白简在边上看得好笑,洗着手里的葡萄挑眉看他:“你这小嘴挺厉害呀,吃的比洗的还快。” “还行还行,”井兴怀笑盈盈接下她的夸赞,也从洗好的提子中摘了一颗,送到她的粉唇边,“你也尝尝?” 井兴怀的动作自然,而且挺快,白简下意识僵了一下身子,偏开头笑:“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井兴怀坦坦荡荡,笑得开怀,“咱们只是偷吃水果而已,又不是别的。” 白简被他说的耳垂泛起一阵阵粉,自己想抽手接过那颗提子,微张唇的时分,井兴怀挺眼疾手快,直接将东西送进了她嘴里:“怎么扭扭捏捏的,小时候的你可爱多了。” 他垂眸回去,眸子含笑,似有若无揭开两人间蒙的纱布。 白简闻言,笑意凝在唇畔,指下不太自然,手中差点滑落水果,所幸井兴怀眼疾手快接了一把。 水池不大也不小,是最古朴的许多水龙头排列在一起的长水池。 水果往左跌,井兴怀站在白简的右边,伸手接水果的动作,恰好将猝不及防躲闪不及的白简半揽在怀。 -- 第97页 抬头,两人的距离变更近了,水果的清香味中点缀二人气息,温热的呼吸缠绵,好不暧昧。 除了暗恋徐昭,其余丝毫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甚至是接触徐昭外的男孩子的经历都没的白简,面庞瞬时红的不像话,脑袋上方仿佛能冒出水蒸气。 她腿脚有点软,仰身往后退去,却发现井兴怀为了保证自己接水果的时候不手滑摔倒,另只手正撑在她后方,将她好好禁锢在了自己的领地。 彼时的白简,退无可退。 井兴怀敛下眼睫瞧她,将她一举一动害羞的模样都收于眼底,好久不见的熟悉爬上心尖。 他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散。 白简紧张低着脑袋,尽量掩盖自己的存在,大气不敢出一声,湿漉漉的两手紧紧攥在自己的衣角处。 “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井兴怀打趣一句,收回撑在白简后方的那只手,松了带给白简的压迫感,抬手将她被风吹到面颊的发丝顺到耳后,也将方才接到的水果递还给她,正色站好身子,拉开和她的距离,“哝。” 白简呆呆望着面前被递过来的水果,神色抽离,许久才烧红着脸回味过头,压低了脑袋干巴接过,从牙缝艰难挤出个感谢:“谢……谢谢。” 回应白简这声的只有井兴怀的轻笑,其余并无。 扫眸看去,井兴怀和先前无异,认真低了下颌洗水果,眉目如画,眉骨间落着些时光难消磨的不羁散漫。 她先前怎么没有一眼认出呢。 白简看得思绪被抻慢,疑惑蹙眉,其实井兴怀的变化并不大。 虽然头发更短了,棱角更分明了,眼神更清澈爱笑了,但露出的笑意仍旧洁白无瑕,眸底盛着不变的孩子气玩味。 和其他人的一身正气相比,掺杂几分带着正义的恶作剧逗趣。 “又在发呆?” 就比如现在,井兴怀手点着水珠,轻巧一摆手,将它洒到了白简脸上,触感冰冰凉凉,惊得白简好笑地抬起手臂挡脸,别开脑袋好笑,“你……” 回头,却见撑着拐杖的徐昭,正缩在远处的角落,眸子瞪得大大的,小鹿受惊了似,见白简回头了,便马上别开了向这处投来的目光,一瘸一拐拄着拐杖拐杖准备远离这里。 背影,非常之倔强。 白简愣愣看了跟只气鼓鼓的小刺猬一样,尖锐起自己背后一身的刺,非常艰难一瘸一拐往病房蜗牛速度移动的徐昭,沉思两秒,还是扔下手里的水果,抱歉对井兴怀快言:“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回来。” 话落,没等井兴怀伸手拦,她就快步跑向了远处还在倔强移动的徐昭。 几天调理,徐昭的伤并没好多少,上次下床扛人,被按时检查伤口的医生发现,板着脸教育了好久。 那会儿的白简就跟现在这般,走到徐昭近了的地方,背着手慢悠悠在后面跟着前面的“小蜗牛”走,看这小蜗牛回去的这趟路,需要走多久时间。 然后再看,生气的小蜗牛这次,会被医生护士们联合起来教育多久,那个时候的徐昭的脸又会臭到哪种程度,惨白的表情又会有多么精彩。 还有白简爸妈呢,他们不是在病房吗,难不成没看住徐昭这个大活人,让他就这么不听话地跑出来了? 还是徐昭其实恢复的已经不错,早就进化成小蜗牛2.0了? 白简边悠闲思忖,边扬了下颌,溜猫似非常缓慢地顺着徐昭的前进速度,一小步一小步非常缓慢地往前—— “你不留我?”走了老半天,也没走离原位置多久的徐昭,总算转过身,对白简说。 白简迎上他泛起氤氲的红红眼角,抬手帮拄着拐杖矮身了不少的徐昭,理去头发沾到的小碎屑,粲然一笑:“我为什么要留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力气小,个子也小,也没办法公主抱你回去啊。” 徐昭顿了一下,而后侧过身,腮帮子也气鼓鼓的,语气透着理直气壮,“可我真的走不动了。” 闻言的白简好笑,两手背在身后,更灿烂笑着扬起下颌,颇有种看戏的兴味。 正想开口借机打趣,前方蓦然踉跄下的徐昭吓了她一跳,担心这种情况摔倒的徐昭会有什么大后果,便慌不择路地前进一步,张开手臂抱住他,用自己充当另个小拐杖,支撑住徐昭的身子。 “你,你别吓我。”白简从徐昭胸膛露出张粉白的小脸,眉梢都挤在了一起,担忧写在脸上,“徐昭,别吓我。” 她才只是个大学生,什么钱也没有,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徐昭的伤势。 要是落下个什么终生后遗症,那就更赔不起了。 知道白简就吃柔弱这一套的徐昭,软若无骨地将脑袋搭在她肩膀,气若游丝地抬手指指前面,“知道了,我……我会努力,不让你担心的。” 这快要断气似的语气,和虚弱喷洒在脖颈的气息,皆让白简提起了一颗心,情急中想大口呼救。 徐昭抓捕心情很准,抬手点了点她下颌,指尖虚虚游过她想开口的唇角,解释道:“叔叔阿姨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 顿了两秒,他毛茸茸的脑袋在白简脖颈蹭蹭,软着语气小心翼翼撒娇,热量一直从那处蔓延至心底,一点点融化白简心里竖起的冰川城墙,“别让那些医生知道嘛,我们偷偷出来偷偷回去,好不好,我不想挨骂了。” -- 第98页 白简性子淡,徐昭性子也淡,哄人和气人,都只会用些平平淡淡常日不起眼的手段。 一些播在心间的种子,总会在无数个不起眼的日常,再度悄悄冒出头,熠熠生辉。 在远处抱着水果怔楞,回思前方正在软糯撒娇,和记忆中跟自己拼死拼活也要咬着一口气争第一的那个大相径庭的徐昭模样,又惊讶又气恼。 装,继续装。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42章 是谁 好不容易搀扶着徐昭回到病房,将人重新安排在了床上躺下,有些累的白简拎着衣领抖了抖风,小喘两口气,余光落在床头柜。 她视线僵住,缓慢上前两步,朝床头柜走去。 徐昭躺在床上,忍着伤口泛起的疼痛,也顺白简目光向床头柜看去。 只见一众的水果和食物当中,还摆着一个黑黑小小长得像监控的小玩意儿。 而那小玩意儿的脑门上,还被贴了一张便签纸,大致意思就是怕徐昭在医院里闲得无聊没事做,就把家里投影仪带来给他看。 徐昭见了,心间顿时划过一丝不妙。 他吞了口唾沫,探头往床头柜下面看去,靠床头柜的地方俨然摆着一些多出来的生活用品。 完了,白父白母可能不放心白简单独照顾他,所以想亲临上场。 他心跳狠狠一咯噔,呼吸都停滞,大气不敢出一口。 白简迈动步伐,小心往那边走去,缓缓拿起床头柜上的投影仪。 看崭新程度和模样,这应该就是游戏城里,徐昭在射击比赛上给她赢下的那一只。 摘下投影仪上的便签纸大致看过,回头,正好撞上使劲探着脖子在观察她这边的徐昭眸子。 四目相对,房内安静到有些尴尬的静谧。 徐昭有了点经验,没多久便回神,不让白简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欲情故纵着扬唇,乖乖巧巧顶着张苍白虚弱的面孔别样卖惨:“其实小白,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咳咳……我相信我,平时一个人在这病房,也应该是咳咳……应付的过来的。” “那就好。”这一次,白简却没如愿上徐昭的当。 她在徐昭演示不住惊讶的眼神里,放下手中的投影仪,接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怼到他面前给他看了看自家爸妈的号码:“有空就给他们打电话。” 徐昭呆呆望着电子屏幕上,冰冷的两串数字发愣,思绪未回神。 白简不疾不徐收回手,边收拾东西边勾唇:“放心好了,他们生活物品都带过来了,肯定是打算代替我在这里好好照顾你,毕竟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 “可……”徐昭急切话语争先恐后想从嗓子眼冒出来,伸手向白简。 白简站在床边几步,和徐昭隔了有段距离,和他连衣角都没沾到。 她背着自己来时的挎包,温和一笑:“那我就回去上课了,你要记得好好吃药和吃饭。” 转身想去收拾井兴怀那边残局前,白简想了想,瞥着徐昭落寞的侧颜怕他多想,还是道:“我回去,是因为同等重要的事情中,我选择了更两全的办法。” 她笑言,眼睛弯弯:“选择题,或许不一定只是单选或多选。” 或许眼前的状况,对于白简来说,压根不算选择题。 徐昭拧了浓眉,明知自己有些不讲理,还是这么闷闷的想着。 面上,他挤出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僵硬挑眉,眉心覆盖冰霜,喉头仿若落满灰尘,声带滚动更像生锈了的铁片相接触,“那,那你早去……注意安全。” “早回”两个字,他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白简走前,又深深瞥了他一眼。 病床上的徐昭毫无防备,身上竖起的刺也尽数收起,眼神软的和流浪许久的小狗似,细枝末节都期盼着有人能留在他身边,好好陪着他。 她看懂了,但没因为徐昭的事情耽误自己的事情。 理性的独立,也是先前徐昭教会她的一种。 和井兴怀打过招呼,帮忙整理好水果的白简,径直坐车回去了学校。 最近两天的课她都事先预习过,回去后看看书应该就能跟上,不打紧。 医院离她的学校有些远,公交车行驶需要很久。 大概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公交车上不怎么有乘客,一眼扫去全是空空荡荡的。 在车上,她走向最后一排,路过一个将自己全身包裹的黑且严实的同龄男生,漫无目的地开始刷微博上的最新热搜,无聊打发时间。 慢悠悠的旅途容易滋生困意,看着手机屏幕上随车子晃动也跟着跳动的字眼,白简看得眼睛花,脑袋更觉得昏沉想睡觉了。 她打了个哈欠,掩唇将自己的挎包放到靠车窗的那一边,两手倚靠在前座,脑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开始小憩。 迷迷糊糊刚闭眼没多久,她背后起了身鸡皮疙瘩,深觉这车上有谁正在盯着她看,而且还是一动不动看了好久那种。 白简心跳一颤,熟悉的感觉蔓上心头,一种强压在记忆中的恐怖直觉渗透她的理智。 白简僵了两秒,眼睛已经微微睁开,顺余光左右看,观察到底是谁在看自己。 这种感觉,绝对不会出错。 小时候下雨天的那个独自等车的清晨,她一回头便看到的那个想拐卖她封口的红衣女人,那抹大红一直烙印在她的大脑深处,无论长到什么年纪都不能轻易消失掉。 -- 第99页 只有自己独自一人的这会儿,白简心跳得极快,唇线绷紧,面色苍白,耳垂泛着不自在的粉红。 好久好久,她鼓足勇气,顺着刚上车看到的,回忆了下这辆不多人的公交车上,是否有一个眼熟的中年女性。 思绪太过混乱,白简平日上车时也没习惯多留意别人,最终忖了半天,也只回忆起一个将自己包裹很严实的男生。 会记得那个男生,也是因为那个男生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具体哪里觉得眼熟,先前哪里可能见到过这个男生,她又通通想不起来了,念头一直被汗水打湿。 心跳一直砰砰快速很久,白简的心脏就快要从嗓子口蹦出来,身体颤抖的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腿脚一片酸软,手臂肌肉阵阵发酸。 小时候那次之后,无论白简又经历过多少个雨天,关于小时候那个雨天的阴影,怎么也无法被以后的无数次大雨冲刷一分半毫。 她急促喘了两口气,喉咙干涩地咽了咽口水,被那个女人不停打量的寒颤不断往背后冒。 在这种时候,白简忽然自嘲想,要是她坐的不是背后绝对没人的最后一排,她这会儿肯定已经在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了。 又试着艰难平复心情,试着顺理好自己的呼吸,鼓足勇气去面对小时候的那块阴影…… “你没事吧?”愕然响起在耳畔的清朗气声,吓得白简一瞬后仰身子,脑袋差点嗑在椅子后背。 来者反应很快,抬了手掌马上护住白简后脑勺,稳稳接住了她的慌张与落魄。 男生的手掌厚实有力,成功护了白简坐稳后,便抽回了手,将两人间的距离控制的很好。 白简气若游丝,眼睛瞪大,声调发紧:“你,你……” 这个男生,她认出来了。 即便包裹的很严实,但这双眼睛,以及全身包裹很严实的风格—— 就是那个之前在公交车上偷拍她和徐昭照片,并发给了冬花花的人! 男生毫无所觉,敛眸动作顿了一下,摘下些口罩对她笑:“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沉浸在双重可怖里的白简,已经不会思考了,抓在背后挎包的手用力和害怕至颤抖。 这个人,是谁。 男生温和笑着,谈吐举止儒雅亲近,也长了一副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好皮囊,周身气质都很沉稳。 光是想着,就能知道这个男生一定读了很多书,接受过很多高等教育。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在上次慌慌张张地偷拍她和徐昭,还把照片传给了冬花花呢。 这看起来,不像是这种男生会做出来的事。 也就让白简更觉得可怖,那个女人、和徐昭的平时看起来慈祥和蔼的生父,也不像是会对她做出来那种拐卖事情的人。 若是当时她没有大声呼救,拼了命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以死相逼,估计现在的她早就不会还在这里好好活着,而是苟延残喘在地球不知名的某个落魄小村落,然后籍籍无名没有理想如同一汪死潭水地过完这一辈子。 那种人生,不是她的风格。 “你有什么事吗。”白简绷紧了神经,在背后攥紧了手心,从挎包里摸出一支勉强可以用来防身的圆珠笔。 她的声音听来平静,但仔细听,会发现她声线里很细微的颤抖。 白简脸上的警惕和防御姿态很明显,那男生见了,似乎恍惚了下,而后又扬唇笑了,没有半点烦躁,往边上挪了身子,离白简远了些,尽量给出白简更安全的自我领地。 他将脑袋上的卫衣帽子也摘了下来,歪头望她:“不记得我了吗。” 当然记得。 白简眯眸,仍旧盯着那个男生,但不说话,余角在观察车上的其他人。 奇怪,那种紧逼她命门的压迫视线消失了。 车子中途有停过站,白简不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半路下车了,心跳仍旧跳得快。 比起这种想法,还有另种惴惴不安的念头压在她心尖——会不会是自己还没找出那个“女人”? 男生怀里抱着自己的黑色背包,瞧见她不说话的模样,哑然失笑,在背包里翻找几下,总算从角落里找出把褪色不少的伞。 在手心留恋握了两秒,他松下所有姿态,懒散抬手过去,递给记忆逐渐回笼的白简:“谢谢你,在那个时候借我伞。” 伞褪色了许多,但看起来还是很新,和白简刚开始给出去的时候差不多。 说是褪色,倒不如说是时光沉淀了伞的颜色更为确当。 她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扣住,盯那把伞久了,喘不过气。 白简动作很轻地做了两遍深呼吸,握紧了抓住圆珠笔的手,使劲扣紧又慢慢松开,指骨泛白。 “你……”车身摇晃,迎面袭来的震惊一瞬吞噬了白简的恐惧,回神过来,她已经感觉不到车上令人窒息的那道凌厉目光。 奇怪。 白简掀眼瞥跟前笑意盈盈看自己的男生,用眼神描绘他成熟不少的脸庞,一遍遍细致描过。 联想上次的事情,白简总感觉很奇怪,心里面憋了一口气。 这个男生,到底上次为什么要偷偷拍她和徐昭的照片,然后再发给冬花花呢。 他和冬花花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 第100页 这里离最初他们碰到的地方离的很远,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生刚才明明坐在前排,却很快发现了身处后排的她的身体不适,而且还主动过来朝她搭话? 这个男生,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简的脑子里乱的够可以,一个疑惑还没完全冒出,就又马上划出好几个问题,挤得白简的脑袋快要爆炸般难受。 “你这么一大早,是要去哪里?”男生懒散坐着,两腿微微分开,是一个非常自得的坐姿,说话间始终偏头看白简,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矜贵感。 敛睫见白简反应迟钝,没出声,轻笑着做正身子,下意识理了理自己本就整齐的衣服领子,右手在衣角擦拭一下,才向白简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冬辰辰。” 扬唇温和笑着,他几不可察地倾身,“不在A市的这段时间,经常听我姐姐提起你呢,今天可总算见到真人了。” 白简思绪宕机,努力切换角度,试想了好几番,启唇的时候舌头直打结:“你你,你是冬,冬……” 冬花花的…… 冬辰辰得体笑着,如沐春风,知道她要问什么,应声娓娓动听,“是。” 两人对望好几秒,风不断从窗缝吹进来,吹乱了两人头发。 白简坐在逆阳,做了好几次心理准备,才想起来伸手,去和冬辰辰握手,“白简。” 指尖轻轻碰到两下,便马上松了开。 冬辰辰唇畔凝笑,“很好听。” “谢谢。”白简回的心不在焉,心神往远处飘。 徐昭和她在公交车后座的那张照片,冬花花也会有的这件事就有了解释。 至于把那些照片上传到网上的后半段,也像是冬花花那种性子会做出来的事,或许和冬辰辰并没有直接关系。 本该算是得到安慰的一个细节,反倒让白简更觉得不安,心里莫名毛躁。 先不管冬辰辰的事,车上“那个红衣女人”的森寒目光,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车上找不到那个女人,那道目光却还在。 确认过好几遍,车上寥寥的几人中都没有那个女人的话,或许会不会,那道视线并不来自那个女人,而是另个和她气场性格皆非常相近的另个人。 但是这车上,排除孩子、老人、就只剩下一个独自坐在车头位置听歌的中年男人、一个安静在小憩的年轻女孩子。 接着,就是她自己,以及—— 想到什么,白简回过头。 冬辰辰双手环胸,在盯着她看,正巧和她对上目光,眸子柔和能溢出水,“这辆车的目的地是A大,所以你是准备去A大吗?” 白简心跳一滞,从冬辰辰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的那双眼中,她清晰看到了一个未来。 要是她点头说是,冬辰辰肯定会借口跟她来。 要是她摇头否认,冬辰辰肯定也会借口跟她来。 第43章 小狗 冬辰辰的两个反应,还真都被白简猜中了。 “先不说我了,你呢,你坐这辆车是准备去哪里?”白简薄唇牵起个弧度,抬手撩了自己耳边的碎发。 “我吗,”冬辰辰儒雅随意,把玩自己的手指,不怎么在意地耸肩,“我刚回来A市,顺路逛逛。” 还真是一个完美融洽的回答。 白简瘪了瘪嘴,不由这么思考。 没多久,冬辰辰偏头朝她笑,把橄榄枝重新抛回给她,“那你呢,坐这辆车是准备去哪里?” 白简的表现极不自然,侧过身别别扭扭整理着自己的发丝,“我……” 不管怎么说,她应该总是逃不过冬辰辰的两个圆滑选择。 而且既然冬辰辰和冬花花是姐弟,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试探试探冬辰辰到她身边的真正目的。 想着,白简的心情也被风吹得暖洋洋,好了许多,轻巧扬起下颌,展颜而笑,“我回学校,去A大。” “A大么,”冬辰辰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没让白简发现,伸手摩挲自己的下颌,果不其然接下去说,“我姐正巧也让我去那边给她送点东西呢,咱俩刚好顺路啊。” 白简循声看向他,干巴巴掩唇咳嗽一声,别过脑袋去吹风,“是啊,真巧。” 望着窗外风景时,白简手里握着那把褪色却仍旧样貌崭新的伞,心里腾升种怪异。 没发愣多久,徐昭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里,徐昭的声线沙哑,闷声咳嗽着,气若游丝:“咳……小白,路上还顺利吗,你到哪里了?” 白简心说这家伙怎么总能正好踩到她的雷点,顺余角瞥去发觉冬辰辰正在看自己,眼神仍旧笑盈盈的,看起来很温柔,可这温柔之下藏着道不明的深意。 觉来,反倒又阵毛骨悚然,尤其配上他温文尔雅的外表。 白简打了个哆嗦,关小了车窗,手捂在听筒,“我还在车上呢,还有好一段距离才能到学校。” “大概多久?”徐昭的搭腔从电话那头闷闷传来,透着几分小委屈,“你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可要注意安全啊,我这边没关系的,只是打了两道石膏包扎的像木乃伊而已,我自己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话里的几分阴阳怪气,大概只有从小和徐昭一起长大的白简能听懂。 她捏捏眉心,被冬辰辰和那个红衣女人的事情一扰,太阳穴肿胀,情绪脱口而出:“好啦听话,你饿了累了困了就招呼一声护士,知道了吗,好好养着身体,不然改明儿我爸妈再去医院照顾你,肯定又得埋怨我没照顾好你了。” -- 第101页 说着,白简又有些痛惜,几乎咬牙切齿,但语气又保持如常的面上温和,“也不对,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受了这么大的伤,外加我爸妈已经撞见我在医院偷摸照顾你了,回去的时候就肯定得训我。” 一通长话说下来,白简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放松,半晌才后知后觉电话那头的人一直没出声应答。 她拿下手机,看了看通话页面,确认徐昭没挂断电话,心里头感觉怪怪的,难不成这小子嫌她烦,所以跟以前一样干脆将手机扔到一边去了? “喂?”白简蹙了蹙眉心,为了自己不被爸妈教育,再度嘱咐,“千万记得啊,要照顾好自……” 后面的字音未出,白简就听到徐昭在听筒里低低笑了一声。 这声很轻,但因为离得近,公交车上又十分安静,清风裹挟徐昭的轻哼而来,带着几许讥诮萦绕她耳畔。 白简为这嘲弄的笑一怔,表情变得不自然,手摸到了后脖颈,揉了揉,“那个……”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徐昭缓了口气,话语更显得平静礼貌,语气却有种浅淡的脆弱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听得白简心头一颤。 没等白简再说什么,徐昭顿了顿,接着启唇,“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早饭一定要按时吃,就算赖床了来不及去上课也要多扒拉两口。宁愿早点将闹钟定早几分钟,也要给自己留出吃早饭的时间来,知道了吗?” “好好好,”白简摸摸脖子,连连回应他像个老妈子似的叨叨,“我这么大个人了,我当然知道了。” 徐昭那边,貌似又轻笑一声。 若是白简还在病房,这会儿的徐昭指定会习惯性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瓜,然后嗤她:“你还小啊。” 话音落下,伴随白简的出神,徐昭很快正色,拉回白简思绪,“好了,路上注意安全,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 “哦,”白简眨巴眨巴眼,等徐昭挂电话前瞄了眼他俩通话的时间,竟然已经有五分钟多了吗,“知道了,拜拜。” 徐昭慢了一拍,话语含笑,“知道了,再见。” 说完,他就利落挂了电话,在白简耳畔萦绕的动人嗓音也随而消散。 “还没见你和谁说话的时候,这么随性自然呢。”冷不丁,白简还沉浸思绪里的时候,边上冬辰辰开了口。 他扶了扶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气质在这瞬间微妙变了,给人种无形的威压。 要不是白简自小和徐昭这位高冷大师相处的还算熟,她这会儿指定会被冬辰辰的气场唬住。 还好,这次那道冷冽的目光不在,她放松了很多,只是笑容慢了半拍,搭腔回去:“其实都差不多啦。” “不是差不多,”冬辰辰笑着,很认真地反驳她的话,“你和徐昭在一起的时候,很不一样。” 徐……昭? 白简汗毛顿时竖起,望进他意味不明的黑漆漆眼眸,一眼望不到边际,差点沉溺在这片黢黑的大海。 他们之前不在一所高中,学校虽然还算离的近,但也隔了好几条街的距离,何况白简认识他都只是因为那把雨伞的偶然—— 所以冬辰辰又是何从得知,她和徐昭相处的时候,和别的时候都不太一样? 这种不一样,应该需要耗费很多时间来观察吧。 为什么她之前都没有看到过冬辰辰? 愈来愈多不可控的念想钻上心头,压弯了她脑海的理智,“你……” “别在意,”冬辰辰整理了自己脸上的黑色口罩,“之前高中的时候,我上课的地方正好对着你们学校,有时候就能看见你和那个男生在天台朝我们学校看。” 笑着,他戴好口罩,歪了脑袋眼眸弯弯,璨若星河,“不过还挺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我有点近视的缘故,我老是看到那个男生还会带另一个不像你的女生上那边的天台,聊天说笑?” 白简一时语塞,知道他话里在指林友儿。 撩了长发,她仰面露出个笑,表示自己并不怎么在意,打着哈哈过去:“或许吧,可能是有看错的时候。” 冬辰辰闻言,口罩之下的唇角弧度扩大,亲眼看着白简别过脑袋,好好将人清隽的侧颜装入视野。 校内,一段时间没见的冬花花对白简和冬辰辰笑得灿烂,老远就开始兴奋挥手,嘴角高兴的要扬到天上去了:“这里这里!” 她蹦蹦跳跳,努力在人群中动用自己的全部身高,给白简和冬辰辰指引方向。 冬辰辰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冬花花,偏头靠近些白简,与她近似耳语:“我姐……” 周围人潮拥挤,白简被就近在耳畔的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触电般往后仰了身子。 眼见就要摔去,边上冬辰辰反应很快,一把将人伸手捞过,圈到自己跟前。 快要落入冬辰辰怀里时,白简更像被静电激了,一瞬往后弹开。 这次的她稳稳站住了,没再需要冬辰辰扶。 她垂了脑袋,不自在地一手抓住挎包链条一手整理发丝,掀眼瞟瞟跟前冬辰辰,“谢……谢谢。” 冬辰辰剑眉星目,比起几年前俊朗不少,肌肉线条硬朗许多,整个人都看起来更为成熟,不似从前的腼腆慌张样子,“没事。” 他仍旧温和笑着,含着绵绵柔情盯着面前人。 -- 第102页 白简被看得极其不自在,打算过会儿找个借口马上溜。 怎料,冬花花一过来,便热情黏糊住了白简,“小白小白,听说食堂三楼新开了不少新鲜的美食小吃窗口,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瞧瞧?” 未等白简答话,她便灿烂笑着,圈着人的胳膊,将瘦瘦小小白白净净一只没什么力气的白简,半拖半就地拽到了食堂。 排队位子非常巧妙,冬花花本来是排在冬辰辰和白简中间的,没过半秒,她又摆出纠结样子,装作眯眼去看前面菜单,然后挤到了白简的跟前去,改换成了白简排在中间。 因为三楼新开了不少新鲜食品窗口,有很多烧烤麻辣烫之类的好吃玩意儿,乃至于饭点的食堂人群爆满,排队拥挤。 稍微一不小心,三人中最前面的冬花花就被人潮一挤,连连往后退来。 接着是躲闪不及随之踉跄的白简。 白简身后就是冬辰辰,他身高腿长,身材厚实,这么点冲击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很好便扶住了白简肩膀,敛眸而笑:“小心。” 白简喉头干涩,懵懂和他对视一秒,便马上抽身站稳,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不自在道:“谢谢。” 冬辰辰没说什么,只是扬唇,表现的依旧儒雅随和,真不愧是和学校里出了名有钱的冬花花是姐弟的人,沉稳大气地望着她:“没事,你之前在我危难时帮了我,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说起这个,白简迷迷糊糊回思到那日在公交车碰见冬辰辰的景象。 从当时冬辰辰极力推辞身体不便的母亲来接他这事儿看,那会儿的他家里,应该还没有现在那么家室显贵。 还真是造化弄人。 白简忖了半天,最后脑袋里只蹦出这么句话来。 殊不知,另处的病房里,刚又被医生教训完不好好待在床上乖乖养病的徐昭,正被迫乖巧躺在床上,手里放大看着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白简和另个男生最新亲昵的照片,心里气得比伤口裂开了还难受。 “岂有此理!”他恨得牙痒痒,“她根本不是自己一个人回去!” 笨蛋小狗发现主人还有了别的小狗,恨不得立刻冲到那只小狗的家里,把他的窝给撕咬烂。 第44章 电话 “辣的不要,香菜也不要对吧?” 冬辰辰在佐料区,非常适宜地举着鲜醋和芝麻油的佐料勺子,以眼神询问,嘴角噙笑。 不逾越俩人距离的对白简好。 白简眨眼频率都变得不自然,微微欠身抬手,想去接冬辰辰手里的勺子,想说她自己来就好。 无奈冬花花比她先快一步,将白简手里的小碗朝冬辰辰推过去了些,热切道:“对的对的,小白的口味还是没有改变。” 笑言着,她用胳膊肘拱拱白简,嬉笑说:“听说小白和辰辰,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比认识我还早呀。” 白简笑得干涩,非常敏感便觉出了冬花花今日的热络——或许是想撮合冬辰辰和她待在一块,撇开她和徐昭的关系? 不及深思,冬花花已经拽着白简,同时招呼着冬辰辰去少人的角落。 落座,冬花花热情洋溢,脸上堆满了笑容,一遍遍招呼着二人多吃些,今天她请客。 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子,冬花花掩唇,挑着眉梢在桌下碰碰冬辰辰的腿,“按理说我弟来了我们学校,又和小白老友重聚,今天该请客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呀。” “姐姐说的对。”冬辰辰慢悠悠喝了口手边的饮料,笑得眉目柔和,眼底漾起涟漪,“今天应该是我请客才对。” 白简缩在比较窄小的位置,目光在对面二人身上流转,总感觉他俩的对视中,他们两人暗里交换了什么她看不懂道不明的讯息。 又吃了两口,冬花花和冬辰辰推笑着,将自己的饭卡扔给了冬辰辰:“来,回去记得算到你的账上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冬辰辰手里那张贴有粉嫩果冻贴的饭卡,她心一颤,总感觉马上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没出两秒,冬辰辰点头示意:“姐,你就放心好了。” 接后,是冬花花同样也放心的一颔首,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拍拍冬辰辰肩膀:“那就好。”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瞄了眼,歉意对白简双手合十委屈嘟唇,“不好意思啊小白,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我就先走了哈,我弟弟就先麻烦你照顾下。” 最后几个字音几乎是绕在一起,糅杂从冬花花嘴里扔出来的。 “哎?”白简嘴里含着一口饮料,说话含糊不清,虚虚伸手想拦她,可惜这个尔康手并没有什么用。 望着冬花花难掩兴奋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海,白简忽然想起了自说自话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然后让她不要担心的徐昭。 她偏头,又对上冬辰辰望过来的目光,吁了口气,继续埋头吃饭。 行吧,是福不是祸,是祸怎么也躲不过。 那她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冬花花和冬辰辰这对姐弟会使出什么招数来。 她低头专心吃着她的午饭和饮料。 冬辰辰的家教不错,冬花花走了后,在吃饭的时候就没再开口说过话,食不言寝不语。 像这样腼腼腆腆安静下来不说话了,当初那个懵懂少年郎的气质流露出来,挥散了两人间的怪异。 -- 第103页 白简吸了口气,暗里活动在医院忙前忙后跑了好几天的腿脚。 总算坐进学校,和往常那般在这里吃饭了,她才打心底舒了口气。 “怎么了,”冬辰辰察觉到她的微妙,低语一句,手里还捏着勺子,“是这些食物不和你胃口吗,那我再去帮你买些……” “不用了不用了。”白简赶紧打断他,眼睫往左右逡,疑惑卡在嗓子眼,无法亲口问出来,冬辰辰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的。 虽然和冬花花是几年室友,平时也结伴在一块儿,但冬花花向来是那种不怎么留意她吃不吃香菜、喜不喜欢加醋的那种性子。 所以冬辰辰能知道她的口味这么清楚,这件事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白简捏着筷子,两手白皙修长,手背上的青筋可以明晰看到。 她耸着肩膀,故作轻松地回绝:“不用那么客气,像平时那么来就好了。” 冬辰辰不知联想到什么,唇畔笑容一松,眉目舒展,温和溢在脸上,敛眼间带了几分腼腆,“抱歉啊,我不太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 白简咽咽口水,咬着筷子干干一笑,心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和男生相处,要不他俩还是各放过彼此,各忙各的去吧。 或者就专心吃饭,吃完饭就赶紧各奔天涯。 白简脑袋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飞快窜出来,只要她厚起点脸皮稍稍一抓并实行,大抵就能早点结束这场被刻意安排的饭局。 “咳,”白简摸了鼻尖,咬着筷子偏开脑袋,整理了下面上表情,又转回来,“其实我……” “我知道的,”冬辰辰接话,帮白简有些空了的饮料杯倒上饮品,在白简略显讶异的目光中回望她,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这些天,一直在快要被拆卸的那所老医院里吧?” 他温润笑着,转开话题,“其实我前几天就看到你进医院了,只是一直没敢上去和你搭话。而这次坐车去A大找我姐,恰好又碰到了身体不舒服的你,我就斗胆上前,猜想你会不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几年前你对我的帮助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一个人孤身在外念书的时候,每每想起那份感动心里就热乎乎的,好像不再是孤身一人……” 眼瞧冬辰辰大篇幅地要回忆着说下去,白简摆在桌上的手机时宜地响了,打断了俩人的继续。 白简心里一喜,拿起手机便起身,捂着手机的听筒对冬辰辰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先去接个电话。” 冬辰辰脸上没有不悦,笑容滴水不漏,颔首赞同,“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道过一声别,转身按下听筒,那头的徐昭便殷切地笑:“小白,你吃饭了吗?” 白简听着徐昭的声音,又听了听不知道是她这边还是徐昭那边的背景嘈杂音,将手机拿到面前看看,确认上面的联系人是徐昭没错——就是那个绝对不和工作学习无关的人打电话,几乎没怎么和她通过几次话的徐昭没错。 “怎么了?”白简双手环胸,倚靠在墙边,不想回去和冬辰辰的饭局,便闲散开始打趣他,“怎么忽然想到给我打电话?” 徐昭被噎了一下,讪讪摸了摸鼻尖,成熟稳重的声音有意软着语调:“不是,就是饭点了嘛,就想问问你吃饭了没有?” “饭点,”白简若有所思回味了下,搬出了徐昭以往的一贯话语,“下次发消息就好了,看到我会回复的。” 非常了解白简脾性的徐昭,这会儿肯定猜出了白简话里在阴阳什么,迟了几秒才没什么底气地给自己小声辩解:“我发了呀,但是你,你没回我。” 已经发过消息了吗。 白简狐疑,拢了眉心,抬起手机到面前看了看。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吓一跳啊。 总算沉寂了半个月没再叨扰她的徐昭,今天这么半日时间,就发了十几条消息过来。 白简眸色一暗,直接划过了显出徐昭有发来消息的那条通知,接着和他的通话:“不好意思啊,可能我没看到。” “……”这句话,顿时让徐昭捂了胸口,瘪着嘴更陷入郁闷里。 他咬牙切齿地忍着愤懑,又看了看手机里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白简和一个男生在人群中搂抱、在人群中耳语、在人群中吃饭的那些照片,心尖的燥热一路攀升至嗓子眼。 没看到—— 没、看、到。 徐昭面上挤出个表情狰狞用力的笑,扬着唇角尽量营造平静的假象,不自觉放低了声线,“没事没事,我就是单纯想问问你,不是……” 欲盖弥彰的其他话,徐昭字眼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尽数咽回了肚子里,只是干巴巴挑眉而笑。 A大的食堂越来越挤满了人。 虽然不想和冬辰辰一起吃饭,但一直把他晾在那边也不好。 白简轻叹口气思忖,隔空对徐昭点点头,语速加快,“好我知道了,你也记得按时吃饭,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徐昭一怔,喉结上下轻滚,咽下一口唾液,也咽下又漂浮上来的蠢蠢躁动,启唇应声:“好,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再见。” “嗯,”白简手托着下颌,利落回复,“再见。” 接着,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被温暖阳光铺满的白色病房,徐昭独自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停歇在树枝的鸟儿,酸楚不断翻涌。 -- 第104页 原来那次被他忽略在病房的受伤了的白简,孤身面对他毫不犹豫奔向别人的时候,会有那么难受吗。 难受到心脏被谁撅住,每个呼吸都带着细细密密的疼痛,心中压着一块巨石。 他望了窗外的那对鸟儿好一会儿。 一阵风吹来,一只鸟被风惊到,扑闪翅膀马上飞离了另一只鸟儿,枝头被突然剩下的那只鸟儿动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脑袋瓜,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徐昭盯了许久,觉得没趣,又将目光收回来。 低头瞥到床头柜,白简亲手给他洗的各种水果时,他鼻子一酸,眼角泛红,心里翻江倒海。 是他做错了。 那个时候摆在他面前的不是多选题,只是道单选题的烟雾弹,最终的正确答案只有白简一个。 现在当然也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1 05:15:01~2022-04-11 20:4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楼是只熊 20瓶;吃饭饭 7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手链 陪着冬辰辰吃完饭,白简快了他两步在他前面走着,忽脑中划过一道小闪电,脊背都挺得更直了。 如果冬辰辰知道她这几天一直在那所医院,那难保他不会知道徐昭也在那里,这样一来,刚才冬花花看了手机就急匆匆走了这件事,就更说得通了。 他们应该是想用冬辰辰把白简绊在这里,然后自己去医院见徐昭。 其他倒还是没所谓,只是徐昭会去那所医院,本身就是中伤特殊和职业特殊,而且他本身也喜好安静。 如此一来,若是冬花花风风火火去了,势必会打扰到徐昭的静养。 白简身体比大脑快,将冬辰辰领到教学楼后面,大概能看到远处的校门了,便歉意转身对他一笑,“那个……” “白简,”跟前冬辰辰却是先开了口,打断了她的话,眼神认真与她对视,嘴角弯着笑,“好久不见。” 白简怔了一下,没想到冬辰辰突然开口是说这个,尴尬抓了抓发丝,她扬笑颔首,附和:“确实好久不见,那个,我想——” “白简,”冬辰辰眼中笑意更浓了,目光柔情似水,靠近一步白简,大刀阔斧地劈开自己的心意,将自己藏了多年的心事展露在白简面前,“其实,我喜欢你好久了,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啊?”白简着实没反应过来。 她向来是个性格慢热,处事也慢,身边可以深交的人都是慢热那一挂的。 这会儿忽然来了个直接表白的冬辰辰,她第一反应便是蒙圈。 再然后的是震惊,她实在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看来比她还要腼腆害羞的小男生,会在今天再次见面的第二次直接就对她……对她表白了! “我,”白简嗫嚅,低下脑袋自顾自摇摇头,努力寻找个可以自洽的拒绝理由,可惜频频无果,脑中每冒出来一个,都被她用力否认了,“不是,冬辰辰,我——” “我知道,”冬辰辰笑容不减,总算将积压心里的那句话对白简说出来后,他也轻轻垂了脑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用在意。” 这个角度,矮了冬辰辰半个多脑袋的白简正好可以看到他烧红的耳廓,看穿他伪装下的极度不好意思。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只是在白简面前,全部将自己羞涩的那面藏起来了。 白简顿时腾升出对弟弟的怜爱,努力解释,试图开导他,“不是的,冬辰辰,你觉得会对我有好感,肯定是因为我最初在公交车上帮了你一把,所以你在那种艰难无选择的境况中,对我产生了下意识的依赖,然后——” 说到这里,白简扶额,自己也有点说不下去了。 更准确点说,是她胡诌不下去了。 从小到大,没见有谁喜欢过她,身边除了个徐昭连和别的男生多接触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突然让她面对这场热烈而又平静的真诚告白,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何况,面前的人又是冬花花的弟弟。 苦恼半天,白简扶额,扭头对冬辰辰道:“冬辰辰,其实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事,你和你姐姐眼里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我——” “所以说,你和徐昭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冬辰辰简直比徐昭还直球。 通过这话,白简也断定了冬辰辰的告白或许只是,他和她姐姐商量出要来对付她的计策,头疼点了点太阳穴,勾唇轻笑,尽量显得平和镇定,“对,所以你们用不着多想,我——” 在这件事情上,冬辰辰显得急切,带着儒雅步步紧逼,“所以说,我还有机会的对吗。” 白简又沉默了。 这个冬辰辰,简直比徐昭还难搞。 也不对,徐昭之前顶多是生气了难哄些罢了,可冬辰辰不一样,冬辰辰是一步步把她往情感陷阱圈,逼着她往后退。 而白简这种性子淡然到骨子里的人,最难面对的就是他人的直接袒露。 “不用紧张,我说了,喜欢你只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太有压力。”适时的时候,冬辰辰笑言,挥开了白简肩上的重量,摆手到口袋里拿出了一串手链,“这个很早之前就想送你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就趁着今天,把它交给你吧。” -- 第105页 手链小巧,是简约类型的款式,上头坠着一片银杏叶,和当年美术联赛上的奖品如出一辙。 “这个,”白简思绪慢了一拍,被这串手链提醒,才猛想起来自己当初去参加美术联赛会考的目的地,就是在冬辰辰那所学校,“你当时,也在?” 那时的她还在和徐昭冷战中。 虽然美术方面复健比较快,但还是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比不上连续学了好几年的其他同学,于是就在那次联赛会考里,愈加发挥失常,排名基于垫底,连这串手链的影子都没摸到一下。 当时的她落寞沉寂了好久,回去后就一直消沉地把自己关闭在画室和学业中,玩性收敛了许多,上课认真听讲,也慢慢和徐昭微妙变了关系——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那次谁都没有哄谁,而是用了类似大人的方式,在日常的一句交流中便继续维持了表面上的熟络。 白简的独立、冷静、理性、礼貌,都在那年飞速成长,构成了第一次有了长大迹象的白简。 彼时看到当年催使她成长的那个遗憾的奖品,正摆在她眼前,她深吸口气又缓缓舒出。 天空云卷云舒多少个日夜过去,见到当年那场积压心底的遗憾,她说不出是彻底释怀了还是怎么,忽然眼角泛红,鼻酸的很想哭。 “你,”白简没有很快接那条手链,而是反问起了冬辰辰,“你当时,在哪里?” 冬辰辰不答反笑,“你希望我在哪里?” 白简指尖一动,心脏从云端坠到了地面,攥了衣角别开视线,话语疙瘩,“我,我就是随便一问。” 回思自己刚才的反应,她不由得谨慎,这会不会是冬辰辰用来拉拢她关系的一种方式。 两相纠结中,身旁人群的嘈杂褪去,只留下身后凉薄的唤:“小白。” 熟悉的低沉嗓音,拽回白简混乱的思绪,她捏着衣摆怔楞几秒,在冬辰辰同样惊愕的目光中,回过头去。 人海中,徐昭一只手还包扎厚实,绷带挂在自己脖子上,脚踝处打着石膏,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 见白简回头看他了,他又挑唇,眉间神色溢出来,欣喜之情表于脸上:“小白。” 白简与其说是望着他,不如说是瞪着他。 风从两人身边呼呼吹过,飘动衣裳。 “你你,你怎么出来了?”她咽了口唾液,小跑往前,蹲身到徐昭跟前仔细打量他一番,“你这个身体承受的住出院吗,外面起风了,你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一件?” 说到这个,白简也才发觉,徐昭的外套里面还套着医院的病服,不免着急:“你这么跑出来,那些医生护士知道吗?” 要知道,她之前可亲眼见证过负责治疗徐昭的医生护士,对于徐昭这个不听话乱跑的病人的严肃责怪。 白简叹口气,胳膊搭在自己的膝盖,见徐昭只是灼灼盯着自己不说话,她气极反笑,“这么远的路,是谁带你来的?” 徐昭闻言敛睫,白简察觉到他规矩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紧了紧,表情看上去有些纠结,几秒才开口:“你朋友。” 话落时分,刚才被徐昭有意支开了的冬花花已经找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手里还拿着徐昭托她买的两瓶热牛奶。 礼貌接过其中一瓶,他仰面对冬花花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辛苦你了,这瓶给你。” “那怎么可以。”冬花花虽是这么说,脸上的笑却比谁都灿烂,捏着手中那瓶用徐昭的钱买的热牛奶,止不住的喜上眉梢。 四舍五入来说,这就是徐昭特地买来给她喝的。 “不要紧,本来就是想谢谢你带我过来,真的很感谢。” 徐昭坐在轮椅上,冷白皮比平日看起来更显得白,肌肤晶莹剔透,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显,清清冷冷点缀在他拿牛奶的那只手。 这会儿已过了正午,加上今天是阴天,吹起风的时候有点冷,徐昭动作不怎么方便。 他认真低着脑袋,从白简角度看,刘海掩去了他精致的眉梢,挺立的鼻骨看来没那么有疏离感,黑发衬托白皮,多了温柔乖巧的意味。 徐昭用着单手,躲过了冬花花想帮忙的手,撕开吸管,而后插到了牛奶盒子里,一脸小学生式腼腆可人地往前伸手,眼神带着楚楚动人的殷切:“呐。” 站在徐昭边上的冬花花,近距离看完了全程,含着口已经喝到嘴里的牛奶不是滋味,笑容一僵,差点没直接捏扁了手里温暖指尖的这瓶热牛奶。 原来不是给她买的,也不是他自己要喝,而是一路都惦念着白简。 白简保持蹲坐在那的姿势,也是微微一滞,表情有微妙的变化,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眨巴一下,思绪未及时回笼,“你自己不喝吗。” 冬辰辰搭话比受伤了的徐昭快,几步上前帮忙领了徐昭的好意:“谢谢徐昭同学了,不过我们刚不久才从食堂……” “没有,”白简神不知鬼不觉出言,打断了冬辰辰的插嘴,自己做出了决定,瞥着跟前视线呆呆觉来有些委屈巴巴的徐昭,像是为徐昭也像为自己解释,“我吃饭后经常会有喝牛奶散步的习惯,谢谢了,难得你还挂念着。” 话落,她起身,礼貌勾唇,接过徐昭手里的热牛奶,接过了他眼中的期许,“谢谢。” 期间,徐昭始终和她相望着,眼神没从白简身上移开过,心尖的难受被点点漫上的喜悦冲散。 -- 第106页 风小了不少,树叶细微颤动着,头顶遮住太阳的云疏散,几人身上重新披了金光。 白简仍旧平静笑着,手里端着那瓶热牛奶,对冬花花感激看去,“谢谢你照顾我哥,不然我肯定又得被我爸妈说了。” 转身,她对冬辰辰笑:“你陪我一天,应该也累了吧,这个你拿去路上喝吧。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徐昭近距离看着这些,一颗心慢慢沉下来,再度蒙上灰尘,眸光暗淡。 白简表情不变,唇角礼貌性扬起的弧度不减,心里庆幸还好徐昭来了,不然她应当没法冷静处理和冬辰辰的事情。 想到这个,她带了点由衷的称赞,背在身后的另手被递上了冬辰辰手中的银杏叶手链,对徐昭点头:“外面风大,今天气温低,你也还是早点回去吧。” 驻足原地,白简攥着手里的银杏叶手链,又瞥眼徐昭边上的冬花花,心头情绪复杂。 一切好像都在重演,一切又好像都翻篇了。 对于冬花花,她挺想上前提醒一句,不要喜欢徐昭了。 可想来,她应该会像当时的自己一样深陷情感不悟,只相信自己眼前展露的路,其他人的意见并不会听。 抿了唇角,面侧的浅浅酒窝也露出点端倪,颔首对几人道别:“我一会儿还有课,先走了。” 要迈步,她又想起什么,偏头对冬辰辰压低声线,笑容温和:“谢谢你的手链,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 白简说着,半眯起眸子,抬手整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想着下次和冬辰辰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不能耽误了他的时间和感情。 真的转身远离几人,白简走着,低头看那串银杏叶手链,指尖浅浅摩挲,仿若短暂划过她的回忆。 对于之前的好多事,她应该是释怀偏多吧。 她抓紧那串手链,大步往前去,没有留恋地赶去自己的目的地。 离身后几人越来越远,白简前往宿舍,拿自己下节课需要用到的课本。 途经校园后门,她余角快速滑过一抹踉跄的白,有点眼熟。 鼻尖气息,除了周遭的花香,似乎还掺杂了淡雅的香水味。 伸手将发丝整理到耳后,停步,往外头肆意生长的蔷薇丛看去。 妖娆盛开的鲜红蔷薇里,那抹如梦似幻的洁白就停在中心,隔着后校门的铁门对白简笑。 ——好久不见。 白简看到她在做口型,心底的冰冷被凿开口子,滚滚冒上心尖,血液直冲大脑,缺氧催得她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梦幻的纯白点缀在艳丽蔷薇丛,许多年没有消息的林友儿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短短时间和各种人争先挤进白简的世界,打破她平静多年的生活。 白简愣在那里,久久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挪动身子,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全都被蒸发到了空中,只剩下一个飘忽不定望着林友儿发怔的灵魂。 那抹白朝她靠近过来,白简虚无的意识猛传来狂烈的心跳,缺氧的感觉抽离了魂魄。 实在支撑不住,眼前世界蓦然转为黑白,两种颜色虚晃的交界点处,白简感觉脑后一阵钝痛,身体虚软,眼前全然变为了灰蒙蒙的漆黑。 第46章 没改 看不清尽头的黑暗朝白简涌来,她坠入黑水里,四周一片模糊。 刺目的天光划破水面,耳畔卷入一阵嘈杂。 冗长的铺坠躲闪后,躺在病床上的白简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呼吸着病房内的新鲜空气。 “醒了醒了!”有谁在开口说话。 白简脑袋晕的厉害,看上方的天花板也是迷迷糊糊,望不真切。 颇觉寒冷的白简往被窝里缩了缩,闷闷咳嗽两声,双目无神,偏头去看边上。 旁处坐在轮椅上的徐昭看起来很累,就那么靠在轮椅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自己的大衣。 窗户开着,从后方稍进来带有凉意的风,徐徐撩动徐昭发丝。 徐昭的头发比起高中时候,短了很多,但也不是特别短,亦或是他的头发看上去太软了,即便短了不少也不显得锐利。 白简看着,思绪放空,脑子袭来强烈的睡意。 才昏迷醒了不久的白简,这会儿又想睡觉了。 叹了口气,才合眼,前方便传来细微的轮椅移动声,紧接而来的是徐昭的声音:“先别睡,等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白简脑子里乱糟糟的,困眯着眼睛,摆手抱住了自己脑袋,像只小猫似缩起脑袋,瓮声瓮气搭声:“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徐昭愣了一下,才理解到白简的意思:“我刚没有真睡着。” 这个回答,还真是滴水不漏。 医生在冬辰辰的召唤里,风风火火带着一众护士们赶来,手里拿着纸笔和一只小电筒,凑在白简窗前检查了好一会儿,旁边护士紧张蹙眉,埋头写了好久。 白简看着都替他们感觉累,一句“没事”却卡在了喉咙口。 医生护士们一脸紧张,左右逡巡看着对方,一脸凝重,硬生生将白简的那句“没事”压回了肚子里。 难不成,她……她出了什么事? 徐昭在边上急切转了轮椅,靠过来,也是满脸紧张,拧在一起的浓眉可以夹死一只蚊子,“怎么了,严不严重,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 第107页 医生护士们闻声朝他看去。 未开口,徐昭又蹙着眉心一脸担忧道:“她从小身子就弱,这次昏迷如果不是低血糖,会不会是得了什么潜意识的病,需不需要再做些别的大检查?” 病房内又安静了几秒,最终是那位领头的中年医生打破了这种安静,摆摆手让徐昭放心:“你女朋友没事,只是身子虚,加上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时惊愕便晕了过去,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话锋一转,那位医生打量着跟前回味自己的话的徐昭,眯了眯狭长的眼眸,抬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颏,“倒是你,是那所医院跑出来的吧?” 徐昭身子一僵,没想到和自己待的那所医院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这所医院,竟然也有人认得他。 “不要怄气,为了感情耽误自己的身体,”医生上前两步,用长者的气势拍拍徐昭肩膀,“快回去吧,负责你的医生们现在肯定很着急。” 徐昭垂下眼帘,陷入纠结。 反正估计擅自出来的他,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都免不了被上级训斥一顿。 所以与其如此—— “徐昭,你回去吧。”这次开口说话的是白简,她的唇色苍白,眼睛没什么神采,偏头看向徐昭的那眼里藏了许多说不出的疲惫。 她无声叹了口气,对还在两难的徐昭挥挥手,“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了。你自己都还是病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爸妈肯定要责备我了。” 旁边护士听了他俩的话,微微惊愕。 那位医生拿着笔,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刚是我认错了,失礼。” 道过一声抱歉,医生转了转笔,再度嘱咐徐昭一句,就带着一众护士们转身走了。 关门之际,白简清楚听到外头传来一道难掩激动的女声:“原来他们是兄妹啊,所以说那个男生还是单身,我们还有机会咯。” “得了吧,就算他们是兄妹,怎么就代表那个男生是单身了?”然后,是另个女生的反问,“那个男生长得那么好看,对妹妹又那么尽心尽力的好,肯定追求者一抓一大把,估计英年早婚了都说不准!” “……”八卦的声音逐渐远去。 白简心力憔悴,这会儿不怎么想听到有关徐昭的这种八卦。 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都是林友儿站在蔷薇丛,身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对她笑的样子。 讲实话,那画面有点惊悚,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了,看到了不真实的幻觉。 林友儿在高三下半学期突然消失,甚至高考都没考,直接消失在了人海里,没了半点消息。 据别人说,是林友儿家里又暴富了好一大笔钱,所以直接转行去当富二代了。 也有的说是林友儿家里突然落魄了,被她妈妈找的败家二婚老公夺走了全部家产,然后她们母子二人逃到某处躲债、打工还钱去了。 理由众说纷纭,白简当时没怎么在意,只确认林友儿真的突然离开了那里。 现在想来,那件事还真是蛮奇怪的。 白简曾在学校举行家长会的时候,看到过林友儿拉着徐昭去她妈妈面前的林友儿母亲一面——仪态举止看来就很华贵,说话流利语气温和,很有教养和礼貌,不像是那种别人口中的“恋爱脑”或者“暴发户”。 那种优雅,是刻入了骨子里的。 “姐姐不在,我送你回去吧。”冬辰辰适宜上前出声,打断了二人的继续对视,也打断了二人心里萌生的小九九。 冬辰辰礼貌笑着,径直走到徐昭跟前,挡住了后头白简的目光,俯身对他笑得温柔:“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你的主治医生真该为你着急的焦头烂额了,那样姐姐肯定会过意不去的。” 一句话中加了点责任,这话的意味就变得不一样了。 徐昭掀眼看他,与他交换一种无声的对峙,碍于白简还在这里不好说什么,只得吞下心里腾升的烦躁,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冬辰辰唇畔笑容滴水不漏,神色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挺乐意地伸手,推了徐昭的轮椅便大步往前,想将人赶紧带离这个地方。 “等等!”听到徐昭要走,白简一下子支起了身子,转头望他,眼圈红红的,有很多话想说。 林友儿当年跟谜团一样消失了,现在又忽然出现了,这绝对都不是巧合。 而知道更多事情的人,都是徐昭。 毕竟直到现在,徐昭还和林友儿一直有着联系。 而当初,徐昭和林友儿又一起隐瞒了她什么的好多事情,白简仍旧无从得知,等不到徐昭主动开口,将全部事情都告诉她的那一天。 白简不是个对别人秘密会刨根问底的人,偏偏在徐昭身上,她少年时期的渴求变成了一道执念,牢固扎根在她心底。 不知道当然也可以,但知道了,她会轻松许多。 林友儿回来了,那些秘密又会像之前一样席卷而来,在她和徐昭之间吊起一座断裂的独木桥,要想过去就得冒着抛弃和徐昭一切联系的可能性。 “我……”开口一个字,白简又扶住额角,一瞬间耸了肩膀,体内勇气消散,摇了摇头挤出个挑唇弧度,“没事,回去注意安全。” 冬辰辰接话在徐昭之前,模样灿烂可亲,两手还搭着徐昭的轮椅:“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你哥哥安全送到医院的。” -- 第108页 徐昭被冬辰辰暗里强调的话刺了一下,眉心不爽地拢着。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徐昭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盯了一直不停歇往前跑的秒针一会儿,视线流转在床上脸色憔悴的白简和挂钟之间。 直到真的道了别,冬辰辰将徐昭推出了病房门外,并关好门,徐昭才按着眉心自顾自解释:“我和她不是兄妹关系。” 话语平静,却透着股同类才能嗅出来的警觉和火药味。 冬辰辰表情淡然,仍旧保持笑容,边推着徐昭慢慢往前走,边轻笑搭腔:“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这些人知道就好了。” 向来稳重的徐昭翻了个白眼,“你们可以看到想看到的一面,也可以看到事实存在的那一面。” 冬辰辰没有说话,拐过弯将人推进了电梯内。 电梯内无人,非常空旷。 徐昭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电梯内的大镜子,瞥着里头含笑和自己站在一起身形高大的冬辰辰。 无声的压迫和笑容注视里,徐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面对过各种艰险任务和各种狡猾敌人的徐昭,呼吸竟一滞,望着里面刻意挺直了脊椎站着的冬辰辰,想到了负伤只能靠别人推着走的自己,鲜明看到了一种差异。 如果是冬辰辰和白简在一起,白简不用担心自己的男朋友经常出一些艰难又危险的任务,也不用突然面临着男朋友可能会终身落下残疾,最终变为一个废人的两难选择。 徐昭想的不多,但都想到了关键点上,拳心便攥的更紧,伤口掀起疼。 平平淡淡的幸福才是最真实的,平平淡淡的幸福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也是最难的。 白简虽然玩性很重,但三年后再次见面,可以明显感觉她收敛改变了很多,梦想中想要的生活也一直都是前者。 而徐昭所过的,依旧和她高考填报志愿做出的选择一样,和她始终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直身处在每天都可能随时丢掉性命的后者的生活方式。 “听说冬花花是你姐姐?”电梯在往下降,徐昭掀眼盯着上方的楼层显示看,打破这种诡谲的安静。 冬辰辰一手插进裤兜,笑得云淡风轻,“是啊,听说徐昭同学已经和我姐姐认识了?” 对徐昭称谓的咬字有些奇怪,又双叒叕提醒着徐昭的身份,和他们都不一样。 徐昭被戳中痛处,攥紧了拳心,没说话,盯着上方楼层显示的一小方屏幕,眸子暗下几分,没说话。 冬辰辰见徐昭不说话了,心情不错,显然没想就这么放过徐昭。 看来一身硬壳的徐昭,被他的话强行撕开一个口子,用锋利的言语划过里面柔软的内在。 “徐昭同学,听说你和当年被S大点名保送的第一名,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的?”冬辰辰嘴角噙笑,眼底波澜不惊,微微倾身,贴近徐昭,将这些话更清晰送入他耳朵,“对于那个第一名,我还挺好奇的,所以能冒昧地问问你,那个第一名为什么最后没去S大吗?甚至是高考完之后,直接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了无音讯好几年——” 后面半句话,冬辰辰有意拖长了音调,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切割着徐昭的防线。 徐昭没答话,保持沉默,静默在那里抬眸看那块不断倒数着楼层的显示屏。 今天医院的人好少,竟然都没人上来电梯。 他想着,绷紧了牙关,指甲用力钻进了掌心,沁出丝丝道道的鲜红。 冬辰辰俯身,和徐昭同一视角往对面那扇镜子看去,哼笑拍拍徐昭挺得笔直,但在微微颤动的肩膀,话语和模样玩味十足:“你看看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这电梯内太憋闷了吗。” 徐昭顿了两秒,这次没再不作声,敛下眼睫,与镜中讥诮的冬辰辰对上视线,“所以呢,找到那个人,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冷下几度,“是想和那个所谓的第一名再明里暗里比赛几次,证明一直被他压着名次的你,才是一众天之骄子里最优秀的?” 徐昭不徐不疾说完这些话。 冬辰辰完美无瑕的表情出现皲裂,唇瓣微张,身子僵硬紧绷,搭着徐昭肩膀的那只手有着几分用力的颤抖。 重伤严重还没怎么恢复的徐昭,眉梢几不可察蹙起,却没推开他,只是扬唇,继续望向镜中那个面具破碎的冬辰辰:“已经来不及了吧,那些过往早就成了大家既定的公认事实,那个被名校点名保送S大的学生,即便之后人间蒸发了,也是他放弃了S大,而不是S大放弃了他。” 徐昭的笑容很浅,一边嘴角挑起的弧度比较深,看来倒痞里痞气,和身上的正义凛然有着一瞬的冲突,仿佛当时那个孤高的、难以近人的、凶巴巴打架的少年崽又冒了出来。 两人通过面前镜子对视着,各怀心思,火药味在空气弥漫。 徐昭的一番话下来,冬辰辰的眼神趋于凶狠,睚眦必报。 电梯上方响起的“叮”的一声,及时拉回二人思绪。 时光不断消逝,都成长了许多的两人出去电梯,面对来往行人的时候,脸上重新挂了温和怡人的笑。 以他人视角来看,徐昭和冬辰辰电梯里的较劲并不存在,反而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像对关系亲近的好朋友。 “这么多年,你脾气还是一点没改啊。”冬辰辰维持那抹平和的笑,推着徐昭穿过人海,朝大门走去。 -- 第109页 徐昭唇色染着雪色,肌肤比平日还要剔透白皙,指骨摩挲着轮椅两侧的按钮,静静看向四周往后倒去的人流,随和回敬:“你也不错啊,一点没改。” 并一点就炸。 第47章 私奔 高三上学期的末尾。 自从徐昭翻墙打架之后,即便当时流言被人为压下来了,但很多人背地里还是会凑在一起讨论徐昭的种种。 “我看到他那张笑脸,就觉得好假。”有人掩唇,在课间和同伴几颗脑袋靠在一起,说着闲言碎语的八卦。 “他没对咱们学校的保安大叔动手之前,其实我就觉得这个人好假了。”几人议论着议论着,还回过头去看徐昭和白简的位子,“还有他身边那个小跟班,真是可怜呐,自己早就被取代了位置都不知道。” 安静几秒,几人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压低声线,更贴近些,用着气音开口:“你是指,比咱们低了一年级的那个瘸子?” “虽说那女的腿脚不便,但耐不住人家有点小钱,脸长得还不错啊。”对面的人双手环胸,轻佻搭腔,语气下流,手指配合着拈在一起搓了搓,“这不,啧啧,能用就行?” 话音落下,坐在他对面的几人微妙正了神色,偏过脑袋去,一手扶着额角一手掩唇,低沉着嗓音闷声咳嗽。 课间的教室十分吵闹,欢笑打闹声一路从走廊这头传到走廊那头,蔓延着学生们的喜悦。 “高三也过去一半时间了,你准备考什么大学!”外头有两个男生笑追着跑过,其中一个男生举着手里灌满水的水杯,勾着另个男生的肩膀往自己的教室方向走。 一切都是青春的色彩,盖过了彼时几个男生的低低咳嗽声,“咳,咳咳……” 那个还津津乐道回味着林友儿模样的男生,见自己说完,没人捧场,不悦地翘起二郎腿,抬手一甩刘海,随手去拿边上一位女生桌肚里的小镜子。 有人大着胆子,表情窘迫,僵硬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还干咳着努力给那人使眼色,“咳,这么拿别的女生的东西,不……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那个男生浓眉大眼,眼距很开,配上他的国字脸,更显几分猥琐,“我们又没碰她别的什么东西不是吗,嘿嘿,难不成你是想碰碰她别的东西,但是不好意思……” “咳!”离那国字脸坐得最近的男生掩唇咳嗽着,将自己的椅子悄然挪远,都快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了,“咳咳!” “有病啊!”被打断话语的男生不爽,紧紧拢着眉头一把拿起那女生的小镜子,拿到跟前整理起自己的头发,唉声叹气地讥诮回去,“哎呀你们,一个个真是有色心没色胆,真是一帮废物,真是不如本帅哥我——” 最后个用来喟叹的“啊”字卡在了喉咙。 慢慢往上更抬了镜面的小镜子中,逐渐显出后方人瘦削精致的下半张脸。 和那个满是乱七八糟想法的男生映进同一面小镜子,更有了鲜明的对比。 徐昭在他身后站得累了,便倚坐在边上的椅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望着面前那个说起八卦来最得意的男生,唇畔凝着和平日那般无异,春风拂面的笑。 他温和眯着眼眸,空出只手来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指尖细细拨弄着自己有些长到扎眼睛的乌黑刘海,身子被斜阳照亮半边,轮廓朦朦胧胧,仙气飘飘。 “怎么不说了?”徐昭轻笑着,重新将目光朝几人投去,鼓励小朋友似的语气,“继续啊,我听得挺开心的。” 几个男生咽咽口水,偷偷交换着眼神想对策。 说的最起劲的那个国字脸男生,手里捏着那面小镜子,大气不敢出,就那么和徐昭对视着,不敢别开视线也不敢不别开视线,只是僵硬着躯体,和雕塑似的。 无形里,徐昭幽幽从身上透出的强大气场,眼底的冰霜,都从此处悄然扩展。 慢慢的,不止这几个男生,陷入寂静往徐昭那边看去的人群范围不断扩大,最终整个班级都诡异的沉寂了。 无人开口,落针可闻,就连呼吸声都宛若免去了。 良久,徐昭只是盈盈挑唇望着几人,把玩看着自己修剪干净指甲的手指,散漫逡巡过周围安静的人们,非常自然地扩大了唇角弧度,黑瞳如墨:“都看着我做什么,现在不是课间时间吗,大家都不去玩吗?” 几秒,教室内的诡谲气氛被扭转,缓缓有人迈动僵硬的步子,收回或看戏或惊愕的目光,拽上自己的朋友飞快从教室大门出去了。 被徐昭拽回神的同学们离去很快,没多久就全部消失在了前后门,改换成了悄悄偷瞄教室里的修罗场,生怕几人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被波及到。 人们对于看热闹这件事极其敏感。 不用刻意提醒和告知,徐昭那个班的班级门口已经偷偷挤满了人,众多双眼睛往教室内扫射去,想将这场戏看个完全。 带上了学校风云人物“徐昭”这个名字的这场戏,在学生间流传很快。 不多时,人们亲眼看着班级火药味已经非常浓厚的教室中,风风火火闯入一个林友儿。 林友儿推开人群,尖着嗓子大喊,唇瓣苍白至颤抖:“哥,你别乱来!” 对于林友儿情急中的称谓,外头乌泱泱的人们左看看右看看同伴,找寻着对这个称谓的解释。 -- 第110页 “‘哥’?什么哥?”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这里面,还有林友儿的哥?” “你们有谁看见过,林友儿和他们里面的谁关系密切吗?”有人抛出最关键的疑惑。 大家听了,沉默几秒,皆是摇头。 谁都无法猜出,急匆匆赶来阻止这场摩擦的林友儿,口中的那声“哥”会是指代谁的。 林友儿显然是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停住步子时有些踉跄,腿脚微妙地颤抖着,肌肉发酸,双眸含着泪水,一步步走向徐昭那处,一点点出言恳求:“你别冲动,不要给自己惹祸。” 徐昭眼中的冰冷在林友儿到来的那秒,瞬时扩散。 他顺余角,朝白简那处看去,发现白简还在枕着自己的脑袋打瞌睡,面朝外面,正睡得安详。 徐昭的眉心舒展一刻,又马上拢紧。 ——小白昨天画到很晚,不要那么大声。 想了想,他还是捏紧了拳头,没把这句伤人的话说出来。 徐昭站直身子,无声叹口气,笔直板正的肩膀线条流畅,松垮架着他身上的蓝白校服。 一瞬间,他看着眼前藏满热闹的景象失神,脑袋里冒出很多事情,心里想法乱成了毛线球。 过了有一会儿,林友儿见徐昭还在努力和内心的自己做斗争,不由更放柔了自己的语气,尽量软着态度,声线有着紧张的颤抖:“你别打架了,要好好遵守校纪校规。你如果生气的话,我放学了再陪你一起去街角的那家烤肉店吃……” “我靠!林友儿嘴巴里说的那个‘哥’就是徐昭?!”有人惊呼,刺破了徐昭飘到九霄云外的意识。 “嘘,别那么大声!”有人赶紧拦住那个人,捂住了那个人的嘴巴,恶狠狠警告,“难不成你也想被徐昭那个公子哥教训吗?!” 那人眸子水雾朦胧,思绪蹁跹,用力摇摇头:“不,不想!” 徐昭侧耳听着外面那些歪七扭八的动静,又无声叹口气,再睁眼的时候眼里淬了显而易见的怒意,脸色紧绷,心中燃起了天大的怨恨般。 先前翻墙逃课那次后,大家对他微妙的态度变化,他都有看在眼里,背后对他的议论,他也都能敏感的察觉到。 忍了诸多次,当那些声音不存在了许多次下来,徐昭发现自己不是不生气,而是一直在用力压忍着,直到像现在这样,再也压抑不住。 “你刚才,说了什么?”徐昭用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气势,一步步逼近那个国字脸男生,声音被浓浓怒火晕染。 国字脸男生攥着手里的小镜子,结结巴巴,想赶紧开口给自己解释两句,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我……我……” 神经紧绷成了一条线,视野漫上一层黑,眼前全然只有饱含愠怒的徐昭——他刚才非议的话题主人公。 边上不想被波及的同伴们咬牙,哆哆嗦嗦支起身子,尽量想着办法远离身边的国字脸,在这种危急关头丝毫没联系什么兄弟义气。 “你瞧瞧那几个一直在往后撤身的男生,肯定是在思考过会儿徐昭真动手打人了,该怎么跑才能最快逃离现场。”趴在窗口悠哉看戏的一人,贱笑着评价。 七嘴八舌的喧嚷看戏声里,一道饶有趣味的声音落下这场闹剧的休止符,“能不能打起来还不一定呢。” 也顺人群而来,窥探这处动静,混在人群里看了有一会儿徐昭他们的井兴怀,不紧不慢摸着自己的下巴颏,在周围人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分,继续笑嘻嘻扬唇,挑了眉梢补充,“你们都忽略了角落里的另个人吗?” 林友儿阻止没用,但白简可就不一定了。 或许,之后还会发生点别的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话音落下,井兴怀径直转身消失在了人海,只剩下背后一片的安静。 “这,这家伙……”一人摇摇头,扶着额角黯然神伤,“好像说的还真他妈有点道理。” “有道理个什么?”一人讽刺,抱着胳膊讥笑否认,“你们消息这么不灵通?不知道白简小公主的地位,老早被高二的那个林友儿取代了?” 嘈杂的教室外,和安静但火药味浓郁的教室内成了鲜明对比。 白简带着一身疲惫,趴在教室角落的位子上,不安地蹙了蹙眉心,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五官浅浅皱在了一起。 徐昭这边,林友儿已经直接动手想拉住他,而被徐昭死死瞪住的那个男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有丝毫形象地苦着一张脸求饶,“我我……昭哥,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那人求饶的间隙,边上几人慢慢挪动身子脱离徐昭的危险区后,转身能跑多快就有多快,这出好戏的中心只剩下了徐昭、国字脸,以及努力劝架的林友儿。 林友儿劝着劝着,自己也是眼圈红透,拉着徐昭蓝白校服的衣角,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小昭,我求……我求求你了,别给自己惹事,别给爸妈惹事……” 这话出来,本就暴怒的徐昭一下子绷紧了身体,手臂肌肉突出,像马上就要拽着谁狠狠打一架以此解愤。 话语出去,望着跟前徐昭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和脖颈突出的青筋,林友儿拽着徐昭的衣角,也是有些慌了,跟着落起泪来,抹着泪水哭诉,“徐昭,爸妈……” -- 第111页 “啊?!”后头,不知道被哪飞来的大纸团砸中脑袋的白简,腿脚一蹬,不小心朝地面摔去,差点就要摔个狗吃屎。 徐昭即刻回首,怒火顿时消了一半,甩开林友儿的手几步上前,想去扶住困意朦胧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些什么的白简。 电光火石间,一切都发生的很快。 在他之前,白简身边蓦然出现一个将自己的脸包的非常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狡黠带笑眼睛的男生。 只转眸的一眼,徐昭就怔在了原地,认出了跟前热切扶起白简的那个人是井兴怀。 他来,又是想做什么—— 这家伙不是说被保送军校去参军了吗,他是怎么回来的。 徐昭的眸子很冷,耳畔其他一切声音都被掩盖,心中嘈杂不断褪去,只剩下疑惑,巨大的搞不清的疑惑。 “你……”正想开口,那边的白简哀嚎捂着自己的喉咙,咳嗽不止,眼泪汪汪,鼻头染了惹人怜惜的浅粉色。 和徐昭冷战之后,井兴怀走了以后,便专心投入学业和画画的白简,虽然无知无觉跟他和好了,但他能明显感觉出来,白简和他变得客气了。 换种方法说,就是白简和自己变得陌生了。 原本关系不浅的两个人间突然变得客气,那代表的是疏离,代表两人出现了磨合不了的鸿沟。 徐昭原本还以为,井兴怀走了,那么自己就和白简保持这种关系也好,起码能不再因为自己的事情给白简带去麻烦,还能一直安静陪在白简身边,这样子平平淡淡挺好的。 可现在,井兴怀又出现在了她身边,打破了他所有计划和预测。 俩人关系冷漠后的这次的井兴怀再出现,对于徐昭的危机感比先前每次加起来都要深重。 完全控制不住的,徐昭一把跨步上前,拍开了井兴怀还扶住白简的手,而后头也不回地拽着井兴怀的衣领,憋着一口气,愤愤然远离了现场。 不行,不能让白简看到井兴怀,也不能让井兴怀和白简有更多的交流机会。 最好,是以后都别了。 被单独留下的白简,因着惯性又往另处踉跄了下,懵懵环顾周围,大脑一片空白,挺想骂人。 “这个臭徐昭,跑就跑,还甩我一把是什么毛病。”白简整理着自己校服的褶皱,半点没察觉到教室外大家向她们这里投来的纷纷目光。 良久,周遭都是鸦雀无声。 刚被徐昭正面针对过的那个男生,整个人抖得像筛子,腿脚和唇瓣皆是哆嗦,手中的镜子一下子脱手,砸在了地上,脆弱的小镜子立马裂成了几块。 那面碎成几块的小镜子,就落在众人聚焦点的林友儿脚边。 她捏着拳头,呼吸急促,垂头看着地上那面小镜子,脊椎紧绷着。 镜子中倒映出的她,脸上的窘迫被照得一清二楚。 镜面和她一样,碎裂成几块。 她的自尊心也被人踩在脚底,用一道道目光凌迟着灵魂。 摘掉徐昭继妹妹的头衔,她在徐昭这里,什么都不是。 徐昭的整颗心,清清楚楚、全全部部、从头到尾,都在白简那里。 而这一切,好像只有白简不知道。 林友儿掀眼朝窗边的白简看去,清新的微风拂过面颊,吹走她眼角的泪花。 被宠的不谙世事的白简小公主,正偏头看外面那些好奇朝自己这边、朝徐昭和井兴怀消失地方张望的人们,狐疑蹙着眉心,嘴里小声嘀咕,“那个男生是谁……他俩又是什么情况?” 白简拢着眉梢,和林友儿凝重的心情全然不同,自顾自抹了把脸,拧开边上满水的水杯不紧不慢喝了口水,细细思忖这个问题。 林友儿看着,冷笑勾唇,过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漫出鲜血。 她却一点不觉得疼,只是讽刺与哂笑。 她才和徐昭是同类,但徐昭从来都不曾看她,只是一心向着什么都不懂他的白简。 白简想了少倾,没得出答案,便懒散撑着脑袋,靠在桌子边喝水边看外边,残存的困意还停留在她体内,催得她喝水的时候也无比困倦。 ……好想睡觉。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低低私语了一句,打破僵局的现场:“你们说,徐昭和刚才那个男生……会不会……是私奔了?” “噗”的一声,白简刚喝到嘴里的那口水,全都喷到了徐昭铺着书本卷子的课桌上。 第48章 溜达 白简躺在病床上,身子还很虚,医院护士们检查完一番后,没多久就在床上重新睡死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梦境重演般,护士医生们身着白大褂,抱着白简的病历本站在白简的床前议论纷纷,笔尖偶尔在病历本上圈圈画画。 就这么持续少倾,喉咙干涩的白简发不出什么声音,沧桑无力挤在了胸腔,闷咳了两声,这才唤来跟前人们的注意。 “你感觉怎么样?”医生指间夹着水笔,手搭在病历本上,拢着眉心,气质阴郁,“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白简掀眼朝他们看去,想起了徐昭和冬辰辰在的时候,医生若有所思犹豫了的那几秒。 嘴角轻轻抽动一下,她扶着额角,并不打算拐弯抹角,虚弱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叔,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我不怕。” 那位老医生指间夹着笔的力度陡然一增,愠怒跳出眉间,声音沉下来,“不怕?你不怕,那你父母,你哥哥,你朋友呢?” -- 第112页 白简口干舌燥地咽下唾液,被教训地头皮一紧,抬眼多了郑重,“我……” “所幸,还没到非常严重的程度。”老医生显然不悦,摆手招呼了其他护士们先出去,自己则拉了椅子,坐到了白简的床前,翘起二郎腿将病历本搭在腿上,指尖转着笔,收敛了自己严肃的气场。 他看着白简的病历本沉思一会儿,接着抬眼与眼巴巴的白简对视,总算舍得开口抹去她眼里的担忧:“你现在还没事,但是再熬夜、再不按时吃饭、再喝酒跟喝水似……你就真的快半只脚踏进阎罗殿了。” 说着,有些年迈的医生又转了转笔,凝视床上和受伤小猫般的白简,嗔笑一声,拉下了口罩:“你应该记不得了,但我记得你。当初你那位小哥哥,陪着哀天嚎地的你一起拔智齿的时候,我有幸去见过你们一面。” “智……”白简一句话卡住了别的念头,耳廓烧起绯红,一路延伸至惨白的面庞。 她捂脸,想到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幼稚画面。 即便那会儿和徐昭说好了自己一定会勇敢去拔智齿,但实际情况却完全相反,一看见牙医亮出了拔牙的尖锐工具,她当即就吓得转头跳到了徐昭身上,哭得周围人都朝他们投来诧异的眼神。 那哀天嚎地的经历和画面,确实让现在的白简都很难忘。 那个十几岁却哭得比三岁小孩还要汹涌的青春期少女的伟大事迹,也一直作为那个医院的传奇,一路传达了下去。 但是,那所医院的话,不就是徐昭彼时所待着休养的,那个快要荒废了的老医院吗。 白简伸手,用手指将自己额角碎发,拨到耳后,眼神写满了探究的意味。 老医生见了,也不加掩饰,低低蔓开笑意,重新抬手将口罩戴好,“是啊,我原本是在那所老医院工作的。当时那位被大哭的你抱着,然后耐心哄了你很久的小男孩,我也很有印象,所以今天一见到,就眼熟的认出来了。” 那又是怎么得知徐昭现在,是那所医院的病人呢? 白简脑海里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老医生笑容浅浅,慈祥和蔼,两手端庄交握放在腿上,坐姿有些散漫,倒更显得平易近人。 几不可察地拢着眉心思忖片刻,他笑着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话中微妙停顿,“因为你那位小哥,真的、有名。” 好嘛,这又扯出了一些白简所不知道的有关徐昭的事情。 白简的心被撩拨的焦灼,她着急撑着手支起身子,急切想询问那位老医生,关于徐昭的更多事情,生怕这位老医生也和他们一样,什么都不告诉她。 就只是给她抛出一个似有若无的橄榄枝,然后等她自己上钩,用时间这张大网在望不见底的深海,漫无目的地捕捞出真相。 这得到猴年马月啊。 白简急促喘了两口气,两手摇摇晃晃撑在床上,咬牙坚持着欲起身,想离真相更进一步。 所以徐昭之前的突然打架、突然参军、突然放弃上大学的机会,等等这些,全部都是有理由的对不对! “你先别着急,”老医生扶了扶眼镜,嘴上虽这么说,但身体并没有做出要扶白简一把的趋势,只是沉着嗓音不紧不慢继续说,“你想知道的,终究都会知道的。” 这话给白简带去种深深的不安。 所以,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什么,而只是等着她自己努力去发现吗。 白简攥紧拳头,掌心夹了洁白的床单,出言郑重:“叔叔,您应该知道一些徐昭的事情吧。” 她皱着眉梢,眼波涟漪,圆润无害的眸角泛起红,“徐昭藏在背后的那些事,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能不能请您告诉我,徐昭到底瞒了我什么,他这么瞒着我又是想守住什么,我……” “答案其实很明显啊,”老医生笑着打断她的急切,两眼笑眯眯的,又扶了扶自己的圆框眼镜,“他想守住的,从来只有一样东西啊,你还看不出来吗。” “从来只有……一样东西?”白简喃喃自语,回味老医生的这句话。 “没错,从来都只有一样东西。”老医生长吁口气,转眸看向方才坐着轮椅的徐昭待过的地方,脑中闪过一幕幕他担心面前那个女孩的画面,一帧帧拼凑起来宛若组成了一场情深义重的默剧,无声但饱含绵长的情感。 答案,其实早就很明显了。 从以前、现在、未来而看,即便是作为局外人,也能清清楚楚看明白。 老医生抬了眼眸,又看向窗外,感慨般扫过窗外高大的梧桐叶,默默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但或许,身处局中心的人,会被大片浓烈的爱意所迷惑吧。 还真是一帮可爱天真的小年轻。 斜阳照耀下,老医生脸上的皱纹痞子更深了,纹路里布满时光的印子。 他转过头来,思索徐昭那份情感的重量。 少倾,他挑唇扬起个弧度,给出的暗示更甚:“远在天边,近——就在眼前。” 房内安静,细微的鸟儿和风声从玻璃窗的缝隙钻进来,医生道出的话语愈加掷地有声,在白简脑海炸开,记忆汹涌卷起波涛。 另处病房,被冬辰辰送回来,然后紧挨着被赶到的大队长和医生护士们联合起来骂了一顿的徐昭,脸色很臭,独自坐在轮椅靠在窗边,晒着太阳静心。 -- 第113页 有一会儿,常年常日好脾气的徐昭真的忍不住了,偏头,一个记仇的小刀眼向另处角落扫射去,最终投在倚靠在墙边,优哉游哉品茶看了半天好戏的井兴怀身上。 “你他妈有病?”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井兴怀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慢悠悠继续喝着杯中的热茶,边悠闲向徐昭那处走过去,边轻飘飘从嘴里飘出话语,喟叹着有意拉长音调,“哎呀,某些小队长的体能真的是好啊,都受伤成那样了,还能指挥一个小女生,躲过监控和医生护士们的层层拦截……啊,也不对。” 说到一半,井兴怀抿口杯中热茶,非常欠兮兮地发出重重的“斯哈”品茶声,才接着补充,严谨更正其中事实,“比起能指挥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生推着咱们徐大队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这所满是监控的疗养医院,但不如得着重夸夸咱们徐大队长哄小女孩的本事啧啧,还真是跟您的武学水准一样,十分一流呢。” “别阴阳怪气的。”徐昭翻了个白眼,视线无奈扫向窗外风景,透过玻璃窗上浅浅的倒映,眼神摩挲过这间病房挂了锁的大门,眸底情绪复杂波澜。 想了几秒,他也不服输,哼笑一句讥讽回去:“反正现在,你也出不去了。” “我倒无所谓。”井兴怀不紧不慢,安静品茶,没打绷带的那只手撑在窗棂,“我可没有被大队长点名下令,必须得乖乖待在病房内静养,我要是跟上头打报告,我还是能偶尔出去溜达溜达的。” 他的视线往下挪移,扫过徐昭肩上搭着的外套,“不过说回来——” 若有所思,有意拉长的语调,成功勾起了徐昭的好奇心。 他耐着想一拳揍飞井兴怀的躁动,压抑心中的烦闷,配合地张唇:“什么?” 井兴怀等的就是徐昭这句话,夜店蹦迪惯了的小王子似,稳稳端着手里的老干部茶杯,非常自觉帅气优雅地原地转了个圈,故意用了更欠揍的语气嘚瑟:“说回来,我可是前两天就被队长您——亲自给撵出去,现在并不在这间病房住了呀。” “……”徐昭被噎的无话可说,只有难言的恼火。 徐昭沉沉喘了两口气,胸膛起伏弧度清晰可辨,一手按着眉心,“你想走就走吧。” 他现在最烦的,除了井兴怀这家伙,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冬辰辰。 冬辰辰的目标是他,也是白简,目的并不单纯。 想到这里,徐昭睁开摄人心魄的浓黑眸子,睨一眼身侧大张开嘴巴,想将外头暖风吃进嘴里的井兴怀,又是沉默。 算了,他收回他上面的前半句话。 他现在最烦的,暂且没有井兴怀这个傻子,只有冬辰辰那个黑眼狼。 第49章 案件 嗡嗡嗡。 一大清早,白简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猛将还在睡梦中的她拽醒。 日上三竿的艳阳天,床上的被子糅杂成一团,其中包裹着一只皮肤白净瘦瘦小小的白简。 白简迷迷瞪瞪皱起眉梢,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另手去摸索吵闹的来源,想把那烦人的声音扼杀在此刻。 叮铃铃。 铃声不断大作,打破午间的宁静。 徐昭在那头咬着手指,面前的小桌摆着本子和水笔,纠结地用指头点点画了各种乱七八糟时间标注的纸张,狐疑自语:“这个点应该没错啊,小白肯定有空接我电话的。” 而且,也不会挑在她起床或者上课的时候,也不会是在她吃饭的时候。 他认真忖着,边继续拨打过去电话边继续托着下巴颏,再度确认墙上挂钟的时间,水笔隔空虚虚指着那面挂钟。 井兴怀在边上看得乐呵,从葛优躺的病床上慢慢坐起身,清闲打趣他:“难得可以趁这时间放个病假,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玩乐玩乐,反倒做起数学题了?” “你管我。”徐昭没什么好气,出言就呛他。 “好好好,”井兴怀服气地一拱手,故作姿态地作了个揖,接着又后仰回病床,重新葛优躺,感慨着拉长尾音扩大音量,“我管不着咱们徐大队长~” 白简久久没接电话。 徐昭锁眉,手机拿到跟前,仔细比对着看了看密密麻麻数据上的纸张,心里琢磨为什么白简不接他电话。 难不成是他的计算出了什么差错,还是白简发生了些什么他计算之外的事情,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昭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联想到白简的身体肯定还很虚弱,这几天也不易走来走去,指不定这会儿还待在医院里被照看着。 但是…… 他拿起水笔,指骨扣扣桌面,在纸张“白父白母”一栏画了个不确定的圈。 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来看,白简应该不会主动给他们报困难,所以彼时很有可能,她还是自己一个人孤独在医院硬抗着。 不对,应该是白房子,她所不喜欢的白房子。 白房子三个字冲破时间阻碍,蓦然又冒出在徐昭脑海,刺得他心脏一疼。 他怎么忘记了这点,白简害怕医院,害怕里面的消毒水、里面的白色、里面点滴的刺耳。 敛眸,徐昭砸吧下唇,目光投在跟前画的乱七八糟的纸张,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没好好在意白简。 虽然总是自顾自认为自己很了解白简,却在某些时候,混蛋的够可以。 -- 第114页 再相遇后,白简受伤,他陪她去医院的那次,白简所表现出的细微对医院的抗拒,他半点没怎么察觉,只是一味觉得她还是害怕与人社交,所以才挡在了她跟前。 而没有理解到她更深层的担忧。 徐昭的眉心皱紧,胸膛起伏,重重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额角不悦,生起自己的气。 他还真是个蠢蛋。 蠢货。 “徐大队长~”井兴怀懒散阖眼,闭上双眸小憩,凝着笑容打趣,“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呀,您哄小女生的本事不是一流嘛~” 徐昭按着眉心,没很快回话,顿了几秒才出言:“我不会哄。” 温言温语讨好的那些话,一旦是用在白简身上,他就全部乱了套。 同是病房内,一大早被医生护士们拉起来做了日常大小检查的白简,太阳穴气得直突突,咬牙切齿地回味自己被那阵阵手机铃声,硬生生搅黄的清梦。 “来,”她唇畔笑容生硬,指骨用力到发颤,两眼瞪大,目光投在跟前的一小方电子屏幕,“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这么坚持不懈地给我打电……徐昭?” 刷了刷手机屏幕,看到那个来电显示人的名字时,白简承认,自己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 如果那个人是徐昭的话—— 她就更气了。 很难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亦或是找她有什么事。 不过从这段时间徐昭时不时就打电话来骚扰她的状况来看,前者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白简捏紧了手机,蛮想就那么撒手一扔,把手机也把徐昭扔到九霄云外,然后自己安安静静甜甜美美睡回笼觉去。 但是…… 白简趴在病床上,摩挲下颌,往下翻了翻徐昭刚才一共打过来的好几个电话,又回头点开和他的微信对话框,翻了翻他重新出现后,就又开始了单方面碎碎念的聊天记录,疑惑从心中起。 好几个电话连续不断的拨过来,说不定真有什么事情呢。 白简想着,与内心的自己做了会儿斗争,眉梢挑起一边,手指扣着自己的下颌,“行吧。” 她最终选择妥协,葱葱玉手轻巧点下徐昭的号码,回拨过去。 没嘟两秒,电话就很快被接了起来:“喂?” 话语中,是透过听筒传递来的喜悦。 白简愣了一下,拧眉,带着刚醒来的鼻音,质问他:“你没事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嘛,你在医院很无聊吗?” 暖阳映满的病房里,徐昭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手机,冰冷的电子器贴在耳畔,白简透着奶气的温润嗓音被送到耳中,话语却是疏离。 他眸光一暗,还听出了白简话里压着的不耐烦,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唇中冒出的音节都在颤抖,“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白简哼笑,转头躺倒在病床上,随意将手机放到了耳边,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松散眯起了眼眸,边晒着窗外照进来的斜阳边放空大脑,酝酿睡意:“这个点对你来说,应该不算打扰。” 毕竟工作日的中午这个点还在睡觉的人,应该并不算多。 按照她平时来说,她这个起床气极重的人,也不会经常性睡到太阳晒屁股。所以她相信,徐昭打这个电话来不是有意想打扰她睡觉。 但是不是别的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徐昭委屈瘪嘴,被这句话戳中了软肋,呼吸细微颤抖,“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个点还在忙,我肯定打扰到你了吧……” 几句话,他说的非常小心翼翼,同时又带有一丝服软的殷切,期望白简能读懂他的悲楚,不要一下子推开他。 起码,几天没和白简见面,也一点没有白简消息的徐昭,挺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一句话出去,那边的听筒安静了好久,好长时间都没有人回应。 徐昭眨巴眨巴眼,睫毛自然下垂,在眼下落出一小片浓密的阴影,显得眼眸愈加深邃魄人。 他咽了咽口水,黑发比先前在工作岗位的时候更长了些,柔软的黑发擦过浓眉,多了规矩的乖巧,中和了他不笑时候的成熟高冷、难以近人。 半晌,徐昭捏着电子器的手发酸,莫名开始颤动,“喂?” 又是好久,他试探着朝那头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答,什么回答都没有。 像极了他很早之前,对白简来电的疏忽。 不知怎的,当下的事件掺了回忆,就显得更生动,情绪更敏感了。 “小白,”徐昭吁了口气,肩膀松懈,放下了自己沉重的心尖包袱,唤着那头的对方,“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什么时候队长同意我出去了,我一定会马上——” “别吵,”睡意攀升很快的白简,迷迷糊糊哼唧两声,生理性排斥耳畔的烦躁,两手还在跟前摆摆,“安静……” 老师马上要来了。 她困倦的眼皮深沉,紧紧包裹了她的清醒。 徐昭神情呆滞,拿手机的动作僵在那里。 哑然之后,他很快回神,忍着眼圈泛起的酸涩,在这头对白简扬起个看不见的微笑,语调里藏着生硬的轻松婉转:“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啊。” 白简睡得昏沉,嫌吵,翻了个身,彻底远离了和徐昭通着话的页面。 -- 第115页 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交代白简那些话,可徐昭还是厚着脸皮说了,试图通过最简单的口头交流,一点点拉回和白简相隔甚远的距离。 再不努力往前,或许白简这个人,就会从他世界剥离走了。 徐昭攥紧拳头,掌心钻入疼痛,几日没打理的指甲和头发那样,又长长不少。 不抽出时间好好照料,它们就会一直生长,超出身体主人的预期,干涉到身体主人的日常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无声又压下这口气,即便知晓白简看不见他的笑,还是扩大了唇角弧度,故作自然放松:“那,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 手机那头传来几声嘈杂,有什么东西紧挨着听筒擦过,有点刺耳。 徐昭本能拉远了手机,心脏却敏感察觉到什么,马上把手机拉了回来。 白简睡得沉沉,完全惬意的入睡里,朝放有手机的枕头那处拱了拱小脑袋,蜷缩起身子的动作也像极了一只没什么安全感的小猫,周身圈着毛茸茸的金灿灿暖阳,软绵绵的语调哼哼唧唧:“安……安静……” 徐昭思绪停顿,笑容一僵,伸手掩住了唇瓣,不让自己因情绪过激发出什么声音。 刚醒的白简,起床气很重,非常暴躁,一言一行皆是压迫。 相对的,睡着了的白简,向来最无戒心,整个人都软乎乎和只小奶猫似,十分惹人喜爱。 徐昭憋忍了许久情绪,终究,还是耐不住白简的再一次哼唧,小脑袋拱着手机蹭蹭,“呃……” 要上课了,安静。 他眼中划过冷冽的狡黠意味,试探一扬唇,笑得坏坏,挑逗之情取代了其他:“叫哥?” 那头白简有一会儿没动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没有回答。 徐昭捧着手机,如临神祗,眼波漾起一波又一波笑意,绵绵可亲。 睡着了啊。 “傻笑什么呢?”小憩片刻,发觉到什么不对劲的井兴怀睁眼,起身,迈动长腿走向徐昭。 徐昭顿时别开脑袋,单手捂住听筒拿远了手机,用打了绷带的那只手的胳膊肘非常不便地戳开和井兴怀的距离。 碍于徐昭还有伤,并不好直接动手什么的井兴怀,眸子狡黠,后撤回身子手托着下颌一笑,眼睛弯弯:“徐大队长,这个点,该吃饭了吧。” 徐昭警惕,蹙着眉心将手机背到身后,不让他人觊觎白简的梦境,不插手他和白简的秘境,搭腔的有些冷漠,“嗯,是该吃饭了。你要是饿,就按下护士铃,或者拜托……哎?!” 井兴怀突然的倾身朝他靠过来,欲看他后背的姿势,让徐昭一瞬慌了心神,往后栽倒在床上。 手机那头有些嘈杂的声音,惹得白简困眯动了动眼睫,软糯的哼唧声轻轻从听筒传递出去:“呃……” 梦里,她又闯祸被老师责罚了,周围同学也在瞥着她轻笑。 她身处嘲弄之中,难堪羞赧,满脸通红,绯红色一路蔓延上耳廓。 豆大的泪滴盈满眼眶之际,讲台上的教师严肃挥舞着教鞭,厉声拍着讲台桌子,放出狠话:“要是没有你哥,你指不定早就成为街上的哪滩烂泥了!” 周遭一片漆黑,眼前的一切画面都在倒退消失,唯有老师的那句话久久萦绕四周,缠绕进白简耳畔、心间,怎么也挥之不去。 ——要是没有你哥,你指不定早就成为街上的哪滩烂泥了! 烂泥—— 她不是烂泥! 泪珠从泛红的眼角滑落,白简奋力抹了两把自己的泪水,想挺直自己的脊背,证明给那些人看。 黑夜中,瘦弱的肩膀像扛着巨大的沉重,即使用尽了全力,也没法将脊椎骨挺直。 白简绷紧了全部力气,最终也只是换来“哭得更厉害了”这一讥讽的成果。 她的心连同身子一起,不断颤栗着,身旁全是要将她吞噬殆尽的黑暗。 雾蒙蒙的很远处,传来空灵的下雨声,以及随雨而来的脚步声。 白简不断蜷缩起身子,被肩上的重量捶压得倒在地上,呼吸苦难,胸膛剧烈颤动。 包裹了白简十几年噩梦的红色,又出现了。 白简的眼前也是漫无边际的红色,壮阔惊艳,艳丽的颜色衬托着没有明天般的美。 燃尽的香烟,雨天街上大小的水坑,窗户口站着的徐昭父亲,都在那场渺远的瓢泼大雨和森寒脚步声中,破碎后重组。 时光一路倒退,回到最初的起点,故事分裂的开始。 白简往前看去,地面泼墨画似的红慢慢拼凑,组成离她几步之远,正站在车台拿着伞对她笑的红衣女子。 白简趴在地上的视角,慢慢和儿时的她的视野重合。 直面恐惧的这瞬间,白简后槽牙绷得很紧,只堪堪将视线挪到那女人的胸口,便不敢再继续抬眼看了。 她的身子抖的厉害,呼吸都停滞,神经疲软,没了思考的能力。 空白的大脑里,只有一个疑惑,这是真实的吗。 她伸出手,想用力掐自己一把。 耳畔风铃、猫叫、孩子的欢笑声袭来,将她所有动向全部摁住。 儿时没来得及看清的部分,也直面朝她扑来。 那个女人的袖口,全是诡谲的白色粉末。 顺延猫叫的方向,她绷着呼吸,攥紧了拳心,往徐昭家的方向,徐昭父亲所站的那个窗口看去。 -- 第116页 隐在黑暗的雨幕中,徐昭父亲站的地方之后,还有一个和昏暗黑色融为一体,几乎不能被发觉的人。 那人面目沧桑,手中寒光泛起,五官凹陷的不像一个正常人。 凛冽飘着大雨的寒风里,那种样子的人已经算不上是人。 而是“鬼魅”。 而冒着寒光的正方上袖口处,也是被当时害怕到极点的白简,而下意识忽略了的白色粉末。 仔细看,认真看,一点点看—— 看进面如蜡色,眼窝也深深凹陷,眼神锐利凶狠的徐父眸底,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狠劲儿,或许不是为了恐吓、警告当时的她。 而是为了……求救? 和那时年幼的自己,知识阅历都截然不同了的白简,眉心紧紧拢着,呼吸愈发紧绷。 这件事,或许根本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慈善和蔼的徐父为什么突然大变样,为什么后来沧桑来问徐昭要钱,为什么之后下落不明好多年,自此了无音讯的这些事,都和徐昭身上背负的谜团交叠。 真相于白简脑海交锋,刺破她的恐惧。 几步远的红衣女人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伸手扣住了白简细腻的脖颈,气若游丝,空渺如鬼魅:“小朋友,你看到了什么?” 赫然一声惊叫,白简从纯白的病房中弹坐起身,大口呼吸着窗外透进来的新鲜空气,发蒙的脑袋被窗外透进来的凉风吹得清醒,拂去杂乱。 “井兴怀,”白简捂着额角,意识回笼,拔掉手背的输液针就跳下床往外跑,“井兴怀!” 徐昭不肯说,井兴怀一定肯说! 他俩在一起训练这么久,肯定知道点什么! 那件事不是单纯的不忠出轨,而是一件陈年老案子! 白简想着,步伐匆匆,甚至来不及拿手机,套了衣服就赶紧往外跑去。 另处病房,努力藏手机半天的徐昭,重心不稳倒在床上,不小心碰到通话的免提键。 电话那头,“睡梦中”的白简呼唤井兴怀名字的那两声,在病房中清晰播放,无比清楚地传入徐昭耳朵。 他躺在床上,思绪很慢。 白简睡着时候喊的名字,不是别人,是井兴怀。 第50章 逃房 白简匆匆赶到老医院,又急匆匆路过徐昭的病房,跑向井兴怀住的那间白色房间。 走廊安静,她虽然步伐快,但有意压了步子和脚步声。 单从白简的表情看,绝不会感觉她这会儿很着急。 徐昭躺在床上,蓦然看见门前一道熟悉身影掠过,自己又没办法做什么反应,无奈抿着唇角,拧着长眉思忖。 白简来得快去的也快,狐疑在井兴怀原本待得病房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望着靠窗那张整洁干净的病床,抓过护士殷切问:“你好,请问睡在这一床的病人呢,他出院了吗?” 也是这时候,白简懊恼回想到,自己竟然把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医院那里没拿回来。 不然的话,还可以联系一下井兴怀。 护士小姐瞥着她怪异的举动,以及跟前人外套下露出的病服领口,脸上显出奇怪,不过还是礼貌开口:“这床的病人一直都是暂时住在这里,最近又被强制调回隔壁病房了。” 慢了几秒,护士小姐浅笑,给白简指路:“就是左手边一直过去,门上落了锁的那间病房。” “门上……落了锁的……”白简自言自语,缓缓松开护士小姐的胳膊,对她感激点了点头,同时往后退去,倒去护士小姐口中落了锁的那间病房。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哪间病房是需要安装锁的。 在这间不是精神病院的医院里,有这么一间病房的话,难不成那里面的病人会是非常焦躁凶残的那种? 念头冒出,白简摇摇头否认。 不对,听护士小姐的意思说,井兴怀也在那间病房。 稍微结合一下她所知晓和猜测的部分,大概可以得出—— 白简站在那间病房的长廊前,背靠白墙,抬头确认着看了看头顶的病房号。 还真是,就是徐昭的房间,就是那个擅自跑出来又被强制送回去的徐昭。 她叹了口气,捂着额角烦恼。 没带手机,而井兴怀又和徐昭在一间病房的情况下,她该怎么单独叫出井兴怀呢。 也不是,是怎么能更好、更自然、可以不和徐昭打照面的情况下,很好叫出井兴怀呢。 白简烦扰这问题,头都感觉大了。 阖上眼,她无声做着深呼吸,胸膛慢慢起伏,放空自己的思绪。 她的外衣下,还包裹着自己的病服,和前段时间逃房来看她的徐昭差不多,带着一身匆忙,和对真相的渴望。 白简揉揉太阳穴,认真整理自己的执著,到底是为了这些年纠缠她的恐惧想知道背后真相,还是因为这些事和徐昭的突变有关,所以她想知晓。 更简单点来说,她很想知道,自己心中侧着徐昭的那部分,到底是因为时光渲染产生了固执,还是因为徐昭本身就是她的执着。 耳畔安静下来,心跳也跟着平静,呼吸绵长温热,时间被斜阳抻长。 蓦然一声,隔了一堵墙的她身后,传来重物落在地上的一声闷响,一瞬拉回了白简思绪。 她垫起脚尖,从房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去,扣着门板询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 第117页 良久,里头都没有应答声。 往房门小窗直面看去,房内的窗户大开着,风大肆从外头吹来,卷起了白色的窗帘。 而窗口边上,是一辆空了的轮椅。 再结合方才听到的闷响…… 白简捏紧拳头,咬牙往护士台跑,嘴上急躁:“这倒霉孩子!” 又逃房了! 跑过病房拐角,一双大手径直将白简一拽,扔进自己怀里的同时转个弯,一把将人撞到了墙上。 白简脑袋被那人用手垫着,腰身也被虚虚环着,没感觉到疼,懵圈之感倒是在她脑袋扎根。 徐昭喘着气,趴在白简颈窝处,身子骨都打着颤,鼻间泄露的几声哼唧,暴露了他有多么委屈巴巴。 可惜敢怒不敢言。 白简僵着身子,后脖子处的温热触感急速蔓延,催得她脊背划过一阵小电流,拽紧了自己的衣角,往上抬着下颌保持呼吸,大气不敢出,想就那么透明化。 拐角这里,没有什么人。 他们所待的这处,恰好是监控死角,看来徐昭为了逃房,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想到徐昭说不准是有意算计她,就为了将她捉住拿去和白父白母兴师问罪,白简便心生恶寒。 “你,你想做什么?”鼓足了勇气,白简没敢伸手推开他,也自知就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将人推开,眼里凝满警惕的神色,侧眸瞥他,“如果你再想用告诉我爸妈这件事,来威胁我,我就……” 说到一半,白简脑子卡壳,还没想好后半句自己的对策。 徐昭身子松下来一些,深吸了口气,将自己身体的半个重量都往白简那里倾,逼迫白简往身后的墙壁、往他臂弯里撞。 “你,”白简唇瓣微噘,瞪大了水灵灵的眸子,不可置信徐昭彼时的做法,下意识踉跄抬手,扶住了徐昭的身子,“你你,你别乱来啊。” 她这么身娇体弱,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承受不住徐昭的重量,保不准会被压成个半死不残。 似乎猜到白简古灵精怪的念头,徐昭窝在她脖颈,低低笑了一声。 沉声的嗓音磁性沙哑,摩挲的白简耳根痒痒的,骨缝爬上一阵酥麻。 她拼命往徐昭的反方向偏头,哪知这样,自己白皙漂亮的脖颈愈会暴露在徐昭眼前。 但若是往徐昭那边侧脑袋,他俩的距离又会拉得很近。 两种办法,都不怎么好。 白简急了,眼角红红的,捏着小拳头试图以卵击石推开面前人,可惜跟前徐昭纹丝不动,甚至还有心情将脑袋搭在她肩膀小憩。 感情这位少爷是特地跳窗出来,有意来戏弄她的? 她咽咽口水,知道来硬的不行,就选择来软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别这样,我还有正事呢。” 白简语气娇软但不自知,说话和小猫喵喵叫似,尤其在这种时候,更显得软糯可人,挺想让徐昭收紧臂弯好好在怀里抱一抱。 “嗯。”徐昭卡着那些想法,并未动作,闷哼一声算作回答。 “……”白简拧眉,“你就嗯?” 她不是在说笑,她是真的还有正事啊! 从手机里,听完白简全程哼唧和呼唤的徐昭,又沉着音调勾唇一笑,语气轻佻,护住她脑袋的手动了动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她柔软的栗色长发,“你说的正事,有多正?” 终于,徐昭抬头,近距离和白简对视,桃花眸酝了水雾,给眼中的多情蒙上温柔的面纱。 光是远远望上徐昭一眼,身子就软了,心脏一直扑通跳个不行。 徐昭骄傲但不自大,向来对自己的优势点很清楚,彼时也在恶趣味十足的,很好利用着自己优秀的皮囊,将自己和白简的距离保持在暧昧氛围,软着嗓音接续开口。 怎料刚有启唇的动作,白简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轻轻一脚踹在他刚拆石膏不久的腿脚。 在徐昭吃痛松了力气,往后踉跄撤身的那瞬,白简顺势逃脱了他的桎梏,伸手一拽他衣角,帮他稳住身形:“行了,我现在真没时间陪你玩。” 见徐昭趔趄着在边上长椅坐下了,白简快速收整心情,往护士台那边去,急匆匆想找到井兴怀。 徐昭还在后头吃痛,摸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冷汗直冒,目光无神落在白简远去的背影。 真的看不出来吗,还是他做的不够好,白简怎么会把这当做一场玩闹呢。 徐昭边摸摸自己刚拆石膏不久,马上就要换新石膏的腿,咬了咬牙关,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里头的百度,跟着浏览记录进入“追女生一百种大法”,瞥着上头各种古早味偶像剧的截图凝神。 难不成……真是他做的不够好? “嘶——”没看几秒,徐昭又疼的皱紧眉心,将手机一把扔进了口袋里。 白简踹的一点也不疼,但刚好在他的受伤点。 才翻了窗逃出病房,接着又被白简刚好那么轻轻一碰,深入神经的那种痛就显得刻骨铭心了。 徐昭扭曲着五官,不停揉着自己的大腿,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哪怕往日训练,也没那么感觉疼过的徐昭,蓦然瞥到迎头从护士台走来的一行步伐匆匆的医生护士们,以及站在更远处指点着他们方向的白简,想跑但没法子跑,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 第118页 完了,他堂堂一完成任务干练迅速的特警支队副队长,在今天,又得因为白简这小妹妹,被医生护士们以及领导们指着鼻子骂了。 光是想想那场面,徐昭就羞赧的慌,耳根都红了。 他扶着自己的胳膊肘,遇到危险般的鸵鸟闭眼,低垂脑袋不敢抬起来,等待即将到来的众人审判。 站在远处给医生护士们指明方向,又久久驻足在原地,望着徐昭那处没走的白简,回味着徐昭方才面对她的异样,不免对此多想,抬手摸了摸自己还有几许滚烫的脖颈。 徐昭顶着众人的指责,急匆匆逃房出来,只单纯为了戏弄她一番吗。 白简回想他湿漉漉的眼眸,泛起粉红的鼻尖,以及搭在她肩膀小憩的疲劳模样,一颗心不断在走或不走这两个选择徘徊。 最终,她还是攥了拳头,把心一横,牙一咬,往井兴怀的地方迈步。 十几秒,徐昭还认命地呆坐在原处,等待那场马上要到来的责骂。 良久,暴风雨前的宁静似,他被轻轻拍了拍肩膀。 再顿几秒,肩膀的力度消失,头顶传来白简独属的柔软声线,清润中透着几分无奈,“好了,他们决定不锁着你了,你也不用跳窗出来透气了。” 徐昭闻言一怔,手指颤抖,眼眶凝着泪花,挑了眉梢,“真的吗?” 面对如此孩子一面的徐昭,白简没什么大的感想,深吸一口气,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真的。” 徐昭被人拖到轮椅上推去病房的途中,白简一路跟着,几番抬手将自己鬓角碎发整理到耳后,细枝末节都带着纠结。 且这份纠结,非常浓重,浓重到徐昭根本忽略不了。 他挺怕白简不开心,在医生护士们将他放到病床上,并检查完他后,急忙扭头问,“小白你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满意,让你不开心了吗?” 掀眼朝墙上的挂钟看,徐昭计算着时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急着出去见你,我都忘了这个点你应该吃饭了,我这就……” 拿起手机想给白简点外卖的动作,被白简蓦然开口阻止。 白简隔空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自己则又嗫嚅着低下脑袋,侧眸将这间干干净净只有徐昭的病房看了个底,纠结了好久,“那个……” 她又撩着耳边的碎发,做着只有纠结时候会做的小动作。 徐昭眸光转暗,明白过来:“你是想找井兴怀吧。” 白简心事被戳中,反应颇大地直接挺直了脊椎,“不是不是!我不是找他!” 迎面对上徐昭并不相信的漆黑眸子,白简嘴比脑子快,挤出个笑来,讨好上前一步,帮徐昭往上拉了拉被子,恭恭敬敬开口,“我是不放心你,所以想留下来照顾你,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叨扰到你。” “照顾,我?”徐昭思绪迟缓,愣了片刻。 说出去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白简即便也跟着愣住,但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整理好内心思绪,勾起个还算热络的笑,附和点点头:“对啊,照顾你。” 想来,其实也一样。 方才在护士台前,护士小姐们说井兴怀今天有事出去了一趟,马上就会回来,住还是住在这间病房。 所以只要能留下来照顾徐昭,和井兴怀的相处机会和时间也就多了。 如此一来,只要再费点心思,肯定能从井兴怀嘴里知道点什么有关那件事的背后真相。 白简忖着,笑得愈发滴水不漏,举止热情,帮徐昭倒了杯温水,还剥了他最爱的提子,送到他唇边:“就是不知道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妨碍到你的伤口恢复……” “不会不会!怎么会!”徐昭眸子左右流转,眨巴下眼睛用嘴接下这颗提子,念头在九霄云外,暗里攥紧了被褥一角。 最初的激动之后,徐昭又冷静下来。 白简的这样子,觉来和冬花花来见自己的时候有点像,都是带着目的的讨好。 冬花花的目标是他,白简的目标则—— 青提子的香甜汁水在唇齿间炸开,蔓延至口腔的每个角落,徐昭的理智也跟着爆了。 管他呢。 徐昭侧眸,对床前盈盈笑看她的白简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勾唇弧度灿烂,眸底星海似火,期许冲破了眼眶,漆黑的瞳孔中缀着一点名为白简的光。 白简见人上钩了,压着心底翻涌的窃喜,唇畔带笑,又帮徐昭剥好一颗提子的时候,顺余角往身后瞥。 由远及近的脚步几乎像不存在,沉浸白简对自己的好的徐昭,半点没发觉,笑眼中装着满满一个白简。 白简抽出思绪,往后瞥,知晓大概是井兴怀回来了。 这种漫不经心的脚步声,她找不出第二个人,一听就能记住。 剥好的已经快送至徐昭唇前的那颗香甜提子,在井兴怀开门进来,嗐笑着对俩人打招呼的时候蓦然收回。 白简高兴上头,直接抽回了手,将那颗提子顺手扔到了边上的垃圾桶,起身往井兴怀那边迈步。 “嗨,bro们,我胡汉井又回来啦!” 井兴怀打招呼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病房,萦绕不散。 窗户被关上了好多,只留一道小小的通风缝隙,透进来的风裹挟冷空调,清凉太过,有点刺冷。 徐昭愣愣坐在那里,唇齿间还留有提子的清香。 -- 第119页 却见那颗白简亲手为他剥的,代表对他好的提子,正安静躺在垃圾桶里,和其他没人要了的垃圾安静躺在一起。 病房没有苍蝇,可徐昭坐在那里,却真实看见了有苍蝇停在那颗鲜嫩多汁的提子上。 剥掉皮的提子如果不吃,水分很快就会流失,马上就会迎来枯萎,最终失去可用价值,被人类扔进垃圾桶。 徐昭怔怔看着那颗提子,联想到了这句话。 白简起身朝井兴怀走了两步,马上回神,驻足在原地,脸上扯笑,打破这种莫名的尴尬和自己的反应颇大,抿了抿唇角对门口拎着大包小包的井兴怀笑,“啊,那个,我……” 井兴怀为局促不安的白简铺好台阶,缓步朝她走来,给她递上香喷喷的奶茶和小蛋糕,“我去局子整理个案子,家属送了我些吃的,我吃不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消灭了?” 白简感激朝他看过去一眼,结结巴巴地颔首:“那就,那就谢谢井……兴怀了。” 对于井兴怀的称呼,白简还是不怎么适应,光是提到就觉得有点怪异。 而且他俩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有点怪怪的。 井兴怀向来不在意,将手中的甜品和饮料递给白简后,又上前两步到徐昭跟前,将一杯果汁摆到他的床头柜,轻笑打趣:“听护士小姐姐们说,您又光荣‘越狱’了?” 他单边浓眉一挑,一手插在裤兜,满是戏谑地瞥跟前徐昭,“怎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出去的?” 或许就是“原因”的白简窘迫拆了奶茶的吸管,自动将自己缩进了角落,不想掺和进修罗场。 徐昭那边久久没回话,两手环胸,郁闷坐在那里,乌黑的发丝蓬松太过,看来和徐昭的气闷相衬。 久了,倒觉出几分成熟少年气的反差可爱。 井兴怀好笑,在边上坐下,帮徐昭打开那杯果汁,边说边解释:“徐大队长,您在战场上可是为了救我才受这么重的伤的,您这儿伤势要是一直不见好转,小的心里始终难安呐。” 徐昭将脑袋转到另边,瞥着那杯西瓜汁心里直翻白眼,面上又不好表现,瓮声瓮气嘟囔:“我喝不了这个。” “没事,”井兴怀笑咪嘻嘻,故作姿态地端庄递上那杯果汁,“我请教过医生们了,你能喝这个,而且喝了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远处,白简站在离他们有点远的距离,眼巴巴也在瞧着他这处,心里的气更不打一处来。 嘁。 徐昭不爽地咬牙,抬手接过那杯果汁,态度硬邦邦地道谢:“谢了。” “怎么会,”井兴怀不怀好意低低笑了两下,在徐昭不明所以看过来的目光中,等着徐昭喝到第一口果汁的时分,手撑下颌,贱笑启唇,“一杯50。” 徐昭“噗”的一声,直接将口中果汁呛了出来,尽数喷在了井兴怀身上。 井兴怀还扬着那抹笑,表情僵硬闭着眼睛,沉着嗓音摆手,先步为徐昭开脱:“没事,我这衣服不贵,也就三千。” “……”徐昭冷哼,“你不如去抢。” 话音落下,见状的白简赶紧放下手里奶茶,急忙抽了纸巾跑过来,认真敛眸帮井兴怀擦着身上的果汁。 果汁是西瓜汁,洒在穿了一身白的井兴怀身上,鲜明且难去除。 白简着急,边擦边顺势拉着井兴怀往外走,“我帮你洗吧,你出去脱下来给我就好了。” 徐昭在旁处,急急忙忙拽住白简衣角,睁着双无辜大眼睛问:“脱就脱,干嘛还要去外面脱。” 难不成当着他的面不方便? “不是,”几秒,徐昭回神过来,赶紧摆手,将白简衣角拉得紧了些,“是我惹的祸,你为什么要替我背锅?我会赔他的,不用你……” 井兴怀借着白简递来的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果汁,亮晶晶的眸子潋滟柔和,对白简的那点小心思在彼时一目了然。 徐昭拧牢了眉梢,见跟前那货笑得灿烂柔和,端着嗓音故作大方,眉梢却又轻佻一扬:“好啊,那我的脏衣服,就麻烦白简小姐姐了。” 有所预料,大概能挤出和井兴怀独处时间来打探那件事的白简,眼里也盛着笑意,心里感激这杯50块的果汁。 徐昭在边上左右瞅着他俩撞上许久的对视,气得牙根痒痒,用力拉了拉白简衣角,替她拒绝:“不行,我不能让你替我干这种粗活,你身子还虚着呢,怎么能帮人洗衣服呢。” 而且白简从小到大的好多衣服,都是他洗的,他都不舍得她洗自己的衣服,怎么可能让她帮井兴怀洗衣服! 他义正辞严的模样,十分正经,肢体动作却不怎么可信。 白简循声朝徐昭看去,见他一脚将井兴怀踹走,将她悄咪往自己那处拉的举动,心生疑窦。 完全不和徐昭在一个频道的,白简在这会儿迟钝反思,徐昭会不会是为了让她远离井兴怀、远离真相,所以才反应这么过激? 在感情频道的徐昭用力做着深呼吸,绷紧呼吸和神经,挺想将和他抢白简的井兴怀一脚踹到外太空去。 可恶,白简分明说好了是来照顾他的啊! 第51章 偏心 医院的走廊尽头,白简面前摆着只盛满水的洗衣盆,洗衣盆里面装着井兴怀换下来的脏衣服。 她站在那里,往上撸起衣袖,手伸向边上的洗衣液,准备动手。 -- 第120页 走廊安静,路过的人三三两两,原本是几乎没有声音的。 彼时白简站在这里,手指才堪堪要碰到那瓶洗衣液,将洗衣液挤到自己手中,后头路过的谁便向她投来了奇怪的目光,眉梢微微蹙起。 白简心虚地缩起脖子,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的样子,将脑袋低垂下来,继续伸长手准备挤洗衣液。 没两秒,身后又路过的俩人,不约而同也朝她这边投来或是惊奇或是疑惑的目光。 他们看着白简,眼里带着审视的怀疑。 这……没问题吧? 白简的外套下露出了自己病服的领口,裤子更不用说,完全暴露了自己是某个病人这一事实。 至于为什么她暴露了自己是个病人,大家就会那么古怪看她是因为—— 想到这里就觉得疲惫的白简回头瞥,抬手到唇边,厉声道:“安静!” 她有意压低了嗓音,乃至于两个正不知道为什么,互相揪对方头发幼稚在打架的俩货见了,立刻条件反射和幼儿园小朋友似乖巧坐好,脸上表露出的也是无比听话的笑脸,模样乖巧的就差举手发誓,自己绝对不会给白简闯祸的。 白简无声冷哼,左右各睨了这俩家伙一眼,尤其停在徐昭身上看了看。 见白简着重往自己这边看,徐昭黑眸如墨,咧嘴而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贝齿,非常见缝插针,“小白,你身体虚弱,还需要休养,还是我来帮你洗吧。” 白简闻言扫视一眼跟前人,确认着点点头。 嗯,这句话来自腿和手各打了一只石膏,这会儿还必须得坐着轮椅才能出来透口气的徐昭之口。 三个病患凑在一起,看起来真特么像是有病一样。 她头都大了,面上倒是麻木轻笑,拒绝的利落干脆,“不用,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 白简一别开脑袋,面前徐昭就恢复了生气河豚似的气鼓鼓表情,斜倪旁处站在他轮椅边的井兴怀,眼里满是疑虑和烦闷,貌似在质问井兴怀没事到底来凑什么热闹。 害他怎么和白简争执要洗衣服,白简都不肯让他帮忙,执意自己要动手,表示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井兴怀不紧不慢整理一下自己刚才和徐昭打闹,被弄乱的头发和衣领,顺便也抬手想帮徐昭整理两把,但被徐昭飞快拍开了手,恶狠狠瞪了一眼:“我才不用你帮我。” 井兴怀脑回路很快,打趣搭腔:“也对,既然有白简小姐姐在,那她应该会帮我的。” 徐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瞥着水池前的白简,确认她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靠近井兴怀,噎回去:“你想什么呢,你敢把她当成小丫鬟试试?” 井兴怀缓缓蹲身,笑得欠欠,否认道:“白简小姐姐可不是我的小丫鬟,她是我的……” “你他妈再说?”徐昭表情阴冷,大拇指摩挲着喉结,貌似下秒就会用这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按断井兴怀的脖子。 知道徐昭战斗力和较真劲儿的井兴怀,也不想和徐昭发展的如此严重,只是离远了些徐昭,掩唇做口型,用极小的气音道:“队内打架会被处罚的。” “现在不是你说的,还在病假当中吗。”徐昭转了转自己的手腕,被激怒了的猫咪似,亮出自己的利爪,“所以我们现在不算在一个队,只是一所不知名医院里的不知名两个病人罢了。” 白简在前头,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随着鸟叫、风声、树叶簌簌声不断裹挟他们的嘀咕声到耳中,听着听着就觉得烦了,更不用说她还得因为这俩置气的小朋友,时不时就遭受到周围人们的异样目光。 于是就更恼火了。 “你们两个,”白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摆出母老虎的架势吓唬他俩,“能不能安静一点?” 换来的,又是齐刷刷闭着嘴朝她这处看来的,两道有意装乖的无辜视线。 白简恼火,显然不吃他们这一套,上前推着徐昭的轮椅就想将人送回去。 徐昭只有一只手,反抗的极其不方便,一手死死按住轮椅的轮子,睁着那双亮晶晶的天真眸子,小孩子似抬眼,一脸不可置信:“你干嘛只凶我啊。” “……”白简敛眸,站在徐昭的后方,看着徐昭扬起的无辜面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上眼捏了捏眉心,“你太吵了。” “我吵吗?”徐昭不信,控诉井兴怀也吵,抬手用力指着那边窃笑的井兴怀,给白简告状,“分明那个人比我还吵啊,你怎么只凶我不凶他?” 白简安静两秒,接着哑然失笑,对徐昭的这番话感到好笑:“我哪里凶你们了。” 说回来,刚才那样子也算凶的话,那她不是对着两人都凶了,何来的只凶徐昭一说? 徐昭皮肤白皙,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面庞肌肤吹弹可破,耳廓燃起的粉红非常明显,正顺着耳廓慢慢往脸庞爬。 他看着那处偷笑的井兴怀,又看看也嘴角噙笑盯着他看的白简,嗫嚅了半晌,脑袋卡壳转不过来,忖了半天也就结结巴巴挤出一句:“你,你偏心!” 白简这次没忍住,又笑了出来,恶趣味攀上心头:“那要不我把井兴怀也推回去好了,这样就不偏心了。” 说着,她就转身,往井兴怀那地方走。 白简侧身那瞬间,徐昭急急忙忙扭身去拉人,差点一下子趔趄摔在地上。 -- 第121页 不过外界的什么,徐昭半点不曾考虑,只是赶紧想拉住白简,不让她往井兴怀那个地方去,并连连服软,表示自己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安静的,我会好好安静待在这里的。” 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轻滚一遭,圆钝的眸角盖上水雾,恰到好处地委屈巴巴故作小可怜样子,讨白简的柔软,“我,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听话待着的。” 白简望着徐昭那样子,心脏一快,差点从嗓子眼直接蹦出来。 被徐昭扣住的手腕那处,自徐昭掌心传来的温度一路烧进她心底,血脉各路掺杂细微的痒意,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悄然蔓延。 井兴怀眼见两人相望有一会儿,赶忙收了玩世不恭模样,手从裤兜里抽出来,上前几步来到他俩身边,适时插手进去,分开了二人。 他眼底漾着笑意,从徐昭扣着白简手腕的那条路穿过去,用自己的力度分隔开了两人,接着手搭上郁闷的徐昭的轮椅推手,将人往刚才他坐着的原位置推:“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边上好好坐一会儿吧。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还能借此晒晒太阳、吹吹清风,一举两得啊。” 徐昭收起自己的软糯撒娇样,又变为了气鼓鼓的小河豚,冷哼一声呛他:“你手脚都这么灵活,还能出去局子给人整理资料的,干嘛不自己洗,非要小白洗。” 在白简听不到看不见的地方,井兴怀更压低了声音,沉着嗓音回他:“我这不就是故意的吗,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你!”徐昭捏紧拳头,手腕青筋暴起,堪堪被白皙的皮肤包裹住,如同他的理智,已经在决断边缘。 井兴怀笑笑,一只手又插进口袋里,给予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好了好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跟我还俩什么呢。” 徐昭不明白,气闷,捂着胸口抿唇,别开脑袋不想看他:“这些年……” 眸子暗了暗,徐昭顺余角朝井兴怀看去,只见井兴怀侧着面庞在看前面的白简,几乎发觉不了的铲青之下,横着一条很长的疤痕。 好多印记,都是他们曾一同出生入死的最好证明。 表面玩世不恭的井兴怀,实际对一个人的喜欢,比谁都要来的郑重真诚。 他曾说,一定要调查出那件案子背后的主使者,带着真相去见那些死去的战友。 也把真相还给,被牵扯进案件的他的父亲、徐昭的父亲。 等一切都完成,故事全部落幕,有一个安定的生活了,他最后才会去见那个心底喜欢了好久的女孩子。 虔诚而又固执,整颗心都象征着最高级别的真诚。 徐昭侧眸注视面前人,莫名在这时候想到了冬辰辰在电梯里,对他嘲讽的那些话。 和井兴怀同在类似处境的徐昭,闭眸扶额,无声叹了口气,平整宽阔的肩膀松懈下来,整个人窝进轮椅,收敛起一身锐气,身上的刺都软了下来,无奈又不置可否地承认一件事。 井兴怀所理想的乌托邦,并不存在。 他所幻想的乌托邦,也并不存在。 过去献给了死神,未来献给过去。 他们的明天,或许是没有明天。 “啊!”被两道齐刷刷的视线盯着洗衣服的白简,捏着衣服的手不住一滑,脚上也是一磕绊,面前的洗衣盆直接顺着水流往下,往水池的尽头一路往下去。 白简顾不得自己踉跄,赶忙伸手想去拽洗脸盆。 这可是井兴怀三千的衣服!要是没了,她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都得直接吃土了啊! 白简非常之紧张与慌乱的原因除了这个,还有就是,徐昭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得休养好久,坐吃空山。 她可不想被自己爸妈,扣一个没好好照顾徐昭的帽子。 这回儿,如此快速思忖的白简,手忙脚乱地急匆匆顺水流追向洗衣盆,手中还沾着不少泡沫。 井兴怀跑动很快,三两步也跟着追上去,想护着白简,防止人摔倒。 生理性慢了好几拍的徐昭,左右低头看看,不知为什么这个高级轮椅突然轮子被锁住了,研究着拨弄好久才总算解锁,伸手按住轮椅往那边赶去,眉梢微蹙:“小白!” 话音消散的须臾,身后一双手很好拦住了徐昭着急忙慌的行动,俯身在他耳边担忧着:“徐昭小哥,你没事吧,有没有磕碰到哪里?” 冬花花每根手指都做了款式华丽的美甲,让人难以忘怀。 徐昭光是瞥上一眼,听到她夹腔带调的嗓音,就能知道这是冬花花。 他着急去找白简,彼时没什么风度,语气平铺直叙,配上他不笑时的脸庞,着来有点凶巴巴,“放开我。” 冬花花心里一刺,眼泪快速凝聚在自己眼眶,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她难过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泫然欲泣:“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讨厌了啊,对不起,我刚才真的只是太着急了,所以直接鲁莽上手……” “没有。”徐昭见人要哭了,无措咽了咽口水,想找餐巾纸,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出来,左右都腾不出手来哄,视线直在白简和冬花花之间逡巡来回。 良久,徐昭抿唇,看着远处有说有笑接住洗衣盆的白简和井兴怀画面,牙根痒痒,顶着腮帮眯起眼,对此还是觉得超级不爽。 白简不是说来照顾他的吗,怎么老跟井兴怀那货腻在一起。 -- 第122页 他不服。 超级超级不服、不爽。 第52章 重建 白简和井兴怀接住了那只款式小巧的洗衣盆,里面衣物没有受损。 离徐昭有段距离,白简边和井兴怀说着话,边往徐昭那边看看,确认他没有注意他们这边,拉起井兴怀就往远处跑去,撒欢了脚步使劲往前去。 和井兴怀一同往远处去的几秒,白简最后确认似,抽出眼神瞥后头的徐昭。 徐昭坐在轮椅中,唇瓣微张,眼睛睁大,不相信他俩会直接丢下他,直接联手跑了。 白简的目光在徐昭身上短暂停留,然后马上换到旁处拉着他娇嗔的冬花花那里,安下心来。 既然这里已经有了冬花花,那她也就放心了。 冬花花这么喜欢徐昭,肯定会照顾好他,不让他受一点伤的。 她就把井兴怀借走一小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负伤累累的徐昭什么也做不到,怔怔望着白简和井兴怀远去,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死死扣住了轮椅的控制按钮。 可恶。 他转头看眼角红红,还在抹泪的冬花花,眸中情绪沉敛,没了以往有意展露出的温柔。 白简带着井兴怀一直往前去,找到个无人的偏僻地方才停下,洗衣盆早就被他们落下在了刚才的水池边。 井兴怀还是病人,跑得大口喘气,停下之后,手撑在墙面小憩,稍微安稳住了呼吸才偏头看白简:“怎么突然带我跑?” 白简愣了一下,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随意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手上的泡沫,“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突然想起来有话和你说,所以就趁个机会,来找你单独聊聊。” “单独聊聊?”少倾,井兴怀平整了状态,站直身子靠在墙上,玩世不恭双手环胸,挑着眉梢轻笑,有意逗趣他俩的关系,“白简小姐姐是想找我单独说些什么,才会有意避开咱们徐大队长呢?” 他转了转自己手腕,活动筋骨,“难不成,是什么不能被第三人所知道的一些特定小秘密,只能我和你之间知道的那种,极其隐秘的少女心事?” 井兴怀说着,不知何时已经挺身离开墙边,慢慢朝白简踱步,含着嗓音轻飘飘笑,一手伸进裤兜,一手搭着领口,刻意营造他俩的近距离,“白简同学你,到底会有什么想单独和我聊的,嗯?” 白简被井兴怀一步步逼退,身子往后挪,最后也站到了墙边。 有了被徐昭禁锢住的经验,她赶紧在状况到不可挽回之前,马上侧身绕位,站到了更为宽阔的地带,拉开和井兴怀的距离,边整理自己耳边的碎发,边为自己即将要开口的内容打草稿,占据主动地位:“那个……” 井兴怀原本就是抱着逗逗她的想法,见白简耳根真红了,挺恶作剧成功地乐,瞄了手腕时间,掀起眼睑瞥她,出言又恢复了平日的懒散语气,眼神倒是认真盯着白简看:“好了,你到底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事先说明,如果是表白可不行,我早就有喜欢的女生了,她要是知道的话,铁定会吃醋的。” 白简瞥着他,抿唇,恢复一贯的淡淡无奈,放松下神情:“可得了,别瞎自恋。” 见跟前人挥去紧张,井兴怀拧眉往边上走,眺望远处的青山绿水沉思,慢悠悠打了个响指转头,带着非常不正经的笑,“嘶,怎么不算呢,我可在高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指定喜欢我。” 白简的疑惑比井兴怀的启唇还快,注视他的眼神多了探究和认真,眸光流转,话语凝结一瞬,上下打量他一遍,“你……这种程度的自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去看过?大夫怎么说?” 这次无语的改换成井兴怀了,他双手环胸,为自己正名:“那倒也不是,只是喜欢我的人真的太多了,估计你也不例外。想追我的人,可是从这里能一路排到法国——所以别装了女人,你会喜欢我也不奇怪。” “……”白简的满腹草稿都因井兴怀的不按套路出牌,被打乱的稀碎。 她深吸口气,决定靠自己拉回这个越跑越偏的局面,长发随风飘飘,一瞥一笑皆扣人心弦:“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说点正经的。” 井兴怀歪着脑袋,眯起眼,像是揶揄像是正色:“我们现在说的,难得不正经吗。” 白简无话,摆手否认:“你别开玩笑了,我真有正事想问你。” 顺理下呼吸,白简回索自己肚里的草稿,顶了顶腮帮,一手托着下巴颏一手托着另手胳膊肘,边走向旁处边斟酌该怎么说,“就是呢,我前两天不是晕倒了,然后进医院了吗。” 井兴怀闻言打量她,“所以,你也是从医院逃出来的‘不乖’?” “……重点倒不是这个,”面对井兴怀,慢慢和井兴怀找回高中时候的相处方式,白简说话总带着点被打趣,但无法反驳的无奈,“重点是,我会晕倒是因为我被惊吓到了,而我惊吓的原因——” “你不如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井兴怀环胸,下巴一扬,睥睨跟前人。 白简回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整理措辞,继续说下去,“我会被惊吓,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 拧眉,白简转过身,正面对井兴怀,郑重道:“林友儿回来了。” “林……”井兴怀唇瓣一动,放松站着的倾斜身子一僵,薄唇吐出那么个字。 -- 第123页 “对吧?”白简觉得他能懂自己的意思,往前一步,借用肢体比划强调,“林友儿啊,就是那个林友儿回来了!” 那个几乎和徐昭同步消失,又同步回来,且原本就和徐昭一起藏了很多秘密的林友儿啊! 井兴怀拢着眉心,用手扶额,沁凉的风迎面朝两人吹来。 阖眼忖了会儿,井兴怀脱下外套,递给白简,抽出眼神来关心她:“这地方阴凉,你先穿着,别冻感冒了。”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白简挥开他的手,苦闷强调,“她……她真的回来了。” “更重点就是这个。”井兴怀不容置喙,亲手将外套压在她肩上,并不怎么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衣领,叹息着转开眸子,两手叉腰深吸口气,“我知道了。” 几秒,白简始终微蹙眉心,殷切望着他。 如果是井兴怀的话,应该能懂她的意思和暗示吧。 可以的吧。 和雕塑般站在那里,眺望远处风景良久的井兴怀,动了动牙关节,还保持双手叉腰的姿势,蝴蝶骨撑起薄薄的病服,脉络分明,清瘦好看。 白简的目光如痴如醉,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就看井兴怀会不会开口。 再过了有一会儿,碧蓝如洗的天空掠过几只鸟儿,颤动小小的翅膀往远处飞去,飞向更远更高的远方。 “所以,”终于,井兴怀又开口了,“其实你是想知道,徐昭的事情吧。” 被一语道破目的的白简,嗫嚅干笑,一手揉了揉后脑勺,“那倒也不是,就是……” “我们确实在追查一件很大的陈年案子。”井兴怀忽略白简的掩饰,直球说下去,给白简解释,“据我所知,当初身为保送名校的第一名的徐昭,会突然放弃更好走的那条路而选择去参军,都是为了想知道一个真相。包括现在的‘潜伏’,也都是为了这个。 他父亲的死因,没有那么简单。” 而他父亲的死因,同样也没有那么简单。 被卷入那里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苦苦寻求的,除了真相,还有公正。 一次次冒着巨大危险去和死神抢夺,被掩埋在黑夜下,名为道义的星火。 “至于林友儿,”井兴怀眸光暗淡,拢着眉心,难得露出了一脸沉重的表情,勉强从复杂的回忆中搜索到端倪,“我记得她的母亲,和徐昭父……”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徐昭推着轮椅,也来到长廊,唤她一声,有心或无意打断两人谈话,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怎么突然走了,跑来这种荒凉地方吹冷风。” 这处地方偏僻安静,四周空旷,长了许多野草。 原本生机盎然的休闲公园,如今成了野物生长的居住地。 白简有种被抓包了的恐慌,下意识往井兴怀那边缩,想躲到他身后站着,阻挡住徐昭朝她直面而来的目光。 井兴怀示意她安心,勾唇一笑,眼神柔和,抬手帮她理了理肩上的外套。 徐昭将一切完好收入眼底,保持安静朝远处看,感慨般淡淡启唇,“老医院到了垂暮之年,不久之后会一点点推翻重建,再过不久,这里会恢复一片生机。” 这么表现的徐昭,好像对这所老医院很熟悉,来过这里很多次的样子。 白简没怎么懂徐昭话里的深意,揪着井兴怀的外套衣角不敢吱声,脑海念头跳窜很快,不断思考要是徐昭听到了关键部分,回头对她生气了怎么办。 生气时候的徐昭,可是跟个臭屁小孩子似,非常难哄的。 井兴怀倒没什么大的波澜,反而收敛几分调皮气,顺徐昭目光,向远处投去视线,跟着附和,眉目凝着正经:“确实,残破的东西推翻重建之后,又会恢复往日的欣欣向荣。” 这话落下,在白简没看到的角度,徐昭垂眸笑了,眼波柔和涟漪。 井兴怀身后,懵懵懂懂向他这边小心瞥来的白简模样,一点点占据他的回忆,填满他的心脏。 女孩眼眸天真魅人,水雾灵润,娇小的身形和肩上宽大的外套造成对比,有种表述不出的可爱。 徐昭低眸,浓密睫毛自然下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自带了增强气势的眼线,实际气场却是柔和,恬淡宁静,周身绕着成熟的少年气。 冥冥中,仿若一点没变。 再往后,站着的是冬花花。 她站在前人视角,凝望白简在内的这一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然参与了“重建”这一环节。 环与环的相扣,需要时间。 需要更多的时间。 有个让他们都很紧张的人回来了。 冬花花忖着,拿出正在录音的手机,若有所思。 第53章 清场 “等等,”要走的时候,徐昭笑了一下,乖乖坐在轮椅上,手搭在扶手,对要转身的白简唤,“小白,过来。” 白简回头,口袋里的手机也震动两声,马上勾走了她的注意力。 两人视线擦上一瞬,即刻便掠过。 白简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瞥着上头醒目的备注一怔。 啊对,她忘记了还和冬辰辰有约定,得请冬辰辰吃饭来着。 掀眼,白简往徐昭那边看去,干巴巴扯出个笑容,“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事,得先走了,等下次有空的时候,我再过来看你们啊。” -- 第124页 话落,白简撒腿就想跑。 又想起什么,猛顿住动作,回身将自己肩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想还给井兴怀。 徐昭一声干咳,面色微妙,没去看白简的眼睛,一本正经提醒:“那是我的衣服。” ……啊对,井兴怀衣服脏了,就借了徐昭的外套穿。 白简点点头,对着井兴怀,也向着徐昭道谢,象征性客气:“谢谢,改天请你们吃饭,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哈。” 徐昭的掩唇咳嗽又适时出现,他缩缩脖子,眼神飘忽不定,搓了搓自己凉飕飕的胳膊,喟叹一声,“嘶,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白简拿着那件外套想给井兴怀的动作,僵在半空没动。 她很快领悟,上前两步,几乎是将外套扔到了井兴怀怀里,而后拍拍他肩膀郑重嘱托:“拜托了,帮你家徐大队长披件外套。” 言罢,她这次没所顾虑,把手里的烫手山芋给出后,就马上撒腿跑了。 没多会儿,便消失在了拐角口,独留下这处的井兴怀和徐昭。 冬花花站得位置极其隐蔽,停留没多久也离开了。 周围彻底清场了,井兴怀不紧不慢抱着那件外套,戏谑上前,蹲下身与徐昭平视。 徐昭长得高,身材挺拔,坐在轮椅上也自主保持着脊背挺直,和井兴怀相视,气势完全不虚。 他敛下眼睫,小小动了动唇瓣,一抿嘴,一把挥开井兴怀缓缓递来的外套,“得了,别转开话题。” “我怎么就转开话题了?”井兴怀有所预料,不慌不忙收起那件外套,起身和徐昭站在同一水平线,眺看远处的青山绿水,近瞥跟前的荒草丛生,“那些话除了白简,被其他人听去,不要紧吗。” 徐昭狎昵,呛他,“反正不是我说的,上头怪起来也怪不了我。” “……”井兴怀顶着腮帮,插在裤兜里的手一顿,差点没当场翻出白眼。 这货,在公报私仇。 说到底,人还不是他带来的。 徐昭哼笑,悠闲自得转动轮椅,往前走。 那傲娇的小表情仿佛在跟井兴怀邀功——话虽这么说,但及时阻止井兴怀说出更多话的人,不也是他吗。 白简的小时候,准确来说,是被外婆和同样半大点的徐昭拉扯大的。 白父白母忙着工作,没时间照顾他俩的时候,家离这里几公里的白简外婆总会徒步过来,就为给他俩做顿热乎的。 有时候白简这个顽皮孩子闯祸了,连带着偏袒白简的徐昭也被教训的时候,他俩就会吭哧吭哧偷偷打电话给外婆,然后远在几公里外的那个港湾总会对他们张开怀抱,毫不吝啬自己的关爱,将两人揉到怀里摸摸头,把他俩当做独一无二的至上瑰宝。 两个孩子在外婆眼中是独此一份,外婆的爱在两个屁大点的孩子这里,也是全世界独此一份,甚至占据了当时小小的他们的整个宇宙。 乃至于外婆在某个不经传的突发恶疾、倒地不醒,就那么安静死去了,死前谁都没能见到她一面的寂静夜晚,永久烙印在白简心底最深处。 街上行人喧嚷,热热嚷嚷,你来我往,车流不息。 白简坐在曾和外婆来待过的那间老式咖啡馆,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向外面忙忙碌碌的行人瞥去,一张张被生活压忍的麻木的无二面庞,划入白简视野,又马上从她视野消散。 “小白,小白?”对面位置的冬辰辰出声,探出手在她面前挥挥,伸长了脖子,“小白?” “啊!”猛然被面前的人儿拽回思绪的白简,十分窘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侧身刹那,胳膊不小心撞倒了边上的咖啡。 咖啡杯倾倒,里头冰冷的咖啡即刻往冬辰辰身上滚,泼湿了他那套纯白的衣服。 又是白色! 白简瞪大了双眸,腿都软了。 即便不联想冬辰辰的家世,光看那件做工精致、价值绝对不菲、低调奢华、袖口和衣领处皆用的是一整一线手工制作的衬衫来看,她便懵了,深觉这次闯出的祸,绝对把她卖了也还不起。 冬辰辰赶忙抽了桌上的纸巾,边踉跄起身,边在身上随意擦了擦,随而又将纸巾往白简那处推,关切道:“没事吧小白,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咖啡是加冰的冰凉温度,没溅到她,但深刻伤进了她心底,冰冷了那颗炽热的心脏。 白简自知做错了事,笑容有些牵强,眼里是遮盖不去的惶恐,拿了几张抽纸恭敬起身、弯腰,谦卑的亲手递到冬辰辰手上,真诚询问:“冬辰辰,你……你没事吧?” 其实她挺想在对冬辰辰的称谓后面,加个“大佬”二字。 想想又觉得不妥,而且一听就是一股浓浓的不正经味,便没多顾虑就作罢。 冬辰辰一见从来赴约开始,就裹挟一阵急匆匆,和他聊天尽透着一股子客气礼貌味道,仿若这场饭局的下秒就会正色拒绝他的白简,表情变成了这般讨好样子,眸中狡黠腾升。 自然尝出了白简细枝末节皆渗透的低眉颔首,并挺受用这套的冬辰辰,转了转黑瞳,叫来服务员,新叫了两杯咖啡。 顺便抽出能闪瞎人眼睛的金灿灿银行卡,拜托人收拾一下这里,赔了个不是抱歉给他们这里带来麻烦了,附耳低声报上个高额小费。 不光白简眼睛一亮,瞳孔放大,就连那个在这处见多了各种人物的服务员的脸上也显出惊愕,望着那张“需在银行的存款达到xx千万”才能拥有的金卡,讶异着内心的狂喜,殷勤弯腰,双手接过那张银行卡,连连摆手表示不麻烦不麻烦,这些都只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 -- 第125页 服务员捏着那张金卡,为二人安排了新的座位,位置靠窗,通风宽敞,实属约会的好地方。 冬辰辰为白简打点好事情后,就去了就近的洗手间简单处理下自己。 咖啡被老板亲自端上来,皮肤松弛了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热切关心着白简对咖啡的温度和口味,生怕有哪里怠慢了白简,和刚进店时在边上事不关己坐着玩手机的模样截然不同。 越让白简察觉到不同,就越让她心底的不安加深,一颗心脏直上下打鼓。 完了完了,就冬辰辰这有钱程度,那套衣服的价格肯定还要远远超出她的预期,是那种就算真的真的把她卖了,也绝对还不起的程度。 “怎么办……”白简纠结的难受,咬着手指看对面空空荡荡的位置,脑子一闪而过个念头。 要不趁着现在冬辰辰不在,她赶紧拿了自己的东西跑路,回去后—— 这个不行。 念头才出,就被白简自己给否掉了。 她纠结更甚,咬着自己的指头,眉心距离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呀,想不出解决办法,她回去肯定要完了。 这么大的事情绝对纸包不住火,要是被她爸妈知道了,或者被真的蛮像她哥哥角色,对她管教极其严格的徐昭知道了,那后果…… 后果太美,她想都不敢想。 扶额,叹息,再扶额,再叹息。 白简小小一只,缩在位子上,唉声叹气,感觉未来无望。 彼时的她身上,被贴了一个巨大的标签:要完了。 嗯,真的要完了。 白简咬牙不服,心里留有一丝窃喜,拿出手机疯狂开始搜索,有关那件衣服的价格。 关键词“刺绣”“衬衫”“男士”“手工”。 她搜索的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知道这件衬衫最准确价格的答案。 手指上下不停划拉,思绪也跟着不休转着,百度上跳出的不标准答案被她一个一个剔除。 良久,她都没有找到点什么那件衬衫一星半点的相关答案。 她无望将手机翻过来,盯着上头的摄像头拧眉,奇奇怪怪的想法一个接一个不断跳出来。 指尖摸索着手机的摄像头,白简在懊悔苦恼,当时冬辰辰还在的时候,她要是及时反应过来,并偷拍一张照片用来搜索就好了。 苦于这个答案无法解答,白简几次朝洗手间那个方向看去,生怕冬辰辰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这会儿正在某处偷着乐观察她夸大的慌张反应。 所幸,这次朝洗手间那边看,也显示无人。 她还稍微有那么点可以斟酌赔偿措辞的时间。 无聊逡巡周围,白简指头点点鼓鼓的面颊,着急的冷静里,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过来一件事。 这间老式咖啡店营业许久,口碑极好,客人络绎不绝,只有早上的时候相对空旷些。 但人本该最多的傍晚时分,此时店里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这挺不合常理。 估计是有人刻意清场了,然后清场者又十分贴心的,故意留了几对客人,不让谁谁心里有压力—— 白简轻轻咬着舌头,眯眸思索,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落在对面的冬辰辰位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个最有可能清场的人,或许就是…… “想什么呢。”随轻笑入场的,除了少年魅惑的薄荷音,还有萦绕鼻尖不散的洗发露清香,“是我去的太久了吗。” 冬辰辰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身上换了套简便的黑色运动服,慢悠悠坐下在白简对面,不紧不慢端起咖啡喝了口,冲淡几分稚气,黑衣包裹着呼之欲出的怡人荷尔蒙。 白简愣愣看着回来了的冬辰辰,目光停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伸手,有话想说,最终又咽回肚里,抽回手咬着指头,自动将自己的存在感将为透明。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白简心里一遍遍念叨。 蓦然,从别处而来的一双大手扣在她头顶,锐利如鹰盯住猎物的目光,直射在她身上。 白简如芒在背,呼吸一滞,混乱的大脑在这会儿,整颗没了思绪,被一大片空白侵袭。 白房子特有的淡淡酒精味道,在四周包围的洗发水味道冲出个口子,马上取而代之占据了白简鼻息,强势宣誓主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 白简紧闭上眼眸,不敢去看来人,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只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娇软侧脸。 来人没什么耐心,哼笑一声,指骨分明的大手从头顶往下,一路顺到她肩膀,使了几分力道往下拍了拍,嗓音也跟着一沉。 “你说的有着急事儿,就是这个?”徐昭换了便服,贴近白简耳边笑,邻家哥哥般亲昵着,唇角弧度灿烂,另手捏了捏白简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面颊,见牙不见眼,手指卷了白简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浅浅摩挲着。 徐昭含笑的温润嗓音滚滚而来,压抑着怒意,占有欲十足,“小白妹妹,这里的咖啡还好喝吗。需不需要,我到时候再帮你打包几份,带回去慢慢品尝?” 他的另手靠在白简背后,看来像是虚虚搂住了白简,怀间装着羞赧到面庞都在滴血的白简。 白简捂着脸,半点不想让徐昭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而且还是这么大的祸。 -- 第126页 不然真的很没面子。 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她先前在他面前,有意营造出的独立和自主,就都功亏一篑挥手消散了。 “不……不用。”这句话,白简鼓足勇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徐昭仍旧温温柔柔笑着,眉眼如画,愈显通情达理地发问,“真的不用吗,我分明看你好像还挺喜欢喝的嘛。” 第54章 社死 天色暗淡,夜幕笼罩。 徐昭懒散不羁倚在沙发,一手搭在白简身后,一手无聊摆弄几下自己的手机,举止非常漫不经心,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抽成了香烟:“多久了?” 一开口,就是爹系发言。 白简眉峰高耸,还在狐疑这孩子什么时候吃的糖,那边徐昭就又给她摆了一道,伸在她背后沙发的手往前,按在她肩膀,虚虚提醒人:“问你话呢。” 转头,徐昭盈盈而笑,乖巧歪了脑袋,像极了儿时捉住逃课的白简后,马上就要宰了她剥皮的那种冰冷听话。 眼底的情绪,和徐昭这人似,不显露一丝情绪。 和他近在咫尺的白简手一软,手机往下砸在地上。 徐昭看也不看,凭借优越的反应能力,在冬辰辰和白简回神前,已经伸手将白简的手机接了住。 满不在乎的表情,配上松松散散随意无比的动作,让看众生出这件事没什么难度的错觉。 叛逆自心间出的徐昭,噙着唇角弧度,带着方才的散漫,朝白简那处抛过去手里的电子器,在跟前人慌慌张张去接手机的瞬间,一口咬碎了嘴里的糖果,又抽手帮她把在空中旋转的手机接住,另手点点她额角,将人推远。 “傻不傻,”徐昭表情收敛,训起人来一板一眼,“小心磕坏脑子。” 捅了一个大篓子的白简,垂眼捂着额角敢怒不敢言。 行行行,今天您说什么都对。 徐昭还了她手机,悠悠把注意力转到对面人那边去时,白简也幽幽撇嘴,揉了揉有些吃痛的额角,心里腹诽这家伙的突然出现。 嘁,这身子是当真不想要了是不是。 有空来打趣她,不如安安静静在医院里多躺一会儿,免得以后她爸妈因为这位亲亲宝贝干儿子来批评她,怪责她没将这位爷照顾好。 徐昭两腿张开,坐姿闲散,跟自己家似的,一手搭着沙发一手点在桌面,和对面冬辰辰对视几眼,唇畔笑容绽开。 他修长的手指往前,轻盈捏住白简跟前那杯咖啡,浅酌一口,奶香气在嘴里蔓延。 单边浓眉一挑,徐昭俊朗的五官扬起点涟漪,笑意深邃不见底,“还是吃不得苦,喜欢加很多牛奶和糖啊。” 这句和刚才的问话相同,全都是冲着白简来的。 白简咬牙,心一横,赶紧迎合徐昭大哥的心情,将锅好好背在自己肩上:“对对,我的口味还是那么……稚嫩。” 想了想,白简左右看看无声对峙的两位,生怕哪里惹得谁不高兴了,使劲斟酌用词,尽量不伤害到俩人中的任何一个。 冬辰辰的笑也滴水不漏,摆手一扬,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些咖啡和甜食,“第一次和徐昭同学在这种地方叙旧,不知道点的东西会不会不合徐昭同学的口味。” 徐昭随而敛眸在桌面,意味深长地看过桌上摆的,尽是些白简喜欢吃的东西,笑意渐深:“怎么会,我的口味和小白几乎一模一样。看刚才冬辰辰同学给小白点单的如此熟练,想必这次也一定不会翻车的。” 他笑着,端起手中咖啡,又想抿一口解闷。 白简感受着周身似有若无压迫自己的桎梏,咽咽口水,往徐昭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掩唇轻咳,嗓音沉到肚子里:“咳,那杯是我的。” 徐昭又是一挑眉,带着小说家笔下邪魅的中二笑容,配合着她的舌动唇不动,“我知道。” “那你还……”白简坐正了身子,斜倪身边人。 “有什么要紧,”徐昭不紧不慢,老神在在,“反正你又没喝过。” 再者,就算喝过了也没关系,他俩之前都不知道互喝过对方东西多少回了。 白简无言,瞥他一眼不说话,往原位置挪过去,远离徐昭。 白简的位子靠窗,徐昭坐在和她并列的外面一侧,外头路灯的光芒裹挟月光钻进来,漫天市侩的霓虹落于两人身后。 转眸看去,恰好撞入徐昭冰冰凉凉的深邃瞳孔。 徐昭嗓音如夏日冰块和汽水的碰撞,摇晃一下,清爽感从气泡群喷涌而出,又因冰块的镇凉,在清爽上压了块成熟风味,韵味更足。 老式咖啡店坐落街角,来客众多,但大家都保持着一贯的安静,惬意享受属于自己的小时光。 即便今天被冬辰辰包场,这里只剩下几个客人,也没人因为他们的些微异样,而多关注他们这边。 这点倒是让白简松了口气。 她深呼吸两口,思前想去,打算先支开徐昭,再和冬辰辰谈论赔偿衣服的事情。 比起别的,被徐昭知道她闯祸了这件事,严重程度在她这里排名第一。 “咳。” 白简思绪中心的徐昭一声咳嗽,听得白简赶紧坐正了身子。 徐昭回眸,奇怪扫了她一眼。 白简哆哆嗦嗦,用余光小心瞥他,接着又马上移开,小心翼翼到不行。 -- 第127页 徐昭不悦,捏着咖啡杯的手暗自用力,心忖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怎么和冬辰辰在一起的时候,就那么开心自然。 桌子下面,徐昭收了收蜷曲的长腿,自信流失,一手掩在唇瓣一手抓了抓后脑勺,头发被他烦躁揉得非常蓬松。 白简在旁处看着,见徐昭一秒不走,心间的担忧就更甚一分。 纠结时分,服务员端着冬辰辰新点的咖啡和甜点上来了。 他优雅着动作,慢条斯理端起面前冰咖啡喝了一口,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前些日子,徐昭同学不还得坐着轮椅才能出行吗,怎么今天直接可以下地走路了?” 冬辰辰偏头,有意看了看徐昭空荡荡的身后,“而且,身为病人的你,今天还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你就不怕家里人或者照顾你的那些朋友们,为你担心吗?” 徐昭几不可察地收拢眉心,强行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什么家人,这货不是早就知道吗,他徐昭早就没有家人了。 要真说有,那也是和白简相关的人们。 “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出来有那么重要吗。”徐昭挑眉,眼神却在冬辰辰那里。 冬辰辰热络着,贴心将白简喜欢吃的抹茶蛋糕端到她面前,而后又故作殷切地端了一份甜的腻人的草莓蛋糕到徐昭跟前。 之前徐昭说,他的口味和白简大体相似——而白简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这草莓蛋糕了。 徐昭哼了一声,气音从鼻腔中出。 他觉得对面这不怀好意的臭小子就是故意的,铁定就是在和他明目张胆对着干。 徐昭倒也不觉得气恼,收起搭在沙发的那条手臂,撑在桌面,表情波澜不惊凝着儒雅的笑,急匆匆赶在冬辰辰动手之前,先步给白简拿了塑料小勺子。 分明是冬辰辰离那用来吃蛋糕的塑料小勺子比较近的,结果反而因为一时的庆幸,让对面的徐昭抢占了先机。 见徐昭夺走那份配抹茶蛋糕的塑料小勺子,冬辰辰反应极快,赶紧抽手拿过边上的另份塑料小勺子和小叉子,向斜对面的白简递去。 本来徐昭不来,白简是坐在冬辰辰正对面的。 现在徐昭一来,冬辰辰最想约会的主人公,却被这外来人物挤到了斜位置,着实让他不爽。 冬辰辰喉结上下轻滚,俏皮点子一个个在脑中冒出来。 既然徐昭动,那他也动。 给白简递过去塑料小勺子的同时,冬辰辰挪动自己的身子,趁机将自己往白简对面坐。 徐昭不屑讥诮,直接将自己手里的勺子放到了白简手边,用着极其自然的兄长类语气:“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阿姨说今晚找你有点事情。” 后半句话当然是徐昭有意为了拿来压白简的,傻子才信。 偏想赶紧逃离这场修罗场的白简,刻意将自己跳入那个傻子角色,点头如捣蒜:好嘞好嘞! 力求更快跑离这里,从长计议赔偿一事,以及认定这破篓子绝对不能被徐昭他们发现的白简,看也不看便顺手摸过边上的塑料小勺子,在冬辰辰递过来手中的勺子之前,已经挖了一大口蛋糕塞入嘴里,赶忙象征性嚼吧起来。 快吃吧,吃完就能暂且躲避开这场社死了。 徐昭见白简用的是自己的塑料勺子,得意朝对面挪着身子动作僵在一半的冬辰辰看去,面带微笑轻一挑眉梢,浓眉利落俊朗,被有些过长的刘海微微盖着。 冬辰辰没事找事,将勺子扔回老地方,闷哼两声抱怨:“这家咖啡店不怎么环保啊,上的竟然还是些塑料勺子。” 虽然冬辰辰是大客户,但为了自己店的名声,守在边上静观其变的服务员,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不是您说自己有洁癖,所以不要我们上消过毒的通用铁勺子吗?” “啧,你……”冬辰辰挺想发作,碍于白简在这里,徐昭就在对面挺自豪对他笑,冬辰辰咬牙隐忍,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行,都好样的。 冬辰辰的一只手放在桌下,捏起拳头,胳膊青筋暴起,彰显着自己有多克制自己的气恼。 边上小服务员一瞧见他这模样,赶紧找个借口,三两步跑远了这里。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赶快先跑为上。 只顾埋头干甜食和咖啡的白简,顾不得那么多,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鼓鼓,吃蛋糕这类食物吃出了大口吃白米饭的豪爽劲儿。 和冬辰辰暗里较劲的徐昭,双手环胸,又恢复了满满的闲散,倚坐在沙发。 忽一瞥,他被旁处的白简这模样怔了一下,拧着眉梢脱口问:“你很饿?” 说着,他还扬起眉梢,五官表出困惑。 白简剜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 虽然吃的急,嘴角却没沾到什么污渍,吃功感人。 徐昭若有所思盯着她,拖长的思绪被一点点拽回来,回索自己方才观察到的。 他抱着手臂,红润的舌头顶顶腮帮,面颊被浅浅顶起一个弧度,动了黑瞳朝前看,目光一寸寸划过对面冬辰辰的黑色运动服,以及湿漉漉还在往下滴水的黑发。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生,才会和一个女生,像是刚洗过澡后来约会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8 20:55:53~2022-04-19 20: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128页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南楼是只熊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引导 “徐……” 咖啡店出来,白简和徐昭回去的公交车上,徐昭在空空荡荡的车厢后排,挥开白简的出言:“‘嘘’不了,老实交代,你把人家怎么了?” “什么叫我把人家怎么了?”白简苦闷,比划手势,试图解释,“不是我把人家怎么了,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那杯……”该死的咖啡。 白简话语卡在一半,怎么也冒不出来。 徐昭环胸看她,眉梢一扬,懒散的尾音透露几分漫不经心,“嗯?” “算了。”白简收敛状态,恢复平时里的冷淡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不信的话,我说再多也没用。” 这种事情,白简又不是没在徐昭这里经历过,犯不着再傻乎乎去尝试一次。 远处的鸟儿掠过广袤的天空,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 徐昭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怔楞,又马上正了表情,转过身子面对白简,在风起的这时候很想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白简,亲手撕开他和白简之间的结缔。 想了想,忽恍惚过来,他和白简的间隙或许并不是因为他背负在肩上的那些事,只是因为当时他没有好好经营两人的关系,在那会儿没有那么坚定的选择白简。 吁了口气,徐昭闭口不言,身子松散,靠坐在公交车最后排的椅子,和白简并肩坐在一起。 白简面朝窗玻璃,瞥着里头隐约映照出的徐昭侧颜,思绪停滞。 徐昭毕竟还有一身伤,现在依旧是个偷跑出来的不乖病人,身子虚弱的紧,外加今天回去有点晚了,睡意愈加跟着车子的摇晃绵绵增长。 徐昭靠在椅背,脑袋往上抬,展露出优越流畅的下颌线条,俊朗白皙的五官不断略过外头的霓虹光彩,斑驳光影中,少年期之后的青年状态的徐昭,挺立了几年的尖刺都在这会儿尽数褪去。 只留一个软糯的灵魂本体。 公交车仍旧摇摇晃晃,催促人们的困倦。 白简坐在徐昭身边,看着跟前人逐渐朦胧阖上的双眼,以及头靠在椅背迷迷糊糊睡去的疲惫样子,心脏深处的某块不经意被戳到,柔然四溢。 她上下咽了口水,瞥着久违没有这么细致瞧过的跟前人的精致容貌,被周身萦绕的困意催眠了似,情不自禁伸手,轻到不存在地碰了碰徐昭柔软的碎发。 初次重逢,和徐昭在烟火节见面的那天,他给白简的第一印象便是高了、瘦了、气质更清爽干练成熟了、头发也更短了。 养病期间,一直没时间也没机会去剪头发的徐昭,头发长长不少,差不多回到了他高中时候那种长度,刘海弧度擦着眉梢,乌黑的发丝蓬松飘逸,衬得那双如墨的瞳孔愈加深邃…… 忖着,也同面前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眸子对视着的白简,眨巴着眼睛,保持还在浅浅撩徐昭发丝的动作,后知后觉着回神。 完了,被抓包了。 怔楞期间,白简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或者说不想做什么亦或尴尬亦或掩饰窘迫的表情,只想装作自己是一动不会动的木偶,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为止。 良久,脑袋持续短路的白简看到面前人歪下矜贵的头颅,自主将毛茸茸的脑袋乖乖送到白简手心,猫咪撒娇似蹭蹭。 大概是真的困了,脑子有些迷糊,徐昭抵在白简掌心,鼻间呼吸炽热,软着语调哼哼唧唧,几声示软娇媚到了骨子里,风情万种下是侵袭而来的可爱。 “困……”小心缩在她手掌下的大高个子,平日习惯了独当一面的徐昭,肆意对白简展示着最柔软的一面,毛茸茸的脑袋瓜轻轻蹭蹭白简,手心泛起的痒意一路传到了心底。 独属徐昭的那片心湖,以为早就不会再漾起涟漪的湖泊,彼时正被清风拂过水面,盈盈绽开了水波。 胸腔口,不断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以一下下沉稳强烈而又快速的心跳在提醒白简,她的这颗心,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上次和徐昭一起坐在公交车后座的时候,那种心情是截然不同于这会儿的。 她…… 该不会…… 徐昭那边的头颅蓦然一重,真的失去了全部力气,困倦逃入梦乡,脑袋顺势枕靠在了白简的肩膀处,睡得香甜。 白简扬开方才被徐昭借用来撒娇的那只手,抿着唇瓣叹口气,打算双手环胸着一本正经坐回去,免得吵醒了徐昭,又引来面面相觑的尴尬劲儿。 无奈徐昭倒的姿势有些巧妙,白简的另只手收不回,要想不强制透过徐昭的脖子收回,只能作虚虚环着徐昭的姿势。 还真是憋屈的没办法。 白简又无声叹口气,胸膛气急地起伏一下,自我顺理情绪。 没事的,就几站路而已,忍一忍也就到了。 等到站了,她就马上推开身上这头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家伙,避免尴尬,马上跑下车逃回家里去。 想到这个,白简又托了托腮帮,思考自己爸妈找自己,到底会是有什么事情。 她的手机还落在医院,身上套着临时买来的新衣服,崭新漂亮的新衣服之下,是白简偷懒没换掉的病服。 细细一回索,白简的脊背一阵冷汗,心脏也不住打颤,脑中展开了不好的想法。 -- 第129页 她爸妈突然托徐昭带话叫她回家去一趟,不会是发现她从医院偷偷跑掉了,所以要来兴师问罪了吧。 之所以叫徐昭传话,会不会又是因为,他们还想借徐昭来发挥一下即将散在白简身上的怒气,将更大的罪名扣在她脑袋上? 白简简直越想越恐怖,牙关都在颤栗。 咽了口水用力思忖,白简偏头朝边上正睡得香甜的家伙瞥去,不断思忖出一个个办法。 不行,既然爸妈面前的宠儿徐昭也跟着她回来了,那她势必就得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优势,将徐昭这张“挡箭牌”好好利用起来,将人拉到自己这边。 以往白简被爸妈教训的时候,徐昭按理说都会先站在白简这边,之后才会努力和白父白母讲道理,理清楚事实公正—— 啧,也就是说,先前俩人间关系还没什么变故的时候,徐昭都会在事实出来之前,无条件的先步站在白简这边。 白简顶顶腮帮,托着下颌思考的更起劲了。 那时候徐昭会帮她是因为他俩的关系不错,那现在请徐昭帮忙,可以努力给他点小恩惠什么的……吧。 一说起小恩惠,白简又是一阵腿软。 不行,这次的祸,估计连徐昭出马也帮她挡不住。 临回来的路上,白简偷偷拍了冬辰辰的照片,上网搜了搜被冬辰辰换下来的那件脏了的衬衫,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七找八找,顺利摸到了那件衬衫的官网…… 一百万!足足一百万呐! 这都够把她家给买下了吧! 白简咬着指头,很是惶恐和担忧。 有了更严重的事情出现,白简擅自逃离医院的事情就显得没那么程度深了。 着急过头,她困倦打了个哈欠,松散揉揉眼,侧眸观察旁处熟睡的徐昭,心里有个古怪的念头一直在往上冒。 有徐昭帮忙挡着,她大概会被爸妈亲手狠狠揍上好几顿。 但要是没有徐昭帮忙挡着,她会不会直接从这个地球上,被自己爹妈痛快的亲手且毫不留情抹除掉呢? 白简思忖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深觉自己盯着盯着徐昭,他身上的那种困意也传染到了她,让她挺想在这会儿赶紧的好好睡上一觉。 可若是在回家见到爸妈前,她还没能想出什么对策,她会不会就真的……真的…… 白简又继续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困倦的够可以。 哈欠连天,努力在和睡神作斗争,但最后还是没能敌过那位睡神大佬的白简,终于在又一个困眯的呵欠之后,也和徐昭那般,睡意朦胧地靠向一侧,沉沉阖上眼睑。 两人脑袋抵着脑袋,两只小猫般挤在一起补觉休息,谁都没有打扰谁,谁也不舍得打扰谁,来破坏彼时的安宁。 白简深沉睡去,尽情去梦里和周公约会的时分,她边上的徐昭浓密睫毛轻颤,扑闪的蝴蝶似,最后展开翅膀,顺余角去掀眼瞥身边人。 女孩恬静的美好睡颜就在跟前,近在咫尺。 徐昭眉目染着笑意,不忍打碎这副画面,收起如痴如醉停留在白简身上的目光,又撒娇着拱拱毛茸茸的脑袋瓜,和白简一起贴靠在了一起,享受和她的独属安静时间。 闭上眼睛,先前他俩在公交车后座打闹,而被拍下上传到了网上的照片还历历在目。 一回索,脑袋里就都是他给冬花花暗里引导的一句话:【我吗,我最讨厌的大概就是和异性相关内容上热搜,然后会忍不住疏远那个人。】那场网上舆论的初始者,从长远来看,应当是他自己。 白简陪在徐昭身侧的同个位置,平静吹着暖风的夜晚,徐昭和熟睡的白简靠在一起,轻轻将人的手拉过,五指钻入对方指缝,虚虚扣在一起。 想和你,在一起。 白简醒来的时候,车程已经快要到末尾。 身旁人已经醒了,坐正身子,手拿电子器,一脸严肃的和对面人通话:“已经开始了吗。” 车厢十分安静,徐昭又坐在白简邻座,她大概能迷糊听到一点对面人的声音。 那人语速很快,声音低沉,听来有点像是井兴怀:“嗯,就现在。” 徐昭捏着手机的力度大上几分,显然在努力克制什么,专心到就连白简醒了也没察觉。 白简刚醒,意识比较朦胧,见人要走,下意识伸手想拽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你要去哪?” 本就软糯的声线多了层沙哑,蛊惑力十足。 徐昭叹了口气,瞥向身边拉着他衣袖,眼眸水雾朦朦的小家伙,轻笑摇了摇头,抬手揉揉她脑袋,温声嘱咐:“我工作上还有点事,我得回去看看。” 闻言,白简愣了一秒、两秒…… 蓦然,她坐起身子,在空荡荡的车厢内不可置信盯着面前人,上下几番打量徐昭的模样:“现,现在?!” 受了这么严重程度伤的徐昭,可是只养了一个月左右的伤势啊!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起码都得一百天,他个三十来天的瞎出去凑什么热闹? 白简拧眉,气鼓松了手,环着双臂坐正身子,目视无人的前方:“你伤又没好,而且这个点了,去什么去,不准去!” 徐昭没很快搭腔,眼神透着点点温和的无奈,长舒口气同时,抬手按按自己的眉心,半感慨道:“可是这一次,好像也是不去不行啊。” -- 第130页 白简没说话,努着唇瓣侧头,通过面前浅浅倒映出徐昭模样的窗玻璃,注视身边人意味深长的笑,掌心用力蜷缩在一起,“非去不可吗。” 或许徐昭是没在白简面前提过自己的情况,但白简也不是傻子,也大概能从医生护士们的担忧神情中知道点什么。 想着,她的心脏被谁用力撅住,呼吸不过来,胸膛起伏程度渐大,声音藏着不太明显的颤抖,“所以说,你是不准备要你的职业生涯,准备这次全力以赴最后一次任务,就成残废退休了?” 语气平静,具体字眼却处处插着尖刺,故意想让徐昭难堪,有意往徐昭的柔软处戳。 徐昭没大的波澜,只是又笑,视线落在跟前,目光柔柔和和,和竖起一身尖刺的白简有着鲜明对比,好像这会儿他说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这类话。 “对不起,”他忽然这么道,话落时分看向白简,表情认真,不似作假,“小白,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好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糅杂在一起,构成了他俩间横亘的高耸城墙。 徐昭仰面,下颌线渡上金光,闭上漆黑深邃的眼眸,上下轻滚了一番喉结,又是道:“对不起小白,我……我其实……” 其实太喜欢你了。 这种话说出来,估计谁也不会信吧。 漂亮的喉结又是一滚,他挑唇笑了下,眼尾下点缀的泪痣盈盈泛起晶莹,像沾染到那处的泪滴。 “这次之后,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吗。”他眼眸漫着红,偏头扫向身边人,目光真挚热烈,贯穿白简潜藏起的多年小秘密。 白简怔怔看着突然道歉的徐昭,蹙着眉心,一种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迫使她控制住非常想在这会儿逃跑的自己,只为多听听徐昭想说什么。 他的这番话里面,是否含有什么深意。 她想知道,特别想知道。 “徐昭,”白简注视着面前,从不曾轻易落泪的徐昭,心间疑惑越来越重,很想回头去检查他的那通电话,“你到底……” 瞒着她什么。 幽然的思绪里,她脑海忽然冒出一张脸,回思到那个实则为英雄的缉毒警察,最后却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只得把自己更隐入黑暗来保护大家、不吓到大家的那位司机先生。 她猩红着眼眸,一遍遍看向跟前人,确认这家伙现在确实还在这里,还健康完好的在这里。 不管前后事情如何,她都绷紧了神经,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声线愈加颤抖,带了极其无助的悲怆预感:“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这一去,她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徐昭这个人,还会出现在她世界里吗。 面前徐昭没有说话,伸手揉揉她脑袋,郑重而又随散,是他一贯的懒漫风格:“回来之后,我想和你重新认识。” 抹去先前的所有,好好再和白简相处磨合一次。 他压在心底的秘密,在那个时候,一定要好好的仔细和白简表述清楚。 风从玻璃窗的缝隙吹来,吹得白简眼角滑落的泪水很快被吹走,散在了夜风里。 那天晚上,白简和徐昭并肩坐着,只记得那时的徐昭笑得很好看,像是绽开天空的星火。 “那你,要回来。”她哽咽,私下攥紧了拳头,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徐昭扬唇而笑,眉目温和眷恋,尾音染着薄荷味的甜,“好。” 如果时间和机会能够被允许。 他一定回来,把一切都告诉白简。 如果——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9 20:26:56~2022-04-20 15: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namio、养成鸽子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下车 下一站,车子按规矩在边上停靠,徐昭无声安抚完白简,之后就起身往后门走。 没多留恋,下车前,徐昭抓着扶手,快速瞥了一眼后排的白简,接着在后车门打开那秒,即刻往外迈步,步入夜色中去完成自己被新下达的任务。 借着身高腿长和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的优势,徐昭没费什么功夫,片刻就彻底消失在了白简视野。 白简手搭在窗玻璃,努力向外张望,只看到一片和月色相融的浓黑色,冰冷而又安静。 中间黑与白的分隔线,明朗清晰,划开界限。 白简发着呆,注意力还在远去的徐昭那边。 如果他这次平安的顺利回来了,他们之间真的能重新认识一次,然后徐昭会将一切真相都告诉她,以后不再瞒着她那些不确定的事情了吗。 前门上来的乘客带的东西有点多,努力挤出只手来刷卡的时候,怀里抱着的大堆东西一不小心便掉落在地上,惹得那人惊呼一声,拿着乘车卡想刷的那只手颤抖,左右着急扭头,不知道是先该刷卡还是该捡东西。 公交车已经启动,开始往前开,掉落在地面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断往前滚,尽情远离那个女生。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女生长发及腰,低着脑袋动作匆忙,透着面皮薄的窘迫。 虽然白简没具体看到那人的脸,但大概可以从她的身形和着装打扮推测出,对方应该是她差不多年纪的人。 -- 第131页 从徐昭那处抽神过来,白简起身,将自己的挎包转到了身后,往前走去想帮那个女生捡东西。 女生穿着白色纱长裙,戴着渔夫帽,黑色长发将气质拉高,给人扑面一种仙气飘飘的美感。 白简弯腰帮忙捡起那位女生的东西时,心跳忽一咯噔,保持弯腰的姿势,莫名产生种预感,掀眼朝那人看去。 骨子里流露出美感的那位女生,渔夫帽下的洁白面庞逐渐随抬头露出,五官精致小巧,简单画着的浅淡妆容,巧妙加深了她五官的特点。 尤其眼下那颗泪痣,有意点成了和徐昭相似的程度,让人一眼就难忘。 “林……”白简身子一软,呼吸停滞,差点往后坐倒在地上。 林友儿。 她竟然在这种时候,又碰到她了。 林友儿一身的白色,皮肤也白皙,跟如墨长发和深邃瞳孔相映衬,整个人的身上仿若只剩下黑白二色,简单又有十足的压迫力。 往惊悚了来说,白简咽了咽口水,慢慢松开手中帮忙捡起的林友儿的东西,小心别开视线—— 她不确定面前的林友儿,到底是人是鬼。 半夜的公交车,林友儿的黑白之色,司机大叔的没什么反应…… 白简忖着,咬唇,用点点疼痛刺激自己的神经,不让自己再度晕过去。 她小心掀眼,掠过几步之远的林友儿,去瞥驾驶位的司机大叔。 司机大叔大概上夜班挺疲惫,面色不怎么好看,整个人又是严肃那一挂的,打着方向盘的时候,往后视角瞄了一眼,恰好和丢了魂似的白简撞上目光。 白简心跳骤然一紧,胸腔憋闷着一口气,差点两眼一翻又往后倒去。 可惜这次要是晕倒,就是在无人的公交车上了。 指不定之后给自己叫救护车,再陪着自己就医的人,会是她莫名忌惮的林友儿。 林友儿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没看出白简对于她的抗拒和害怕,盈盈笑着将自己面颊的碎发撩到耳后,接着优雅迈步往车子前面的刷卡机走。 见林友儿暂时没再注意自己,白简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手里攥紧了林友儿的东西。 低头看看,林友儿掉落在地面的东西,都是些有的没的,或是玩偶或是零食,甚至还有几本书,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林友儿既然带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干嘛不顺便要个塑料袋装着,只是这样靠自己的手抱着,不嫌麻烦吗。 白简不解,抿唇摇了摇头,几不可察地伸手,想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地上去。 放眼望去,林友儿的这些东西好多都是崭新的,像地上的那几本书,甚至一尘不染的连塑封都没拆。 光亮下,几本书的封面反着璀璨的光亮,与它们本身漂亮清新的封面相衬,一眼便能识出那是几本言情小说。 林友儿这种高岭之花,竟然大半夜会跑出去买言情小说,然后带回家看? 冒出在白简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觉来有些不怎么正经。 “好巧啊,小白妹妹。”林友儿又撩了一下发丝,同白简一起蹲身下来,整理着地上自己散落的东西,动作不紧不慢,口中不徐不疾地和白简叙旧。 白简从前就想知道了,她分明比林友儿高上一级,但为什么林友儿似乎能一眼看穿她俩的年龄,然后开口叫她“妹妹”? 深思也倒不用。 白简眯眸,象征性也安安静静弯腰、伸手,帮她捡起地上的东西,并拍了拍那些物品身上沾到的灰尘,归还给对面林友儿。 “妹妹”什么的这种称呼,肯定和徐昭那家伙有关。 要么就是徐昭告诉了林友儿白简的年纪,要么就是林友儿见徐昭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妹妹叫得欢快,所以也就跟着叫白简为“妹妹”了。 反正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简闷闷想着,心中凝着一口多年消散不去的烦躁,帮林友儿拾掇物品的力度大上几分,生气徐昭那时候为什么不偏着自己一点。 为什么像在那种时候,不制止林友儿叫自己为妹妹。 哪怕直接让林友儿叫自己名字也好呀,她白简又不是谁都可以被叫妹妹的。 她从小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些小细节吗。 白简想不明白,那时候的徐昭到底是没看懂,还是压根不想看懂。 那个时候的徐昭,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她。 又碰见林友儿之后,白简不住回想那些往常,将方才不久才哄过自己的徐昭的那些温柔,全都抛诸在了脑后,与他的约定话语也都被扔到九霄云外。 嘁,就算他回来了又怎么样,他俩之间的关系是说重新开始就可以重新开始的吗,她白简可不是那种一点不记仇的人。 相反,她可记仇可记仇了。 街上随便抽来十个人,将那十个人的所有记仇程度加起来,也绝对没有白简一个人的高。 闷闷帮林友儿整理着东西的白简,如此愤愤思考。 “好久不见啦,小白妹妹。”林友儿话语熟稔,自主拉近和白简的关系,用着无形的知心姐姐姿态。 说的直接点,就是长者模样。 白简摸了下小巧的鼻尖,不怎么想和她叙旧,也没什么好和她叙旧的,准备答应两声就回到自己的后排座位去。 -- 第132页 反正再过个两站,她也就要到目的地,可以直接下车回家去了。 林友儿的笑容浅浅,红唇牵起个唯美弧度,点头对白简致谢,“谢谢你来帮我。” “没事。”白简挑了下眉梢,将东西递过去,在林友儿要碰到那堆东西时,又马上准备着撤回手,不想和她产生不必要的接触。 林友儿这人,从最初到现在,总给她种相处起来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而且林友儿明里暗里做的事,在和徐昭有关事物上的表现,白简总能觉出种她对她有意隐藏起的敌意。 像是只要有白简在,徐昭的注意力就会大半分到白简身上,所以她很排斥她一样。 白简拧眉,挺不喜欢这种和谁争抢一个人的感觉。 徐昭又不是物品,林友儿那种很想将谁据为己有、将谁都视作敌对者的目光,看得她很是不自在。 林友儿接过白简递来的东西,恬静柔和地笑着,招呼白简在旁处一道坐下:“小白这么晚一个人回家?” 白简抓着扶手,心说“你不也是吗”,但面上没怎么表现出来,也挑唇对林友儿笑笑,恭维地搭腔两句:“对。” 话落,林友儿在就近的位置坐下,眼神示意白简也坐,“小白妹妹这一路上肯定累了吧,刚才又帮我捡了东西,还是别站着了,快点坐一会儿吧。” 白简闻言看向头顶的停站表,对林友儿摇头:“不用了,我站一下子就好了,我马上就要到站了。” 林友儿的脚踝包着纱布,坐下来的时候,长裙往上溜,使得她脚踝处和长裙颜色融在一起的白色终于明显展露出来。 白简吞下口中的细微惊愕,忽然想起刚才林友儿走的那几步,好像不跛脚了。 顺面前人的目光看去,林友儿怀里抱着那些东西,对白简温婉一笑,对于白简眼底的波澜并不气恼,反而嘲弄般开口:“很奇怪吧,我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改变了不少,就连腿脚都能像个正常人了。” “不是,”白简怕冒犯到她,抹了抹鼻子快速道,“我没那么想,你别往心里去。” 顿了一下,白简小心瞥她,进步解释:“我刚就是忽然看到你脚上缠着纱布,以为你生什么病了,就稍微……反应慢了几秒。” 林友儿的笑容仍旧滴水不漏,弯着唇角盯着面前白简看。 白简站在靠后门的地方,望着窗外一道道闪烁而过的路灯,完全无法忽略余光处一身白衣红唇黑发的林友儿,那么在浓重夜晚的时候盯着自己看。 她的腿脚有一阵酸软,用力咽着口中的唾液,抓紧了扶手,心头不断冒出个念头,要是这会儿徐昭还在就好了。 起码她不用那么害怕,害怕林友儿是某位阿飘同学。 ……白简无声长舒口气,扣住扶手的指骨用力到发白,很想厉声呵她,叫林友儿不要再那么死死盯着自己看了。 她胆子小,被那么一直盯着看,她真的会腿软。 良久,像是林友儿总算察觉到白简的异样,唇畔弧度扬了几分,别开脑袋温声说:“不好意思,我这个惨白样子一定吓到你了吧。也是,我有时候自己照镜子,也会被自己吓到。” 白简心脏一紧,小心顺余角瞄她,期望司机师傅可以把车开的快一点,尽量减少她和林友儿的相处时间。 朝驾驶位看去,却见司机师傅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双目微微瞪大,几番瞄着后视镜,车速简直慢的够可以。 好家伙,该不会是司机师傅也怕了,然后力求白简也留在这空荡无人的车厢,来陪着他壮胆吧? 白简欲哭无泪,心里纠结好几番,为什么偏偏这个时间点碰上林友儿。 上次在花丛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林友儿,不是已经将她吓得直接晕过去了。 难不成老天爷这位书写他们人生剧本的大作家,真的这么想看她和林友儿面对面碰上,然后被吓得再次晕死过去,好来这么取乐他吗。 扶额,白简深深在心里叹息,一遍遍问候着那位老天爷。 见到林友儿的冲击太大,一时间,让白简忘记了一件事。 “小白妹妹,刚才下车的——”林友儿说到这些字眼,语气都变得小心起来,情感潜藏在这句话的每处角落,“刚才下车的,是他吗?” 不用林友儿挑明着问,白简即刻就理解了林友儿在问什么,以及她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一盏盏路灯快速划过眼前,从白简视野穿梭而过。 白简抿着唇瓣,抓住扶手的力度不断增大,用力到她的手紧紧贴着坚硬冰冷的金属制品,虎口处传来撕裂似的疼痛。 过了有一会儿,白简放空着状态,感受到自己落满灰尘似的嗓音动了动,发出了两块金属片用力碰撞般的刺耳声音:“对。” 那个人就是徐昭。 是林友儿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还记挂着的徐昭。 白简在心里头补充完后两句,半点没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膛起伏剧烈。 完全是一种生气了的表现。 见状的林友儿,眸角一红,鼻腔一酸,望着白简不住泛起泪花,抬手捂着自己的红唇,忽然道歉起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俩现在是这个关系,我自作多情忽然问起他的事情,肯定让你很为难吧……对不起小白,对不起……” -- 第133页 白简被她的话唤醒,僵了一下神情,四肢浸泡入冰水一样,整个人冷的彻底。 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白简分不清林友儿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 分明是冠冕堂皇、明目张胆着,将徐昭从她身边毫不留情夺走的人,却反将她视为眼中钉,一次次在徐昭耳边吹着倒戈风。 白简看着面前垂头对自己哭诉的林友儿,冲压在心底多年的尘封勇气,在这会儿肆意叫嚣。 她捏紧拳头,最终还是没有将残酷的那些话直接说出来,只是吁了口气,对林友儿道:“徐昭不是物品。” 他不该被人抢夺来抢夺去,该有自己的意识和自由。 白简清楚林友儿的占有欲和不安感,也知晓她对自己刻在骨子里的敌意,可以明白并理解她对徐昭做出的事情,但她做不到支持。 目前为止,白简尚未知晓他俩共享了多少秘密,背后互相展露了多少伤疤。 单单从朋友角度,跟从小和徐昭这个人一起长大的白简角度来讲,她站直身子,挺正脊椎,面对林友儿:“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徐昭放弃自己大好人生、无量未来的那次选择,最好和你没有关系。” 徐昭会吃林友儿那一套,但白简不会。 从对林友儿堆积出来的了解,和白简敏锐的第六感来看,林友儿是个绝对利己的危险主义。 不光是徐昭,就连知道林友儿面具下那幕的白简自己,都得格外小心忽然又出现了的这个人。 一不小心,说不定她也会变成当年的下一个徐昭。 忽的,警惕自己不要卷入漩涡的白简眉梢一挑,心脏狠狠漏了一拍。 徐昭其实比她还要精明,不是那种傻乎乎性格,会随便相信他人的人,要真这么说起来,当初的徐昭,其实会不会也明晰林友儿的真面目,但是因为一些事,仍旧选择听信林友儿的话…… 白简忖着,咽了咽口水,掀眼朝跟前人看去。 林友儿这会儿已经停了哭泣,扬起个轻蔑的笑容,抬手随意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挑明了话语,挑战白简的底线:“如果我说,徐昭那时的选择就是和我有关呢?” 见白简蹙起好看的秀眉,林友儿的得意更甚,轻佻仰头甩了一把黑发,将怀里的大堆东西扔到边上的位子,腾出手来伸向自己白裙里的口袋,动作熟稔地抽出女式香烟,陶醉点火后深吸一大口,说话间将那烟雾喷在白简脸上,张扬的咯咯笑。 林友儿盯着白简,一遍遍地大笑,摇头不止,和刚才文静的样子判若两人,面具下的她彻底暴露出来:“晚啦,已经晚啦!” 她狂放笑着,又吸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看着彼时这会儿白简站着的、刚才徐昭站着的后车门,红润的舌尖划过腮帮,顶起道漫不经心的嘲弄之情,提醒白简一件事。 “这次的你,也是目击者。”她眉梢一挑,嘲讽满满,“还没回想起来吗,我和徐昭是在同一站做出选择的。” 车厢内安静至寂静,落针可闻。 白简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看着面前人,脑中的思绪炸开了一般。 林友儿却不缓不急,恰到好处的眯眸,停顿两秒后又接上话语:“我下车了,而徐昭下车了。” 冷哼着,她唇角弧度肆意扩大,重复:“徐昭,他‘下车’了。” 这次的她,成功上来了。 听着林友儿有意强调的深度话语,白简那瞬间的恶寒,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眼角泛起泪花,想到了徐昭临前留恋不舍,却在真正离开时候又果断决绝没有转头的样子,心里痛恨的紧,恨不得冲上去用力扣住林友儿的衣领问。 “徐昭呢?”白简只是更用力抓紧了扶手,整个人都在发颤,眼眸猩红,声音抖的不像话,细枝末节中都凝着深深的害怕,“我问你徐昭呢!” 林友儿挑衅般无辜噘嘴,抬手给白简指了指车子上方的监控,满满都是天真:“你没看到吗,徐昭刚才下车了呀。” 白简反胃,明白过来,“你在拿我当证人?” 她已经不能用恶寒来形容面前的林友儿了,摇头惋惜:“你果然还是没变,但是又变了。”变成了这副心狠手辣的样子。 林友儿故作不明白,耸肩摆摆手:“小白妹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证人……证人是什么意思?啊,你是在说‘整日’、‘整人’、‘正仁’?” 白简死盯住她,急促的呼吸被她有意调整,渐渐平复下来。 白简闭上眼睛,做了几遍深呼吸,鼻间满是林友儿抽的那种香烟味道。 她动作轻柔缓慢的为自己抹去眼泪,也在旁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专心等待到达目的地下车。 在到家之前,她抽出时间来,悠闲着像是对林友儿聊家常,自然流露出个笑,不谙世事又温柔可人,少女的青春与成熟很好消化到了一起:“要是徐昭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友儿抽着烟,似乎来了兴致,挑眉打趣:“小白妹妹,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好像看出来了一件事——你还喜欢那个徐昭啊?” 白简只是笑着,没答话,反问:“在我看来,不是你喜欢那个徐昭吗?” “噗”的一声,林友儿被逗笑了,连连拍着大腿,喟叹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 好久好久,她才总算平静下来些,又抽了口烟平缓心情,没什么波澜地朝白简投去目光,上下打量她一遍:“说实话,我从前就挺羡慕你的,能不借着‘妹妹’这个噱头,也自然而然成为他始终放在心尖上的人。” -- 第134页 转头,林友儿眼神里掺杂认真,不含一丝作假,真诚开口:“虽然他的选择是受我影响,但他选择的目的,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白简好笑,觉得这林友儿是真把自己当傻子来骗了。 “真的看不出来吗,”林友儿似乎在问白简,也像隔空在问徐昭,也仿佛在问那个痴痴傻傻等待徐昭的自己,“他喜欢你,一直都那么从始至终的喜欢你。” 为了,不失去白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0 15:28:13~2022-04-21 15:3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namio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amio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吃醋 那晚之后的白简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又好几天联系不上徐昭。 去医院发现,就连井兴怀他也早就出院,不在那里了。 徐昭走了,也从白简身边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信息,再次像几年前那样人间蒸发。 唯一和前几年那次不同的是,起码这一次,白简能从徐昭口中亲口知道他的离开,是为了去执行什么任务,而并非逃避或者想离开她。 同样扎根在白简心间的,还有林友儿最后说的话。 她说,徐昭喜欢自己,而且一直都喜欢自己。 白简拧着眉梢,捏着筷子目光投向窗外,将食堂的一切喧嚷抛在了脑后,非常不走心,思忖林友儿那两句话的真实含量。 林友儿说的徐昭一直都喜欢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当时的徐昭,反而决定要离开她。 问题归来归去,又总结成万年不变的几个字:徐昭一定有事瞒着她。 若是徐昭可以平安回来,白简就可以顺利知道那些事情的答案。 彼时在这件事上,其中最有难点的,倒不是徐昭肯不肯说,而是徐昭可不可以安全回来—— “白简?”对面冬花花咬着筷子,在出神了有一会儿的白简面前招招手,“怎么了,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白简敛下眼睫,收回视线,瞥了一眼冬花花,低头挑着碗里的菜,仍是一副对万事万物都冷冷淡淡的模样:“没事,可能只是有点累了。” “有点累?”冬花花好奇,捏着筷子扬唇打趣,“你最近有什么可累的,不是在医院躺了好几天,给自己放了好几天假吗?” 闻言的白简,挑着菜的动作一顿,不怎么想搭理她。 冬花花知道白简是因为晕厥住院休养,她说的这些话实际并不好笑。 白简用舌尖顶了下腮帮,低头继续挑菜,没吭声。 虽然听得冬花花这种话多了,可今天的她格外不开心,憋了一肚子郁闷。 要是再和冬花花触碰一下,那些火花便即刻会点燃白简憋忍许久的怒火和烦躁。 到了那时候,白简也不知道真正失控发起脾气来的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平日给人的印象越是恬淡文静,可能情绪失控后的反应便越是引人瞩目。 她捏了捏眉心,实在不想成为人群的焦点,疲惫叹了口气。 冬花花眉心一皱,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惹恼了白简,见人舒了口气,马上抬手掩住自己的餐盘,表情夸大:“啊别,你不是刚出院吗,可别传染给我了。” 冬花花就坐在白简对面,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和话语,是为了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 白简叹气的时候脑袋是侧着的,并未对着冬花花,听到她的话,目光往她那处睨,眸子浅眯起,脑中一瞬间划过了很多事情。 最终,她安静点点头,端起餐盘便起身要走,“以后不要拉着我来食堂一起吃饭了。” 她自己一个人挺好的,本就不喜欢被谁一遍遍主动贴着,打乱自己生活的规则。 冬花花见白简要走,这顿饭没人陪着自己吃了,赶紧又狗腿地笑笑,伸手拉住了白简衣服,连连招呼她坐下,“哎呀别别别,小白,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嘛。” 白简懒得纠正她这种玩笑根本不好笑,而且冬花花刚才应该也是出自内心的嫌弃,没把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当成是一个玩笑。 白简沉思站着,掀眼望着食堂乌泱泱的人群,感慨自心底出。 她高中时候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着的A大,彼时正被她踩在脚底,踏实包裹住她日夜的期盼和理想。 而当时的徐昭呢,那个自小就成绩优异,包揽各种竞赛奖杯的天才少年呢,他当时选择没上自己理想的大学,落差感会有多么大。 那个选择,他看着是自愿的,可为什么,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压迫。 那个时候,有谁能拉他一把就好了。 起码他不用像现在这样,冒死去换取一个真相。 越想,白简心头的巨石越发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白简松了僵直的肩背,重新在位子坐下来,闭上眼睛扶额,难言的遗憾牢牢围困住她。 让她感到最惋惜的,是徐昭不论做出哪个选择,都挺像是他的性子。 尤其选择“放弃”,直面阴暗,更是紧紧扣着他倔强的脾性。 “白简,”冬花花坐在对面,捏着筷子不敢轻易吱声,干巴巴笑着转移话题,给白简夹过去一块自己碗里的红烧肉,“来,你尝尝这个,你平时不是最爱吃食堂的红烧肉了吗。” -- 第135页 白简睨了眼油光满是的红烧肉,挺想接一句:才怪! 想了想,她还是摇摇头,息事宁人地保持缄默。 “哎白简,”看着对面人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冬花花兴奋勾了勾唇角,对白简笑,八卦和撮合之心熊熊燃烧,“你和我弟弟这段时间相处的怎么样?” 冬辰辰吗。 冬花花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勾起了白简的伤心往事。 白简抿唇,往嘴里塞了一根芹菜,漫不经心地嚼吧着,斟酌该怎么开口。 她和冬辰辰的话,直观点来说,就是“债主富二代喜欢上我”这么件狗血的戏剧事情。 白简又无声叹口气,清瘦的直角肩放松下来,腰背自然弯着,指间捏着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在餐盘里的几道菜里拨来挑去,“没什么。” 她没和冬花花多袒露,估计就冬花花和冬辰辰的关系,冬花花要想知道,也就是给冬辰辰一个电话的事情,犯不着多在她这里费工夫。 冬花花见白简不说,清楚她性子里的孤傲执着,又干干笑了两声,跳过这个话题:“那……” 她转了转滴溜溜的黑眸,斟酌话语。 思来想去,面上的表情极其丰富,看得白简挺好笑。 白简放下筷子,眼底盛着笑意,“想知道徐昭的消息?” 虽说冬花花心里是这么想没错,但这话从白简口里出来,就让她挺不是滋味了。 冬花花一瞬正了神色,脸上的羞涩消散无踪影,故作姿态地抬手理了理自己额角的碎发,对于白简和徐昭的那些小暧昧还牢记于心。 整理了有几秒,冬花花压低嗓音,掩唇清了清嗓子,先确认面前的大危机,“你和他,只是小学同学和邻居关系对吧。” 冬花花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自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点都不虚,仿若就算白简和徐昭私下还有别的关系,白简也应该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只因为冬花花喜欢徐昭,徐昭是她冬花花喜欢的人。 白简两手搭在桌上,自然歪着脑袋,侧对窗口洒进来的阳光,起了取乐的心,“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冬花花会怎么样。 话音才落,冬花花便即刻瞪大了眼眸,激动地坐正身子,朝白简凑过去脑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不行!不能有别的关系!” “为什么?”白简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采,风吹动她的长发,栗色发丝随风轻动,“为什么不能有别的关系?” 冬花花一时说不出来,脑袋卡壳,急于制止白简和徐昭其他的私下关系,却发觉自己现在连见徐昭一面或者联系他一声都做不到,气得涨红了面庞,耳廓都漫上绯红色,桌下交叠的二郎腿猛一跺脚,不小心踹到了对面白简。 白简明确感受到冬花花的反应大,低眸看了看自己被蹭脏的白色球鞋,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 为什么呢。 冬花花会有这个反应,是因为喜欢徐昭,在吃醋。 那她呢,为什么刚才会想说那种话,故意刺激冬花花。 白简盯着自己鞋面的那处脏污,指头互相扣紧、缠绕,斩不断的乱麻情绪,更深重包裹住她热烈跳动的心脏。 她的记忆中,徐昭的模样在儿时、少年、青年逐渐融合。 稚嫩与成熟交锋,大刀阔斧地砍断徐昭的青涩,劈开成稳的一条大河。 徐昭带着真相,在翻滚起巨浪的河对岸独自呆了几年,静静在等着谁来拉他一把。 白简在河这边,找不准目的地的无望徘徊,同样深陷眼前挥不开的迷雾。 天际掠过鸟儿的影子,扇动着翅膀,自由翱翔。 这一次,如果徐昭回头来找她,她觉得自己应该会犹豫要不要把手交给他。 这份犹豫里,含括了沉重的是否信任。 “白简?”冬花花坐在对面,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坐立不安地又抽手在她面前挥挥,拽回人的意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有。”白简眨了下眼睛,端起餐盘起身,回答之后对冬花花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冬花花也急忙端起餐盘,小跑着追上白简,认真提醒她,“我弟弟辰辰今天会在学校前门等你,你到时候记得……” “为什么不是他自己来和我说。”白简边往回收餐盘的地方走,边张唇反问,“他不在意我今天有没有时间,准备到时候一直在校门等着我,是吗。” 然后用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感动旁人,感动自己对吗。 冬花花表情一时变得难堪,仿佛听出了白简的言下之意,窘迫扬起个笑,“不是,那个……” 白简笔直白皙的长腿往前迈,利落在餐车放好餐盘:“我没空。” 她并不吃感动那一套,反倒厌烦自己宁静的生活插入进别人的探究目光,扰了自己有规律的清闲。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1 15:39:45~2022-04-21 22: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养成鸽子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适合 白简说是有事,其实也没什么事。 她利用拥挤的人流,故意甩开冬花花,乘胜追击往学校后门去,避开冬辰辰。 -- 第136页 没课的下午,休息时间很长,白简准备趁这下午,去找几天没见的林友儿,把话给问清楚。 徐昭和井兴怀他们都不在,知道更多事情的人就只剩下那个她不怎么感冒的林友儿。 一路走到学校后门,学生老师们逐渐减少,白简边按着自己的步伐往目的地走,边拿出手机来有一下没一下看看时间,计算路程。 前几天晚上碰见林友儿的时候,白简比林友儿先下的车,所以林友儿的家应该是在A大后面的站点。 而当时那辆车,除去终点总车站,只剩下五六个分散的站点,要找林友儿的话,说不上很困难,但也绝对不简单。 白简琢磨着点开自己的通讯录,在这瞬间有些烦恼,自己竟然不知道林友儿的联系方式。 她捏着手机,一边走一边纠结,步子持续往前迈。 当时的林友儿怀里抱了这么多东西,以及从她当时新买的几本小说来看,林友儿应该去过书店,或者杂货店。 按照这两个关键词再通过底图,逐一将它们串联起来,获得一块大体区域来看的话…… “小白,”头顶,正上方,低沉熟悉的嗓音蓦然响起,轻笑声漫入说话声里,“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是准备去哪里吗?” 正抽神思考林友儿事情的白简,被那道声音拽得停了下思绪,抬起头往前看,冬辰辰正倚靠在边上教学楼的栏杆,居高临下朝白简这边看。 他身形本就高大,站在高处往下睥睨,让白简有种自己很渺小的错觉。 白简眯起眸子,心里闪过一阵莫名的熟悉。 这种熟悉感,跟先前在公交车上遇到冬辰辰的那次,车上存在那个“红衣女人”目光的触感很像,却又不太一样。 她吞咽口水,攥紧了手电,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机藏到了背后,很想快步远离这里,腿脚却灌铅了似怎么也挪动不了,只是那么愣愣站在原地,等待冬辰辰从上面下来。 冬辰辰见白简没走,而且还微微睁大了眼睛在看他,笑容明朗,唇畔弧度肆意扩大,黑瞳点缀金灿灿的阳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瞳孔像是盛满了金光,不再漆黑,变得像猫科动物的眼睛,凶狠锐利。 白简心跳猛然漏拍,脚下慌乱踉跄,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 所幸冬辰辰反应极快,直接手撑在栏杆跳了下来,一把拽住了白简。 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冬辰辰,动作十分敏捷,像只出来觅食的猎豹。 白简想躲,可惜冬辰辰半点不给她这个机会,肢体表述强硬,不容置喙,“怎么这么不小心?” 冬辰辰将人往自己那边一拉,白简差点掉入他怀里,急急侧身和他拉开距离。 因为这个动作,白简又差点摔在地上,扑个狗吃屎。 堪堪擦过冬辰辰身边,又对他表现出陌生抗拒的时候,白简貌似听到冬辰辰冷哼一声,虽然那声很小很快,但她确切听到了。 冬辰辰因为自己的举动,讥诮笑了一下,饱含尖刺。 手中也有意松开一瞬拉住白简的手,失重感顿时袭上白简心头。 而等白简转过头来,冬辰辰又恢复了如常的灿烂笑脸,大大扬起个明媚的阳光表情,举止柔和细心。 白简因为失重感花容失色,冬辰辰则习以为常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贴心又拽了她一把,帮她稳住身形。 之后,他紧张拢着眉心,上下打量白简一遍,认真问:“没事吧,要不要紧,有没有磕碰到哪里了,需不需要到边上休息一下?” 白简形容不出来刚才的那种别扭,从冬辰辰那里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无言摇摇头,眉梢耷拉着,不解。 会不会有那么种可能,白简在公交车上被那个“红衣女人”注视的时候,不是确切直观感受到了那个女人的目光,而只是嗅到了和那个女人差不多气息的虎视眈眈感。 所以,她当时才会那么可怖,浑身发冷颤抖,恨不得马上就钻到地底下,掩埋起自己,彻底远离那个森寒的大雨天。 大雾朦朦,卷起白简久远的记忆,唤醒她积压心间的恶寒。 须臾回味过来,她瞪大了眼眸,反应极大地后退,急忙更远离了冬辰辰,抗拒之情处处体现在细枝末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冬花花不是说,冬辰辰在前门等她吗。 而且她前脚才甩开冬花花没多久,压根没有告诉冬花花自己会去哪里,冬辰辰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来和前门完全相悖的后门,守株待兔般在这里等着她。 白简望着跟前人,一脸得意的样子,寒冷从心中起,从他身上恍惚看到了林友儿的影子,亦或别的更深沉可怖的影子。 “你……” “怎么看起来那么惊讶。”冬辰辰笑了一下,自然循着白简刚才想去的方向,慢慢并肩在她身边走,“想给姐姐送点东西,顺便来A大逛逛,没想到正巧就碰见你了,咱俩之间总是好巧啊。” 他笑着,在白简身侧如此道。 “对了小白姐,听我姐姐说,你喜欢看书?”冬辰辰眸光闪烁,敛下眼睫来瞥白简,看得白简心跳一快。 仿若为了故意勾起白简兴趣,冬辰辰抬手摸了一下刘海,将格外突出的两根黑发顺到打理整齐的发丝中,侧身面对白简的模样乖巧可人:“其实小白姐那天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你了,但是因为你哥在,我没敢上去打招呼。” -- 第137页 白简的呼吸紧了紧,不想将自己的念头往坏的地方赶,只是绕开话题,真诚说:“那件衬衫,我会……” “同姐姐后来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冬辰辰唇畔笑容温婉,眉目平和宁静,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小事,“我认识她。” 在这一秒,白简的牙关紧绷,脊背挺得笔直,敏感的神经一触即发,像是马上会因为轻易的任何一点脆弱就断裂。 她攥牢了手里的电子器,背在身后的手用力到发颤,漆黑的眸子一遍遍流转在跟前人身上,不可置信,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冬辰辰只是笑,没有做声。 笑得越温柔,眸光似水,就越让白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芒在背。 那道锐利阴森的目光,又出现了。 它直戳白简脊梁骨,逼迫她向面前冬辰辰弯腰,同时说着—— 当时在车上像看笼中鸟那样看她的人,就是冬辰辰。 冬辰辰和林友儿,或许是一类人。 僻静的疗养院。 徐昭坐在轮椅上,凝视窗外的蓝天白云,一看就是一整天。 “徐大队长,”井兴怀从后方绕过来,手里端了一杯温开水和果汁,走近了,将那杯温开水送到徐昭唇前,打趣一扬眉梢,“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我们头儿这不是怕你跑来跑去,伤势加重,真的落下什么后遗症吗。” 所以就用了“任务启动”那么严肃的事情哄骗他吗。 徐昭冷哼一声,别开脑袋,没接那杯温开水,手自然搭在轮椅两侧,冷白皮泛着莹光,“‘狼来了’,你们应该都听过吧。” 井兴怀笑容波澜不变,处事不惊地弯腰,拉过边上的椅子自顾自也坐了下来,拍着大腿掂量,“嗐呀,什么狼来了,我们头儿那是爱部下亲切。啧啧,怎么反倒还不领情?” 徐昭懒得听他胡扯,目光冷冷,投在他身上:“说实话,那个任务的进程到底怎么样了,是否最近时间真的要启动?” 对面人翘着二郎腿,端着自己那杯果汁,放下徐昭那杯温开水,细细品味两秒,继续装傻,“什么启动,您就专心好好在这儿养伤,等着几个月后伤好了出院吧。” “几个月。”徐昭轻轻笑了一下,讥诮表于面,手从轮椅扶手收回,随意放在大腿上,是种多了防备的姿势,“任务启动,狸猫换太子之后,我还能活下来吗。” “所以得好好养伤,不能出现差错。”井兴怀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让徐昭深知任务的启动迫在眉睫,真的就在近段时间,“从上次任务来看,你表现的很出色,‘他们’已经认出你了。” 徐昭侧眸,继续听。 井兴怀手摩挲下颌,“揪出卧底,抓出幕后使者这件事,危险系数真的很大。而你作为中心诱饵,这次任务之后……你就走吧。” 末尾停顿一下,掀起眼睫,浓眉轻挑,瞳孔装着的认真半分不假:“你的执念,该止步在此。”再往后,徐昭的性命肯定不保。 闻言,徐昭坐在轮椅上,勾唇揶揄,抬手撩了把自己被阳光照成栗色的柔软发丝,周身都圈着毛茸茸的金光,满不在乎地反问,“你以为我这么抛头露面在网上充当靶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等那个真相吗。” 在得到真相之前,他绝对不会松口。 他想知道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东西,死咬住了他那个混蛋父亲,让他做出抛妻弃子,和嫖赌毒纠缠在一起,连生命的最后时间也惦念着那几样东西,而根本看不到当时站在他床前的亲生儿子。 徐昭成为别人眼中二十年载的优秀孩子,却好像在那个混蛋父亲的眼里,永远是透明的。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也是这样。 他从来都不曾看过他一眼,用优异成绩换来的奖学金,反而成了那个老家伙死掐住他脖子,逼十几岁的他交出来的另份“上瘾品”。 老家伙走后的很多个恍惚,他都有问自己的母亲,询问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拒绝的勇气,才会害的那个老家伙最后变成了这样。 体弱多病的母亲那时也已经在生命末尾,可惜那会儿的徐昭还不知晓,一遍遍向母亲确认着,老家伙的死是不是他的错。 母亲压抑着咳嗽,面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招手对他摇头。 和他说,他成绩的优秀并不是一种错,也根本算不上错。 错的是其他看不见底的深层东西,它们张着深渊大口,恨不得将旁人身上一分一毫的精力都吸食干净,为己所用。 徐母拉着徐昭的手,慈祥看着他,一遍遍嘱咐他要变得更优秀,站到更高的地方去,远离深渊,永远不要变成和父亲一样的人。 不然,他的人生也会完蛋的。 井兴怀眸子一暗,“可白简呢,白简是无辜的。” 徐昭在她身边,只会给她带去危险。 讲到白简,徐昭的笑容停滞,肢体都僵硬了,瞳孔颤动,“我……” “你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井兴怀看向窗外,脑袋靠在椅背,“为什么还放任你和她的流言在网上传播。” 虽然很快就撤下了,但万一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白简也就会处在危险之中。 徐昭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下脑袋,刘海掩去眸光,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好久好久,他的拳头紧了又松,自己也看不真切自己的心中所想,鲁莽又粗劣地张唇,轻笑自口中出,诉说自己最直观的强势:“或许吧,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她和我绑在一起。” -- 第138页 这一次,他怎么也不想和她分开了。 徐昭怀着和自己父亲不一的目的,也跳入了深渊,想将和他父亲一样的人,拖出泥潭。 可惜最终还是应了母亲的话,处在坠落与不坠落的中间,身体和灵魂被分割成了两半,精神扭曲。 “怎么,你还想和她殉情?”井兴怀用着明朗的语气,说着讥讽满满的话,他懒散靠坐在椅子上,仰面舒了口气,诚恳劝诫,“如果还能活下来的话,就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徐昭坐在井兴怀身侧,闭上眼睛,捏了捏自己眉心,太阳穴跳的厉害。 良久,他呼吸一大口,嗓音似夏日山间的清泉水,清爽扑灭了大地焦躁的皲裂,“回来之后,我们认认真真比一次吧。赢了的话,可以考虑听你的话。” 井兴怀无语,推了一把他胳膊:“得了吧,你不就舍不得你的小白妹妹吗,在这跟我矫情什么。” 安静的病房中,摆在桌上的手机震动,显示总队发来了消息,定下了大概任务时间。 井兴怀手撑脑袋,正经道:“我说认真的,你不适合干这一行。” “没有人比我适合。”徐昭声线淡薄,轻笑搭腔。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1 22:12:08~2022-04-22 19:3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养成鸽子 1个;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养成鸽子 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南楼是只熊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namio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楼是只熊 10瓶;养成鸽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草包 “来找我做什么?” 庭院内,林友儿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看也不看进来的白简和冬辰辰,将他们视作空气。 白简注意力在林友儿腿上的白猫,她望着林友儿和那只白猫相处极其自然,有一下没一下用手顺着猫毛的惬意慵懒样子,喉底哽着几句话,纠结的挺难受。 “这猫你是从哪得来的?”白简攥了拳头,如此询问。 林友儿闻言,总算舍得抬眼瞧她。 盯了白简两秒后,林友儿视线掠过她,瞥着白简后侧的冬辰辰道:“你带她来的?” 白简侧眸,目光自余角扫向冬辰辰,穿了一身休闲服装黑衣黑裤的冬辰辰,脸上漾着柔和自然的笑,非常自来熟的在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定要明知故问一遍吗。” 林友儿含笑的瞳孔一顿,寒冷渐显,“这里是我的地方。” “是我的地方,”冬辰辰倒了杯水,端着玻璃杯向白简,边招呼她边更正林友儿的说辞,“只是现在借你治疗。” 治疗? 林友儿生什么病了? 白简敛眸,打量一遍含笑着意味不明的冬辰辰,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和林友儿之间,到底又在说些什么。 以及那只白猫,很眼熟,但直观觉来,那只白猫并不是徐昭微博上所发的那只。 可徐昭微博有关猫咪的几张照片的隐蔽角落,又分明存在林友儿的影子。 好多信息糅杂在一起,白简又半点看不明白了。 在冬辰辰期许的目光中,白简接过那杯水,点头致谢,同时顺冬辰辰意思在边上坐下。 环顾这所安静清雅的小别院,除却周遭大片的绿荫和花朵,房子整体以白色为主。 “这是我爸爸的病人,”冬辰辰没顾白简的疑惑,以及林友儿还在现场,自顾自喝了口水道,“上次你住院,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我父亲。” 白简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所以那位医生才能一眼认出她和徐昭吗。 会认出他们不仅是因为,他们高中时候去拔牙的那次经历太过壮观,而还存在这么一层微妙的关系。 抿了一口水,冬辰辰将玻璃杯放在面前的玻璃圆桌上,脊背靠在椅子,手指虚虚环着桌上的玻璃杯身,轻叹了口气:“这个病人比较棘手,我父亲试着治疗了几年都未果,最后干脆按她的意思,把她送来安静的地方静养。” 说着,他仰头,用眼神给白简示意了下:“她的生父不详,继父死亡,母亲疯癫。在这里照顾她的,只有一个用钱请来的陪护阿姨,以及那只她捡来的猫。” 回头去看,林友儿又恢复成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样子。 林友儿身上穿着一身白纱裙,和高中时候白简见到的那样,独自坐在那的时候流露出浑然自得的高贵气。 母亲……疯癫? 白简回思到那个看来就给人很亲切,细枝末节都透着矜贵大气的中年女子,慈祥的面容划过脑海。 “等等,”白简去看冬辰辰,身子前倾,“你是说,她现在的亲人只有一个疯……只有一个或许不能自理的母亲?” “对。”冬辰辰对她笑了一下,抬起玻璃杯,又喝了口水,“她被关在这里很久了,上次偷溜出去估计是想她妈妈了,或者是想追上一些之前的自己。” 白简拧着眉梢,想到了林友儿抽烟大笑的样子,以及她抱着的那几本言情小说,和后来提到的徐昭。 白简扶额,有些头疼,不能很好消化这些事。 所以,高考都没参加的林友儿那时的突然消失,也是因为和她母亲一样,受了什么巨大刺激后疯了吗。 -- 第139页 她敛眸,目光在林友儿抱着的那只白猫身上。 仔细看,那只猫切实不是徐昭送给自己的那一只。 徐昭送给白简的那只猫,鼻子上有一块黑黑的小胎记,一眼看上去有点呆,估计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只猫会成为奖品被送出,而非普通的宠物猫卖出。 应该就是因为鼻子上的那块小胎记,品相不怎么好,没什么人要。 但这么一只通身雪白的猫,被众人追捧在第一位的奖品上,那价值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白简盯着林友儿怀里的那只猫,手托着下颌,忽然开始恍惚,自己想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真相吗,知道那个红衣女人是谁,徐昭父亲那时是被谁威胁了,才会性情大变不惜以刀来逼迫着想拐卖她,永远封住她的嘴巴。 真相这个词语的本身,代表着什么。 白简指尖在桌面轻扣,说不出来的烦扰。 林友儿抱着猫,缩紧手臂,将猫用力摁在怀中。 突如其来的拥紧对猫咪来说适得其反,原本舒服眯着眼睛小憩的猫,扭动身子挥动爪子使劲挣扎两下,甚至差点伸出利爪来抓伤林友儿白皙的胳膊。 林友儿却不觉得疼,继续用力将那只猫抱紧,仿佛这只猫是她人生中最后的光点。 白简看见,她用力抱着那只猫,胳膊冒出血痕,脸上却是笑着的。 刚才一直没什么反应,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林友儿,抬眼看向冬辰辰,又看向白简,唇畔弧度恬静,声线是和从前如出一辙的温和,“徐昭下车了。” 又是这句话。 白简放在桌下的手攥紧,注视林友儿的眼神锐利,眸底波涛汹涌,努力压忍情绪。 她挺想问问林友儿有关徐昭的事情,又觉得会是自己多虑。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生病了的林友儿,说不准比她知道的信息还少。 林友儿说出来的东西,白简还得分析其中有多少是真实准确,而非她潜意识中编造出来的。 线索到了林友儿这里,好像又断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东西,白简甚至压根没有个大概,也找不到询问的方向。 唯一个剩下知道全部事情的徐昭消失了,剩下个可能知道全部事情的林友儿疯了。 还真是什么跟什么,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冬辰辰瞥着白简脸上凝重多变的表情,圈住玻璃杯身的指骨力度增上几分,眉间缀着散漫的不羁。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可以不尊重不爱惜他人羡慕不已难以得来的机会,将那些个机会说放弃就放弃掉。 而往往这种人,还总是众心捧月,有无数人为他前仆后继。 徐昭从前是那种人,现在也是这种人。 冬辰辰抓紧了玻璃杯,视线凝固在白简身上,扎根心底挥散不去的记忆逐渐抻长。 高三下学期,省级别的奥数赛拉开序幕,各个学校争相报名,纷纷派出自己学校的佼佼者,想为自己学校搏得层荣誉,在学校头衔上扑一道金光。 A中,白简所在的学校,派出的便是那位在“圈内”备受关注和争议的徐昭。 大赛当天,围观者数不胜数,观众选手们在徐昭那场慕名而来,挤在离徐昭最近的那块位置,乌泱泱推搡成了一团黑,人头挨着人头。 “这就是那个和学校内的长辈干架,但因为优异的成绩被校方袒护,硬生生压下了那些舆论的徐昭啊?” “不是,这徐昭真有那么厉害吗,竟然前被那什么……超级牛逼轰轰的高校保送,后被这校方强推荐来参加省级别的奥数大赛?” 众人们议论纷纷,扭头探讨着有关徐昭的八卦。 还有人嬉笑指出有趣之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双手环胸补充,故作姿态:“你们就看好了吧,今天徐大少爷对上的可是A区重高的那支天才小队啊,里头可有去年拿了冠军、前年拿了亚军的冬辰辰他们。” “冠军?”边上有人环着胳膊嗤笑,也跟着添把火,持续讥诮,“前两年这位传说中的徐昭大少爷,不是都嫌麻烦没参加比赛?既然真正的黑马不在,俩乐子人没直面碰上,不是不能这么早轻易下定论?” “是啊,一只螳螂有什么好玩的,两只螳螂撞上了才会产生火花啊。”边上人勾住那人肩膀,连声赞同,笑得阴阳怪气。 聚在那里的候选手们各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觉得热闹不够大,一直拉着身边人拱火。 省级别的奥数赛观众挺多,乌泱泱坐满了整个场馆。 赛方有钱,选择的是万人体育馆,映出两人的屏幕的画质清晰到可以看见徐昭脸上细细的白色绒毛。 少年俊朗卓越,身姿傲骨挺立,如千年不屈的松树,如万年不化的雪山,气质清冷干练,有着不符十几岁男生的别样成熟韵味。 转眸瞥扫间,都带着一股子冷意。 举手投足,又充满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却不显得高傲,藐视他人,像朵难以靠近的高岭之花。 万众瞩目里,聚光灯集在台上选手,周遭僻静昏暗,愈照亮了徐昭和冬辰辰的身影。 徐昭处变不惊站在那里,面对曾经的季军、冠军,表情十分淡然,没有任何的紧张、忐忑、慌乱、喜悦,淡然到仿佛是来参加领鸡蛋活动的。 冬辰辰站在他对面,和个透明人一样,半点没从徐昭眼中,看出自己被当成了可敬畏的对手。 -- 第140页 甚至没有感觉自己被徐昭当成对手,在徐昭面前的存在感,还不如真正透明的空气。 第一眼,冬辰辰便认定了徐昭,要么就是和传闻中的那般牛掰到天上去,眼睛长在了头顶,全然没将除自己之外的人放在眼里。 要么,就是一个被哄抬猪价,真正实力配不上名头的草包子。 若是草包子,他冬辰辰今天便替天行道,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空占着噱头的毛头小子。 若不是草包子,他冬辰辰也会在今天好好教教徐昭,到底什么是尊重对手,什么是尊重比赛、尊重他人,而非目空一切什么都看不上眼。 真正的第一,应该是如他这种,次次被评为三好学生、劳动模范、学习榜样—— 从没惹过事的德美体全方面发展,并在各个领域都有好造诣的好学生才对。 总之,会是他冬辰辰,而绝对不是那个公然打架、翻墙逃课,却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势力鼓动校方帮自己瞒住缺点的徐昭。 第一那个位置,绝不是谁都可以驾驭的。 没有像他那样每日辛苦攀登的人,不配和“第一”这个名头扯上任何的关联。 第60章 巴掌 徐昭的凶狠,徐昭的狠厉,都藏在对万事万物都淡然的表象之下。 比赛开始,徐昭站在A中学子的中间,一身干爽的蓝白校服,衣袖挽到胳膊肘,肌肤紧致白嫩,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两手撑在面前桌子。 题目出来,待不及边上人反应,他便即刻敲下抢答按钮,在主持人激动朝他看过来,冬辰辰那方也拧眉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冷冷淡淡挑了眉梢,得心应手地报出答案:“选B。” 或许为了急于证明自己,或许为了忙于追上不断被拉开的成绩,冬辰辰那方看着徐昭不管什么题目,都跟抢菜似一把将主动权薅到自己那边的作战方式,逐渐的也失了冷静,开始和徐昭争夺抢答器。 比赛白热化,台下观众沸腾欢呼,冬辰辰额角急出了一层薄汗,牢牢蹙紧了眉心,等待下道题目的出现。 “好,下一道是五分大题——”主持人拉长尾音,裁判在边上举起手来示意,众人皆蓄势待发能够快速和对方拉开距离的这道题。 显示器咔嚓一声,下道题目即刻被刷上来。 省级奥数赛算是压轴的几道题,题干肉眼可见的变短,只有精简的几个字眼,却分了几个小题,要答题者求算答案。 冬辰辰下意识顿了下来,给自己留出思考的时间。 不曾想,那边徐昭真的跟排队等着领鸡蛋似,又争先恐后却又保持一贯的冷淡平静,敲下抢答按钮。 题目很难,显然有点水平,这么抢答又回答不出,会被扣分。 冬辰辰斜眼去看那边的徐昭,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后知后觉回过神,冬辰辰凝视表情波澜不惊的徐昭,心跳一快,手抓紧了四四方方的桌角。 那他自己呢,怎么会被徐昭的气场影响。 因为被冲动趋势,急切想和徐昭分出个胜负来吗。 边上队友看着主力冬辰辰面色转白,各个都紧张的不得了,争着上前,拍着冬辰辰的脊背帮他顺气,并不断安慰:“没事的,冷静一下。” 冬辰辰手撑在桌面,喘了两口气,挥开队友的手,垂眸闭上眼睛,沉浸黑暗的这秒,尽数将周遭的吵嚷退却身后,在最烦恼的时刻找准自己的定心。 他得冷静下来,否则会输给那个毛躁的自己。 输给了自己,也就等同对徐昭没了胜算。 迎接他的,会是另一场更大的输。 冬辰辰咬牙,半点不希望、不屑那种落败的画面出现,眼神锐利凶狠,汹涌情绪卷起巨浪,恨不得将为对手的徐昭吞灭。 徐昭侧身对着冬辰辰那队,眸色如墨,和冷白皮相衬,看来很冷。 从上场到现在,徐昭和所有人都不同,看来总是孤傲没有任何表情,却又有着千万种表情,任何事与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冬辰辰用舌头顶着腮帮,突然哼笑一声,很想知道徐昭今年为什么会忽然想参赛了,前两年不都窝在那所普普通通的高中,钻在自以为安全的那张壳里吗。 徐昭望着大荧幕,顿了两秒,仔细扫过上面的题目,各种繁杂公式和数字不断从他脑海划过。 启唇那秒,徐昭仿佛觉察到什么,转了转无光冷淡的眸子,往冬辰辰那边看。 恰好,四目相对,冬辰辰大脑一片空白,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种从未有过的震慑感。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沉寂到了一种地步,装满了死潭水,毫无生机,洞穿人心最深处的黑暗面。 像是,早就见证过巨大悲怆的生死,所以自然而然,之后的万事万物都无法真正装入那双黑瞳。 冬辰辰和白简坐在院子的椅子上,说完这些,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黑发有感,缓缓补充完整:“后来我才知道,那阵子,应该就是徐昭父亲死去的日子。” 想到什么,冬辰辰用力闭了闭眼睛,将其余的话吞了回去。 白简倾身,想知道更多,“徐昭的父亲在那阵子……去世了?” “对,”冬辰辰看着白简,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是后来听当时一起比赛的学生们说的。 那场大赛后的徐昭,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管大的小的比赛,是不是自己想去的或者不想去的比赛,全都尽数参加,频繁在荧幕上露相。 -- 第141页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天才第一名会按部就班的,去那所被保送的名校,然后按部就班的过完自己天才的一生—— 结果没想到,坐实了第一名头衔的那小子,高考之后,人间蒸发似自动放弃了自己大好的前程,换上警服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冬辰辰望着白简,与她对上目光,指尖摸索冰凉的玻璃杯身:“就好像那场接近满分的高考,只是他最后给自己的一个宽慰答案。” 冬辰辰笑着,静静说完这些,指骨摩挲玻璃桌面,“不是说人民警察不好,只是他分明可以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却就这么放弃了,还真是任性啊。” 斟酌了下,冬辰辰又哼笑一声,用了“任性”这么个词语。 回眸,冬辰辰睨了眼若有所思的白简,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明白了一件事。 徐昭哪是草包啊,他是个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狠到在未来抉择面前,可以毫不留情对自己下手。 然后做出自己满意的那张人生答卷,无视他人目光,取得自己心目中的最高分。 白简认真听完冬辰辰说的所有,再看向林友儿怀里的那只猫,心领神会眯了眯眼眸。 这么说的话,她好像明白了。 徐昭的所有突变,应该都和他父亲的死亡有关。 而性格也大变,甚至疯了的林友儿,在这点上和徐昭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时的白色粉末,又是代表着什么。 白简感觉自己看清了一条路,马上可以顺着这条路窥探到彻底的真相。 真相大道出现的许多分叉口,又扰乱白简的心神,让她眼前的真相蒙了层薄纱。 看到的不一定便是真的,看不到的东西才需要去相信。 从院子出来,和冬辰辰挥手告别,都是一瞬间的事。 白简的意识一半困在记忆,一半困在当前。 破局的那点光,是冬辰辰最后对白简提醒的—— 林友儿的继父,就是徐昭死去的生父。 徐昭和林友儿的种种纠缠,有了豁然开朗的解释,一切都说的通了,只剩下更多细节等待考究、查证、确认。 时针飞速旋转,绕过一圈又一圈,已经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 将近半年,徐昭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身姿挺拔耸立,眸底深邃平和,如波澜壮阔神秘莫测的深蓝大海,藏着许多不可见的秘密。 换下病服,穿上自己的衣服,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打到徐昭劲瘦的腰身,宽阔的脊背,天生的冷白皮。 “这么重要的日子,不穿好看点?”伤势相对较轻的井兴怀康复的比徐昭早,一手撑在栏杆,漫不经心逗趣,挑了浓黑的俏眉,处处流露不羁的洒脱。 徐昭收拾着自己,随意将纯白短袖一套在身上,边往下拉衣摆,边呛回去井兴怀的揶揄:“你出院那天,怎么没打领带穿西服,医院外十八台轿车排列,二十几个一米九的高冷西装墨镜肌肉男,并排在医院大门两侧,见到您出来就高呼‘井总’,将您热烈恭送回府。 然后人们口口相传各个震撼,表示是‘他回来了,是那个男人回来了?” 这番话徐昭一口气说下去,反击的丝毫不带喘,面色平淡如常,仿若别人问他姓什么然后他自然说了自己姓徐,那么平常冷静。 井兴怀坐在他斜对面,一手托着下巴颏,一手掩着唇瓣,抿着嘴回味徐昭刚才嘚啵嘚啵跟倒黄豆似说出的话。 “这……”井兴怀挺想知道,他们看起来连微信这种社交工具都不怎么使用的规矩严谨的徐大队长,是如何比他这个冲浪小王子,还清楚那些古早的霸总小说味的。 井兴怀扶额,有点头疼,外加不忍,默默斟酌了好久的用词:“你……” 想着说着,他又顿了顿话语,点着不断突突的太阳穴努力憋笑,免得让刚大病初愈出院第一天的徐昭,就拿帅气弱小无助的他开练体能。 “噗,”思量好久,井兴怀还是没忍住笑,胸膛起伏一瞬,嬉笑无声,垂着脑袋,只让人看到他不断颤动的肩膀,“笑不活了。” 徐昭眸子很冷,站在那里眯了眯眼睛,继续自顾自快速整理着自己,动作干练有序。 一收拾好,徐昭即刻往前迈步,同时趁空抓了一个边上的橘子,朝还在那闷笑的井兴怀砸去,出声凌厉,恢复了一贯的一丝不苟队长风范:“走了,为任务做最后的准备。” 井兴怀弯着腰,勉强止住笑,眼角笑出了泪花,“噗,你刚才那套霸总发言,不如再来一遍?还挺有意思的。” “……”徐昭懒得理他,往前走,冷哼,“你要这么喜欢,可以下次实践一下我给你的建议。” 井兴怀停下脚步,掰着手指站在原处,还真皱着眉梢认真试想了一下徐昭说的那些话,要是真正实施起来会怎样,会不会特别壮观。 徐昭带着无语回头,就见井兴怀的傻乐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难得多言吐槽:“你怎么还是跟你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傻不傻。” “我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好吧。”井兴怀乐颠颠垫着脚过去,故作姿态,娇嗔道,“那会儿的小白简可宠着我了,啧啧,不像哥哥你,只会凶凶人家……” “你再给我提小白?”跟前徐昭拧眉,眸子彻底暗了下来,大有井兴怀继续说下去,他就发作的趋势。 -- 第142页 井兴怀虽然调皮,老想找机会和徐昭分个高下,但也正因为欲争个高下的心殷切,所以特别有眼力见。 譬如这时候,他扬唇一笑,狗腿上前,勾住徐昭脖子哥俩好:“知道了知道了,徐大队长~” “……”徐昭又是阵无语。 这家伙当时就是被白简宠过头了。 被白简……宠过头…… 徐昭往前走,越想越咬牙切齿,眉梢一耷,挥开旁处井兴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大步往前去。 滚吧,跟白简这么要好。 一晃这么久的半年时间,徐昭因为队内任务要绝对的保密,一次都没和白简联系过。 白简也没给他发过什么消息,打过什么电话,他想偷偷的远远看她一眼都不行。 这边沉思着,眉心越皱越深的徐昭,忽被迎面走来的戴着鸭舌帽的小个子“男生”一撞。 他倒没什么,那个小个子男生踉跄了几下,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井兴怀在边上,用第一视角的极近距离,看完了徐昭伸手扶住那个小个子男生的全部过程,礼貌的道歉话语就在嘴边:“不好……” “意思”两个字还没冒出,他又愣愣张大了唇瓣,傻站在了那里。 白简摘了鸭舌帽,抬手就给了徐昭一巴掌,画了眼线的眸子饱含愠怒,眼圈泛着红红的湿意,愤怒的话语有着浓厚的鼻音,出言和挥手的毫不犹豫:“不会看路啊!” 各种训练和作战中,几乎没吃过什么瘪的徐昭,这会儿脸上却顶着一个小巧的红手印,面庞保持被扇后的侧脸,一个巴掌打醒了自己这些日子来的焦灼思念。 左调查右调查的白简,确认徐昭是在这家离他们那几十公里的医院,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周遭的一圈,几乎都在这段时间里,被白简地表搜索了个遍。 怨恨,欣喜,不断交叠,冲刷白简心脏最柔软的部分。 几秒,井兴怀仍瞪大了眼睛,呆呆站在那里,话都不会说了,大张着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你你,我我,他他……” 被猛然扇了一巴掌的徐昭,细细回味白简蓄足力道的那一巴掌,脸上顶着不雅观的五指山,周围人纷纷朝几人投来目光,以为几人是因为刚才的小冲撞吵起来了。 路过的实习小护士腼腼腆腆,着急的不行,捏着衣摆几番想上来劝架,却怕自己没这个控场的能力,纠结是要先去叫护士长,还是自己先试着上一把,面庞涨得通红。 多道视线的瞩目中,那个面容出众俊朗的青年小伙子,忽展颜一笑,冰雪和尖锐顿时消融,如沐春风。 徐昭扬唇笑着,脸上的五指山非常之明显,反而更加重了他这笑的惊喜。 “小白,”徐昭欣喜,迈步往前,又马上缩回步子,将和白简的距离控制在精确阈值,不过分触碰对方的安全区,“你,你怎么来了?” 他笑着,整齐洁白的八颗贝齿露出,眉间对万事万物都无感的冷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高兴。 开口时,眯眸皱了皱精致挺立的鼻子,听话的小狗狗想找忙碌的主人玩似,努力压忍自己不断攀升的高涨情绪,不敢越界。 等了几秒,白简没有回答。 她攥着拳心,很想再用力给徐昭几巴掌,问问他干嘛又人间蒸发了。 秒针走过,飘远的理智拉回,白简的拳头捏的更紧,克制自己的情绪,半强迫自己去消化自己的情绪,理解徐昭的苦衷。 可—— “没事吧?”徐昭微微倾身,带着有意拉开的距离感,关心白简的情绪,心疼碰了碰她红了掌心的手,“有没有很疼?” 被徐昭碰到那只手,白简瞬时蜷缩起手指,捏成一个小拳头,好不容易被压下的烦躁顿时升腾。 白简用力推了一把跟前徐昭,一步步将徐昭往后逼去,一步步往前跟上他的步子,对上他无辜张大的水灵灵漆黑眸子,声线带着明显的颤抖,情绪仿佛下秒就要崩溃,泣不成声,“你没病吧,待在医院这么久,还没彻底治好你的病吗?” 她咬牙,屏了一口气,讥诮勾唇,“刚才可是我打的你,你怎么反而来问打你的我有没有事?” 徐昭可怜巴巴,瞳孔左右轻轻转动,动作很快,两手扶在身后,脊背最终贴在了冰冷的瓷砖墙,哼唧嘟囔,弱弱反驳白简教训自己的话,“可,可那是你打我啊。” 跟别人不一样。 井兴怀在边上看得皱眉,逡巡过周围,招呼着大家散了,不要再聚在这里。 听着徐昭的那话,他回头,顺徐昭目光,看向他面前鼻尖红红的白简,显然是关心徐昭到了一定界限,呼吸都藏着颤抖。 “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啊。”井兴怀小声念叨了一句,吸了口气,摸摸后颈脖子,讪讪砸吧着嘴离开了这里。 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好了。 他一个人安安静静挺好的。 井兴怀撇了撇嘴,迈动长腿,最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白简,总感觉这次走了,就和白简无缘了。 或许身处局中的白简和徐昭看不出来,但在局外的他可以明显看出来,他俩应该……都互相记挂着对方。 只是缺少一个像样的时机,以及谁先低头的机会。 最后摸了摸鼻尖,井兴怀顶着腮帮,毫不犹豫地转头,迈步消失在了人群,高傲不羁的背影在这会儿有些松散,肩膀呈现极其不自然的紧绷。 -- 第143页 第61章 喜欢 “小……小白?” 被逼至角落无路可退的徐昭,感受到周围人齐刷刷向自己和白简投来的目光,小心翼翼敛眸,和眼角红红的白简对上视线,怯声唤她。 白简死死捏着拳头,奋力别过身,将帽子戴到了自己脑袋上,瓮声瓮气道:“下次撞到人记得说声对不起!” 话落,她即刻迈步往前走。 “白简,”刚动身,后头徐昭就发话了,“你今天有空吗?” 回头,说话的徐昭松松散散倚靠在墙壁,头发几个月没打理,擦着眼帘,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盛满星光,少年时期肆意生长的锐气暂停,整个人觉来柔柔和和。 叫人过目难忘。 白简拒绝的话语卡在唇边,拧起秀眉,往下压了帽檐,“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徐昭笑得轻巧,平直宽阔的肩膀撑起了简单纯色的白T,气质干练,“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我想约你出去聚一聚。” “……我跟你?”白简想问,他俩有什么好聚的。 看着徐昭那双深邃难见底的眸子,白简最终还是没将这话问出来,别扭给了个台阶,转过身走:“我下午就得回学校了。” “上午就够了。”徐昭心领神会,唇畔笑容凝着期许,长腿往前跟,几步追上白简,“饿了吗,想去哪里吃饭?或者去哪里逛一逛?” 白简无语,撇嘴别开视线,防止和徐昭对上目光:“某人说是出任务,却是躲在医院独自养病,半年不跟别人报备啊。” 徐昭闻声,眸子又软了几分,瞳孔投射进金灿的斜阳,抬手隔着帽子轻碰下白简脑袋,“这不是上头有令,不能让家属担心吗。” “……什么家属?!”白简一愣,赶紧回嘴,理清他俩之间的关系,“我是指我爸妈会担心你,然后找不到你,又会来教训我罢了!” “我知道啊。”徐昭笑着,指尖勾了勾她鸭舌帽后的绳带,漫不经心把玩着,“对我来说,叔叔阿姨和你,就像是我的家人。” 回嘴完徐昭的白简,被口水呛到,面庞憋得通红,掩唇闷声咳嗽着,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误会什么,把徐昭口中的“家属”二字自恋理解成了别的什么,所以才会反应激动。 “没事吧?”见跟前人一直咳咳呛个不停,耳廓都染着绯红,徐昭停步,按住白简肩膀拍了拍,帮她顺理气息,在安静的走廊旁若无人,紧张的像呵护上世宝玉,“没事吧小白,怎么呛到了,没事吧?” 徐昭说话间,轻柔的动作未停。 怎么说,徐昭大概因为职业的特殊,学过这方面的“急救”知识。 白简被徐昭缓缓拍着顺了两下,气息感觉舒坦不少,难受的窒息褪去,舒服了不少。 只是心跳仍旧很快,耳廓的红润一路攀升至面颊,整个人像刚从蒸笼里出来,脑袋上方冒着看不见的热气,烧红的快要爆炸了。 徐昭对此一无所知,柔柔安抚着白简,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没事了没事了,过一会儿就好了,不要着急,慢慢来……” 白简站在那里,低垂脑袋,保持掩住唇瓣的姿势,盖去自己急切的慌乱。 低低咳嗽两声,白简迈步很快,对徐昭扔下句“谢谢”就急匆匆往电梯的方向去。 徐昭愣在原处,慢了几拍才跟上。 电梯四面是镜子,挡不住白简的异样。 白简更低了脑袋,不想搭理徐昭。 见人不理自己,徐昭以为她生气了,慢吞吞走进电梯,带着点大病初愈的脆弱感,帮出神的白简按下电梯楼层,回眸道,“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这让白简怎么说,她咬着唇瓣,身上穿的一身长黑衣黑裤勉强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不过这还不够,白简将手背到身后,攥紧了拳头,努力远离徐昭,不想跟他讲话,脱离他的包围圈,鼻间气息都缠着徐昭身上特有的皂角香。 白简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掩饰自己的异状。 狭小的电梯内,徐昭站在靠门的位置,白简缩在他斜后方的角落,低垂脑袋,企图用外表的那身黑融合进电梯壁。 徐昭站直身子,脊背靠在电梯两侧的扶手,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竖起了一身尖刺的白简。 白简不说话,徐昭也没说话,电梯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这方的人少,下了好几层还是没人来按电梯,周遭持续性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简被徐昭看得心里发毛,气鼓鼓攥紧拳头,腮帮子也鼓鼓的,憋着一口气蓦然抬头,用质问的语气回怼:“看什么看!还想被打吗!” 徐昭目光如水,波光粼粼,平静祥和,“再被打是算家暴吗,法律上不允许家暴。” 对面的白简,一瞬被徐昭的这话刺激,面庞又涨得通红,挺想揍一拳这胡说八道的臭小子! 什么家暴! 徐昭怎么休养了半年的病,连嘴巴也变得伶牙俐齿,说话更不拐弯抹角的直球起来? 透过白简那双瞳孔地震的眼,徐昭若有所思地扬了扬语调,下颌一抬,欠兮兮的解释:“你在想什么?你是我妹妹啊,妹妹打哥哥,当然也算家暴了啊。” “……”白简更想给徐昭来上一拳头了。 她算是发现了,徐昭不是变得伶牙俐齿了,而是单纯变得更直球了。 -- 第144页 直球到看起来像是变得古灵精怪,越来越会怼人了。 奔波了半年找寻徐昭消息,四处搜索徐昭父亲信息的白简,知道了些内情,也懒得计较徐昭的事情,将那口气吞回肚子里,在电梯到站时先步走了出去。 不说话的时候,白简其实给人气势有点冷。 徐昭看惯了白简蹦蹦跳跳黏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即使先前和这样子性格变得冷淡不少的白简相处过几个月,再一段时间分离后碰见那样子的白简,心脏某处还是空落落的。 时间怎么把曾经,终日黏糊在他身边撒娇的小笨蛋妹妹给带走了。 还一点招呼都不给他打,让他回神的猝不及防。 “您的这伤结束,这任务结束了,之后是不是该回队里上班,或者休假了?”白简走着走着,又慢了步调,学着刚才电梯上徐昭欠欠的语调问。 徐昭跟在她背后慢慢走,恍惚观察她盘起来、被鸭舌帽盖着的松散小丸子头,于心中揶揄怪不得刚碰见白简的时候没认出她来,甚至将人认成了小男生。 徐昭还在出神,轻笑声传入白简耳朵。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白简不怎么高兴,皱了皱眉梢,再瞥了一眼后方的徐昭,便加快了脚步自己往前去。 几乎是瞬间,见视野内的“小丸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徐昭猛回过神,后知后觉刚才白简好像和自己说了什么话,但自己还没回答。 于是赶紧跑上前,至和白简并肩的位置,狗腿扬唇,在这时候有意厚起脸皮:“怎么了小白,你刚才问我什么了?不好意思啊我没听见,你能不能……” 白简别开脑袋,继续加快了步伐。 徐昭迈动长腿,轻松跟上,转过身微歪脑袋去看她,倒着步子走路,半点不怕自己被柱子或者什么东西撞上,眼里只有白简,急切软着语调哄:“小白对不起嘛,我刚才出神了,真没注意到你说了什么,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别……别不理我嘛。” 半年多的时间才见到心心念念的小白简,徐昭说什么也不想第一天见面就和白简吵架冷战。 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可能过两天就得去执行任务,不知道再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白简了。 两天后的那一去,徐昭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回来。 所以格外珍惜现在的时光,珍惜还有白简的时候。 白简是超越了爱恋关系的心间新密者,超出了所有徐昭曾设想过的所有关系总和,是对他真真切切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瑰宝。 “小白,”见人好久了还是没理自己,徐昭努了努嘴,浓眉耷拉着一挑,像极了委屈巴巴的小狗,“你别不理我嘛,我真的知道错……” “知道什么!”频频用余光注意徐昭那边的白简,蓦然一伸手,气恼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咬牙切齿地愤怒,指着那边的大柱子问,“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 要是白简再慢一步,一直倒退着走路在一个劲儿给白简道歉的徐昭,可就要后脑勺开花,指不定当场就得又住进医院去了。 徐昭踉跄一步,顺白简的抬手,去看那根雪白的大柱子,脑袋卡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 白简松开他的手腕,掌心还残存着徐昭身上的温热,扭头就走:“行了,你好不容易任务结束伤势又好了,出院第一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了——我请你吃饭。” 任务结束? 徐昭站在那里,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掀眼朝大门那处逆光站着的白简看去,看清了她眼底的放松。 白简以为,任务已经结束了。 所以,她在放心自己。 知道这个事实的徐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心脏堵塞难受,呼吸有些艰难。 听到白简的话语,徐昭顿了一下,挤出个明朗的笑,附和白简的心情,不想让她多为自己担心:“对,是该给自己放个假。” 他自然应下白简的请客,边远离这所人不多的医院,将寥寥几个人都甩在了身后,边预约道:“之后几天有时间吗,我想……算了。” 跟白简接触的越多,给白简带来的影响就会越大。 算了,不能贪心。 要知足常乐。 往公交车的路上,绿荫种植的很密,光影斑驳,柔和了早中午太阳的烈。 白简的碎发被风吹到了面颊,拂动着带来痒意。 她抬手,不紧不慢将自己的头发顺理到耳后,想摘下鸭舌帽。 徐昭仿若一直在观察她的小动作,白简手刚碰到鸭舌帽,就被徐昭按住了腕部,轻轻点着指尖安抚:“乖,戴着。” “为什么?”白简转头看他,脱口而出,没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徐昭眨巴下眼睛,轻笑别开白简的目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因为你戴着好看啊。”而且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白简蹙眉,莫名闷闷不乐,“徐昭你有病吧。” 是不是跟谁说话的时候都那么轻浮。 “怎么骂我。”旁处人回眸,漂亮多情的桃花眼生得好看动人,眸角又有些钝感,看人的时候冲淡了这种类型的眼睛带给人的轻佻,多了无辜天真的纯真味道。 徐昭见人不回答,反而压低帽子欲加快步子,伸手扯了扯人的衣角,小屁孩般再度反问:“别不理我嘛,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 第145页 “……”有点,直球到小绿箭了。 白简扶着额角,用余角小心瞄瞄周围的人,生怕引来谁的关注,却发觉大家的视线都定格在后头徐昭身上,或是怜惜或是欣赏或是羡慕。 靠,直球不自知的小绿箭就那么引人注意吗。 不想又被拍下来发到网上的白简,将头顶的鸭舌帽一摘,回头、垫脚,快速将帽子戴到了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的徐昭头顶,语速挺快,拉着人就往偏僻处跑,“走!” 手腕又染上了白简温度,催得人迷迷糊糊的。 徐昭意识还在后面追,人已经听话的跟着白简跑出了好一段距离。 几乎无人的小公园偏僻角落,白简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出言便是大段的教训:“你能不能在外面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你不是小网红吗,热度这么大,万一我们又被人拍下来……” 话语未完全出,白简忽被揽入一个拥抱,结实胸膛下的心跳围绕她耳畔。 徐昭很有分寸,虚虚环着白简,又眷恋地趴在白简肩头蹭了蹭,好不粘人,“我……” 风吹过林梢,卷起地面的树叶,翩跹飞舞。 跟前人的温度从这怀抱传来,白简愣在那里,久久没来得及回神。 一瞬间,脑子里划过了很多画面,划过她半年,一有空就去从前的学校、从前的地方、从前的朋友那里打听来的有关徐昭的所有。 这个像是没人要,又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没安全感的孩子,其实—— “我喜欢你。” 徐昭的下一句话,蓦然打断了白简的思路,让她脑袋即刻当机,就连呼吸都不会了,僵着身子好一会儿,薄唇微张,如墨的眸子张大,温良的杏眼中盛满讶异。 徐昭低下脑袋,鼓足了所有勇气,又蹭了蹭白简,话语是听不出来的颤抖:“让我抱一会儿。” 他吞咽口水,压下心间的不舍和纠结,似乎在这秒,什么也不怕了,“就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第62章 一星 不是说的“想你”之类的还存在拐弯的话,而是直接说,“我喜欢你”——这种。 白简还被徐昭搂在怀里,整个人都懵掉了。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还是这半年打探徐昭打探的太过上头,所以连“今天见到徐昭”这件事,其实也都是她的幻觉? 其实,她或许现在还在家里的大床上睡大觉,或者在宿舍楼里的个人铺上沉沉而眠? 白简的思绪迟缓,各种念头却跳得挺快,拥挤在一起快速划过她脑海,不多想都不行。 良久,徐昭放开手,马上把距离控制在礼貌范围。 抓抓头,他纠结着语气,抿唇不安,试探询问:“你……你饿吗,想去哪里吃饭?” 白简身处蒙圈之中,久远的意识随徐昭这话慢慢回笼,天际的鸟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尽管徐昭确实有什么苦衷,但他参军前轻佻拒绝她的那晚,然后让她伤心了足足几年的事件主人公,的确都是面前这位跟个羞涩大学生一样的徐昭做出来的。 白简积压几年的烦躁从心中腾起,讥诮勾唇一笑,语气明媚,抬手边看眼腕表时间边道:“时间还早,你想去哪里?” 徐昭眨巴两下眼,手指无辜又紧张地摸了摸面颊,“我,我都可以,你想去哪里?” 白简顿了一下,感觉要是自己再推辞下去,可以和徐昭待在这里说个天荒地老。 索性袖子一撸,郑重举起手机打开地图,观察周围口碑和生意都不错的饭店,“中式的还是西餐厅?” 闻言,徐昭回索到什么,迈步上前,凑到白简边上,万分紧张地揪着衣摆,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提议:“要不,我们去人最少的那家……饭店?” 说着,他伸手放大地图,幽幽然给白简指着上头只有一星,看来就觉得凄凉的一家地处极其偏僻的饭店。 “……”白简皱了一下眉梢,下意识的反应倒不是生气,而是狐疑,猜测在医院待了半年的徐昭,脑子是不是真的坏掉了。 或者经过了某种改造? 想和白简多待一会儿,又不好大肆去热闹地段的徐昭,在白简拧眉朝自己看过来后,干巴巴扬唇笑了一下,薄唇红红的,深邃的瞳孔中装着白简看不懂的情绪。 也罢。 傻就傻吧,毕竟是出来医院的第一顿,就依着这位小少爷好了。 白简深吸口气,点点头,耸肩舒口气,转身往车站的方向走,半点没将刚才徐昭的告白放在心上的样子。 徐昭站在原地慢了几秒,视线跟着白简的背影走,掌心放在胸口,可以清楚感受到胸膛下的炽热跳动。 拒绝和答应都不是,甚至别的一些的情绪也没有,只是平平淡淡听了句“早上好”似吗。 徐昭眉梢耷拉着,叹了口气,战败的鸵鸟一样低下脑袋,病恹恹跟着白简走,免得小路痴到时候又迷路了。 公交站台,两人等了没多久,那辆公交车就来了,直达那家一星级饭店的……巷子入口。 下车之后,徐昭看着地图,领着白简七拐八拐,走得白简气喘吁吁没什么力气了,才大概离那家饭馆比较近。 “累吗。”徐昭回头,瞥体力向来挺差的白简。 白简累得直接在边上坐下了,身子靠着墙壁,看傻子一样瞪他,不爽反问,“您说呢,徐大队长?” -- 第146页 徐昭枉然,摸摸鼻尖,讪讪跟着在边上坐下来,语气不怎么自然,“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叫我这个?” “不然叫您什么?”白简气的上头,捶着自己的大腿放松自己的肌肉,笑得阴阳怪气,又如沐春风,“叫您爱扯状的哥哥大人?” 徐昭闭唇不语,别过了脑袋,显然也被白简的这话无语了住。 有一会儿,白简用胳膊肘捅了捅边上人,带点从前的娇嗔,环顾四周有些逼仄的小巷子:“哎,把地图看一下,说不定我们能叫个某滴打车的小三轮什么呢?” 那边徐昭没什么动静,别扭保持安静,侧着身坐。 白简上下打量他一番,又把话再说了一遍:“哎徐队长,把地图看一下,说不定我们能叫个某滴打车的小三轮什么,不用靠两条腿干走了呢?” 平日行事利落,性子爽快干净的徐昭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依旧不为所动坐着,白皙的脖颈染着粉红,青筋分明。 挨着短袖边缘的肩膀那块,还有因为什么训练,留下的一道疤痕,看上去有点年头。 她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自然下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白简慢着思绪,注意力被徐昭身上这道疤拽走,挺想伸手碰碰那块阴影。 恍惚的几秒,自我消化完什么的徐昭回头,目光落在白简那,话语倔强:“你真不对我改口?” 白简叹息,夺回注意力,“有什么好改口的,我之前不就叫你全名吗。” “……不一样。”沉默了很久,徐昭抿唇,坐正了身子,和白简并肩坐着,中间隔了两拳左右的距离,过长的刘海因这姿势直接盖住了眼睛,看不完全徐昭的表情,只听见他的语气很不一般,像是沉浸着用力在怀念,却又无能为力,“你之前……” 撒娇的时候会摇着他的胳膊喊哥,整日都黏在他身边转悠。 虽然徐昭表面上看起来冷冷的,仿若白简不在也可以很好生活,但就是不一样。 他从回忆抽神,扶着额角舒了口气,肩膀一松,劲瘦的肩胛骨愈发明显,“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转眸,白简和朝自己看来的徐昭对上视线,两道目光的相撞,迸发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想开口的话语卡在了嘴边。 白简又看到徐昭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里憋着天大的烦扰似,二十几岁的肩上扛着远大的未来,和过往的悲恸。 抬目眺望远方,白简看着天上慢慢飘过的白云、碧蓝如洗的天空,恢复力气,起身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灰,“走吧,不然就赶不上吃饭了。” 徐昭的喉结上下轻滚,掏出手机来看了看距离,“也好,就在两百米了,打车估计更慢。” 他将手机屏幕给白简看过,而后收起手机,胸有成竹地快了一步在前面给白简带路,走几步就回头来看白简,观察白简是否有跟上:“你要是累的话,我背你也可以。” “得了吧您。”白简推着人肩膀,把他往前搡,“快走吧,您不饿,我是真饿了。” 感受着肩上,透过衣服薄薄的面料传来的掌心柔软,以及白简身上的温度,徐昭抿着唇角,努力压忍控制不住扬起的唇角。 两人在巷子里穿梭,打闹互呛的话顺风飘散,落在时光尽头。 怀着各自的小九九,二人脸上都带着笑,明朗清润,仿佛星星坠入宇宙。 徐昭的目光自眼尾朝后方瞥,眸中漾开笑意,柔和似水。 小白肯定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只要他好好补救,将一切都顺理清楚,他们之间应该还有机会。 白简推着徐昭往一星饭店去,算盘打得外太空的人都能听见。 好小子,跟她表白? 她也一定要喝两口酒,然后拎着徐昭的领子逼他再跟自己表白一遍,然后无情拒绝他。 这口气憋了几年,每天都蠢蠢欲动,现在也早就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跟徐昭讨回来这件事。 阳光被拉长,时间也肆意被抻长。 两人影子一长一短,逐渐消失在巷子,进了那家一星级的饭店。 饭店装潢挺好的,就是一眼看过去比较脏,第一印象就掉分了,怪不得来过这儿的客户的平均评价不高。 徐昭上前,在白简提出什么意见前,先跟前台说明,要了一间包厢。 前台站柜的服务员男生态度很冷,摆着一张脸,眼睛的三白比较多,看人的时候自带一股恶狠气场:“还要什么?” 站在徐昭身边的白简,冷不丁被服务员问了一嘴,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往徐昭的身后躲,抓着他衣角,声线藏着几分颤抖:“要……要不这个也你来点吧,我都可以的。” 徐昭回眸,淡淡应了一声,在白简看不到的角度勾唇一笑,边抬眼往上方的菜单看去,边用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碰了碰白简的小拇指,似有若无地安抚她。 没事的,有他在。 白简吞咽口水,强压下自己的紧张感。 不慌不慌,她可是来这里吃饭的,她才是这家店的金主爸爸呀。 对,她要自信强势一点,可不能被人看扁了。 想着,白简也跟着往前,慢慢从徐昭身后钻出来,探出半个脑袋,去看墙上贴着的菜单。 服务员表情冷冷,仍旧沉着脸站在那里,似不满他们的腻歪耽误了点餐时间,砸吧声嘴,倚在前台,抖了抖脚,胡子拉碴的下颌一抬,“咱们店的包厢很火热,你们要就快点,免得被人抢去了。” -- 第147页 这语气,这态度,显然没将所谓的“金主爸爸”放在眼里,只顾着自己高兴。 白简闻言,悄咪咪回头扫了一圈几乎没人的店内,吁了口气撇嘴,神气什么呀,这不是压根没什么客人吗。 徐昭站在前面,笑容得体俊朗,没因为服务生的差劲态度,跟着丢掉自己的风度,按照白简的胃口点了几道菜,顺带叫了几瓶白简爱喝的饮料。 末尾,他还礼貌对那人点了点头:“麻烦了。” 徐昭戴着鸭舌帽,付款之后抬起一双眼,帽檐的阴影下,瞳孔显得更深了,像能轻易将人吸进去。 服务员按照徐昭说的,耐着情绪点完菜品,准备将账单小票撕下来扔给徐昭的时候,蓦然瞥到了他那双眼,手中力道忽一松,差点腿软的坐在后面的高脚凳。 那不是,他们A中之前的风云人物,性格处事古怪的……第一名吗? 徐昭不知道认没认出这位校友,又勾唇笑了一下,手指拈起那张小票,随意扔到了边上的垃圾桶,最后句却仍礼貌着:“谢谢。” 骨子的矜贵和骄傲浑然天成,无法散去。 有那么个瞬间,那个男生在思考,这样子天之骄子的徐昭干嘛要来这样的饭店吃饭。 就像大多数人根本无法理解,那么前途光明的徐昭,当时为什么要放弃那个大好的机会,跑去参什么军。 白简畏缩跟在徐昭身后,拽着人衣摆小心回头睨前台,貌似傻了的服务员,“那个人怎么了?” 进去包厢,找到位子坐下,白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问徐昭。 徐昭轻笑着,抽了边上的纸巾为她擦拭碗筷,“谁知道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5 17:34:10~2022-04-25 23:5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楼是只熊 2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浣熊 这家店的包厢还算干净,上菜速度也不错。 徐昭坐在白简对面,跟只小浣熊一样,帮白简仔仔细细擦完碗筷,又去擦桌子,然后擦自己的碗筷。 白简静静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感觉有点逗。 来上菜的就是前台那个服务员,他的态度好了一圈,吊白眼多了笑意,柔和了那个服务员男生的冷漠。 “二位点的菜。”服务员点头哈腰,一改之前的风格,说话也多了文气,说话时微弯下腰来,挺礼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叫我,我就在外边。” 白简注意到,服务员说这话的时候貌似一直在看徐昭的脸色。 而被看的徐昭本人,一本正经低着头在不停擦擦擦,没注意到那个服务员。 白简无声砸吧下嘴,在桌下踹了一脚徐昭,眼神瞪过去,示意他给人家点反应啊,典型的窝里横。 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的徐昭,猛捏紧了手里的餐巾纸,掀眼去看对面睁大了眼的白简,看见她一手挡着自己的面颊,努力在给自己做暗示表情。 略思索两秒,徐昭扭头,对那位服务生点点头,“好的,谢谢。” 站着的男生手里端着盘子,搭话前又瞄眼白简,确认两边都没什么别的反应,咧嘴笑笑点点头,抱着端菜的小盘子出去了。 人一走,白简的好奇心就挥发出来,下颌一抬门的方向问:“你认识?” “不认识。”徐昭回答很快,手里三两下擦干净了自己剩下的东西,将一块虾仁夹到白简碗里,“快吃吧,你不是下午还要回学校吗,吃饱了可以早点回去。” “一吃饱就去坐车,万一我吐了怎么办。”白简挑着刺反驳。 徐昭表情不变,若有所思点点头,附和:“有道理。” 白简看着对面人的样子,一时语塞,无法继续呛人,便改换个话题:“你之前来过这家饭店吗?” “怎么问这个,”徐昭单手开了边上的啤酒,抿了口淡淡回复,“没有。” “……哦。”白简忽然觉得,貌似没什么可以跟徐昭说的内容了。 房内一下子陷入了安静,白简低头望着徐昭给自己夹的虾仁,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捏起筷子将那口虾仁吃入口中,点点辣味掺杂鲜虾特有的嫩,非常有嚼劲,满足着味蕾。 “这虾我觉得不错啊,”白简惊奇,拿出手机看了看这家店的评级,“其实整体看下来,这家店好像也没有一星那么差啊。” 徐昭坐在对面认真给白简挑鱼刺,听着她的话没吭声,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感觉小丫头挺天真。 这家店只有一星,当然也是有它独特的“水准”,不一定只靠这些。 这顿饭俩人吃了很久,尤其吃饭本就慢的白简,吃得更慢,一口东西可以嚼吧嚼吧好久。 徐昭专心低头,帮白简挑着爱吃的鱼的刺,还帮白简剥小龙虾,手就没空下过,好吃的柔软部分全进了白简肚子里。 又吃了一口徐昭投喂的小龙虾的白简,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手,然后看看徐昭戴了一次性手套油到不行了的手,嚼吧着嚼吧着,腮帮子鼓鼓,有点羞赧。 便撸起袖子,卖乖着主动提议,免得到时候别人说起来,人家会指责她一个手脚健全的人,在压榨一个刚大病出院的人:“徐昭,要不我自己来吧,我自己可以的。” -- 第148页 说着,白简伸手,想去拿摆在徐昭面前的那盘小龙虾。 手指堪堪擦过徐昭桌前,堆成小山丘似的虾壳,面色更一红。 完了,她怎么就心安理得、顺其自然、忘乎所以地吃了那么多,半点没发觉徐昭给自己剥了那么久的虾壳,连他自己的饭碗都没动多少呢。 白简笑得十分讨好,用筷子夹过去一只徐昭给自己剥的小龙虾,放到了他碗里,殷切倾身,“徐大队长,我觉得您平时真是太辛苦了,而且又刚结束任务,实在需要补一补,不如我出去给您点个鱼汤什么的?” “不用。”徐昭不怎么吃白简这套,伸出没沾油渍的胳膊,垫在白简手的下面,挥高了白简的手,“小心点,衣袖别蹭到脏的东西了,难洗。” “没事儿,”白简笑得如沐春风,向着徐昭说话,“手洗挺好洗的,把脏的衣服事先泡湿一会儿,然后用洗衣液着重搓一搓就下来了。” “你挺熟练啊。”徐昭似笑非笑,目光有意无意落在白简细皮嫩肉的小手,“你洗过很多回了?” 而且上次还主动提议,帮井兴怀洗了衣服。 白简觉得奇怪,没读懂徐昭的言下之意,“不然呢,衣服不是每天都得换吗。” “嗯。”徐昭敛眸,自然掠过了这个话题,继续给白简剥小龙虾,“不用你帮我,你乖乖吃你的,别弄脏衣服就好了。” 白简黑瞳转了转,干巴巴缩回手,身子坐正,退回自己的领地:“哦,知道了。” 徐昭抽神瞥她,注视她埋头继续吃饭,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心里暖流涌过。 要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想着。 吃嗨了,上了个厕所回来的白简,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打啤酒,兴奋拽着一脸黑线的徐昭咕咚咕咚猛喝酒。 白简举着一罐啤酒,胡言乱语叽咕叽咕说了一大堆,然后用力一抱拳:“在下先干为敬!” 徐昭拧眉,挺想知道刚才美名其曰出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来手里拎着一打啤酒,满面通红,走路都一摇一晃的白简到底干嘛去了。 早知道,他刚才就应该跟着她一起出去的,免得这家伙再给他搞出什么更大的“惊喜”。 白简喝了几口酒就挺上头,捏着酒瓶手舞足蹈,兴奋的不得了,“我跟你说,今儿咱爷俩就喝个不醉不休!喝到明天天亮!” 她高举酒瓶,饭店内的背景音乐也恰好切到了一首比较嗨的歌,鼓点强劲,催得人摇头晃脑,十分之张狂。 “白简,”徐昭扶额,叹了口气,“你别喝了,吃饱了吗,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起身,徐昭想去拉她。 怎料白简早有预备,虽然醉醺醺的了,但身体比平时还要灵活,稍微一扭身就躲过了徐昭伸来的手,从位置上站起来,在房内蹦蹦跳跳跑圈。 挺像只吸了猫薄荷后的猫。 徐昭头更大了,揉着跳突不休的太阳穴,坐在白简刚才坐的位置,掩着额角反思。 自己怎么没多注意点,没看住这小妮子呢。 服务员貌似听到动静,急匆匆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美名其曰赔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位客人,您女朋友刚才想点两瓶酒,我就给了,但没想到我转身去点单的时候,这位客人直接往嘴里炫了整整两瓶……” 徐昭头更大了,叹了口气,摆摆手,有意忽略背后跟着音乐手舞足蹈的白简:“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至于服务员的称呼什么的,他也懒得去解释了。 白简在发酒疯,估计也不会注意到什么“女朋友”。 想是这么想的徐昭,还是怀揣一丝担忧,回头瞄了眼白简。 白简仿佛蹦跶累了,坐在边上的沙发喘了两口气,面庞被酒精催得通红,连指骨也泛着红。 即便如此,坐在沙发算中场休息的白简,还在仰头往自己嘴里灌酒。 徐昭一火,起身上前,用长手去阻止白简,想夺走她手里死死捏住的酒瓶。 “我不我不!”白简支支吾吾,哀天嚎地,一被阻拦就跟个顽皮熊孩子一样撒了劲儿地哭。 搞得徐昭一个头两个大,对此没什么好法子。 他回头去看桌上的醒酒汤,心说即使有这碗醒酒汤又能怎么样,关键人家根本不肯喝啊,就连稍微碰一下就会哇哇大哭。 徐昭蹲身,想哄却没辙,咬着唇瓣望了沙发上的白简一会儿,最后只是伸手,怜惜揉揉人毛茸茸的脑袋瓜,“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是我错了,你别难过。” 这话也不知道白简听没听进去,汹涌难过的情绪找到个宣泄口,一把掠过身旁徐昭,去扑他后面的靠枕。 以为白简是想抱自己,然后摆出了迎抱姿势的徐昭,哑然瞥瞥边上抱着枕头埋头啜泣的白简,干咳两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行吧,靠枕比他更好抱。 服务员还没走,站在门边小心探头,目睹了这场弥漫尴尬的精彩闹剧。 终于,徐昭注意到他,直面对上他的视线,凭自己的从警经验直观问,语气透着严肃:“我认识你吗?” 服务员愣了一下,为徐昭的严酷气势打了个寒噤,颤颤巍巍从门后出来,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小盘子,“我……咳,我只是个无名小辈,您……您怎么可能认识我。” -- 第149页 “那是你认识我。”徐昭起身,给出这么个结论,步步朝他靠去,又在快要进入对方安全领域时,拉了张椅子坐下,抬头望着门边的服务员,用身高变化,拉低自己给人的压迫感。 从严到松的气场,让服务员勉强松了口气。 小男生抱着托盘,抿了抿唇,忽给徐昭鞠了一躬,“我之前跟您是一个高中的,然后我……我的父亲是……是A中的保安。” “A中吗,”徐昭敛下眼睫,回思到游戏城二楼早餐铺的阿姨,那应该就是这个男生的母亲,捏了捏指头道,“抱歉,高中时候的那次是我冲动了,我不该和你父亲动手。” 微顿,他抬了下颌,眼神柔了很多,“你母亲很想你,也很关心你的胃,你有空可以多回去陪陪他们。” “不是,”男生的话有些急切,“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当时是有人想伤害我父亲,你这么做只是想保护他。” 徐昭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没搞懂他的逻辑,“高中的我翻墙逃课,还和阻拦我的你父亲动手了,你怎么还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呢?” 男生似乎也语塞了,只是抿唇,像是搞不懂徐昭当时放弃自己前途的选择一样,有点迷茫:“我们家里那时候因为治疗我的胃病,变得特别困难,之后又加上我的胃病急需开刀,需要很大的一笔手术费——我爸和我妈那点工资根本不够,而再拖下去,我可能就…… 我爸动了歪心思,借用自己学校保安的身份,想和谁搞‘粉’走暗路。与其说当时是他阻止你逃课,不如说是你在阻止他堕落。 要是当时顺墙外人的歪心思,成功鼓动我爸将那些东西,利用职务之便售卖给学生们,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慢了一拍,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了的信封,“我们家开刀所贷款得来的钱,之后有一大部分是学长您帮我们还的吧。我按照信件的地址找过很多次,都是您高三下学期去参加省级赛的地点。” 徐昭向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听到男生大概是在理解自己的话,眸子却很冷。 那个组织果然离他们的生活很近,真的跟毒药一样,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他们的圈套。 “我没那么伟大高岸,只是看见你父亲那样子,想到了我父亲,下手就狠了些。” 这次任务可不可以回来,除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剩下的还得看老天准不准许。 徐昭捏捏眉心,安抚了这小男生几句,疲惫深深。 包厢很快就剩下他和白简。 白简似乎哭累了,脑袋靠着枕头在睡觉,侧颜染着泪水,宛若江南烟雨后的朦胧美景。 徐昭就那么坐了有一会儿,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味的沉思,放空自己的思绪。 接下来的这场硬仗,为了自己为了他人,他都必须得胜利。 打开手机,井兴怀恰好发来消息,上面打着一条长长的嘲弄话语:【徐大队长您的名气还真是大啊,从您那些小迷妹中筛选出目标诡异的那些人的ip地址,还真是不容易。】所幸,技术科经过那么段长时间,最终还是将暗网的那些歹徒筛选出来了。 那些人曾见过行动任务中徐昭的半张脸。 被有意放大到网上的徐昭,更容易集中目标,激怒那些人,在危险边缘游走,为自己这方争取更多的追查线索。 徐昭捏着手机,指骨泛白,胸膛起伏几番。 这半年的独自冷静下来,徐昭开始思考,井兴怀说的会不会是对的。 井兴怀和自己一样,只剩下了一个母亲,而因为自己职业的特殊性,他将母亲安置在了比较偏僻离自己很远的老式小区,隔很长一次时间才会去看她,尽量避免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妈妈带来危险。 那他呢。 徐昭蹙着眉心,难以定夺。 相对危险系数还要大的他,是不是得离白简他们越远越好。 徐昭没了爸妈,但还有白简,还存在牵挂,有铠甲也有软肋。 需要的时候,他必须得割舍自己的软肋,这样才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想着,徐昭又叹了口气,掩面恍惚。 这条路,他应该没有走错吧。 如今的地步,就算走错了,也不可能回头了。 第64章 醒酒 白简的步子漂浮,感觉人都要飞起来了。 眼前的白不是白,黑也不是黑,世界全都成了一团挤压在一起的浆糊,失去了应有的轮廓。 “唔……”她有点想吐,胃里酸涩的难受,翻腾起酒浪。 嘴巴蹦出来的嗝,都带着浓烈的酒味。 白简扶着自己的脑袋,慢慢从沙发上支起身来,挺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去前台要了几瓶酒,然后先壮胆喝了一点,回来拉着徐昭开始一起喝酒,努力想把他给灌醉,上演角色翻转的“拒绝告白”桥段,讨要回之前徐昭欠自己的那一遭。 白简脑子昏沉的厉害,记忆模模糊糊,大概只能想出来这些。 她用力摇了摇脑袋,想知道这件事的后续,徐昭呢,喝醉了吗,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从沙发上醒过来。 就像是,喝醉昏睡了过去? 一个一个的问题冲入白简脑袋,压迫她的神经。 思忖片刻,白简拧眉,一团浆糊的脑袋里变空了,好像冒入了水。 -- 第150页 所以徐昭现在,也已经喝醉了吗。 白简眯眸,转过头颅,逡巡这间包厢,找寻徐昭的身影。 一圈看起来,天旋地转,压根分不清楚谁是谁,只能勉强认清他们吃饭的那张方桌。 “这……”方桌边上摆着椅子,桌上还有各种热气腾腾的美味,都是些新上来的白简爱吃但没来得及吃的好东西。 咽了咽口水,白简揪紧拳头,撑着力道从沙发上支起身来,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还好边上的“抱枕”扶了她一把,让她得以稳住身子。 被扶住的时候,久远的地方好像有谁说了句什么话,白简挺恍惚,回头去瞥,那声音又瞬间消失了,好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白简蹙眉,有些不满,倚在“靠枕”身上一本正经嘟囔,跟小学生告状似的嘘声,“没事别瞎说话,我会耳鸣的。” 徐昭扶着白简,听到这话,没绷住笑,“我没说话啊。” 他揉揉白简脑袋瓜,掌心停留在白简柔软的面颊,捧着人肉肉的脸庞,宠溺摩挲两下,“你是小笨蛋吗。” 白简抽出手,歪了脑袋,倔强又认真地继续警告一句:“不准再说话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好好好,小祖宗。”徐昭嘴角噙着笑意,修长的手指顺着白简柔顺的发丝至下,指间卷着她柔软的栗色发尾,“我不说了。” 这两句白简其实没怎么听明白,睁着双水雾朦胧的大眼睛,扭头观察自己面前触感非常舒适柔软的“抱枕”,左思右想,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觉得这只抱枕好像和平时她所见到的那些抱枕都不太一样。 看过几遍,都看不出什么大的差异,便索性作罢。 她现在还有比找跟前这只抱枕,到底哪里显得特别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那就是,吃。 既然没找到徐昭,那等徐昭出现的这段时间也不能浪费了,得好好抓紧时间填饱自己的肚子。 免得徐昭回来了,自己抢不过他吃饭。 白简凭靠“抱枕”和自己的力量,努力站直身子,左一个浅步子右一个深步子地往方桌那边走,往摆放着许多美食的地方去。 光是看见那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鼻息缠绕着阵阵诱人的香味,白简的口水就止不住往下淌。 徐昭怕人摔了,长腿一跨帮白简拉开椅子,暗里帮助这个不安分的小酒鬼在方桌边坐下。 “饿了?”他眉梢一挑,一手撑在桌面,倾身着用很小声的音调问白简。 白简馋猫属性解锁,眼眸亮晶晶的,唇瓣格外湿润,被灯光一照,像极了熟透了的红樱桃。 被徐昭问,这次的白简非但没生气,反而用力点点头,身子摇摇晃晃地想伸手去拿桌上的“筷子”。 在白简眼中或许真的是筷子,但在正常人徐昭的眼中,白简手伸向的只是一堆鸡骨头。 徐昭叹气,伸手抓回白简不听话的小手,怜惜地将牵着的手当成了宝物,放在掌心好好揉了揉,“我喂你吧,乖乖坐着。” 边说,徐昭目光边往桌上那碗醒酒汤看去。 喝完酒又吃撑了的状况下,不能再吃别的什么了,还是先醒醒酒休息一下比较好。 包厢地处位置不错,偏僻安静,窗户外面正对着空旷的田野,迎面拂来的空气清新怡人。 徐昭拉过椅子,在白简边上坐下,嫌人离自己有些远不好接近,又伸手将人的椅子朝自己这边拉过来一些,拿勺的那只手搭在白简椅背,方便喂醒酒汤。 舀一勺、吹一吹,到适宜的温度了,才敢小心往白简嘴边送。 白简对吃的比较挑,徐昭其实没什么底,喝醉的白简是否可以乖乖将这些喝下去。 方才白简高举酒瓶,在包厢里撒欢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给人印象深刻难忘。 徐昭端着那碗醒酒汤,回味刚才的画面,忽的轻轻一笑,对边上人哄:“先把这个喝了,消食一会儿再吃别的。” 白简呆呆坐着,表情有点呆,宛若个放学等待家长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声音因为喝醉了,带着几分软糯的鼻音:“……哥。” 她转眸看他,眼圈有点红,不知回忆起了自己哪件陈年小往事,边流着眼泪边坚强地没哭出声,清冷模样极美,“我的小熊玩偶被抢了。” 徐昭敛眼,卷翘浓密的睫毛似蝴蝶羽翼,“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不行,”白简豆大的泪水往下掉,眸子盛满了晶莹,鼻尖也染着粉红,“他们是二年级的,比我跟你都高。” “二年级的吗。”徐昭好笑,将凉透了的那勺醒酒汤放回整碗醒酒汤中,暖了暖温度,“二年级的也不怕呀,我打架可厉害了。” 这话传入白简耳朵,每个字眼都钻入了白简心底。 白简仿佛又看到小时候,别人因为她家里无人而欺负她抢走她玩具,自己一个人无力哭诉的时候,徐昭总会像个踏光而来的小王子,挡在她跟前,帮她挡下所有尖刺,转身把柔软还给她。 曾想过没人会一直等着她保护她,一回头,那人仿若就在灯火阑珊,没有离开过,只是白简没有及时发现这点。 “不行,”白简委屈巴巴地噘唇,嘴角和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能为我打架了,也不能打架了。” “为什么?”徐昭又舀了一勺醒酒汤,吹了吹温度,打趣问,“其实我也不一定非得打架啊,我这人还是挺讲道理的。” -- 第151页 “不行,”白简虽然醉了,意识还迷迷糊糊的,但记忆深处的东西总刺激着她的神经,诱迫她说出那些话,“你再打架的话,肯定会受伤的,会受伤很严重。” 徐昭没听出白简的言下意思,低着眉眼,帮白简吹凉那碗醒酒汤。 抬头,边哄边送了一勺醒酒汤到白简唇前:“好好,我不打架了。那小白也要听话,乖乖把这个给喝了。” 白简顺着徐昭意思,往前点了脑袋,主动凑上去将那勺颜色不怎么好看的醒酒汤喝到嘴里,咽下去,生硬滚了滚声带:“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徐昭轻笑,空出只手来揉了揉她脑袋,帮白简把面颊处的碎发都顺理到了耳后,“我从来都不曾骗你啊,笨蛋。” 刚还一脸乖乖样,为徐昭担心的白简拧眉,挥开徐昭的手,转过头去,“骗人,你分明就骗我了。” “哦?骗你什么了?”徐昭来了兴致,持续性逗逗他的小白简。 白简明显不高兴,被戳到了尖刺,“你不是骗我说不喜欢我吗,你还拒绝了我的告白,你知不知道我今天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啊!你根本就一点都不懂我,还一直在骗我!” “那么……努力?”徐昭有点懵,没很快回神白简说的这话的意思,呆呆眨了眨眼睛,着急出言,“那件事除外,那件事不一样。” “你还解释什么?”白简一点不想听他胡扯,“你那时候分明就骗我了,而且今天也骗我了——你不是醉了吗,可你为什么还在跟我讲话,你醉了不应该睡在那里跟条死鱼一样,这样我才好拽着你的衣领逼你也说‘我喜欢你’这种话,然后让我也来狠狠拒绝你一次的吗!” “死鱼……”徐昭咬唇,垂下脑袋来按了按眉心,努力理解白简说的这话,“小白你是想……” 打了个响指,徐昭转为清醒,笑容明朗,安抚着拍拍白简肩膀:“小白你误会了,其实我早就大醉特醉,还跟条死鱼一样睡着呢。我现在还会跟你在这会儿讲话,并叫你喝这碗汤,都是因为我在梦游。 对,我还在梦游呢,哥哥我会梦游~” 白简听着,清秀的五官越皱越紧,眉心距离可以夹死一只蚊子,抱着自己的胳膊身子往后仰,努力和胡说八道的徐昭拉开距离。 “大哥哥你没事吧,你读过书吗你?”白简真诚,毫不加掩饰对徐昭的同情,“大哥哥其实你有病吧?” “不是,”徐昭抖了抖脚,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喝醉了变得和熊孩子似的白简解释这事儿,烦扰的头疼,干脆心一横,点头应声,“对,大哥哥我是有点病。然后小白妹妹你现在的任务呢,就是先把这碗醒酒汤给喝下去……” 未说完,白简摆着手摇头,拒绝的彻底:“不行,我不喝陌生叔叔给的东西。” “叔……”叔叔…… 徐昭麻了。 小笨蛋喝醉后气人的花样精还挺多。 徐昭气得笑了笑,撩了把柔顺的刘海,眼神晦暗不明地顶了顶腮帮,周身萦绕一股子被平常的正义压盖住的痞里痞气。 啧。 徐昭自顾自仰面喝了一口醒酒汤,随后拽过一副没脸看样子的白简,扣着人脑袋就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粗鲁撬开白简的贝齿,便按部就班例行公事般,将味道清爽的醒酒汤送了过去。 分离很快,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做完这件事的当事人的耳廓很红。 即使徐昭一遍遍在心里劝说自己,这只是对付白简小屁孩、想让她快点醒酒免得之后头疼的一种方式,但心跳还是没来由的很快,心脏差点从嗓子口直接蹦出来。 白简没接过吻,本就醉醺醺的傻丫头被亲的迷迷糊糊,唇齿弥留甘甜香气。 “唔……”她皱眉,倾身往徐昭那边去,用徐昭的纯白T袖擦了擦湿漉漉的嘴角,而后傻里傻气大眼睛眯成了皎洁的月牙,笑得比六月暖阳还要耀眼,“小抱枕,我知道你和其他抱枕哪里不一样了。” 徐昭无辜眨着眼,懵圈注视白简的继续,狐疑拧起眉梢,指了指自己,“我,是抱枕?” 闻言的白简顿了一下,而后郑重点点头:“你是万能的‘小抱枕’,不光可以抱着睡觉,还可以给我当擦嘴的抹布姐姐也,好神奇!” “……啊,原来如此呢。”徐昭讥诮勾了唇角,心说我可去你吧。 第65章 骨灰 入夜。 白简从床上清醒过来,捂着额头倒吸口凉气:“嘶……” 怎么这么晕。 窗帘没拉上,澄明的月光一览无余,暴露在白简视野。 手撑在床面,白简迷迷糊糊坐起身,借着外头大片洒落进的星月光亮,去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想知道现在几点了。 喝醉后醒来,即便事先被徐昭喂过一碗醒酒汤了,白简这会儿还是很朦胧,意识没回转,呆坐在床边,瞥着床头柜上的时间发愣。 怎么回事,她不应该在学校上课吗,怎么会跑到家里来了。 白简睡眼惺忪地揉揉眼,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清风缓缓从外头飘进来,将白简残存的酒味吹去一大半。 她叹了口气,借着手撑膝盖的力量想下地站起来。 光洁的脚掌随意在拖鞋上耷拉两下,白简打着哈欠,伸手去打开大灯。 -- 第152页 手还没碰到,摆在床头柜的手机忽嗡嗡两下,在寂静的黑暗中吓了她一跳。 要不是急速掩住了唇瓣,白简这会儿的尖叫,估计会引来隔壁房间爸妈的一顿臭骂。 午夜的时分,徐昭没睡着,在给白简发消息。 白简倾身,瞄了一眼那部手机,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机拿起来,大概看了看上头徐昭发来的话。 徐昭出院第一天,就又恢复成了叨叨机,短短时间可以给白简发上个好几条消息。 【你醒了吗?】 【算了,你还是别醒了。】 【醒了之后就去吃点早饭什么的,记得照顾好自己。】【……】 白简解锁了手机,用指头往上划拉两下,表示这还用徐昭说吗,她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但到底,她还是没把这些话直观给徐昭说,只是反问过去:【我们不是吃饭去了吗,怎么我一醒来就到家了?】顿了几秒,白简捏着手机改换说词:【不是,我为什么会昏睡过去啊?我们吃的饭被人下迷药了?】徐昭在那头“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几次输入中几次放弃输入中,大概被白简的这话问住了,陷入了短暂的无语。 白简回看自己的那两句话,也觉得有点逗,敲出虚拟键盘来快速打字:【开个玩笑,别当真。】徐昭这次又“正在输入中”几秒,然后回过来一条比较短的消息:【除了我们一起去吃饭这件事,你还记得什么吗?】【……我该记得什么吗?】白简打字很快,继续反问。 那头的徐昭没声了,不知道又去捣鼓什么东西。 白简深吸了口气,干脆打消开灯的念头,手机一扔在床头,身子后仰尽情倒在了大床上。 柔软的床垫和被褥包裹住疲惫的她,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慢慢放松。 缓缓闭上眼睛,深沉的睡意又向白简袭来,催促她快点进入梦乡。 又要沉沉睡去的时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嗡嗡作响,显示徐昭发过来了消息。 他的话语很短,例行公事那般,绕开刚才的话题,径直朝白简扔过来一个地址。 ——猫。 然后在那地址的下方,写了一个像是署名,像是交代白简内容的字眼。 白简指间摩挲过手机屏幕,目光落在那个地址,思绪翻飞。 徐昭不在的半年,白简又去找过林友儿,几番确认过,现在的林友儿养着的那只猫确实不是徐昭之前送给白简的那只。 但徐昭先前微博上发出来的猫,又是徐昭送白简的那只,而照片入镜的内容里,确实有林友儿的影子。 不及深思,徐昭匆匆又扔过来几个字,算是预判着解释:【被我找回来了。有人想要,但我没给。】所以,林友儿现在养着的猫会那么像徐昭送白简的那只猫,是因为徐昭为了了却林友儿的纠缠,帮忙找来的“替身喵”? 至于那些照片,或许只是林友儿缠着徐昭带猫去看她,然后拍下的? 一番猜测在白简脑中快速运转。 想着,白简又拍拍自己面颊,告诫自己不能给徐昭开脱。 就算这个说得通,徐昭也和林友儿这么多年一直都保持联系啊。 虽然林友儿生病了,可林友儿疗养的那个小院子离白简那么近,徐昭去过那么多次,都没有想着来看看她吗。 她虽然没生病,但她可被那家伙亲口的言语恶伤了,那臭小子就没想过要来跟她道歉什么的吗。 要是那几年里,徐昭来找白简,真诚的好好给白简道一次歉,他俩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白简咬着手指,长长舒了口气,叹息着喟叹,对于今天饭桌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记得自己和徐昭去吃了顿饭。 蹙着眉心,白简恍惚了好几遍,试图想起今天还和徐昭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昏睡过去了,记忆却好像卡带了一样,有部分变得模糊、空白。 白简抬起手机,划动指尖,往上注视徐昭发的那几句貌似含了深意的话,几遍打量着思考,几遍脑袋昏沉的疼,什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白简彻底放弃了,将手机抛到了一边,胳膊肘搭在了自己眼睛上,进入更深沉的黑暗,“下次见面的时候,好好问问那家伙好了。” 他们这次能坐在一起吃饭,借用这个机会,关系也算是有些缓和。 白简想的困倦,慢慢真的陷入了睡梦。 银辉月色洒落大地,给夜行赶路的人带去一丝安抚。 全副武装的特警队,井兴怀站在徐昭边上,提醒:“得走了。” 徐昭攥着手机,敛眸慢了一拍,点点头,把手机关机,扔进抽屉:“走吧。” 梦境中,白简回索到了这半年自己匆忙询问到的,一些关于徐昭消息的内容。 “那个孩子啊,真是可惜了啊,年年拿奖状奖学金,参加各种比赛拿第一,结果那些荣誉满满的奖品却成了诛杀自己父亲的利刃,啧啧。” “啧啧,是啊,这么优秀的孩子,摊上个这样的爸爸也是倒霉,没钱去嫖赌毒了,结果就来逼打自己的孩子,拿出自己的奖学金来‘资助’他嫖赌毒。” “唉,真是可惜了啊……” 一路回味过去,好多人都在唏嘘。 白简站在回忆徘徊的岔路口,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有关徐昭阴暗一面的小口子。 -- 第153页 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尽自己更大的力量,像徐昭儿时保护她一样保护他,继续挡在他的跟前,迎接徐父晦暗不明如毒舌的冰冷目光。 要是多了她这份微乎其微但坚定无比的支撑,脱去十几年积累起的荣誉、无父无母无倚靠了的徐昭,是不是能比现在更幸福。 白简在梦境中绞缠,眼角逐渐湿润,鼻腔酸涩的难受。 原来徐昭,比她想象中的坚强多,也脆弱的多。 需要人安慰陪伴,需要人鼓励爱护。 翌日清晨,鸟鸣划破了天际,催醒了朦胧的白简。 就那么保持后仰姿势,安静睡了一晚的白简,转醒起身的时候,腰特别的酸,感觉要断了一样。 白简小心扶着自己的腰,手撑在床面起来,头没那么晕乎了,但也沉沉的。 坐起身后,白简便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像是被马匹用力分裂过一样,浑身都酸疼无比。 “嘶……”她轻轻甩了甩头,想把那些沉重甩掉,可惜无济于事,反而感觉更难受了。 白母开门进来叫她起床,催促她赶紧洗漱,然后过去把早饭给吃了。 白简的起床气落败于身体的酸痛,微妙应了一声,乖巧没吭声地继续坐了一会儿缓神,接着就摸索去了盥洗室。 刷牙、洗脸。 白简的动作缓慢,表现的不慌不忙。 白母等在外面,有些着急,看上去比平时凶了一些,严肃着一遍遍招呼白简:“快出来啊小白!面就要凉了!” 白简手撑在盥洗室,还在磨蹭着刷牙,头发绑成了一条低低的马尾辫,回答的有些含糊:“哎呀知道了,我已经很快了嘛。” “白简!”白母今日没什么耐心,明明是休息日,却跟没时间了似,急匆匆闯入了盥洗室,“快点呀,你怎么这么磨蹭!” 白简表示自己很委屈,她真的很快了嘛,也在努力更快了啊,怎么还一直催她啊,“面冷了待会儿就热一下,干嘛老是催我啊。” 白母懒得跟她多叨叨,二话不说,抱臂站在她边上监督她洗漱,以威压催促她快点。 白简被盯得不自在,赶紧刷了牙之后洗了把脸,急匆匆抽了张餐巾纸往脸上招呼,脚下步子迈的很快,往餐桌那边赶,“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爸你看妈,她今天怎么这么凶啊!” 话音落下,白简注意到今天的桌上没有别的早饭,只有一碗她最爱吃的青椒肉丝面,而且还放了些她喜欢吃的香菜做点缀。 白父坐在那碗面的对面,嘴里叼着烟想抽,但只是这么叼着,没有点燃,仿佛怕磨损了这碗热气腾腾的面的香气。 “快来吃早饭吧。”白父没有看白简,说话的时候,肩膀松了下,无声舒了口气,气氛有些沉重,眼角皱纹更深了。 白简拧着眉梢,感觉奇怪,心里面的感觉很怪异。 这碗面长得很像徐昭做的,但一大清早的,徐昭就算给大伙做早饭,怎么可能只做一碗。 好奇怪。 “这是小昭昨天做的。”白母从后面过来,故作自然地拉着白简过去,“我们都吃过了,今天得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慢慢吃,不要着急,知道了吗。” 白简盯着那碗面,疑惑:“这碗面……” “这碗面小昭一直温在微波炉里呢,”白母笑得慈祥,恢复成了平日那种温和调调,抓着白简的手拍了拍,反差很大,“再温可能味道就有些变化,面会变软没有口感了。小白听话,慢慢吃,我和你爸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乖,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要是在平时,听到白母这些显得有些幼稚的叨叨的白简,只会嬉笑反驳回去,表示自己这么大人了,哪还会惹出什么事情来啊。 但今天,停滞流动的僵硬气氛感染了她。 白简看着那碗面,像是看到了徐昭。 她皱着眉头,一句话不吭,就那么站在原地望着那碗面,积压心底的不安慢慢涌出,用力包裹住她。 “徐昭呢,”白简深吸了口气,话语讥诮,“他又走了吗。” 看向白父白母的凝重模样,白简还挺想加问一句。 是不是再过段时间,徐昭又会变成一副残废的重伤样子躺进医院,抢救、长久治疗、人间蒸发、执行任务。 或者,直接回不来了,只被带回来一捧骨灰? 白简不愿这么想,但看着向来乐观积极的爸妈变成这样子,她忍不住就会这么去想。 她和徐昭间的误会,以及他俩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缓和,在慢慢减少隔阂,怎么徐昭又不吭一声,人间蒸发了。 他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怎么又要走了。 白母站在白简边上,瞥着白简红了眼圈,心里止不住的叹息,自己也差点没憋住情绪,就那么哭出来。 “小白啊,”一贯最疼爱徐昭的白母,在这会儿却反安慰起白简,抓着她的手努力温暖自己的女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我们和你小昭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白简彼时不想听什么感人的唯美话,她就想知道一件事,徐昭还回得来吗。 白简深吸了口气,斜阳洒落在她肩头,照得人发丝都变成了金灿灿的暖阳色。 回眸去看,通过澄明的落地窗,白简仿佛看到了时光尽头,看到了自己人生的最末尾。 -- 第154页 徐昭这一走,虽然可能又会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但绝对还会和前两次那样,会回来的吧。 会平安回来的吧。 看着,发呆着,白简在心里宽慰着自己,忽然展颜而笑,抬手擦了擦眼泪,像平常那般自然走向餐桌,拿起筷子招呼着爸妈:“我知道了,爸、妈,你们去忙吧,我会好好在家待着不惹事的。” 房内安静着,白父白母悄悄交换着眼神,大气没出,生怕刺激到白简。 抹去眼泪的白简笑得明朗,抓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面,吃一口便开始吐槽,仿佛对面坐着的人不是白父,而是徐昭。 “之前让他给我做面,他老不理我,现在终于能吃到一碗了,结果他却没给我加辣椒……” 白父坐在那里,深吸了口气,把担忧和烦扰都吞入腹中,摇了摇头起身和白母一起出去了,腾出空间来让白简独自冷静一会儿。 屋内已没人,徐昭借住在他们家的客房开着,露出一角他叠的十分整齐的被褥。 说是借住在他们家,实际上,徐昭也就住过几晚。 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在队内,或者在执行任务。 白简细嚼慢咽吃着面条,腮帮子鼓鼓的,咀嚼的很用力。 肆意的情绪压迫她的神经和味蕾,这碗香气弥漫的面条,白简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通过使劲的咬合吞咽,将那些久违的思念埋入肚子里。 吃着吃着,白简忽然动作一顿,力量松懈,眼眶止不住的泛起泪花,鼻腔酸涩的十分难受,眼前的面不是面,视野模糊成一团。 安静的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会回来的吧。 白简阖上眼帘,掩着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掌沿落下,濡湿了温热的掌心。 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吧。 第66章 小白 几个月。 缠着白简不断打探徐昭消息的冬花花,好像终于泄了气,不再整日绕着白简打转。 白简以为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了,一个人抱着书去了图书馆的角落,照常开始自己的一轮复习。 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白简还有好多课业没有收尾,正在做最后的冲刺。 紧要关头的最近这段时间,冬花花总会缠在她左右,以“你不是和徐昭一起长大的邻居吗”这话来压她,一哭二闹三恳求的希望白简能给她更多,有关徐昭的消息。 今天,她侧目看着边上无人的安静位置,摇摇头舒了口气,表示自己总算可以舒舒服服沉浸式复习了。 徐昭一去执行任务,井兴怀也就没了消息。 一直没消息的二人,她也不知道他俩现在会在哪里。 她能做的,只是相信,他们肯定会安全回来的。在此之前,她要努力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平凡生活,为之后的见面久远准备着。 不论人生轨迹如何,人们的绵长生活不就是每一天为一个点,这么串联起来的吗。 白简转头,眺望外头平静的湖面,以及湖泊边上围绕着的游客们,鼻息已经能嗅到清新的裹挟湖水的凉风。 “小白姐,”后头传来的低沉声线,蓦然打断了白简的思绪,强硬拽回人的注意,“你一个人在这里看书吗。” 冬辰辰边说,边拉开位子在白简邻座坐下,整理摊开着自己的书本和纸笔,“我陪你一起吧,正好我也……” “这,”白简咽了咽口水,扶着自己的额角看向冬辰辰,尽量保持住礼貌,但还是没忍住话头,“这里不是A大吗?” 冬辰辰是怎么进来的。 冬辰辰脸上的笑温文尔雅,半点没因为白简的话有所破绽,声线温润动听,“是A大呀,除了我之外,这里不也有很多仰慕A大学习环境,而来这里讨学的其他学校的学子们吗。” 这话把白简的一切想法都搪塞过去,压住了白简的再想开什么口。 白简坐在那里,强装镇定,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展颜而笑:“对,有道理,你说的有道理。” 冬辰辰闻言只是笑,在这角落和白简用很小的声音对话,“小白姐姐,我感觉一段时间不见,你好像……” “好像什么?”白简被冬辰辰的话勾起注意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欲拿出手机来照照自己的模样,“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努力摸索检查着,已经拿出了手机想看看自己的脸。 边上人比她快一步,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机,无形将白简包拢在了自己的范围,男生气息的温热十足。 白简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往后仰身拉开距离,脊背一下子贴在了冰冷的墙面,脑袋差点还磕到了。 冬辰辰仿佛一直都在打量她,探出胳膊,掌心垫在了白简后脑勺下,好好保护住她免去这点疼痛,关切又暧昧地有意在这种靠近距离中,压低了嗓音:“没事吧,小白姐姐?” 话音才落,白简便别开脑袋,用手机推开了靠自己很近的冬辰辰,整理着自己的发丝道:“我不喜欢别人靠我这么近。” 顿了顿,她坐正身子,在自己熟悉的图书馆角落位置拿起笔,“我到这里来是学习的,如果你是想这么打扰我学习,还是请你换个地方吧。” “我没有呀小白姐姐,”冬辰辰噘唇,摆出很委屈的样子,眼眸眨巴眨,趴在桌上对白简放电,拿笔戳了戳白简的胳膊,“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和小白姐姐一个多星期没见了,所以想来看看小白姐姐呀。” -- 第155页 白简挥开胳膊,不满皱眉,心说冬家这对姐弟怎么都一个样,缠人的紧。 她压了压眸光,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态度温和,又显得有些严肃,对冬辰辰说:“冬辰辰,叙旧的话我们到时候出去说也不迟,我过段时间就要学业测验了,请你不要这样子,会打扰到我的专注力。” 说完,白简就低下了脑袋,捏着笔专心开始写作业、看复习资料,没有主动搭理冬辰辰。 即便冬辰辰有想继续叨扰她的趋势,她也一贯不理,当做边上没有这个人。 冬辰辰见试了几次白简都不理自己,也没什么劲儿,收回自己的兴致,也跟着看起书。 随手翻了两页,冬辰辰就有点无聊,摸着自己的后梗脖子转头朝白简那边看。 白简知道冬辰辰学习好,来看书复习或许只是个幌子。 谁叫冬辰辰之前直接给她表过白。 写了几笔,白简又停下,无声吸了口气,捏着笔也转过脑袋,和趴在那里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的冬辰辰对上目光,“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为什么,”冬辰辰不以为然地笑笑,歪了歪脑袋,模样不谙世事,“那位徐昭哥哥可以看你,我就不能看你了吗。” 白简真是头大了,怎么徐昭不在,但身边人一个两个都在提他。 白简捂着脸,沉思了几秒,做了几遍深呼吸,打开手机又关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烦躁的情绪一旦被勾起来,就很难再压下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偏偏无法做不到。 冬辰辰还趴在那,今天格外没有眼力见一般,在白简的爆发边缘触碰:“几场考试和复习,还能比我重要?” “当然重要了。”白简隐忍,“你是朋友,考试和复习是未来,这两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那如果是徐昭作为选项呢。”冬辰辰托着下颌,犀利问。 白简即刻蹙了眉心,挺想反问回去冬辰辰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等白简回答,冬辰辰就笑了一下,表现无形有点像是冬花花,“也罢,我只是你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朋友,怎么能跟那位徐昭同学相比呢。在他的掌下,我根本就没有上场的机会啊。” 有时候,白简挺分不清楚冬辰辰说的喜欢她,到底是想和徐昭对着干,还是真的因为当时她对他的帮助,而对她心有好感。 “你别说这些了。”白简打断他的继续,“银杏叶手链我早在和你吃饭的时候就归还你了,和你重聚后的这一年多时间,我也一直在和你强调,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所以你不要再耗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 没说完,冬辰辰捏着眉心,阖着眼帘,深叹了口气,“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你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秒针走过几秒,滴答滴答没停,“你当时不想让我难堪,在大家面前收了我银杏叶手链——真的只是因为这个?我不信,我觉得你肯定……” “冬辰辰,”白简也有点无奈,扶着额角,“我真的对你没有那种想法,我现在只想学习。” “我们现在不是在说这个,”冬辰辰更正,抛出橄榄枝,逼迫白简做选择,“如果在徐昭和我之间做选择的话,你会选择谁?” 白简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疏导冬辰辰固执的想法,反问回去:“我觉得你可以适当自省一下,你的执念来源,究竟是因为徐昭,还是我。” “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冬辰辰今天格外认真,眼里满满都是坚定,话语直往白简雷区戳,“徐昭现在又不在,几个月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连微博这种公众账号的都注销了,之后说不定也回不来了,所以我就想知道个你的答案,有那么难吗?” “冬辰辰!”白简皱着眉梢,被他的话刺激,有点激动地吼了他一声,惹来了图书馆内人的瞩目。 四周群众纷纷朝两人投去视线,一道道的灼热目光,强制压下白简的激动。 白简喘着气,撩着自己的长发做深呼吸,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场前,歉意地对大家弯了弯腰。 路过冬辰辰身边,她连瞥都没瞥他,胸膛因为气恼的愤怒用力起伏着。 就算徐昭现在确实还没有回来,但冬辰辰怎么能说那种话。 白简憋着一口气,抱着自己的东西快速往外走。 走着走着,到了图书馆外面,路过草坪,脚边忽然窜出来一只小猫的时候,白简敛眸看着那只橘色的瘦弱小猫,听着它努力喵喵叫想向人类讨点食物的奶音,情绪忽然一下没绷住,泪水打开闸,洪水般涌出。 她蹲身在地上,胃里翻腾的难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都在瞎说什么呢,徐昭肯定会回来的。 一闭上眼睛,冬辰辰的那些话又魔音灌耳,久久萦绕她的耳畔消散不去。 徐昭是连微博都注销了,谁都联系不上他,半点找不见他的踪影,他的那些同事们也有意没再说起过他,但是那又怎么样。 只要心有所念,满怀希望,就一定能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小奶猫非常的努力,喵喵叫着朝白简靠去,用毛茸茸的脑袋瓜蹭蹭白简的手。 白简一手抱着自己的书本,一手揉了揉小橘猫的小脑袋,自顾自和小奶猫进行着对话,“你一个猫在这吗,你妈妈呢。你饿吗,想吃点什么吗。” -- 第156页 询问着,小奶猫继续喵喵叫着,像在回应白简的话。 白简摸了摸它脑袋,破涕为笑,红红的眼圈多了破碎美的韵味,“要跟我回家吗,我家里还有一只大白猫哥哥,它的名字叫‘小白’。” 是徐昭一开始就为那只白猫取的名字。 简单整理了东西,白简带着那只小橘猫,背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家,准备回去复习。 这几天一直在学校,她没什么时间去看‘小白’,干脆也想趁带小橘猫回去的机会,好好陪陪那只已经胖成只白球的小家伙。 一到家,白简开门进去,里头窝在沙发的白团便喵了一声,热情四溢朝门口冲了出来,娇滴滴的喵喵声一点没有小男生的样子。 白简抱着小橘猫,边蹲身换鞋子,边弯腰将自己的背包放到边上,腾出时间来摸摸小橘猫的脑袋,安抚它到陌生地方的不安。 热情粘人用脑袋蹭着白简的白猫团子,忽嗅到其他猫咪的味道,愣了一下,后退半步,柔软的一圈白毛抖了抖,呆坐在那里像只肥美的白汤圆。 白简细心摸着小橘猫的脑袋瓜,害怕只有一丁点大的小橘猫被白猫团子排斥、哈气。 明显发现了小橘猫存在的白猫肉团,只是怔怔坐在那里,缩在离白简有段距离的地方,看着白简安慰怀里的新宠小橘猫。 冷静旁观,并不哈气发脾气的样子,竟然有种莫名的可怜巴巴,让白简想到了那个同样是倔强脾气的徐昭。 像小猫的脾气,一旦发现主人有新的掌上宝了,不会对谁发脾气,只会安安静静后退,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安安静静的往后退,直到退出主人和主人新宠的地盘。 从此躲起来,消失。 白简瞄着徐昭送给自己的白猫团子,看着被自己和徐昭一点点喂大的肥美肉团,心有点虚,将小橘猫托在手上背到了身子的另侧,朝白猫伸手招呼,示意它如常过来她这里。 “过来,”白简轻言,“让我抱抱。” 白猫团子三岁了,还是很粘人。 之前更黏徐昭,不过自从徐昭出任务,白简重新将白猫从徐昭另处地方接回来后,白猫就变得特别黏白简。 像是怕白简再将它“抛弃”了,有了创伤性的讨好心理。 白简感受着掌心小橘猫的温暖,另手空抬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平日恨不得24小时粘着自己的白猫团子过来。 对面的小白猫只是坐在原地,眼睛一动一动,呆呆看着白简和小橘猫。 有一会儿,白简手举得有点累,有了放下手的趋势。 小白猫似有所感,站起身,仰头又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然后头也不回地扭身走了,气鼓鼓肥嘟嘟的背影,处处表示着自己的生气。 白简心跳一咯噔,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原居民生气了。 小白猫因为自己有了别的小猫生气了。 猫和猫之间,只能留下一只小猫。 她咬唇思索着,抱着那只小橘猫,摸了摸它脑袋,起身就这没换的鞋子,去了隔壁邻居家,一户户拜访询问有没有需要领养猫咪的人家。 小橘猫就窝在白简手掌,小身子哆哆嗦嗦。 白简笑容可掬,热情洋溢给邻居叔叔阿姨们介绍着手里的小橘猫。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多时就将掌心的小橘猫送了出去,成功为小猫咪找了一个家,以后不用挨饿受冻了。 回去的路上,天空很蓝,白云朵朵。 白简出来的有点急,脚上还穿着家用的拖鞋,走路速度有点慢。 掀眼往自己家看,白猫团子正坐在窗户边,又恢复了以往的热情,蹭着玻璃窗对着白简隔空喵喵叫,熟络需要着白简的抱抱和安抚。 白简驻足原地,停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小白”,想到徐昭之前故意逗她的,说没给这只猫取名字。 实际,他早就揶揄着取好了,用了和她一样的名字。 想到这些,白简勾唇笑了笑,唇畔弧度很浅,眼眸漾着涟漪。 猫的名字和白简一样,性格和徐昭一样—— 隐忍着喜欢吃醋,占有欲挺强,表面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乎,其实超级喜欢粘着人不放。 总是能在普普通通的平常日子,巧妙碰见看似漫不经心的那小子。 第67章 名单 天又下起了雨。 白简在家复习了几天,今天得回学校拿资料,撑着把小伞摇摇晃晃往车站走。 大雨下的厉害,风呼啊呼啊直面吹来,她用尽了力气才稳住自己手中的伞,没有向后吹去。 雨势很大,下了很久也没有要转停的趋势。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的白简,挪动小碎步往角落缩,避免斜进来的大雨打湿自己。 努力了很久,白简将伞半打开,挡在自己的身前,可惜裤子还是湿了一半,鞋子里面钻入雨水,一踩一个水洼。 这种天气来等车的人并不多,这里除了她就只有一个在玩手机的女生。 女生打扮的很时髦,一头长卷发离子烫被雨水碰到,惹得她很不开心,背对着那场大雨边看手机边整理自己的头发。 理了几下,女生还是非常不满意,直接给谁拨了个电话过去,破口大骂:“你到底来不来接我!不来咱俩就分手!” 看来是男朋友。 白简悻悻收回余角目光,咽了咽口水,一丢丢的八卦之心被吞回肚子里。 -- 第157页 边上的女生在等男朋友来接,白简则安静等着,在等公交车来接自己。 大雨瓢泊,黑压压阻挡了视线,远处的朦胧水雾像野兽张开着大嘴,轻易能将过往行人吞没。 大风裹挟雨水,有点冷,白简搓了搓自己胳膊,往上拉了拉自己有些湿漉漉的外套。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来,白简几次抬起手,抹去腕表表面沾到的雨水,查看现在几点了。 若非资料重要紧急,她也不至于现在就赶去学校。 又拿出手机,搜寻着信号,想看看天气预报,这雨什么时候可以停。 要是一直不停,她与其来回折腾,不如到时候直接待在宿舍好了。 “滴滴——” 前方车辆停下,有人对站点内的人打了喇叭。 白简头都没抬一下,知道那应该是边上那女生的男朋友,专心致志埋头找寻信号看天气预报。 手机左拿右放,网页转着的圈圈总算刷新出白简想知道的内容,跳出了最近一周的天气预报。 “都下雨?”白简捏着电子器,自言自语,蹙着眉心脸颊看起来圆圆的,宛若只烦恼的小包子。 还挺可爱。 冬辰辰手撑在方向盘,摇下了副驾驶的车窗,对着白简那边又滴了滴喇叭,叫她:“小白姐姐,去哪里啊?” 雨势很大,雨水杂乱不一砸在地上的声音闷沉响亮,白简专心看着天气预报,没有听到冬辰辰的这一声。 冬辰辰长得好看,样貌得体,又开着彰显华贵的宝马,频频引来边上女生的瞩目。 容貌俊俏邪魅的男生嘴角噙着笑,手有一下没一下在方向盘的边缘轻扣着,耐心等待他话语中的主人公,亲自发现他的到来。 白简大概翻看了这一周的天气预报,着重细细看了看今天和明天的,发现都是在下大雨。 而且这雨只会越下越大,半点没有减弱的趋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裤腿和鞋袜,咬着唇角叹息—— 要不还是打个出租车吧? 白简思索着,边上女生忽发出一声鄙夷。 掀眼看去,那女生恰好从白简这个方向收回视线,打开伞,扭着屁股走进了雨幕中,走向前方那辆车……后面一辆的银色车子。 银色车子表面看起来比较脏,铁漆面残破不堪,磨损比较严重,有可能是二手的。 大概是那个女生的男朋友来接她了。 想着,白简狐疑一刻,想不通那个女生干嘛要对自己发出鄙夷的声音。 就算怎么样,那个女生下雨天可有人来接,而她只能傻傻等着公交车呀。 怎么反倒会对白简产生不满呢。 扫眼看去,对面坐在车上的女生扭头和男生说了什么,唇瓣大张,看来像是在吼着输出。 雨幕盖过了女生的声音,白简听不清楚,还在往那边瞥,只是单纯想知道女生为什么会敌意自己。 之前林友儿是这样,冬花花是这样。 难不成是她身上背了什么bug,磁场和她们不对? 前面,被白简忽略好久的宝马又滴滴两声。 冬辰辰更摇下点车窗,揶揄招呼着:“小白姐,你就这么看不见我吗?我可在这里待了好久,就等着送小白姐去目的地了。” 白简看见黑车内是冬辰辰,想到了几天前的图书馆,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感觉那些话冒犯到了徐昭。 说实话,即使已经过去几天,但白简还是不怎么想跟冬辰辰讲话。 她觉得冬辰辰前几天说的那些话,真的有点过分,好像言里言外已经笃定了徐昭会出事,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白简几不可察地蹙了眉心,婉拒:“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没看见。不用麻烦你了,公交马上就来了,我坐那个就行了。” 冬辰辰闻言笑了一下,两手搭在方向盘,身子前倾,惬意靠在了方向盘上,“真的吗,小白姐姐确定要等公交车来吗。我来的时候看见有辆公交车爆胎坏在了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小白姐姐你等的那辆?” 这里站点只有一个,这个时间段,来的公交车不多。 冬辰辰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白简犹豫,然后心软。 白简站在那里,略微收起了伞,挡在自己湿了的裤腿和鞋袜前,挺直了脊椎倔强站着,如挺立不屈的松树。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白简勾唇,礼貌笑了一下,“车子坏了一辆,下一辆肯定已经在路上了,我再等一会儿就好,车子一定会来的。” 白简扬唇,语速放慢:“公交车,不就是为了来接我这种乘客的吗,所以不论途中发生什么,它都会跨过所有磨难,到约定的站点来接我。” 冬辰辰敛睫,漆黑的瞳孔映出白简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地漾着笑意:“是吗,那还真是忠诚,十分有契约精神呢。” 白简只是笑着望他,没有搭话。 几秒,雨天的大马路上,好不容易又出现了一辆车,行驶过冬辰辰的车边,擦过水坑里的水。 地面的污水哗啦一声,全都溅到了冬辰辰的宝马上。 他两手环胸,靠坐在椅子上,停了在工作的雨刷,甚至熄了火,等待白简的上车。 良久,他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瞄了眼后方的白简,语气阴恻恻,怀揣讥诮:“想知道那个第一名去哪了吗。” -- 第158页 白简条件反射回过头,这次的反应非常机敏,注视车内轻笑的冬辰辰。 冬辰辰手搭在窗玻璃,不怎么着调地自豪,“知道我姐最近为什么不来烦你了吗,那是因为啊,她先找到那位第一名了。” “他在哪里?”白简上前一步,表情认真虔诚,眸中盛满了紧张,“他的情况怎么样?” 不知怎的,说这话的时候,白简莫名联想到了冬辰辰在图书馆的时候对她讥讽说的话,整个人都惴惴不安。 既然冬辰辰和冬花花已经知道了徐昭在哪里,然后冬辰辰又在白简面前说了那些话,这是不是代表着,徐昭出事了? 或是重伤,或是还昏迷不醒? 白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管什么资料不资料了,举起伞直接冲进了雨幕中,站在靠近车窗的地方,“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冬辰辰玩味挑眉,“你不是不想让我带,想坐公交吗?” “车子不是坏在半路了吗。”白简赔笑,言带恳求,“可不可以……带我去找他?” 冬辰辰偏头注视白简,眼底笑意一点点消散,心脏堵堵的。 最终,他长指敲了敲方向盘,挑唇张扬:“行,不过到时候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简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开门上了车,用餐巾纸垫着自己湿漉漉的腿脚和鞋底,尽量不弄脏冬辰辰的车子,“好,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答应你。” 有了白简的这话,冬辰辰放心启动车子,带着白简离开了这里。 路上,冬辰辰边开车边给白简递过去一瓶热饮,“随意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谢谢。”白简伸手接过,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努力记住去往徐昭方向的这条路。 “怎么不喝?”有一会儿,见白简只是抱着那瓶饮料暖手,冬辰辰打着方向盘问了一句,话里带着几分强制,“是怕我害你,还是觉得我送的饮料不好喝?” “没,”白简摇头很快,否认的彻底,“没有,我没那么想。” 说着,她就拧开瓶盖,抬手欲喝下一口。 着急于寻找徐昭的心,让她下意识讨好着冬辰辰,没顾虑多的什么。 喝了两口,白简随意抽了纸巾,擦去唇角的湿润,扭头还对冬辰辰举了举瓶中少了一部分的饮料,笑着展示:“我喝了。” “喝了,”冬辰辰笑着瞥她,一手撑在窗玻璃,目光斜倪深邃,“喝了就好,喝了可以暖身子。” 话音慢慢落下,车内的暖空调好像开得越来越足,白简睡意蔓延,脑袋变得昏沉。 她怀里还抱着那瓶冬辰辰给的热饮,努力摇摇头,想看清上面的字。 看了半天,最后连瓶子都没力气抓住,模糊重影的眼前世界陷入黑白。 脑后猛然一钝痛,就此没了意识,呼吸微弱。 醒来,白简躺在后座,身体酸麻,扶着脑袋缓神,大脑一片空白。 可恶,她又断片了吗,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车子停在路上,外头大雨漂泊,雨水尽情冲刷着车身,洪水猛兽般嘶吼着要冲进来。 豆大的雨水齐刷刷砸在车面的声音,听来震撼。 转眸看去,外面黑压压一片,看不清谁是谁,也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被处境刺激,白简一下子支起身子,趴到了窗玻璃边,“你带我到了哪里?!” 白简拧着细眉,写满了气恼,试图打开车门摇下车窗,可惜都被锁死了,怎么努力也没用。 前头人悠闲坐在那里,不紧不慢靠在椅背,伸出长手将后视镜翻转,阻隔了白简向自己看来的视线,漫不经心冷笑一声,讥诮划过喉底。 白简刚醒,脑子还很浑身,四肢没什么力气,折腾了好一番眼看还打不开车门,她手拍着窗玻璃,向外仔细看去,试图呼救。 一愣,她又认真透过漆黑的四周,向外打量,不准备白费力气。 冬辰辰会把自己带到这边来,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指不定她越反抗,冬辰辰就会越是得意。 白简忖着,深吸口气,准备和他讲讲道理。 手揉着额角,白简在后座坐好,垂下脑袋,另手自然搭在了自己腿上,回忆来这里前,在车上发生的一切。 好像冬辰辰给了她一瓶饮料,然后她喝了,接着就晕倒了。 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子的局面。 白简头有点疼,听着外面波澜的雨声,又无声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无奈,“辰辰,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想带我去找徐昭,但我都希望你可以冷静一点,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她尽量好着态度,保持冷静,也保持谦逊有礼,和驾驶位的冬辰辰谈话。 “你想要什么,你所说的‘答应你一件事’,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的!”白简攥紧拳头,咽了咽口水,不安在寂静的车内肆意增长。 冬辰辰不差钱,当初的衬衫赔款,他也大方的不想让白简还钱,表示只要回去洗一下就好了。 白简为了不想欠他人情,好说歹说还是偿还了一些钱财,然后抱着那件脏衬衫去了附近最好的干洗店,花了高额价钱清洗。 这会儿的白简,越回索先前的事情,就越是头大,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 第159页 她又叹了口气,不愿往别的地方想,撩着自己的头发真诚说:“我知道你学习方面压力一直很大,努力给自己制定高标准,不拿到第一不罢休,见到徐昭那种放弃了第一名的人,会很惋惜、惋惜到痛恨。” 慢了几秒,白简揪着手指,努力斟酌自己的用词:“从我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希望你不要活在徐昭的阴影里。 冬辰辰,你是在揪着徐昭不放,也是在揪着自己不放,强迫自己不跨过输给了徐昭的这个坎。” 前面驾驶座的人没有说话。 绝对的安静中,门锁咔哒一声开了,清脆的响动在昏暗中尤其明显。 “有人下车了。”莫名的一句话,刺激的白简汗毛直立,前方冬辰辰的话悄然和林友儿说过的话重合,脑中思绪炸开一锅粥。 远处树影交叠,鬼影重重,滋生这句话带给白简的阴影面。 白简挪动身子,伸手想去开车门,反应停滞很慢。 “葬礼。”冬辰辰拉开反光镜,和后座的白简对视,“是我父亲的病人——队内行动暂时还需要保密,只能这么带你出来。” 听到冬辰辰前两个字的白简,灵魂已被抽离,剩下个躯壳,禁不住大的刺激。 葬……葬礼? 谁的葬礼? 下车,迈步,走向那边林立的墓碑园。 黑雨包裹着天空,分割开白简的身体。 白简在往前走,魂离肉/体,脚步一踩一个软坑,像马上要栽倒在地上。 走过去,冬花花已经到了,穿了一身黑白,眼圈很红。 回头看,才发现冬辰辰也穿了一身的黑白,早有预料一样。 一步步走过去,跟着默哀队伍往前看,曾帮忙处理过白简麻烦的老警察,这半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头顶冒出许多白发,撑着一把黑伞到她跟前,气力不足:“请节哀。” 节哀—— 不是,这是谁的葬礼,为什么要和她说节哀这种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简攥着拳头,隐忍又克制地咬牙:“抱歉。” 她不信,除非她亲眼看见谁的尸体。 掠过愁苦的老警官,白简步伐匆匆,往里走去,看到了很多身着正装的在默哀的警官们,不好的预感更甚,心脏快要冲破躯壳。 里头的气氛比外面的气氛还要压抑,领头站着的男人威严,气势凌冽,向边上欲拦白简的两个属下看过去一眼。 两位属下心领神会,向领头的敬了个礼,放了白简进去。 墓园是一片草坪,正被雨水浸泡着。 白简一路跑过去,裤腿和鞋袜更是湿了一大片。 来到最前面,定睛上面的牺牲人员名单,大片大片的名字之中,她扫寻很快,心情沉痛。 名单上每个名字的后面,都标注着年龄,许多都是四十几岁、三十几岁,甚至还有很多二十几岁和她同龄的年轻生命们。 越看,越是悲恸,骨子里渗入密密麻麻的钻心感。 本该如花似月享受青春日子的这些生命,却永远停格在了这场葬礼。 白简的滑动速度变慢,接着又变快,急切想找到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徐昭,不会有事的吧。 还有井兴怀,井兴怀行动这么机敏,也绝对不会有—— 蓦然,目光一停,白简视野昏暗,只剩下黑白两色。 她颤抖着指尖,眼眸瞪大,里头凝满了泪水,一手强迫着另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崩溃,大哭出声来。 名单上,鲜活排列的牺牲名单上,愕然停着一个她所熟悉的名字,井兴怀。 看到这个姓名,白简心脏一下子木了,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耳边一阵空灵的呼闪。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连井兴怀也…… 一个久没见面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再见面,是对方上了牺牲名单,她来参加他的葬礼。 “喵……”墓碑那块,渐大的雨幕中,窝着一只孤零零的橘色小猫。 它趴在那里,喵喵叫着,脑袋低垂,安静趴在那块墓碑主人的身边,挨靠着他。 白简无声做了好几遍深呼吸,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抽离巨大的难过和打击,往前倾身,还想继续往下找,找寻另个人的名字。 徐昭指定不能出事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去的,不能两个人都死在黑夜的任务中,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啊! 白简朋友不多,屈指可数。 如今一分别,竟然就是生离死别。 她不可置信着,心脏绞痛,跟条上岸多时失水的深海鱼一样,艰难喘不过气,仿若马上就要晕死过去,也跟着永远醒不过来了。 刚才领头的男人迈着步子过来,对她行了个礼:“抱歉小姐,我们理解您的沉痛,但是无关人员不得入内这里,还请您赶紧离开。” 说着,男人摆摆手,示意他人将白简带出去。 白简目光死死锁定在牺牲人员名单,想看个清楚,上面到底有没有徐昭的名字。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徐昭也会死。 都是骗人的吧。 白简挣扎着,蜉蝣撼树般挣扎着两个高个子警官架着自己胳膊走的力量,视野被雨水,也被眼泪模糊的一塌糊涂。 分不清事物本身的样子,只看得见一片糅杂的纷乱。 -- 第160页 错了。 白简哂笑。 这个定论肯定是出错了。 井兴怀怎么可能死。 徐昭又怎么可能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7 20:17:58~2022-04-28 14:4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个什么名字好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外卖 几年,C市。 白简站在自己独立办公室的窗边,捏着眉心沉默。 “真的不考虑找男朋友?”白母屏着一口气,忍住叹气声,在电话这头对沙发那边看报纸的白父摆了摆手,叫他待会儿别多话。 白父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瞥着白母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过多操心白简的情感事情。 “妈,”白简手扣着窗帘上的流苏,指间绕着流苏打转,“我才刚出来工作几年啊,工作都还没稳定,找什么男朋友啊。” 白母眉心紧了紧,抓着手机侧过身子,挡开白父的规劝视线,“小白啊,今年你也24了吧,马上就要25了,也老大不小了,交往、谈恋爱、结婚,这都需要大把的时间呀。” 白母掰着手指,在电话这头逐一给白简举例,“再拖下去就晚了,女孩子成家那么晚,小白你会吃亏的呀。” “可我就是不想这么早结婚啊,”白简头疼,深吸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对白母道,“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绝对有分寸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也绝对会在最近几年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任务,你就别为我操心,多跟爸注意休息就好了。” “不操心什么不操心?”白母说起这个来就有点气,语气变得激动,控诉白简给他们二老画的大饼,“我现在可精明着呢,不会再被你个小丫头片子给忽悠了!你几年前也说的‘近’几年,然后现在呢?!”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忙音,随后是嘟嘟声。 白母动作停下,有所察觉,捧着手机贴近耳朵,对那头的白简唤:“喂?小白?” 白父放下报纸,继续一天的嘟囔,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开脱:“嗐呀我说老婆子你就别管小白了,孩子大了,有分寸!” “有有有,有个什么有?”白母火气腾升,边上白父立刻软了态度,给白母倒了杯茶水送过去,“要是小白真有点什么这方面的心思,她早就该行动了!可这都几年了? 别说结婚了,就连她男朋友的半根毛我都没见过!这孩子就是铁了心想忽悠我们!” “好啦好啦你消消气。”白父将茶水端给白母,然后给她捶了捶肩膀,赔着笑解释,“这不咱们生了个痴情的宝贝女儿,心里的位置一直空不出来住进别人,所以才一直没找男朋友吗?” 白母抿着唇角,陷入沉默。 挂了白母电话,白简手撑在窗棂,长长舒了口气,阖上眼帘久久的放空自己的思绪。 什么结不结婚的,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将手机放回口袋,白简利落干脆地回身,继续去办公桌上完成自己的设计图。 工作方面的设计稿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又保存了一方案,上传到小组群核对,得到组长的通过回复后,身心都放松下来,瘫坐在了办公椅中。 白简大学毕业后,就在C市找了份跟自己专业对口的设计工作。 工作还算清闲,报酬也还算可以,白简来了这里后,一待就是好几年,独自生活着,放弃了以前的交际圈。 完成了一项工作,白简下午就没什么事情了,打着盹地想睡觉,眼睛困眯成了一条线。 捏了捏眉心,白简从办公椅坐正,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提神,目光注视窗外大好的风光。 C市比不上A市的繁华,但整体都还算可以,生活环境很放松惬意。 一眼看去,办公楼这块,屋外也不是高楼大厦,而是没被高楼掩盖的蓝天白云。 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灌入肺中,尤其满足。 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耳畔拂来沁凉舒适的风,让人觉来生处沙滩海岸那般,整个人都心旷神怡。 摆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显示有人打来了电话。 白简瞄了一眼显示人的昵称,顺手接起,往后仰身靠在了办公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约你吃个饭,我在街边发现了一家超级好吃的小吃店。”冬辰辰这么多年,是唯一个还和白简保持着通讯的人。 冬辰辰对于白简,像是朋友,也更像是饭友。 见又是习以为常的约自己吃饭的桥段,白简指尖在桌面轻扣两下,答应的挺快:“好,那把地址发给我,我开车去找你。” “别开了,”冬辰辰笑,手里转着自己的车钥匙,“我去接你吧。” “不用。”白简拒绝的十分熟练,说完这句后就挂了电话,将手机重新扔到了桌上,又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抓紧时间补个觉。 肥成一只球的白猫团子,从睡梦中转醒,窝在沙发上打个哈欠,接着站起四条小短腿,弓着背甩了甩脑袋,灵活的胖子般跳下沙发跑向白简。 这么多年,白简始终都将这只猫带在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它,和它互相陪伴着,就好像它的另位主人还在他们身边。 -- 第161页 当时那场葬礼上,白简没在牺牲名单上看到徐昭的名字,也没在葬礼上见到他的尸首,也就一直不愿相信徐昭真的死了。 她像给自己编织了一场迟早会被现实戳破的春秋大梦,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心底种着一个极深的念头。 只要她一直耐心等下去,徐昭总会出现的。 只是这个耐心需要一个时间的前提,有可能是五年、十年,也有可能是十五年、二十年。 或者更久。 白简抱着怀里的白猫团子,顺着白猫的脊背顺理它柔顺的毛发,指尖轻轻揉着它脑袋,和它在如常的下午依偎贴靠在一起。 “小白姐姐,你的外卖。”新来的实习生敲门进来,将一份包装干净完好的外卖送进来。 白简这会儿已经抱着猫,收拾好了东西,站在窗前借用里面的倒影整理自己的衣服。 听到那个实习小妹妹的话,她回头,狐疑挑了眉梢:“我没点外卖啊。” “好像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吧。”实习生托着下巴,认真回忆了下,长发如瀑,“来送外卖的小哥哥让我交代你,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能……” “不是,”白简打断她的话,上前两步,看了看实习生手中的外卖,“先不说我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就算‘有’,那家伙也不可能给我点这个啊。” 看尽那外卖盒子,全都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甚至精准踩在她的“讨厌吃”雷区。 冬辰辰虽然和她是饭友,记得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但那个粗枝大叶嘴上说着喜欢自己要追自己的人,绝对做不出这种细心的损人事情来。 白简头疼,已经掏出了手机,边招呼实习生将外卖放到边上,边翻找通讯记录给冬辰辰打电话,想问问这臭小子又在搞什么飞机。 难不成这臭小子,还为了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最近这段时间特地有意去调查过自己不爱吃什么? 电话拨过去,白简一手捏着电话,一手托着自己另手的胳膊肘,望着窗外的人流和车辆等待对面人将电话接起来。 公司下方有几个穿着外卖服的小黄人和小蓝人,脑袋上戴着和服装标配的安全头盔。 白简想着,思绪绕个弯,叫回已经走到门口的实习生,挂了那个电话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是我男朋友的?” “就……”实习生扣了扣手指,指头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颏,显出努力在思考的模样,皱了好一会儿眉头左看右看,最终走到了白简桌上摆着的相框前,比划道,“就里面这个男生,那个外卖员长的跟这个男生特别像,简直一模一样,而且嘱咐和说话间,都感觉跟你很熟悉的样子,所以我就自然而然……” 实习生的话音未落,白简又转头,饿狼般往窗外探头,逡巡下方身着外卖服的男生。 “除了这个呢,”白简着急,顾不得什么文静,有些大声地朝后面人说,“那个男生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吗,他刚才从哪个方向走了?” 实习生见白简这么着急,忽然有点心虚,担忧那个男生其实会不会是白简的前男友之类的。 白简一直将俩人高中时期的合照放在办公桌上,只是为了每天警示自己,只要那个“前男友”出现了,就恨不得立马用高跟鞋招呼那个家伙,给那人狠狠来上一顿皮肉教训。 “嗯——”实习生站在中立位置,还不敢站那个男生是不是正义一方,回答的有些拘谨,挠着后脑勺斟酌用词,“那个男生长得……长得挺ok,身高也挺ok,比较鹤立鸡群,穿了一身蓝色饿了么外卖服,身高腿长的跟个模特一样……” 话音到这里,白简回头,拧着眉和那个实习生对视,示意她说些有用的东西。 实习生不好意思地赔笑,加快语速:“那个男生上来的时候没戴安全头盔,摘了口罩露出了脸,样子特别显眼,估计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他来。然后他是往你现在正在看的那个地方走的,估计这会儿还在下面整理自己的小头盔什么的——也说不准。” 说到末尾,实习生干巴巴笑了两声,缓解办公室内莫名弥漫的尴尬气息。 白简左右逡巡着下方的几个外卖员,尤其关注正在整理头盔的外卖员。 无奈这里楼层相对A市的高楼大厦不高,但还是有个七八层,一眼看下去人群拥挤,不怎么好认人。 白简吸了口气,攥紧拳头,干脆将猫一抱交给了那个实习生,自己则飞快往下面跑。 被独自留下的手机不小心甩到了沙发上,碰到了接听按钮。 恰好打来电话,刚巧立马就被接听了的冬辰辰,正在开车来的路上,出言就是孜孜的交代:“你来的时候开慢点,时间来得及,不要赶。” 实习生干巴巴杵在原地,两难地左右看看冬辰辰和白简的方向,泄气似抱着猫叹了口气,认命地迈步去冬辰辰那边,简单几句给冬辰辰解释了一下,白简现在去哪里有什么事,为什么现在接不了电话。 冬辰辰还在开着车,听完实习生的描述,他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把车子改换方向开去白简的公司。 他之前借口有事,去等过白简下班,进过白简的办公室,清楚记得白简办公桌上常年摆着的照片。 那是一张白简和徐昭在高中时候,某次闹别扭后强行被白父白母抓来拍的合照。 -- 第162页 合照中,俩人互相别开头,谁也不看谁,气氛冷冷,徐昭波澜不惊的俊俏脸上难得有了嫌弃。 “我才没偷吃你棉花糖!”白简愤愤然。 “你不是偷吃你是明抢!”徐昭回嘴,谁也不让谁。 这么一张充满别扭的照片,被白父白母言笑晏晏地定格在两人有些幼稚的高中时候。 照片上,白简的唇瓣还微张,面部表情看来大概还在和徐昭吵架。 因为上面俩人的表现实在太有趣,所以冬辰辰挺难忘的。 他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窗玻璃,掩唇着心头泛起涟漪。 什么外卖员可以和徐昭长得这么像? 冬辰辰越想越攥紧了方向盘,心脏被谁用力撅住。 答案应该只有一个,那个外卖员,就是所相似的那人本身。 徐昭什么时候瞒着大家,从远方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8 14:42:28~2022-04-28 20:5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取个什么名字好 4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训练 “徐昭!” 跨过马路,穿越人海,白简跑得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眼神却始终坚定盯着前方的那人。 一身蓝色工作服的男生脊背笔挺,头发修剪的刚刚好,皮肤比之前还要白一些,整个人也看上去更瘦了一点,气场凛冽又柔和。 不远处的人背对着白简,手里抱着一只蓝色头盔准备戴,听到后面白简的话,稍微愣了一下,没有很快回过头。 白简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抚平自己心中的不安和紧张,一步步朝对面人走去。 几年时间,白简模样和气质都成熟了许多,穿起了比较成稳的小短裙,脚上换上了高跟鞋,脸上画了妆。 短短时间一下子跑得那么急,脚尖尤其疼,腿脚发麻发酸,有点站不稳。 她稳着自己身体的平衡,一步步朝徐昭走去,边迈步往前边做着深呼吸,按捺住心里的强烈情绪。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白简故作轻松地笑说着,眸中凝聚泪水,豆大的眼珠顺着面颊快速掉落在地上,想伸手碰碰几步之遥的那个人,又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又会落空。 几年时间里,白简梦到过无数次和徐昭的见面,也幻想过和徐昭的无数次见面。 待人真正站在自己面前了,她却惶恐不安,有点想退缩,没有勇气。 白简攥了拳头,咽下口腔分泌的唾液,驻足原地缓了会儿神,鼓足自己的勇气,和许多年前要和徐昭表白的那晚一样,忐忑不安、诚惶诚恐,紧张到心都快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了。 “徐昭,你……”她嗫嚅着,话语止在一半,步子也停在了离对面人还有两步的距离,手指绞缠着怎么也不敢再往前了。 她挺怕这场春秋大梦真的破碎,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欢喜落空。 白简站在那,就这么看着徐昭。 人来人往,车流不息,大城市包裹着其间市民们的思念难忘,天际上空悬着温良回忆。 “徐昭。”日思夜想了多年的人就站在眼前,白简耸了耸肩膀,一手扣着另手的手腕放于身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又叫了一声徐昭的名字。 什么时机才发觉过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当面唤他的名字,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白简后知后觉着,好怕再失去一次徐昭。 “你这次能不能别走了。”她深呼吸一口,肩膀跟着神经松懈下来,“我工作了几年,攒了一些钱,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养着你啊。” 温热的风吹过周身,面前人被阳光照成栗色的发丝,随风飘动。 白简的周身伴着暖风,身体热乎起来,心跳也加快,像是有所预感。 一直没吱声的对面人,忽低低垂眸笑了一下,将头盔夹在了身侧,跟抱篮球一样回头看白简,终于正面暴露出那张不羁的面孔、徐昭一挑眉梢,不乏打趣:“你要养我?我可贵了,啧,我怕你养不动我啊。” 话音才落,白简的泪腺决了堤坝似,控制不住地哭成了一只小花猫。 上前两步,感受到徐昭如往没变的温暖,泪水带动全身勇气趋势她往前,一把抱住了徐昭。 徐昭也巧妙抬起了头盔,微抬起双手,好好将人搂到了怀抱中,安慰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猫咪。 “怎么这么激动,”徐昭点了点白简小巧精致的鼻尖,揶揄说,“越长大不是越该成熟一点吗,怎么反而比小时候还粘人了。” 白简顾不得这么多,将所有羞耻害羞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在公司下对面的马路边,没管周围人齐刷刷向他们投来的目光,用力抱住了前面的人,哭着哼唧反驳,带着鼻音的奶音软软:“我才不要成为大人!” 她在别人面前,按照徐昭曾经的嘱咐装大人装够了。 回到徐昭身边,她就想变得比小时候还无赖还粘人,永远躲在徐昭的怀里撒娇。 白简哭湿了徐昭胸前的衣服,靠着脑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顺便毫无在意地擦了个鼻涕。 “嘶……”刚还被带动气氛有点感动的徐昭,顿时拉下了个脸,不留情地回了白简一个爆照醋栗,“怎么还是这么皮?” -- 第163页 徐昭实际出力很小,白简感觉自己脑袋,像被徐昭轻轻摸了一下,甚至惬意地眯了眯眼,眨巴亮晶晶的眸子环住了他胳膊,主动献着殷勤:“徐昭哥哥,包你一天要多少钱啊?你今天别上班了,陪我一起吃饭吧?” 闻言的徐昭,边任由白简粘在自己身上撒娇,边轻笑着在电瓶车上放好帽子,轻笑回嘴:“说了,你包不起我。” “怎么可能!”白简认真蹙眉,一本正经掰着手指给徐昭算账,“你别小瞧我了,我一年能攒十多万呢,这几年林林总总算下来,我可攒了三十几万,够养你了吧!” 徐昭好笑,顺嘴打趣,“怎么,这么用心打工赚钱,是早就预谋着要把我娶回家了?” 白简愣住了,想了一下,站正身子,拉着徐昭胳膊将他转过身,直面对着自己,“对,你说的没错!我早就想娶你了!” “……噗。”徐昭瞥着周围一大圈人,朝他们这里投来的异样目光,笑而不语,对面前这个想法新奇认真的小家伙没什么抵抗力。 他故意懒散着模样,倚在边上的小电瓶车,歪头看白简,姿态还是和他十七岁那样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却又哪哪都不太一样了,锐气变得有针对性,下颌线轮廓流畅分明许多,举止行事利落干净。 若说之前十几岁的徐昭是冷色调的,那现在二十几岁的徐昭就是暖色调的,甚至性格有点红——热情,主动出击。 徐昭的手绕上白简手腕,又一点点往下,从掌心陷进去牵住了她的手,轻轻用指尖摩挲一下,眸子深邃漆黑,盛满难见的灿烂星光。 “那把我娶回家之前,你是不是得好好追追我啊。”徐昭一边唇角的弧度更高,笑容并不对称标准,看来更觉痞气,“我觉得今天就挺好机会的,呐,要不您先拿出点‘小嫁妆’,亲我一下?” 话落,他还歪过头,有意将侧脸露给白简。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让白简亲,还是单纯在逗逗她。 小白简年龄在长,工作和社交方面的各种技能在长,但情感史还是一片空白,纯的跟张白纸一样。 见徐昭小流氓似的举动,她蓦然红了脸庞,诱人的绯红色一下子烧到了耳根子。 面前小姑娘攥紧拳头,低着脑袋,咬着薄唇纠结、坚定,“我我……我……” 徐昭拉着她的手,不住笑了笑,疼惜地揉了揉她脑袋,站正身子,不在外面这种人多的地方“为难”人。 “笨蛋,”徐昭的语气和从前如出一辙,嗓音多了甜,“小笨蛋怎么还是这么笨。” 手顺着脑袋往下,捏了捏白简白嘟嘟的面颊,轻笑着对白简摇头:“我刚出院呢,送外卖是我目前的康复训练,小笨蛋就不用担心我了,还是赶紧下班回去早点休息。 知道了吗,嗯?” “你才是小笨蛋。”白简蹙眉,反拉住了徐昭的手,不想和他这么快分开,或者说压根不想分开。 她挺怕下一次,就又会见不到徐昭了。 就算现在这场重逢也是梦,她希望这场梦可以沉睡的久一点,或者永远沉浸下去也好。 只要这个美梦里,一直会有徐昭就好。 白简忖着,咬唇,和徐昭十指相扣着,钻入他的指缝,想和他的命运紧紧相连在一起,“不行,我不想跟你分开。” 虽然仍是羞涩,脸庞很红,但白简说这话的时候,却真诚直面徐昭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球保证:“要不我跟你一起去送外卖吧,我也好在边上帮帮你,有助于你做康复训练啊?” 顿了一秒,见徐昭有犹豫的神色,白简展颜一笑,软着语气撒娇,拉着徐昭的手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可不可以嘛,我保证我会乖乖的,不给你添麻烦~” 徐昭扶额,受不了白简有意识的软萌攻击,拒绝不了,也不想同意,便干脆闭上了眼睛低下了脑袋,解释:“今天外面太阳这么大,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什么去,好好回去在家待着,听话。” 说着,他精准找到白简的小脑瓜,揉了揉她触感舒适的长发,“我会很快就回来的,我快要完成我今天的任务量了。” “不行!”白简说什么也不肯拒绝,抱着徐昭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在外面人多的地方,反而这会儿白简比较放得开,为了不和徐昭分开怎么也不想答应徐昭的意见,持续性气鼓鼓着卖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就是不要你走嘛!你不能离开我!” 见着边上几乎整个人都黏在自己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小丫头片子,徐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火与水的有趣交融场景,引来了很多人的瞩目。 搞得徐昭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最终,徐昭还是同意下来,对白简妥协,“我带你去我带你去,不过你可一定得乖乖听话。” “嗯嗯嗯!”闻言的白简点头如捣蒜,笑得比幼儿园小朋友都乖巧,激动之时又抱了抱徐昭,语调黏黏糊糊,“我就知道徐昭哥哥最好了~” “……嗯。”徐昭扶着额角,羞耻心和喜悦抗衡,最后还是喜悦占据上分,想保持高冷,但唇畔弧度一直很灿烂,怎么压也压不下。 从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赶过来,然后坐在几百万的宝马车上,看着白简兴高采烈和一个开千把块小电动车的徐昭走了的冬辰辰,有气发不出,手撑着面颊思绪混乱。 -- 第164页 这么多年,冬辰辰邀请了白简坐他的车那么多次,软磨硬泡厚着脸皮好不容易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和白简冰释前嫌建立起一点吃饭的友谊。 但无论怎么磨破嘴皮子,白简都不曾坐过他的车一回,宁愿自己开车或者坐公交,亦或走路。 但徐昭一回来,这样子独立性格的白简竟然主动撒娇着想让徐昭带她。 而且还是一辆不起眼的小电动车。 冬辰辰哑然,捏了拳头捶自己的额头,苦恼烦闷。 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放不下徐昭的这道隔阂,也放不下对白简的执着。 电动车后座,白简拉着徐昭衣角,脑袋靠在他肩膀,依偎着产生困意,迷迷糊糊想在这道美梦中睡过去。 永远长眠不醒。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8 20:53:05~2022-04-28 23:3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宝贝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别走 白简坐在电瓶车的后座,戴着头盔,跟着徐昭四处往商家们店铺跑,单单安静粘着他,别的什么话都没问。 被徐昭安排在阴凉处等着的白简,时刻注意着那边徐昭的动向,生怕人逃出自己视野之外。 今天的太阳确实烈,而且几乎一刻没停在跑着外卖单子,脚上还穿着细高跟的白简腿挺疼。 她勉强活动下自己的腿脚,想在边上坐着等一会儿。 手抓到椅子的扶手,准备落座,又发现若是坐下了,就看不到那边徐昭的影子了。 于是又撑着,站在那里瞥他。 徐昭有些忙活,左右去临近几家店取餐,然后还忙着记一些顾客的需求,额角出了些汗,濡湿了发丝。 橙阳照耀下,将他跑动的身影衬得盈盈闪耀。 白简细细的,从徐昭裸露出的胳膊一直往下,看到他带着疤痕的脚踝,一点点都将徐昭的变化看得细致。 几年不见,徐昭反倒更白了,白到有些苍白,很久没有见过阳光,没有血色一样。 结合徐昭之前自己说的,送外卖对于他来说只是康复训练这点,白简难估计,这家伙可能最近才从重伤昏迷中醒过来。 想着,心疼的刺痛感就漫上来,紧紧包围住她。 “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徐昭走近了几步,手中多了一个包装袋子,“把这个换上吧,穿高跟鞋多累啊。” 将东西摆在边上的小桌子给白简,徐昭又马上回身,抬手揉揉她脑袋,跑去附近的店铺取餐。 边上这几家店的生意兴隆,排着不少人。 白简看见身高腿长模样出众的徐昭走进去,迎面来了一行人的注视目光。 尤其一些年纪比较小的女生们,和同行女孩们兴奋的交头接耳,还有的直接拿出了手机在偷偷拍照。 大胆点的,会直接上去跟徐昭搭话。 看言辞举动,几个和徐昭搭话的女生大概是在问徐昭,可不可以加个微信之类的。 哪知徐昭看也不看,便礼貌扬唇着摇头,摆了摆手说了什么,然后心情挺好的等在边上拿餐,时不时会回过头来瞄眼白简。 白简坐下在位子,瞥着那边挺受欢迎的徐昭,心里不怎么是滋味,脸上回敬的笑意有点牵强。 她脱下自己五六厘米的细高跟,揉了揉自己的脚踝,心领神会地打开边上的服装袋子,找出徐昭给自己准备的鞋子——一双平底的女式交叉绑带凉鞋。 见到那款眼熟的黑色凉鞋,白简一愣,捏起凉鞋的包装盒下,还没来得及撕掉的防真伪标签,心沉到了底。 不是吧。 因为工作的缘故,白简见过各种各样和服装设计有关的大牌,自然对鞋子这方面也有些研究。 乃至于她错愕之后,马上就能确定,这双凉鞋是大牌旗下有名的热销款,价格得好几万呢。 “徐……徐昭,”白简嗫嚅着,久久说不出来连贯的话语,“徐昭他……” 这么看,白简觉得徐昭好像没有在骗自己。 就徐昭这花费的话,她真的养不起这个小少爷。 “叫我干嘛?”抬头,闯入的是徐昭打趣的笑颜,“怎么不换上?等的久了,很累吗?要不要先回去,我送你?” “不是不是,”白简打断他的话,坐在那里,仰头巴巴看着徐昭,“你这鞋子,什么时候买的?” 如果是之前买的,或者很早之前谁送徐昭的,还有可能说的过去这件事。 虽然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但白简还是认真将这种可能性含括了进去。 徐昭站在白简跟前,好笑摘下自己的头盔透气,敛睫一笑,坐在了白简身边,和她相望着笑,“怎么了,这种大马路上、我开的只是一辆工作用的小电瓶的情况下,我还能什么时候买的鞋子啊,肯定就在刚刚啊。 不然就算是之前买的,我也装不来呀。” “你……”白简觉得自己要疯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着急想给徐昭解释,指指那双昂贵的凉鞋又指指自己,“不不,不是,这双鞋,我我……我不配这双鞋!” 白简非常着急,毕竟这双凉鞋可能再热销一点,花掉的就是自己大半年的工资。 “什么配不配的?”徐昭眸光闪烁,眯了眯眼,抬手捏捏白简的面颊,“放心好了,我有钱,不会因为买了一双鞋就饿死街头的。” -- 第165页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简咬唇,努力转动小脑筋,斟酌自己的用词,“我的意思是……” “你是笨蛋吗。”徐昭好笑,挺想将人拉过来亲一亲,漾着笑意揉揉白简脑袋,“就这么担心我这个?” “你才是笨蛋!”白简挥开徐昭在自己头顶肆意揉来揉去的爪子,郑重对徐昭道,“你把这鞋子拿去退了吧,我不能穿这个!” “为什么?”徐昭挑眉,敛下眼睫,欲伸手亲自帮白简穿,“这不就是一双普通的鞋子吗,虽然要配你还是差了点火候,但也还是能穿的吧。” 白简以为这家伙故意在拿自己开玩笑,涨红了面庞,白皙劲瘦的脚踩在自己的高跟鞋面上,用力抓着他的手摇摇头,“你才出院呢,突然为我花这么多的钱,我以后怎么养得起你啊?” 徐昭眸光流转,黑瞳亮晶晶的,泛着涟漪的笑深了几分,好笑将白简的手抓在掌心把玩:“所以,你就是在担心以自己的资产,以及我会花钱的程度,可能养不起我这件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被徐昭一语戳中了。 白简红着耳廓,目光躲闪,眼神有点虚,“……对。” “小笨蛋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徐昭掏出手机,看了看自己今天的任务量,蹲身给白简换鞋,态度温柔,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有钱,但养活你的钱还是够的。” “为什么?”白简低头看着帮自己认认真真换上凉鞋的徐昭,手指攥紧了椅子的边角,问了个傻问题。 “给别人讲课、当模特、炒股、退休费、送外卖……”徐昭逐一举例,对白简说,“我的收入总体还是比较可观的,你不用担心钱财的问题。” 说完,徐昭起身,又揉了揉白简的脑袋,揶揄出言:“你怎么长得这么小,脚掌可以被我一只手捏住。” 白简还在愣愣回味徐昭刚才举例的那些工作,没怎么把徐昭现在说的话听进去。 换好鞋子,和徐昭上车开始送最后一单,白简将脑袋窝在徐昭的后背,像抱大型的玩具熊一样抱着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徐昭这种天才选手,只要肯给别人递出橄榄枝,光是高中时候参加的大赛的奖学金就好几万了,哪里用得着愁钱花啊。 所以,她还真的养不起徐昭。 白简想着,有点疲惫,又趴在徐昭背上打起了盹,进入睡梦。 冬辰辰开着宝马车,一路在后面跟着两人,隔了段距离目送两人的远去,心里不是滋味,想不通为什么徐昭老是会压他一头。 要说成绩、实力、财力,他明明和徐昭不分伯仲,甚至有些地方比徐昭还要优秀,可为什么在一些他在意的事情上,徐昭却总是拔得头筹。 明明失去了几乎所有,却还是表现的对什么都不服输,果断敢冲的样子。 冬辰辰坐在安静的车内,捏了捏眉心,头疼的厉害。 徐昭回来,冬辰辰和白简那点本就微小的关系,更显得微弱了。 他摇下车窗,注视白简主动黏糊在徐昭身边,和徐昭一起远去的画面,深且无力地叹了口气。 根据他多年经验来看,他这次应该也会输给那个气焰比天还高的小子。 冬辰辰盯着那边看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徐昭和白简的背影,才松了口气阖上眼睑,发动车子调换方向往A市开。 那就走吧,反正也赢不了。 这么多年,他也该放下了。 白简陪着徐昭送完最后一单,睡眼惺忪地坐在电瓶车后座,迷迷瞪瞪揉了揉眼,“还有多久啊。” 徐昭手里捏着新完成的单子,对比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任务量,说:“完成了。” 回头,他拍拍白简肩膀,温声嘱咐:“走吧,带你吃饭。” 边坐着车子调转方向,徐昭边侧眸:“我到时间了还得回去医院报到,所以吃饭的时间,可能陪不了你太久。” 白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我陪你吧。” 徐昭好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也行啊。” 小时候是徐昭陪白简去医院,现在是白简陪徐昭去医院。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世事难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昭倒像成了病秧子。 吃饭之前,徐昭路过自己住的公寓,进去换了套衣服才出来。 白简搓着手,等在客厅,大气不敢出,打量这寸土寸金的豪华单人公寓…… 怎么说呢,徐昭的小有钱程度貌似超出了白简的预估范围。 这套房子,起码得百万起步吧。 不是在几年前,他俩经济水平还差不了多少的吗,怎么现在—— “看什么呢,”徐昭已经换好了衣服,脱下了一身的蓝色外卖服,身上穿着一套黑白的休闲服,面颊挂着水珠,正抬手扯着一张洗脸巾在擦,“小白猫呢,我听你同事说,那只小肥猫现在真的胖成只球了?” 额头的湿润濡湿了刘海,徐昭低头的时候,发丝柔柔软软搭在一起,黑发乖巧凛冽,矜贵气质浑然天成。 像极了家族落魄后,又白手起家夺回一切的狠厉小少爷。 白简看得有点呆,怔楞许久,没及时缓神回答徐昭的问话。 徐昭偏头笑了一下,贝齿分明,擦着湿漉漉的脸庞径自掠过白简面前,走到冰箱前,单手探进去给白简拿了罐喜欢喝的旺仔打开,递给沙发上还亮着眸子怔怔的小家伙:“待会儿想吃什么?” -- 第166页 “我,”白简嘴巴比脑子快,冒出一个字眼的同时,伸手接过徐昭递来的旺仔,然后脑子开始卡壳,说出的话经不起考究,“我不想吃外面的。” “行,”徐昭转身,擦干净脸后将手里的化妆棉扔到了垃圾桶里,转身又去开冰箱,打量里面有什么食材,过会儿可以给白简做什么,心领神会地自顾自点点头,“那就吃‘里面’的。” 白简似乎听出什么歧义,也因为自己的话感到不好意思,低垂脑袋,鼓了鼓腮帮没讲话,耳廓的酡红攀升至面颊,手指纠缠在一起。 她安静又纠结的咬着唇瓣,别扭的没吱声,心里乱如麻,思绪翩跹。 突然回思到什么,白简坐正身子,转头看正在挑拣食材的徐昭,认真答复:“那只猫确实胖了,现在有15斤!” 徐昭垂着脑袋,刘海盖过了他的眉梢,逆阳的侧颜像是自身在发光,耀眼温柔,“那看来,你把它照顾的很好啊。” 他柔声搭腔着,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视线从眼尾瞥去看白简,“下次要不要把它带来,一起见见我。” 白简回望笑得旖旎的徐昭,总感觉他这话里还有什么深意,但又听不太出来,觉得是自己在多想。 “好,”她拿了一个靠枕抱在怀里,指头把玩着靠枕上的流苏,“我知道了,我下次会把它带来的。” 徐昭闻言,挑眉一笑,手中拎着挑出的几道菜进了厨房,边将新鲜的菜拿出来边重复:“好啊,那你下次记得也把猫带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猫能一起吃什么饭。 白简在心里腹诽,没把那话说出来,点了点头看徐昭,配合出言,“我知道了。” 殊不知,这就是徐昭给她埋下的小心机陷阱。 整理菜品的时候,徐昭撸起袖子,唇角弧度一直没减,背对着白简。 这样的话,他俩以后就有很多理由可以见面了。 白简干坐着尴尬,匆匆起身也迈入厨房,想一起帮忙。 才走入半步,就被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徐昭道:“你出去,你去看电视、喝饮料都行,不用来帮忙。” 白简启唇,想解释,又被徐昭一句话堵了回去:“不用,你只适合炸厨房,我怕到时候我们还得麻烦消防员叔叔们,耽误了这顿饭。” “……”白简的步子僵在一半,不怎么爽快地顶了顶腮帮,睨着对面正在择菜的徐昭背影,小小翻了个白眼。 切,不帮就不帮,走就走。 回身坐到沙发,白简抱着靠枕,怎么调整怎么手感不舒服。 平时这个点,都是恒温热水袋似的白猫团子在她怀里,而不是一个冷冰冰没什么温度的抱枕。 放下抱枕,双手环胸,白简坐在沙发,翘起了二郎腿,注意力逐渐从对面电视上的肥皂剧游走,转头观望起徐昭住的这个地方。 房子非常干净整洁,地面一尘不染,也看起来没什么生活气息,好像主人并不经常回来住。 想到徐昭说的话,白简琢磨着分析,手托在下颌。 难不成徐昭上次任务后的后遗症实在太重,所以一直休养了好几年还不见多少好转,大部分时间都一直待在医院,除去康复训练的那些时间,就几乎没什么可以回家来住的机会了吗。 白简的脑洞大开,表情认真,细细思索。 那边,徐昭准备着做饭,隔一会儿就往身后看,确认白简还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才放心。 徐昭的厨艺精湛了不少,做菜非常考究,色香味俱全,和一些大厨的技术有的媲美。 为了不呛到客厅的白简,正式开始做饭的时候,徐昭拉上了厨房的玻璃门,还打开了厨房内的玻璃窗透气。 一通捯饬,终于将饭菜做好端出去的徐昭,看见等了有一段时间的白简已经窝在沙发睡着了,自然蜷缩起身子,小小一团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靠枕,和那只白猫团子睡觉的时候挺像。 徐昭摆好饭菜和碗筷,一步步朝白简走过去,深觉白简某些时候,确实挺像只敏感缱绻的猫科动物。 他蹲下身,伸出手,将白简面颊的碎发顺理到了耳后,近距离安静着注视她良久,仿若想趁现在,将这几年和白简间失去的时间都弥补回来。 “和我在一起吧。” 徐昭看着面前女孩,挑唇一笑,话语轻轻,将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取下来,伸手解下了套在项链中的素戒,庄重而又缓慢地戴在了白简左手的无名指上。 整个过程没费几秒时间,短暂几秒真切承载了两人间的数二十年光阴,最终化为一枚具有象征意义的戒指。 这几秒单对于徐昭来说,很慢很慢。 白简梦到什么,缩了缩肩膀,往抱枕那头蹭了蹭,嘴里哼唧嘟囔着徐昭的名字,眼眸湿润带着泪花,“别……别走。” 徐昭牵住白简的手,安抚剂般稳住她,话语有力铿锵,温柔坚定:“嗯,我不走。” 他们以后,都不会分开了。 永远都不会。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悄悄话》文案】 “小瘸子。” 她总是带着嘲讽意味这样叫他。 从小众星捧月着的沈白,看不惯许灿阳这个父母出走,寄在她家篱下的瘸子。 “我不喜欢你。”沈白态度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 第167页 - 又是爸妈难得在家吃饭,却一桌许灿阳爱吃的。 沈白父母言笑晏晏地夸着许灿阳,并夹过去自己亲手做的菜:“我们灿阳真厉害呀,又考了第一名。” 目睹所有偏差的沈白,蹙着眉心埋头,一口口往嘴里塞自己不爱吃的菜。 她不喜欢他。 沈白的念头,依旧如往。 - 许灿阳在幼时的突发事件后就落下了瘸腿这个终身毛病。 变得愈加沉默的许灿阳,没想到日夜聊天、交换烦恼和陪伴的人会是沈白。 刚被她泼了一身冷水后回房的他,看着显示屏跳出的最新消息,安静联想方才沈白叫自己“小瘸子”的轻蔑表情。 “我爸妈真的不爱我了……”他一条条往下翻去,心间沈白模样逐渐和他小时候救了的女孩面庞重合。 他记得那时,马路边的她狼狈至哭出了个鼻涕泡,连冲她而来的失控车辆都没察觉。 - 沈白被独自留下的成人礼生日。 泫然欲泣的她,注视面前端着蛋糕的许灿阳,话语哽咽:“我才不会喜欢你。” 许灿阳一愣,然后笑了,“我想喜欢你。” 刀子嘴豆腐心X外冷内热小瘸子 第71章 番外一 白简还在A市上大学,徐昭还在的那年。 她被父亲委托去附近为公司取份重要的资料,然后…… 不认识的犄角旮旯街道。 她自嘲般扬唇笑了笑,然后给徐昭发了条消息,叫他不用来接自己。 徐昭回的很快,似乎守在了屏幕前头。 【什么不用来接你?】 清楚自家老父亲的倔强脾气,猜出白简多久没回来就绝对是迷路了,然后会叫徐昭来帮她的白简轻叹了口气,而后打字。 【没什么,估计你再过几分钟就知道了。】【你记住不用来接我就是了,我自己会打车回去的。】发完这两句后,对面的徐昭安静了好久,似乎下线去忙别的事情了。 白简再看了看他俩的聊天框,专心动身往前走,等着自己叫的车来接她。 走了有一段时间。 白简越发的感觉不对劲起来。 这个地方…… 她好像又双叒叕来过。 白简抿唇,深吸口气后又缓缓吐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好。 她努力去回忆来时的路,想试试看能不能倒退着走回去,将自己带回原来的等车地方。 但一遍遍尝试未果下来,信心一次一次被打击的白简总算认清了一件事。 她好像又把自己给坑了。 微风习习,吹过白简身侧。 她站在风里,一时间看不清自己的路痴程度。 对面打车软件上的司机的电话一次次响起。 他和白简在电话里努力沟通着。 最终,那位司机先生对着白简歉意地叹了口气:“抱歉啊小姑娘,你的这单我怕是真跑不了啊。” 白简有点心虚地抓着手机,但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对面的老师傅又叹了口气,听来蛮无奈:“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你在一棵长得很特别很高大的树前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老师傅似乎有点绷不住了:“姑娘,你别再耍着我玩了,我还赶着去跑别的单子养家糊口呢。” 说完之后,他就挂了电话。 处在风里的白简,抱着自己的手机愈加凌乱懵懂。 她回头看看自己站的那棵树,眨巴了两下眼睛,样子有点呆萌。 “确实挺特别挺高大啊。”白简仰着头,凝视那棵树。 脑子里冒出的,是徐昭烟火节那晚穿着一身特警制服,笔直站在那里守护着大家安全的模样。 是挺特别的啊。 白简撇了撇嘴,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心里小小地哀叹了一下。 这棵树,长得像徐昭。 但是这么和人说出去,别人单纯只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啧,真是不懂欣赏她眼光的美。 白简抿了抿唇角,左右看着陌生的环境,在这里足足绕了好几个小时,混乱鼻酸。 早知道她就不乱跑了,应该多给司机师傅交点钱,然后好好待在原地等着司机师傅的,这样她就不会在这会儿迷路了。 要是她一直迷路下去,拖到她爸把徐昭那尊大佛请出来,她实在担当不起,也丢不起那个脸。 鼻腔越发酸涩之际,低着脑袋的白简忽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脚步声,利落有力。 红着眼角回头,视野中挺拔少年正望着她,眼眸带笑。 白简低落的情绪顿时甩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有怀疑过自己的感官是不是出错了。 不然怎么会在这时候,在这个地方看见徐昭。 以及他身后不远处,满脸怨恨和震惊的冬花花。 “徐昭?!” 白简一脸震惊,怔楞两秒后将面前人的名字脱口而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一身蓝白卫衣和牛仔裤的徐昭,听到她久违的这么叫了自己,轻轻勾了勾唇角。 他一改之前的淡淡揶揄,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手里的奶茶递过去,话语温和没有半点责怪的意味:“我送你回去。” 边上的便利店内,白简和徐昭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徐昭给她买的好吃的。 -- 第168页 就这么坐着吃了会儿后,白简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真没事:“我的体力早就恢复了,可以走。” 脑袋稍微卡壳了一下后,她又支支吾吾,低头喝了口徐昭给她买的七分甜奶茶:“而且你……你来接我,应该也是开车的吧。” 这么说着的白简,底气有些不足。 她偷偷瞄了眼对面的徐昭,发现徐昭眼底正盛着几分笑意,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 白简一抿唇,望着这么大高个子、武力值这么高的徐昭这样子,脑子里总是会报复性的回忆到小时候,他被她欺负哭了的狼狈模样。 有点心虚地咽下了口中的奶茶,并摸了摸鼻尖后,白简下意识看了看腕表时间,试图转移话题。 “我们这么休息着,过会儿再去我爸公司真的来得及吗?我爸到时候的时间不会很赶吧?” 这么问着的白简面上一本正经的,脑袋里全都是小时候的徐昭在她的魔爪下,被打扮成娇俏小公主的反差画面。 白简说到后面有点没绷住,唇角有些颤抖。 她吸吸鼻子,低下脑袋去,却没憋住耳廓浮起的红。 徐昭坐在她对面,瞧着她的这副耐人寻味,浅浅眯起了眼眸。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点了点,出言前清了清嗓子,似乎拿出了平时审讯犯人时的极具压迫力的一面:“白简,你在想什么?” 白简闻声愣了一下。 回神过来后,她紧闭着嘴巴,摆出了死都不会说什么的淡漠样子。 而后,徐昭又眯了眯眼睛,从她微妙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 “你在想我?” 这直球的话出去,白简嘴里的一口奶茶,差点直接喷了出来。 她被奶茶呛到,咳嗽了好半天,面庞憋得通红。 徐昭手足无措,一时间慌了神智,上前给她拍了拍脊背顺气。 同时还单手拧开了桌上的矿泉水,关切询问:“要不要喝一口?” 这过程,全都清楚被尾随在不远处的冬花花看得清晰。 白简忍着咳嗽的难受劲儿,用力推了把徐昭。 不过徐昭稳如泰山在那里,她半点没怎么推动。 白简掩唇,闷闷再咳嗽了两声后,起身就准备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徐昭在后头安静着,左右瞅了瞅,然后自己喝了口那瓶已经开了的矿泉水。 接着默默帮白简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往前跟了上去。 白简在前头走了几步,徐昭还没有跟上来。 为了不把徐昭带到沟里去,也为了不弄丢徐昭这个人形导航,而给她爸爸的工作上带来大的麻烦,白简有意放慢了脚步。 而且边走,她还边回头看看,确认徐昭真的跟上来了才放心。 到了徐昭和她懒散并肩而行的时候,白简装作无意地撩了把发丝,询问道:“我们该走那条路啊?” 徐昭仿佛没想到白简会直接这么问,一时间没有很快回答上来。 白简侧眸瞄了眼徐昭,心里思忖这家伙为什么不理自己。 想着想着,她自己得出了个答案。 哦,那大概是因为徐昭这腹黑小子在傲娇,或者故意逗她吧。 白简轻咳了一声,手里捏紧了自己的挎包链子,象征性反省了下自己刚才对于来帮她的徐昭是不是有点太冷漠了,所以导致这家伙对她开玩笑。 这般忖着的白简,暗里吸了口气,努力扬起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笑容,偏头对身边徐昭道:“今天谢谢你了啊,徐昭。” 徐昭也转头看着她,愣了一下。 他低下脑袋来,轻声对白简摇了摇头,看起来有点无奈:“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啊?”白简拧眉,眨巴了下眼睛,思考这家伙是不是故意在阴阳怪气。 三年不见,没想到这小子变得不那么直球了啊。 都开始学会拐着弯的内涵人了? 白简在心里呵呵一笑,撩了把自己的发丝,在面上还是努力温柔道:“没有呀,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你就是生我的气了。” “……” 白简无声深吸了口气,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徐昭这家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说的没错。 三年没见的徐昭,彼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直来直去的徐昭,哪会这样子说话。 她抿了唇角,不打算和徐昭在这个地方继续争执下去这个没有意义的答案。 想了一下,她换了个说法,询问徐昭:“你的车子停在哪里?” 徐昭貌似被白简这个问题成功带偏,给白简一本正经地指了指。 两人并肩往前去的这种沉默里,白简在庆幸总算跳过去了刚才那个话题。 然后倏地,她头顶上方传来道附带磁性的沙哑声线:“你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白简语塞了。 行,爱咋咋地吧。 再往前走了没两步,徐昭又停了下来,好看的眉心微微皱着,俊秀的面庞装着愧疚:“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再生我的气。” 白简闻言愣了一下。 结合上下事宜,总体来看的话,她好像和徐昭说的并不是一件事。 幽幽然的,白简也顿了顿脚步,思绪稍稍停滞,清澈的目光落在身边徐昭那里。 -- 第169页 徐昭说的生气,好像是指三年前那件事。 白简将自己口中的唾液咽下,安静和徐昭这么对视了两秒后,往方才徐昭所说的停着车的地方走去。 有时候的这种默认,或许就算是回答了。 徐昭站在原地会儿,望着白简离去的背影皱紧了眉梢,拳头攥紧。 当初的事情,是他不对。 但那真的都是有原因的。 虽然这原因可能白简并不想听。 徐昭叹了口气,在白简之后也赶忙往那个方向去,不想再次弄丢了白简。 不稍片刻。 白简和徐昭上车了。 先后坐上小电驴后,徐昭给白简递过去一个可可爱爱的小黄鸭头盔。 那大小、那样子,一看就是买来给小朋友带的。 白简望了徐昭递过来的头盔两秒,还是乖乖带上了。 边扣着绳子,她边看了看徐昭头上的白色头盔。 “看起来有点像电饭煲。”喵的,她又脱口而出了自己的话。 说完后就开始反悔了的白简,抿着唇瓣低下脑袋,郁闷了好一会儿。 徐昭装着自己的东西,挺自然地接了一句,给出了解释:“这车和头盔都是我高中时候买的,所以是有点孩子气。” 慢了一拍,他兀自点点头,偏头道:“这个头盔是电饭煲款式的,因为当时看起来觉得好玩就买了。” “那你还挺童心未泯。”白简点了点头,这么说了一句。 “是的吧,”徐昭笑着启动小电动车,“当时这个小黄鸭,也是因为看起来觉得可爱,所以就跟着一起买了。” “那之前怎么都没见你拿出来用过?”白简看着周围的风景,顺嘴问了一句。 前头的徐昭沉默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他才回话:“本来是想送你的,不过之后没碰到这个机会,就搁置了。” 白简听了,转眸看向前面的徐昭,一颗心脏跳得有些快。 脑里不自觉回味着徐昭话语的白简,微微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浅浅应了一声:“噢,那谢谢你啊,还惦记着我……这个笨蛋小妹妹。” 说到后面的时候,白简轻轻笑了一下。 过去的都过去了。 确实有些事情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而耽搁了。 从此也就这么一直被耽误了。 白简注视着前头的徐昭,心脏有点堵堵的。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真的觉得徐昭坏死了。 在被窝里哭得两眼通红的时候,她曾暗暗发誓,以后的这辈子都不要再和这个坏蛋说话了。 可惜世事难料。 等红灯的时间有点漫长,也有点无聊。 本就在中午这会儿需要午睡的白简,被这暖风吹得恹恹欲睡。 为了不睡着,她干巴巴地和徐昭聊天。 “你这三年过得还好吗?”她问了个通俗的老套问题。 徐昭那边沉默了一下,而后回答:“还行。” 然后两人都陷入了这种安静中。 白简咬了咬下颌,感觉又无聊起来。 曾经多少个被徐昭这么载着回家的夜晚,她会因为困倦而直接靠在他肩膀。 而每每那时候的徐昭总会叫她一声“笨蛋”。 时间绵长,有时候一下子就过去了三年五年。 回神过来的时候,那段最悠闲最开心的时光,已经过去好久了。 白简想着那些陈年往事,越发觉得有些困倦。 即便努力去抵抗睡意了,但上下打架的眼皮,最终还是没忍住这种疲惫。 徐昭只感觉女孩熟悉又久违了的柔软面庞,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从后视镜瞥过去,可以看见白简睡得香甜的侧脸。 徐昭忍不住笑了一下,更为放慢了点本就不怎么快的车速,拉长和白简难得的这段时间。 微风阵阵吹拂过二人周身,卷起两人的衣摆和发梢。 白简的碎发随风飘动,打在徐昭的脖颈处,有点痒痒的。 他回忆着这种痒意,眉目间满是柔和。 往日放学后的那些个被火红夕阳尽情晕染着的傍晚里,他都和此刻一样,心里暗暗希望如果时间可以就这么停在这瞬间就好了。 可惜一些事情,并不能如常人所愿。 回忆到什么的徐昭,英眉蹙了蹙,握着把手的力度也随之增加几分。 对于白简,他总是心怀愧疚和喜欢的。 两者矛盾又确是共存。 第72章 番外二 前头开着车的徐昭,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白简起床气大,也容易被吵醒。 徐昭才动了两下,白简就醒了。 她拢了拢眉心,一巴掌趴在了徐昭的背上:“你吵死了!” 徐昭僵了下,接着又开始笑。 声音低低的。 白简皱着眉心环顾四周在游动着的环境,思绪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她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反应过来这点后,她揉揉眼睛,稍微收敛了自己的锐利,努力掩盖过去她方才的暴躁:“你在笑什么?” 这么问着的白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思索是不是她睡着的时候睡相太差了所以才会被徐昭这么嘲笑。 前头的人儿有一会儿没说话。 从后视镜内看去,可以瞥见徐昭俊秀的面上,带着抹浅笑。 -- 第170页 在这种夏日微风的衬托里,还挺好看的。 白简抿了抿唇角,强迫自己再从徐昭的美颜中回过味来。 过去了这么三年,她发誓,她绝对不会再被徐昭给蛊惑。 哪怕他长得有多么多么好看,声音有多么多么好听,对她再多么多么好,她都不会再喜欢徐昭的。 绝对不会! “听说你刚才坐车五公里,然后被人骗了三百块?”好不容易止住点笑的徐昭,如此询问白简。 白简蹙了眉心,不想搭理他,闷闷回了他一句:“对啊,怎么了。”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她个路痴也不会倔强在那个没什么出租车的地方,让那位司机大哥先撤了。 “没,”徐昭扬唇,玩味地挑了挑眉梢,“只是觉得你跟小时候一样,呆呆的。” “……”白简通过后视镜,这么瞪了他一眼。 徐昭心情依旧挺明媚,嘴角带着几分浅笑,“今天一路偷偷跟着我的那个小姑娘,是你朋友吧?” 坐在他后方的白简,悠悠然听到他如此问。 徐昭不提,白简都差点将这件事给忘了。 她抿了下唇角,往后坐正了点身子,双手无聊环着胸。 反正徐昭的车速向来很慢,而且开车挺稳的,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摔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白简会这么快速地就察觉到冬花花一直在跟着他。 白简思索两秒,挑了眉梢:“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而且冬花花怎么不在学校待着,偷偷溜出来跟着徐昭瞎跑? 前头徐昭安静了一下,接着出声附和:“对啊,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特警。”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白简的心脏仿佛又被人用力攥住,疼的厉害。 几年前,徐昭可就是因为这件事,突然人间蒸发的。 不稍片刻,白简又听到徐昭道:“她是当时和你一起去警局的那个女生?” 未等白简有所回答,他就在心里面给出了答案,接着抛给白简另个疑惑:“为什么让我加她的微信?” 白简沉默了一下,有点恼火地不想和他继续说话:“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喜欢你呗。” 她搓了搓手臂,将这个问题推过到徐昭那里。 徐昭在这之后,倒是没再开口继续和白简攀谈。 下个红绿灯的时候,白简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忍不住催促:“可能会来不及,你要不加点速吧。” 想着,白简又换了个说法:“你工作这么忙,不也还要赶着回去吗?” 徐昭从后视镜那瞄了眼白简,貌似觉得有点无语,“我不着急回去,今天队里没什么事情,下午我休假。” “……”白简愣了一下,笑容凝在了脸上,“好好,不着急。” 过了红绿灯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比较闲散无人的地方。 暖风轻轻吹拂过两人身侧,不远处就是他们初中校园的模样。 白简咬了咬唇角,看着自己的腕表时间纠结。 思忖之后,她扬起个笑脸,轻轻拍了拍徐昭的肩膀,这么跟从前那样趴在他耳边道:“你开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吧,不如换我来开吧?” 徐昭被耳畔处的热流怔了一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漂亮的喉结上下轻动过一遍,接后才缓缓出言:“不用,我不累。” “你累的。”白简脱口而出。 “……”徐昭被噎了一下,颇觉这对话有点熟悉。 而且冥冥中,话语中的对象似乎悄然变换了一下。 白简见这提议有用,盈盈一笑,用着自己小时候经常对徐昭用的战术,捏着嗓音勾了勾唇角:“今天太阳这么大,你又为了来接我被晒了这么久,要是我爸妈知道了肯定会心疼死的。而且尤其要是被他们知道,你开了一路的车,我却一直在后面懒洋洋的看风景,他们也一定会骂死我的。 徐大队长,你也不想我被他们狠狠训斥吧?” 话语出去,白简明显感觉到徐昭僵了僵身子。 见这方法有用,白简更是大大在嘴上鼓吹起来,心里头不停暗喜。 还好她清楚徐昭和她爸妈的交情,不然这次就真的会迟到了。 耐于一贯的礼貌性不好意思直接指使徐昭干嘛的白简,在软磨硬泡了好一阵后,总算是说动了徐昭。 徐昭面对着白简左一口右一口的“徐大队长”,停下车子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白简看到他轻咳了一声,而后下了车子将驾驶的位子让出来给白简,自己则在白简动身到前面的地方后,长腿一跨坐到了白简的后方。 小小的电动车坐了两个人其实有点挤。 白简感觉到徐昭这么坐下在后面后,才后觉过来原来刚才一路上,徐昭都有意在给她让位置。 白简其实也挺想往前再挤一挤,给徐昭让点位置的。 但偏偏尴尬在,她的裙子被徐昭坐了住,让她在行驶过程中半点动不了。 而且尝试性往前动了一下,她貌似还感觉到身后的徐昭也踉跄了一下,鼻息间发出一声讶异且快速的低音。 “嗯……” 然后,白简就没动了。 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 白简戴着徐昭送她的小黄鸭头盔,默默加快了行车速度,载着身后的徐昭往她爸爸的公司去。 -- 第171页 迎面吹着风的欢快时候,白简的烦恼也悄然被抛在了脑后。 她笑着,心情难得挺不错,灿烂挖苦着背后徐昭:“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爬窗户来我家玩,然后被我外婆抓到,被狠狠打了屁股的那次吗。” 悠悠然的,在高兴劲儿上就这么将徐昭的囧事说了出来的白简,笑得越发开心,像是喝醉了一样口不择言,直戳后面人的尴尬黑历史。 徐昭和白简本就是邻居,而且房间还是挨靠着的,两处阳台和窗户都离得很近。 他俩稍微翻过去,就能轻松跑到对方家里去玩。 主动提起这件事的白简,在又说了几句后还没得到徐昭的回答,觉得有点无聊和郁闷地往后视镜那里看了眼。 结果发现徐昭正非常不符人设的,鼓着腮帮盯着她看,仿佛在观察她还能说出什么惊人的金句来。 白简被徐昭的这样子懵了下,视线飞快扫过这么呆萌出神着,脑袋上还戴了个电饭煲头盔样子的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 一瞬间,她感觉曾经对于徐昭那种辗转难眠的陌生熟悉感,又再度回到了她身上。 她快速眨巴了两下眼睛,逼着自己从回忆中回神,目前专注在开车上。 徐昭这么静静看了白简好一会儿,接着笑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微微挑了眉毛,低哑的嗓音听来十分有质感。 白简被他的这声催得耳廓有点发热,心跳漏了一拍。 “没什么。”她抿抿唇角,随口回了他一句。 话落之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中一会儿。 良久过去,徐昭在快要到下个路口的时候嘱咐白简:“记得减速慢行,快要到那边的时候认真观察下路况。” 白简有点不耐烦:“我当然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徐昭勾唇,“我只是怕你为了急于去给你爸爸送文件,而再慌了神。” 白简听着徐昭的这番话,眉心紧了紧,整个人都颇觉不自在起来。 她总感觉徐昭在暗里调侃、回敬她刚才叫了他“徐大队长”的那几句。 白简越回想这些,面庞就越红。 靠,臭小子。 到了地方,白简上了公司成功给她爸爸交了单子再下楼来,看见徐昭还等在那里的时候,眼神还是有点不自在。 肢体眉梢仿若都带着别扭。 白简往前朝徐昭走去,顶着这种不甚自得的模样撩了把发丝,对徐昭再道:“今天谢谢你啊,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徐昭从手机中抬起脑袋来,扫了眼跟前的白简,笑容明媚,不见破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请我吃晚饭。” 貌似怕白简会拒绝,徐昭还幽幽补充了一句:“之前去你学校做了几天模特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你这个专业在今天下午应该没课了吧?” 白简抿唇望着他,艰难点了点头。 尴尬癌快要犯了的边缘,徐昭的再一句话,直接把白简推下了尴尬之深渊。 “而且你那位朋友好像还一直在跟着我们吧,”徐昭说着往冬花花努力隐藏着的那个方向一指,“她跟了我们这么久好像还没吃饭,所以我刚也在手机上叫了她过来一起吃饭。” “……”白简顶了顶腮帮,眸光流转在徐昭身上。 她挺想知道,徐昭是想让她直接原地去世吗。 这种修罗场,她半点不想参加啊喂—— 这种修罗场十足的饭局,白简稍微扒拉了两口饭就借口溜了,留下冬花花和徐昭单独相处。 “不好意思啊,”白简捂了捂胸口,摆出虚弱的模样来,“我身子忽然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先走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刚欲转身,徐昭便紧张地起身拉住了她:“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白简回索了一下他的小电驴,而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大碍的,自己可以回去,就暂时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说完之后,她就转身走了。 徐昭在后头默默看着白简离去的背影,英眉微微蹙起。 白简溜之大吉后,在同楼层找了个厕所,然后进去好好给冬花花发了几条消息。 大概意思就是祝她今天好好和徐昭约会,她就不打扰他了。 做好这一切后的白简,捏着自己的手机眯了眯眼眸,思绪飘的有点远。 曾在和徐昭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曾经提过一嘴,他喜欢性子活泼开朗的。 而冬花花就属于刚好和她相反的那一类型。 白简抿了抿唇瓣,轻叹了口气后就从厕所出了去,准备去书店买两本书。 最近她有场考试,复习的比较紧,乃至于她想多为自己的小书柜增加几本言情小说。 书店内的书籍琳琅满目。 白简左右看了看,直奔小说那一区,认真挑选起自己喜欢的言情小说来。 除了故事情节等别的什么,白简最为看重的就是小说的封面。 她认为拥有好看封面的小说,更能为她带来精神上的愉悦感。 白简慢悠悠走着,指尖轻轻划过那些被摆放整齐的小说的书籍,粉唇稍稍努起。 看来看去,她没怎么看到特别喜欢的。 大概思索了一下,白简往那些角落位置走去,试图寻找些沧海遗珠。 -- 第172页 找了有一会儿,还真被白简找到了那么几本。 她正欣喜地瞅着自己手中那本好看的小说封面,便被头顶猝不及防响起的男声打断了思路,“这本小说挺特别的。” 白简手一颤抖,下意识将拿着那本书的手松了开,同时稍稍后退了半步,想拉开和那人的距离。 那人见白简的反应明显是被吓了一跳,脸上飘出几分不好意思。 他眼疾手快的帮忙接住了白简手里的书,而后将那本小说递还给面前还在瞳孔震惊着的女孩。 “别怕,”男生笑得有些腼腆和羞赧,一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我不是什么坏人。” 被他的这话拉回神的白简,后知后觉过来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大。 她掩唇轻咳了一声,干巴巴摇了摇头,而后接过了男生手里的书籍,飞快说了声“谢谢”后,就快速转身向柜台去准备结账。 白简行动的匆忙,迈步的几秒中,她差点被一人急冲冲跑过来的一人撞上。 所幸在真切要被撞倒之前,方才的那个男孩子飞快拉了她一把,将人好好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男生拧眉过去,看着近到自己眼前的那几个男生,面容严肃地露出不悦:“你们怎么在这种公共场合冲来冲去的,不知道这样子很危险吗。” 那几个小男生一听,立即不服气了:“我们又没撞到人。” “可要是没有我的干预,你们这次已经撞到这个女生了!”拉住白简的男生正了神色,脸上写满了气躁,“而且就算你们这次没有撞到人,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总有天,这样的意外会出现在你们头上。” 几个小男生们很不服气,不爽地走上前吆喝:“你谁啊!就来训斥我们?!” 有些蒙圈了的白简站在那男生身后,清楚瞥见那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轻叹了口气,手揣在兜里的动作有些恨铁不成钢。 “井兴怀,警察。” “井兴怀……” 在那几个小男生们怔住着的时候,就站在井兴怀边上的白简听到这个名字时,不自觉轻轻念了一遍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非常安静的书店内,白简的这声轻唤,很容易就被井兴怀听到了耳内。 白简出言之后,感觉井兴怀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鬼使神差的,她在那个时候也抬眸扫了眼井兴怀。 悄然里,他俩就在这个时候直直对上了目光。 白简眸光闪烁,很快别开了视线,还在对面那些小男生们对井兴怀和自己的抱歉声中,默默将井兴怀拽住自己胳膊的放了开。 然后离远了他,礼貌开口道:“今天谢谢你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后,她也没管井兴怀有没有回答什么,转身便快速离开了这里。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像是安静中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种感觉,在白简听到井兴怀名字的那瞬间,尤其浓烈。 井兴怀、警察。 这两个因素结合在一起,越发让她感觉熟悉。 而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让她回思到了方才被自己扔在餐厅里和冬花花待在一起的徐昭。 然后,还有别的什么,非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的感觉…… 这么想着的白简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看上方的各种消息。 除了冬花花的一句简短应声回复,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白简捏着手机,往自己来时的方向看了看,大概能推算出几分彼时这会儿餐厅中的样子。 徐昭这么讲礼貌的人,应该还在专心陪着冬花花吃饭。 而他们两个性格挺合得来的人,或许感情能这么慢慢升温也说不定。 白简没什么表情地勾了勾唇角,不由轻哼了一声,心里头有点空落落的。 她抱着已经付款了的那本书,低头瞧了瞧那本好看的书的封面,眉目认真。 或是没了第一眼的惊艳。 在人来人往的店门口,她迎着外头照射进来的火红夕阳再看这本书的封面,一瞬间又觉得它没那么好看了。 白简轻轻叹了口气,把那本书收回到自己的背包里,迈步打算回去学校。 她还要去图书馆借几本书,再晚就要来不及了。 刚要迈步,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蓦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看了看联系人,是徐昭。 白简下意识瞄了眼现在的时间,计算了下他们吃饭的用时,下意识皱了眉梢。 这么快? 稍微纠结了一下后,她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语气有点别扭:“喂?” 那边的徐昭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好几秒。 白简将手机拿到面前,看了好几遍,确认还在通话中才继续道:“你怎么不说话?” “……”那头的徐昭又是一阵安静。 白简抬手摸了摸鼻尖,不是很想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这话说出去后,徐昭终于算是开了口,“别,有事。”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低低传到白简耳畔,将人耳廓催得发热。 白简挺不喜欢这样子,拢了眉心,心里面念叨为什么三年过去,徐昭的声音变得这么成熟了。 少了少年时期的清脆味道后,听来便很容易让人感觉迷迷糊糊的。 -- 第173页 想到这个的白简抿了唇瓣,心脏跳动快速。 徐昭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到了后面,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没事”,然后就挂了电话。 弄的为这点事情,浪费了好几分钟时间的白简深感莫名其妙,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懊恼。 可恶的臭小子。 白简将手机揣回挎包里,气鼓鼓地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却发现夏日多变的天气又在这会儿上演。 刚还布满夕阳的天空,此时已是一片黑压压,接着落下了倾盆大雨。 差点将白简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白简拔腿就跑回到了书店的屋檐下,两手遮着自己的眼帘蹙眉。 今天出来她看了天气预报,上面没写着要下雨,她就没带雨伞。 现在好了,她回不去了。 白简双手环着胸,看了看眼前那场势必要将地球淹没了的大雨,不禁搓了搓感到凉意的手臂,重新拿出手机来想找个打车司机。 刚将手机解锁,那手机就亮起了电量严重不足的感叹警示,而后一下子自主关机了掉。 白简愣在那里有一会儿,深觉周身的凉意更加足了。 老天,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 白简在心里头发出哀嚎。 保持着这般石化了的模样,白简颓丧地将手机放回自己的背包里去,左右逡巡了一遍,想找谁借个手机打电话。 这带比较偏僻,不是个打车的地方。 所以白简对线下各种能行驶的车子,并不报多大希望。 转身回头,她对上的是张越看越熟悉的面庞。 井兴怀站在那里,仿佛清晰感知到她的讶异和困惑,在白简呆愣的这两秒间主动开口:“不记得我了吗,烟火节那天,你朋友拉着你过来看‘安利’啊。” “……”白简眨了眨眼睛,顺着井兴怀的话去回思。 然后,她好像想起来了。 “你——”白简歪了歪脑袋,试探询问,“你是当时那个站在徐昭边上的男生?” 听闻此言,井兴怀很明显皱起了眉梢,语气古怪地反问回去:“你还知道自己认识徐昭?那你怎么不记得认识……” “我”字被吞了回去。 白简咳嗽了一下,笑得干巴巴:“没有,就是顺便听说了一下。” 井兴怀点了点头,附和解围,“徐昭的名气确实挺大的,你会知道也不奇怪。” 这话之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白简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愣。 接着就听到自己前方传来了井兴怀的声音:“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正好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什么……事啊?”白简抓紧了自己挎包的链条,心里头的不安感幽幽加深。 井兴怀往前走去,自顾自撑开了伞解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工作方面的事情需要你配合几个问题。” 白简感觉有点冷,而且腿也有点软。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鬼天气的缘故,还是因为井兴怀的这些话。 上次巷子里发生了那件事后去了警察局,她好像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是因为那种事情去了警察局,她的心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尤其现在还听到了井兴怀的那些话。 她干巴巴扬起个笑容,对井兴怀道:“我……我能不去吗。” 井兴怀表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白简就妥协了,还不自觉站直了点身子:“去,当然去,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情。” “那就好。”井兴怀露出个笑,点了点头。 第73章 番外三 白简坐着井兴怀的车回去的路上,井兴怀有一下没一下地问她烟火节上遭受了小混混骚扰的那件事。 “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吧?”井兴怀开着车,目视在前方,“那帮人后来还有没有再找过你?” 白简摇了摇头,手抓着安全带,“没有,他们因为伤了人还在监狱里没放出来。” 井兴怀听到这话,貌似愣了一下。 他顿了下话语后点了点头,打着方向盘转过一个路口:“也对。” 之后,两人陷入了一贯的沉默里。 白简抿着唇瓣,几番掀眼朝井兴怀看去,想知道井兴怀方才店门口所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井警官,”白简干巴巴地笑了笑,如此试探着开头,下意识微微倾身,“你说的找我有点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呐?” 井兴怀专注开车中,没有回答。 到了红绿灯路口,井兴怀停下车,一手倚靠在车窗,偏头看向副驾驶的白简:“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么问你两句。” 说完他抬了抬下颌,示意白简不用那么紧张,“叫我名字就好,不用那么严肃。” 白简听了,隐隐觉察出一件事来。 可能井兴怀只是秉持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找个恰当的理由可以更好在这种大下雨天的傍晚载她一程,所以才会刻意说了个理由。 这么想着的白简,身心放松下来,轻轻舒了口气。 开着车的井兴怀听到白简的叹气声,调侃般笑了笑:“这么紧张?因为我的警察身份吗?” 白简抿唇摇了摇头,靠坐在了座椅中,自己也说不出个具体来:“也不是,我有个认识的人……也是和你一样的职业。” -- 第174页 她想了想,还是这么道:“可能你的气势比他强吧,看起来就很让我望而生畏。” 井兴怀继续笑:“望而生畏?那你当初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你朋友指着我说那种话?” 白简听了他的话,略微沉思了一下。 她摸了摸鼻尖,显得有些不自在的尴尬:“不、不好意思啊,我当时有点冲动了。” 白简眨巴两下眼睛,低下脑袋去,“给你带来麻烦了,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麻烦。”井兴怀笑着,从后视镜瞥了眼面庞和耳廓都红透了的女孩,默默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 只是私底下在队里,多了几句调侃罢了。 而且幽幽然的,他总感觉徐昭在那之后,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怪怪的。 井兴怀几不可察地蹙了眉心,观察着周围拥挤的路况减了车速:“看来今天得堵车啊。” 白简也顺着他的声音往前看了看,还敛眸看了看腕表时间。 已经有点晚了。 回去的话,或许今天来不及去图书馆借书了。 井兴怀搭着方向盘,一手懒散撑在车窗,五官比起徐昭来多了几分热烈的亲近味,性子也差不多使然。 他正想转头和白简再说点什么,就听白简的手机响了起来。 白简抬手看着手机页面上的来电显示人,眉梢蹙起,不太想接。 这么纠结了两秒后,她将手机直接按了静音,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不好意思,骚扰电话。” “没事。”做了好几年特警的井兴怀,望着表情明显不怎么自然的白简,如此附和。 没多久,电话又响了。 白简看着上面再度亮起的“徐昭”二字,眉心继续拢起。 犹豫一下后,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而后将手机小心放到了耳边,在这个安静的车厢内压低了声音道:“喂?” 那边徐昭说话的声音有点快,带着几分紧张:“下大雨了,你怎么回去?” 白简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跳不自觉快了一拍。 她瞄了旁处安静看着前面拥挤路况的井兴怀,缓慢说:“就……就这么回去啊。” 或许怕徐昭再问别的,白简赶忙反问:“那你呢,你怎么回去啊?” 那头的徐昭沉默了几秒没说话,白简只听到他手机那头有些嘈杂。 想到徐昭的那辆小电动车,白简提议道:“你把车先停在车库那里吧,今天先打车回去,免得被淋湿了。” 这话因为想快点说完这通电话,也变得有点快速。 车内白简的话音才落,她便听到身侧的车窗玻璃被人敲了敲。 徐昭撑着一柄黑伞,脑袋上还戴着自己的卫衣帽子,看来有些严肃,周身气压很低。 白简咽了咽口水,向来怕这样子的徐昭。 她抓紧了手机,和这般模样的徐昭愣愣对视,脑袋瞬间空白一片,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许久,也像只过去没多久。 徐昭坐进了后座里,然后是井兴怀的自然搭话:“你今天没开车出来?” 徐昭关着车门,闷闷应了一声。 片刻的沉默后,他戏谑出言:“交女朋友了?” 井兴怀好笑:“哪有啊,这是我路上遇到的一个小妹妹。下雨了,就顺路送她回去学校。” 徐昭冷着脸坐在那里,漆黑的眸子微敛。 白简瑟缩在副驾驶,小心翼翼通过后视镜瞄着他的样子,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有种被大人抓包了早恋的慌张感。 可又有些不太像。 白简的心跳越来越慌乱,甚至让她有点口不择言,“我我……我不回去了。” 井兴怀听了好笑,仿佛她熟稔胆子小般,出言安慰道,眼神晦暗不明:“没事的,这是我同事兼同学徐昭,只是今天淋了雨看起来有点凶巴巴的而已。他平时挺爱笑的,性格也蛮开朗,也是个可以依靠的哥哥。” 越听井兴怀这么说,白简心里头的慌张便越深。 她两手攥着衣摆,干巴巴地点头应和:“好好,我知道了。” 期间徐昭坐在后头,始终不发一言,晦暗不明的视线静静落在她身上。 白简被看得心慌,脑子挺抽抽的,想换个座位。 不稍片刻,成功坐到了和徐昭并肩着的后座的白简抿了唇角,暗里攥紧了拳头。 喵的,她到底干了什么啊。 车内就这么几个座位,不是坐徐昭前面被他这么直直盯着,就是坐到非常有他气息的后座被他压迫着啊。 虽然没再被徐昭直勾勾盯着了,但仍是被徐昭的低气压冷的颤抖的白简,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如此懊恼。 她尽量把自己的身子往角落缩,尽可能地远离那头坐着的徐昭。 徐昭和井兴怀一言一语说着白简听不懂的话题,暂时性感觉让她减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不再那么紧张。 她听着听着二人的谈话声,逐渐有了困意。 再回神过来迷迷糊糊被徐昭叫醒的时候,车内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的白简,面对着跟前忽然出现的徐昭脸庞,吓得直往后仰去,脑袋差点磕在后方冰冷的窗玻璃上。 徐昭无声压平了自己的唇角,伸手将人捞了回来,出言有点冷冰冰的:“到了,下车吧。” -- 第175页 几个字完整入耳后,白简感觉自己被放了开。 她眨巴了两下眼,捏紧自己的拳头望着徐昭的直起身,准备开门出去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道:“你没事吧?” 徐昭愣了下,回头过来的时候脸上带了好笑:“我能有什么事?” 白简蹙眉,摇了脑袋,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不是……” 思忖过几番,还是想不出什么准确话语来的白简摆手,欲跟着徐昭一起下车去:“算了,当我没说。” 她的手刚碰到车把手,她的另手就被徐昭捉了住。 回过头的时候,入她视野的便是双黑漆漆的深邃眼眸。 徐昭微微拢着眉心望着她,口中似乎有话想说,眼底直泛起波澜来。 白简沉默着,如此和他对视,瞧着他眉心化不去的忧愁错愕。 这个样子的徐昭,怎么感觉有点眼熟,但又同时很陌生。 两人相视无言。 最后,徐昭还是松开了白简的手,什么都没说。 怀揣着满满复杂下车的白简,下车后才发觉过来,面前的并不是学校而是她家。 “走吧。”未等白简产生什么疑惑,徐昭便直接出言提醒道,“阿姨做了好吃的。” 白简回答的疙疙瘩瘩,眼神躲闪着徐昭。 “哦,”她低下脑袋来,挠了挠头,“知道了。” 进门后,发现井兴怀已经在那里和她爸妈聊开了,家里一片和和睦睦、喜气洋洋。 井兴怀和白父白母见到徐昭和白简回来了,还笑着招呼二人赶快去洗手,然后过来吃饭。 白简愣了一下,而后腼腆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方向去。 自从三年前徐昭去了部队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也没有这种人挺少也能蛮热闹的氛围。 白简洗着手,唇角是浅淡的笑意。 感觉能忽略那件事的话,徐昭可以回来也挺好的。 不过—— 恰好这时候徐昭也走了进来,顺便帮白简拿了碗筷到桌子上,对于白简的照顾总是行云流水。 白简怔楞望着面前的一幕,有些出神至若有所思。 看着这面的徐昭越好,白简就越恍惚。 感觉那个在三年前不告而别的夜晚,将年仅十六岁的白简对于他的几年喜欢轻蔑踩在地上的混蛋,并不是眼前的徐昭。 而是另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白简回忆着这些,站在那里有几秒。 在这发愣的几秒间,徐昭正好转眸和她对上了目光。 白简看着徐昭,轻轻扬起一边唇角回了个礼貌的笑容,接后便别开了视线。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事情也已经发生了。 只要那件事还真切存在,她便不可能成功做到让自己去忽略那件事。 这顿饭白简吃得挺快的,很早就放下筷子回房去了。 徐昭在后面看着她,关切问了句:“没事吧?” 白简对他摇了摇头,让他放心。 外面还在下着雨,房内有些清冷。 白简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就开了一盏小台灯。 她的目光浅淡落在前方,眸光无神,脑内思绪翻飞。 要是没有之前那件事,她和徐昭应该相处的不会这么别扭吧。 想了想,白简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或许他俩之间,其实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感到别扭罢了。 至于徐昭他是什么想的,她看不出来。 没多久,白简的房门被推了开来。 这个点,大抵照常是她妈妈来给她送餐后水果之类的。 白简眯着眼眸摆了摆手,脑袋枕靠在桌面,声音听来有些虚弱:“不用了妈,我今天不想吃。” 来人没听这一句,在白简说完后,仍是朝她那方向走去。 轻轻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身后几步距离了。 后知后觉的白简刚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侧边有人放了盘切好成块的西瓜到桌面。 放好水果之后的徐昭,顺势在白简的身边坐了下来,瞄了眼白简跟前橙黄色的台灯,又瞥了瞥被这暖色系灯光晕染的温柔的白简,牵了唇角。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今天就只吃了这么一点?” 白简被徐昭的声音拉回神,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说完,她将注意力放到了西瓜那里,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我就是有些困了。” 徐昭闻言点了点头,想将那盘西瓜给端走:“那我给你换别的水果。” “啊?”钟爱吃西瓜的白简下意识抱紧了那盘西瓜,秀眉微微拢着,“为什么?” 徐昭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而后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还能有为什么呀,西瓜水分这么多,吃完这么整整一盘的话,你晚上肯定得起来上好几次厕所。” 话落之后,他又笑了笑,就这姿势绕了一缕白简的发尾到指间,“你喜欢归喜欢,但也不能这么影响到自己该有的睡眠吧。” 白简抱着那盘西瓜,听着徐昭说的这些话,眼眶蓦然就红了。 两人离得近,白简怕被徐昭发现,赶忙低下了脑袋去,动作有点慌乱地往自己嘴里塞西瓜吃。 她的话语倔强且含含糊糊,听来像是幼儿开口学说话,有点萌。 “我就要唔……我就要吃。” -- 第176页 徐昭望着她大口往嘴里塞西八的样子,也没怎么阻拦,一手撑在下颌浅笑望着她,“这么久没见,咱俩都没有个正式时间好好叙叙旧啊。” 白简拢了眉心,在心里头嘀咕,谁要和这个坏蛋叙旧了。 而且他俩的所谓旧情,早在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就被徐昭自己给打碎的一点都不剩了。 白简心里头虽然这么想着,但面上还是因为考虑到各种原因,没有多说别的什么。 她抿了抿唇角,顶着张殷红的沾了湿润的薄唇,莫名看起来气鼓鼓道:“我们学校作业可多了,而且你也可忙了,所以用不着叙旧。” 徐昭好笑地揉了揉她脑袋:“这是什么话。就算工作和学习再忙,我们现在不就有时间吗。” “……”白简抱着那盘西瓜,怔住了。 现在继续装困还来得及吗。 徐昭说完那话后,没再对白简步步紧逼。 他轻叹了口气,而后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扣了扣桌面,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还是没开口。 压下心情情绪,徐昭勾唇,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那祝你早点休息,学业顺利。” 白简闻言顿了一下,感觉自己胸口处最柔软的部分被刺了一下。 她嘴里含着西瓜,眼眶红红地咽了咽口水,有些话语已经到了嘴边。 可惜就是冒不出来。 在这种别样的沉默对视里,白简听徐昭继续道:“晚安。” 然后,他就起身,欲离开这里。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清润,是白简曾心心念念想听到的美妙。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步伐冷漠,最后只留下了一道关门声。 白简两手都撑在了桌面上,有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脑子里面全是乱糟糟的一片。 那就睡一觉好了。 睡一觉起来,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第74章 番外四 白简上大学其实捡到过两只小橘猫。 在和井兴怀约好的时间前,白简早早等在了校门口那里。 见到井兴怀来了后,便想将手里的橘猫给他。 然后她笑着,对井兴怀道:“真的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井兴怀的手比白简大很多,很轻易地便用了一只手接过了白简手里的橘猫。 他哼笑着敛眸看了看自己掌心喵喵叫的橘猫,接着道:“不如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正好我也知道有家常去的店,今天去可以打折。” 白简听着井兴怀这个无比熟悉的话语愣神了一下。 这个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听徐昭说过。 想着,白简摸了摸鼻尖,干巴巴附和笑了两声后就答应了下来。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瞟过小橘猫那里,还调侃着说了一句:“那我和这只小橘,就麻烦兴怀警官了。” 井兴怀笑了笑,目光落在白简那里,跟着她的身影移动,似有深的话想说:“叫我名字就好了,不用那么怕我。” 话落之后,他帮白简开了车门:“走吧,这个点过去正好能赶上晚饭。” 两人去的是一家烧烤店,烟火气息挺浓烈的,让白简少了不少紧张感。 她言笑晏晏地将菜单摆到井兴怀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阔绰道,“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井兴怀轻轻一笑,点头答应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饭的途中,小橘就被井兴怀好好地捏在手心。 白简吃着吃着,便会好奇朝井兴怀握有小橘的手掌看去。 看了几次后,她的视野忽被一人阻隔了住。 来人不发一言地坐在了两人中间的那个位置,然后非常熟稔地拿起桌上的干净碗筷自顾自吃了口新鲜出炉的烤肉,并喟叹:“这家烧烤店可真不错啊,味道真是越来越好了。” 井兴怀和白简对于徐昭的出现都有些怔。 先反应过来的是井兴怀。 他笑着牵了牵唇角,给徐昭递过去一个小杯子,帮他往里头倒了果汁:“是味道不错。” 他说着,还自然地朝坐在自己对面的白简看过去一眼:“我和徐昭是同队的,那会儿我们训练空闲的时候,便时常会到这种地方来吃上一顿热乎的。” 徐昭咽下自己嘴里的烤肉,并不想听他提起之前的事情,叹了口气摆摆手:“之前的训练太累了,尤其我们班的那个教官,凶巴巴的严厉死了。” 提起苦闷又严峻的训练的井兴怀,也在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连连叹着附和:“是啊,而且咱们徐大队长,平时受的罚更多呢,简直天天都在被老大罚。” 白简坐在那里,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更为安静地往自己嘴里塞吃的,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没多久,徐昭还是话锋一转,提到了她的身上,“你大半夜的不在学校,跑来这里干什么?” 白简抿唇着转了转眼珠子,黑漆漆的瞳孔快速瞄了眼自己对面的井兴怀,试图找出个理由来。 井兴怀没很好理会白简的这眼暗示,也在不了解白简和徐昭关系的情况下,大方一笑着举了举手中的小橘猫,将事情的经过大概给徐昭说了一遍。 徐昭听着,眼眸微微眯起,似乎觉得好笑:“拜托收养流浪猫?”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锁定在身侧的白简身上。 -- 第177页 白简低着脑袋,整个人都被徐昭冷冽的目光盯得心跳加快。 其中有害怕徐昭去给她爸妈打小报告,也有因为别的什么。 她快速着心跳声,面庞和耳廓都染着绯红色,仿若能滴出血来。 后知后觉点什么不对劲来的井兴怀,私底下拍了拍一瞬不瞬盯着白简看的徐昭,眼神示意他白简胆子小,让他不要这么严肃。 徐昭冷哼着,笑了。 他端起边上装有果汁的小杯子,把里头的液体当做是酒般,一口气喝下了肚。 徐昭喝完之后舒了口气,语气中布满了清晰的生气:“我和这臭丫头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就差了一步距离。” 或许情绪使然,徐昭就这么将自己烦躁的这些话给说了出来:“你这么晚为了一只猫跑出来,那你下次呢,准备为了什么而跑出来?” 徐昭教训起人的时候很凶,俊秀的五官上都染着愠怒,周身气压极低:“要是你在哪天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和你爸妈交代?” “你凭什么管我?”沉默良久的白简,猛抬起脑袋来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井兴怀在边上见到气氛不对,也赶忙出来劝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吵架。” 局面稍微和谐点后,井兴怀放了筷子,各给两人倒了一杯果汁,接着对徐昭说:“这次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俩都别气了,是我的错。” 白简和徐昭随即看了眼井兴怀。 井兴怀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敬了他们一杯,圆滑打着场:“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大家都痛快吃喝一场吧,不要为了那么点小事而伤了和气。” 徐昭垂眸在那里没有说话。 白简瞧着这样子的徐昭皱了皱眉,抓起他的手,带着他端起了杯子。 期间也什么话都没说。 本来就处在敏感中的二人,又因为今天的这话而多了点摩擦。 再安静着吃过一阵后,徐昭看了看腕表时间,直接起身想将人拉走:“叔叔阿姨叫你早点回去。” 听见徐昭又在这种话压自己的白简,很想甩开他的手。 但是没有成功。 耐于井兴怀也在这里,而且还有她拜托他照顾的小橘猫,所以白简并未发作什么,只是和井兴怀再打了个招呼后,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徐昭离开。 徐昭的步子很大,就这么牵着她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白简在后面快走着跟上,呼吸有点急促。 “慢……慢点!”白简拉紧了徐昭的手,想将他拽停在这里。 徐昭似乎轻叹了口气,耸了肩膀回过头来:“我不会道歉的。” “……”白简被他的这话气到,一瞬间别过了脑袋去,不想和他讲话。 两相沉默的二人,手还紧紧地牵着,有点矛盾。 意识到这点的白简,用力想甩开徐昭的手,但都没能成功。 几次尝试下来后都无果的白简,愤愤然跺了跺脚,而后气急道:“你再不松开我真的生气了!” 徐昭听到她的这话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慢慢放开了手。 他低了低脑袋,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带着几分无奈:“我的车子就在前面。” 顿了顿,白简听到徐昭面对着自己说,“跟我回去吧。” 拢眉的模样和微颤的声线,都让她觉出几分小心翼翼来。 她哼了一声,没说话。 徐昭眨了下眼,悄然顶了顶自己的腮帮,说出了自己的威胁话语:“你不跟我走,我就把你今天大晚上的出来,就为了见一个男人的这事儿告诉你爸妈。” 白简回头,眼角红红,十分气恼。 她气了半天,最后只是憋出了句没什么杀伤力的:“坏蛋!我讨厌你!” 白简说完后,看到徐昭敛眸,轻轻笑了一下,“我是坏蛋也好,你讨厌我也好,都请你现在跟我离开这里。” 白简重新被徐昭牵过了手,往前走去。 风迎面朝着二人吹过来,将徐昭身上的薄荷清香也带过来。 白简确认他没有半点醉意,但今天却反常地脾气有点坏和霸道,不容分说地就将她这么带走了,而且还又拿那种事情来威胁她。 白简望着徐昭俊秀的侧颜,再尝试性挣扎了几下,但都依旧没能挣脱开。 快要上车的时候,白简用力抿了抿唇,带点疑惑地拢着眉心喊:“哥?” 徐昭之前说过的吧。 要想他不告诉她爸妈当然可以,但要讨好他。 于是,白简就又这么试了试。 白简看到,徐昭的身子明显一僵。 步子虽然减速了,但还是拉着白简在往前走。 白简见这方法有效,不禁联想之前的事情思索了下。 然后她换上了欣喜的表情,绕到了徐昭前面去,连连陪笑:“徐大队长,别把我的事情告诉我爸妈嘛,我这么大人了,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明显态度柔软不少的徐昭,选择物理性别开了目光,不想受白简的蛊惑。 这边白简愈来愈放肆,就差徐昭要是不同意就直接冷脸给他一锤子了。 她良好利用了自己乖巧的面容和软糯的声线,像只可爱的小猫对徐昭道:“徐大队长,这么件小事,真的不用惊动我爸妈吧?” 良久,徐昭终于有了别的反应。 -- 第178页 他停下了步子,眼眶有点红红地看向白简,声线出奇的有些颤抖:“小白……” 白简被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惊了一跳。 比起看到徐昭严肃的一面,其实看到徐昭柔软的一面,她也会感到心跳加快、不知所措。 徐昭抿着薄唇,努力压忍自己的情绪。 他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看起来挺难过。 有话明显想说,但却困在了第一个音节。 虽然再怎么说,但好歹徐昭也是白简真心实意喜欢了好久的人,也是陪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所以徐昭这么一哭,白简也马上放柔了自己的态度,下意识轻轻哄着。 “好了好了别哭了,跟个娘们儿一样。”虽说,白简说的话里还涵盖着讥讽,别别扭扭出言。 徐昭的情绪像是得到了一个宣泄口,眼圈红红着,勾唇笑了笑。 他望着白简,摇头轻笑:“笨蛋。” 第75章 番外五 自从之前白简和徐昭在外面见面被冬花花撞见后,冬花花对白简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冬花花也不再那么密切地和白简待在一起,平时上课下课或者去食堂的时候,白简都发现她会拉着其他的女生一起走。 今天一大早,白简被冬花花打电话的声音吵醒。 也不止白简,其他还在睡觉的几个女生都被冬花花给吵醒了。 先前本就领教过冬花花咄咄逼人的不服输的其他几个女生,这次直接硬对硬着道:“烦死了!要打电话出去打啊!” 冬花花转头,非常不高兴,两道细眉拧在了一起,“叫什么叫啊,我的声音不是很小吗,你们自己睡眠浅关我睡眠事啊,而且我不是已经在阳台这里打电话了吗。” 其他几个女生也不是好对付的,直接下床来找冬花花理论:“你要是这么说,那改明儿起等你睡觉的时候,我们挨个也这么对你好不好?” 冬花花不说话了。 沉默了几秒后,她干巴巴地撇了撇嘴,收起了手机,朝上铺的白简走去。 “起床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那种施舍和高傲的语气在今天尤其明显。 白简蹙了眉心,不怎么想理她,就缩回了被子里去:“不了,我过会儿再去吃,你先自己去吃吧。” 软乎乎的语气配上她柔软的面庞,觉来格外让人舒适。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冬花花觉得烦躁。 冬花花一跺脚,干脆直接命令出言:“不行!你得陪我去!” 白简先前开始就不太舒服冬花花的这种语气了。 不过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之前冬花花凑上去粘着她的时候,她也就当没听见她的这种话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心中并未多大的感触。 可是今天或许带了起床气或者别的什么缘故,白简尤其有点火大。 她拢了眉梢,用着比较冰冷的语气道:“不行,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冬花花不依不饶,还在坚持着让白简陪她去。 边上几个秉持着既然已经下床了,那就干脆开始起床收拾起自己的女生们见冬花花的这样子,兀自撇了撇嘴,双手环着胸:“行了冬花花你就别逼着白简做她不想做的事了,食堂你自己不也能去吗。” 话落之后,冬花花气躁地瞪了她们一眼,顺带用力地跺了跺脚:“我叫白简陪我去,关你们什么事!用得着你们来对我指手画脚吗!” 说话的那女生叹了口气,扶额:“拜托,冬花花大小姐,你没看到昨天白简复习到很晚才回来吗。” 才说完,边上就有其他女生拽了拽她衣角,示意她别管这么多,守好自己的就行了。 白简坐起在床上,也朝冬花花看过去:“我今天想再睡一会儿,你自己去吧。” 之后,她就又躺回在了床上。 冬花花愤恨跺脚,手里攥紧了自己的最新苹果牌手机:“不去就不去!你不陪我去,我让徐昭陪我去!” 冬花花甩了下手,回头拿了自己的包包就转身出去了。 其他几个女生听见冬花花话里提到的名字,都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小声念叨着讨论:“徐昭?” “好像是,我听到的也是徐昭。” “那个烟火节上很有名的帅气特警小哥?” 几人围在一起,纷纷聊开了话题。 白简躺在被窝里,若有所思。 上次从井兴怀家里看了小橘回去后,她和徐昭就没怎么说过话了,而且她也单方面的对他是一个冷处理的状态。 不论他发什么消息或者打什么电话给她,她都一律是比较敷衍的“嗯”“哦”“啊”。 她捏着被褥的一角,轻轻在被子里叹了口气。 要说前段时间徐昭确实来他们学校办了什么事情的情况来看,他去食堂吃饭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要说是陪着冬花花去的话—— 白简的想法还没完全冒出,就被下面几个女生的惊呼声给打了断,“我靠真的是徐昭?!” “卧槽!那个贼帅贼有钱的徐昭吗!他怎么真的沦落到去陪着这个娇蛮大小姐一起吃饭了!” “……” 几人的讶异声中,白简拿起了手机,也看了看。 确实,在他们校吧的最新热帖中,全部都是徐昭和冬花花一起去食堂买早餐的消息。 -- 第179页 早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但为了看八卦,这会儿的食堂已经开始拥挤了。 众人们纷纷赶往那里,想看看学校里的娇蛮千金和外来的高冷特警小哥在一个画面里,会是什么神奇的样子。 白简躺在床上,翻看着校吧里有关他俩的最新消息和图片,眉心不自觉皱得很紧。 照片中,徐昭和冬花花正在排队,脸上似乎还带着微笑,笑意盈盈地在讨论什么。 和徐昭对她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白简的十九年人生以来,从未感觉过像今天这么憋屈和不服。 哪怕是在三年前,她觉得自己重度失恋了的时候,最多也就只是因为难过而痛哭了好几天罢了。 但这次的内心感觉,反倒像是被小猫尾巴轻轻挠过似,痒得她有些烦躁。 她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是出自什么,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要把徐昭捉来,好好地问清楚几句,问问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现在是因为觉得吊不到她了,所以改换了另个目标吗。 这么思忖着的白简,不住在鼻腔中冷哼了一声。 呵,可恶的臭小子。 去了食堂,亲眼见到早上食堂的水泄不通的白简,不禁垫脚着拢了拢眉心,努力绷直了身体往里面看去,想找到徐昭和冬花花的位置。 偏偏徐昭和冬花花在最里面的窗口买,她个一米六的小个子,看不到里面的半点情况。 白简努了唇瓣,将自己的挎包往肩上拉了拉,而后努力往前面挤去。 “不好意思让一下,”她带着几分礼貌性的笑意,慢慢插/入人群中,想挤到前面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人群众多,数量密密麻麻。 白简在里面被人推搡着,颇觉身子疲惫。 她努力往前去,胸腔憋着一口气,总算在一阵艰难的摸索后,挤到了最前面。 徐昭和冬花花边上两排的队伍已经被排得老长老长,像是为了更近距离看这场好戏。 白简在有些闷热的食堂内,用手做扇子给自己扇风了两下,不解徐昭和冬花花的名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啧。”蓦然,白简站在原处看着人群中那抹高高瘦瘦的出众身形,又暗自点了点头。 确实,就徐昭这张惨绝人寰的俊秀面庞,再配上他自带苏值滤镜的这职业,以及他确实能撑起这份梦幻的实力,都让白简觉得他会这么受欢迎也不为过。 白简托着自己的下颌,简单而又快速地思考了一下。 她之前看徐昭的微博,发现他好像一夜之间涨了百万粉丝,现在已经算是个小网红了。 沉浸思绪里的白简,站在人群中,也顺着大众的目光看向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徐昭。 徐昭的肩膀宽厚,平直地撑起了身上的简单白色短袖,手臂处露出的肌肉看着非常有安全感,上头青筋分明。 白简浅浅眯了眯眸子,有瞬间的错愕自己为什么忽然就冲到了这里来。 她望着徐昭那处,而后视线也扫过徐昭的身边人冬花花。 收敛起自己小公主性子的冬花花,配上自己起了大早特地打扮过的小粉裙和精致妆容,看起来漂亮又惹眼。 白简咽了咽口水,又上下看过冬花花前凸后翘的身子,忽然有点惋惜他们或许不该出现在校园内拥挤的食堂,而是应该出现在别的高贵餐厅。 一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思及这个白简,心脏处那种堵塞难当的感觉又瞬间弥漫上她的心口,将她整个人都席卷的难受。 白简拢着眉心,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里面扑通扑通跳得快速的心脏疑惑。 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想到这个的她会这么难受。 分明在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她就已经不喜欢徐昭了不是吗。 白简心脏处的绞痛越来越深,到了后面,竟让她有些挺不直脊背。 她用力咬着自己的唇瓣,想转身往回走去。 但还没来得及抬手拨开人群,她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视野内的画面都拼命扭曲起来。 白简大口呼吸了两下。 在眼前彻底一黑倒下前,好像感觉被谁一把抱了起来。 之后的迷迷糊糊里,她仿佛还听到了徐昭的声音。 徐昭貌似在喊她。 一声又一声地没有停下来,其中带着几分明显的着急意味。 朦朦胧胧没了意识的白简,很快就再感觉不到半点外头的动静。 至于在内的,她只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是好痛。 食堂内顿时混乱成一片。 本来还打算在早饭之后,顺利展开借口和徐昭一起出去玩、升温感情的冬花花,在亲眼望见徐昭急切地公主抱着白简离开了这里时,而也崩溃扭曲了起来。 又是白简! 被白简几次扰乱了她和徐昭计划的冬花花,愤恨跺了跺脚,将自己的半透明披肩直接脱了下来扔到了地上,并用力在上面踩上了好几脚。 接着愤愤然离去。 在场剩余凑着这场热闹的人们,都高举着手机,完完全全地将冬花花的这模样拍摄了下来。 并上传到了校吧,各种私发和群发吃瓜。 医务室内,白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徐昭则陪在她左右。 医务室的老师叮嘱徐昭多照顾着她,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完后就去疏散围在外边的学生们。 -- 第180页 人群逐渐散去后,彼时的医务室内安静非常。 徐昭抓着白简的手,小心看了看纯色还有些苍白的少女,心脏绞疼。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呢。 疏散完学生回来的医务室老师,拉开帘子看到徐昭的这模样,眉梢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下。 她站在边上的柜子前,边帮白简泡着蜂蜜水边问:“小情侣吵架了?” 徐昭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没有,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想起了之前的事,眸内情绪复杂。 老师见徐昭不是很想谈这件事,但又见徐昭这么紧张白简的样子,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你们这种小年轻呀,我见得多了。” 她笑言着调侃,将其中蜂蜜水递到徐昭面前:“你也休息会儿吧,不然你俩都倒下了,我可照顾不及啊。” 徐昭转头,对她轻轻一颔首,牵起嘴角露出个礼貌性的笑容:“谢谢。” “没事儿。”老师和蔼地哼笑着,将另杯蜂蜜水端在手里,自顾自喝起来,“这位小姑娘一时半会儿应该还不会醒,你到时候等她醒了再将蜂蜜水泡给她吧。” 顿了下,她又叮嘱:“记得用温水,这样子她喝了最舒服。” 徐昭点点头,毛茸茸的脑袋对着床上的白简,没多分出视线来看她。 老师望着这个大男孩的这般,脑海默默回索方才那会儿,徐昭着急将白简抱来的着急样子,再安静喝了口手里的蜂蜜水。 啧啧,这帮倔强的小年轻啊。 白简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这一觉睡下去,就直接到了能吃晚饭的时间。 屋子内静悄悄的,灯光是暖色系的橙黄色,只有最外面一角开着灯。 这般样子的房间,让她颇觉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很暖和。 白简醒来后,下意识动了动有些躺得麻了的胳膊,想坐起身来。 才动了下胳膊,抓着她的手睡在边上的徐昭便也跟着动了动,哼哼唧唧地歪了歪脑袋瓜。 白简被他的小动作吸引去注意力,顺着目光往徐昭那里看去,视野内便闯入个睡颜恬静美好的徐昭。 徐昭的头发不是很长,在这种光影晕染里,反倒多了几分温和的意味。 白简伸手碰了碰徐昭紧锁的眉心,一颗心脏跳动的有些快。 在这种氛围感十足的时候,她胸腔内的暖意静静流淌,尤其在看到徐昭也陪在她身边的时候。 这样的时光,让她回想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的白简夜里发烧没人照看,也是比白简大不了几岁的徐昭这么耐心陪伴在左右的。 如此回思过去的白简,唇角漾开点淡淡的笑意,挺想让时间及停在这瞬间。 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挺想再喜欢一次徐昭的。 哪怕当时的他那么混蛋。 可冥冥中,她却不死心地认为,徐昭那会儿那么做说不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偏偏事实告诉他,她记了三年的那件事,徐昭根本早就忘了一干二净了。 白简不自觉长舒了口气,重新睡回床上躺好,感受着身下的软绵绵,出神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愣。 所以说,她和徐昭已经没可能了吧。 毕竟她不是那种知道前方没路,还硬要往上拼命冲的人。 想着,床头柜处的手机响了响。 是徐昭的手机。 白简抿唇思忖须臾,还是将徐昭的手机拿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消息。 期间她小心看过睡着的徐昭侧颜,做这动作的时候心跳砰砰快速。 上面显示着好多条预览消息,除去一些白简没怎么认识的人的几条,就都只是冬花花的。 冬花花在那头咆哮着愤怒着,质问徐昭为什么半路跑了,不是本来答应要陪她一起买饭的吗,结果还让她这么难看。 白简眨巴了两下眼睛,也看了看其余几人的消息,基本都是在调侃徐昭的,打趣他现在出名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有关他的消息。 白简凝视那几条消息有一会儿,想摸出自己的手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消息。 但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于是只好再用徐昭的手机。 她看了看这部有着密码锁的手机,望着上面六位数的密码愣神。 徐昭这么严谨的一个人,会用什么手机密码呢。 白简先试了徐昭的生日,然后试了各种各样她所能猜测到的日期,可都显示密码错误。 她瞥着上面再试错就要待机几分钟的警示字眼,打算还是把徐昭的手机放回去。 伸手到一半,忽瞄见徐昭还紧紧与她相扣着的手,脑内小闪电一划而过。 白简重新将手机拿好,然后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结果这次,手机开了。 让她心头百感交集,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滋味。 徐昭啊徐昭,她真是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白简上网之后,马上搜索了一下冬花花和徐昭的消息,发现他俩确实都挂在校园热搜上。 而且不止他俩,还有她这个第三人。 她翻看了下评论和最热门的几条留言,出奇发觉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插足的第三者,一边捧着冬花花和徐昭的同时,皆用力踩她一脚。 白简看着看着,眼角有些湿润。 -- 第181页 可恶的家伙,她分明什么也没有做啊,为什么要骂得这么难听啊。 白简抿唇,用手指慢慢往下划去,将网友们对于她是“绿茶小三”的评论全都收入眼底。 【我呸,这个叫白简的也太白莲花了吧,这么众目睽睽之外就敢玩绿茶装晕的这一套?】【啧啧,关键咱们男主角还真吃这一套,将绿茶白简公主抱到了医务室啊。】【可是男主的工作不就是警察吗,这会不会是出于职业习惯啊。】【这小男主角还真是单纯呀,我看是职业习惯也有,吃这一套也有吧。】【我呸!你们这帮吃瓜不全的!人家分明是“正室”好不好?】【……】 各种各样的舆论扑面而来,催得白简脑袋更觉晕眩。 她捂了捂额角,正望着那几条评论出神,耳畔便传来了徐昭清冷的声线:“醒了?” 白简一抬头,就对上了徐昭意味不明的视线。 她下意识咽了口水,手里的电子器变成了烫手山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她自认如果能让自己变成透明人就好了。 徐昭脸上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说完一句后径自起身去帮白简泡蜂蜜水。 白简愣愣看着他一系列的行云流水的动作,脑瓜子嗡嗡作响。 徐昭边拿出干净的杯子和蜂蜜来,边给刚醒过来还没完全从懵圈中回神的白简道:“医务室老师出去吃饭了,让我先在这里照顾你。” “哦……”白简出言应和着,将徐昭的手机悄咪咪放回到了原本的床头柜上,试图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不少片刻,徐昭已经端着一杯温和的蜂蜜水过了来。 举手投足间他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或者介意,就像半点没有发现白简偷偷看了他的手机似。 白简接过那杯蜂蜜水的时候,指尖都在发颤,生怕徐昭忽然质问她为什么要看他的手机。 不过分针转过好几圈,对面徐昭都只是这么盯着她看,并未有别的动作。 白简喝着那杯温暖的蜂蜜水,稍作休息后便想下床起来:“我已经好多了,我们先——” 话还没说完,就换来了徐昭不容置喙的话语:“你再睡一会儿。” 语气平铺直叙,完全没有要和白简商量的意思。 颇觉心虚的白简,默默也按照徐昭的这话,睡回到了床上去,心里面有话憋着想说。 又是良久的一阵沉默后,徐昭再度开了口,“网上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白简听着,不自觉更为低了低脑袋。 她两手握着泡有蜂蜜水的杯身,紧张地咬住下唇:“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想看你……” “没关系,”徐昭似乎还轻轻笑了一下,黑漆漆的眸子稍稍敛着,“反正你没猜出密码的话,你也进不去。” 白简又是心虚地低下了点头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夏日的白昼比较长。 聊了会儿天的此刻,外头天际已经染成了火红的一片。 夕阳从窗户内斜照进来,将两人都晕染得多了柔和。 白简靠坐在床头,和徐昭这么保持着安静有一阵,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好奇:“你该不会……是故意想整我吧?” 徐昭闻言掀眼来看她,仿佛没觉得这是一句玩笑话。 白简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由搓了搓手臂,欲支起身子放下那杯蜂蜜水,同时打着哈哈想跳过去这个话题。 “我就是随口一说,指不定是那几个数字刚好和我生日撞上了呢。” 话音才落,对面徐昭便认真反问:“如果不是凑巧呢?” 白简放蜂蜜水杯子的手顿了顿,发愣之后还是笑:“哈哈,你怎么也开起玩笑来了。” 徐昭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说着,他还往白简那个方向倾了倾身子:“其实我……” “别说了!”白简手中的杯子险些滑落在地上。 她慌乱着将杯子摆好后,便马上回身躺进了被窝中,话语快速且带着几分哽咽:“我有点困了,先眯一会儿,你先走吧。” 徐昭没有说话,保持着安静。 半晌过去,白简听到他低低道:“好,那你好好休息。” 积压的情绪复杂,从前还没见过徐昭任务后重伤回来的白简,没有直面那些涌现回忆的勇气。 很多东西,其实一早就埋下了因果的种子。 各种细节,唯有未来的那个自己细细回想才明白。 第76章 井兴怀 趁白简没在的时候,徐昭带了点酒,去了趟海边,把手里的橘猫照片翻出来,对着翻滚巨浪深不可测的海面,自言自语似。 “你的猫,”徐昭坐下在干净的沙滩,打开了一罐酒,倒在了面前这片海,更多话顺着酒水流到大海尽头,“我没照顾好。” 说到这个,他的眸光暗了暗,打开第二罐酒,自己喝了一口:“它很想你,不肯跟我回家,一直守在你的住所,强行带走了,过两天也会翻窗自己徒步两公里回去。 也不吃东西,强制喂了会吐出来,打点滴会撕咬自己,心情一直很低落。” 徐昭自己也养了几年猫,懂得宠物对主人单纯真挚的感情,胸口堵堵的。 井兴怀走了,他的小猫因为接受不了失去他,不吃不喝自杀了。 -- 第182页 估计这会儿,已经和它想念的小主人在另个世界重新相遇了。 徐昭摸了摸后脖颈,又喝了一口手里的酒,把它倒在了和这片深海相连的沙滩,缓慢舒了口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任务的最后关键点,负责诱敌深入被对方认出,然后被集中火力攻击的徐昭奇迹般的竟然活下来了。 想到什么,徐昭肩上沉重的厉害,摇晃着酒罐子自顾自说下去:“你本来不用死的。” 井兴怀的背景状况比徐昭好不到哪里去,有个自小接触暗组织,酗酒、易怒、家暴的父亲,他的成长环境说不定比徐昭的还要遭。 徐昭沉默着,没说更多的话,心脏处堵塞着,打不开心结。 任务行动前,徐昭在医院和井兴怀做的“回来认真比一场”的约定落了空。 他闭上眼睛思索,耳畔是清风、海浪,还有当时的枪声。 最致命的一枪,井兴怀从后面擅自冲了出来,在敌人没注意的死角,大家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间,跟个傻子一样用肉身做了徐昭的护盾,当场就中弹死了。 那种紧急状况里,对身边人的死亡根本来不及反应。 任务非常重要,顾不得谁在那种时候伤感。 徐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面前那一切,身体已经机械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像平日一次次被教官训练教导的那样,得赶快离开那个地方。 否则,会牵连更多队友在自己面前一个个死去。 徐昭跑得时候,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目光往后侧。 井兴怀捂着胸口倒在那里,中枪的心脏位置和嘴巴里,全部都是血,染红了他的视野。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悲怆的枪声褪去,留下一个更迷茫的徐昭。 待一切结束,结束任务的徐昭从医院惊醒,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后了。 徐昭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井兴怀的家,搜索了关于井兴怀的所有信息,脑子里井兴怀为救自己,而死在他面前的血红景象无法抹去,恐怖桥段般闯入他每个梦境。 那个地方那个任务,井兴怀身体痉挛着,也不敢相信自己当时会死在那里,就那么轻飘飘结束了自己的一辈子。 和带着队友们撤退的徐昭浅浅相望着,生理性瞪大眼的井兴怀,瞳孔逐渐涣散,意识完全褪去前,扬唇似笑非笑,宛若平日那般爱开玩笑,不怎么正经。 好像向他袭来的不是死亡,只是要长眠一场。 费了一些时间,单单只是醒了,身体还没好完全的徐昭自己也半残不残,一条腿终身残疾,可能下半辈子都要站不起来了。 那时一直在忙活着调查井兴怀资料的徐昭,被主治医生指着鼻子严肃警告过了很多次,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好好治疗、复健,那他下半辈子真的就会变成个废人。 于是徐昭就沉着气,不再着急一时的调查进度,安下心来好好遵循医生的话,拜托了别人追踪井兴怀的事情。 又一段时间下来,徐昭在病床上看着被送来的资料,一页页翻阅过去,目光最终停在井兴怀的亲人一栏。 ——唯个还没离开他的母亲,在任务之前的几个月,在买菜路上突发心脏病,抢救不及时,当场死亡。 看着那几行字,徐昭坐在医院保持着沉默,安静看了那份资料很久,之后整日整日没再说过话。 井兴怀曾笑着说,白简会宠着他,还揶揄讲白简将他宠坏了,和白简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特别开心。 白简白简,提到白简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变得亮亮的,兴致特别高。 徐昭回味着那些细枝末节,回味那些像是玩笑的话,坐在轮椅上,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按了按眉心。 如今回归平静生活的徐昭,很多个失眠的晚上,总会想起那个曾在高中时候,偷偷看了白简一次又一次,频频惹来他不爽的腼腆男生。 那个时候,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井兴怀,每每偷偷往白简那边看,看着自己和白简相谈甚欢的时候,会在想什么。 徐昭静静吹着海风,在思考。 其实高二之前,还要早。 徐昭就注意过那个腼腼腆腆,和后来他所认识的外向开朗、不着调的井兴怀,完全不一样的相同男孩子。 徐昭捏着眉心,先前查不出来井兴怀当时自己一个人在那两年经历发生了什么。 现在也继续无从得知。 最后始终陪着井兴怀的。 是白简送的小橘猫。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