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成绿茶后我弃恶从善》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书成绿茶后我弃恶从善》作者：度薇【完结+番外】 文案： 孤儿安妮在一场车祸后穿进自己看的西曼小说《浮光》中，并有幸成为女主——一个可怜可恨的灰姑娘。 她哀嚎着:“可这本书的女主是坏蛋，最后还会狗带!” 不仅如此，她还凭借特殊体质，一跃带火原书中默默无闻的小龙套，那些人无一例外地热衷于给她使绊子。 女配1:“我看你骨骼惊奇，必有成为圣女的天赋。” 女配2很想和她发展社会主义深宫姐妹情。 女配3倒是好男色，但很想干掉她。 安妮吓得只想逃，无意间跌进那个英俊病弱且具有钞能力的皇子文森特的怀抱里。 ——那位史上最惨的男主。 不行，她要做好人，行好事。重蹈覆辙？不存在的！ 原女主拿他当作ATM机，索求无度，安妮拼命想还他的人情债。 原女主为上位不顾他那颗随时会停止跳动的心脏，安妮默默祈祷他长命百岁。 原女主执着搞破坏，当小三，安妮衷心祝他抱得美人归。 说好的灰姑娘，但却没有南瓜马车，水晶鞋和仙女教母。不过幸好，历经波折，王子最终还是找上门来。 安妮:：“灰姑娘能嫁给王子，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公爵的女儿，何况她还有出众的美貌以及无限外挂。” 文森特:“可现在，我并不是王子了。” 食用指南:卑微侍女X温润皇子，双C。+但是男主的情敌是个女孩子！！！ 西方架空，HE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异能 穿书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妮·金斯利 ┃ 配角：文森特·米勒斯特，海莲娜·派克等人 ┃ 其它：破貌庶女成长记 一句话简介：没钱人终成眷属 立意：好好生活，保持热爱 第1章 安妮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分钟了。目前还没有人来打扰她，她可以静静重启一遍大脑。 她上辈子是个父母双亡又没有其他亲人的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就连安妮这个名字，还是院长取的，说洋气。 她被领养过两次，但出于种种原因，没出一年便被退了回去，处在了孤儿院鄙视链的末端。 以前的朋友也天南地北，渐渐断了联系。好不容易熬过了高三，却落榜了，心情低落之下没注意看路，一辆大卡车将她送来了这里。 对此，她还是有些欣慰的，多数人感慨一番也就过去了，没有人会为她伤心欲绝，自己也没有多少牵挂。 何况这里也有手机和Wi-Fi。 安妮先是拿起镜子观察着原主的容貌，她的头发是浅褐色的，还有着令人羡慕的发量。 衬托之下，如海水般碧蓝的眼睛显得深邃而有魅力，高鼻梁，薄嘴唇。 房间内洋溢着西方气息，墙上挂着几幅只有在教堂里才会见到的壁画，角落有些盆栽，桌上零零散散地摆着马卡龙、舒芙蕾这样的小零食。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尝试用自己的指纹解锁，没想到还真解开了。 她打开备忘录，一条条查阅，找寻有关原主的消息。 “12月30日上午9:30，检查玛利亚宫储藏室里的烟花数量。9:50，给罗伊斯殿下做炸牛奶……” 玛丽亚宫？罗伊斯殿下？安妮连忙往下翻了好几页，对了对人名地名。 很快，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穿进了那本名叫《浮光》的西曼小说里了。 安妮原本是喜欢无脑小甜饼的，但机缘巧合，这本BE而又后劲十足的书成功使她大呼真香。 她一个月前一连三刷，念念不忘，荣登意难平系列。而且这位作者也极具神秘色彩，凭处女作荣获大奖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浮光》的女主人公，安妮?金斯利是西岚国米勒斯特王朝的侍女，从四岁起便开始侍奉阿莉莎公主。 她是一个满腹心机又贪慕虚荣的角色，她渴望爱情，但更贪恋钱权。 因为身份悬殊，她没有与颇有好感的皇长子文森特步入婚姻，却在之后下药引诱他并成为了他的情妇，甚至生下了一个女儿，最后因为谋害文森特殿下的妻子而畏罪自杀。 安妮欲哭无泪，她有幸穿越成女主，却还是个反派！但是话说回来，换做只有夏冬春水平的自己穿进了清宫只怕死得更早。 这算是老天爷给了她另一个机会，让她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 冷不丁，有位医生推门而入。 “金斯利小姐，公主殿下让我来为你检查身体。”斯泰林医生拿着医药箱来到安妮身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为她量起了血压。 总算来了个人，安妮一阵纠结要不要委婉地问她些什么，却始终不敢开口，万一露出什么破绽，她的下场可不会体面。 做了些基本检查后，斯泰林医生告知她的身体没有异常，只是因为情绪激动才会昏倒。 “小姐，我理解你对你母亲的关心，但你也要注意身体。” 根据书本的情节，安妮记得这大概是原主得知母亲病危的消息而激动昏倒。她强颜欢笑地点点头，尽量不被看出端倪。 “公主殿下现在和皇后殿下在一起，但刚才她已经为你批准了三周的假期。这位司机是负责接送你的。”斯泰林医生递给她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其他侍女来帮忙。可怜的孩子，快回去看看你母亲吧！” -- 第2页 斯泰林医生交代完后离开了。 虽然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一切，但有种莫名的责任感不容许安妮再在床上躺尸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自己窃取了原主的人生，那就有义务替她照顾家人。 有着“灰姑娘3.0版”之称的安妮?金斯利必然有一个不幸的家庭，她的父亲和姐姐在她四岁时死于火灾，母亲由于悲伤过度，一直精神失常，并且将在今天深夜用红酒和安眠药结束生命。 人命关天，她连忙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赶回家乡巴奇镇。 安妮暗自庆幸，幸亏手机备忘录中有详细的家庭地址，否则就尴尬了。 这样的小镇倒更像是她前世生活的地方，节奏很慢，房子很旧，老人和孩子居多，就算是新年，也不会有人放气球、开派对。 她和原主截然相反，她安于平淡，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下了晚自习后为数不多的追剧时光，看喜欢的cp发糖。 而原主更善于用乖巧温柔包装自己，实际上野心勃勃，向往更辽阔更繁华的地方。 客厅里，有位年轻的女佣人正陪着安妮的母亲艾米。见她来，忙上前向她解释了艾米的状况，她今早用完早饭后起身走了几步，没想到昏迷在了盥洗室里，还好送医及时。 安妮向她表示了谢意，并额外给了新年津贴。 女佣离开后，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安妮从前没福分享受寻常人家父母子女的亲情，要她喊“爸爸，妈妈”这样普通的词语，也如鲠在喉。 终于，她硬着头皮打破了寂静：“妈妈，我回来了。” 艾米淡漠地看了安妮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紧了紧身上的毛毯。 没什么能让她暗沉的双眸变得明亮。她只希望尽快去与她挚爱的丈夫、长女会面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安妮没有办法立刻给她做心理建设让她恢复到乐观积极。当务之急，是阻止她今晚的行径。 长期失眠使艾米不得不依靠安眠药入睡，而矮柜中还有一瓶未开的红酒。 安妮翻箱倒柜地找到了开瓶器，将红酒倒入了抽水马桶——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这是，手机铃声响了，看着那串隐藏的来电显示，她知道这来自皇室成员。 “安妮，我是文森特。你到家了吗？你母亲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也很轻，完全不是一个二十一岁的青年男生该具有的魄力，一听就知道是身体羸弱的人。 “殿下，我已经到家了，妈妈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好。” “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当地会为你提供一切帮助的。三周时间，你可以去旅旅游什么的..”文森特并不擅长安慰人。 “殿下，我知道，我会平衡好私事和工作。” “你不用太紧张的..”文森特顿了顿，还是提早表达了自己的祝福，“现在这里很忙，我又不能熬夜，早些和你说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殿下。” 安妮挂断电话，默默感叹起了原主和文森特的孽缘。文森特无时无刻都希望为原主铺条好走的路，客观因素让他无法奋不顾身，但至少，那段感情是纯粹的。 从这点来看，她很羡慕原主有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愿意为她不求回报地付出。 她继续长吁短叹着，直到被艾米吓了一跳。不知不觉间，她调转了轮椅，用奇怪的眼神紧盯着安妮。 安妮被她盯得心虚，只好牵强解释：“妈妈，红酒已经过期了，而且你在服用药物，含有酒精的东西，都用不到。” 艾米似乎没有听进去。 持续被盯..安妮感受到自己的后背上汗涔涔的。她实在受不了了，拿过轮椅，打算陪艾米出去晒晒太阳。 艾米制止了她的行动，冷冷道：“你不是我的女儿。” 安妮的大脑险些又要重启，她稍稍用力挣脱艾米的手，用最冷静的口吻说道：“妈妈，你想得太多了，没有人敢冒充皇家侍女来勒索她的母亲。” 很奇怪的，艾米居然只是点到为止，刚才的提防警觉转瞬消失，她又恢复到了刚才的冷淡无话，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由安妮推着，来到乡间小道上。 小镇里有位深受宠信的皇家侍女是件荣幸的事情。路上见到的人很难认不出安妮，纷纷上前和她搭话。 安妮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应付了他们。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恍惚的。她已经彻底和前尘告别了，并且渐渐从那个反派女主手中接过这个世界的所有。 只是，她总会时不时来思考，原主去了哪里，是和她互换了灵魂，还是..去了她信仰的天堂？ 安妮希望是前者，替彼此好好活，不香吗？ “金斯利小姐？是你吗？” “是我，请问..”她戴着独有的衔尾蛇项链，一定是大祭司所选中的三位圣女之一，但安妮并不知道她的姓名。 “我是薇薇安?伯恩斯。”她笑得灿烂。 听到这名字，安妮一下了然。她，也是未来文森特殿下的妻子。 在现在这位皇帝陛下手里，大祭司是他看不惯又干不掉的人。因为落后愚昧的永生之陆的民众们视大祭司为王上。 而大祭司以及他亲自挑选的圣子、圣女则在西岚国获得特权，成为合法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可以跨越结界，在永生之陆与异世界之间来去无阻。 -- 第3页 皇室贵族们爱将其蔑称为“女巫、男巫”，说好听些，叫做能力者。 按照陈例，皇帝陛下会为了平衡关系挑选新兴贵族中青年或者是亲信与圣子圣女联姻。 但在书中，皇帝因为偏爱幼子罗伊斯而选中了文森特殿下迎娶这位薇薇安圣女，使其失去皇位继承权，当一个闲散亲王。 “你来探望你的母亲？” “是啊，新年快要到了。这是我妈妈，艾米?金斯利。”安妮又在艾米耳边低声介绍道，“这里薇薇安?伯恩斯圣女。” “我的外祖母也住在镇上。你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啊，就在超市对面的院子里。” 按照小说的时间线，薇薇安此时也就十七岁，是活泼可爱的人设。可惜，她只活了二十三年，只享受了两年的婚姻生活，没有子女。 “谢谢，有时间我一定拜访。”安妮明白这是客套话罢了。圣子圣女不可以随意与皇室人员接触，没人想要惹上一身臊。 她抱着手中的纸袋与安妮擦肩而过，脸上依然洋溢着热情友好的笑容。 安妮回头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背影缩小成一个点，再也看不见。 她不该死，艾米也不该，自己，也是。 第2章 安妮砸了不少钱买了最贵最醒脑的咖啡，为了艾米的性命，今夜她无眠，也挺值当的。 “妈妈，我房间的空调坏了。”安妮朝妈妈解释。她将躺椅放到了艾米的床旁，好看到她夜里的一举一动。 “我感觉你一直在监视我。”艾米躺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这几个小时里，自己都没能离开她的视线。 正好，母女情深来一波。安妮流露出失落和哀伤：“妈妈，我不想看到你继续消沉下去了。” “十几年来，我一直为你找最权威的心理医生，最细心的佣人，盼望你有起色。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怜爱的话，请你尝试改变。我恳求你，你..试试振作起来。” “我很珍惜我现在的生活，但并不代表我忘记了爸爸和姐姐，他们在我的心里永生。而且我相信，他们是最希望看到我们开心的人。” “这些话我以前一直没有说言说。是因为你的冷漠，让我们双方都逐渐拒绝交流了，这就是一个处理不掉的毒瘤。” 原著中的安妮，奉养了她的母亲十四年——从四岁到十八岁。艾米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不仅没有给她物质上的支持，连本能的母爱也很少给予。所以她无比依赖于皇室带给她的所有。 而现在的安妮没有父母，对亲情可以说是无所谓。但原主对母亲的爱没有回报，一定更加难受。 “你，真的有了些很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天然的血缘联系，让艾米能够感受到，她的孩子和以前不太一样。无论是交际时，还是面对她时，都极其不自然。 “我们已经十几年一成不变了，不是吗？我认为是时候改变了。”安妮有想过握一握她的手，但有种莫名的异样感阻碍了她，她还没有习惯父母在旁的生活。 艾米没有再说话。安妮关了吊灯，开了盏小台灯，靠手机度过漫漫长夜。 她翻看着这个世界五年内的大事记，困了就喝咖啡，裹着被子看会儿带劲的电视剧。仿佛和过去十八年里岁月静好的日常没什么区别。 安妮看着手机从23:59跳到了0:00，象征性地在皇家侍女的群聊中发了“新年快乐”的祝福。 忽然，有了电话进来，竟然是薇薇安！ “救..救我，我……求你了..” 声音断断续续，趁着还没有挂断，安妮忙追问道：“你遇到危险了？你受伤了是吗？” 没有挂断，但也没有答复，只能听到她痛苦咳嗽干呕的声音，又渐渐消失，最终归于无声。 安妮无法在月黑风高夜凭借三言两语找到她的家庭住址然后过去见义勇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拨打报警电话。 艾米被吵醒了，她等着安妮在电话中和警察叙述完，问道：“是那个叫薇薇安的女孩子出事了吗？” “是的，妈妈。”安妮一脸愁容，跟着艾米在胸口画起了十字。 难道薇薇安是在劫难逃？ 警察和救护人员火速赶到。众人后来得知，薇薇安的父母和哥哥因为抢救无效离世了，外祖母和她还在医院内昏迷不醒。 现场没有任何凶器，经检查，是他们的晚餐后的外卖甜点中含有能致死的化学药物。 那很稀有，且鲜为人知，一年前被列为管控药物，一般只有大型化学实验室、医院等才会有。 这件事影响颇深，皇室派了专员调查，开始对整个小镇的人逐一盘问。 “薇薇安?伯恩斯昏迷之前的最后一通求救电话是拨打给你的，我想知道你们平时私交如何？”警官神情严肃。 安妮如实答道：“我和三位圣女平时都没有交集，我甚至无法对应她们的脸蛋和姓名。只是12月30那天下午，我和薇薇安偶遇了一次，还是她认出了我。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她的外祖母也居住在这里。” “她没有和你提过她的家庭情况？” “对，我们的交谈仅限于此。” “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向你求救，这一点很奇怪。” 风向渐渐不对，安妮皱起眉头：“那请您在她苏醒后询问她缘由。我们只是按照惯例留过电话，以便将来沟通需要，连社交软件上都没有添加好友。 -- 第4页 或许是因为我的名字开头字母为A，她正好拨打了而已。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撇清关系，而是解释你的‘奇怪’。” 原主是说什么都不疾不快，但又句句戳人心扉的。而她或许是因为上辈子经事少，一下子被怀疑涉及命案，有些急躁窘迫。 但是警官也没有严辞逼迫，只是按部就班地记录着她的话。 随后，安妮报告了自己从蒙特市回到巴奇镇后的行踪。小镇的监控设备不完善，除了母亲外，她没有其他证人。 但她同样没有作案动机，更没有机会拿到管控药物。她相信自己很快能脱离嫌疑。 她想去探望薇薇安，但是没有被准许。她又想再问些薇薇安的事情，也没有人透露。 从警署出来后，文森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们怎么说？” “照常问话而已，殿下。我也非常希望早日找出投毒人。只是……”安妮想了解更多薇薇安的事。 但不等她说完，文森特转而抛出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安妮，如果金斯利太太的身体情况稳定的话，请尽量早些回来。” “殿下，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这件事情他们现在还没有线索，但你和薇薇安都不是普通人，难免扩大了影响，爸爸……需要亲自问你些话。” 得了，安妮预感到自己卷入了什么政治阴谋中。 “我知道了，殿下。我……我明天就回去。”她没办法拒绝。 薇薇安这个附带伤害，始终让人有些难过。 但也如安妮所愿，艾米没有结束生命。甚至还真的有了好转的迹象，她偶尔会和安妮聊些琐事，还会去侍弄花草。 “别太难过，主会保佑那个单纯的孩子的。”正如此刻，艾米会开口劝说她。 “妈妈，很抱歉，我需要尽早回蒙特市。我已经和女佣联系好了，1月10日之前，我会付双倍的价钱请她来照顾你。” 艾米有一瞬的愣神，而后点点头：“嗯。” 安妮除了叮嘱她注意身体，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她拿出手机，联系司机明天上午八点来接她。 回到皇宫时，安妮发现许多侍女侍从们正在经历着裁减危机。他们面无表情，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序离开。 怎么回事？群聊当中明明没有任何消息。 阿莉莎公主也只是和她说，这次起码遣散了一半的人。 皇室的佣人大部分是由皇室慈善机构收养的孤儿。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终身报效皇室。 但因为这次的变故，这群没有学历、能力的佣人们只能拿过一笔遣散费，离开赖以生存的地方。 片刻后，皇帝陛下的近侍给安妮发了简讯，说陛下有请。 可即使他用那辆豪华直升机来接她，安妮也会吓得腰间盘突出。 “陛……陛下，上午好。” “坐。”皇帝掐断手中的烟，指了指椅子。他比那些严肃刚毅的专员们温和许多，对她，也不带审视的目光。 尽管如此，安妮还是惴惴不安。 “金斯利太太的病情好些了吗？这么多年，你一个人负担很重。” “谢谢陛下关心，她好些了。保险制度很完善，我的压力没有那么大。”安妮顺带着奉承了皇帝。 “安妮，关于薇薇安?伯恩斯的案子，你在警察面前交代过的，就不需要复述了。我想知道，你是否还有所保留。”皇帝很耐心地劝导，“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皇室也不会愿意爆出丑闻，毕竟你不是一般的侍女。” “陛下，我对着您和神明起誓，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交代。薇薇安圣女的事情，和我无关。” 安妮重申着。原主和薇薇安也没有其他交集，是什么显得她很有作案动机？ 皇帝的回应出奇地爽快，他原本就是在百忙之中抽空见了她：“那我们可以等查清药物来源，或者是薇薇安苏醒之后再说。如果你还有什么要补充，随时和威廉专员汇报。回去吧，好好照顾阿莉莎。” 安妮走出宫殿，见到外面正在等待召见的大祭司。她是西岚国首位女大祭司，在一些人心中，她远比皇后和皇太后更值得崇拜。 安妮恭敬地行了礼，无视她的白眼，匆匆走过。在小说里这人只是个龙套，但貌似因为薇薇安的事情，戏份变多了…… 回到玛利亚宫，安妮小心翼翼地想从公主口中探听薇薇安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妈妈是不会让我这个女孩子了解这么多的。还是我表哥和我说的小道消息，薇薇安家庭不太和睦，父母虽然有固定工作，但喜欢赌博赢大钱。所以总因为钱吵架，她只与她的外祖母亲近些。” 阿莉莎伸了个懒腰：“我可总算找到人说了。我弟弟还小，我哥哥……还是更注意身体，也不想理会。” 既然有赌博恶习，那有仇家就是合情合理的事了。调查的方向应该往那边去才是，大祭司真不该用“如果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去探望她？”这种逻辑来怀疑她。 除此之外，安妮还需要了解一下自己饭碗的问题。 “放心吧！安妮，你是永远不会被裁掉的，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阿莉莎回避了她的追根究底，乐呵呵地和她打着包票。 呃……这听起来很像领导画的大饼。安妮微笑着应付了她的宽慰，回到房间，翻看着原主的读书笔记。 -- 第5页 她和公主一起长大，还在这华美的宫殿里有一间自己房间，已经是普通侍女望尘莫及的对象了。 但她无时无刻不在充电状态，课业成绩十分出色。她曾经的梦想是当一个医生，书桌的抽屉里，有她抄写了好多遍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后来因为皇室女性主修文学类，她和公主的理科科目减少了，她便又渴望成为一名教师。如果是原主被解雇了，也不至于沦为无业游民。 安妮总算得出结论：咸鱼竟是我自己。 第3章 几天后，已经苏醒的薇薇安进入皇室医院治疗观察，期间，警察们多次前去调查问话。 阿莉莎公主让她避嫌，不要去探望，也不要私下联系。安妮就这样没有其他作为地等了几天，一遍遍向来审问的专员重复着自己的话。直到薇薇安的外祖母也苏醒后，她得知了那个惊人的消息：投毒者正是薇薇安。 但过程没有什么可质疑的，警方在一位正欲逃往永生之陆的化学专业学生身上找到了一些粉末状的样品，经检验与薇薇安家人致死的药物相同，经过审问，他供出了薇薇安。 薇薇安沉默了很久，最后供认，她受够了父母和哥哥无休止地索要金钱。 所以在晚餐中下了毒药，而通常不吃晚饭的外祖母也因为一次破例成为了受害者。 案子简单地破解了，令她一时间不敢相信。 “殿下，薇薇安会处以什么样的责罚？”安妮询问着公主。 “或许是流放吧。”阿莉莎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看爸爸和大祭司的意思。说不定大祭司会为她争取更轻的刑罚。” “流放到永生之陆？” “是啊。”阿莉莎好奇，“你同情她？” “不，我只是觉得意外。”安妮连忙否认。她原本以为是件多么错综复杂的悬案，没个小半年找不到眉目的事情。 对于薇薇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俗话说得好，不做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但是，薇薇安主动提出要见她，是她不曾想到的。 她来到皇室医院。远远地就看见了病房外荷枪实弹看守的警卫，那些人正用微微担忧的目光打量着她。 有位身材魁梧的警卫让她放心，说薇薇安安分得像活死人，几乎让人以为她要绝食。 见她来，薇薇安更坦然地和她打招呼：“安妮。” 安妮接过护士递来的茶，坐到了离她稍远些的沙发上。 “别这么害怕，我又不是一个非要害人的疯子。”她有些失落。 想起她书中短暂又不美好的婚姻生活，安妮忍不住叹息道：“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反正自己是不会黑化的，如果没有这件事，她将来可以和文森特殿下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不失为另一种幸福。 薇薇安凄然一笑：“可是如果现在都过不了，哪里还会有以后呢？我不后悔的，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活着，却牵连了我外婆。” 安妮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真的是你做的吗？” “我请你来，不想和你谈论案情细节。”薇薇安并不正面回答，“我知道你因为我的事情，受了很多怀疑，也影响了你的名声。” 安妮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你现在还找我来？” 薇薇安没有觉得无语，她看了看房间内的摄像头，叹了口气：“我认罪之后，会有人补上空缺。我想让你知道，圣女，是个极其复杂的角色。虽然它给了我和家人富足的生活，但也剥夺了我很多东西。我的少女岁月，和你们都不一样。” 的确，她的处罚不是最重要的，新一位圣女的人选才是皇帝和大祭司需要思考的事情。但听她的意思，自己有可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安妮这才反应过来。这几天皇后和公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她按照原主的生活轨迹，照常陪伴公主皇子。 可薇薇安的伏法仅能证明她不是投毒凶手。但没法证明自己和大祭司一伙人没有其他关系。 “我没有想到，我当时的本能会让你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外婆生命垂危，我根本不会找人求救……” 薇薇安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抱歉的话。安妮抬起头，注视着她。她语气诚恳，说着说着就眼角泛泪了，再加上姣好的面容，很难不让人恻隐。尽管那通电话用本能来解释并没有用，影响已经造成。 安妮实在不理解，她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都表现得这么真诚，却又能狠下心杀害至亲。 “总之大祭司有这个想法。请你相信我所说的。”敲门声使薇薇安止住了自己的碎碎念。 是另外两位圣女来看望她了。她们拿着保温盒和水果，柔声劝着她吃些东西，说自己会替她照顾外婆云云。 安妮趁这个空当，轻声走了。她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发起了呆。 她才刚勉强适应了皇家侍女的身份，就莫名牵扯进一桩命案，还有皇室和大祭司的争斗。 像上辈子那样平淡得像一潭死水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她也不知道该去怪谁，因为怪谁都没有用。 她只是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从前的生活，更后悔没有加把劲考上好的大学。 “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心情不好？” 安妮想得太入神，一时都没有注意有人来，她连忙起身想要行礼，却被文森特阻止。 -- 第6页 终于见到本人了！安妮还是有些激动的。他和书里描写的一样，因为疾病，脸色永远泛白，眉梢处遗传了亲生母亲的红痣，金发碧眼，笑起来很好看，如春风拂面般温煦…… 咳咳，安妮发现实际上是因为空调的暖风正好对着自己的脸吹。 “殿下，我没有，是薇薇安圣女想要见我。我只是……只是想我妈妈了。”安妮胡乱编了个理由，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踩雷了。 好在文森特没有不悦，他坐到安妮身边，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妈。” 他连连摇头示意安妮不用道歉：“你不用道歉。金斯利太太病情好转，你们关系缓和，我也很高兴。当时我在街上偶然遇到窘迫的你，是我向母亲请求留下你的，也是我让你和金斯利太太分开的。如果你连这样的人之常情都不敢表露，我才该内疚不已。” “或许，是神的旨意，她没能陪我长大。”文森特也曾以为习惯了没有亲生母亲的日子。 但这依然是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根深蒂固。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难过得一塌糊涂。 所以也是神的旨意，她注定要来到这里吗？安妮不大相信，她不是虔诚的教徒。 她安慰着文森特：“爱琳皇后希望你幸福。” 然而实际上文森特却是不幸福的。早年，皇帝陛下是因为皇太后的缘故娶了侍女出身的爱琳皇后，两人感情一般。 后来薄命的爱琳皇后在生产时离世，留下了同样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皇子文森特。 皇帝陛下在两年后如愿迎娶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伊芙琳，生下阿莉莎公主和罗伊斯皇子。 文森特从来也不计较父亲对他们明目张胆的偏爱，他自愿放弃了皇位继承权，想要的仅仅是婚姻自主。 在不能如愿的时候，文森特依然不忍让安妮成为为人唾弃的情?妇，没想到那时的安妮更多的把他当成了ATM机，也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失去妻子、爱人的文森特带着唯一的女儿离开了首都蒙特市，在一座海滨小镇定居，从事神职。最后在忧郁中死去，享年仅四十六岁。 现在的安妮虽然是无房无车有存款的卑微侍女，但还是挺心疼这位皇子的。 美好的东西近在咫尺，他却总偏偏错过，又或者得而复失。原主是恶有恶报，但他一个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遭遇？ 而且经过艾米和薇薇安的事情，安妮深刻意识到她完全没有能力让所有人物逆天改命，至少不会事事按照她的心愿。 “薇薇安有和你说些什么特别的吗？”文森特看着若有所思的她。 “她说，会有新的人成为圣女。我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可能是我。”安妮想着反正也有监控，如果他有心想查知，早晚都会知道。 文森特和安妮一样，后知后觉。平时他对政事了解得还没有他那娇贵的妹妹多，但万万没想到，这次会轮到安妮。 他要去为她和父亲争取。 和往常一样，皇帝在五点多时结束了工作，他前去芬得拉宫，探望长子文森特。 佣人在餐厅忙活着，端上饭菜，但不见文森特出来。皇帝问后才知道，他在储藏室里，重新整理爱琳皇后的遗物。这个孩子身体孱弱，又没有亲生母亲的陪伴，因此格外感性。 皇帝没有带侍从，独自上楼去看了他：“文森特。” 文森特扭头，看向父亲。他心里是忐忑的，他从小都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亲生母亲的思念，父亲每当这个时候都愧疚不已，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弥补。 但用这份愧疚满足私心，他还是第一次，何况，他并不确定父亲能答应他。 皇帝拿过他手中的日记本，粗略地翻看着，大多是爱琳生前摘录的诗文。 年岁久了，页边都有些泛黄了。他很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很多东西，他根本不记得是否爱琳所有，例如这本日记本。 “医生可以来芬得拉宫为你检查的，你不用亲自去皇家医院。”皇帝将日记本还给了他。 “我想走走，散散步。我已经不像罗伊斯一样，可以骑马打球了。”文森特问道，“爸爸，你和大祭司决定如何处置薇薇安了吗？” “鉴于案情，流放到永生之陆去。以后如果有特赦，还是有机会离开的，只是不能留在首都。”皇帝答道，他知道文森特心软。 好不容易大祭司那个无聊难缠的女人没有异议，他也不想在审判问题上浪费时间。毕竟新圣女的人选，还需要费一番周折。 “爸爸，那新一位的圣女，是否已经在选拔了？” 皇帝原本以为他是不知道的：“是的，大祭司属意的人，就是安妮?金斯利。” 原来是真的。他求情道：“爸爸，她为我们皇室效力十四年了，她来皇宫时，才只有四岁，阿莉莎、罗伊斯还有我，都把她当作我们的另一个姐妹……” “文森特。”皇帝温和地叫停了他，他在乎安妮，并不奇怪，但绝不可以把她称之为姐妹，这是乱了秩序的。 “爸爸，我一直不了解政事，但我也听说过，圣女并不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以往圣子和圣女的选拔虽然是大祭司拟定，但仍需要经过皇帝陛下的同意，爸爸，你是可以帮助安妮的。 大祭司这次从皇家侍女中挑选，本来就是蔑视皇权的！这与薇薇安的电话无关！请爸爸不要允许。” -- 第7页 皇帝安慰着逐渐激动的儿子，道：“不一定会是安妮，只是大祭司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民间有更合适的人，她是不会选择安妮的。但是在此之前，她有可能会和其他候选人一样，去教化堂居住一段时间。” 文森特也不是理想主义者，他知道因为薇薇安的求救电话，多少会让父亲对她产生芥蒂，这是帝王的多疑好谋。 退一步说，即使他没有，但拥护皇权的大臣们神经敏感，不可能没有意见。可安妮是不愿意成为圣女的。 “爸爸……你可以让母亲将她调离，离开阿莉莎身边，去行宫里，做些打扫的事情。” 满足她的诉求，才是最重要的，即使以后他与她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 皇帝重复了刚才的话，除了劝说着他放心外，没有别的。 第4章 薇薇安被流放的那天是个很糟糕的日子，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安妮在玛利亚宫的三楼上整理物品时看见了她被押送出宫，到码头去乘船前往永生之陆。 或许是想起了她老无所依的外婆，薇薇安哭得很伤心，另外两位圣女也是，在她离宫前跟她说了好多的话，依依不舍。 宫门再次关上。安妮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她走了，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还是未知数。 或许是因为皇后殿下生日到了，这件事暂被搁置了吧，安妮没有听到更确切的消息。皇子和公主们也没有再提起。 遣散了人，当然也会换新人。安妮负责教导眼前的这位海莲娜?派克小姐，她已经二十岁了，看她的个人履历，她也是皇室收养的孤儿之一，约克郡华兰市人，本来是在读大学的，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月前中途退学了。很巧合的，她和原主已故的姐姐同名。 “金斯利小姐，你的耳环上的小钻掉了。”海莲娜捡起地上的两颗小碎钻，递给她。 “我说过很多次了，叫我安妮就可以了。”安妮笑着接过。 小说中并没有这个人，安妮起初还有些不知所措。但相处下来发现她是个不错的女孩，甚至比她还成熟稳重，记东西也很快，私下里喜欢烘焙。有时候想到她莫名终止了学业，还挺惋惜的。 “今晚是皇后殿下的生日宴会，记住唯一的宗旨，不要做任何影响皇室形象的事情。” 小说中说了，其他的小细节没有人会做得面面俱到，她也不想强调太多。 但一想到薇薇安的事，她又提醒道，“不要和圣子圣女以及大祭司有过多接触，他们是有专人侍奉的。我们主要侍奉公主和两位皇子。” “嗯，我知道，陛下爱重皇后。”海莲娜明白。 新年时，几乎全国都笼罩在薇薇安投毒案的阴影下。因此皇帝非常重视皇后的生日宴，宴会的策划布置就由三四百人耗费了两周的时间，支出是以往的三倍，宾客人数多达两千，全世界无数媒体拭目以待。 规模简直可以和世纪婚礼相媲美。 不过安妮刚刚知道，另一个原因是陛下和皇后即将迎来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现在她总算确定，剧情完全偏离书本了。这貌似……是自己的功劳？ 阿莉莎原本是高兴的，但外界的非议似乎已经让她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了。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禁止这些杂志造谣胡诌！他们居然对一个孕妇恶意这么大！” 安妮连忙捡起她摔在地上的杂志，让罗伊斯殿下去了楼上。 她发现这些杂志平时大多以学术为主，权威性十足，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八卦皇室的私生活，指控伊芙琳皇后曾经插足陛下与爱琳皇后的婚姻。 她有些汗颜，也不知道审核员都是做什么的，这不和“鸡蛋返生”一样吗？ “殿下，它们在世界上享有一定的名望，陛下是不可能勒令停刊的，但一定会出手整顿。而且，也有很多人的态度是与之相反的。”安妮劝说她去看其他杂志。 “我有些担心我妈妈的身体。”阿莉莎消停了些。 “放心吧，殿下，皇后殿下是不再年轻了。但身体一向健康，而且有最顶尖的医生照料，小皇子会平安降世的。”安妮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按皇帝陛下在书中的话说，被迫的婚姻不需要忠诚，他珍视心爱的人和他们的孩子，安妮还能够理解，可他却偏偏又与爱琳皇后生下了文森特皇子，到后来还要拆散他和他爱的人。 唉……心脏果然不长在中间。说好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 “我想，我哥哥现在一定不太好受……不过我是无所谓的，未来谁当皇帝，我不都是公主嘛。” 对啊，她一直是公主。阿莉莎很单纯，她被父母呵护得太好了。小说中，她与一个被废黜的新兴贵族子弟，凯文?巴克利是副cp，可惜凯文是他理想的殉道者，与阿莉莎有缘无份。 阿莉莎公主一直单身到了三十六岁，在她的弟弟罗伊斯摄政后，嫁给了一位横空出世的地产大亨，生下次女后，二人感情破裂。 因此分居，不久离婚，晚年在罗伊斯的提议下又低调复合，直到老死。 如果不出意外，在今晚的宴会上，阿莉莎会与刚获得赦免的他相遇。 安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改变。有些事情改变不了，有些事情她可能会搞砸…… 夜幕降临，宴会伊始，皇帝向外界宣布了皇室即将由新成员诞生，并在演说中强调了舆论导向。 -- 第8页 他是欣喜大于愤怒的，以至于没有亲自下令责罚。 文森特的身体不能承受这样的嘈杂喧闹，在记者们拍下精美的照片后，他和近侍回到了芬得拉宫。 阿莉莎朝安妮招了招手，拿出装盒好的泡芙，吩咐道：“你以前教我做泡芙，现在我把我的第一份成品送给我哥哥。我现在不好去打搅他，你要亲手送给他哦，告诉他，我和罗伊斯很爱他。” 安妮想海莲娜也许还没有去过其他殿宇，本打算叫上她一起，可见她在忙，便只好独自去了。 殿内只有文森特一人，他坐在沙发上，插着耳机听歌。安妮的脚步声显得格外重，声控灯响了。 “殿下。”安妮朝他行礼。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们相处时，安妮有些不自在。他越是温和，她就越容易想到原主。 “噢，是你啊，坐。”文森特亲自为她拉开了椅子。 “这是公主殿下让我带给你的泡芙。”安妮主动打开了盖子，想请他品尝，“她说，她和罗伊斯殿下非常敬爱你，你是他们的兄长。” “替我谢谢她。你告诉她和罗伊斯，不用多想，我替爸爸和母亲高兴。而且，下雨天就不用你跑一趟了。”文森特命侍从拿来一次性毛巾，让安妮擦擦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此刻落寞的文森特与上辈子的自己很像。她虽然没有亲人，但总会有些善良的人给予她关怀。 比如孤儿院院长，比如收养她的两个家庭，或者是来探访的志愿者。 这种时候，他们会拿着慕斯蛋糕或者是小酥饼给她加餐，她至少身体无恙，可以熬夜放烟花，看跨年。 尽管那都没有长久，但不至于让她回忆不起任何美好的事情。而文森特皇子的身份，让其他人不敢贸然靠近，他只能自己消化对亲生母亲的思念。 于是，安妮不知道是向谁借的勇气，竟然直接拿起一块泡芙送到他嘴边，又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央求道：“可是，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好。” 这次大脑险些要重启的是文森特。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迟迟没有接过泡芙。从前是他没有发现，原来心思深沉的安妮也有如此俏皮的一面？ “殿下，我失态了。”安妮回过神来，顿时感觉自己脸颊发烫。她刚才面对的是米勒斯特王朝的皇长子殿下，可她就像在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是多蠢的人才会犯的低级错误？ 文森特噗嗤一笑，拿过泡芙，安抚着惊慌的她，道：“你刚才很像阿莉莎。你和她年纪一样，本来也该这么活泼俏皮的。” 安妮的头皮还在发麻，她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匆匆逃回了宴会现场，和阿莉莎公主复命。 酒过三巡，已经到了舞会的时候。 皇后伊芙琳的妊娠反应严重，烤肉和海鲜的味道让她不停反胃，安妮和几个侍女们忙着重新摆盘，换些新鲜水果来。 “伊芙琳，真抱歉。”皇帝轻轻拥住了她，“我没有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所以我才会想在你重要的时刻弥补你。” 皇后忙拉下他的手，这样于理不合：“陛下，你已经为我破过很多例了。” “妈妈，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阿莉莎也担心道。 皇后却依然坚持自己没事，让阿莉莎去和贵族青年们跳舞。 安妮加快手?速，清洗好了草莓，随着公主一同上了二楼。 实际上只有阿莉莎的表哥会邀请她跳第一轮舞，更多时候，她都是和安妮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只是这次，大厅里有一个同样身份尴尬的人——在外人看起来是。 凯文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他穿着褐色的法兰绒大衣，风度翩翩，双眼里都是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不带一丝罪人后代的自卑怯懦。 阿莉莎本就无聊，偶然看到了他，便想主动过去搭话。 安妮倒果汁的手不小心一抖，溅到了公主的袖口上。 “公主，很抱歉。” “没事。”阿莉莎丝毫不在意，拿起湿纸巾擦了擦，径直朝他走去。安妮无奈，只得让其他人收拾下桌面，跟了过去。 “公主殿下，晚上好。”他礼貌性地打了招呼。 “你知道我是公主，我却不知道你是谁。”阿莉莎眨巴着眼睛，很有兴趣认识他。 “我的父亲是马修?巴克利，曾获爵士头衔。是陛下的恩典，才能让我参加皇后殿下的生日宴。” 阿莉莎听人说过，巴克利爵士因金融犯罪被剥夺贵族头衔，锒铛入狱，但在今年的大赦中提前释放。 虽说这次的宴会也有些没落的贵族参与，但像他这样，暴发户出身而又有罪名的，屈指可数。 说实话，她是不介意的，巴克利爵士并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何况眼前灯红酒绿的贵族们手上也不干净，他的父亲只是倒霉而已。 见公主没有作声，凯文朝她鞠了一躬，正打算离开。 “诶，等等！”阿莉莎也没有因他的失礼而不悦，“请坐。我父亲赦免了你们，你们从此就和普通人一样了。我想知道，约克郡华兰市，和首都有什么不同。” 很好，这个男生成功引起傲娇小公主的注意。安妮苦笑着。 “我口头描述是没有意思的。殿下想要出宫，应该和陛下、皇后申请。”他不太想回答小女生因好奇和无聊而产生的问题。 -- 第9页 ……？这是什么钢铁直男的神回答？ 安妮忍不住道：“华兰市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那里的人喜欢用蔓藤植物装饰自己的房子，还会养月季，风信子，石斛兰之类的花。 每到春夏的时候，窗台，街道都是绚烂的颜色，明艳古朴，如诗如画——就是飞虫有点多。殿下，这是海莲娜告诉我的。” “海莲娜？海莲娜?派克？”凯文握着糕点的手一紧，几乎要捏碎。 安妮点点头，没有想到他的注意点在此，不过既然是同乡，或许他们认识吧。 凯文的眼眸瞬间暗淡了下去，整个宴会，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安妮注意到公主似乎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她也不走，两人就坐在一张桌子上做各自的事情。 这次的搭讪并没有小说中的初见那么唯美，安妮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展为一见钟情。 毕竟，单身狗看不懂太正常了。 第5章 在被陛下和皇后召见之前，安妮知道自己是是祸躲不过。 薇薇安走了，皇后的生日也过了，圣女的事情始终是不可回避的。 “我是想亲自通知你，大祭司的决定。从明天开始，接下来的45天内，你会和其余候选人一样，居住在教化堂。” 皇帝说道，“但你的身份依然是皇家侍女，不必和平民一样畏惧她的权势。” 安妮沉默着，开始浮想联翩。圣女到底要做什么？永生之陆、结界和异世界真的存在？ 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听起来让她这个无比坚信科学的人感到不可思议。 “最终的结果还是需要我来裁定的，只是现在你需要遵从大祭司的意愿。” 如果她一定不会成为圣女，那陛下可以在此刻就驳回，不需要等到最后，徒使大祭司尴尬。很显然，陛下也无法保证她不会转行。 “是，陛下。”安妮也只能这么说。 皇后亲切地拉过她的手，为她理着额头上的碎发，安慰道：“孩子，别怕，你只需要接受她的考察，除此之外她没有权利命令你做任何事，更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周末的时候可以回来和阿莉莎聊聊天，也可以回巴奇镇看你的妈妈。” 安妮呆呆地点点头，她心里有自己的计量。陛下和皇后是王朝最尊贵的人，才不会仅出于关心才来召见她。陛下刚才强调皇家侍女的身份，也是暗示她要忠于皇室。 但如果他们让自己成为大祭司身边的卧底，岂不是更糟糕？她后背出汗，默默心疼起了尚未黑化的原主。 即使是和皇子公主们亲如家人，但侍女的身份使她必须随时随地无条件服从皇室。这种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真无奈。 “你的银行卡上有五万币，是我们给你额外的津贴。大祭司可能会带你去永生之陆，在那里银行卡交易比较安全。” 安妮这才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果然有了短信提示。 五万币能做的事情很多，但安妮却不知道用在哪里好。她只是网购了些智能用品寄给了艾米，其他的照旧存在银行里。 “妈妈，我明天要在大祭司的带领下去教化堂住些日子，我……”安妮和她解释着。 “你可能成为圣女，是吗？”艾米明白，但她不刨根问底，“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也不用给我寄钱寄物。我……我也不能为你做什么。” 果然，生活还是有些小确幸的。安妮笑了。至少，她挽救了艾米，甚至还逐渐使她病情好转。 阿莉莎和罗伊斯是自带乐观属性的，他们坚信，圣女绝不会是安妮，仿佛她只是离开他们一个多月，出去旅游了一趟，居然还举办了个小型欢送仪式。阿莉莎还特地向皇后请求让海莲娜随行照顾她。 乐观积极是会传染的，连文森特都没有她想的那样担心失落，安妮就更不好意思愁眉苦脸了。事情已经如此，她没法改变，还不如坦然接受。 她开始给自己打气：对比从光明繁荣的新时代一下来到万恶的帝制社会，去教化堂不就那么点事儿吗？还能有这落差大？ “安妮，你不用这么难过。我打听过了，民间有几位更有潜质，更愿意为大祭司效劳的女孩。她要想打皇室的脸，让你过去受训几天也就够了，不会真的把一个拢不住的人放在身边。”文森特能察觉到她的强颜欢笑。 他一向是不问这些事情的，涉及到她的除外。 “殿下，你知道教化堂是怎么样的地方吗？”安妮问过身边的同事，但他们讳莫如深。 文森特愣了愣，答道：“我没有去过。但看报道，条件不错。永生之陆，顾名思义吧，据说那里人人都以永生为目的。” 他们知道的仅此而已。这些事只有大祭司和皇帝才能决议。不过民间的传闻倒是从未断绝。 “其实爸爸他也很辛苦，他是西岚国的皇帝，需要平衡很多事情。”文森特说不出让安妮谅解父亲的话，但他希望她理解。 侍女没有资格对皇帝的决定有异议，安妮需要说服自己慢慢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 但她没想到，文森特竟然真的对父亲毫无怨言。虽然包办婚姻和剥夺继承权的事情尚未发生，但从小的偏心，他都能忽略不计。 “还好，我不需要理会这些。未来辛苦的，是我可爱的弟弟。”文森特用调侃的语气说，一边看向那边正在下跳棋的阿莉莎与罗伊斯。 -- 第10页 他很爱他的家人，胜过爱皇权。 次日，安妮和海莲娜坐着大巴前往教化堂。教化堂在蒙特市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车程约两个小时。 附近没有超市，也没有地铁和公交，手机信号也差。安妮觉得这很像某些黑工厂，死了挖个坑埋了都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所幸，里面的硬件设施还算齐全，至少洗衣机、冰箱、微波炉还是有的。 “安妮，这几天你恐怕得和我睡一间房了。不过我打地铺就好。” 安妮不习惯和一个不大熟悉的人睡一张床，但这的确很不好意思：“要不我去和公主说一声，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顾我自己。” “公主殿下派我来，是对你的关心。即使我回去了也会换其他人，这只会让她对我没有好印象。”海莲娜打开行李箱，将自带的床单和被套换上。 安妮原本带了些糕点和饰品来用于交际。但没想到周围房间里的女孩们都那么沉闷，她们不和家人通话，也不收拾房间，只是坐在床边望着窗外。 半个小时后，大祭司要求她们所有人在一楼大厅集合。 这是安妮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她。她身着白色长袍，手戴蕾丝手套，金黄色的长发高高盘起，她身上不带金银首饰只用流苏碎花做点缀。 如果忽视脖颈上骇人的衔尾蛇项链的话，还是极有少女感的，别人也完全不会信，这是一个快奔四十的女人。 想到这里安妮也挺好奇的，是什么让她放弃情爱，终身侍奉神祇？ “首先，欢迎诸位入住。”大祭司扫视着眼前参选的六个女孩，“我只要求你们遵守些基本的纪律。每天早上八点半在这里集合，十点半必须关灯睡觉，早午晚三餐就有人送到你们房间。 但是除安妮?金斯利及海莲娜?派克外，其余人想要出去购物或者会见家人，必须由我同意。 四十五天后，也就是三月十八日，会有考核，决定新一位的圣女人选。 如果你们在此期间被我驱逐或是最终没有通过考核，就将回归到原本的生活，但会与我们签署保密协议。” 有人问了一句：“那如果被淘汰之后却没有保密呢？” 大祭司走到她跟前，似笑非笑。女孩被她凌厉的气场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作死的问题了。 “如果没有遵守的话，自然会知道。如果遵守了，那也没有必要知道。我希望你们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此条同样适用于阁楼和地下室的禁令。这些两个地方不是你们可以擅自进入的。明白吗？” 安妮和其他人一起应声答是。正当她以为可以回去补个觉时，便听到皇太后殿下到来的消息。 大祭司不像是见了不速之客，她很从容地带领众人优雅地行礼：“皇太后殿下，上午好。” 安妮低着头，尽量不引她注意。众所周知，皇太后殿下与皇帝陛下同样不睦，多年来居住在北宫，只会每月与文森特殿下通一封信。 她和其他退居幕后的贵夫人都不一样，她既不干预政事，也不大力发展慈善事业，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媒体甚至无法拍到她近几年的真容。 至于背后原因，自然也是外界茶余饭后的话题，众说纷纭。有人说皇帝陛下还因当年母亲拆散他与伊芙琳皇后而耿耿于怀，不肯原谅； 有人说她只是因为丧夫而忧思郁结； 有人说她厌倦朝政，远离皇宫…… “大祭司大人，我想与安妮?金斯利小姐单独说话。”皇太后的声音很是轻柔。 安妮悄悄抬头，看起来她和普通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岁月同样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眉目间还可以看出与皇帝陛下有些相似。 大祭司很快引着她们来到了一间干净的空房间。 “孩子，快坐下。你看起来和我的孙女一样可爱。” 安妮一阵尴尬，她都没有一张和儿孙的合影，现在却要立慈爱人设？ “安妮，其实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相信你报效皇室的心是不变的。我不希望，你对圣女这个崇高的职业有误解。永生之陆的子民需要大祭司带领圣子和圣女守护。” “是，这是西岚国每一位国民的责任。我会认真对待大祭司的考核。”她好像在安慰已经成为圣女的自己。安妮顿时又提心在口，但愿她别干涉这件事。 皇太后见她有些胆怯，便换了话题：“陛下和皇后，还有那三个孩子都还好吗？” “如新闻上所说，陛下和皇后很恩爱，皇子和公主们也非常勤奋好学。”安妮回答得中规中矩。 “如果爱琳还在，文森特一定会更幸福。”皇太后感慨了起来。 文森特是个重情重义又特别心软的人。即使听闻了许多继母的插足传闻，但她依然在他的童年时代里给过他母爱，这点，是皇太后并没有做到的。 安妮不禁疑惑，皇太后这趟来得太蹊跷了，如果现在想享天伦之乐了，便该回去和儿子团聚，跑到这里来和她感怀往事，实在莫名其妙。 “可能，她想培养另一个爱琳皇后。”皇太后离开后，海莲娜说道，“那样的话，你就不会是圣女了。” 安妮回头看着她，她目光坚定，看起来胸有成竹。 第6章 皇太后前往教化堂的事情很快见诸报端。这位优雅而神秘的皇室贵妇终于给了大众目睹其容颜的机会。外界对此议论纷纷，期盼着皇帝陛下亲自作出回应。 -- 第11页 坦尼克宫内的电话快被崩溃的皇室发言人打爆了。 他们训练有素，正将舆论导向往温馨和睦的皇室一家人上引导。但这很快不顶用了，国内外都不需要这些套话。因此他们不得不求得皇帝陛下的准确态度。 “陛下，外界需要你表态。”伊芙琳被刺耳的电话声吓到了，她站在门口，不想上前。 大臣们将希望寄托于皇帝挚爱的皇后，她的父兄第一时间要求她去劝说皇帝积极回应。 皇帝直接将电话听筒拿开，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清净了不少呢。 “我有些累。”他朝皇后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去教化堂。我以为她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她还想争夺什么？ 我为她做的还不够多吗？我娶了她的侍女，赦免了她的兄长和侄子。她到底要掌控我到什么时候？” “陛下，根据我们的人汇报，皇太后殿下没有和大祭司有其他交集。”皇后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地劝慰，“她只剩下一个徒有爵士爵位的侄子，没有其他势力了。” 皇帝没有再倾诉自己的胡思乱想，轻轻拥她入怀。和他强势蛮横的母亲截然相反，他的皇后温柔、恭顺，能使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他们耳鬓厮磨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缓缓地推开，皇太后的开场白很令人不爽：“伊芙琳，请立刻离开！这里是陛下和大臣议政的地方，你身为皇后，请牢记所有的规训。” 皇帝能感受到皇后的身子一颤，他亲吻了皇后的脸颊，安抚道：“你先回宫去，我很快去看你。” 侍女们迅速赶来，搀扶着皇后离开。 “我亲爱的儿子，好久不见。”皇太后拉开软椅，与他相对而坐，“我记得你小时候，你的父亲会带你来这里。他去世后，就由我教导你处理政事。在你结婚的时候，那些矮椅才被清理出去。” “既然妈妈可以来这里，那就不该训斥我怀孕的妻子。这是我赐予她的权力。”皇帝点了雪茄，他不想附和她的叙旧感慨，“你为什么去教化堂？” 皇太后挑眉一笑：“去会一会那个令你妥协的女人。你允许她带走安妮?金斯利，就是允许她挑衅你的帝王尊严。 皇家侍女出身的新圣女，绝对值得载入史册。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不想容忍一个存有疑点的人在身边，也正常。”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即使大祭司决定了人选，我依然可以驳回。妈妈，你还是注意身体为好。” “格纳，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不是吗？”皇太后看着没有动怒的他，果然不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了，“我们希望西岚国永久繁盛。而很明显，你忽略了永生之陆这块宝地。有机会，你真应去看一看那里的百姓。” “永生之陆的问题是我从祖辈手中接过的烫手山芋，我无力改变它，我只有通过严刑峻法才能维系现状。我们与结界之外本来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世界，是他们非要逾越雷池。”皇帝靠在椅背上，嘲讽着她的道貌岸然，“你其实也不在乎那些可怜的人。你只是希望永远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了满足你深重的控制欲。” “孩子，你……” “别这么叫我，我不再是你手里的傀儡了。”皇帝起身离开，“很巧，文森特现在没有课，你可以找他谈心，但最好在12:30之前离宫。阿莉莎和罗伊斯功课很忙，不要去打扰他们。 而且，你慈爱祖母的形象很快会为人所知。现在，我要去陪伴伊芙琳了，她的妊娠反应很严重。” 侍从们将她请离了谈尼克宫，并很快安排了她与文森特殿下会面。 文森特起初还是懵的，直到被她抱在怀里蹭了一身鼻涕眼泪时，才低声叫出了：“奶奶。” “我们每月都通信的，文森特。”看到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动开心，皇太后失落不已。 “奶奶，我只是没有想到您会来看望我们。”文森特笑道，“阿莉莎和罗伊斯在上课，恐怕得晚点才能见您。而且……您不该训斥母亲的。” 皇太后的笑容有些僵硬：“只是叮嘱她记住皇室规矩而已。文森特，她有自己的孩子，你不用太担心她。” 文森特同样不再是会被人用“继母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哄骗的小孩子了。至少这么多年来，陪伴他的人不是眼前的祖母。 “奶奶，您为什么要去教化堂？”文森特知道父亲远比他更关心这问题的答案，但他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我知道安妮?金斯利在那里。那个十多年前被你救下的女孩，是吗？我只是去看看她而已。” “她只是一个侍女，即使将来成为了新圣女，也不需要您费心。”文森特有意掩饰，他不想让祖母察觉他过于重视安妮。 皇太后点点头，摸了摸文森特的肩：“我知道你是个体贴孝顺的孩子。在我的三个孙辈里，我和你是最亲的，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起爱琳，没想到，她死在我的前面。” 年纪大的人总会回想往事的。但这也成了文森特每月最煎熬的事情，他常常会在心情愉悦的时候被戳到伤疤，然后再耗费大量精力回信使祖母开心，仿佛年幼丧母的人是她。 久而久之，他感觉自己这位祖母情商退化了不少，与数十年前带领王朝兴盛强大的皇太后判若两人。 -- 第12页 此刻，文森特很想假装心脏病发作倒地不起。但侍从们是开不起这玩笑的，于是他们选择了迂回的方式。 “殿下，文学课的黛西教授发来了邮件，您的PPT作业还没有提交，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截止了。” 文森特立刻站来道：“奶奶，很抱歉，我还有作业没有完成。很高兴见到您，以后您也可以随时来探望我们。” 皇太后在原地怔了许久，才有侍女敢上前劝说她回到北宫。 她暗笑，文森特的借口可信度实在太低了。以前的格纳也是这样，坦率随性，正义感强，只有一腔孤勇，这并不适合做王朝的继承人。不过，那是可以改变的。文森特成长起来，会更快更好。 吃过午饭后，安妮和其他女孩子按照大祭司的要求，聚在一起开了个简单的茶话会，互相认识。 但是……气氛太尴尬了。说完最基本的姓名、年龄和籍贯后，没有人再开口。 “这是公主殿下赏赐给我的巧克力小西饼，大家可以尝尝。”安妮试图打破沉默。 比起尬聊，她觉得品尝配比失调的咖啡和制作粗糙的糕点更难以忍受。 只有一个人拿了一块，另外三个人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还有一个对她不理不睬的。 “那，不如说说你们为什么想来这里的？我就不用说了，大家都从新闻上……”安妮发现海莲娜拉了拉她的衣角，摇着头示意她打住。 “对不起，各位，公主殿下和金斯利小姐都是非常健谈的人。所以才会迫切地希望和各位建立友好关系。不过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也可以慢慢了解彼此。她有午睡的习惯，我们先回去了。”海莲娜向她们鞠躬后拉着安妮离开。 随后，她解释了自己刚才郑重的道歉：“薇薇安圣女就是有一个不幸的家。我们也没调查过圣女们的家庭背景，说不定会戳人痛处。像你刚才那样，很败好感的。如果有缘分成为朋友，自然会知道。” 安妮想得没那么周全，她承认自己的没话找话太唐突了：“谢谢你，海莲娜。我以后会谨慎。” 海莲娜笑笑摆摆手：“不用放在心上，职责所在。请休息吧，有事情随时叫我。” 这是安妮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她午后经常犯困，但来到教化堂后的诸多不适使她更加认床了。她睡不着，海莲娜也是，索性两人又聊了起来。 “海莲娜，你认识凯文?巴克利吗？马修?巴克利爵士的儿子。”想起宴会时他的反应，安妮不禁好奇。 “他经常会和他的同学来孤儿院和养老院做义工，我认识他，仅此而已，没有什么粉红色的故事。”海莲娜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那，我还有个问题。”安妮长了点记性，决心先征得她的同意。 “你问啊，我不介意的。”海莲娜翻身，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想当皇家侍女？” 海莲娜果然没有生气，她答道：“因为你，你相信吗？的确，我们是被有意培养的。从很小的时候，我们就看你陪同公主出行的视频，还有些生活vlog，加上院长的引导，不少人都有这样的理想。后来虽然我上了大学，但是我发现我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就选择了退学。” “我没有和你说过。我所在的孤儿院院长，有个很可爱的女儿，小我两岁，可惜，她因为火灾丧生了。 我们为她祈祷了一夜也没有留住她。后来我知道了，你也在很小的时候失去了父亲和姐姐。 我认为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所以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我总会习惯性地把你当妹妹看。” 海莲娜的坦诚让安妮有些触动。她没有想到，海莲娜和阿莉莎一样乐观，即使这个女孩没有公主的顺风顺水。 她很敬佩她。 第7章 第一天，无聊得很。 昨晚安妮感觉自己很像豌豆公主，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好。还有楼上莫名其妙的弹珠声。 好在她爱看走进科学，这是楼梯管道内钢筋、混泥土热胀冷缩时的收缩声。 现在的安妮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三的某节课上，困意正浓，克制不住地打盹。她再也不想记那么多琐碎的事情了。 大祭司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历任大祭司的生平事迹，她饱含自豪与敬仰。 可安妮觉得她像位没有经验的教师，她讲的并不是重点，自己依旧没有弄清楚东境和结界是虾米玩意儿。如果考核是试卷的话，那她现在就可以卷铺盖回去了。 大祭司敲了敲讲台，瞟了眼昏昏欲睡的安妮，宣布休息二十分钟。 海莲娜立刻为她端来咖啡和轻乳酪蛋糕。安妮喝着咖啡，道：“我觉得你都比我听得认真。” “我也要帮你煮咖啡、做蛋糕啊。你要是真有什么不理解的，应该问她们。”海莲娜笑道。 “她们？”安妮看了眼其他女孩，她们还是那样的死气沉沉，让人敬而远之。 也不知道这届候选人怎么了，薇薇安和其他两位圣女都没有显得这么冷漠寡情。 她们几个，简直不会表达正常人的感情。或许她们也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吧。不过既然沟通没用，安妮也懒得理会了。 还好，海莲娜的陪伴使她稍微好受了不少。 大祭司又折返了回来，她将手中的文件派发下去，说道：“二月二十六日至三月十七日，我们会在永生之陆，所以我想提前请你们签署一份合约。如果有人身意外，除了你们各自的保险之外，我也会出于人道主义，视情况赔付一定金额。请根据实际情况选择受益人。你们也可以与家人商议，明早时给我答复。” -- 第13页 皇帝陛下和安妮说过，她并不意外，她也没有什么可思虑的，看完所有明细后，在受益人一栏写下了艾米?金斯利。 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万一，这些钱可以聊作弥补，让她不至于穷困潦倒，无所依靠。 海莲娜也在仔细阅读，她拿笔顶着下巴，若有所思。其他女孩子都有家人，她们不约而同地通过固定电话和家人联络商议。 安妮低头，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饼干，避免和大祭司的对视。 “金斯利小姐，还适应吗？” “嗯……谢谢大人关心，我很好。”安妮礼貌地笑着。果然，落单的她受到了大祭司的“特殊照顾”。 “我知道你在公主殿下身边许多年，待遇很高。这里环境简陋，你不适应也没什么奇怪的。”大祭司并没有讥讽的意思，“如果你和海莲娜想要出去，随时可以，只要遵照我需要的集合时间即可。” 这倒是提醒了她。第一天上课就跑回皇宫去，不大妥当，她陪在公主身边时又没有出宫的机会，现在正好可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她与海莲娜步行了半个小时找到了地铁站，前往首都最繁华的商业街。 大小商店琳琅满目，安妮现在的经济不那么拮据，便想奢侈一把，她同海莲娜来到一家叫红叶之梦的连锁购物中心。这里的顶楼是VIP区，非常适合私人聚餐。 工作日，人不是很多，即使没有预约也有包厢。安妮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却发现海莲娜并不在。 安妮环顾四周，正准备开口喊人时，听见隔壁包厢里隐约传来争执声。 “你居然敢偷盗我母亲的财物？我刚才看到你这条手链上有我母亲名字的首字母，M，我不可能认错！” 透过半开的移门，安妮认出了这个疾言厉色的女孩是第二十二代约克郡公爵卡尔?戴维森的女儿，皇后殿下的侄女，索菲亚小姐。 海莲娜为什么会去哪里？她们到底在争执什么？ “索菲亚，没有证据，别这么说。我已经打电话给我的贴身侍女了，她会查看我的手链是否还在原处。”公爵夫人玛茜端坐着，让她冷静。 “妈妈！”索菲亚却感到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为她说话？” 公爵夫人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不想回答她的质问。 索菲亚注意到自己毫无仪态可言，贵族少女的骄傲让她稍冷静了些：“那在调查清楚之前，我认为这条手链需要留在我这里。毕竟……即便不是我母亲的，也可能是其他贵族夫人、小姐的。你不需要否认，以你的工资想买一条是件困难的事情吧？” 说完，索菲亚上前试图夺下手链。 “小姐，请不要这样！”海莲娜不依，争执之下，撞到了圆桌，靠边缘的酒瓶牺牲了。 海莲娜的手掌心碰到了碎片，但她顾不上疼痛，她握紧了手链，克制不住地低声抽泣了起来。 按照安妮的性格，她该立刻上去为海莲娜争辩。但是相较于平时的不卑不亢，海莲娜今天似乎更脆弱些，或许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狼狈受辱的模样。 自己明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还是等事情弄清楚后和公主殿下委婉地提一下。 正当安妮准备回自己包厢时，她遇上了约克郡公爵，不禁被吓了一跳：“公爵大人。” 公爵绕过她，拉开移门走进包厢，原本阴鸷冷厉的目光在看到妻子时多了一丝宠溺，他坐下，对索菲亚道：“首先，向你母亲道歉。” 公爵夫人雪白色风衣上沾到了些红酒和奶油，十分不雅观。安妮搀扶起了海莲娜，便打算拿湿巾纸给她擦擦。 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这种材质的衣服不能碰水，只能干洗。 索菲亚还有些不服气，但父亲在，她只能道歉。 “其次，金斯利小姐如果想为你的朋友争辩，可以直接进来，不需要在一边窥探，这是对我家人的不尊重。” 安妮顺着他的话，恭敬地向公爵夫人和索菲亚道了歉。 公爵手下的人办事效率还是高的，侍女很快在众多珠宝首饰中找到了那条刻有“M”字母的手链，并发简讯告诉公爵夫人。 “索菲亚。”约克郡公爵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再提醒她一次。他皱着眉，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女儿会这么…… 叛逆，骄纵，不服管教，如果可以，真应该把她继续留在自己父母的乡下庄园中。 “我只是合理怀疑。”索菲亚高傲地仰着头。 安妮出声呛道：“可她是因为你的推搡才受伤的！” 公爵夫妇也没有为女儿说话的打算，他们今天有充足的耐心等着这件事情完结。 索菲亚迫于无奈，低声向海莲娜说了声“对不起。” “为表歉意，你们这次的午餐由我们请客，离开时向服务生说明即可。而且，我想这个小误会就不需要让皇后或是公主殿下知道了。对吗？金斯利小姐。” 他好像真的能洞察人心。安妮与海莲娜对视一眼，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征得她的同意。 海莲娜点点头，同样不想将事件扩大。 “是，公爵大人。”安妮说道。 约克郡公爵将西装外套递给妻子披上，起身准备离开：“真是太扫兴了。玛茜，我们回去。” -- 第14页 公爵夫妇挽着手离开了包厢。索菲亚在后面刚走了几步，又回头讥笑道：“两位小姐，保重自己哦！教化堂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森森的阁楼和地下室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呢。或许将来你们就会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安妮朝她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和海莲娜回了自己的包厢。这里的服务比某底捞还贴心，服务员立刻找来了商店的顾问医生，好在只是一道浅浅的伤口，没有碎片残留，用碘液消毒之后贴上创口贴，也就没事了。 只是在安妮的记忆里，海莲娜似乎没有和戴维森公爵一家近距离接触过？ “手链很好看，海莲娜。”安妮夸赞道。她注意到，她的手链珠子上也有字母“M”，可能是那位院长早逝的女儿吧。 海莲娜笑笑，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它对我很重要。” “戴维森小姐是和她祖父母长大的，所以更任性些。以后要有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以去告诉公主的。” 海莲娜摇摇头，无聊的挑事而已，不需要惊动公主：“公爵大人和夫人，看起来还是明事理的。” 当然。公爵夫人玛茜，便是“灰姑娘2.0版”。原著对她的描写很多，她和爱琳皇后是原主的毕生追求。 她从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到被伯爵夫人收养，再到凭借花滑吸引了年轻的约克郡公爵，击败他的联姻对象，再到嫁入豪门，生下继承人。她是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她和她的后代完美地跨越了阶级。 “你别怕，戴维森小姐只是吓吓我们。教化堂嘛，几乎和王朝同岁，有废弃的阁楼和地下室再正常不过。” 海莲娜见她沉默不语地拿叉子戳着虾滑，闷闷不乐，还以为她是害怕。 但实际上，她不说还好，一说，安妮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毕竟这个世界，和她上辈子的不一样。 阁楼和地下室是欧美恐怖片的标配，即便没有鬼，还可能会有个被圈养的变?态杀人?魔。 媒体当然也不会报道些阴森可怖的负面消息，她们之前也做不了详尽的功课，现在，真的是摸着石头过河。 安妮暗叫晦气，今晚估计又要失眠了。 第8章 夜晚。 安妮的接到电话时，已经是十点二十八分了，按照大祭司的要求，还有两分钟就该熄灯。 “安妮，你还好吗？需要我们给你寄东西吗？” 电话的那头，阿莉莎、文森特和罗伊斯都在问着她的情况。电话信号不好，电流声很重，安妮只能听个大概意思，而后答道：“三位殿下，我很好，不需要什么。” “你们今天和我的表姐索菲亚起争执了，是吗？”阿莉莎长话短说，“不用去理她，她就是个只会花钱的娇小姐。你和海莲娜没事就好。” “索菲亚今天进宫来，向我们倾诉了一番，抱怨着公爵大人和夫人的偏心。”文森特解释道。 “是，我记住了。现在到宵禁时间了，下次再说。再见了，各位。” 文森特和阿莉莎似乎还想和她说什么。但安妮已经挂断，她飞速关了灯，跑回床上。 “慢点，安妮。晚几分钟也不会有事的。”海莲娜让她别这么急。 安妮只说遵守规则不会有坏处。她一向比较怂，尤其是在这种陌生又诡异的环境里，还要面对一个高深莫测的女性，万事小心为好。 外面电闪雷鸣。果然，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教化堂四周没有路灯，房间内被黑暗充斥着，只有闪电划过时才会有一瞬的光亮。 安妮从数水饺换到数羊，还是没睡着。而海莲娜早已入睡了，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恬静安和。 安妮实在无聊，便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功能，像高三时挑灯夜读的那样，看起了书。可惜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 靠近门的海莲娜立刻起身开了门，是另外的四位候选人，她疑惑道：“各位，晚上好。现在是宵禁时间，请问有什么事情？” 安妮也走了过来，不难发现，少了一人。 “莉莉失踪了！莉莉?江恩。”有个女孩急道。 失踪了？安妮顿时目瞪口呆。她对这个女孩的印象是最深的，因为她长得很像《HarryPotter》中少年时期的莉莉?波特，有一头褐色的长卷发。 她与海莲娜对视一眼，问道：“一楼和二楼都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她。但是……”女孩们拉着安妮和海莲娜来到走廊上，声控灯顿时全开，她们指了指三楼上的阁楼，“那阁楼的门口上多了枝玫瑰。” 安妮和海莲娜抬头，那朵红色的玫瑰镶嵌在白色的门板上，分外醒目。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众人沉默了片刻后，海莲娜问道。 几个女孩被问愣了，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有个人说道：“我们五个人约好，在熄灯后聚在她的房间里说说话，到十一点左右才会各自回去。但是今天是例外，她……她仿佛在房间内凭空消失了一样。而且她的日记里，还提到了玫瑰。” 安妮真心觉得无语，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支支吾吾真浪费时间。 “大祭司大人今天不住在这里，她回到了自己的庄园，我们打过电话，可不管是手机还是座机，都没有用，在宵禁前，我听到你在和别人通话，所以想让你再试试。” -- 第15页 不等她说完，安妮已经拿起了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可是信号格昭示着她的尝试是失败的。 连接通都没有。 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声控灯又灭了，也没人说话。 大家的脸上写满了警惕和恐惧。 “你们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安妮又问。 她与莉莉交集并不多，今天下午的课完结后，她和海莲娜就回了卧室等人送来晚餐，之后就靠新闻和书本消磨时间，直到十点半关灯睡觉。 “下课后，我们没有再见过了。”她们都摇了摇头。 安妮非常不理解，熄灯前不说话，非要在宵禁时间聚在一起是什么蜜汁操作？但既然是她们约定好的事情，那也情有可原了。 “你们是想看看我们的房间吗？”海莲娜道，“我没有意见。” 安妮也是，这时候让她们对自己和海莲娜多点信任，没有坏处。 四个人也不客气，进去简单地进行了下搜索。不过很显然，除了衣柜之外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只剩下阁楼和地下室没有找过了……”有人低声嘟囔着。 现在依然没有人敢违抗大祭司的命令。深深的无力感包围了她们所有人——她们既救不了同伴，也救不了自己。在所有通讯工具都失效的情况下，她们是被弃置孤岛的幼鸟。 “可能是因为天气原因，信号更差了。通常情况下，紧急呼救号码的传输优先级高，或许明天就能打通。”安妮知道自己的劝说很苍白。 “可我认为我们不该在这里无动于衷。”有人提议。 “你是不是疯了？你敢去翻地下室、开阁楼？敢背叛大祭司的教诲？” “就是！你忘记大祭司说过的吗？那些没有遵照保密协议的人，最后去了哪里还不为人知……” “但如果今天不找到莉莉，明天失踪的就会是你和我，和我们所有人！我们连她是否犯错了都不知道，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在我们眼前，而我们什么都不做？”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海莲娜横在中间拉扯着才避免了动手。 安妮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准确来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平息纷争。 但是，她绝对不支持贸然违反禁令。 “走廊外，我记得是有监控的，大祭司虽然回了庄园，但是一定会调看的，她一定会知道我们的处境。”安妮总算想出个靠谱的理由安抚她们，“而且……而且明天她会过来的，还会有送餐的人。我们不可能被抛弃在这里。” “我估计监控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古董了。而且……大祭司大人真的会来吗？”年纪最小的女孩苏说道，她几乎崩溃地靠在墙上，双腿发软。 大家被说中了心事。如果这是一场考验，那此刻惊慌失措、争执不下的她们无疑都是不合格的。 但那还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人知道莉莉到底遭遇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大祭司的打算。 说不定，考验的方式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柔和，未来的永生之陆之旅，也不知道能否成行。 安妮已经脑补出电影里的场景了：她们需要自相残杀，直到诞生出唯一的胜利者？ 讨论无果，女孩们渐渐散了。 安妮回房之后如坐针毡，她深感懊恼，早知道多和文森特他们说几句话了，或许他们还想告诉她什么？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叫上了海莲娜，决定去莉莉?江恩的房间内查看。 她自带了粉红色的床单和被套，老旧的房间变得温馨可爱起来，桌上还留着坚果和发饰，一本敞开的日记本掉落在地。 日记上的水渍还没有干，安妮大胆翻了几页，最新的一次，是她昨晚抄录的《玫瑰颂》。 哦，我不懂温指的谦韵，只为蜜养，还奏出更多的乐章。但触玫，使无语刺入艳尘，花海也微欢，只是有过的准爱，让我空茫，让我太恋。 你葡萄架的音符热诠，当爱过的玫瑰，是永夜照耀的灯，在梦岸上雨默星，与添蝶惜花。 …… 在面前，是我归来始终的幻想 是那句“我爱你”，不犹豫地 把曙光与笛，在心中揣摩仔详，那是奏鸣彩霞炙热的余温吧！ 赋予热情，未说完的爱情，我触摸着凋谢的花瓣，是香染的火 含在嘴唇，一直痴念玫瑰的爱。 不对！末尾多了一行，应该是她自己添加的：“我愿化身玫瑰，美丽又带刺。” 她的生活气息还存在，但人却不知所踪了，并且生死不明。 联想到阁楼上凭空多出的玫瑰，安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恐怖了！ 安妮后悔不已，匆匆拉着海莲娜回到卧室。自己居然以为能找到线索，没想到除了惊吓，什么也没有。 海莲娜锁上了门，并且加了一把锁，她们仓皇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 “我们太莽撞了，就算要去，也不该我们两个偷偷摸摸地去。”海莲娜没有怪她，她脸色煞白，郑重道，“我们和她们本来就只是路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估计很难消除她们对我们的怀疑，而且她们内部也有了分歧。安妮，总之我们不该再对她们抱有幻想。如果有个别狂热分子的话，我们会很危险。” 对……很危险。安妮明白这个道理。 -- 第16页 第9章 安妮和海莲娜聊了很久的天，天南地北地，从薇薇安，莉莉，大祭司，教化堂，聊到护肤品，零食，一直到后半夜，情绪稍微好转了些，才断断续续睡了两三个小时。 她们忘了关闹钟，七点四十时，手机铃声又响了。两人犹豫着，还是起来洗漱。 只是，今天送早餐的人没有来，她们用囤粮对付了一顿。手机也依然没有信号。但，阁楼上的那一抹艳红还在。 安妮又朝底下看去，一楼还是聚集了人。但是，等待的对象似乎从大祭司变成了她们。 “还没有见到莉莉？”安妮问。 “嗯。”几个女孩子轻轻点了点头。 为首的女孩站了起来，看起来颇有主见：“我们之前关系很一般，但是现在，我认为我们有必要统一战线。你们可能还没有记清楚我们的名字，我是安琪。” “卡佳。” “贝斯。” “苏。”几人依次介绍自己。 安琪继续说着：“在薇薇安认罪的那天，我们就收到了大祭司使者带来的消息，我们有希望成为圣女。于是，我们很早就联系上了彼此。 其中，我和苏是被家人逼迫的，莉莉，卡佳和贝斯非常希望成为圣女。金斯利小姐，你，应该也不想吧？” 想起海莲娜的话，安妮选择了沉默，她不知道怎么和她们解释，也不知道自己的毫无保留能否让其他人相信。 “不管我们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到这里，我都希望我们能从现在开始信任彼此。我们交换一下自己掌握消息吧。”安琪朝苏点点头。 昨天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今天镇定了不少，她说道：“在我们来之前，我和安琪已经动用了关系希望能找到其他两位圣女，想了解更多，可惜没用。 之后我们发现我们完全找不到落选者的信息，照片，姓名，一概不知。这是我们掌握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不立刻打开大门离开的原因。” “所以接下来，我们想知道皇太后殿下和安妮说了什么，圣女的人选是否已经内定。” 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安妮说道：“没有内定，皇太后殿下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我要忠于皇室，仅此而已。” 安琪她们看似坦诚，实际上不尽然。信任彼此，等于让她和海莲娜相信，莉莉的失踪不是她们四个人的手笔。何况她们昨天还在内部对峙，今天就统一观点了？ “可是你们找不到，并不能代表落选者们人间蒸发了。而且，你们一开始把莉莉?江恩的失踪和阁楼联系起来，也没有依据。”海莲娜终于发话了，“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鼓励大家去搜查阁楼和地下室？” 安琪一愣，而后大方承认：“是啊，但是我并不是在推卸责任。我们不作为是最愚蠢的。上阁楼同样危险，但还有一线希望。” 眼看又要吵起来，贝斯出声打断：“其实，莉莉虽然很想成为圣女，但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就算……就算是找了个地方自我了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大祭司和送餐人为什么不出现？” 贝斯引出了另一关键点。 正当大家讨论是否要开阁楼时，有人拍响了大门。 是昨天送餐的女人！她面无表情地将餐盒递了进去，不等女孩们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拉住她，就主动开口转述：“请各位留在原处，禁止和外界沟通。三餐有人负责。大祭司大人什么时候出现，需要根据你们的表现而定。至于莉莉?江恩，大人只能告诉各位，她犯错了，请大家不要重蹈覆辙。” 正打算离开时，她顿了一下，对安妮和海莲娜道：“金斯利小姐和派克小姐也不例外。大人会上报皇帝陛下的。” 大祭司抛下了一个无解的问题，间接承认了这是考验的一部分。 “那莉莉怎么样了？”趁她没走远，安妮扯着嗓子问了一声。 “抱歉，大人没有透露。” 她打起伞，在雨中缓缓行走着。 其他人顿时哀叹了起来，有人甚至拿不稳手中的伞。莉莉开了个极坏的头，使得大祭司改变了原来的培养计划，现在她们要更加谨小慎微。 莉莉犯了什么错？和家人说了教化堂的事情？还是去了阁楼？ 她们又一窝蜂地冲进了莉莉的房间，争抢起了她留下的日记本和手机，这是里面一定有着非常宝贵的线索。 安妮其实也想看，但争不过她们，反而怕弄坏了这些东西。 “别担心，我们会出去的，说不定，什么都不做，就是最简单最令她满意的行动。” 海莲娜替她开了咖啡杯盖口。她知道，她还有妈妈和好朋友在等她回去。 “嗯。”这时候，安妮不想传递负能量了。 早晨的时候，文森特是被雷声吵醒的。不过，也没必要埋怨天气，他这几天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 他起床，首先打了个电话给安妮，没有接通。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她在忙些什么。 昨天索菲亚那个娇惯的公爵千金进宫来，抱怨了几个小时。忘记了是怎么开头的，说着说着就讲到了教化堂，她将探听到的小道消息与丰富的想象力结合，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好几个恐怖故事，把罗伊斯和阿莉莎都吓到了。 文森特不以为意，他不想让安妮知道这些，徒增烦恼。但今天她没有接电话，他又惶惶不安起来。 -- 第17页 二月二号，是周二，他上午满课。老师从来不敢苛求这位病弱的皇长子，他们照本宣科地念完PPT，留下了少量作业后，便提早离开了皇宫。 他又打了个电话，这次转到了语音信箱。文森特也只能留言，她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按照惯例，文森特前去卡罗兰宫和家人用午餐。 皇后早已正襟危坐地在桌前等候着孩子们，见了他来，笑着问道：“文森特，怎么来得这么早？” “老师提前下课了，母亲。”文森特入座。 “你父亲在忙，不过来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 侍女端上菜肴。 文森特可以不受用餐礼仪的束缚，但他只是吃了几口西兰花，又放下了刀叉：“母亲，今天的天气很糟糕。” “是啊，就像我们那时候第一次见安妮的时候。在马路边，她在昏倒的金斯利太太身旁，哭得撕心裂肺。” 文森特连忙躲开母亲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安妮一直很感激你的善举。只是……不知道她在教化堂怎么样了。” “不用太担心她的，我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皇后劝说着他。自从安妮走后，他的心事更重了，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母亲，今天下午，我想出宫一趟，正好我没有课。”文森特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 刚来的阿莉莎和罗伊斯随即兴奋不已。阿莉莎惊讶地看了眼文森特，央求道：“妈妈，哥哥都这么说了，你就让我们出去吧，我想去那个花海小镇玩滑雪！” 皇后摇摇头，让他们坐好：“你们下午有课，忘了吗？” 文森特也补充道：“母亲，我是想见见加瑞特表哥，我听说，他刚刚晋级了国际象棋世界杯决赛，想和他切磋一番。” 罗伊斯嘟着嘴，小声抱怨：“原来是去舅舅家。” 面对文森特为数不多的要求，皇后从来不会拒绝：“好的，文森特，我陪你去。” 戴维森公馆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贵族住宅区。美丽的公爵夫人不顾大雨倾盆，打着伞站立在门口迎接。她的笑容不是应酬时的公式化，反而极其亲切有感染力。 “皇后和文森特殿下有事情，可以随时召见加瑞特入宫，不需要再跑一趟的。现在真的是不巧极了，他约了一位67岁的老棋手切磋，不在家里。” 索菲亚带着弟弟托尼前来，朝皇后和文森特行了屈膝礼，乖巧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索菲亚今天很文静。”皇后见她一改往常的高傲冷漠，不禁有些意外。 “没有的，皇后殿下。是我做错了事，爸爸妈妈已经罚过我了。”索菲亚十分不好意思。 “小姐在学习插花，是吗？”文森特岔开话题，笑着看向她，“我很想看看。” 索菲亚受宠若惊，脸腾地红了起来。见文森特不改微笑，便羞答答地邀他去了花园。 索菲亚将几盆淋雨的盆栽搬回了室内，发现文森特正盯着透明遮雨棚上的雨滴发呆，噗嗤一声：“原来殿下也喜欢赏雨啊。” “是啊。”文森特收回目光，“其实我很享受淋小雨的感觉，只是我身体不好，这样很容易感冒。” “殿下喜欢什么花呢？冬天里，花开得很少，我现在又是初学者，只能用几支假花练练手……” 文森特帮她把花盆挪进来，打断了她：“我喜欢兰花——和我妈妈一样。索菲亚，可以坐下说吗？” 索菲亚微怔，她顿时明白了，收敛了笑容，端来英博伦红茶：“殿下是有话要和我说，才单独见我的，是吗？” “我……”她如此直白，文森特反而不好意思开口。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有意冤枉海莲娜的，我只是一时情急才以为她盗取财物的。我下次不会再污蔑别人！ 我已经和她们道过歉了。殿下知道的，我随我祖父母长大，我爸爸妈妈偏爱我的兄弟，一直不关心我，我原来以为，这至少能让她对我印象好些。你能理解我吗？殿下。”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分明是快哭了的表情。 文森特被她的连环输出弄懵了，忙递上纸巾，他的本意真不是令她想起不高兴的事情：“索菲亚，我当然能理解你了。公爵大人和夫人也很爱你的，只是可能因为家族原因，对你的兄弟期望更大。 而且，安妮和海莲娜已经原谅你了。我这次来，是想问，你还知道更多，教化堂的事情吗？” “殿下，我只是在乡下的时候，听别人说的。比如，阁楼的禁忌，因为那些落选者都有可能不在人世了，但他们的魂灵被束缚在了阁楼上；圣子圣女最后的归宿也很糟糕。还有就是永生之陆的事情。”索菲亚依旧说得很委婉，“等殿下当了皇帝，就会知道的更详细了。” 文森特尴尬地笑笑，他不想让气氛变得严肃：“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还有，继位的事情，是我父亲该考虑的。” 说完，他起身准备下楼去找母亲。 “殿下是为了安妮和海莲娜才来问的吗？殿下不用担心她们的，她们都是成年人了。”索菲亚叫住了他。 “这是我的私事，小姐不用质疑了。”文森特没有回头。 文森特只能自己开解自己。 安妮不是那种不安分到触犯禁令的人，这点他可以放心。或许她真的在忙？ -- 第18页 毕竟他也猜不到大祭司那个女人到底布置了什么任务。又或许只是他乍然见不到她不习惯而已。 可惜，凭他现在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揪着大祭司的领口质问的。 第10章 因为大祭司的考核需求，所有竞选人的家人们暂时没有必要与她们联络。 文森特看不出父亲向他们转述这件事情时的心情。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切割着羊排，仿佛只是叮嘱他们天冷了要添衣服。 “爸爸，那安妮会有事吗？”阿莉莎问道。 皇帝抬头看着她，扯了扯她的辫子，说道：“小甜心，她很聪明，不会有事的。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到你身边，继续陪伴你。” 文森特松了一口气，可惜现在他没有办法多问安妮的事——他的母亲因为陪同他去戴维森公馆而感冒了。 “爸爸，母亲她怎么样了？” 皇帝依旧是温和微笑，不带一丝责怪：“她只是有些喉咙痛，多休息就会没事了。你不用内疚，以后想出宫，和她请示就好，也不需要让她带着你了。但是，安全为上，不许长时间逗留。” “我记住了，爸爸。”文森特是很内疚的。 “爸爸，可是海莲娜不是竞选人啊！”罗伊斯人小鬼大，试图钻空子。 阿莉莎连忙狠狠掐了掐弟弟，往他碗里添了好多他最讨厌的芹菜。 他们的父亲对大祭司带走安妮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又因为皇太后的嘲讽挑衅，更是视为耻辱。 皇帝对待孩子们总是很有耐心：“大祭司不是丧心病狂的坏人，她不会伤害安妮的。只是暂时，不要和她打电话了。” 他们交换了眼神，都沉默了下来。皇帝也继续用餐。 文森特不知道目前能为她做些什么，他是继续去找索菲亚？还是其他两位圣女？还是直接去问大祭司？ 还是以皇室慰问佣人家属的名义给金斯利太太送些钱比较实际。 教化堂内，安妮没想到自己是最早起的。她蹑手蹑脚地开始洗漱，之后打算去大门口看看有没有早餐送来。 她刚走出几步，就发现栏杆上竟然有片玫瑰花瓣。安妮轻轻拈了起来，抬头向上望去。 这绝对是她十八年来最难忘的瞬间，可惜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莉莉身上没有骇人的斑点和伤口，她像是睡着了一样，还穿着纯白色的睡衣，靠着墙，手边的那枝玫瑰花光秃秃的，只剩枝干。 安妮触碰到她冰凉僵硬的身体，心下一惊，本能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索着找到了脉搏。 她死了，没有呼吸了。 安妮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颤抖着手地将莉莉的身体放平，止不住地流下眼泪。 她没办法否认，自己没有一点原主的机智灵敏，只是个简单、胆小的普通人。 她的脑子里很乱，莉莉失踪后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死？ 是海莲娜过来抱住了掩面而泣的她。海莲娜看向莉莉，又很快于心不忍地扭过头，轻轻拍着安妮的后背，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贝斯很快也冲出来，她不敢上前再去看莉莉。只是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才都冷静下来。 阁楼的门开着，锁被撬开了，只要站在门口往里看去，就一览无余。 那里不像是年久废弃的样子，反而还很干净整洁。但是尽显诡异，架子上堆着数十个拳头大的透明小瓶子，里面有银白色的光团在闪动。但有一股腐烂的气息。 苏一阵反胃，跑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莉莉没有外伤，再加上她之前的情绪低落，如果没有大祭司使者的那番话，大家绝对会不约而同地认为她是自?杀。但是现在，不好说。 安琪在所有人默许的目光下关上了阁楼的门。海莲娜也拿出了自己带的锁，将门重新锁好。 “不会再有人违规了，是吗？”安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她最大愿望就是大祭司能立刻出现，结束这荒谬的游戏。 “那莉莉怎么办？”苏问道。 安琪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我们送她回自己的房间吧。大祭司……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会派人来善后的。” 似乎没有人有去帮忙的意思。安妮定定神，她不忍心看莉莉一个故去的人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再被拖行。 海莲娜摇摇头，拦住了她，早她一步上了手，和安琪一起将莉莉运回了她的房间。 按照西岚国的风俗，他们会在逝者的身旁点一盏蜡烛，再在胸口放一朵花，意为指引他们通往鲜花盛开、光明幸福的天国。 这里没有自然花，安妮划了火柴，点亮了蜡烛，放在离莉莉稍远的地方。 “谢谢你们。”安琪没有抬头，她在翻看着莉莉的日记，而后递给了她们，“她们那时候在哄抢，你们也没有看到吧？拿回去看看这个反面教材，你就知道很多从前不知道的。 而且，如果有皇室成员再打电话给你，我恳求你，把握好。我们都不想留在这里了。目前能制裁大祭司的，只有皇帝陛下了。” “制裁？”安妮拿过日记本。 安琪摊摊手，一脸鄙夷：“就算莉莉的死和她没有关系，但她借考核之名软禁我们，这不属于非法拘禁吗？我真的很后悔，来了这里。” -- 第19页 她扬长而去。 安妮没想到，莉莉和薇薇安一样不幸，她们的美好人生都在花样年华时出现了重大危机。 莉莉的日记像是另一本小说，仔细一读就会令人上头，惋惜不已。她简直是大写的美弱惨。 她和母亲寄居在伯父家，因为母亲和伯父的不正当关系，她一直受伯母的虐待，后来还沦为伯父谄媚权贵的牺牲品。 当然，这只是其一。另一原因是，她希望寻找到一位失踪数月、名叫露丝的侍女。 日记中写道，露丝在五年前被大祭司聘用成为专用侍女，但在三个月前忽然杳无音讯。又因为她孤儿的身份，事情并没有发酵。 起初安妮以为她们是好朋友，但是……后期画风，有些不对劲了，逐渐有了些露骨的描写，两人也暴露出性格的阴暗面。 至于她上次看到的那首《玫瑰颂》，更像是莉莉表达爱意和思念的。 安妮站了起来，不想再看，这实在是太压抑、太诡异了。她不希望她们落选后的结局也是人间蒸发。 “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安妮。生长在这种环境之下的女孩子，不会再对男性产生一丁点爱意。”海莲娜将日记本反扣在桌子上。 “我理解她，我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安妮连忙解释。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个王朝里，位高权重的男人，他们都不会真正地、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譬如我们常见的皇帝陛下和戴维森公爵。 他们真的很爱皇后和公爵夫人吗？不尽然吧？他们只是享受处于上位时拥有着一个百依百顺的伴侣。否则，文森特殿下就不会出生。” “你说的这些，可能大多数上位者都无法免俗。但是……有些人会是例外。” 安妮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如此愤懑。此时此刻，她不去关心莉莉的死因、露丝的失踪，反而和她谈起了这事。 她上辈子孤寡了十八年，不敢说懂爱。但在她心里，文森特是理想型，囊括了她对爱情的所有美好憧憬。 现在自己无缘无故上了这具身体，但依然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关心照顾。毕竟他们之间不够坦诚，这会让她很有负罪感。 “我知道，他对你很关心，但那是因为他母亲的侍女身份。将来，他依然会为了争夺皇位娶一位出身显赫的贵族小姐。你的结局可能还不如爱琳皇后。”海莲娜扯着安妮的手臂，逼她直视着自己。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冠以国姓，海莲娜。我和文森特殿下之间，没有什么。”海莲娜太激动了。 安妮和她拉开了距离，不想深入探究这个话题，只是特意叮嘱道，“我们是朋友，你信任我，和我说说没事。但千万不要跟那些无聊杂志似的，八卦皇室贵族的私生活。” 海莲娜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她低下头，坐在地上，将手指绕在衣服的穗子上，一圈一圈，像幼儿园里受了排挤的小孩。 几个小时后，有一男一女进来了，他们将莉莉装进了裹尸袋，但不和其余人多解释：“请各位继续遵守大祭司大人的规矩。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 “所以莉莉是怎么死的？你们没什么想解释的？”安琪厉声质问。 女人冷静地说道：“我刚才看到她的手掌发红，她可能接触到了过敏物，而且没有外伤，大概率死于窒息。具体情况我们会回去做尸检。而且，这种事情我们只需要和她的家人说明，与你们无关。” “所以友情提醒，各位要小心身边的人。”她笑得阴森，扫视着这一圈年轻的女孩。 他们准备离开时，安妮又一次叫住了他们，她压低声音问道：“你们通知我母亲，暂时不能与我联络吗？我很担心她。” “金斯利小姐请放心，我们会落实大人的命令。母女之间，互相牵挂是正常的。”女人回答得很官方，快步离开，没有给她多问的余地。 大家各自散去。不用再近距离看到尸体了，女孩们都一副放松无比的样子，并不受那女人挑拨的影响。 这反而是安妮最怕的，她不信莉莉的死没有给她们留下阴影。何况，如果大祭司真的有意惩罚违规的莉莉，为什么不当着她们的面，那不是更有威慑力吗？ 凶手，更可能在那些人中间。她们与莉莉亲近，不难知道她的过敏原。安琪说过的，卡佳和贝斯以及莉莉都想成为圣女，她们是竞争者。 不对……安琪的话也不能全信。安妮抓了抓头发。总之，提防她们所有人比较好。 傍晚时，文森特在新闻上看到了圣女候选人莉莉?江恩的死亡通告，很简短。 她对玫瑰花粉过敏，救助不及时，因此窒息而死。大祭司正在与她的家人商议补助金额。没有提到其他。 真的是这样，或者说，真的只是这样吗？ 任何事情，一旦和大祭司有关就会有例外。不管是薇薇安还是莉莉，她都可以凭一己之力绕开司法程序，快速定论。 如果他拥有父亲一样的权利，就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 第11章 戴维森公馆 文森特这次见到了加瑞特，他们切磋得相当激烈。加瑞特的额头上冒着冷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位久居深宫的病弱皇子对弈了。 文森特也有缜密的心思，甚至比自己更沉得住气，不急着将死对手的王，也不攻略黄金地带，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一定认真研读过无数本著作。 -- 第20页 最后，加瑞特凭王车易位险胜。 “殿下，你也很出色。”索菲亚鼓励道，想亲自去为他换杯咖啡。但与文森特目光相对时，又恢复到了端坐的姿态，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只会虚伪地谄媚逢迎。 “不如你的哥哥。”文森特谦虚道。 侍女撤了棋盘，端来新煮的咖啡和奶茶。他们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时事。 “据说大祭司已经和莉莉?江恩的家人谈好了补偿条款。真是可怜的女孩子啊，一百万币就了结了。”加瑞特笑着说着怜悯的话。 “是啊，也不知道大祭司到底要做什么，这次的考核，真是令人害怕。”文森特抿了口滚烫的咖啡。 “不过在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眼里，真的很有趣呢。他们恨不得修好教化堂里所有的摄像头，实时观察，看看女孩们会不会暴露出人性最丑陋的部分。但是有皇家侍女在，我想大祭司也不会放任。” 文森特将咖啡勺放回碟子上，一阵恶寒。那些花样年华的女孩居然是“人性实验”的小白鼠，在大祭司的实验室里跑来窜去。 “爸爸会阻止的。只是，我们目前没办法改变。”文森特相信父亲会有动作，他应该和在棋盘上一样，沉得住气。但他最担心的，是安妮在此之前会有和莉莉一样的下场。 加瑞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说了，但他妹妹没有这个觉悟：“殿下，将来你也可以的。” 文森特暗笑，除非他将来真的继位，否则他永远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皇子。 现在，也只有普通的民众敬仰他，将他视为超脱阶级存在的产物，贵族们暗地里一定对他嗤之以鼻，大祭司当然也是。 所以，他不是没有和大祭司对峙的勇气，而是因为那样无用。只有通过父亲，才能有转机。 此时，文森特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让一个生病的孕妇担心自己，他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下楼去辞别公爵夫妇。 文森特回到了皇宫。被加瑞特兄妹一说，他心里越来越不安，终于，他去找了父亲。 “爸爸，我……我想和你谈谈大祭司，还有安妮的事情。” “孩子，你说。”皇帝这次没有单纯地劝他放心。 他直视着父亲，开始侃侃而谈：“爸爸，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再默许大祭司软禁候选人们，这不仅是违法行为，也是对皇室的挑衅。所以，爸爸可以让安妮和海莲娜回来吗？” 可能是理由太过苍白，皇帝没有直接回答，文森特只好继续：“爸爸，大祭司的职责在于维护永生之陆和异世界的和平，她的考核方式从来不该是这样的反常甚至是变?态。 西岚国的每一位子民都必须忠于您，很显然，大祭司在逐渐偏离。而且我知道你和奶奶之间有芥蒂，如果她与大祭司勾结的话……” 他已经说出了一个皇帝最看重的东西，父亲却还是不为所动，文森特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因为罗伊斯？对！父亲最大的愿望是把一个安稳的王朝交付给他和他爱人的儿子。 文森特心里泛出一股苦涩：“爸爸，我看重的东西很多。比如你和母亲，比如阿莉莎和罗伊斯还有我那未出生的弟弟。也比如安妮。就是没有皇位。” 皇帝听着，深叹一口气，每当这个孩子袒露自己对皇位的漠然来让自己安心时，他也很内疚，但这与安妮的事不一样，也不是能够等价交换的。 “我理解，你对安妮的重视。至于将来继位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受任何人的挑唆，我作为父亲，会安排好你们几个的人生。 但是现在接她回来，是不明智的。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她的变化吗？你为什么如此坚信，她是忠诚的？ 如果她对你抱有相同的感情，她为什么会和海莲娜出去消费购物而不回宫？ 为什么不去巴奇镇看望她母亲？她的躯体里到底有一具什么样的灵魂，我们并不知道，这需要大祭司这块试金石来考验。你这样一厢情愿的偏袒关照，很有可能助长一个侍女的野心。” 文森特顿时愕然，看向父亲的眼神里全是迷茫。他对安妮是有滤镜的，他完全无视了一些小细节。而他的父亲，那个手握皇权的君主，才是更敏锐的人。 不对，那也不叫敏锐，那只是多疑。文森特不是不明白，父亲这半生以来，只有对他的爱妻才是毫无戒心的。 “如果她真的忠于米勒斯特王朝，就一定会想办法落选，回到皇宫。至于她最基本的生命安全，我们可以保障。”总而言之，皇帝再次拒绝了他。 文森特浑浑噩噩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大厅里，有他母亲的遗像，文森特抚摸了起来，眼泪簌簌落下。 他因为母亲的侍女出身，对佣人很宽和，从来没有责罚过他们，甚至连重话都不说。 又因为小时候的那段缘分，他对安妮更好一些。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他实在没有注意到，安妮有变节的趋势，他也不可能相信，她会因为他的信赖袒护而背叛。 从这点来看，他真的不具备一个王储该有的素质。 又过了几天。 安妮和海莲娜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差，只是有点……神经质，具体表现为，她们会在用餐前拿银制的刀具试一试。 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见到了其他人，也恨不得绕路三里。 -- 第21页 安妮猜测，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到该去永生之陆的日子时，大祭司再出现？在此之前，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日子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已经到午餐时间了，送餐人还没有来，安妮开门想下楼去看看，又遇上了安琪。 她拿着水壶，脸色很差，摇摇晃晃，最终重重倒地。 “安琪！”安妮想上去扶她。但又想起了之前的怀疑，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琪拉着栏杆站起身来，说道：“我肠胃不好。” “那我去拿点药给你吧。”安妮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安琪看起来怪严重的，不像是一般的肠胃炎…… “不用了，我还有一些面包和粥。”安琪回绝了，转身离开。 安妮看了眼楼下，没有人来，又怏怏回去了。海莲娜画了一上午的画，有人物，有风景，只是还没有上色。 “你想离开吗？或者说，你想改变现状吗？”海莲娜一面拿起蜡笔开始上色，一面问她。 “嗯？我当然想啊。” “那么，试一试吧。”海莲娜画的，是西岚国的国?徽，底下还有她的署名，她拿着笔，示意安妮也来签，“我们之前陷入误区了，我们为什么以为，他们会誓死忠于大祭司呢？” “可我们能传递出的讯息也非常有限，皇帝陛下不一定会现在就帮我们。”安妮认为这太冒险了。 “我们即使现在无法离开，但我们也要让陛下意识到，我们俩不仅没有变节，还很有价值。”海莲娜又递来莉莉的日记本，“那样的话，他们才会想要阻止大祭司对我们肆意伤害。” “那……这也未必能传递到皇帝陛下手中。”安妮记得，还有一位皇太后殿下，她在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不清楚。 “不，不管是在陛下还是皇太后手里，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以为我们知道很多大祭司的秘密。 如果我没猜错，皇太后对考核结果是无所谓的。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输，如果你落选，她还可以培养你做第二个爱琳皇后。如果你当选，她可以凭文森特殿下拉拢。” 犹豫间，送餐人已经来了。这次是个又矮又胖的中年妇女，年约五十岁左右，穿着普通的服饰，很像高中食堂大妈，慈眉善目，在安琪的房间外劝说了她好久。虽然没有回应，但也不恼，反而忧心忡忡地念叨了起来。 事不宜迟，安妮还是在图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太太，我想探听一些莉莉的事。”她拿出一条纯银项链塞到她的手中，紧握住不让女人挣脱。 “小姐……”女人很是为难。 “莉莉?江恩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不想步她后尘。”安妮握紧女人的手，做出一副焦急害怕的样子，希望打动人心。 “新闻上已经出了通告，她是花粉过敏窒息而死的，小姐。” 这女人本就心软，又能被金钱打动，相信难度不大。安妮和她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海莲娜悄悄将将国?徽和日记本放入布袋中。 不想，女人发现了，她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想要拿出。海莲娜一把拽住她，怒目圆睁，又随即变为祈求的模样，笑得诡异，将一枚戒指塞给她。 她既威胁又哀求的样子，让女人胆战心惊。 “太太，很明显你不是长期受雇于大祭司的。所以，求你帮帮我们，将来的好处，不会少。我们这里，还有人在病痛中煎熬着。” 海莲娜低声在她耳边说，“只要顺路，扔蒙特大学包裹处，就可以了。” 女人怔在原地，听着海莲娜的思想动员。 最后，她也不敢打包票，只说尽量，然后提着布袋走了。 “蒙特大学，包裹处？”安妮好奇。 “在首都大学、世界名校里，发现无人认领或来路不明的包裹，你猜警卫们会怎么处理？”海莲娜笑着反问道。 好吧，依然是兵走险招，但事已至此，安妮也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第12章 安妮深刻认识到自己也是个很爱做事?后诸葛的人。自从她和海莲娜委托那位妇人传递消息后，她开始陷入懊悔中了。 她无意于推卸责任，她只是不明白海莲娜为什么有那样的勇气和魄力，把这种生死攸关的事交给一个陌生人，而自己居然也没有提出从长计议？ 安妮在坐立难安的时候，海莲娜显得很淡定，她在煮咖啡。 ——安妮一直认为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她比自己年长两岁，更成熟稳重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感到海莲娜对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无比……镇定且自信？ 这时，有人敲门了，是苏，她一脸着急地问道：“你好安妮，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止痛药。” 止痛药安妮是有的，因为她的牙齿有时候会酸痛，她一面从抽屉里拿，一面问道：“是安琪不舒服？” “是的，她一直在腹痛。你可以假装成你主动帮忙的吗？她一直不让我向你们求助，其他人也没有药。” 这时候，安妮的神经非常敏感，所有动作她都会纠结再三。她甚至害怕，苏和安琪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谋?杀了她。 “你是在害怕吗？安琪现在已经蜷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了。”苏继续请求。 海莲娜回过头，笑着对她说：“没事的安妮，我们为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应该的。” -- 第22页 安妮还是和苏来到了安琪的卧室。隐瞒是无用的，安琪吃了药，感激地朝她们笑了笑：“谢谢你，苏，为了我，你煞费苦心了。还有安妮，谢谢你的药。” “安琪，你这样吃止痛药是不行的。”苏为她换了热水袋中的凉水。 “可至少，我们要出去啊。出去了，我会去看医生、做手术的。”安琪虚弱道，她看向安妮，“你可以尽情地鄙夷我，我不是什么肠胃炎，我在去年，也就是我十七岁的时候，瞒着所有人做过一次药物流产。” 安妮不知道如何接话。在西岚国这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度，流产有着相对严苛的法律限制，一些小青年如果意外怀孕而不想留下，只能选择地下渠道解决。但是有了莉莉的案例，安妮本能以为她也有段不幸的过去。 “我之前理想的，所有人相亲相爱，相依相偎的场景是不可能实现了。但对我而言，我既然要依靠你们离开，就会对你们坦诚。 我以前很放?浪，做错了许多事情，甚至伤害了一个小生命，我当时看到阁楼里那些光团，都会以为是我孩子的灵魂。我想除了你们以外，我们这些被她选中的人，都是可怜又可恨的吧，需要她和神来审判。” 安妮不去思考什么伦理问题了，安慰着她：“已经过去了，我们会离开的。你不用太自责，大祭司选人，看的是我们有没有成为能力者的天赋。” 尽管安妮不能读懂人心、识别鬼魂。非要说她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也就是这具来自另一世界的灵魂吧。她来到教化堂，纯粹是因为薇薇安的一通电话。 可能是心理作用，安琪稍稍舒服了些，她平躺着，又问道：“你和海莲娜感情很好吧？” 安妮笑笑，还是答了是。她和海莲娜认识的时间不长，如果没有经历教化堂内可怕的一切，她们的友谊并不会升华得如此迅速。 “你和她认识得久吗？” “还好吧……不算很久。” “你了解她的来历吗？”安琪自嘲地笑了笑，“我问得问题真蠢，你们是皇家侍女啊，早就有人核实过了。我只是觉得，她比较有主意。” “嗯。” 安琪眯了眯眼，她叹道：“我的期许，可能……无法实现吧。” 安琪又背过身去，她需要休息了。苏继续留在这里陪伴她。 安妮回来的时候，海莲娜已经做好了咖啡和煎蛋，她颇为遗憾地说，这几天下来，她们带来的食材都快用完了。 她说得很轻松，仿佛在感叹同事下午茶时没有分到爱吃的抹茶蛋糕。只是安妮在暗自嘀咕，有电，有水，就是没办法通讯。 但安妮还是没有再问海莲娜，全当她是积极乐观了。 “安妮，你说，为什么永生之陆的人都向往永生啊？”海莲娜又提出了个奇怪的问题。 “啊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市面上都没有相关资料了，我们也不清楚永生之陆的历史。”安妮对此已经没有好奇心了，她更希望自己一辈子也不用知道。 “我只是觉得，对于有些人来说，永生不是很痛苦吗？” 安妮表示赞同。比如艾米、薇薇安、莉莉和安琪。她们的人生并不圆满，无限延续当然只有痛苦。 下午。 凯文?巴克利从来没想到他能通过这种方式进入皇宫。 小轿车一路开到坦尼克宫的后门口，下车后，他被几个身材魁梧的大叔拥簇着，再次进行了安检，等候皇帝陛下的召见。 里面的灯光亮得让凯文以为自己真的身处审讯室。宫人已经将茶点准备好了，此刻殿内，只有他和威严肃坐的皇帝。 “皇帝陛下好。”凯文欠了欠身。 皇帝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早在这孩子来之前，他已经阅读过莉莉和日记，知道了大祭司选中的人有着何等不幸的经历，又有着何等残忍的癖好。只要交给媒体，事件必然发酵，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而凯文的个人履历，皇帝也已经查阅。巴克利爵士，有点小恶。但他的长子非常出色。 凯文就读于蒙特大学物理系，大学一年级，中学时就多次参与竞赛，频频获奖。此外，他还有很深的绘画造诣。 这样的一个人，他将来或许可以为王朝的进步作出贡献。但是，他比安妮难掌控得多。 “你认识海莲娜，是吗？” 凯文实话实说：“是的，陛下，我在华兰市经常去教会孤儿院做志愿者，因此认识她。” 一定是那个无聊的小公主说的。他暗自腹诽，为什么她总是有那么多的情感无处安放？需要把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和日理万机的皇帝分享？ “请复述一遍，你是如何发现这个布袋的？” 凯文冷静地重复了起来：“今天下午13:00左右，我前往校门左侧的包裹处，领取我母亲寄来的零食，就发现了一个没有标签码的布袋。于是交给了警卫处理，期间并没有拆开翻阅。而后，就收到了您的传召。” “这事情，真的很巧。你的包裹在货架最里层，外面的那条小路上，连监控都没有，我们并不能查知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将布袋扔进来的。” 专业人员已经对比过，国?徽图画上是海莲娜和安妮的字迹。她们大概率是通过送餐人员传递的消息，由于监控覆盖得不全，他们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人。 -- 第23页 可显而易见，没有人会把自己被人收买的事情说出去。皇帝只希望，这别是大祭司放出的钩。 “但您也可以查知，我因为这两天有点感冒，并没有离开过蒙特大学。尊敬的陛下，恐怕我唯一无法提供的，就是我的通话录音了。” 是啊，皇帝不像大祭司，要靠缜密的监听系统来统治人民。 “谢谢你的配合，凯文，你可以回学校了，有事情我会传召你过来。” 凯文知道，最近几天他要生活在皇室特派人员的监视之中了。不过还好，这很值得，他相信他帮助了两个受困的女孩。 车帘被放下之前，他看到了正在坦尼克宫外的阿莉莎公主。她和她的弟弟期待着父亲的传召，去给他送下午茶吃。 凯文顿时又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狭隘。她只是一个深受父母宠爱的小女孩，拥有着他不曾拥有的东西，他才会嫉妒她。 他放下车帘，低垂着头。他该为他刚才的不良情绪而羞愧。 文森特是在和家人共进晚餐时知道的，父亲秘密召见了一个男青年，他发现了一个神秘包裹，里面装着莉莉?江恩的日记和一张国?徽图，上面有着安妮和海莲娜的签名。 他很高兴，因为父亲得到了大祭司的把柄，并且想要更多，安妮不再是没有用处的弃子了，她已经向王朝表露了忠诚。 而其他根本不能称为疑点的小问题，时间会告诉父亲。 家人们能察觉到他的喜悦。但只有阿莉莎和罗伊斯和他怀揣着同样的感情。而皇帝的情绪并不明朗。 “爸爸，那莉莉?江恩的日记里写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有没有写安妮？”阿莉莎问道。 “和大祭司有关的，就是和永生之陆的子民有关，都是重要的事情。不过我们只需要知道安妮平安无事就好了，不需要了解她的时时刻刻。”皇帝在说给他们三个孩子听。 文森特很识趣地收敛了笑容。 第13章 安琪的身体状况又不好了，她浑身冒着汗，蜷缩在被窝里，几乎是要抓破床单，吞了好几粒止痛药，幸好苏发现得及时。 安妮大概知道，安琪有极大可能没有处理干净导致子?宫或者盆腔有炎症，才会这么难受，继续拖下去将会更严重…… “我真的，真的不想留在这里了。”安琪低声祈祷着。 早餐时间到了。这次又换了人，看起来不太面善。 “呃……你们好。可以帮我们向大祭司大人转达一下吗？她是安琪?凯利。她的身体很不舒服，需要就医。”安妮开口请求。 他们置若罔闻，给其他人分好了餐。 “对不起，请问……”安妮试图再次沟通。 “知道了，我们会转达的。”他们漠然地瞥了安琪一眼，转身离开。 安妮真的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听进去。 安琪还在痛苦中挣扎，起初她嘴里还喃喃念着：“是我的错，是我的罪。”后来只能无力地呜咽起来。她甘愿付出任何代价换她现在的痛苦消失。 海莲娜敲了敲房门示意大家注意，她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欢呼雀跃的喜讯：“各位，查看一下你们的手机。” 原来是信号格满了，可以通话了！ 大家激动不已，纷纷拿起手机和家人联系。安妮如释重负，之前的孤苦总算缓解了些。 顾及海莲娜的感受，安妮想稍晚些再和母亲通话。从未有过的，她手机的提示音持续了很久，有各种广告，也有阿莉莎公主发来的简讯。 有强迫症的安妮将小红点清理了，但是她的私人邮箱里，文森特的邮件非常醒目。 他的邮箱地址是被隐藏的，应该也是发自私人邮箱。这就有些难办了，如果要回复的话，那安妮只能发到他的工作邮箱中了。 邮件发自2月9日，也就是昨天。内容不是很正式，也很短，更像是碎碎念。 “亲爱的安妮，我和阿莉莎、罗伊斯非常牵挂你。金斯利太太情况有所好转，也有专人照顾，你可以放心。 因为大祭司的无理要求，我们不知道你在教化堂的近况，也不知道你和海莲娜以及其他的竞选人相处的如何。 我无法准确了解大祭司的脾性，也不明白她的意图。但好消息是事情有了转机，爸爸已经拿到了莉莉?江恩的日记，相信大祭司背后还有更多丑闻值得挖掘。 我不知道你能否看到这封邮件，也许我在这里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是傻里傻气的。 但我坚信就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请千万不要放弃。 很抱歉，让你承受这样的屈辱。我从未如此因我的无能而歉疚。我无比渴望当我们再见时我已经有了能力来保护你。” 祝好 文森特?米勒斯特 能力。 从狭义上来说，文森特似乎有些……觉醒？他开始明白，权利是很香的了。 原著中的文森特本就不该郁郁而终，至少在他青年时期，不该受着父亲的冷待和爱人的变质。 如果他真愿意去争取一些属于他的东西，精神或物质上的，安妮也会为他高兴。 “好像不是金斯利太太的消息呢。”看她的神情，海莲娜知道这一定不来自家人。 安妮笑笑，没有回答，她在思忖如何回复他好。 “你先吃早餐吧，不用着急回复他的。”海莲娜拿着叉子敲了敲碟子。 -- 第24页 “嗯。”安妮应了一声，没有动手。她翻看着原主与文森特的往来邮件，措着词，尽量保持一致。 早餐快要凉了，安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了歉，开始用餐。 “你忘记祷告了。”海莲娜再次提醒。 安妮的笑里多了尴尬。她放下刀叉祷告了起来，穿书之后的她还没有完全养成这个习惯。但在海莲娜眼里，这是极其心不在焉时才会犯的错。 “是皇子或是公主说了一些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没有。他们只是表达了对我的关心。”她不知道为什么海莲娜又摆出了严肃脸，“海莲娜，你不皱眉头的样子更好看。” 海莲娜不觉得这是一种夸赞。 “你是皇家侍女，更多地象征着王朝的脸面，不是他们的朋友。” 安妮看得出海莲娜有成见，但不想因此吵架，她们只是价值观不同而已。 自己和皇子公主们近距离接触的时间多些，她觉得他们并不是冷血自私的王朝接班人。 他们有着普通人的习性，会上课打瞌睡，作业摸鱼，追小说，磕cp。 其中，文森特还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恶习。依照他书中对原主的深情，他绝不会伤害自己。 “最可怕的，不就是你把他们当朋友，他们把你当侍女吗？我认为你对他们，还是有所保留比较好。”海莲娜语气软了些，“对不起，我没有与他们相处过十四年，我只会站在我的立场上说些让你不喜欢的话。” 她握住安妮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掌心，恳切请求她的原谅。 “没有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安妮挣开了。她觉得别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们相视一笑，暂时抛开了这些事，可惜这顿早餐还是被破坏了。 那是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一样的，衔尾蛇项链昭示着从属于大祭司。 “两位小姐，我们是大祭司手下的探员。我们怀疑有人私自运用诅咒，造成了莉莉?江恩的死亡，大祭司要求我们逐一搜查。”他们出示了证件和许可令。 他们利索地搜查了起来，翻箱倒柜，弄乱了两个女孩折叠好的衣物，让安妮看了极度不爽。她不明所以，莉莉已经去世一周了，现在才回来搜寻？ 他们从角落里拿来了行李箱，轻晃了晃，示意她们过来输入密码。 安妮和海莲娜照做了。但安妮万万没想到，原本该是空空如也的箱子居然多了些不属于她的物件。 有几张色彩诡异的画，画有教堂，断桥，天使和恶魔。此外，就是一条衔尾蛇项链和一个方形的银白色容器。 “这不是安妮的，她根本不会画画！”海莲娜率先替她争辩。 “那你会画画，是吗？派克小姐。”探员斜眼看着她。 海莲娜被问得哑口无言。 探员们当她是默认了：“我们不否认有人陷害的可能，大人会给予你们公正的裁决。但现在请两位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安妮的第一反应是可以出去了，其次才是自己又被怀疑了。 她扶着墙，缓缓和海莲娜出去。上次自己被怀疑投毒?杀?害薇薇安的家人已经让皇帝对她有所保留了，现在绝对是要丢饭碗的节奏。 而海莲娜看起来比她还要急，她握紧了手机，悄悄打量着这些探员。 安琪也被几个粗鲁的探员合力拉了出来。据说是因为她的衣柜里发现了衔尾蛇项链。她痛苦不堪地在海莲娜和安妮的搀扶下上了外面的面包车。 逝者去世七天后将举行第一次祭灵典礼。相对于莉莉下葬时的偃旗息鼓，这次祭典反而更博人眼球。 她的家人将地点设在了蒙特市南部的维亚利小教堂内，离老约克郡公爵夫妇的庄园很近。 所以索菲亚不出意外地知道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去探知和大祭司有关的更多，她决定前往。 本来想叫上文森特殿下一起的，但他没有心腹，隐瞒行踪不太现实。 “索菲亚，你要去哪里？”公爵夫人叫住了她。 索菲亚诧异地转过头，蹬着旁边的侍女：“妈妈，你没有收到简讯？还是说这家伙没有把话带到？我已经没有课了，我要和朋友出去逛街。” 公爵夫人走下楼梯，一把扯下她的帆布包，里面是套黑色的丧服，还有口罩。 她揭穿了那不堪一击的谎言：“你是要去哪个国家逛街？穿得这么保守？” “你想去莉莉?江恩的祭典，是吗？”约克郡公爵回到了家中，他早已从父母处知道了这事。 索菲亚不像普通的小孩子会被父母的两面夹击震慑，她争辩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又为什么要像监视罪犯一样掌控我的行踪？我不在你们身边长大，你们不要用自己的臆想来禁锢我！” “我亲爱的索菲亚，你不用为了讨好文森特去沾染上和大祭司有关的事情，太不值当了！他会因为你的感激爱上你吗？他关心的，是那个叫安妮?金斯利的侍女。”公爵夫人似是嘲笑又似是劝说。 “我不介意他心里有一个侍女啊，反正他也不可能娶她。只要他智力正常，都会明白我才是他最好的结婚对象。” “什么？”公爵夫人怀疑起了自己的听力。 听到她的惊人之语，约克郡公爵显然也愣了一瞬，随即讥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自轻自贱呢？你不觉得三个人的婚姻很拥挤吗？我和你妈妈会安排你的婚事。” -- 第25页 索菲亚一步步走近父亲，压着声音，说道：“那你和妈妈的婚姻里，有几个人？妈妈都不觉得拥挤。你迎娶爷爷奶奶给你安排的未婚妻了吗？你不要妄想通过我，获得贵族间的强强联合。” 自己的父亲太道貌岸然了。他当年愿意违逆父母，不顾世人眼光，娶了母亲，却又让她包容着自己的风流韵事。 他的脑中只有家族、荣耀和钱权。没有背景的母亲永远都只能屈居他下。在索菲亚眼中，他没资格指摘她的爱情或是婚姻。 约克郡公爵没有因她的话而羞愧或是恼怒：“听着，我作为家主，需要保持戴维森家族的高贵，延续约克郡公爵的荣光，我不想再因为家族女性受皇帝的忌惮了。 陛下很爱你的伊芙琳姑姑，但这不妨碍他限制戴维森家族。陛下对他的皇长子都有堤防，如果他再迎娶了你这位出身显赫的小姐，那我们家族一定会被架空！ 最后，皇室男人的爱你未必受得起！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姑姑，她没有成为皇后之前，过得如何。” 无奈，索菲亚听不进去，她嘶吼着，试图夺门而出。 为了保护自己的耳膜，约克郡公爵强制拿下了她的手机和背包，吩咐侍女送她回到房间。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妻子，略带歉疚，柔声说道：“索菲亚不懂事，冒犯了你，我会再去训诫她的。” “没事。你中午还要陪陛下去约克郡，不用理会这些小事，快去机场吧，我想看会儿电视。”公爵夫人浅笑着，仿佛刚才的闹剧并不存在。 第14章 索菲亚显然不是能接受父母禁足处罚的乖乖女。她很快找到了方法：“莉娅，我哥哥买了一辆小轿车给你的，是吗？” 莉娅大惊，低着头道：“小姐……” “你们那点事儿是不可能瞒过我的。我只不过不想让爸爸妈妈为他床上的事情操心才装聋作哑。”索菲亚不屑一顾，“你的车停在地下二层吧？把它开到骑马场的墙边，我爬墙出去，我们从后门走。” 见她还愣着，索菲亚有些急了，威胁道：“爸爸妈妈是不会管他的私生活。但如果他们知道，有个心怀不轨的侍女在引诱未来的约克郡公爵，使他上课摸鱼，挥霍金钱，会怎么样？我相信他们对我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莉娅吓得浑身一哆嗦，她连忙摇头，说出自己的担心：“小姐，你会受伤的！而且后门口也有保安，难道你要在后备箱里？” “这么点小事还需要你提醒吗？我要去完成文森特殿下的心愿。”索菲亚催促道。 她换了衣服，拿了个小挎包，做足准备。尽管有诸多的不确定因素，但她不能再拖拉了。 还好，很顺利。后门的保安没有盘问搜车，莉娅载着她来到曼莎镇的维利亚教堂。 神父在念着祷词，底下的人们却鲜少有哭泣祷告的，他们手握着十字架。但眼神飘忽不定地在其他来者身上打转，不带善意的那种。 “愿主保佑可爱的女孩，莉莉?江恩在此地长眠，让我们衷心祝愿她的灵魂在主的怀抱中永生。” “阿门！”众人齐声喊着，在胸前画着十字。 对比新闻上的照片，索菲亚很容易地找到了莉莉的母亲，正想约她去某间私人包厢里谈话时，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她想回去再找莉莉的伯父伯母，但他们已经不见踪影。 与她预想的不一样，但索菲亚绝不甘心无功而返。她和莉娅在隔壁包厢内等待。期间，她刷着新闻，看到大祭司准备审问其他候选人。 “小姐，我们要在这里等吗？” 索菲亚展示手机上的新闻界面，道：“你还没看新闻？莉莉的死，绝对有问题。可能是她贼喊捉贼，也可能是那些无聊的女生自相残杀。无论如何，大祭司都需要为她手下的人负责。” 莉娅没有办法劝她，索菲亚是个很倔强的女孩，她对文森特殿下的感情也不是用值得与否来衡量的。 很快，隔壁包厢有了动静。那约莉莉母亲谈话的男人离开了，索菲亚带好口罩和墨镜，立刻拦住了将要离开的女人，伸出手道：“露西?江恩女士，是吗？您好。” “两位小姐，我不管你们是皇室的专员还是八卦的记者，对不起，我已经和刚才那位先生签署了保密协议，我相信大祭司大人会找出杀害我女儿的真凶。所以，我不会再透露半点有关她的事情。” 她和其他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女人都不一样，露西?江恩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和诧异。 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索菲亚。让后者更坚定地相信，这绝不是赔偿款不到位的原因。 “女士，我没有恶意。”索菲亚换了个方向，“而且我似乎没有说过，我是探员或记者。” 露西将信将疑，这个女孩高傲的气质，不像是需要向大祭司祈求庇佑的人。 “大人她给予了您和莉莉许多恩典？”索菲亚亲自为她续上了柠檬水，坐到她对面。 “当然！”露西小激动了一下，“她是能救赎我们母女的人，她给了我们太多太多了。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对她的感激。” “需要救赎的人很多，你们能被大祭司大人选中，真的很幸运。我相信莉莉一定很出色。” 索菲亚了解过，实际上莉莉?江恩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只是在十五岁时获得过克雷郡青年写作大赛的亚军，除此以外再没有亮点，为什么能被选中，她也着实有些好奇。 -- 第26页 反正，绝对不会是所谓的感应，那太扯了。索菲亚甚至不信这个世界上有这种事。 “不，她并不出色。”露西总算流露出了哀伤，“只是有一点，好运气而已。大人可能也正好需要一个妙笔生花的孩子解解闷。” 她看了看表，道：“小姐，抱歉，我还有事。明天是莉莉遗作的售书会。” “莉莉的遗作？” “对，她去世前一个月才完结，是本很好看的小说。但是没有人愿意欣赏，大祭司大人是唯一的例外。如果小姐有兴趣，也可以来。我将不甚感激。” 索菲亚还想多问，但露西已经离开。 因为有些文采，所以被大祭司知道了她的存在，进而成为候选人？ 即使这个理由牵强，但这是索菲亚目前唯一知道的事情了。她上网搜索了莉莉的遗作，是本名叫《天文台之血》的悬疑惊悚小说，出自凤凰出版社，主编名叫贝尔?韦恩。 她又找出莉莉获奖时的视频，主评审依然是贝尔?韦恩。 这个名字很耳熟，前段时间似乎在她搜罗历代大祭司资料时见到过。 可惜网上找不到，她是在镇上某个以猎奇出名的书店里看到的，现在据说已经被强制关闭了。 太多太多…… 唯一…… 莉莉母亲的每个字眼都在索菲亚的脑海中回荡，她握着滚烫的手机，死死盯着屏幕。 “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我们早些回去吧。”莉娅做不到无视家中男女主人的禁令。 索菲亚没有做声，她给文森特发了条简讯：“殿下，我今天出席了莉莉?江恩的祭典，很抱歉，我暂时还没有发现大祭司更多的丑闻，和对安妮?金斯利小姐有利的消息。” 文森特很快回复：“索菲亚，我非常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受到伤害，请量力而行。尽早回家去吧，你的父母知道了一定会震怒的。” 得到了他的感激和关心，索菲亚终于笑了。她心满意足地和莉娅回到了家。 探员们可能是没有找好路线，车子弯弯绕绕，辗转了很久才停下。安妮看见路牌，得知这里叫威尼镇。 女孩们需要独自面对大祭司的问话。安妮没有想到，她是第一个。 见到这女人时，安妮在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成功抑制住上去揪她头发赏她巴掌的冲动。 这么多天，她们没有一刻不提心在口。但此刻，安妮只能怂巴巴地恭敬道：“大祭司大人好。” 大祭司插着耳机，没有理她。安妮瞥了眼她的手机界面，知道她是在听新闻。 安妮担心，她会发现自己与海莲娜托人传递莉莉日记本的事情，表面不动声色地耐心等着，实际上冒了一身冷汗。 嗯，这里不像上辈子生活的地方那样，这里主张人权，没有无处不在的天眼和监控，大祭司找不到找不到…… 片刻后，大祭司才笑着开口：“解释一下这几张画，衔尾蛇项链，和容器的事情吧，孩子。” “大人，我不会画画，这些都不是我的所有物。我相信经过指纹采集和对比就可以查知。”安妮实在不知道这样的无妄之灾有什么可解释的。 “画画技能可以伪装。指纹也不能说明一切，毕竟我要挑选的，就是能力者。” 安妮还是不信，难道能力者真的能抹去指纹？她自问没有这个本事，这是无指纹病患者能做的事情。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不会像薇薇安的事情一样。如果没有发现指纹，而你们几个又不具有这种特殊能力的话，那就可以断定是有人戴着手套将这些东西放到了你的箱子里。那真凶是谁，就是我该头疼的事情了。” 安妮点点头，她相信她的嫌疑可以洗脱。至于为什么会突然翻案，大祭司不可能告诉她，安妮也不想展露好奇宝宝的一面。 原本以为这段谈话可以结束，没想到大祭司又和她不紧不慢地聊了起来：“你和海莲娜，还有其他人相处得如何？” “我和海莲娜更亲近些，其他人都比较一般。”安妮没打算撒谎，这样只会显得她愚蠢。 “那在你眼里，海莲娜怎么样？”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成熟稳重，遇到事情有缓解，学习能力强。”安妮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些。 “我相信她一定具有如上的美好品质，只是作为侍女，忠于皇室才是最基本的，不是吗？” “既然是最基本的，那就不必要再提。”安妮岔开了话题，“大人，安琪?凯利身体不适，需要就医，我想请您允许。” 大祭司的身子向后倾了倾，颇为意外：“放心吧，善良的金斯利小姐，我不会看着她痛苦挣扎的。你可以出去了，让海莲娜进来。” 在走廊里时，安妮和海莲娜打了个照面，她顿时回过神来，担忧地看向她。 但是海莲娜只是投回一个微笑。 探员们将她安排在一间小会客厅里等候，桌上有一份猪排饭。安琪不在，估计已经在接受治疗了。 她在想海莲娜，没有心情。探员拿来瓶可乐，重重放下：“别绝食。你们可能会在这里待到安琪?凯利做完手术回来。” 早餐还没有吃，安妮现在倒真是有点饿了。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刷着新闻。换做以前，她根本不敢想象这种与世隔绝的滋味。 -- 第27页 皇太后疑似恢复神秘独居状态。 皇后露面显憔悴。 莉莉?江恩生前撰写的《天文台之血》今天正式发售，其母亲露西?江恩亲临现场签名。 莉莉?江恩疑非过敏致死，相关部门正在调查中。 皇帝陛下于中午12:00分飞往约克郡，将在五市进行视察，由约克郡公爵卡尔?戴维森等人陪同。 等等。 第15章 和家人送别父亲，文森特就看到了新闻，莉莉?江恩的事情出现了反转。她的家人就莉莉之死提出质疑，要求大祭司重审。 索菲亚告诉他，大祭司提审了一些女孩，在她的霍克森庄园里。于是他给安妮发了简讯，询问她的所在地。 对方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十几分钟后才回复，她和海莲娜在威尼镇的霍克森庄园。 文森特没有再和她发简讯，此刻，他想见她的心情很强烈。 但作为一个患病且不被器重的皇子，没有人会为他隐瞒行踪，也不会去秘密接安妮。 他踌躇了一番，前往卡罗兰宫见了母亲。 “母亲，很抱歉打扰你了。”她身体不好，需要卧床保胎，文森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合适。 “没有的，文森特，你有事情随时可以找我。” 文森特没有开口了，皇后很快明白，叫退了侍女。 “母亲，我想见安妮。”文森特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不等皇后拒绝他，就继续道，“母亲，我知道这让您很为难，因为我不是您的亲生孩子。您担心不论您做出什么决定，都会使我们很尴尬，也担心将来我怨恨您。” 他希望把话说开。他理解一个继母的不易和为难。如果他们是亲生母子，皇后会少很多顾虑。 “但现在，我对着我的姓氏起誓，我不带其他目的地请求您让我见一次安妮，她现在就在霍克森庄园。” 文森特是最温和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倔强的时候，和他父亲完全不同。但凡破例，都是为了安妮。而且这次，事关重大。 “你知道的，即使我愿意违逆陛下，那也是要在保障你安全的前提下，我要预估到最坏的结果。你如果思念她，和她打视频吧。”皇后依然不允许。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他根本不会喜欢上一个侍女。他对安妮的感情，很大部分源于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处在什么环境之下，她的通讯很有可能被大祭司掌控，我……我当然也不会问其他，我只是想知道她的近况。” 文森特从不介意表露出自己的恋爱脑——他不适合做储君，“母亲，安妮本来不会去那里的。我们皇室表现得有人情味一些，不会有坏处。” 他用手捂了捂眼睛，再挪开时，眼里有了泪花，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可能是孕期激素失调吧，皇后看着他，感伤莫名。他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时，他想接安妮回来时，陛下都拒绝了他，他不抱怨，他在为他的不懂事而懊悔。 所以现在请求见安妮一次，并不过分。 退一步说，如果他下定决心去做，那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你是一定不可以去霍克森庄园的。但我会试着去安排，看看有没有折中的地点可以让你们见面。文森特，别抱太大希望。”皇后拿了纸巾给他。 “谢谢母亲。”文森特轻轻拥抱了皇后，“谢谢您的理解。” 海莲娜被大祭司问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她略带讥笑地说道：“大祭司大人可能要和安琪一个病房了。” “她的医生临时有事，提早了她做卵巢切除手术的时间，无奈之下才提前结束了谈话。我听她的意思，这件事情可能也不会有妥善的处理。” 原来只是提前结束。安妮有些失望，大祭司去做手术，她们得在这里待更久，估计得有一个礼拜。没想到，只是她们只是换了个软禁地。 “卵巢切除？”安妮没有想到大祭司还相信医学，她以为那女人能不药自愈或是靠神灵庇佑。 “可能是有这方面的疾病吧。”海莲娜不太在意，她在安妮耳边低声说道，“不用担心，她没有问莉莉日记的事情。” 呼出的热气打在耳畔，让安妮觉得有些别扭。 大概是因为她上辈子没有交心的闺蜜，所以也没有咬耳朵的畅谈时光吧。 海莲娜摸了摸了摸冷冰冰的盒饭，去找微波炉加热。 探员又来了。 他的语气柔和了很多：“金斯利小姐，收到消息，金斯利太太病重，请你回去探望。” 安妮撑住桌子，险些站不稳。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海莲娜就立刻跑来追问，她不太相信：“事情属实吗？有没有医生文件？大祭司大人同意了吗？” 探员轻蔑地看着她：“小姑娘，大人是最仁慈的，不会让一个女孩无法陪伴她母亲度过最后的时光。” 他侧身让路，瞥了眼外面停着的车。 最后的时光。 她一定病得很重。安妮跑上车，拨打家中的电话。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妈妈的病情忽然恶化。 没人接。 安妮的心跳得很快，她祈求上帝，放过那个可怜的女人。 终于到达巴奇镇了。 艾米此刻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她神色疲倦，额头上青了一块。 -- 第28页 “妈妈！你还好吗？”安妮扑上前去，抓紧她的胳膊问道，仔细观察她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艾米没有抗拒她的肢体接触，还轻松地笑道：“我没事，我只是在练习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磕到了桌子。是文森特殿下很想见你。” 顺着艾米的目光，安妮看见了文森特的背影，他在阳台上，埋头盯着手机，可能在发简讯，安妮忽然发愣了。 他不该毫无征兆、如此神秘地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要为了安妮?金斯利去做一些与皇子身份不相符的事情呢？ 而且很巧，他正好放下手机，回过头来，朝她笑笑。 见他还拿着矿泉水，安妮将热水壶插上电，拿出柜中的红茶包。他是喜欢喝红茶的。 “谢谢殿下让我见到我妈妈，她是我最牵挂的人。”她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想念记挂。只好用艾米当挡箭牌。 她的感情不一定会言表，文森特也不觉得奇怪：“我知道。我也很想了解一下你，过得怎么样。” “有海莲娜的陪伴，也不算难捱。” 此言一出，文森特总算有些理解父亲说她的“怪异”了。安妮不会把一个认识一个多月的人看得如此重要，以至于在这个时候温馨的场合提到。准确来说，他是有点……吃醋？ 文森特暗笑自己的小心眼，是他太狭隘了。这段时间，是海莲娜在照顾陪伴她，她那样说也不足为奇。甚至，他也应该对海莲娜心怀感激。 不过安妮很快意识到他不想听这个：“殿下，我还好啦。只是起初没几天，莉莉就去世了，现在死因又存疑，也有同伴，生着病。 其他人的想法，我也猜不透，只能提防着。刚才大祭司大人还提早去做了卵巢切除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审理好案件。这些变数都让我害怕。但我相信我能离开那里，回到我之前的生活。” 文森特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已经有几个非官方的媒体在报道大祭司做手术的事情了。 他笑道：“这是好事，如果案件移交给司法部门的话，就没有那么多可操作性了。什么诅咒害人，都是笑话。” 提到大祭司，总是令人不快的。安妮换了个话题：“那殿下这段时间怎么样？” 文森特摊摊手，半开玩笑半认真：“没怎么样。一样的上课。只是每天总要抽时间担心你。” 文森特的心思会比阿莉莎、罗伊斯复杂得多，安妮又问：“那陛下和皇后，还有公主和罗伊斯殿下呢？” “他们很好，也对我很好。”文森特不想让她知道父亲对她的猜忌，“几天前父亲召见了位男青年，说是找到了莉莉?江恩的日记，是你和海莲娜传出的。只是我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殿下不用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本日记的观感并不好，文森特更没必要因此影响他的心情。 热水很快烧好了。安妮泡好了红茶，拿起小勺轻轻搅拌，小口小口吹着。 她觉得她对自己都没有这么体贴过。 “谢谢你。”文森特拿过红茶。 艾米叫了安妮好几次，她才听到，连忙赶去，关切地询问。 “你太不懂事了，殿下不能在我们这里久留。”艾米和她说道。 文森特是听见了的。 安妮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他冒险，本就是不对的。 “殿下，你是否需要回宫了？” 他的确应该走了。母亲给他发了几条简讯，催促他早点回来，他都没有来得及回。 “金斯利太太，很高兴见到你。安妮，保重。”文森特与她们道别，他强笑着不让分离哀伤的气氛蔓延。 “殿下也是。” 这么快就又要回去了。 但很久之后安妮才认清，这时候她是不舍的。 “殿下！”艾米叫住了文森特，“我的孩子不会是杀人凶手。” 艾米感动于安妮的牵挂和关心，即使她的举止怪异无法忽视。 文森特朝她们用力点点头。安妮又惊又喜地盯着艾米。真好，她们母女的隔阂终于开始消散，他太为她们高兴了。 几个小时后，安妮得知指纹对比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因为前几天的大雨，物品受潮，均无法找到指纹。 与此同时大祭司发布声明，因个人身体原因，案件将移交司法部门审理，由她派人督促监管。 安妮和海莲娜的箱子一直放在房间的角落里，没有除湿袋，不可否认，湿气会重些。 第16章 安妮再次进了警局。 “其他人的行李箱，难道都是放在房间中央的？”面对质疑，安妮蹙眉问道。除此之外，她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们依然相信莉莉死于诅咒？ “小姐，我们有调查其他人。”探员蜜汁微笑。根据上头的意思，尽管死于诅咒很荒谬。但私藏那些器物依然是重罪，无论如何都需要查一个人出来。 至于安妮?金斯利的处境，不算难，只是很尴尬。其实无论是否物件是否属于她，皇室都不会真的愿意爆出丑闻，但之后她的职业生涯难走些就是了。 “另外五个人，不，是六个人，该算上海莲娜?派克，你和她们关系如何？” “我和海莲娜亲近，其他的都很一般。” “如果说有人陷害你，你认为是谁？” -- 第29页 安琪说过，卡佳、贝斯和莉莉非常渴望成为圣女，也许在她们眼里，自己会是威胁？ 安妮不大确信地答道：“卡佳和贝斯想要成为圣女，应该可能也许大概，有动机？” 当然，安妮也知道没有证据，探员们也无法相信是有人污蔑她。 审问途中，有人进来递上了一个文件袋。安妮看到里面是几张照片夹着一份文档。 他们撇下安妮，出门商谈着。十多分钟后，他们笑着说：“小姐，你很幸运。据海莲娜?派克的供述，有极大可能，有人在夜间进入你们的房间。” “根据这些图片，海莲娜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打地铺的。因为地方比较狭小，所以一旦有人开门，很有可能踩到她。而她也回忆起，自从莉莉?江恩死后，她连续好几天都有这样的异样感。”探员们拿着图片解释着，“不过也很遗憾，她当时很疲倦，没有多加在意，无法指证他人。” 安妮松了口气，她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太感谢海莲娜了。 又问了些问题后，探员们结束了这次审讯。 大祭司的霍克森庄园内，安妮和海莲娜像两个透明人，侍女侍从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连餐食都没有准备她们的。 安妮打算点五公里外的肯德基外卖时，他们又忽然跳出来出言阻止，并做了两碗泡面。 “怎么没有听你说过，有人潜入我们房间的事情啊？真是毛骨悚然。”安妮随口问了句。 “就是太惊悚了，怕吓到你。而且我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也许有人，也许是我做梦了。” 分不清？难道海莲娜的意思是，她并不确定吗？ 海莲娜开始收拾桌子，她低声道：“你洗脱嫌疑，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说几句就能帮助你，我为什么不呢？金斯利太太好不容易病情好转，不能再让她担心你。” 安妮一时无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法律的敬畏使她不认同这种做法，但海莲娜是为了她。 原本以为她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不用回教化堂去面对卡佳和贝斯她们，没想到事与愿违。六人在霍克森庄园相遇。 “大祭司的住宅，很豪华。”苏摸着精美的茶具，喃喃自语。 安妮知道她在担心安琪，便安慰了她几句。 “我不相信她会有什么衔尾蛇项链，她只是想忏悔赎罪。”苏始终无法理解。 “这也不是我们能查清的，你先回去睡吧。”安妮扶着她回到卧室。 苏年纪最小，这时候显得更加脆弱无助，安妮帮她取下头饰，说道：“我会听AR助眠，你要是睡不着也可以搜来听听。” 可没想到这个方法今天失灵了，凌晨时候，安妮也没睡着，她取下耳机，揉了揉极度不适的耳朵。 她听见了海莲娜在哭，哭得有些瘆人，被窝里透着微亮的光，应该是手机屏幕。 “海莲娜，海莲娜，你怎么了？”安妮轻声坐在她身边，拿起餐巾纸给她擦眼泪，“这么暗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海莲娜立刻按了锁屏键，她拿过纸巾自己擦了起来：“我没事，对不起，吵醒你了。” 哭了怎么还会没事？安妮不信：“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呀，这些日子，都是你在帮助我，照顾我。你是想那个院长女儿了？还是想你以前的好朋友了？” 海莲娜直摇头，她在极力回避这个话题。 “安妮，你觉得圣子，圣女和大祭司这些职业很可耻吗？” “当然不，可耻的是从事这些职业却背离职业道德的人。” 例如癖好特殊的大祭司大人。 “我也这么觉得。我也害怕，安妮，我真的害怕，我也不想当圣女，他们都那么可怜，所以我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可怜……那太可怕了……” 海莲娜渐渐转过身去，她像只受了惊的小猫，喘着粗气，浑身颤抖。 安妮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好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着：“怎么可能呢？你是照顾我的，不属于竞选人，别怕。” 海莲娜紧紧握住安妮的手，不肯松开，她蜷起身子，将脑袋深埋进被窝里。 安妮则是趁海莲娜睡着后小心翼翼地抽回了手，替她盖好被子。海莲娜有时候会问些无厘头甚至不合时宜的问题。但也正常，谁没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呢？ 她看了看表，不知不觉都过了两个小时了，她眼皮在打架，正打算继续睡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响动。 大祭司的庄园内也会有小动物？安妮很好奇，但担忧和恐惧占了大半，她不敢开门。 次日，海莲娜悄悄告诉安妮，昨晚苏偷吃冰箱内的名贵和牛被侍女发现，一顿痛打，而她在恼怒之下居然想持刀伤人，双方僵持了很久。后来的苏不知道砸了多少钱才让侍女保密。 安妮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开门，否则还有可能受伤。真是奇怪，胆小的苏也会拿刀，还是为了和牛。 “对了，海莲娜，你昨晚也没睡着吗？”安妮羡慕起了她没有黑眼圈。 海莲娜有些尴尬，道：“一开始是睡着的，但这两天压力大了，所以觉也轻。” 探员们在贝斯的父母、祖父母的家中都找到了自制的衔尾蛇，和一些声称拥有转生、续命、好运功能的容器。 据说受过专业训练的探员都忍不住当场嘲笑他们一家人的愚昧。 -- 第30页 但贝斯坚决不认罪，她将自己与家人划清了界限，表示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没有潜入过安妮和海莲娜的房间。 一连拖了好几天，文森特渐渐没了耐心，还有几天，父亲就要回来了，凭他的多疑，案子会更复杂。 还是因为皇帝陛下不在，阿莉莎有些放飞自我，时常瞒着皇后出宫，几乎打卡了蒙特市的所有景点。 沾她的光，文森特顺利地再一次出去了，只不过他去了警局，她去了溜冰场。 当他提出要秘密会见贝斯时，发现已经有人快他一步了。 是索菲亚。 真是令人惊叹的巧合。她太了解他了。 “我拒绝自证其罪。”贝斯掷地有声，“不存在的罪名，我想不出有任何办法证明。” 索菲亚环抱着手臂，讥笑道：“很多凶手在被定罪之前都不会自己承认。但是，你要为自己，和你家人考虑周全。” 文森特略带不可思议地看向身旁的索菲亚。但不可否认，他也是想来劝贝斯认罪的，但没有想过以家人威胁。 “你……”贝斯猛跳了起来，怒瞪着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你还有父母和弟弟妹妹。如果你被指控杀人，私藏违禁器物，袭警等多项罪名，他们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自己承认说不定还能宽大处理。你也不想想，你能平息一个丧女母亲的怒火吗？说不定哪天死于非命了，还不如在监狱里安全，那样至少可以过了几年再找人给你翻案。” 在索菲亚眼里，贝斯又蠢又倔。她为了当圣女害死一条人命，本就在情理之中。 当然了，与自己这个局外人而言，真凶是谁并不重要，贝斯的认罪书，是自己送给文森特殿下最好的礼物。 “贝斯，法律会有漏洞，会放过你，但主不会。”文森特试图用温和的方法劝她，“如果你承认……”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利用诅咒害死莉莉！为什么不会是卡佳，安琪，苏，甚至是海莲娜？你们所谓的证据链都只是臆想的！” 她太过激动，如发怒的野兽一样，张牙舞爪地想上前抓人，被狱警强行拉走。 离开警局，文森特想去找阿莉莎，但索菲亚担心他被吓到，硬是拉着他去了咖啡馆喝下午茶。 “真是疯子，我想她一定有躁郁症。”索菲亚还在嘲弄着贝斯的丑态，“殿下别放在心上，就当看了一部浮夸的探案片了。” 文森特没有想到会遇见她，什么也没有准备。刚才却还在依靠她问话，想想真是羞愧极了。 “索菲亚，之前我让人送到你家的胸针还喜欢吗？其实它是一对的，但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紫色，所以就先送了一枚。” “我很喜欢，殿下。不过我不希望殿下把首饰金钱当作报酬，我做的这些是心甘情愿的，又不是被人逼迫。莉莉遗作的事情，我依然在调查，不过要费点时间。” 文森特有些尴尬。因为除了财物，他也想不到用什么回报。他无法给她的父兄加官晋爵，也无法劝说她的父亲让她成为西岚国第一位女公爵。 虽然谈钱很庸俗，又伤感情，但要真谈感情，他更给不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送你些别的。但是，请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冒险了。你如果出现意外，我无法面对你的父母。我会为此内疚一生的。” 文森特直视着她，希望她能答应。她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太让人有负罪感了。 “我说过，殿下没有让我做这些事，是我自己愿意的。”索菲亚继续笑着。 每次他呼唤她的名字，她都会觉得无比幸福。想想之前，他还总是客客气气地称呼她为“小姐”，但现在却愿意亲力亲为，考虑她的喜好，说明她的付出是有效果的。 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文森特已经下定决心等约克郡公爵回来之后与他们夫妇谈谈。 “那个……阿莉莎约我一起去溜冰场，我们下次再约好吗？” 文森特找了借口，逃跑似的离开了。 第17章 在大祭司出院回到霍克森庄园时，安妮看到了新闻，有人自首了，但不是贝斯，而是安琪。她在写下认罪书后从医院天台一跃而下，结束生命。 苏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放声大哭。 “别哭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侍女催促着苏离开大祭司的庄园。 海莲娜去帮她叠好了衣物。 “谢谢你，海莲娜。我很想离开，大祭司的家太可怕了，我觉得我自己不受控制了……”苏抹着眼泪。 “别说那么多了，再等些日子，选拔就结束了。”海莲娜将背包递给她，与安妮一同离开。 如果说当时薇薇安的认罪只是让她感到蹊跷，那安琪的认罪就足以让安妮看不懂且大受震撼了。只不过这次，安妮再也没有办法当面问了。 她还盯着新闻界面没有回过神来，而海莲娜坦然许多：“可能她与莉莉有我们不知道的私人恩怨吧。而且，我们本来就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只是她一生病，你就圣母般地同情了起来。” 安妮不懂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也会认为圣母是贬义词。 “可明明只有贝斯的家人非法搜罗巫术器物，安琪也不想成为圣女。”安妮依然觉得疑点重重。 “只有主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哦。”海莲娜狡黠地眨着眼，她按着安妮的双肩，“这次和薇薇安的事情已经不一样了，证明安琪出于对你财富的嫉妒陷害你，你就没有嫌疑了。这是最好的结果，不要再想这个恐怖的案件了。” -- 第31页 安妮目前最主要的，是巩固皇帝对她的信任。让她顺利度过这场劫难，回到阿莉莎公主身边。 至于凶手是谁，她真的没有必要在意。 没过多久，大祭司的侍女来传唤安妮。 她在吞咽着一个紫提般大小的白色的药丸，脸上还带着午睡刚起后的倦怠，又因为手术，整个人苍老了很多，几天不见，冒出了好多白发。 安妮生怕她噎死，为她倒了杯水。 “谢谢，金斯利小姐。我想解答你很多的疑惑。莉莉的死并非由于诅咒，是她自己触犯禁令，进入阁楼，窒息而死。 但你也不用再质疑安琪的罪，她私自藏匿器物，是为了让她惨死的孩子进入天堂，获得永生。 啧，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吧，她在无法求助医学的时候寄希望于神秘力量。而她的男友，也还算良心未泯，冒着风险为她悄悄送来这些东西。” “所以这两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关联，只是由于莉莉家人的举报，您才找人搜查。又因为您的突然入院，案件移交给了司法部门，而安琪就因为私藏器物被逮捕了，是吗？”安妮总算理顺了一些事情。 大祭司努力扯出一个不渗人的微笑：“别把她说得这么冤枉，没有我的允许，竞选人也不得私自藏匿器物。皇帝陛下处置她，太正常了。” 安妮顿时涌出一股无名火。她不知道大祭司在这一系列的巧合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也看不出她属意的人选。但是如果没有她，自己，莉莉，安琪都可以去过原本自己的人生。 安妮的反应出乎了大祭司的意料：“你为什么要为她们惋惜呢？除了你之外，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莉莉虐待动物，安琪滥交堕?胎，我以为善良的你会很痛快这样的结局。” 大祭司很享受这样审判他人的过程。 安妮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玻璃杯实验。虽然她们的生活作风有瑕疵，并不能称之为“完好无损的玻璃”。 但如果大祭司没有选中她们，她们该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好好行走，将来如何，会受到什么惩罚，那是她们自己的事。 “大人，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选择我。您想要的，肯定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安妮抬起头，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她的话反而让大祭司莫名其妙：“我说过，我选的当然是异于常人的能力者了。你们都是有潜质的。” 大祭司反应过来了，这不能怪她，她是皇家侍女，消息反而更闭塞：“我先告诉你。2月15日，我们会提前前往永生之陆。” 没等安妮接受，她继续道：“很多事情，无法从历史书上看到。永生之陆是在米勒斯特王朝二十四年建立的，当时它只是西岚国版图上最普通不过的角落。 这个你应该知道，王朝的第二位皇帝纳尔森有位同性?爱人，墨菲，他们的感情不为世人所容。 后来永生之陆受异世界入侵，无辜的人们被那些恶魔之子掳去，沦为他们续命、生育、劳作的工具，甚至是食物。 而纳尔森皇帝因为受不了国会和民众的抨击而放弃了这块贫瘠的土地，由其自生自灭。 墨菲大祭司不愿自己的家乡遭受劫难，背弃了皇帝，借用衔尾蛇的无穷之力结束了这可怕的一切。 虽然异世界与西岚国签订了契约，但很显然对方不具备这种精神。所以大祭司以及圣子圣女们的职责是在于保护永生之陆的人民。安妮，我们是神圣的，极有意义的。” 她讲述着一个很凄美的历史故事，但最后一句话怎么看都让安妮感觉像在洗脑。 安妮久久沉默着。大祭司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中不断糅合，再掰开，再糅合。 “暂时取下你的十字架吧，戴上这个。”大祭司拿出两条衔尾蛇项链，“尽在与它建立联系，在永生之陆会好过些。另一条是给海莲娜的。” 安妮将它们往桌上一扣，站起来怒斥道：“你为什么要把海莲娜牵扯进来？永生之陆我可以自己去的！” “她不可能再独善其身了。这几天你可以自由安排，快回去感谢你的公主殿下吧。” 安妮太生气了！她手指的关节还在隐隐作痛，项链的手感很差。 大祭司拿起手机发了条简讯，很快就有侍女来将她请离。 海莲娜接过项链是只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也坦然接受了。她示意安妮不用道歉，独自坐在一边，轻轻摩挲了起来。 阿莉莎和文森特让安妮回宫，说是想见见她了。 安妮在路上碰到了皇帝和皇后，还好，他们没有问些角度刁钻难以回答的问题。 其他宫人对她的态度不太明朗，没有刻意回避，但不像以前一样热情。 安妮深知，如果她还想继续在这里生活，她就必须完美但又不那么刻意地搞砸大祭司命令的所有事情。 “姐姐，安妮的新项链和她一点都不配，大祭司为什么要强迫她戴这个？”罗伊斯在阿莉莎耳边小声吐槽。那个项链外形丑陋，质量又差，还很像正无穷的符号。 “姐姐，你送她一些好看的嘛，你有很多项链的。” 阿莉莎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呃……安妮也有很多好看的项链，但是在永生之陆那个鬼地方戴的话就很容易遇到抢劫。” 安妮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切着牛排，但却没有入口。她像个要做全麻手术的病人，害怕那种的未知感，害怕永生之陆。 -- 第32页 “你如果想，就叫海莲娜一起来吃吧。”文森特切了块蛋糕给她。 “不，不用的。”安妮不太好意思。她和海莲娜独处的时间已经很多了。 “我知道你在皇宫里会觉得尴尬了。所以15号之前，你打算去陪陪金斯利太太？” 文森特从不会自私地想让她留在令她不适的地方。金斯利太太和他们一样，期盼着女儿回来。 “嗯。” 回巴奇镇总比待在皇宫里好，她现在的身份，真的很别扭。 文森特拉了拉安妮的衣袖，让她离酱汁远些。 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对她很好。安妮想起了今天大祭司的话，安琪认为她在出卖色相。原来在有些人眼里，他们的关系很不堪。 如果是刚上这具身的时候，安妮一定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没啥关系。 侍女来通报，索菲亚小姐来了。 阿莉莎虽然不希望这顿晚餐被人打扰，但索菲亚有为安妮的事情尽心，他们不便回绝。 “金斯利小姐，恭喜你洗刷了冤屈，这是送给你的，也算我上次行为不当，赔礼了。” 索菲亚打开包装盒，里面是一条小巧的黑天鹅项链。她看了眼安妮脖子的衔尾蛇项链，也不觉得尴尬：“真是太不巧了，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以后肯定有机会戴，我们这么年轻，才不要戴这种又丑又差的首饰呢。” “谢谢小姐。”安妮缓缓伸出手接过。他们清一色的佩戴着十字架，显得自己格格不入。 索菲亚今天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没有人搀扶的时候就踉踉跄跄的。文森特听加瑞特提过，公爵夫妇爱用罚跪来惩罚不懂事的索菲亚。 “你受伤的话，就……就不用来了。”既然她坐在自己旁边，那文森特也不好意思对她熟视无睹。 被他看穿的索菲亚低头笑笑，她小声说道：“滑冰时不小心摔的，没事。我翻了好几本书，才查到出版莉莉遗作的主编是与大祭司同一批参与圣女竞选的，后来瑞秋?霍克森成为圣女，进而成了大祭司。不过既然金斯利小姐已经没事了，这消息就没用了。” “谢谢你，索菲亚。你先喝点果汁吧。”文森特一边拿起手机给侍女发简讯，让她们从储藏室里挑选些首饰出来。 阿莉莎看得出安妮的失落窘迫，拿起黑天鹅项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对索菲亚说道：“表姐，我也喜欢这个，能送给我吗？” 索菲亚笑道：“这是金斯利小姐的东西了，公主殿下该问她哦。” “不用了公主，你不喜欢黑色。”安妮又一把拿了回来。一条项链，没有什么意义。 索菲亚悄声对文森特说道：“殿下，我不知道大祭司会赠予她衔尾蛇项链。我是无心的。” “没事，你多吃点。”文森特没有想到兄弟姐妹之间一起吃饭也能这么无语，所有人都在小声bb些什么，这张桌子也没有那么大，是当大家都聋吗？一桌子佳肴，还有好几样没动。 “安妮，你也多吃点。”文森特为她加了快寿司，埋头专注于吃饭。 安妮总算发现了一件稍微沙雕些的事，原来文森特才是最强干饭人啊，和上辈子的自己有亿点点像。 安妮不甘示弱地加入了他。干饭才是最香的，到时候在永生之陆还吃不上这么好的菜呢。 第18章 离别的前夜总是伤感的，何况目的地是那个鬼地方。 安妮为艾米冲好了麦片，不知不觉地就在她床边站了好久，见她似乎没有话想交代，便也不打算打扰她休息了。她是雷打不动的，八点半就要关灯。 “安妮。”艾米还是叫住了她，“谢谢你照顾我。” 她的口气像在感谢佣人。安妮只能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艾米打开床头柜，拿出钱包中的两张银行卡：“这是前段时间文森特殿下送来的，我没有动过里面的一分钱，你拿去用吧。他为了照顾你的亲人，给他和他妹妹身边所有的佣人亲属都送了津贴。” 安妮不想要，艾米比她更需要这些钱。准确来说，她在逃避，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回应他的关心。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这些钱。 “妈妈，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要注意身体，大祭司也没说到底要多久。而且虽然佣人是新来的，和你没什么感情，但是钱多多少少可以买一点尽心。”安妮叮嘱着。其实她更多的也希望艾米可以主动对她说这些。 “我已经这样了，不会变好，但是除了主以外，也没有什么可以使我变得更坏。” 正当安妮为此欣喜时，艾米的神转折又令她猝不及防：“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条件允许，你不如去和文森特殿下道个别。” 艾米的话也从不算好听：“如果你在永生之陆有什么意外，你最大的遗憾一定是不能与皇子和公主们道别。他们比我陪你更久。” 艾米还是觉得她们之前的距离比较好。这个孩子，有些让她陌生。既然被大祭司选中，说明她有能力者的潜质，正好与她的直觉不谋而合。她很想知道，安妮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文森特殿下和阿莉莎公主今天有晚课。他们和他们的法语老师有时差。” 安妮能感受到艾米对她感情的复杂，她打消了自杀的念头，缓解了厌世的情绪，相处的时候也终于不再是冷若冰霜。但正如她所说，她不难察觉到女儿的异常。 -- 第33页 对于她亲生女儿的身体被一个陌生人占据这件事情，安妮更难以启齿。 “但是，不要对他投入太多，不然会永远忘不了的，就像我对你父亲一样。” “没有人要求你忘记爸爸，你可以永远把他放在心里，然后好好生活。”安妮听到了有人敲门。 是皇室的邮递员，他抱着个纸箱，里面装着其他首饰和衣物，还有晕船药。 安妮不得不重新整理自己的行李，拿了好几个真空压缩袋才搞定。 此时的文森特正在翘课的边缘疯狂试探。 胡子花白的法国老头正在用催眠的语调讲述着经典文著作《茶花女》。文森特小学的时候就看过了，听得昏昏欲睡。 索菲亚发来消息：“殿下，你今晚还要出来吗？我也可以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我今晚有课，先不说了。”文森特连忙拒绝。他不想再拜托索菲亚了。 上次知道了索菲亚被罚跪，他一时心软，不好再到公爵夫妇面前说什么，只是委婉地和加瑞特提了一嘴，然后再委托他和公爵夫妇委婉地说一说。 几次委婉下来，很明显效果差劲。 “阿莉莎，你也看过《茶花女》的吧？”文森特闭了麦，目光一瞥，带着些许坏笑。他是好孩子，一般不会这么笑。 旁边倒咖啡的侍从被吓到了：“殿下，逃课是不对的！如果被陛下和皇后知道的话……” “我跟他说我生病了，嗓子哑了，不方便说话也不方便视频。我已经写好了读书笔记，你既然看过，那再帮我点缀一下，提问的时候打字应付他想必没什么问题。”不等阿莉莎答应，文森特便开始敲键盘。 “殿下！殿下不要啊！外面很危险的，您不能出去，如果您一定要出去的话，那我只能去告诉皇后殿下了。”侍从科林崩溃大喊。 “我当然不会跑出去找她了。我偷个懒，也不行？”文森特没好气地看着傻里傻气的科林。 “她？您是想见金斯利小姐？可殿下，您最近不是经常和戴维森小姐在一起吗？” “我……我和她在一起是为了……总之我和她不是单纯地在一起。”文森特险些说漏了嘴，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科林有些懵。阿莉莎公主抬抬手，让他下去了。 “哥哥，虽然我和索菲亚表姐不太亲近吧，但我也看得出，她喜欢你。”阿莉莎开始了分析，“你想啊，她难道真的要图你那些珠宝首饰？她就是为了拉近你和她的距离，讨你欢心。” 阿莉莎是在逼他正视自己的心。他明明很清楚索菲亚不需要金钱，却一厢情愿地认为已经用金钱回报了。文森特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 “哥哥，你还是和她直接说了吧，她不可能不明白。我舅舅本来就不会同意她嫁给你。他是个特别好胜自负的老贵族，最不屑于裙带之宠。”阿莉莎站到了文森特的角度考虑，“不过嘛，你要是为了别的，那她的确是个好的结婚对象。” 别的，就是权位了。文森特没有外祖父的支持，如果有个出身显赫的岳家，就更有希望竞争皇位。 即使是顽固高傲的戴维森公爵，也会在外甥和女儿之间选择后者。这是血缘使然。 但文森特不考虑这一项，要放弃安妮，他不愿意。 阿莉莎的话让他没有好心情了，他不得不把和索菲亚坦白提上日程。 他简单给安妮发了简讯，让她不要有太多顾虑。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人身安全最重要。 毕竟，圣女还是个大活人。如果莉莉一样殒命了，才不值。 今晚安妮和艾米一样，很早就睡了。明天，要坐四个小时的邮轮。 刚踏足永生之陆时，安妮就意识到这个地方出奇的诡异。 在于人。 无论男女老幼，他们的服饰都以中性色调为主，也就是最传统的黑白灰，不带首饰，也没有化妆。而且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冷峻得令人望而却步。 但从建设上看，这里不缺高楼大厦，一到晚上也肯定是霓虹璀璨的都市模样，街道很干净，除了无处不在的衔尾蛇标志和诡异的人群外，和蒙特市几乎没有差别。 进入市中心时，大祭司主动下了车，并要求她们所有人步行。 虽然安妮不理解这样的奇葩要求，但她坐船坐车太久了，实在很难受，走走反而更舒服些。 她没说二话，拿着行李下车了。 “行李箱可以放在车上，安妮，我是想让你们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 行，她也不白遭罪了，安妮又将行李放了回去。 大祭司被卡佳和贝斯拥簇着，在给她们开着小灶。 “诶，安妮，不要走在大祭司大人前面。”卡佳莫名其妙地窜出来怼她。 安妮想起了高中时一个仗势欺人的课代表，私下里被同学们骂狗腿。 她高傲地仰起头，说道：“不好意思，通常走在我前面的人，是公主殿下。” 安妮：“……” 海莲娜温柔地将她拉到了身后。 “这几天你们不要租车，尤其不要开豪车进商业区和住宅区。不要再穿这么鲜艳的衣服，不许去酒吧，卡拉OK，那里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次的住处是抽签选的，我这几天也不会限制你们的行动，你们可以自己去体会很多事情。只有一个要求，我要随叫随到。” -- 第34页 “是。”有了莉莉的例子，相信所有人的执行力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大祭司和她们在住宅区的路口分开，然后上了一辆劳斯莱斯，前往她的私人庄园。 安妮懒得行注目礼，叫了出租车送自己和海莲娜去一个叫做格林花园的小区。她们住在8幢17楼。 房东太太也是一样的，穿着灰色呢绒大衣，唇色苍白色瘆人，冰山脸，只是在提到大祭司时抿了一下唇：“欢迎被大祭司大人选中的两位小天使。我会尽力提供最舒适的居住环境。” “这是我家的佣人，阿曼达，需要清洁、维修的时候可以随时找她。” 房东太太盯着那个不过十八九岁的佣人，目光凶狠，后者难以掩饰地害怕颤抖了起来。 “呃……谢谢太太，我们可以自己打扫。”安妮投去温和的目光，不想让她如此紧张。 “那我不打扰两位休息了。”房东太太掐了掐佣人的腰，示意她赶紧跟上。 不过她高估了自家房子的隔音效果，她清脆的巴掌声不难让安妮听到。她一数落着佣人的没有眼力见，忘记了问好。 这里虽然有皇帝，但至少不在奴隶社会吧？为什么被雇主这么对待还要干？安妮真心不理解。 只能说，这个鬼地方的所有事情都不能用常理解释。 她给家人和朋友们发了简讯，告知自己平安到达的消息，便开始休息。 第19章 安妮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整。还好，手机上没有大祭司的追命连环call。 海莲娜的房门还关着，可能还在休息。安妮不想去打扰她，便去楼下的超市买些食材来做晚餐。 这里的人貌似大都是食肉动物？蔬菜区十分冷清，菜价也很便宜。肉类区却是人挤人。 但安静的特点没有改变，所有人都遵守着秩序，排着队。整个超市都冷清到发慌。 安妮买好了西兰花和西红柿，打算去买些意面，冷不丁和一个女孩撞上。 “薇……薇薇安？”安妮不敢相信，她们居然能在偌大的永生之陆重见。 薇薇安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脚下，黑色的阔腿裤遮住了她的电子脚镣，她狼狈地理了理头发，打招呼道：“金斯利小姐，晚上好。没想到大祭司这么早就带你们来这里了。” “嗯。”安妮见她有些匆忙，还以为她是有急事，没有打算和她多说。 但薇薇安知道自己还不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安妮，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她们拎着菜，一起往回走。薇薇安自述着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她没有学历，没有能力，有案底，当然只能做最辛苦的活计。 目前，她在送外卖。她这几年偷偷积攒的钱被罚没了，还是靠她外婆的退休金才租到了房子，就在格林花园一楼。 但是因为活动范围受限，她接单的区域没有那么多大，所以有时候会在饭店打小时工。 “格林花园一楼的房租和郊区的老破小没多大区别，因为那是最底层的。而且我还和别人合租，很划算。” 安妮蹙眉，想起了还没追完的顶楼，第三季还没看呢。 “你在这里只是短期居住，但还是要一切小心，这里有很多潜规则，我到现在都没有摸索完整。也很幸运，没有目睹一些血月星、残酷的画面。”薇薇安举例，“比如街角黑色招牌的洗衣店，就是巫术超市，但是需要门路才能买到商品。还有，穿亮色衣服的人会被认为是性工作者……或者是资质尚潜的异世界人。” 起初安妮还以为这里的人只是刻板印象严重，没想到还真有玄机。大祭司交代的，都是皮毛而已。 安妮问道：“那异世界的人，会做些什么？” “掠夺无辜人的性命，为自己续命；播下恶魔之种，迷惑人的心智，等等。这是永生之陆和异世界的人都爱做的事情，充斥着罪恶。” 薇薇安停下脚步，抬头仰望暮霭沉沉的天空，摇着头，“那真是一段糟糕的回忆啊，比现在还难受。” 安妮拿出纸巾，递给她擦眼泪。 “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些令人难过的消息，没想到大祭司这次玩得这么开。” 薇薇安转身面对着安妮，她垂着眼，欲言又止，内心纠结得很，“你……你一定要小心身边的所有人，所有。我现在认为，皇子公主们比所谓的竞选人有人情味多了。” 安妮想到了那个娇小可爱的女孩，苏。但是现在来看，其他竞选人都太可怕了。 不知不觉，她们走到了小区门口。薇薇安扬了扬手中的泡面，主动道别：“我就住在1幢102室。只要你还愿意相信我，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毕竟……弥补一点是一点。 过几天，她应该会教导你们开启结界，旁观转生、献祭仪式。说不定有机会还能亲自去异世界看看。如果你想落选，就要故意失败几次。” 或许是因为薇薇安来自原著中吧，人设鲜明，安妮对她自带好感。对比其他几个竞选人，薇薇安反而更加简单一些，那些人举止怪异，而她有喜怒哀乐，有烟火气。 如果她要落选，有经验的薇薇安可以提供帮助。 回到家中，海莲娜已经做好了晚餐，出奇得丰盛，意面牛排，烤肉海鲜，水果沙拉，还开了红酒。 就差几根蜡烛了。 海莲娜还穿着来时的玫红色大衣，靓丽，显年轻。她轻晃着高脚杯，脸色泛红，紧抿着唇，歪着脑袋。 -- 第35页 “你喝了很多吗？”安妮看到了已经见底的酒瓶。 海莲娜没有回答，而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了？”想起她之前在教化堂时的痛哭流涕，坐到她身边关心道。 但海莲娜第一次主动与她拉开了距离，她往后挪了些，义正词严：“安妮，你告诉我，刚才那个和你一起走的女孩，是不是薇薇安?伯恩斯？那个杀死家中三个亲人的恶魔！” “是，但她是……” 海莲娜搡了安妮一下，扔出手中的酒杯，她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杀人犯有交集？天呐！陛下当时为什么不处死她！” 安妮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可她没想到海莲娜会如此激动，她试图上前安抚：“你别生气，薇薇安那样做也是事出有因。一些不配称做家人的人是最可怕的。” “就算杀害剥削她的家人可以理解，但如果没有她的求救电话，你怎么可能会来这个恐怖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和伤害你的人这么亲密？你不怕二次伤害吗？最关键的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相信她！你相信安琪，结果呢？她想陷害你杀人！” 海莲娜的心态瞬间变年长了，她像母亲般训斥着安妮。所以情理之中的，安妮出现了逆反心理：“你自己也说过，安琪的事情有疑点，只是我很自私地认为自己洗脱嫌疑就好，再没有深思。薇薇安的电话也并不是最主要的，陛下对我有疑心，才会允许大祭司带走我。” “所以，我和你说过的，文森特殿下也会和皇帝陛下一样，多疑，冷血。你最可怜最可悲的地方，就是没有看清楚这帮上位者的心。” 安妮依旧不理解为什么她会失控地大发雷霆，更不理解她为什么总在抨击皇室或者文森特殿下，这听了很不舒服。 其实这个问题由来已久，安妮也知道她们不可能意见一致，只是她怕事嫌吵，总是跳过这个话题。 “安妮，你今天让我很失望。你连最基本的保护好自己都做不到。” 安妮没有理会，她清理好了地上的碎片，道：“我有些累了，回房间休息一会儿。这周我买菜做饭，你不用操心了。” 安妮带上了房门，躺到床上。刚到永生之陆，她就与好伙伴爆发了最严重的争执。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轻轻皱了皱眉，回想起和薇薇安的见面。 今天她说过，所有人？她是在暗示什么？暗示谁？ 海莲娜是皇室千挑万选进来的！不该会有问题。 正在胡思乱想中，手机响了，海莲娜发了一串很长的简讯表达歉意。 “我说了很多令你不舒服的话，很抱歉，我亲爱的安妮。” “我太害怕单纯善良的你被利用了。” “作为一个从小被迫训练、被禁锢理想的人来说，是很难对皇室成员有好感的人。他们剥夺了我们原本就有的东西，却还要恩德隆厚地赏赐回来。希望你理解。” 她总是这样。实际上安妮不需要她的道歉。她们在异地相互照应，共度难关，才是好朋友正确的打开方式。 第20章 室友之间，如果还有继续相处的需要，那闹僵了就会很尴尬。 ——安妮已经深有体会了。她和海莲娜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可能毫无交流，她也不强求海莲娜更正思想，只是强调：“海莲娜，有你陪伴的时光，我很珍视。但不希望你用你狭隘片面的思想去抨击文森特殿下，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希望你动辄谈到这种令我们双方都不适的话题。” 海莲娜端坐在另一端，用自己盈盈秋水的双眸注视着她，手指轻敲着餐盘。 安妮毅然回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试着把侍女当作一份普通的工作吧，你不一定喜欢它，但我相信没有人会不喜欢升职加薪。”她只能这么说。 她们初识时，海莲娜对皇室并没有这么反感。但的确如大祭司所说，如果没有公主的一个随意的安排，海莲娜本不会和安妮一起经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安妮可以理解。 海莲娜持续的沉默表明了这是一次失败的交流。 她们吃完早饭，正准备各自回房间的时候，大祭司的使者发来了消息，让她们所有人九点之前到绿洲宾馆集合。 这是一个已经被当地人渐渐忘却了的偏僻地方。还好，万能的手机导航证明它存在过。 坐了地铁后转公交，便看到有人接应她们了。这次苏没有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安妮发现了大祭司身后的陌生女孩，应该是圣女中的一位，她和海莲娜一般大，皮肤很白，金发碧眼的。 “这是汉娜，圣女之一，她的能力是通过肢体接触，查探你们的潜质集中于何处。”大祭司介绍着，并示意可以开始。 安妮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握起，她闭上双眼，渐渐用力。不一会儿，银白色的球体浮现在她们上方。 旁观的贝斯和卡佳兴奋得差点尖叫起来，奇妙而神圣的魔力，居然离她们如此近了！ 安妮没有感知到任何痛苦，但汉娜的表情却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自己的身体。 球体开始晃动，幅度越来越大。随着一声响，它炸裂开来，化为无数个如萤火虫般的小光团。 汉娜吃痛地捂着胳膊，向大祭司致歉：“请大人宽恕我，我今天不在状态，无法感应。” -- 第36页 安妮有一丝小庆幸，能躲一天是一天。她太害怕感应出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事实了。 而贝斯和卡佳顿时失望不已。 “是你不在状态？”大祭司确认着。 “是的。”汉娜点头。 大祭司没有多加为难：“那就改天吧，你让他们送你回去休息，这里不需要你了。” “是。”汉娜向安妮投去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离开宾馆。 大祭司喝了口咖啡，扫视着表情各异的女孩们：“不用失望，还没有结束呢。” 她拿起遥控器，电子屏上很快出现影像。那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身边是一个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年轻侍女。但侍女并没有表现出惊恐畏惧，反而目光凶狠，做大义凛然状。 “这位老者是永生之陆考特区的上一任领主，致力于消除童工、家暴，保障残疾人、老年人福利，居功至伟，颇负盛名。 这位看似柔弱的侍女，是来自异世界的恶魔，她以侍女的身份潜伏已久，企图诱拐老人的孙子为自己病重不治的儿子续命。现在，该是受到惩罚的时候了。” 大祭司真的很热衷于审判。 仪式即将开始，影像中，侍女被蜡烛包围着，地上铺着很多画纸，中央是一盆乳白色的液体，大祭司说，这是专用的圣水。 圣子们强制将侍女的双手放入圣水之中，老妇人也在搀扶下离开病榻，紧握住侍女的手。 “衔尾蛇大人，请将您的力量赐予我们，让这位仁慈、善良、伟大的艾玛?安德森女士的灵魂与邪恶、贪婪、残暴的贝拉?科尔女士的灵魂调换，让考特区曾经的领导者拥有一具健康、年轻的身体吧！” 圣子们对着墙上的衔尾蛇图腾，重复念叨着自己的诉求。盆中的圣水仿佛煮沸了一般翻腾起来，屋子里忽明忽暗，有风声，簌簌作响。 十多分钟后，房间归于平静。“侍女”欣喜地来到镜前观赏着自己的新身体，容光焕发。 老妇人终于摆脱了之前的病痛，充分享受着这个陌生但又年轻的身体了。 大祭司关了电子屏，开始讲解：“从此，老人可以以年轻人的身体生活下去。这是对她伟大的褒奖，对贪婪的惩罚。破坏契约的异世界人，应该如此。” 可是经历过夺取年轻身体的老人，会甘心接受第二次病痛折磨、等待死亡的过程吗？ 所以待老人的新躯体再次衰老之后，是否还需要另一具年轻的身体？一次又一次，什么时候会终了？ 这种哲学命题无法评判是对是错，圣女圣子们需要在别人的故事中辗转一生。 怪不得许多作家、哲学家英年早逝，或自己结束生命。 这不是安妮想要的生活方式，完全不是。在她的认知里，人应该遵从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积极与命运抗争，并不该以伤害他人为前提。她也不想终身耗费自己的心力为别人的故事流泪。 “大人，我不喜欢这样。”安妮沉沉地开口。 大祭司莞尔一笑：“你太年轻了。如果有一天你的至亲至爱即将离你而去，你一定会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他们继续陪伴你，和你欣赏这世间的瑰丽，哪怕只多一年。能够免俗的人不会来教化堂，他们应该无比虔诚地在教堂唱着赞美诗。” 安妮：“……” 她再次无法反驳。如果她真的能如此坦然面对，那她完全可以看着金斯利太太自尽而死。 但实际上，她一想到文森特有极大的风险在病痛中忧郁而死，都会很难过。 “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请回，别忘了我说过的，继续用心体会这里的一切。”大祭司宣布结束。 安妮魂不守舍地走了出来。她愣在原地，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 她鼓起勇气，很少见地主动给文森特发了简讯：“殿下，请你注意身体。” 在网很差的地铁上，她收到了文森特的回复：“我当然会注意。怎么了？是你不舒服了吗？” “我没有……”安妮抛出了那个很致命的哲学问题，“殿下，我希望你们能陪我很久很久，但我并不觉得永生很快乐。” “当然啦，列夫托尔斯泰曾经说过，人的生命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其深度。”文森特回答得很爽快，“比如，我的亲生妈妈很早就不在了，我对她甚至没有记忆，我很遗憾，很想念她，但我会带着她的爱好好生活下去。 我的祖母还健在，她可能还不甘心将王朝交给她的儿子。所以她留给我父亲的，是无穷的困扰，爸爸根本不愿意回忆他们共处的时光。我只是希望，我可以带着最少的遗憾完结我的人生。” 文森特没有再和她谈论永生之陆，他说起了他和弟弟妹妹近日的时光，吐槽着枯燥的功课和老师。 安妮浅浅地笑了。 可惜远在蒙特市的文森特无法驱散她所有的忧愁。到家后，安妮又收到了薇薇安的消息，约她去小区对面的一家餐馆见面。 安妮借着采购食材的由头，避免了与海莲娜的又一次争执，去见了薇薇安。 薇薇安带着一身的疲倦，表情严肃，安妮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约在这里。 “这里人多，你尽管放心好了，你的人身安全可以保证，也不会有人窃听我们谈话。”薇薇安的语气中带着戒备。 安妮有些不解：“你这是……” -- 第37页 薇薇安拿出文件夹，递给她：“你看清楚，这里面是我被流放之前签的保密协议，里面甚至限定了我不得对圣女的职业生涯做出评价。 但我说过，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可没想到今天汉娜联系我，她无法感应到你的潜质，原因竟然是，你的躯体和你的灵魂并不契合。所以我不得不对你的身份起疑心，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经历了什么。” 安妮握紧双拳，嘴唇发颤，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汉娜感应出了异常。她的灵魂与躯体不匹配，太容易被怀疑为异世界人，如果大祭司或者皇帝陛下知道，那被审判的岂不是就是她？ “我约你，是出于对安妮?金斯利的愧疚。但很明显，你不一定是她了。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如果你愿意坦诚相待，后天中午11:00还在这里见。如果你无故失约，那我可以默认为我们的关系终止了。”薇薇安不露惧色，“如果你真的来自异世界，你可以很快处理了我。但是想对付有特殊能力的汉娜，不会简单，下场……走着瞧吧。” 薇薇安很快离开。 安妮不知所措地在餐馆里坐着，不断纠结，不断权衡。 这次，再也没有人可以为她出谋划策了，甚至简单安慰她都不可行。 第21章 海莲娜预约了2月17日，也就是明天，前往圣心大教堂的教会孤儿院探望孩子们。 她用商量的口气告知了安妮。 安妮没有异议，她们都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很乐意做公益。她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兀自在厨房里洗菜做饭。 海莲娜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本，安静阅读。 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午餐后，海莲娜很快回去午睡了。她这几天总是很容易疲倦。鉴于最近她们的关系不冷不热，安妮也没有开口问她，清理干净了厨房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安妮的脑子里充满了很多杂乱无章的东西，让人头疼。 但是不想当圣女的目的尤为清晰。如果她真的不坦白，薇薇安一定做不到当无事发生，检举一个异世界人，是个将功赎罪的好机会。 但是，她所谓的坦白又如何取信于人呢？ 继续一筹莫展。 次日，安妮和海莲娜买了糕点和水果，去探望孩子们。 院长助理介绍说，永生之陆是很少有自发的志愿服务的，对老年人、儿童和临终者的慰问服务需要有慈善家拨款或是花钱购买。所以，她们是稀客。 和安妮上辈子的成长地一样，这些孩子大多都是患有先天性的疾病，身体健康的，估计早就被领养走了。 “其实这里的法律很严明，父母遗弃健康的孩子，会被判很严重的罪。所以你们看到的，都是很难缠的孩子。 请两位小姐多加小心，就像在动物园里观赏似的，不要与他们近距离接触。如果有财物丢失，请务必在离开前告知我们，方便为您找回。”助理操着服务行业统一的微笑说道。 安妮没有想到这里的孤儿院会如此……恐怖。从表面上看，孩子们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们安静地坐在各自的床上玩着二手玩具，只有个别好奇心强烈的抬头望着她们这两个外来者。 直到安妮看见有些孩子被铁链拴在了床边。 “我们可以和他们单独交流吗？”海莲娜客气地询问着助理。 助理大惊失色地摇摇头：“两位可不是普通人啊，还是有我在比较好，他们多少会有所忌惮。” 海莲娜没有继续要求，她扬了扬手工蛋挞，笑眯眯地问着怯生生的小女孩：“喜欢黑糖口味还是芝士口味的？” 小女孩眼睛放光，几乎想要伸手来拿，但又被助理凌厉的眼神吓退。 “派克小姐，她是聋哑人。”助理解释，“还患有先天性的右心室缺陷。” 但海莲娜懂手语，和她简单沟通后，小女孩一把推开了人，拎起袋子就跑，躲到床后大口啃食起来。 助理一声呼喊，一连涌上来好几位大妈，众人齐力从她手中夺回了纸袋，小女孩咿咿呀呀地哭着，拳打脚踢起来。 助理举着纸袋告诫所有孩子们，面对来访者的赠予许可，他们必须道谢后才能享用。 那些被咬过的糕点最终进了垃圾桶。小女孩被跳绳捆起了双手双脚，在地上打着滚。 安妮原本是义愤填膺的，但当看见大妈们手上未痊愈的咬痕时，又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 “女士，如果适当让他们与大自然接触，说不定孩子们就不会这么暴躁了。”安妮建议道。 “小姐，永生之陆地域法第九章 第三十条规定，孤儿院内12岁以下的孩子不得脱离监管人视线超过半小时。”助理苦笑着，“我们也很费心劳神。而且从他们的生命安全角度，他们最好不要接触外来事物。” 当然，只要知道西岚国其他地方的……正常，都会想要逃离永生之陆。 十几分钟后，小女孩面色发紫，才被松了绑，她回到自己的床上，拿起被子盖过脑袋。大妈们狠狠地拽下，骂骂咧咧，生怕她想闷死自己。 安妮和海莲娜将带来的东西交给这里的工作人员分发完毕。助理建议她们早些离开。 也就是这时候她们发现助理并不冷血：“请两位原谅那个孩子今天的无礼行为，她……她大概只有三四个月的寿命了。但她以为她可以和电视上的文森特殿下一样，有好转治愈的机会。” -- 第38页 “我们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安妮和海莲娜理解了那个孩子，也理解了助理。她也很内疚自己的严厉苛责，但她需要树立好这个孤儿院的规矩。 一路上海莲娜都缄默无言，她回到家后在客厅里发了好久的呆，才痛哭起来。 安妮上前轻轻抱住了她。面对早已成的事实，语言更是徒劳。海莲娜只是需要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触景生情。 “我好羡慕你，金斯利太太至少健在。我连我妈妈的一个念想都没有，我对她完全没有记忆。” 实际上，安妮也没有，但她习惯了。 孤儿院之行让安妮很触动，她再次直面了自己占据了原主身体的事实，她将文森特和阿莉莎的关心敷衍了过去。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17日晚上，她得知了苏被大祭司驱逐离开的消息。 直接原因，苏?沃伦因偷窃昂贵海鲜与当地人发生争执，冲动伤人。根本原因，她犯了七宗罪中的暴食。 这是大祭司发表的公告中所说的。 因为没有沸沸扬扬的人命官司，大家都感觉这离自己很遥远，少了个竞争者而已。但这对安妮来说，不是好事。 时间过得很快，安妮最终还是按时去见了薇薇安。 她忐忑不已，紧张地摩擦着双手，选择用了个稍微强势点的开场白给自己打气：“首先，我必须告诉你，我所说的一切没有物证。这是一场豪赌，我希望我不会输。” 之后，安妮很平静很客观地阐述了自己是如何莫名其妙地穿书而来，又如何莫名其妙地走到今天。 “原著篇幅不长，着重描绘安妮?金斯利的人生经历。你们原本都只是酱油角色。按照原著剧情，艾米?金斯利已经离世。而你最终也会被皇帝陛下要求嫁给文森特殿下，在结婚两年后被毒害。” 薇薇安知道世界上没有比圣女、巫术更荒谬的事情。所以她冷静地听完之后，并没有问出最合理的“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你要这样定义异世界，那我也可以算作异世界人。但我更愿意称呼我自己为，另一个时空里来的。” 安妮喝了口水，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她才不敢相信，自己第一个坦诚来历的人居然是薇薇安。 薇薇安如释重负地笑了：“不，在我看来异世界人和永生之陆的人一样，都是极具侵略性的恶魔。你不像。” “那你……相信我？”安妮弱弱地问。 “实话实话，并不全信。就像你也无法完全信任我说的一样。我当时纠结了很久，那好不容易弄来的药剂是放还是不放？ 后来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我下了毒。再后来，我在毒药折磨中迷迷糊糊打了你的电话。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些‘本能’。” 薇薇安的反应合情合理，她与安妮相视一笑。 安妮不可能完全相信薇薇安，她甚至对海莲娜也有过疑心。最相信的，可能还是皇室的皇子公主们。 安妮再次正色道：“那这也许更加麻烦了。你说过，异世界的恶魔之种可以迷惑人的心智。那你做出这些事情……” “我想过调查，但我现在的样子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期待着特赦，能让我离开这里。”薇薇安笑道。 即使是各自怀揣着疑心，但起码薇薇安不再将她列为敌对方了。 第22章 薇薇安毫不含糊地告诉安妮，依照自己对大祭司的了解，圣女的人选早就内定为她了。尤其是在这届候选人都不行的情况下。 “表明你自己毫无圣女天赋，找到大祭司的把柄，回去和皇帝陛下邀功。” 安妮需要完成这三点才能有机会回到原本的生活。她也不是没想过随身带个针孔摄像头啥的，录下转生或献祭视频。但这些很明显无法服众，陛下也不会将它们作为犯罪证据公开。 她需要找到合乎情理、容易理解的犯罪证据。 “的确，贝尔?韦恩是和瑞秋?霍克森同一批参与竞选圣女的人，当时的大祭司还只比她们年长了两三岁。但是我猜测，她们可能也只是因为莉莉有些钱权交易，不足挂齿。”薇薇安皱眉深思，“还是那个叫露丝的侍女有点苗头，她在哪里失踪的？” 安妮仔细回忆了一番，不知道是她记忆模糊了还是日记本身没有交代清楚，她不记得具体的地点了。 薇薇安没有气馁：“那你知道她的全名吗？” 安妮如获救星般地用力点点头：“露丝?马杰斯特。” 薇薇安提出了一个冒险的建议：“我和其他圣女没有感知人所在地的能力，何况还是一个生死不明的人。我和圣子们的私交也不密切，恐怕帮不了你，我给你写个地址，你去这家巫术商店看看。据我了解，这家评价最高。”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中性笔，随手抽了张餐巾纸写下地址，是家叫做华特洗衣房的店铺，在格里菲大学对面的地下商城负一楼。 薇薇安还不忘提醒道，要乔装改扮。 另外还有一点有些难做的是，安妮打算暂时瞒着海莲娜。 这种心理很奇怪，好像放学后瞒着父母出去玩的小孩子一样。安妮不大想让海莲娜知道她要去做这种冒险的事情，因为她一定会极力反对。 “虽然会有些危险，但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薇薇安认同她的想法。 -- 第39页 安妮记牢地址后将餐巾纸扔入抽水马桶，回到了屋子里。 那个先前被房东太太呵斥的保姆阿曼达正在小心翼翼地擦着桌子，见安妮来，连连哈腰问好。 安妮实在不需要她表现得如此诚惶诚恐。现在天还冷，她穿得也不厚实，安妮叹了口气，打开空调。 海莲娜在休息，所以阿曼达敢出声。 安妮再次好奇，午餐都还没吃，竟然就要睡觉了？这几天这么嗜睡，可能是生病了？等她醒后，安妮要提醒她去做个全面体检了。 阿曼达清理完毕，她拿出手机打字：“小姐，请问需要现在为您准备午餐吗？” 她的手掌心上，纹着一朵红玫瑰。 安妮给她倒了杯水：“谢谢你，辛苦了。” 据说手部痛觉神经更加灵敏，纹在掌心，估计会很疼。 阿曼达敏锐地察觉到了安妮的好奇心，她继续打字解释：“这是很多地区的风俗，永生之陆的纸币上印着玫瑰花，其中1000纸币上是红玫瑰。因此祖辈们希望红玫瑰能为我们带来财富，让我们不再低贱，并且有朝一日能够跻身中上层阶级，除去纹身。” 低贱这个词，太严重了。安妮也只能笑笑，表示理解。 帝制的王朝，消除阶级问题是不现实的。但永生之陆比普通地区更加森明。这里可能再也不会有灰姑娘爱琳皇后和约克郡公爵夫人。 和前几天一样，安妮想亲自下厨做饭，这是一种放松方式。所以她婉拒了阿曼达，让她先回去了。 她们都没有什么胃口，所以安妮做得很清淡，量也很少。她正在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海莲娜，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响声。 “海莲娜！” 无人答应。 安妮推门而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海莲娜躺在床上，四周围满了身穿灰色长袍的人。有男有女，他们背对着安妮，令她看不真切。 寒风吹来，门被重重地关上。 屋内，很平静，很正常。安妮自己都怀疑是幻觉。 她跑去厨房拿起水果刀，鼓足勇气，再次开了门。 一切正常，无事发生。 海莲娜失手碰倒了床头的瓷水杯，但因为铺了地毯，没有碎。 “怎么了？安妮。”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问道。 “我……我刚才看到你房间里有好多人。”安妮惊魂未定地说着。 海莲娜揉了揉眼睛，笑道：“我最近晚上睡得不好，白天很困，都快出现幻觉了，我想你也是的吧？你本身就觉轻。” “我……”安妮扶着门框，换了个话题，“如果你有什么不适的话，要去医院啊。” “嗯。我想继续休息了，谢谢你准备的午餐，我下午再用。”海莲娜再次躺下，被子蒙过头。 安妮只好为她带上了门，退了出去。 事不宜迟，安妮等了十几分钟，估摸着她应该入睡了，才换了衣服，悄悄出去。 格里菲大学不远，十五分钟地铁足够。安妮很快找到了所谓的洗衣店。 它的招牌是黑色的，旁边刻有玫瑰花的小牌匾上挂着一句标语：“你所求的，皆能如愿。” 安妮报出了薇薇安的名字，顺利进入。 “小姐，不用紧张，我们不会问您任何隐私的事情。”店主笑笑，端来咖啡和牛奶。安妮不是第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拿防狼喷雾的顾客。 “您有什么诉求？” “我……我想知道一个叫做露丝?马杰斯特的女孩的近况，她是特里郡也德市人，三个月前莫名失踪了，杳无音讯。”安妮隐瞒了她是大祭司侍女的事实。 “您提供的讯息很少啊，我们需要您支付2000币。” 2000币……太坑了！但安妮还是只能付了这笔巨款。 刷好卡后，店主和人搬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器皿进了隔壁房间。有人和安妮解释，他们并非大祭司手下的圣子圣女，运用巫术需要借助很多外物。 安妮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等。 这期间她收到了文森特发来的简讯，说他做了个很恐怖的噩梦，梦到安妮被异世界人包围着，献祭给了衔尾蛇。 安妮笑呵呵地给他回了消息，劝他放心。文森特不可能和这些事情有任何关联，他纯粹只是做了个毫无意义的噩梦罢了。 说起来，自己这段时间睡得倒还安稳。 如果没有看到刚才诡异的那一幕的话，那她的安寝说不定可以持续下去。 “安妮，永生之陆是什么样的地方？”文森特记得之前安妮还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是个秩序井然，但又荒谬绝伦、毫无自由的地方。”安妮如是回复。 “安妮，爸爸在等一个契机，你明白吗？但是……”文森特希望她能意识到，但更希望她能够平安度过劫难。 安妮当然明白，所以她才会来这里，找寻大祭司的把柄。 “我明白，殿下。我一定忠于陛下，忠于米勒斯特王朝。” 她一定要回到原来和公主上课学习的日子，远离这腌臜的一切。 店主出来了。 她面露难色地说道：“小姐，很抱歉。我们感应到露丝?马杰斯特已经不在人世，并且死时怀有身孕，她的遗骸，在永生之陆海塞尔街道。但是具体何处……我们无法感知。” -- 第40页 果然还是有所收获的。可惜她没办法直接问和大祭司有关的消息。 安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商店，并将消息告诉了薇薇安。 薇薇安的回复让她又惊又喜：“大祭司在永生之陆拥有多家鲜为人知的私人庄园，其中一家就是在海塞尔街道。” 但接下来，依然是个令人发愁的问题。安妮没办法潜入庄园或挖地三尺扒出骸骨，控诉大祭司。 第23章 照理说大祭司的侍女失踪后死亡，而她秘而不宣，足够折腾一番，只是安妮也没有办法说这是靠巫婆算出来的。 安妮去了图书馆，她想多了解海瑟尔街道的历史。很好，竞选人的身份让她有资格翻阅更多书籍。她拿起一本叫做《荣光城市》的书看了起来。 从地理位置来说，海塞尔街道连接了永生之陆的经济、政治中心，比德区和里奎区。因此至关重要，五条地铁线贯穿其中，交通很便利。 她跳了几页，发现了个鲜为人知的小故事。 一百年前，海塞尔街道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一户人家的保姆为了挽救自己的赌鬼儿子盗取主人家财物，不慎被女主人发现，狠心的她索性杀害了女主人和年幼的婴儿，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男主人。 保姆企图利用慈善机构伪造精神病证明。但治愈康复的男主人坚持要她血债血偿。于是亲自动手，利用密室杀人方案伪造成她烧炭自?杀的假象。 据说保姆的怨灵附身在盗取的珠宝之上。随着它们深埋在地下，并且一直没有放过男主人。 过了几年后，男主人重新建立家庭，而他却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和怀孕的新妻子服毒自尽，死相极惨。安妮看后险些将刚喝的柠檬水吐出来。 之后，那间凶宅的几个租客也相继死于非命。不少人怀疑是怨灵作祟。 无数灵媒巫婆合力镇压才稍显成效。又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和大祭司的投资建设，今天的海瑟尔街道依旧是繁华地带。 或许是为了避免恐慌，这本书才没有对公众开放的。 一百年整。 咳咳，这是个制造谣言的好机会，一点都不费劲。 她改了IP地址，再将这个灵异故事稍加改动，匿名发到网上。之后买了水军，等着它传播开来。价值不菲的珠宝，很有吸引力。 “安妮，你在休息吗？”海莲娜敲着房门，问道。 “噢，我在换衣服，稍等一下。”安妮不慌不忙地永久删除了电脑上的记录，再关机。 海莲娜没有什么大事，她送来水果，提醒道：“大祭司让我们傍晚五点半去碧翠山观看献祭仪式，你下午不要睡过了头哦。” “嗯，谢谢你。”安妮接过水果，笑着道了谢。 献祭仪式，顾名思义，安妮能想象到它神秘面纱后的残酷。它存在于古今中外大多数的文明时期，受众群体都是那些思想封闭、不开化的人群。 所以，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永生之陆的人为什么能接受。他们明明可以接触到以网络为代表的一切现代设备，思想却还是停留在几百年前。 山风很大，吹得人脸上快发皴了，安妮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缩着脑袋站在最后。身边除了竞选人，还有数十名身着白衣、头戴帷帽的女人。 “请注意观看，不要害怕。”大祭司能感受到女孩子们的害怕。 女孩子们不得不直视着前方的情景。 没有流血，但依然平静得吓人。因为被献祭者是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 他只有一件很单薄的夹克外套，被捆绑着，陷入昏迷，黄沙尘土粘到了他的脸上，看起来可怜无比。 他有罪吗？他的父母家人呢？ 大祭司一定会来强调他的罪孽和自己的神圣性。这些话安妮司空见惯，但没想到，大祭司这次也出奇得平静，她想等待女孩子们主动提问。 仪式很简单，圣子们将昏迷的男孩放在古铜色的祭坛上，将一片硬币大小的药片塞入他口中，之后站回队伍中，和女人们一起念念有词。 祷告结束，人们推着祭坛，将它和人一起送入悬崖下的湖泊中。地面上留下一道道很深的划痕，发出嘶嘶声。沙土进了眼睛，很难受。 “他是已经……死了吗？”卡佳嘀咕道。一个小男孩，很难不恻隐。 “对，以少男少女为祭品的献祭仪式不能见血。” “那这是为什么？”贝斯又问。 “挑选罪人，献祭给衔尾蛇大人，感谢它持续赐予我们力量。你们都能理解，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是善良天真的。他拥有天生的犯罪基因，后天的教育可以让他明白这些是错的，但却无法阻止。”大祭司讲解着。 女孩们沉默了。 “金斯利小姐，你有什么问题吗？” 安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cue她，她揉着眼睛，连连摇头。她对这些模版式的解释早就没兴趣了。无论怎样，她都不会改变对永生之陆、大祭司、圣子圣女的看法。 仪式很短，她们仿佛看了个小短片，然后各自离开。 虽然没有见血，安妮的心情还是莫名沉重，可能是先入为主吧，她没有看到那些人作恶多端的场面，大祭司也没有拿出任何证据。 过了四五天，安妮的小九九进展得很顺利。在那个人均匿名的论坛上，不少人组队探险，寻挖宝藏。 -- 第41页 终于，在一个雨夜，几位满载而归的青年男女在海瑟尔大街的一间民宿中发现一具无名尸骸。 他们是偷渡来永生之陆的，发现这骇人的骸骨时下意识想要隐瞒，但被房东发现，扣押了起来。 因为涉及到了西岚国其他地域的人，终于不再是大祭司一手遮天了，出入境管理处派了专员调查。 经过检验，目前仅能知道这是个怀孕的女性，死时二十岁左右，西岚国人，已经死亡三至四个月。 暂时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是露丝?马杰斯特，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不是。警察们正在提取DNA，在失踪人员中一一比对。 不能拖延，如果大祭司真的有参与露丝的死，那她一定会再动手脚。 安妮几次思忖下来，决定直接向皇帝陛下发邮件言明自己的猜测——他才是王朝的君主，和文森特沟通会被认为有其他不良目的。 露丝和莉莉的家乡曾经是个贩卖人口猖獗的地区。所以近代以来会集体组织孤儿们提取DNA，以备将来认亲。安妮相信对比起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时间。 看到已阅回执，安妮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祭司最近也在忙，给她们安排了看纪录片写观后感的任务，没有再聚集她们。 在安妮的强制要求下，海莲娜去检查了身体，一切正常，医生说她是神经太过紧张才会嗜睡。 晚上，薇薇安约了安妮，去对面吃几串烧烤。正好，安妮也想放松下心情。 “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反正你也没说这一定是露丝的，愿主保佑吧。”薇薇安看着神情紧张的安妮说道。 “嗯，那样最好了。”安妮也是这样自我安慰的。 “其实我一直觉得……” 那辆失控的轿车朝她们撞来时，薇薇安还没有说出下文。 薇薇安倒在了血泊中，暗红色的鲜血从头部溢出，她满是无奈地缓缓闭上双眼。 安妮也一样痛苦，但她暂时还有知觉。她的后背靠在沥青混凝土路面上，明明是潮湿的，可她感觉滚滚发烫，黏稠感很强，不知道是血还是汗。 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人群的嘈杂声一点点远去，安妮最后的记忆是警笛声。 在长久的昏睡中，安妮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仿佛在看人生的走马灯。 领养她的第一个家庭不久在她三岁时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因为经济原因，喧杂在她五岁时将她送回孤儿院。 第二个是个人口众多的富贵之家，据说是因为她的生辰八字和那位富豪夭折的小孙女一样。 所以领养了她，还取了个新名字，好像叫安如？她也收获了新的小伙伴。 后来，也是因为奇怪的风水学，有人说她和那家庭里新出生的孩子命数相克，所以又被退了回去。 然后就一直在孤儿院待到了十八岁，再后来，就穿越到了这里。 薇薇安怎么样了？伤得很严重是吗？她会死吗？ 露丝、莉莉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天到底是什么人围绕着海莲娜？她惹上事了吗？异世界的妖魔鬼怪来抓人了？ 那些挖到宝藏的青年男女会不会被判重刑？ 还有，文森特。如果他知道了她出车祸的消息，可别发病啊…… 好像的确很多事情是因她而起。 但她舍不得死的念头很清晰，很强大，支撑着她苏醒过来。只是没想到的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大祭司，瑞秋?霍克森。 第24章 安妮的感受是晕，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晕，伴随着持续的高频电流声。 大祭司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安妮还是挣扎着坐起身子，急切地问道：“大人，薇薇安，薇薇安她……” 大祭司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乱动，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又给她倒了杯水，娓娓道来：“她虽然比你醒得早，但没你那么幸运，身上多处骨折，还有脑外伤，颅内血肿，而且醒来后，又得了失语症。而你只是有脑震荡而已。” 当时，薇薇安比她多探出半个身子，所以几乎快被轿车撞飞。失语症，是指她再也表达不了自己的情感了？还有那么多的外伤，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康复。 为什么这样的天灾人祸要发生在她们身上？ “你昏睡了十几个小时，一定很累吧？”大祭司笑得别有深意，“我也很累。” 安妮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有些紧张地往后靠了靠。 “薇薇安违反协议，泄露给你很多秘密。我也知道，露丝的事情，你一定和皇帝陛下说过。”大祭司陈述着这十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你总是幸运的那个，不像那些偷渡而来发了横财的的青年，被判了几百年的，更不像贝斯一样那么死脑筋，动辄要死要活。” 那些人的后半生要在牢狱中度过，都是因为她将秘密的故事放到了网上。几个人的人生被她毁了。 安妮有着说不出的内疚，眼里酸得很。 “当然了，你可以尽情嘲笑我的狼狈，我现在得去解决自己的官司。” 大祭司再次走近安妮，捋了捋她纱布之外的碎发，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安妮?金斯利，你这人总是这样，一会儿想得太少，一会儿想得太多，但就是想不到根本所在。我教化不了你。” 安妮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自嘲。但是，这算……好消息？她不用去当圣女了？ -- 第42页 “圣女的人选已经确定了，是卡佳。今天下午13:00，我们会坐飞机回蒙特市。” 安妮紧捏着床单的手不由得松了，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终于有了件值得欢呼的事情。 她可以回去了，可以离开可怕的永生之陆，和这些不安好心的人了！ “我的特殊能力也有限，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西岚国国?民，回去之后，请好自为之。我们的孽缘不会就此终结。”大祭司冷笑着，离开了病房。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安妮现在没有力气去想那么多，她跌跌撞撞地下床，打算去看望薇薇安。 “安妮！”海莲娜连忙过来搀扶她，“你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她已经无法和你沟通了。那是意外，你不要有幸存者内疚。” 安妮说什么也不肯，执意要去见她。 薇薇安正在吃水果，她拿着叉子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着，原本灵动的眼眸变得很黯淡，脸上还有好几块擦伤。 “薇薇安。”安妮轻轻叫她的名字。 薇薇安放下叉子，愣愣地看着安妮，好久后才点了点头。 “她只能理解这些简单的人名和词汇，理解不了长句，也不会表达。”海莲娜握住安妮的双肩，解释着，“就像是一个不懂西岚国国语的人。但她已经在做康复治疗了，会好转的。” 眼泪和内疚都没有用。 薇薇安后续需要长期的康复治疗，而安妮是不缺钱的人，她可以负责所有的费用。 “对不起，薇薇安。”临走前，安妮对她说道。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她衷心地祈求和永生之陆、大祭司、贝斯、卡佳这群人再也不见。 坐飞机比坐轮船好受多。安妮很快回到了那座相对熟悉些的皇宫。 阿莉莎公主派了车来接她们，安妮还需要在皇家医院内修养两周。 汽车忽然刹住，安妮的头再一次试图裂开，她很快向前看去，是陛下，罗伊斯和文森特。按照规矩，他们必须下车行礼。 “咦？安妮这么快就回来了吗？你的伤还疼吗？”罗伊斯想向她跑去，但被皇帝拉住。他扯着嗓子大声问候，生怕人听不到。 文森特没有想到现在就能再遇见她，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过去扶她。 但安妮现在没有心情，她推开文森特的手，试图向皇帝求情：“陛下，薇薇安?伯恩斯与我一同出车祸……” “我知道这件事。”皇帝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只是不希望她一个受伤的女孩多费口舌，“任何事情都有最公正的法律来裁决，你快去医院休息吧。我的孩子们都很担心你。” “爸爸，如果你现在忙的话，我们可以稍后再谈论这个问题的。”文森特知道父亲着急去提审大祭司，没有空理会这样的小事，他想稍候再讨论。 “我每天都很忙的，文森特。安妮，如果你有证据需要翻案，请走司法程序。”皇帝牵起罗伊斯，继续前往坦尼克宫。 安妮入住医院后，阿莉莎和文森特在医院内陪她，海莲娜则回到了玛利亚宫，听其他前辈的训导。 “还要海莲娜继续照顾你吗？你觉得她怎么样？有没有照顾不周的地方？”阿莉莎拉着她的手问道。 “海莲娜很好，但是我不需要她照顾了，有护士们就够了。”安妮想，她和海莲娜的关系还是需要降降温的。 海莲娜在面对她的事情时，总是表现出控制欲很强的一面，这令她不舒服。 阿莉莎笑嘻嘻地答应了。 “其实我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同样是女人，我妈妈那么温柔，大祭司那么变?态，一个竞选，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我还以为永生之陆是多么好玩多么自由的地方呢，没想到也那么恐怖。” “安妮，我哥哥可担心你了，他为你破例了。今早有几个侍女在说你坏话，我哥哥让她们半年都只能靠底薪过日子，扣了补贴和奖金。” 阿莉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实在太想和好朋友分享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沉默不语的文森特。 安妮知道刚才自己纯属脑子进水。皇帝忙着去审问大祭司，当然没空理她。她对文森特也确实太冷淡了。 她记得，原著中写过，皇室有个成文的规矩，除皇储外，皇子和公主在十三岁以下不得进入坦尼克宫。 而罗伊斯是皇帝最寄予厚望的孩子，他在童年时期就已经出入自由。甚至连阿莉莎小时候都可以时不时过去看父亲议政。 但文森特从来规行矩步，没有诏令从不踏足，连散步都绕会远些。 乖乖听话的孩子才没有糖吃。 “安妮，你受苦了。我没有帮到你什么。”意识到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文森特一改刚才的神色忧伤，连忙说道。 他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难过的，他要求受伤的安妮顿时眼里心里都是自己，他们在父亲和弟弟面前含情脉脉、紧紧相拥？不可能。他要求父亲将病弱的自己列为皇储候选人？更不现实。 明明已经习惯了的事情，怎么忽然今天就变得如此膈应呢？他很在意父亲，却又不止在意父亲。 “殿下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了。”安妮笑道。 这期间他只能提供言语上的鼓励，每次他们聊天的时间都不长，文森特总是在纠结，又怕打扰她，又怕她失联。 -- 第43页 阿莉莎的手机响了，是侍女说约克郡公爵夫人和戴维森小姐来了，皇后请她回去相陪。 安妮还是没有办法说得太直接：“殿下，你不要不开心。” “害，没有啦，爸爸器重谁，是他的自由。当皇帝已经有很多限制了，如果这点自由都没有，那不太可怜了？” 虽然很口是心非，但他不想让安妮担心他的事情。她已经够多愁善感的了。 安妮可以确定了，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文森特手机里传来阿莉莎发的简讯：“哥哥，你过会儿能来妈妈这里一趟吗？安妮已经回来了，我认为这是时候和索菲亚表姐说清楚了。” 对，是时候了。之前他和阿莉莎商量过，生怕高傲的索菲亚脑子一热做出什么事情来害人害己，才一直没有和她正面谈论。 “殿下是要去陪公爵夫人和索菲亚小姐吗？”安妮看他眉头皱着的样子，以为他是为难。侍女只叫了阿莉莎一个人，所以是索菲亚小姐硬要他去了？ “不，是阿莉莎找我过去，不信你看！”文森特索性将手机放在她面前。 安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笑道：“我才不会看殿下的手机呢。” 他当然还是该走的，这次的应酬，是不可推脱的。 第25章 索菲亚其实一直都很不理解为什么母亲能和皇后聊得如此投机。在她的认知里，贵族出身的姑姑应该看不上母亲。 她和阿莉莎也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尴尬，并没有话说。除了手机，她不知道拿什么消遣好。 很快公爵夫人发现了在角落偷玩手机的女儿，呵斥道：“索菲亚，这样很没有礼貌。” 既然母亲说得那么直白，索菲亚也不想给她面子：“对不起，我在礼仪方面有所欠缺，因为我没有在我父母身边长大。” 皇后拉住正欲前去训斥她的公爵夫人：“算了吧，玛茜，孩子们哪有不喜欢玩手机的？” 公爵夫人瞪了索菲亚一眼，无奈地坐下，继续和皇后聊天，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上次和殿下说过的，我和卡尔在为加瑞特物色订婚人选，现在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都想尽早确定下来。” “是索尔金家的麦迪小姐吗？你和哥哥很中意的那位？” “不，是南希?帕特尔小姐。”公爵夫人在皇后耳边悄声道，“索尔金小姐亲口和加瑞特说的，她生母是一个来自海贝西小国的侍女。卡尔他有些介意这一点。” 皇后当然知道自己哥哥脾性，这时候换人，也不足为奇。 索菲亚回头望了自己的侍女莉娅一眼，转转耳机，轻蔑地笑了笑。她的父母选儿媳和买菜差不多，随意挑拣，随意更换。 这无聊的茶话会在文森特到来后才打破。 他问候了母亲，而后优雅地行礼：“很高兴见到你们，舅妈，还有索菲亚。” 阿莉莎像看到救星般拽了他来，拉上索菲亚，借口要去楼上玩21点。 楼上的房间内没有侍奉的人，也没有准备扑克牌，只有摆在桌上的两杯冰可乐。 这很显然不是玩游戏的意思。 “哥哥，我去厨房改善一下我的暗黑料理。抱歉，索菲亚表姐，失陪了。”阿莉莎朝文森特眨眨眼，示意他把握好机会。 文森特现在要孤军奋战了，他还没想好用什么话题切入。 “殿下一定很高兴吧？”索菲亚倒是落落大方，“金斯利小姐回来了，并且没有成为圣女。” “我当然高兴了……而且很多事情，我还欠你一句谢谢。”文森特大口地喝了口可乐，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说过，这是我自己愿意的。”索菲亚再次重申。 文森特除了微笑还是微笑，他不敢直视索菲亚真挚的双眸。 “我哥哥要订婚了，你知道吗？帕特尔伯爵的次女，南希小姐。” 文森特当然知道，他都在思考订婚贺礼了。帕特尔伯爵多次当选国会议员，深受民众信赖，伯爵夫人是上一任下议院议长的女儿。 虽然没有封地，比不上戴维森家族，但出色的南希小姐足以让约克郡公爵夫妇忽视这一点。 但愿婚姻的束缚能让多情的加瑞特收收心。 “整个王朝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要心碎了呢。索尔金家的那位失落难过也就算了，毕竟是被自己的嘴坑了。 但我那痴心妄想的侍女莉娅居然也有好几天惆怅不已，殿下说是不是很可笑？我以为她在我们家这么多年，已经长了很多见识了。” 文森特怀疑她在内涵某人。贵族间说话总是弯弯绕绕、指桑骂槐。 “殿下会和什么样的女孩结婚？”索菲亚问道。 “当然是自己喜欢的人了。”文森特脱口而出，“我的婚事不着急的，现在爸爸最期盼的是母亲再生下一位皇子。” “喜欢的人，仅此而已吗？殿下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能为你带来更多利益吗？” 索菲亚有些急了，文森特的回答出乎意料，他更像个活在理想国里的大男孩。 “索菲亚。”文森特正色道，“没有感情的婚姻很痛苦的，比如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一秒钟都不想。那些所谓的利益也无法让我真正快乐。” “殿下，你这样不值。”索菲亚继续劝说，“爱情和婚姻不一样，妻子和爱人也不一样，但她们是可以两者共存的。” -- 第44页 “不，这样会伤害两个人，我不想如此。”文森特坚定拒绝，“贵族有情人，很正常，别人这样我不会管。但我不忍心让她和她的孩子过被人指摘的生活。” 索菲亚被他的话惊讶到了。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不了解他，他居然有着这么严重的精神洁癖？他是皇子，怎么可能不顺应这个王朝的法则？ 她结结巴巴地说：“殿下，我……你需要想清楚，也许……也许你和金斯利小姐之间也不是爱情，你只是怜悯她而已，你只是会想起爱琳皇后，你对所有侍女都一样好的！” “索菲亚，在这方面，我看得清自己的心。”文森特知道自己的话是在无形中伤害她，他柔声道，“我由母亲抚养长大，我和阿莉莎、罗伊斯一样，视你们为亲人。所以我以你表兄的名义祝福你也能和你爱的人步入婚姻。” 说完之后，文森特感到无比放松。至少他坦白了。 索菲亚一时间无力接受。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和他只是表兄妹的关系。 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离文森特近一些，让他开心一些。她还会让他明白，只有权利才能保护安妮。 但没想到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父亲的关爱，皇位的得失，都不重要了。 她没有办法怪文森特利用她，她只是懑愤和嫉妒。如果此时安妮?金斯利在身边的话，索菲亚绝对会有想掐死她的冲动。 贵族少女怎么可以在没有外力影响的条件下输给一个侍女呢？ 索菲亚是怀着这样的情绪被母亲带回家的。因为皇太后再次入宫了，即将介入皇帝对大祭司的审判，公爵夫人不想牵扯到此事。 大祭司被请到了坦尼克宫的议事厅内，她被戴上了手铐，坐着冷板凳。 她看起来无畏不惧，实际上在承受着莫大的屈辱。 皇帝正牵着罗伊斯在厅内转悠，和他讲解着这些摆饰器皿的渊源，有的是抵御外侮时缴获的，有的是外国首脑所赠，它们都象征着西岚国雄厚的国力。年纪尚小的皇子听了眼中满是惊叹。 “好了，罗伊斯，去找你姐姐吧，爸爸要和大祭司谈点事情。如果遇到奶奶了，什么都不要和她说，知道吗？”皇帝瞟了大祭司一眼，叮嘱道。 “是，爸爸。”罗伊斯乖巧地点头，被侍从带离。 皇帝不拖沓，直接放出拷入电脑中的录音，是莉莉母亲的自述，她承认当时自己已经接受了莉莉的死讯。 但莉莉的伯父因为赔偿款金额不够而向大祭司举报，遭到拒绝后向媒体报导，企图讹诈，大祭司迫不得已额外支付了一笔钱。 大祭司当然不愿意做赔本买卖，她找到了曾经的朋友，贝尔?韦恩主编，将莉莉那本虎头蛇尾、逻辑混乱的悬疑小说出版，以此获得金钱。 敛财并不违法，大祭司没有为自己解释。 下一段，是苏和贝斯的录音。她们指出了莉莉失踪后的几个疑点，再次怀疑她的遇害是人为。 “是新圣女卡佳在阁楼上涂了花粉导致莉莉过敏而死的吗？卡佳同样对花粉过敏，而她们说当时看到卡佳的手上也泛红。即使莉莉违反了你的命令，你也不应该私自处死她。” 看得出来皇帝这次策反了不少人，大祭司依然不慌不忙：“卡佳是虫咬性皮炎而已，陛下，教化堂内环境恶劣，即使是冬天也有虫子。她们是落选后心理不平衡，才会诬陷别人。” 卡佳是永远不会背叛她的。 “那你之前的侍女，露丝?马杰斯特，为什么会在怀孕时期死去？为什么你和你的人要将她的尸体掩埋在一家民宿内？你用你的侍女和异世界的恶魔们做交易了吗？还是你和某位权贵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好吧，这有点难以解释。大祭司无法装作自己不知道露丝的死亡事件。 但好在托前人的福，她有一张王牌拿捏在手中：“陛下，无论您对我有多少疑心，请千万不要处死我，也不要罢免我的职位。否则我会颠覆您的家庭，甚至是，米勒斯特王朝。” 家庭这个词完美把住了皇帝的脉，他拍桌而起：“我绝不会允许你伤害伊芙琳和我的孩子。” 僵持时，皇太后急匆匆地推门进入，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格纳！” 大祭司眯眯眼，朝她狡黠地笑了笑。 皇太后止步，愣了愣，而后朝侍从们点点头，带上一个人。 是三名圣子之一，名叫杰瑞，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跪倒在地。 “我已经审问过他，他令大祭司的侍女露丝怀孕后不愿负责，强令那女孩堕胎，最后失手杀了人。 因为露丝家乡的风俗，含冤而死的火葬者会在死后复仇。所以他立刻将尸体变为白骨，掩盖起来，那个民宿本来就濒临倒闭，人迹罕至，又因为房间号是13。所以基本没有人会住，除了那几个青年。” 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但大祭司提着的心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圣子嘛，再找就有了。 杰瑞喘着粗气，阐述道：“陛下，大人，是我的罪。我只是为了当下一任大祭司，才会和露丝交往。我从不想和一个侍女结婚，所以逼她堕胎，然后约她去了民宿，假装给钱补偿，后来……后来我们在争执的时候我杀了她。 我捆住她的手脚，在她的嘴里塞满了肉糜，从巫术商店里买来药水，使她变成一堆白骨，封印起来。 -- 第45页 我还想如果被发现，就栽赃给那里的工人。他们……他们本来就有找性工作者的恶习，手下没轻没重，打死一两个女孩太正常了。只有她变成白骨，才不会来找我……” 他将胆汁都吐了出来，令皇帝一阵反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要想尸体变成一堆白骨。 除非有大量蛆虫和细菌腐蚀都难以做到。这样的条件下想要做到并且不为人知，很困难。 总之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巫术解释。 “大祭司，你什么看法？”皇帝镇定下来，问道。 “我只知道他的生活作风不检点，但没想到他会勾结我的侍女。”大祭司说话有了底气，“当时秘而不宣，不仅是因为案件毫无头绪，也是怕以后再也没有人为自己服务，如果陛下要以此定罪，我的确无话可说。” 皇太后走进皇帝，她神色疲倦，握紧儿子的手，点点头，恳求他就此了结。 大祭司不能有事，现在，和以后都是。 第26章 大祭司只受了些不痛不痒的惩罚。她被软禁在自己的私人住宅中，为期一个月，并且因监管不当罪罚款50.8万币并剥夺所有荣誉头衔。 她在社交账号上表示了自己对竞选人们遭遇多次意外事件的遗憾，并承诺会予以补偿。 圣子杰瑞被处以绞刑。 安妮对此感到非常迷惑。这与她希望的不符。杰瑞怎么看都像是替罪羊。 但她更想知道的是，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妥协？皇太后的介入？还是大祭司本身？ 那这就变得复杂了。 自从住院以来，海莲娜来探望她的次数不多，来了也不久留，她们只会说笑话，聊新剧，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到教化堂、永生之陆。这令安妮很是惬意。 直到这天她哭着跑来，惊醒了还在睡懒觉的安妮。 “海莲娜，你怎么了？” 海莲娜结结巴巴地陈述了事情原委，她将会她调离公主身边，转而去侍奉皇后殿下。 “这……已经确定了吗？”安妮住院期间信息滞后太严重了，她也没有过多关注。 她抽着纸巾递给海莲娜，劝道：“你不想去吗？在陛下和皇后身边侍奉工资比我们多，赏赐肯定也多。” “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减少自己的消费欲望。”海莲娜直摇头，她稍微平静一点，“我不想离开你，更不想……更不想靠近皇帝陛下。” 安妮继续劝说：“皇帝陛下没有那么可怕，他和皇后对待佣人都是很礼貌也很宽容的。而且他很忙，你在皇后身边和他接触的时间一定很少。” 海莲娜依然很抗拒，她身子都在发抖，紧抓着被单。 安妮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但她也不多问：“呃……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帮你和皇后殿下说说吧，但是不一定成功。” 海莲娜没有立刻如释重负，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安妮，我不想成为皇帝陛下暖床的工具，不想做他在皇后怀孕时期的消遣品。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太恐怖了。” 安妮还算淡定，这种行为在电视剧里很常见。但直觉告诉她，陛下和皇后不会这样，他们是恩爱夫妻。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不懂得尊重女性。 但海莲娜有自己的担忧，她不会去评论什么。答应别人的事情，她尽力去做就是了。 海莲娜走后不久，皇后殿下再次来探望安妮。 今天不是皇后产检的日子，这次也没有带皇子和公主们。安妮顿时也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同样不想被调离原岗。 如果不在皇室成员身边侍奉，转而去做些打扫工作，她的薪水会下降很多，她还要负担妈妈的治疗费，日子一定没现在好过。 大概是因为中年怀孕的缘故，除了微隆的腹部，皇后看不出孕相，她的体型一向是偏瘦的。她比约克郡公爵夫人更有气质，更加温和，也极具母性。 安妮有些懂“我见犹怜”这个词了。毕竟她前段时间面对着诡异恐怖的大祭司，对比之下，皇后殿下几乎是天使般的存在。 “安妮，今天有没有好些？”皇后看着她手背上因输液而冒出的青筋，不由得心疼起来，“你以前总说医院的早餐贵，我做了三明治，免得你睡到十点多还不吃早饭。” “谢谢皇后殿下。” 安妮吃得很艰辛，她很怕滑针，一只手有些拿不了大块的三明治，被挤出的沙拉酱粘到了她的手上，还有几块碎的鸡胸肉掉在了餐桌上。 皇后连忙拿纸巾给她擦手，拿起三明治：“你慢点吃，我帮你拿着。” “殿下……”皇后侍女奥尔加皱了皱眉，上前想要接手。 “没事。”皇后坐在安妮的床边，笑着看着她。 安妮一时紧张，下意识狼吞虎咽起来。原著中，皇后殿下对原主也很好。 小时候阿莉莎公主不喜欢乐器，所以她会亲自教原主弹竖琴。原主其实也没有天赋，但为了面上有光，让自己看起来情操高雅，才逼着自己学了个半吊子。 皇后会在原主生病的时候对她关怀备至，亲自监督她吃药，不要让她悄悄调快点滴，会在药水里加冰糖，不让她穿阿莉莎公主的旧衣服。 皇后甚至比金斯利太太更像安妮的母亲。 但原主长大之后，却因为文森特殿下屡次挑拨离间。她不可控地嫉妒起了皇后，嫉妒她身份高贵还能享受丈夫的爱惜。 -- 第46页 安妮没办法否认，或许她道德上有瑕疵，但她不是坏人。 “喝点蜂蜜水吧，既然你那么不喜欢喝牛奶。”见她要噎到了，皇后连忙递来蜂蜜水。 安妮顺着水吞下三明治，直白地问道：“殿下是有什么话要告诫我吗？” 皇后微讶：“我没有事，只是来看看你，顺便散散步。等你出院，加瑞特就该订婚了，之后，卡森阿林国的皇帝会来访问。那时候又会很忙。” 安妮总算松了口气，她说出海莲娜的需求：“殿下，关于这次的人事调动。海莲娜她还年轻，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将来小皇子出生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您……可以改动一下吗？” 负责的侍女奥尔加解释道：“殿下，是这样的。海莲娜在侍女中评价较高，而阿莉莎公主也没有与其建立深厚的感情，所以我才决定调她过来的。” 皇后不想强人所难，很愉快地同意了：“既然她不愿意，那就让她留在阿莉莎身边吧。奥尔加，辛苦你再次改动了。” 事情顺利解决，安妮给海莲娜发了简讯告知。 周一，因为调课的缘故，文森特下午满课。化学课最烧脑不过，两个小时下来，他很疲累。而下节课依然是不能放松的数学课。 他无视掉手机上索菲亚发来的无数条简讯，吩咐侍从：“去帮我拿书，我要趴一会儿。博洛格先生来了再叫我。” 索菲亚难道每天不学习的吗？公爵夫人也不在意她的学业？文森特由衷发问，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夹缝里挤出来的休息时间，他居然做了个梦。 是身穿灰袍的人群，围绕在他身边，念着不知名的咒语。他们眼圈黑黑的，指甲很长，像猛兽的利爪一样，下一秒就能掏心挖肺。 文森特不敢直视他们。 他很快被这个逼真的梦吓醒了，一阵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 侍从们连忙拿来血压器和心电图仪，为他监测。 文森特疼得面色发紫，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他拉住其中一名侍从：“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殿下，这是皇宫，怎么会有其他人闯入呢？”侍从安抚着他，拿过急救药品和温水，让他吃下。 文森特稍稍缓些后，救护车来了，他被送去皇家医院做检查。 医生们的表情很像人便秘的时候，他们看完所有影像和化验报告，那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老人家战战兢兢地向皇帝皇后禀告：“殿下没有大事，只是……只是这几天太劳累了，失眠多梦，才会心脏疼痛。” 皇帝看向文森特，建议道：“文森特，你删减一些你没有兴趣的课吧，你本身就不用这么拼命。” “不，爸爸！”文森特反而更激动了起来，那样的话他会感到自己很无能，“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但我不想放弃任何一门课。” “那，我会重新安排你的课表。”皇帝理解他的想法，最终如此决定。 今晚文森特需要在这里住院观察。 皇家医院的住院部1-15楼是提供给佣人的，有的贵族甚至是佣人家属在征得允许后也能入住，16-20楼的病房和娱乐场所则只有皇室成员可以踏足。 安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坐电梯来到15楼。然后不出意外地在楼梯间被侍卫们客气地请离了。她没办法，边走边编辑简讯，慰问一下文森特。 回到病房，她才发现文森特竟然在！ “殿下怎么来了？”安妮手忙脚乱地倒水。 文森特拦住她，示意她坐下：“你不可以上来，但没有规定我不可以下去啊。” “殿下怎么会忽然犯病？你千万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太辛苦。学业方面，尽力而为就是了。” 安妮知道他在这方面很要强，非要去和弟弟妹妹们比较，“在我心里，你一直做得很好。” “我当然会。”她和父亲说着同样的话，但文森特不想对她摆严肃脸。 这时候，安妮是唯一可以听他倾诉梦境的人。他还没有想要告诉亲人。当然，也只是倾诉。 “你在永生之陆的时候，我就做过类似的梦。一群人，一群穿着灰色衣服，很诡异的人。实在是太可笑了，我居然被吓到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上什么事情了。”文森特的话很唯心主义。他说得很轻松，像在开玩笑。 灰袍人群，这和当时海莲娜房内的场景很像。可文森特会和永生之陆、异世界有关系吗？ 大祭司的手会伸到王朝的皇长子身上？虽然她不愿意回忆一些事情，但她更不愿看到文森特受伤害。 诡异的梦境，她在永生之陆逛巫术商店时，还看到了解梦业务。可能是预兆、反梦或暗示。 但具体怎么做不记得了。圣子圣女们有解梦能力吗？但偏偏薇薇安又出事了，无法通过她寻求帮助。 不不不，这里不能出现和永生之陆有瓜葛的事情！半点都不行！安妮怀疑自己的脑袋是真的被撞坏了，她猛喝一口水，让自己清醒一点。 见她一直不说话，文森特以为自己吓到她了，他很是懊悔：“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的。” “可这是我问的呀。”安妮哭笑不得。 想起索菲亚的事情，他也不得不叮嘱道：“安妮，你以后最好和戴维森小姐保持距离，不去招惹她，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也不要害怕。” -- 第47页 “嗯？”安妮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到这个。 “没什么。她……太任性了。”文森特笑笑。 侍从轻轻敲了敲门，是时候请文森特回去了。他们都是需要休息的病人。 第27章 安妮没想到自己需要这么快就重新投入学习。 上午，文森特给她送来了很多试卷，地理，数学和法语。 “殿下，你不是只住一晚吗？还带这么多试卷来呀。”看着桌上眼熟的试卷，安妮企图装傻充愣。 “医生说是观察24小时。这些试卷是我问阿莉莎要的，你们的老师留给你的，一直等你回来做。”文森特耐心地解释。 安妮对着试卷傻笑。她穿越来之后还算认真刻苦，又因为原主身体还有些灵性，让她学起来很快，才不至于被怀疑身份。但这段时间的折腾，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昨天问了医生，他说你头晕、耳鸣等症状都已经消失了。所以我想让你试试做些题，找找感觉。”文森特挑了张最简单的法语试卷。一些基本的单选题，她应该能应付。 他的目光里满是期待，安妮无法拒绝，颤颤巍巍地提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笔。 每个字母都认识，但组成了单词就看着很懵逼。 她秉承着实在不会就选C的原则，成功开笔。 “如果昨天没有暴风雪的话，我就去线下购物了。这个句子需要什么？虚拟式未完成过去式啊！C不是现在式吗？你要选也选个长点的吧？”文森特急得上手为她勾画重点，她居然错得这么离谱。 “啊……那选B？”安妮连忙划掉。 “你别总把B写成13！”文森特随手拿起一沓卷子，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下，硬是用修正带涂了，让她重写。她一直以来都不小心，这样不标准的书写在考试时会很吃亏的！ “殿下，我……我今天有点头昏。”安妮甩笔，斜撑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撒娇的语气竟然让文森特很受用，他摸了摸她额头上的一道浅疤，不动摇：“不要骗人哦。吃药很苦，打针很疼，你已经在这里住一周了。医生说你需要多动脑，不然以后有可能变得健忘。” “我们从简单的开始吧，你学习的知识，还记得多少？” “这……”安妮没办法描述。 “你以前在数字方面很薄弱。那我问你，70这么说？” “soixante-dix。”60+10，这个规律安妮还是记得的。 “90。” “呃……”安妮不记得了。法语的数字到后来还需要用乘法，她只知道，绝对不是3?30这么简单。 “quatre-vingt-dix！4?20+10！”文森特是真的急了，他愤愤地写完摔笔，“你从十五岁就开始接触这门语言了！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考上证的？” 他上一秒还满眼心疼地看着她的伤疤，下一秒居然发起了火来，安妮一时说了气话：“法语好难，我不想学了！” 这本来就不是她想学的外语！她在上辈子的时候只打算过利用空闲时光学习西班牙语。 “殿下！”护士和侍从一拥而上，扶着他坐下。 安妮顿时慌了，同样伸手想去扶他。 “请你们都暂时离开一下，我和她有话要说。”文森特没有事。他们这样的举动，会给安妮压力。 护士们面面相觑，只站到了门口。 “殿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安妮强忍着眼泪，她很害怕。他是好心啊，他是恨铁不成钢，为什么自己还要犯蠢地说气话？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被怪罪？” “两者都有。”安妮如实回答。 文森特顺了口气，指了指椅子，让她坐好。 “我知道，这可能不是你自己想学的，只是跟着阿莉莎而已。他们可能象征性地问过你的意见，但你肯定不好意思多说。”文森特想通了些，“那时候你们的化学课和生物课取消后，我察觉到你有点不开心，哲学和历史课总有很多要背的东西，你无感但你依然很努力，你说过，医生和教师是非常神圣的两个职业。” 他的语气里充满着欣赏。米勒斯特王朝还没有佣人解除终身雇佣制的先例。但是，做一次不就有先例了吗？万一安妮可以离开皇室呢？ “是的，如果没有殿下说情，可能我还学不到高等数学。”安妮笑道。这也是以前的事情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需要你感激至今。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离开皇室了，这些技能可以让你更有竞争力。 我母亲是个极具天赋的音乐家，古老神秘的乐器在她手里都能发出天籁之音； 玛茜舅妈当年也不仅仅是个美貌的花滑冠军，她还研读过法律。只有我的亲生妈妈，才是别无所长，与爸爸没有半点共同语言，难怪他们感情不合。当然，学习不是为了你的婚姻，而是为了你的气质和内涵。” 文森特语重心长。这是她最显而易见的变化，不再那么上进，甚至是有点厌学。虽然不失可爱，但他不允许她懒散堕落。 安妮不说话，默默拿起笔，在空白纸上默写法语数字1到100。 文森特长舒一口气，她比阿莉莎好哄多了。 晚上，文森特出院了。与此同时，安妮的楼下来了位新病患。是皇后侍女奥尔加的亲戚，还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据说是因为从舞台上摔下来而造成的腿骨折。 -- 第48页 “小弟弟，疼不疼啊？”安妮拿起棒棒糖去和他套近乎。她是很喜欢小萌娃的。 男孩如临大敌地躲到了床底，敲起了床板。 “谢谢你，安妮。他叫大卫，有自闭症。”奥尔加强笑着请求她见谅，天然的母性使她非常怜爱这个孩子，“他是我姐姐的孙子。皇后殿下仁慈，让他得到了更好的治疗。但这一摔，还查出他有中等恶性脑肿瘤。他只有五到十年的寿命了。他的父母不打算继续治疗了。我想代他们照顾他一段时间。” 奥尔加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她将半生都奉献给了皇室。她对米勒斯特王朝的忠诚让安妮自愧不如。她时常祈求皇后殿下怀的是位皇子，使王朝根基深固。 她不由自主地把安妮当作一个倾诉对象：“如果我有自己的孩子的话，不管他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他。哪怕他天然呆傻，等到照顾不了的时候，我会带他一起走。” 她对她的前半生还是有诸多遗憾的。事实上，这样的人不是个例。安妮看过调查数据，皇室佣人中有29%的人终身不婚，晚年依靠教堂养老院和退休金度日。其中原因，安妮并不清楚。 可能是怕一种“佣人的孩子还是佣人”的宿命感？ 上午文森特还说过，如果她可以离开皇室的话。但大概率她的一生不就这样过了吗？和奥尔加一样。 “不要太难过了，卡夫卡女士。你在努力让他过得好。”安妮安慰着她。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太不幸了，道德伦理上的事情她不想去评价。 奥尔加继续苦笑着。直到安妮打算离开时，又想起了件事：“对了，安妮，海莲娜是没有其他远亲了吗？” “对，没有听她说过。” “那她在消费方面如何？” “她是比较节俭的人，每个月会适当存下一些钱。”据安妮的观察，海莲娜从来不买奢饰品，或许应该有一笔不菲的信件了。也不知道她问起这个做什么。 “噢，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开始调离她，也有薪水方面的考虑。” 小男孩从床底钻出，蹭了一身的灰，拿出番茄酱一通乱挤，朝安妮做着鬼脸。 安妮无奈地笑着，不去和他计较。但是这样不太安分的熊孩子，别闹出了事情被赶出去才好。 第28章 安妮出院后的第二天，就是约克郡公爵的长子加瑞特和帕特尔伯爵的次女南希的订婚宴了，皇帝陛下破例允许在皇室专属的圣母大教堂举行，包括明年正式的婚宴。 阿莉莎软磨硬泡了很久，终于成功说动了皇后，让她和安妮下午出宫半天。所以她是最希望这场宴会尽早结束的人。 台上，约克郡公爵正在致辞，他感谢了陛下与皇后驾临，并衷心希望长子充分享受婚姻生活。 “好可惜啊，每次都只能出去半天，不能去周边的小镇玩。还有我妈妈，今早才同意，来不及做攻略。安妮，你有什么建议吗……” 阿莉莎悄声说着，瞥了眼身旁的文森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表情怪异，不肯往加瑞特表哥那边靠，甚至连献礼环节都是让罗伊斯代做了。 “哥哥，你不会在偷听我们说话吧？我们可是经过妈妈同意的哦！” 文森特白了她一眼：“谁想听你们说话了。你听安妮的话，别乱跑，别玩刺激的，早点回来，她还没好全，还有很多落下的功课。” 安妮好像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连忙回应：“放心吧殿下，没有事的。公主，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她刚才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切蛋糕。虽然她不够格，但阿莉莎公主一定会分给她吃一点的。 致辞结束，众人举杯庆祝。加瑞特和未婚妻南希共同切好蛋糕，分给亲人们。如她所愿，安妮拿到了一小块。 “安妮，来来来，都给你。我要和母亲说一声，我想先回去了。”文森特将纸碟子递给她，匆匆离开。宴会厅内音乐声响，母亲肯定收不到消息，他得亲自去说。 安妮在后面想叫他，但他没有听到。只是看他健步如飞的样子，不像是身体不舒服，安妮放心了些。 皇后正在与公爵夫人谈笑，见文森特急匆匆地跑来，吓了一跳，忙让他坐下：“天呐，孩子，你有什么急事吗？” 文森特摆摆手，说道：“母亲，我作业没写完，想先回去了。抱歉，舅妈。” 但他忽略了在公爵夫人身侧的索菲亚，她拿开挡在眼前的捧花，冲文森特一笑：“殿下，你也有拖延症吗？” 她好像以为这样很幽默。 公爵夫人甚至懒得再批评她，抱歉地朝文森特欠了欠身。 “文森特，如果不急的话就再留一会儿吧，你似乎还没亲自和加瑞特道贺。”皇后劝他留下。 “我很急，母亲，法语老师很……” 索菲亚打断了他：“殿下，老师们都只是嘴上说说，不会敢训斥你的。走吧，陪我去看看美丽的准新娘。” 说完，索菲亚挽起他的胳膊，文森特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时，已经被推到了加瑞特面前。 索菲亚对文森特的好感快要溢出来了。皇后和公爵夫人都看得出。 “殿下，我有件事情请求。”奥尔加在皇后身边说道，她快急哭了，“那孩子又犯病了，医生让我过去一趟，请殿下允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快去吧。”皇后连忙答应。 -- 第49页 公爵夫人明白皇后一向是最宽容的，允许佣人的亲人住进皇家医院，允许他们在这样的日子里请假离开，甚至让皇子和公主与他们亲密无间。这在自己家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文森特向加瑞特和南希表达了自己的祝贺，并且感受到了来自兄长的催婚关怀。 “殿下，姑姑又要生皇子了，是真的吗？”索菲亚问道。这是她刚才偷听母亲和皇后聊天时说的，B超显示是个男孩。 “嗯。但你别张扬。”文森特和索菲亚拉开距离，他当然知道。 母亲生弟弟还是妹妹是主的安排，他没什么可说的。但安妮会比较开心吧，皇子诞生是有特赦的，薇薇安可以离开永生之陆了，她也不会再太过内疚。 但此时，那个小姑娘好像足够没心没肺，还在吃她的蛋糕。 有这么好吃吗？早知道他先尝一口了。 “你……” 文森特看到索菲亚的嘴形就知道她下一句想说什么了，毫不客气地打断：“今天是你亲哥哥的订婚礼，不要老呆在我身边，去舅妈一起宴客吧。” 祝福送了，他还是早点开溜得好。 另一边，阿莉莎和安妮再次出宫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安妮都没有陪阿莉莎出来过了，只是听说她已经逛了蒙特市的大半部分了。 安妮看起来没什么兴致，阿莉莎不禁有些内疚，毕竟是自己硬要她陪伴的：“安妮，你不舒服吗？” “不，公……阿莉莎，我也很高兴出宫，看看繁华的蒙特市，这里比永生之陆好太多了，很自由。”安妮说的是真心话。尽管这里是有皇室的存在，不可能实现绝对自由。 但要说她为什么闷闷不乐，可能是因为她感觉文森特有什么事情没和她说清楚？ 明明是他让自己不要和索菲亚有交涉，结果就吃了两口蛋糕的功夫，他们又走在了一起，而且文森特似乎还不大高兴。 安妮顿时脑洞大开，难道是索菲亚的哥哥抢了文森特理想的结婚对象？ 南希?帕特尔小姐诶，高贵优雅的伯爵次女。不论喜不喜欢，至少她配得上文森特的皇子身份。 安妮有些失落，但又在说服自己别产生那种消极的想法。她当初刚穿越来时，想的难道是和文森特终成眷属？ 如果文森特真的能娶一位名门千金，甚至有角逐皇位的可能，那才对得起他过去明里暗里受的委屈。 “嘿，我们来排队买金箔冰激凌吧。”阿莉莎兴冲冲地拉着她过来排队。 安妮这才发现，她们走到了蒙特大学对面的美食街。上次她和海莲娜传递莉莉日记本的事情实在是太冒险了，导致她现在看到和蒙特大学有关的事物还心有余悸。 她想劝公主离开，这种时候两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人来买冰激凌真的是太奇怪了，何况是在大学城这种人多的地方。 阿莉莎不肯，皇宫里佣人做的一点都不好吃，说什么要控制糖分。接下来会有卡森阿林国的人来，会很忙，她更没机会出来了。 安妮没办法，陪着阿莉莎迅速买好之后便立刻拉她离开长长的队伍。 别说，还挺好吃的。 她们飞快地穿过梧桐大道，以至于安妮都没注意到自己衣服被旁边男生冰激凌蹭上了一道白。 “嘿，两位小姐，真的很抱歉。”男生喊道，他松开身边女伴的胳膊，朝她们跑来，立刻递上纸巾。 是凯文?巴克利，和海莲娜。 看眼神，海莲娜应该也认出她们了。安妮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转移，虽然早知道他们认识，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们刚才是挽着手的——就和她与阿莉莎一样。 海莲娜请假难道是为了和这个男生逛街？ 海莲娜快步赶来，介绍道：“凯文，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好朋友，安妮?金斯利小姐，还记得吗？这位……” “我知道，公主殿下。”凯文小声道，他笑着颔首致意。 阿莉莎还没有想走的意思，她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安妮也不好意思问他们私人的事情，海莲娜没和她主动说起，那就说明她还不想让安妮知道。 凯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主动解释：“看来不说清楚很难收场了呢。海莲娜不想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可能没有和金斯利小姐说起。但我的同学们都知道，我们是恋人。” 他说得很直白，又拉起海莲娜的手，相视一笑。 “那真太好了。我们不打扰你们约会了。快走吧，安妮。”阿莉莎狠狠抓着安妮的胳膊，往来时的方向跑。 她取消了接下来所以的活动，灰溜溜地跑回皇宫去。 “我怎么这么倒霉？蒙特市也太小了吧！我第一次遇到一个有好感的男生，他居然，他居然有女朋友了！ 还是我的侍女。我前几次出宫去蒙特大学蹭课遇见他，他只字不提！就忽然……忽然冒了出来。”阿莉莎哭得撕心裂肺。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怪不得，表哥订婚，邀请他他都不来，还有海莲娜，这么忙的一天，她还请假。” 安妮又去拿了一包抽纸。原来一见钟情是这样的滋味啊。她看书的时候就感慨，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公主见过的男生那么多，偏偏对他念念不忘。 “你才见过他几次？你有那么喜欢他吗？就算有，你不说，他也不知道你的心意啊。”文森特给她泼着冷水，“感情的事情不就是要追求对的人吗？和她的身份没有关系，你是公主，也没办法改变。如果换着，你是侍女，海莲娜是公主，他喜欢的还是海莲娜。” -- 第50页 在文森特看来，阿莉莎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小公主，她输给了海莲娜，很不服气而已，并没有如此喜欢凯文。 不过出于私心，单是海莲娜有男朋友的事情，还是足以让他有点小庆幸的。 “你不懂！我买下了他画的每一幅画，他简直可以和梵高媲美，他画的不止是圣母、主教，也画过贫民窟里的童女支，和极寒地区茹毛饮血的食人族。他的每一幅作品都在表露人类的喜怒哀乐。我曾经还希望他能为我作画呢。” 实际上作画容易，别的很难。但她不想用公主的身份命令他任何事。 阿莉莎是真心欣赏凯文的。作为看过原著的安妮当然能理解。但凯文不一样，他追求他的理想，他厌恶繁琐无味的贵族生活，更不想被高贵的妻子束缚。 也不知道今后阿莉莎会如何，总之别嫁给书中的丈夫就好了。 海莲娜是卡着门禁时间回来的。她看向安妮的眼神有些尴尬，然后感叹起了今天的巧合。 “其实当时，就是他捡到了莉莉的日记本。”海莲娜说道，“当然，这也是巧合，我没有通讯设备，联系不到他。后来他偶然间告诉我的。” “所以本就相识的你们惊叹于缘分的奇妙，在一起了？”安妮笑道。她有着老母亲看到单身多年的女儿有归宿的欣喜。 “差不多。”海莲娜俏皮地眨眨眼。 安妮非常为她高兴，她甚至有些羡慕海莲娜，凭借凯文的叛逆，他一定不会放弃海莲娜，他们可以跨越阶级在一起。 不知道究竟怎么了，明明很累，但安妮今晚睡不着。 直到夜间一点整时，远处一声很闷的枪响惊醒了所有人。 卫兵们对着一个小男孩开了枪，那正是侍女奥尔加姐姐的孙子大卫。 第29章 其实如果不是还有第二枪的话，安妮会以为那是烟花声。 ——实际上是在装了消声器后，枪声稍显柔和了。 两枪间隔五分钟左右，皇家侍女的群聊中已经有上百条消息了，安妮得知，第二名伤者是奥尔加。 但没有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有现场照片。 皇帝陛下已经赶赴现场，他给子女们发了简讯，禁止外出。 可是阿莉莎是最禁不住劝的。 “公主，外面很危险的！请听陛下的话！”安妮微愠，她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这么任性。 “我要去看我妈妈，她不能受惊吓！还有我哥哥不回我消息，罗伊斯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阿莉莎心急如焚，她利索地换下睡衣。 惊吓这个词提醒了安妮。文森特宫殿的隔音效果一向是最好的。但他之前还有做噩梦惊醒的经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打电话。不行……他别被手机铃声吓到了才好，安妮还是先发了简讯。 他没有立刻回。但是群聊中也没有关于文森特殿下的消息。 而阿莉莎果不其然地被门口的卫兵拦了下来。他们不可能违抗陛下的命令。 她站在原地，眼神木然。她不是会为难卫兵的人，但就这样折返，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请问皇后殿下和两位皇子怎么样了？”安妮赶来，问着其他人的情况。 卫兵们很抱歉地说他们并不知道详情。 还是皇家侍女群聊里的消息多。 据她们所说，皇后殿下没有任何不适，两位皇子也没有受到惊吓。 文森特的回复也还算及时：“我听到的枪声不响，我没事，请放心。你和阿莉莎没有被吓到吧？” 安妮握着手机，靠在墙上长吁一口气。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她将这些消息转述给了公主，阿莉莎总算放心了些，乖乖回了卧室。 卫兵们怎么会对一个四岁的孩子开枪呢？还有奥尔加，她是皇后的侍女，犯了什么罪？ 皇家侍女群里的消息很快停了。大家心里都有疑虑，但不可以再议论下去。 饭碗要紧。 但实际上事情经过并不复杂。次日，安妮看到公告，昨晚零点三十分后，大卫悄悄坐电动轮椅下了楼，被值班护士撞见后用一把瑞士军刀扎伤了护士的大腿，在医院门口他一直不肯回答卫兵的提问，反而出言挑衅，并且持刀恐吓，甚至捅伤军犬，最终，卫兵朝他开了枪，当场死亡。 奥尔加违反了禁令，执意赶赴现场，那一枪打中了她的大腿动脉，目前仍在救治。 在她苏醒之前，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卫会做出那些不合常理的行为，更多细节，当然也不是他们能够了解的。 皇后收到了奥尔加姐姐长达三千多字的请愿书，为奥尔加辩解。大卫有刺杀皇帝的嫌疑，没什么可伸冤的，但有关奥尔加的阴谋论还有待商榷。 皇后反复观看着昨晚的监控画面，奥尔加朝那孩子走去，她已经很努力地克制着焦急的心情，没有跑、摔等其他动作，也没有任何武器，但卫兵还是开了枪。 毕竟是陪伴自己多年的侍女，皇后求情道：“陛下，奥尔加她……” “好了，亲爱的，不要因为奥尔加这么难过，负面情绪对你和我们的儿子都不好。你结婚前的侍女还在戴维森家吗？我可以命令她们入宫侍奉你。”皇帝一直在温柔地安慰她，“之前我已经下令让所有人留下原地，如果她继续守夜的话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而且当时我在现场，她那样的举动，不难怀疑是否会威胁我的安全。你肯定不希望受伤流血的人是我吧？” -- 第51页 皇后不知道怎么接话，皇帝已经委婉拒绝了她的请求了。当然，她明白，这场表面看起来滑稽可笑的刺杀实则暗含深意，皇帝才不愿意通融。 “事情还在调查，在卡森阿林国的人来之前肯定会处理妥当的。伊芙琳，其他人会变，只有我对你的爱永远不变。”皇帝的吻同样很温柔。这种时候用调情来回避问题是很管用的。 他劝着皇后再去睡会儿，顺势将她平板电脑中的监控视频删除了，看不见就不会心烦。接下来，他还需要和孩子们开个小型的家庭会议。 见他来，阿莉莎忙关心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她有些不开心，你们一会儿再去看看她。”皇帝说着实话。 “爸爸，我……” “我们见到很多人在为蒂凡尼护士祷告。”文森特将面前的抹茶蛋糕往阿莉莎面前推了推，银勺碰到了盘子，发出响声。 他意识到父亲的笑容有些不对劲。自从薇薇安的事情过后，侍女们很谨言慎行，但一遇到事，总有人管不住嘴。 “不要去理会其他人。的确，那把瑞士军刀上淬了些白色粉末，医生们正在做药理学实验，但不排除……与神秘力量有关。” 他们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这是父亲第一次和他们谈论“神秘力量”。 “是……是巫术？”阿莉莎掐着自己的手，她有些怕了。 皇帝摇摇头，如果不是因为事件特殊，他根本不会想到：“王朝的第二位君主，纳尔森，就是被一个叫做乔治的孩童用淬了粉末的军刀刺杀而死的。那个孩子也只有四岁，他坚称自己被困在了梦境中，进而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做出激进行为。 他被处死时，还引起了部分民众的不满。根据当时流传下的画像，乔治和大卫的相貌高度相似。而且我对比过世界各地类似的加密案件，这个孩子的脸并不陌生。” 难道那个只有四岁的小孩子，就是永生之陆民众。甚至是曾经的西岚国皇帝都在寻找的永生者？ 他们会在一定的年龄停止生长，相貌不变，会寻找契机使世人以为自己死亡，再骗过死神，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获得重生。 这种事情已经一百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了。随着科学的发展，大陆上的民众也渐渐淡忘了。 以前追求永生的君主，他们会将永生者奉若神明，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竭力保护，希望他们将这样的福分传输些给自己。 最关键的是，永生者需要大祭司判断。她最近好不容易才淡出公众视线，皇帝是决不允许她这么快就再次出现的。 “爸爸，所以这是属于我们一家人的小秘密吗？不能跟别人说的，安妮姐姐那样亲密的人也不可以。”罗伊斯咬着棒棒糖。 他不太了解这些事情，但他知道这很严重，严重到让爸爸妈妈都不开心。 “是啊。与其让你们和宫人一起瞎猜，不如我告诉你们，但你们要记住，必须杜绝它的传播。” 杜绝，真的可能吗？文森特听了很疑惑。奥尔加的下场多半是不会好了，流言也已经在宫人中传播，这次的整治，一定会更严重。 文森特猛然想起，这件事到现在还没确定才对：“爸爸，其实我们可以等奥尔加醒来后再谈论这件事的。” “我当然会等。但是文森特，我不是因为不想让大祭司提早释放而武断定论的。”皇帝皱着眉看着文森特，“这种事情本来就具有主观性，除非他自己愿意承认，但是这可能吗？就是因为司法需要完整的证据链，民间才会有那么多的恶人钻法律漏洞。” 文森特尴尬地缩回脑袋，喝了口咖啡，他没有罗伊斯讨喜。 “好了孩子们，去看看你们的妈妈吧。”皇帝收尾道。 如文森特所说，安妮正在和其他侍女一起为护士蒂凡尼祈祷。不同于有嫌疑的奥尔加，她是白衣天使，是英雄。 皇室医院的血库一直充足，她们暂时没有献血的必要。 安妮坐得腿都发麻了，但她很惊叹这样的凝聚力，大家不约而同地自发为受伤的人做些事情。 午餐时间，安妮总算找到了机会松快松快。公主被陛下叫去了卡罗兰宫，估计也不会回去用午餐，安妮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正打算和其他侍女一起去食堂时，看到了公主的简讯，让她回玛利亚宫。 不过安妮也是到了之后才发现，文森特和海莲娜也在。 阿莉莎板着脸，见到她们时才勉强笑笑，她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开口道：“海莲娜，最近的事情很多，我……我也只是有这一个打算和你商量。” “你本来是在读大学的，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觉得这是个很遗憾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和爸爸妈妈请求，让你出宫继续完成学业。” 阿莉莎拿出早就写好的支票，数目是海莲娜一年的工资了，她撇着嘴，抱怨道，“那些暴发户，有时候规矩比老贵族还多，你和凯文在一起，肯定很辛苦。我资助你一些，还有我买下的凯文的画。你们认识这么久，早就到了可以共同生活的地步了。” 文森特的表情既欣慰又带着点同情。他的妹妹长大了，但变得不开心了。 不过安妮很快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才更有深意。他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但海莲娜只是听到了公主要辞退她的意思，她在原地呆若木鸡，直到被安妮提醒，才难以置信道：“公主，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 第52页 阿莉莎连忙摇头：“没有啊，我是希望你将来可以从事更好、更体面的职业。这样如果你们将来步入婚姻，也不会遭受反对。” “可是公主，我不想走，我不愿意离开皇宫，我早就不知道如何在外面生活了。”海莲娜的嘴唇一颤一颤的，她在强忍着眼泪。 安妮其实也不理解，海莲娜明明不喜欢皇室，但却又坚定地拒绝了公主？ 沉默了片刻后，文森特出来缓解尴尬：“阿莉莎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你要是有顾虑，就等卡森阿林国的人走后我们再细说，你先去吃饭吧。” 海莲娜这才怏怏离开。 之后就是安妮了。她预感到是皇帝陛下的说教起了作用：“公主怎么忽然想到要让海莲娜离开了？” 其实阿莉莎是不情愿的，她不太想亲自解释，还是文森特替她说道：“安妮，你一定知道，侍女的处境很艰难。” 他说的是奥尔加。即使安妮不知道永生者的事情，但作为一个刺客的亲属，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皇帝不可能因为皇后而改变，他能留下安妮，都已经是宽容了，但这份宽容随时可能收回。 阿莉莎抬起头来，她有些哽咽了：“安妮，你也一样。小时候我不懂事，会和你吵架，说些伤人的话，我很抱歉。如果你也不喜欢宫内的生活，我也会让你离开，你有积蓄，会那么多技能，你的人生会比海莲娜更精彩。” 文森特点着头，他们兄妹的想法完全一致。他不忍心安妮困在这里，牵扯进其他阴谋、意外中。 他当时擅自决定了她的人生，那么现在，是时候该把选择权交还给她了。 第30章 安妮深刻理解了前几天文森特对自己学习的紧逼。 他并不是逼问的神情，他在很认真地征求她的意见，并给予她思考的时间。 从哲学上说，追求自由才是人类的根本特性。安妮最怀念的正是上辈子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生活。 但是她和海莲娜一样，她都没有在外面生活过。如果她还要重新回到学校，那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必须接受文森特和阿莉莎的赠予。否则她无法在继续学业的同时负担妈妈和薇薇安的医药费。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竟然没有表现出半点期待的模样，仿佛在皇宫里，她还有未竟之业。 当然了，这可能是因为她和原主与这里的羁绊都太深了。安妮很清楚，在外面，不会再有人像文森特和阿莉莎一样对她这么好了。 安妮又想起了原著中，在文森特殿下与薇薇安被迫结婚后，原主自荐枕席，文森特虽然对妻子没有爱意，但他不肯让原主做这样耻辱的事，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钱财，安排好了她的后半生，请她离开。 爱一个人，就需要放手。安妮虽然没有办法反驳这样的话，但按照她对爱情的理解，两个真心相爱的人，难道不应该克服困难，在一起长厢厮守吗？ 哲学命题果然很苦恼。她暂时不想去思考了，反正还有很长一段日子，陛下和皇后也不一定会同意。何况她还是曾经被大祭司挑选中的幸运儿。 午餐后，安妮收到短信，宫人中实行了有奖举报政策。有任何洗白刺杀行为、造谣生事者一经举报，将会处以不同程度的制裁。 不同程度，意味着上不封顶，严重的话可能会有流放或处死。 真是令人不爽啊，从学生时代起安妮就不喜欢这种措施。 但是她的确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有关大卫事件的无数个版本，大多与巫术有关。毕竟一个四岁的患病男孩想要刺杀皇帝的行为本身就是很荒谬的。 算了，祸从口出，安妮不想去管别人，也怕管不住自己。所以主动减少了和其他侍女的碰面，整个下午都在补习功课。 在护士蒂凡尼苏醒的那一天，奥尔加也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力醒了过来。尽管她的治疗一直是采取的保守策略。 可她不被允许会见家人，而是被探员们连着逼问了好几天，精神几近崩溃，一闭眼，就是大卫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仅仅是过了四五天，她就苍老得像六七十岁的老媪了，头发一片花白。 皇后前去探望蒂凡尼护士后，还是决定去见奥尔加。 阿莉莎有课，提早回去了，文森特正好有时间可以陪同。他也想亲自去看看，奥尔加的命运。 他自知当时自己跟着阿莉莎一起提出希望安妮出宫，是带点冲动的，不知道这次探视会不会让他改观。 见到皇后来，奥尔加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的手颤抖着向前探着，手腕上被手?铐划出一道道红痕：“殿下，皇后殿下！我一直和他们请求，我非常渴望见您一面，陈述原委……” “据我所知，陛下已经亲自审问过你了，我怀孕的时候不能劳累，没时间再听你狡辩。现在，也只是因为过去的情谊，想见你最后一面而已。” 文森特理解母亲的故作冷漠。与其让奥尔加带着满腔不甘离世，皇后宁愿她彻底绝望地走向绞刑台。在西岚国的古典传说里，前者还会获得死神的怜悯，重回人间。 奥尔加饱含希望的眼神瞬间消失，她凄然地笑着，哭诉着：“殿下，我的这双手，曾经怀抱过您的孩子们，怀抱过王朝的希望，皇室的骨血。我放弃了爱情，放弃了和您一样做母亲的机会，许多年过去了，我没有抱怨过，现在您竟然也认为我教唆一个可怜的孩子刺杀您的丈夫？” -- 第53页 皇后按着发酸的腰背，少见地厉声说道：“难道还有其他原因来解释这荒诞的一幕吗？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我们都对你心怀感激。但你却沉浸在自我感动中，企图让我的孩子们失去父亲，让民众失去领导者，是你害死了你的大卫。” 奥尔加听到大卫，先前仅存的愤恨转而变为悲怮，她曾经多么自以为是啊，她以为她有做母亲的能力，能保护这个孩子走过最后的时光。 但当他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要被权贵们改写。如果她没有利用这个孩子满足她做母亲的虚荣心，大卫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奥尔加身子发软，靠到了靠背上。她不清楚，现在的局面究竟如何发展而来。 她都没有来得及追究卫兵冒然朝自己开枪的事情，就要被冠以挑唆刺杀君主的罪名，处以死刑了。 “我会关照你的家人。”皇后留下这句话，带着文森特离开监护病房。 皇后并不是很善于伪装的女人，她很努力地说完了那些违心的话后，又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在孩子面前落泪。 “母亲，别难过了，爸爸不是已经答应你，让你以前的侍女入宫侍奉你了吗？”文森特安慰着她。 皇后深吸一口气，和文森特缓缓走在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上：“你知道的，奥尔加必须要死，否则我们向外界解释这个小孩子的刺杀行为，也有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底下人对永生者的议论。” 她到底有没有教唆大卫，不是最重要的。这是侍女的命运，被人强行决定的命运。 皇后其实也不太想和文森特谈论这个事情，他的亲生妈妈是侍女，他在这方面极其心软。 “母亲，我最怕的，是这种事情变得司空见惯。”文森特明白母亲说的不是真心话，但他的父亲，貌似是高度赞同的。 皇后笑了笑，摇摇头：“当然不会桩桩件件都像刺杀陛下一样严重。但是多数侍女们都很可悲，她们可能充当皇室贵族们的暖床工具，甚至是婚后的情人，最终都只有被抛弃的下场，有的人留有阴影，不愿结婚生子。” “但是，舅妈依然是第一位平民出身的约克郡公爵夫人啊。”文森特自己都不清楚说这话的意义。 真正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得到之后又不珍惜，并让她忍受背叛的痛苦呢？ 皇后带着些嘲讽：“他们一个爱财，一个好色，又有着些许爱意——当然更多的是，情谷欠，在此推动下有了加瑞特，我的父母没有办法，只能允许他们结婚。” 母亲将从前心照不宣的话说开了。其实出生在皇室的文森特早就知道，天空下雨，有的注入大海，有的汇入溪流，本身就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同情怜悯，在大事上毫无用处。 对，所以该让安妮走了。 “母亲，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请求您和爸爸打破皇室终身雇佣制，让安妮出宫，您觉得可行吗？” 听到文森特的发问，皇后并不奇怪，但她不得不如实告诉他，至少现在是没有机会考虑的。 他的父亲最近很忙，新圣子的选拔，大祭司的请愿书，和卡森阿林国的到访已经让陛下焦头烂额了。 奥尔加的绞刑判决书很快下来了。她死的时候没有人去送她，家属不许前来殓葬，皇室在确认她断气之后将其火化，之后送还给家属。 皇帝陛下下令，严禁任何教堂为她祈福祷告，亲属在一百年内不得就职于政府机关，不得从事司法、教育行业。 据说有位胆大的新人记者，拍下了她押赴刑场前的三张照片，表情各异，看得人很害怕。 不出意外的，照片未能见诸报端，也几乎没有人看到，记者被约谈。 但是安妮当晚居然梦到了她。 奥尔加脸色煞白，吐着长长的舌头，飞速朝她扑过来，污言秽语地讥笑着她，用力想将她也拉入地狱。 “你总一天会和我一样！” 安妮被吓醒后，只记得这句话。她打开灯，看着镜中蓬头垢面的自己，手臂上，不知道为什么留下几道抓痕，很不雅观，还有些刺痛。 她涨了知识，原来梦境可以如此真实，难怪文森特会受惊吓住院。 在卡森阿林国皇室成员到访之前，蒂凡尼护士低调请辞，她自称经过这件事，发现自己无法承担护士这一特殊行业的精神压力，打算转行。 护士本质上与宫人无异，默认为终身雇佣制。因此也没有被允准，但是根据她的请求，皇室为她换了份轻松自在、毫无压力的工作，她被调往香格里拉行宫，负责清理皇室的狩猎场所。 当然，这是安妮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第31章 卡森阿林国与西岚国以苏尔斯运河为分界，它的国土面积不大，长期受着西岚国的援助。但它以独特优美的自然风景享誉全球，因此旅游业高度发达。 安妮对这个国度所知甚少，因为原著中没有提到，她也只是在其元首到访前抽空了解了一下，连笔记和备忘录都没做，好在它不像永生之陆一样禁忌较多，只要注意礼节，忙中不出错就好了，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一直谨言慎行，在随公主会见卡森阿林国的来宾们时连头都不敢抬，直到晚宴上，才敢偷偷瞥几眼。 卡森阿林国的皇帝陛下恩佐?斯科特是个六十岁的中年人了，红鼻头，啤酒肚，很是富态，就是发量有些感人。 -- 第54页 皇后殿下妮可似乎保养得不太好，脸上和手上的皱纹很深，她或许是要表现出严肃认真的样子？ 但看起来很像是心不在焉，甚至还有些畏畏缩缩。他们在三十多岁时才有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安妮听了好几遍才记住名字，是菲利普王子和黛米公主，他们深受父母宠溺，不过教养很好，谢谢不离口。 安妮为阿莉莎倒好了果汁，见妮可皇后手边的杯中已经空了，便自作主张地走到她身边，想为她也续上。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吓得花容失色，刀叉都没有拿稳，重重摔在地上。 她身边的侍女冷着脸解释：“我国皇后殿下不喜欢外人靠近侍奉，请不要自作主张。” 安妮知道是自己的错，只好道歉：“请妮可皇后殿下原谅我，是我冒犯了。” 妮可皇后也不说话，她好像对这样的撞击声很敏感，她扯着领结，无助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坐在她对面的文森特和阿莉莎看到她脖子处有几道深褐色的疤痕，这些绝不是颈纹。 这几分钟的沉默让安妮明白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可除了道歉懊恼，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弥补。 “是我思虑不周，吓到皇后殿下了，请……卡森阿林国皇帝陛下原谅……” 阿莉莎还沉寂震惊和懵圈中，文森特最先替她说话：“她一时考虑得不全面，没有想到会吓到贵国皇后殿下，希望两位能原谅她的过错。” 文森特也不懂，安妮只是过于主动了些，真不至于不可原谅。 “贵国皇后殿下身体不适，但佣人们也不能因此懈怠。尤其是这位小姐，没有穿着统一的服饰，我们初次看到时还以为是贵国陛下与皇后的养女呢。”恩佐皇帝似笑非笑。 他的话模棱两可，安妮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算被原谅。 “我们会对她加以训诫的。安妮，你去陪着皇后吧，不用在这里侍奉了。”好在，皇帝替她解了围。 安妮松了一口气，交接了手上的工作，逃似的跑回了卡罗兰宫。皇后一向宽容，没有责怪，一直在安慰她。 是她的失职，她自身的态度的确敷衍。只是安妮还记得，上辈子即使在养父养母家看人脸色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卑微过。 难道她真的不适合当侍女？安妮实在不能不再考虑文森特和阿莉莎的建议。 这段小插曲本质上不会影响这场晚宴。 “其实如果贵国皇后身体也不舒适，还是在雷比庄园内多休息比较好。” 皇帝只是单纯地认为妮可皇后的状态不适宜出现在外交场合。不过说起来她丈夫的反应更是奇怪可笑，不去安慰受惊吓的妻子，反而暗地里讥讽别国皇后管教不力。 他既然将关注点放在了这事上，那大概率不会是专程来感谢西岚国帮助的。 “她没有事，我想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在以母亲的身份在场的。”恩佐皇帝笑道，“尊敬的西岚国皇帝陛下，我衷心感谢您对我国各方面的援助，并衷心希望两国情谊长存。因此，我认为我的长子菲利普?斯科特与您的长女阿莉莎?米勒斯特缔结婚姻是最好的方法了。” 口中的饭菜忽然不香了。阿莉莎被果汁呛到了，咳嗽连连，她撑着桌子站起来，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文森特的第一反应是无语，他根本不知道是谁给了卡森阿林国皇帝的勇气，让他为儿子求娶西岚国的阿莉莎公主。 他娇生惯养的妹妹要嫁到一个连大型货轮都造不出的国度。而且从卡森阿林国皇后的表现来看，他们家可能还会有各种不健康的潜在风险，比如家暴，甚至是遗传的精神失常。 但如果卡森阿林国有了什么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早就不需要接受帮助了，更不会提出联姻。 那就是有把柄了。 文森特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们对卡森阿林国的了解太少太少了，媒体只会报导他们如何对西岚国感恩戴德，这个国度的政局内务从来不是关注的重点。 所以，就连小小年纪的罗伊斯也会认为这个小国的皇储配不上他的姐姐。 “你真是太爱开玩笑了，恩佐，阿莉莎才十八岁，是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她该用来学习、探险，而不是持家、生子。”皇帝在嘲笑着他可笑的提议，“而且现在早就不是一两百年以前了，孩子们的婚姻，该由他们自己做主。” “对，我不想嫁给菲利普王子，很抱歉，菲利普王子和恩佐皇帝陛下。” 阿莉莎立刻严辞拒绝，她才不可能嫁给这个在她好友列表里躺尸的人。 但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菲利普居然还一脸得意地看着她。就算是从皇室血统考虑，他也不应该愿意娶一个西岚国的女生啊！这一家是什么奇葩？ “伊芙琳皇后生下阿莉莎公主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二岁。如果她是个平民，还在读大学呢，我们是皇室，当然不一样了。如果可以，我建议让我们双方的孩子们都回避一下，由我们单独商议。” “没有这个必要，恩佐，玩笑已经开够了。”皇帝冷面拒绝。 恩佐皇帝扫视着在场的孩子们，他们都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很般配啊。 “你确定，格纳，尊敬的西岚国皇帝陛下？” 最终，格纳皇帝发话了：“文森特，看好你弟弟妹妹，不要去打扰你们的母亲。” -- 第55页 阿莉莎双腿发软，她拉扯着桌布，想再和爸爸说些什么。 文森特轻轻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和罗伊斯出去了。在文森特的认知里，即使真有什么事情，爸爸也不会忍心将阿莉莎嫁给菲利普的。 但每场宴会总是吃不饱是真。他叫回了安妮，一起聚在芬得拉宫，吃些点心。 看着沉寂的氛围，安妮知道多半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伸出去想拿泡芙的手又收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卡森阿林国的皇帝想让姐姐嫁给菲利普王子。”罗伊斯拖着腮帮子，闷闷不乐。 “啊？”安妮惊恐地看向阿莉莎，不敢相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卡森阿林国的皇后是肉眼可见的奇怪，还不知道有什么糟糕的隐情。 文森特让她坐好：“别这样了，爸爸肯定不会同意的。母亲呢？她还好吧？爸爸都没有让我们告诉她。” “皇后殿下在我走后就休息了，还不知道这事。”安妮冷静下来，她知道皇帝一定在为阿莉莎争取。 这背后肯定有什么政治原因，但无论如何，陛下舍不得阿莉莎就是了。 “安妮，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我们的建议哦。”文森特语重心长的样子，像个大哥哥。 毕竟万一阿莉莎真的要嫁往卡森阿林国，她说不定也要远离西岚国了，她肯定不愿意，她还有妈妈。 安妮当然知道有这种风险，现在她的脑中也是一团乱麻，这件事情多多少少影响了她的思考。 可她还是在犹豫，又说不清到底在犹豫什么。 “别再被关在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宫里了，安妮。”她随阿莉莎公主回到玛丽亚宫后，收到了文森特发来的简讯。 阿莉莎给爸爸发了很多条简讯，皇帝过了很久才回复，可能是还没有商讨清楚，他的话很简单：“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孩子离开我的。” 原因依然不明。 第32章 皇帝在第二天的中午和孩子们阐述了原委。 卡森阿林国遭受异世界恶魔的入侵，皇后妮可和皇子公主们在躲避追杀中有着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皇后最为严重，导致神智有些失常。 它被掠夺了大量人口，其中女性居多，极有风险成为第一个灭绝的国度。 这是异世界在向西岚国宣战，卡森阿林国只是一块垫脚石而已。 从前西岚国的施舍援助，都变成了异世界挥向卡森阿林国国民的屠刀，自己的国家遭受着这样的无妄之灾。 作为君主的恩佐当然无法保持平常心了。他没有办法与之抗衡，他需要西岚国继续帮助，而稳固关系的最好方法，就是让格纳?米勒斯特的爱女嫁往卡森阿林国。 “可……可就算我不嫁给菲利普王子，爸爸也会出兵剿灭异世界人的，这已经殃及到了我们的国家。”阿莉莎还是没有理解。 “他需要你们用婚姻的方式给卡森阿林国一个保障。否则，恩佐将会在世界上公开谴责西岚国大祭司以及戍边将领的失职。到时候，大祭司可能都不再是西岚国人。”皇帝继续解释。 剩下的就好理解多了。文森特明白，非西岚国人的大祭司简直是噩梦，他们可以以监管之名入驻西岚国，掌控永生之陆。 不过，爸爸刚才说的是，你们？ 文森特转头看向父亲，重复道：“我们？爸爸的意思是……” 皇帝点点头：“恩佐昨天说过，如果你愿意迎娶黛米公主，那也是一样的。但你需要在卡森阿林国生活一段时间。但是，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孩子离开西岚国的。” 正欲伤感的文森特陡然绽放出笑颜——爸爸是在乎他的，即使他不是母亲的孩子。 其实只要爸爸狠心一点点，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西岚国与卡森阿林国结为姻亲之国，解决这场争端后，大祭司的人选依然是西岚国人，而娶了异国公主的他再也没有机会角逐皇位，罗伊斯可以毫无争议地成为皇储。 所以文森特不得不说，卡森阿林国的皇帝对自己的爸爸着实了解，知道阿莉莎和罗伊斯是他更疼爱的孩子。 “那爸爸现在的决定是？” 皇帝哀怨地叹了口气：“涉及到异世界，我不得不找大祭司商议了。总之，你们安心上课就好。” 不会离开西岚国，确实能让皇子公主们安心不少，他们还可以继续生活在父亲的庇护下。 安妮也是这么想的，这事情她帮不上忙，总觉得似乎离她很遥远。 午餐后，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很稀奇的，妈妈竟然主动提出想要见她。 自从她回到蒙特市后，艾米?金斯利和她有电话联系，她多次提出想去探望，但总被拒绝。 听声音，艾米很虚弱，甚至没有和她多讲。更倒霉的是，最近人手不够，公主也没办法安排司机送她。 正当安妮在咒骂需要充VIP才能提高叫车成功率的软件时，文森特给她发来简讯，他同样要出宫，他们可以一起。 “殿下想去看爱琳皇后？”安妮知道，因为某些原因，爱琳皇后没有安葬在皇家陵园，她在蒙特市鸢尾兰公园附近的墓园里长眠。 “嗯。我想她了。”文森特顺便将父亲的话转述了给她，也让她安心。 看来父母子女之间的血缘终究是无法割舍的。但皇帝陛下同样不会舍得把自己的长子当作人质一样远赴异国。 -- 第56页 只不过，如果皇帝真的同意了，文森特可能也没有办法拒绝吧，他不可能用西岚国的子民开玩笑。就像原著中他还是娶了薇薇安。这是他作为皇子的义务。 车子忽然停了，前座的司机提醒道：“殿下，是菲利普王子。” 菲利普穿着西岚国骑警的衣服，走下马走来。文森特摇下车窗，和他打招呼道：“你好，菲利普。” “菲利普王子殿下，中午好。”安妮颔首致意。 菲利普眯着眼，双臂交叉趴在车窗旁，脑袋努力往里伸着：“安妮?金斯利小姐是吗？算是贵国皇帝与皇后的养女吧？” “她是我妹妹的侍女，没有其他头衔，皇子殿下误解了。我们有事，就先走了。”文森特匆匆摇上车窗。他不能让这种无聊的人浪费安妮的时间。 在马路上cosplay，下马和他们闲扯淡，也只有菲利普能做得出来。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得先将安妮送到巴奇镇。远远地就听见小教堂里传来哀乐，这里的老人很多，这事并不奇怪，但安妮心里更加慌了。 “麻烦殿下绕路了。”安妮抱歉道。 “没事，如果金斯利太太有需要帮助的事情，你只管找我。”文森特从皮夹中拿出些钱，悄悄塞入她外套的口袋里。 没等司机停稳，安妮就飞速跳下了车。她在开门前做好了准备，深呼吸了好几口，求求别是什么糟糕的事。说不定……说不定也只是像上次一样，借口生病罢了。 推门进来。艾米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她手捂着腹部，额头上冒着汗珠，枕头边竟然是大把大把的头发。见到安妮，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让她把房间门关好。 “妈妈，你生病了吗？佣人呢？”安妮扶着她起身。 艾米声音不大，但语速很快：“我的食物有问题，自从你从永生之陆回来后，翠西就不太对劲。但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直到这次她妈妈生病，她去探望。” 虽然安妮不明白是什么人有胆量敢虐待她的母亲，但当务之急，是送她去医院。 “没事没事，我在这，我在这。我们现在先去医院。”安妮将轮椅推来，艾米的四肢无力，软绵绵的，很费劲。 她们赶着时间，只能先去巴奇镇的小诊所。医生及时洗了胃，艾米好受了很多。 这段时间，也算是慈悲的主在庇佑她，安妮关照过社区福利署的人，他们经常上门拜访，并带来食物，她有时候也会悄悄丢弃翠西做的饭菜。 在等呕吐物化验结果时，艾米和她说了件事：“安妮，你来时看到了吗？薇薇安的外婆去世了，如果她的失语症康复了的话，你还是要告诉她。” 那个去世的老人竟然是薇薇安的外婆？天呐，她真是太不幸了。 “她的佣人和主治医生都说她还没有恢复，我想还要再等段时间。” 说起这个，安妮也不得不为钱发愁。这西岚国的人工费也太贵了，薇薇安的佣人、康复师、心理医生都需要钱。 因此，出宫又好像是个很理想化的梦。 “我的孩子，你辛苦了。”艾米理解她的不易，主动握起她的手。 安妮心头一暖，随即紧紧握住。其实这样有牵挂，有羁绊，也不失为另一种幸福。 十几分钟，医生进来阐述化验结果，艾米?金斯利的食物中含有微量的，也就是说，她这是中毒的反应。而且根据她的生活经历来看，有人蓄意投毒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被称作完美毒药的东西！安妮一阵恶寒，翠西竟然真的为了工钱害死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吗？ 她报了警，警察很快逮捕了嫌疑人，女佣翠西，但听说那人一直拒绝回答问题，保持着沉默。 文森特闻讯赶来时，医生已经在给金斯利太太注射普鲁士蓝了。 金斯利太太不愿意离开巴奇镇，但也需要人照顾。他宫里还有位年长的侍女，原本是侍奉母亲的，安妮可以信赖。 “皇后殿下会同意吗？”安妮有些不放心。 “管不了这么多了，她也愿意来照顾金斯利太太就好。母亲现在已经在休息了，一会儿看到消息肯定会同意的。”文森特先斩后奏了。他轻轻抚着安妮的后背，安慰着她。 他身边的人不让他四处乱跑，不然他也该陪安妮去见一下那个女佣，了解情况的。 不过也没有关系，佣人为了提前拿到工资和更多的补偿金杀害主家，这种案件警?察们肯定司空见惯了，会将她绳之以法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悬疑小说看多了，文森特觉得有一些蹊跷的地方。 比如一个本地的女佣会想要谋害皇家侍女的亲人，用的还是慢性毒药，微量地放入食物中，可能在致死之前就产生了其他病症。 正在他思考时，爸爸打来了电话，文森特知道自己出来的太久了，但他想再陪安妮一会儿：“爸爸，很抱歉，安妮的母亲有些状况，我想多陪陪她，我会在晚饭之前回去的。” 电话那头听了这话很奇怪地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那安妮也会回来吗？” 文森特看向安妮，征求着她的意见。 安妮知道皇帝问起她肯定是有事，但她放心不下妈妈，她拿过电话，说道：“抱歉，陛下，我妈妈的情况有些严重，还涉及到一起佣人投毒案件。” 可是皇帝依然没有同意：“不论金斯利太太有什么病症，我会安排你的母亲进入皇家医院治疗，我保证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请你和文森特立刻回来吧。” -- 第57页 手机里传出挂断后的滴滴声时，安妮才将它还给文森特。 文森特也没有办法，他亲自去和金斯利太太解释，她需要暂时离开她和她亡夫的故乡，前往皇家医院，但那里会有更好的医疗服务。 从前怎么说都不为所动的艾米，这次没有了二话。 他们回到皇宫后，皇帝很快召见了安妮。 那画面也很熟悉，在宫门口，安妮与大祭司擦肩而过，后者有着重获自由的欣喜，扬着一抹复杂的笑容瞥了眼安妮。 八成是预示着另一个坏消息。 第33章 安妮必须改掉来时怨气冲冲的样子，谦卑有加地和皇帝问好。 希望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皇帝也不和她拐弯抹角，简单问候了几句表达歉意后，直接说出了卡森阿林国皇帝的新要求，他退了一步，联姻的人可以是安妮?金斯利。 皇帝没有用通知的语气，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不太想再为她争取。 “陛下，我……这太突然了。我没有思想准备。”安妮差点昏倒在皇帝的办公桌前，她太意外了，“陛下一定要给予卡森阿林国这个保障吗？我们需要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吗？” “安妮，一位来自西岚国的皇太子妃在卡森阿林国国民的心目中是非同凡响的，这代表希望，代表西岚国将持续给予援助。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也会消失。” 如果能借此机会换掉现任的大祭司，瑞秋?霍克森，那皇帝是乐意和卡森阿林国周旋的。但关键是，那女人最近很嚣张，口口声声都是那个神秘的把柄。 “陛下，我不是不死之身，但如果我因为您的私心而被撤职，或者是死于您的刺客之手，那我保证，那个秘密会立即曝光。严重的话，会让西岚国改姓。”大祭司说的这些言犹在耳。 皇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伊芙琳和孩子们，所以他不想冒险。他现在需要让卡森阿林国将大祭司和戍边官兵失职的事情翻页，清算大祭司，是后话。 安妮很想回到昨天的晚宴，抽死当时手贱的自己。如果不是她的失误让她显眼了一些，卡森阿林国皇帝怎么会想到她？ “陛下，我今天有很多事情需要想，您要给我一点时间。”今天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安妮需要思考。 皇帝点点头，回避她的目光：“我当然知道。你可以放心的是，金斯利太太会康复的，下毒的女佣也会绳之以法。” 这话听起来不太舒服。这些事情在安妮心里都是这个文明的国度应该给予她母亲的公正，不是皇帝的恩赐，更不是什么她去联姻的交换条件。 安妮离开坦尼克宫，发现文森特还在等她。 他一直都是站在离坦尼克宫稍远些的地方，即使关心她，也不愿意逾矩。 现在是三月，天不热，但今天的太阳很晒。 “殿下怎么也不坐坐？万一我要很久才出来呢？”她接过文森特递来的奶茶，小抿了一口。 “坐着会让我更不安的。爸爸和你说什么了？还是昨晚的事情吗？”文森特拉着她上车。 安妮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才和他说清楚皇帝陛下的意思。 文森特气得差点掐起了车上的海豚玩偶，联姻的事情就像是个怪圈，套死了他们几个人。 “爸爸要求你答应了吗？你可千万别同意，菲利普王子，看着就很像花花公子，卡森阿林国的皇后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我们先拖两天，先拖着……”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安妮拉了拉他，她需要弄清楚：“殿下，我想请你告诉我，如果我拒绝，会有什么结果。” “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卡森阿林国皇帝既然能够将我或阿莉莎换成你，那就说明有周旋的余地，再换个人就是了，肯定有家境穷苦的女孩子会主动请缨的。”文森特不想让安妮有负罪感，“最糟糕的结果也不会很严重，我们这样的国家有负面新闻很正常，很快所有人都会忘记的。” 她不去联姻，并不会造成死伤，没有什么可以绑架她的。只是爸爸认为，这是安妮该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可陛下不想让那些事情发生。”安妮撇着嘴，只用一句话就否决了他的安慰，顺便把自己外套口袋中的钱还给了他。 安妮将碎发缠绕在手指上，很想立刻扯断泄愤。 但文森特更担心的是，她晚些会为了那点小钱妥协，又开始念叨着：“安妮，你答应我，不要为了钱妥协，你妈妈、薇薇安，她们需要的钱我都可以帮你分担。卡森阿林国那种地方又小又穷的地方，就算是当了皇太子妃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你还不如在西岚国做侍女……” “我没有很想要钱！我只是不想离开你！”安妮恨不得将手中的奶茶甩到文森特脸上。 一定是原主从前在他面前表现出了虚荣拜金的一面，才会导致文森特产生这种错觉。 司机也被吓得刹了车，惊奇地回过头，是标准的吃瓜群众。 安妮及时补充：“和阿莉莎公主，还有罗伊斯殿下，还有我妈妈。” “还有皇后殿下，我之前也是给小皇子买过小衣服的呢。还有海莲娜。我……我舍不得的人有很多，比如你，不知道名字的司机先生。” 她暗笑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不然就是社死现场了。 可是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还是很尴尬。安妮连忙移开目光，背过身去，摸了摸发烫的脸蛋，继续玩头发丝儿。 -- 第58页 文森特被她说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你的车，从坦尼克宫到玛丽亚宫需要那么久吗？” 司机憨笑着继续开起了车。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愿意娶黛米公主。”文森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安妮和西岚国，他都不能辜负。 “嗯？”安妮没有听清楚。 文森特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不打算重复。 在安妮临走前，文森特问她要了大祭司的电话号码：“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去骂骂她。” 她难道不应该敏锐地感受到异世界人入侵他们的家园吗？这一切都是大祭司的错啊。而且为什么爸爸不肯制裁她？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听着，瑞秋?霍克森女士，我以西岚国皇长子的名义谴责你的失职。因为你的玩忽职守，导致我们最忠诚、最友好的盟友卡森阿林国遭受异世界人的入侵，陷入危机。 最气人的是，卡森阿林国皇帝因此要求西岚国与其联姻，人选已经从阿莉莎换成我又换成安妮了。 因为你和你手下的那群废柴，很有可能导致一个女孩远离故土、亲人，在那个鬼地方度过余生。如果你无法担当大祭司的责任，不如早些和我父亲请辞。” 文森特情不自禁地感叹，真心好爽！ 电话那头的大祭司扑哧笑了出来：“殿下，您冷静一些。我已经接受皇帝陛下的指令，训练兵团抵御入侵者了。这段时间我被软禁，又损失了一名圣子，至今陛下也没有安排人替补上去，我消息滞后也不奇怪。 而且王朝戍边的官兵们腐败的风气盛行很久了，他们没有及时发现异常上报。殿下，我也不是在为我的罪过辩解，只是，您这样全都归罪于我一个人，我也很伤心。” “伤心的不止你一个！蠢货！爸爸至今没有安排上顶上是因为还没有合适的人出现！他不像你，爱玩变?态的审判游戏然后草菅人命！ 我告诉你，我母亲还怀着身孕，你最好给我认清你的身份，别做什么逾矩的事情。否则我迟早让我爸爸把你流放到你最爱的永生之陆去，和薇薇安作伴！” 一直骂她一直爽，文森特明白了。 大祭司笑得更大声了。 文森特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不想将话费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正准备挂断时，大祭司又恰好开口了：“殿下，您这么为陛下和皇后考虑，在我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值当。您的亲生母亲如果知道，会很难过的。” “别说不过我就扯到我妈妈。我骂完你还得上课呢。”文森特看了看表，挂断了电话。她不配提到自己的妈妈。 虽然没解决问题，但舒坦了很多。 安妮下了课后，正好是晚饭时间了。公主很体恤地让厨房多做了几道菜，让安妮带去给她的母亲。 得知那个消息，阿莉莎的眼圈一直是红红的，她有着莫名其妙的内疚感。 海莲娜也是，安妮看见她偷偷哭了好几次，只是自己这个下午有点忙，没有很多时间来安慰她。 她给妈妈送完饭，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说是翠西终于开口招认了，想请她来一趟，亲自过目相关卷宗。 安妮只当她是想开了，没有出人命，主动招认或许还能轻判。 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警?察们话只说了一半，翠西的确认罪了，但是，她难道在梦里认罪的？ 翠西整个人仿佛还处在梦游状态，她被警员们拉了出来，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说着呓语。 安妮皱眉问道：“这……这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小姐，我们是利用催眠的方法帮她回忆起自己犯下的罪行，她口述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只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现在又睡了过去而已。”警?察递来平板，请她观看回放。 翠西招供时的状态像个打瞌睡的学生，强撑着身子坐直，眼睛半睁不闭。 这还是很草率啊！安妮估计是他们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想要自己在前往异国前了却心事才用这种方法定论的。 旁边年纪轻的小警员陪着笑脸，朝她使着眼色。安妮耸了耸肩，她没有仔细研读过西岚国的法律条文，或许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默认条款？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签字时，翠西忽然“醒了”，她拍打着玻璃窗，大声喊着什么。 安妮只听清了最后一句：“我是被操控的！” 警?察们却不约而同地笑了，这也是嫌疑犯们惯用的托词了。有人会说自己被恶鬼附身了，有人会说是在梦境中被操控，还有的是神秘力量的驱使。 但还是狠心女佣为得工钱及补偿金企图谋害主家更合理、更常见。 安妮想了想，还是签了字。想必很快法庭就会对罪恶的翠西进行审判了。 公主担心她会很晚回来，还是安排了车接送她，安妮很找不到那辆贴满篮球明星的劳斯莱斯，她敲敲车窗，示意司机打开后座门。 但最先被摇下的是后座的车窗。 菲利普一把握住她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示意她从另一侧上车。 第34章 安妮倒不担心自己被绑架，她很安静地等着菲利普命令司机将他们载到一间咖啡馆，进入包厢。 “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要结婚了呢。啧，虽然你长得没有阿莉莎公主漂亮，但跟丑字也没有关系。” -- 第59页 菲利普一手轻晃着高脚杯，一手摸着安妮的手机壳，玩味地盯着她。 安妮在没能抢回手机后就一直低着头，不接话。她相信一个只是好色的草包是不会拉她来这里谈话的。 “不过既然你这么不情愿，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可能得付出点代价。” 安妮顿时来了兴趣，一个皇储怎么可能白给呢？她欣喜地以为这是转机。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我能得到什么？” “婚礼会在一周后如期进行。我截获了一份情报，在我的婚礼那天，我们经过苏尔斯运河时，在西岚国境内被贵国皇帝追杀的‘永生者’们会袭击船队，劫掠财物。 需要你假装被俘，拿到永生的秘诀，交给我，我会允许他们进入卡森阿林国。 这笔交易完成后，我会宣布你遇难的消息。从此，安妮?金斯利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不属于西岚国，也不属于卡森阿林国，你可以带着一笔不菲的资金接走你妈妈，在世界的任何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吗？” 安妮以为是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这笔交易太不对等了，他只要坐享其成，出生入死的是自己，就算捡到一条命，也要她再次和过去告别，改名换姓隐居起来。她得到的也太少了。 “殿下，您太异想天开了吧，我凭什么要担当这么大风险为你拿到永生的秘密？你担心你的安危，我也不傻，那些永生者。哦不，那可能只是一群亡命之徒，如何保证他们一定会放了我？” “他们能够进入卡森阿林国就已经够了，挟持你没什么作用。”菲利普将杯中的红酒倒在了地上，“而且，或许是贵国陛下和皇后对你太好了吧，你倒不异想天开，就是天真。我作为皇子，既然让你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就不会给你拒绝的选择了。难道你还认为，你不接受就能相安无事吗？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难说。” 安妮没想到这家伙原来这么腹黑，她立刻改变思路进攻：“可是殿下，永生很可能只是一群人编织出来的阴谋。您贵为皇储，拥有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追求这种虚无的东西？” 菲利普轻蔑地一笑，他用手指沾了点儿地上的红酒，放入嘴中，品尝它的美味。 安妮看得瞠目结舌，他是有怪癖吗？ “我在用药，不能碰酒精。”菲利普重新坐回桌前，“太难耐了。我和我妈妈在遇袭中受伤，高烧和病毒造成了我的脑膜炎，我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什么皇储，王朝，都是我妹妹的。我绝对不会让出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要活得比他们所有人都久。” 他是个对永生很痴迷的人，尽管安妮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 “被你忠于的王朝像商品一样推出来联姻，你肯定不会再想做一个侍女了，所以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菲利普看了看表，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的条件，不容置喙，“如果你离开后将我们的事告诉你了贵国皇帝，别忘了，你还有个妈妈。” 安妮拿回了手机的同时也被他拽了出去。菲利普勾着她的肩，一点都不像闪婚的样子。 原来一层楼也可以这么难走。底下的领班正在训斥着服务生们。类似的场面她在皇宫内看见过一回，是奥尔加在训斥一个没有及时为皇后调制蜂蜜水的小侍女。 现在，奥尔加死了，她很有可能并不是罪有应得。 安妮再次认清，自己作为一个侍女，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她留在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宫里，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事。 如果她命大的话，可以离开皇宫——和文森特、阿莉莎希望的一样。这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安妮回到皇宫，她要去面见皇帝。 侍从说文森特殿下在，原则上需要她稍等。但根据她说有急事，还是带着她进去了。 “爸爸，我想清楚了，我愿意……”文森特下定决心，他愿意履行作为皇子的义务。 安妮没有遵守去偏殿等的规矩，她直愣愣地进入主殿，行了最标准的屈膝礼，打断文森特说话：“陛下，我愿意嫁给菲利普王子。” 话说完了，但很想哭。 安妮不记得皇帝到底和她说什么了，那些褒义赞美的话她都听不进去。她只记得她和文森特离开卡罗兰宫时，外面已经是繁星点点了。 卡森阿林国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日子都在下雨，以后安妮能不能常看到这样晴朗的夜空，文森特不知道。 “殿下。”安妮主动抱住了他，“你是我在这里最珍惜的人。” 在西岚国，在这个时空里。 “不，不不！”文森特松开了她，他想要补救，“你听到我刚才想说的话的！事情还有余地的，去卡森阿林国那么远的路，你可以伪装自杀，我会去打点医护人员，他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钱不够的话我去问我妹妹，我表哥借。 还有，大祭司那边可能有什么药，虽然也很冒险，但值得试一试。我不要你嫁给菲利普！ 他很可能有PTSD，他会虐待你，你就会在异国郁郁而终。但只要成功的话，什么西岚国侍女，卡森阿林国皇太子妃都和你无关了，你自由了。” 安妮摇摇头，用恳求的语气道：“殿下，跨过苏尔斯运河后，我不会再见到一个西岚国人了。你和大祭司商议这些，更是与虎谋皮。这不是你一个皇子该做的事情。” -- 第60页 可联姻更不是她一个侍女该做的事情。文森特奋力再次抱住了她。 他不会让她嫁给菲利普的。 接下来，安妮需要的是去道别。一周后的那场婚礼，她祸福难料，有很多事情还要她处理。 她联系了皇家律师，起草了一份遗嘱，如有意外，请从她的资产中一次性拿出10万币用作薇薇安?伯恩斯的治疗费，剩下的全部移交给艾米?金斯利。 安妮想好了，自己当天只带文森特与阿莉莎赠送的首饰，有它们留作纪念也就够了。 阿莉莎一直在悲悲戚戚地哭着，安妮和海莲娜都在哄她。 “公主，不许嫌弃自己没用哦。如果你想为我做些什么的话，就答应我，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请帮我照顾我妈妈。还有海莲娜愿意离开的话，我也想请你为她争取一下。” 阿莉莎不缺什么，她在慢慢成长起来。而海莲娜的去留也要遵循她自己的意愿。安妮做了自己能做的、想做的。 巴奇镇的社区福利署已经将薇薇安外婆去世的消息已文件的形式寄往永生之陆了，安妮打过电话，当地人会替她妥善保管，直到她康复后能自行阅读。安妮又发了简讯给她，让她得知这个消息后还能收到一丝安慰。 最后，安妮去了皇家医院，陪伴艾米。她听说这事后沉默了一个晚上，但安妮看到她悄悄抹去了眼泪。 如果这次死后还能再穿越，她会考虑一下拿夏冬春逆袭剧本。 次日 霍克森庄园迎来了一位神秘的贵客。 文森特是顾不上什么打脸不打脸的，他能骂完最狠的话，也能提出最怂的请求。 他等着穿着素衣的瑞秋?霍克森在前任大祭司的遗像前虔诚祷告结束。 她转过身来，用着最合适的开场白：“金斯利小姐为国联姻，让人钦佩。但也很让人不舍，这个年轻可爱的女孩子即将在卡森阿林国度过余生。” “所以，我恳求您帮帮她。我需要一场假死，能瞒过所有人的假死，帮助她离开这两个让她不幸的国度。” 他眼里的坚定让大祭司都有一瞬间的怀疑，他是不是也知道什么。这太奇怪、太难得了。看着门外武装好的侍从，她知道最近文森特一定没少撒钱。 “我也可以说，是在命令你，我不知道我爸爸为什么没有追究你的罪过。但是将来，继位的不是我也是我弟弟，没有意外的话，我们都活得比你久。” “不要急嘛，我也没有说不答应殿下的要求。”大祭司摇着香扇，掩嘴笑着，“请稍等哦。” 她走得不远，可能是进了什么暗格，文森特还能听到翻书声。他很心急，但要强迫自己淡定，别跟过去。 过了十几分钟，大祭司重新坐回桌前，她手上多了一瓶鹅黄色的小瓶子。 “服用下其中一颗药，十五分钟后会出现吐血、口唇紫绀等症状，在不进行急救的情况下，十分钟内就没有呼吸了。 你还需要告诉她，在之后的二十四小时里无论在幻境中遇到什么都要冷静，坚定信念，否则就长睡不醒了。剩下的几颗，你可以在人或者动物身上做实验，证明我没有骗你。” 文森特半信半疑地拿过瓶子，这事情顺利得让他不敢确信：“你……你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倒是有件事，让你爸爸不要派贵族或是间谍来成为圣子，仅此而已。相反，我还会帮助你登上皇位。” 文森特对此没什么兴趣，他道了谢，迅速秘密地返回皇宫。 但愿一切顺利。 第35章 永生者在西岚国是大家讳莫如深的人物，安妮没办法直言，否则，估计自己还活不到婚期。 但许多人的性命更不容忽视，她提前几天和皇帝请示过，希望他加强戒备，保障他们一行人的生命安全。 这是个合情合理的要求，皇帝欣然同意。 艾米?金斯利没有送安妮的打算，她又恢复到了之前情感内敛的状态，听着安妮叮嘱完，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多保重，我会照顾自己。” 之后，有司机驾车将她送回巴奇镇，社区福利署安排了人照顾，这次不会有差错。 安妮很早就起床梳妆了。根据菲利普王子的要求，她不能穿婚纱，她要身着卡森阿林国的传统服饰。 她梳着很紧的独辫，绑上彩色发带和玻璃小球，头戴银白色发冠，幸好中间是镂空的，不重。不然她担心她所有的头发都要在这里交代了。 衣服很漂亮，很华丽，但是不衬她。 长长的流苏撞击着耳环，让安妮觉得很吵。她原本以为自己还会有个公主的头衔，实际上陛下只是赏赐了很多陪嫁首饰。 皇后近来不再出席外交场合，陛下与大祭司、皇太后届时会一起为即将出征的军队饯行。 因此，只有文森特和阿莉莎会作为皇室的代表，前往苏尔斯运河送她。 化好妆后，他们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文森特思忖再三，还是改了口：“你自己想清楚，如果你愿意嫁给菲利普，就不要吃药了，但是可以带到卡森阿林国去。” 安妮摇摇头，如果不吃他的药，她面对的就是一些为了反抗统治而闹事的亡命之徒了。 对比一下，还是前者风险性低一些。 但总是很不舍：“殿下，我以后只能在新闻上看到你了。” -- 第61页 以后的文森特会怎么样呢？娶另一位圣女？还是皇后殿下的侄女索菲亚？他婚姻美满吗？会有几个孩子？ 但愿她真的能在新闻上看到这些。 文森特只以为她是笃定了不想嫁给菲利普的，他强颜欢笑：“你继续生活就好。以后会有机会再见的。” 再和他深情又不舍的眼神对视，安妮会更难受的。她转过身去，打开手机刷起了新闻，她想看看西岚国国民是如何议论的。 不一会儿，有简讯进来了，是来自薇薇安的：“我已经好了，谢谢你，亲爱的安妮，但请你为我保密。新婚快乐，祝你一生幸福。” 可能是怕惹祸上身吧，薇薇安不希望更多人知道他已经康复了。至于其他的，想必她也能从新闻上看到。 这次，安妮几乎没有晕船反应。可惜卡森阿林国的侍女不允许她去床上休息，她一个没忍住，昏昏沉沉地靠在文森特的肩膀上，睡着了。 “安妮。”文森特叫醒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还有半小时就要到了。” 安妮揉了揉眼睛，顿时清醒起来，她拿过文森特为她准备的药，打算就着温水吃下时，轮船忽然颠簸，她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 “怎么找不到了呢？”她和文森特低头四处寻找。 “小姐，如果您身体不适，应该由医生来，而不是吃这些来历不明的药。”侍女将捡来的药丸扔入大海。 文森特懊恼不已，他只留下了一颗，其他的都被他用在小白鼠身上了。 安妮拉住他的胳膊，防止他有跳海寻找的冲动。 看来，现在是别无选择了。她这个选择困难症好不容易做出一次决定，老天爷还把路堵死了。 “没事的，安妮，你要是过的不幸福，过段时间跟他离婚。”文森特知道她比自己更崩溃。 的确如此。 轮船停下，在港口，安妮听到了来自卡森阿林国的婚礼伴奏曲。 呕哑嘲哳难为听。 她看不清对面菲利普的表情，但八成他在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们沐浴在主的恩泽下，祝愿安妮?金斯利继续蒙受庇佑，一生幸福。”阿莉莎不想念传统的婚礼祝词。 文森特没有打算以兄长的名义亲吻她的脸颊。安妮想，他大概是不好意思吧，便主动道别了：“再见，两位殿下。” 跨过苏尔斯大桥，她就是卡森阿林国的皇太子妃了。文森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幼稚，但多陪她走一段路，还是好的：“我送你过去吧。” 阿莉莎不想让自己哭哭啼啼的画面被媒体拍下，她和海莲娜回到了船舱内，只留下几个侍从为安妮搬运行李和妆奁。 安妮被他拉出去好几步，才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这样不对，会置他于危险中。 果然，下一瞬，爆炸声四起。身后较远处，几艘西岚国的小船上发出滚滚黑烟，但却不见人影。 那群人走的是水路！ “殿下！”安妮不顾一切地拉着文森特往回走。但是有几个犯傻的卡森阿林国侍女试图让她继续前行。 大桥底的热探测器迅速发出警报，数十名“永生者”身上捆着化学药包，炸毁了桥梁的水下桥柱。 桥身渐渐倾斜，护栏也已经损坏，安妮在人群的冲撞下坠入海中，她感受到大量的咸水涌入口鼻中，像是吞下了无数咳不出来的血块，腥得很。 好可惜，明明只差几步就可以回到大船上——如果没有那些侍女拖拽的话。 “安妮！安妮！”是海莲娜，她在爆炸前朝安妮扔来那串熟悉的衔尾蛇项链。 可能真的是和这物件有缘，安妮拿手指勾住了近在咫尺的它。 是她连知觉都错乱了吗？安妮感受到在水下时还有人紧紧握住她的手。 难道文森特也没有回去吗？ 可他被海水呛着，会不会发病？会不会窒息？ 他不要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妮被一阵刺眼的阳光照醒。 她在一艘小渔船上，身上的衣服全是海水的味道，非常刺鼻。 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往里船舱跑去。幸好，文森特还在。 而且他还活着，还有心跳！衣服也是干的，看来他们是遇到好人了。 安妮擦擦眼泪，探出脑袋张望。 但这里多少有些古怪，像是还在中世纪一样，不光没有大型货轮邮轮，连岸上的人们也还在用马驮货物，穿着打扮也很古老。 卡森阿林国再落后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好！老先生，请问这里是哪里啊？”安妮向渔夫询问，这位也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吧。 渔夫回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小姐，你可别怪我，我卖了你的发冠和首饰，给你们买了药和干净的衣服。这里是西岚城的14区，可能得下午五六点才能到01区。你男朋友呢？他还没醒？” “呃……”安妮刚想否认，但是仔细一想却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渔夫说的是，西岚城？14区？ 什么鬼？ 但还是不能让他看出异样。安妮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哥哥。” 渔夫惊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浆：“西岚城城主大人唯一的爱女不是在家中吗？你一个小城主在外面乱交的情妇，怎么敢冒认？” 安妮在风中凌乱。 他们又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她拿出绑在腰间的手机，擦干后想搜索一些资讯。 -- 第62页 没网？这个地方穷到连4G都没覆盖吗？ “老先生，你刚才说我哥哥……我男朋友，是西岚城的小城主？” “我看跟画像上的很像，错不了。西岚城城主的长子酷爱冒险，已经离家出走一年多了，我看到寻人启事说他在渤瑙河附近坠水失踪了，没想到居然真被我遇上了。”渔夫推了推不知道多少年没擦过的眼镜，“这次应该能领到不少的赏钱吧。” 看来这里连照相技术都没有，最具现代气息的，可能还属钟表吧。 西岚国，西岚城，怎么这么像？是有什么渊源吗？难道这里是和古希腊相似的城邦制？但划分为区，又很像饥饿游戏。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哪里？ 安妮往回一瞥，目光停在海莲娜在最后向她抛出的衔尾蛇项链。 是它给予了力量，才让自己与文森特活下来的吗？ 那这里又不是永生之陆，难道真的是……异世界？ 第36章 在快到01区时，文森特很合时宜地醒来了。 渔夫用着卖首饰剩下的钱租了辆马车，准备和他们一起回城主府。 安妮大体和他解释了一通。 文森特和她的反应一样，急吼吼地摸出手机，之后对着信号格发愣。 “我们的家人一定担心死我们了，也不知道卡森阿林国有没有挑事。” 他无助地将手机反扣着，不得不承认了他们来到异世界的事实，“瑞秋?霍克森有告诉过你怎么开启结界吗？” “没有，她说过她和圣子圣女们只能增加结界打开的几率，并不能完全掌控。” 安妮想，文森特的运气也着实不错，来了这里也能和城主的儿子撞脸，不至于让他们俩无所依靠，露宿街头。 “所以，我真的要去当那个什么小城主吗？好差劲的头衔啊。” “呃……”安妮一阵无语，她身上有无数个地方在隐隐作痛，迫切想要找医生，“虽然是有点不厚道，但是这里医疗条件这么差，你再不去当个权贵，我们的伤怎么治啊？到时候你就说你头部受到撞击，失忆了。” 是的，安妮上辈子深谙网文套路。 文森特勉强接受了她的建议。 越靠近城主府，就有越多的人朝他们投来惊奇的目光，渔夫知道不会错了，眼中放光，洋洋得意起来。 府邸门口的侍从看见他们，自觉地向家主禀告去了。 安妮不禁往文森特背后躲了躲，这个剧情太狗血了，她要做被贵族公子带回家的真爱女主角了。 但文森特居然笑了，他想起了他们小时候：“我第一次让母亲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别怕，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我们俩一起死在这门前吗？” 安妮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少说话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的儿子啊！你可算回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男人和自己的父亲相貌相似的话，文森特的小心脏是绝对受不住的。 安妮看到那中年男人时同样难以置信，这人长得和皇帝陛下也太像了。 “我的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家了，将来，你是要当西岚城城主的。” 男人兴奋不已。自己朝思暮想、寄予厚望的长子，终于重新站到了这里。 文森特自知没有表演天赋，但生活所迫，还是得演下去：“呃……先生，您是我的父亲吗？我觉得您很眼熟。对不起，我在水下探险时撞到了岩石，几乎没有记忆了。” 男人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对长子的担忧瞬间冲淡了，他打赏了渔夫，迎着他们进府，握紧文森特那双被被海蜇蜇伤的手，说道：“当然熟悉了，我是你的父亲，格纳?米勒斯特。” 安妮再次傻眼，连名字都一摸一样。 可貌似还不止这一个人。 正厅挂着一副硕大的画像，除了那名自称叫格纳的男人之外，还有雍容华贵的夫人，活泼可爱的小少爷，和端庄优雅的小姐。 他们的相貌都与西岚国的皇室成员一模一样。 文森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和安妮交换了眼神，让彼此都淡定下来。 “我也听说文森特少爷找到了，恭喜城主大人了。”是伊芙琳，她很快注意到了安妮，“这是新来的女奴吗？” “母……母亲？”见到真人，文森特终于不抱侥幸心理了，他看向女人隆起的腹部，“您怀孕四个月了，是吗？” 伊芙琳显然很意外，城主大人的长子从来不将自己视作继母，平时都称呼她为戴维森女士。而离家许久的他竟然也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 “我担心你在外流离失所，挨饿受冻，才借着她怀孕的理由救济穷人。否则我怎么会为了一个胎儿耗费这么多金钱呢？”格纳在担心文文森特生气。 文森特皱眉，人长得一样，性格却截然相反？爸爸绝不可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更不可能将自己亲生妈妈的画像摆在餐桌上。 他回神，回答刚才的提问：“她是安妮?金斯利，是个孤儿，也是我在外认识的朋友，她和我一起探险时受了伤，我想让她留下来。” “一个普通朋友是无法和文森特少爷一起探险的吧？”伊芙琳哂笑地坐了下来，“你年纪不小了，有女孩侍奉很正常，但是让她踏足我们的府邸，真的是太荒谬了。” -- 第63页 “住口！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格纳厉声呵斥，转而又是一副慈父模样，“别理她。文森特，你想要她，她就可以留下。医生很快就来了，到时顺便检查一下她的身体。如果没病的话，去烙个奴印，她就是我们城主府的女奴了。” 安妮被吓得连连咳嗽。烙印？在这个没有消炎药的世界里，有生命危险的吧？她在西岚国时就算再怎么身不由己，但起码的人权还是有的。 “不行！”文森特跳起来反对，“她因为搭救我才受的伤，她却要因此忍受那样的痛苦。没有这个道理。” 格纳对文森特的包容还是很大的，他再次妥协了：“你是担心，她这么虚弱，烙印会死是吗？那我会让医生为你们两人诊治。其他的，过段时间再说吧。未来的城主，需要强健的体魄。” 他站起身，盯着刚刚被他严厉训斥的女人：“文森特的起居饮食需要慎重，由我亲自监管，你和那两个家伙不许做出任何影响他休养的事。” 安妮庆幸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总算逃过一劫了。 这里果然处处都很差劲。 房间的床太硬了，枕头高得会让人得劲椎病，被子好像还有一股味道，这暗沉系的风格让文森特很怀疑设计师是不是混的。 年过七十的老医生问完症状，开了一大堆药，黑乎乎的，文森特看着就能预感到它的味道。这绿绿的药膏抹在身上也总是发痒。 “要不我们还是回我们坠水的地方看看吧？我不想在这里住。” 安妮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好像在撒娇的文森特：“亲爱的文森特殿下，在没有弄清楚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之前，我们就回去跳河，岂不是白死了？” 文森特没法反驳，只好靠在沙发上发起了呆。这个世界太落后了，他一时间没能适应。 “少爷，我是您的女奴赛琳娜。我已经煮好了药，请您服用。” 安妮看这个女奴比自己还要小几岁，默默叹了口气。 “谢谢，放下吧，太烫了，我一会儿再喝。”文森特随口道。 赛琳娜当即跪下请求：“请少爷服用，药的温度是您以前习惯的，刚刚可以入口。” 文森特无奈接过药碗，卯足了气一饮而尽。 “你好，请问我住哪儿？”安妮问道。就算是奴隶，也该有个睡觉的窝吧。 赛琳娜无视了她，向文森特禀告：“少爷，城主大人不允许您狎妓，所以如果您有欲求，可以让她侍奉，如果将来您厌倦了，您可以让她住到地牢里或者卖了她。” 这里人的节操碎了一地啊。但总之，安妮可以暂时和他在一起。文森特确认这点之后便想多问她些其他的事：“我爸爸和我继母，关系不好？” “不，城主大人只是更为思念您的母亲，爱琳夫人，这几年从未停止过寻找和爱琳夫人相貌相似的女奴。但伊芙琳夫人更受老夫人的喜爱。” 赛琳娜很懂语言的艺术。 文森特继续问道：“那我的弟弟妹妹呢？” “小姐很勤奋好学，城主大人也一直在为她寻找合适的伴侣。小少爷年纪还小，天资也不及您，大人对他更严厉些。” 所以他们应该是来了一个平行世界。那么这个世界里的小城主文森特又在哪里呢？到底怎么才能回去？ 文森特叫退了赛琳娜。他现在焦躁了起来，自己和安妮留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太危险了，只要正主回来，他们估计会被当作异教徒、怪胎处以火刑。 安妮比他冷静一些，毕竟，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了。 “我明天就在西岚城的各个区张贴告示，问他们二氯苯有多少种同分异构体！如果有答的上来的，就说明他们和我们来自一个世界！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想办法啊！”文森特想出了一个妙计。 安妮怀疑他也看过不少网文。但化学白痴的她衷心提出建议：“能不能再加一条，问他们《老人与海》的作者是谁？” 文森特点点头，欣然接受。 第37章 其实安妮是习惯睡硬的地方的，前提是有地暖。 见文森特回来，她忙问道：“怎么样？城主说发生战争了吗？” 文森特点点头，说道：“这里各个城邦相互独立，互不干扰，只要不影响到自身，城主不会关心其他城邦。但他还是听说了遥远的加吴城和‘异世界’发生了战争。所以，我们真的来了异世界。” 安妮意识到自己的佛系是有点单纯，但目前的确没有回去的办法。她自责地低头，在手机上乱点一通。 这里的灯光暗得伤眼，安妮这样白白消耗自己不多的手机电量也没有意义，文森特认为他们还是早点休息好。 “咳咳，你……你如果愿意的话，上……上来睡吧。”文森特不想显得自己很轻薄。 “这样，不太好吧？”安妮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文森特深吸一口气，下床去拉她：“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睡床。” 安妮被他的幼稚行为逗笑了，好像小学生啊。她撒开他的手，认真道：“别啦，你身体不好，你睡床吧。” 文森特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来了气，他叉着腰，义正辞严道：“你别误会，我其实也不想和你一起睡！我现在浑身都好痛，除了回家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 第64页 他气鼓鼓地回到床上，钻进被窝，又往边上挪了挪。安妮这个小女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黄色废料，等她冷得蜷缩一团时，估计就会自己灰溜溜地爬上来了吧。 安妮刚打算灭灯，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之后是器皿摔碎的声音。 “在这里待着，不要出来！”文森特变得异常敏锐，他抓起一件风衣，离开卧室。 安妮又是担心又是好奇，偷偷将门拉了条缝。 昂贵又古老的东方瓷器被摔成了碎片，几个衣不蔽体的女奴从家主格纳的卧室中走出，她们回避着文森特的目光，迅速穿好衣服，开始清理走廊。 罗伊斯的手磕在了碎片上，疼得眼泪直流。但生怕父亲再次发怒，他强忍着不发声。 “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阿莉莎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和男人厮混！” “她……她只是想学习科学。”伊芙琳虚弱地为女儿辩解。 “母亲！”文森特飞快地跑下楼，去搀扶受伤倒地的伊芙琳。她头上肿了一块，身下血迹斑斑。 他回头质问起了还在看闹剧的格纳：“你把一个怀孕的女人推下楼？”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和他亲爸一样的脸，文森特绝对会一拳打上去。这个狎妓、家暴的男人不配和西岚国的君主长同一张脸。 “文森特，你受伤糊涂了。”格纳穿上外衣，走下台阶，“你的母亲在米勒斯特家族的墓园里安睡着，她早就不在我们的家里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你祖母的宠物，是西岚城需要的圣母像。” 这样的污言秽语不能让小孩子听，文森特吩咐女奴将罗伊斯带回房内包扎，他讥笑着：“难道爸爸白天才在我妈妈墓前痛哭，晚上就要和您现在的妻子行房吗？她在孕育你们的孩子，您不能这样对她。” 被他搀扶着坐下的伊芙琳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半年才有一次，未必是我的孩子。” 文森特对他们夫妻间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他只道：“如果您担心妹妹的安危，那就派人去暗中寻找，不必对其他脚相加。还有，请医生来看母亲，否则我不会休息的。” 僵持了几秒后，格纳再次妥协了。老医生也不多话，开了药之后又匆匆离开。 文森特也不确定那些药到底有没有用处，但聊胜于无吧。 “你已经很尽心了。”安妮理解他还没能接受这样大的反差，“如果真的是反着的，那就说明皇后殿下现在很健康，公主殿下也在皇宫里安安静静地睡着。” 文森特抿了口茶，叹道：“其实我当时看到他把我妈妈的照片放在桌上，居然有那么一点高兴，只是没想到他是那种人。 我一直都很希望爸爸能多怀念她一点。但在我们的世界里，他并不关心谁和我妈妈相貌相似。” 安妮扶额，不想去回忆刚才令她大受震撼的画面：“但这位城主大人表达思念和爱的方式有点……肮脏。” “在城主眼里，那些不是女人，只是奴隶。”文森特知道在她面前说这个不合适，他抓着被子躺下，关了灯，“你冷了就上来睡，在这个鬼地方，小感冒都会死人的！” 但愿明天贴出告示后有人响应。 安妮没有理他，蜷着身子睡着。迷迷糊糊的，有个冷冰冰的东西硌着她的后背，安妮伸手一摸，是那条衔尾蛇项链。 一个雄厚且极其富有力量的声音在安妮的耳畔响起：“不要和这个世界里的自己碰面，一旦双方都意识到了彼此的存在，你们都将灰飞烟灭，消失在时空裂缝里。” “不要和这个世界里的自己碰面，一旦双方都意识到……” 这真是个重要的信息。但他的反复重申让安妮感到厌倦、恐惧。同时，有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和鬼压床一样。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得不久。安妮醒来，嘴里很干，打算去找水喝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文森特不在吗？ 安妮起初没有在意，但仔细一听，有人声在回响。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这里晚上寒气也重，安妮为他披上衣服，小声叫道：“文……文森特？” 他仿佛处在梦游状态，安妮再凑近了一些才听清，他喊的是“妈妈”。 安妮听说过小孩子会因为过度思念亲人而出现梦游症状，并且很难被强行唤醒。 成年人，可能也差不多？文森特心思敏感，偶尔这样也在情理之中吧。 她生怕做出什么事刺激到他，便打算在这里陪着。 雨声渐渐大了，伴随着闪电划过，窗子被大风吹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安妮忙探出身子，努力去关上。 此时的文森特忽然拿起一旁修剪花草的大剪，准备刺向自己的喉咙。 “住手！你清醒一点啊！”安妮反应迅速，立刻抢下，将剪刀扔远许多。 剪刀落地的声音总算让文森特清醒过来，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 安妮的头发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紧握着文森特的手，极力安抚着他：“我在这，没事的。” “天呐！我刚才做了什么？安妮……”他呕出一口鲜血，虚弱地昏倒在安妮怀中。 安妮感到自己手上黏糊糊的，她大声呼喊守夜的人：“救命啊！快请医生！” 这次来的终于不是年老的医者了，而是位极瘦的中年男子，他先是进行了催吐，将文森特胃中本就不多的食物全部排出，最后竟然还打算挑几个部位放血。 -- 第65页 在他们的认知里，看着鲜红的血液流出身体，反而会莫大的益处。 而城主先生也对他投来信任的目光。 “不！医生先生，您为什么不问症状、不开药？放血，这太……”安妮不懂医学，但她知道放血这种手段早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好心的女奴们拉住了她，朝她摇摇头。 城主正恶狠狠地盯着这个妨碍诊治的女奴。 医生眸光流转，说道：“大人，请恕我直言。少爷一向健康，幼年时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根据华伦先生开的良药，也不可能出现吐血症状。所以我想，少爷这是被女巫诅咒了。” “女巫……” 安妮是唯一的陌生人，现在，也是蛊惑文森特的罪人。 城主揪起安妮的头发，像拎着一只小猫一样，狠狠往墙上甩去，他下令将安妮关进了府邸一间偏僻的小木屋里，由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守。 今天看来是连老天爷也不帮她了，雨下个不停，屋顶在漏水。 她徒手打死了好几只蟑螂后蜷缩在了角落，冷得瑟瑟发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呀，好端端的多什么嘴，我们本来就和精美的花瓶、壁画没什么区别，就是侍奉主人的物件。你敢议论小城主大人的事，耽误治疗，活该被教训！还连带着我也睡不着觉。”中年女奴又是埋怨又是惋惜。 中世纪的女巫审判案安妮还是有所耳闻的，非常血腥、残酷，轻则严刑拷打，重则处以火刑。 不知道多少无辜的底层女性被迫害致死。她现在或许还应该庆幸医生没问症状。 如果自己说出文森特刚才有自戕的举动，女巫的罪名恐怕是板上钉钉了。 安妮问道：“所以，我会被处死吗？” 外面的女奴如实告诉她：“那倒也不一定。有可能城主大人气消了就把你赶出去了。也有可能祭司大人认为你不是女巫，比如我，被我的继母诬陷为女巫，但最终捱过了这一劫。” “怎么判断？” “我的胸部有块黑色的胎记，当时祭司大人用针扎，我咬着牙齿不作声，这就说明我是无辜的，我没有与外面的魔鬼有染，我忠于城主大人的统治。”她说起这话来全是自豪和幸福。 真是可笑，她和文森特一样，都有着生命危险。异世界就是凭借这样的蛮横维系统治的吗？就这样还传承了上百年，甚至到了能与西岚国抗衡的地步。 第38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天亮的时候，看守的女奴给一夜未眠的安妮送了碗水。 安妮浑身滚烫，仿佛在烤火，她喉咙发痛，哑着嗓子问道：“少爷醒来了吗？” “还没有。”女奴很遗憾地说，“黎明已经到来，你就要迎来审判了。” 安妮无奈地靠在湿透了的木桩上，问女奴要来手帕擦擦湿头发。她发现自己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衔尾蛇项链！ 她被抓来这里的时候根本没顾得上这玩意儿！ 这么一个图案诡异的项链大大增加了她有罪的机率。 安妮连忙将手机关机，这块会发光发声的石头也没办法解释。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果然来了几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将她五花大绑地塞进箱子里，装上马车。 箱子里很闷，可安妮没办法呼救。她拼命咳嗽，喉咙又痒又痛。 就算要处死她，痛快一点不行吗？至于把她活活闷死或者运送出去活埋吗？ 挣扎了片刻后，马车停了，安妮被人扯下黑眼罩，扔进一座空荡荡的殿宇里。 这也是一个叫做教化堂的地方。 负责送她来的奴隶们扬长而去。只有殿内的一个女奴用同情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后给她喂了些水和糕点。 “祭司大人很快会来。”她说道。 安妮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子，她甩甩头，不知道笨嘴拙舌的自己能不能免于刑罚。 这座大殿富丽堂皇，明晃晃的金光刺激着安妮的视觉，她探探头，从又大又宽的玻璃彩窗中看到，一个手拿权杖、身着白袍的男人独自走来。 就一个人吗？她以为会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审判，她需要舌战群儒。 “罪恶的女孩，我以主的名义审判你，让你接受圣水的洗礼。” 是水刑。 女奴在短暂的诧异过后执行了命令。 祭司大人是想要折磨她的。这不是审判的正常流程。 熬过去，她说不定还能活。 安妮被倒吊了起来，女奴用一块厚重的湿毛巾堵住她的口鼻，打开阀门，霎时间，水流冲刷着安妮的身体。 和她坠海时的感受很像，头皮发麻，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五脏六腑都充盈着水，仿佛有无数条水蛭在胸口游动，抓不到摸不着。 见她耳鼻流血，女奴终于关闭了阀门，拿下毛巾让她喘了口气。 安妮还没来得及大口呼吸久违的空气，就开始止不住的呕血。 水分在快速蒸发，淋了一夜雨的她更加寒冷了。 没有祭司大人的命令，女奴不敢停，她再次打开了阀门。 安妮在昏死过去之前，已经不知道过去几个回合了。 几个小时后，文森特醒来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很像酗酒的人喝断片之后，记忆缺失了一块。 -- 第66页 他怎么了？又发病了吗？ 好奇怪，脑袋似乎碰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文森特伸手一摸，是安妮的那串衔尾蛇项链，卡在了他的枕头和被子中间。 他连忙藏好，叫道：“安妮，安妮？” 只有赛琳娜机械般地答复：“少爷，昨天晚上她没有照顾好您，让您呕吐发烧了，并且那个妨碍诊治的贱奴极有可能是女巫，城主大人已经将她交给了祭司大人审判。” “她不是！”文森特没办法和他们解释更多，他问道，“城主在哪里？我要见他。” “少爷，大人现在在教堂内为您祈祷，他下令禁止我们打扰。”赛琳娜很是为难。 “通报一声我醒来了并且想要见他都……”文森特的话被刚进门的阿莉莎打断。 她看起来没自己的亲妹妹那样有股活泼外向的疯癫劲儿，迈着轻盈的淑女步，有股女学者的老练样。 “我很高兴看到你醒来了，我的哥哥。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要派人去打断父亲的祈祷，需要派两个，因为爸爸会在暴怒之下取下一个人的头颅，再听禀报。”阿莉莎听说过，文森特已经失忆了。 她坐下，轻呷了口咖啡：“谢谢你昨晚帮助我母亲。但现在，你还是再等等吧。” 文森特坚定道：“可安妮会死。她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受着严刑拷打，她和我一样身体还没有痊愈，她撑不住的。” 阿莉莎沉默片刻，才为他出主意道：“那我们去找一趟祭司大人吧，带好钱，我们需要买名贵的礼物。” 文森特从来就没有为钱发过愁，在任何一个世界里。 每个城邦的祭司把持着该城邦的民众信仰，他们拥有着庞大的光明教会和无数信徒。 虽然早年的法案中规定，祭司需竭尽所能辅佐城主。但实际上两股势力总不对等，在一些城邦中，祭司对下一任城主的任命起决定性作用。 但在西岚城不存在，城主坚信祭司大人的忠诚，而祭司大人也没有过不臣之心。 他们的关系和谐到让阿莉莎一度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双性恋。 这个思想意识很超前啊，文森特顿时眼睛放光，握住妹妹的手：“你知道《老人与海》的作者是谁吗？” 阿莉莎一头雾水：“啊？是你在外游历的时候看到的书吗？推荐给我啊！别像爸爸和凯文一样，不肯让我多读书。” 文森特知道自己问错了人，一顿糊弄过去。 马车继续缓缓行驶着，寒风吹开车帘，远远地，他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夹杂着血腥味，本来就胃中空空的他更加难受。 金色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奴隶市场”几个字。凶狠的奴隶主用蘸满盐水的皮鞭抽打在号啕大哭的小奴隶们身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那些原本做晾衣用途的杆子上全是人的首级。患佝偻病的老人正在清理血水和擦洗屠刀。 阿莉莎也掩住口鼻，接过女奴递来的香水使劲喷：“天呐！短短一天，西岚城的卫生就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吗？哥哥你一定要向父亲进言。” 她很扫兴地继续说：“本来还想买几个奴隶送给祭司大人的，现在真是没心情了。” 文森特不忍直视，催促马车夫加快速度，多耽误一分钟，安妮就多一份危险。 他在胡思乱想着，如果安妮已经死了？如果他救出了安妮却不能留在身边怎么办？她会带着一身上的伤被掳去养奴场，再被卖进女支院。 在教化堂门口时，阿莉莎看向从他们身侧经过的另一辆马车，她扭头观望着，很是好奇。 “怎么了？”文森特随口问道。 “那个车子上的，好像是我妈妈的女奴奥尔加。”阿莉莎解释道，“我妈妈当时和她一起侍奉祖母，现在她们感情也很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教化堂。” 对哦，奥尔加在这个世界还没死。文森特不在意，没准儿就是她眼花了。 万幸，安妮再次凭自己的意志醒来，但她知道，折磨没有停止。 她被扒去了上衣，有好几个女奴压住了她的肩和腿，将她按在一张长凳上，有个独眼男人在她的背部刺青。 她顾不上喊痛，大口大口地将刚才呛进去的水吐出。 “好了，是一朵很漂亮的黑色玫瑰。”男人拿了赏钱离开。 女奴们趁她不备撤走了板凳。安妮就这么摔在地上，见到了迎面走来的祭司。 “你好，陌生的小姐，我是西岚城的祭司，马西莫。” 安妮扯了件干净的衣服来遮住身体，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骂了句滚。 她是自由人，她不能被这样对待。 如果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文森特，她早就试一试传说中的咬舌自尽了。 “小城主大人醒过来了。” “我暂时不会杀你的。”祭司笑道，“你还有价值。” 安妮不认为这两句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听到这事，她嘴角挤出一个微笑。 “听着，贱奴，我需要你杀死文森特，只杀他一人。”他踩在安妮还未痊愈的伤口上，“你现在是玫瑰之神的使者，但如果你做不到，这个纹身将重新成为你是女巫的罪证。” 马西莫挪开脚，替她抹掉嘴边的血迹，继续游说：“可怜的小姑娘，你该不会对拿你当泄谷欠工具的奴隶主有感情吧？杀了他，我保证你能成为自由人，你可以回到你来时的小渔村，找到你的家人。” -- 第67页 一连串的脏话即将脱口而出，安妮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所说的，只杀文森特一个人。 这是重点。 如果他想篡位，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制造一桩灭门惨案呢？ 他不想让城主格纳绝嗣。 对，祭司很有可能是为了小少爷罗伊斯。 那这个情况就很复杂了。 总之，安妮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她的命一定会在这交代。 “我愿意大人效劳。我想请求大人，面对您信仰的神起誓，事成之后给予我自由人的身份。” 马西莫欣慰地看着她，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命令女奴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并且上药医治。 她们顺便进来禀报道，小城主大人和阿莉莎小姐来了，并携带厚礼。 “告诉他们，安妮?金斯利小姐非但不是与魔鬼勾结的女巫，还是玫瑰之神降临人间的使者，她被赐予了独一无二的黑玫瑰胎记。这个情况我会亲自和城主大人解释，现在，烦请他们将她带回去吧。”马西莫示意女奴上前搀扶她。 外面，雨终于停了。文森特在等她。 “我以为我没办法活着见你了。”安妮在他耳边低声道。 第39章 安妮回到城主府后被奉为上宾。 她是神灵下派到人间的使者，是超脱凡胎的存在。 那个昨天还视她为万恶之首的城主此刻正满脸谦卑地道歉：“是我的愚昧让您承受了许多苦楚，我真诚地请求您的原谅。并且我将在七天后为您举办祭祀典礼，巡游全城，让百姓们都沐浴在您和神的恩德下。如果您无法消除怒火，我将挖出我的左眼献祭玫瑰之神。” 安妮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另一条规则。他说这话的言下之意是让奴隶代自己受罚。 原本想好好出出气的，但还有个糟心的事情摆在前面，安妮懒得和他计较：“这就不必了。如果城主大人想要积福，可以减免西岚城臣民半年的赋税或是释放奴隶。” 城主感激地致以微笑，吩咐女奴端上佳肴。他派人找遍西岚城，搜罗到了九种颜色的玫瑰。 城主夫人亲手将它们编织成花环，为安妮戴上。 很丑的造型。 安妮一把拿了下来，免得低不下头影响自己吃饭。虽然没胃口享受大鱼大肉，但这里纯天然无污染的果蔬吃起来还有别有一番滋味的。 她的宽容使格纳心情大好，他终于对妻儿绽放笑颜：“我漂亮的女儿阿莉莎，已经到了订婚的年纪了。据我观察，凯文?巴克利是个很好的男孩。” 如果是现实里的阿莉莎，一定欢呼雀跃了起来吧。 这个世界里的凯文，是公爵长子，只需要他那个病歪歪的父亲断气，就可以顺利袭爵。 城主的女儿，嫁给谁都是下嫁，可惜凯文的脑子可能在小时候被保姆摔过，不太好使，不仅自己平庸无能，还嫉妒着比他学识高的女性。阿莉莎绝对不可能容忍婚后与自己的科学书永别。 “我不想嫁给那个智商存疑的家伙。爸爸。”阿莉莎毫不客气地回应他的通知，“您继续多观察观察吧，找个更合适男孩当我的丈夫。” 格纳还是没有习惯被自己的女儿日常打脸，但他忍着没有发作：“阿莉莎，没有一个男子及他的家族能容忍你的那些玩意儿，那是违背了神的教义的。” 阿莉莎冷冷地看着他：“我对神学没有兴趣。如果我的另一半不能包容我，那我宁可终身不嫁。我早就和您说过，我同样无法接受协议婚姻，因为我根本无法承受夫家的束缚。” 她夹了几块肉，端着餐盘回到房间内。留下城主夫人在竭尽全力地讨好抚慰着她暴怒的父亲。 府邸的女主人一直都极尽谦卑地讨好着格纳和文森特父子俩，好几次安妮都看不下去。 格纳对阿莉莎和罗伊斯的漠视程度也远超于皇帝对文森特的疏忽、不关心。 如果说马西莫祭司是为了罗伊斯，似乎又有些武断。难道是这个世界里的文森特从前造孽太多？ 信鸽带来纸条，祭司坦诚，七天后的巡游，是个很好的机会，她需要动手。 安妮顺势回了信，敷衍过去。 此外，安妮还在城主府里拥有了一间布置豪华的卧室——被玫瑰花环绕的那种。 “安妮，请你告诉我，昨晚，我到底怎么了么？”他们独处时，文森特问道。那片缺失的记忆需要安妮来填补。 安妮是怕刺激到他的，但转念一想，这是他的身体，他有知情权。 “你可能是因为太过思念爱琳皇后而出现了梦游症状，而且……你几乎要自-杀。” 文森特攥着衣服，眼神飘向远方，已经成年的他居然也会梦游，甚至自-杀？ 这不可能。 似乎从几个月前，他的梦境就很糟糕，折磨着他原本就消极怠工的心脏，常常醒来后喘着粗气，一身汗。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他生活中的不顺心，他紧张安妮，紧张学业，紧张家人。 “你可能是刚来这里还不适应，别想那么多，放松心情，就不会这样了。”安妮以为他是在维护自尊心。 文森特摇摇头，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条衔尾蛇项链，皱眉道：“当时是海莲娜抛给你的？这个东西阴森森的，有点邪门。” 安妮也不理解她当时的举动，可能是一时情急？但海莲娜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 -- 第68页 她们在返回蒙特市前就已经想将衔尾蛇交还给大祭司了。但是大祭司说项链已经没有了法力，让她们留下，纯粹当纪念了。 而安妮不喜欢看这东西，回到皇宫后就扔进了垃圾桶。所以，这是海莲娜的？ “我们回去之后我还给她吧。”安妮拿过项链，小心藏好，转述着梦中的提示，“我一直听到个声音在告诉我，我们不能和平行世界中的自己碰面。否则会消失在时空裂缝里，永远回不去。” 文森特觉得这很滑稽，但事关性命，还是小心为好。 “希望平时不干实事的大祭司能派上点用场，尽早让我们回去。”他满腹牢骚地抱怨着，“西岚城和其他城邦一样，在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希望我们灭了加吴城，好让他们瓜分资源、人口等。” 他们的心愿高度一致。 只是不知道回去之后，文森特和阿莉莎的承诺是否还做数。 和水刑伤害度相当的，是安妮作为一个现代人被接二连三的骂作“贱奴”、“泄谷欠工具”，是她被扒去上衣纹身。 如果没有祭司马西莫的胁迫，她还在受刑。 她不是人，她就是一个高智商的物件，侍奉主人的物件。 在西岚国，被大祭司挑选前往永生之陆、受胁迫而嫁给菲利普王子，无一都是冒险之旅。 她是个菜鸡，根本没机会反杀，也找不到任何把柄反威胁回去，有时候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是暂时借住在脖子上。 这不全是西岚国皇室的错，但安妮的确不太想再回去过侍女的生活，一有可能，她就还要再经历些危险的事情。 虽然……虽然很舍不得文森特。但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岂不是连看他上电视的机会也没有了？ 安妮撇头看见文森特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思考模样，便感觉自己真的是太感性了，回去的事情回去再说好了。 “那七天后的巡游，我们偷溜走吧，去找我们世界里的人。”安妮建议道，顺便将马西莫祭司胁迫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他们两个体力弱的人现在逃跑就是送死，休养是必须的。反正战争也没有结束的趋势，七天还是等得起的。 不能再拖延了。其实什么缘由不缘由，都不重要，他们不想理西岚城的事情，但留在这里处处是危机。 “我去找地图，我们商量下走什么路线好。”文森特同意了。 第40章 当认真分析完地图后，安妮一度以为自己要和文森特上演一段九死一生的大逃亡了。 加吴城与西岚城的距离差不多是南京到西安，1000多公里。 从西岚城01区离开从水路最合适，虽然风险高，但排查最松，进入奥兰城后，需要绕过两座终年积雪的雪山，进入雪莱城，出城之后穿越四个无人区，途中还有大片不知名的丛林，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才能勉强靠近加吴城的城墙。 因为没有经验，他们都无法估计到底要走多少天。这时候结界还没有开启，那里一定是血雨腥风的战场。 虽然困难重重，但回去的心是不会改变的。 “你会骑马的吧？”文森特问道。 原主虽然算不上精于骑射，但受公主影响，也算是会的。而安妮对这动物深恶痛绝，她在乡下帮人喂马时被踢了一身的马粪，有了心理阴影。 “骑那么久，可能不太行。”安妮实话实说。 文森特能进行的骑马活动相当于溜马，策马奔腾是不存在的。 “连赶车都不行吗？”文森特皱眉问道。 “我……我没有经验。”安妮不是不想照顾他，但她想寻找更稳妥的方式。 后面走水路就难了，马车也翻不了雪山，到时候只能用骆驼。 钱是路途中最重要的东西。靠城主拨下来的零花钱远远不够支撑那么久。 这个世界里的文森特是个只知道挥霍享乐的纨绔子弟，拜金爱财但从来不存，他坚定地认为等自己在外面玩够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继承父亲的城主之位。 安妮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忽然有了主意：“没事，我们把这些没用的花瓶、瓷盘、壁画、首饰什么的先卖了，他们怀疑的话就先拿赝品充数。”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点麻烦，我们去黑市上，太危险了。其实你只要随便编个由头，全城的人都会为你进贡。而且城主不是还送你好几个奴隶吗？你还可以去奴隶市场上卖掉。” 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出乎安妮的意料，她微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了在小木屋淋雨时，外面看守的中年女奴说自己这类人和器物没有区别的话了； 想起了马西莫祭司踩在她背上的伤口上，嘲笑她是小城主的泄谷欠工具的时候了。 所以，当上这个名不副实的使者时，她也不想去搜刮民脂民膏，更不想把活生生的人当作货品转卖。 难道文森特会没有看到西岚城奴隶市场上的场景吗？ “殿下，我不想这样做，我也不认为这种买卖人口、搜刮百姓的行为正确。”安妮换回了敬称。 她明白了，从前在西岚国时，文森特善待侍女是教养，但享受百姓奉养是习惯。他可以表达善意，但很难站在侍女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两者很矛盾，但也很真实。 “我为了我们的人身安全着想，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去黑市那种地方涉险。我当然不觉得奴隶这种存在合理啊，但是这里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文森特意识到自己可能显得前后矛盾，“我是说，虽然我们都很不喜欢这里，但我们现在迫不得已暂时留在这里，那顺应一下这里的规则也没有什么错。” -- 第69页 他不喜欢看安妮这种板着脸的严肃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地严厉批判一番。除了父亲，还没有人试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指手画脚。 看在她是女孩子的份上，文森特还是主动哄道：“你别生气好吗？这些奴隶在这里都不能被称之为人，我们比起那些奴隶主，已经很善良了。 你想啊，他们继续侍奉凶狠的城主，说不定哪天就没命了，如果换成像我们一样好的主人，还能活得久一点。” “殿下，我是一个侍女，和你母亲一样的侍女，我没有办法把服侍我的人当作器物一样卖掉，也没办法编出一个好听的借口接受那些食不果腹的人的赠予。”安妮想让他明白自己的想法。 原著中没有这种情节，但从其他剧情上安妮可以看出文森特有些公子脾气，很像皇帝陛下，成长环境使然，她能理解，但把人当作物品，是安妮无法忍受的。 有些事情是自己可以说，但别人不可以的，文森特将母亲规划到了这一行列。 他被戳中了痛处，语气不再温和：“你别那么自以为是了，你的善良根本没用！按照你的想法，这些财产都是属于西岚城城主的，你也没有资格拿去卖！我更是一个占据者、冒牌货，我们都太罪恶了。” 之后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因为安妮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的话。 可能是当侍女太久了吧，文森特偶尔发怒时，她竟然会害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不能理解，也不肯理解，文森特现在也没有和她辩驳的心情，便径直离开她的房间。 安妮收拾好心情，悄悄拿来两个软皮箱，将屋内没用的摆设装好，披上斗篷，出门去了。 但现实总是骨感得可怕。 她初来乍到，没有门路，根本找不到买主。几个眼尖的当铺老板看完这些价值连城的器皿后吓得直摇头，连忙赶人，只差扯下她的斗篷交给保安官。 真倒霉，早知道就不冒险了。 走出第九家珠宝店时，安妮被一个女人拦住去路。对方很快拿下斗篷，让她看清容颜后拉她进入了街边的无人小巷。 “奥尔加？”那张和皇后侍女一样的脸，安妮还没有忘记。 “神使小姐，您是想要卖东西吗？”奥尔加直言道，“我正好有这个需求。” “你？”安妮不解，她也能支付得起吗？ 奥尔加用力握住安妮的肩，说道：“城主夫人不会贱买你的宝贝。一桩神秘的谋杀大案，怎么可能不需要钱呢？” 原来，马西莫祭司真的是为了小少爷罗伊斯。安妮拎紧手中的皮箱，紧盯着奥尔加。 “你别怕呀。”奥尔加拿过她手中沉甸甸的箱子，安抚着恐慌的安妮，“城主夫人之前和你我一样，是最卑贱的女奴。也就是因此，城主大人根本不将她视作妻子，也不疼爱小姐和小少爷。她并不想看你留在自私自利的文森特少爷身边，和她走一样的路。” “城主夫人和祭司大人，是什么……”安妮战战兢兢地问。 奥尔加也毫不避讳：“爱人的关系。” 安妮扶墙，她是彻底站不稳了。 好大一个瓜。 奥尔加连忙扶好她：“你要是亲眼看到城主大人和一群女奴厮混的画面，就能理解夫人了。祭司大人吝啬，连经费都要你筹集，城主夫人不，这些钱微不足道。等事成之后，夫人一定会让你衣食无忧。” 说完，她交给安妮一个钱包，拿过箱子，重新披好斗篷，消失在巷口。 一共是10万币。 安妮甩甩头，缓过神来后回了城主府。 她有点小脾气，得意洋洋地去和文森特炫耀，自己不用他说的方法也能赚10万币。 但是玩笑归玩笑。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的继母可不是个善人，她和祭司一起买通我在七天后杀死你，这段时间，你要小心哦，说不定她等不及自己动手了。” 安妮替他庆幸，这里与现实相反，说明西岚国的皇后殿下不是这么个坏女人。 文森特看了看那金灿灿的大额纸币，傲娇地回过头，喝着又苦又涩的咖啡，不想和她说话。 安妮一下变得很尴尬，她看着文森特，有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这里的一切和西岚国是相反的。 相反，到底是如何定义的？ 城主格纳偏爱长子文森特少爷，皇帝格纳漠视皇长子文森特？ 文森特少爷不学无术，文森特皇子勤奋好学？ 阿莉莎小姐勤学上进，阿莉莎公主一心躺平？ 伊芙琳夫人出身低微，伊芙琳皇后出身高贵？ 爱琳夫人出身高贵，爱琳皇后出身低微？ 还有性别换了的大祭司瑞秋与祭司马西莫。 那按这个逻辑，祭司马西莫与城主夫人伊芙琳有婚外恋，现实世界里岂不是，西岚国皇帝陛下口嫌体正直，和大祭司瑞秋?霍克森有婚外恋？ 好扯的猜测啊，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情人关系啊。 难道是，爱琳皇后？ 呸呸呸，安妮立刻打消了这个恐怖、罪恶的脑洞，连忙在胸口画起了十字。 爱琳皇后已经去世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这样侮辱先人。 当然，安妮是不敢告诉文森特的，她连现在的城主夫人与祭司的婚外恋都只字未提。如果他的脑洞也和安妮一样大的话，八成会当场崩溃。 -- 第70页 第41章 见她还没走，文森特终于忍不住站起来，用力弹了安妮的脑门：“傻瓜，你在想什么？你不会是在想这个城主家的狗血故事吧？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卖出那么多宝贝才换来10万币，你被人骗了！” 安妮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就算她有一颗八卦的心爱看家庭伦理剧。但也没耽误提醒他小心恶人啊，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有更多生活经验吗？ “那你知道一棵青菜多少钱吗？10万币，在这个世界可以够贫民窟一家人用一辈子了。”话一出口，安妮就知道自己不应该说。 现在他们仿佛是为了吵架而吵架，为了辩论而辩论，简直毫无意义，对现实也没有帮助。 “行了，我再去看看我房间内的东西能不能卖得出去，按照你的说法，这些钱应该够维持一段时间了。” 文森特看到她这暗自气鼓鼓的模样，也不太舒服，他承诺道，“我明白节俭是美德的，你放心，不会拖累你。这两天研究一下化妆技术，再多做些礼拜，恳求主保佑我们平安。” 这次明明是他主动开口的，现在倒让安妮心里不安起来，她轻轻说了声抱歉，回到自己的卧室。 靠卖东西，他们总共筹到了14万币。 在剩下来的六天内，他们要做的是踩点。01区共有六个码头，除去两个城主亲自管辖的，剩下四个戒备并不森严。他们分别去观察，顺便寻找合适的小帆船。 手机早就没电了，安妮也不知道自己带着它出来是想做什么，找插座吗？ 但要好几个小时联系不上文森特，这很让安妮担心。她开始自责起来，文森特还有呕血的症状，实在不叫人放心。 而且他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事情自己多分担一点也没什么，不该和他计较太多。 莫尔码头在01区的西边，地方很小，鱼腥味混杂着烟味、酒精味，很刺鼻，来往的都是年老瘦弱的渔夫，岸上是同样生活窘迫的小商小贩，挑拣着鲜活的海鲜。 基本没有保安官。 城主夫人给安妮准备了很光鲜的衣服，就连披着的斗篷也干净得没有一点尘埃，她走在这里，很扎眼。 偶尔有几个男人抬头打量着安妮，随后摸了摸自己佝偻着的背部，继续卸货。 可能这就是中世纪帆船的风格吧，虽是单桅的，但船身修长，帆布牢固，足以应对强风，且不太依靠人力划桨。 她来到码头上唯一的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一打饼干，问道：“先生，这里的帆船外售吗？” 老板掩住口鼻，咳得满脸通红，他接过钱，摸索着硬币找零：“小姐，生意上的事情让你的丈夫负责吧，不要来这里。” 安妮没有接过他的找零，只说请他回答。 老板是个诚实的人，直言这里的船主都开价很高，没有万币根本不可能出手，他们来买，并不划算。 说完，他咳得更严重了，白色的手帕上出现血迹。 安妮退后几步，多嘴问了一句：“您生病了吗？” “没有，我太爱抽烟了而已。”老板将零钱推到她面前，兀自离开。 安妮又在附近问了些人，她计量着钱，决定前往另一个码头。 大概了解了一番，这里人的报价是4万币起步。安妮加快脚步回去，想和文森特交换下意见，尽早买下为好。 但他和城主一家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小姐，请坐。我刚下令派人在城内四处找你。” 安妮不明就里地坐下了。 “亲爱的家人们，我不得不沉痛地宣布。因为我们和异世界人的战争，传染病开始在加吴城蔓延。 并且随着城邦间的贸易往来有扩散趋势。我需要思考新的防疫政策。 这段时间，请不要外出走动。神使小姐的巡游典礼，恐怕不能如期举办了，请您谅解。如果您无法原谅我的话……”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安妮实在是没忍住。他动不动挖眼割耳的，实际上什么用处都没，要是真能让他们回去，她和文森特一人赔一只眼睛都可以。 城主笑道：“您真是和玫瑰之神一样，有着一颗慈爱宽容的心，这真是太好了，我要去和下面的领主们商议此事，会尽量让您早些在西岚城的臣民面前亮相的。” 他走后，原本围绕在桌前的人们也就各自散了。 安妮帮文森特收好他随手扔在地上的钱包，忿忿道：“早知道带些口罩再来了。” 文森特也没心情看书了，他用力合上，和安妮交流起了另外两个码头的报价。 他的想法很直接，那就在没有封城之前走。 “我觉得他说的话也不一定能全信，我们的人怎么可能制造传染病呢？”文森特并不完全相信。他们才没有如此落后，以至于短短几天就开始传播疾病。 “可造假对城主有什么好处？不是只会造成西岚城的经济衰退吗？” 文森特笑着摇摇头：“短暂的经济衰退，换来吞并加吴城，我认为这很划算。好了，那就按你刚才说的，去莫尔码头买一艘五万币的帆船。正好，那里离01区出口也是最近的。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们的身体。” 在这落后的医疗条件下，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康复，持久的长途跋涉，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没有抵抗力的人更容易死于疫病。他们目前需要的药品，只能在路上顺便找医者购买。 -- 第71页 因为城主大人对他们的身体健康分外重视，没有他的命令，文森特和安妮无法拿到更多的药。 可多留下来一天，就多一份危险。上帝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才是最合适的。 “要不我们还是休息几天吧？如果封城了，那真正的小城主也回不来，我们至少不用冒着消失的风险。就这几天，城主夫人那边也是可以拖延的。”安妮觉得这里人的执行力肯定不怎么样，即使封城也不会很迅速。 也不知道那几天等不等得起，文森特说道：“等祭司和城主夫人那边给你回消息了之后，我们再根据情况商量吧。” 但祭司和城主夫人很明显不着急。 过了两天，城主夫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叫安妮来了后花园。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密谋诡计还要约在自己的府邸里。 “城主今晚不在。”城主夫人解释道，“据我所知，西岚城内已经有极少数人感染了，但症状我不清楚。”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安妮在等她进入正题。 “计划往后推迟几天吧，等到疫病严重，他死得就更加合理了。你伪装成与他一同感染致死，我们送你出城，也会方便一些。”城主夫人认真道。 在安妮的印象里，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讥讽，她更多时候都在默默承受着丈夫的家暴，和她同样不被重视的儿女们抱团取暖。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安妮是很同情她的。 “夫人……您一定要文森特少爷死吗？您即将再次做母亲了，您的孩子会希望您用仁爱教导他。”安妮试图激发她的母性。 “他不死，我这个女奴的儿子就永远没有继位的一天，这很难理解吗？”城主夫人喝了口蜂蜜水，睁大眼睛直视着安妮，“其实我以前也没有奢求很多，但我渐渐发现，文森特和格纳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我永远都是奴隶，是物件，他高兴时可以拿来发泄，不高兴时可以用皮鞭抽打。 那位高高在上的小城主，甚至还想染指我的女儿。所以我和马西莫，我们要改变这个世界。 祭司可以享受男欢女爱，女奴的儿子可以当城主。很荒诞吧？安妮，说不定你将来也可以做到。” 她又哭又笑的，面容狰狞，但又显得很憔悴。 她早就做好了拼尽全力和这世道一战的决心。安妮的劝说很徒劳。 原来这个世界里的文森特这么重口味，真是令人作呕。安妮也觉得可笑，早该让那家伙出来受死的，结果偏偏让文森特遇到了，这是什么孽缘？简直没有天理。 “阿嚏！”安妮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酸酸的，她看了看四周的花草，可能是过敏性鼻炎犯了，也可能是上次发烧感冒的后遗症。 原本打算离开的城主夫人将外套递给了她：“早些回去吧。晚上多穿点，现在感冒了，可能会更麻烦。” 她在奥尔加的搀扶下回去了。 安妮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也迅速回去休息。 第42章 虽然据说城主大人已经连续三天忙得焦头烂额了。但外面的景象好像依然没什么变化，每次安妮打开窗户，街上永远是大批人群，有背着蔬果的农民，吆喝着牲畜的农场主，还有稳坐车中、看不清脸的议员。 城主府中的人甚至还不清楚，疫病人有什么症状，平时高高在上的他们这时候居然显得与世隔绝。 女奴照旧端来牛奶，安妮也照旧让她们喝掉。 她觉得在这个世界里，用牛奶洗脸太浪费了。 “你们都没有不舒服吧？”安妮问道。 最年长的女奴恭敬地答道：“小姐，我们不会让不健康、不洁净的躯体靠近您，这会亵渎神灵的。” “如果有，请及时就医，不用担心别的。”安妮笑了笑，接过她们递来的温水，没想到喝得有些急了，她被呛得咳嗽起来。 真是令人讨厌的感觉啊，鼻腔里像是盈满了鲜血似的，拼命想要擤出来。 但这次，鼻涕中真的带血。 “小姐！”女奴们慌张道。 “没事，鼻炎而已。”安妮揉了揉红红的鼻子，她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理解“鼻炎”这个概念，反正她努力解释着自己没事。 女奴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担忧道：“可是小姐，您的体温偏高，我们需要请位医生来！” 安妮几经劝说，没有效果。她们请来了医生，惊动了所有人。 她写好了纸条，打算悄悄给医生看：“我给你200币，别放我的血。” 可这位医生的防疫措施做的很到位，他带着鸟嘴面具，拿出简陋的听诊器，监测着她的心跳。 在确认这面具没有影响他视线后，安妮将纸条又放近了些。 医生白了她一眼。 文森特一脸担忧地看着，几次想要询问医生，但又生怕扰乱他诊断。 “神使小姐应该只是普通感冒，多休息，照常服用药物，就会康复。但是鉴于最近的疫病，请小姐不要频繁外出了。” 安妮有着短暂的庆幸。但是他说的，是应该？那是什么意思？ 不会还是个草包吧？ 医生转而向城主夫人说道：“夫人，我想求见城主大人。” “他正在参议院议事，我可以派人送您过去，但需要请您稍候。”城主夫人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 第72页 其他人走后，安妮也叫退了女奴。 “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不用急。”文森特只能安慰她。帆船已经买好了，但按照如果在途中生病，境况会比现在窘迫许多。 安妮喝着果汁，清爽的感觉能缓解她喉咙的不适。 “你还是回去吧，别和我在一起太久，就算是小感冒，传染给你了也不好。”安妮隐隐有些担心。 她喝完苦涩的药，爬上床去，拿被子裹在身上，蒙过头，不想再和他交谈。 安妮相信只是淋雨后的感冒还没有好全的原因，但愿真能如她所愿。 一声叹息后，文森特轻轻离开。 片刻后，安妮呼吸不顺畅，狠狠甩开被子，她不想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用上辈子的土方法，出一身汗就会好了。 中午的时候，女奴米拉端来午餐，一脸愁容地看着她。 安妮盯着眼前的可口佳肴，若有所思地问道：“我这是被隔离了？” 米拉微怔，将托盘放下，亲切地笑道：“您是神使，该受到最好的保护。”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小姐。”米拉一下子跪倒在地，“根据目前症状，医生无法确定您是否与他们患有同种疾病，只是暂时隔离。” 她匍匐着前进，转述着主人的话：“小姐，您是神的使者，即为西岚城臣民心中的神，您不会感染，不会生病。” “什……什么意思？” “城主大人命令我来转述他的话，您会在这里接受秘密治疗。除了我和城主大人、夫人、少爷、小姐之外，没有人知道您可能是疫病患者。请您不用担心，大人已经在和祭司大人商量对策了。” “他们商量什么？城主为什么不请医生？”安妮怒吼道，往后退了几步，拿起面纱包裹起口鼻，“难道说，这里最好的医生也无能为力吗？” “您是神使，怎么可能不用医药呢？但是……战争过后的瘟疫传播得太迅速了！现在乡间路上的行人走着走着就倒地口吐黑血，不多久就没了气息。可恶的异世界人还持续将士兵尸体抛入加吴城中，腐烂生蛆，导致瘟疫肆虐！” 和欧洲中世纪的大瘟疫很像，发病快，传播途径多，难以控制，最后导致欧洲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 安妮拿出了现代人的觉悟，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些：“请你转告城主，让他立刻封锁和其他城邦的通道，水路、陆路都是，扑杀蛇鼠虫，人与人之间需要保持4.5尺的距离，禁止哄抬物价和药价。” 米拉完全无法理解安妮所说的，她摇着头，并不相信：“小姐，疫病是主对人类的考验，淘汰的都是像我们这样的劣等臣民，您不用担心。另外，祭司大人说过，会借用巫王的力量拯救西岚城臣民的。” “不，这不是。”安妮知道城主一定比谁都清楚，那套歪理只是他和光明教会的遮羞布而已。 什么巫王，祭司都是虚无的，在西岚国，即使是如魔怔一样的大祭司也不会讳疾忌医。 “在瘟疫中存活的人们，除了自身不容易被病毒侵染外，就是防范措施得当，如果城主大人不愿意控制，那最后的惨重程度会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你如果把我奉若神明，就请你相信我，如实转达。” 尽管可能收效甚微。 安妮眼中的坚定让米拉有着些许动容，她答了声是，离开房间。 今天的饭菜相比之前的简单很多，鸡胸肉沙拉和蘑菇奶油意面，外加一杯果汁。 安妮感到胃里一阵不适，跑到水池边干呕起来。 这不会是瘟？ 正在犹豫着吃还是不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是文森特，他没做任何防范措施，就这么直愣愣地面对着她。 “你做什么？拿块布掩住口鼻啊！”安妮把他往门外推，“你看到我了，我现在还没死，也没有继续呕血，你快回去吧。” “要真的是瘟疫，这个府里的人全部都逃不掉。你……你怎么会被传染上呢？”文森特是在抱怨所谓的主，主的仁慈没有分给她。 “可能是在码头上吧，那里的人流量大。可笑的是，现在连确诊都做不到。”安妮劝道，“回去吧，你要是传染了，就便宜城主夫人了。还有，吃饭前闻闻饭菜有没有怪味，有的话让人去买些压缩饼干！” 虽然他毫无生活经验，但至少好吃难吃还是分得出的，这点让安妮稍许放心。 文森特还是被她说动了的，他失落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安妮染上了病，回家也变得遥遥无期了，还有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女人随时想到取他性命。 没有一件好事。 之后来找安妮的是奥尔加，她就简单多了，从底下的门缝里递来一张纸条，大意是祭司在想方法治疗，但在此之前需要她尽早动手。 城主夫人的怜悯是有条件的。 安妮烦躁地将纸条撕碎，扔入水池。没有手机的隔离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在傍晚，文森特没有见到城主格纳，反而是祭司马西莫受他邀请，来到府邸为众人洒圣水驱病。 因为安妮和他爆料过，他不难看出，驱病是假，偷情是真。 文森特打发走了阿莉莎和罗伊斯，躲在木屋后偷听。他等会儿就去威胁这家伙闭嘴，疾病需要医生来治，而不是马西莫这个神神叨叨的男巫。这会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 -- 第73页 马西莫和城主夫人在花园内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一起，他柔声细语地安慰着怀中的佳人：“我已经和传说中神秘而有力量的巫王取得联系，争取祈求巫王大人赐予力量，收回疾病。你要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文森特听得一愣一愣。巫王是什么？他还是认真的？他是不信任医学，还是根本不认为这种病可以医治？ 在那只小黑猫没有发出声音之前，文森特及时开溜。 由于他“失忆”了，城主面对他的发问不仅没有训斥，还很耐心地和他解释了一番。 文森特很快明白，巫王是类似于衔尾蛇的存在，蕴含着无穷的神秘力量，可以治疗疾病，抵御外侮。 而女巫会盗用巫王之力，与万恶的魔鬼做交易。所以光明教会会大肆迫害其他平民女性。 祭司从巫王手中借取力量是最大的忌讳，他背弃了他信仰的神。城主再三告诫文森特，巫王是会将他拉入地狱的。 “爸爸。”文森特再次用这个称呼时依然感到分外别扭，“难道这样的疾病没有办法医治吗？” 城主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发红的双眼已经足以解释很多。 “我最爱的儿子，只有主才能救那些人，包括神使小姐。否则，拥有劣等基因的人只有被瘟疫吞噬的下场。”他对他的儿子很坦诚。 原来城主和祭司一样，他们认为患病的人是遵从了优胜劣汰法则，也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次的瘟疫凭现有的科学无法医治。 可安妮不是神啊，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 第43章 安妮在昨天夜里呕出了不少黑血，她身上多了些红斑，早晨醒来后头昏欲裂。 城主大人和医生站在门口见面面相觑，命令女奴换上新的地毯。 她们没有戴手套，只有一层薄薄的面纱遮挡口鼻。 安妮很想阻止她们，但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努力发出几个音节，低哑得像梦话。 “你们……别……” 女奴们来不及停下来看她一眼，也可能根本没有听到。 她以为自己的神话是一定要被打破了，生命也可能真的要终结了。希望那些目前还没有被感染的人能够听信她说的防护措施。起码，别再死更多的人了。 她不能说后悔，如果他们在逃亡途中感染的话，她可能需要曝尸荒野。现在好歹还能睡在床上，用苦涩的药吊着一口气。 文森特总是会悄悄地转开门把手，想来探望她，但刚一探头就被安妮哀求的眼神劝退。 电影里的狗血爱情故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他们只能这样保持着距离，互相望着。 其实如果这时候文森特再向前一步，安妮很可能会拿起水果刀抹了脖子。 不对，那会流更多的血。 …… 总之，安妮不愿传染给任何人。 文森特给她递了张纸条，字迹凌乱：“请你活下去，求求你了。” 他怕她自己先放弃了生命。 安妮拾起笔，回复道：“我会尽全力的活下去的。” 文森特其实分不清这是她的承诺还是安慰，他手扶着门框，止住想要揉眼睛的冲动。 “少爷，你还是回去吧。” 是城主夫人，她扶着腹部，替文森特关上了安妮的房门。 或许是因为内心的烦躁，文森特没好气地和她摊牌了：“夫人，我对继位城主根本没有兴趣！对你们夫妇间的事情也是。而且我可以和你保证我不会影响你儿子的继位。 安妮现在已经重病不治，你没必要再要挟她做些什么。她还没有恨我恨到愿意与我同归于尽。” 他们本来就是不属于这里的人，却要被这里的种种不幸束缚着。 城主夫人慢条斯理地说着：“少爷，你知道的，如果她现在被指控为传染瘟疫的女巫，她会被活活烧死。而且，瘟疫也不一定是无药可治啊。” “你有治疗她的办法？”文森特激动地抓住城主夫人的手臂。 城主夫人甩开他的手，噗嗤一笑：“你们的感情居然出奇的好。” 文森特少爷是不会在意一个工具的生死的。而凭他还没进化完全的大脑也不会想到要为父分忧，关心神使的存亡。 “天黑之后，去找祭司大人吧。”城主夫人狡黠地眨着眼，“他会告诉你需要的代价。如果你的女孩还能活到晚上的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文森特喊道。 城主夫人回头看他：“如果你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冒，那又为什么不干脆点看她死去呢？” 看她死去。这不可能。 安妮十八岁之后过的很痛苦。 她被各种怀疑、陷害；被大祭司囚禁，被迫前往永生之陆； 在母亲还没有治愈之前，又受着胁迫，嫁给菲利普王子。 还有接二连三的车祸、坠海和疾病。 而他在这些事情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完全没有办法帮她规避这些灾难。 这次，他该付出了。 午餐后，米拉说安妮稍稍恢复了体力，也几个小时没有呕血了。 文森特终于去见了她。 “这个鸟嘴面具，可真丑。”文森特和她开着玩笑。 安妮抓起手边的抱枕，朝他扔去：“你来干什么？这个破面具防得住吗？” -- 第74页 “我想见你了呗。”文森特不顾她的躲闪，执意握住她的手。 凭安妮的敏感，如果他现在长篇大论交代遗言的话，她一定会有所察觉。 当然事实上文森特想说的也不多，虽然很舍不得父母，但他们有自己更疼爱的儿女，多少能帮助他们冲淡哀伤。 文森特天马行空的幻想起来，说不定他可以从祭司马西莫那里再多提点要求？ 那他要世界和平；爱他的和他爱的人平安幸福； 最后一个的话……留给安妮算了。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傻劲。他什么时候也爱做这样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了？他能不能活着见到马西莫都不一定。 “我也求求你，你回去好吗？会死的，会很难受地死去。”安妮手边没那么多抱枕可以扔了。 “你休息，不用管我。”文森特闭上双眼，做起祷告。 安妮劝不动他，只能转过身去，再次将被子蒙过头，低声咳嗽着。 文森特偷偷睁眼，暗自笑她真是个傻瓜，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面了。 或许是主都在配合他，今天天黑得很早。 安妮也一直还在睡着。文森特写好了信，折了好几次，塞到安妮的枕头里。能皆大欢喜当然最好，如果他有意外，安妮会转交给他的父母。 都怪那该死的手机没电了。 文森特没有吃晚餐，他混迹在送货果农的队伍中，随着他们的马车队一起离开城主府。 外面真是人间炼狱啊。 成群结队的人们排着队伍买着高昂的药物，其中不乏忽然剧烈咳嗽而后浑身抽搐、倒地不起的。 他们无一例外被人抬去了火葬场，平时清理垃圾都没有如此简洁迅速。 没有人愿意医治那些或年迈或卑贱的人。 还好一路上很顺利，城主夫人没想在途中暗杀他。 教化堂内外，也挤满了来向神祷告的绝望者。 文森特走到侍从们面前，摘下斗篷，提出自己的要求。 侍从们不敢耽误，立刻将他请了进来。 祭司马西莫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但主动取下了鸟嘴面具，拿起刀叉大口大口地吃着羊肉。 城主府里的食物尚且不敢保证质量，他倒是吃得很香。 “晚上好，小城主大人，你需要与我共进晚餐吗？” “没这个必要。”文森特冷冷拒绝，直接开口，“我需要请你救安妮，还有那群可怜的病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没有战争。你别装，城主夫人说你有办法。” 看来他们的关系被他知道了，祭司将口中的鲜肉咽了下去：“小城主，那你知道治病的力量可是来源于巫王的。连你父亲都不太愿意染指这样的邪恶力量。” “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消灭这场瘟疫？”文森特继续直白地问。 “一个普通的人，不可能挽救无数的人。那样的话，您岂不是也比肩神明了？”祭司嘲笑着他，“这本来就是主降临的灾难。巫王愿意插手已经很难得了，规则很简单，献祭一个人，换另一个人。一点点都不可能多。” 也就是说文森特只能救安妮一个人。 好吧，他的确不是神，这笔交易看起来很公平。他是在担心，他死后巫王或者祭司并不会履行承诺。 “如果我愿意，那你是不是一定能救活安妮？” 祭司很有信心地承诺着：“请您放心，巫王大人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文案特深吸一口气，重复着刚才的话：“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救活安妮。” 祭司又惊又喜。他幻想过无数种杀死文森特的方法，但从来没想过会如此简单。也是奇怪，文森特回来后的性格和冷血暴戾的城主大人完全相反。 他施法念咒，一张金黄镶边的纸张浮现在他们眼前。 上面歪歪斜斜的字不知道来自何处。 “按下手印。” 文森特照做，一阵灼烧感传来，但很快消失。 “合约生效，小城主，你会在今晚零点整死去，神使小姐会在黎明前康复如初。” 第44章 文森特翻墙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不难听见楼下的嘈杂声。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奴隶侍奉。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诚惶诚恐地下楼去。 城主的每一鞭都打在他妻子的后背上，衣服沁满了血迹。 城主夫人没有躲避的力气了，她侧躺在地，抓着羊毛地毯，身子一抽一抽的。 奥尔加在低头哭泣。 文森特发现，安妮竟然也在。她披着厚厚的外衣，蜷缩在角落冷眼旁观。 “你怎么下床了？”文森特向她跑来，蹲在她身边问道。 “我醒来后想出去找你，但是我碰到了城主，走不出去。我气急了，以为他们会对你动手，情急之下，我把城主夫人和祭司的事抖了出来。”安妮从来不会露出这样骇人的笑容，“城主用一张释奴文书就让奥尔加背叛她的主人了。” “文森特，你留下这样的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做什么冒险的事情了吗？”安妮想质问他，但始终不敢和他对视。 文森特只好搪塞：“城主夫妇都说祭司有办法，我当然会为你去试试了。但结果发现那人只是个招摇撞骗的巫师。” “城主夫人只是为了在途中刺杀你……一定是这样的，你真蠢，为什么……为什么要信？” -- 第75页 安妮喘着气，她不相信那两人会轻易放过文森特。这次不行，还会有下次。所以，不如她今天冒着被处死的风险说出他们的私情。 但奥尔加也出来补刀确实是个意外。如果祭司也在乎城主夫人的话，估计没有心思审判安妮了。 她靠在墙边，有气无力地说着：“其实我最讨厌这样的私刑了，但是你想到你可能会死，就没有理智了。” 安妮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冷血。 文森特只是回给她一个微笑，她真是想得太多了。 要说丧失理智，他才是。 “爸爸，够了，我们看到的血够多了。”文森特握住城主正欲挥鞭的手。 城主是没资格因为她的不忠而处罚她的。 “你告诉我，这个孩子，还有阿莉莎和罗伊斯，他们三个都是我的血脉吗？是吗？”格纳掐着她的下颚，歇斯底里地质问着伊芙琳。 伊芙琳甩开他的手，说道：“你有你的判断，没必要相信我说的话。” “你……我会把你和那个所谓的祭司流放到堪培雅荒岛上去喂蛇！你们居然敢背叛我，天呐，你这样的荡妇真该坠入地狱！” 当然，那只能是气话。城主没有办法处罚一个有可能医治瘟疫的祭司。 他也没想到会在西岚城生死存亡的一线时发现这段持续已久的私情，这让他没法发作。 “文森特，你很不幸地看到了我们这个家混乱的一面。神使小姐，我深感抱歉。但是……米勒斯特家族的声望很重要，我只能请您保守秘密。” 安妮默认了，但她高估了城主在西岚城的权利。她原本以为，城主会在盛怒之下严厉惩处他们，没想到他还是愿意隐瞒。 “所以爸爸，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文森特问道。 “我的儿子啊，你还在为企图伤害你的人求情，是你在探险的途中受了神明的感化吗？你放心，我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留在我们的家中。等祭司来后，我会与他商讨。” 城主最理想的方式是，离婚。 但这样的大事他也不能绕开教会处理。 消息很晚才传到，祭司姗姗来迟。 他最先见到的是那个背叛主人、守着一张释女文书的奥尔加。 “西岚城法律，奴隶叛主，处以死刑。我很荣幸代替刽子手执行。” 手起刀落，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奥尔加的脖子上多了道深深的划痕，她连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去了。 这一幕让安妮后背发凉。 祭司搀扶起伊芙琳，面对难以抑制怒火的城主，他反而更不掩饰自己的狂妄：“大人，不要生气了，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您手下的贵族们，都只要求长子是亲生，您已经有了可以承袭爵位的儿子，又为什么要在乎这个和你根本没有感情的妻子呢？她对你的伤害远不及你对她做的万分之一！” 城主理了理头绪，和他提出谈判：“我需要离婚，我不能让这个女人留在我身边。你和你教会，必须允准！” 祭司嘲笑着他的愚蠢：“可以是可以，但您确定要在全城臣民都危在旦夕的时候，大肆张扬您的家事吗？抛弃一个女奴出身的妻子，和你们的，哦不，是我和她的孩子。” “呃……”安妮扶额，这瓜更大。 “大人，关心下您的臣民还有岌岌可危的西岚城吧。如果您多施舍一些怜爱和仁慈，以后遭受背叛的次数，才可能会减少啊。”祭司持续冷嘲热讽，“您不如继续在外忙碌，也不用回来看到您不想见的阿莉莎和罗伊斯了。至于别的，我会带着伊芙琳先离开，她，没有伤害小城主大人的机会了。” 也没有那个必要了。文森特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祭司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堂而皇之地牵起城主夫人的手，离开时，他的目光在安妮和文森特身上来回扫视，停留了很久，才跨出大门。 他笑得让安妮气不打一处来。 “走，我陪你去休息。”文森特拉着安妮上楼去。 他现在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外界的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安妮也打住了吃瓜的想法。她病情反复，时好时坏，咳嗽还能缓解，但身上的红斑没有消退的迹象。 她也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他们依然保持着距离，中间堆放了很多杂物作为阻拦。 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和文森特说什么好，她很纠结。 关于她的来历，如果她自己现在不坦白，那大概率以后文森特也不会再知道。薇薇安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但如果让他知道他曾经倾心相爱的女孩最后变成那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算了，就让文森特对安妮?金斯利本身留下美好的印象吧。 尽管这很自私。 “你别想他们了，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混乱。按照那个法则，这说明皇后殿下和小皇子很健康。”安妮开口道。 也说明伊芙琳皇后没有偷情背德。 “你也是，你别担心，你很快会好的，很快。”文森特强颜欢笑。可惜的是，他不能亲眼看到了。 不能亲眼看到自己弟弟的降生，也不能亲眼看到安妮恢复到以往的活泼爱笑。 但这些遗憾和看她死去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我……我之前和你吵架，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走。”文森特有些哽咽了。 -- 第76页 “嗯！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所以你也不要生病呀，我可不会玩帆船。”安妮也有些想哭。 可惜他就是生活自理能力差，习惯了被人服侍，不让人放心。 “文森特，你……你今晚能别走了吗？陪陪我，我想看星星。”安妮不知道自己滚烫的脸颊是因为害羞还是发烧。 “还是不要了啦，我不能熬夜的，你忘了？” 那样晴朗的夜空，她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看。但文森特不想吓到她。 “是我冒昧了。”安妮低头道了歉，尴尬不已。 文森特今天还睡得格外早。 他不知道那一刻来临时会不会痛苦，他最期望的是在睡梦中，心脏缓缓停止跳动，双眼紧闭，不会流血，不会吓到任何人。 但事实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好。 文森特感知到有阳光照射。 耳边，是海浪声。 在他前方的担架上，有个鹅黄色的身影。 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还欢呼地奔走相告。 文森特听到了那个久违的称呼：“皇子殿下！” 第45章 文森特猛然坐起，他发现他置身于一间布置精美的邮轮内。好不容易缓过神，看清四周情景，这里的环境很熟悉。 周围身着军装的勤务兵已经立刻叫来了医生。 满眼血丝的军医兴奋得连听诊器都拿不稳了。 “我回来了？”文森特自言自语。 “是的，殿下。时隔十九天，您终于回到属于您的国度了。而且，您很健康。”军医做完基本检查，划着十字。 他现在只是由于情绪激动而心跳过快而已。 早在文森特和安妮昏迷的八个小时内，军医就已经为他们做过全面检查，没有任何伤口，他只能和其他人一起祈求神灵保佑他们苏醒。 “安妮呢？”文森特踉踉跄跄地下来，想去看她。 “金斯利小姐还没有苏醒，但请放心，她没事，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军医扶住了他。 文森特不信，他摸了摸安妮的额头。竟然真的不烫了，身上也没有红斑，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消失，甚至连疤痕都很难看到。 她没有病了，她恢复健康了。 文森特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眼里酸酸的。他同样划起了十字。 他转而看向挂历和钟表，现在是4月20日上午八点十五分。 “战争结束了吗？这里是哪里？还有，卡森阿林国的人怎么样了？”文森特重新坐好，问着军医。 “殿下，我们现在在埃霍郡。战争结束了，结界也关闭了。异世界加吴城的城主已经自-杀，他的长子染病而死，昨晚，在陛下的监督下，大祭司结束了与对方祭司的谈判，异世界人正式投降，但具体的赔偿条款我不清楚。 另外，卡森阿林国的皇帝在您失踪后的第二天因为脑血栓陷入昏迷，至今未醒，菲利普王子在前天因感染去世。 在大臣的强力拥戴下，他的妹妹黛米公主被立为皇储，并且已经和某位年轻的公爵订了婚。” 一切都如他所愿。他们一觉醒来回到故土，战争结束，卡森阿林国的人也不再纠缠。 他不知道自己和安妮到底算幸运还是不幸。他们当时莫名其妙去了异世界，在那里受尽磨难，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最终竟然因为一份死亡契约而又回到自己的世界，安妮的病也不药而愈。 神奇到让文森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禁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痛感不会骗他。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零点左右，巡逻的士兵发现了您和金斯利小姐在苏尔斯运河的岸边。皇帝陛下担心您在返回途中有意外，因此要求我们先对您的身体健康做出诊断并就地治疗。 所以，我们四点半才出发离开，而在途中又遇到了可疑分子的尾随，选择了较远的备用路线。现在算来，还需要近两个小时才能到达蒙特市。” 军医将每个问题都解释得很详尽。 文森特继续发问：“我的家人怎么样了？” “殿下请放心，他们都很好。只是……约克郡公爵貌似有些……”军医笑道，“您刚醒，就不用担心太多了。我随士兵们在前线，有些事情并不清楚。” 说话间，安妮醒了。 周围的人和物让她安心了不少。 “文……殿下，我们是回来了吗？”她看了眼军医和勤务兵，跑下担架问着。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久了，她双腿发麻，走起路来都奇奇怪怪。 文森特眼疾手快地扶好了她，将她掉落的发夹捡起，夹起她的碎发：“我们回到西岚国了，而且两小时内就能回到首都了。你也没有疾病，没有伤痛了。” 安妮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本隐隐作痛的地方都变得舒适了。 她手臂上没有骇人的红斑，脸颊也没有因发烧而变得绯红。 军医将板凳挪了挪，有效地阻止了他们的拥抱，他拿出血压计为安妮测量：“小姐，看到你健康，我很替你开心。” 安妮也没有事。 军医拿下袖带，说道：“我需要去禀告大祭司大人了，如果两位有任何不适，随时传唤我。” 文森特不满地皱了皱眉。难道不应该先禀告他的父亲吗？大祭司也在这艘邮轮上？ -- 第77页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怀里多了个软软绵绵的生物，暖洋洋的。 不对，是人。 安妮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着。 他本身也激动不已，被她感染着，也泪眼婆娑起来。 可他感受到自己的外套正在被浸湿，肯定沾到了很多眼泪鼻涕。 上一个对他的衣服做出类似伤害的人还是他的祖母。 文森特感觉全身像过了电似的，手颤抖着不敢触碰她的手背，也不知道如何安抚她。 正好，桌上有糖。 他连忙拆了包装，扶正安妮，往她嘴里送：“别哭啦，来吃糖。” 安妮暂时停止了抽泣，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殿下，你塞到我鼻孔里去了。” 她抓起纸巾背过身去，擤着鼻涕。 文森特不好意思地飞速跑去找勤务兵要了两块蛋挞，走到她面前，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吃点甜点吧，还有这里有水。我没想到那糖那么小，我也在哭，我没看清。” 他连水都倒不稳了，手抖着撒了一地。 到头来还得安妮来清理。 “好啦好啦，你坐着我给你倒水吧。”安妮去为他续上了柠檬水。 她这辈子都不想在他面前擤鼻涕和吃糖了。 片刻后，安妮拿起蛋挞狠狠咬了一口，主动开口，想将刚才的尴尬翻页：“殿下，你也吃吧。” 文森特小心翼翼地了一口，略带嫌弃：“没有宫里的好吃诶，不会是放坏了的吧？要不你再忍忍，我们回宫吃好吃的！唉，我太想我爸爸和母亲，还有我弟弟妹妹了。” 安妮将口中的蛋挞咽了下去，用水一顿猛灌。 文森特似乎已经忘记了他当时与阿莉莎协商一致的承诺，她真的又要回去做侍女了吗？她还要面对皇帝、大祭司的压迫，还存在被人盯上的风险。 安妮郑重地问道：“殿下，你现在是不想让我出宫了吗？” 文案特被她问愣了。 她为什么会立刻想到要离开皇宫？她对自己没有一点眷恋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离开？”他直白地问道。 安妮让他稍安勿躁：“殿下，我是对西岚城内女奴们的遭遇心有余悸，还有我之前发生的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那些都只是偶然性的。西岚国怎么可能回到奴隶社会呢？你……你难道想我们在蒙特市的港口就分道扬镳？” 文森特理解不了。他当时愿意为她付出生命，但她就真的不愿意为了他忍受皇室吗？ “我最大的顾虑就是舍不得你啊，否则我与皇宫完全格格不入。我想上大学，我想从事其他职业。”安妮说出了心底话。她只是因为原主才做了皇家侍女的。 文森特知道自己有的时候很自我。他再次意识到过去的十多年来安妮因为皇室的规矩放弃了很多东西。 “可这些和我的生命比起来，不也微不足道吗？”文森特诚言，“当初我和马西莫祭司签订的协议，就是用我的性命换回你的性命。” 他自愿的事情没必要让她有内疚感，但他更不想他刚回来却要与她分离。她刚才的话很决绝，这太让文森特难受了。 安妮的目光向下看着。她没有了说话的底气。 实话实说，她也没有如此坚定。她只能扪心自问，她真的一点点都受不了皇室了吗？ “殿下，对不起，我……我自己也不确定，我还没想好。”她想先缓和一下。 “你现在刚醒，本来就不该想这些。我们先回宫见到爸爸，之后再说，好吗？”文森特顺着台阶下了。 安妮默默点头。 正当他们以为可以继续享用甜点时，大祭司来了，并叫退了其他勤务兵。 “殿下，金斯利小姐，我很开心看到你们健康地回到这片土地。” 她穿着白色的教袍，底下的裙边斑斑点点的全是泥土，看容貌，她老了很多，脸上添了好几条皱纹。 “我们想休息。”文案特知道这个理由很没说服力。 安妮反倒觉得躲不过：“大人有什么话想说吗？” 她温和的语气让大祭司心情好了不少：“殿下，小姐，据我所知，文森特殿下的身体存在其他异常。我想知道，您二位失踪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 安妮迟疑着：“这很重要？” “对。”大祭司神色凝重，“涉及到异世界和结界的时候，我往往是比较有发言权的。这不是邀功，这是事实。” “我到底有什么异常？”文森特不愿相信自己存在除医学领域外的疾病。 大祭司也索性放出了结论：“您是我们所说的，‘永生者’。” 永生者，这个他父亲最忌惮的群体？文森特刚憋回去的眼泪又要溢出：“这……这怎么可能？我？你能感应到？” “不是我能，是其他永生者可以感知到同类。刚才尾随邮轮的可疑分子，正是金斯利小姐婚礼当天发动袭击的暴徒，永生者们。你们可以不信我的话，但这个问题会留到下一任大祭司来问，结果还是一样的。” 文森特与安妮对望一眼，握起她的手，沉默了几分钟后才开口陈述着这几天以来的事情。 “所以，这不能更改了吗？”安妮焦急地问。 “圣子圣女们一直有在做相关研究，目前虽然有不少突破，但没有成功的先例。” -- 第78页 也就是说情况很不乐观。 第46章 文森特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只能向大祭司求助的境地。 他们经过讨论，认为这可能是那份契约的缘故。死亡的反义词是永生，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文森特和安妮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作用在同一个人身上。 “请先别告诉我的家人。”文森特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开口。 “是。殿下，我会想办法的。现在，您也不需要着急，安心等待着回到自己的殿阁中吧。”大祭司说完便离开了。 她语气平淡，安妮没看清她的表情。 “殿下，别太悲观，事情不会有这么糟糕的。”回过神来，安妮懊悔地反握住文森特的手，他们不该老吵架的。 可这事出乎她的意料，她现在完全不知道用什么动听的话来安抚他。 “我该怎么回去面对我的家人？我……我每过几年就要换一个地方生活，就要做一次整容，我需要逃避媒体。我还要看着你们一个个离开我。”文森特觉得这很可笑。 他不知道多少次祈求过上帝让他有一颗健康的心脏，结果物极必反，巫王和马西莫送了他一份这样的大礼。 安妮想再去主动抱抱他，但又怕他生气。 她默默清理起了桌上和地上的蛋挞屑，不去和他对视。尽管这种无厘头的琐事也没办法消散她心里的内疚。 “安妮，坐下。”文森特拉过她的胳膊，“你别这样，这和你没有关系。” 可作为一个正常的、心智健全的人，安妮没有办法回避文森特是为了救她才签订那份契约的事实！ 安妮没有答应，她很抓狂地用力拉开了好几个抽屉，寻找着垃圾袋。 还没等她找到，轮船忽然颠簸起来，安妮重重地磕在桌角上，眼角生疼生疼。 “都让你过来坐了。”文森特伸手去扶，顺便捡起那条掉落在地衔尾蛇项链，“它好像和你很有缘。” “这是海莲娜的，是和她有缘。”安妮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口袋里多了这玩意儿，“我们的手机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才是最重要的。” 海莲娜的东西，不能损坏，否则安妮真恨不得一锤子砸烂这个和她如影随形却毫无用处的诡异项链。 “好啦，别比我还抓狂，我也相信会有办法的。我只是…….无法那么快就接受我会不老不死的事实。”文森特拿来冰袋敷在她的眼角。 他只能强装坚强，不然安妮会更加难过。 海鸥的鸣叫划过天空，文森特想去甲板上欣赏海景。但被卫兵阻拦，他趴在舷窗上，看着成群结队的鸟儿竞相捕食。 安妮去提醒他阳光刺眼，但他只是朝她笑笑，不为所动。 接下来的航程，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大祭司没有再来找过他们。 也没有传说中的永生者来侵扰。 他们很平安地回到了皇宫，侍从帮他们拦下了所有的媒体采访。 安妮被告知她必须与文森特在芬得拉宫等候皇帝陛下的召见。 好吧，她只能先打电话和母亲问候了，下午有空之后再去探望。 佣人们端上茶点，不苟言笑但又很郑重地恭喜他们平安归来。 其他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新闻乱糟糟的，什么都有，他们刷了一个多小时还觉得新鲜。 在中午时，皇帝终于驾临。 “我亲爱的孩子，这些天我一直很担心你。”皇帝的声音很低沉，他强忍着不落泪，“我派了很多人找你，但你们好像在西岚国蒸发了一样。幸好，你没有受伤生病。你们去了哪里？遇到什么了吗？” “爸爸，母亲怎么样了？还有阿莉莎和罗伊斯。”文森特不太想再复述那些。 皇帝耐心道：“他们都很好。只是伊芙琳怀孕，我不想惊扰她，所以没有用仪仗接你。文森特，快告诉我，这十几天内，你到底如何了？” 文森特求助似的看向安妮，出于心理压力，他不愿亲自解释。而安妮也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她和皇帝陛下说了他们来到异世界的事，包括那所谓的相反法则。但具体遇见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她囫囵说了个大概。 反正都人间蒸发十多天了，来到异世界也不足为奇。 皇帝心下了然，和大祭司与他说的差不多。他感慨地看着文森特：“战争没有波及到你们就好。你们俩也受苦了。” 安妮咬着牙，她真的吃了不少苦啊。幸好，她在回来之后都康复如初了。 文森特掐了掐在一边默默点头的她，笑道：“我们经历的都不算什么。爸爸击退了异世界人，也没有受卡森阿林国的限制，您的心血有回报了。” 安妮揉着自己的胳膊，偷偷拿了个橘子剥了吃。 她看着一桌的佳肴，又饿了。可是皇帝陛下和文森特都没吃。 “爸爸。”文森特嘴上笑嘻嘻，拿下安妮手里的橘子，“我听说舅舅……” “噢，有些关于战争物资的事情，存在争议，需要他配合调查。这对你影响不大，不用操心。”皇帝表示这只是件小事。 “那母亲知道吗？” 皇帝微愣，而后如实说道：“她知道。总之，你们都不需要参与政务上的事情，我有定夺。” 文森特一下明白，那就不是小事了，否则爸爸不会让母亲知道。 -- 第79页 安妮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了，她壮着胆子主动问道：“陛下，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望我母亲？” “下午，和皇后说一声就可以。”皇帝很爽快地答应。 “那……” 她的话再次被文森特打断：“爸爸，我想，安妮可以去上大学。而且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 安妮被橘子的汁水呛到了，并且好巧不巧地溅到了旁边的文森特脸上。 女……女朋友？ 直接见家长是什么操作？ 这又是什么社死现场？ 她接过湿纸巾，一面擦手，一面遮住脸。 那一瞬间，她想背起皇宫连夜逃离西岚国。 这也是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皇帝一分为二地解释：“文森特，西岚国王朝没有这样的先例。如果那些孤儿们也做了几年佣人后要去读大学，那非常不利于我们皇室的管理和树立威信。 她不去读大学，但她一直在和阿莉莎学习啊。至于你伴侣的选择，我参与意见好像也晚了，我希望这是你们两个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看来安妮不管是作为何种身份都是没办法去过校园生活的。 只是她很好奇，皇帝能容许他的儿子和侍女谈恋爱，却不允许侍女去读大学？ 由此观之，他们的感情大概率是不被看好的，这可能只是皇帝出于爱子之心，暂时性妥协了。 算了，永生者的事情把他们俩都弄得心力交瘁，安妮早该想到其他事不可能那么理想。 的确，她可以不上大学，但她不能不学习。 文森特又掐了掐她，示意她看看手机。 “你不会不答应吧？”他知道自己没有提前说过，很冒失。 安妮回给他一个甜美微笑的表情包。 她这几天真是遇到好多没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说到你们的学业，需要你们利用假期弥补，你们落下很多了。” “我知道的，爸爸，我们也不会让您操心这些。”文森特牵起安妮的手，浅笑着。 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恋爱的甜蜜。 但安妮没有他如此享受。 她沉浸在内疚中。 她内疚文森特为了救她成为了永生者，更内疚她没有早点坦白自己不是真正的安妮?金斯利。 这两件事情加起来会让文森特崩溃的。 第47章 吃完午餐，安妮回到了玛利亚宫。 阿莉莎激动地扑上来抱住她：“呜呜，安妮，你是不是要搬去和我哥哥住了？有点舍不得你，但这样也好，你们不用谈异地恋了。” 这是高级凡尔赛吧？ 安妮也哄道：“没有啦，我们没进展到那一步，我和你还要一起上课呀。以后再说吧。” 阿莉莎没什么变化，她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不会克制自己的欢喜，也很少为外界的事情烦恼。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走出失恋的哀伤，不对，她好像也没恋爱。 海莲娜脸颊上有泪痕，她的呼吸声很重，好像很手足无措的样子。直到公主不再缠着安妮时才有机会和她单独说话：“安妮，我真高兴看到你平安回来，你没有受伤，没有意外。你甚至还不用嫁给卡森阿林国的皇子了。” “谢谢你一直牵挂着我。”安妮拿出想要还给她的衔尾蛇项链，“我不太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要把这个抛给我。总之，我现在把它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我相信它能带给你力量，我当时很害怕你死去。”海莲娜解释着，“它帮到你了吗？” “呃……就那样吧，我没什么感觉。”安妮不和她提在异世界的事，“它早就没有衔尾蛇的力量了，你也不用那么迷信，留着当个装饰品吧。” 正好，海莲娜也不刨根问底，她转移了话题：“公主刚才兴奋得不得了，你和文森特殿下在一起了？” “是……的吧。”安妮承认了。没想到八卦传播得这么快。 但海莲娜问出的问题令人瞠目结舌：“你和他发生过关系吗？” 安妮觉得此刻自己的头顶应该冒出三个问号，她侧过身去，很不好意思：“没有啦，你怎么问起这个？很让人尴尬的。” 海莲娜很庆幸地拍着胸口：“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你是不是在感情上遇到什么困难了？你和凯文……” 海莲娜顿时暴跳如雷：“你说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不可能有那种肮脏的行为！” 肮脏的行为？未免言过其实了。但安妮知道自己不该问，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失礼了。你没事的话，我就去找皇后殿下了，我要出宫去见我母亲。” “她已经等了你十几天了，也不在乎这几分钟！你听我说完！”海莲娜暴躁地拉住她，“听着，别和他发生关系，别爱得死去活来，他要是给你买豪车豪宅也就算了，你自己不要陷进去。” “海莲娜，我不想要他给我买那些华物。我们就是在相处的时候喜欢上彼此了，和身份没有关系。”安妮其实一直想不明白海莲娜为什么会时不时变得如此执拗。 但往往她只要甩出一句“我是为了你好”，安妮就不忍心严肃责怪她。 “你听我的就不会错。皇家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海莲娜气鼓鼓地走开了。 安妮每次想知道她的偏见从何而来，或者是关心下她的内心世界时，海莲娜总是闭口不谈，佯装坚强。这令她们相处起来很不舒服。 -- 第80页 算了，估计自己知道了也没办法改变她，相处别扭的话少相处就好。安妮动身前往卡罗兰宫面见皇后。 但她来得很不是时候，很像别人家过年时走亲戚的尴尬小孩。 公爵夫人和索菲亚小姐都在。 “皇后殿下好，公爵夫人、索菲亚小姐好。” 唯独安妮觉得自己不是很好。 “快来坐吧，我劫后余生的孩子。”皇后温柔地笑着。 “不不不……不了，谢谢殿下。我想出宫去看望我母亲，请您批准。”安妮只想逃离。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无所适从的样子真是好笑，索菲亚嚼着太妃糖，问道：“安妮，文森特殿下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殿下很劳累，可能在休息。” 索菲亚噗嗤笑出了声：“他在和我的弟弟在聊天，之后会来见姑姑的。” 安妮只能用一种“你说啥都对”的笑容来恭维她。 “别闹。”公爵夫人象征性地训斥了句，“金斯利小姐，索菲亚只是关心你和殿下。” “我当然知道了，我和安妮都很感激表妹。” 安妮第一次觉得出场的文森特自带光芒。 他放开牵着表弟托尼的手，恭谦地和公爵夫人打了招呼。 索菲亚对他的到来很是意外。 文森特直接不去看她，很自然地握起安妮的手，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安妮多少有点茫然，但她挣脱不开。 “是托尼太淘气了吗？”公爵夫人抱歉地笑着，揽过自己的小儿子。 “当然不是，小男孩的天性而已，他很懂事，不会影响母亲休息。”文森特这是下逐客令了。他知道这几天皇后一定不堪其扰。 他继而提出请求：“母亲，我能和安妮一起去见金斯利太太吗？”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皇后有些意外，但很显然她拒绝是没必要的，“金斯利太太一定很担心安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回来和我们说。” 他们一直是坐车的，没见到什么外人，安妮松了一口，又悄悄放开文森特的手，玩起了放在后面的玩偶熊。 她没什么安全感，脑子里有很多事情堆着。她害怕那些嘴碎的人在背后将她编排得体无完肤，也害怕他知道了事实，会和她反目。 可是不说明真相，她也做不到。恋人之间应该坦诚。 文森特叹了口气，她明明也不懂照顾自己好吗？有鼻炎还玩毛绒玩具。 “安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你这样显得我很强取豪夺。”他拿下她手里的玩具。这些幼稚的东西在车里放了这么久，侍从们也不换些新的来。 “啊……殿下，不是的，我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很害怕外界的一些压力。”安妮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神经质了。 “没事的，爸爸和母亲没有反对，我奶奶说的也不算什么。索菲亚她就是有点高傲，不过你放心吧，我舅妈不会惯着她说这种话的。至于其他和我们没关系的人，又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看法呢？”文森特满不在意，他轻轻抱住按你的肩，“我都陪你回家见你妈妈了，我很在乎你。” 安妮顺势到他暖暖的怀抱里去了。不得不说，很有安全感。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几乎没有人可以值得她这么放心地依靠。她要让文森特感受到她的爱意。 下车之后，迎接他们的是闪光灯。 安妮一直很好奇，要有多少钱才能走路像文森特等公众人物一样，身姿笔挺，收敛微笑，避过话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过沸反盈天的人群。 毕竟她要是也那么有钱，估计就横着走了。 艾米是通过那些媒体网红才知道他们即将到来的。 “对不起妈妈，我忘记和你打电话了。”安妮刚才光顾着自己瞎想，一时没注意。 安妮有些内疚，艾米原本稍有恢复的精神状态在这十几天内又被打回原形，幸好，有一个心善的女佣照料。 “没事的。殿下，我很荣幸见到你。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为您和安妮祈祷，万幸，慈悲的主听到了呼唤。”艾米与他握了手。 “太太，谢谢你。”文森特命人放下礼物。 那些东西在艾米眼里是华而不实的。首饰珠宝她根本用不上，在这样小镇里，可能只会招来盗贼。 “殿下，我想和我的女儿单独说说话。” 文森特没有拒绝。 但实际上安妮不太愿意。 从妈妈的神情，她预感到妈妈会和海莲娜一样来说教一番。尽管那些没用，但听了会加重焦虑。 “你们在一起了？” “嗯。”所有人都是这么开头的。 “他既然愿意和你来见我，那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艾米郑重地问道，“那你呢，你也喜欢他吗？” “当然。”安妮点头。 “亲爱的女儿，结婚和恋爱是两件事，尤其是在皇室。以后的事情还是未知数，可能陛下会为他物色新人，也可能你们自己因为其他原因分开，你要有心理准备。 而且如我们所见，你从现在开始就要经历更多你从未体验过的事情，那可能不太愉快。如果你对他的喜爱不至于让你承受这么多，那你应该早点放弃。” 她说得更加直白。 安妮没法和她发脾气：“妈妈，我自己会考虑我的感情生活。责任，后果，这些我脑子里都有。” -- 第81页 妈妈和海莲娜的话让安妮身心俱疲，那些“不愉快”，有一部分来自外界的不看好。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有些事情恋人之间需要坦诚。” 安妮瞪大双眼看着艾米。 几个月前的那句“你不是我的女儿”，安妮没能忘记。 “你既然说了你自己会考虑清楚，那我肯定也阻拦不了。我不会靠你暴富，也不会做拖累你的事。总之，你在皇宫内多加小心。” 艾米又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原本以为出宫能透口气，但安妮同样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给了女佣小费，拉着文森特回到车上。 她真的很想去个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们的地方。 “可我们要学习呀。”文森特抱住她，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我知道你有诸多的不确定。你可以继续和阿莉莎住在一起，在那个小小的房间内，放松心情，有什么压力，我和你一起面对。” 安妮被他抱着，努力伸手够着餐巾纸。 文森特最讨厌自己的衣服被弄脏。 第48章 对于祖母在他回来后一直避而不见，直到五天后才忽然空降来探望他这件事，文森特思来想去，最终认为她可能是想刻意引起媒体的注意。 “奶奶。”文森特作势去拿手机，“需要我叫安妮来见您吗？” “不用了，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她。”皇太后难过地老泪纵横，“文案特，你受苦了。” 佣人递上纸巾。 “奶奶，您别伤心了，我现在很好。”文森特稍微娜后了点，避免她再次扑上来抱住他。 皇太后紧握住他的手，严肃道：“孩子，你如果和她发生了什么，可以用金钱补偿的，不用真的和她交往，甚至公开你们的关系。” 皇子与侍女的恋爱故事已经持续几天成为新闻热点了。 这个侍女有着灰姑娘一般可怜的家庭出身，还受过大祭司甚至邻国皇子的青睐。 连皇太后身边未婚的老侍女听了都会躲在卫生间里和新侍女谈论。 这让皇太后觉得自己最钟爱的孙子被玷污了，而这一切，安妮?金斯利需要负责。 “奶奶，我是喜欢她的。”文森特坚定道。 皇太后有些急躁地说：“我当年拼尽全力都没有让你的父母相爱。你知道吗？在我还是少女的时候，我也对我的家庭教师动过心。 但我父母严厉地告诉我，不要和没钱的男人谈恋爱。现在我也告诉你，不要和没钱的女人谈恋爱。” 文森特明白了她激烈的反对可能是因为安妮不像他的妈妈一样好控制。 是什么她有这样的转变呢？ “奶奶，我们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文森特叫退了佣人。 “发生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皇太后非常直白地再次戳他痛处，“文森特，既然你认为永生是痛苦的，那这时候只有大祭司才能帮你了结。” 她也很无奈。 文森特伸手捂住热气腾腾的咖啡，掌心很快变得汗涔涔的。 大祭司告诉他的祖母，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为什么要告诉您？还是说我爸爸也……” 皇太后劝他冷静：“别担心，她只告诉了我。但她确实和你父亲说过异世界的事。” “我现在只想早点解除这个魔咒，我不不知道你们想将它与其他什么事情联系在一起，我真的不想理解！” 现在，文森特宁愿听他们对他爱情的说教。 “我是想告诉你，以前我觉得安妮是个可以扶植的对象，但现在，她没有任何用处。如果她真的爱你，在她知道你是永生者的那一刻就不该再来纠缠你。 你要选择一位对你助益最大的妻子。比如瑞秋手下的圣女，比如贵族小姐。 当然，我知道结婚和恋爱是两件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自己会明白了。可你连权利都没有，你认为你还能保护安妮？她会被多方势力迫害。” 她继续洗脑：“其实永生也没有什么不好啊，等你成为皇帝，你可以一直统治着西岚国。我们的王朝会前所未有的强盛，会成为陆地的霸主。” “够了！奶奶，我暂时不想要这些。”文森特忍不住厉声打断，咖啡杯被撞倒，弄得一地狼藉。 皇太后和文森特不欢而散。她这次次没有去见她的儿子和其他孙辈。 和以往一样，在重重护送下钻进车里，回到北宫，继续过虔诚祈祷的幽闭日子。 为西岚国皇室服务是大祭司的职责，文森特不可能出于其他原因去和她的亲信在一起。 但是，他怕给安妮带来灾祸。 他感觉自己好像怎么做都显得鲁莽、无知。 安妮发了条简讯，问他可不可以一起写作业。 文森特直接回复她：“别写了，我带你出去玩。” 他们坐着地铁，来到周边的花海小镇。 原本文森特是想去游乐园的，但他还要保持身体孱弱的样子，那些惊险刺激的项目也只能看看。 但他忘记了安妮有鼻炎。 “我们去划船吧？”他提议道。 安妮连忙摇头，因为之前的坠海和水刑，她对水有了恐惧感，甚至一度不敢洗澡。 文森特只好再次道歉：“对不起，我考虑不周，我……” -- 第82页 “你不用道歉啊，你喜欢看花，我们就一起看花，我带口罩就没事了。”安妮知道他也有压力。既然他喜欢这样放松，她没什么可说的。 闷得很不好受，但起码避免了柳絮和花粉乱飘进她的鼻腔。 他们最终去坐了摩天轮。 安妮在欣赏风景，这是难得的好阳光，温暖，不刺眼。 她不想问她什么。如果他的恋情获得了他奶奶的支持，他会很高兴地和她分享。 文森特插着耳机，他说自己在听歌。 但安妮悄悄看到，那是西班牙语听力。 皇室子女之间也开始内卷了吗？她倒吸一口气，打开电台，想找些名著朗读。 那是个很苍老的女声，但柔和且极具感情，让安妮不知不觉竟然开始打瞌睡。 文森特暗笑着，脱下衬衫盖在她身上，轻轻摘下她的蓝牙耳机，却看见她有了个奇怪的来电。 文森特不想吵到她，连忙按下静音键。 安妮的手机拦截功能这么差吗？ 不对，这可能是一些恐怖势力的威胁电话。 他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接听。 对方是个女孩子，听起来很是焦急：“你好，是安妮吗？” 见文森特没有说话，对方继续说道：“你好？能听到吗？” 她用着亲切的称呼，却没有表露自己身份的意思。 文森特冷冷反问：“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安妮?金斯利的电话？” 对方愣了片刻，才鼓足勇气回答：“我是薇薇安?伯恩斯。” 文森特很惊讶，她竟然已经康复了？ “在安妮和卡森阿林国皇子婚礼的前几天，我就已经恢复了语言功能，但是除了她，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您是……文森特殿下吗？”通过新闻，薇薇安猜测出是他在安妮身边。 没想到她能识别出自己的声音，文森特姑且默认了：“你有什么目的？” 安妮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醒来，文森特索性打开了免提和她一起听。 “我没有恶意的！请您放心。”薇薇安控制着音量，急忙解释，“我的手机被人盗走过，我不太放心用它打电话。我找到了些有关我和安妮车祸的信息，这事还有隐情。我……我很想离开永生之陆。” 文森特与安妮对视一眼，继续问道：“能说得详细一些吗？” “在我假装失语症的日子里，我得知那个酒驾、毒驾的肇事司机在狱中自-杀了，他的妻子经常来看望我，一直声称那人并没有药物上瘾历史，当天也没有喝酒，我无意间听到过她和巫术商店店主的对话，在永生之陆境内，有一个神秘人在操控着这里的人，使他们变得像只懂执行程序的电脑一样。我现在需要人帮助我调查清楚，很有可能，我家人……” 薇薇安没有说完，安妮和文森特只听见那头“咣叽”一声巨响，随后传来了机械的滴滴声。 “她有危险！”安妮站起身来，看向窗外，他们现在在顶点，按这速度，还有几分钟才能落地。 “冷静一点，安妮，我们现在只能找永生之陆当地的警察帮忙。”文森特查了查永生之陆的区号，拨打了报警电话。 来电号码没有被屏蔽，应该还能找到，薇薇安可能是在公共电话亭打出的。 文森特抱歉地和她说：“看来这次出游不太愉快啊，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会有很多的机会。” “那殿下，薇薇安可以离开永生之陆吗？你平安回来，陛下应该会……” 文森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第一，别叫我殿下。你看出我爸爸有特赦的想法了吗？等母亲生下我弟弟的时候吧。第三，你为什么这么相信薇薇安？” 她对她身边的朋友好到会让文森特吃醋。 从前的海莲娜是，现在的薇薇安也是。明明她们之前都是素不相识的人。 安妮大约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禁汗颜，他竟然在吃他原著中妻子的醋！ 第49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安妮就更不好意思让他和皇帝陛下提出特赦的请求了。 “公共电话不会录音，如果爸爸问起，我们只能说是薇薇安在做康复训练，需要问你借钱。那些话在没有被证实之前，不能外泄。知道吗？”文森特叮嘱道。 薇薇安所说的话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人会相信那些滑稽的事情。 “所以，你能告诉我，除去车祸后的幸存者内疚，你为什么这么相信薇薇安？” 安妮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她还是觉得“幸存者内疚”比较合理。 “好吧，我也感觉她和我们羁绊很深。”文森特笑着耸耸肩。 安妮小声地说了句当然。如果没有自己的忽然魂穿，也没有薇薇安的下毒事件，他们迟早是夫妻。 可她的到来好像也没给文森特带去什么欢乐，他还在为永生者的事情而头痛不已。 好事的媒体同样没有放过这件事。 皇帝对长子亲自报警的举动颇有微词。 有关文森特的事，警察们也都在等候着陛下的意思。 文森特知道安妮更容易心虚，没有和她一起来，独自阐述了薇薇安来电的事情经过。 “她在做康复训练，语言表达能力还很差，听到是我接的电话，更加慌乱，我们只能隐约听出她想问安妮借钱。后来她陷入危险，我觉得永生之陆的人会办事不力，所以亲自替她报案了。” -- 第83页 皇帝不动声色地继续直视他，目光复杂，他的手指像在敲击琴键一般，轻碰着小餐碟，叮叮作响。 文森特也毫不畏惧地和父亲对视。 “我知道了。”皇帝最终先发话了，“没有其他？” 文森特摇头：“没有。而且，您也不需要再寻问安妮了，我们在一起，所见所闻都是一样的。” 他总是下意识地袒护安妮，现在更是如此。只是由于文森特本人的身体特殊性，他一直无缘接受西岚国皇子的传统军事训练，会忽略最基本的常识。 “你是不是没有亲自看过监控？”皇帝问道。 “嗯？”文森特不理解，他强装镇定，“永生之陆的公共电话亭里有监控和录音设备？” 如果是真的，那就尴尬了。 “不是，但公共电话亭外有摄像头，能拍到电话亭的部分画面。军队中专业的唇语专家因此提取出来一些残缺不全的信息，薇薇安似乎将重点放在了她和安妮的那场车祸上。我想，她的失语症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尴尬程度没有降低。 在文森特的记忆里，这似乎是过去的二十一年里，他第一次被父亲当场揭穿谎言。 从前的小事，父亲会选择视而不见，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对不起，爸爸。”他随即道歉，并毫无底气地为自己辩解，“我……我不想您增加对安妮的成见。” “是她和薇薇安出了车祸，薇薇安有这方面的事情与她商量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不要总是自作聪明。”也和从前一样，皇帝用慈父的语气批评着他，“所以，薇薇安到底说什么了？她是不是已经康复了？你实话告诉我，我会亲自去和永生之陆的警察关照。” “她……她的确在二十多天前已经康复了。但是她怕有人危及她的安全，一直在伪装。她自称无意中听到肇事者的妻子和当地人的谈话，认为车祸还有隐情，很有可能，那个畏罪自-杀的司机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操控的。 那听起来很恐怖，我辨别不了真伪，也不想让安妮牵扯进去，只想让警方尽快找到薇薇安。” 皇帝听完后无奈地扶了扶额。 神秘力量，永生之陆，这两样加起来无疑会让他们这些生活在正常世界里的人束手无策。 “涉及到这些问题，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一切交给警察吧，他们会尽力而为的。” 那是当然的，文森特问道：“那大祭司会插手吗？” “我不清楚她们两人的私交，而且事态不严重的话，大祭司也没有那个必要。” 皇帝自问，以前真没发现文森特才是最令他头疼的。 文森特能感受到父亲一定很失望，他谄笑着：“爸爸，我不该欺骗您的。我以后尽量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尽量不会，不是一定不会。文森特不敢打包票。 “我的孩子，你需要相信我。如果你再这样，我可以确保你的名声，但你的女朋友，不一定。 监控的某些画面我做了模糊处理，而且你记着，安妮没有睡着，是她自己接了电话，并且出于恐惧，才和你商议的。” 侍女出身的安妮必要时候可以替文森特背黑锅。 “爸爸！这样的小事根本无需扭曲！我是担心安妮受人威胁才接那个陌生电话的！”文森特不理解。 “你和薇薇安本来就没有任何联系，为什么要掺合进去？我这样做是为你好。” 文森特只好老实坐下，他欺骗在先，在父亲面前顿时不占理了。 “文森特，事情没有那么糟糕，警察们会去找安妮问话，你让她说出你们商量好的那套说辞。 至于什么神秘力量，我不会让它外泄。如果薇薇安有幸免于这场迫害，我可以考虑让她离永生之陆。” 皇帝的意思是，暂时不必追究安妮和薇薇安的车祸了。 文森特的脊背发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悄悄看向父亲。 难道那场车祸是西岚国皇室为了挽尊而制造的？ “爸爸，你是不是知道那场车祸的隐情？” 皇帝罕见地对文森特发怒了，他狠狠推开手边的热咖啡，说道：“听着，孩子，永生之陆根本就是一块被西岚国放弃的土地，我甚至不屑于将手伸到那里，大祭司也只配管辖那些食古不化的愚民！ 你真的认为，我会为了皇室的脸面，狠下心杀害一个四岁就来到我身边的女孩吗？即使我曾经希望她嫁给卡森阿林国的皇子，但我也没有想要她的性命！” 文森特后悔地想割舌。他多说多错，执着于在父亲面前给她招黑。 他今天的每一句话都印证了父亲对他的评价，自作聪明。 “爸爸，我……我是一时脑子短路，我活在您的保护下，非常不懂事，连让您开心的事情都没做过，我很抱歉，请您原谅我今天的过失。” 他几乎是说光了这辈子需要的对不起，父亲才勉强放他离开。 几天后，新闻上的小作文依然铺天盖地，安妮只关注着警情通报。 薇薇安进入公共电话亭时用一块硬纸板塞住了门缝，因此门没有自动上锁。 她神情紧张地通话时，被一个穿着黑大衣的老年男子拖走。那人神智不清，举止行为像个醉鬼。 警方正在调查他的身份以及薇薇安的去向。 -- 第84页 “原来她有这么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安妮喃喃自语。 她无法违背陛下的旨意，在接受永生之陆警察的视频问话时只说是薇薇安需要借钱。 万一因此薇薇安找不回来了怎么办？万一营救不及时、她受不了侵害自尽怎么办？ “安妮，你不背单词，发什么呆啊？”海莲娜拿起书轻轻敲了她的脑袋。 安妮抱歉地挠了挠头，拿过书本，做起笔记。 “你要是没心思，我坐在这里监督你。”海莲娜说着抽了椅子坐下。 “不用了，我去和公主一起背就好。”安妮连忙拒绝，拿起书包将书装起。她们独处，大概率又会吵架。 因为某件或大或小的事情。 海莲娜的眼中全是茫然，她愣愣地站起，说道：“我没有坐你的床。” “什么？”安妮没有听清，也没放慢手里的动作。 “我没有坐你的床，你不用像躲避疫病人一样。我……虽然不圣洁，但我绝不肮脏。”海莲娜的眼圈有些红了。 安妮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解释道：“海莲娜，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和公主是一起上课的，我落下的功课她可以帮我补习。至于什么圣洁肮脏，那都是超脱我们实际生活的东西。你不要受他人的蛊惑。” 她以为海莲娜被某些极-端-组织盯上了，并且进行了洗脑。 从这话来看，还初见成效。 “安妮，我以为你了解我的。”海莲娜很失落地说。 啊？她竟然想多了？安妮歪着脑袋，又仔细思考了下，恍然大悟：“如果你说的是大学，那你可以看到，我们都和它绝缘了。但是学习，你可以利用闲暇时间呀，在公主身边侍奉还是很轻松的，她也是很理解侍女们的想法的。而且我们没做错事，什么肮脏、圣洁都是和我们没关系的。” 海莲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难过。 安妮认为海莲娜还是有药可救的，她打开手机，推送了一位心理医生的名片给海莲娜。 书中，原主在母亲去世后经常找他咨询，水平很好，但就是有点小贵。 “你……我没病！”海莲娜在安妮的身后大喊。 安妮转过身来朝她一笑，告诉她这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她现在很像一个偏执狂，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也会这样建议的。 安妮其实很想看到海莲娜健康、快乐，不用像她和薇薇安一样，各种历劫遇险。 第50章 薇薇安失踪了一周。 警方追踪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烂尾楼，进行和谈劝降，希望那人释放薇薇安。 他声称在大祭司瑞秋?霍克森的蛊惑下，自己妻离子散，在他的认知里，薇薇安作为曾经的圣女，需要对此负责。 那就是大祭司自己内部的事情了，皇帝陛下心情轻松了很多，一直没有表态。 大祭司的仇人竟然出现在永生之陆，这让安妮很吃惊。 但她最担心的，还是薇薇安的安全。 薇薇安当时和安妮说过很多有关圣女、大祭司的事情，现在她的性命掌握在大祭司的手里，安妮有些心虚。 大祭司没有蠢到明面上放弃曾经忠于自己的人。但在营救中出点小意外，也没有什么问题。薇薇安活在世界上对她来说是弊大于利的。 艾米这几天很关心安妮，也总为上次的事情道歉。安妮也不想再继续生着闷气，便在下课后再次回了巴奇镇，亲自为妈妈做了晚餐。 “所以，你也真的很希望薇薇安活下去？”艾米和她聊着天。 安妮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的。 她不会希望一条生命陨落。即使薇薇安知道她最大的秘密。 “你应该知道，薇薇安活着，很有可能会对你造成困扰。”艾米看向女儿的眼神多了深意。 她纠结过很久，也自己埋着头钻研过。但是现在，不说出来会让安妮更难受。 “安妮，帮我打开保险柜，密码是我的生日，第三层的抽屉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安妮好奇地慢慢走近那个深褐色的柜子。 据说那里面放着原主父亲和姐姐的遗物，艾米不忍心再睹物思人，于是锁了起来，小心珍藏。 第三层抽屉里是几张手稿，纸质很好，字迹清晰。 标题那一栏，“浮光”这个词格外引人注目。 安妮颤抖着手翻看着，每一页上几乎都出现了安妮?金斯利，文森特?米勒斯特，陛下和皇后，等等人物。 这就是原著？ 她震惊万分，转过头来看着艾米，哑口无言。 那个失踪的神秘作者竟然在她身边？ 穿书人不止她一个？ “我就是《浮光》的作者。安妮的故事，是以我为原型的。我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艾米尝试着和她阐述自己的故事，“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总是神神叨叨的，连最基本的物质都无法提供给我，被判定不适宜抚养孩子。 所以我从小被一个富豪收养，还和他的儿子相爱了。我成年之后，母亲也去世了，我变得自私虚荣起来。 可我的爱人终究无法抵挡家庭的压力，选择和一位豪门闺秀商业联姻，我不甘心只拿一笔不菲的分手费。 所以引诱了他，有了一个女儿，还起了歹念，差点害死他的妻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我不愿意我的女儿有我这样的母亲，在我撰写完安妮的故事并声名大噪后，我选择了自行了断，可我竟然来了西岚国，成为了安妮?金斯利的母亲。 -- 第85页 在这里，你父亲真的让我以为我可以重新开始，我恨我我自己的编撰，我拼命想挽回他和你姐姐的性命。 我不敢放烟花，不敢做饭，换了所有的电器。可没想到在断电时期的一根蜡烛葬送了所有，让我的努力变成了徒劳。 我……我纠结了很久，我不明白，我认为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但我明明就已经想自-杀弥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需要夺走我最心爱的亲人！” 艾米伸手去触碰安妮的脸颊：“你知道吗？我很早就发现你和她不一样。我愿意善待你，我多么希望她在你的世界有不同的结局，但我们人是没有办法改变宿命的。 虽然我不知道女佣为什么下毒，我知道这是上帝要收回我多出的生命。 所以你也要相信，如果薇薇安真的活着，文森特殿下还是会娶她，你就完全没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安妮狂躁地甩开她的手，捂着脑袋，靠着墙边。艾米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在现在告诉她？在她以为自己有机会和文森特长长久久的时候。 所以她经历的这些磨难都没有意义是吗？只是扩写了《浮光》这本小说？她还是会黑化，在做尽坏事后自-杀？ “我丢给你一道人性的选择题，你很难过，但我没办法继续欺骗你。”艾米推着轮椅，上前安抚她。 人性的选择题。 她可以去和大祭司说在永生之陆时，薇薇安是如何违反保密协议的，大祭司说不定就不愿意救这个叛徒了。 相反的，要她游说陛下和大祭司救出薇薇安，难度更大。 安妮轻轻放下艾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严肃说道：“妈妈，你错了。薇薇安不是我们拿来做实验的工具人。我在这事上的确能力有限，但我会继续为她祈祷，我依然希望她活着。” 其实她也没有足够的底气说，她可以改变命运。 “善良在这时候是没有作用的。”艾米继续劝说，“亲爱的孩子，你恨我吧！” 安妮摇摇头。那起码不会让她像艾米一样，在遭受苦难、失去亲人的时候忏悔。 “妈妈，我不会让你在除生老病死之外的因素下提早结束生命的。我依然会照顾你，直到我们两人中有人死去。” 刚说完，安妮的手机响了，她这才发现她刚才忽视了文森特的十几条消息。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天黑之后回来，所以亲自来接她了。 正好，安妮没办法在这种情绪下再和她继续相处，她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她没哭，但有肉眼可见的失落和难过。 文森特以为是她的母亲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拥她入怀。 但这个举动让安妮浑身发颤。 这份感情似乎过去、现在、将来都不属于她。 她像个窃贼用来盗来之物一样不安惶恐。 “怎么了？金斯利太太不会打你了吧？”文森特抹开她的衣袖，想看看她手臂上有没有伤口。 “没有没有。”司机还在，安妮很不好意思地放下袖子，她问道，“殿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也许是小时候？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我们在经历了那些之后，更让我确定我不会喜欢上别人了。”文森特抱紧了她，这是她是最需要安全感的时候。 那也就是原主小时候。安妮实在害怕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窃据他爱人身体的坏人。 他不可能相信自己的爱人会做出那样的行径。 他知道真相后肯定恨不得像在异世界一样把她处以火刑。 他们的手机上弹出好几条官方号的宣布，在大祭司和当地警方的配合下，薇薇安成功被解救出来了，并且伤势不重。 文森特只是笑了笑，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没有流血，没有死亡。 安妮没有跟着照做，她盯着已经黑了的手机屏幕，不愿意开目光。 薇薇安没事真好。 “你很高兴吧？她没事，我就说嘛，大祭司……”文森特的说话声被阿莉莎的来电打断，他看了眼司机，插上耳机。 只听阿莉莎激动道：“哥哥！你快回来！有大事要发生啦！爸爸叫我们都去，是有关大祭司的猛料！” 文森特不耐烦地应付好她。她是有多笨才会以为大祭司有什么好事要和皇室分享？ 大祭司是他美好心情的终结者。 第51章 文森特从来没见过大祭司这副软弱又带点求饶意思的模样。她还挎着斜包，长发披散，汗水浸湿发梢，眼神木讷，瘫软地跪伏在地上。 “请陛下，原谅我的过失。”她直起身子，行了西岚国王朝的最高礼节。 皇帝对她这样的说辞很是厌烦，他需要的是这个女人做出解释。 阿莉莎为文森特补充了前情提要，在劫匪挟持薇薇安与警方对峙时，大祭司提出愿意以名下所有财产换她女儿的性命。 这段对话起初还成功被压了下来，但现在已经发酵了。 永生之陆的臣民以各种形式对大祭司激情辱骂。 神祇的使者需要为虚无的东西奉献终身，她不可以有不洁的过往。 和男人私相授受甚至生下孩子，这让大祭司的完美人设崩塌了。 大祭司今年三十八岁，也就是说她在二十一岁时生下了薇薇安。当时，她还是前任大祭司最信任的圣女。 -- 第86页 文森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需要在场了。 “薇薇安，是我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背叛了历任大祭司的教导，也违背了王朝的法度。” “那谁是她的父亲？被她下毒杀害的伯恩斯一家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的父亲是一个已经死去的永生之陆男人。伯恩斯一家人是在黑产科医院的交易中买下被我抛弃的孩子的。 他们迷信那个时间点出生的薇薇安是他们死去女儿的替身。这一切，薇薇安外祖母留下的日记中可以考证。”大祭司垂着眼，不愿回忆，“那是一段很肮脏的往事。但是我可以和您保证，那个死人不会对现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必然丧失永生之陆人对你的信赖。我是下令罢黜你，还是你自己辞职？” 皇帝觉得他现在应该看大祭司在电视上公关，或是在书桌上看到一封字字泣血的辞职信，而不是在这里听她讲她的前半生。 大祭司抬起头来，直视着皇帝。主动辞职？永远都不可能的。 “陛下，作为祭司我违背了初代大祭司的规训。但作为女人，我并没有做出背德的事。我愿意继续为西岚国和米勒斯特王朝尽忠。” 文森特看到她紧紧握着前任大祭司的像徽，仿佛是她赖以生存的衔尾蛇项链，能从其中汲取力量。 “一个失去支持者的大祭司，有什么意义吗？不要因为你的虚荣让整个西岚国处于危险境地。” “陛下！”大祭司匍匐着前进几步，她暗中瞥向文森特，“我用一生最美好的年华为西岚国服务，我只是在年轻时犯下了错误。如果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弥补的话，我会平息永生之陆人的怒火。在不久的将来，一切如常。” 即使手里有着西岚国皇室那个天大的秘密，但这件事，是她自己理亏。大祭司明白，她现在自曝了软肋，不能轻举妄动。 文森特很担心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女人会和他鱼死网破。 但要真的为她求情，他完全想不出什么好点的理由，更没有益处。 可他目前更没有和父亲坦白是“永生者”的勇气。 “爸……爸爸。我想请您给她一个机会。她的感情生活和她的职业并不想干。”他补充解释，“我和安妮在异世界内历经苦难，是大祭司打开结界让我们回来的。” 阿莉莎轻轻掐了掐文森特的胳膊，难以置信道：“哥哥，你疯了吧？如果没有她，安妮才不会受那么多苦。” 她和罗伊斯想不通，文森特不是一直认为打开结界是大祭司的职责吗？ “我只是想还她一个人情。而且爸爸，一时间更换新人也就难度，人是会因为利欲而变节的。”文森特眼神飘浮着，心虚不已。连阿莉莎都知道这个理由无比牵强。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毕竟是替她求情了，希望大祭司存有善念。 文森特恳求似地望向她。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父亲也在看他。 “文森特，我知道你是个很心软的孩子，异世界的经历，一定让你的价值观有了转变，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过失。你需要好好休息，必要时去看看心理医生。”皇帝猜测他转变的可能不止是价值观，“至于你，瑞秋?霍克森，停职查办，软禁住宅。明天，我会亲自召见你的女儿。” 大祭司如释重负地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开始收拾一地的零碎物件。 阿莉莎推搡着文森特离开。 她不满地追问着：“哥哥，你可能不只需要心理医生吧？你神经都快出毛病了！你是被大祭司胁迫了吗？她用安妮威胁你？还是你……和薇薇安有什么？你快去告诉爸爸，他会帮你解决的。” “没有，我只是为了还她一个人情。”文森特挣脱她的手，“别让罗伊斯听到了，你们快回去吧，我也想早点休息了。” “你！我让安妮来劝你！你别想睡！”阿莉莎怒气冲冲地来开车门。 文森特在后面还能听到她在电话中和安妮大声抱怨着自己刚才的疯魔行为。 对啊，安妮是能理解他的人。 他才不怕阿莉莎告状呢。 他给安妮发了简讯，让她不用过来的。 但在半个小时后，他见到的还是愁容满面的安妮。 外面的夜色渐渐深了。 “殿下……文森特，别担心，我当然理解你了。我只是怕拒绝了公主，会让她有疑心。”安妮拒绝了他的拥抱。 她已经从阿莉莎公主那里听到了来龙去脉，薇薇安平安无事，她还是大祭司的女儿。 这是个很不吉利的预兆。 小说中大祭司和皇帝合计让他娶薇薇安的事情就变得合理多了。 她目光闪躲，不敢看他。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有话想和我说？”文森特最能感知到她的异常。 “对。文森特殿下，我接下来说的话更为疯魔。我要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安妮?金斯利，我不属于这个时空。 我是个没有亲人朋友的孤女，别人都叫我安妮。我看了一本名叫《浮光》的小说后，遇到了车祸，死后穿越到了安妮?金斯利身上。 那是去年的12月31日，金斯利太太本该自-杀的日子。殿下，我不是你的爱人，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欺骗你。几个月前在永生之陆，我迫不得已向薇薇安坦白过。” -- 第87页 安妮声泪俱下地说完这番话，视线早已因泪水而变得模糊，她甚至看不清文森特的表情。 虽然即将面临失去一个她喜欢的人，但内心比以往坦荡很多。 这个积压在她心里良久的秘密终于说出。她很自私地选在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点，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愿意在他爱意更浓的时候伤害他。 文森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同一天收到两个重磅消息。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所以，那个四岁时就和他朝夕相处的安妮?金斯利已经有四个多月不知所踪了？ 可为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个哭泣不止的女孩生不起恨意？ “你说的是真的？你和我交往有没有其他目的？她现在在哪里？” “她可能在我的世界，以我的名义活着。我和金斯利太太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分别占用了艾米和安妮的身体，并且，她还是《浮光》的作者。 在她的小说中，薇薇安才是你今后的妻子。而安妮?金斯利是个纠缠不休的第三者，后来下药引诱了你，导致你们有了个女儿。 后来她害死了薇薇安，自己也畏罪自-杀。最后，我和你交往是因为我喜欢你，没有其他目的。 我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我欺骗了你，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可以现在提出分手，甚至禀告陛下让他处死我。 但是这一切和我妈妈……和艾米?金斯利没有关系，她的手稿可以为我的话作证，但请不要迁怒于她。” 安妮将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删减了许多她认为煽情又无意义的话。 尽管他可能认为她在抹黑自己的爱人。她所说的都是在狡辩。 总之，她欺骗了他的感情，她甘愿任凭他处置。 “我没有无聊到去和大祭司抢头条。”文森特幽幽地吐出这句话。 皇长子的初恋持续了8天。这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安妮?金斯利的失踪也不能怪她。 尽管她无意多加渲染，但文森特能理解一个女孩初到陌生世界又经历多舛的辛苦和不易，也理解这个所谓的骗局其实是主在捉弄他们。但他依然有着拿刀剜心的痛，一阵阵的，刺入骨血。 痛到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安妮?金斯利的失踪而痛苦，还是因安妮的欺骗而愤怒。 “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坏人。” 她这几个月来，真的是明艳活泼了很多。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大祭司而心事重重，但见到他，还有他的弟弟妹妹时，总会笑。 这个安妮让他更加不愿意接受现实。 明天，他会照常在家人和佣人面前和她亲密。但他需要一个冷静期，来处理一桩又一桩的琐事。 第52章 DNA结果证明了薇薇安是瑞秋?霍克森的女儿。尽管她不愿承认，并表示自己从前并不知情。 皇帝也知道盘问她意义不大，收走了她的手机后就让她离宫了。 她将和大祭司一起软禁在霍克森庄园。 文森特在她的车经过自己的宫殿时叫住了她，以安妮的名义邀请她共进午餐。 事实上，安妮的确在，她神情恍惚地当着干饭机器，并且非常尴尬地想要逃离。 薇薇安不难看出文森特在人前人后的转变，在佣人走后，他眼神漠然，甚至没有再看安妮一眼。 “殿下，我很荣幸和您以及金斯利小姐共进午餐。”她颔首致意，然后看了看面前的蔬菜沙拉，吃了几口卷心菜。 “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你应该称呼她为安小姐。”文森特礼貌地笑着，“是吗？伯恩斯……哦不，我现在也应该称呼你为霍克森小姐了。” “如果殿下意在指责我没有和您坦白，那未免有点牵强了。”薇薇安不想去理解他的讥讽，“既然殿下邀请了我，那您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说我资助人的坏话。诚然，没有人能确定穿越这种事情是否真实存在。 但她不是坏人，她和你交往并不是为了谋夺你的财富。否则她不会自己扣扣搜搜却对我和金斯利太太照顾有加。 作为一个前任圣女，我能感知到她没有特殊能力，大祭司不会安插这种人在你身边，我，汉娜等人会更有用。我理解您因欺骗而怨怼她，但我想说，她不足以受到刑罚。” 文森特知道薇薇安对安妮有滤镜。其实她说的这些，自己不是不能想通。 但有另一个旁观者的劝说，更能让他相信自己的感情不是一场阴谋。 “殿下，其实您选择什么，我们都没有资格责怪你。但我想，我相信现在的安妮绝不会因为和你分手而伤害别人。而真正的安妮却未必会愿意与你在异世界经受磨难。” 薇薇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她想适可而止了。这时候说的太多，可能会适得其反。除了文森特，其他人没有办法帮他走出来。 “其他的事情，我在皇帝陛下面前已经说过了。我自己也还需要时间来接受。我现在没有手机了，如果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让安妮传话。”薇薇安不能久留。 文森特坐着迟迟不叫人进来，也不说话。 安妮主动收拾了起来，她想早点离开。 “你别收拾！去叫侍女进来。另外，我想看看那本小说，请你去找金斯利太太拿。” -- 第88页 安妮答应了。他是有知情权的。 从蒙特市到巴奇镇新开通了地铁线，快速很多，安妮没有叫司机送她。 艾米?金斯利看到她这副模样，估计又要语重心长地劝说她一番了。 她不是不能接受文森特和她分手，她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另有所图。 “圣罗医院站到。开右边门……” 广播已经重复了三遍了。安妮浑身一个激灵，冲出门外。 竟然差点坐过站了。 不对，包怎么感觉轻了许多？ 安妮有种不详的预感，缓缓低头看去，钱包丢了！ 她没有拉好拉链，可能是有人起了贪念拿走了，也可能是跑下车时掉了出来。 她飞奔向失物招领处，登记好信息，那是一个深褐色的长款女士钱包，她还贴了个艾莎的贴纸。 钱包里现金不多，但有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 嗯……幸好那张地铁卡是攥在手里，否则出站安检还要走人工通道。 嚼着水果糖的工作人员和安妮面面相觑，他挠了挠秃头，说道：“小姐，您……有急事的话还是先走吧，三个小时之内一定会找回来的。” 安妮当然没听。 于是她就死心眼地等了三个半小时，等到手机进入低压电模式。 文森特也没有发消息催她，但她还是坐不住了。 烦人的工作人员缠着她各种赔礼道歉说好话，安妮忍住怒火，一溜烟甩开他跑了。 不能吵架，否则别人会以为她仗势欺人。 原本安静的小镇今天车来车往，鸣笛声不绝。似乎有好几位生意人来进货。 对面的那家超市是安妮喜欢的，老板娘亲手烤的蛋挞很美味。 但跳到了绿灯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不想上前。 她是出车祸来的，那如果再被那样的大卡车撞一次，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回到她的世界，继续过穷酸又乏味的生活。 文森特会以为她死了，就不会再如此纠结了。 他会怀念这四个月来他们共同经历的。 但是，希望原女主不要回来祸害他才好。 红灯再次亮起，卡车开始缓慢行驶。 越来越近了…… 安妮深呼吸着，迈开脚步。 不料，手臂被人重重拽着，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安妮吃惊地看向他。 “你想自-杀？”文森特扶稳了她，冷冷说道。 “我……我想回去，我不想你恨我。”安妮小声地说。 文森特没有回答，他连拖带拽地把她送上了车，和她一起回家。 短暂的路途上，他们也没有说话。 艾米还在午睡。在院子里的女佣受宠若惊地跳起来想回去叫人。 安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里屋，拿出保险柜中的手稿。 “等我妈妈醒后，麻烦告诉她我和文森特殿下来过了。” 安妮跑回车上，交给文森特。 文森特没有让司机径直回宫，他们去了镇上的教堂。 没有笔和摘抄本，就盯着这几张没有装订起来的纸，文森特很不喜欢这样的阅读方式。如果不是因为这本小说的重要性，他很可能已经打起瞌睡了。 安妮也不敢说话，只是在旁边陪着他阅读完毕。 他仰头，揉着发酸的太阳穴。 他当然知道，虚荣、功利不是一夜之间养成的，只是以前不愿意相信而已。 原来，安妮?金斯利明明不喜欢乐器，也没有天赋，但非要跟着皇后学，学得比谁都认真，平时也勤加练习。 她也不喜欢什么诗啊词啊的，更不喜欢看名著、学外语。但为了在外交场合露脸，多生僻的语言她都愿意学。 她明明很喜欢策马的，每次和阿莉莎在一起骑马都是发自心底的开心，但却要在他面前强调，马桀骜不驯，极其容易伤人，并称自己只是为了敷衍公主。 ——因为他看见弟弟策马扬鞭的样子会暗自伤神。 文森特一度认为，这是上进，这是努力，就是没想过这是伪装，这是为了让文森特在内的贵族富豪高看她一眼？ 实际上，她心里没有一刻不在怨恨，怨恨父亲早早离开人世，怨恨母亲萎靡不振，怨恨文森特将她的人生限定为一个侍女，怨恨她自己需要为了谄媚权贵去学习不喜欢的东西。 至于她之后为了嫁入皇室而犯下的罪过，文森特不忍回忆。 原来被心爱的人怨怼是这样的感觉。 “是我对她关心不够吗？我为什么懵然不知？”文森特自言自语地反思着。 “不，是她伪装得太好，以至于有时候让她都弄不清什么是真实的自己。她很累，你也很累。”安妮知道他还不愿承认自己的深情错付了。 很久后，文森特才长舒一口气，他转过头，语气柔和，但换了个话题：“和我说说，你过去的十八年吧，我没能参与的部分。你经历了什么？” 安妮其实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我没什么精彩的过去啊，我的故事放在小说里就很老套。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在孤儿院长大，靠人资助，高中毕业，没考上心仪的大学，还出了车祸。” “你那么健康，没有人收养你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惋惜。 -- 第89页 “当然有啊。有两个家庭。我三岁时去了第一户人家，后来他们有了一对男孩，养孩子很烧钱，所以他们在我五岁时把我送回去了。 第二个就是有钱的人家了，只是有点迷信。那家的家主找人占卜过，我和她死去的孙女命数相符，就收养了我，还给我取名叫安如。 那家的大人都是很严肃的，比陛下还严肃。但是有个小哥哥，年长我两三岁，叫安煦的，对我很不错。 后来，他们家又有了一个小女孩，我又被说成和她命数相克，就又把我送回去了。 那时候，我大概七八岁吧。我和安煦再也没见过。因为年龄大了，懂事了，一些夫妇更愿意收养比我小、还不记事的孩子。” 安妮没想到，他是对这个有兴趣。 “作为你回忆里唯一一个出现姓名的人，我想那个叫安煦的男生很不一般吧？”文森特笑着问她。 安妮连忙摇头，急道：“我们只是朋友，他可怜我而已。” 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文森特与原主一样的暧昧关系。 “安妮，那你为什么不在异世界的时候和我坦白？那时候你身染疫病，你不怕没机会说吗？” 这是文森特的心结，安妮只能实话实说：“我那时想让你对安妮?金斯利留下美好印象。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你和薇薇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但我没想到你愿意为我付出生命，我的愧疚感与日俱增，而且通过金斯利太太的话，我意识到，我们可能改变不了宿命。 所以我在很不合时宜的时候说了，我想要止损。虽然穿越而来不是我的错，但我不会强求你接受我的。” 文森特让她打住：“所以你止损的方式是自-杀？别想了，你在永生之陆时不是和薇薇安遭遇车祸了吗？它没办法带你回去了。” 安妮：“……” 她居然没想到！她刚才是在犯什么中二？ 好丢人啊…… 文森特看了看表，已经近六点钟了。他整理好手稿，慢悠悠地走向巷口。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期间还是按照我说的，不要留给媒体八卦的空隙。最重要的，你，不许自-杀！” 安妮愣愣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社交距离，心里五味杂陈。 第53章 这三天以来，文森特和安妮都过得很平静。 他给足了安妮面子，从来没有让她在别人面前难堪过，所有的奚落嘲讽都能被他及时化解。而于他自己来说，就是少了索菲亚的骚扰轰炸。 但他私下里仍然很少找安妮说话。 安妮不想自己过多受这事的影响，也不想去影响文森特。所以将自己大部分的空余时间都用来学习。 背单词，背语法，找网课，刷题。 她的心里从来没这么平静过。一篇四五页的阅读理解，她硬是克制住想查字典的欲望，独立啃了下来。 安妮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现在可以不上厕所不喝水不吃零食不刷手机地坐好几个小时还不会打瞌睡。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很想上大学…… “嘿！亲爱的安妮，我们一起出去玩吧！”阿莉莎公主从身后扑了上来，缠着她道，“你不是忙着和我哥谈恋爱就是看书，我们好久没出去玩过了。” 安妮拿起书本一看，被阿莉莎一撞，这页上被笔戳了个洞，她擦掉出格的笔迹，问道：“公主，皇后殿下允许了吗？”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玩心未泯，这一下子全被阿莉莎激发了。 阿莉莎听后便知道她是同意了，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斜挎包往她身上套，说道：“当然啦，我的生日快到了，妈妈才不会这么严厉地管着我呢。我们今天去蒙特大学旁听！” 对了，还有阿莉莎的生日礼物，安妮也忘了准备。 原主在小时候为她做了个刺绣小圆包，阿莉莎貌似不太喜欢，安妮估计她这样的人对劣质的手工作物也没什么兴趣。何况四天的时间也来不及做，还不如花点钱买件好看的首饰。 今天她们旁听的是一节原子物理学。 安妮非常不理解公主的举动，直到无意间看到了前排的凯文。 她扶额，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只是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公主，他和海莲娜已经在交往了诶……”安妮小声提醒。 阿莉莎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啊，我只是想亲自邀请他来我的生日派对，我不想再听那些要我为舅舅求情的话，很烦诶。 而且他们之间相处特别奇怪，完全不像是恋人的样子，海莲娜不常和他聊天也不常出宫见面。那在没结婚之前，说不定我还可以争取一下呢。” 她美滋滋地笑着。 “可这样不太好……”安妮继续小声嘀咕。 “是你的，怎么会被抢走呢？就像如果我哥哥是真心喜欢你，那我表姐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反之，你不如早点让给她。” “可如果他能为一些身外化物抛弃海莲娜，那有一天也会同样对待你啊。” 阿莉莎拍拍安妮的脑袋，仿佛在听笑话：“可我是西岚国的公主啊，除了我妈妈，没有哪个女人再比我有钱了。除非米勒斯特王朝没了。” “公主，你以前不是这样想的……”安妮说的更小声了。 “人是会变得嘛，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哥哥能这么快和你表白，肯定他在外面受苦之后觉得人生太短，所以我当然也要试一试啦。” -- 第90页 好吧，安妮只有当她在炫富。希望凯文别变才好。 课不无聊，但她们听不懂。安妮悄悄塞着耳机开始听国际新闻，阿莉莎则是直接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安妮不得不垫上好几张纸挡住她的口水。 也这一举动暴露了自己的肩膀，一直到下课，阿莉莎也没有醒来。 安妮觉得她是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眠。 算了，还是得叫她。 “公主，公主！凯文已经走了。” 阿莉莎这才如梦初醒地睁开双眼，只见凯文已经和几个朋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教室。 她连忙跑上去追，连放着邀请函的包都忘记拿了。 安妮无奈地收拾好一地的餐巾纸，拿起包前去支援。 教室里只剩下一个染着紫发的青年在低头玩手机。 安妮赶到的很及时，她拿出邀请函递给公主，然后躲在她身后静观其变。 凯文愣愣地盯着她们。 “咳咳，巴克利先生，我来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5月7日晚上17:00，在雪山宫。” “谢谢殿下。”凯文伸手接过，“我已经收到了电子邮件，殿下不必亲自来送纸质邀请函。” “嗯……那你一定会来的吧？”阿莉莎诚恳发问。 “皇室邀请，我当然会来。谢谢公主。我和朋友约了饭，就暂时不陪您了。” “嗯嗯，再见呀。”阿莉莎和他挥手告别。 阿莉莎终于心满意足地拉着安妮离开了蒙特大学。 她们在商量去哪里逛逛好时，那个效率低下的地铁站终于打来电话，安妮的钱包找到了，盗贼已经将她的钱用完了，并声称是出于生计，不希望与她闹上法庭。 安妮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惹上官司。 这也算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特殊体质吗？ 阿莉莎现在兴致正浓，不想和她去，便与安妮约定了一个小时后在这里见。 安妮叫了车，准备前往失物招领处总站。 司机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或许是出来做兼职的大学生？他并不熟悉路，开了导航。 但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安妮多次听到导航发出的“您已偏航”提示音。 她忍不住放下手机，好奇地问道：“你好，您不熟悉路？” 司机猛然把车一停，拿下鸭舌帽。 是那个紫发青年。 “金斯利小姐，我很荣幸见到你。你可以叫我1006，我是一名永生者。” 安妮像失声一般，全身都有些麻木。 这群图谋不轨的人往往看上去没有恶意甚至温文尔雅，就像之前的菲利普王子。 “你是在苏尔斯运河袭击我和皇子殿下的人之一？”安妮对这类群体没有好感。 哦对了，文森特除外。 紫发青年尴尬住了。 他笑着：“小姐，这是意外，我们的本意只是想为我们这个可怜的组织补充些物资，我们是在抗议皇帝的镇压。” “那那些无辜被你们伤害的侍女侍从怎么算？”安妮厉声呵斥。但她明白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便直接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小姐，大祭司大人现在被软禁，我们无法联系到她……” “我和她不熟！”安妮冷着脸拒绝。 “不不不，我们是想请您带一封信给文森特殿下。”青年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被黄色的老式信封。 “回宫时会搜身安检，我带不了。”安妮继续找着借口。 “小姐，我知道您是西岚国最受宠信的侍女，侍卫们对您的安检都不严谨，尤其是公主殿下还在的情况下。” 安妮掏出瑞士军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问道：“你不要胡说，有关皇室的大事小情都不是你能议论的。他们连安检程序都不会外泄，如果你真的知道，那是不是说明宫里有你的内应？” 紫发青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拿下军刀，将信胡乱塞进她包上的小夹层里，还不忘嘲笑着：“您忘了，我是永生者。在文森特殿下没有给您增加这个buff之前，您还是不要违背我们的意思好。” 安妮最近老犯中二。 她怏怏收回了刀。 紫发青年见她不再咋咋唬唬，又开起了车，一边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内容，我们只是想说服文森特殿下。即便永生是痛苦的，那也需要暂时利用好它，做些大事。您也应该知道，这时候只有大祭司才能帮我们。” “大祭司说过解决它的办法？”安妮几乎是要扯住他的胳膊。 紫发青年让她稍安勿躁，解释了起来：“需要打开结界，找到异世界的巫王，让他销毁每个永生者的协议。但是由于战争，大祭司越来越难以和异世界建立联系，更遑论找到巫王。” “说不定大祭司根本就没想帮你们，打开一次结界会消耗她本身和圣子圣女的能量。”安妮记得在教化堂上课时她如此说过。 “那也无所谓啊，我们大部分人本身就是可生可死的心态了。”紫发青年觉得她的离间很无效，“永生者都是这样的，起初会万般不适，就像文森特殿下一样。但时间久了，我们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去研究，甚至有些人会渐渐产生神性。” “那其他人，是不是变神经了？”安妮讥讽着。 永生是一个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 第91页 “不，我们都怀有仇恨。”等红灯的空档，紫发青年喝了口咖啡，“皇帝对我们这类人的残酷镇压是你无法想象的血月星，我们初代的亲人，都是死于非命的。 后来我们改名换姓，认识的好友，甚至是无辜的整容师，都有遭秘密特工杀害的风险。 我们只是在半信半疑中甚至诱骗中和巫王签署了协议，就如此不值得宽恕？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少数群体一样活着呢？唯一的解释是可恶的西岚国皇帝需要维持自己的专治，我们是他和大祭司争斗的牺牲品。我永生的意义就在于看到米勒斯特王朝灭亡的一天！” 安妮吓得缩起了脖子，刚才自己是激怒他了，换作个脾气更差的，估计现在那把刀就要反作用在她身上了。 “别怕，你一个侍女，也是受害者。我不想伤害你。”紫发青年发动了车子。 安妮放下心来，问道：“那你刚才说，你叫1006，是代表你是第1006个永生者吗？” “不，永生者的具体人数我们并不清楚，模糊化来说，蒙特市内有几千人吧。这是我们彼此之间抽签所得的代号。”他鼻尖冷哼，“皇帝对我们，对永生之陆人、异世界人所做的种种都让他不配做一个君主，你效忠于这样的人，很不值得。民众不需要米勒斯特家族的蠢货统治！” 到达了目的地，安妮很有素养地听他说完后离开。 第54章 安妮将信折了五折之后塞进了自己的盘发中，成功带给了文森特。 信中提到了之前那个叫大卫的孩子，他的下场并不好。他在经历了秘密的医学解剖和研究之后证明了他非永生者的身份，可惜连全尸都没留下。 不过没有证据，安妮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他们煽动情绪编造出来的说辞。 而后，信里有一大半内容都是在劝说文森特接受永生者身份，末尾时候才进入主题，希望他能求情释放大祭司。 新闻上，正播放着永生之陆居民们的抗议游行活动。 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他们平时对西岚国没有什么归属感，现在自然也不会求陛下罢免大祭司，而是用尽了一切恶毒的词汇，希望她自己下野。 当地官员为了平息民愤，宣布会在公主生日当天发放津贴和免费日用品。 安妮不太理解他们，年轻时生过一个孩子，竟然就真的这么罪无可恕？ 但永生之陆人都不支持她了，文森特能有什么办法？ 他显然也在为这件事头痛。 “没事，大祭司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你无法起决定性作用。”安妮想办法安慰他，“不要受这种人的威胁。” 文森特苦笑一声：“那但愿她的办法里不包括把我的身份曝光。” 现在知道这事的人屈指可数，而安妮的陪伴让他多少好受了些。 “我害怕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会像反动分子一样被关进哈顿监狱，或者像大卫一样，成为军方研究的工具，我不想过死都死不了的日子。” 安妮大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陛下是你的父亲啊。” 一定是陛下从小对他关心不够，才导致他没有充足的信任。如果这封信让阿莉莎和罗伊斯看到了，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不，我无意于指责他，他是西岚国的皇帝，米勒斯特王朝的君主，换作我是他，我不一定做得比他好。但可惜的是，我现在还不是皇帝。” 原来他们想的还是不一样。安妮有些失落，她只是主观地以为对她还算温柔可亲的皇帝不太可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而文森特现在身处皇子和永生者这两个尴尬的节点，他的立场很艰难。 难道君主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被理解甚至原谅吗？ “那你会被迫与大祭司为伍吗？”安妮担心过久的被迫之后，他会沦为主动。 “当然不会，这个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的。但我目前找不到其他人其他组织，能帮我解决困境。”文森特找出火柴，将信烧毁。 安妮帮不了他，只能说：“总之，你不要和陛下开口，陛下会对你有不满的。” 何况他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让皇帝释放大祭司。 文森特再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嘴角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他的同类眼里，他是个有利用价值的皇子，能为他们提供便利，不会有人为他的处境考虑。 但安妮不一样。 文森特果真当无事发生，他躲在宫里，避免了外出。 这样的相安无事在阿莉莎公主生日的前天截止了。 5月6日上午，大祭司瑞秋?霍克森在家中的浴室内割腕自-杀，被薇薇安发现，及时送医。 她留下遗书，表明自己以死谢罪的决心，并祝愿西岚国繁荣昌盛，永无战争。 皇帝没有恩准她入住皇家医院，也没有派皇家医生前去诊治，她会在当地医院接受监?禁治疗，但薇薇安可以自由活动了。 永生之陆人的抗议活动却忽然戛然而止。 舆论终于不再是一边倒的趋势。 安妮打算去找一下薇薇安，她可能会理解大祭司的意图。 为了防止她再被人盯上，文森特和她一起前去了。 薇薇安还在霍克森庄园里，按现在的形式，她极有可能被狂热分子刺杀，所以不敢乱走动。 -- 第92页 庄园内依然秩序井然，佣人们在清洁盥洗室，红通通的抹布和拖把被丢弃在一旁，使人触目惊心。 “大祭司现在还好吗？”毕竟她是薇薇安的母亲，安妮还是象征性地表示了关心。 “她要是醒了，会给我打电话的。要是醒不过来，那就是医院打电话了。”薇薇安表情复杂。 她对自己的母亲怀揣着许多情愫，远不止是失而复得后的欣喜。 她们两个女生在联络感情，文森特不想插嘴，他的目光在客厅里四处游走。 那个小型祭台上摆着前任大祭司的画像，左下角有小字，西德尼?莫奈，西岚国第十九任大祭司，米勒斯特王朝552年至579年12月10日。 文森特以前不知道，他和自己亲生母亲的祭日是同一天。西德尼死在爱琳皇后去世的四年后。 他更不理解，为什么大祭司要把这人的照片放在大厅，晚上看到不会害怕吗？ 说句不礼貌的，他会以为这人才是薇薇安的亲生父亲。 “我的父亲是永生之陆卡斯兰区的领主，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因为空难死去了。”薇薇安更像是在和安妮倾诉，“每一任圣女的命运就是这样的，长久以来，没有人能改变。永生之陆的领主们与大祭司之间有交易，为钱为权为色，他们一起将巫术妖魔化，帮助王朝掌控那些民众。” “当时大祭司没有试图保护你吗？”安妮回想起当初薇薇安说的话，原来他们私下的交易真的如此肮脏。 “有，但她实际上已经接受了那样不成文的规则，而我一直没能做到。如果没有之后的事，我们的缘分在我毒害我收养家庭之后就已经结束了。” 文森特忍不住说道：“她和前任大祭司关系很好吧？” 薇薇安点头：“是他选择了我母亲成为圣女，帮她摆脱贫困，而后还隐瞒生下我的事情，甚至在死前还推荐她成为新任大祭司。” “所以她现在是欲擒故纵？” 薇薇安也不否认：“她当然想一直掌权。而相对于一个行为不端的女人，永生之陆人更无法接受陛下的亲信成为管理他们的大祭司。” 皇帝这几天一直在挑选合适的人继任大祭司的职位。如果永生之陆的抗议活动保持这样如火如荼的趋势，他一定会召回驻扎在卡森阿林国的大使。 为了防止大祭司自-杀，皇帝还撤换了她的佣人，没想到还是被她找到了机会，对自己下了狠手。 “殿下和安妮过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她的母亲对她还算坦诚，薇薇安知道文森特的事。 “有永生者联系上了我们，希望我们游说陛下释放大祭司。薇薇安，殿下非常不愿意让陛下知道这事，他只想回到之前的生活。”安妮想，或许薇薇安的感情牌能支撑一段时间。 “其实，据我观察，她未必会真的曝光您的身份。反而，她非常愿意扶持您成为皇储，生生世世统治西岚国。”其中原因，薇薇安不太了解，“但是殿下，您也要知道，现在破除永生之咒，有些难度。” 文森特很不屑：“她和我奶奶对扶持我做傀儡的事情倒是乐此不疲。” 但唯一能解释大祭司态度转变的，也就是这个了。 安妮顿时变得愁容满面。 那个紫毛说的是真的？如果现在的瑞秋?霍克森都无法破解，难道陛下选中的那个草包可以？ 她开始希望那个女人别下太重的手了。 文森特无疑是最难过的人。 此刻，安妮除了鼓励，什么也做不了。 在回去的车上，她把脸埋进她的胸口，低语道：“我会陪着你的，你别怕，别担心。” 她毛茸茸的头发窝在文森特的脖颈处，痒痒的，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顺便帮她抹去眼泪。 “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 当时他们去往异世界，除了结界刚好开启，还有什么特殊条件？ 坠海？ 濒死的状态？ 一条失去力量的衔尾蛇项链？ 第55章 大祭司果然被抢救了回来，但目前仍处于昏迷。 薇薇安去了医院照顾。 皇帝陛下在暗中召回了卡森阿林国大使，即将接任大祭司一职。 阿莉莎公主的生日宴如期举办。 安妮勉强获得了和皇室一家人同座的资格，并且被分到了一块蛋糕。 她以前在孤儿院时都是自己拿个餐盘，打了菜躲在一旁默默地吃，现在和众人坐在一起，很不适应。 如果拿离她近的烤肉，别人会不满地认为她在吃独食，如果拿离她远的蔬果，别人会觉得她动辄起身很失礼。 她倒吸一口气，为什么不用转桌呢？那样她说不定还有机会趁机多吃几个菜。 文森特将蘑菇汁倒在安妮的牛排上，小声嘀咕：“你不是一直觉得黑椒汁太辣吗？” “谢谢殿下。”安妮是不好意思叫人换的。 阿莉莎也没有加酱料，她吃下好几片味道单一的面包，而后问道：“爸爸，舅舅还好吗？” 皇后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目前仍在调查，但我允准了约克郡公爵夫人带着孩子们去探望。他在看守所里的日子不会难过，放心吧，亲爱的。”皇帝轻轻抚上皇后的腹部，他的妻子不该对他有畏惧。 这事也不是安妮该关注的。她继续埋头吃饭。 -- 第93页 但文森特的表情有些微妙。 这几天索菲亚没有主动和他联系，反而是加瑞特表哥和他聊得更多，从忽然变得深沉的他来看，约克郡公爵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文森特从前觉得，爸爸深爱着母亲，不会让她的家族出现不光彩的事情，可这并不代表他会一直纵容约克郡公爵。 他看向弟弟妹妹们，就连小小年纪的罗伊斯听了这话后也默默低下了头，只有身为皇室独女的阿莉莎有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开始大口大口享用美食。 晚餐用完后，照例是舞会。 文森特知道安妮不太会跳舞，便也不打算和她共舞顺便上波新闻了，他们就这样说着话，等到他累了，就会提早回自己的宫殿。 阿莉莎掩住兴奋，故作矜持地坐到了凯文身边。 他在学业方面成绩斐然，总算受到些贵族小姐的青睐，但他借口身体不适，一一谢绝了。 这使他的口碑再次一落千丈。 “公主，请。”他递上一杯水果茶。 阿莉莎笑嘻嘻地接过，但却没有喝。 “殿下，请问海莲娜她……”凯文环顾四周，安妮和公主身边都没有海莲娜的踪影，这让他很奇怪。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担心，但问出这个问题就让阿莉莎很震惊了：“她没和你说吗？她晚宴开始的时候忽然和我请了假，说身体不适，要出宫。” “她……她为什么要出去？”凯文不解。 阿莉莎耸耸肩，和他解释：“她一直觉得皇家医院的药价高，即使有保险也很贵。所以不严重的话就会去看外面的医院。” 她着实不解，凯文为什么连自己女朋友的习性都不知道？ “你好像还没有我了解她，是吗？” 凯文低着头搅着咖啡，低语道：“其实我和海莲娜……” “嗯？”阿莉莎饶有兴趣地等着下文，往他身边凑近了些。 “我们……我们聚少离多，又都比较忙，感情……就比较一般吧。”凯文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将头埋的更深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低级的借口。 阿莉莎不理解，如果他们真的感情淡漠，那凯文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几分钟后，安妮陪文森特坐车回他的宫殿。 窗外夜色正浓，宴会厅的璀璨光芒正在离他们远去。 在路过天桥时，安妮灵光乍现，她一边打电话联系了薇薇安，一边拉着文森特下了车。 薇薇安在皇宫的北门处等着他们，她将衔尾蛇项链包裹好，递给安妮。 安妮匆匆忙忙地道了谢，又和文森特利索地走过天桥，来到宫人们住的公寓楼下。 大楼管理员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意外，文森特多给了些钱，让他隐瞒这件事。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拿到了，进入海莲娜的房间。 安妮要来拿海莲娜的那条衔尾蛇项链。 而薇薇安送来的那条，是用来以假乱真的。 屋子收拾得很齐整，安妮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翻找。而且更难办的是，这里有不少保险柜，使他们的工作量增加不少。 “海莲娜的生日是9月9日，你试保险柜，每一个都要试。我在她衣柜里看看。”安妮擦擦汗，她坚信项链一定在某一个角落。 文森特慢吞吞地没有行动，他拿出湿纸巾给安妮抹干净了汗，说道：“安妮，你知道如果海莲娜的衔尾蛇项链真的有力量，意味着什么的吧？” 意味着海莲娜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她和大祭司之间有着联系。 安妮急吼吼道：“这时候你想这些干什么？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其他人在忙宴会，海莲娜出宫了，快找！” 她根本没有时间纠结海莲娜的事，让文森特解除永生之咒才是最重要的。 文森特这才对着眼前的保险柜上了手。 海莲娜的生日，不行。 她手机号的前四位、后四位，都不行。 “安妮，凯文的生日是？” “10月22日。”还是不行。 她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儿，会用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做密码呢？ 文森特看了一眼安妮，颤颤巍巍地按下“0923”四个数字，这是安妮的生日。 开了！ 文森特暗笑自己的聪慧，然后进行查看。 里面是她的日记本，还有一条橘色的丝巾和几本儿童读物。 都是很旧的东西了。 安妮找遍了衣柜，摸索了海莲娜所有的外衣口袋，也没发现衔尾蛇项链。 她气喘吁吁地加入了开保险柜的行动。 “她设置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文森特意味深长又带点哀怨地看着安妮。 安妮满脸黑线，她尴尬地扭头，继续开另一个保险柜。 这次她的生日不顶用了。 嗯，起码不全都是她的生日。文森特一时间竟敢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 但这下又没头绪了。 安妮完全想不到她还有什么有纪念意义的数字。 在他们一筹莫展时，大楼管理员急匆匆地跑来，惊恐地看着他们：“殿下，您没事就好。” “出什么事了？”文森特问道。 安妮知道事情不妙，立马开始收拾房间，迅速使它恢复原状。 “外面……外面有个暴徒挟持了海莲娜小姐，要和陛下谈判。” -- 第94页 他们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看新闻，但是没有现场直播。 “请两位快点离开吧，陛下派了卫兵在皇宫内巡逻，到时候我恐怕无法隐瞒了。”管理员拉着他们过去按电梯。 安妮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海莲娜，没有响应。 谁会挟持她来要挟陛下？永生者吗？ 文森特一把拿过她的手机，将她塞进车里：“别打了！你这样才会害死她！” 他随后吩咐司机，先将安妮送回去，他要折返宴会厅，和爸爸打听消息。 安妮不肯，这时候她一个人在玛丽亚宫，害怕得很，还不如在人多的地方。 但那场景和他们的预想的不太一样。 宴会厅里，歌舞照旧。 贵族们没有露出半点慌张失措，或者说，他们还没时间腾出手来看新闻。 罗伊斯在教几个小孩子拼拼图。 宫人们在继续各司其职。 阿莉莎和凯文也没有围绕在皇帝身边，他们依然在说着话，但再也不像之前的神采奕奕。 “陛……”安妮刚想开口，又被文森特拦住。 “你别多说了，不光没用，还对你没有好处。”文森特让她去和阿莉莎呆在一起。 她和海莲娜、薇薇安的情谊还真是不浅啊，每次都是凭那股不假思索的热诚劲头和陛下直愣愣地说话。 “爸爸，海莲娜怎么样了？那人是谁？有什么意图？”文森特询问着实况。 “是个紫发青年，蒙特大学的学生，他要我立法，承认永生者的合法身份。这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我都不想和你们说。”皇帝在取笑那人的滑稽。 一旦承认，那巫术会源源不断地流入内地，大祭司的势力会更膨胀。 文森特顿时明白为什么舆论管控得如此严密。 “爸爸，您可以假意说要与议会、内阁协商，让局面不那么僵持，海莲娜的生命也可以有保障。”他循序渐进地提着建议。 “西岚国顶尖的谈判专家和狙击手都在那里，歹徒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真遗憾啊，其实我不想在你妹妹的生日当天见到血。但现在，我只能希望尽可能的减少流血了。文森特，营救途中有意外，是人之常情。”皇帝想要得到他儿子的体谅，“去和你的女朋友说，王朝是有记忆的，它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忠于米勒斯特家族的人。” 文森特坐在原处，没有动身，向安妮投去一个眼神。其实不用说，她能知道的。给她画个饼子，没什么意思。 他发了条简讯给她：“别担心了，海莲娜会没事的。” “傻瓜，我在想，那个紫毛万一说了什么，你怎么办？”安妮隔空朝他翻了个白眼。 紫毛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忽然这样的吗？ 目前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不能说话、不能写字，而海莲娜也平安无事。 但愿那些皇家卫兵可以做到。 凯文坐在阿莉莎身边，如芒在背，他执着地和她说：“殿下，海莲娜是我的亲人，我不想看着她死去。” “你别担心，我爸爸在设法营救！”阿莉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安妮轻轻拿下她的手，这时候凯文需要自己冷静。 凯文当然明白，即便是为了名声，皇帝也不可能任其发展。但不以救人为第一要务的卫兵们很有可能误伤她。 第56章 先结束的是那场劫持。 在安妮和文森特回到宴会后不久，紫发青年就被活捉了，海莲娜有些皮外伤，被送入皇家医院治疗。 安妮的心放下了一半，然后约了薇薇安，去将项链还给她。 “我可以试着想想办法，但她对我有戒心，未必能成功拿到。”薇薇安将项链塞进口袋里，安慰她道，“别担心，在医院的天台上，我全程目睹了那场劫持案，那人什么都没说。他一定是希望文森特殿下能帮助他们实现理想。而今天之后，陛下的刑罚会让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事。” 那个紫毛是永生者，但军方有一千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痛苦同样是无止境的。 安妮对他这样的下场无话可说。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忽然要这样。 她和薇薇安道了别，折身准备返回。她们同处太久会引来没必要的闲话。 “诶！等等！”薇薇安刚走出几步，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紧握住她的手，“我有件事想提醒你，在海莲娜被劫持之前，我无意间看到她从约克郡公爵夫人的车上下来。” 安妮追问道：“在什么地方？” 薇薇安回忆着，说道：“在世纪百货附近的一条小路，我正好去买吃的。后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场景了。 说实话，我以前觉得她身份不简单，但我们的车祸更可能是几个永生之陆领主做的也可能是司机自己的原因，查不到她身上。我的顾虑也就少了。” 也确实奇怪，安妮上次还见到约克郡家的千金刁难海莲娜。现在，却和他们在一起，别是她惹上事情了才好。 “薇薇安，你可以请汉娜圣女帮忙感应一下吗？有关海莲娜的事。”安妮只能用这种方法打消自己的疑虑。 “可以是可以，但如果你们想要绕开我母亲的话，不太可能。”薇薇安遗憾地摇头，“普通人也会有些特殊体质，如果需要准确无误地反映出能力强弱，需要用到衔尾蛇力量和固定仪式，以往她会亲自主持，即使我们偷着做，她也会发现的。” -- 第95页 这样太冒险了。在没有更确凿的证据之前，安妮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万一被皇帝陛下发现，海莲娜才是真的完蛋。 和薇薇安分开后，她前往皇家医院探望海莲娜。 医生说海莲娜伤得不重，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安妮两手空空的，很不好意思，便为她买了份小蛋糕。 不过有些失礼，安妮刚冒冒失失地露了个头，才发现凯文正在里面。 “对不起，你们先聊。”她赶紧带上门。 海莲娜忙叫住了她，推了推身旁的凯文：“凯文已经要走了。谢谢你，安妮，这么晚了还来看我。” 凯文也很及时地拿起了包，与安妮打了声招呼后迅速离开了。 海莲娜的主要伤口在脖子上，虽然是刀伤，但并不深，不需要缝合。 也算是有惊无险。 此外，她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已经发紫了，正在用冰袋消肿。 安妮拿出蛋糕，关切地询问着：“医生做头颅CT了吗？确定没事吗？” “放心吧，这可是皇家医院。我本来只是有点胃痛，没想到还是花了那么多钱。” 海莲娜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她握住安妮的手，非常惊喜她的到来。 她还在担心钱。安妮更加怀疑她是不是欠了什么高利贷，才会和约克郡公爵家有了联系，还可能被人追债、殴打。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安妮其实是是很愿意帮助她的。 海莲娜惊得花容失色：“你说什么呢？我没有什么难处。你不要听信外人的挑唆。” “我就是关心你一下。”安妮顿时不想追问了。 海莲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叹道：“这次是神灵在保佑我。我知道，没有人会为了我这样的人奋不顾身地营救。” “我一直在祈求你平安。”安妮握住她的肩，安慰着她，“陛下有他自己的原则，但他们都尽力了。” 海莲娜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明白啦，我只是一个侍女，身份低，和他们又没有关系，还指望他们为我全力以赴吗？我能有你这样在乎我的人，就很高兴了。” “嘻嘻，我也很高兴。”她情绪失控的时候除外。 时间不早了，安妮不想耽误她休息，坐了几分钟后便和她告别：“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 海莲娜想叫住她，但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笑着目送她离开医院。 安妮永远也不会看到她的眼神深情且缱绻。 次日，大祭司醒了过来。她在病床上拍了段观赏性不是很强的视频，祝福阿莉莎公主生日快乐，并且重申了自己辞职的打算。 皇帝陛下当即同意，收缴了从前投入的公款，查抄了她名下的部分财产。 新任大祭司在当天就继任了，是个叫做马里奥?杜洛的中年男子，年少有为，但一直没有结婚。 于是瑞秋?霍克森成为了唯一一个在世却下野的大祭司。 现在的她在蒙特市内仅有两处住宅，她的佣人们开着大车小车穿梭在市内搬运行李。 媒体在疯狂追拍薇薇安，使这个年轻的女孩苦不堪言。 明知这是大祭司的苦肉计，但这样的变故让安妮有些不安。 她朝文森特将海莲娜的事情诉说了一番，希望得到他的安慰。 “首先，你可能想的太多了。我从没听过我舅舅家族里有放贷的生意。再说了，老牌贵族，虽然多多少少有些毛病，但风度还是有的，就算真的欠了钱，也不至于打女生。那伤是撞的摔的都有可能。”文森特小口小口地呷着红茶，一副悠闲的模样，“其次，你就随她去吧。她这次入院，如果有疾病肯定瞒不住，她又是孤儿，不存在家人患病的悲惨故事。 如果她真的借了钱，那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虽然高利贷不对，但我们皇室怎么可能替她偿还？ 不开除她不错了。到时候要是真的牵扯出我舅舅什么的，我在母亲面前也尴尬。听我的，不要管太多哦。” 文森特始终是向着他舅舅的。 安妮还是很纠结：“可……可就算不是借钱，我担心她被……” 海莲娜是绝对不可能牺牲色相的，安妮担心她受侵害。 “我表哥作为皇后的侄子，未来的约克郡公爵，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这种事情你不要那么较真，得过且过就行了。我再重复一遍，请你放心。” 如果安妮是为她身后的秘密而烦恼的话，那还情有可原。但海莲娜的身体健康、经济情况更该有凯文来关注，安妮实在没必要因此伤神。 文森特也不知道她究竟什么心理，要拿安妮的生日做密码。 奇奇怪怪的感觉又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关心不够啊？”安妮委屈巴巴地辩解，“我很关心你的好吗？我当时最害怕的是那个紫毛曝光你！” 被戳中心事，文森特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轻拍了拍安妮的手，他撇着嘴，说道：“没必要啊，她是一条人命，反正我暂时还不会死。” 安妮持续用委屈的眼神盯着他。 文森特终究是不忍心，将她拉近了些，哄道：“我没有责怪你啦。是我们最近都因为永生的事情变得敏感了。等再过几天大祭……瑞秋康复了，还需要再去见她们一次，你……需要我陪同吗？” -- 第96页 “嗯……我觉得有你在，我比较有安全感。但你太频繁地秘密出去，可能不太好吧？” 他既然问出，那就说明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了。安妮觉得她还是自己去比较好。 “不，我手下的人还是很忠心的。再说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当幌子。我是怕你不喜欢我和薇薇安频繁见面。虽然我和她几乎不说话。” 安妮没想到他是在考虑自己的感受，他会担心自己心里有芥蒂。 当时告诉他真相的时候，安妮是没有奢望过他做这些的。 那现在，是不是说明，他愿意接受自己了？ 她希望文森特是几经思量过后才决定的。而不是因为永生者的事情才想和她抱团取暖。 如果他没有做到，那在事情解决后，他们一定会有无休止的争论。 那种随时会收走的感情，安妮不想拥有。 第57章 安妮约了薇薇安好几次，才和她商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有了之前丢手机的事件，薇薇安也非常愿意见面谈。 她们最终敲定，本周六，5月11日的上午十点，在威尼镇的霍克森庄园。 据薇薇安所说，大祭司虽然尚未出院，但很热心公益，圣子和圣女们最近频繁前往孤儿院等场所，做义务教学和劳动清洁。 而周六，为数不多的佣人们会去帮忙，不在家中。安妮过来会更方便。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善举竟然没有上新闻。 霍克森庄园大体保持着原貌，但或许是因为瑞秋其他住宅中的闲置物品太多，大厅里的布局不再那么美观了。 墙上多了几幅色彩迥异的画像，地毯，粉红色的水晶吊灯和暗色系的墙纸格格不入。 薇薇安端来新鲜出炉的南瓜蛋挞，这是她第一做，没想到成品不错。 “你放心，我母亲新设置了屏障，可以干扰普通的监听系统。据说是从前任大祭司的遗物日记上看到的。”薇薇安先让她安了心，“殿下没有和你一起来？你要注意安全，察觉有人跟踪后要立刻甩掉。” “嗯，我会的，谢谢你。”安妮笑呵呵地道了谢。她和公主学过理论上的反跟踪术，但一直没有实践过。 蛋挞的味道很香，外皮酥脆，她拿起叉子准备尝尝。 但是很不巧，地板还湿着，端着茶壶前来的女佣一不留神，径直扑到了台面上。 茶水撒了她们一身，蛋挞也被女佣弄到了地上。 “看来我今天没有无缘品尝了。”安妮拿着纸巾擦着湿漉漉的外套，有些遗憾地说。 “人没事就好，下次小心。”薇薇安也不生气，她弯下腰清理着蛋挞屑，耐着性子吩咐女佣，“我还煮了焦糖奶茶，麻烦你端过来吧。” “谢谢两位小姐。”女佣连连鞠躬道谢。 清理好地面后，她们叫退了那唯一的佣人，切入正题。 “趁着我母亲还没有回来，我这几天在和汉娜商议。如今仍存有力量的衔尾蛇项链，估计只在他们六人手中了，家里的那些，都只是摆设。 我觉得，新来的卡佳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她对汉娜他们渐渐有了依赖心理，慢慢会放松警惕的。 别担心，她不是个值得同情的人。你们在教化堂、永生之陆的时候，她没少作恶，那个叫苏的女孩，就是被她陷害而提前出局的。” 教化堂和永生之陆的事情都安妮不太想回忆，她看到了两条生命的陨落，还有很多没能解释清的东西。 “这本书是我自己抄录的，一字不少。它本身是前任大祭司留给我母亲的，她很珍视，所以设置了模糊幻术，我无法用手机拍照。”薇薇安递上几张装订好的活页纸。 这一定是在匆忙的情况下抄写的，但字迹还是很工整。 “谢谢你，你也要小心，我……我和殿下对你的感激很难言说。”事情有风险，安妮很担心她。 “没事，我出车祸后，我母亲都没有给予我如此多的帮助。我应该回报你的。”薇薇安喝了口奶茶，苦笑着。 她们和自己母亲之间的关系都很微妙。 薇薇安知道自己不是母亲与爱人的孩子，甚至说，自己的存在只会让她回忆起她年轻的时候。 那段过往揉杂着污秽、肮脏、丑陋，没有半点纯真少女的美好，根本不值得留恋。所以即使她们曾经共事，母亲也很少愿意表现出亲近的模样。 只有在薇薇安又一次死里逃生时，瑞秋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展现出母性。 手机上有新闻弹了出来，安妮扫了一眼标题，感慨着：“这几天永生之陆人不再那么愤慨了，霍克森女士心情一定也舒畅。你暂且不要出门，躲着媒体就好。” 永生之陆人已经将矛头指向了新任大祭司，瑞秋?霍克森可以松口气了。 但媒体，是另一个让薇薇安头痛至今的事情。 他们将永生之陆人的激情辱骂传送到了世人眼前，现在又为了爆料，化身跟踪狂。 “如果我母亲真的辞职并且没有再出山的打算，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不会再来纠缠我。” 薇薇安颇为无奈。她现在对母亲下一步的计划并不清楚，但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了。 “其实，除却那个男人绑架我的事情之外，我有一点很肯定他，他是永生之陆人里为数不多清醒的。作为曾经的圣女我可以说，巫术的确存在，但它不该存在。” -- 第97页 如果没有巫术，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提起这件事，安妮就不太想说话了。 她总觉得自己像个扫把星。 靠近她的人总是这么多灾多难，薇薇安，海莲娜，还有文森特。 她有时候会认为这是巧合，但这种负罪感一旦被涌现，就很难消除。 一不小心，她被珍珠噎到了。 薇薇安一面跑过来拍着她的后背，一面忍不住笑道：“喝慢点啦。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妈妈说今年九月份，会安排我去德克斯艺术大学学习。” 安妮狼狈地别过脸去，拿纸巾擦着嘴，而后才说着恭喜的话。 薇薇安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不像海莲娜一样，偏执甚至无理取闹。 她们相处得更加愉快。 安妮来了不到一个小时，文森特已经发出简讯在催了。 她只能告辞，顺便将刚才的南瓜蛋挞带走，交给社区的流浪动物救助站。 既意外又不意外地，文森特在街道尽头处等她。 安妮迅速将蛋挞交给了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谢绝了他们的填表邀请，迎面朝文森特跑去。 他也没有带随从，看来是想和她一起挤地铁的节奏了。 “你带着墨镜和口罩，很闷吧？会不会不舒服啊？”安妮想去扒拉两下他的口罩，但她还是不敢。 她总怕他会生气。 文森特拉起她的手，说：“我以为你会说我像。” “胡说，你的气质才……” 安妮的话被急匆匆跑来的女佣打断。 文森特连忙将她护在身后，用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盯着女佣：“你是谁？想干嘛？” “小姐……那个南瓜蛋挞……”她急得快哭出来，但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我交给流浪动物救助站了，这也不算浪费嘛。”安妮拿出包里的纸巾递给她，她跑得满头大汗。 “谢谢小姐。”她咬着嘴唇，平息着自己的喘息，“我……我今天很失礼，请您谅解。以后您来，我不会再让您有这种不好的体验的。” “好了，她不会再来的。请你别告诉霍克森女士。”文森特保持着风度，用尽量宽和的语气说完后拉着安妮快步离开。 为了这么点小事专程跑出来浪费他们的时间，真的很无聊。 回到皇宫后，安妮将她与薇薇安的谈话转述了一遍。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盼头的。 文森特知道这事情急不得，目前也逐渐适应了永生者的身份。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蒙特市去旅游就好了。离开国都，对我们的监管就会弱很多。我们可以去玩跳楼机，过山车，鬼屋还有密室逃脱了。” 文森特满是向往，他很想利用这颗健康的心脏做他从前没做的事情。 “好啊，总会有机会的。到时候我们一起玩，我胆子可大了。”安妮笑着鼓励他。 没想到他连密室逃脱都没玩过，安妮在心里默默哀叹，她上辈子是抠一代，这辈子是抠二代，但好歹是花钱消遣过一两次的。 但被几个同伴忽悠着玩了恐怖版后，她再也不敢玩了。 “我还可以学学骑马，如果你想学的话。”安妮补充着。 文森特反倒一脸的无所谓：“我想学是我的事情，我不会要求你和我事事都一样。” 他们本身就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但从他愿意重新接受她的那一刻起，文森特就更愿意和她彼此融合，而不是她屈于讨好、担心下的妥协。 眼前这个女孩的魅力，不就是在于她和安妮?金斯利不一样吗？ 不多久，薇薇安传来了简讯。 真怕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安妮深吸一口气，和文森特一起看。 “安妮，你将蛋挞给救助站工作人员时，没有留下信息吧？” “我没有啊。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来威尼镇的。” “你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吧？袋子没有离手？”她又问。 “都没有，出什么事了？”安妮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方过了几分钟才又发消息过来：“安妮，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救助站吃过蛋挞的猫猫狗狗都没有气息了。” 第58章 “那……到底怎么回事？”安妮颤颤巍巍地打着字回复。 “整个上午，只有朱丽叶一个人在，我之前也没和她说过今天你要来，所以，我不太相信她。” 既然她们都没有遇到特殊情况，那范围明显缩小。回想起女佣异于平常的行径，安妮也很难不赞同。 “有化验结果吗？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没有。”薇薇安很确信，“我觉得不像是什么特殊的毒物，大概就是砒?霜之类的。” 安妮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我……”薇薇安其实没有明确地思考好，“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是谁。是永生之陆人决定要替我母亲抹去我这个污点吗？还是……她自己？” 无助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涌入薇薇安的大脑，这种感觉她孤身一人在永生之陆时都不曾有过。 现在，身边亲近的人都有可能是对她下手的歹徒。 而且没有其他亲人的她无处可逃，逃到哪里都会有人再次下手。不仅没有办法躲过一劫，还会连累身边愿意接纳她的人。 -- 第98页 “你先装作无事发生，稳住那个女佣。你可以说你要出去买东西，到人多的地方……”安妮编辑了一次又一次，也删除了一次又一次。 文森特拿过她的手机，编辑了问题发过去：“那个叫朱丽叶的女佣是什么人？” “是我母亲用了三四年的女佣了。我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贪财、家人生病、被挟持……有很多老套的理由。 安妮还没来得及再次回复，薇薇安的消息又传了来：“我想我需要面对她，和她说出今天发生的事，并坦白我的想法。在我没有和你联系之前，你千万不要冲动。我希望，只是一场乌龙。” 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安妮连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劝她想清楚的，也都没有收到回复。 她应该是去了医院，和霍克森女士商量。 安妮双手交叠着趴在桌上，垫着脑袋，现在只能干着急。 文森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你担心薇薇安吗？”见他一直不说话，安妮不禁想问。 “有点吧。她是你的好朋友，她有事，你会难受的。你放心，没有哪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而瑞秋还有一定影响力，更不会放过想谋害她女儿的人。” 文森特对这件事情没有头绪，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知道安妮需要他的陪伴安抚。 “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们就耐心等待，必要时替她报警就好。”文森特起身去冲泡咖啡，他们还有作业要写。 安妮握着逐渐发烫但没有新消息的手机，死死地盯着它。 这周的作业很水，安妮心神不宁，随手找了几张图片穿插，用最惯用的方法做扩写句子题凑齐字数。 做完后，她有些疲累地趴在桌子上，想闭会儿眼。 有侍女进来，拍了拍安妮的后背，说道：“小姐，如果劳累，请去床上休息。” “噢，谢谢你。”安妮揉揉眼睛，往床边走去。 “呃……在您睡之前，可以将PPT发给公主一下吗？她给您发了好几条消息，您没有回复，才派我来看看的。” 原来是这样啊，安妮伸手去拿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条来自薇薇安的消息和未接来电，请她和文森特殿下前往医院，有关今天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安妮将PPT给公主发了过去，打发走了侍女，给薇薇安回拨了电话求证。 她执意要见面说，语气严肃，又再三保证他们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文森特与安妮依约前往。 病房内，瑞秋强撑着坐着，但是眼皮止不住地向下耷拉，唇色惨白，薇薇安扶着杯子，让冰凉的水顺利流入她的喉咙。 旁边，那个女佣蜷缩在角落，豆大的泪水划落下来，滴在地板上。 “霍克森女士，您有什么事需要见我们？”文森特问道。 瑞秋坐了个请的手势。薇薇安去端来两杯柠檬水。 “我……还是想亲自说。请两位做好心理准备。我的女佣朱丽叶已经供出，是皇家侍女海莲娜小姐，让她在南瓜蛋挞里掺入，想要害死我的女儿薇薇安，甚至伪造好了遗书，想造成自杀的假象。” 朱丽叶匍匐着跪行几步，抬手遮住脸，哭得更大声了。 “除了她的话，还有什么证据吗？海莲娜又有什么目的？”安妮腾地一下站起，立刻反问。 瑞秋和薇薇安将眼神给了朱丽叶。 她掏出一个小的老年机，翻出几条短信，说着：“海莲娜小姐发现我近几年在大祭司身边偷偷研习巫术，和父母一起招摇撞骗，在家乡赚外快，甚至闹出了一桩灭门惨案后，胁迫我为她办事。 她当时套出我的话，还录了音。如果我不答应，她就会向警方公开，我们走私毒草药冒充圣药导致一家四口惨死的事实。我的父母表面上都是农民，所以我很容易弄到了老鼠药。” “所以，她和薇薇安到底有什么过节，要置人于死地？”文森特拉着安妮坐下，沉着脸问道。 瑞秋在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她……她嫉妒，薇薇安小姐和安妮小姐太过亲密了。在我行动前，还再三要求不能伤害安妮小姐。所以我看到您来了，才会惊慌失措，借故打翻蛋挞，没想到……” 因为密码的事情，文森特有了心理准备，海莲娜对安妮的情谊绝对不止友情，但没想到真正印证却是因为这个。 他真庆幸皇子的身份给他带来了保护屏障，让他不至于成为疯狂海莲娜的第一个下手对象。 “我想，真正的原因还需要海莲娜自己说出。”薇薇安也很无奈，“我和母亲的钱都用在请专业人士恢复数据上了。而且涉及皇家侍女的案件，普通律师不敢接我们的诉状，几位老练的皇家律师因为我母亲的身份对我们避之不及，您能提供几位新聘律师的联系方式给我们吗？我在官网上没有找到。” 这事不难，文森特很快解决了。 薇薇安立刻发了邮件与他们联系。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皇家律师和探员了。 没有他们留在这里的必要，文森特带着安妮早早离开。 安妮一直在发呆，两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竭力让自己镇定。 有个人因为她想要杀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孩，那个人还曾在陌生的地方给过她关爱。她们曾经一起共事，一起聊天，同喜同忧。 -- 第99页 “我们给动物保护组织捐点钱吧，为了那些无辜的猫猫狗狗。”这不是一个谈论海莲娜的好时候，文森特觉得这样会让她多少好受些。 安妮点点头，从动物保护组织的官网上找到了捐款账号。 海莲娜不像安妮一样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皇帝更多只是当作笑话来听，不插手调查。 阿莉莎公主倒是和安妮一样震惊不已。但她没有和安妮交流，反而若无其事地邀请她一起写作业，没有让任何侍女陪伴。 安妮沉住了气，直到海莲娜在当晚要被带去拘留所前，才去见了她。 安妮拿起手边的瓷茶杯，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她眼眶红着，写满了失望。 “你为什么想要杀害薇薇安！你就这么丧心病狂吗？她和我们一样，是憧憬梦想的年纪啊！她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你知道吗？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安妮扑上前去掐着海莲娜的双肩，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质问她，更没办法和以前一样耐心地听她解释。 那是一条人命，她怎么可以漠视？ “我不像你，是一个连打人都不会的女孩。”海莲娜盯着那只瓷茶杯，不禁发笑。 她真的很淡定。 “你有什么可笑的？你真可怕。”安妮依旧看不懂她。 “时至今日，你都只会替伤害你的人考虑。你母亲无故中毒，你以为真的是女佣所做吗？可能是皇帝陛下想让你无牵无挂地去联姻，可能是瑞秋?霍克森为了留住你而做的。 你却和文森特谈起恋爱。你不觉得你的话很滑稽吗？薇薇安，一个憧憬梦想的人为什么会杀害养育自己的家人？” 安妮一个个解释：“我母亲的事情，警方已经定夺了，下毒的佣人已经受到惩罚。至于薇薇安，她被她的养父母剥削压榨，甚至险些被侵害，我宁愿将同情分给她。 我和谁交往更是我的自由。而且你说的那些，和你想杀人有什么关系吗？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 有凯文的存在，安妮不愿相信真的是因为她。 这不合逻辑。 “我不想看到你和薇薇安亲如姐妹的样子。”海莲娜直视着她。 “所以如果有可能，你会继续对我身边的人动手？文森特，阿莉莎，还有谁？你为什么不为在乎你的人多想想呢？我从未想过你会锒铛入狱，凯文也没有想过吧？” “别给我提他！”海莲娜发狂似的砸了杯子，“他受阿莉莎公主的青睐，那个自以为是的公主总以为什么东西都本应该是她的！凯文有着所有男人的劣根性，他蠢到会因为那种傻乎乎的女生动摇自己的理想！” “就算凯文背叛了你们的感情，你也不应该杀人！为他人赔上自己的前程，值得吗？”安妮不理解。 “什么前程？”海莲娜咆哮着，“我早就没有未来了，我的未来就是侍奉公主到老死啊！薇薇安还可以去读大学，那你我呢？” 大学是她们两人心里的一根刺。 安妮估计自己到七老八十的时候还会因此遗憾不已。 “公主有给过你机会出宫的，可不论到底成功与否，你开始就拒绝了。海莲娜，无论什么时间，摆在你面前的路都不止犯罪者一条。世上有无数人命运多舛，但大多数人都没有选择伤害别人。” 安妮语重心长地说着，她以前从来没想过她要用这样年长的心态和海莲娜说话。 警察们已经到来，为海莲娜戴上了手铐，和安妮致意后押送她离开。 她留给安妮的眼神决绝坚毅，令人恐惧。 安妮的目光归于平静，又夹杂着几分无奈，她今天的所言好像没有用处，不知道法律能使海莲娜改过自新吗？ 第59章 律师说海莲娜会被判十年左右的监?禁，宣判日期在6月中旬。 期间保释需要125万币。 昨天半夜，她忽然发了高烧，被送入监狱医院治疗。 这几天，安妮没有想去看望的打算。她照常学习、写作业。 她不想去帮助该受到惩罚的人，那点小感冒也无法让她恻隐。 唯一值得提一提的，就是她常被阿莉莎公主拉着出宫，去蒙特大学寻找凯文。 可一连好几次都扑了个空，他先是称病请假，不回宿舍，也不去上课。 直到昨天，她们在蒙特大学的官网上看到蒙特大学即将与多赫国的名校进行学术交流的消息。 凯文原本在筹谋下一届的西岚国公爵杯艺术大赛。但忽然临时报名，他的直系导师爱惜人才，竟然也同意了。 阿莉莎对凯文的倾慕之意终于有了动摇。 “凯文竟然都没有设法营救她，也不愿意筹集保释金，反而跑去国外。” 这一举动令人齿寒。她再次想到安妮和哥哥说过的话。如果凯文能因为权势背弃海莲娜，那是不是她有一天也会遭到同样的对待？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会胡思乱想，想到有一天她不是公主时，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可能他有自己的计量吧。但海莲娜的确说过，他因为你，动摇过。”安妮实话实说。 “动摇什么？他的感情，还是信仰？”阿莉莎的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他从前最不喜欢被人约束，甚至可以说，他不喜欢我们皇室。他挚爱的是科学和画画。但我知道巴克利夫人偏心次子，他得到的东西很少，我以为他早晚会被我吸引。可他……他不应该对海莲娜的事情毫无表示啊。” -- 第100页 即便是做戏，也不至于不闻不问。 “您可以等他回来后，再与他谈谈。”安妮劝道。 书中的凯文会变节，她没有想到。 “嗯，也只能这样了吧。”阿莉莎收拾好自己惆怅的心情，准备去写作业。 此时，玛利亚宫负责人前来，冷静地通知了她们海莲娜在监狱医院自缢身亡的消息。 狱警说，按照海莲娜遗书中交代的，有几样遗物她想要交给安妮。 海莲娜，死了。 安妮的眼眸顿时暗淡了下去。 阿莉莎轻轻说了声节哀顺变，让侍女搀扶着她到沙发上去休息。 空荡荡的正殿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安妮静静地窝在柔软的沙发上，抱着抱枕。 想杀人的人死了，安妮觉得自己不该难过，她只是有点遗憾。 海莲娜真的是个偏执的人啊，她非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她看不到十年牢狱之灾后的希望，所以干脆地选择了自行了断。 海莲娜的身后事很简单，皇室出钱火化后买了墓地安葬。她是罪犯，又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当然也没有葬礼。 她的墓地在乡下，一个叫做尼月陵园的地方。 一切安顿好后，安妮才打算去看看她。 文森特陪伴前往。 这里很偏僻，人迹罕至，但是空气很好。因为地价便宜，附近有很多贫苦的人选择在这里长眠。 “万能的主，请您宽恕她的罪孽，愿她在此地长眠，尘归尘，土归土。望你安息，海莲娜。”安妮将一束洁白的栀子花放在她的墓前，轻声祷告。 石碑粗粝，几乎是要割伤人的手。 “阿门！”文森特画着十字，尽管他根本不同情这个企图杀人的女孩。 安妮抬头看向他，笑道：“其实你不用陪我来的，我只是想尽些，友人之谊。我和她也没什么可说的，早点回去看书吧。” 她挽起文森特的手，打算离去时，居然遇见了凯文。 他一身黑色的丧服，见到他们，脱帽致意：“文森特殿下，金斯利小姐，两位下午好。” 而后，将白百合花轻轻放下。 花香味更浓了。 “嗯。”文森特轻点了点头，扫过他一眼后准备离开。 他们应该有话要说。 “小姐……”凯文有些局促地叫住了安妮，“感谢您还来探望海莲娜。” “这没什么，你昨天才回来，路上辛苦了。”安妮转过身来直视着他。 凯文在多赫国应该过得很不错。 他的几幅画深受当地贵族的赏识，被卖得高价，多赫国理工大学的资深教授也有意收他为门生。 “她……她生前做了不好的事情，我很抱歉。” 安妮终于忍不住发笑，她略带着指责意味：“她没有对不起我。不过你以什么身份、什么名义替她道歉？” 这人怎么会忽然在海莲娜和公主之间摇摆不定？人设崩塌吗？还是另有苦衷？ 文森特拉了拉安妮的衣袖，他不想去听他们三个人的狗血爱情故事。 “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但作为和她亲近的人，我很抱歉。”凯文躬着身子，他不难听出安妮话里的嘲讽和谴责。 更难的是，他没办法完全解释清楚。 文森特索性叮嘱了一句：“先生，我妹妹是骄纵了一些，但她是个很纯真的女生，你不要妄想从她身上谋利，我不会允许的，请你和她保持距离。” “殿下，对不起，我没有想过攀附公主。”凯文为自己辩解着，“公主殿下的单纯热情，令人感动，我有时候会很羡慕她，受尽家人宠爱。至于我和海莲娜，我们的确更多的只是亲情。 但我没有背叛她，我只是很难相信她害人，我懦弱逃避，不敢面对，就跟着同学们去了国外。我会找人修葺她的墓，会请神父为她祷告。” 他死死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花，手指蜷着，像个有苦难言的小孩子。 与安妮初见他时的高冷骄傲完全不同。 但背后有没有隐情，都不重要了，海莲娜是个死人了。 警笛声传来，几个头戴黑色鸭舌帽、身着警服的人如魅影一样闪现在墓园四周。 为首的两人看到文森特与安妮在，在短暂的诧异过后恭谦地朝他们鞠了一躬，做着请的手势：“我们是皇家探员。殿下，小姐，请立刻上车回到皇宫。” 其他人则是粗鲁地上前钳住了凯文，用警棍敲击着他的膝盖，试图将他拖拽上车。 暴力让文森特很不爽。 文森特挣脱开他们，皱眉问道：“他做错了什么？令状呢？谁批准你们逮捕的？” “他，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安妮弱弱地出声附和。 那样暴力的行为不对，她觉得自己不该沉默。 探员命司机将车挪近了，保持着请的手势。 另一边，凯文已经在大力的拖拽下上了警车，驶向另一条更为僻静的小路。 “我没有任何罪过！你们如此暴力，是错的！” 他只是在反抗这种粗暴的行为，却没有呼喊求饶。 文森特愤愤不满起来，这不是该有的执法程序。 “发生什么事情了？”文森特问着司机。 司机沉默了片刻，说道：“您如果想知道，请亲自去问陛下，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 -- 第101页 安妮拿着纸巾擦拭着他手心的汗，她刚才目睹了场在谍战片里才会见到的抓捕行动，现在还心惊肉跳的，但那样的事，她完全没发言权。 她害怕她也会沦为那类人中的一员。 “连什么类的事情都不能告诉我吗？”司机讳莫如深的态度，让文森特觉得自己的皇子尊严受到了挑衅。 司机这才囫囵说了个大概：“据说，是他与他的诸多同学在多赫国时有不当言论，陛下震怒。” 不当言论。 文森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他曾经在妈妈的日记里看过，在她嫁入皇室前，因对皇室旧礼不满，被祖母亲自下令鞭打。 那仅仅是，一个二十几岁女人在训练礼仪后感到疲累。因此抱怨了三句，却挨了三十鞭的责打。 爸爸和祖母一样，会小题大做是吗？ 那如果有朝一日安妮有什么不慎言语，那会怎么样？她有一具来自其他世界的灵魂，比自己的妈妈更向往自由。 他不可以让安妮重蹈覆辙。 荒凉的乡下街道上，人们风声鹤唳，主动避开了他们的车。男女老少浑浊的双目中，全是恐惧。 等到进入市区后，他们很难不发现几辆同款的深黑色的小轿车在穿梭，只是看不清车内的情景。 他不希望米勒斯特王朝百姓的生活变成这样。 平时最聒噪的媒体忽然失声了。 一定有大事。 回到皇宫，与安妮分开后，文森特去卡罗兰宫见了父亲。 他在喂母亲喝燕麦粥，虽然母亲反复强调自己没有胃口。 “爸爸，母亲已经用过午餐，粥可以稍后再喝的。”文森特一拿上前拿过碗，“您不用逼迫她。” 皇后如释重负地朝文森特笑着。很快，她再次抵不住胃中的酸涩，呕吐起来。 皇帝挥挥手，便有侍女过来搀扶着皇后回卧室休息。 他没有看见父亲眼中如鹰隼般阴鸷的目光，直接问道：“爸爸，我刚才发现外界的气氛不太对劲，民众情绪有变，我和安妮在祭奠海莲娜时，见到了凯文?巴克利被皇家探员逮捕的场景。”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文森特不加犹豫地继续说着：“我想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违背了西岚国哪一条律法，要遭受到探员的暴力对待。” 他其实是相信父亲的宽容的，他只是迫切地想知道究竟为了什么，避免安妮触犯。 可话音刚落，只听“咣叽”一声，皇帝狠狠甩开了桌上的燕麦粥。 “这话该你问吗？你在恋爱中受到了什么蛊惑？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第60章 文森特没有道歉，但他改了之前咄咄逼人的口气：“有人触犯法律，当然应该受到惩罚。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爸爸震怒。” 他好让安妮避个雷。 “文森特，你是出于什么心态，询问这件的事的？”皇帝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更为关注。 文森特对爸爸的质疑不太高兴，他的意思是自己不配过问政事吗？ 以前他一直谨小慎微，偶尔为了安妮语气重些，都要换来无数句指责？ 这很不公平。 “好奇的心态，我认为我作为皇子，可以知道。我见到蒙特市民对我们充满了恐惧，我不愿意让那种负面情绪蔓延。”他当然不会说出安妮。 “好奇？你谈恋爱之后，比原来更敏感了。”皇帝在嘲笑他，“我没有和你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米勒斯特王朝吗？” 他越是拐弯抹角，文森特就越要追问。 “凯文和他的同学们犯了什么错？如果有事情不允许议论，请您告知我。”他决定倔强一次。 皇帝轻轻咳嗽了几声。 文森特，更有主见，也更犟了。 仅仅为了安妮一个人，又似乎不太可能，他背后一定有人在唆使、挑动。 “是关于两任大祭司的？还是国外政局的？”文森特提出猜测。 “是关于我们的王朝。”皇帝十指交叉着，“凯文?巴克利以及三百十二名蒙特大学学生隶属于沃尔顿麦文学社，我接到在多赫国的特工举报，他们以讨论多赫国作家基思汤米的作品《欧凡尔三世杀女》为名，聚众非议王朝体制问题。 这本书，西岚国国内并没有上市，他们的居心很可疑。接下来，有任何私藏禁书的人都会被判刑。” 这本书的书名很耳熟，文森特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对其内容，却是丝毫不知。 前几天，薇薇安也送过一本书给安妮，书名自己也叫做什么欧凡尔的。 见他有些慌神，皇帝也不想留他：“请你出去吧，让侍女再煮碗粥来。你的功课落后很多，没事不要出宫游玩了。” “是，爸爸。”文森特连忙窜了出去。 他拨打了安妮的电话，紧张地问道：“安妮，前几天薇薇安抄录给你的那本书叫做什么？” “嗯？叫《欧凡德之神》，怎么了？文森特，陛下……陛下知道了吗？”安妮的声音越说越低。 文森特松了一口气，靠在了后座上：“不是就好。你记住，有本叫做《欧凡尔三世杀女》的书，千万千万不能碰，有这本书的人也要远离。” “嗯，我知道了。说起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我们可以见个面谈吗？” -- 第102页 文森特学习更忙，看书这种事情都是安妮主动请缨的。 “好啊。”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宫殿内，安妮很欣喜地拉着他坐到身边。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面贴着很多便利贴。 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本子看，安妮连忙挪了过去：“我字不好看，你别看，我和你说就好啦。” 她真的是很羡慕薇薇安在匆忙之中也能写得一手好字。 “以后我可以慢慢教你，手把手教的那种。”文森特不紧不慢地说。 安妮只想跳过了这个话题，她开始讲述自己看书的心得：“这人写作完全没有章法，我大概提炼出来他的意思，如果想要去往异世界，需要开启结界，借用衔尾蛇之力，还要有坚定的存活下去的信念。 开启结界，一般来说需要大祭司和圣子圣女做法，或者两个世界中的一个发生重大灾难，几乎灭绝。 还有些旁门左道，有些人为了穿越异世界，主动吃下巫王命人散播的恶魔之种。 虽然有些人真的能够达成心愿，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死了。因为这种种子会放大人心的恶念，甚至丧失理智地直接杀人，最终自食恶果。 一些永生之陆人就有有过这样的经历。海莲娜死后，我先一步拿到了她的衔尾蛇项链，交给薇薇安保管了。” 现在风声忽然变得紧了，安妮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瑞秋?霍克森现在卸任了，现在的大祭司是个还在学习阶段的新手，我们要靠他，不太现实，等的越久，风险会高。”文森特担心着。 “所以你难道想用恶魔之种吗？”安妮不可思议，“你疯了？这很冒险。” “如果一个人的心里没有恶念，又怎么会被人利用呢？” 安妮不敢赞同他的话。 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呢？现在的文森特不是书中的美弱惨男主了，他也一定向往过皇储的位置。 “你担心我会变成坏人？”文森特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不想你变成坏人，更不想你有不好的结局。” 安妮绝对不要看到文森特变成海莲娜那样。因为一念之差，导致自己的命都没有了。 “不会的，我一直都没有想过要争斗什么呀。皇位，是个人都知道，那是我弟弟的。”文森特苦笑着。 这几乎成了世人约定俗成的想法。 因为他们父亲的偏心显而易见。 他之前很反感那些挑唆的人，他不想看到兄弟相残、流血牺牲。 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一点点而已。 “你在因陛下对罗伊斯殿下的偏爱而伤心、怨怼，我也知道这个。你自己有时候也很摇摆，你会觉得和我一起这么平平淡淡的就是最好的，也会觉得冰凉厚重的皇冠是迷人的。 其实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我对你很愚忠。但如果你用恶魔之种，你会遭到更多的反噬。得不偿失，我们又何必这样呢？” 安妮不喜欢瑞秋?霍克森，但是因为文森特，她很乐意见到她官复原职。 文森特用手环住了安妮，她真的很在乎他。 只是有一点，她没有参透。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皇储，我就拥有更多的能力来保护你了。他们会将嘲笑转化为爱戴、羡慕。 你想看什么书都可以，想和我说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为你争取更多，你可以不守礼节……”文森特想让安妮活得更恣意些。 不用像他的妈妈一样，恪守规矩。这些，都是需要他成为西岚国的君主后才能办到。 “可如果服下恶魔之种后，你可以赢得皇位、消除永生，却要失去我，你愿意吗？我不需要很多呀，我很容易知足的。”安妮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朝他笑着，“瑞秋继续做大祭司，不是更方便吗？我们不需要冒风险做什么，她自己就会想办法复职，只是需要一个时机而已。” 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到来。 沃尔顿麦文学社事件逐渐发酵。 蒙特市内的十一所大学联名请愿，要求释放被捕学生。 他们高呼着“自由无罪”的口号，在大街小巷为自己的同学发声。 薇薇安悄悄告诉安妮，她母亲在暗中为学生们筹集钱财，使她们母女收获了不少好感。 皇帝却对此充耳不闻。 皇室的新闻依然在宣传他们试图动摇米勒斯特王朝的统治，是罪大恶极的反动分子。 安妮从阿莉莎口中得知，那本《欧凡尔三世杀女》的书，描绘了一个没有皇室、王朝、贵族的理想国。 那里的统治者没有采用世袭相传的法则，而是需要民众选举。 也没有什么古灵精怪的永生之陆、大祭司、巫术。 官员之中风气肃然，杜绝了奢靡和阴乱。 “学生讨论书籍，有罪吗？”安妮不敢评价。 阿莉莎公主的心情更加难以言说。 平民和贵族之间，怎么可能没有芥蒂呢？她为什么总是选择性的忽视并且认为凯文会以跻身老贵族为目标？ 实际上，凯文就是愤世嫉俗，他就是要一股脑地追求一个没有王朝的世界。 她才是那个一直活在理想国里的小姑娘。 “爸爸，我和姐姐想见见那个叫凯文的学生，听说他是此次事件的头目。”阿莉莎成功说服了罗伊斯去和他们的父亲提出要求。 -- 第103页 第61章 皇帝当然没有同意。 他不可能让孩子见到严刑逼供、血流满地的画面。 他只是告诉他们，宣判不会因为民众的游行而延误。 被捕学生中，只有凯文一人有贵族背景。但不同于那些出身普通却为孩子拼命奔走的父母，巴克利夫妇在接到通知后完全没有过问。 6月的第一个傍晚，凯文在晚餐时企图拿牛排刀割-腕，被救了下来，进入监狱医院监?禁治疗。 他和海莲娜行事作风都如出一辙。 经过层层审批，他见到了安妮。 阿莉莎公主是不可能见到的，到死都不可能。 凯文如今伤痕累累，他还冒着鼻血，脸上有着无数条血痕，眼球凸出，左手打着石膏，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身子都坐不稳。 安妮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用了私刑，还如此严重。 这不是逼供，这只是纯粹的虐打宣泄了。 这群人都没有孩子吗？为什么要对学生下毒手？ 安妮涌起一股无名火，她强忍着怒气，问着狱警：“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他一直自-残，我们管理不当，没有及时发现，是我们的过错。”狱警颔首道。 安妮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会信。 意识到时间有限，她将海莲娜的手链呈现在凯文眼前，或许他比自己更需要这样的纪念物。 “这条项链最初的主人，叫做梅，是海莲娜一个非常珍惜的人，感谢你替她保管。”凯文努力咧着嘴角。 “不客气。我会妥善保管的，除了这个，还有几件首饰，我预估了一下价格，并不便宜，你需要我卖了换钱给你吗？”安妮其实也不想留着。谁知道那是不是不义之财？ “不必了，她既然愿意留给你，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凯文继续凄然地笑着，“公主殿下还好吗？” “她很担心你，但她的话起不了什么用处。”安妮不想欺骗他。皇帝陛下不会听取一个女孩子的意见。 “小姐，请转告公主，之前我装作不知道她的心意，也正是知道我会有这样的一天。请她不用再为我牵肠挂肚，我坚持我的理想，我想要实现《欧凡尔三世杀女》中的理想国，我与米勒斯特王朝的公主，没有可能，我这种反动分子，不值得她担忧。” 他竟然真的没有让公主替他求情。 他的笃志令安妮敬佩，与偏激又只会打嘴炮的海莲娜不同，他甘愿为他的理想流血流汗。 安妮不禁想起自己也是来自这样的一个国度。可惜，她早已没有勇气去改变了。 如果她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她今天会沦为阶下囚，会牵连到艾米?金斯利，会失去文森特。 “你还有什么要和你的家人说的吗？” “没有。”凯文回答得很干脆，“我和他们关系并不好。我要面临牢狱之灾，无法继续为家族争得荣光，他们早就恨死我了。” 他的家务事，安妮没法干涉，现在刨根问底，也没什么意思。 一个前途大好的才子，居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安妮是很惋惜的。 “你后悔吗？” “不，一丝一毫都没有。”凯文依旧是那样坚定的语气，尽管没法提高音量，“我们敬爱的皇帝陛下，他始终坚持拥护他自己的利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统治。我们这样的人，就和蚂蚁一样脆弱。 约克郡公爵贪赃枉法，导致那么多无数的士兵牺牲在异世界。在边境和永生之陆，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因传染病而死去。 因为他是皇后的兄长，到现在还没有审判。他在狱中的生活，可比我们好多了。在陛下和旧贵族或大祭司的争斗中，没有人考虑到无辜的死难者。” 狱警还在低头玩着手机，将手伸进裤子里捣鼓，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 安妮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那是挟持海莲娜的人。他被割去了舌头和鼻子，折断四肢，每天受着水刑，他尝试过无数种方法自-杀，但都没有效果。” 和她预料的一样，那个紫毛下场凄惨。 “你认为，他不该受到如此对待？”安妮问道。 凯文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很难用是和否来回答这个问题。永生者本就不应该存在，但他们之所以产生，都是西岚国君主和大祭司的失职，那他们又凭什么连最基本的公民权都不赋予永生者们呢？” 下一秒，警棍重重地敲在凯文的后脑勺。 那个原本不知道在看什么黄?色?视频的中年警官手脚并用地对凯文进行殴打。 凯文吃痛地捂着腹部，不吭一声。 “请不要这样！”安妮拽着警官的衣袖，她看不下去了。 幸好，她的话还算管用。 警官停了手，说道：“小姐，请回吧。” 凯文挣扎着独自爬起，不去看安妮。 安妮走出他的病房，看到了走廊尽头亮着暗黄色的灯。 那个紫发青年在这里受着非人的折磨。 又是一个罪不至此的可怜人。 在狱警的催促下，她踩着路灯，转身离开。 明明还不是深夜，但冷气一股股从安妮的领口处钻入脊背，她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文森特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被安妮制止，她说这是鼻炎。 -- 第104页 “是阿莉莎让你来的吧？她真不懂事，我已经说过她了，她还没回，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回玛利亚宫。”文森特心疼地环住了她。 “不，不关公主的事，她心情已经很不好了。是凯文自己想要见我的，大概是海莲娜的缘故吧。”安妮让他放心。 “他主动要见你的？”文森特不解地嘀咕了一句，“害，没吓到你就好。” 她估计已经对刑讯场面有心理阴影了。 “你……你知道，他们会用刑？”安妮抓住了他话里的瑕疵。 文森特脸色一变，柔声说道：“我……听过一些。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否则怎么可能用那种古老野蛮的刑罚呢？” 就为了起一个威慑警示的作用。 “殿下，这样不对。”安妮烦躁地甩开手里的玩偶。 她很想帮助那些学生，可现实是她极其无能。 文森特这才正经地和她说起了话：“安妮，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我们改变不了。他们既然敢冒险，就应该预料到有这样的后果。你放心，你绝对不会遭受这一切的，你是未来的皇子妃，你会脱离你现在的阶层。” 他许着美丽的诺言。 安妮不想否认他此刻的真诚，但她无法认同他的想法。 “那你知道，永生之陆人和某些地区的人正在遭受疫病的痛苦吗？”她不用苛责逼问的语气。 文森特加紧了力道，他笑得更加卖力了：“这事情和我们也没有关系，当地医疗队在尽力救治，我们也派了人前去支援。但是因为客观因素，死伤者不少，但迟早会没事的。” 原来，文森特都知道。他是皇子，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会选择从皇子的角度出发思考。一旦发现有人动摇他家族的根基，他也不会心生怜意。 怪不得，这里人人都想跻身贵族。 凯文他们的精神更显得弥足可贵。 抗议活动愈演愈烈。 从请求释放被捕学生，到现任大祭司的不作为，再到请求加派医疗物资前往永生之陆等偏远地区。 民众的诉求很多，但都被一一无视。 一连几天，蒙特市内都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 罢课的学生，厂里的工人，理发店的托尼老师，养老院里下棋的老人。几乎是所有贵族之外的群体都参加了这次活动。 那是安妮毕生都没有见过的盛大场面。 结果一个不小心，她因为在天台偷看被女官罚抄书，让本就作业繁多的她苦恼不已。 6月6日，是案件宣判的日子。 根据电视台的转播，安妮得知凯文等人被判处三十五年的监?禁，不准保释。 三十五年，他再出来时，已经是个胡子拉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了。 阿莉莎公主失声痛哭了起来。 当晚零点整，在蒙特大学校长的引领下，师生们烧毁了大学校园内的西岚国国旗，以及无数封被退回的请愿书。 第62章 不过五六个小时，再次传来永生之陆居民争夺食物的暴?乱，在卫兵的镇压下，又迅速平息。 但是有死伤，具体人数，尚未公布。 皇室的通告很官方，皇帝陛下对此次事件感到万分遗憾，已督促相关官员下放物资，现任大祭司也即将亲自前往永生之陆，愿永生之陆人民早日渡过劫难。 后来的安妮才知道，他们把这叫做“六七动乱”。 她现在心情很沉重，完全没有想学习的心思。 她不喜欢永生之陆，在大祭司的统治下，那里死气沉沉，人活得像机器，寄希望于什么巫术、衔尾蛇，荒诞无比。 但那里不乏像当时那个叫阿曼达一样的贫苦人，战战兢兢地在有钱人手底下讨生活。 她想象不了，那些为了几片面包、几袋面条而丧命的病人。 她上辈子闻所未闻的事情发生了。 玛利亚宫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寂静、令人烦躁。她和公主像两个无所事事的深闺怨妇，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有人敲门了，是侍女蕾雅。在征得同意后，她走来安妮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自己的耳机分了一只给安妮，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是永生之陆人在哄抢药品和食物的现场视画面。身材纤瘦的他们在镜头下却变得如此疯狂，龇牙咧嘴地拿着凶器，恐吓走周围更为弱小的人，甚至威胁官员。 “蒙特大学校长已经辞职了，但他坚持为学生和永生之陆人发声。”蕾雅收起手机。 “嗯，他是位很值得敬佩的校长。” 蕾雅咬了咬下唇，搓搓手，看起来很纠结，但还是开口提议道：“我们在暗中募捐，所得的钱一分为二，一部分会给被捕学生的家人，另一部分会购买药物，捐给永生之陆的人。你……你愿意吗？” 她又急忙补充：“我们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我们害怕那样的无妄之灾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害怕到时候无人为我们发声。当然，这不是强求，只是请你不要告诉他人。” 安妮笑笑：“没事，我愿意捐些钱。” 蕾雅一直是个很本分的人，平时沉闷少说话，只要他们是真的可以帮到别人，安妮很乐意捐钱。 这种事情应该不能进行用银行卡转账，她转身去抽屉里拿钱包。 但就在她背着身思忖给多少合适时，文森特来了。 -- 第105页 “我的女朋友欠你钱了吗？还是托你买了什么东西？你叫……蕾雅？”他帮安妮扣好钱包，又放回了抽屉，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 蕾雅吓得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她愣愣地编织借口：“殿下，我是蕾雅。小姐没有欠我钱，她只是见我最近手头上不宽裕，想要借我钱。” “她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你不如直接找我帮忙，说说吧，你做了什么导致你窘迫的境地？”文森特双手环抱在胸前，问道。 蕾雅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道歉：“殿下，请原谅我，我不该向金斯利小姐借钱的。”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出去吧，没事不要来找她。否则你可以去马场里做清理马粪的脏活了。”文森特唬道。 安妮知道他的话里有着夸张的成分。但看这情形，宫人们的募捐活动应该没有瞒住文森特。 “他们做的事涉及到了永生之陆，但毕竟是好事，所以只要不牵扯到你，我也不阻止。幸好母亲不能劳累，最近很少管理宫务，否则怎么可能瞒得住？你为什么不能自己注意些？” 文森特知道自己无法每一次都如此恰好的遇见。 她单纯得令他难受。 “我对你不好吗？作业不多吗？你不要为其他人太难过，马上要考试了哦。”文森特轻轻捏着她的脸，他想让她淡忘这件事。 学生的事情他尚且尽力挽救过了，但永生之陆，他们都没必要涉足，平白惹得爸爸更加震怒。 因为这迟早会过去的。他们生活在皇宫里，只要米勒斯特王朝还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落魄。 “文森特，你对我很好，作业也很多——而且我已经看不懂题目了。但我……我就是觉得他们很可怜，我希望他们得到切实的帮助。” 安妮不想将话说得难听。 在她的认知里，从抓捕学生到永生之陆暴?乱，皇帝陛下从来没有真正想要解决，他沉浸在米勒斯特王朝权威被挑衅的愤怒中，只知道施加暴力，完全不在意永生之陆的情况。 这不是一个爱民皇帝该有的作为。 就和当时瑞秋?霍克森给她讲述的那个故事一样，西岚国的第二位皇帝纳尔森也放弃了永生之陆。 她觉得永生之陆人很可怜，不管是皇帝还是大祭司，没有人真正在乎他们的安危。 都是西岚国人，真的有如此大的差别吗？性命不该是同等的吗？ 好吧，文森特说的有道理，她最近的确是很情绪化，学习几乎被她打入了冷宫。 按照教学计划，他们都会从6月21日开始进入期末考试。 正在他们制定完轰轰烈烈的复习计划并且按部就班地实施了几天后，一直躲着父亲的文森特又忽然受到传召。 但瑞秋?霍克森的面孔令他有些胆战心惊。 她居然已经康复到可以来皇宫得瑟了。这几天外界很热闹，蒙特大学、永生之陆，等等，这个女人应该没少看戏。 文森特心虚地不敢看她，和父亲问好后坐了下来。 “陛下，我知道因为马里奥?杜洛不愿意亲自前往永生之陆甚至还提交辞职信的事情，让您非常头疼。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觍颜求复职，而是为了替您解忧。毕竟，在比较之下，永生之陆人更愿意接受我这个不洁的女人。” 文森特很无语。这和复职有什么两样？他能猜到马里奥?杜洛是个草包，但没想到这么不顶用，刚遇上大事就露馅。这人注定只能当个傀儡。 “你有什么条件？”皇帝很直白地问。 瑞秋从来不肯做赔本买卖。 “我希望，文森特殿下未来的皇子妃，是我的女儿，薇薇安?霍克森。” 皇帝与文森特不约而同露出诧异的神情。 文森特用手心抵着桌边，他不敢相信瑞秋要用自己的女儿来做交易。 安妮说过，她发现书中人物的命运很难更改。 但是，他绝对不会妥协。 “霍克森女士，这不可能。”他言之凿凿。 “殿下，西岚国是有过先例的。”瑞秋浅笑着盯着他。 那都发生在皇权较弱的情况下，凭借如今皇帝的骄傲，根本不可能发生。 “呵，你竟然忍心让你的女儿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瑞秋，我们为人父母，不要做这样让孩子记恨的事情。如果薇薇安知道她是仕途的工具人，她说不定更愿意继续留在永生之陆。”皇帝在和她讲道理。 “陛下，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正如您和爱琳皇后，虽然先前感情一般，但照样孕育了后代。而且……薇薇安未必不愿意。” 文森特立刻恼怒不已，恨不得上去揪着瑞秋的领口：“我说过的！你别提我妈妈。” 皇帝却没有半点失态。 她说的，薇薇安未必不愿意，是指她与文森特有了感情基础吗？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瑞秋试图勾结文森特吗？ 文森特坚定地表明决心：“爸爸，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请您也不要同意！” “殿下，我没有让您和您喜欢的人分开啊。您可以和金斯利小姐谈一辈子的恋爱。只是我作为母亲，总是要为我可怜的女儿争取好的后半生。 她因为我的懦弱没有早些与我相认，在养父母家中受尽欺辱，被迫杀人，流亡在永生之陆，我需要为她谋求一个皇子妃的身份。” -- 第106页 提起薇薇安，瑞秋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很像个慈母。 “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婚？我答应你，她会锦衣玉食，不可以吗？”文森特急了。 瑞秋不想和他沟通：“陛下，薇薇安早就没有了特殊能力，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她可以做您的儿媳。而我，我绝对不会复职，只是在家里拖着残躯的身体过活，四十五岁前就会归于尘土了，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皇帝沉沉地开口帮腔：“瑞秋，你做的这些都是自我感动，你给你的女儿一个不幸福的婚姻，就是弥补了吗？” “那如果没有我，陛下是否也有可能给文森特殿下一个不幸福的婚姻？再说了，您看到永生之陆人为了果腹之物争抢的画面，就会明白物质的弥足可贵。我和我的女儿作为曾经的穷人，非常明白。” 皇帝没有再说话，他看着文森特眼中的迫切，心里不是滋味。 不难想象，瑞秋想借薇薇安和文森特的婚姻达到自己可怕的目的。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和自己幽居的母亲有关？ “这事关我的儿子，我必须慎重，请你先离宫吧。”皇帝说道。 瑞秋擦去眼角的泪珠，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是，陛下。但永生之陆的民众还等待着您的救赎。” 第63章 安妮知文森特面临着两难的抉择。他不想让自己情-妇，也不想看着永生之陆继续动乱。 他很惊慌失措地握住安妮的手，身子俯得很低，像个祈求父母原谅的小孩子：“安妮，别担心……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永远不会……” “我又没怪你。”安妮放下手机，扶着他的手臂。 刚才是艾米发来的问候消息。 一看到她，安妮就会想起她说的宿命，顿时没了信心。 文森特终究是要和薇薇安结为夫妻的。 她作为一个曾经闻名全国的前女友，安安稳稳地不作妖，继续靠皇家侍女的身份攒下一笔不菲的养老金，就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殿下，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关系比较好。”安妮不敢看他，她怕一看见他满眼的失望、痛心，就会不忍了。 但长痛不如短痛。 “殿下，如果永生之陆人继续饱受灾难。如果你无法解除永生之咒，如果我只能以不道德的身份陪伴在你身边，这些比要我死还难受。 我……我非常非常爱你，但我不想看到上面任何一件事情发生。我觉得我应该放手，就像当时你愿意让我出宫一样。” “你说什么呐！”文森特掰过她的肩膀，“你被什么东西洗脑了？人是会变的！我当时看你那么不喜欢皇室，我才觉得什么放手才是爱，我想让你快乐。 但后来我们在异世界在死亡边缘打擦边球，还出了其他的事。难道这些还不足够让我们珍惜彼此，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怯弱地放开你了。你为了我，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他抱住安妮，抚摸着她的后背：“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永生之陆人会得到医治的，薇薇安自己也不会愿意嫁给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 那种无力感环绕着安妮，让她深深地为自己的无能、乏力而愧疚。 她没有像文森特一样的勇气。 而文森特抱了她很久，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紊乱。 等安妮平静些，他才说道：“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冲动，好吗？” 文森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陪伴过他十四年的安妮?金斯利，不想再失去眼前的人了。 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过一辈子，是无比痛苦的。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宿命论的人。 即使那是真的，那当那时，他可以说没有遗憾，而不是悔意满满。 安慢慢伸出手，也抱住了他。 她意识到，其实文森特也在害怕，也在彷徨，他抱着自己的手都是软绵绵的。 这让她果然不忍心再抛下他一个人面对皇帝和大祭司，虽然她依然没有改变命运的信心。但文森特是能给她安慰和鼓励的。 “我们再试试，再一起努力一下。对不起，文森特。” 这下，安妮觉得自己更像小孩子，动辄换个说法。 确实够打脸的。 但可能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可以做到？ 第二天是周六，安妮收到了两个人的邀约，上午9:00在德里菲公园，皇后的侄女索菲亚小姐要求与她见面，10:30，薇薇安想和她在爱依咖啡馆共进午餐。 还好两个地方隔得不是很远。 索菲亚急了，这安妮可以理解。只是她前段时间忙着她父亲的事情，没空来叨扰。 进了公园大门，安妮被索菲亚的侍从费利佩引着，在马场的休息室等候。 安妮趴在窗边看到了那个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女孩，她将男同学们遥遥甩在了身后，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但她还是笑得那么恣意。 在一片欢呼声中，索菲亚走向休息室和安妮会面。 “你应该很难受吧？”索菲亚看着安妮红肿的眼睛，知道她没少在被窝里哭。 “还好。”安妮不知道怎么回答。索菲亚气场强大，让她竟然有些心慌。 “虽然在我眼里你和薇薇安都不配做她的妻子，但我对瑞秋?霍克森的女儿更没有好感。我觉得我们需要联手。” -- 第107页 她倒是很直白，安妮问道：“联手做什么？这是陛下、大祭司和文森特殿下的事情，我们也阻止不了。” “一个杀害养父母的人，配活着吗？” 索菲亚语出惊人，和刚才被鲜花、掌声围绕的纯情小姑娘完全不同。 “小姐，她杀害收养家人是因为她一直受到他们的虐待和剥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陛下当时尚且没有处死她，就表明她罪不至死。您怎么能随口说出要取一个人性命的话呢？” 索菲亚示意她打住：“你们的一面之词，我又凭什么要相信？我只相信我愿意相信的。就算不要她的性命，也要把她送回永生之陆那个鬼地方！” “现在的永生之陆和地狱有什么两样？传染病和饥荒在蔓延。您和她就有如此大的仇恨吗？” 安妮一阵胆战。按这个趋势，下一个被她解决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很简单啊，皇子妃的身份，我也需要。而且薇薇安本身就是个作恶多端的人，我有什么理由同情她吗？”索菲亚渐渐不耐烦，“你到底愿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你说不定连当个情-妇的时候都没有，瑞秋可是会用歹毒的巫术弄死你的，我无论如何也比她宽容些。” 安妮用胳膊撑在桌子上，无语极了：“我不是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索菲亚为什么要执着到做违法的事情？半点都不值得。 她拿起包，无视掉对她怒气冲冲的侍从，毅然离开。 根据索菲亚的脾性，肯定会找人跟踪她。 安妮挤上地铁，往回皇宫的方向走，在前一站下，再叫出租车去爱依咖啡馆。 薇薇安一脸歉意地迎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对不起，安妮，你一定很难过。请代问殿下好。我母亲一厢情愿的事情，给你们带来不少烦恼。” 安妮不可能迁怒于她：“你不用和我道歉的，和你没有关系。” 薇薇安点了很多菜，只是她们都没有心思享用，不过是胡乱扒了几口面填饱肚子而已。 “我……其实作为一个女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谴责我母亲。她只是把她认为好的东西塞给我。 实际上我需要的，只是我们母女过平淡的生活，远离什么祭司、圣女。 她用治疗永生之陆人来为我交换皇子妃的身份，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昨天一直和她申辩，她只说，给我时间，仔细考虑。”薇薇安紧握着安妮的手，不想让她误会。 “你……你真的不想和文森特殿下，结婚吗？”薇薇安的话里全是无奈，安妮甚至不敢相信。 “当然不，按照你所说，原著中我与他两年都没有子女，想必感情也不是很好。现在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当然没必要在一起互相折磨。” 薇薇安是个很通透的人，这点让优柔寡断的安妮很羡慕。 她感慨着，人和人的区别真是太大了。十几岁的女孩，有人却可以因为自己可笑的占有欲喊打喊杀。 “对了，你看我，真没记性。这瓶是幻水，这瓶是复原水，是我拜托汉娜调配的。我之前抄给你的那本书，如果你还不想丢掉，就涂上这个白的。 但是因为你没有衔尾蛇能量，所以你会和其他人一样无法看到。等你想看的时候，再涂上红的复原水。 但是这水只能对具有能量的纸质物品起作用。例如那本书内容的特殊性，即使是抄录本，也是具有微弱衔尾蛇之力的。”薇薇安递过来一个小盒子，解释着用途，“一样的道理，巫术有时候也只会对信它的人有作用。普通人，只要心里坚定，就会过得比我们自在很多。” “谢谢你。”安妮收下，放进包里。 但愿这次皇室的安检不要忽然变得严谨。 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让文森特到宫门口来接她吧？ 安妮刚打算联系他，就见门被推开，几个服务员拉不住瑞秋?霍克森，只好抱歉地看着她与薇薇安。 见孩子安然无恙，瑞秋长舒一口气，拉起薇薇安想离开：“小姐，纵使我有损害你利益的地方，但我警告你，别想伤害我的女儿！”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安妮冲上前去拉住薇薇安，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要小心索菲亚?戴维森。” 第64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看我手机了吗？”薇薇安甩开母亲强拉住她的手，愤愤不满道。 瑞秋拿出玻璃杯来倒了果汁：“早晨我给你整理书桌的时候看到有消息弹出来。” 她似乎是没有睡足的缘故，精神还是不太好，薇薇安又一心软：“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家里有佣人。” “这么大的房子，就两三个佣人，怎么可能无时无刻都围绕着我们转呢？我这次新雇了一个，叫海莉的女孩子，比你大两岁。” 说完，瑞秋示意她来和薇薇安问好。 她很害羞，行了个曲膝礼，笑着捊了捊头发，又低下头。 “你的姓是？” “派克，海莉?派克。” 和已死的海莲娜姓氏相同啊，薇薇安点点头，说道：“好好照顾我母亲，我们给你的薪水不会少。” “是，小姐。”海莉恭敬地欠身作答，而后进了厨房，开始切蔬菜。 瑞秋言归正传：“安妮?金斯利和你说了什么？她威胁你了吗？” -- 第108页 薇薇安觉得她没必要紧张兮兮：“妈妈，你想太多了，安妮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你没有必要让我嫁给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人。我现在想读大学，至于未来我的婚姻，你不要干涉好吗？” “我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呢？我让你读大学是为你好，让你嫁给文森特殿下也是一样，你将来可以做皇子妃、亲王妃甚至是，西岚国的皇后。” 薇薇安强忍住笑意：“妈妈，你就不要乱想了，皇长子殿下继位的可能性很小。” “但我会尽全力帮助他的！”瑞秋激动了起来，“当然，是为了你。” 薇薇安没有去深究她话里的意思，只是说道：“总之，我不想嫁入皇室。而且安妮是非常善良的人，请你不要针对她，也不要再去给陛下施压。 至于永生之陆，我也没办法劝你去拯救。我们靠另一套房子的租金，再做些小生意，就这样平淡地生活不好吗？” “这样平淡的生活只能在我死之前！我死后，谁来保护你？”瑞秋在努力让她接受自己的想法，“你告诉我，今天你和安妮为什么要见面？” “她心情郁闷，我去开导她一下而已。”薇薇安想起临走前她提醒自己的话。 这是件令人后怕的事情。她没想到约克郡公爵家会有一个任性狂妄到如此地步的女儿。 “她还提醒我，让我小心索菲亚?戴维森。”薇薇安觉得需要这可以让母亲知道。 “皇后的侄女？”瑞秋皱眉道，“放心吧，孩子，任何想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约克郡公爵才是最需要为永生之陆人偿命的。这些皇室贵族，最令人作呕了。” 永生之陆的情况更为复杂，感染人数好不容易稍有缓解，却在近几天又反弹了回来，甚至连带到了边缘地区。 尚有体力的难民开始对当地的富人区和官邸发起冲击，扔了几枚，但没有造成伤亡。 现任的大祭司怯弱不敢前往，今天借口生病，明天声称要照顾衰弱的母亲，连发声鼓励都不敢。但是有媒体拍到他和工人为自己的车房更换了防弹玻璃的照片。 皇帝又有了更换大祭司人选的想法，但依然不打算从圣子圣女中选拔。 此外，他还在舆论压力下，允许被捕学生中身体、精神状况较差的人保释。 阿莉莎公主卖了好几件首饰瓷器，成功将凯文释放。 瑞秋也明白，如果此时自己再不有所行动，就将彻底失去永生之陆人的支持，她不会再有复出的机会。 她更害怕，持续动乱会引发战争，让她和女儿颠沛流离。 文森特殿下的事情，皇帝那边没有答复。没办法，她只能再次秘密面见陈情，更换了条件。 皇帝听完很冷静地问道：“你和约克郡公爵有什么私怨吗？” “于私，他的长女因记恨我的女儿，言语疯狂，恐怕会做出危及生命的事情。另外，我想约克郡公爵的贪赃枉法，是值得被废爵流放的，只有让受其害的永生之陆人处置他，才能平息怨气，您说是吗？文森特殿下的事情，我们就暂时不去探究了。”瑞秋的脑袋发昏，她努力让自己不失态，“我还想请陛下，将他这些年的不义之财查抄，其中的一半，在我死后留给我的女儿。” 皇帝不太愿意：“废爵、流放，太严重了。我的皇后需要一个依仗。” 他只是想借此敲打包括约克郡公爵在内的旧贵族而已。那些野心勃勃的伪绅士最近借着战争和动乱，大肆敛财，他需要扶持些新贵，好让旧贵族们有危机感。 “不，皇后殿下靠的，已经是您和她的儿子了。我想不管将来哪位皇子继位，都会善待她的。 众所周知，老公爵的名声也不太好，如果您愿意让皇后发表声明，让民众知道是她建议您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皇后殿下也不会再因为外界的声音而烦恼了。我相信您不会被女人的枕边话说服，您应该明白，我的提议没有坏处。” 皇帝没有说话了。他需要权衡。 一时间惩罚太重，又恐怕造成更大的动乱。 见他沉默，瑞秋施压道：“请您不要忘记，我还知道最大的皇室丑闻。” “皇室丑闻？”皇帝扑哧一笑，他不愿意再因此受制于人，“这不仅是皇室吧？也是你们巫术界的，永生之陆人要是知道有孩子的大祭司不止你一个，估计都要改变信仰了吧？毁坏你心爱男人的名誉，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瑞秋万万没想到皇帝这次不受她的胁迫了，她顿时气得怒目圆瞪：“您……您不顾惜……” “如果不是顾惜我的孩子，我在你推杰瑞出来顶罪的时候就该流放你了！现在你竭力争取薇薇安和文森特的婚姻，意图显而易见。 你最好知足一些，和圣子圣女们调配好药剂，给愚蠢的永生之陆人服下，解决疫病。 而且我想你应该死在我前面，现在你是一个女孩的母亲，所以你也别再拿这件事威胁我。请离开吧，霍克森女士。” 瑞秋最后的底牌已经失效了。 这个疑心病重的皇帝对文森特有了戒心，他不像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贵族，他多了鱼死网破的勇气。 但是至少她的妥协保证了她女儿的平安，生活境况也有回升。 约克郡公爵卡尔?戴维森被降为子爵，收缴赃款，褫夺了留驻在国都的特权。他需要在两周内与家眷返回约克郡华兰市。 -- 第109页 老公爵夫妇酌情处理，被允准留在蒙特市的乡下。 皇后声泪俱下地发布视频，强烈谴责兄长的贪婪行为，支持丈夫的处罚行为。 瑞秋也履行了承诺，永生之陆的感染率和死亡率连续下降了一周。 与此同时，期末考试成绩出炉。 缺席了许久的文森特和安妮考得很不理想。 文森特难以相信自己有三门课不及格，在宫里懊悔地捶胸顿足。 安妮反而淡定无比，大概是因为她只有三门及格了吧。 她只是得和公主一起补考。 “亲爱的，别那么在意，是老师们太严苛了，卷面成绩不及格就没有平时分。”安妮安慰着他。 这是文森特学习生涯中的新低。从此，学习再也不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了。 文森特揉着眼睛，点开手机上的简讯，爸爸在传唤他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先去了卡罗兰宫。 果然，他的几位老师和他擦肩而过。 “爸爸，母亲在休息？”文森特战战兢兢地问。 “对，你外祖父母一直在联系她，她很累。”皇帝搓着手，“当然，也因为你不理想的成绩。” 文森特没什么可辩解的：“抱歉，让您和母亲担心了。我以后会加倍努力的，不会再不及格。” “这不能怪你，你在异世界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的孩子。”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皇帝再谈起来时依然是满眼愧疚。 但接下来他说的话，会使他更愧疚：“文森特。你几乎是少学了一个月。新年过后，事情很多，影响了你的心理。你很要强，不肯求医。 我很担心你。所以，我觉得你不如休息一段时间，到下一个新年过后，再补习这学期的课。” “那也是半年多啊……爸爸有什么安排吗？”文森特很不解。 “我想让你跟你的舅舅一起去约克郡华兰市。虽然我降了他的爵位，但他能教你很多东西，你以前缺少的，能在这段时间补回来。当然，安妮你也可以带去，只要她愿意。” 文森特的第一反应是惊喜。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离开国都，会有机会在外面享受自己的小天地。 可以骑马，练枪，玩帆船，开直升机？ 他可以脱离父母的视线，充分利用他的不死之身，做他从前神往的事情。 也远离了蒙特市里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清空大脑。 而且华兰市离国都也不是很远，半个小时的飞机，随时可以回来。 只是他需要弄清楚其中原因：“可爸爸，您为什么会忽然这样想？” “这不是忽然。我一直对你于心有愧，你从小，和罗伊斯就不一样，我想补偿你。而且从心理学角度来说，风光旖旎的华兰市更有助于你消除ptsd，我相信你在外面能学到更多。”皇帝说得恳切。 “爸爸，我愿意去。”文森特欣然接受，“我会回去征求安妮的意向的。” 这代表父亲对自己更用心的栽培，他不可能放弃。 第65章 安妮对要离开蒙特市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不清楚为什么，也不理解文森特的兴奋。 现在，悲观的人是她，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华兰市不比首都，让文森特远离中枢，皇帝陛下传达出的真的是信任、愧疚和赏识吗？ “所以，你愿意和我去吗？”文森特的话里充满期待，“我们可以带你母亲一起去，只是不和我们同住，我们照样请人照顾、治疗她，说不定会遇到一些鲜为人知的好医生，治疗好她的病呢。” “我……我觉得我们去华兰市，不像是一件好事。”安妮知道的主观臆断很无力，“为什么陛下要你和已经被降爵的约克郡子爵同行？” “但这一定不会是坏事。如果不是因为瑞秋，我爸爸本就不会对舅舅降爵。我应该学习课本以外的东西了，人情世故，和军事知识。西岚国以前从来没有连军用直升机都不会开的皇子。”文森特握紧她的手，继续劝说着，“离开爸爸，我们做一些事情也不会束手束脚了。而且那里随便一个小镇都是旅游胜地，我们一起过去放松心情，不好吗？” 这个理由让安妮动容。 瑞秋?霍克森大概率是靠不上了，他们已经要自己解决永生之咒的问题，那在外地的确方便些。 只是去半年，又不是不回来。 最要紧的是，她真的无法和文森特再分开那么久的时间。 在教化堂和永生之陆时的窘迫感已经让安妮不愿回忆了。如果她现在还独自留下，会压力倍增。 “我去和我妈妈说说。”安妮最终决定。 巴奇镇没有什么变化，它一如既往地平静，闲来无事的老人也没有议论近期的热点。 艾米?金斯利过着的也是剪草种花的安稳生活。 女佣说，她现在可以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走三四分钟。 好不容易有了成效，安妮很高兴。她向艾米解释了来龙去脉。 “我不会和你们去约克郡华兰市的。”艾米语气坚定，“我不会离开我和我丈夫的家。安妮，我想你应该能预感到我的答案。对不起，但我知道我无法影响你的决定。和他一起去吧，反正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 第110页 她的态度很冷淡，说到最后，甚至带了嘲讽的意味。 还好文森特不去计较这个。既然她始终觉得他们两个青年试图改写命运是可笑的，那也不必再废话。 的确，她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但安妮不会因她改变。照例，做好能做的，为她安排妥当。 他们悄悄塞给女佣一笔钱，又走访了当地的社区福利署，请他们对这个孀居的可怜女人多加照顾。 预计的出发时间是6月30号，和约克郡子爵全家人一起。 这段时间，文森特都是用来陪伴家人的。 阿莉莎和罗伊斯全是向往，他们非常想要离开皇宫的桎梏。 皇后更憔悴了。 每次文森特去看她时，都是像现在这样，被她不想见的人围绕着，说些她不喜欢听的话。 “表妹也在啊。”他淡淡地和索菲亚打了招呼。 索菲亚没有起身行礼。她拉着皇后的手，愁着脸：“姑姑，我不想再和父母同住。”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还年轻，不懂事，留在你父母身边比较好，等你将来结婚了，就会想念他们了。”皇后摩挲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劝说。 “可是姑姑，我真的真的不想和爸爸妈妈，哥哥弟弟生活在一起，我们总会有吵不完的架。我本来都不想和他们去华兰市，现在我已经让步了，我就想自己住！”索菲亚在大呼小叫。 如果不是为了和文森特靠近些，她才不会离开国都。 文森特觉得她挺可笑的：“索菲亚，你的房子车子佣人都是舅舅的，他们不会同意。你一个未婚的女子，和家人分开，难免引起揣测，对你名声也不好。你们的家事，需要自己调和。” “是我爸爸的错，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索菲亚紧皱着眉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对。舅舅当然有错，但是你……”文森特不想在母亲说她的丑事，徒增烦恼，“索菲亚，我和母亲要单独说话，如果你还想在宫里玩，去找阿莉莎吧。但请在天黑前离宫，你应该有很多行李要收拾。” 索菲亚再一次碰壁，怏怏走开了。 “母亲，你要注意休息，不要频繁见客。”文森特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等您生产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文森特。”皇后握着他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文森特以为她是身体不适，耐心地等着她说话。 “你爸爸的决定，我没有办法干涉，请多体谅。” “母亲，这和您没有关系啊，我当然会体谅。而且，除了要和你们分开之外，我也没什么可难过的。”他抑制不住地表露兴奋。 “你想回来，随时可以，知道吗？我的孩子。”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以后就要隔着手机看到你们了。” 文森特没有放在心上，他和母亲聊着华兰市，那是她成长的地方。 而安妮在临行前和薇薇安约了饭，她们点了很贵的洋酒，辣炒年糕，和炸鸡，决心一醉方休。 海莲娜死后，安妮只有她和公主两个好朋友了。 薇薇安是介于乐观和悲观两者之间的，她没有对他们的决定有所指摘，只是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我妈妈看来还没死心，她想过让我去德克斯艺术大学的华兰市分校上学，被我严词拒绝了。”薇薇安对安妮很实诚，“她本来都是没有几年可活的人了，我不想让她在这几年还和我分开。当然了，她逼迫我做不愿做的事情，我也不妥协。” 安妮往快乐水里加着冰块，笑道：“嗯，你可得好好学习，别像我一样，考试不及格。” “你去换个环境，放松一段时间，把不快乐的事情都忘掉。回来之后，一切就会恢复正轨了。” 薇薇安略带遗憾地说，“前几天我家里有事，不然真应该和你多玩几次。” “没事啊，以后我们可以视频，而且你也可以来华兰市看我。你家里还好吧？” 薇薇安和她讲着家长里短的琐事：“佣人的事情。之前找的海莉?派克，是个小偷，偷了我母亲的金饰，还是那副老套的说辞，什么外婆生病，才会起了贪念。 真无趣，还是开除了好。我现在都快对派克这个姓有阴影了。我母亲看人的眼光也是不行，唉，现在找人真是越来越难了。” 她们家庭特殊，人不愿意来也是正常的，安妮没多问。 要去一个新地方，安妮心理始终不舒服，她喝了很多，直到薇薇安架不住她打电话找来文森特。 6月30日当天清晨，文森特和安妮告别亲友，坐上了前往华兰市的飞机。 安妮眯了眯眼，这段半小时的航程便结束了。 她想起曾经海莲娜和她说过的，华兰市的美景。这真是个极具浪漫主义的城市，蓝天碧水，绿树成荫，农妇们在街边售卖水果，载满旅客的小船在城市的河道里穿梭，最普通的居民楼也是五颜六色的，每个人的窗台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盆栽。 街头画手在记录着一切。 如果没有什么永生之咒，安妮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文森特在海边野餐，看看云卷云舒，或者随便找家咖啡馆，听流浪艺人唱摇滚。 “夜幕降临时，一定更美。”文森特看向她的侧脸，牵起她的手，“我们的房子在爱德蒙小区1号，我舅舅家在5号，别担心，我们正常来往，就可以了，除了索菲亚脑袋不好使，其他人都不爱节外生枝。” -- 第111页 安妮表面点头应着，随后悄悄看了眼旁边的车，子爵夫人貌似晕车严重。因此开着车窗通风，子爵脸色阴沉着，领带上有着好多褶皱： 不想对上子爵阴鸷的眼神，安妮连忙收回目光。 第66章 文森特和安妮的别墅内，已经有四位容颜姣好的侍女在等待了。她们是当地亲自择选的，年约二十岁左右，安妮很快对上了她们的姓名和面容。 问了好后，安妮便送了些小礼物，以求她们多尽些心。 她提着行李箱，准备去次卧收拾。 文森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她，拿开她握着拉杆的手：“有侍女收拾，我们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 “她们收拾，我会找不到东西的。”安妮不肯。 文森特依然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侍女随即端来咖啡和甜点。 等她花了十几分钟和朋友报好平安后，文森特揽过安妮的肩，说道：“我们晚上还要和舅舅、约克郡伯爵等人吃饭，会很累。我说过的，这种宴会不会很频繁，但毕竟他是我舅舅。” “嗯，我能理解。”安妮表示这不算什么，她只是好奇，“那位约克郡伯爵，是什么样的人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旧贵族嘛，骨子里的高傲、冷漠不会改变，也不屑于装作和平民亲密。但是，你不一样，你会是我未来的妻子，没有人会当面说闲话。只不过按照惯例，子爵本该是伯爵的副手，我舅舅应该是最难受的人。” 他们贴的很近，安妮轻轻咀嚼着小酥饼，一手拿着另一块想往他嘴里送。 文森特忽然有一种想去吻一吻她的冲动。 但安妮还傻乎乎地睁着眼睛盯着他，让他很不好意思。 好笨啊，这个时候为什么不闭眼？ 文森特暗戳戳地笑话着她：“你真的只打算和我做室友吗？” 安妮被他问住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捶捶心口：“当然了，我可不想再睡地上了。” 她暂时更希望独享大床，还没有想过身旁多一个人的滋味。 “好吧，或许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文森特装作失落不已的样子，继续逗着安妮，“去试试礼服吧。在华兰市，你不是侍女了。” 很显然，安妮还没能适应这点。 当门铃声响起时，她下意识地想跑去开门，再次被文森特劝阻。 是约克郡子爵夫妇。 看到不是拖家带口地来，文森特松了一口气。 “殿下好。”卡尔从来没有将头埋得这么低，尤其是在这位晚辈面前。 安妮不应该受他的礼，她站在一旁鞠躬道：“尊敬的子爵大人和夫人，上午好。” 她很庆幸，卡尔没有看她，但子爵夫人玛茜的眼神倒是停留在了她身上。 安妮借着和侍女一起去厨房端茶点的机会，掏出小镜子检查了自己的仪容，虽然不算漂亮，但至少干净整洁。 “舅舅和舅妈路上也辛苦了，应该在家里休息的。”至少文森特是这么想的。 “我们更应该来拜会您，殿下。”卡尔依然不苟言笑。 他的自尊没有办法迫使他挤出一丝一毫的微笑。 “您不要再去怨怼母亲，她尽力了。”罪有应得的事情，文森特不想说什么，但他没有精力吵架。 卡尔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撕开砂糖包：“当然。伊芙琳一直为我们奔走，我和您。” 文森特知道母亲是不舍得自己离开的，他笑笑，没说什么。 安妮想着应该没有自己的台词，刚想玩手机，却听见有人和自己交谈起来：“金斯利小姐，这个胸针很适合你的肤色。” 玛茜将首饰盒推了过来。 安妮有些懵，连忙推辞。 “你照顾我的外甥，我也应该表示谢意。”玛茜的语气很平淡，“不好意思，殿下，我可以和金斯利小姐单独聊聊吗？” 文森特知道她不想，便打算拒绝：“她也很疲累了……” “殿下，只是女人们之间闲聊而已。” 盒中明晃晃的胸针在安妮眼前晃着，好吧，看在它的面子上，安妮答应和子爵夫人去偏厅谈。 没有侍女进来倒茶，安妮幽幽地起身。 又是一道繁琐的工程。 所幸玛茜拦住了她：“请坐，小姐。” 那安妮不想浪费时间了，她礼貌问道：“夫人有话想和我说吗？” “是啊。”玛茜也很直白，“我的女儿索菲亚，我们对她管教不严，请你体谅。” 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喜欢文森特殿下。但安妮只要想到她企图对薇薇安下毒手，就会一阵阵心慌。 这不仅仅是管教不严的问题。而这对夫妇还习惯用钱解决事情。 她大胆地说道：“夫人，您和大人可能更需要关注索菲亚小姐的心理方面。” 玛茜摇摇头，苦笑一声：“她的确很像个精神病患者，也确实很令人头疼。她不在我们身边长大，我们也不是很喜欢她，久而久之，就这样放任了。但你放心，我们还不会真的愿意看到在这个时候惹上人命官司。” 所以其他时候就无所畏惧了吗？ 安妮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子爵夫人不记得从前自己身份低微的时候吗？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同理心了。 “小姐她……”安妮立刻打住，他们的家务事，自己不该探听。探听了也没用。 -- 第112页 玛茜只当满足一下她八卦的心理，和她简单解释了一番：“她是个女孩子，卡尔一直不太重视她，后来有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就没有亲自抚养她了。” 因为父母的冷漠，所以索菲亚才渐渐养成了这种漠视生命的态度？ 安妮实在觉得心理医生需要安排上。 “你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嘲讽你什么的。在我眼里，任何人都是有希望做王妃的，几率大小而已。 但是个中滋味，你自己体会，皇家的男人和贵族一样，都是无情的。权利才是他们唯一的爱人。很快，你就会体会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玛茜的话令安妮顿时胆战心惊起来。 她问道：“夫人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你和殿下的到来，不会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我和卡尔也是一样。这真的需要我提醒你吗？”玛茜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最好保护好自己，否则，你会被约克郡伯爵、瑞秋?霍克森他们啃食得连骨头都不剩！” 正当这时候，侍女来敲门，禀报道：“夫人，大人请您和他一同离开了。” 玛茜应了一声，拿起皮包，转身离开。 她在嘲笑安妮的愚笨。 “文森特，子爵大人和你说什么了？”安妮抓着文森特的胳膊，问道。 “他说，爸爸这次的安排很巧妙，很高深，我都没完全听懂。而且他建议我们这几天先做些慈善活动，走访一下当地的福利机构等等。”文森特打了个哈欠。 不同于安妮的惊慌，他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 “好好休息吧，晚上有宴会。” 但安妮是放心不下的，她不希望那些可怕的猜测会应验。 第67章 短暂的休息过后，侍女们来为安妮做美甲，她们都说她皮肤白，适合天蓝色，也很配今天的晚礼服。 安妮戳了戳自己腰间的赘肉，又摸着身上这件纤长精致的渐变色曳地长裙，非常担忧。 价值不菲的高定，她别撑坏了才好，更不能在宴会上出糗。 “小姐，可以了。”侍女插上电源，示意她将手放入美甲灯下。 戴着手套，安妮的手心一直是汗涔涔的，她小心翼翼地扯着，想要摘下。 “小姐，殿下说了，今天需要使您光彩照人，紫外线对您的皮肤不太好。”侍女及时拦住她，按住她的手背，放入美甲灯下。 一股炙热感瞬间涌了上来。 这些繁琐的化妆流程几乎完全消磨了安妮赴宴欲望。 午餐后，她只睡了半个小时就被叫了起来，连洗澡时被陌生的人拥簇着，很不自在。 “做的这么漂亮，可是要戴戒指的。”文森特牵起她的手，轻轻捏着。 她的手并非为艺术而生，算不上纤细修长，反而稍带着些肉感。 “怎么？需要单膝下跪请你戴吗？要不还是留到求婚吧？”文森特扬了扬自己的那枚，“还是我的眼光和你的差距太大？你不喜欢？” 安妮连忙否认，她拿起戒指，戴在左手的中指上。 戒指的款式和文森特母亲爱琳皇后的订婚戒指一样，是无钻的，内环刻有她的名字“Anni”，戴着很舒适。 晚上的宴会在华兰市的帝国大酒店举行。 约克郡伯爵是个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他将身材保持得很好，没有红鼻头、啤酒肚，皱纹也很少，走近他一些，连烟味和酒气都闻不到。 约克郡子爵一家人没有行礼，他们如若平常地坐下，开始饮用酒水。 约克郡伯爵开始和文森特套近乎：“殿下，陛下和皇后最近还好吗？” “他们都很好。”文森特也很是谦逊。 他们在客套，安妮将头埋着，小口小口地吃着沙拉。 但这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在咕咕叫。 偏偏这时候还有贵妇来和她交谈。 “金斯利小姐，你的戒指很漂亮，还有胸针。”是约克郡伯爵夫人，“没想到你本人比在镜头前还漂亮。” “谢谢夫人的夸赞，我没有办法和您以及您的女儿们相比。”安妮和她碰了碰杯，浅尝了一口。 上次她和薇薇安痛饮之后，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还得自己收拾一屋子的狼藉。她决心以后要量力而行。 “不不不，至少，你比戴维森家的索菲亚可爱多了。”伯爵夫人忍不住嘲笑着索菲亚，“欸，你多喝些啊，一会儿还要吃海蟹呢。” “夫人，她对海鲜过敏。”文森特拿下安妮的高脚杯，递上果汁。 “没事，没事的……”安妮小声说着。 他参加这样的宴会是有必要的，安妮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想浪费他的精力。 终于开始上菜了。安妮嚼着鲜嫩的羊肉馅饼，心想自己趁机不如营造一个咸鱼、吃货人设，主动和小姐、夫人们拉开距离。 反正只要她守礼仪，也算不上给文森特丢脸吧？要是问到答不上的问题，才更难堪。 宴会间，约克郡伯爵仍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前几年，约克郡治理得得当，这归功于您舅舅的管辖，但是他身在国都，难免有所疏漏。从今天开始，我会继续做好，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文森特饶有兴趣地听着，他非常需要了解自己脚下的土地。 旁边的绅士不知道拉的是什么曲子，声音很柔和，舒缓，但安妮感到自己的上下眼皮迫切想要会和。于是给文森特发了条简讯，想去后面的露天花园走走。 -- 第113页 不同于白天的燥热，晚上这里凉风习习的，伴着蛙声，还真能驱散些困意。 安妮抓起一把鱼食，撒入池塘，锦鲤鱼一拥而上过来争抢。 “你出来竟然是为了喂鱼？”索菲亚出现在她身后，厉声道。 她的语气让安妮觉得自己像逃课被抓的小孩子。 “您好，戴维森小姐。我出来散散心而已。”安妮不想回去，但更不想和她多话。 “站住！”索菲亚叫住了她，“你这样出来，很失礼，知道吗？” 安妮用力挣脱，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所以我正要回去。” “你……你能不能有点皇长子女朋友的样子？你不要像我母亲一样，什么都不关心，除了生孩子没半点用处。” 安妮没想到她还自创了一个新头衔。 但不可否认，她在这方面资历很浅，完全帮不上文森特任何的忙。 她嘴硬道：“如果他有需要，我会去做，但他没有想让我插手的意思，我也没必要平白无故去闹笑话。” 索菲亚环抱着手臂，绕到安妮面前，冷笑着：“所以，你们不般配啊。” 安妮无语极了：“那所以您出来又只是为了奚落我吗？如果您真的有信心和他结婚，那按照您的那套理论，您完全可以忽视我啊，将来要做情-妇的我和一个物件有什么区别？” 索菲亚被人说中了心事，不愿承认的心事。她感觉到文森特对安妮的感情不简单，仅存的底气在渐渐被消磨。她只能告诉自己，不会有人不为权利所动。 这样的人绝对不存在于皇室贵族之列。 “因为你，他不愿意娶别人。可难道你自己不明白吗？你能给他的，只是短暂的欢愉，不会长久。” 索菲亚很希望她明白，她是不可能通过婚姻获得和他们同等的权利的。 安妮揉着衣服上的皱褶。她总算看出来了，索菲亚只是个爱捡软柿子捏的家伙，她不敢在文森特面前说，就只能来游说自己。 “小姐，我还是那句话，在不爱你的人眼中，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小心作茧自缚。” 安妮绕过她想离开，再次被索菲亚狠狠拽了回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妮站稳脚跟，高声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要和这家伙纠缠多久。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约克郡子爵的幼子托尼拽着索菲亚的衣角，问道：“姐姐，姐姐，妈妈让人打你电话，你怎么没有接呢？” “出什么事了？”索菲亚推开他，问道。 “你的侍女莉娅出事了，还很严重，爸爸让妈妈回去处理，还要……带上你。” “我的侍女出事就是我的错？哥哥呢？为什么他还可以在这里吃喝？”索菲亚愤怒地大喊起来，拿着手机拨打加瑞特的电话。 安妮趁机溜了。 她还是先把自己家中乌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吧。 索菲亚在弟弟的央求催促下和母亲坐上了回去的车。 她才知道，侍女莉娅因为食用堕胎药物大出血，濒临死亡。 管家吓坏了，和主家联络过后，叫来自己做医生的儿子看护莉娅，没有送往医院。 玛茜看着小屋子里的女孩，心情复杂。那个和她女儿年龄相仿的孩子正在经历着剜肉一般的痛苦，躺在床上失去意识，只能靠氧气瓶和血包吊着一口气。 片刻之后，玛茜才吩咐道：“送去小诊所看看吧，做好检查，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记住，一定不能走漏风声。” 管家应声答是，叫了几个老实忠心的佣人将她抬了出去。 其他侍女们也开始换洗沾满血迹的床单和被罩。 “所以这关我什么事？”索菲亚问着母亲，“你把我叫回来有什么用？让她怀孕的人是我？” 玛茜摘下索菲亚头上的金饰，狠狠摔在地上，她气极了：“你的近身侍女怀孕，你一无所知？而且你哥哥是给了她钱的，你如果不克扣她工资，连机票的钱都要昧下来，她会去买不合格的药物？” “可这件事的源头不是我，罪魁祸首还西装革履地坐在宴会厅里！”索菲亚理解不了父母的狗屁逻辑。 “你难道没有责任吗？而且你哥哥已经订婚了，将来还要袭爵，不能影响他的名声。” 索菲亚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抓紧母亲的手臂，带着哭腔说道：“所以我是被你们放弃的孩子吗？我烂透了？无可救药了？你们就不在乎我了？” 玛茜没有想安慰她的意思：“你爸爸不是没有为你安排过，是你自己因为文森特殿下，做尽了丑事，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你不要埋怨我们。 等莉娅的检查结果吧，没有出人命，是主在保佑你。索菲亚，你真的不能再胡闹了。否则，按你爸爸的脾性，你会成为家族的弃子。” 弃子，毫无用处的那种。她会被送去教堂做修女，会被扔到远不如西岚国的国家自生自灭。 那她唯一能吸引文森特的东西也没了。 索菲亚一阵恐慌，她哀求着：“妈妈，我错了，请您和爸爸求情，不要放弃我，我知道错了，我任性妄为，我小气无知，我没有看好莉娅，我以后不会再犯了，求您宽恕我这次，我……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可你也是杀死我孩子的凶手，索菲亚。你祈求我，没有用，你应该求上帝保佑莉娅。”玛茜说完，缓步离去。 -- 第114页 索菲亚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半趴在地上，任凭泪水模糊视线。 “妈妈，我之所以喜欢文森特殿下，就是因为她不像父亲那样冷酷无情。而且他和我一样，是被家人放弃的可怜人。”她朝着母亲的背影大喊。 玛茜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来，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可这些都基于他是皇长子。索菲亚，不要自欺欺人。” 第68章 约克郡子爵家侍女的事情，安妮从文森特那里听到了结果。 莉娅因为救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戴维森家补偿了一些钱，子爵夫妇决定将她嫁给索菲亚的侍从，费利佩。 安妮觉得这样好奇怪，有点像给动物配种那样。没有人问过当事人愿不愿意，贵族们随意将侍女和侍从配对，生下后代，接他们父母的班，世世代代侍奉着这个高贵的家族。 但这没有引起什么不满，更没有什么抗议，它被瞒得严严实实。 ——对于贵族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索菲亚让莉娅去了自己母亲身边侍奉，她再也不想经历这种事情了。 如果莉娅没有活过来，如果她的家人不是那么好说话，那她现在一定在公众面前痛哭流涕地求原谅。 这天，安妮和文森特前往华兰市教会孤儿院做义工。 那里的孩子比永生之陆的孩子活泼很多。即使身有残疾，也很开朗，见了人就咯咯笑。 按照惯例，记者们只会在活动前后拍照。除了当地的负责人，不会有人有尾随进入孤儿院的机会。 安妮准备了教案，打算教他们法语。至于文森特，她本身也报什么希望，他是不会亲自劳动，也不会教小孩子的。 他还是坐在休息室里，喝咖啡看书，就挺好的。 “刚才的26个字母读音已经教过大家啦。法语中元音字母包括a、e、o、i、u、y，辅音字母是b、c、d、f……” 文森特依着门框，敲了敲手表。 安妮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她已经讲了四十五分钟了，便道：“那我们先下课休息十五分钟。” 她朝文森特小跑过去，拿过他手中的水猛灌一口：“做老师真辛苦啊，我讲的唾沫横飞。” “的确不是所有学生都像我这样悟性高。”文森特仰着头，很高傲。 除去这次考试滑铁卢。 安妮笑笑不说话。 “其实你教他们，没什么必要，他们将来能谋生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和外国人打交道呢？” “没事，既然认真准备了，我当然不能浪费。他们虽然可能用不到，但会了法语，可以读加缪的小说。”安妮的目光投回到那些孩子身上。 来听课的都是健康的孩子，人不多，就十几个，但都很认真。 她对孩子有天然的怜爱之心，没办法忽视他们求知的眼神。 “看这里的设施，我舅舅应该治理得很不错。”文森特看着缓缓升起的投影仪。 起码比永生之陆这样地方好很多。 “如果这里没有被遗弃的孩子，会更好。”这是安妮更希望看到的场景。 戴维森一家是在皇后被册封的那年获得恩赐，迁居国都的，到现在重返华兰市，已经有十九年了，要说治理得当，恐怕不是他的功劳。毕竟，他只要坐等收钱就好了。 说话间，孩子们那处传来一阵嬉笑声。 他们围绕着一个女孩子，有序地从她手中拿过零食小吃。 她长得很美，皮肤白皙，身段玲珑，褐色的长卷发松垮地搭在肩上，眼睛好像弯月一般，笑得很甜蜜。 一抬头，安妮对上了她明净清澈的眼眸。 “金斯利小姐，你好，我是海莉?派克。”她主动和他们打招呼，“文森特殿下好。” 文森特上下打量着她，没有说话。 安妮点点头觉得这有些失礼，便道：“你好。我听薇薇安提起过你。” 她那么美丽，实在难以将她同小偷一词联系起来。 “我之前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现在想以此赎罪。”海莉并不回避。 安妮笑笑：“知错能改就好。” “我将来也会和海莉姐姐一样，回馈生养我的地方！”一个小男孩举起胳膊，高喊道。 巧克力酱弄了他一嘴，文森特噗嗤一笑，递上纸巾。 “你也是约克郡华兰市人？”安妮问道。 “噢，是啊。我曾经有受过院长的恩惠。”她扭头，看向门口处，“很抱歉打扰，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 她拿起包，转身离开。 “我觉得她有些奇怪，她居然这么坦然地和我打招呼。” 安妮被他的自恋笑到了：“亲爱的文森特殿下，不是所有人见到你都会胆怯地不知所措的。” 想当时自己第一次见到活的文森特时，脑海中浮想翩翩，也真是好笑，她尴尬得不愿再回忆。 文森特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太骄傲了，不再多想。他关上休息室的门，展示着手机上的消息。 永生之陆的暴?乱基本平息，但是地域间戒备森严了不少。 他和安妮聊起了正事：“薇薇安给你的项链，千万要保管好啊。我想等再过几天，我舅舅对我不那么上心的时候，我们就该秘密去一次永生之陆以及苏尔斯运河了。” “我肯定会保管好，你放心。希望永生之陆得巫术商店有些用处。” -- 第115页 恶魔之种是个很冒险的方式，安妮不会让文森特尝试，想来想去，永生之陆或许可以帮助他们另辟蹊径。 文森特抱住她，轻声说道：“等事情解决，一切就回归正轨了，我们会震正常地学习、生活。” 他好想好想回到过去的时候，没有受到诅咒，受着保护，不用铤而走险。 现在，离达成心愿很近了。 “会的，就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做到。”安妮不想让文森特痛苦。 这节课上完后，他们和小朋友们合了影。 安妮很乐意做这样的教学活动，给单纯的小孩子教授知识，比光给点吃喝更有趣。 人群中，她似乎看到了海莉。 对方原本在深深地凝视着她，被发现后立刻折身离开。 安妮颇为好奇地想要跟上，却被人叫住：“金斯利小姐好。” 是凯文。 他因为沃尔顿麦文学社事件影响被开除了学籍，回到家乡华兰市，找了个社区大学上。因为敏感原因，他只能研习绘画，而非科学技术。 安妮看得出，他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驼背很严重，走路很慢，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令人惋惜。 但他远离了阿莉莎公主，文森特对此很高兴。 “我不能说感谢阿莉莎公主，因为这两个字太轻了。我完全不知道用什么来回报他。”他诚恳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反正你们也不可能再见，以后请牢记这次的教训，不要做危害西岚国稳定的事情。” 文森特怀疑自己说话太冷酷无情了，但这没有办法，他不可能安慰关心一个与他父亲做对的人。 他还是没有变，他们无时无刻都要维护米勒斯特王朝的统治。 凯文的嘴角扬起一抹不为人知的微笑，转瞬即逝，带着些凄然。不是他的所有同学都家境殷实的，那些人，下场并不好。 “是，谢谢殿下教诲。”凯文只能这么说，“殿下，小姐，我想问你们二位借一些钱。我的一位同学因心理疾病自-杀了，我们想集资给他的父母。” 安妮以为他是来要回海莲娜遗物的，却没想到竟然是借钱。 据她所知，巴克利爵士虽然被罚了巨款，但还不至于无法满足儿子的心愿。即使凯文不得他们的宠爱，但用钱这么点小事，都不被允准吗？ “我的父母偏心我的弟弟，对我较为疏忽，又因为他是沃尔顿麦文学社事件的参与者，所以，不太愿意给钱。” 原来还是因为沃尔顿麦文学社事件自杀的。 文森特拿出钱包，开了张十万币的支票，递给凯文：“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们。” “是，殿下，我已经在找工作，会尽快还钱给您的。”他很难以为情地收下了。 第69章 文森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几乎每天，他都在约克郡子爵的陪同下出席了应酬，和许多要员接触频繁。 安妮没有次次出席，但她收到了很多来自贵妇的礼物，也无一例外地以其他形式送还了回去。 但当文森特想学习驾驶军用直升机的时候，约克郡子爵却建议他再休息几天，观察他的身体状况。于是，文森特索性告知舅舅，自己决定和安妮去萨玛郡旅游。 那里离永生之陆和苏尔斯运河都很近。 “其实身体不好的，是我舅舅。”文森特翻看着军事杂志，说道。他担心，如果解除了永生之咒，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有活力。 约克郡子爵这几天血压总是会飙升，据说是被索菲亚气到了。 他们夫妇一度想将她送到国外一位远亲家，但索菲亚以死相逼，坚决不肯。 终于要改变了。真是太紧张、刺激了。 “机票已经买好了，后天中午12:30的。我去对面的超市买些防晕机的药。” 文森特没有反对，她喜欢在外面走走。 超市里人很多，安妮慢悠悠地逛着，不知不觉买了很多东西，她去了自助结账处等待。 队伍前面，海莉也在，她回过头，朝安妮招招手，示意安妮将购物车推过来。 安妮也微笑点头，表示不用了。 海莉失落地低下头，将自己的物件结算好后离开了超市。 人头攒动，她很快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安妮也付好了钱。她提着颇为沉重的东西，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叫侍女来。 但她没有想到她再次见到海莉时，会是这样恐怖的画面。 海莉出了车祸，她已经昏迷不醒地躺在马路中间。但一手仍抓着纸袋，里面是用于祭奠的白烛。 阳光照在大片的血迹上，锃亮锃亮，刺鼻的味道充盈着的安妮鼻腔。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但没有人上前帮助。 “怎么了？”她试探着问道。 “被车碾了。”老人声音低沉，瞟了眼墙上的字报，“不要管，会得罪权贵的。” 权贵，海莉也有什么来头吗？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安妮还是独身，她一定不会理这种屁话，更不可能漠视一条人命。但现在她的一举一动和文森特息息相关。 她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之后站到墙边。 字报上，是几个女孩实名制在控诉约克郡伯爵借教会孤儿院、慈善基金会等机构敛财，参与并纵容侵?犯孤女的罪行。海莉，是其中一员。 -- 第116页 “小姐，请让一下。”清洁工很客气地对安妮说。 字报很快被清理干净了。 外婆生病是假的，但这，有可能是真的。 安妮听着远处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悄然离去。 她将这事和文森特分享了。 文森特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说道：“她们会运用法律维权的，相信如果是真的，那他锒铛入狱也不远了。我舅舅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这和子爵大人也没什么关系吧……”安妮小声说着。 受害最深的是那些女孩，这么点附带的便利简直微不足道。 其实她以前没想明白，文森特为什么一直站在约克郡子爵的立场上考虑。 这不单单是出于亲情，而是出于身份。 “人的立场不同嘛，我当然希望坏人可以被绳之以法，安慰那些受苦的女孩。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联名为她们发声。”文森特更像在哄她。 他不想安妮过于在意这些不好的事情。 可惜事实没有如他们的想象发展。 这根本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在临行的前一晚，社区居委会的会长打电话来，希望他们来一趟。 是发声的几个女孩想要见安妮和文森特。会长又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出于私心，才央求他们来。 女孩们带了手工糕点，感激地握着安妮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谢谢金斯利小姐的帮助，海莉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她是新加入我们的，没想到……” “你们没有必要送这些的，我只是打了个急救电话。”安妮的心一下子软了，她拿起纸巾，替她们擦拭眼泪，“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文森特脸色微变，拉了拉安妮的衣角。 安妮扯回衣服，没有理他。 连最起码的调查都没有，这太令人不服气了。他们给些钱医治海莉，还能有什么恶果吗？ “不用了，您和殿下的声望要紧，我们已经出来工作好几年了，还是有些积蓄的。”女士们没有想要寻求帮助，“这是我们第二十四次维权失败了，但我们不会放弃。衷心感谢您的善举，主没有庇佑我们，但一定会庇佑您的。糕点是买的，不是我们做的，您和殿下要是不愿意，就给流浪汉们吃吧。” “没事的，没事的……”安妮抚慰着她们。 她们认为自己有着不洁之罪，不愿意让安妮和文森特沾染。 安妮拎着糕点，愣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文森特接过袋子，拿起一块香橙芝士蛋糕，舀了一小口吃了起来。 “你也吃吧。”他想让安妮知道，自己不是时时刻刻都要维系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的。 他也会怜悯，和一个正常的、有同情心的人一样。 这里灯光很暗，空调吹得人身上毛毛的。安妮想早些回去了。 “请稍等，文森特殿下和金斯利小姐。” 瑞秋?霍克森的声音，他们不会忘记。 “我理解你们不想让我知道你们的住址，所以，有话我们就在这里谈吧。”她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文森特问道：“你又想说什么、做什么？” 瑞秋也不绕圈子：“不要去永生之陆，按照他们现在的心理状态，你们估计就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了。解除永生之咒的事情，我可以全权处理。” “条件没变吧？我要和薇薇安结婚，是吗？”文森特对自己的猜测很是坚定。 “对，一个快要死的母亲怎么可能不为孩子考虑呢？我相信您能照顾好她。如果您不愿意，凭你们的水准，估计殿下只能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爱人、甚至是子女一个个死在自己之前了。根据我的经验，这会让你肝肠寸断，让你余生的呼吸都是痛的。” 瑞秋拿出平板，播放着视频。 他们还是只能通过官方渠道了解永生之陆的近况，那太虚幻、太狭隘了。 可怜的永生之陆人仍在哄抢视频和药物。病弱无力的人好像僵尸一样佝偻着背前行。 曾经最凶狠的帮派肆无忌惮地在街上行走，他们拿着砍刀，或是已经上了膛的，掠过人的头顶。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血溅三尺。 和他们在异世界看到的场景很像。 安妮没有办法出声呛她。 这是和文森特性命相关的事情，本就只能他能做主，这不是她捍卫爱情的好时机。 只是介于之前的事，她不会主动提出什么分手。 “我和我的后代，可以保证薇薇安的后半生过着优越的生活，她的前途、事业、家庭不会受任何事情影响，这都不可以？”文森特想和她谈条件。 “不可以，她一定要做你的妻子。” 这是瑞秋的执念，只是她暂时需要用母爱来包裹。 文森特真的没弄明白：“你问过薇薇安的意见吗？她愿意吗？说不定她还会因此记恨你。” “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明白我为她的筹谋。只是我没法看到了。” 文森特顿时无言以对。 还是外面的蝉鸣打破了寂静。 安妮觉得更冷了，她环抱起双臂，身子微微躬起。 瑞秋的目光从来不在安妮身上，她盯着文森特，说道：“父母都会为自己孩子筹谋的，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不是至亲骨肉。那就很不幸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不值得缜密的思量、精心的呵护，自私自利的人不会去替他们考虑名声、心理甚至是性命，只剩下忌惮和猜疑。” -- 第117页 “不要污蔑我母亲。我来华兰市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她？”文森特抓着桌角，愤愤道。 “说不定，不仅仅是皇后殿下呢？请您和金斯利小姐好好考虑我的建议吧。” 她披上外衣，带好墨镜和口罩，扬长而去，和夜色融为一体。 安妮浑身一个激灵，她认为瑞秋的话太值得推敲了。 这令她想起异世界的相反原则。 难道，文森特不是……皇家血脉？ ——不，她一定是宫斗剧看多了。 这不可能的事情。原著中的爱琳皇后是那么卑微地爱着皇帝陛下，她用至死不变的深情换来了皇帝的愧疚。 “回去吧，机票退掉。我们再等些日子。”文森特脱下衬衫给安妮披上，拉起她的手，往回走去，“放心，我不会同意的。” 两个人靠在一起，真是安全感十足。 他怕这个蠢蠢的女孩子自己去找瑞秋，代替他妥协了。 他才不要失去她。 “文森特，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不会怨恨你的。”安妮没有参与意见。 第70章 海莉的事情，没有收获更多的关注。机票退掉后，文森特和安妮经常翻墙，查询永生之陆的实时，薇薇安也提供了些资讯，情况还是不太乐观。 他们就这么和瑞秋僵持着。 几天后，文森特约了和朋友们去骑马。 安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和他一起去了。 教练是个年轻的中年男子，选出了两匹性情温和的马儿出来。 马实际上是很骄傲的动物，教练让他们轻轻摸摸马的脖颈表示亲近。 可安妮还是怕喜怒无常的它会甩自己一身泥，或者是等到她骑上去时，这家伙摇摇晃晃站不稳。 这令她想想都浑身发颤。 文森特耸耸肩，平淡地说：“没事，你不喜欢，去休息室吃点东西吧，我很快回来。” 他不想表露出自己的失望。 兴趣果然是最好的老师，他很轻松地跨上马背，在教练的指引下开始缓缓骑行。 安妮在休息室里，脱下特意买的切尔西靴，她觉得很重，很磨脚。 没有事情做，只能刷手机，没想到有了个陌生电话进来。 “您好，金斯利小姐，我是海莉?派克。” 她的声音很虚弱，看样子还在病床上。 安妮一下敏锐起来，问道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呃……”海莉迟疑了一瞬，“我在霍克森女士家中侍奉的时候得知的。” “有什么事？” “您一定不愿意来见我。有些事情，我现在这里说。” 安妮看了看正在为她准备咖啡的服务员，还是留了个心眼，去了洗手间。 “请……请您帮帮我，帮助那些在受苦的女孩子，哦，还有男孩子。约克郡华兰市的教会孤儿院，是但丁地狱。” 安妮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寻求帮助。 这是很出乎意料的事情。 “你……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你应该知道，我是皇长子的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我也知道他只讲利益。将约克郡伯爵拉下来，能助他巩固自己的声望，也有益于约克郡子爵。我和我的朋友们，也会送上全部积蓄作为答谢，这些都不够吗？” 看来海莉早就有了盘算。 但她想错了，皇帝陛下现在需要留着约克郡伯爵这条地头蛇，来制衡他的妻兄。 “你想得太简单了，海莉，我要和文森特商量。” 安妮挂断了电话。 她对海莉的来历一无所知，那些悲惨的经历也没有证据证实。 立即给出答案，是不可能的。 安妮抬眼看向窗外，文森特已经骑着马小步跑了。 旁边，是索菲亚。 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索菲亚面带微笑，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文森特没有理会。 对上安妮的目光，文森特叫停了马，借口已经疲累，跑进了休息室。 “我们回去吧。不用理她。”文森特拉着安妮离开。 她们还是不要接触为好。 安妮也懒得和索菲亚对视，同文森特一起上了车，回到住处。 对于新学会的事物，他很激动地和安妮分享：“其实骑马很有趣的，但你越是畏畏缩缩，它反而越容易颠簸。所以要抓紧缰绳，让它知道是你在命令它。不过安妮，你要是还不想去，下次就不用陪我了，多温习一下功课。” “没事，我愿意陪你，说不定我哪天也会心血来潮。”安妮笑着。 她顺势将海莉联系她的事情告知了文森特。 可能是她共情能力太强，至少，她不希望文森特和她是无动于衷的。 文森特没想到还会有后续。 上次对安妮说的话，只是哄她这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女孩子而已。 事实是，就算他有心帮助，爸爸暂时也不会允许他动约克郡伯爵。 “抱歉，安妮，我们暂时……还管不了这些事。”婉转的话，文森特不想说了，“相信你也知道，背后原因。” 好吧，这是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但安妮被驱使着开始游说：“可是，这件事情的影响并不好啊，贵族不应该是骄奢yín逸的，这是对西岚国司法喜欢的亵渎。当然，她们说的不一定是真话，如果我们调查之后发现她们是诬告，那也应该……” -- 第118页 “安妮。”文森特握住安妮的双肩，亲切地叫着，“我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暂时没有精力管这些。就算要，也等待将来的一个契机吧。我一直都体谅你，那你也应该体谅我作为皇子的些许无奈，好吗？” 调查之后，必然又是一场大变局，文森特不想去趟这趟浑水，这会让他得罪很多人。 虽然他在民众中的好感度一直不低，但真正对他有助益的，还是贵族。 “好。”安妮咬了咬嘴唇。 她是侍女，财力有限，更没有顶用的人脉，能给海莉她们提供有力帮助的，是文森特这样的人。 她不能凭借他的爱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甚至是逼迫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不是吗？ 最终，安妮满怀歉意地拒绝了海莉的要求。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真的有人为她们发声。 是凯文，和他的同学们。 他在原定游行计划的前一天再次找到了安妮和文森特。 颇有几分托付遗言的豪情。 “我已经下定决心，为海莉等人的遭遇发声，请求约克郡法?院审理。我已经想到了身后事，遗嘱已经书写完毕，我的私财会还给阿莉莎公主。 另外的，就是一些私人物品，我不想留给我的父母。如果我有不测，我恳求金斯利小姐将它们用作陪葬物品，让我带着它们，和海莲娜一起长眠。” 他的话让文森特勃然大怒。 阿莉莎散尽私财换下了他的命，结果却被他拿去冒险，甚至心心念念，还是他曾经背弃的海莲娜。 “你对得起我妹妹吗？对得起抚育你的巴克利夫妇吗？即使他们偏心，那也让你从小衣食无忧。” “殿下。”凯文簌簌流下眼泪，“我不是巴克利夫妇的亲生儿子。我只是一个，用来招魂的物件，使得他们有一个亲生的儿子来袭爵，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招摇撞骗的巫婆，我可能还留在孤儿院里，也受到了他们的摧残，所以，我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海莲娜，其实，我们是姐弟。她也有着和海莉一样的经历。我们的人生轨迹不同，因此她走错了路，我无话可说，但我想完成她的心愿。” “姐……姐弟？所以你们之前是为了隐瞒，才说你们是恋人的？”安妮不敢相信。 “她长我两岁，我们有着不同的父亲，我们共同的母亲是靠皮肉生意过活的，她叫做梅?格兰特，在生下我后，因为车祸去世了。” 他的情绪渐渐平静，话里也没有那种凄凉感，而是有条不紊地陈述着事实。 凯文明白，还有话，是他到死也不能说的。 那会让阿莉莎公主更难过。 他每天在刀尖上游走，和她父亲的统治唱反调，这种肯定没有结果的感情，还不如早点扼杀了。 第71章 约克郡伯爵家的窗户被寻事者砸碎了，他的几辆原本停在地下车库积灰的豪车被泼了油漆和粪便。 清理的场面很壮观，但安妮没有看到。 肇事者很快被拘捕，是上次来答谢安妮的女孩子之一。 海莉打来电话，联系了安妮，请求她来医院一趟。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精神状态很差，两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没有急于开口。 安妮不想浪费时间，主动问道：“你们递交的证据，是很有说服力的那种吗？” 她这才气若游丝地摸索着开了床头柜，拿出一张模糊的照片：“这个女孩子，叫尤多拉，生父是约克郡伯爵手下的秘书。那个狠心的男人多次想要杀害她，她的亲生母亲已经因此丧命了，现在，她在国外受着养父母的保护。 我们取得了她的头发，暗中和那秘书做了DNA对比，父女关系成立，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如果他们有怀疑，大可以再次核验，为什么对我们的要求置之不理？” 她气得剧烈咳嗽，安妮忙给她倒了杯水。 “我在和你一样的年纪里，没有甜蜜的恋爱，只有被侵犯的恐惧，我没有父母亲人，没有任何帮助，我不要这样的无助出现在更多人身上。你难道愿意吗？” 她的话死死揪住了安妮的神经。她当然不愿意，她能理解海莉和那些女孩的痛苦。 “如果殿下真的爱你，他也不会愿意看到你难受纠结。”海莉又补充道。 …… 这个安妮没法回答她。 文森特已经很坚定地拒绝了，她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说服他同意。 海莉的呼吸声很重，她的眼里充斥着彷徨和祈祷，一只胳膊向前探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安妮甚至不忍心和她对视。 “对不起，我不想让殿下为难。” 虽然很难开口，但还是要说。假意哄骗给她希望，没有意义。 安妮不敢面对海莉，匆忙想跑出了医院。 她好希望好希望那是假的，侵犯是假的，孩子也是假的。 她被欺骗，远好过真的有人被伤害后还投诉无门。 太罪恶了。 但丁地狱里也该有个她的位置，她是袖手旁观的伪善者，是恶魔的帮凶。 “我们本来就没有办法帮助所有人，做错事的人，上帝会降以惩罚。”文森特也在安慰着自己和安妮。 “一定会吗？” 文森特迟疑了一瞬：“亲爱的，不要质疑神。” -- 第119页 大概是安妮至今都没能接受他们的信仰吧，她知道自己冒犯了。 好吧，姑且会吧。 那他们也会受到惩罚的。 “殿下，约克郡伯爵夫人送来的请帖。” 文森特有些不可思议地接过。 是庆祝约克郡伯爵夫妇长女二十三岁生日的，也是实际上的相亲宴会，在后天的晚上。 他们实在不得不感慨，这些的心好大啊。 “我不想去。”安妮知道自己说的太直白了，便改口道，“我可能会失态，我不想给你丢脸。” 文森特答应过她的，不可能食言，她愿意做什么自己做去就是了。 宴会当晚，送走文森特，安妮看着书，不知不觉泛起困意来。 可是刚一着床，她脑子里就像在放电影。 约克郡伯爵正在大宴宾客，为爱女择婿。 被她伤害的人只能寄居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艰难谋生。 海莉的眼神让安妮恐惧，难以心安。 手机响了，是薇薇安。 “安妮，你在哪儿？”她话里全是沮丧。 “我在华兰市啊，离你很远呢。”安妮听得出她心情不好。 “我在机场，不知道要去哪里，可以来找你吗？” “你怎么会来！”安妮立马起身穿上外衣，“我们在地铁站门口见。” 担忧着她的安全，安妮火速跑去和她会面。 薇薇安拎着个小巧的行李箱，额头冒汗，望着人群发呆。 她们在肯德基留下，点了些小吃。 “我和我妈妈吵架了。汉娜和她的家人在旅游，我没法去，只好来华兰市了。”薇薇安啃着鸡翅，含糊不清地说着。 安妮本不擅长调解亲子关系，但出于对好友的关心，还是问道：“是什么事情呀？” “很多，小事，杂事，从文森特殿下的事情，到家里女佣的聘选。我能和她相认，我很高兴，但我们之前隔阂根深，我们的车祸，我以为有她的手笔，失语症康复了也不敢公开，生怕她的耳目弄死我。 后来当我知道是她在保护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难以置信。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让我嫁入皇室。” 安妮顿了顿：“那是一种执念，无可否认，她很爱你，极尽全力想要补偿你。” “不仅仅是对我，也对她爱的男人，或许在她心里，我是她和前任大祭司，西德尼?莫奈的爱情结晶。”薇薇安苦笑着，“对了，那个叫海莉的佣人，电话联系了我母亲。真没想到，她背后有这么凄惨的故事。” “真的，是真的吗？”安妮颤颤巍巍地问道。 “是的，实话告诉你吧，她们那几个女孩，都是信仰巫王的人，所以我母亲很值得她信任。” 这是安妮第一次听到有关瑞秋?霍克森的事情而不产生反感。 如果是她投告无门，遭人白眼，可能也不会再相信所谓的公道了。 “所以，这件事霍克森女士打算怎么办？” 薇薇安摇摇头：“她不肯告诉我，但我估计，凭借我们家现在的状况，也只有收人钱财了。安妮，不要卷入这件事情中去，如果你坚定地不相信巫术，那它就不能伤害你。” 文森特的婚事还需要往后排，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薇薇安紧握着安妮的手，反复叮咛。 “其实她也找过我，但霍克森女士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不会再过问了。” 就当不知道，于她于文森特，都是最好的策略。 吃完后，安妮将薇薇安送去一家豪华酒店安置，而后返回家中。 文森特还没有回来，安妮洗了澡，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等他。 宴会和平时没有区别，文森特很悠闲。反正他不是主角，舅舅一家因病没有来，索菲亚那个烦人精也不会缠着他了，他只需要惬意地享受着他人的奉承。 侍应生在为他添加果汁。 “凯文？”文森特抬头，那是一张不陌生的脸。 “殿下，请慢用。” 凯文拿着空荡的托盘转身离开。 他可能想赚些外快，这不是什么问题，但文森特隐隐有些不放心。 他说了，他要发声、要斗争。 凯文端起他精心准备好的甜点，走向约克郡伯爵。 他希望他的刺杀行动能唤起西岚国领袖的良知。 凯文不是个考虑不周的人，他的同伴们已经去了国外，他和家族脱离了关系，也根本没有想要活着离开。 很接近了…… 忽然，宴会中央爆发出伯爵夫人的尖叫声。她吓得花容失色，扯着纸巾为丈夫擦去嘴边的血迹。 “咳……咳咳……”约克郡伯爵此时正痛苦不堪地捂着心口的位置，浑身抽搐，像是心脏病发作。 侍应生已经打了救护电话。 有人先一步下手了？凯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他换下侍应生的制服，去了洗手间销毁证据。 糕点随着抽水声消失不见了。 凯文惊魂未定地冲洗着双手。 不用怕的，即使沾上了血，也不必有愧疚之心。 那是个该死的人。 然而，镜子忽然有了个女性的身影。 她笑着。 凯文回过头去，叫道：“海……海莉？” “对，我也叫海莲娜。凯文，我亲爱的弟弟，你很有胆识，我太感谢你了，你竟然愿意为我报仇而不顾性命。不过你放心，神圣的大祭司和巫王之力已经帮我们完成了心愿。” -- 第120页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大祭司、巫王之力的？我的姐姐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利用别人的感情，太可恶了！”凯文想要推开她。 海莉快人一步，按住他的肩膀：“我是你的姐姐！为了骗过阿莉莎那个蠢货，和你假扮情侣。我们的母亲是梅?格兰特，我们有着不同的父亲。 我和你说过，安妮?金斯利是我的爱人。妈妈的项链还在你手中，那个带有M字母的。这些你不记得了吗？” 凯文诧异地望着她。 她竟然真的知道海莲娜的事情？ “是瑞秋?霍克森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加入我们吧，我的弟弟。” 海莉捧着凯文的脸，可她眼里的痴迷让他恐惧。 他只会追随自己的心而活，不可能为其他人效忠。 而且姐弟重见是这幅场景，也太荒谬可悲了吧？ 凯文没想好怎么面对死而复生的她。 第72章 凯文一开始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宴会的。 ——他后来才记起，是听到了人声，海莉开窗逃跑了。他独自愣了很久，才在慌乱中压低帽檐溜了出去。 他花了好几天才接受海莲娜是海莉的事情，然后就在新闻上看到，约克郡伯爵没能抢救回来，他在送医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停止了呼吸。 患有心脏病的人，有那么一天太正常不过了。 海莉又来找他，和他开怀畅饮了好几杯。 “哈哈哈哈！他死了，那个恶心的老男人真的死了！衔尾蛇大人和巫王的力量竟然这么神奇！瑞秋?霍克森说的都是真的！拿衔尾蛇的毒液，兑上毒水，必死无疑！”海莉抑制不住兴奋，她像极了醉汉在胡言乱语。 凯文见过她痴迷疯狂的模样，上次是因为安妮和文森特公布了恋情。 当时的海莲娜浑身带着酒气，但还是摸索着拿出了安妮的独照。顿时双眼都在冒绿光，如同饿狼盯着肥肉一般，让凯文感到陌生又恐惧。 她对安妮的感情偏执到令人诧异。作为她仅存的亲人，凯文常常劝她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但总是被暴怒的海莲娜扇巴掌，甚至拳打脚踢。 凯文不忍心和她作对，每次都是默默离去。 “凯文，你加入我们吧。加入我和霍克森的旗下，这是惩恶锄奸最好的方式了！” “呃……”凯文尴尬地笑笑，“姐姐，我不想归属于任何派别，陷入那些不义之争。几百多年来，在皇帝和大祭司的斗争中，死的都是无辜的平民。” 海莉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她扯着凯文的胳膊，质问道：“你的姐姐才是最无辜的！还是你觉得，我体内流着那个贵族男人的血？不配和你在同一阵营？” “你想错了，我们的父亲，不都是罪恶的贵族男人吗？我们只当他们死了好，我只是不喜欢加入非正义的阵营，帮他们做非正义的事情。”凯文低声嘟囔着，“我曾经明明只想画画和学习。”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生活逐渐偏离了轨道，演变成如今这幅鬼样子。 “我想要的西岚国，不是在米勒斯特王朝统治下的。但也不是在瑞秋?霍克森、衔尾蛇和巫王力量的统治下。 我希望这里的子民可以安居乐业，不会受，更不会因战争而流离失所。我相信这些，霍克森女士无法做到。” 这些话，是凯文在皇家秘警抓捕前和同学们说的。他到现在仍然没有改变。 但他的话让海莉不解。 明明也是受尽折磨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单纯、固执？他不明白他不仅无法实现理想，还会被连累至死吗？ “你现在被家族趋势，那个接近解散的社团，也没办法为你提供财力支持，很快，你就会沦落成街头艺人了。到时候，也只有我能帮助你，凯文，我期待着你改变主意的那一天。”海莉的嘴角扬起一抹肯定的笑容，飞快离去。 新闻上，约克郡伯爵的死讯沸沸扬扬。但皇室还没有作出表态。 文森特对此没有什么看法，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表面工夫还是需要做，他亲问了约克郡伯爵的孀妻，然后预约了裁缝，制作新的丧服。 “好痛快啊，这是不是报应？”安妮不禁问道。 “你想多了，凑巧而已。”文森特走过来，同她一起叠好衣物，“只能说，他的死可以让那些无辜受害的女孩心安了，不过她们也许会遗憾没能亲手报仇。既然这样，那那个叫海莉的女孩再联系你，你也没有理会的必要了。” 文森特对空降而来的海莉持怀疑态度。 安妮太傻了，她很容易相信别人，包括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 “有海莲娜的教训，你要懂些事哦，不要为了她烦心了。她们的故事会随着约克郡伯爵的死画上句号。” “嗯，我不会给你惹麻烦。” 这是一个“皇长子女朋友”的基本操守，安妮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还有，瑞秋现在也来了华兰市，你赶紧让她带着薇薇安回去，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也真想得出来，这几天换了几家旅馆了？真能瞒得住吗？难道你想听她要挟我娶薇薇安？” “可她不想回去啊……”安妮低声辩解。 “我们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她一个女孩子跑来这里，独自住那些证件不齐全的旅店，很危险的，不是吗？” -- 第121页 这是个很不错的理由。 安妮有些被说定了。 她拿起手机，打给了薇薇安。 “不用了……我妈妈通过特殊能力找到我了，我们明天会回蒙特市。”薇薇安很沮丧地在电话那头说。 “啊，这样啊……那好的，你和你母亲好好谈一谈，解决问题。明天路上小心。”安妮只好挂断。 她们做的一切是徒劳的了。 此时的薇薇安正同瑞秋一起来到了华兰公墓。 准确来说，她是被硬拉着来的。 她也很摸不着头脑：“妈妈，是谁的忌日吗？我们还没有准备鲜花和祭品诶。” “没必要，我们来看他们，他们就会很高兴了。”瑞秋拉着薇薇安过来，“这是你的外祖父母。” 薇薇安没想到第一次和两位长辈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她的衣服在拉扯中变得褶皱不堪，盘好的头发因为靠在枕头上而散落不少。 “外公，外婆，我是薇薇安?霍克森。你们女儿的女儿。”她想哄母亲高兴。 “薇薇安，你很懂事。”瑞秋抚摸着她的脸颊，转而看向墓碑，“父亲，母亲，我将你们从乡下迁葬到了华兰市最豪华的墓地区，请你们在是的关照下长眠。请你庇佑你们唯一的后代薇薇安?霍克森成为皇子妃、亲王妃，甚至是西岚国的皇后。” 薇薇安吓得大惊失色，连忙画十字，祈求他们没有听到。 “西德尼的父母已经迁葬到蒙特市了，如果我有机会，也一定会。但是我想先保证我死后能和他葬在一处……” 瑞秋由在神神叨叨地祈求什么。 薇薇安不想在亲人的坟墓前吵架，她悄悄挣脱开母亲的手，站起身来，小步行走，舒缓一下发麻的双腿。 墓园内还有一个女孩子来看望亲人，她看起来和薇薇安年龄相仿。但貌似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摇摇晃晃地，险些一头栽到墓碑上。 “嘿！小姐，吃块巧克力吧！”薇薇安上前说道，搀扶着她坐好。 竟然是海莉。 一身的酒气证明了薇薇安的预想是错误的。 “呃……”虽然很尴尬，但她还是假装没闻到，继续说着，“你是低血糖了吗？要吃糖吗？” “没事，我喝多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叫车回去了。”海莉大大方方地承认。 她没有接过巧克力，而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拿出手机叫了车。 薇薇安有些不放心，是海莉最近压力太大只能喝酒缓解了吗？ 她侧过身来，看见墓碑上的名字，梅?格兰特。 没有遗照，没有墓志铭，没有亲属成员，除了生卒年份之外，再无其他。 按照年龄推算，这位亡者可以当海莉的母亲了。 第73章 约克郡伯爵去世一周后，文森特和安妮的手机上不约而同收到了一段匿名的视频。 是一位永生之陆女孩被叛乱者绑架，沦为jì女，她被明码标价着，10万币，交付赎金后会在约定地点放人。 但是后面的背景墙总让人觉得很是怪异。 “这能举报吗？”即使是拼接的，但安妮觉得这种视频不利于她和文森特的身心健康。 “我已经和安全部的人说了，但不一定能立刻查出来源。”文森特按下了锁屏键，“有人在阻止我们去永生之陆。” 是的，还是用很低端的伎俩。 “她不如把瑞秋?霍克森当作水印加在视频里，或是拿去投稿，还能赚一些线索费。”安妮毫不客气地嘲笑着她。 瑞秋真的很执着，几次在华兰市和蒙特市奔波，究其原因，都是为了她的女儿薇薇安。 “订机票吧。我们应该去做我们要做的事情了。还是去萨玛郡，你看看哪个城市合适。” 文森特手机里没有关于旅游的app，如果不是为了避嫌，他会坐专机前往。 “好。” 她没有理由不答应。虽然她有时候分不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果敢还是狂妄。 但最近是旅游旺季，航班都很火，飞往萨玛郡的，也只有五天后，也就是7月21日的中午12:45。 安妮抬头看了眼文森特，在心疼着头等舱的钱。 “怎么了？没票了？还是你……害怕啊？”文森特凑上来看着购票页面。 “还有票。我才不会被这种假视频吓到呢，我是怕你坐客机不习惯。”安妮下意识地拿开手机，买下了头等舱的两个座位。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这次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了。 见到事情办妥，文森特准备回去休息。 安妮鼓足勇气，朝他问道：“我……我们要住酒店吗？” 文森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是打算住行宫的。 安妮是觉得他们很可能活不过七月，所以要在大战来临之前做些没做过的事情吗？ 真是不好意思。 “你倒是……不必这样。” 这是个很自然的事情，可以提出，总有些不舒服。 安妮脸颊发烫，更加不好意思问了。 “当我没说过啦！”她抱起甜点，钻回房间里。 文森特看着她遗落在茶几上的手机，笑得很大声。 约克郡子爵的身体还没痊愈，文森特又没有商议的打算，就一直拖到了临行前一天才和家人通话。 -- 第122页 “舅舅，我和安妮打算前往萨玛郡的福柯市度假。”他用着通知的语气。 和他想象的不同，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丝毫的劝阻之意，约克郡子爵非常自然地说道：“好的，祝您和金斯利小姐有个愉快的旅途。请注意身体，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寻求帮助。” 约克郡子爵的爽快还没有让文森特觉得奇怪。但是陛下和皇后也没有多加劝阻，他们微笑着送上了祝福。 这事情顺利到让文森特有些怀疑。但转念一想，也许是他将恐吓视频的事情隐瞒了的缘故。 也是上帝有意让他们安心出游，安全部昨天成功将恶意传播虚假视频的好事者绳之以法了。 果然是虚惊一场。 安妮和文森特收好东西，睡得很早。次日前往机场值机。 他们被带进私人休息室内，里面环境很好，安妮好想将所有零食的尝一遍，但那样会显得她很爱占小便宜。 不行不行的。 “我上辈子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呢，我连飞机都没有坐过，更不要说头等舱了。”她在文森特的耳边悄悄说道。 文森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忽然说起这个。 他都已经不计较了，那她也该完全和过去告别。 他不想再关心她的前世经历。她现在需要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安妮?金斯利。 文森特没有看安妮，只是缓缓放下茶杯，说道：“茶太浓了，不好喝。” 他放低靠椅，开始闭目养神。 安妮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她尴尬地想收拾茶水，又被服务员阻止。 他不喜欢自己提到过去的事，那会让他想起真正的安妮?金斯利，那她就不会再说了。 安妮无事可做，便也打算睡会儿，储蓄精力。 但这次叫醒他们的不是雷达闹钟，而是机场广播。 大意是因为萨玛郡福柯市的伯爵遇刺，治安急剧恶化，不适宜出游。 文森特当然更没有办法前去了。 “我们会按照条例赔偿。殿下。”工作人员鞠躬道歉。 “我没有看到新闻，皇室内部也没有任何消息。”文森特有些不相信。 “殿下，新闻可能会滞后。有您在这里，我们不得不加格外重视，以防万一，请您理解。” “真的要全部取消？什么时候再恢复？”安妮问道。 “尚且不确定。”工作人员实话实说。 他们留在这里僵持，也没有什么意义。片刻后，文森特同安妮离开了机场。 没了这条最方便的路，那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他们回到家中后，安妮一直在重新做攻略。 直到约克郡子爵夫妇来访。 “殿下，我想，您暂时不能出游了。”卡尔很遗憾地说。 “您的意思是，我不能离开华兰市？”文森特不敢相信，“这太荒谬了。” “我们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萨玛郡伯爵遇刺的事件陛下高度重视，凶手是谁，是否团伙作案，都不清楚。此时前往，绝对不可行。” 安妮隐隐觉得这两位来访者今天有些不对劲。 子爵夫人一直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又不好说些什么。 而约克郡子爵居然在文森特面前点起了烟。 多少有些放肆了。 “您今天受惊了，应该和金斯利小姐在家中好好休息，请放松心情，不要担忧，陛下给予我将功赎罪的机会，我定然会保证您的安全。 这些侍从侍女不具备专业的医学知识，我们已经在物色更优质的人了。他们会尽力尽力的照顾你们。” “你是在软禁我们吗？” 文森特勃然大怒。他只是一个被贬谪的外臣，居然想在皇长子的居所里安插眼线！ 他所向往的自由还没有在这个城市实现，就又要被束缚。 安妮安抚着文森特坐下。她想起了子爵夫人之前和她说过的，他们的到来不会像表面上一样简单。 有什么人在组局吗？ “刺杀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文森特知道这是当务之急，“他也臭名昭著、引发公愤了吗？他是被如何刺杀的？投?毒？狙击？” “殿下，这些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的安危。我相信陛下和皇后也是这样想的。” 一问三不知，文森特和他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们夫妇离开后，文森特开始拨打父亲电话。 他没有接听。 秘书说说陛下在忙，有空会回电。 这很正常，文森特还能理解。他转而拨打了母亲的电话。 皇后倒没有回避，她接通了视频。 “母亲……您，您不舒服？”见到她的病容，文森特原本预想的质问都难以说出了。 他没办法对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疾言厉色。 “我还好。你弟弟比较闹腾而已。”皇后的声音很轻，“你和安妮都要小心，不要冒险出去旅游了，将来还有很多机会……” “噢，那……您会提前生产吗？我想我应该回来迎接我弟弟的降生。” “陛下说，没有这个必要了。现在局势紧张，我们担心你会出事。你不要随意出去，听你舅舅的话。” 可是约克郡子爵很像在监视他们。 “母亲，舅舅他……”文森特没能说出口。 -- 第123页 这次的视频通话也没有持续很久。 文森特现在很急躁，像泡在滚烫的洗澡水里，热浪一层层袭来，让他心慌不已。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表现异于寻常，文森特无法再毫无芥蒂地相信他。 父母也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 安妮劝说道：“你不要急。我们小心一些，总归没有坏处的，而且时间还很长。” 她的话不能解除文森特的烦恼，只是他不可能对她发脾气。 侍从和侍女们在将文森特和安妮行李箱中的衣物拿出，放回原位。他们很快就不会继续在这里侍奉了，脸上都带着离别的伤感。 “你辛苦了，去休息吧。”文森特想独自坐坐。 “好。” 刚走出几步，安妮听到手机响了。 瑞秋?霍克森竟然主动给她打了电话，太罕见了。 “安妮，我的女儿被人绑架了。” 第74章 她那都不是求助的语气。 但安妮还是担心地问道：“薇薇安怎么了？” 似乎是料到安妮一定会和文森特在一起，瑞秋直言说道：“她被皇太后绑架了。我带着她在华兰市附近的小镇子上散心，后来，我们遇到了一群秘密特工。皇太后用她做要挟，让我为她的孙子完成心愿。文森特，你的祖母真的很疼爱你。” 是由他而起的。文森特没法保持沉默：“我很抱歉，霍克森女士，请不要着急，我们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她扬言要把我的孩子扔去永生之陆，让那些愚蠢的人为我抹去我这个污点。我说过，我为会为我的孩子不惜一切代价的。所以她要的，我会给。就像皇太后愿意让你满足心愿一样。” 尽管有一张底牌，但瑞秋不知道效果，退一万步说，她也不愿意看到两败俱伤，她的孩子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她竟然真的愿意帮忙？ 安妮和文森特在惊喜之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只会帮你们开启结界。我不会离开我女儿，亲自去往那么远的地方。约个时间吧，我会安排圣子圣女们来举行仪式。 你们不会有痛苦，会像上一次一样，在昏睡中前往那个世界，可能会醒，也可能不会，也可能文森特的心脏再也不会跳动，安妮会被困在结界内，再也回不来，见不到你们的亲人……” 瑞秋的声音低柔但又具有魅惑性。她在尽力描述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世界。 文森特在为自己争取：“我们自己去的话，很危险，那里还有传染病，还会有城邦间的战争。如果我无法平安回来，那我的祖母……” “别和我讨价还价！我能帮助你们到这里，你们就应该知足。”瑞秋有些不耐烦地追问着，“什么时候有空？明天夜里？我想快点见到我的女儿，你们也想快点摆脱永生之咒，我们都别浪费时间了。”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同意了她约的时间。 总归越早越好。 瑞秋挂断了电话。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要成真了，只是没想到用皇太后干预的方式。 当然，是谁介入都没有他们期待的美好结果重要。 次日，夜幕降临。偌大的别墅内，和往常一样寂静无比。约克郡子爵送来的佣人还没有正式上任，文森特加了钱，提早遣散了原本的人。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立刻入睡，然后等待瑞秋带着圣子圣女们前来。 由于极难完成，安妮不得不靠药物加持。 她递上安眠药和水。 “我算好了剂量，会很快睡着的。” 文森特一摸茶杯，有些烫手，便放在了一边，他起身抱住安妮：“你怕吗？毕竟，你差点死在那里。如果你这时候反悔，我可以独自前去。但如果我回不来，我有很多话要你带给我的家人。我瞒着他们做这些危险的事情，很不安……” “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安妮打断了他，她更愿意陪他去冒险，而不是做留下来期盼祈祷的那一个。 他们会平安回来，那些话，一定是不会用上的。 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写下好几封信，关于父母亲人，财产划分等等。 “安妮，今晚可以留下来吗？”文森特没有松手，他不想留下遗憾的。 那毕竟是恐怖的异世界啊……没有人告诉他们那边的形势、近况，他们两个加起来不到半百的人就要去面对神秘力量。 这个请求在安妮的意料之中，她咧着嘴笑了，在文森特心口处蹭蹭：“好啊。” 文森特的吻和这个夏天一样炙热，令人无从抗拒。他们像被磁石吸附了一样，紧紧相拥在一起。 安妮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腾空，他的呼吸声更重了，从嘴唇转战脖颈、耳垂。 衣物渐渐少了，酥麻感伴着清凉感从后背弥漫开来，安妮一个激灵，浑身打颤。 以前的安妮会认为这样的行径很疯狂。上辈子生长在那种闭塞、保守的小镇里，她所接受的教育让她完全没想过能和恋人在婚前享受鱼水之欢。 上辈子……好像真的不知不觉变得遥远了。 她想起自己昨天因为一时犯蠢，和文森特在机场说过的话：“我上辈子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呢，我连飞机都没有坐过，更不要说头等舱了。” -- 第124页 对啊，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她从安妮变成了安妮?金斯利。 等等，安妮?金斯利？ 那个书里爱恋文森特而不得、贪慕虚荣的坏蛋女主？ 她想到了些什么，立刻叫停：“殿下，我今晚身体不舒服，想早点休息了。” 她在用别人的身体，和别人的爱人做情侣之间会做的事情。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可怕。 文森特好像浑身被浇了一盆凉水，他很快停了手，躺在安妮身边，盖起被子，温柔地笑着：“既然你还没想好，那今晚就算了吧。你喝了药，回你的房间，早点入睡。别想太多，别怕，还有，叫我文森特。” 他将被子蒙过头顶。安妮借机穿好了衣服，离开了文森特的卧室。 原来，她还没能走出走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那文森特呢？他刚才有没有忽然想到，这具身体里现在装着的是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灵魂？ 算了，说不定再经过接下来的生死考验，她就没那么矫情了。 安妮收拾好心情，吞下安眠药，渐渐入眠了。 文森特同样如此，那药的效果很好。他们没有亲眼看到瑞秋带着圣子圣女们前来。 也没有看到那些人披着灰袍，像地狱逃出来的堕天使一般，低着头，有序地游走在这栋别墅内。 又像小摊上的巫婆神婆，拿着圣水和红色药粉，在各个角落一通乱撒，口中念念有词。 再次醒来的时候，果然是另一幅景象了。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街道。 那个精心准备的包裹也还在手边。里面有异世界的货币和地图。 这次跨越结界同样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他们找了一家咖啡馆，买了些糕点，顺便和那个年纪大但是很和善的店主套近乎。 老弱病残死后，西岚城内的疫病渐渐控制住了，人们的警惕性也大大减少。 西岚城城主的最珍爱的长子已经找回。据说他在外受了不少刺激，性情大变，幽闭家中，再也不提外出探险的事情。 城主为了他，一直在找寻世上的名医，告示每天都会换新的，贴在城门最醒目的位置。 但祭司和城主的矛盾愈发尖锐了，城主夫人和祭司的私情几乎是人尽皆知，但很少有人批判指责。 因为城主的暴虐更令人不齿。 “他为了他家里的几亩田地、几个庄园，害死那么多农民，他的罪孽，无能的法规惩处不了！只能万能的祭司大人可以！”店主提起他时也愤愤不平。 她甚至期待城主夫人和祭司的儿子执掌西岚城，那一定会是一个转机的。 没了城主儿子这层身份加持，文森特一时对找到祭司还没有头绪。 而且，和一个不安好心的陌生人解释来龙去脉，实在没什么必要，只会招致不必要的祸患。 不如干脆直接找巫王。 瑞秋还算有些良心，提点过几句。 巫王在西岚城最隐蔽、最邪恶、最污秽的地方，以便攫取能量。 所以是在奴隶市场？女支院？ 还是丛林深处、海底之下？ 第75章 西岚城共有三处图书馆，他们现在身分不明，只能去最次等的。 鲍明翰图书馆位于贫民窟中，是肉眼可见的破败，门口的喷泉早已干涸，室内老鼠和蟑螂在乱窜，几乎是要腐蚀掉所有书本和画像。 武侠小说中，那些绝世秘籍不就是在犄角旮旯里吗？ 说不定他们能找到些不为人知的珍藏本。 安妮和文森特拿着驱虫剂，顺着墙壁喷洒，才在一个稍些干净的地方停下脚步，打算找些和巫术有关的书研读起来。 很快，他们注意到了一本无名的黑皮书，它在鲍明翰图书馆一定享有极高的地位，被供奉在圣母像前，有股墨香味，蛇鼠不侵。 安妮拿起她它，放在手上颠了颠，感受它的厚重。翻开一看，没有缺页，也没有漏洞。 “真的好神奇诶。”安妮感慨道。 “是啊……”文森特也有同感。 他们正准备找椅子坐下，便听见身后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来自神明的赠礼，当然神奇了。它是不会被人世间的东西侵害的。” 老者对上他们的诧异的目光，笑道：“两位好，我是阿尔伯特，这里的图书管理员。我衷心地建议，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还是不要触碰这本书。” “如果不能让人触碰，为什么不封存？在西岚……西岚城的艺术博物馆内，名家们的画有机关保护。即使整个城市都毁于一旦，这些画作也可以沉入地下，流传后世。”文森特觉得这个时代就算没有机关，也该有玻璃罩等技术。 “如果我们故弄玄虚，会有人更加好奇，不择手段地想要阅读。不如就让他看似被埋没在书海里，偶尔有发现他的细心人，也会被它的奇异震慑。像你们这样妄动的，我很少见。” “先生，来这里的人才是罕见的。”文森特说道。 这位老者衣着朴素，但不破旧，拿着木质拐杖，戴着圆框眼镜，有几分教授的儒雅气质。 文森特觉得他和他们一样，都是不该出现在贫民窟图书馆的人。 阿尔伯特摇摇头，否认道：“您低估了知识在贫穷者心中的分量。他们会迫于生计，锒铛入狱，但没有一人会不尽力让自己的孩子上好的学校，会让他们的后代重复他们的人生。放学后，您会看见许多衣衫褴褛的孩子们。” -- 第125页 安妮皱眉，拉紧文森特的衣角。 他们是不可以和本地人争论的。 “老先生，是我们冒昧。”安妮将书放回原处。 大不了再找机会来，现在需要见好就收，她不想给管理员留下什么负面的深刻印象。 文森特抑住眼中的不甘，没有说话。 管理员咳嗽了起来，他掩住口鼻，退后了几步，又开始絮絮叨叨地介绍：“这本书是神灵对我们凡人最好的赠予了，它记载了西岚城内最诡秘、最奇幻、最高深的东西，就连祭司大人都无法完全参透。这里的玄机太诱人了……” 诱人。 他如此直白的言语不正是在有意无意地诱导别人吗？ 文森特对这个古怪的老头没有好汉感。 “亲爱的，我们回去吧。”安妮想和文森特暂时离开。 “嗯。” 文森特和她挽着手，离开图书馆。 他在走出几步后悄悄回头，却意外和阿尔伯特对上了目光。 而后，后者迅速低下了头，翻动着手中的书本。 直觉告诉文森特，这个老头不简单。 没有能表明身份的证件，他们依然只能住廉价旅馆。 但好歹不用再和小动物作伴，还可以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 洗漱完后，安妮打了水来洗衣服，她问道：“文森特，皇太后殿下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 “嗯……”文森特也想不通，“我也不清楚。按常理，她爱后辈的方式不是完成我们的心愿。他们呐，总爱逼我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能她更喜欢米勒斯特王朝世代传承的方式？但总不可能以折磨薇薇安和瑞秋为目的。你也不用担心，等这事情解决了，薇薇安就会回去。” 这里没有洗衣液，劣质的肥皂都搓不起沫，看安妮感到有些吃力，文森特搬了小板凳来坐到她身边帮忙。 安妮在偷笑，他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洗起衣服来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说，心意到了就不错了…… “我有点怕，巫王就存在我们附近，今天去的那个图书馆，或者是现在旅店。还有，那个叫阿尔伯特的管理员，让人看得发怵。但愿明天去的时候，别碰见他了。” “不行，白天太显眼，我们要在天不亮的时候去，不走大门没关系，我们可以翻墙。” 文森特拿下她手里的肥皂，将洗好的衣物晾在了阳台，“今晚早些睡。” 他是想早些解决的，安妮当然同意。 他们订了四点半的闹钟。 经历过上次的事情，文森特主动睡到了地上，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很不尊重女孩子。 断断续续地睡了几个小时。醒来时，天才蒙蒙亮。 马车夫早早地起来吆喝拉生意了。 “坐马车吧，我们还有钱。”文森特从来不是缺钱的人。 这里的路崎岖难走，尽管不远，但他想让安妮省些力气。 “哎呀，不用花这些不必要……”安妮被文森特拉着坐上了马车。 车夫竟然是个女人。她用一顶褐色的毛绒帽挽起了一头长发。 竟然不热吗？ “两位，确定是去鲍明翰图书馆吗？”她问道，“尊贵的人，为什么要涉足这种地方呢？” 安妮下意识地看了看他们的服饰。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甚至都没有穿色彩浓艳的衣服。而且这里的人，应该也不认识文森特衣服上的logo吧？ 她没有再说话。到达目的地后，她叫停了马车，转过身去，掀开隔帘。 “海……海莉？”文森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您应该叫我海莲娜，殿下。亲爱的安妮，好久不见了。”她开始喋喋不休，交代出了很多细节，足以让安妮和文森特相信。 她的相貌美丽，但和海莲娜并没什么相似之处。这个整容医生一定很高明，还有她的声音，估计也是经过训练才能改变得如此彻底。 “你想做什么？”安妮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表现出惊讶。她现在要为文森特清除一切阻碍。 “安妮，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有代价的，销毁契约也是，文森特不值得你为他付出。” “所以你试图杀害薇薇安，付出了什么代价？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改头换面，是瑞秋帮了你吗？总之，你躲过了牢狱之灾。” 安妮眼里的蔑视让海莉不敢相信。 她们再见，面对她的关心，安妮丝毫不感动了甚至连最基本的关心都没有，只有嘲讽挖苦。 “是她帮了我。我好不容易，才能多活几年，多见你几次。这些就是我的代价。” 文森特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离间、挑拨完全没有用：“够了，你的话让人作呕。正如你所说，如果你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你真的可以多见见安妮，但你似乎很不甘于平淡。瑞秋也确实是大脑宕机了，才会为想要害自己女儿的人延命。这是代价吗？这是福运吧？” 她挑衅了司法，逃脱制裁，本该知足了。 “永生也是机缘巧合下给您的福运，您为什么不珍惜？如果是我，我愿意永远和安妮在一起。” 海莉意识到自己说这些有些徒劳，她深吸一口气，“请回吧，你们找不到巫王的，不如尽早联系瑞秋让她打开结界。” 文森特拉起安妮的手。他这时候需要安妮给他勇气，他们再一次这样回去。 -- 第126页 安妮的眼神依然坚定。 低沉的拐杖声从身后传来，阿尔伯特晃动着手中的一串钥匙，郑重说道：“不，巫王，可以做到。” “巫王，哦，也就是你们说的衔尾蛇，无所不能。只要有等价的东西交换，就可以。” “你是祭司吗？为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海莉怒目而视。她不容许这个老头打乱她的计划。 “我不是。准确来说，我只是一个巫王力量的集合体，替他留守人间。”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 仿佛眼神的三个人都是他棋盘中的棋子。 “这位年轻的先生，当时马西莫祭司与你签订协议。但由于两个时空的规则，你从死亡变成了永生。想要销毁协议，当然也需要一定的代价。这个不是金钱，而是，人的寿命。” “要多少年？”安妮脱口而出。 “不必了，已经有痴情人愿意为你做到了。恭喜您，今晚，这份契约就不会再作数。” 事情真的很顺利。 文森特兴奋地拥抱住安妮。 他和安妮都没有受伤流血。 他们很快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继续像从前一样生活。 平静下来后，文森特问道：“那个人是……” “这个，不重要。”阿尔伯特拄着拐杖，打开图书馆的大门，而后又重重上了锁。 海莉神情恍惚，身子瘫软地跌坐在地。 她逃出监狱，逃出皇室的掌控，利用衔尾蛇的能量报复了曾经伤害她的人，代价就是这具孱弱的身体，她其实没得到什么。 今夜，文森特辗转难眠。 他和安妮说了很久的话，时不时的嬉笑声引来了隔壁住户的投诉，他们才打算入睡。 没想到海莉的电话彻底扰乱了他们的喜悦。 “我猜测，那位痴情人是瑞秋。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吗？众所周知，她对西德尼大祭司用情至深，甚至超过了亲生女儿薇薇安。文森特殿下，您享受了您亲生父亲的福利。” 第76章 文森特很快从海莉的话中提取了最关键的信息。 他的亲生父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米勒斯特王朝的皇帝，而是西岚国的第十九任大祭司，西德尼?莫奈。 他的下嘴唇止不住地颤动，手上加重了力道，紧紧握着手机，在愤怒和恐惧交加之下，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没有质疑和反驳让海莉更加肆无忌惮：“瑞秋一直知道，你的祖母也知道。有了她的帮助，你们当时才能从异世界回来，永生之咒，只不过是附带伤害。 所以她会执意要你娶薇薇安，就是为了满足她自私的愿望，她希望你可以生生世世统治西岚国。 而你的祖母更愿意让虚弱的你成为傀儡，好让她掌权。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尊贵的皇子殿下。” 原来所有看似毫无逻辑的事情都能被串联起来。 文森特头脑发昏。从前疼爱他的祖母要把自己也弄成和母亲一样的木偶人。 ——或许他以前能猜得出，但他不想承认。 那些亲切、关爱都是为了此刻的利用。 安妮又气又恼，她拿过电话，驳斥道：“你不会是在做梦吧？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揣测，你有什么证据？陛下那么精明，怎么可能抚养一个非亲生的儿子？” “你敢暗中和陛下做DNA鉴定吗？我想，那个结果会让殿下你当即昏死过去的。皇太后的疼爱可以是利用，但皇帝的宽容也一定是另有所图。” 皇帝绝对是知道的，只是目前没有人猜透他的目的而已。 “哦不，你没有那个机会了。今晚，你们会一起死在结界里，永别了，亲爱的安妮。” 安妮被她可怕的占有欲惊到了。她口口声声的爱才令人作呕。 她要破坏结界，让他们无法回去。 暂时没有时间emo了。安妮拿出手机，打了瑞秋的电话。现在需要她的补救。 她没有接，安妮只好给她发消息。 只要她看到了，就一定会出手相助，她和皇太后一样，就算另有企图，那也不会希望文森特死的。 结界里，是一些企图依靠衔尾蛇和巫王未果的人，他们夹在两个时空之间，渴望离开，但至今没有人寻找出解决的办法，他们只能在结界中以啃食同类而苟延残喘。 他们不能那样死去。 文森特的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他愣坐着，出了神。刚刚，他还在为轻而易举实现自己的愿望而欣喜，现在却一丝后劲也没有了。 不，那一切都是海莉那个疯子的臆想，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混淆皇室血脉，自己的母亲更不可能因为爱而不得而和大祭司偷情背德。 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安妮忙去给他拿了药，安抚道：“你不要理会海莉的胡诌。如果你因此生病受伤，或者是现在就与陛下、太后之间有了嫌隙，那就是让她得逞。放心，我们会平安回去的。” 文森特的身子渐渐朝她倚靠，还是一言不发。 对，这些是后话，起码现在，需要担心的是他们的性命。 午夜在一点点地逼近。 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安妮和文森特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昏倒了。 再次醒来时，他们发现自己回到了华兰市。 -- 第127页 安妮摸着熟悉的摆设品，不可思议。 瑞秋坐在他们的对面，喝着咖啡。看来薇薇安已经平安无事了。 文森特有满腹的问题要她回答：“瑞秋，你和海莉，哦不，海莲娜，是什么关系？” “她和我一样，是衔尾蛇大人的信徒。你放心，她私自破坏结界，我已经给了她相应的惩罚。她现在正在受着酷刑，相信她一定不敢再犯。”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让文森特听不清楚。 文森特语气平复了些，问道：“她告诉了我们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你也是知情者，是吗？” 这倒是在瑞秋的意料之外。 她矢口否认：“我不理解您在说什么。” 要文森特说出自己引以为耻的事情，他很难做到。 安妮接过话：“关于一些，皇室秘闻，您和皇太后，是不是了解得很多？” 既然他想问清楚，那就必须要面对啊。 瑞秋放下咖啡杯，她挤眉弄眼，笑得很尴尬。 “您，真的想知道？” 文森特朝她翻了个白眼。 “对，您不是皇帝陛下的血脉。您的亲生父亲是西德尼?莫奈。”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文森特的瞳孔陡然放大。 他忍住激动的情绪，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什么证据？” “虽然西德尼并不爱我，但他还是留下了这么一道保命符咒给我。我按照他的嘱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洞悉这个事实。 但在教化堂考核事件过后，我很担心，所以我服下了他留给我的药丸，得知了他和爱琳皇后的过往。 我以为只要我把持着这个秘密，皇室就不会让我有个太凄惨的下场。 但我没想到，陛下后来不仅不在乎您的感受，甚至连皇室的颜面也不顾惜了。 我才会和我的女儿过穷困潦倒的日子。当然了，如果您不信，DNA化验结果可以告诉您实情。” “你们这些做大祭司的，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疾病？那个不知廉耻的家伙，不要带连我妈妈的名誉！” “您和我争辩没有意义。您想要的结果，科技同样可以给您。当然，如果您想要亲眼见到您被创造的过程，我也可以办到。”说着，瑞秋去了走廊，接听薇薇安的电话。 文森特死死抓着衣服，低声自言自语：“瑞秋竟然也这么说……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爸爸。我要做DNA鉴定……” 安妮知道自己必须要从得知皇室秘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文森特需要她的陪伴和安慰。 “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陪着你的。而且有时候DNA鉴定也会被人暗箱操作，陛下精明，如果你不是他的孩子，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他如果知道，凭他的高傲，根本不可能让你享受皇子的殊荣。” 她也不知道她的理由有没有说服力。 只是在安妮的印象里，皇帝不可能被戴绿帽而不自知，或者是能宽容到容忍这个背叛的产物在自己面前长大成人。 文森特拨打了皇帝陛下的电话。 和上次一样，暂时没有人接听。 瑞秋从走廊上探出头来，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回去见我的女儿。殿下，弄清事实之后，我想您会来主动联系我。” 第77章 文森特给父亲发了邮件，以担心皇后为理由，希望回到国都。 他害怕自己情绪失控之下言辞不当，让安妮帮他修改了好几次，逐字逐句地斟酌之后，才发送出去。 “请医生来看看吧？”安妮不放心他的身体。 那些“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会不离不弃”的话，安妮现在不想说，他估计也不想听。 “稍等一会儿，我要休息一下，暂时不想见人。” 安妮点头，搀扶着他回卧室。 他没有再说想让她留下的话。 安妮现在丝毫没有困意，她兀自回到了客厅，泡了杯咖啡，想亲手做些吃的。 外面是和寻常一样的寂静，路上的行人也很少，整个住宅区充满了慵懒和惬意的气氛。 她刚刚得知了一段皇室秘闻。 其实她对此的惊讶程度是不低于文森特的，但她更担心他的身体健康。 好奇怪啊，原著中并未提及这件事。在没有做DNA鉴定之前，唯一稍有说服力的理由，只是异世界的相反原则了。 可是爱琳皇后会和西德尼大祭司真的会有私情吗？ 一个被当作监视器的侍女在成为皇后之后得不到丈夫的关心和爱意，遂与终身不能结婚的大祭司相恋，甚至生下一个孩子来混淆皇室血脉？而心怀愧疚的皇帝陛下一直被蒙在鼓里？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安妮吓得浑身一激灵，险些割伤自己的手指。 她将切好的蔬菜和水果放进碗中，拿出冰箱里的沙拉酱搅拌。 那些揣测都是无稽之谈，还是打住为好。她根本没有做好应对巨大变故的准备。 再恐怖一些，她还可能因为得知此事而被灭口。 安妮端着沙拉坐到了沙发上，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者不是她愿意见到的人。 “索菲亚小姐，下午好。” 索菲亚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用一种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安妮。 “殿下呢？” -- 第128页 “殿下在午睡，小姐可以稍后再过来与他叙谈。”安妮不敢怠慢，按照她的喜好端上茶水。 这位富有的小姐看起来脸色不好的样子。 但是据安妮对她的了解，她才不会肯在自己面前展露病容。 “你……不，是你和文森特殿下，你们的确一起经历了很多。”她这次没有讥讽，“我没有有幸和他一起度过，但我并不畏惧恐惧。” 她在说什么？ 异世界的经历？ 这恐怕不好用有幸来形容吧？ 安妮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索菲亚立刻挑明：“我最近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在你和菲利普王子婚礼那天遇袭后去了异世界，比如殿下受到了永生的诅咒，包括一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没有的事，请小姐不要受某些人的蛊惑。”安妮下意识否认。 “你是说瑞秋?霍克森吗？我相信她自然有我相信她的理由。虽然她是个很令人不耻的家伙。” 她和海莲娜一样，和瑞秋有关？ 安妮着实弄不懂那个女人，她居然还能拉拢那两个伤害自己亲生女儿的人。 和她们结成短暂的同盟，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怎么？还要否认吗？”索菲亚挑起眉，看着安妮。 “您到底想做什么？”安妮没法擅自承认。 稍有不慎，她就会给文森特招来灾祸。 很快，文森特的到来给她解了围。 “不要逼问她了，索菲亚。”他对于自己被吵醒这件事情很不满意，“有什么事情，和我谈吧。” “殿下。”索菲亚起身，优雅地行礼。 “殿下，您遭遇的事情，我已经全部从霍克森女士处听到了。我……” 文森特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不明白你告诉我们的用意。你应该清楚我父亲的规矩，如果被发现你和大祭司有牵连，整个戴维森家族都会有灭顶之灾，母亲也无法保护你们。” “殿下，您也没有必要称呼那两个人为父母。您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他们是被陛下和皇后杀死的！您如此聪明，就没有想过爱琳皇后的死因吗？” 文森特语调一变：“你还知道什么？” 索菲亚伏在文森特膝前，瞪大双眼，说道：“爱琳皇后虽然有心脏病，但不严重，西德尼大祭司爱慕她很久，也不会放任她死去，可她还是因为难产离世了，这绝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还有，为什么西德尼大祭司英年早逝？他们是被皇室暗杀的！皇室要抹去这两个污点！所以瑞秋才会贪恋权位不肯放手！” “够了！索菲亚小姐。”安妮拉开她。 文森特现在身心俱疲，她不想让这种没有实锤的事情再来影响他。 “您不觉得您说的话很矛盾吗？如果皇室因为他们有私情而处死了他们，为什么殿下还能安然无恙？” “你这个蠢货！”索菲亚怒骂道，“陛下和皇后抚养殿下肯定有用意。他们现在心虚到不敢回复您的消息。安妮，你难道没有见过永生者的惨状吗？ 被当作可以无限循环利用的试验品。殿下有着大祭司的血脉，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如果再不有所行动，他迟早会和那群人一个下场！”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口白谈。 安妮相信文森特懂得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可对于文森特来说，妈妈是例外。 “是瑞秋和你说的？”文森特追问着。 “当然。皇室的阴谋无耻绝对超出您的认知。您不要再以为他们会对您有亲情了。您只是一只更为温顺的小白鼠。” “你所谓的行动，又是什么？” “西岚国的统治者，不应该再是米勒斯特家族了。它可以改姓莫奈。殿下，只要您愿意和我们联手，相信终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索菲亚越说越疯魔了。 安妮很想赶人。但文森特貌似没有这个想法。他拿起咖啡杯，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两个女生。 “殿下，我们暂时继续等待陛下的回信，好吗？”安妮握起他的手，几乎恳求地说道。 她怕他被利用。 文森特抽出了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对索菲亚说道：“请你先回去吧。我需要再思考一段时间。不要让舅舅和舅妈知道。” 索菲亚微微颔首，而后离开。 “不要劝我，我想休息。”文森特没有和安妮说其他的。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床上。 现在，不论是安妮，索菲亚，还是瑞秋，都让他觉得聒噪。 或许，他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些可怕的事情吧。 他亲生母亲因病去世的事实忽然在二十多年后有了新的说法。 养育自己的父亲实际上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慈爱的继母也是居心叵测。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那他就是一缕孤魂，在世界上飘来荡去。 其实他对权力这种冰冷冰冷的东西没什么兴趣的。 只是觉得多一些会很便捷。 但如果实在没有亲人爱人，有无上的权力也是很好的。 尽管那也无法使他温暖。 “妈妈，你能给我答案吗？”文森特喃喃自语。 第78章 皇帝终于抽出时间来与文森特视频。 他一脸的疲惫，无奈地对文森特说道：“孩子，你没有必要回来。你母亲身体很健康。” -- 第129页 文森特没有片刻犹豫，他重复着：“我牵挂着我的家人，你，母亲，阿莉莎、罗伊斯还有奶奶。” “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们都很健康。倒是你，你的心理医生上报的话术已经很久没有变过了，我一直都想亲自问问你，我的孩子，你怎么了？” 文森特被问愣了。 心理医生已经很久没主动和他联络过了。 看来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敷衍的。 “医生，已经很久没来了。” “我早知道，敏感的你会因为你舅舅和约克郡伯爵的事情而心有余悸。不用担心，他们被处罚，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事。就像你这位玩忽职守的心理医生一样。” 文森特看得出父亲的警告意味，不做错事的人是不会被处罚的。他和安妮需要安分守己地呆在这里。 “孩子，约克郡伯爵和永生之陆的事情在国内有不小的动荡，我需要时间处理，抱歉，不能和你说更多，有事情你可以和你的母亲或是弟弟妹妹说，他们会代为转达的。” 皇帝挂断了视频。 几分钟的时间里，他都没有笑，只是在说着不痛不痒的关心话。 以前每当这时候，文森特就会害怕激怒他。因为自己不仅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臣民。 现在，恐怕那一层身份也是伪造的，那意味着他没有庇护伞了。 他更加不敢轻易说话。 “可能陛下真的在忙。”安妮知道这个理由他不想听。 “我一定要查出真相。”文森特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 除了支持，安妮没有别的选择。 只有真相才能避免更多不必要的纷争。 “我母亲以前有个侍女，是约克郡华兰市人，曾经对我父亲很是爱慕，但也因此被调配到了行宫去。” 文森特皱眉，努力回忆着她的名字：“好像叫西娅。索菲亚可以帮忙联系上她。” “好。”安妮颔首。她帮不上忙，当然没有什么可非议的，她只是关心，“你有面对结果的勇气了吗？” 文森特茫然地摇摇头。 这更多的是一种对真相的执念。 如果他真的不是皇子，他本就不多的安全感就会立刻消失殆尽。他不可能再心安理得地过着把奢饰品当日用品的生活，因为那一切随时会收回。 怪不得亲生兄弟也会为了皇位争斗，酿成血流成河的悲剧。因为不高高在上，就会患得患失，就会恐惧不安。 “我会陪着你的。”安妮握住他的手。 文森特没有说话。 她的陪伴不是刚需。 此后的几天内，索菲亚经常来。 安妮躲在房间里，很少和她见面，也听不清她和文森特具体交谈了什么。 直到一周后，文森特很兴奋地和她说，西娅会在晚上前来与他见面。 “那真是太好了。” 文森特很久没有这么舒心地笑了，安妮很替他高兴。 这几天他们的关系冷淡到冰点。 一开始会互相关心，并在吃饭时闲聊，后来文森特越来越忙，电话很多，他们的用餐时间也错开了，只在走廊碰见时说“早安、晚安”之类的。 安妮常常会觉得她在这房子里可有可无。 见西娅的晚上，安妮是与文森特和索菲亚一起的。 那是一个微胖但又很有韵味的女人，头发微卷地披散在肩上，咬着厚厚的红唇，脸上带着奔波的疲倦。 “是殿下，命令索菲亚小姐将我带来的吗？”她抬起头，低声问道。 “我想让你见见你还在病中的家人。当然，不用担心，他们得到了最妥善的照顾。”文森特温和笑着。 西娅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和索菲亚，一时间连道谢也忘记了。 “殿下出资帮助你的家人，你当然应该帮助殿下做一件小事。”索菲亚没有那么客气。 这更在西娅的意料之外。 她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殿下的？” “我需要我父亲的贴身物品，比如头发、牙刷，你必须亲自送来给我。”文森特直接说道，“对比为你母亲找到匹配的，我想这不难办到。” 见她沉默，索菲亚厉声道：“这么点小事，你都不愿意效劳吗？别忘了是谁救了你母亲的性命，殿下能施舍出的东西，自然也可以随时夺回。” 西娅是胆怯。 她卷入了文森特殿下的阴谋中了。 不管自己听命与否，都有可能落个灭口的下场。 “你相信我，只要你听命，报酬不会少。”文森特看着她，没有表现得如索菲亚一样疾言厉色。 如果真的逃脱不了那样的命运，那她也要把伤害降到最小。 “我不要报酬，如果殿下仁慈，请在事成之后负担我母亲的营养费和理疗费。”西娅深深地鞠躬，很久没有起来。 但时间不能耽搁，她很快离开，秘密返回国都。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安妮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怀疑是空调温度太低了，便去调高些。 “等到她拿到头发，我会让我家的私人医生做DNA对比。”索菲亚温柔地笑着，“殿下放心，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可以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嗯，谢谢你，索菲亚。你有什么需要吗？或是我可以帮你的……” -- 第130页 “殿下，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任何回报。”索菲亚靠近他，“除了皇太子妃的尊荣之外。我有信心，我能扶持你走到那个位置上。” 文森特与她拉远了距离，重复着谢谢这个词。 索菲亚也不再靠近，只是说道：“殿下，我理解你暂时不愿意信仰巫术。但是我希望你，摒弃所有的软弱、善良。如果你做不到，我同样可以帮你。” “你的意思是，西娅？” 索菲亚点点头：“她是侍女，这是她的宿命，我们帮她保全家人，已经很仁慈了。她死，好过你我死，不是吗？” “可我不想沾染血月星，索菲亚，没有那个必要。”文森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很晚了，我派人送你，辛苦你了，回去后请早些休息，不要让舅舅和舅妈担心。” 索菲亚看了眼趴在卧室门后偷看的安妮，轻蔑地一笑，转身离去。 文森特也在看她。 但他脸上没有尴尬的神色，径直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别担心，你的宿命不是那样。我答应你，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知道我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知道他们怎么离开我的。” 他就像普通的大男孩哄自己女朋友一样，说着好听的话。 第79章 西娅在次日凌晨再次来到华兰市。 但她没有来得及面见文森特，也永远没有了那个机会。 她和她的母亲被发现在医院的卫生间内上?吊而死。 至于皇帝陛下的头发，是由索菲亚送来的。 如果没有那封遗书，文森特还会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他的表妹不会真正杀人。 “我怕你不相信我，所以先将头发送给你。上午十点左右，我们家族的私人医生会来。”娇生惯养的索菲亚此刻无比镇定。 这个他们追寻已久的真相注定要沾染血月星。 文森特没有来得及反应，索菲亚就悄悄离开了。 他转头瞥向安妮。 安妮怔怔地盯着门把手，胸口起伏着。她的神情很奇怪，无奈，和着愤慨。 她这是在表达什么？ 文森特问道：“你觉得是我的一意孤行害死西娅和她母亲的？” “不，是索菲亚小姐。”安妮不想惹他生气。 但她的语气很冷淡，这让文森特更加不悦：“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总是很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不是吗？” “如果你想要给我加些不存在的罪名或者让我道歉，我做不到，但我可以暂时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安妮不动声色地白了他一眼，拿起菜篮子下楼去。 两条人命没有了，是皇后侄女的手笔。 让两个没有背景、出身贫寒的人消失在人世间居然真的就像掐死一只兔子那么容易。 她不太想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 当然，安妮更不想听海莉的游说——那人正在前方，带着浅笑，看着她。 她穿着日常，在人群中丝毫不眨眼。 “你也来买菜？” “嗯。” 明知故问的开场白，安妮很想跳过：“有事么？” “一个秘密就要被揭晓了，我很期待，但我知道你的情绪不会和我一样。” “无论我们怎么想，事实就在眼前。”安妮随手挑了西红柿，绕过她转向肉类区。 “不要这么着急买菜！”海莉被她悠闲的模样气到了，她步入正题，“如果某人连皇室血统都是假的，那你还有什么必要效忠他？” “我和谁谈恋爱都不是效忠于谁。海莉。不管结果到底怎么样，我想和他共同面对，解决问题。” “你说的都太理想了，这不是你能凭一己之力解决的事情。” 预感到她接下来的发言必定高危，安妮连忙让她打住，匆匆结了账，拉她到街角的一个小公园说话。 那里林木高大，树叶遮蔽着阳光，也遮蔽了她们的身影。视线一下子暗淡了起来。 “西岚国很快就会有一场动荡了。亲爱的安妮，就算是之前因为文森特的关系而忠于米勒斯特王朝，那现在他不是皇子，你也该迷途知返了。”海莉温柔地握着安妮的肩膀，身子前倾着，几乎想要伏上去。 “你们创造的，不仅是动荡，那是浩劫，起码对老百姓们来说是的。不管最后坐在王座上的是现在的陛下还是瑞秋?霍克森，我这样的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好处。” 以前古诗里读到的话，总归是有几分道理的。 “你别像凯文那个大傻子一样了！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作恶多端的米勒斯特家族的末日要到了！大祭司和永生之陆的人们不会再任由自己被贵族欺压！” “海莉，瑞秋和陛下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你也不值得为她卖命的。”安妮想着反向游说。 “只有巫术才能给我这种肮脏、卑劣的人带来希望，我早就没有和你一样过普通生活的资格了，但我想离你近一些，就一点点也好。”海莉不顾她的挣扎，抱住了安妮，“你敢相信吗？我也是皇后的侄女，我是加瑞特小公爵的妹妹，索菲亚小姐、托尼少爷的姐姐，但我不是公爵夫人所生。 我的生母，是个混迹风尘的贫穷女人。她和不同的男人生下了我和我弟弟凯文。 -- 第131页 但都没有因此登堂入室，她只能凄惨地死去，我们也只能凄惨地在孤儿院生活。 但凯文比我好些，他一个男孩子，有价值，而我除了这具身体之外，没有任何用处，我想要过吃饱穿暖的生活，就要委身道貌岸然的院长，想要在社会上立足，就要逢迎约克郡伯爵之流。 但实际上，我们两班的血脉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我的兄弟姐妹要高高在上，我却要沦为低贱的侍女，侍奉他们？安妮，难道这公平？” 她是偷情背德的产物。安妮是青年爱侣的结晶。 她们不一样。 所以，要想和她在一起相依相偎，只有拉她入伙。 安妮抿了抿嘴唇，没有想要挣脱。 海莉的过往，她在很久之前就没有心思在意了。 这段往事也早就不能算荒谬了。 安妮的心理接受能力提高显著。 “海莉……我希望你幸福。”安妮撩拨着她的头发，主动抱紧了她：“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今天，我也可以当从来没见过你。以后如果我们在战争中遇见，也就当不认识对方吧，听凭主的意思，我们最后谁会死，谁又会……” 安妮的话没有说完。 一把沾满血的短刃从她的后背中被拔出。 “亲爱的，对不起了，我宁愿你现在痛一痛……” 海莉想要舔舐安妮的耳垂，但她很不争气地，瞪大双眼，缓缓倒下。 海莉拿出湿纸巾，擦干溅到手上的血迹，为她简单包扎止血后，将她塞入一辆面包车内。 “给她找医生医治。”她没有跟上，只是对着车内的侍女侍从们吩咐，“不允许向任何人泄漏她的位置。” 她狠下心伤害了她的宝物，让虚弱的安妮无法逃走，更带着警示、圈禁的意味。 但她绝不容许索菲亚和文森特这种人来伤害她。 海莉在街上走走停停。 接下来的场面想想就觉得振奋人心。 米勒斯特王朝的无道会有人讨伐了。 永生之陆人，和普通平民。 旧贵族的利益被触犯，肯定也不会再誓死效忠。 而安妮，她会每天用不同的手段刺激她，使她看到文森特的照片甚至听到他的姓名时就会有应激反应，就会恐惧、厌恶、逃避。 她本质上是个循规蹈矩、心地善良的乖乖女，不会像凯文一样冥顽不灵的。 第80章 安妮醒来的时候，竟然没有觉得疼痛。 大概是麻药还没有过。 这里或许是乡下一间隐蔽的诊所，药品齐全，不算简陋。但没有窗户，没有光线，她无法得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动一动手指都很费力气，她只能努力不让自己沉重的眼皮合上，张望着四周。 她被海莲娜捅伤了。 很明显那一刀没有要了她的命，但让她半死不活，估计要很久很久才能康复。 是谁把她送来诊所的？多半是海莲娜本人。 走廊上有几重人声，应该是一些女人，她没办法听清楚。 安妮嘴唇颤动着，她想叫人来。 文森特现在一定很担心她。 她失联这么久，一定也多多多少引起了些波澜。 没事的，她肯定会被找到的，她不可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你醒了？”护士的脸部像是被烧伤了一般，有着可怕的疤痕。 她将厚厚的门重新关上，上锁，无视安妮那哀求的眼神，冷冷说着，“但你还是继续睡着比较好。” 安妮眼睁睁看着透明液体注入自己的身体里。不多久，她支撑不住药力，心有不甘地再次睡了过去。 护士在旁边紧紧地盯着这位颇有来头的女孩，目光凝重。 保证安妮的性命不难，现在她只祈祷海莲娜尽快将人接走，不要拖累他人。 药效很好，直到夜幕降临，安妮都没有醒过一次。 换班的同事吃完晚饭，去了洗手间。护士摸了摸肚子，将手机开启，走出诊室。 她饿坏了，正好借此机会探知具体的外界讯息。 文森特殿下派出了私人的安保队伍寻找，正在申请调动当地卫队，但皇帝陛下还没有回复。 安妮的寻人启事贴满了整个华兰市，悬赏信息在中央广场的电子大屏上滚动播放。 瞒不住的…… 她还未拿起叉子的手悬在空中，神经绷紧。 “砰！”一阵猛烈的巨响从护士身后传来、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就缓缓趴在了桌上。 身边的三五个护士也已经不省人事。 没有人会知道，今天是约克郡子爵的独女索菲亚拿着带血的钝器，站在了这群护士的身后。 她带着侍从费利佩进入诊室，看到了昏睡不醒的安妮。她面色惨白，宛如先前旅游时见到的日本艺伎。 “小姐，要动手的话，就要快。”费利佩没有劝说她再做最后的思量。 时间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索菲亚回过头来望着这个从幼年时就支持她的男人，浅浅微笑。 杀人越货的事情，他竟然真的肯做。 索菲亚的微笑在费利佩眼里是首肯。 脆弱无比的安妮和护士们此刻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他们来到最里面的化学药品柜。只需要将打火机扔过去，就会引发火灾，很快还会有爆炸。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 第132页 “很快的，很快的，安妮，你不会有痛苦。”索菲亚拉了拉安妮的被子，迅速与费利佩逃离。 费利佩载着索菲亚原路返回，不同于来时，原本僻静的小巷口停着辆吉普车。 “母……母亲……”索菲亚颤颤巍巍地摇下车窗，确认是自己母亲后连忙下车。她撇着头，不敢与子爵夫人对视。 “你当年害我流产的时候，可是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我的。怎么年龄越大，胆子越小了？”子爵夫人走下车，嘲讽着自己的女儿。 费利佩见她拿着手机，慌神道：“夫人，小姐她……” “闭嘴！你忘记了谁是家主了吗？你被你一厢情愿的爱意蒙蔽了双眼，你也不想想，索菲亚这么自负的人，视你为什么。” 子爵夫人愤怒地扇了索菲亚一巴掌：“你居然是我和卡尔?戴维森的女儿。几条人命，因为你的嫉恨断送。就算你真的没有恻隐之心，那你有没有想过，凭你拙劣的手法怎么圆？到头来却，还不是我和你父亲的责任！” “母亲，我知道你没有报案，你……你一定是在帮我！她们有人看到了我的样子，你不能让她们活着。有个杀人犯的女儿和妹妹，才代连了父亲和哥哥的名声不是吗？”索菲亚拉扯着子爵夫人衣袖，像个向母亲讨要零食未果的小孩子。 子爵夫人没有理会，她坐回车上，透过车窗和他们说话：“孩子，就像出生在戴维森家一样，是你的宿命。能否来得及获救，也是他们的宿命，有些事情，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的父亲和哥哥已经是走在乡下要被人扔石头的地步了，交出你，反而显得我们无私公正。两害相权取其轻，索菲亚，你总是完美浪费我们给你的机会。” 她发动汽车，戴上墨镜，迅速离去。 每次，她们母女的对话都是十分冷漠，甚至残酷。 索菲亚往往都是痛苦流涕的，她不是后悔，更不是内疚，她一听到母亲严厉的话语、尖锐的批判，就会全身发抖，心乱如麻。 费利佩知道她一直在祈求母亲的原谅和认可。 “小姐，我们需要赶紧回去了。我已经和莉娅说好了，她会为我们做不在场证明。”他搀扶着泪流满面的索菲亚，为她拉开车门。 爆炸声没有在他们身后响起，反而依稀传来了警笛声。 费利佩通过后视镜频频观望，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发抖。 直到他开到熟悉的路上，才稍稍放松。 一路畅通无阻。 虽然地处偏僻，但救援赶到的很及时。 安妮活了下来。她几处烧伤并不重要，但是由于一氧化碳中毒，还在昏迷。 她被送往华兰市顶尖的医院治疗。 第二天的中午，她见到了文森特。 对方一夜未眠地守候在床边，眼睛通红。 “亲爱的，你终于醒了。” 安妮摸着他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嘴角：“你怎么不休息，不喝水啊……” “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安妮贴着他的脸颊，用尽量大的声音问道：“DNA鉴定结果怎么样了？”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了。 文森特颇为差异地盯着她，笑着安慰道：“你刚醒，不要想这些事情了。我说过我以后会保护好你，就一定会。” “你……亲爱的，求你告诉我结果。”安妮不想接受他的安抚。 他可能还有更多事情瞒着她。 安妮紧紧抓着文森特的手，令他没法回避。 不过这是他心爱的人，即使要他再重复这个可耻的消息，文森特也愿意做：“我不是西岚国现任君主的亲生儿子。甚至，他和他的妻子害死了我的母亲。也如大祭司和海莲娜所说，我的亲生父亲是西德尼?莫奈。 我母亲嫁入皇室后，被皇帝视作我祖母的眼线，不受宠爱，还要容忍他和伊芙琳的外遇。可能带有报复性的吧，她和我的亲生父亲坠入爱河。荒唐过后，有了我。” 说完，他眼中的温柔渐渐褪去。 仇恨挤满了他的肺腑。 竟然是真的。 安妮曾经幻想过，如果是真的，她一定要陪在文森特身边，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安慰。 没想到因为海莲娜这一刀，她错过了这么久。 “在瑞秋的动员下，全国各地已经有了小规模的骚动。虽然微不足道，但明天，我会召开记者会，将我母亲的死因公布于世。西岚国在不久的将来，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你……你……”安妮以为他是受了小人的挑唆。 “安妮，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是你不用在这件事上劝我。我是大祭司的后代，就不应该对皇室的人有感情。 如果我不能替我母亲报仇，那到我死的那一天，我也会遗憾、悔恨的。 请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伤害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你放心，这段时间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保证你过得舒适安逸。风波过去后，你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女主人。” 安妮懒得听这些。 她太害怕文森特被骗了。 但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多说话，激动的情绪已经让她一阵剧咳了。 文森特亲吻她的额头：“薇薇安很快会来看你，亲爱的。” 第81章 -- 第133页 薇薇安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 原本又有了睡意的安妮，见到她来，瞬间活力值加满。 “皇室那边，有什么反响吗？”安妮想亲自问薇薇安，她是目前最值得自已信赖的人。 安妮只是在精神最好的时候看了眼手机，还打开新闻网站，手上就没有拿稳，手机砸到了脸。 她现在像个脆弱精致的瓷娃娃。 “现任的大祭司在家中的浴缸里遇刺身亡，原因不明。皇帝陛下的人其实暗中救下了西娅母女，带回首都逼供后，她将文森特殿下和索菲亚小姐的事情说了出来。 所以我想，他们一定是知道了。我母亲一直在煽动原本就对巫术敬畏的民众，他们组成了军队，正在努力推翻米勒斯特王朝的统治。现在局势确实是越来越不稳定了。于皇室而言，真的是内忧外患。”薇薇安看了看四周，“不过这里还是安全的。文森特殿下会保护好你，不论是皇室的人，还是起义军的人，暂时都不会攻占华兰市。索菲亚和海莲娜那两个恐怖的家伙现在也在约克郡子爵的家中，不可能过来。” 至此，安妮终于相信了战斗的爆发。 “那你怎么过来的？”她握紧薇薇安的手，问道。 “我母亲这段时间拖着病弱的身子到处游说，疏于对我的看护。她说出了多年来她所知的皇室丑闻。明天殿下的记者会，又事关他们最爱戴的爱琳皇后，必定会造成更大影响的。” “爱琳皇后的死，真的是陛下和皇后的所做的吗？我担心殿下受了小人的挑唆……” 薇薇安颇为为难的点了点头：“我母亲根据西德尼大祭司留下的物件，利用特殊能力还原了当时的影片。的确是陛下想要迎娶伊芙琳皇后，而买通所谓的刺客和医生，将本可以渡过难关的爱琳皇后谋杀，也使得西德尼大祭司中毒，很快死去。当时皇太后想要阻拦，还被陛下软禁。” 安妮深呼吸了几口。 影片都有，那想必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她刚才在为皇室开脱什么，真是无知、无趣、无聊。 “战争……会死很多人。” 尤其是皇位易主的战争。 他们都是为了那个冰凉华丽的皇位，不存在什么为爱与和平而战。哪一方都不是前世那样一心为民的党派。 “当然，还有一些学生力量。据我所知，海莲娜的弟弟凯文就在其中。他们举行了罢课，声称要废除帝制。不过我觉得这只是空谈的美好罢了，他们的力量也是微乎其微的。” “嗯。”安妮表示赞同。 在这个世界，可不就是微乎其微吗？罢课？爱上不上，对社会的运转印象不大。凯文他们能在这两派人的斗争中活下来就算万幸了。 父子，母女，姐弟，种种亲密关系都在逐渐因为立场不同而分崩离析。 安妮担心，自己和文森特这两个没有血缘的人也会如此。 她不想要带着鲜?血的皇冠。如果她现在能动弹，一定会选择带着原主的母亲逃亡国外。 下午三点，是文森特约定召开记者会的日子。 他惴惴不安地和瑞秋?霍克森以及自己的祖母通了电话。 虽然她们一时无法赶来，但她们的话能让文森特信心增强。 “不需要内疚的，那对夫妇才不是你的父母，他们是害了我亲生妈妈的仇人。”文森特抚摸着心口，给自己打气。 这里没有一张他认识的面孔。 记者们比起皇室新闻部的同行们要逊色许多，他们不够冷静、不够有礼。 侍从侍女们连倒咖啡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都没有提醒他小心烫口。 他心爱的女孩在医院，希望那边的守卫不会掉链子。 不，不能慌！他好不容易挣脱了父亲的桎梏，有了自己的势力，毫无阻拦地站在了这里，他居然胆怯！ 皇宫里那位年幼的皇子罗伊斯在面对记者时从来都是落落大方的。他不可能比那小家伙差劲！ “亲爱的各位记者，我文森特?米勒斯特今日要揭露一件充满?腥、yín乱的皇家丑闻。我的亲生母亲，爱琳米勒斯特，死于我的父亲和继母的联合谋杀。” 他想象中的全场哗然并没有出现。不过文森特很快调整了心态，这本就是瑞秋宣传的内容都这些豪门贵族不可能没有听闻，现在只是多了他的首肯。 他拿出U盘，开始播放短影片。 一个眼色阴鸷的侍女将掺了灰色药物的茶水递给正在痛苦分娩的爱琳皇后。喝下后，她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 此时的皇帝陛下才匆匆赶到，侍女离开产室，向皇帝行了屈膝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之后是两人卡顿的对话。 “皇后殿下不久就会去侍奉上帝了。至于皇子殿下，我看也性命堪忧。”侍女禀告道。 “谢谢你，你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侍女，也是米勒斯特王朝的功臣，我会给你一笔巨款的。另外，对我母亲和大祭司的看守绝对不能松懈，不能让他们坏了我的事。” …… 尽管画面模糊，声音微弱，但信息量巨大。 一个带着眼镜的记者率先打破沉默，大胆提问：“请问殿下，该短片的来源。” 文森特顿了顿，回答道：“当然是来自皇室监控。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有些场景不清晰。” -- 第134页 尽管瑞秋现在声望很高，但文森特知道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记者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主张。撒个谎又不算什么，根本不需要不好意思。 正如他永远不会蠢到将自己亲生父亲的事暴露在外。 只有他还是皇子，他登上皇位才顺理成章。 “我可怜的母亲，没有父母，没有家族。她在年幼时成为了我祖母最忠心、最得力的侍女，在她的撮合下，嫁入皇室。 如果她是因为没有得到主的庇佑，才留下年幼的我在世界上，我绝不会有怨恨。 可是她的包容和忍耐换来的却是我父亲和继母的谋害。侍女，难道没有人的权利吗？她们有！她们不该被权贵欺辱、杀害，她们应该和我们一样，平等地活着！” 是背过、演习过无数次的内容了。但文森特还是涨红了脸。通过电视台的转播，安妮甚至可以看到他眼角的泪珠。 他对自己爱意的由来，就是因为他做侍女的母亲。 “他会不会也有一丝纠结啊……”安妮意识到自己在慷他人之慨，文森特有着的是杀母的仇恨，“不，他不要气坏了身体才是最主要的。” 第82章 记者会的影响力在文森特的意料之内，他的民众支持率持续上升。新贵族们加入了勒令格纳?米勒斯特退位的呼吁，就连从前最看不起皇长子的老贵族们也多次请求立他为皇储。 但皇帝陛下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他深谙民众的心理，此刻越是否定什么，人们就越相信什么。 他下达了传召文森特和安妮回首都的命令。 文森特对此气愤不已：“他竟然有资格叫我们回去！” 尽管，没有亲自问他会是个遗憾。但文森特不想让安妮在这场鸿门宴中受伤。 “你不去就不去吧。”安妮充分尊重他的决定。 “好。我们再回首都的时候，一定比现在荣耀。”文森特对着她温柔地笑着，“我祖母被软禁了。瑞秋来了华兰市，她想来看看你。不过我也知道，你始终不太愿意我和他结盟，所以帮你推了。” “这是你的事，我没什么好过问的。你自己小心就好。”安妮握着他的手。这是她最期盼的事情。 “如果嫌吵，就把那些人拉黑了吧。我知道阿莉莎和罗伊斯肯定会联系你的。”文森特建议道。 安妮摇摇头，表示他们并没有联系过，大概这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吧。 只是提到阿莉莎公主，她不免想起怀孕的皇后。 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或许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降临。 “文森特，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真的逼迫陛下退了位，你会如何处置他和皇后？”安妮试探着问道。 “他始终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我想要他们夫妇为我母亲偿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世界上有很多比死更难受的事，先囚?禁着吧，让他们和自己的孩子分离，像过去的奴隶一样劳作。”文森特眼神闪躲。 他也没有想好。 “安妮，一会儿会有人帮你收拾东西。我已经派人接了你的母亲，你们会在华兰市的加曼镇会和。城市，不太安全。你们俩又不能长途奔波，就暂时在乡下吧。” “什……什么？华兰市也不能呆吗？”安妮有些诧异。 想想也是，瑞秋都已经来了华兰市，她手下的人马也不会落后。 新闻上也说过，永生之陆的人穿越了边防线大批大批涌入内陆。 战争就是爆发了。 她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当然是避难为上。 实际上安妮很后知后觉了。 华兰市的贵族们已经逐渐四散奔逃。 约克郡子爵夫妇也不例外。作为皇后的母家，他们会沦为暴军砍杀的首选。 当然，他们依然没能管束得了索菲亚。 她在夜里逃了出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不要管她了。她为了文森特殿下做下了这么多错事，早就是他阵营里的人了。” 也好，约克郡子爵本身就觉得带着她一起走会是个很大的累赘。当务之急，是趁着资产没有被全部冻结之前举家去国外避难。 现在他们已经不能买飞机票、船票了。他还是通过忠心侍从的联络，才得以和平民一起上一艘私人船，前去赛德国。 ——一个他闻所未闻的偏僻岛国。 佣人们被遣散了。曾经的子爵夫人带着孩子在家里匆忙收拾行囊。 “我们都收拾好了。”玛茜看着丈夫，最后问道，“真的不回蒙特市接你的父母吗？还有，皇后殿下现在处境也很危险。” “他们已经开车去乡下了。”卡尔揉着眉心，“伊芙琳……她毕竟是西岚国的皇后，没这么容易死。总之我们一家人现在是进退两难，这个时候回首都，太冒险了，会让陛下疑心我们与文森特勾结。他在他与我妹妹最恩爱的时候都不忘打压我的权利，何况现在？我们赶紧走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眼角的泪珠是因为不忍还是疲累。 玛茜没有说话，她和孩子们紧跟着丈夫的脚步，驱车前往码头。 在红绿灯口，卡尔再次见到了文森特。 他正亲自开车送安妮去加曼镇，看起来心情很好。 文森特也看到了他们一家，他摇下车窗。 为了掩人耳目，约克郡子爵一家人竟然坐在这么一辆破旧的吉普车上，估计是从哪个慌忙逃难的佣人手里抢的。 -- 第135页 从前不可一世的加瑞特如今却搂着弟弟，不敢和他对视。 畏惧才不是文森特想要的，他想要的是臣服和敬畏。 “怎么不见令千金？”他问道。 “她的去处，殿下比我清楚。”卡尔不愿理会。 他妹妹抚养长大的可怜孩子成了祸害，这和索菲亚那个讨债鬼倒是很像。 她心虚，不敢直接来到文森特面前寻求庇护，可能去找了瑞秋，也可能在半路就因为罪行昭昭被警察逮捕。 玛茜心中默念着上帝。幸好，她的祷告灵验了。文森特没有刁难，过了红绿灯，与他们岔路而行。 行人渐渐少了，地方也越来越萧条。 沿路，有十几岁的青年穿着制服设置了钉刺带。但其他高科技的设备没有跟上，他们还在逐一人工排查。 约克郡子爵一家人用伪造的证件和出色的化妆技巧勉强蒙混过关，来到码头处。 今天的夜来得似乎格外早。 本在陪伴安妮的文森特忽然被瑞秋紧急叫回。 他抱歉地承诺会在她入睡前回来。 在他走后，安妮隐隐听到了爆炸声，夹杂着人群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她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母亲，钻进被窝里。 文森特想打电话问问薇薇安是什么急事，就发现有电话进来了。 是陌生号码，但他担心是安妮出事，连忙接听。 那边信号很差，断断续续的。文森特等了几分钟，也听不清一个完整的句子。 只知道对方好像是个男孩子。 可能是难民，也可能是他的狂热支持者，从一些渠道要来了他的私人电话。 文森特不想理会，挂断了。 约克郡子爵的幼子听着电话那头的沙沙声，在陈旧诊所内不知所措。此刻这里挤满了血流如注、哀嚎痛哭的人们。 没有人会料想到，尊贵的约克郡公爵一家也会和平民一样，狼狈不堪，蜗在逼仄的小角落里，无助地守着受伤的家人。 在港口时，船主坐地起价，将一张船票涨到了五万元，双方争执不下，还引来了暴徒，玛茜不幸中弹。 卡尔无奈，只得改变计划，先带着他们来到当地的诊所内。这里唯一的医生替她取出了在肺部的子弹。但紧缺的消炎药和抗生素在暗示他们这很难救回。 就像是纪录片上，凶狠的人类捕sha海洋生物之后，血水大面积扩散开来后的场景，令人难以直视。 死者亲人的哀嚎不断涌入耳中。玛茜知道，自己和他们一样，只是在这里等死而已。 卡尔看着那劣质的止血绷带被一点点染红，一言不发，他抱起玛茜，用酒精棉花清洁她身上其他的擦伤。她似乎已经感知不到疼痛，除了依靠在卡尔身上，什么也做不了。 “我要的是止血绷带！你拿裹尸袋来做什么？我母亲不会死！她不会！”加瑞特朝着护士怒吼道，将裹尸袋扔向门口。 护士轻蔑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极具公子脾气的青年，兀自拿起换下的止血绷带离开。 若不是看在他们是皇后殿下亲人的份上，连裹尸袋也不会有，公爵夫人也只能像其他可怜的人一样曝尸荒野。 “索菲亚有消息了吗？”玛茜虚弱地问道。 “她传了简讯给托尼，说已经到安全的地方了。你放心。”卡尔替她披上衣服。这时候谎言多少能见效。 “加瑞特……托尼……”她看向身侧的两个孩子。 “妈妈，我们在。”加瑞特忙握住母亲的手。心情平复后，他不再是刚才的恼怒，这样看起来像父亲一样冷静，睿智。 托尼年轻，他被这血腥的画面吓到了，默默在一旁无声抽泣。 “你们要像你们的父亲一样，好好生活，我会在天堂里为你们祈祷。”玛茜摸了摸幼子的脸，嘱咐道。其他的，她也想说，但是没有力气。 “玛茜，不要这么说。”卡尔叫停了她，转而对加瑞特说道，“你亲自去找找还有没有止血绷带和其他药品。” “不用了，孩子。”玛茜拉住了加瑞特，她预感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最后时刻，她只想和家人在一起。 她看到眼前的丈夫流泪了，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不知道为什么，玛茜忽然感到有一丝欣慰。 他流过血，但很少流泪——或者说，他的悲喜很少用流泪或是大笑这种随性的方式表达。 但随着她的即将离开，惶恐，悲伤，一齐涌入卡尔心中，卡尔抑制不住眼泪。 “卡尔，在说出婚誓之后的岁月里，我是真诚的。”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你等等我……”不等说完，卡尔大惊失色，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吐出，四周的水瓶、枕头上全被染红。 “玛茜！”卡尔叫不醒她了。 戴维森家族的第二十二位公爵夫人此刻已经没了气息，她浑身血迹斑斑，项链上的水晶破碎了，耳坠遗失了一只，长发凌乱，脸色煞白。 卡尔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他握紧亡妻的手，昏暗的灯光下，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依然耀眼。 他给予了她二十多年的光鲜，荣耀，最终却还是让她如此不体面的离开，她什么都没能带走。 “我也是真诚的。”卡尔很久很久之后才回应她，“我的爱人啊，安息吧，希望你在那里可以找到安宁。” -- 第136页 第83章 其实瑞秋生病，文森特之前有发现过苗头。但他以为只是简单的疲劳过度，完全不在意。 但事实远比这严重。 瑞秋躺在床上呕着血，薇薇安用空心掌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抽泣。 “你……你的病……”温暖关心的话，文森特不太说得出口。他害怕又听见让他娶薇薇安的话。 毕竟她曾经伤害过安妮。 但她出于对自己的父亲的爱，为他付出许多。 “我……我可能没办法活到你坐上皇位的那一天。”瑞秋一阵猛咳，“我现在就想替西德尼多看看你，将来和他见面的时候，能多和你讲述你的故事。” “我会帮你联系西岚国最好的医生，你安心养病，不用再操心别的。” 瑞秋苦笑着摇摇头，强撑着坐起：“不，我这几年内耗太严重了。每一任大祭司的寿命都是很有限的。我们所谓的超能力，本质上就是用后半生的福运与衔尾蛇大人交换而已。 可惜没有看到你继位，我始终无法放心地死去。我会尽量用我的意志力撑着的。 文森特，我现在为你尽心尽力，不仅仅为了你的父亲，还有另一份私心，就是希望在我死后，你能善待薇薇安，让她读完艺术学院，衣食无忧地生活。” 她终于不再执着结婚的方式了！ 文森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点点头：“请放心，我一定会善待她的。” 瑞秋伸出手，文森特犹豫片刻，还是握了上去。 她在他身上终于看到了西德尼大祭司的影子。 和冷血的皇帝完全不一样，西德尼也是一样的心软。所以，瑞秋绝对不能让他对皇室有半点恻隐之心。 “你真像你的亲生父亲啊……你要牢牢记住，是谁害死了你的父母，一定一定不能忘记，知道吗？” “我会的，我会的。”文森特承诺着。 瑞秋没有让他久留。文森特在短暂地探视之后回到了安妮的住所。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想多陪伴命运多舛的亲生女儿。 “薇薇安，我可怜的孩子，不要害怕，我会永远永远保护你的。”瑞秋说这，沉重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她很困很困。 “妈妈，妈妈别睡。”薇薇安一脸严肃地叫着她，“妈妈，短短几天，你的内耗就这么严重，我实在太担心了，我怀疑是有人要害你。” 薇薇安是做过圣女的。瑞秋从西德尼大祭司的记忆里提取片段，本不应该如此损耗自身能量。 “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西德尼大祭司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的躯体早就是骨灰了，提取记忆很困难。”瑞秋小声说着，“而且……局势不稳之后，有一两个圣子圣女反而不太愿意再效忠我，我这几年内耗严重，本来就是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拖累这些年轻的孩子。” “真的是这样吗？”薇薇安将信将疑。 “你要相信妈妈，妈妈不会再骗你了。”瑞秋抚摸着薇薇安的脸庞，认真地说道。 薇薇安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她很想废除这个愚昧落后且害人不浅的大祭司制度。 这晚，镁光照明弹的闪光穿透了厚实的窗帘，让人难以入眠。 枪声、爆炸声从未断绝。 说明这一带还有人在反叛。 安妮被吓得不轻，身子时不时一颤一颤。 文森特总能很敏感地发现，然后抱着她给予安抚。 午夜过后，侍从来敲门禀告，身上绑满炸?弹的索菲亚小姐找到了这里，请求面见文森特殿下。 曾经的贵族小姐，现在成了个自?杀式恐怖袭击的罪犯。 她眼神冷峻地盯着文森特，握紧引爆器，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文森特刚试图和她谈判，她就先开口说道：“殿下，我母亲死了。” 文森特微微张了张唇。黄昏时候还见过的人，现在就没了。 “是死于战乱吗？” “我弟弟说，她被流弹击中，在小诊所里活生生流血至死。可能是你的人，也可能是皇帝陛下的人。”索菲亚说着竟然笑了，“没想到她这样宽容的女人会死在我父亲前面，真是可笑。” “我……我很抱歉。”除了这个，文森特说不出其他的话。要想以他现在的身份和立场去帮助戴维森一家，根本不现实，“你把炸弹放下，你有条件，我们可以好好谈。” 索菲亚噗嗤笑了出来。以前的她会激动欣喜，但是现在，除了一阵恶寒，什么也没有。 他的承诺不是镜花水月吗？ “不，我的条件你根本不可能做到。我想要做你的皇后，更想要你爱上我。这是强人所难，我已经放弃了。” 文森特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如果你想要其他补偿，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将你送出国，给你一笔丰厚的钱财，你在这场战争中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从来就没有缺过钱。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你们的一点点怜爱视若珍宝。我的一生，都是在爱而不得中辗转的。 你是，我的父母也是。我渴望的，纯真的爱，你们从来没有给过我。所以，我才想尽力把你扶持上皇位，退而求其次，想要一个皇后的尊荣。” 安妮裹着睡袍，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 可能是交手多次吧，她看到熟悉的索菲亚武装，竟然不觉得十分害怕，反而胡思乱想起来。 -- 第137页 扪心自问，如果她从出生就有索菲亚一样的金钱地位，她或许也会如此炽热地去爱一个人。但绝对舍不得将尊严丢弃，把自己弄得像今天一样狼狈。 何况那个人还不爱自己。 索菲亚的一系列错误，仿佛从出生时就开始构造。她本来可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果她的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因性别而区别对待她。如果她没有被人哄骗害得自己的母亲流产。如果她爱上的不是文森特，如果她能卸下高傲…… “索菲亚，听我的，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现在还忠于你的这个侍从费利佩，他们每个都有父母子女，有亲朋好友，你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放下吧，不要弄得血流成河，上帝会宽恕你的。”文森特不想因为她让在场所有人都丢了命。 她变成现在这幅癫狂的模样，文森特自认为她有责任。 “呵，殿下，你现在不就是将整个西岚国弄得血流成河吗？你的士兵，你的拥戴者，他们本来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野心最大的往往就是你们男人，得利最多的还是你们。这过程中死伤的，却是像我母亲一样的可怜女人。 我却还要奢求着上帝的宽恕。殿下，你为什么不求呢？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罪大恶极，还是因为你愿意接受这样的不公平？” 文森特没有说话。在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稳定索菲绪的时候，还是闭嘴比较好。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祷告毫无作用，只不过他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说这些。 “你们都先离开吧。安妮，包括你。”文森特说道。 他对索菲亚的感情不是一句不爱就可以含括的。现在到了该做了断的时候。他要保证这段谈判中死伤的人最少。 安妮很想和文森特在一起，但是她的存在，恐怕更容易让索菲绪失控，她只能在叮嘱后跟随着侍从侍女们离开。 文森特坐下，掐着酸痛的大腿：“表妹，如果你没有伤害过安妮，即使我痛恨伊芙琳皇后，痛恨戴维森一家，我依然愿意叫你表妹。 我们小的时候，父亲不太重视我，母亲有自己的子女，我总是被那些贵族看不起。 你的父兄也是表面客气。但你不一样，你总爱找我玩，和我吐槽你父母，你和我之间，比你和阿莉莎还要亲厚。 我有很长一段的时间认为我们是同病相怜的。后来，你帮了我和安妮，我很感激你。 我给了你不想要的珠宝首饰，希望可以表达谢意。这样能让我心安，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的确很自私。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以为这只是小女孩对大哥哥的迷恋，你只是渴望关心而已。这是我的错，我疏忽了你的真实感受。” 文森特承认自己过往的错误。 他希望索菲亚能够好受些。 “索菲亚，如果你没有伤害安妮，我想我们一定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们的孩子也许还会结为夫妇，但我的爱情，不是能够勉强的东西。你也放过你自己，去寻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文森特看向她身后的费利佩，“这样不好吗？” 索菲亚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不被家族认可，不被瑞秋和文森特信任，她不属于目前的任何一个派别。 但是费利佩仍然愿意为了她做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即使他是别人的丈夫。 索菲亚敏感地察觉到了文森特的眼神转变成她回头看了眼费利佩，嘲笑着：“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会不顾高贵的血统，爱上一个地位低下的人吗？他和曾经的我一样，心甘情愿地为喜欢的人付出而已。但不同的是……” 索菲亚猛地拔出马丁靴中的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刺向文森特，她凌厉地叫嚣着：“我觉醒了！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文森特下意识地侧身闪躲。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匕首被费利佩一把握住。 “小姐，如果你刚才没有说出辱没我尊严的话，我很愿意和你一起赴死的。” 他不顾流血的手掌，夺下了她手中的引爆器，狠狠扔在地上，“我也觉醒了。” 自诩看透一切的索菲亚就是没有想到，侍从侍女也是人。 很快，索菲亚被侍从擒获。 她被五花大绑着，直愣愣地盯着地面，呜呜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 “送去地牢里，让专人看着她，别被那群囚犯侮辱。让她饿不死就好。”文森特吩咐道，他搓着安妮冰凉的双手，“请原谅我，安妮。我是没有资格杀死她的。等到战争结束后，她会在审判之后为她的罪付出代价。” 第84章 战争应该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因为连文森特与安妮所在地的附近出现尸体的频率都明显高了。 文森特很庆幸，皇帝的军队中倒戈的、脱逃的人不少。 但他不可忽视，那股逐渐强大起来的“学生力量。” 罢课影响不大，但罢工不是。 工人和农民们不愿忍受剥削，也不沉迷永生。当然更不愿卷入皇室内部的皇权之战，便投向了第三方。 其中，还有不久前被册封的几位爵士。无一例外，他们出身于草根。受过高等教育、交涉广泛的他们很快成为了那支队伍里的主心骨。 文森特不得不出来宣布，自己继位之后会大力监管各贵族封地，调整税收。 -- 第138页 结果收效甚微。他们认为这位皇子在空谈。 要想继续获得支持，需要靠行动。文森特明白，于是一连几天都在附近的农庄亲自劳作。再由记者们将其渲染一番。 安妮不太欣赏这种行为。 但她试图理解——赢得民心的方式之一罢了。 “你不要太累。”见他收拾好农具，安妮连忙递上矿泉水，“这是个长时间的力气活儿。” 听薇薇安说纯净水都快成珍惜资源了。 “我没事。你要小心，你的伤口还没有好，不要乱动。”文森特拉她坐下，长吁短叹地和她抱怨起来，“我现在的支持率下降得太快了。国外对西岚国的内战也是议论纷纷，我好害怕卡森阿林国之类的小国掺合进来。我是做了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吗？” 他既然这么问，安妮索性实话实说：“可能你之前一直表现得那么温和宽容，而现在却也发动了战争吧。虽然你有你的理由，但你确实让许多无辜者的生活走向消极。 至于国际方面，我只能建议，不要因为一时之快和他们合作。利益纠纷太多，即使在他们的帮助下你顺利继位，那也只是个摇晃的傀儡。西岚国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没有人喜欢内战。安妮也是。 大多数人关注着自己的福祉权益，例如工资和养老金会不会涨，加班能不能少，司法能不能更公正，医疗保险能不能更完善。 他们盼望皇位上坐着的是一位心纳天下的好皇帝，而非寄希望于某个具体的人。 安妮拍死了正在她手背上吸血的蚊子，暗自腹诽，这里吃不好，睡不香。 网络极差，走出门不看路都有被尸体绊倒、被陌生人拿枪指脑袋勒索钱财的可能。 唯一让她稍微开怀点的，大概就属她终于不再是服侍人的侍女了，不用低着头向众多贵族行礼问好，也不用站到腿酸口干也不能挪动。 她的自由程度提高了，虽然仍旧有限。 “做任何事情是要有代价的。我甚至觉得，就算没有我，米勒斯特家族也不值得维护。这场战争也迟早会爆发在他们的横征暴敛中。” 文森特不知道这算不算借口。他现在没有信心说，战争过后，他能废除大祭司制度、消除贫富差距、减少贵族与平民矛盾，能根除皇室的波谲云诡。 如果他真的能够，那他此刻绝对不会内疚。那些都是有利民生的功业。 想到这里，文森特用力眯了眯眼，抱着安妮。 彼此温暖的身躯是最好的安慰。 “小姐，金斯利太太醒了。想要和你说说话。”侍女来到花园里传话。 安妮应声，才发现手机上艾米发来的消息又没显示。她已经习惯了那一行“网络异常”。 艾米依然保留着午睡的习惯。也许真的是这里太无聊，这几天她的话多了不少。 “妈妈。”安妮关上微开的窗户，拉上窗帘，“要我推你出去看看吗？” 阳光照了进来，艾米看起来提气不少，她摇摇头，面色凝重：“我们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前进了。我看了好多新闻，是不是战况不太好？” 安妮连忙安慰着她：“不会的。邪不胜正，讨伐米勒斯特王朝，太正常不过。他们压迫底层，让无辜的永生者生不如死，让无辜的少男少女被变?态贵族迫害。包括我们两个，都是吃过他们苦的人。” “安妮……”艾米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来自21世纪的女儿，眉头紧锁。 安妮笑笑，她当然知道文森特不是正义的代表。 只是她作为他的女朋友，处境尴尬。 另外两派不可能接受她的投诚。 她如果要在此刻离开文森特，恐怕会沦落到和索菲亚一样的下场。 “其实我们这样的自保，是有罪的。”艾米知道她不想听长篇大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他……对我很好。如果不跟随在他身边，我们两个可能在巴奇镇挨饿，也可能病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我不是没想过出国，但我们两个的积蓄，就算能负担机票钱，也无法在国外生活。所以只要我们还在用他的钱，我们两个就也算是造成老百姓流离失所的罪人。” 安妮觉得自己在狡辩。 或许真的是吧。 她不止一次看到不远处的垃圾场堆满了尸体。有青年士兵，也有老弱妇孺。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会去调查谁和谁是一家。他们需要在短暂的时间内简陋下葬。 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和文森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弥补，想去教堂忏悔室，发现那里挤满了伤者，无处下脚。 一定是上帝也觉得他们两个虚伪，干脆不给忏悔的机会。 但是艾米反而是被她说服了。 的确，两个带伤病的走不了多远。 她们俩好像有得选，又好像没得选。 “那你有没有想过，战争结束后的日子？如果文森特殿下达成心愿了，你就跟他入宫，做他的皇后？” 皇后…… 安妮听到这个词，不禁打颤，她刚才还在庆幸外面的束缚比皇宫少。 其实文森特也问过她相似的问题。 她打着马虎眼，也没有认真回答。 从她穿书而来做侍女后，她就发现皇后这职业也是有些憋屈的。就连文森特如今最痛恨的伊芙琳皇后。 -- 第139页 无论她究竟多么面慈心狠，安妮也不能否认，她是因为爱情才放弃自由，选择陪伴帝王，还面临着高龄产子的风险。 可是没有权利，又会如爱琳皇后一样，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艾米还在喋喋不休，她有些没了耐心，也不认真听，无奈地回答道：“妈妈，这是之后的事。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多久，我还没有考虑过。” 亲身经历了战争的残酷，安妮不想耗费时间去思考未来的事情。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还有未来。 另一边，同样是无聊的海莲娜见到了自己的弟弟凯文。 当他满身是血的站到海莲娜面前时，她瞬间心疼不已，拿起湿热的毛巾为他擦拭。 “我都顾不上擦血，一路开车过来，你到底有什么事？”凯文推开了她的手，与她保持距离。 他估计海莲娜在瑞秋身边，不会出事，但如果有万一，他会后悔的。 “你有些本事的，怎么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该不会是因为惦记皇宫里的那个蠢公主而心不在焉吧？”海莲娜说道。 “我不重要。海莲娜，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既然见了面，凯文不如借机会问清楚。他忙得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如你所见，我留在瑞秋身边，与文森特殿下站成一队喽。等到他继位，怎么可能不收拾戴维森一家呢？ 到时候我们母亲的仇就可以报了。当然了，他始终是个长在皇室的男人，安妮迟早会看清楚他的劣根性……” “别做梦了。金斯利小姐怎么样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执念太深，小心变得和你同父的姐妹索菲亚那样，疯疯癫癫。”凯文无情嘲讽，拿起汽车钥匙打算夺门而出，我不能久留，抱歉了，你当没有见过我吧。” 他刚一拉开门，便见外面站满了穿着作战服的人。很快，他被人拿枪胁迫着，退回了屋里。 他的手机、配枪和车钥匙被他们夺了去。 “亲爱的弟弟，我不会让你走的。”海莲娜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很邪恶，“我会对外宣布你像文森特殿下投诚的消息。巴克利爵士的儿子，影响力也很足。你们的团队，想必也是很容易分裂的吧？” 凯文没有叫喊，因为他不想让他有擦伤的脸更疼。 他成为了待遇稍好些的囚犯。 海莲娜总是带着最新鲜的水果和饭菜来探望他，和他说着他的战友们是如何痛恨叛徒，如何一蹶不振，如何节节败退。 凯文无法辨别出善于伪装的海莲娜是在骗他还是在骗自己。 但信念让他拒绝了所有的劝降。 金钱，权利，地位，这些他做巴克利爵士长子的时候也可以拥有。 他的战友们也可以继续在米勒斯特王朝的手底下讨生活，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告别家人，加入抗争。 不知道自己的亲姐姐到底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要了他的命。 不知道那些爵士门会不会动摇。 不知道他国会不会干涉西岚国内战，那些外国兵可没什么人性，千万不要死更多人啊。 凯文不再去想，他抿唇笑着，睡着了。 第85章 瑞秋就这么病歪歪地多捱了十天，她终于不行了。 海莲娜也第一次来探望了她。 “您好些了吗？”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关心的神情，然后问着可笑的问题。 瑞秋又阖上了眼睛，她扭过头去，劝道：“海莲娜，放了你弟弟吧，甚至连你本人，也可以考虑和他一起投奔那边。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很徒劳了。” 海莲娜顿时变了脸色。 “你知道的，巴洛夫爵士接受了卡森阿林国的帮助，卡森阿林国会出兵解决内战，大概也会扶持他取代米勒斯特王朝。 我们西岚国人，都太厌战了。能早点结束这一切，是好的，结果如何，显而易见，也不是我们能够挽回的。”瑞秋无奈地说道。 “你在说笑吗？卡森阿林国，一个屡次受西岚国援助保护的小国，有那么强大的军队吗？”海莲娜轻蔑地笑着。 瑞秋被她蠢到了：“文森特殿下从前也是温文尔雅的皇子。人和政局都会变，你难道还看不透吗？” “你难道不担心你的女儿吗？如果我们失败了，她会有什么下场？” 海莲娜想起自己和凯文的母亲，那个无能的女人在被男人诓骗后用死亡做借口抛下了他们姐弟，让他们在偌大的西岚国受尽苦楚。 瑞秋不再回答她。 今天也很奇怪，海莲娜发现薇薇安不再像前几天一样在床边垂着眼，泪流满面，而是独自坐在外面的圆桌上，默不作声地盯着手机。 她的目光在这对母女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圈，想问原因，也没有人搭理她。她只能愤愤地离开。 薇薇安没有走动，她看向母亲，大声喊道：“妈妈，您要再见见文森特殿下吗？” 瑞秋很想提高音量，但是没有用，她实在没力气：“在我死前，不用了。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到国外去，兴许能避过这场纷争。我可怜的孩子啊……” 事到如今，文森特实在不值得倚仗了。她死后，皇宫内的那个老太婆也无法与卡森阿林国抗衡。 而那个毫无交情的傀儡，瑞秋更不放心。薇薇安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被断送。 除了亲生女儿，她没办法关注更多了，希望见到西德尼时，对方不要责怪她。 -- 第140页 傍晚的时候，文森特与安妮还是抽空来见了瑞秋最后一面。 瑞秋已经无法吐出完整清晰的句子了，好在她也没什么要交代了。她听着两人宽慰的话，轻轻点头。 凌晨一点左右，瑞秋?霍克森死去。 薇薇安放出了凯文，海莲娜也被他强行带走。 年轻的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在和安妮报丧时才哭出眼泪来。 按照瑞秋生前的要求，丧事一定要最简。不用找神父念悼词，不用外人来悼念，只要一没了呼吸，就送去火化，随后下葬。 薇薇安照做了。她将母亲的骨灰安置在墓园内，让她可以和心爱的西德尼?莫奈永远相伴。 今天天气不好，阴雨绵绵的，她立刻回了住处，和安妮、文森特说了她的打算。 “我母亲给我留的钱，足够我坐轮船去赛德国。我在那里读个普通学校，做些兼职，也一定够生活的。战争结束，我应该也会回来吧。”她苦笑着，“我还是有点儿故土情结的。” 文森特的手指在包里的那张银行卡上来回摩挲。 他和安妮现在也需要钱。 “我答应过你母亲的，可能用处不大，但有更多的钱傍身，总是好些的。”犹豫再三，文森特还是将卡给了她。 “是啊，你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一定要小心。”安妮握紧她的手不舍道，“我们现在很难帮到你了。” “我会的。很感谢你们。”薇薇安抱了抱安妮。 局势凶险，未来能不能再见还很难说。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薇薇安擦干眼泪，说道：“我先去收拾了，晚上凌晨一点的船。” 剩下文森特和安妮两人对坐着。 文森特挤出一丝笑容：“看来她无法享用这么好的晚餐了。” 是啊，今天佣人们准备得格外丰盛。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了久违的海鲜和烤肉。 他们不得不接受了瞬息万变的战况。 卡森阿林国和巴洛夫爵士的军队正在向华兰市逼近，随后，就是首都。 皇子和皇帝都要输了。 西岚国的国名可能再也不复存在，皇位上坐着的再也不会是米勒斯特家族的后嗣。 而末代皇室，从来没什么好下场。 斩首、流放、幽禁……这大概是他们一家人以后的人生吧。 “安妮，今天陪我喝几杯。”文森特开了一瓶白兰地。 “亲爱的，你不要喝酒，对你身体不好。”安妮也想不出什么新颖的劝说词。 “不要担心，死后可就没得喝了。”文森特说着，倒了满满一杯，正要往嘴里灌，被安妮及时拦下。 她怒道：“我说了你不要喝！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为我考虑啊！你死在我前面，让我一个女孩子怎么面对那些人？我要被他们活活吃了！” 说完，她伏在文森特的胸膛上大哭起来。 她也害怕那些刑罚，害怕被欺辱、杀害。 但她不能看到文森特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是被我连累的，我对……对不起你。”文森特也难以克制地抽泣起来。 他的许诺果真是空谈。 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结果，就不该以爱之名束缚她，她早该奔向她最向往的自由。 安妮听到他的忏悔，更加难受。她轻轻挣脱文森特的怀抱，将他面前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呛人，但是爽快。 只是这次，安妮不胜酒力了…… 他看着晕倒在桌上的爱人，抚摸着安妮的脸颊：“安妮，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你绑在我身边呢？” 他和皇帝都是罪人，需要审判，但他的安妮不是。 她和艾米、薇薇安很快就可以离开华兰市，去往国外开始新的生活。 “妈妈，请你保佑我的爱人。”文森特在心里默念着。 深夜，文森特怀抱着安妮，将她们三人送到码头上。 他躲在暗处，见轮船到来，才安心离去。 雾气弥漫，他独自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房子里。 他和安妮以后再也没有关系了。 次日，依然是雨天。 文森特被陌生士兵拿着枪托砸醒。 “尊敬的文森特殿下，我们奉巴洛夫爵士的命令，将你押往首都审判。” 他看了看表，才早上五点半。 文森特没有说话，他沉默着，被戴上了手?铐。 “我能见一见我的父亲吗？”飞机上，他问着身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 妈妈的仇需要他亲自清算。 军官回过头来，面无表情：“或许可以。” 文森特对这条航线再熟悉不过了。很快，他回到了他生长的地方。 军官将他带进坦尼克宫，拿下了他的手?铐：“您可以顺便告诉他，他的妻子生下了一个男孩，很健康，另外两位殿下和皇太后正在陪伴。” “我需要一把手?枪，一枚子弹就可以了。”文森特请求道。 军官的稍显诧异。 他向军官鞠了一躬，更加恳切：“请您答应我，至少让我和我父亲中的一个保留皇室的尊严。” 片刻后，军官终于同意。 外面是荷枪实弹的士兵，里面是断壁残垣，和被蛮横撕毁的典籍。 格纳已经将权杖、退位诏书和皇帝印鉴陈列在桌上。他自己则端坐在皇位上，直视着空荡荡的大殿。 -- 第141页 “皇帝陛下。”文森特觉得这个称呼目前还是合适的。 格纳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您又有儿子了。他们现在还是平安的。”文森特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战争，他会是何等的喜悦。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您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既然他不愿意和自己说话，文森特也不想勉强，他举起了枪，上膛，对准皇位上的人：“我不会伤害您的孩子。伊芙琳皇后也会有公正的审判。请您向我的母亲赎罪去吧。” 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时，格纳终于开口了：“文森特，你被人利用了。我和伊芙琳，从来没有想要杀害爱琳。在我和她保持婚姻关系期间，我们三人都很痛苦。” 文森特冷笑一声，他惊愕于眼前人的无耻：“所以你们杀害了一个无辜的人，结束了你们的痛苦？” 格纳无奈地摇头：“我说过，我们没有杀害她。她是你祖母的人，但我对她一直保持着起码的尊重。在这段婚姻里，她没有得到我的爱，反而过得压抑无比。 因此她和西德尼暗生情愫，有了你，可惜在生产时离世。我们上一代的事情，就是这样。很惋惜，但没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我不知道为什么瑞秋会捏造出这样的影片。” “捏造？你要把罪过推到一个死人的身上？我找无数的专家鉴定过，根本没有半点伪造的痕迹。 如果你有证据，根本不会等到生灵涂炭的时候再来和我说！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你妄想让我怀揣着愧疚和疑虑过活！” 每多废话一秒，就是对母亲的不孝，文森特心一横，他动动手指，再次想要扣动扳机。 “文森特！”殿门被重重推开。 安妮跑向文森特，握着枪口。 她在宫外遇见了巴洛夫爵士，用价值百万的珠宝才得以进来。 “你为什么会回来？”文森特满脸惊讶，不由地顺着她放下了枪。 她抱着文森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亲爱的，皇帝陛下不该死在你的手上。他和伊芙琳皇后，没有谋害你的母亲。我在码头上听见了薇薇安和我母亲的谈话，瑞秋正是因为篡改亡者记忆，内耗严重，才会早早死去。” 文森特整个身体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一样，他险些没站住。 “你说……你说什么？” “瑞秋和皇太后只是想扶持你坐上皇位罢了。她们痛恨米勒斯特家族，所以愿意扶持一个姓莫奈的孩子，颠覆西岚国荒谬的一切。”安妮看了看身后的巴洛夫爵士，“现在，她们还真的达成心愿了。” 安妮拿过文森特手中的枪，扔在地上。 他们都需要审判。 但如果文森特能够活着，安妮不想让他的余生活在懊悔里，更不想让自己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秘密。 巴洛夫从公文包里拿出判决书。 这是他和皇帝的约定。米勒斯特家族的所有人，都不会死。 格纳朝安妮笑了笑，她是个好孩子，也是这场政变里没有价值的人。 他转而对巴洛夫说道：“权杖、退位诏书和印鉴在这里。有了这些，原本对我忠心的臣子也会归顺你，不用徒增伤亡，也不会有窃国的污蔑。 你是个普通的人，多余的良心、多余的恶意都没有。请你遵守诺言，放过我的妻子伊芙琳，还有我的孩子，丹尼尔，阿莉莎，罗伊斯，还有……文森特。” 他掏出身后的枪，饮弹而亡。 “父……父亲。”文森特盯着晕开的血迹，喃喃低语，眼泪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死在了他最爱的皇位上。 判决书上的内容很清晰明了。 皇太后、文森特、伊芙琳皇后及其子女被终身软禁在了北宫。 巴洛夫爵士在卡森阿林国的扶持下成为了西岚国新一任的君主。 后来法院开庭，将贵族们一一审判。 戴维森家族在国外，逮捕不便，新皇帝疲于重组国内秩序，不打算进行繁琐的外交事务，只是没收了他们在全球的所有资产。 索菲亚与海莲娜被流放到了西岚国海域的一个小岛上。 安妮被传唤了许多次，在确认她身上毫无价值后，巴洛夫皇帝取消了她出国的限令。但是没有允许她前往北宫探视的请求。 她只能在电话里告知文森特，她即将去赛德国，投奔母亲和薇薇安。 文森特让她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他们没有再见过面。 安妮来到赛德国后，艾米意识到自己不该再拖累女儿。 她的身体稍好些后，成为了一个贵族家的园艺师。 薇薇安与安妮申请了当地的学校，努力备考。 这里的消费很低，附近的人们都很淳朴，没有对这些来自异国的人有偏见。 在安妮和薇薇安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她们才发现西岚国又一次霸占了世界新闻的头条。 巴洛夫不同意卡森阿林国的傀儡条约，遇刺身亡，国内再次爆发内乱。 安妮想要联系文森特，但他和他的家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惴惴不安了几个月，她终于在某个清晨收到了他的早安问候。 薇薇安兴奋地闯进她的卧室告诉她，蒙特大学的校长被推举为西岚国的首相。 五百多年的帝制终于落幕。 -- 第142页 前皇太后在这场战乱中因心梗而去世。 其余的前皇室成员被首相释放，按照首相的要求，他们不能留在首都。 索菲亚和海莲娜由流放改为终身监?禁。 没了资产的他们只能前往较为熟悉的华兰市。 文森特求职无门，只能从一家网店客服做起。 阿莉莎将珠宝变卖，勉强有了学费，再做配音兼职补贴些家用。虽然同学们总在议论纷纷，但好歹是有大学上了，那么点孤单，不算什么。 最小的孩子丹尼尔长大些后，伊芙琳成了一位富裕人家的音乐家教，她一直很擅长竖琴、钢琴等乐器。 过了几年，文森特忽然收到了薇薇安的结婚请帖。 起初他很怕尴尬，但到场之后，薇薇安却落落大方地和他抱了抱。 “你有四五年没有回西岚国了吧？”文森特笑着问道。 “五年整。我早说过，我很有故土情结的。” 薇薇安谈恋爱，文森特是知道的。她现在是一名舞台剧演员，几个月前，她在一次演出中邂逅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很巧，他正是西岚国华兰市人。 “结婚后，你会搬回来吗？”文森特问道。 “当然了。” “那……”文森特话到嘴边，居然不好意思了。 “我当然会回来了。我考上了华兰理工学院数学专业的硕士。”安妮按了按礼帽，她暂时不想让文森特发现她日渐稀疏的头发。 薇薇安笑着离开去了，她向安妮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跟来。 这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侣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她着实纳闷，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五年来时常联络却又不肯见面。 庄严肃穆的教堂里响起了婚礼进行曲。 文森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买我网店里的东西？” 安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店长，你没发现跨国运费很贵吗？” 文森特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学院宿舍紧张，我听说那里的房价还是一如既往的贵……”安妮眼睛瞟向台上的新郎新娘，实际上心不在焉。 “你可以住来我这！我开网店之后就搬出来住了！” 他的话让安妮顿时脸红不已。 “要不要来啊……”文森特拽着她的衣角急切地等着答复。 “可……可以是可以。”安妮讲着条件，“但是你如果还像以前那样……” “怎么可能！”文森特凑近她，“家务我做，房租该有其他费用都是我交，好吗？” “那倒也不必。我只是找个下脚的地方，和你……做普通室友而已。”安妮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她才不想只做室友。 文森特轻轻搂住她的肩。 安妮正准备开始和他吐槽一下赛德国的水质，便被捧花砸中脑袋。 她看向台上的薇薇安，对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恭喜你，亲爱的安妮?金斯利小姐，你是下一位。”文森特模仿着司仪的强调说道。 以后，他们会和今天这对新人一样，狠狠幸福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完结啦。还有两三章的番外，会交代一下原女主，也会描写一个配角们。 第86章 、番外篇（1） 安妮在读完硕士后去了当地一所私立高中教书。刚入职的时候工资一般，工作很累，但庆幸的是工作氛围很好，前辈们都很热心地提点她。 正当她受宠若惊之时，她才在迎新派对上发现自己竟与凯文成了同事。 转正后一年，她和文森特结了婚。几个月后，安妮发现自己怀孕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前几年文森特的网店运营不善，他只能另外找了份主业，在一家跨国公司做销售，现在资历深了，薪资也高了些。 反正以前的富贵日子是不会回来了，赚的钱够一家人吃饭看病，偶尔消遣一番，他们就很知足。 这晚临睡前，文森特问道：“明天我表哥的女儿满一周岁了，请我们去酒店庆祝。你想去吗？” “嗯……去就去吧。”去与不去礼物都是要送的，安妮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答应道。 阿莉莎去了国外听一场语言文学讲座，安妮与文森特再不去，也不太合适。 戴维森一家过得也马马虎虎。 索菲亚的侍从费利佩凭借自身的法律天赋考上了律师资格证，进入了华兰市顶尖的律师事务所，和妻子莉娅，也就是索菲亚曾经的侍女有了一对双胞胎，算是高薪一族。 他们很宽容，给了旧主加瑞特许多机会。但是他始终没有通过司法考核，只能一直当个律师助理，勉强够养家糊口。 卡尔?戴维森前几年靠股票赚了一笔，买了些房产和商铺，现在靠收租和炒股过活，能负担小儿子的生活，也不至于拖累长子。 在安妮意料之外的是，从前风流不断的他丧妻多年却没有再娶，文森特曾说他现在变得像神职人员一样清心寡欲，成瘾的烟酒，现在也不再碰。 没办法，那条路去了就不会回头，卡尔现在的深情一度让安妮觉得讽刺。 文森特和他们一直有往来。 虽然是挺尴尬的，但伊芙琳还健在，有些特殊的日子，总是免不了要互相联系。 他和母亲，弟弟妹妹相处起来要自然很多。几年过去了，他们仿佛真的将往事翻了篇。除了父亲的忌日外，谁都不再提起。 -- 第143页 但文森特自觉愧疚，在有了稳定收入后毅然搬了出来，独自居住，直到安妮回国。 “对了，索菲亚怎么样了？”安妮好奇地询问道。 “我听表哥说她得了严重的精神病，已经不认识人了，还很暴力。他们钻了法律的空子，将她保释了出来，在一家修道院里疗养。他们也不常去看望，但钱总是不会少的。” 他们这么说，文森特这么听。实际上怎么样他也不清楚，他有次和表兄弟们去了，也只是远距离地观望过她发疯的状态。 “亲爱的，你妈妈知道你怀孕了，有没有说想回到华兰市？” 安妮抿唇笑了起来：“她没有说。她最近在谈恋爱，短时间内是肯定不会回西岚国的。” 艾米终于不再拘泥于那个偏僻的小镇，那些过去的人和事了。 心境开阔之后，会发现另一片天地。 安妮情不自禁地开始感慨，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啊。 她从来没想过艾米会敞开心扉接受他人，没想过文森特不是皇室血脉，没想过薇薇安会是瑞秋的女儿。当然，车祸之后穿书而来才是她人生最大的意外。 文森特见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便拉了灯。 梦里，阳光温暖，树木葱茏，远处传来流浪歌手的歌声。 安妮依稀记得这条路自己好像来过，但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忽然，安妮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曾经用了十八年的脸。 对方也很是诧异，她们两个擦肩而过后，又不约而同地站住了，缓缓转身，盯着彼此。 安妮愣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对方先打了招呼：“我是安如……也是安妮?金斯利。” “我是安妮?金斯利，也是安如。”像多年未见的故友一样，安妮的眼泪簌簌流下。 她是原来的女主！ 看她的打扮，应该过得不错，甚至比他们还要富有。 “你……我……我过得很好。”安如有些语无伦次，“我被救了回来，院长妈妈就没有那么伤心了。我几个月前和安熙结婚了。他因为家里长辈不接受我们，和我离家去了国外，在那边也历练了很多。最近才回来。” “他父母妥协了，是吗？”安妮猜测道。 “对，他慢慢接手了他们的家族生意，商场凶险但我相信他的才智。”安如走上前去，握起她的手，“我很庆幸，我没有因为虚荣而重蹈覆辙。” “我也很替你高兴。放心吧，文森特现在很好，你的母亲，还有薇薇安也是，她们都有新生活了。” 安妮也想了却她的牵挂。但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她不想说文森特现在是她的丈夫。 “我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可能……我没有那么爱文森特，也没有那么爱我的亲生母亲吧，当然，他们也许没有如此爱我。所以我在西岚国，没办法达成你这样的好结局。”安如张开双臂，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我属于这里。所以我们交换人生的九年，也不能算错过。” “是啊……九年了。” 她们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想要细说，怕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 现在她们身处的世界，未必事事完美。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必然不愿意再换回去了。 “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安妮知道，这是后会无期了。 接下来她们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正在经营的生活继续好好地经营下去。 她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迈步，口中跟着歌手哼起了陌生的民谣，一会儿觉得阳光积极，一会儿又觉得伤感莫名。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她感觉到疲倦时，她才醒来。 艾米?金斯利笔下的两个人物在彼此的梦中相遇了！ 她要将这一消息告诉母亲。 打电话没人接，安妮才意识到赛德国和西岚国仅有三个小时的时差，艾米一定也休息了。 于是她发了消息：“妈妈，你的两个女儿很好，她在我们的时空里过得很幸福。” 她再次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与文森特相拥而眠。 第二天中午，安妮与文森特如约参加加瑞特女儿的生日宴会。 她很可爱，很讨人欢喜。 安妮抱了她很久，直到薇薇安打来电话问她下午的演出还能否来观看。 “当然能啦。我没什么妊娠反应。”安妮回答道，可先不和你说了。我饿着肚子来的。” 伊芙琳替安妮擦了擦领口处的饼干屑，问道：“是薇薇安吗？” “是的，我和文森特下午去看她的演出。” 伊芙琳点点头，言语中满是感激：“她真是个好孩子啊，和她母亲完全不同。剧院需要乐器伴奏的时候，总是会来叫我。” 加瑞特也说道：“薇薇安？噢，我想起来了，瑞秋?霍克森的女儿。我孩子出生的时候送了我们银饰，倒是很大方的。安妮，她有孩子了吗？” “还没有呢。”安妮不想说更多。 “她是演员要保养也是正常的，但她也不比安妮年轻很多岁吧……”加瑞特开始絮絮叨叨，颇有几分说教的意味。 卡尔厉声打断了他：“好了。他们夫妇愿意更注重事业，就算一辈子不要孩子，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是父亲了，不要在背后说人是非。” -- 第144页 加瑞特立刻闭了嘴，从妻子手中抱过孩子，耐心地哄了起来。 结账时，安妮觉得嘴巴里咸咸的，便去前台拿了几块陈皮糖去去味儿。 “安妮……”在排队结账的卡尔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安妮忙问道：“舅舅，怎么了？” “你……你知道海莲娜的近况吗？” 安妮舒了口气，迅速将糖嚼碎咽了下去，答道：“她也有了轻度精神疾病，凯文几次想要去帮她保释，都被她拒绝了。我没有去看过她，但凯文也说过她在狱中表现不错，只是她本人不愿意减刑。” “那个叫凯文的孩子，去得频繁吗？” “嗯。”安妮点点头，“毕竟是亲姐弟。阿莉莎也跟着去过一次。” 卡尔笑着致了谢。 安妮无意于指责他，只是照实说道：“她跟凯文说过，不需要其他人去探视。我和您知道她的情况，也就足够了。” 他们都是让海莲娜又爱又恨的人，去探视也只会刺激到她，在她没有要求的情况下，没有主动去的必要。 走出酒店，文森特开车与安妮前往大剧院。 “现在，最有钱的可是薇薇安了。”他们相视一笑。 艾米回复了安妮的消息，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我知道了。” 但是安妮能料想到她的喜悦。 血缘怎么可能轻易割舍呢？就像刚才的卡尔一样。尽管他的愧疚和懊恼一文不值。 当然，也不止是血缘。有过羁绊的人或物，总会在某个时刻引人怀念。 “我昨晚梦到安妮了。她现在叫安如，过得很好，和那个叫安熙的男孩子结婚了。”安妮决定和他说出这个梦境。 文森特一怔，随后说道：“好。” 和他参加薇薇安婚礼时一样，他由衷地为她们高兴。 同样的，她们会为自己和安妮的幸福高兴。 “等孩子大些，我们多带他或者她来看薇薇安的演出，还可以多听听我母亲弹琴。”文森特开起了玩笑。 安妮也不客气地揭了他的短：“当然，免得和我一样五音不全。但我可以教我们的孩子做饭，不至于煎了五年的鸡蛋还摸索不清调料的比例。” 恩爱夫妻，父母子女，好友亲朋，上班劳作。 皇宫之外的日子，原来是这样简单而温馨的。 现在和以后，都是这样的好日子，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第87章 、番外篇（2） 爱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冠以国姓这一天。 她记得十八岁那年，威严的皇太后来到教会孤儿院。 修女嬷嬷带领他们行礼。 受过多年训练的他们都做得很标准，除了自己，她明明已经虚弱地躺在床上打算让同伴叫救护车了，却被嬷嬷强行喊了起来。 当皇太后问原因时，她很直白地说：“身体不适，没有力气注意礼节。” 没有狡辩、求饶。 皇太后对她的理由无话可说。 没想到，皇太后是来挑选新晋侍女的。 爱琳由于“突出”的表现入选了。她懊悔不已，没想到病弱的自己会有侍奉皇族的福气。 为什么皇太后要选自己呢？ 一个月的培训完毕后，爱琳还不明白。她知道在一百多年前，侍女是不能在皇宫中去世的，那会使皇族乃至整个西岚国沾染霉运。后来法律变得宽容，但上位者仍然有忌讳。 难道是皇太后闲得无聊，对她的小罪耿耿于怀，想要好好惩治她？ 爱琳想到这里，顿时吓得浑身发颤。 耳边好像有只蜜蜂，她没有抬眼，烦躁地伸手去打，不料碰到了什么冰凉凉的东西。 好痛！ 爱琳捂着手，抬头看去，那是个遥控飞机，根本不是什么小蜜蜂。 “你是新来的吗？居然敢打陛下的新发明？”侍从从旁边的草丛中窜了出来，怒骂道。 身后，拿着遥控器的年轻男子不紧不慢地走来。 “你好笨，你看她还没有换制服，就知道是刚结束培训的。”格纳转而笑着问道，“你好像有心事啊？是想念亲人朋友了吗？” 爱琳不敢抬头直视皇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承认。 “你是侍奉我的，还是我母亲的？”格纳又问。 爱琳如实回答：“皇太后殿下命令我侍奉她。” 格纳顿时变了脸色。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生冷：“那你可倒霉了。我母亲那个老巫婆可没有我好说话。起码要半年，才准你出宫一次，会见亲人。” 老巫婆？半年才能出去见朋友？ 皇太后居然被亲生儿子如此评价，那想必很难说话。爱琳愈发害怕了，她朝着远走的皇帝喊道：“陛下，陛下！我是爱琳，想请求侍奉陛下！” 不提出来，就和等死无异。爱琳清楚自己发病的频率，她可能不到一年就会被冷酷的皇太后赶出宫去，没钱治病，找不到工作，然后凄惨死去。 格纳回过头来，看着满脸惊恐的她，生出了几分赏识。刚进宫就敢直接和皇帝提要求，真不像一个普通的孤儿，母亲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看你表现了，胆大的倒霉蛋！” 格纳对侍从吩咐：“去跟我母亲说，让她把这个叫爱琳的侍女调给我。” 侍从应声答是，随后建议道：“那您是不是要去和殿下用午餐？” -- 第145页 格纳用手指弹着侍从的脑门：“你真的傻了！为什么要去啊？我要出宫和伊芙琳去动物园的。老规矩，说我去图书馆了。” 在给我拿心里，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是和伊芙琳在一起的时候，其次是想念伊芙琳的时候。最难受的是和母亲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个守寡多年的女人对唯一的儿子控制欲极强。 格纳晃了晃脑袋，他要去见伊芙琳了，才不能让其他人影响兴致。 蒙特市动物园新来了许多海洋动物，一时间，动物表演的门票被销售一空。 格纳早早为自己和伊芙琳买下了前排的黄金位置。 这场高价的表演果然不负众望，那些海里来的家伙很通人性，也极其熟练，不像上次来皇宫表演的，都是野性难驯的动物，让人害怕下一秒就要命丧其口。 “伊芙琳，你怎么了？”见她眼神涣散，格纳抱住了她，哄道，“不要害怕，它们很乖的。” 伊芙琳摇摇头，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陛下，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它们有些可怜。它们离开了熟悉的海洋，取乐人类。待遇也只有由这些驯兽师还有我们观众掌握，失去自由，还换不来一天饱饭。” 格纳没想到她是这么地心软。 见她伤神，他又是难受又是懊恼：“我回去就颁布法令，西岚国禁止动物表演，让它们回到自己的家园去，好吗？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会生你的气，永远不会。只是……我不想看了。”伊芙琳小声说着。 格纳闻言一把拉起她，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那他们就去玩些更有意思的。 只是格纳没想到母亲这次会窜出来阻截。 “我的儿子，你就是在这里看书的？你们这是要去深入学习吗？” 爱琳悄悄抬头，望向对面的两人。 想必那位小姐就是戴维森公爵的长女了。她没有其他贵族名媛的高傲张扬，甚至有点不自信，柔柔弱弱的样子。 “和你无关。”格纳正想同伊芙琳离开，一下子瞥见了母亲身后侍女中的爱琳，她愣愣地盯着自己，“母亲，请把爱琳调到卡罗兰宫里吧，我很赏识她。” 皇太后饶有兴趣地回头，抓起了爱琳的辫子，用力扯着，皮笑肉不笑：“你什么时候，攀上了皇帝陛下了？在你受训的时候吗？” 爱琳吓得说不出话，只能重复着：“我……我不敢。” “一个体弱的人，是侍奉不好母亲的。从此以后爱琳是我的人，母亲你就算再喜欢奢华，有那么多侍女也够了。”格纳走向爱琳，轻拍了拍她的肩，“我回宫后会亲自去陪你办理手续。” 爱琳轻声道谢：“谢谢陛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证他们母子交锋，看起来很可怕。 她对皇帝的爱恋从这句“我的人”开始，一点点生根发芽。 后来，她名义上成了皇帝寝宫卡罗兰宫的侍女，但还是侍奉在皇太后身边。 这是个折中后的结果，皇太后死死扣着她，不肯放人。 从此皇帝来看望皇太后的频率明显高了。 他每次都会问爱琳的近况。 每次她回答：“一切都好”时，格纳明显失望。 但如果她真的和陛下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起来，皇太后一定会在之后想着办法折腾她，让她忙得没时间吃饭，头昏脑胀。 守了几天的夜班，今天又轮到她。爱琳疲惫不堪，她悄悄和身边的侍女打了招呼，她就靠着墙壁睡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 但是她太累了，渐渐觉得连呼吸都困难无比…… 还好，伙伴及时发现了发病的爱琳。 这次仿佛更严重了些，皇太后下令将她送进了皇室医院。 爱琳昏迷了四五天，终于被救了回来。环顾四周，她看到一个陌生的侍女在照顾她。 “你是……” 她笑道：“我是陛下的侍女，西娅。陛下让我来照顾你。” “这是陛下的意思？”爱琳不敢相信。 “当然了。他还亲自来探视过你。”西娅平静地说，“现在你醒了，我是要去告诉陛下的。你可以看看报纸，免得无聊。” 西娅迅速离开了病房。 爱琳愣愣地拿着她递来的水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报纸。 竟然是约克郡公爵的桃色丑闻。 他被爆出利用职务之便多次贪污皇室拨给各个教会孤儿院的慈善基金，甚至性?侵了一个教会孤儿院的女孩，导致其心脏病突发猝死。 看到照片，爱琳终于确信了，这个殒命的女孩是她的好友，泰丝。 证据确凿的事情，但皇帝不管皇太后及大臣们的催促，迟迟不肯下令逮捕。 她将报纸揉成一团，用力往地上一扔，抓着被角大哭起来。 自从她被皇太后选中，和她们相聚的机会就很少，没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等到西娅将格纳带来时，爱琳已经平静了许多。 “爱琳，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爱琳第一次用冷冷的姿态回他的话：“如果没有好转，我怎么能和陛下对话呢？” 格纳微讶。爱琳又问道：“皇太后打算如何处置约克郡公爵？” “母亲打算废爵，处死。” -- 第146页 “那陛下来找我的意思是？” 格纳倒没想这么直接地进入主题。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给自己打气，他是皇帝，亲自来看望一个侍女，本身就是恩典。 “泰丝生前曾经向你们的另一位朋友克洛伊求助。我问过你孤儿院的同伴，你们三个交情最深。如果你能说服克洛伊，让她改下证言……” 不等他说完，爱琳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陛下，您为了伊芙琳小姐，要蔑视国法吗？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格纳又好声好气地劝说了几句，见她态度坚决，他也不再有耐心：“爱琳，你太傻了。母亲留下患病的你，又尽力栽培，就是为了将你派到我身边做眼线，这个女人，贪恋皇权不肯放手。你只是她的工具人而已！我与她相比，已经很体恤佣人了。” 爱琳捂着心口传来的疼痛，冷笑着：“我在您眼里，不也是工具吗？我答应了您，你能给我什么？我不还是你的侍女吗？您能让我做皇后吗？” “皇后？”格纳重复了一遍，挑起爱琳的下巴，“看来你真的是我母亲的人。” 他怀着怒气离开了病房。 爱琳没想到她竟然一语成谶。 皇帝在和皇太后僵持了几天后，妥协了——他会按照母亲的意思册封侍女爱琳为皇后。而约克郡公爵仅仅被判处了罚款和软禁六个月。 婚礼当晚，格纳划破掌心，洁白的床单上沾染上了鲜血，他冷笑着瞪着爱琳：“别妄想成为我的人。这个皇后是你和我母亲想要的，我给你们了。从此，我们互不干涉。” 爱琳不知道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毫无尊严地跪着乞求格纳原谅她，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知道，格纳的愤怒是因为她。 格纳对她的恐惧和眼泪再也没有怜惜。他在侍卫的掩护下出宫去寻找伊芙琳了。 很快爱琳意识到，新婚当晚的事情不止一次。格纳从来不在卡罗兰宫留宿，从不。就连她好不容易出宫探望好友，也能看撞见他们从酒店出来。 还是那样，格纳眉飞色舞地和伊芙琳说着什么，伊芙琳却总是不太开怀的样子。 从一个贵族小姐沦为皇帝情?妇，是伊芙琳不耻的。她心虚地不敢对上爱琳的眼神。她几次请求格纳与爱琳合房，但都遭到了拒绝。 爱琳和其他摆在卡罗兰宫里的陈没什么不同，在与不在没有区别，格纳不想了解她。 儿子的婚礼没能带来好运，皇太后的心脏也出了问题。生了一场大病，她吓得不轻，频繁召见大祭司入宫。她才不要早死，早死了就享受不到现在的无边权利了。 她听说大祭司可以帮她炼就永生的本事。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要她还活着，格纳永远都要听她的话。等把格纳熬死，再扶持一个更听话的孙子。 皇太后从不避讳爱琳。 西德尼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爱琳时，觉得在意料之中——侍女出身的她，永远拘谨，很难露出笑颜。 皇帝另有所爱，西岚国人都知道。 出身低微，又被拘禁在皇宫里，真是可怜啊。 西德尼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同样好奇而炙热。 正当他深陷于对爱琳的美好幻想时，对方主动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他们在空荡荡的卡罗兰宫里谈论乐谱，谈论宫外的世界。爱琳很知趣地，不谈皇室，不谈永生之陆。 她不在乎他是什么大祭司，她只知道，她无需乞求讨好，就能获得他的爱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西德尼身边那个叫瑞秋的圣女，她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总是带着苦涩。 西德尼再三同爱琳保证，他只是简单地赏识她罢了。 爱琳这才渐渐放下心来，这段时间，他们过得非常写意。 但很快，她怀孕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使她再次提心在口。 皇太后从爱琳的侍女处得知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没有责怪两人，反而让西德尼调配了催情的药物，她会让他们孩子的降生更加顺理成章。 那个孩子一定会很听话，很好掌控。 只可惜在生死面前，很多事情变得徒劳。 爱琳那颗心脏在最重要的时候停止了跳动。 皇室派了最好的医生，西德尼找了许多禁书上的方式，都没能挽救她。 爱琳死后不到两年，格纳终于如愿册封怀孕的伊芙琳为皇后。有了约克郡公爵的支持，他的势力迅速扩大，皇太后非但没能亲自抚养文森特，还在无奈之下搬离了皇宫。 “爱琳……是个很可怜，很宽容，很善良的人。”伊芙琳如此评价着文森特的母亲。 这天是西岚国末代皇帝的第一个忌日。 “爱琳皇后去世后，西德尼大祭司移情他最信任的圣女，瑞秋?霍克森——我的母亲。他们的情谊很深，但不一定是爱情。 他很后悔，没有保护好爱琳皇后，也后悔没有保护好我母亲，让她生下了我这个她不喜欢的孩子。在我出生没多久，他忧郁而死。” 文森特看向薇薇安：“谢谢你，还有母亲，让我了解到真实的他们。” 伊芙琳拿出一张CD开始播放，那是爱琳皇后的婚礼影像。她有些累了，便回了卧室休息。 格纳现在也是个死人了。伊芙琳一起想起他，总是悲痛不已。即使他对戴维森一家越来越忌惮，即使他让自己背负了很久的骂名，即使他不是个为后人称颂的君主。但伊芙琳已经习惯了被他爱着。 -- 第147页 她很期待和他重逢的那一刻。 文森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去世多年的母亲变得灵动起来。 他握起安妮的手，低语道：“你们现在永远在一起了。是吗？我的爸爸妈妈。” 第88章 、番外篇（3） 在凯文和阿莉莎决定交往后，海莲娜提出了想见见她。 阿莉莎一听怕得很，紧抱着凯文的胳膊不肯放手。 但实际上见了面后，一切都很平静。海莲娜隔着玻璃窗，只是简单问候了几句，随后请求和凯文单独说话。 “我听说曾经的约克郡公爵也想见见你。”凯文以为她愿意见阿莉莎，说不定也会愿意见亲生父亲和安妮。 海莲娜断然拒绝：“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我就算是死了也不用告知他们一家。” 她才不会认为自己是戴维森家族的人。 从前有索菲亚，他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想起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自己凑上去，还让他们讨厌。 现在他落魄不少，妻子也不在了，有了点时间就在多愁善感，海莲娜完全不想买账。 “好，我当然不会勉强你了。”她的语气不太好，凯文觉得她是在责怪自己找了戴维森的外甥女做女朋友。 海莲娜抬起头来，直视着凯文：“如果你和那个小公主能走到最后，麻烦以我的名义去为她的舅妈献束花。毕竟当时，如果没有她的那笔钱，我可能已经病死在蒙特市的街上了。” 虽然海莲娜希望自己那时候死了，但她没法否认，是因为玛茜的善意才让自己多活了这么久。 如果能让她选，她也宁愿选择玛茜那样的人生。尽管寿命不长，但好歹风光过，不像她，在窘迫的时候被人利用，走上邪路，现在只能用余生赎罪。 玛茜这个人，在其父母死后一直有着很明确的人生目标。 她就是要过上有钱有权的生活，否则就会因为弱小而被人欺凌。至于方式，她没有要求。 结婚更容易，那就结婚。自己奋斗更容易，那就在擅长的领域干出一番事业。 她的父亲是为了救人而殉职的消防员，照片被贴满了社区，人人见了都会感慨、敬佩。 但除了抚恤金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了。 她的母亲伤心过度，服用过量药物自?杀了。 更没有什么，她的死像往大海里滴进了一滴水珠。 所以善良伟大没法换来生存的根本，自怨自艾也只会徒增烦恼。 玛茜在父母都离世后，按照规定是要被送去孤儿院的。她没有亲戚来分父亲余下的抚恤金，当然也没有朋友愿意照顾这个七八岁的女孩。 正当她打包好了所有东西准备跟社区福利署的人走时，一位贵族太太来到了她的家。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袄，短卷发，妆容精致，纤细的手上戴着一枚翡翠戒指，朱红色的耳环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再走近些，玛茜闻到了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 “小朋友，这是奥尔洛伯爵夫人。”有人介绍道。 玛茜觉得自己应该打个招呼，便学着电视上的人一样行了屈膝礼。 伯爵夫人笑眯眯地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养女吗？” 为什么不呢？玛茜没有犹豫，直接同意了。省去在孤儿院像货物一样等人领养的时间，她能做更多事。 奥尔洛伯爵大人在五年前去世了。伯爵夫人很痴情，决定不再婚，她要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守住奥尔洛伯爵的产业。 令玛茜稍显失望，奥尔洛伯爵夫人家中除了自己的一位小姐之外，还有两个和她情况相似的女孩，一个叫泰莎，一个叫安娜。这些人的相貌都很出色。这意味着她要竞争。 “说说你们各自的特长吧。”伯爵夫人问道。 玛茜一时想不出来。她的父母根本没有想到为她培养这些。 其实就算说了实话也没什么，伯爵夫人为了声誉，也不可能将自己扔回去，但肯定不会高看她一眼了。 她看见电视上的花滑项目，立刻答道：“夫人，我喜欢花滑。” 伯爵夫人笑着点点头。 那就往这方面培养。 玛茜将全部的热爱和努力都投入在了这项运动里。她很喜欢听风在耳边刮过的声音，即使是冬天，也无比舒爽。 她不是体育世家、舞蹈世家，只有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赶超那些天资优越的人。 其实这个努力也不难的。只要在别人吃炸鸡的时候饿着肚子训练，在别人怕摔怕伤的时候还继续训练，在别人累到呼呼大睡的时候偷偷看书就足够了。 摔得很多很痛，各种姿势得摔，许多部位都痛。 冰鞋不知道换了几双。 从最简单的前滑转后滑，再到后外一周跳，再到四周跳。 玛茜知道这是项投入多回报少的运动。因此只有做到国内最佳，进入国家队，才能在世界大赛上露脸，才能受到皇室和贵族的青睐。 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她就是个没用的工具，只能带着一身伤病去做教练。 她的第一个机会，是在冬奥会选拔赛上。 卡尔?戴维森注意到了第一名的她。 服装衬得她皮肤很白，舞姿优美，像一团火花在舞台中央起舞。卡尔以为她是个极具艺术天赋的小姐。在知道她仅仅是奥尔洛伯爵夫人养女后，他的兴趣更浓了。 -- 第148页 欣赏出身低下但努力争取上游的人，是卡尔一贯的作风。 玛茜表现得落落大方，她不因自己是养女而自卑，更不因见到约克郡公爵的长子而紧张。 因为她不是传统的、被娇养的贵族小姐，她总能说出很多卡尔不知道的有趣小故事，甚至包括阴森可怖的都市传说。 当然，这些都是在安慰队友和后辈时说的。卡尔只是碰巧听到，那个女孩从不有意和他多接触。 见了几次面后，又是在同行人的煽动下，玛茜才同意和他单独去他包下的餐厅里吃饭。 卡尔单方面认为这是约会。 “你的花滑技术很好。我想就算你不滑冰，也是个美丽的芭蕾舞演员。”卡尔将鸡胸肉往她那边推了推，“你太瘦了，多吃些，没有关系的。” “小公爵大人期待我的舞蹈？”玛茜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些，“但是我的舞蹈只能跳给我的丈夫看。因为母亲说过，一个女人是需要对大众有所保留，包括她的才能，性情，还有……野心。” 卡尔掐住她的下巴，渐渐用力：“那如果我偏要看呢？” “大人，那您是绝对不会如愿以偿的。我不是着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女人。”玛茜一把将他推开，“据我所知，您是有未婚妻的，她还是我养母的外甥女。” 她做出一副懊悔的样子，说了声抱歉，而后迅速跑开。 卡尔竟然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却看到她正好上了一辆豪华轿车。 驾驶座上的，并不像个普通侍从。 在此之前，卡尔甚至不知道占有欲这种东西是什么。因为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金钱权利女人，无一例外。 这使他再也不甘心顺从父母的安排娶一个沉闷无趣的贵族小姐。 平民出身的玛茜太有挑战性了。 两人到了去酒店的那一步，她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临阵逃脱，亮出了手上的贞节戒，表示自己的不情愿。 卡尔是做不出强迫这种事的。 既然这样，那他就要和她结婚。 还有什么比在大好年华反抗父母的命令更刺激的事情呢？ 但卡尔却从不懂得妥协。 他知道父母是很迷信的人。 于是他找来了落选大祭司的圣女，声称玛茜是最有利于戴维森家族发展的女人。 在他和父母僵持得最辛苦的时候，玛茜给了他抚慰。 于是一个月后，她有了戴维森家族的长孙。 老公爵夫妇终于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玛茜成了奥尔洛伯爵夫人三个养女中最有成就的。一时间风光无限。 她知道卡尔不会因为她和儿子而收心。所以大部分时候，权当不知道就是了。 她极力讨好着老公爵夫妇，在家族陷入丑闻时，去寻求奥尔洛伯爵夫人的帮助，终于得到了认可。 老公爵自知使家族蒙羞了，在小女儿伊芙琳成为皇后后，主动向陛下请求让长子卡尔袭爵。 玛茜成为戴维森家族历史唯一一位平民出身的公爵夫人。 但没想到几年后，丈夫的风流害死了她的另一个孩子。 那个女人竟然蛊惑玛茜的亲生女儿，索菲亚。年幼的姑娘害怕再多一个弟弟会分走父母全部的宠爱，将一杯加了堕胎药的果汁递给了玛茜。 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 卡尔愧疚不已，亲自打点了法官，让女人重判，将女儿索菲亚送往乡下给父母照顾。从此，他的生活重心总算回归到了家庭。 当然，玛莎没有放过那个杀人凶手。她渐渐意识到，对待那些想要利益的女人不需要有善意。 这次轮到卡尔来包容她暗自犯下的罪行。 而海莲娜的出现呢，是完全在他们意料之外的。 海莲娜的母亲梅?格兰特在卡尔眼里只是妻子怀孕时的消遣，他没想到她居然傻到生下孩子。 海莲娜来投奔亲生父亲的那一晚，大雨滂沱。 她浑身是伤，伏在墙上按着戴维森公馆的门铃。 在孤儿院里，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将她视作泄谷欠工具，她为了弟弟一直隐忍。 但凯文却很不争气，在得知姐姐遭遇后，他派了杀手，想要杀害约克郡伯爵。硬生生留下一个这么大的把柄。 海莲娜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寻找生父，那个尊贵的约克郡公爵。 可惜，她的父亲把她视作家族耻辱，给了她一些钱，准备将她赶走。 当时，玛茜还在病中，高烧不退，昏昏沉沉中，她听见海莲娜说，这些钱不够看病…… 加瑞特以为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命令侍卫将她拖走。 玛茜及时拉住了他，叫人拿来了更多的钱，足够她找个房子，慢慢看病了。 条件是以后不能再来滋扰戴维森一家。 海莲娜没有办法不接受。 种种事件表明，男人不值得她信任。 后来她的病虽然好了，但租的房子却也刚刚到期，她在蒙特市找不到工作，眼看就要再次流落街头，是瑞秋伸出了援手。 她没有成为圣女，但作为大祭司的眼线，她入了皇宫，见到了那个时而温柔又时而稀奇古怪的同事安妮。 她心想，就算没有阿莉莎公主的富贵，能像安妮一样，开朗积极，也是很好的。 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她只能每天愁云惨雾，怀揣着沉甸甸的心事，缅怀过往。 -- 第149页 “姐姐，姐姐！”凯文打断了海莲娜的思绪。他鼓起勇气问道，“所以，你反对我和阿莉莎在一起吗？” 海莲娜忙回答道：“当然不了。我希望你和她，能够幸福。” 其实安妮不是什么需要凯文注意的敏感词，一直都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番外也就完结啦，感谢uu们一路支持，祝大家虎年大吉，万事顺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