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傻相公》 楔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楔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楔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楔子 祥福镇是一个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的地方。说它不小,是因为方圆五十里,住在这儿的居民最多;说它不大,是因为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在一天之内传遍整个镇子。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周家公子把吴胖子家的大黄狗给炖了。” “真的假的?那狗不是吴胖子昨天才养的吗?” “我骗你干嘛!要不是因为前天周公子派人把他家院墙拆了,他也不会想养只狗防着……” “嘘,说曹,曹到。” 两妇人忽然缄口不语,低着头混入人群,不会儿功夫便消失在嘈杂的集市中。 这一切,都源自那个相貌清秀的男子,不仅如此,集市的喧闹声似乎也因为他的出现发生了短暂停顿。 那名男子站在与妇人离开方向正相反的地方,一张骗人的娃娃脸,很好地替他掩饰了早过弱冠之年的事实。人潮以男子为分水岭分向两边,准确地说是“躲”向两边,因为大家都惧怕他,惧怕这位有钱有势的周家大公子兼祥福镇恶霸之首——周玉庭。 “你们把它炖了?”周玉庭侧了侧下巴,对身后一众“恶人”说道。 “少爷不开口,小的们哪儿敢呀!”一名手下带头出来回话,“我们只揪了它几撮毛而已。” 沉默半晌,看样子对答案颇满意,周玉庭咂咂嘴,舔净牙缝里的酸橘渣后,迅速将左手揣进右手袖筒,右手揣进左手袖筒,维持一个仰头站立的姿势缓缓嘘了口气,便开始“招摇过市”。 其实引人侧目并非他本意,只是住在祥福镇还不认识周玉庭,实在太难! 如今,镇上的居民已经将该二者划为等号,若此时有报纸杂志,相信他每天都会抢占八卦版娱乐头条。人们乐于谈论他和他的种种“恶行”,并能主动筛选出适合自身的娱乐因子。久而久之,探讨“与周玉庭有关的事”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最大消遣,而周玉庭本人,也逐渐演变为祥福镇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看,他又摘王老头家的橘子了!” “可不是!王老头无儿无女,只靠几棵橘树过活,日子本就过得紧,这下不知又被抢去多少。换不成粮食,准备喝西北风吧!” 街边一唱一和的声音控制得不大不小,刚好传进周玉庭耳里。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左边唇角,边回头瞄着众“恶人”手中的酸橘,边意味深长地用鼻子哼了声,之后继续走他的路。 现在吃橘子果然太早! 他皱眉,方才那几颗酸橘到现在还“回味无穷”,酸得人心也跟着躁起来。吸了吸鼻涕,他扭身钻出集市,向不远处的树林进发。 先离开这个令人烦闷的地方,心情说不定能好些。周玉庭如是想,步子甩得更开了。 尽管浑身上下都较着劲,他仍舍不得将手抽出袖筒。一般的公子哥儿出游不是负手就是执扇,只有他周玉庭偏爱揣手。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一来可以随时护住前,不像背手站立时缺乏安全感;二来是最近天气渐渐转冷,方便擦鼻涕。 有时连他爹娘也要问,既然周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为何教出来的孩子会如此缺规少矩?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能问周玉庭本人了。 “少爷!”身后一名稍有地位的手下试探开口:“今天上午,柳媒婆……” “不见!” 被少爷这么干脆地回绝,那手下也不敢多言,只得收了声继续跟在后头。 柳媒婆是周家常客,不止一次地想给周大公子说媒。周玉庭不明白,既然大家害怕他,为何还都抢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其实道理很简单——钱嘛!况且他周玉庭再不济,只看样貌也算是个百里挑一的俊俏小生。 大伙在林子里悠哉游哉,冷不丁冒出一条小河拦路。 “怎么突然多了条河?”周玉庭不解。 “少爷糊涂了?这里一直都有河啊!” 听到回答的周玉庭更加不解,自己打小就在附近晃荡,离这儿最近的河也在二里地外,怎会平白无故多出一条?河虽小,却还不到被他忽略的地步。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被河里的鱼吸引。秋天的鱼最肥美,众人的眼珠也随着几条肥鱼乱转,只等他一声令下,纷纷下水捉鱼去也! 席地而坐,烹烤鲜鱼,周玉庭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或许是他记错了,或许这里本来就有一条河。 “少爷快看!有活物!” 眼尖的手下指着草丛里一团土黄色的东西怪叫道,十几双眼睛瞬间集中于一点。只见那东西向前蠕动几下,接着便慢悠悠探出一只黑鼻子乱嗅。 “咳,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吴胖子家的土狗。”众人抱怨连连,回身去做自己的事。而周玉庭却饶有兴致,继续与它对视。 普通的土狗,看起来不够健硕,背毛也有点擀毡,浑身裹着泥巴,十有八九被主人抛弃了,因为它没守住家门。想到这儿,周玉庭“扑哧”一声竟笑了出来,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吴胖子当时气急败坏的嘴脸,完全没注意那只狗正慢慢靠近。 “想吃吗?”他猛地抽回险些入狗嘴的烤鱼,举起来得意地晃着。狗倒很听话,乖乖坐在他面前摇尾巴,清澈的双眼只跟着烤鱼晃来晃去。 不知为何,此刻周玉庭心里忽然有些发酸,不光因为看见这条狗走过来时歪歪斜斜跛着后腿,还因为他产生了一种极其可笑的想法——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与这条土狗是同病相怜的! 当然,这种想法立刻就被否决了,为了证明自己错误,他奋力将烤鱼向河对岸掷去。 “扑通”谁也没想到那只狗会跟着跳进水里,不过没关系,反正它们天生会游泳。 烤鱼早就沉得没影,只剩下土狗在水面扑腾,周围被溅起的浪花像煮开的沸水般气势汹汹,仿佛随时会将它吞没。 狗刨是最费体力的游泳方式,能坚持多久取决于狗的体力。周玉庭注意到,无论它如何将耳朵侧向两旁,或游泳姿势如何不标准,它的眼睛都是澄清的,丝毫看不出任何胆怯,更没有怨恨谁的意思。 也许,这就是动物与人的区别,它们依然保留着单纯的思想,而复杂的思想只会看到事物的丑恶。 “少爷,我真的不会水呀!” 一名手下可怜兮兮地解释着无法下水的原因。之前他已经被周玉庭明示暗示过很多次了,虽然不想违背命令,可让他冒死去救一条落水狗实在是…… “少爷,你也不会水啊!” “天!少爷落水啦!” “救人啊!少爷——” 于是,周玉庭和土狗一起慢慢沉入湖底,他已经记不清还在岸上时最后想的是什么,他甚至忘了自己不会游泳。 湖水凉凉的,眼前亮亮的,这就是死亡吗?似乎并不可怕,似乎还有些久违了的温暖感觉…… 两年后,当人们逐渐适应了失去“最大消遣”的无聊生活,当大家忘记曾经那个有钱有势的周家大公子兼祥福镇恶霸之首——周玉庭时,祥福镇新一轮的风吹草动,来了! “哎,你听说了吗?周家公子终于要成亲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已经……唉!总之,谁家姑娘愿意嫁给那种人呀?” “我骗你干嘛!不过听说女方家里穷得叮当响呢!我看八成是为了钱。” “什么?难道她还不知道那件事……” “嘘,小心隔墙有耳。” 楔子在线阅读 楔子 肉文屋 / 楔子 楔子 第一章 叫我姐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一章 叫我姐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一章 叫我姐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一章 叫我姐姐 我姓苏,单名一个喜。我很庆幸爹娘不像别人那样,喜欢给自家闺女取个“荷花”、“桃花”、“翠花”的名字,因为我实在配不上那些美丽的花。如果硬要配的话,我最多只算某块田间的某朵不知名的野花吧! 其实这些都是自我安慰的方法,我也希望能拥有花一般的名字,或者干脆把我变成男孩算了。 爹娘更喜欢男孩,即便弟弟没出生,他们也不会喜欢我。他们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叫我“苏喜”是为了给家里招福,弟弟娶个好媳妇,苏家人丁兴旺、香火繁盛。 后来我知道,这也是周家选我的原因。 我家里几代务农,一直很穷,田里收成并不好,直到最近,终于无米下锅。所以,父母把我卖给周家,卖给邻镇大财主家的公子、祥福镇曾经的恶霸之首周玉庭做媳妇。 为什么说“曾经”的恶霸之首呢?因为这周玉庭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娘看起来很高兴,说我终于飞上枝头,变成了一只金凤凰,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爹叼着他用了快大半辈子的旱烟袋,边拍大腿边自言自语,穷三代,富三代,到我们这代,终于富起来了。 出嫁那天,在放下盖头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院子,还有从这里向东走二百五十三步,虎子哥的家。我的青梅竹马…… 对我来说,祥福镇是个极大的镇子,至少是我们镇的三倍。能成为这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其财力必定雄厚。可我不明白,凭周家境况,为何要让儿子儿媳住外头? 不要以为我穷就没见过世面,富人家的房子我还是进去过的,虽然只是到雇主家给娘送送换洗衣物。那家人没周家有钱,但他们的房子也绝对比现在这个好上许多。 我透过盖头下的空隙观察着整间喜房,除了桌上的糕点比较致外,其它竟看不出周家半点财力。房子并不很大,似乎也不是新建成的,廊柱有些磨损,门框也掉漆了。 为什么?即便是傻子,周玉庭也是周家的独苗,难道他们忍心让儿子住这种破房子? “为什么啊……” 门外似乎有人说话,我慌忙坐回床上,只听“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不会儿功夫,窸窣声渐起,那人索了半天,终于推门而入。 “门怎么……突、突然长这么高?”男人的声音,透着浓浓醉意,说不上好听,但是感觉声音的主人应该很年轻。 我不敢乱动,只等对方来掀盖头,可过了好半天他都没反应,靠着床棱不知在干些什么。渐渐地我变得不耐烦,叠在腿上的手也开始揉搓起裙子来。 突然,一滴红色的体落在我手背上,接着又是一滴。 “血!?”我大叫着掀开盖头,一个身穿喜服,满嘴是血的男人正冲着我傻乐。他猛地扑过来,抱住我在床上滚作一团。 我被吓住了,甚至忘记尖叫,等反应过来,他已然停止动作。 天呐!这就是我的相公? 望着趴在床上,正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男人,我下意识揪紧衣领。听人说,疯子在某种程度上有暴力倾向。他确定只是个傻子?不会变疯的吧? 我靠在床边调整呼吸,抬头才发现房门关得严实,窗户却四敞大开。想必方才他醉得厉害,错把窗当成了门。关好窗,我在桌旁背对床的位置坐下,用手托腮,打算就这样将就一晚。 入夜,几红烛都已燃尽,我借着月光,呆呆地注视着屋内景色。很普通,普通到几乎没有多余摆设。本以为周家遍地是金银财宝,至少喜房应该多准备些值钱物件,没想到…… 不知那些聘礼可以供家里用多长时间。 正在发愁,背后忽然风阵阵,同时还传来微弱的叹息声。我打着寒颤,浑身汗毛倒竖。 毕竟没做过亏心事,所以那些传言中的鬼怪,我是不怕的。倒是人,才真正令我感到害怕。人和人之间的相互算计和伤害,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可怕。 我猛地回头,一张黑乎乎的大脸登时出现在眼前,害我险些跌下椅子。 “娘……”大脸动了动,缓缓吐出一个字。 “你、你、你、你要干吗?”我双手护在前,不知所措。 “庭儿想尿尿……”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准确地说是本就没合眼。总算让我熬过去了,昨晚我居然还认真思考过傻子究竟懂不懂圆房。 “啊——” 我手一抖,刚舀的水又洒回缸里。叫喊声是从里屋传出来的,那傻子……为何总是状况不断,就不能让人安静会儿吗? 小跑过去,我发现他正捂着脸蹲在墙角,嘴里不住地哼哼,像是在哭。没等我开口,他就自己抬起头,用脏兮兮的手指着嘴里一道肿起的伤口,满是血污的脸皱得跟包子褶似的。 原来昨晚砸在门外地板上的“东西”就是他呀! 一边帮他清理伤口,我一边替自己感到难过。若不是家里实在太穷,我也不会为了钱嫁给一个在大喜之日爬窗,还摔得自己满嘴是血的傻子。 “娘……”脑袋被我以擦脸为由晃得前仰后倒,他眯着眼怯怯地开口。 翻了个白眼,我小声咕哝着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仿佛要把他的脸皮也一起擦下来,“连娘都不认识。我不是你娘!” “噢,娘子……”他拼命吸着气,好半晌才终于在擦脸巾离开嘴巴的时候找到机会,挤出第二个字。怕我听不清,他又抓紧时间重复了一遍:“娘子。” 我一顿,手中的毛巾落回盆里,溅起的水花淋了我们一身。看着他惊叫着跳起来,我忽然感到慌乱异常。 为了钱,我可以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为了钱,我也可以从此成为一个陌生人的娘,而他甚至比我还要大上几岁。当然,必要时我也可以出卖身体,只要有钱。但我实在没想过如何跟一个傻子圆房,我还没准备好。或许我该在上花轿之前就准备好,可他们告诉我傻子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个年龄相当于六、七岁的孩童,而我的任务,不过是照顾好他罢了。 难道……他懂? “你、你知道‘娘子’是什么意思吗?就敢乱叫?”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忙将盆里的毛巾拧干,招呼他坐下继续擦脸。 经过刚才他似乎清醒不少,而清醒的他其实很听话,不光乖乖地仰着脸让我擦,还摊开手向我展示指甲缝里的污泥。 “庭儿懂!娘都教了!”手指也被清洗干净,他看上去很舒服地勾起左边唇角,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淡淡的酒窝。然后他得意地注视着我,像一个孩子在汇报他的学习成果。 “她说了,‘娘子’是可以抱抱、、亲亲的!” 原来……他不懂! 洗漱过后,他饭也不吃就急着跑出去玩,我则到集市打点些生活必需品。 不得不承认,祥福镇真的很大,连它的集市都很大,若想从头逛到尾需要小半天时间。不似我们镇,属于站在西边墙头就能看见东边小树那一类。可正因为镇子小,大家才能很容易成为朋友,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好像家人一般,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对你展露出真心的微笑。 如果说我们镇纯朴温馨,那么祥福镇就是豪华繁荣。它汇聚八方来客,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揉了揉太阳,我不断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拿出大户人家少夫人的做派来,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一条七彩琉璃链晃得头晕目眩。如今我的地位已不同往昔,若还是跟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那样,会被人瞧不起的。 于是我翘起兰花指,笑眯眯地指着一枝桃木簪嗔道:“老板,帮我把这枝出尘脱俗雕细琢的桃木簪包起来,要最好的包装纸。” 从被我过分的形容词吓住,再到发现我手中鼓鼓的荷包,这短短时间内老板的表情瞬息万变。他兴奋地掏出包装纸,活像屠夫遇见了待宰肥羊。 “夫人果真好眼力!这枝出尘脱俗雕细琢的桃木簪卖您五两银子可算物有所值!” 五两?抢劫啊! “一两!”话一出口我有些后悔,真正的有钱人又岂会在乎区区几两银子? “夫人都看出这簪子与众不同,一两银实在是亏本买卖啊!”老板搓手赔笑,被杀掉四两却无半点要发飙的意思,看来这价钱还有水分。 “五十文,不卖我走了!”既然已经暴露本,我也就不顾身份了。 “别走别走,价钱好商量。”他绕到前面拦住我,“只是……您这价钱怎么越划越低啊?” “你再说我可降到五文哦!一开口就是天价,到底想不想卖啊?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你要卖就卖,不卖拉倒。” 这簪子别说五十文,五文钱都还有赚。不过我倒挺喜欢它的,式样简单又不失雅致,很适合我。 老板一边强调自己是挥泪吐血大甩卖,一边喜滋滋地要把簪子包起来。不巧,远处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呼喊,吸引了我们,乃至整个集市人的注意。 “娘子——” 只见那傻子蓬头垢面,早晨才刚帮他绑好的腰带此时正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而他的发髻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像两只耳朵似的立在头顶。他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一手拿着半糖葫芦,另一手拼命向我挥着,脸上咧着超大笑容,露出一朵酒窝。 天呐!这就是我的命吗?我的形象,我的地位,我高贵的大户人家少夫人身分……全被这傻子破坏殆尽! “原来你是他娘子?”老板顿时醒悟,语气中颇有同情的味道,“算了,就当我做善事,簪子免费送你。” 吵闹的集市立刻安静下来,人们三两一伙,四五成群,或独个走着,时不时朝这边瞄上一眼,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他们一定在心里笑吧?笑傻子扮相滑稽,笑嫁给傻子的我可悲。 我拒绝了老板的“好心”,拉着傻子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去。 傻子一蹦一蹿地跟着走,头上两只“耳朵”晃来晃去,显然心情很好。 “你给我好好走!”甩掉他的手,我咬牙切齿道。 他还搞不清状况,被我骂得一头雾水。 “你听好,以后不准再叫我娘子!”扔掉他手里沾满沙子的糖葫芦,我真怀疑他之前学田鼠钻到土里去玩了。 “叫我姐姐!”我没好气地扯下他的“围脖”,想把它重新归位。 “噢……”他很配合地张开双臂,“可是娘说……” “我让你叫你就叫,哪儿那么多可是?” 他没再说话,只是抿着嘴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刚才的事搅得我心情很乱,说话也像吃了枪药,天知道我干嘛要跟一个傻子较劲。我们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理谁,好几次我都想回头看看他是不是还跟着,有没有走丢。 忽闻身后一阵声响,是他小跑步赶了上来。走在我旁边,他犹豫着扭过头,眼眶还是湿润的。 “姐姐,庭儿家很有钱。” 他这话什么意思?我的大脑定格半拍。难道这也是他娘教的,这些全是他们的计谋?先给我破房子住,再让傻子试探我,看我是不是觊觎他家财产? “你娘教的?”见他点头,我忙轻轻握住他的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还说什么了?乖,都告诉我。” “娘还说买东西要用现钱,不能赊账。”他竟有些不好意思,扭捏起来。 我果然没猜错,他们的确是在试探,看样子还不放心我这个新来的儿媳妇。我不知道他们打算观望多久,我只知道自己往后要加倍小心,别说任意妄为,哪怕一丁点失误都不行。否则,万一哪天老爷夫人怪罪下来,我“贤良淑德”的头衔怕是难保。 “别生气,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拉住他,尽量语重心长。即便是解答孩子的问题也不可以敷衍了事,否则他们会有更多的“为什么”等着你,直到令你焦头烂额。 “你也说娘子是可以抱抱、、亲亲的,那如果别人知道我是娘子,不就也能抱我,我,亲我了吗?难道你希望这样?” 他的反应在我预料之中,对于从小就照顾弟弟的我,哄小孩可谓驾轻就熟。我扶住面前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脑袋,耐心地说:“所以,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是娘子,平时你要叫我姐姐。懂了吗?” 他先勾起左边唇角,绽开一朵小酒窝,接着才将笑容扩散到整张脸庞。这种咧开嘴毫不掩饰的笑仿佛有魔力般,令看的人也开心起来。 面对他的笑容,我知道如果他是正常男人,一定能吸引很多女人。可他不是,没有哪个正常的女人会爱上一个傻子……这不,他又把舌头吐出来了! ***** “姐姐,跟庭儿圆房吧!” 晚饭时他突然没来由地蹦出一句,吓得我把刚出锅的热馒头又扔了回去。顿了顿,我抬头盯着他傻气的笑脸,温和地道: “……好啊!” 第一章 叫我姐姐在线阅读 第一章 叫我姐姐 肉文屋 / 第一章 叫我姐姐 第一章 叫我姐姐 第二章 鬼故事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章 鬼故事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章 鬼故事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章 鬼故事 好年轻的一张脸! 我跪坐在床边,细细观察着床上成“大”字形摊开的人。 经过刚才一番剧烈运动,他睡得很沉,口水正顺着他的嘴角流到枕头上。睡着的他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明明比我还大四岁,却仍像个十六、七的小孩。索是个傻子,否则被一个五大三的人叫娘,我还真有点经受不住。 吹灭灯,我翻身上床,耳边平稳的呼吸声让人感觉踏实,困意也渐渐袭来。我似乎回到家里,朦胧中又见到了镇东头那棵枣树,还有站在飞散的枣花中向我微笑的虎子哥——一个我以为会相伴一生的人。 可命运多舛,谁又能预见未来? 不知爹娘和弟弟过得如何,是不是吃得饱,穿得暖?弟弟的聘礼凑够了没?他一直喜欢的张家小女儿嫁出去了没? 我并不后悔,毕竟这是我自身价值的最佳体现。因为我,家里人都可以得到幸福,那么和傻子躺在同一张床上便不觉可悲。 若“傻”会传染就好了,这样,我或许也能感受到一点幸福。 口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闷起来,这种压抑感并非源自我在想的事情,而是来自外界的压力。只见那傻子正偎在我身旁,用一条胳膊抱着我,脑袋则扎进我的颈窝。 随着喷在脖子上一波又一波均匀的呼吸,我仿佛快被烤熟。从来没跟哪个男人如此亲近过,即便是虎子哥也没有,而这个傻子,他竟然肆无忌惮地将腿也跨了上来。 我光顾着推开他却忘记控制力度,只听“咚”的一声,他的后脑就与墙壁来了次亲密接触。不过没关系,这一撞他不仅没醒,还吧唧着嘴翻了个身,似乎睡得更香更沉。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这么不幸?难道当初我不该认命,应该跟着虎子哥远走天涯吗? 都希望我能给大家带来幸福,又有谁关心过我的幸福? “娘……” 我坐在床边,完全无视背后的响动。可那人却很不识相地爬过来揪着我的衣角,发出呓语般闷闷的声音。 “庭儿想尿尿……” 首先,我要恭喜自己,再一次摇身变成了傻子的娘。 其次,我还要警告自己,以后不论看见多么无辜又充满雾气的眼神都绝不能心软,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在夜风中的毛厕外举着烛台陪里面的人聊天…… “你家没有夜壶吗?”我抱了抱胳膊,夜风吹得身上有些发冷。 “原来有一个绿石头的,后来找不到了。”里面人嗲声嗲气地说话,想必正捏着鼻子。 绿石头,不会是翡翠吧? 我也捏住鼻子,这随风而来的味道真是……令人困意全无。 “姐姐!姐姐你还在么?” “嗯,你快点,不然我先走了。” “噢噢,庭儿马上就好!姐姐可千万别走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怪不得之前非要我陪,原来是因为害怕。 “姐姐等得无聊,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小孩都喜欢听故事,过去弟弟总是缠着我讲故事,讲完才肯睡觉。傻子当然也不例外,兴高采烈地应着,好像不发出那么大声音就对不起我似的。 不过,我可没那么好心,我真的只是无聊而已。 “从前有一对夫妻,总是斗嘴。有一次斗急了,丈夫在盛怒之下杀了妻子,然后把她的尸体埋在后院大树下。过了些时日,丈夫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好多天没见到娘,孩子却一点也不着急呢? 于是,他问孩子:‘这几天娘不在家,你不想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孩子答:‘爹,我觉得好奇怪啊!为什么你这几天一直背着娘呢?’” 方才还那么兴奋,不知现在的他作何感想,也许会吓得立刻跑出来,甚至还来不及提上裤子。我又将烛台举高一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令人失望的是,他没有大叫,可这并不表示他不害怕。 “姐姐……能不能进来陪庭儿……”他大概忍耐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也如蚊子般细小。 “我才不去,臭死了!”我一脸嫌恶,用手在鼻子前面扇着风,“再说,里面不是有人陪你嘛!一个白衣服的女人刚进去。” 说这话自然是骗他,因为我还没看到预期的效果。 随后,我听到抽泣的声音,摔倒又爬起来的声音,最后是头撞门板的声音。只见那傻子捂着脑袋拎着裤子,踉踉跄跄逃出茅厕,脸上的五官扭作一团,表情甚是委屈。他冲过来二话不说就往我怀里钻,抱着我的手瑟瑟发抖。 一个大男人像只虾米似的躲进女人怀里,谁看了都会觉得好笑。我不禁莞尔,身体随着怀里的人儿左摇右晃。 “你觉得我很像你姐姐吗?”摆出狰狞的面孔,我凉道。 空气一瞬间凝结,怀里的人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慢慢抬起脸,才看到我便从眼眶里涌出两行清泪,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喊娘,一边跑得没了踪影。 我收了笑,捏着自己的腮帮。将蜡烛举到脸部靠下的位置,就能让表情看起来更森恐怖,以前经常这样吓唬弟弟,屡试不爽。 终于达到目的,我满意地舒了口气,拢着烛火向卧房走去。四周静谧无声,刚才还听见他的哭嚎,这会儿竟不知不觉消失了。 也好!安静的夜晚令人神清气爽,我越走越带劲,嘴里哼着跑调的歌曲。其实我很少唱歌,记得第一次唱时大家都捂住耳朵,说是没有一个音在调子上,害我从此不敢在人前卖弄。 见到房门我才收声,那门虚掩着,刚好够一个正常体型的人侧身钻入。离开以前我的确把门带上了,也许是风吧!我没太在意,只突然觉得很冷,进屋放下烛台便直奔床铺。床上的棉被鼓起一个大包,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估计那傻子正躲在里面哭呢! “故事而已,你还当真了?” 看他的可怜样,我忽然有些于心不忍。虽然表面是个大男人,内心毕竟还是孩子,而这种人总能成功地唤起我的母。 “别怕了!姐姐保证以后都不再吓你。” 我拍了拍棉被,哄着他,可他似乎并不领情,一直缩在里面不肯出来。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将棉被撑开一条小缝,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低着头,我不禁发出喟叹,真是苍白又冰冷的手,青色和紫色的血管交叠着仿佛随时会从皮肤里跳出来。 忽然一道冷风袭向脊背,我转过身,只见那傻子正抵着门站在屋里喘气,由他衣服的脏乱程度判断,似乎又摔了几个跟头。 与他对视几秒,我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他刚进屋,那么……现在在我身后的……是什么?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再回头,哪里还有什么鼓包,只剩一张随意摊平的棉被而已。我抱着自己的肩膀,后背逐渐升起一股恶寒。手腕上似乎还残存着某种触感,某种不属于生命的死气沉沉的触感。 有些事情,我们可以不信,但还是不要拿它们开玩笑比较好…… 记不清当晚是如何度过的,我只知道醒来时睡在床上,而昨天发生的一切像梦一场。可,究竟哪段是梦? 我坐在桌前揉着突突乱跳的额角,一夜噩梦,现在头疼得厉害。关于梦境开始的时间,我不愿过分深究,心中越清明,烦恼就越多,有时糊涂反而是件好事。 “姐姐!姐姐!”他似乎恢复了元气,拼命向依然有些虚脱的我大喊大叫。 我懒得抬头,只翻开眼皮睨他。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滑到桌子底下。 原本夜里那件邪门事就令人难以消受,大清早再撞见个白衣散发的东西,相信是人就会产生不好的联想。幸亏我及时认出那张被长发盖住的傻脸,否则一个茶壶飞过去,他不被砸死也会重伤,要么就是变得更傻。 “姐姐,这给你吃!”傻子摊开他脏兮兮的手掌,一粒红色的果实毫无预兆地滚落进我手心。他天真地笑笑,不知从哪儿又出几颗青色的果实塞进嘴里。 这是酸枣,可惜还不太熟。 一连几天照顾他已经让我身心疲惫,本没注意院子里种了什么。等今天下午收拾完屋子,我一定要好好转转。 责备了几句,我便拉着他坐下梳洗。他也不闲着,总能从身上各处找到可以吃的东西放进嘴巴,然后对着镜子傻笑。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知道,他其实在对我笑。 “姐姐为什么不要簪子?又不收钱。”他边嚼边问,看来对自己的新发型颇满意。 “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拿,你娘没教过吗?”我知他指得是集市那次,因为被发现相公是个傻子,所以老板执意要将簪子送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老板嘴上说不要钱,却是以我的尊严为代价,这个道理我懂。大概很多人会认为,既然选择嫁给这样的人,便早已无自尊可言。我的确是一步登天,锦衣玉食,可我并非受人施舍,我也有付出。我为了家人幸福,嫁给傻子,付出了自己的青春,我为什么不能有尊严? 而他……这个傻子懂什么? 不知是否真会读人脸色,当他发现我表情沉,忙迅速找个借口躲出去玩了。 于是,屋内只剩下我一人,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 长长地吐了口气,我望着手中的酸枣,那鲜红的颜色仿佛刺痛了我的眼睛,记忆也回到那天和虎子哥约定的大树下…… 悔不当初,我沮丧地将枣子丢出窗外。 第二章 鬼故事在线阅读 第二章 鬼故事 肉文屋 / 第二章 鬼故事 第二章 鬼故事 第三章 召唤幸福的酸枣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三章 召唤幸福的酸枣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三章 召唤幸福的酸枣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三章 召唤幸福的酸枣 原本我也可以幸福。 当爹娘决定婚事那天,我和虎子哥约好要一起离开。 他说人生是我们自己的,不能任人摆布,即便是爹娘也不行。我们甚至约定了时间,地点就在镇东边那棵枣树下。我永远也忘不了在纷飞的枣花中他吻着我的额头,告诉我会给我幸福。而他的笑容,是比世上任何一朵花都要绚烂的表情。只是望着他,我便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 可这个愿望到最后都未能实现,因为当天有人爽约。而没有遵守诺言的人,是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聘礼,多到我家的小屋几乎装填不下。当时我想,家里终于有钱了。只要我肯嫁过去,这些东西就都是我们的。从此不用再过苦日子,也不会再挨饿受冻,弟弟马上就要成年,如果能娶个好媳妇,一家老小生活在一起,该是多么幸福。 虽然,少了我。 从我没赴约,到现在已过去好几个月,虎子哥再也没找过我。仿佛他从这世上消失了,抑或是我从他心里消失了。 莫非他还怨我? 想得出神,我不小心让一颗刚剥好的青豆跳出指间。看着它沿地上的砖缝滚到大门口,我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如果那天我去赴约,结果又将如何?是不是还坐在这个院子里剥青豆,同时发现门口不知从何处疯回来的人。 “姐姐!” 门口的人大叫着跑了进来。与上次不同,这次他并没梳成两个发髻,而是散乱地披着一头乱发。早晨才帮他换的新袍子,如今也由白色变成了土黄。最恐怖的是那条腰带,它已经明显不打算继续作腰带或者围巾了,此刻它正缠在他脑袋上,像发箍一样从下巴绕过耳后系在头顶,正中央还有朵大大的蝴蝶结。 “你到底去哪儿疯了?”我把手里的盆一摔,质问道。 为了打理这个家,我每天忙得要死,他非但不帮忙,反倒常给人找麻烦。我真不明白,既然周家有钱,为什么不请几个佣人来?难道这也是他们试探我的方式之一? 见我生气,他似乎很害怕,侧着头偷偷用眼角瞄我,好像随时准备逃跑。发觉我没有要扑过去的意思,他才用一只手指挑开挡住视线的蝴蝶结,小心翼翼道:“姐姐……庭儿家很有钱……” 仅一句话就让我的怒火骤降到冰点。有时候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傻,至少很清楚什么是我的软肋。 “唉……你究竟是不是傻子?”我故意说得大声,企图宣泄心中的不满。 平常人听到这种冷嘲热讽都会生气,可他不光无动于衷,竟然还对我挤出一个酒窝,“姐姐,庭儿不叫傻子,叫周玉庭!” 他一板一眼地纠正着,认真得好像孩子。然后,他将那颗顶着硕大蝴蝶结的脑袋歪向一边,满怀期待地望着我,说:“姐姐叫什么呢?” 面对这种问题,我突然愣在当场。到底是傻子,不然怎么连新媳妇的姓名都不晓得?看他一次次示意我回答,我准备了很久才开口,却依然有些结巴。 “苏、苏喜。” 他学着我磕巴的语调反复念了几遍,兴奋地勾起唇角,“喜姐姐,庭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喜姐姐——真是个拗口的称谓,连弟弟都不曾这么叫我。 男孩总归与女孩不同,弟弟打从懂事起便不爱撒娇。他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而女人那些温柔细腻的事向来被他嗤之以鼻,自然也不肯再叫我“姐姐”。 随傻子一路来到后山,他竟从怀中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纸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巧的纸鸢,不禁来了兴致,也开始动手帮忙。 儿时曾希望能拥有一只纸鸢,由于家里没钱,父亲又是人,我和弟弟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孩子玩,连一的机会都没有。我做梦也想不到,如今自己竟能亲手放飞一只,还是这般小巧的玩意。 他让我站在原地扶住纸鸢背面的竹篾,自己则退到远处捋线,紧接着将一枯草抛起来试风,一切都是那么驾轻就熟。 他不说话专注的样子竟给我一种错觉,让我以为站在对面正与自己一线牵的是个可以依靠的普通男人。当然,除了他头顶上那朵摇摇欲坠的蝴蝶结。 忽然而来的阵风将我拉回现实,只见他快退几步轻轻一拽,纸鸢便脱离我手向上飞去,越升越高,逐渐融入湛蓝的天空,仿佛化作一只飞鸟。 “是庭儿亲手做的哦!”见我走过去,他得意地说,比起炫耀,眼神里更多的是对表扬的渴望。 我没有夸奖他,我连任何赞许的话也说不出,大概我脸上能浮起那层笑容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肯定——尽管我的内心是很想夸他的。 没得到预期的表扬,他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活力。他松开咬住的下唇,憨憨一笑,将纸鸢的线轴塞进我手里。 “我没放过啊!”我的声线因紧张而发抖,大脑却兴奋异常。 “没关系的,很好学!”他围着我转了一圈,选了个最合适的位置站定,然后从后面握住我的左手,右手则环过我的肩膀去拽前面的丝线。 看着面前细长的手指时张时拢,我无暇顾及纸鸢的高度,满脑子都是正在发生的暧昧情景。 不知这样,算不算我在他怀里…… “喜姐姐快看!”他在我头顶大叫,纯真的语调不含丝毫杂念,“线松了要拉回来,紧了就放一放,只要控制好收放,它就能在天上自由地飞了!怎么样,很简单吧?” 别看平时他傻乎乎的,说起放纸鸢的理论和技巧却振振有词。也许,这便是他最大的爱好。 可惜纸鸢毕竟是纸鸢,不是飞鸟。无论它在天空翱翔多么自由,总会有一连接地面的线。那线松了,它便可以飞高些;线紧了,便要降回地面一点。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那丝线。 我垂下头,注视着手中滚来滚去的线轴,猛地挣脱他的环抱,稍一用力就扯断了连接处的丝线。正巧狂风大作,那纸鸢便刹那消失于天际。 他站在我身后没有动作,我沉默片刻终于回头,狂风未息,直吹得我额角的乱发挡住眼睛。越过零乱的发丝,我看到他的脸,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表情穿透我的瞳孔,刻进我的记忆,却依旧挡不住我冰冷的话语。 “被你用线拽着,即便它飞再高也没有自由!”我撇过头,刻意避开他后面的表情,自顾向回走去。 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刚亮,我随便收拾些行李就准备回娘家省亲,并且不打算带上傻子。我拦了辆马车,坐在最前头,当脚下的砖石路逐渐变为黄土,空气中也开始夹带草木清香和偶尔的粪臭味时,我知道——家,快到了!虽然贫穷,却集满我童年的美好时光。 刚踏进院子,便见门上刻了一道道由低到高的痕迹,那是我和弟弟比身高留下的。我曾一度以为他耍诈,明明我先出生,他之后竟长得比我还高。 再往里走是院中央那棵老橘树,老得不结果子,爹说有了感情舍不得,可最后还是给砍了。于是我家有了新衣厨,偶尔还会从里面飘出淡淡的橘香来。 现在那棵老树已经变成老树,而它下面埋的是我和弟弟从小到大唯一的宠物——大花。大花很聪明也很可爱,它总是跟在弟弟身后,衔他的裤脚。记得灾荒那年,娘提着刀,皱着眉,告诉我们这就是大花的命,能被人吃进肚里是它自身价值的最佳体现。可我知道,娘一定是嫌大花只打鸣不下蛋,才会那么狠心! 一路回忆不断,不自觉微笑爬满嘴角。我正想着如何给大家一个惊喜,屋里便传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罐子打破的声音。 娘边提鞋边跳了出来,小跑到我跟前,发狂般摇着我的肩膀,似乎要将我脑中的希冀全都摇散,“你怎么回来了?难道他们不要你了?” 望着娘急切的双眼以及刚从屋里出来的爹和弟弟,我愣住了。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我才分开颤抖的唇瓣,“要……怎么不要……” 哦!我差点忘了,那聘礼并非聘礼,而是酬金。我已经卖给了周家,如果我被休弃,那么爹娘势必要退还全部酬金,而我们将再次变得一无所有。 面对两张惊魂未定的脸,我勉强咽下一口饭,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方才我们商量好,吃过中饭我就回去,免得让夫家担心。 口中机械地嚼着食物,曾经我是多么渴望能吃到白米饭,如今它就在嘴里,却索然无味。这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也只有弟弟,在见到我时有些欢喜。 许是接近入秋,大下午的太阳却不是很毒,弟弟陪我在回去的路上等待经过的马车。他沉默,我也一样,但我知道自己有件事一定要问,因为是牵挂了很久的事情。 未曾想,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弟弟先开口了,“他不会来的!上午看他去田里帮忙。你也知道,田地离这儿有多远。” 我点点头,有点认命的样子。看来我这只纸鸢依旧无法逃离别人的掌控,没有风,我便不能飞翔,线断了,我便会坠落。 “等将来我赚了大钱,一定把你赎回来!” 耳边是弟弟信誓旦旦的话语,我轻盈地跃上马车。他果然长大了,曾经那个别扭的不爱撒娇的小孩已经长成了真正的男子汉,多么令人欣慰! 马车开始行进,我回过身朝他挥手道别,谁知他突然跑起来,追上马车,“姐!姐……我能不能经常去看看你?” 这是我第一次深切体会到离别的不舍,喉咙涩涩的,我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不住地点头,拼命向后望,直到弟弟的身影越来越远,远到只剩一个黑点,泪水才终于溢出了眼眶。前方早已经模糊一片,我却坚持想再多看一眼,而远处的黑点不知何时变成两个,或许是我的错觉。 回去的路远没有来时轻松,大概与我的心情有关。推开掉漆的大门,树上的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抬头才发现,原来院子里种得都是枣树,而树上正挂满了沉甸甸的枣子。放眼望去,每颗枣子虽然都浑圆饱满,可是全未成熟,竟没有一颗是红色的。 此时有人正坐在树下,一脸痛苦地嚼着那些青色的果实,见到我,囫囵吞下嘴里的东西便颠颠跑了过来,一双手迟疑着张开又放下,肚里也传出断断续续的抗议。与我对视半晌,他忽然开心地大笑:“太好了,喜姐姐!还以为你不要庭儿了!” “如果我不回来,你怎么办?”我呆呆地问,有点后悔自己今早走得气急败坏。 “庭儿会一直等到喜姐姐回来!”他傻傻地回答,咧开嘴巴撑出的笑纹,像两个圆弧,括起了灿烂的笑容。 “……如果永远都等不到呢?”青色的果实在枝头晃动,令我想起之前被自己丢掉的红色酸枣。 “那庭儿就一直等着,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枣子都熟了,姐姐就回来了!” 心里那堵高墙在这一刻崩塌,我将头缓缓抵在他肩上,泪水再次洗刷了脸庞。 人在情感潮水决堤时总会忆起一些过往,好的、坏的、幸福的、悲伤的,我越想越委屈,靠着他哭得死去活来。他被吓得不敢妄动,任凭前的人将眼泪鼻涕乱抹一气。 “傻瓜!”我捶他。 好半天他才窃窃开口,声音里满是忐忑:“喜姐姐……庭儿不是傻瓜,是周玉庭……”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坚持! 我一口气没憋住,喷笑出来。见我破涕为笑,他倒恢复得快,也开始憨笑,虽有一股掩不住的傻气,可对我来说,却是世上最动听的笑声。 于是,我问自己,究竟是他需要我,还是我需要他? 半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难以平复。手心的红酸枣,是我费了很大劲才从窗下的树坑里找到的。枕边酣睡的人像雏鸟般靠缩在我身侧,令人不禁好奇起他的童年,是否也如我一样温暖、美好。 或许,这就是能带来幸福的酸枣! 我将手中的东西轻压在枕下,才放心地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 第三章 召唤幸福的酸枣在线阅读 第三章 召唤幸福的酸枣 肉文屋 / 第三章 召唤幸福的酸枣 第三章 召唤幸福的酸枣 第四章 蝴蝶结的真相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四章 蝴蝶结的真相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四章 蝴蝶结的真相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四章 蝴蝶结的真相 “小黄鹂,爱歌唱,落在柳梢上。一只跳,一只唱,歌声多嘹亮。啦啦啦,啦啦啦!” 周玉庭在院子里蹦来蹦去,显得特别高兴。这傻了吧叽的儿歌不知是谁编的,估计只有他才肯唱。正想着,他又唱了一遍,继续荼毒我的耳朵。 “喜姐姐怎么不唱?”他腾出一只捅蚁窝的脏手抓了抓后背。 从被人说五音不全,我便发誓此生不在人前唱歌,何况还是这么幼稚的儿歌,打死我也不唱! “喜姐姐!”见我不答,他倏地蹦到我对面,抿着嘴像个不倒翁似的乱晃,“那你觉得庭儿唱得好嘛?” 我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褥子抖开,挂在我们之间的晾衣架上,微笑道:“姐姐觉得你画得挺好!” 只见褥子上一块大大的“黄地图”迎风飘展,昭示着某人夜间的成果。 早晨天没亮我就被身下一股湿意闹醒。最气人的是周玉庭,他宁肯尿床也不叫醒我的原因居然是怕我再讲鬼故事吓他。可我没那么容易上当,我觉得他就是想报复,才会故意用尿淹我。于是我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买个夜壶去! 看着自己画的“地图”,周玉庭脸红得像只虾米。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逃也似的闪出了大门。 没有他在旁边捣乱,我的清扫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铺床、叠被、洗衣、刷碗,样样有条不紊。说到干活,可以自夸一下,我动作真的很利索。 家里穷,我很小便开始帮忙料理家事。爹和娘经常到田里干活,无暇顾及儿女,说弟弟是我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会儿一过晌午,我便抱了他在院子里晒太阳分橘子吃,他一口我一口。弟弟总是抱怨橘子太小,是因为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他。每次我喂他一瓣,就会偷偷往自己嘴里塞进两瓣,他吃到的当然少喽!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我擦干额角的汗,望着在自己手下焕然一新的房间,整个人如春风拂面般清爽起来,正要准备午饭,门口便传来一阵急迫的叩门声。 “周玉庭吗?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我慢条斯理地去应门,忍不住嘴上抱怨连连。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站的不是那个满脸傻气头顶蝴蝶结的男人,而是一个衣着普通长相富态的中年妇人。 扒着门愣了半天,我这才想起要问她是不是敲错了门。谁知她白眼一翻,身子一拱便把我撞开老远,随后大摇大摆地踏进院子。 “哎!你找谁呀?”我被撞得趔趄,说话自然没了好气。 那妇人不光不回答,还无视我的存在,自顾向屋内走去,边走边叫:“渴死了!还不快给我倒茶!” 神经病吧!她以为自己是谁? 我怒火攻心,正打算用墙角的笤帚把她“扫地出门”,就被一双大手烂了下来。这双手纤长白皙,指甲圆滑饱满,只是骨节较大,明显是男人的手。手的主人微微颔首,样子颇斯文,他冲我挤挤眼睛,抢在妇人发现以前把笤帚放回原位。 “你相公是不是周玉庭?”他低声问,彬彬有礼,待我点头才继续道:“这位就是你相公的娘。” 最后那句他说得极淡,却有足够的分量一字一字敲进我心里。 相公?娘?天呐…… “苏喜见过婆婆!”我扑通一声跪下去,低着头抬也不敢抬。方才若不是有人劝阻,想必我已铸成大错。儿媳打婆婆?不被休才怪! “哦,看来你还知道我是谁!不会是舫儿从旁提点吧?”头顶传来的女声浑厚有力。我被她十足的底气吓住,鼻尖不自觉渗出冷汗。 周家贵为大富之家,却对礼数讲求不高。大婚那天我一直顶着红盖头,之后便随相公独居在外。婚礼当日草草了事,次日更是不按章法,我甚至连给公婆敬茶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认识她? “舫儿不敢,是少夫人自己识得的!”先前拦阻我的白面书生恭敬地道,侧身将一个大包袱放在桌上,里面叮叮当当像是装了易碎器物。瞥见我感激的目光,他浅笑着以示回应,之后便不再多言。 胖夫人,就是我那富态的婆婆,卷起袖子露出一截藕臂,掐着兰花指将包袱皮打开,“庭儿呢?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只,快把他叫出来。” “我、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声轻如蚊,眼睛直盯着包袱里那只绿色的夜壶。 绿石头!难道真的是翡翠? “什么?你是他娘子怎么能不知道呢?至少出门前你该问问他呀!万一有什么危险呢?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他?早知如此,我应该规定你不准离开他半步!”胖夫人尖叫着,强而有力的声音突然抬高八度,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快去给我找!找不到你也别回来!” 这句话就是我在外面转足一个时辰还不敢回家的原因。 头顶骄阳,腹中空空,我气急败坏地走着。祥福镇这么大,让我上哪儿去找啊? “周玉庭——” 你个蠢蛋快给我出来!我越喊越没底气,饿过头的胃也开始隐隐作痛,差点就放弃了,一处偏僻树丛里的窸窣声却引起我的主意。 “脱脱脱!快点!” 伴随着一个男人奇怪的号令,我小心地拨开高草,只见里面几个人正围成一圈,嘀嘀咕咕不知在做些什么。再仔细看,圈子中心似乎还堆着几件零散衣物,我眯起眼睛,终于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分辨出一只月白色的蝴蝶结——而那条月白的腰带还是我今早亲手替他系上的! “你们在干什么!?”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这才看清对面站的全是人高马大的男人。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我有点心虚,后退几步站定。 “你们……当心我报官!” 本想吓唬他们,谁知竟起了反效果,对方不仅不怕,还越发猖狂起来。他们相视一笑,表情狰狞可怖像达成了某种默契。接着,他们以中间一个瘦高的男人为首,逐渐从蜷缩在地的周玉庭旁边散开,缓缓向我欺近。 “小娘子可能还不知道,在这儿老子就是官!”那个瘦高男人如是说,眦出嘴里一排黄牙。 我将发抖的手握成拳,想到凭自己脚力本跑不过几个大男人,心中不禁有些绝望。就在我被他们逼得节节后退的时候,一个脏兮兮半裸的东西突然冲了出来,挡在我身前。 “谁敢欺负姐姐我跟谁拼了!” 大概没想到周玉庭还会有这么大力气喊叫,几个男人竟愣了一瞬,可转脸又狞笑开来。 “姐姐?”瘦高男人阳怪气地重复道,与身旁几个手下交换着眼神,“我还以为你是独子呢!” 直到其中一个手下凑过去,贴着他耳朵不知说了什么,他才猛地一拍脑门,作恍然大悟状:“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家小娘子啊!”说着,便伸出手要捏我的下巴。 我躲不掉,只得紧闭双眼藏在周玉庭身后,嘴唇不住地颤抖。 “啊——” 听到尖叫我赶忙睁眼,只见周玉庭一脸狠戾,脖子上青筋暴跳,牙齿正死死咬着瘦高男人的手。对方几名手下见状一拥而上,将周玉庭围了个严实,可任谁也掰不开他的嘴。瘦高男人终于恼羞成怒,刚想挥起另一只拳头,远处一阵吆喝声及时制止了他。 “官爷快来!就是这儿有人打架!” 一听“官爷”二字,那几个男人立时惊得不轻,瞬间作鸟兽散。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我心情放松,不顾形象地跌坐在地上,再抬头一看,哪里有什么官兵?分明只是个拄拐棍的小老头!那老头长得不算慈祥,却能从眼里看到几分正气,况且我分辨出他就是在关键时刻谎报有官兵声音的主人。 他用拐棍指指周玉庭又指指我,示意我们先随他回家。我想周玉庭这个惨样子也不能让夫人瞧见,否则一定会连累我受罚,便扶起他,跟着老头向不远处的小屋走去。 周玉庭似乎很开心,一路上笑呵呵的,那满足的样子让见到他的人也不禁幸福起来。 一直以为是他自己爱玩闹,才会在每次外出回来都弄得满身邋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被人欺负所至。可他为什么从未对我提起?他又是为什么在被人恶整后还能露出那么天真的笑容,并且无意责怪任何人? “小五本质不坏,就是长相凶了些,喜欢搞点小破坏。”老头与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拐棍杵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小五?莫非是那瘦高男人的名字? “您和他们认识?”我有些担心。难道这老头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咳咳,岂止是认识,他就住在我家隔壁。咱们到了!” 老头干嗽几声停下脚步,循着他指的方向,我才发现自己来到一处清静之地。虽不及我和周玉庭住的地段繁华,却也盖了不少小砖房,一间紧挨一间,有条件的甚至还在屋外为自己砌个院子。见其中一座院门被那老头用拐棍戳开,我连忙将毫无戒心正打算往里走的周玉庭拉住。 此时若仰头,便能看见这座院子的墙头上,正坐着那个瘦高的男人。 第四章 蝴蝶结的真相在线阅读 第四章 蝴蝶结的真相 肉文屋 / 第四章 蝴蝶结的真相 第四章 蝴蝶结的真相 第五章 骑大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五章 骑大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五章 骑大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五章 骑大马 瘦高男人端坐在墙头上,两只圆眼贼贼地盯着我。他看了看旁边的周玉庭,嘴里发出不屑的“哧”声,接着顺手从身旁的树杈上揪了颗橘子,向后一仰翻过院墙。 走了吗?我轻喘一口气,想尽快带周玉庭离开,谁知方才一不留神,就被他偷空钻进屋里。瞧他跟在拐棍老头后面屁颠屁颠的模样,全无防备。 “喜姐姐,好吃!”周玉庭突然从门里闪出来,嘴里嚼着一大堆食物,好不容易倒腾开,便迫不及待大声招呼我。 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他娘没教过吗? 我大步走过去,打算没收他手里余下的食物顺便再教训他一顿,刚要开口,一块凉丝丝的东西不偏不倚飞进了我的嘴巴。 “好吃吗?”周玉庭笑着,嘴里的东西差点掉出来。 “酸……”我皱眉,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这是酸橘,现在吃橘子果然太早! 于是,我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进了屋,但这并不代表我放松警惕。 我紧张地盯着拐棍老头,看他一会儿翻出套衣服,一会儿端来盆温水,虽然不苟言笑,却也不像是要害人的样子。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识那个坏人?又为什么要帮我们?难道是因为周家的钱? “我不要你们报答。”仿佛读出我的心思,老头倔强地开口,塞给我一块干净的布巾,“小五也不是坏人,你和他接触久就知道了。” 接触?我才不想和那种人接触呢! 我嫌恶地撇撇嘴,将那块布巾在温水里浸湿,开始帮周玉庭擦脸。我仔细检查过,还好他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没有受伤,否则留下疤痕,被胖夫人瞧见肯定会扒了我的皮。 心里正在庆幸,不巧听到从周玉庭嘴里传出的吃痛声。原来他腕子内侧藏着一道细细的红痕,想必是方才混战中抓伤的。 周玉庭和我同时盯着那道细疤很长时间,为了遮住它,我当机立断,从他换下的衣服上扯了块碎布拧成结,像装饰物一样系在他手腕上。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不好意思,眼珠溜到别处怎么也不肯与我对视,过了好半晌,才咬着下唇讪讪道:“自从听娘说要给庭儿找个伴,庭儿就兴奋得一宿没睡着觉,每天每天都盼着喜姐姐来。” 周玉庭缩起下巴抿了抿嘴,脸上浮现出一朵小酒窝。他腼腆地笑笑,眼睛垂到地面扫来扫去,“姐姐在真好!不像以前,总是一个人的很寂寞……” 寂寞?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会寂寞呢?那么多家丁和婢女围在身边伺候,若是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斜睨着他,看他一个人沉醉在幸福中,不禁也回忆起自己得知婚事时的反应。 当初我的想法很多,唯独没有“兴奋”二字。“三从”我背得很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感觉自己永远是男人的附属。 没有腰带的约束,再加上之前与坏人缠斗,周玉庭身上的袍子就像个破麻袋一样将他装在里面。我才解开他右腋下的衿带,整个“麻袋”便松垮垮地滑了下来,直落到地上。 男人的肩膀……以下! 我倒吸一口凉气,忙帮他把衣服拉好,然后死命攥住他的领子,生怕它们会再滑下来。 周玉庭心理上是小孩,身体却是个正常的男人,而我从未与人有过肌肤之亲,从成亲到现在我与他从来都和衣而眠。虽然爹偶尔也会在种田的时候打赤膊,可我见过最多的是他黝黑的手臂,还是头一回看到像周玉庭这般白皙又光滑的…… 妈呀!我在想什么? 我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被一双突然抓上来的手吓了个激灵。只见周玉庭缓缓垂下头,好像无心又似故意地贴近我的脸,断断续续地道:“喜姐姐,你……庭儿快喘不过气了……” 我猛地松开手,原来方才使力太大,导致左右襟在他身前交叉勒住脖子,差点就出了人命。 “老伯!”我捂住脸朝屋外大吼:“麻、麻烦您帮他换一下衣服!” 片刻,拐棍老头从屋外晃了进来,胳膊上挎着一篮刚摘好的橘子。 “怎么叫我呢?你不是他娘子吗?” “我不管,还是您去吧!” 我不由分说退出屋子,关门前还不忘狡辩:“我是他姐姐!” 后来在回家路上,我怎么也想不通拐棍老头的用意。他既然认识坏人小五,为什么还帮助我们?不光帮我们解围,还送衣服,甚至是那篮橘子。越想越乱,我随手挑了颗橘子剥开,习惯塞给周玉庭一瓣,自己留下两瓣。 周玉庭总是一副傻呼呼的样子。如果他眉型英气点,眼神锐利点,嘴角坚毅点,不知会变成多么俊俏的人呢! “喜姐姐,刚才的话庭儿还没说完。”吃着我喂食的橘子,周玉庭一脸餍足,缓缓将唇凑到我耳边,从嘴里飘出淡淡的橘香来,“庭儿最喜欢姐姐了!” 我愣了一下,迅速隔开他的脑袋,表面虽不耐烦,唇角却不自觉上扬起来,泄露了心中早已盈满的喜悦。 “一会儿到家,你可千万别再叫我姐姐!”突然想起胖夫人的凶相,我忙叮嘱周玉庭,“还是叫‘娘子’吧!” 他卖力地点头,眼睛弯得只剩一条缝,激动中又透着羞赧。 “娘子!”他唤我,语气里难掩陌生之感。 毕竟这个称呼很长时间没用,别说他叫着别扭,连我听着都很别扭,心想念几次就会腻的,结果他一开口便停不下来,还像蜜蜂似的围着我乱转。明明就两个字,愣让他编成了歌谣,再配上曲子,傻气程度绝对不亚于先前那首“小黄鹂”。 老天爷!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注定今生要遇见这个傻相公,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确,我恐怕永远也无法爱上他。不怪他傻,只怪人心只有一颗,而我已经将心许给他人。 “娘子!”周玉庭忽然扯住我的袖子,撒娇似的乱晃,“庭儿今天晚上还要。” 脑袋像被什么东西猛敲一下,我忙捂住他的嘴,下意识看了看周围。 我当然知道他要得是什么,只是他太童言无忌,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呢?枉费我对他千叮万嘱,担心他不了解事情严重会轻易在人前提起。结果傻子到底是傻子,心思单纯到说话不经大脑,自然也意识不到有人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吓得心胆俱寒。 “好吧!不过只能一次,我今天真的很累。”面对周玉庭若无其事又充满期待的脸,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庭儿不累!反正庭儿一直在下……” “你住口!”看他越说越离谱,越来越肆无忌惮,我真恨不得把他嘴巴封起来!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他要是不说话,估计在胖夫人面前我还能好过一些。 不知不觉到家已是傍晚,胖夫人正绞着手在院子里踱步。从见到我们开始,她富态的身体就变得轻盈起来,小脚点地像练了轻功一般飞奔至周玉庭面前。 母子重逢的场面虽然大同小异,却总能令我感动不已。再加上前些天省亲的经历,我心里竟有些酸楚。我不怪娘。只是,我希望她也可以抱抱我,或者偶尔我的头,说句:乖女儿,你辛苦了。 “辛苦了!” 忽然出现在前面的低沉男声吸引我抬起头,原来是那个白面书生。其实我对他印象一直不错,尽管他表面并没做什么,笑容也总像他的声音和语气一样浅淡,可对身心疲倦的我来说,足以。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关怀,却让人倍觉温暖。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得不绷紧神经,尤其在胖夫人和周玉庭同时出现的地方。因为这位明的婆婆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我,其细致程度已经确到每一个动作。 “娘子,水缸空了,庭儿去挑吧!”周玉庭大概也想在娘亲面前表现一番,往常叫他都叫不动,今天倒是格外自觉。只是……胖夫人在看了! “相公你坐着,我来!”没有二话,我拎着水桶直奔井边。 “娘子快看!树上又有枣子熟了,庭儿去摘吧!”他伸手一指,树梢上一颗半红不绿的小果实晃呀晃的,若不是它长在枣树上,我一定以为是粒葡萄干。 “相公你坐着,我来!”我扔了桶,掀裙上树。 “娘子,对不起,庭儿以后再也不尿床了……”他站在树下向上望,见我不小心捏瘪那小果实有些遗憾。 “瞧相公说的,床那么大,光睡觉也浪费了,你想尿就尿吧!正好咱家的被面太素,你就辛苦辛苦,随便给添些花纹……” 我话还没说完,角落里不知是谁突然喷笑一声,循声望去,白面书生依旧神情优雅地候在夫人身旁,不见任何异常。 我也知道自己对周玉庭的过度关怀略显虚假,可没别的办法,胖夫人从吃过晚饭起就一直盯住我,片刻不肯松懈。而周玉庭又不懂事,不断吐露实情。若不是知道他绝没有故意耍我的心思在,我还真忍不住要给他险狡诈的评语。 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欺负他不说,还教他做那件事。等婆婆走后我一定好好跟他谈,那件事……以后就不要做了吧! 原以为胖夫人这么晚还不走是打算留宿,谁知她在我诚惶诚恐地卖力演出一下午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庭儿乖!娘今天先回去了,记得照顾好自己。”她一边拍着周玉庭的手,一边像防贼似的斜睨着我,故意抬高声量继续道:“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娘,看娘不好好收拾她!” 胖夫人的警告让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尤其是当看到她周玉庭那只系着绳结的手腕时,我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这是庭儿的宝贝!”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碰,周玉庭快速避开了胖夫人的手,将腕子收进怀里。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绳结,一脸回味无穷,“是娘子送的!” “乖孩子,刚娶媳妇就忘了娘啊?”胖夫人“咯咯”笑着,眼带宠溺地望着面前笑得腼腆的儿子。 “娘和姐姐都是庭儿最喜欢的人,庭儿哪个都不会忘!”周玉庭不好意思地看看我。 “……姐姐?谁是姐姐?”胖夫人耳朵颇尖,立刻抓住了问题重点。 “姐姐可好了!还和庭儿一起放纸鸢呢!” 也许真是叫习惯了,周玉庭竟一点都没意识到,依然顺口地叫着“姐姐”。我甚至还来不及解释,他便和胖夫人一问一答接了下去。寥寥数语,胖夫人之前满意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逐渐发青的脸色和越来越凶狠的眼神。 “那你跟‘姐姐’有没有圆房?”这句话问得是周玉庭,却令我如坐针毡。直到我抬起头,略带讨饶地对上胖夫人的目光,她才像躲瘟疫般厌恶地错开脸去。 “有啊!”周玉庭无辜的声音放到最大,在整个房间里回响,“一天一次可累了,不过庭儿喜欢!每次都是庭儿在下,能在屋里转好几圈呢!” “你在下?还转圈?”胖夫人越听越糊涂,只得压住火气耐心道:“庭儿,你好好告诉娘,你们是怎么圆房的?” “跟娘教的一样啊!男人压住女人,不过姐姐嫌庭儿太重,所以庭儿就让她压喽!”说这些话时周玉庭的手从来没离开过那条绳结,从那陶醉的模样也能猜出他对这件礼物格外珍惜。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正在给最喜欢的姐姐制造今生最大的麻烦。 “其实姐姐说这个游戏还叫‘骑大马’,就是庭儿跪在地上,姐姐坐在庭儿背上,然□儿驮姐姐绕着屋子——” “够了!” 胖夫人的怒喝声惊得在场人无不发抖。紧接着她捋起袖子吼叫着朝我扑了过来,抡圆的胳膊带着掌风呼啸而下…… 第五章 骑大马在线阅读 第五章 骑大马 肉文屋 / 第五章 骑大马 第五章 骑大马 第六章 卫哥哥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六章 卫哥哥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六章 卫哥哥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六章 卫哥哥 “啪——” 胖夫人毫不犹豫,一掌甩在我左脸上。 我偏着头有些发懵,好半天才感到脸上热辣辣的疼,来不及反应,右脸就又被她反甩一巴掌。这次我没站稳,身体随着惯直扑向旁边桌角,眼见要撞上我忙伸手抵挡,结果将桌上的茶壶茶碗推了一地,更激怒对方。 胖夫人揪着我的耳朵将我从地上拎起,那尖尖的指甲掐得我生疼。她用另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激动得口沫横飞,尖利又聒噪的声音直刺入我的耳膜。 “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竟敢唬弄我儿子!不想圆房是吗?行!把你们吃进去的钱全给我吐出来,我立刻叫他休了你!” 说着,胖夫人用力一推,我便如棉花般软软地向后倒去。 瞥见她再度扬起的巴掌,我咬着牙却无半点招架之力,也不想为自己辩解。毕竟我对她儿子不好,而这就是报应。更何况那钱,我本还不出来…… 不曾想做了那么多错事以后,老天却依旧待我不薄。我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周玉庭扶起。他突然横冲出来挡在胖夫人身前,死命攫住她的手腕。因焦急而发着抖的声音从他嘴里断断续续地挤出来,脸上委屈得仿佛刚才被打的人是他。 “娘你做什么?为什么打姐姐?我不许你打姐姐!”周玉庭大喊道。 胖夫人似乎被他的举动吓到,高举的手臂开始颤抖,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全无。她就这样愣了半天,才终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翻掌向周玉庭打去。 “你这个傻小子,被耍了还护着她!总有一天你被卖了还会帮她数钱啊!”胖夫人边打边骂,越骂越伤心,竟开始呜咽起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孝子啊!聪明的时候不务正业,学人家搞帮派坏了名声,傻了以后更甚,胳膊肘往外拐不说,还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好惨呐!死了都没人给送终啊……” 这番话听得我也愣住了,周玉庭更不知该如何反应。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干看着胖夫人坐在地上嚎啕恸哭却全无对策。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算识大体,懂得随机应变。但见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婆婆如今却在地上打滚耍赖,别说是我,再镇定的人也会不知所措。 娘怎么能跟儿子撒娇呢?这辈份不都乱了吗? “夫人!当心气坏身体。”白面书生不说话时就像空气,想不到一开口竟能瞬间把胖夫人悲天怆地的哭声给压下去半截。 “想必少夫人也没什么恶意,小两口闹着玩罢了!”他又道,声音轻轻的,却有种安抚人的能力。 胖夫人纵使明白问题并非他所言的那般简单,也乖乖地停止哭闹,认真听着。 “我看,少爷还不懂夫妻之事,急不来的。”白面书生搀着胖夫人起身,还贴心地掏出方帕替她擦脸,“夫人若信得过舫儿,不如就交给舫儿办,一定不会令您失望。” 胖夫人的妆全糊在脸上,黛墨和胭脂纵横交错就像泼墨山水般煞有气势。她把手搭在白面书生腕子上,稳了稳重心,道:“也好,反正我没力气管,交给你吧!”说罢,她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瞄了周玉庭一眼,又失望地垂下头去。 今天暂且躲过一劫,可往后的日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我终究还是逃不过跟周玉庭圆房…… 独自坐在床沿,我终于放松下来,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痛感便逐渐扩散至全身。至于脸上挨的两巴掌,到现在都跟火烧似的。 小时候很少挨打,除了有一次我抢了弟弟的糖人,被爹赏了耳光。那糖人是爹去赶集时好不容易跟人换来的,只有一个,所以给了弟弟。之后我曾多次要求去集市,却再也没见过那种玩意。从此以后我明白,自己的地位永远不及弟弟,不论是过去的糖人,还是现在的婚姻。只要弟弟幸福,我怎样都好,这便是我如草芥一般的命了! 想得出神,余光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扭头正看见刚送走胖夫人一行的周玉庭大剌剌地杵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只翡翠夜壶。 “喜姐姐,你耳朵流血了!”他一步步小心地蹭过来,手里仍抓着夜壶不放,“我帮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他边说边坐在我旁边,嘟起嘴巴。凉凉的气呵在耳朵上的确很舒服,感觉也没那么痛了。先前胖夫人用力过度,把我的耳朵都扯破了,幸好没豁开,耳环还好好地挂在上面。 我找了块干净的布巾擦掉血迹,低头又瞥见他手里的夜壶。周玉庭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他跑来找我却欲言又止,想必是有话要说。 “说吧!你有什么事?”我好整以暇。 见我直奔主题,他也不好意思拐弯抹角,犹豫着提起夜壶小声道:“姐姐……这不是我原来那只。” “哦?你不要就送给我吧!”拿去当铺换钱。 “我要,要!”他抢答,仿佛没有夜壶便会每晚饱受我鬼故事的骚扰。 “那……今天还能不能玩‘骑大马’?” 明知故问!我怒而不答,默默坐在床边。 “可庭儿很喜欢啊!”他继续劝说。 “不玩的话,庭儿会睡不着觉……” “真的不能玩?” “庭儿保证不告诉娘呢?” 问了半天都没有回音,周玉庭看起来很失落。他撇着嘴,左边的酒窝清晰可见,发现我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忙换了话题讨好道:“喜姐姐,你是不是特喜欢这个夜壶?” “是啊,很喜欢!”提到翡翠夜壶我就很开心,如果他能送给我,我一定会更开心。 见我终于说话,他松了口气,可怜巴巴地将夜壶递过来,“那我用翡翠夜壶跟你换‘骑大马’行么?” “……” “要不再加一只纸鸢?”他又来了。 想了想,我抬起头狡黠一笑,“周玉庭,你听说过吃人井的故事吗?” “……”这回换他沉默了。 “从前有一个白衣少女,她经常在井边洗头发……” “哎呀,都这么晚了!”故事才开始,他便扔下夜壶,大叫着窜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庭儿困,要睡了!” 我转身扯他被子却扯不动,又耐着子劝了几句依然不见效果。被子里传来闷闷的打呼声显然是他在装睡,我不生气只当小孩子任。 “快起来,听见没有?”我推他,无论如何都要叫他起来。趁我脾气还好,他若是听话我便不会为难他,“乖,快点起来。” “别闹了!”他扭了扭包得跟粽子似的身体,“姐姐也快睡吧!” “你才别闹了!快点起来把衣服和鞋给我脱了,床单都被你弄脏了!”我失去耐心,冲他嚷嚷。再怎么害怕也不能穿鞋上床啊! 被子在我的蛮力下终于掀了起来,可对方不愿放弃这唯一的屏障遂使出更大的蛮力。争抢中我气力不足猛栽到床上,于是周玉庭便趁机用被子裹了我平放在床边,自己则缩到最里面掩住耳朵。 就在我准备继续“吃人井”的故事时,他突然翻身过来捂住我的嘴,眼神里半是恐惧半是威胁,只一句话,立刻令我缄口不语。 “喜姐姐,你知道吗……”他俯首在我耳畔,嗓音低沉,“庭儿家里很有钱哦!” 天呐我的娘!这真是我听过最恐怖的话! 觉察到我的紧张,他仿佛奸计得逞般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坏坏的,令人看了发毛,似乎有一丝危险的气息在周围扩散,我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严肃地与我对视良久,周玉庭终于破功,忍不住吐着舌头挤出他左边的酒窝,恢复了以往调皮的样子。他乖乖脱下鞋,侧身躺在我旁边,像哄小孩似的拍拍我身上的被子,然后双眼一眯,瞬间便睡死过去。 好危险,我还以为会被袭击呢! 尽管确定他已睡熟,我仍不放心,就这样咬着嘴瞪着床顶,保持警醒地直到公**打鸣,天边泛出鱼肚白。 原则上,我希望能把每天都当作是新的一天,可昨天的经历却如午夜梦魇般挥之不去,况且我还不知道胖夫人的打算、白面书生的意图。他们都有什么计划?决定如何惩罚我?这些都是我现在担心的问题。 而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仿佛能通过睡觉重写记忆的周玉庭。不论昨晚如何,一大清早他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在院子里刨蚯蚓、藏宝贝。 “你在干什么?”出于好奇,我放下洗衣盆蹲在树旁,和他一起对着地上的土坑发呆。 “生钱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边说边从怀里出几枚铜钱翻来覆去地看,见我一脸疑惑,竟认真解释起来,“先找一棵老树,然后把钱埋在下面,只要让男的钱压住女的钱,就能生小钱了!” 瞧他那得意劲儿,就像在做什么伟大的实验。可很快他原本兴奋的脸又消沉下去,手指捻得其中两枚铜钱“喀喀”作响。 “可是钱要怎么分男女啊?姐姐知道么?”他扬起脸托着腮帮,额上出现了浅浅的抬头纹。 面对这种认真的表情我忽然笑起来,不是因为他蠢,而是因为他太天真。想着“这个脑袋里究竟还装了什么惊喜”,我便下意识伸出手去拨弄他的头发,或许还带着点宠溺,同时好奇这个怪点子又是谁给他灌输的。 “这也是你娘教的?”我不答反问,将他头上被我乱的地方整理好。 “不是,是卫哥哥说的。”他像只猫一样享受着我的抚,差点就舒服得“咕噜”出声。 卫哥哥是谁?我正想问,便发现大门口突然多了个人影。不知为何,我隐约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出现了。 第六章 卫哥哥在线阅读 第六章 卫哥哥 肉文屋 / 第六章 卫哥哥 第六章 卫哥哥 第七章 红杏不出墙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七章 红杏不出墙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七章 红杏不出墙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七章 红杏不出墙 卫哥哥来了! 原来周玉庭口中的卫哥哥,就是那个白面书生。 “在下周卫舫,周家管家,受夫人所托特来照顾少爷起居。”一番介绍简洁明了,他对我微微点头,接着从肩上卸下一个大包袱来,看样子正打算去哪儿久居。 原来是管家,我还以为他是胖夫人的面首。至于久居之地,应该就是这里了。表面上照顾少爷起居,实则教他如何行男女之事,顺便防止我红杏出墙。这个一举两得的招数不错,可既然他是管家,就代表我的家务活有人分担了吧? 正欲将他让进屋里,才发觉此人已被周玉庭拉走,研究“生钱”去了。看他一副书生模样,倒不像会说“男钱压住女钱”这种轻浮话的人。既然两个男人在树下忙活,我只好一个人跑到厨房里择豆角。 周管家突然出现令我记起胖夫人的话,她说周玉庭聪明的时候不务正业,搞帮派坏了名声。究竟“聪明的时候”周玉庭是怎样的?我只知道他过去是恶人,做过坏事。但如今他那么纯良,实在无法让人将恶霸之首与他联系在一起。 完成了“生钱”大计,周玉庭兴冲冲地跑进来准备洗手。似乎注意到我在看着,他浑身僵了一下,将要伸进缸里的脏手缓缓缩回,单舀出一瓢水使用。 很好!我满意地点点头。经过我的耐心培养,周玉庭的卫生意识终于逐渐成形,以后若是善加引导,说不定他会变得更聪明。 确定他使用水瓢,我才放心地把端了很久的蛋洒进锅里。 “哗——” “哇——” 油锅和周玉庭同时哀叫,后者吓得把瓢一扔,像只受惊的兔子直接从厨房窜到里屋。乱迸的水珠落进锅里激起了更剧烈的翻腾,油花飞溅,虽然我及时遮住脸,可滚烫的油珠还是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串水泡。 “伤了?用冷水敷吧!”周卫舫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他倚在门边,把门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的周玉庭拉出来,“快说对不起。” 管家……这样对待少爷?而且周玉庭似乎也很听他的话,照做了。 “娘子,对不起。”只见周玉庭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瞄我一眼。我仿佛能看见垂在他头顶无打采的两只兔耳朵。 称呼的问题我们已经恢复正常,因为我不想再被胖夫人掌掴,就像这样三个人平静地坐在桌前吃午饭,别再出任何差错便好。 “你下巴有洞吗,怎么漏得到处都是?”周卫舫边说边伸手去接周玉庭扒饭时落下的饭粒,语气俨然超出了管家范围,更像一个兄长。 周玉庭似乎很怕他发火,不敢说话,只沿着碗边偷看,明显放慢了吃饭速度。早晨见到卫哥哥还那么高兴,如今的周玉庭竟像屁股长刺,恨不得赶快吃完饭好离开对方的视线。 能让人又爱又怕,这白面书生即便是管家,也是个很不一般的管家吧! 我思忖,见周玉庭刚吃完最后几口便迫不及待地弹座而起,边对我比手划脚,边逃也似的跑出了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我和周卫舫相视一笑,饶有默契地收拾起碗筷。 周卫舫其人,随和有礼,且不会一味偏向周玉庭找我麻烦,话虽不多,字字珠玑,是个有思想的读书人。对于胖夫人派他来监督,我还是很庆幸的。 “夫人别误会。”周卫舫将最后一叠碗筷敛进厨房,开始解释他吃饭时的失态,“以前念书时少爷待我如兄弟,放肆惯了,一时有些改不过来。” 原来是为这件事,我说他方才为何总是欲言又止。 “怎么会!周管家跟相公感情好,是令人羡慕的事。”我随意应着,心思全放在受伤的手背上。 “哦?难道夫人与少爷相处得不好?” “怎么会……”不敢再看他,我强硬地转移话题,“听说,他原来是祥福镇恶霸?真的吗?”如果是恶霸的话,究竟有多坏?我忽然对周玉庭的过去很感兴趣。 “这……周某不方便回答,依夫人判断呢?与少爷相处这么长时间,在您眼里,少爷算是怎样的人?”周卫舫轻蹙眉,以他认为最合适的方式回答了我。毕竟人总是有先入为主的毛病,如果真心想了解一个人,与其道听途说,不如亲身体会来得实在。 “好人。”我点点头,毫不吝惜对周玉庭的赞美。 可除了“好人”,我再也看不出其它优点。要知道,作为相公来说,光是好人还不够。或许是我要求太高,明明相公身强体壮,婆家又很富裕,我还有什么不满意,嫁**随**,嫁狗随狗吧! 桌上两个白白的馒头是今日所剩,按往常的习惯,我会把它们收好留待明天享用,可碍于周管家在场,我又不能显得太过小气。 真浪费啊!我心微微发疼,拿起馒头准备扔掉。 “别扔!最近天凉,食物不容易坏,放这儿明早我吃。”周卫舫先我一步收好馒头,接着挽起袖子做出“请”的手势,以我手受伤不方便沾水为由,将刷碗的事也揽了过去。看他熟练的动作,大概也曾是穷人家的孩子。 有时候觉得,人总在不知不觉中找寻自己的同类,而同类之间也更容易亲近。几天相处下来,我脑中逐渐产生了新的想法。也许对周玉庭来说,卫哥哥已经不单是管家、兄长。看着他们站在树下,一个用竹竿打枣子,另一个仰着头欢呼雀跃,我竟有种见到父子的错觉。 不算浓密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偏西的日光将两个本就瘦长的人影拉得更长,我擦干额头的汗,停下洗衣的手,沉浸在眼前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中。 如果加入其中,我该用哪种身份? 母亲?还是姐姐? 我拍了拍脸,刚沾过水的手有些冰凉,拍在脸上能令人立刻清醒。 闻声,树下的两人纷纷回头,那张面孔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幽黑的瞳孔此时正锁定我,仿佛能看进人的内心。 我冲他们傻笑,心中不免怀疑起胖夫人的动机。她是派人教周玉庭夫妻相处之道,还是派人来考验我的忠贞? 后来我才明白,这里心思复杂的就只有我一个。 “夫妻间有很多事可做。怎么说呢……老夫人应该都教过你吧?”周卫舫从容镇定,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搭在腿上。这种话题并未令他感到尴尬,与他的坦荡相比,我的羞怯竟显得有些做作。见周玉庭傻张着嘴,他轻轻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那就先从简单的开始,太难了怕你也记不住。” 于是,他们就这样开始了成人话题——以学术的口吻。 “这个时候你要把头偏一点,看着对方,然后慢慢靠近……” 说着,周卫舫准备做示范。他的声音逐渐放轻,如耳语般在房间里徘徊。随着他与周玉庭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我的注意力也越发集中,最后全落在他们几乎相触的嘴唇上。 “对正以后再继续,之前不可以闭眼。明白了?”在距对方很近的地方,周卫舫开口了。严肃的语气就像个教书先生,瞬间打破一室暧昧。 好真实!害我以为他们真的会将动作完成! 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我重新调整好姿势以便继续蹲在窗下偷看。方才的情景吓得我一度低头,结果再抬头的时候,正看到周卫舫捧着周玉庭的脸缓缓带向自己,然后两个人分别将头一歪,竟是不再动弹。 虽然我被其中一个人的后脑遮住视线,可那角度,分明是…… “哐当”我一不小心踹翻了墙的花盆,把自己吓了一跳,也惊动了屋内的两人。 “夫人,是夫人吧?”周卫舫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周玉庭也跟着起哄,大叫着招呼我进去。 无知者无畏,我望着周玉庭的傻脸,怀着不详的预感缓缓蹭进屋里。 “夫人请坐,方才不知您也在场,是周某失礼了。”周卫舫脸色难看,转身为难地对周玉庭说:“少爷,不如咱们改天再……” “可是庭儿没看清啊!”周玉庭说着拉住对方袖子,硬是把他拽回到座位上,“你刚才示范的时候靠得太近了,害我什么都没看见。”那缩起的下巴和嘟着的嘴,宣示了主人的不满。 这下,周卫舫脸色更难看了。做了这么大牺牲,对方非但不领情还颇有责怪的味道,他禁不住微微蹙眉,“那依少爷意思,想怎样?” 少爷的坏习惯需要纠正,可胖夫人的任务也是一定要完成的。周卫舫用手揉了揉额头,不知是压抑着情绪还是无奈地认命,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 “庭儿笨,哥哥再示范一次好吗?”周玉庭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一副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不用太麻烦,只要能看清楚就行,这次庭儿在一旁看,哥哥找别人……”话停在这里,两个男人同时向我看过来。 无知者无罪。我不可置信地看看周玉庭又看看周卫舫,大概猜出了两位周公子的打算。 真的只是示范吗? 他们两个刚才其实没碰上,是我看错了吧? 周玉庭,他知道这个示范的含义吗? 大脑几乎停止运作,我还来不及开口拒绝,便看见周卫舫的脸在眼前逐渐放大,他之前的解说词再度响起: “这个时候要把头偏一点,看着对方,然后慢慢靠近……” 没有人扶住我的脸,可它就是不肯动一下,身体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了,我无法控制。 果然还是胖夫人的命令更重要,周管家难道不在乎我少夫人的身份,而他的少爷正在旁边看吗? “哥哥姐姐真好,肯帮庭儿做示范!”周玉庭明明近在咫尺,发出的声音却空灵飘渺,“这样就能生出宝宝了么?” 第七章 红杏不出墙在线阅读 第七章 红杏不出墙 肉文屋 / 第七章 红杏不出墙 第七章 红杏不出墙 第八章 引狼入室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八章 引狼入室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八章 引狼入室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八章 引狼入室 这样就能生出宝宝了么? 初听这句话时,我竟然还在心里默念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才猛地咳嗽出声,先前僵住的脸也终于能动。 周卫舫恰好在此刻停止动作,许是太接近,我似乎看到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生孩子没这么容易……”他答,欠起的身子退回原位,“你先把今天教的学扎实,其它的下次再说。” “嗯!娘说生孩子是体力活,可庭儿不怕累,庭儿一定会非常努力!” “体力……”周卫舫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思忖半天终于皱起眉头,“话是没错,不过老夫人究竟教给你多少?” “我、我去睡觉……”不敢再继续旁听,我顾不得只说了一半的话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夜风虽凉,我身上却烧得厉害,仿佛刚吞下一大捧干辣椒。 管家轻薄了少夫人,最可怕的是这个少夫人心里竟还有一丝……悸动! 我仰头又灌下一大碗凉水,给快冒烟的嗓子降温,回过神才发觉自己手正放在贴近心口的地方,压抑着下面剧烈的起伏。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就像在家乡的枣树下,被他微笑着凝视一样。 虎子哥,我多么挂念你! 不知是否因为心虚,我最近总有意无意地避开周卫舫。由于没什么爱好,不做家务时我就往厨房跑,煮饭或者做糕点。最近看树上的枣子熟了,正打算选些好的蒸枣糕,周玉庭说今天下午要练字,我便端着新做好还热腾腾的枣糕拿去给他尝。 这些天他一直在描周卫舫带来的字帖,原本我还觉得他可怜,变傻的同时丧失了写字能力。后来才从周卫舫处得知,这傻瓜不傻时也没好好念过书,大字从来不认识几个。 进了书房门,发现屋内只有周卫舫一人时我是想退出去,可再看手里的糕点,那样做就好像我不愿意给他吃似的。 “味道很特别!”周卫舫吃东西总是斯斯文文,这次他破例吮了吮手指。 “因为我在里面加了甜米酒。” 正暗自得意,只见周卫舫又拈了一块枣糕放进嘴里,道:“夫人应该知道少爷的毛病吧?见酒没够,还很容易醉。千万别让他发现才好,米酒也不行!” 周玉庭喝酒耍疯的坏毛病在我们大婚当日便彻底暴露,从那以后我就不让他沾酒,免得他再摔得满脸花。 “放心吧!我早藏好了。他从来不收拾屋子,藏在衣橱里不会被发现的。” 见我信誓旦旦,他放下心,重新展纸研墨练起字来。明明是不同的字,可似乎有什么规律将它们联系在一起。我虽看得入迷,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总之是很整齐。 “夫人识字?”见我扒在桌边模样认真,周卫舫好奇地问。 “不,不认识。”略感尴尬,我咬紧下唇交握双手,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想学吗?要不要我教你?”他放下笔,侧身让出一个人的位置。 一切都很自然,我走过去,忘记自己曾想方设法避开他。只因那双幽黑的眼睛,是那么诚恳,轻易便说服我,而我也明白当初胖夫人为何这般听他的话。这样,我有了生平第一个老师,而我也是第一次学写自己的名字,想不到它那么复杂。 周卫舫的字方方正正,我的字却像狂魔乱舞,纵使他鼓励的话说足一车,我心里仍免不了失落。 从小被灌输三从四德,学写字是男人的特权,女人只能一辈子和柴米油盐打交道。我不怨谁,只怨自己投错胎做了女人。对父母来说,我的存在是为弟弟成亲筹礼金,对周家来说,我大概也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周家曾经是开纸坊铺的,夫人知道吧?”没来由,一直耐心指导我的周卫舫突然发问,“如今周家已经不开纸坊铺了。这,夫人也知道吗?” 这又是什么试探?我在心里小声嘀咕。说起来我好像听父母议论过,不过对我来说周家是做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家有钱。 “不太清楚。莫非您有话要讲?” 想到周卫舫搬来的目的,我不禁警觉起来,刚搁下笔,就见他浅笑着摇了摇头。浅笑是他的一贯表情,可这次似乎包含了比往日更深层的意思——我这么认为。 周卫舫离开很久,贪玩的周玉庭才算回来。他先狼吞虎咽消灭了盘子里剩余的枣糕,而后满足地抹着嘴说:“真好吃!还想吃!” “没了。”我摇摇头继续练字,不告诉他其中的玄机是怕他知道家里有酒总惦记着。 “娘子在画画?”讨不到食物,他便拍马屁般蹭过来帮我磨墨,可惜没拍对位置。 “练字。”我言简意赅,语气里透着不耐。 “喔,那咱们一起练吧!”周玉庭撸起袖子另选一只笔,装模作样的在他自己的纸上写起来。我偷瞄了一眼,那字简直比我写的好看十倍。 写了一会儿他仍不死心,围着我的字端详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新的结论,“哦,真没想到娘子已经学到那么高深了!”他笑眯眯地挠挠下巴,“卫哥哥说我笨,只能先练小楷,原来娘子都练到狂草了。” 狂草?那是什么? “对,真没想到你越来越聪明了!”我也学着周卫舫的动作,侧身让出一个人的位置,“想学吗?我教你啊!”让我用“狂草”好好地教教你。 “想!其实庭儿一直想学写名字!” 想学自己的名字吗?这点倒跟我一样呢! 我拿起笔,正琢磨该画只什么动物,便被周玉庭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往常要是见到他害羞扭捏的样子,我定会在心里嘲笑一番。可这次不同,因为他说,他最想学的是我的名字。 “娘子的名字很好听,念起来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就像……”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恰当的比喻,“就像镇南头刘婆的双喜酥糕,里面都有个‘喜’字,而且那滋味……哦,我是说那感觉……真好吃!”他吸了吸嘴边的口水,满脸陶醉。 听到这里我感觉有些伤感,想不到自己在他心里竟如同食物一般。轻轻地把那张被狂魔乱舞过的纸交给他,我报复般留下他一人去揣摩其中的高深了。 傍晚,我略感泄气地坐在床边,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既没能成功避开周卫舫,也没有发现周玉庭任何可能变聪明的迹象,一切如常,只是我对虎子哥的思念越来越深了。 好不容易劝自己面对现实,我刚脱下鞋,房门便被“砰”地撞开,两扇门板从墙上弹起来发出狰狞的怪叫,门口的男人正扶着门框喘气。随着他鼻息越发急促,当门轴停止发声的时候,房里就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和我的心跳声。 出于□,我倚着床棱站起来绕到桌子后面,保证自己身后不是死路。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我才有时间转移他的注意力。 “周玉庭,你在干嘛?” 虽说是质疑,我问得却小心翼翼。他抬起脸看我,额头全是亮亮的汗水,他一次次呼出的气体,令整个屋子笼罩在淡淡的酒气之中。 “你喝酒了!?”他哪儿来的酒?难道是…… “嗯,一点点……”周玉庭用手指比划着,眼睛费力地眨了两下,“娘子!你的名字嗝……我学会了。还有哦,庭儿想拜托你一件事。” 眼见他就要过来,我连忙躲闪,他向左走我就向右走,我们围着桌子绕了很多圈以后,他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嗝,庭儿要骑大马!” 我疯了才会在此刻答应! “不骑的话,庭儿会睡不着觉……” 不会的,我看他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比猪都死。 “不行嗝?……庭儿保证不告诉娘呢?” “……我今天很累。” 我试着与他沟通,却发觉一切尝试都是白费。他开始还很失落,低着头,撇着嘴,后来很快恢复元气,笑了,脸上的酒窝此刻却显得异常诡谲。 “娘子累的话,那换庭儿骑吧!” 想不到他身手如此矫捷,竟能直接越过桌子跳到我这头。肩膀被他攫住,我奋力挣扎与他扭打在一起。 虽然他的目的只是让我做“马”而不是侵犯我,可大部分衣服在他的蛮力下都开了花,逐渐从我身上剥离。我们倒在一地的碎茶碗之间,顾不得受伤在地上翻滚,我看到他拼命想抓住我的那只手上还带着他的宝贝——我为他系的绳结。 他不是把我当作最重要的人吗? 他扑下来,我滚向旁边。 他不是还保护过我,不让我被任何人欺负吗? 他扭住我的手腕,眼神如野兽般疯狂。 我想哭,可眼睛干涩,被男人强迫原来是这种感觉,我忍不住涌起一股恶寒。 “啊——” 周玉庭捂着脸从地上弹起,手挪开时脸颊出现了一道粉红,是被我狠心刻上去的。而我,攥着一块茶碗碎片,血正从我的指缝里流出来。 “别过来!敢靠近我就去死!” 傻瓜才会用自己的命要挟别人,这一刻我就是傻瓜。我将碎片抵在自己的咽喉,缓步向门口退去。 他的眼里充满了不解和受伤,嘴唇一开一合,微微发红的眼眶中似有泪水在打转。第二次他又了脸上的伤,眉头皱起来,眼泪几乎决堤。 “你这坏蛋!还以为你变傻了学好了,想不到这就是你的本质啊!坏人永远都是坏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更是!祥福镇恶霸!” 我近乎崩溃地大吼大叫,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我,眼泪倏地落下来渗进嘴角。那一定是相当咸涩的滋味,不然他的表情为何会变得如此痛苦。 “我……不是,我不是坏蛋……”他用手挤压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要阻止它因过饱和而变大,“从来都不是,我……过去……呜……”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跪在地上,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我吓傻了,可是我不敢靠近。我像只无头苍蝇般在院子里乱跑,不知该求助于谁,更忘记高呼求救。当我发现走廊尽头那抹身影的时候,不是放松,而是更加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周卫舫老远就注意到我的狼狈,提着袍子飞快地走了过来。 “我……”我被我相公强迫。难道要这么告诉他? “我……”我把你家少爷害晕了。还是说该这么告诉他? 周卫舫究竟会怎么处理?胖夫人会不会又跑来打我?想到这些我就语无伦次,眼神也恍惚着不愿在他脸上停留半刻。但令我更没想到的是,他下一个举动竟吓得我连思维能力也失去了—— 他将我轻轻地搂进怀里。 第八章 引狼入室在线阅读 第八章 引狼入室 肉文屋 / 第八章 引狼入室 第八章 引狼入室 第九章 危机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九章 危机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九章 危机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九章 危机 到被他搂进怀里为止我都是热泪盈眶的。可当脸贴上他的心口,耳朵听见他的心跳时,我竟忘了难过,忽然记起手里还攥着那个“凶器”。 不着痕迹地将茶碗碎片扔到远处,我战战兢兢地开口道:“相、相公醉酒发疯了……” 我很不愿用“发疯”一词形容周玉庭方才的行为,特别不愿在周家人面前。不知听到这种大不敬的词被用在自家少爷身上,他们会作何反应。 “你没事吧?”周卫舫问。 “……哎?” “你没受伤吧?”他又问了一次。 “啊!没、没有……” 原以为他第一个关心的对象一定是周玉庭,谁想他竟对我格外在意。我轻轻推他,他会意地松开手,略显尴尬地绕过我,径自向卧房走去。 望着周卫舫通红的耳,我加快脚步紧跟在后。 那乱七八糟的房间几乎令人无从下脚,周卫舫一边小心趟路,一边顺手把身边翻倒的家具恢复原状,然后他回过身略带惊异地问我:“你真的没事?” “是啊,我没事。”点点头,我用手指着他身后。周玉庭还趴在那儿,他应该先紧张他的。 “啊,他没事,喝了酒就这样,谁都管不住。”周卫舫似乎早已习惯,摆摆手,然后俯身查看,接着叫我一起将睡死的周玉庭搬到床上。 我们趁夜将房间收拾如初,还换了套新茶具。这期间周玉庭的鼾声持续不断,我忽然很讨厌他的睡相,抱了床被子准备去客房将就一晚。周卫舫默默地跟在后面,快到时却突然赶上来挡在房门口。 “少夫人,方才失礼了!……我太唐突。”周卫舫解释道,僵硬的脸上有一丝顾虑,却依旧是浅淡的表情。 我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乱得很。方才我检查过,衣橱里的酒不翼而飞,想必被周玉庭偷喝了。可他是怎么找到的?他应该不知道那儿有酒才对。 “下午见少爷回来时候,浑身脏兮兮的。大概怕你发现,他自己跑去找衣服换了。”周卫舫真是察言观色的能角,我才一皱眉,他便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的确温和有礼、儒雅谦逊,却又太过完美,总让人觉得像隔了层薄纱般看不真切。 “少夫人?”见我发呆,周卫舫轻唤出声,然后指着我手心的伤口笑了笑。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客房的圆桌前,我已经第三次委婉拒绝了他的好意,而他也坚持己见,硬是要帮我包扎。 或许是我心思不纯,才会对他有诸多忌讳,把人家的好意全当成勾引,未免太自作多情。正视了自己与周卫舫的关系,我同时也发现只用一只手包扎的确很吃力,便接受对方帮助。 周卫舫握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包扎上药,动作细致认真。热热的温度逐渐由他的手传递到我的手上,令我的心跳不禁快了几拍,我只好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谢谢你,周管家。”我放下袖管,真心道谢。 他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叮嘱我按时换药后就推门离开了。 当晚我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都是周玉庭的事。我还在想,如果他肯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他,谁知事与愿违,他竟比我还委屈。 “你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我问他。 他不答,只是默默地用筷子往嘴里扒粥。 也许是忘记了。我想,随口抱怨道:“昨天你可害我受伤了。” “你也害我受伤了!”他抢白,看样子是记得。 “你活该!”我面带愠怒,“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 “不就是骑大马吗!有什么了不起!我找别人玩去!” “好,你去!去了你就别回来!”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周玉庭也在气头上,将碗一摔直接跑了出去。这举动更激怒我,正巧周卫舫一早出门办事,没人劝架,我索让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肚子饿自然就会回来。 于是,我享受了一个清静的上午,可正午时分,周玉庭仍没有回来。 或许他在外面吃了。我安慰自己,心里却越来越忐忑不安。 我就坐在正对大门的地方,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门口,院里枣树的影子已经被拉到最长,那里却连半个人影也没出现过。就在我等得心焦的时候,一个身影由远及近向这边跑来。我向门里挪了挪,虽然心里高兴,表面却装得毫不在乎,完全不像等了一天人的感觉。 “快走,快跟我走!”邻居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大婶突然冲进我的视线,抓着我的胳膊就往外拉,“你们家相公出事啦!快点跟我走!” 出事?! 我脑子顿时“嗡”的一下。他不识水,掉河里了?还是走路不老实,被马踩了?难道是他不懂自保,又被那个叫“小五”的缠住了? “哎呀,快走啊!他犯了事,让衙门的人抓去了!” 衙门?莫非……他真去招惹别的姑娘?! 刚进大堂就见周玉庭跪在地上,官老爷正坐在中间伏案皱眉,我环视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女人的身影,旁边除了几个小衙役,就剩下一名中年男子。 难道周玉庭“骑”得是他?! 我一个踉跄,幸好被大婶扶住。 “周玉庭,再不招我可打你二十大板!”官老爷威胁着,向前探了探身子。 跪着的人低头不语,表情呆滞,让人很难判断刚才的话他是否听见。 “二十大板你懂不懂?打在屁股上要开花的,傻冒!”官老爷又向前挪了挪,作劝诱状。 “我没做过!而且我不是傻冒,我是周玉庭!” 他此时的倔强在对方眼里即是藐视,官老爷岂容他这般忤逆,立刻吹胡子瞪眼咆哮起来。 察觉情况不妙,我忙上前跪在周玉庭身后,由于动作太猛,撞在地板上的膝盖生疼。 “求官老爷开恩!他只是个傻子,没有恶意!” 初听“傻子”二字,堂里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自有一番表情,或震惊,或怜悯,而我最在意的是周玉庭,他试图将绷紧的后背放松下来,却未曾开口与我辩解。 不知谁突然轻笑着打破了沉默,循声望去竟是那中年男子。他一脸不屑,扬着眉毛说:“我知道他是傻子,全镇人都知道他傻,可傻子也不能不给钱啊!” 不给钱?我差点跌坐在地上。难道这个中年男子是小倌不成? “罢了,本官念你初犯,又害了傻病,本无意偷盗。你把东西还给老板吧!”官老爷扫了眼堂下,视线落在我身上,“你是他家人?以后记得跟紧点,别让他乱跑。退堂!”说着便拂袖而去。 原来中年男子不是小倌,是小老板,周玉庭拿了他的东西却忘记给钱。 “周玉庭。”我唤他,他置若罔闻,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只好绕到前面,这才发现他负气的样子。无心安慰,我硬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拿了老板什么东西?快还给人家!” 周玉庭沉着脸不发一语,眼睛还斜向一边。看得我心焦,口气也越发不善,“你说是不说?不说我可自己搜了!” 我气急败坏地将手伸进他兜里,谁知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之后狠狠地甩开,一脸嫌恶。 见我们闹得僵,小老板连忙上前劝阻,“别别,别伤了周少爷。他不还就不还吧,你们买下来,如何?” “好,多少钱?”我认输,不再跟周玉庭计较。 “十两,嘿嘿。”小老板搓着手,谄媚地对我笑。 什么东西要十两?他分明是坐地起价! 我不甘愿地掏出荷包,打开才发现里面所剩无几,自然凑不够十两。这几天我的私房钱也快用光,是时候开口问婆婆要一些填补家用了。 我正在为难,另一个人已经先一步付了钱。 “周管家!”我大喜。他大概办完事回到家不见我们,一路追过来的。不过,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虽然刚解决一件大危机,回程却并不愉快。 我们三人各自走着,我走在中间,周玉庭跟在最后。如今正值深秋,第一次,秋风很凉,我缩了缩肩膀;第二次,有人正好站在我前面阻断风的方向;第三次,知道他是特意站在那儿,我感觉很温暖,这股暖流一直注入心里。 我向前赶了几步,想拉近与他的距离,结果袖子被身后的人猛拽住。我回头,周玉庭依旧不说话,只看着我,眼神中仿佛有些惶恐和惴惴不安。他犹豫半晌,紧抿的双唇终于启开。 “我家很有钱。”他说完迅速闭嘴,拉住我的手却不肯放开。 我瞪他,也学他的样子狠狠将他的手甩掉,却也没再试图拉近与周卫舫的距离。 第九章 危机在线阅读 第九章 危机 肉文屋 / 第九章 危机 第九章 危机 第十章 恶霸之首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章 恶霸之首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章 恶霸之首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章 恶霸之首 “听话,快给少夫人承认错误!” 一大早他便跟在周玉庭身后,耐心地劝着。 “那你总得说句话吧?难道你想永远都不说话?” 努力半天,对方却连眼珠子都没斜一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只有周卫舫才会做。 “算了吧!别理他。”我边盛粥边用余光偷瞄周玉庭,看他乖乖地坐在桌前等饭不禁松了口气。他到底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只是小孩任耍脾气。想着想着,我忽然抿嘴乐起来,正巧一个温湿的东西弹到脸上,打断了我的好心情,用手一发觉是粒大米饭,黏呼呼的。 “周玉庭!”我盯着他拿筷子的手,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手腕子一翻又挑飞一粒,直接弹在我另一边脸上。 我咆哮,然后努力稳定情绪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一边顺气一边故作悠闲地夹了腌菜嚼。 “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发誓要十天不说话。结果才到第三天就坚持不住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本想故意吊吊周玉庭胃口,谁知连周卫舫的好奇心都被我勾了出来。两人表面上专心对付碗里的粥,其实注意力全在我这边。 我心里窃窃一笑,腌菜嚼完了,筷子也放下了,我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便继续讲道:“原来,他发现自己的口水变多了,而且味道很怪,酸酸涩涩的。等他对着镜子扒开嘴一照……天呐!你猜他看见了什么?满嘴大大小小的脓包,还有些正不停地往外流水呢!” “噗——”其中一位好奇人士捂着嘴,刚喝的粥似乎从鼻子喷了出来,但他的上半边脸依旧很有风度地保持着浅淡的表情。 剩下那个,鼓起的腮帮里装满食物,如今却哽在喉头,上下不能。他皱了皱眉,神情严肃得像作生死抉择,终于一撇嘴,将食物悉数归回碗中…… “周玉庭!!!”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举动简直、简直比我那个故事恶心一百倍!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他并未理我,着脸跑了出去,我怕他再惹麻烦,于是急急地跟在后面。他步伐很大,我必须拼命跑才能勉强跟上,而他好像也不知道我在后面,动作快得像阵风。就在我刚开始发现他奔跑的姿势还比较像男人的时候,他便一个飞身将自己抛出去老远,接着相当熟练地趴在地上,正面朝下。 本想叫他,可冲到嘴边的话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气没消也好,好奇心也罢,我环顾四周,决定躲在树后静观其变。 这里是祥福镇唯一的树林。树林虽小,不熟悉地形的人冒然进入也容易迷路。周玉庭正趴在一条小河边,方才由他制造出的剧烈声响似乎惊扰到草丛里的某种生物。此时,那东西正蠕动着向他靠近,研究过他的左手又去研究他的右手,仍不满意,打算继续研究他的脑袋。 突然,周玉庭一个翻身弹地而起,吓得对方重新缩回草里。他也没在意,只一心一意扑到水边,扒开嘴使劲往里瞧。对着水面趴了好一会儿,也瞧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放下心,这才意识到身旁那个东西。 “一个人?”周玉庭偏过头,狐疑地看着对方。 对方也很警惕,以一个相当扭曲的姿势从草丛里探出半个身子,一副想靠近却又不敢的样子。 “唉,我也是一个人。” 就这样,周玉庭开始自说自话。他索在侧对我的地方坐下,抠着鞋帮与对方搭话。虽然对方一直没做反应,他却不觉得无趣,而是盘起腿,饶有兴致地盯着前面。到这时我才看清,那个舍不得离开草丛的东西是一条脏兮兮的土狗。 那狗真是有灵的动物,它仿佛听懂一般逐渐放松戒备,然后慢慢地坐下来与周玉庭对视,发呆的样子不知为何竟也透着股傻气。 “我饿了,”周玉庭向土狗抱怨,“可娘子不让我吃饭。她刚才讲了个恐怖又恶心的故事……原来,她喜欢这种故事啊?”说着说着,他再次探头到河边,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说我恶心?他才恶心好不好!何况我没禁止他吃饭啊!我扶着树愤愤地想,指甲用力地剥着树皮。 “以前,爹娘很少陪我吃饭,一大桌子菜,我一个人本吃不完。好不容易有了娘子,可是她讨厌我,这下又没人肯跟我吃饭了。”他抱起膝盖,将下巴垫在上面,接着似乎想把脸也埋进去,“我真的给过钱,我不是小偷……” 原来他还在对那件事介怀。我当初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因为我相信他就算真的没给钱也只是单纯的忘了。但他总不能对那晚“骑大马”的闹剧假装失忆啊!而我真正介意的是他对此事毫不在意。 “寂寞吗?”他再度开口,询问的对象是狗。 也不知是否真的通人,土狗竟歪了歪脑袋。 这是它第一次反应,周玉庭见了很高兴,觉得彼此间的关系终于有进展了,便伸手想去拍拍狗脑袋,可惜被躲开了。他并不气馁,而是就近捡起一块小石子逗弄着,假装要喂食物一般,对方果然上当。 “看来你也很寂寞啊……”他自说自话道,满足的笑容爬上嘴角。微微抿起的唇挤出左脸的酒窝,令他看上去至少又年轻了五岁。 挠挠狗的头顶,再挠挠狗的耳,周玉庭忽然敛起笑容,托起狗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他皱了皱眉,眼睛斜向上翻着,似乎正试图在记忆中寻找什么,“嗯,好像是在……在……”可话没说完,他便迅速用手去揉自己的太阳。 头疼了?看他表情好像很痛苦,连肩膀都在抖。我犹豫片刻,最终决定放下面子劝他回家,可即将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一阵怪音又吓得我缩回了脚。 绵延不绝的声音,害受惊的土狗都对着周玉庭饥饿的肚子狂吠不止。他也不再捂头,转而去捂肚子,闷闷的笑声从他腔里传了出来。 “你说,娘子会同意让你和我们一起住么?”周玉庭重新调整好姿势,上身依然歪在一边。 “不同意!”我几乎用跳的从树后窜出来。光养他一个就够累了,我可不想再加重自己的负担,“你死了这条心吧!等你先养活了自己再去想养狗的事!” 我的话令他哑口无言。大概也是因为肚饿,他先跟土狗道别,而后乖乖地跟我回家,路上没说一句话。 我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那里仿佛刚筑了一堵无形的墙,令人无法靠近。或许我应该违背胖夫人的话陪他玩“骑大马”,而不是用碎瓷片威胁他?还是说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他是傻子?要不干脆让他养狗?…… 走了多久我就反省多久,等我再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周玉庭的脑袋往旁边歪了一下。他没反应,我也不太在意,可没走几步他的脑袋又歪了一下。只见一颗橘子顺着他的肩膀滑下去,在地上连滚了几圈。 “哟哟,二位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呀?”一个瘦高的男人阳怪气地从旁边闪了出来,另外几个同伙拦在中间,挡住我们的去路。 我下意识挪到周玉庭身边,拉紧他的袖角。他身子一侧,正压住我大半个肩膀,接着手臂后伸把我拢在身后。 这帮人即是上次围攻周玉庭那伙,为首的瘦高个儿绰号“小五”。上次他们没能得逞,这次说不定会想出更极端的手法折腾我们。我拉着周玉庭节节后退,迅速在脑中寻找有效的脱身方法。 “周管家,快去报官!”忽然,我仿佛看到希望似的对着那帮人背后大喊,趁他们惊慌失措时,拉起周玉庭便往反方向跑。 周卫舫并没经过这里,但愿我的巧诈能多为我们争取些逃走时间。 没跑多远,后面的人便追了上来。小五喘着气带他的同伙渐渐逼近,眼看我们无路可退,他突然从自己怀里出一颗橘子,拨皮,分瓣,送进嘴里。看他边嚼边咧嘴的痛苦模样,仿佛吃橘子跟索命无异。 “真羡慕你有个小娘子啊!为啥傻子都能娶媳妇,而老子就不行呢?”似乎只为了尝味,他才吃一瓣就把剩下的橘子连皮一起扔进草丛,然后随便抓了一名同伙的衣服擦手。 “我不是傻子。”周玉庭的语调并不强烈,仿佛不是在辩驳,而是陈述事实。 “哈哈哈,你不是?难道我是吗?”小五一阵狂笑,接着表情诡异地指了指躲在周玉庭身后的我,叫道:“把小娘子给老子拉出来!” 还来不及反应,我和周玉庭便被两拨人分开。我被拉到小五身边,周玉庭则被人压住胳膊按跪在地上。 “谁也不许动她!”周玉庭拼命反抗,肩轴以各种不常见的姿势扭曲着,而他的膝盖正与地面进行激烈地摩擦,连周围的黄土都跟着飞了起来。 “紧张还是害怕?”小五迈着八字步坏笑着走了过去,“放心,老子从来不为难女人,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说着,他从手下那儿接过一颗拨好的橘子,撑开周玉庭的嘴猛塞进去。看对方表情痛苦,他笑得更猖狂了,“周玉庭啊周玉庭,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终于不是你作威作福的时候了!” 他眯眼俯视着,不知何时手里又多了颗橘子,“看来老天爷还是站在老子这边,一切都是天意啊!幸亏你变成这副痴呆样儿,老子才有机会把以往的一并讨回!” 小五说得咬牙切齿,手里的橘子也一颗接着一颗。汁水从周玉庭的嘴角溢出来,他紧闭双眼,捏住的拳头骨节发白。 我吓傻了,心脏到指尖一片冰凉,脑袋也开始发木。可我不能放弃,因为周玉庭并没有放弃抵抗。所以就算是想破头,我也要逼自己再想出一个办法来! “你们不要欺负人!就算……就算他原来是坏人,你们现在用同样的方法报复,和他又有什么区别?”此刻,我真恨自己没见过世面笨口拙舌,命攸关了还讲大道理,这些恶霸又怎会听得进去? “小娘子,我劝你最好不要打扰咱们爷。”一个站在我旁边的手下神秘兮兮道:“你可不知道,爷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想当初,周玉庭塞进咱们爷嘴里的橘子,那可是——” “闭嘴!”小五耳朵极尖,瞬间飞来一颗橘子命中那多嘴手下的脑门,“你还嫌老子不够丢脸吗,非要让所有人知道?” 这下,多嘴的手下再也不敢多嘴,只捂着脑门怯生生地退到远处。 “小娘子,想让老子饶了周玉庭吗?”小五突然停止他的报复行为,转过来面向我。任由身后的周玉庭如何咆哮,他都不理睬,只将一篮橘子扔了过来。 “吃干净老子就放了你们。”他说,奸诈地笑着。 虽然满满一篮橘子,却都拨了皮,乎乎、水汪汪的。心想全吃掉也不过是闹肚子,我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抓起一颗就往嘴里放。接着,我终于找到了让周玉庭痛苦的源—— 这些橘子简直太酸了!又酸又涩,要人命啊! “吃不下去没关系,老子还有个办法。”见我僵坐在地上,小五索也跟着蹲了下来,“只要你答应从此跟着老子!” 第十章 恶霸之首在线阅读 第十章 恶霸之首 肉文屋 / 第十章 恶霸之首 第十章 恶霸之首 第十一章 承诺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一章 承诺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一章 承诺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一章 承诺 “怎么样?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放了他。”小五起身重复。在他身后,周玉庭拼命摇头,由于嘴被橘子撑满,发出的都是支支吾吾的声音。 看了看小五咧嘴笑时露出的黄牙,又看了看地上酸得发苦的橘子,我毅然埋头苦吃起来。额头鼻尖上全是冷汗,我一边吸着鼻涕,一边不停的用两只手轮流往嘴里塞着酸橘,模样好不痛苦。 一颗酸橘足够把牙酸倒,那一篮呢?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毅力和速度吞下半篮橘子。也许是那排黄牙?也许是对面周玉庭拼命摇头时从嘴里甩出的汁水?也许是周家的钱?谁知道呢!我只知道经过今天,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再碰橘子。 “别吃了!”小五一扫先前得意,气急败坏地将我面前的篮子踢飞。橘子在地上骨碌,个个都像刚裹了黄豆面的驴打滚。 我张着嘴等待他下一步指示,舌头已经麻木,只有在接触空气时才略有所缓。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着老子吗?”小五急得跳脚。 这不是愿不愿的问题啊!吃一篮橘子和失身,当然要选前者。哪怕牙都酸掉了,也比不守妇道强许多! “你、你看上我哪点啊?我这么普通……”壮着胆子站起来,我窃窃开口。说自己普通已经很抬举了,小时候爹娘给我取的名叫“丑儿”,说是因为我丑。丑啊丑的叫了十几年,到最后连弟弟都跟着一起念我丑了。 “普通?!”小五做了一个要向后晕倒的动作,他白眼还没翻回来,身后几名同伙也开始面露诧色。 “相当不普通啊,小娘子!”其中一个还算理智的手下站出来纠正道,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按我们老大的话说,你简直就是月里的仙子,下凡的天女,跟你一比我们都是癞蛤蟆……” “去!当初说癞蛤蟆,老子可没把自己算进去!”小五几巴掌甩得那名手下连连称是,然后他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我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咱们彼此还不太了解。可是一回生二回熟嘛!等你了解我了,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不得不承认,这是我十八年来所听过最狂妄自大的话。“我们本不是同类人,我一点也不想了解你。”如果我把这句话告诉他,不知会不会被生吞活剥。 小五盯了我一会儿,发觉没动静,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一个傻子有多大能耐?老子今天还就不信邪!”他说着,劈手攫住我的胳膊,连拉带拽把我扔到周玉庭面前。 “说实话,你真喜欢这小子吗?”他问。 我一愣,愣神中瞄到周玉庭前襟上的橘子汤,思路便习惯转移到如何去除这块污渍上面。 “说话啊!”他吼叫着催促。 我吓了一跳,连忙回神。只见小五捏着周玉庭的下巴扭来扭去,活像屠夫在展示摊位上的。他重新抓回周玉庭欲挣脱的脑袋,语带嘲讽,“难道你喜欢一脸痴呆的人?” “我……”我并不讨厌周玉庭,可也从没想过是否喜欢他。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亲情、友情,更不是爱情,或许,只是同情或某种责任。 我的犹豫令小五十分满意,他挑衅似的拍了拍周玉庭的脸蛋,嗤笑出声:“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正常女人看上你这个傻子呢?” “我不是……傻子!”周玉庭半侧头,执拗地说,话音未落便挨了一记耳光。他将干裂的唇抿了又抿,强压下某种激烈的情绪,看也不看对方。 显然我和周玉庭产生矛盾的速度远超过小五的预想。他用竹签般的手指抓了抓鼻子,晃晃悠悠地迎着我过来,“既然不喜欢傻子,周家又早就不开纸坊铺了,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跟老子算了!” “不行!谁也不许娶她!”周玉庭挣扎两下试图站起来,却被反压回去。 小五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以示警告,接着斜眼瞪视我,面部狰狞,“小娘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软的不吃……非要老子来硬的!” 见他猛扑过来,我一时未作防备险些被擒,之后虽左躲右闪,仍被那几名手下围在圈内。他们都无意参与,只任凭小五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我,耍瓮中捉鳖的游戏。很快,我的体力消耗殆尽,小五也有些不耐烦。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我的袖子,我抽身欲避,只听“嘶啦”一声,衣袍应声而裂。 恶霸们不再掩饰猥琐的目光,纷纷对我垂涎三尺。慌乱中,我护着□的大半个肩膀急急后退,愈发意识到自己随时都有被众人分食的危险。 跑吧,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当我看到周玉庭的落魄模样,又不忍弃他。踌躇之际,不远处一声大喝令我重振神。 “官爷,就是这儿!” 声音耳熟,我直觉想起那位情乖僻的拐棍老头。 我既听得出来,小五自然也窥出些许端倪。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落荒而逃,而是一脸不屑地站在原地,看对方到底耍什么花样。可谁知这次他却打错了算盘,另一声大喝随之而来。 “何人大胆在此闹事?!”这一声明显有别于前,更有底气也更有威严。 小五傻眼,众恶人登时慌作一团。未及他们逃跑,一群人便冲上来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除了十几个腰间佩刀的衙役外,还有上次同样帮了我们的拐棍老头。 领头的官爷手扶刀柄威风凛凛,他上前几步,一见小五便蹙眉不止。“怎么又是你?!上回那个私占别人土地的案子,你还没受教?” 说罢,他睇了眼旁边的拐棍老头,似乎事情与他也有干系。 小五见状忙低头哈腰地赔不是,活脱脱一只乖顺的小绵羊。看他那熟练劲儿,想必已是衙门常客。可无论他如何阿谀谄媚,都难逃被送官的下场。 恶霸们在几名衙役的监守下渐渐散了,还来不及道谢,拐棍老头便也随他们一起离开。萧瑟的小路上忽然只剩我和周玉庭两个,一股莫名的疏离感在我们中间逐渐萌芽。 周玉庭起身用袖子抹了抹嘴,然后一动不动地面对我站着。 起先我以为他在发呆,因为他的头一直低垂,未曾与我对视。后来见他突然转身径自离开,纵使我对他的态度有诸多不满,也只好乖乖跟上,确定是回家的路方才放心。 他的背偶尔会颤抖,然后他会用袖子抹脸,一遍一遍在眼眶周围抹来抹去。 我轻声唤他,试探着加快脚步。仅一臂之遥时他猛地回身,毫无预兆地将我抱个满怀。 我诧异,却并未挣扎,任他抱着,心里如一团乱麻。 “我……我有件事求你……”很久以后他才幽幽开口,脸靠在我肩膀上,“不要跟任何人走,好么?” 他的话伴随着低吟的风,令我一时语塞。可当我仰起头,看到一片晴空万里时,不知不觉发出了声音,像在回答,也像在自语。 “……好。” 简单一个音节,却是我对他的承诺。他明白,所以直起身笑了,左脸的酒窝是他特有的标记,如今正花朵般向我绽放。 “娘子,你在笑吗?”周玉庭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穿他罩褂并用它掩嘴偷笑的我,“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还没有!你得向我承认错误,我才原谅你!”我快行几步,故意不与他并肩。看他一脸迷茫,大概只记得我生气,却忘记我为何生气了吧! “娘子,对不起!我忘了……” 果然! 见我不搭理,周玉庭搔搔后脑继续小跑着跟在旁边,“娘子,对不起!我不该用你的胭脂盒装蝈蝈。” 真是不打自招。 “娘子,对不起!我不该在尿床以后偷偷把褥子翻过去。” 怪不得最近睡觉总能闻见一股骚味。我不说话,想看他背着我究竟做了多少坏事。 “娘子……对不起!”他顿了顿,终于开口道:“其实桌旁边那口空米缸……我每次都趁你不注意时把不爱吃的菜扔进去。” “……你今天没扔吧?”意识到不妙,我猛刹住脚,凶狠地瞪着他。 他低头,不自觉往远处挪了挪,“扔、扔了……” “周——玉——庭——” 一声咆哮吓得他拔腿就跑,我跟在后面,但身上他的罩褂太大,才跑几步腿就被缠在一起。好不容易整理妥当,他却早已跑得没影。我哀怨地叹了口气,怏怏道: “那里面有我新换的米啊……” 第十一章 承诺在线阅读 第十一章 承诺 肉文屋 / 第十一章 承诺 第十一章 承诺 第十二章 秘密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二章 秘密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二章 秘密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二章 秘密 后来回到家,我们狼狈的模样似乎吓到周卫舫。他犹豫着想问,可见我披着周玉庭的罩褂一脸憔悴,又不敢开口,担心会令我忆起什么不快。倒是周玉庭,完全不像刚经历过一场劫难的人,兴奋得抓住周卫舫就讲。从他吃橘子的“英勇”事迹,到最后恶霸如何被官府抓走,一点不漏。只是小五劝诱我那段,他没有说。 如此这般,周卫舫也算知道个大概。 休息不到半刻,我便让周玉庭回房梳洗。他不只脏,还因为沾了小五的橘子汤,浑身上下黏嗒嗒的。 “娘子……”他拉着我的袖子,硬要我帮他刷背。 胳膊被他摇来晃去,我不说话,心里合计着是答应还是拒绝。 “娘子啊……”一句话从他嘴里钻出,不知怎地竟拐了三个弯,听得我和周卫舫后背发冷。 按平时我一定要他自己洗,但这次不行,周管家在看呢! 我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留下一脸古怪的周卫舫,随周玉庭来到里屋。刚转过身,就见周玉庭宽衣解带,瞬间便露出大半个裸背。 “哇!你干嘛呀?!”我想都不想便捂住眼睛大叫,早忘了自己为何进屋。 “啊?不是说洗澡……”他无辜,拎着裤腰不知如何是好。 “呃……对喔……”我略显尴尬,仍捂住眼睛道:“那、那你先进去吧!” 不一会儿就听到窸窣声和入水声,我慢慢错开一条指缝,看见他的肩膀已滑进澡桶,才拍了拍心口,拿着澡刷走了过去。 周玉庭弓着身子,模样很舒服,细细的脊柱若隐若现,令他看上去有些单薄。 忽然,他停止玩水的动作拍了拍脯,被水浸湿的眉毛正以某种滑稽的样子贴在脸上,“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要变成强壮的人!” “强壮的人都是自己洗澡哦!”为了掩饰心中错愕,我立马起“为娘”的口吻,见他酡然地扭过身继续玩水,心里竟有一丝失落。 双手机械地运动,我脑子也没闲着。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小五那件事告诉周卫舫,但权衡过说出实情的利弊,为求保险,我再度提醒他不要说出去,当然也包括他娘。 “好!”他没看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回倒换我疑惑了。大概因为傻瓜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我总猜不透他的想法,却也懒得深究。“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保守这个秘密。”不经意间,指腹顺着他的后颈滑过,我立时心猿意马。 “什么是秘密?”他突然来了兴致。 “秘密就是……”我词穷,随口敷衍道:“就是两个人共同的东西。除了这两人,其他人都没有。” 周玉庭想了好一阵——如果那翻白眼的动作算想的话。然后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望着我腼腆一笑,“我喜欢和娘子有共同的东西,可我不喜欢这个秘密。” 他说完,低头继续玩水,没注意我脸上紧张又诧异的表情。 才刚洗完澡,周玉庭连袍子也顾不得系,披头散发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好不容易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木箱,装得都是他的宝贝。里面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甚至还有我练字时写的鬼画符似的名字。 “娘子,这给你!”他拉开我的手指,将一个细长的东西塞了进来。 我一看,正是上次集市里跟老板讨价还价,结果却没买的桃木簪。 “我给过钱,我不是小偷。”他窃窃道,有些委屈。 多久以前的事啊!连我都快忘记的桃木簪,他却一直记得!原来上次他会被衙门抓去,竟是为了…… “呐,周玉庭!”我仰起脸,任他将簪子入我的发髻,“我是不是长得很丑……”配不上这簪子? 他微愣,旋即咧开大嘴憨笑起来,“不会啊!娘子像仙女一样漂亮!” 仙女,又是仙女!那为什么爹娘弟弟总是说我丑呢? 见我不可置信地仰视他,周玉庭也垂下头,不错眼珠地与我对视,那流动的目光就像两汪小水潭,晃得我一时失神。 一颗小水珠顺着他的发梢缓缓落在我脸颊上,滑过我的唇畔,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似乎是出于□,他的头偏了一点,然后看着我慢慢靠近,再靠近…… 瞳孔倏地放大,我慌乱后退一步,抚在口的手瑟瑟发抖。终于意识到,我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变,缓慢但确实在变。而我非常害怕见到这种变化!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相公不是正常人??为什么他明明是个傻子,却对我这么好??? 我逃命一般冲出屋子,很自然便想起躲避周卫舫时常去的地方——厨房。 打蛋、和面、洗枣、去核,我忙着做枣糕,不给自己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大锅在一边“噗噗”地冒热气,我则对着水缸打量自己。 我长得像仙女吗?恶霸说像,所以之后他轻薄我,撕开了我的衣裳;傻瓜也说像,可他只懂得露出毫无心机的表情,温柔地看着我笑……不,这笑容背后也许隐藏着觊欲!我突然想起他娘目露凶光的样子,又想起他酒后耍疯的样子,愈发肯定了这一点。 通常互为利用的双方反而容易和平共处。所以,只有当周玉庭与我互有所图时,我才能心安理得地与他继续这种生活。每当忆起自己嫁人的初衷,我都禁不住喟叹,而这次我明显感到了心里的愧意。 渐渐能闻见枣糕的清香,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这才发现周卫舫立在门口,似是站了很久。 “周管家,枣糕马上就好。”我垂下眼帘,猜测是香气将他引了过来。 他低笑不语,颇有些心思被识破的尴尬意味。可后来枣糕出锅,到我把它们切块分盘,他都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我瞧,好像我也是块糕点。 “你这个……歪了。”不知何时,他已绕到我身后,帮忙扶正那枝桃木簪。 我未做他想,一面处理面前的枣糕,一面分心问道:“周管家,你知道仙女都长什么样吗?” “那要看是什么仙女。”他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距离很近。 我仍未作他想,顺手掰了一小块枣糕尝味,“这样啊?那仙女分美丑吗?”下意识舔了舔唇,我很满意这次的味道。 “书上说,仙女都很美。”身后的声音仿若耳语,低低的由耳畔传来,“可惜我不曾亲见。” “喔!”我用腕子擦着额头的汗,觉得耳廓发痒,便又蹭了蹭耳朵。他的意思是说现实中还没见过长得像仙女的人,所以我不也必再为小五和周玉庭的话而纠结。 “周管家,”我忽然觉得心事少了一桩,身体也跟着变轻盈了,“你想不想尝——” 我猛地回身,正撞进他促狭的眼眸里。我们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一尺,他却又向前探了几分,把我逼在灶台与他之间。 “嗯?你说什么?”他的气息呵在我脸上,引来一阵□的感觉。 “我、我说……你想不想尝、尝……”我完全不知所措,眼见他把脸靠过来,忙偏过头,脸颊上立时留下温湿的触感。 他眯了眯眼,发觉我僵硬得像座雕像,才笑着扳正我的双肩,“假如你愿意,我可以——” “你们在干什么?” 周卫舫淡定的嗓音被另一副嘹亮的声音打断。 回过头,我惊恐地发现周玉庭自己随意束起头发,敞露怀地出现在门口。 第十二章 秘密在线阅读 第十二章 秘密 肉文屋 / 第十二章 秘密 第十二章 秘密 第十三章 到处是秘密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三章 到处是秘密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三章 到处是秘密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三章 到处是秘密 “你们在亲亲嘛?”周玉庭童言无忌,蓬乱的头发从他歪着的脑袋上垂了下来。 我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周卫舫倒是镇定,依旧不变的淡然神色,“少爷误会了。少夫人脸上有些糕点渣,我替她吃掉而已。” “喔……”周玉庭意味深长地嘘了口气,旋而大笑:“娘子做的枣糕很好吃哦!” 他笑容灿烂如阳光,几乎刺痛我的双眼。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表情,我真的无法撒谎,我甚至已经设想了他发怒的样子。可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出神地望着我手中的枣糕。 “刚才的事别告诉你娘,好吗?”我走近,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 “哦,好!”周玉庭憨憨地应了句,忽然双眼发亮,“这也是‘秘密’吗?” 见我点头,他立刻来了神,还故意神秘兮兮地将我拖到远处,附耳低言道:“娘子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这是只有咱俩才知道的‘秘密’哦!” “嗯……”我笑着,笑容僵在脸上,心里面某些东西开始变质了。 对于周卫舫玩笑似的吻,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可当他的脸靠近时,我下意识扭开了头。现在想想,他可能是真的想吻我。 为什么呢?一个人会想吻另一个人,应该是因为“喜欢”吧? 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可他的身份、我的身份,这一切都不被世俗所容。我承认在他的举动下有些闪神,也确实想过将来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但仅此而已,我不会也不能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今天的晚饭吃得很早,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消磨时间。 天未黑,我独自在后山溜达,记得第一次来是被周玉庭拉着放纸鸢,之后由于不欢而散,我也就没再来过。如今这里的景色已不同当日,虽活力不再,却能让人感到丰盈与满足。 周围是簇聚的狗尾草,我静坐下来,望着它们在晚风中垂头摇曳。那种简单而平凡的样子一度让我想起和虎子哥之间的感情。他还好吗?早已跟别的姑娘成亲了吧?今生无缘,我只愿能在他心中留下哪怕一丝痕迹也好。 娘说,丈夫就是妻子的天,而妻子只要恪守妇道,替夫家延香续火便好。 我抬头望天,天空是紫红色的,偶有成群的候鸟穿过密云。这就是天啊,一望无边!虽然我的“天”和别人的有那么点不同,但我知道他一直想保护我,想给我温暖,想让我幸福。虽然做的不够好,却已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忽地,有什么东西从天空飘了下来,在空中零零散散地转着圈,好不自在。我刚要看仔细,一大堆同样的东西便紧跟着落下,“呼啦啦”全砸在我脸上。 开始以为下雪,后来才意识到是整人的恶作剧,我怒不可遏地转身,一看见那人的傻脸,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天冷,要下雪啦!”他笑着,被夕阳勾勒出的轮廓说不出的柔和。 他大概又好心办坏事了。不知怎地,我竟在心里为他开脱。 方才他撒的是花瓣,桂花的。本以为它们早就凋谢,不曾想还能遇到今年最后一捧桂花。我深呼吸,之前落在肩头和群褶里的浅黄色小花依旧散发着浓郁的芬芳。 周玉庭无所顾忌地在我身边落坐,双腿伸直成“人”字,惬意又闲适。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却略有破损的纸鸢开始摆弄。 “你新做的?”我问。 他边摇头边整理纸鸢背面的竹篾,“在来的路上捡的。”说罢闷闷地笑了声,又道:“它一定是舍不得我,才会飞回来。”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也不答。等我靠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纸鸢正是他第一次带我来这儿时,被我放走的那只。 “娘子不喜欢它,我知道。”他头也不抬,不知是因为太专注,还是因为本不愿看我。 我一愣,心里发紧。每当周玉庭拿起纸鸢,我都觉得他不再是原来的他,似乎比我想象中懂事许多。 “其实我比谁都喜欢它,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才想给它自由。你明白么?”我温声道,笑容有些苦涩。 “喜欢一个人……就要给他自由吗?”他头依旧低着,手却不再动了。 “嗯。如果自由能让他开心,能让他幸福的话。”我望着他笑了笑,“傻小子,你懂什么叫幸福吗?” 他头一歪,抿嘴笑看着我,没有回答。我也不再多问,坐正身子,和他一起等待日落的瞬间。 草香、花香、泥土的芳香都是属于大自然的气息,也是人间最质朴的味道。假若两个人也能如此,没有相濡以沫的感动,没有海誓山盟的豪情,只是像这样静静坐着,不必交流就能很自然地在一起,也是一种难得的默契吧! “娘子,”安静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我想吃桂花糕,行么?” 看了看满地花瓣,我面露遗憾。桂花盛开的季节都已经过了,而这些花也早就不再新鲜,只好等来年再说。 “你笑什么?”我疑惑地望着他。明明没有桂花糕吃,他还笑得那么开心,莫非又想出了什么馊点子?“你不要指望我用地上的花做糕点啊!早告诉过你,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 出乎意料,周玉庭以极快的速度吞掉了我的警告。 这是……吻!他在吻我!!可按照周卫舫教他的,不是应该先偏过头,再慢慢靠近,然后、然后才是……他怎么能跳过那么多步骤?! 不等我推他,他自己主动抬起头来,紧跟着那个舔嘴的动作害得我面红耳赤。 “嗯……你嘴角有瓣桂花,我替你吃掉了。”他咂着味儿,在我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更显悠然,“哎?果然还是枣糕比较好吃吗?”说着他翻起白眼,做出思考的模样。 竟是因为……一片花瓣…… 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直以为周玉庭脑子笨,可他照葫芦画瓢的本事还真不赖! 我几乎是从地上窜起,然后配合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将他推了个四脚朝天。看他不知所措的蠢样,我顿时觉得中一口闷气得解,索扬起下巴,头也不回地离开后山。 可能被我推痛了哪儿,他跟得很辛苦,一路上跌跌撞撞,而我却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他刚才做的事实在太混了!最可恶的是他本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娘子!娘子!” 背后的声音焦急又委屈,我正在气头上,就算它还带着哭腔,我也不予理会。但周玉庭没有哭,他突然爆出一声大喝,将我的脚牢牢钉在原地。 “你站住!我家很有钱!!” 余音还在耳畔缭绕,我的确是站住了,视线落在地面上。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只觉得浑身颤抖。 最近的事已经够令我心烦意乱,胖夫人的压力、小五的骚扰、管家的诱惑,然后是这句话…… “娘子?”见我停下,他本是很高兴的。可等他绕到前面发现我低头垂泪,笑脸瞬间垮了下来,“你为什么哭?不开心吗?” 这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大哭,不顾形象地嚎啕。他手足无措,受我感染也开始抽泣,一边可怜巴巴地吸着自己的鼻涕,一边还要用袖子替我擦眼泪,同时忍受口上间歇的锤击。现在的我们就像两个刚吵过架的孩子,在回家路上哭闹耍赖。 “娘子,你知道吗?我很怕你不开心……”他抖着声音,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把我惹哭,“每次你不开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娘告诉我一个秘密……她说有句话,你听了可能会很高兴。”说着他低下头,声音也变得低不可闻。 “‘我家很有钱’?”由于抽泣,我的声音断断续续。他点头,我更加委屈,只好用簌簌掉落的眼泪以示抗议。 “以、以后不要再说了!”好不容易止住哭意,我嘱咐他,“我不喜欢你总是这么说,只要你不说,我就开心了。懂吗?” 然后,我抬眼看进他的眼睛,发觉里面似懂非懂的神情时,彻底泄气。 “嗯,我懂了!”他仿佛抓到诀窍般重新打起神,自作聪明地道:“娘子,其实我家没有钱!” 看他期待的表情,是希望我更开心一点。可惜,傻瓜毕竟是傻瓜…… 我随他一路走到家,快到门口时才发现,早有个不速之客等在外面。 “夫人!夫人!”是上次衙门里那个小老板,他揣着手绕过周玉庭,径直往我这边迎了过来,“之前是我误会了,您家相公果然给过钱,他放得太靠边,我没注意。真是太对不起了!给您惹了那么大麻烦。” 还以为他又来找事,幸好只是道歉。否则要再被迫掏出十两,我们家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当初跟周少爷谈好的一两,后来您又补的十两,整整十一两银我现在全还给您。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小老板拳拳盛意,掏出银子就往我手心里塞。 “您真是客气,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这钱就不必了,您留下吧!” 我连连推拒,心想老板虽诚信待人,可区区十两银还不足挂齿。反正周家有的是钱,过两天管婆婆要些来用就好。若是给出的东西再收回来,要大户人家颜面何存? “这怎么行,您也不容易,带着个傻子……哦,我是说,您还要照顾生病的相公。”小老板说错话有些尴尬,还银子的决心也愈发坚定,“何况周家没什么钱,生活一定很紧,我看您还是收下吧!” 我错愕地看着他,头回见到这么想还钱的人,“您说笑了,周家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怎么会没钱呢?” “这……不是我多嘴,自从周少爷生病,周家便一日不如一日,原来的纸坊铺也不开了,所有的钱都拿去给少爷治病。”注意到我越来越凝重的神色时,小老板有些迟疑,吞了口唾沫才继续道:“少爷是周家唯一的血脉啊!可是……可是您也看到了,周少爷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所以……” “所以为了留后,才骗我进门,是吗?”我冷冷地开口,心却更冷。 原来周家老早就落魄了,原来这才是他们最大的秘密! 第十三章 到处是秘密在线阅读 第十三章 到处是秘密 肉文屋 / 第十三章 到处是秘密 第十三章 到处是秘密 第十四章 想离开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四章 想离开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四章 想离开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四章 想离开 原来你是他娘子?算了算了,就当我做做善事,这簪子我免费赠送吧! 周家曾经是开纸坊铺的,夫人知道吧?如今周家已经不开纸坊铺了。这,夫人也知道吗? 既然不喜欢傻子,周家又早就不开纸坊铺了,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跟老子算了! 自从周少爷生病,周家便一日不如一日,原来的纸坊铺也不开了,所有的钱都拿去给少爷治病…… 以往种种忽然一股脑儿涌了进来。异常简单的喜房,让新婚燕尔在外独居的婆婆,肆无忌惮欺负镇上“首富”之子的小五,以及执意想做善事送我簪子的老板……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透露出“周家早就落魄”的讯息,可我为何从没注意到?我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小老板见我脸色不对,将银子塞过来就跑了。周玉庭未敢走远,站在门口等待我下一步指示。 不过是一场骗局啊! 我的心像被人突然放空,猛地荡到谷底。我嫁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我长久以来忍受并照顾一个个头比我高,心智却比我弟弟还小的人是为了什么?当初周家的礼金的确够家里过一阵不穷不富的日子,可往后呢?我们已经没有女儿可以嫁了。 我看着周玉庭,他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当他缓缓走近时,我注意到他唇上带笑,脸上却有怯意。 “我家没有钱。”他说。 方才小老板的音量并不低,周玉庭大抵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所以这句,是出于面对真相的坦然吗? “娘子,我家没有钱哦!” 一丝期待爬上他的眼角,一只狗尾草编的小兔子被送到我面前。那兔子,软软的四肢微颤,一对毛茸茸的长耳朵随风摇摆。我忽地醒悟,这么久了,原来他要说的话是如此简单,而我却从没有用心倾听。 “娘子,我家真的没有钱哦!” 娘子,快点高兴起来吧! “如果你喜欢放掉纸鸢,庭儿就做很多纸鸢给你放!” 最心爱的东西送给你,不论它们会被如何处置,我只想让你开心! “不然……夜壶也送给你,好么?” 看在我忍痛割爱的份上,你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瞧!用心的话,我也能读懂许多意思。用心,才发现稚气背后也会有深刻的感情。周玉庭一直是这么做的吧,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我的感情——从那颗险些被扔掉的红酸枣,到现在狗尾草编的小兔子。 望着黄昏中他依旧明亮的双眼,我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视线更湛澈了,我和周玉庭之间也从夹杂着利益的复杂关系,变为最简单的照顾与被照顾。这样也好,今后我不但不用再看周家人脸色,而且还拥有了曾经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权力——离开。 想到这儿我不禁轻笑一声,仿佛感受到我的心情,周玉庭也跟着兴奋起来,一边拉起我的手向家跑,一边还大声喊着:“娘子笑了,哈哈,娘子终于笑了!” 那一瞬间,我真希望能一直跟着他跑下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带着解脱般的畅然跑到疲力竭。 这世上,我快乐会比我更快乐的人,本以为只有虎子哥。可当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人时,我开始惶乱而不知所措。害怕失去控制权也好,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也罢,胆小的我退却了。 又跑几步我逐渐放缓速度,手轻轻从他掌中抽离。微握的五指还残留着他的余温,我将手缩进袖口,背在身后,看他反应不及冲出去,而后讪讪地按原路折回。 他站在我面前垂着头,左脸的酒窝忽隐忽现。 “娘子,告诉我……”他忽然开口,慎谨的神情不似往日,“怎样做你才会幸福?” 幸福?陌生又熟悉的词。 在嫁到周家以前,虎子哥就是我的幸福。那种感觉,我从未奢望在这里找到,可现在竟有人关心着我的幸福。我是该微笑,还是哭泣,亦或像现在这样,怔怔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我想让你幸福!”这是他转过身去,很久后吐出的话语,每个字仿佛都是牙齿拼命咬合的产物,缓慢而僵硬。 面对他颀长的背影,我脑中浮现出一张温和的笑脸。此刻的他,应该是在笑吧?信誓旦旦向我许诺未来的时候,他总是在笑。 “知道啦,傻瓜!”本想以笑容回应他的笑容,却让我撞进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里。 “奇怪啊……”周玉庭失神地凝视前方,轻触眼尾的食指试图引下多余的体,“娘说,伤心的时候会哭,高兴的时候也会哭。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他的话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我盯着床顶发呆,不知不觉出了枕下的红酸枣。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并不开心。虽然它作为礼物出现,可还是被我毫不留情地扔出窗外。现在,那只狗尾草编的小兔子正躺在桌上,烛火映衬得它轮廓愈发柔和。 我轻轻坐起靠在床沿,旁边的周玉庭呓语着翻过身来。他睡得很沉,肩膀随呼吸平稳又有规律地起伏着,表情也安详得好似婴儿。拨开他额前的刘海,我忍不住轻触他脸上的酒窝,一下、两下,软软的触感令人欲罢不能。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弟弟,安静时也这么讨人喜爱。 身体自然前倾,我俯首贴近他的脸,就在碰到那片肌肤的刹那,一股酥麻的感觉由嘴唇扩散至全身。我猛地惊坐起来,脑中一个声音炸开——我在做什么? 他是个傻瓜,而我不是。可我方才到底在做什么?! 每当我这么问自己,心中仿佛都浮现出一个答案,可当我伸手去,又怎么都不到。奇怪的是,我并未因无功而返感觉失落,相反,每次错过都令我如释重负。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着口安抚自己,压抑着内心的骚动。 尽快离开这里就好!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不安的人! 头脑中像有千万条绳子,不停地旋转、扭曲,有几条甚至打成死结,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 那天我睡得很不安稳,整晚都在做梦。我梦见周玉庭在后山放纸鸢,风很大,纸鸢越飞越高。突然,绷紧的丝线猛弹一下,像被谁抽走般迅速脱离线轴。我想去抓,可我碰不到线尾,眼见纸鸢摇晃着没入天际,我们都无能为力。风依旧很大,我努力分辨他此刻的表情,却一片模糊。 看不清啊,只是这样便令我透不过气。 晨晖蒙上双眼,我才意识到眉头已拧了一晚,昏沉沉地晃到厨房煮饭,迎面正碰上等候多时的周卫舫。 “少夫人,今天还会蒸枣糕吗?”他淡淡地开口,仿佛上次因枣糕产生的误会与自己毫无干系。 “十一两……”我沉默片刻,挽袖淘米,见他一脸不知所谓,方好心提示道:“你认为够用多长时间?够吃米还是枣糕?” 他愣了一下,逐渐放下环的手臂,身体也不再靠墙,语气惊诧很难再令他保持从容,“你知道了?!” 这微愕的模样只一瞬便恢复成往日淡定,顿了顿,他接下去道:“也对,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不过现在我好奇的是,你今后有何打算?” 周卫舫沉着头,嘴角挂着不温不火的笑意。与其说担心我逃走,不如说是更想看周家笑话,完全脱离他之前给人的管家形象。这回倒换我讶异了。 “如果你有离开的打算,我不会阻拦。”他双臂再度环,音色空灵。 “为什么?”我脱口道,这种话似乎不该从他嘴里说出。 “为什么?”周卫舫重复着我的问题,懒洋洋地将上身倚在墙上,“因为我知道是周家对你不起,是他们欠你。所以你要怎么做,都是他们应得的。” 听到这个解释,我一时接不上话来。他倒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觉察出我的疑虑后旋即换了种口吻:“放心,你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我不会,也懒得干预。好好想想吧!晚上我再找你。更何况,有件事我也要向你坦白。” 坦白?周卫舫要摊牌了吗? 我心里七上八下,原本已经想好的计划,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假如我离开,周玉庭就没人照顾了吧?可是还有周管家啊!他看起来很可靠,应该没事才对。 借着正午较充足的阳光,我将刚洗过的衣服撑开,又跑到另一边把晒好的被子取下来。被子是周玉庭自己晒的,虽然有夜壶,可晚上睡太死的时候也有。每回看他主动“善后”,我便不忍再责罚他。 晒被子原非难事,笨笨的周玉庭却总是做不好。索我还有足够的耐心,几遍下来他终于做得像模像样。或许,我该尝试教他洗衣煮饭养活自己,这样,离开后才不会惦念。 离开——我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这个词,心脏就像压了块石头般不堪负重。我不愿深究,权当是责任感作祟,毕竟共同生活了一阵子,不可能完全没有感情。大抵是亲情吧,如姐弟那般! 正打算把被子抱进屋内,忽听身后一声吆喝。 爹娘叫名,相公则叫娘子,虽然我还有“少夫人”、“死丫头”等一系列称谓,可会用稚气未脱的童音配合自诩老成的语气念叨我绰号的人,全天下恐怕只有他。 “苏丑儿!”声音的主人伸腿迈进院子,一件青蓝色短衣在初冬季节里略显单薄。他边掸着鞋上的灰,边阳怪气地抱怨道:“这地方真不好找,还以为他们会让你住镇中心呢!” “没大没小!之前不是还叫过姐姐吗?”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我频频低笑,心情的天空霎时晴霁。 第十四章 想离开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 想离开 肉文屋 / 第十四章 想离开 第十四章 想离开 第十五章 人言可畏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五章 人言可畏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五章 人言可畏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五章 人言可畏 这是我弟弟,小我三岁,是苏家未来的顶梁柱。我们最近一次见面是在省亲的时候,那会儿还觉得他长大了,如今再见,却依旧是小孩模样。 弟弟揉揉鼻头,略带腼腆地走过来,向我身后努了努嘴。 我回头看见周玉庭正从门边伸出个脑袋,胆怯的模样像极了少见生人的孩子。 出于礼貌,弟弟向一直试探对自己微笑的男人咧嘴一笑,旋即将视线落回我处,小声问道:“这是谁?我没听说姓周的还有个弟弟啊!” “他是你姐夫,天生的娃娃脸。”我苦笑,转身把被子往周玉庭怀里一塞,便匆忙拖着弟弟离开了家。 “他才不是我姐夫!”弟弟愤愤地跟着我,边小声嘀咕,边不时回头遥望,“那个笨蛋才不配做我姐夫呢!” 我一愣,忙把他拽到身边,生怕这种话被周玉庭听去。“别乱说话,我跟你虎子哥早就过去了,现在你的姐夫就是周少爷。”见他反常地沉默,我又道:“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跟虎子哥感情好,可现在我已嫁做他人妇——” “别说他了,你最近好吗?”弟弟突兀地转了话题,对我之前的话仿若未闻。 “还好,你呢?爹娘都好吗?”我虽诧异,倒也能顺合他的思路,只是心中略感不安。 “嗯,还好吧!”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吐纳中仿佛做了场复杂的思想斗争。半晌,他仰起脸瞄我一眼,而后迅速错开眼珠,“说实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能记起他的样子吗?” “你是说虎子哥?当然记得!”我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每一个微笑,直到现在,我的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我怎么会忘呢!可是,为何有自信只凭背影便能认出他的我,此时却忽然发觉头脑中他的样貌一片模糊…… 时间真可怕,就这样将我记忆中的他缓缓淹没。再也说不出其它,我的视线跃过弟弟在远处游离。 “我……”茫然地发出一个音节,我双眼倏地锃亮,“我们快走!” 真是冤家路窄!我一边低咒一边拉着弟弟往反方向跑,硬是被人拦了下来。 “哟!这么快就跟小情人私会啦?”小五叉着细腰像条无骨泥鳅般扭了过来,异常暧昧的视线在我和弟弟脸上打转,“啧啧,这回的男人怎么比周玉庭还嫩?莫非小娘子你偏好这口?” “滚、滚开!”弟弟格开小五伸来的爪子,将我一把拽到身后,颤抖的声音令他的气势大打折扣。他双腮微酡,天知道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与那种恶霸对视需要多大勇气! “你不要多管闲事!他是我弟弟。”不知哪来的胆量,我竟出言顶撞小五。 “呿,原来只是弟弟。” 小五甩甩手摆出一副扫兴样,眯眼盯着弟弟瞧。“弟弟乖,别学你姐姐说话不知分寸。要在原来,周玉庭的势力确实能罩着你们。可现在嘛……”说着他偏头啐了一口,面露狠色,“现在他一没钱二没靠山,给我提鞋都嫌不配,更别谈替人撑腰。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放聪明点,看清楚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我被小五凶恶的嘴脸震慑得没了主意,弟弟更是吓得只张嘴不出声。僵持片刻,我终于鼓起勇气试图将气氛缓和,谁知才刚叫出“小五”这名字,对方便一窜三尺高。 “你叫我什么?!你敢再说一遍!”他气得跳脚,立时扬声八度,“五什么五?老子姓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生平最恨被人念错名字。说!谁教你的?” 小五劈手抓我,被我条件反地闪开。他不死心,又抓,就快到我袖角时一拐杖如风般至,直顶上他的后腰。 “哎哟”一声,小五向前跌了个狗啃泥,额头撞在石块上肿起一个大包。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老子头上动土?!”小五龇牙咧嘴,咒骂着将拐杖一踢老远。 “真打起来的话,这回我可不一定会输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人站在几个家仆身前。他不慌不忙拾起拐杖,正是多次对我们出手相救的拐棍老头。 “原来是你这老不休!……带着别人的手下算什么本事!” 小五的叱骂声在发觉对方人数多于己方时,有明显的减弱趋势。他揉了揉腰,语气微缓,“早该猜到是你!只有你那满嘴乡下口音才‘吴’、‘五’不分,还敢误人子弟,真叫人厌烦!”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小五嚷了又嚷,倒是没再动手。看得出他只是过过嘴瘾,对那些人还是有所忌讳。 由于拐棍老头的口音,我错把“吴”听成“五”。我了解名字被念错易使人发怒,可还不到会如此震怒的地步吧? “少夫人不知道,除了王伯就只剩少爷敢这么叫他了。”一个家仆模样的人不知不觉靠过来,斜睨着小五的方向,在我耳边低声道:“自打少爷开始念他这个外号,有好长时间他都是镇里的焦点,经常被人偷偷议论这外号是怎么来的。 有人说他本行五,只是前面死了四个哥哥;也有人说他食量大,一天能吃五只羊;还有人说因为他打不过少爷,为讨饶曾磕过五个响头;更有甚者,说他那个外号其实是‘小物’的谐音,是嘲笑他‘□’——很小…… 你看他现在似弱柳扶风,原来可是个胖墩子!人言可畏啊!一个大胖子被活活折磨成了小瘦子,唉。” 整段话听下来,他口中的“少夫人”和“少爷”说得是我和周玉庭没错,只是望着那明明满眼幸灾乐祸却不得不憋笑的脸,我还是有个疑问。 “‘□’是什么?小的话很不好吗?” “噗”方才说话的家仆一口气喷将出来。他驼着背咳了半天,才抬起头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我哀声叹气:“唉,少爷真可怜,娶了这么个女人!唉!” 见他不答我也不再多问,只是被那种哀怨的眼神盯得毛了,我只好拉弟弟来挡。 “那位老人,”我向弟弟指了指不远处刚被小五骂完,心情却依旧很好的拐棍老头,“那是咱们的恩人,算上今天已经救过我三次了!” 弟弟点头,小五刚离开他便迎了上去,用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动作对拐棍老头抱拳一揖,活像个少年侠士。 “多谢恩公!不知恩公怎么称呼?”他声音嘹亮。 对方微讶,忙欠身虚扶道:“不敢当不敢当!老朽姓王,你们叫我王伯就好。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两位不妨去歇歇脚,稍作休整。” “那就打扰您了!” 弟弟倒不客气,答应爽快。我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只好跟着走,趁路上闲谈的功夫,满足自己对这些人的好奇心。 “我们啊?”之前那个爱叹气的家仆叹息道:“我们原来一直跟着少爷。后来少爷生病,家里也没钱了,老爷夫人就把我们都遣散了回家种地,只有少部分舍不得的自愿留下来。”说着说着他再度叹息,“可惜少爷已经不认识我们了。” 我见他摇摇头满脸郁卒,好心劝道:“或许这就是天意,是老天惩罚他行恶过多,想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至少他现在的生活无忧无虑,不是吗?”我想起周玉庭纯净的笑脸,心中顿感宽慰。 “不是啊,少爷是好人呐!”家仆大声纠正,注意到我脸上的不确定时又偏头补充道:“反正在我眼里,少爷是好人。” 周玉庭是好人?一个全镇公认的恶霸,竟还有人说他是好人?我百思不得其解。 刚进拐棍老头家大门,我便注意到他家院里有几棵橘树正结了果子。趁他招呼我们喝茶的当儿,那几个家仆纷纷上树摘橘,动作稔熟。弟弟喜凑热闹,也上了树。我在墙边溜达,发现其中一面墙的墙处铺着新泥,与其它三面不同,便顺口问道:“王伯,这墙是新砌的吗?” “嗯,应该说,这墙是‘重新’砌的,就在前两年吧!”老头呷了口茶,继续道:“隔壁的小五一直惦记我这些橘树,硬是把他家院墙砌到了我家院里,妄图将橘树纳为己有。后来,多亏周少爷帮忙,小五不但没得逞,还被衙门狠狠记了一笔!” 听他这么说,我似乎有点印象,立刻想起上回官爷口中那个“私占别人土地的案子”,或许正是此事也不一定。只是,那会儿的周玉庭,还没有变傻吧! 收了惊,我和弟弟才敢往家走。都是因为拐棍老头坚持要给周玉庭带几个鲜橘子尝,我们的胳膊上才各多了一篮橘子。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我问弟弟。 “什么话?”他剥了颗橘子放进嘴里,佯装不懂。 “你明明听见了,说周玉庭是好人那句。” “噢,那个。你真信啊?所以我说你,太好骗了。”弟弟将头偏向一边,表情也严肃起来。 他一向最爱吃橘子,这次守着一篮橘子,却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只用略带责备的眼神望着我,道:“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就算姓周的真帮过王伯,肯定也没用什么正当法子。你当衙门的人都闲在呢,天天量人家院子多大?肯定是被人贿赂了,否则谁愿意手这种小事?” 我心想,也对,凭当时周家势力,对衙门施压并非难事,只可惜他现在落魄了。对了,这件事我还没告诉弟弟。 “其实,周玉庭他……” “怎么老是周玉庭?”弟弟有些恼怒,拧着眉,“今天见你,三句不离那姓周的。以前从没见你对谁这么在意过,连对虎子哥也没这样,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何这么烦躁,连珠似的疑问险些令我无从招架,便顺着他的话,小声问道:“那虎子哥……他现在好么?” “不知道!!!”他几乎吼叫,过激的反应吓我一跳。半晌,他稳定了情绪,才缓缓抬头看着我说:“姐,有件事爹娘没告诉你。我原本也想瞒你一辈子,可见你这样……”他顿了顿,转过头去。 “虎子哥,他真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其实你们约定那天……他也没去,爹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远远地离开你。” 虎子哥也没去? 我脑中瞬间空白。于他,理智早已告诉我别抱任何期望,可在感情上,我仍希望能怀着些许幻想。曾以为我和他的爱情会像狗尾草一样质朴平凡,简单却顽强,想不到同样经不起金钱利益的诱惑。 “你今天来,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我茫然地问弟弟。 “不。”他摇头,眉心却拧得更紧,“我来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爹病了……” 他一字一顿,确定我恢复神智,将他的话完整地听了进去。 第十五章 人言可畏在线阅读 第十五章 人言可畏 肉文屋 / 第十五章 人言可畏 第十五章 人言可畏 第十六章 回家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六章 回家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六章 回家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六章 回家 “一起走吧!” 那是我生平第一个约定,却没人遵守,像个笑话。本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可也没有,反倒是内心的愧疚感略有所减。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终究错过。 弟弟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里,他摇着我的肩膀,我反应不及,呆愣良久。 “爹已经看过大夫,说是劳过度,没大碍。”他兀自说着,怕我担心所以每一个细节都交代清楚,讲到某处时微微停顿,似乎后面的事比爹的病情更令他为难,“只是后来……后来大夫开了几副药,让爹调养补身体。看病的钱我们还欠着,还有药费……” “嗯。”终于找回意识,我低声应道。幸好爹没事,只是钱的问题,只是……钱啊…… “别担心,钱的话我会想办法。”着弟弟的头,我自觉声音无力。我了解弟弟,若不是真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他定是不会来找我。依他的格,想必早已为了药费伤透脑筋。 略估算一下,大约要十五两。这数目对于有钱人家如同九牛一毛,可对于我们,却相当于家中几个月的开销。周家现在家徒四壁,而我的私房钱也所剩无几,就算再加上小老板归还的十一两,还差着三两。总不能把周玉庭卖了吧? ……卖?好主意啊! 进了屋,我先将首饰包好,又拣了些能换钱的东西,最后把房间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一遍,才满意地拎起周玉庭的夜壶准备离开。周玉庭不像其它小孩,对钱没有概念,喜欢把银子扔得到处都是。相反他很节省,经常能攒出一点私房钱,等攒够一定数量,便会统一把钱收到一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我知道。 先找一棵老树,然后把钱埋在下面,只要让男的钱压住女的钱,就能生小钱了。依稀记得他说话时的表情,只是我恐怕会令他失望了。 东西埋得并不深,只在树附近的凹洞里,想必是它的主人怕自己找不到,才会故意埋得这么浅。我学着周玉庭的动作将坑填好,仔细拍平、压实。家里没人,我才有时间犹豫,犹豫该不该这么做。 他知道后一定很难过,可是爹又需要这笔钱救命,我一想到曾被周家骗得团团转,火气便窜了上来。直到弟弟在门外等得不耐烦,开始催促,我才起身毫不犹豫地将那些铜钱揣进怀里。 见我心事重重,弟弟紧跟在后面不敢多话。自从知道周家没落,我已经很久没去过集市。现在那里又有了新的流行事物,东西也越来越好玩,一路上,弟弟瞪着大眼东张西望,脚下却不敢怠慢,跟着我向当铺走去。 “快瞧快瞧,那不是周家的新儿媳吗?!哎哟,终于到了要变卖家产的地步了!” “我看这姑娘也怪可怜的,嫁给那种人。当初全镇都知道周少爷又穷又傻,谁家姑娘也不肯嫁,只有外乡人被蒙在鼓里。” “谁叫她贪财呢!这都是报应,周少爷变傻也是报应!那年他铁了心往河里跳,拉都拉不回来。普通人落水呛两口很平常,唯独他,一下就傻了。” “你还敢说?!就不怕他哪天突然变好了找你报复?” “呃……那么多年了,要好早好了嘛!你可别吓我,当年吴胖子被整得面目全非,害我现在想起来都会做恶梦!还有王老头,种橘子那个,听说也被欺负得很惨!” “王老头?你是说王伯吧!可我倒经常听他夸赞——” “嘘!” 不远处两个妇人在嚼舌,眼尖的那个见我过来立刻收了声。 人言可畏啊!我想起当初小五的遭遇,不敢轻信传言,只觉得这里的人说话离谱又夸张。弟弟更是毫无头绪,一脸茫然。 绕过她们就是当铺。以前我很少去那种地方,家里也没值钱东西可卖,通常都是在市场跟人换些必需品勉强维持生活。这些首饰还是出嫁前置办的,因为娘说去大户人家不能太没面子,多少要带点嫁妆。 当铺的柜台很高,我欠起脚尖才能看到柜面。朝奉端坐着,只略微扫了眼我带来的东西,便头也不抬地道: “二两。” 我蹙眉,想那些东西虽然不值钱,却也不该这么贱价,于是指了指旁边的夜壶,请他重新估价。谁知朝奉点头,示意我二两是早已将它算在内的价格。 “这……太少了,能不能再加点?”我紧张得口齿不清,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来。 “说实话啊夫人,这些东西没有哪个当铺愿意收,我是念您不易,嫁个傻相公。您也别为难我了,就这么着行吗?”朝奉拭了拭额角的汗,似乎比我还紧张。 望着柜面上的东西,我一狠心,把发髻上那支桃木簪摘了下来。 “再、再加上这个呢?”见朝奉估价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有些不舍,“您仔细看看,这簪子至少值一两吧?” “十文。不能再加了,当不当您考虑清楚。” 二两十文钱,是我和周玉庭的全部家当,都给了弟弟,不知我们将来吃什么。将来?我们还会有将来吗? “这簪子……请帮我多留些时日,只要一有钱,我就会把它赎回去!” 对于我的请求,朝奉不置可否,边叹气边低头整理东西,“实不相瞒,几乎每个来这儿的人都说过这句话,我见得多了,唉。” 出了当铺,眼看一大包东西只换了那么少的钱,我心中不免凄凉,可见弟弟充满希望的眼睛,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我都知道了……”弟弟忽然拉起我的手,眼眶发红,“方才那两个妇人都告诉我了,周家人是骗子!对不起,爹的药费很难凑吧?都怨我,害你为难。” 他垂下头,嘴唇微微颤抖。我诧异,本想再瞒些时候,至少先瞒住家人,谁知…… “事已至此……还是爹的病要紧,你先拿着钱回去,我这边要交代一下。” “还交代什么?!你跟我一起走!”弟弟抹了把脸,不顾旁人地拉着我便走,“我不想把你留在这儿!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再也别回来了!” 拗不过,我走了几步才找到机会挣脱他的钳制,忙向后退了半分,怒道:“你再闹我可生气了!听话,我有我的安排,你先回去照顾爹!” 弟弟以为我发怒,行为有所收敛,叮嘱半天才不情愿地离开。 我并没生气,我也知道弟弟是为我好。但他还小,有些事并不清楚。周家骗婚没错,可周玉庭何罪之有?他是傻瓜不懂事,他是无辜的。我不愿看到他因我不辞而别,只能吃生枣的惨样,我不愿重蹈覆辙。 原本,我所设想的“交代一下”是件很简单的事,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晚饭时周卫舫还没回来,家里只剩我和周玉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似乎并未发现少了东西,兴高采烈地述说着后山寻宝的故事,我却始终无法融入那种愉快的氛围中。 将他落魄的家洗劫一空,拿走他当宝贝般埋起来的铜钱。虽然这些迟早要说,可我又于心不忍。 我沉头思忖,耳旁他率直的笑声此刻却显得异常聒噪,吵得我更加混乱。 “周玉庭,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随着我所带来的严肃气氛,周玉庭兴致勃勃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盯住我,慌乱得像只受了伤的兔子。望着他无辜地瞪大眼睛,我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我……” “哎哟!米里长了小虫,我得先把它挑出去!”周玉庭忽然大叫着打断我的话,低头在碗里乱翻,直到把米全洒到桌上,才终于停了下来,一面夹着盘子里的菜,一面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瞄我。 “周玉庭,其实我……” “唉呀!今天的菜又这么素!”突如其来的叫声再次成功地将我打断,而颤抖的声线却泄露了它主人的心虚。周玉庭偏着头,夹起一片青菜遮住我投去的目光,“娘子,不算方才米里的小虫,咱们已经很多天没吃了吧?” 的确,以目前周家境况,吃着实奢侈。我为了节约开销便减少了菜里的油水,现在他终于开始抱怨,却不肯听我解释。 “啊!!!”周玉庭大喝一声,险些将嘴里的饭粒全喷出来,“娘子,你做枣糕好不好?庭儿已经很久没吃枣糕了!”说完他抹抹嘴,迅速夹了些菜到我碗里,满脸谄媚地道:“娘子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做糕点。” 听见他干笑两声,我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院子里,之前被我埋好的树坑依旧平整,不像被人动过。他既然不知道那件事,又为何紧张得总是给我打岔,怕我说出什么,又怕我什么都不说。身旁活跃的他似乎在强作镇定,试图用不停说话来缓解内心的压力。我被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吵得心烦意乱,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捏住他的脸用力向两边扯去。 “是你的钱!你埋在树坑里的钱,全被我拿走了!” 想不到事情摊开以后,我竟感觉无比轻松。发现几粒饭从他微张的嘴里漏出来,我才连忙松手,记起自己的目的是承认错误,而不是对无辜的傻瓜发脾气。 “对不起,我会很快还的!……我一定会还的!你相信我!”我努力保证,眼睛死死地盯住他,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决心。可在我们对视的时间里,他却只是歪头愣愣地望着我,茫然的脸上不挂一丝表情。 难道他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 “就……只有这些?”周玉庭慢慢地把头贴过来,语气很像犯了错的孩子。 “什么?”我被问得一头雾水。 “娘子,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没、没有了呀……” “……喔。” “……喔?” 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他便大大地舒了口气,着自己的口傻笑起来,“原来是说这件事啊?害我紧张半天,还以为娘子要走呢!” 以为我要走?那这么说他方才拼命打岔,只是想把我留住? “可是,我的确是要回娘家一趟。”我看着他,小声道。 顿时,周玉庭的笑容凝固了。尽管我把原由交代清楚并且保证去去就回,他仍是一脸不情愿,嘟嘟囔囔以示不满,却对我的离开无能为力。 “家里少个人干活,你的钱就更没法还了。等爹病好,我、我会回来的。”说着安慰的话,带着虚伪的笑容,一心想离开的我,觉得自己撒了弥天大谎。 欺骗这样单纯的人,我真是太糟糕了。 谎言对周玉庭也很受用。他忽而抿嘴笑开,若隐若现左脸的酒窝,没有多余的修饰,也没有复杂的语言,澄澈温和的眼神已透露出他的心思。 “不用还了,那些钱本来也是娘子的,我的就是娘子的!……所以,要记得回来哦!否则我会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的……” 第十六章 回家在线阅读 第十六章 回家 肉文屋 / 第十六章 回家 第十六章 回家 第十七章 青梅竹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七章 青梅竹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七章 青梅竹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七章 青梅竹马 “否则我会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的……”周玉庭望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执拗。 他是希望我答应的吧!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 深夜的月光透过窗纸,薄纱似的洒进屋里,铺在桌上,令我的心平静许多。 不知道周管家明天能否回来,自从上次说要坦白,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我实在不放心就这么离开,烦恼到夜不能寐,然而周玉庭却睡得香甜。 “娘……抱抱……”他呓语着,翻身扎进我怀里,鼻尖抵着我的下颚,温热的呼吸轻轻吹在我脖颈上。 许是习以为常,我自然而然环住他的身体,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随着一切归于沉静,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隐约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 “我好喜欢你……娘子……” 白天为爹的药钱奔波,我确实很累,就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姿势都没有换过,醒来发现身旁的被褥已经变冷,周玉庭显然离开很久了。 这么早,他去哪儿了? 我揉着发疼的太阳,到正厅的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心里有点发慌。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猛然注意到桌上一个用茶杯压住的信封,上面清秀的小楷分明是周玉庭的笔迹。 难道……难道是离家出走?! 思及此,我抬腿便往外跑,脑袋里“嗡嗡”作响。那家伙,被我逮住一定要好好教训! “啊?”突地一个无辜的声音横窜出来打断了我的咒骂。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摇摇晃晃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大包袱。不是周玉庭又是谁! “娘子你找我吗?这么慌张?”他眨眨眼,微微笑道,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我狼狈地收住脚,将已经探出门外的身子缩了回来,挑起下巴故意不看他。 “谁说的!我、我早锻炼呢!”说着,我边扭胳膊,边顺手将蓬乱的头发捋顺,决心嘴硬到底。 听到他失望的叹息,我心里有点小得意,可没多久便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手中那封未拆开的信上。 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是写给我的吗? 周玉庭自然也注意到了,立刻像只受过训练的兔子般直奔我而来。他一把抢走信封,掖进包袱里,然后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紧张兮兮地看着我,说:“这个是给你到家以后看的,现在别看。” “这么神秘,究竟写了什么啊?”他越是不让看我就越好奇,被阻止以后心里反而痒痒的。 我追问,他不答。我继续追问,开始惩罚地呵他痒,他仍旧不肯屈服,在院子里躲躲闪闪。于是我追,他逃,逐渐忘了彼此的初衷,玩得不亦乐乎。这种轻松的感觉,我从没有过,连跟虎子哥一起时也只是相敬如宾,未敢有丝毫越矩。 可我喜欢这种轻松,每次和周玉庭在一起都很轻松。他能感染身边的人一起笑,一起无忧无虑,让人不禁贪念——如果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望着面前瘦瘦的背影,我突然心思一转打算给他来个措手不及。瞅准目标,我大喝一声“要你好看”,便直跃上他的后背。 这招果然令周玉庭惊慌失措,他打着机灵像头倔驴似的乱跑乱蹦,害我不得不死命抱住他的脖子,才勉强令自己不至于摔下来。结果我骑虎难下,被困在他背上动弹不得。 别看他一副瘦弱的样子,力气倒是很大,背着我在院子里绕了几圈,便转身向外跑去。我吓得手脚冰凉,紧闭双眼看也不敢,只觉得四周光影不停变幻。 他似乎玩疯了,鬓角闪烁着晶莹的汗珠,忽而猛张开双臂,急速狂奔起来。 “娘子,我带你飞哦!” 风顺着脸侧分开,日光隔着树影晃得人睁不开眼,我尖叫着浑身绷紧,心里却酣畅淋漓。 他终于累了,这才把我放下。我们面对面望着大笑不止。汗水在脸上流淌,他灿烂的笑容在阳光的照下散发出耀眼光芒,害我险些失了心智。 “擦……擦擦汗吧!”我惶乱地出方帕,可头顶上方他灼热的视线却令人难以忽视。天气明明很凉,我却觉得浑身燥热,脸颊微烫。 不会是生病了吧?我着腮帮发愣,直到那双大手出现在眼前才猛然回神。周玉庭忽地握住我的手,乌亮的瞳孔熠熠生辉。 “娘子……”他道。 我的心登时漏跳一拍。 谁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缓缓将方帕从我手里抽了出来。“娘子,这手帕留给我好吗?” “啊?”我一头雾水,仅凭直觉点了点头,问道:“好是好……不过,你要它做什么?” 他不语,只将手帕送到我面前,见我不明所以,又转而放在自己鼻端,边嗅边答:“上面有特殊的味道啊,娘子的味道。” 时间在此刻停驻,他仿若沉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晌他抬起头,指了指背后的包袱,“行李都帮娘子收拾好了,……让庭儿送送,行么?” 他走在前面不言不语,耷拉着脑袋,完全看不出有回头的打算,仿佛想就这样一直把我送到家。 走了很久,我终于耐不住寂寞主动开口,说的话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对着不远处的背影小声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忙用十指捂住嘴,可早就为时已晚。周玉庭肩膀一滞,不久便慢慢转过身来,金灿灿的脸,像极了盛开的太阳花。 “好啊!!” 他兴高采烈地奔过来,拉着我在原地转圈。望着他那欢喜的神情,我也露出了淡淡的笑靥。 这样,或许也不错吧! 小黄鹂,爱歌唱,落在柳梢上。一只跳,一只唱,歌声多嘹亮。啦啦啦,啦啦啦! 歌才唱到一半,周玉庭像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异常认真地看着我道:“娘子,树坑里的钱你都拿去了,是吧?” “是……”我轻声应着,心里有些愧疚。 “一枚都没有剩下,对吧?” “对……” “噢,那小宝宝呢?” “小宝宝?” “我是说,那些钱变多了吗,有没有生小钱?” 我突地脚底一滑,不得不靠周玉庭的扶持站稳,看他满脸期待,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嗯……”我犹豫着拨了拨头发,将脸转到一个不必与他对视的角度,“生了……生了好多好多。”我本不擅长说谎,为了减少内心的愧疚,就这一次,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只要他高兴。 他的确很高兴,高兴得冲到前面,倒退着跟我讲话,“娘子,你喜欢小动物吗?” “还好,但是不能太小。”虫子、老鼠我可不喜欢。 “喔……那这么大的,你喜欢吗?”他伸手比了个与肩同宽的大小,认真地看着我道。 我自觉有异,顿时收住脚定定地盯着他,又瞟了瞟他身后的包袱,“你……不会把什么奇怪的东西打进包袱里面了吧?” 周玉庭愣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奇怪”的定义,然后他歪头,视线飘到我身后,“那样的……喜欢吗?” 我猛地转身,只见一只土狗怯生生蹲在不远处,似乎已经跟了我们很长时间。 “庭儿想养它!”他语气坚决,行动却透着胆怯,整个人躲进树后,只摇了摇露在外面的半个脑袋,“而且,我已经想到了养活自己的办法!” 他能养活自己?我记起上次拒绝他养狗的理由,正要问是什么办法,忽闻大路上由远及近一阵骚动,似有很多人向这边跑来。被欺负怕了,我迅速拉着周玉庭钻入草丛,顾不得草泥土,把他的脸压到最低。不会儿功夫,那骚动声便近在咫尺。 “我真没钱!求求你卖给别人吧!”一个农夫边跑边喊,险些飙出眼泪。 “没钱也得买,今天这些橘子都是你的!给我站住!”小五紧追其后,一颗橘子从他手里飞出,命中前面人的后脑勺。 倒霉的农夫挨了一记,哪敢站住!他跑得更加卖力,很快便带着这些人消失在远方。 一切又恢复平静,只剩几颗落下的橘子在地上滚动。我又等了一会儿才敢起身,拉着满脸是泥的周玉庭离开大路。 河边,他无打采地坐着,十分配合地转动脑袋让我擦脸。 “别难过了,你是一厢情愿。更何况它说不定也有主人,不需要你的照顾。” 想不到方才那只土狗是人来疯,平时呆傻,看见人多就兴奋异常,竟一路奔跳着撒欢,头也不回地跟着小五的队伍跑了。 周玉庭低眉顺眼,难掩失落的心情。没记错的话,我们上次也在这条小河边遇见了那只土狗,它大概经常在这一带徘徊,往后周玉庭若是想它,过来看便是。 我正欲开口,澄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一阵涟漪,另一个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摇荡的波纹中。 “小喜?”影子有些不确定。 我大惊,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 “太好了,真的是你!”那人笑着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扶着我的肩膀左看右看,“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呃……这位是?”此时他正看向慢悠悠起身的周玉庭,耐心地等我介绍。 这里离他家并不近,我知道他是特意来找我。可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你先到那边玩一会儿。”我指着不远处一棵大树对周玉庭说,待他走远,才重新抬头对上那人探究的双眼。 “他就是我的相公,……虎子哥。” 第十七章 青梅竹马在线阅读 第十七章 青梅竹马 肉文屋 / 第十七章 青梅竹马 第十七章 青梅竹马 第十八章 喜欢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八章 喜欢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八章 喜欢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八章 喜欢 见他发呆,我正想重复方才的话。 “对不起……”虎子哥嗓音低哑,忽地抓起我的左手摩梭着小指指。 老人说,每个人在左手的小指上都绑有一看不见的红线。曾经我们相信,我们的红线是系着彼此的,可经历了这些,我却不知它们的末端连向何处。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他道。 此时此刻,我应该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离开青梅竹马的他,把自己半卖半嫁到陌生的人家,还要照顾一个傻相公……是啊,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心酸和委屈,我从未计算过。 于是我沉默,摇了摇头。 “是我不好。我一直……不敢找你,你恨我吧?那天、那天你一定等了很久……”他自顾说着,不停地道歉。自责、悔恨,他都诠释得很彻底,就像一个崭新的人,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我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低声下气的一面,因为他在我心中一直是那么完美,完美到有些高不可攀,完美到令和他在一起的我自惭形秽。 我没哭,他却红了眼眶。他冰冷的手指轻触着我的手掌,那温度刺骨,由他指尖扩散沁入至我的血,缓缓将身体冻结。 随后,我依旧安静地摇了摇头。 我们的缘分,大概从那天谁都没有赴约开始,就结束了。只是当时我们还看不透彻,都怀揣着一丝希冀,一丝早已枯竭的希冀。 “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那时……我真的很缺钱。”接触到我的视线,他慌忙垂首,继续对地面讲话。“你回娘家那天,我得到消息便急着从田里赶回来,却错过了……那么拼命地跑,却还是错过了……” 他怔怔地站着,不发一语。 错过,似乎我也用它形容过我们的关系。如果说,我们相识是老天给的缘分,那么我们的错过大概也是缘分吧!或许我可以把和周玉庭的相处也当成缘分,虽然开始极不情愿,现在看来,倒没当初预想般糟糕。 想到这儿,我竟不禁抿嘴噙笑。 他没有发现我的表情,而是意有所指盯着远处的周玉庭瞧,见对方也正回望他,才稍稍收回视线,偏头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忍受这种折磨……我想补偿你!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吧!”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望向我的眼睛,即便在他说要补偿我的时候。这一次,我又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从来也不亏欠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而且我并不后悔。其实……我现在很幸福,你该祝福我啊!” 以为我在说泄气话,虎子哥愈发心疼起来,他突然捧起我的肩膀,试图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小喜,你听我说,我是真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假如你愿意,我甚至可以——” “放开她!”一声大喝伴随着一个斜窜出来的身影,强行将我和虎子哥分开,紧接着那身影咆哮着猛扑向落单的虎子哥。 “你个禽、兽、王、八、……”最后的字淹没在一片水花四溅声中。 “周玉庭!!!” 天呐!周玉庭落水了!!他不会泅水还拉着虎子哥往水里跳,这不是寻死吗?! 岸边没有任何藤条木,我帮不上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幸好虎子哥略懂水,他正拖着奄奄一息的周玉庭往回游。 “虎子哥!救他!!”我冲着湖面大喊,生怕虎子哥心怀怨恨就此撒手。 就在我专注湖中二人之时,一把船桨突然由身侧探出,险些将我顶了个跟头。仰头望去,那船桨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周管家。 虎子哥攀住船桨,终于顺利带周玉庭上了岸,疲力竭的几个人纷纷坐在岸边喘气。周玉庭面色苍白,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被湿发遮住的脸,不知是什么表情。 “这年头,两个大男人一起寻死啊?”周卫舫抱怨着,弹了弹身上的水。 “我才不想死!我是被他推下去的!”虎子哥瘫坐在地,一只手费力地指向周玉庭。若非心有余悸,他怕是老早就气得窜将起来。 周卫舫不急着接话,看看周玉庭又看看虎子哥,“少爷是有点傻,可他不会害人。这位小兄弟,我想你一定误会了。” “不可能误会!你没看见他刚扑过来的样子,吓死我了!”虎子哥拍了拍口,低头咕哝道:“哪里是有点傻,简直跟疯子没区别,早就听说他是镇上的恶霸,小喜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小喜?”周卫舫蹙眉,“叫得倒很亲切。小兄弟,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番话的?你是少夫人的哪门亲戚啊?” 察觉到对方怒意的虎子哥立刻噤声,态度也软了下来。他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接口。 “他是我哥哥。”我突然出声,引得两人同时看过来。可刚一接触周卫舫的视线,我便心虚地改了口:“是像亲哥哥一般,我们之间没什么。” 我果然不适合说谎,对方还什么都没问,我就自己招了。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周卫舫挑眉不语,半晌后看了看天空,“青梅竹马,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避雨啊?” 我一愣,也忙抬头望去,头顶上的天沉沉的,似是有场冬雨要来。我不喜欢冬天的雨,湿冷郁得总有股衣物难挡的寒意。不过也好,至少可以让我们停止“青梅竹马”的话题。何况周玉庭浑身湿透,再不处理怕是要生病的。 “我就……不必了。”虎子哥苦笑着退了一步,故意与我们保持距离。“我来只是想确定你过得好不好。如果你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真的幸福吗?我不知道。凝望他的背影,我发觉心中某样东西被剥离了,渐渐地离我远去。比起夫妻,或许我们更适合做兄妹吧…… 细雨如丝,从天空飘落下来,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是泪,我别过头,和周卫舫一人一边,驾着周玉庭往林中一间小祠庙走去。 祠庙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殿外杂草丛生,殿内蛛网密布,连绵的雨水砸在院子里的水洼中,激起一朵朵水花。 我打了一个哆嗦,周玉庭则团缩在墙角,脸埋进膝盖里。我问他冷不冷,他没反应,半天才摇了摇头。于是我扯过他肩上的包袱,想找些干衣服替他换上。 “橘子、酸枣、……米?糖??”这就是周玉庭帮我整理的包袱?我叹气,没办法,只好将东西都摊在地上,用包袱皮裹住他的身体。 “看来,他很喜欢少夫人做的枣糕。” 周卫舫安静地坐在大殿的另一边,不开口的时候几乎毫无存在感。我看了他一眼,记起他之前说的要坦白,遂问道:“周管家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哦,有些事需要准备。”他侧首瞄向周玉庭,发现对方半天没动静,才转头对我说道:“我要离开了,申时的船。” “可是……”我微讶。 “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哪个傻姑娘会答应嫁给这种人?不为财也不为人。”周卫舫眨眨眼,笑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少夫人是被骗来的,本不晓得周家情况。能遇见少夫人这种傻瓜,也算是老天奖赏那小子的吧!” “这么说他是好人?”我立刻坐正,“老天会奖赏他,应该是因为他行善吧?” 我的话引得周卫舫一阵沉默,看得出他脸上的笑容透着无奈。 “好人怎样?坏人又怎样?真的如此令人困扰吗?”周卫舫开口,不是回答问题,而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个人,他很穷,因为父亲病了需要钱医治,走投无路只好去偷东西。后来他用偷来的东西换了钱,才终于凑够药费,父亲也得救了。一个同时有‘贼人’与‘孝子’两种身份的人,你说他究竟是好是坏?” 我回答不出,反复思忖着他的话,只是这故事里的人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他是在暗指我? “所以,你懂了吗?人心可是很复杂的。”周卫舫意味深长地看着周玉庭,仿佛在暗示那家伙从前也非简单人物。 “现在我唯一留下的理由不存在了。毕竟你是女人,出于同情,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 原来周卫舫只是对我嫁过来的理由感到好奇,也许他早就想离开周家?也对,如今周家没落,谁要离开都不足为奇。 “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能走。”至少在找到更合适的人照顾周玉庭以前,我还不能走。无论出于责任还是别的什么,我只想呆在能看见他笑容的地方。可是,“别的什么”是什么呢? “要是能变成小狗就好了!小狗好像没有烦恼。”我望了望天空,它依旧没有放晴的意思。 周卫舫听见,起身将手伸出门外,穿过雨帘,“可惜啊!人总是比动物想得多得多,想得多了,怕得就多,怀疑自然也就多了。因为不信任,我们或许真的错过了很多……”说着他垂下头,表情略显复杂。 我正欲开口,忽觉身后一阵异动,周玉庭整个人贴在我背上。我一惊,忙去他的手,再探他的额头,忍不住大声惊呼:“天呐!他身子好烫!” 周卫舫一听也有些惊慌,迅速俯身查看。 “果然!怕是受了风寒……”他说着,疾步向外走去,边走边对我说:“我去找大夫,你留下照顾他!” “怎么办?”我低着头来回踱步,心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这是我嫁到周家以来第一次见他生病,因为他总是笑盈盈没有烦恼的模样,让人以为他是不会生病的。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抬头看去,恰好与墙角的人四目相视。 “娘子别担心,庭儿没事。”周玉庭微喘着,硬是在酡红的脸上挤出一个酒窝,原本乌亮的眼睛由于病症变得雾气蒙蒙。 “过来休息会儿吧!”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 我依言坐下,用袖子拭净他额头的汗珠,“你先睡一觉,周管家很快就回来。” 他答应着合上眼,低缓的声音几不可闻。沉静片刻,他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青梅竹马……他让你自由了?” 原来我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不参与,只是聆听而已,默默地接受我每一个决定。 等不到我回答,周玉庭缓缓张开双眼,面上无波,眼底却充满哀伤,“你现在幸福吗?”顿了顿,他努力将涣散的视线集中到我脸上,“如果幸福的话……为什么还要哭呢?” 他的手指沿着我的泪痕一路滑下,随后搂住我的颈子将我带向他,滚烫的唇印在我耳际。 “大家都说我是傻子,我知道你也这么认为。我是有点笨,可我不傻,有些事我也明白的。比如,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并不愿意嫁给我。”说着说着他忽然笑了,“其实我怎样都好,只要你开心,你高兴。我希望你幸福……我想做你的好相公……” 周玉庭咳着,羸弱的身体后仰靠在墙上,“那天你在后山,问我什么叫幸福……我知道的。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第十八章 喜欢在线阅读 第十八章 喜欢 肉文屋 / 第十八章 喜欢 第十八章 喜欢 第十九章 谁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九章 谁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九章 谁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九章 谁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我靠着墙,他靠着我。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被人当成宝,捧在手心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我擦干眼泪,垂下头偷偷地笑了。 周玉庭脸色不好,我换了姿势让他躺下枕着我的腿,襦裙很快便被他的汗水浸湿。他皱着眉,唇抿成一线,左腮的酒窝忽隐忽现,而我竟望着他的侧脸发痴。 见我专注,周卫舫不忍打扰,静静地走到旁边坐下,脸上的雨水都顾不得擦。他说:很抱歉,跑遍镇上每一间医馆,却没有一个大夫肯为“恶霸”治病。 我早该知道的,什么济世为怀、仁爱为本,本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恶霸”并不是传言中那么坏的人。 老天不公! 我忍不住望了眼殿内佛像,那遍布蛛网的脸,表情却似凶神恶煞。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我竟哀怨地盯着它好半晌,才终于收回目光。 此刻,庙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兴奋地指向周卫舫身后,不能自已地大叫起来:“原来你吓我,这不是有大夫吗?!” 周卫舫一顿,也回头看去,一位穿蓑衣戴斗笠的人缓缓步入殿内。他右脚微跛,头上斗笠压得很低,只从苍白的髭须判断,此人年岁已高。 斗笠老者环顾四周,片刻未耽,直奔我三人处,接着不顾我和周卫舫疑惑,一手为周玉庭切脉,一手到怀里出炭笔,在地上随意写起来。那字龙飞凤舞的,我看不懂,周卫舫则在旁边默默记起。 “一付药,三煎三服。”老者起身拂净衣袖,见我们疑惑,又挑起半边斗笠,道:“放心,我不收钱。” “那……便多谢您了。”周卫舫只得躬身行礼,旋即上前一步,“老人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您……很面熟。” 对方听后猛地爆出一串大笑,“公子好记,竟还记得老朽!” “原来是您!”周卫舫恍然大悟,语气带着感激,“当年少爷落水,多亏有您相救,您是周家的大恩人!” 闻言,老者本是一愣,很快又呵呵笑了起来,“恩人不敢当,只可惜老夫医术不,未能化去周公子脑中瘀血,令他从此害了傻病。” “也许这便是天意,幸好少爷能保住命。”周卫舫叹道,遥望殿外,视线同雨丝交织在一起。 “天命难违啊……公子,老夫这次途经此地,不便久留,便告辞了。”言罢,斗笠老者一脚踏入雨帘,却在迈另一只脚前,突然回过头来对我和周卫舫说道:“古语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二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中,说这话的时候,他神态莫测,嘴角却分明带着笑意。 周卫舫抓了药,我煎好喂周玉庭喝了,只一会儿功夫他身上的热便退去大半。终于放下心,我整个人像垮了一样,虚汗直冒。周卫舫也放松了些,借着等雨,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自从周玉庭变傻,老爷夫人便无心生意,只顾到处寻医问药,非但没能治好他的病,反而花光了家中全部积蓄。前些天听闻京城来了位神医,他们一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留下管家照顾少爷,顺便监视我。 一直以为管家和少爷感情很好,这次周卫舫突然说要离开,我着实吓了一跳。可离开的理由,他又解释得令人匪夷所思。 他说:“少爷是我的恩人,却与我有仇。” 我想,与恩人有仇定会是个相当复杂的故事,便没再追问。 雨势渐缓,周卫舫起身掸掸衣袍,“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 我起身送他,刚到殿门口,他倏地转身,不确定地看着我,道:“你……当真不走?” 我一愣,没料到他对这件事如此执着,便睨着周玉庭的方向,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晚走几日也可。” 周卫舫的话又使我愣在当场,这次我认真想过后,才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走。不瞒你说,我曾经想过要离开,苦于没有机会。可如今真的有机会,我却舍不得。” 我靠在门边,感受到由雨水带来的丝丝凉意,忍不住抱了抱肩,“以前,我患得患失,总觉得老天对我不公。可是他家道中落,整天疯疯傻傻,老天又何尝对他公平过?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其实,老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 周玉庭睡得很熟,呼吸平稳的他看样子已经好了。起初我还怀疑过斗笠老者的医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周玉庭不成熟,也不够聪明。他睡觉的时候喜欢踹被子,还经常把口水流在枕头上。可就是这样的他,我似乎……有点喜欢。” “喜欢”一旦说出口,便不是秘密,而且更会一发不可收拾。周卫舫的默默聆听仿佛给了我鼓励,令我想继续对他吐露心声。 “我喜欢和他一起打枣子、吃橘子、唱歌、放纸鸢,喜欢和他一起在后山乱跑,喜欢他用狗尾草编的小兔子。在我失落的时候,他总是想办法哄我开心,上一次,他撒了漫天野花……” 顿了顿,我略感惆怅,“你知道吗?他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个酒窝。我一直以为那是酒窝,方才照顾他,仔细看过才发现,是我太心了,那分明是块伤疤……分明是伤痛的烙印,我却一直错把它当成幸福和满足。是我的错,因为我从未试着去了解他……” 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郁结终于打开,我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周卫舫愣怔地望着我半晌,忽而一笑,露出坏坏的表情,仿佛他才是真正放下心的人。 “拿去用吧!”他说着,抛给我一包银子,“反正是周家的钱。我在他们花光以前存下的。” “可你不是要走?”那包银子掂起来有些分量,想必数目不小。 “我是个男人,哪里都能赚到钱。”周卫舫甩开袖子,潇洒步入雨中。 我望着他,笑盈盈地。这个嘴上说与少爷有仇,却还是留钱给我们的管家,走得还真是“毫无留恋”啊! 坐在周玉庭身边,我再次探向他的额头,确定他完全好了,才合上眼,稍稍打起盹来。 伴着殿外规律的雨声,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周玉庭恢复健康,脸上挂着温暖的笑。他深深地望着我,掀了掀唇。我不知他说的什么,想走近一步。谁知我往前,他便往后,我越往前,他便越往后,终于消失不见。 猛然惊醒,我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梦里的一切虚幻却真实,连周玉庭最后的笑容都还在脑中挥之不去,我下意识了身旁的位置,冷汗再度冒了出来。 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祥福镇经过雨水的洗礼,焕然如新,三两小贩早已迫不及待地支起摊子叫卖。渐渐的,行人也多了,可唯独不见周玉庭的踪影。 “周玉庭?知道啊!”镇东头,牛哥停下劈柴的手,抹了抹汗,“他生吃狗嘛,连毛都吃。谁要是敢惹他,他能把人家房子都拆了!” “周玉庭可是有钱人!”住在镇西头的马叔猛嘬一口烟,再徐徐吐出,“咳,我是说曾经的有钱人。当初也不接济接济我们穷苦人家,这不,天怒人怨了。” “你别听他们胡说!”镇南头,朱婶神秘兮兮地眨了眨双眼,低声道:“这周玉庭可是恶霸中的恶霸!想当年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他哪一样没干过?!报应啊,后来掉河里淹死了,大约就是前两年!” “周玉庭啊……能吃么?” 我无语地望着眼前的稚龄孩童,他含着手指,吮得啧啧有声。摇摇头,我越发不清楚他们口中的周玉庭和我认识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人。 放弃向人打探他的下落,我打算将他平时爱去的地方寻个遍,找到后山时,几近傍晚。 落日沉甸甸的,一半已埋入地平线下,橙红的晚霞,火焰般燃烧着半边天穹。不远处的山边有个人影,姿态挺拔,双手交叠揣在怀里。半晌,人影动动,毫不客气地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周玉庭?” 我不确定,慢慢走过去,那人回头,怔怔地望着我。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他露出了森森白牙,似乎在笑。 “周玉庭,你的病好了?” 越走近我便越肯定,那人正是周玉庭。周玉庭的眉、周玉庭的眼,只是这对眉眼此时拼在一块,表情说不出的怪异,笑容也透着陌生。 “你、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跑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下意识的停顿,显得底气不足。 “呵……”他搔搔头发,单一个音节应对了事。 有些异样!我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你……是周玉庭吗?” 好像我讲了个天大的笑话,对方顿了顿,一脸看怪物似的表情看着我,点头道:“没错,我是周玉庭。” 他声线微颤,仿佛从心底里克制不住地想笑。那勾起的唇角和被硬挤出的“酒窝”,昭示了主人的不满,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向我袭来。 周玉庭猛挑起我的下巴,肆无忌惮地与我对视,炽烈的目光仿佛烧穿我的瞳孔,点燃我躁动不安的心脏。 “住在祥福镇却不认识周玉庭?!村姑,你太有趣了!”他的突然开口,犹如一盆冰水朝我兜头浇下。 第十九章 谁在线阅读 第十九章 谁 肉文屋 / 第十九章 谁 第十九章 谁 第二十章 恶相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章 恶相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章 恶相公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章 恶相公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 “你是外乡来的吧?怎么连本少爷都不认识?”他居高临下,眼里闪过一抹促狭。 我只觉得捏在下巴上的手劲重了,忙挣开,后退几步道:“你做什么?” “看不出来?”他挑眉,模样何其无辜,“我在调戏你啊!” 他不是周玉庭!或者说,他才是周玉庭!那个祥福镇的恶霸——回来了!! 我心底一颤,瞧见他再度伸来的手,不由得瑟缩一下,缓步向后退去。既然他恢复了,会不会记起我之前对他的种种,而后借机报复?! 想着,我立刻防备起来。昏黑的天,为周围草木笼上一层暗霭,他的眸子忽明忽暗,像两簇鬼火,黑暗中闪着诡谲的光。 我呆了呆,反应过来转身想跑,不料手臂被人扭住。 “你这村姑,方才到处寻我,如今寻着了,怎又急着跑呢?”他微恼,见我挣扎,反而抓得更紧,“除非说清楚,否则你今天休想离开!” 寒意由他攥住的地方开始扩散,我怕极了,只顾拼命挣扎,险些将他的手抓伤。 “你——” 头顶的声音隐着薄怒,我见他一只手高高扬起,忙缩头以为就挨打,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巴掌落下。 “你给我记住!”周玉庭攥起拳,恶狠狠地瞪着我,“若真有心攀亲,去找柳媒婆排队,不要直接到我这里来,不知羞耻!” 攀亲?他这话倒把我问糊涂了。 “我已经成亲了……” “哦?”他眯眼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语气多有鄙夷,“那就是嫁了人还来勾引我,不守妇道!” “我哪有勾引你?” “还说没有?!”他说着,拎起自己的袖子,指着挂在上面那只女人的手,不满道:“既然已为人妇,可懂得男女授受不亲?” “……” 赶忙松开手,我心中慌作一团。若非他提醒,我本没意识到自己竟抓住他不放,明明是害怕他的,为何又担心他再度不告而别? “你知道……这两年你都在生病吗?”我呐呐开口,鼓起勇气看向他的双眼,“你知道……周家为了给你治病,已经不再富有了吗?” 周玉庭疑惑地睇着我,明亮的眼眸眯了又眯。 “……你知道……我是谁吗?” 沉默,仿佛有一辈子那么久,在我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周玉庭却突然嗤笑出声,轻轻的,如一细针般刺进我心里。 “疯女人!”他说完,转身便走。 我忙扯住他的袖子,急急追了上去,“我知道你怨我,但你不能假装不认识我!” “呵呵,你是玉皇大帝还是阎王老爷,我应该认识你吗?” “可你必须认识我!” “这就更奇怪了,祥福镇成了亲的女人那么多,我为什么必须认识你?!” “因为、因为跟我成亲的……就是你呀!” 几不可闻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前面人身子一滞,头也不回地道:“你再说一遍?” “我、我是你娘子。生病的时候,你娶妻了……” “胡说八道!!!” 周玉庭倏地转身,攫住我的肩膀,“本少爷生平最恨被人骗!你若真是我娘子,为何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不知道……可是,我没有说谎!” 我抖着声音,发觉自己正被他拉近,下意识抗拒了两下。 “知道我为什么不信你吗?”周玉庭冷笑着,近在咫尺的脸与原先的傻相公一样,笑容里却再也没有阳光。他直勾勾地锁住我的双眼,良久才道: “夫妻间该有的关怀与怜惜,我感觉不出。相反,从你眼里,我只看到恐惧。” 怔怔地站在原地,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从前,别人说他是傻子,我便欺他、厌他,相处那么久,也从未试着去了解他。如今他才刚恢复,我又轻信谣传,认定他是恶霸而后惧他、怕他。 是啊……一个不相信他的人,何谈资格要他相信?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顺从地低下头,决心相信自己的相公,“镇上人都说你是恶霸,只要你说不是,我——” “我是啊!” “啊?”我一时反应不及。 “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祥福镇恶霸。”周玉庭放开我,口气里掩饰不住得意,“而且,还是恶霸里的这个。” 望着他伸出的食指,我突然觉得眼前发花。 一号恶霸,那不就是——恶霸之首?! “这位村姑,我想你大概弄错了什么,想搞个感人至深的认亲大会没关系,但不要搞到本少爷头上。这天虽然黑,人,还是要看看清楚啊!” 他说着,踢了踢我惊诧得落在地上的包袱,无意间从里面踢出一只信封来。上面的小字明显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弯身下去,毫不迟疑捡起来便念。 “给……”看向信笺,他眼角猛抽一下,“……给最最亲爱的娘子……” 顿了顿,重新调整好情绪,可当他的眼睛扫到下一行时,又忍不住抽搐两下。而后,他以飞快的速度默读完毕,再也不发出半点声响,只是那复杂的表情,不可名状。 “写了什么?”我呆呆地问。 信是临走前周玉庭帮我塞进包袱的,嘱咐我回娘家再看。中间他淋雨生病,我曾打开来看过,可惜目不识丁,一个字都看不懂。 “你不必知道。”他挑眉,将纸揉成一团揣进怀里,耳却微微红了,“你……跟我回家。” “啊?” 我见他拎起地上包袱,不由分说拉着我便走,吓得差点绊了个跟头。 “你真的……打算带我回家?”我借他的手稳住自己,对情势的逆转极不适应。 “对。”他回答干脆,将包袱甩到肩上,另一只手钳着我的腕子,力气不大,足以让我无法挣脱。 “这么说你是相信我了?”他终于不再瞪着眼睛朝我大吼男女授受不亲,终于肯承认我是他娘子了?! 这次他没有马上回答,瘦削的身影在前面晃着,离得不远,却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 “我是相信我自己。”低沉的嗓音由前方传来,“信上的字迹,我还识得。” 虽然好奇信的内容,我忍了忍终究没再问起。不用时刻提醒自己,我也知道周玉庭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曾经那么爱笑的人,如今好不容易笑一次,却是冷笑。 “这么说我家真的没钱了?”他靠在桌边,点上灯。 记得以前教过他很多次,唯独打火石他怎么也学不会,现在却…… “好吧,今天先休息,明儿个你再详细说给我听。”察觉我在发愣,周玉庭取了一盏烛台照明,径自退出卧房,“你睡这儿,我去客房。” 昏黄的烛光渐远,我无言地坐在床缘。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默默离开,从此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可几个时辰前,我才好不容易面对自己的真心,想就这样与他相守…… 眉心不自觉皱紧,我躺上床,一夜难眠。 “本少爷从两年前害了傻病,到昨天痊愈,中间发生的事一概不记得。” 大清早,我便被正厅里不时传出的噪音吵醒。声音是周玉庭的,往常他总是赖床赖到日上三竿,今天倒是格外神。 下意识向身边冰冷的床铺,一股失落感忽然涌了上来—— 我差点忘了,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傻相公了…… 缓缓行至正厅,那声音却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聒噪地吵了我一路。 “你若是有恩于我,那我周玉庭在此谢过,谢礼什么就免了,我家没钱,你也不必惦记。”周玉庭正经八百,对着门口一位显然是听傻了的大婶喋喋不休,“你若是与我有仇,就不要计较,毕竟我那时是个傻子,所做之事都不受控制。当然,就算你计较我也是不会承认的,因为我全忘了。” 他说得理所应当,活脱脱一个市井无赖。看着他吊儿郎当的坐姿,长腿斜搭在椅子上,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婶只是来讨葱,你不要吓着人家。” 听了我的话,那位大婶点头如捣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随我进了厨房。 余光瞄着独自坐在厅里的周玉庭,我又顺手做了几道小菜。直到大婶离开他都没有半点反应,也丝毫不为自己的唐突感到不好意思,他静静啄着茶,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远方。 “这边邻居你不熟,往后我再慢慢介绍给你认识。”我端菜上桌。菜色虽不佳,作为早饭也还过得去。 “那倒不必。”周玉庭沉默良久,懒懒地放下茶杯,哼道:“我不认识她,她却对我熟得很。这下,祥福镇又该热闹了吧!” 自嘲般扯动的唇角,牵起了左腮的酒窝,两瓣刚被茶水滋润过的嘴唇,正一张一合,说着各种讥诮话,明明悠闲到腿都在晃,周玉庭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快乐。 察觉我的视线,他忽然仰起脸,口气轻佻,“小娘子,你盯着我作甚?” 明明是他先对人设防,回过头又怪人家误会他,这种奇怪的自保方式,真像…… “真像只刺猬。”转开头,我咕哝道,见周玉庭没反应,才放心坐下,哪知椅子还没坐热,他便猛地窜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我出去一趟。” “那我……” “你留下。” “那饭……” “你自己吃吧!” 他理了理襟口,脚步丝毫未见停顿。我望着那瞬间消失的背影,揪紧的口微微发疼。 今日,他穿衣整齐考究,连发带与衣袍的搭配都相得益彰,不需要我帮他绑发穿衣,甚至是腰带都不需要我来扎。 他似乎……不需要我了。 第二十章 恶相公在线阅读 第二十章 恶相公 肉文屋 / 第二十章 恶相公 第二十章 恶相公 第二十一章 陌生夫妻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一章 陌生夫妻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一章 陌生夫妻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一章 陌生夫妻 祥福镇的流言蜚语究竟有多厉害,我在周玉庭恢复的第三天彻底领教。 “大妹子大妹子,你快来快来!” 刚在集市上露面,一位不知名的大婶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一处偏僻的街巷。 “大妹子,听说你家相公……病好啦?” 病人康复本是件好事,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里同情多过恭喜。 “唉,可怜的孩子!”她自顾说道:“你也别太难过,这都是天意。只怪造化弄人啊……”说着说着竟哽咽了。 我正想开口,她突然话锋一转,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几乎尖叫,“咿!!你的额头!” 我的额头?另一只手下意识抚上额角,那里正肿着一个大包,是我早晨起得太猛,不小心撞上了床柱。我刚要开口,却被她再次打断。 “大妹子,你可千万要小心!现在你家相公虽然没钱没势,狠劲儿还是有的,你多忍忍,总强过赔了命。唉,他若能记起当初你的好,可能还不至于,但如今他不记得你了……” 说到此处,那大婶一阵扼腕,忽地又像想起什么,凑到我耳边用更低的声音道:“大姐没见过什么市面,却有几个能让人恢复记忆的偏方,你不妨试试?” 我听得糊里糊涂,再加上不适应镇上人与生俱来的熟稔,不会儿功夫就面上发紧,局促不安起来。待到与大婶道别,我几乎用逃命的速度买了些生活必须品,便扭身直奔当铺。 趴在高高的柜面前,我数着身上所剩无几的铜钱,正祈祷价格不要涨得太离谱,难得雀跃的心却因朝奉的话而一落千丈。 “什么?!已经被人买走了?不可能的!我、我是说……您再好好找找,谁会看上那种桃木簪呢?式样也不巧,材质也……” “得,您别说了,我是不会记错的。毕竟咱们当铺从没收过那么不值钱的东西,您这还是是独一份。” “可是您答应要替我保留一段时间啊!” “我答应过,因为我以为那东西除了您便没人肯要了。可是,若有人点名要买,您说咱们卖不卖?”说着,朝奉挥了挥手,道:“我瞧只是个不值钱的簪子。您还是走吧,别妨碍咱们做生意。” 的确那簪子不值钱,可对我却意义非凡。我不知道是谁买走的,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是周玉庭。他早就忘记了那簪子的意义。 罢了,不该你的,强留也留不住。簪子如此,人也是如此吧…… 傍晚,我按照惯例,准备了两菜一汤。如今我们生活拮据,生计颇成问题,周玉庭却毫不在意,每天依旧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而且我还发现,最近周管家留下的银子忽然少了许多,大概被周玉庭拿去用了。我想让他节省些,又迟迟找不到机会开口。 原来想和自己相公说话,也需要选好时机。 三日来,除了最初那几句,之后他都不曾同我讲话,即便是在饭桌上—— 此刻的周玉庭正一手托碗,一手夹菜,稍一抬眼便撞上我的视线。他唇儿轻启:“你这个菜,好难吃啊!” 终于……他终于肯跟我讲话了! 我难掩激动,颤着手也去那盘子里夹了青菜,慢慢咀嚼。 “不、不会啊,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忍不住,我竟然笑了,“这不是难吃,是因为你太挑食,以前你遇到不爱吃的菜,总是耍赖说嚼不动……” “住口!”周玉庭忽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不悦地瞪着我,“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 “我……” “想留下的话,就不准再提以前的事,更不准再提以前的我。”他撇开视线,冰冷的语气像一把利刃,寸寸将我凌迟。 “听清楚了?”他浅咂了一口茶水,再也不肯动桌上的饭菜。 “……听清楚了。”我苦笑,手有些发抖。 我以为只要能跟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总有一天他会记起过去的事,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愿意帮他。毕竟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我不甘心他在感动我之后,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对我视为珍宝的“过去”却嗤之以鼻,这般不屑的模样,难道对他来说,有我参与的过去如此不堪,令他提都不愿再提? 卧房里空荡荡的,又正值季节更替,一个人睡总归冷些。我望着外面树影斑驳,像老妪的手抚着窗棂,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又想起刚嫁到周家那晚的经历,终于忍不住,哆哆嗦嗦地爬下了床。 黑来到客房,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这里也很冷,但是没有卧房那么冷,因为这里有个“火炉”,越靠近他越觉得温暖。 “周玉庭,你怎么能忘了我呢?”生怕惊醒床上的人,我轻声自语,忍不住伸手触碰他暖热的脸颊,经过颧骨,停在那块疤痕处,“你藏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你还回来么……” 乖顺的眉眼,孩子般的睡容,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我才能找到记忆中的周玉庭。 “小黄鹂,爱歌唱,落在柳梢上……”以前的周玉庭要是知道我唱歌这么难听,一定会笑岔气的。 以前…… 想到这儿,我的心不由得一酸。“现在的你,似乎不大喜欢我,也许哪天就把我赶出去了。你快点回来好么……快点想起我,好么……” “我若是想不起来呢?” 一句生硬的话打破沉寂,惊得我弹离床边,只见周玉庭眸一张,黑亮的瞳孔正锁住我的双眼。他半坐起来,前襟松散,隐约露出了线条匀称的锁骨。 “你有半夜对着人念经的习惯吗?”他说。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傻站在原地。 “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许再提以前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他勾起唇角,懒洋洋地与我对视。 “没、没有。”我拼命摇头,双手在身前握紧。 “那现在是怎样,你想挑战祥福镇恶霸?”他挑眉,眼里充满兴味,“难道你不怕我?” 怕!怕得要死!可我偏要命地摇摇头,手指却收得更紧。 “你这样摇头,是不怕我呢?还是不想让我过来?”他噙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慢慢起身向我走来。 作为妻子,我本不该如此惧怕他,可他的口气、他的动作、他黑暗中泛光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的陌生。 我挺直腰板不让自己后退,抿了抿唇,故作镇定道:“对、对不起把你吵醒,我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哦?” 周玉庭失笑,忽然把手伸了过来。他的手在与我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住了,或许是我过分紧张的表情,令他收回动作。 “果然……你怕我。”他皱眉,眼里竟有一丝受伤。“你这般害怕,叫我如何……” 如何怎样? 似乎发现我探究的目光,他迅速转开脸,声音温温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变傻的时候对你好吗?” 我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你对我好吗?”他双臂环,一脸无害的睇着我,看我懊悔地垂首,眼里有些莫名的情愫扩散了。 “那你介不介意,现在开始对我好些?”不容拒绝的语气,周玉庭站在我面前轻声道:“小娘子深夜到此,想必是早有觉悟了吧……” 觉悟?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捞上了床。 “你——”我呼吸一滞,他正以手抵住我的唇,与我眼观眼,鼻观鼻,湿热的气息吹在我耳廓上,吹得我心湖潋滟。 客房不似卧房,床板略小,两个人睡稍嫌拥挤。周玉庭躺在外侧,将我圈至前,接着又用被子把我们裹严,完全不给我反抗的机会。 “既是我娘子,就该睡在我身侧,这一点,我想你早有所觉悟。” 似乎在安抚我,那带着倦意的声音也难得轻柔起来。他并不强迫我与他靠近,只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拥着我的腰,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一会儿等我睡熟,你若是还想说些什么,便说吧……本少爷允了。” 我紧闭双眼,乖乖蜷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心脏却像擂鼓,剧烈得像要跳出嗓子。以为他睡了,谁知他喉头突地一颤,又溢出一声轻笑。 “这样也睡得着?” 面前的人俯下头,对着我装睡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悻悻道:“……不会是吓晕了吧?” 被他过近的鼻息吹得极痒,我还在忍,又听他开口自言自语,“嗯……心跳有力,身强体健,很好很好。” 我莫名所以,只好继续装睡,整间屋子只剩下我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第二十一章 陌生夫妻在线阅读 第二十一章 陌生夫妻 肉文屋 / 第二十一章 陌生夫妻 第二十一章 陌生夫妻 第二十二章 傻娘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二章 傻娘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二章 傻娘子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二十二章 傻娘子 “周玉庭,快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大清早,周玉庭便不吃不喝,专心在厅里编着纸鸢,丝毫不受我影响。 “你的宠物?”他冷淡的回应与我的过度兴奋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甚至忙得没空抬头,只稍斜视,意思地瞥了眼我的方向。 我叹口气,身体倚向门框,旁边的土狗傻乎乎地坐着,不时抬起后爪挠挠脖子。以前的周玉庭想尽办法劝我养狗,如今,我特意跑到河边,威逼利诱,好不容易才把这小东西带了回来,他却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是不是……我现在做什么都晚了?”我嗫嚅着,问他也是问自己。 周玉庭倏地皱眉,不解地睇向我,而后放下手里的活儿,用细长的指头刮了刮自己的下巴,答非所问道:“你要养狗就养吧!把它养得肥肥的,万一哪天想吃了就——” “我、我们去放纸鸢!” 不等他回答,我抓起桌上他刚做好的纸鸢,拖着周玉庭就往外走。土狗见我们忽然热闹起来,以为要陪它玩,也兴奋地短吠几声,紧随其后。 后山上枯黄干瘪的狗尾草被风吹得摇来晃去,土狗在高草里撒欢,蹦跶得像只兔子。周玉庭面无表情,望着他新完工的“鹞鹰”在灰蒙蒙的天空里盘旋翻滚,不自觉牵起唇角,“这也是‘我’曾带你来过的地方?” 我不回答,也不看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天上,手里的线松一下紧一下,让“鹞鹰”飞得更高更远……我放过“蝴蝶”,放过“山雀”,放这凶猛的“鹞鹰”还是头一次。 “别放太高!”周玉庭不知何时已靠了过来,从我手中接过线轴,兀自摆弄着。“放得太高,它就飞走了。虽然有线拽着,可如果风太强,线也会断的。” 看他缓缓将纸鸢拉近,宝贝似的收进怀里,我忽然觉得眼前泛起一层薄雾,所有事物都开始模糊不清。 周玉庭转身背对我,半侧的脸被鬓发遮挡,只露出冷硬的唇线。 “你不要总是活在回忆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向前走不好吗?” 他说着,平和的语调竟搅得我心中倒海翻江。 “我也说过,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都不计较,你又何必执着?如果你觉得有愧于我,想做补偿,那更是不必。我不需要一个为了报恩,而把自己报答给我的女人。 或者……我可以给你自由。” “你要休了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想休了我?可以啊!”泪水从眼眶里蹦出来,我头昏沉沉的,双唇抿得直发抖,“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以后不用你赶,我自己就会离开,再也不会缠着你!” 周玉庭不言不语,我理解为默许,便领他来到那条小河边。 土狗终于回到自己的地盘,找了块树荫,没心没肺地闭上眼开始假寐。 周玉庭环视一番,突然恻恻地睨着我,皮笑不笑道:“娘子,就算你再喜欢我,也最好不要试图用那些旁门左道,逼我恢复记忆。” “谁是你娘子?!我又不认识你!”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将他的话一一顶回,“我喜欢的是傻子,爱的也是傻子,不是你!” “你说……你喜欢我?!”周玉庭双眼一亮,忽地上前一步,若非我反应及时,早就被他攫住臂膀。 “再说一次,我喜欢的不是你。”我不明白他为何一听到我喜欢傻子就变得那么激动,也许他心中还隐藏着傻瓜的一部分思想,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晓。 “什么时候的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呃,傻子?”周玉庭表情怪异,眼里有太多我不透的情绪,“你们……你们应该还没有……” “是!是没有圆房,可不能全怪我……”心虚地低下头,我眼神乱晃,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周玉庭着下巴,从中传出一声闷笑,“……所以,你这次拜托我的事,不会是想要我……跟你……”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的脸忽地像是着了把火,音量也较之方才小了许多,“这几天,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傻事,可我实在不甘心……你知道,被人遗忘的感觉吗?” 顿了顿,我抬起眼眸。他清澈的瞳孔给人错觉,刹那间,令我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那个天真纯净的人。 “我现在明白了,有些事,注定你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我慢慢地走过去,仅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所以,最后我想再试一次,试过我就会死心了。” 恢复成常人的周玉庭,眼睛像两汪深潭,更加深邃,更加蛊惑人心。我望得痴了,醉了,几乎溺毙其中。他缓缓启唇,刚要说什么,我便紧握拳头,抢在他开口之前,扑了上去。 “我求你,变回来吧!” 说我痴傻也好,鬼迷心窍也罢,我就这样纵身一跃,将自己和周玉庭一起扔进河里。他不论变傻还是恢复正常,全因落水。这次我就赌上一赌,哪怕他回到当初的傻子也好! 一口灌进胃里的冰水,令我脑子清醒不少。看着身侧周玉庭拼命泅水的样子,我突然一阵心酸。 这就是惩罚吧!因为我曾伤透过他的心,所以他才刻意忘记我,忘记悲伤…… “可恶!”周玉庭气急败坏地拖着我上岸,才到安全处便发狂地扑过来,将我牢牢地按在地上。 “你疯啦?!竟然敢轻易结束命!”他低咒着,眼里几乎迸出火花,“我的确是不明白被人遗忘的感觉,可你又明白被人害怕的感觉吗?尤其是被心爱的人害怕,那种感觉,你明白吗?!每次都见你流露出那种表情,叫我如何……如何敢靠近啊!” “对、对不起……我不想死,我只是……只是太想念以前的你。”我泣不成声,脑中也乱作一团,本听不懂他说了些什么,“你把我的傻相公还给我好不好?我、我……” 话没说完,盖在脸上的手便被人鲁地拉开,然后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压了下来。 唇被激烈地攻占了,侵略者毫不客气地攻城掠地,似要宣示他的所有权。 “我就是你的相公,傻娘子!”良久,周玉庭才抬起头,气息微紊。 我睁大眼看他俯下身,继续宠溺般轻啄着我的嘴角,思维一时停滞。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颤抖地问:“你终于……想起来了?” “没有!”他满眼促狭,调皮地吻了吻我的鼻尖,“我从来就没有失忆过。” 没有失忆过?我一时怔愣。这么说……调戏我,疏远我,故意抱着我睡觉吓唬我……都是他骗我的?!自从周玉庭痊愈,他就一直记得我,而这些天……他本是在“假装失忆”?! “你——大骗子!!”我猛地反应过来,正想翻坐而起,这才发现肩膀还被人按着,“你这无赖!快放开我!” “你骂啊,再骂我还亲你喔!” 我瞪着他一脸的不正经,恶狠狠道:“流氓!” 随后遭到一记狼吻…… “……蠢蛋!” 又一记狼吻…… “……” 第三记…… “我刚才没说话,你不讲信用!”奋力推开他的脑袋,我被吻得晕头转向。 他眨巴着无辜的双眼,坏笑着凑上前来,嘴唇与我的唇保持一段极暧昧的距离。 “傻娘子,哪个恶霸是讲信用的?”他说,然后,冲破了暧昧的界限…… 第二十二章 傻娘子在线阅读 第二十二章 傻娘子 肉文屋 / 第二十二章 傻娘子 第二十二章 傻娘子 尾声1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尾声1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尾声1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尾声1 作者有话要说:</br>跟楔子一样,尾声和番外都是第三人称。<hr size=1 />  某日,一名娃娃脸男子在集市中流连。以他为中心,半径两米之内竟无人敢靠近,就连卖东西的小贩都唯恐避之不及,纷纷将摊位挪到不起眼的角落,生怕遭到“光顾”。 “小哥,这香囊多少钱?” 男子声音柔和,面带微笑,可小老板就是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十、十文。”他抖着手说道。 “十文啊……” 男子轻叹,正要去怀里荷包。谁知小老板见他叹气,以为是对价格不满,赶忙伸出五手指,颤声道:“五文,五文就好!”算他倒霉,遇见瘟神只得吐血大降价。 “五文啊……”男子再叹,继续到怀中荷包。 “不不,免费的!我白送给你!”才擦干额角,鼻尖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小老板皱着一张苦瓜脸,顺手从摊位上抓起几个香囊硬塞过去,“全都送给你!你行行好,别再为难我了!” 周玉庭不答话,似乎早已习惯镇上人对他的误解,既然现在他的身份是“恶霸”,便索扮演好这个角色,随意替大家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视线在小老板手里的物件中兜旋,他终于选定一只绣着鸳鸯的香囊,收进袖袋,然后在对方目瞪口呆下出荷包,潇洒地抛出五枚铜钱。 眼见铜钱向自己的手心飞来,小老板一个侧身,像躲暗器似的敏捷避开,任那些钱硬生生落在地上,砸起一小圈尘烟。 “本少爷不食嗟来之食,这是之前讲好的五文,你点点。” 仿佛在意料之中,周玉庭轻叹着转身离开,身后立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哇,好狂傲!” “哟,竟然把钱扔在地上,分明看不起人嘛!” “这钱肯定是邪路来的,沾了那么多人的鲜血,谁敢收啊?!” “唉,小老板真可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充分吸收了“周少集市买香囊,态度恶劣,掷钱于地上”的娱乐因子,并进行有效传播,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在人们的夸大中逐渐变质,愈发离谱。说的人越多,相信的就越多,假话也就成了真话。 周玉庭勾勾唇角,忽地流露出一抹幸福的味道。 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要她明白,她理解,便心满意足矣。 揣在怀中的桃木簪随着他急促的脚步而跳跃着,从当铺赎回它果然是明智之举,今晚他便可以在娘子面前大肆炫耀,并亲自为她戴上。哎,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娘子雀跃的表情了!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不肯走,现在就算你想离开我也不放你走了!”周玉庭低声嗫嚅,一阵清风掩盖了他恻恻的哼笑。 傍晚,一男一女在床帐中相谈甚欢。女声因忍怒而压抑,男声却慵懒非常,不慌不忙一一作答。 “周管家临走时留下的银子,你拿去了?” “嗯。” “拿去做什么?” “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 “铺子。” “铺子?” “周记纸鸢铺。” “纸鸢……所以这些天你早出晚归,都在忙活这个?” “是啊,最近生意刚起步,我正要跟几位客商建立良好关系,你可不要再像上回那样,故意害我睡迟。”顿了顿,略有些得意,“做生意嘛,你也知道,守时是最基本的。” “谁叫你从不说去哪儿!我见你辛苦,才会不忍心吵醒你。”哪知好心没好报。 “不忍心?唉……妇人之仁。无狠忍果断之力,如何能成大事?” 起床而已,也要这么狠嘛? 苏喜一抿嘴,将这句话硬生生吞回肚子。周玉庭见她低眉顺眼,心情忽然大好,弯弯的嘴角挤出一连串怪笑。 “娘子,我要玩骑大马!”那声音,甜腻得就像镇南头刘婆的双喜酥糕。 苏喜不明所以,眼巴巴见相公逼近,忙道:“老夫人说过不可以再玩,你怎么还……”声音一瞬间停滞,她睁大眼盯住面前这个如饿虎扑食的人,猛地反应过来。 “周玉庭,你给我下去!无赖!!色胚!!!” 周无赖不怒反笑,“娘子,你确定要我下去吗?我是不介意在下面啦,只是我心疼你,上面多累啊,这种体力活还是为夫的来吧!”说罢,三两下除去自己的衣衫,裸着上身靠了过来。 半刻后…… 苏喜面带潮红,娇喘连连。周玉庭眼神专注,额角微湿,隐约可见面上微浮的青筋。他又折腾一会儿,才悻悻然抬起脸,道:“哎呀娘子,女人衣裳当真难解,不如……让为夫把它扯开?”说着,便执起衣角想要试试力道,却遭娘子横截。 “不行!如今咱们生活拮据,铺子也刚有起色,正需要用银两的时候,万万不可再增花销。”苏喜不悦地低下头,开始认真演示起脱衣顺序。 “先解开这儿,再这样绕个圈,把带子从这里拽出来……你看,这不就解开了。”她抬头,对上一双野兽般狰狞的眼目,不禁一惊。 “娘子啊——”野兽大叫着猛扑过来,“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了省下‘千金’,咱们还是不要耽搁,快快开始吧!” “不行!”苏喜以肘阻住对方来势,麻利地将衣服重新穿好,“来,你解一次我看看。免得下次你猴急又扯破。” “……” 千金啊!就这样慢慢地溜走了。周玉庭心急如焚,又不敢违抗娘子命令,只得苦着脸,强忍住想压倒对方的冲动,乖乖学习解衣裳。 “相公,”桌上红烛摇曳,映出床帐内一对暧昧而撩人的身影,“小五和原来的你都曾说我像仙女一样,我真的很美吗?” 与周玉庭的濒临崩溃相比,苏喜仿佛完全不在状态。她了自己的脸,抬头认真地等待回答,不巧对上相公有些发黑的面孔。 “不,那些都是骗你的。”带着左颊的酒窝,周玉庭的黑脸逐渐向猎物欺近,似乎已忍耐到极限,“你千万不要认为自己长得好看,便出去招摇,你这种样貌还是躲在家里,荼毒你相公我一个人的眼睛就好!” 风动,烛灭,猎物被成功擒获,静谧的黑暗中突然又没头没尾钻出了一句话: “对了娘子,我何时打过你的头?” “……” “这些天酒楼派的单子,你看过吗?” “……” “哎,最近的传言好怪……”话未竟,便被人堵住了嘴。 一刻千金啊…… ***** 话说,祥福镇恶霸首领周玉庭,利用装失忆的卑劣手段,戏耍其娘子苏氏多日,并强行将之留在身边,每日施虐,令人发指,有苏氏额上之肿包为证。然苏氏逆来顺受委曲求全,每每现身集市均对周少之暴虐行径避而不谈。如此姑息养奸,必后患无穷,却也令人生疑,乃周少背后施压所致。 周少横施威,苏氏命悬一线,欲知后事如何,每月初五显华楼,说书人与您不见不散。 腊月初五·显华楼静候光临 尾声1在线阅读 尾声1 肉文屋 / 尾声1 尾声1 尾声2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尾声2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尾声2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尾声2 后来,弟弟如愿娶了张家小女儿,和爹娘一起生活的很好。 再后来,在外小有所成的周卫舫回来了,说要帮忙重振周家家业。苏喜自是很欢迎,周玉庭却不吃那套,时时提防。因为他记起对方曾无视自己存在,当面勾引过他的女人。 “留下可以,不过你只能去码头配货,没事少往铺子里跑。”周玉庭对周卫舫说,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 于是,周卫舫乖乖去码头管理货物,却经常“不经意”地路过铺子,偶尔能尝到少夫人做的枣糕。 这天,上面派他在码头招搬运工。时至正午,他想着今天又是少夫人做枣糕的日子,一边迅速在纸上写好“合格”二字,一边头也不回地叫王伯给这名新招工两个麻袋扛。 “下一个!”他侧头瞄了瞄没尾的队伍,不耐烦地喊。一个瘦高的人闻声立刻迈上前来。 “姓名?” “吴三。” “年龄?” “嘿嘿,二十有三。” “二十三?不像。就你这小身板行吗?”周卫舫上下打量着对方,露出浅浅的鄙夷。 “行!您别看我瘦,我原来可是一胖子,那体力,别说两袋,八袋我都没问题!” “哦。”周卫舫笑笑,回身招呼道:“王伯,给他八袋!” 瘦高人有些傻眼。王伯却高兴得紧,嘴里一边咕哝着“看你还敢不敢抢我家橘子占我家院子”,一边欢欢喜喜地数出了八个麻袋。 “下一个!”周卫舫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今天少夫人的枣糕看来是没戏了,大中午突然招工,不会是少爷故意整他吧? “姓名?” “李虎。” “年龄?” “十九。” 周卫舫抬头看看,忽地眯起眼睛,“不合格!” “为什么?不是没有年龄限制吗?”那个叫李虎的年轻人有些急了。 “不为什么,就是不合格。”周卫舫索放下笔,双手托腮看着对方发疯。 “你……”年轻人一时气结,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突地双眼一亮,大叫道:“我见过你!我还认识你们家少夫人!我跟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就像、就像她亲哥哥一样。你们最好雇了我,不然、不然……” 他的话被后面出来的两个彪形大汉打断了,大汉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拖去。 “啧啧,好个青梅竹马。”周卫舫不屑地嗤了声,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 追求幸福的路上又少了一块绊脚石,他忽然觉得天是那么蓝,风是那么和煦,就连炎热的夏日都变得绚烂起来。 “下一个!”他哼着曲儿,重新提笔。下面这个人运气真好,他已经决定雇用他了。 ***** “你看你看,周管家又回去周家帮忙了。” “果然!真是赶也赶不走啊!” “你说,周家现在没了往日风光,生意也刚有好转,他这么做到底图的什么?” “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约莫是旧情未了。” “旧情?跟少夫人?” “当然不是啦!你不知道,几年前,周管家的事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说他……有龙阳之好!” “他喜欢少爷?!” “哎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这是你自己说的。” “老天,大户人家的事还真复杂。可是你不觉得,管家和少爷,这两个人长得有点像?” “呃……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有点。八成是周老爷年轻时在外勾搭上了别的女人,名不正言不顺的。” “噢,所以他才一直留在周家,目的就是想报复。你猜周少爷当初变傻会不会也与他有关?” “小声点,这种事你知我知就好。” “可是,我突然想到……管家若真是周家血脉,那他喜欢少爷……不就是……” “嘘,小心隔墙有耳。” (全文完) 尾声2在线阅读 尾声2 肉文屋 / 尾声2 尾声2 番外1&2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番外1&2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番外1&2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番外1&2 1【男风血泪史】 人穷,命如草芥。 那年他十三,便被酒鬼老爹因两坛掺了水的女儿红卖给人贩子,从此一路南下,辗转来到祥福镇。镇子不大,转水路却很方便,也是普通商旅由陆路改水路较实惠的办法。 是夜,他趁大家整顿装备之际,逃走了。 “追!一定还没跑远!” 黑暗里的火光,将本就不大的树林照得通亮。 “这下惨了,怎么跟买主交代?” “哼!他最好跑得够远,否则叫老子找到,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闹声渐远,年久失修的小祠庙慢慢恢复平静。供桌下,一只脏兮兮的手试探地伸了出来,然后是一颗圆圆的脑袋。他小心钻出供桌,警惕了一会儿见不再有人回来,才埋身进佛像旁的干草垛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叫醒他的,是一阵包子的香气。 “滚吧!别再让本少爷看到你!” 好嚣张的声音!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下意识竖起耳朵。 “呜呜呜……你等着,我要告诉我爹!”声音的主人断断续续喊着,边抽泣边跑了出去。 “呸,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怕!”又是那个嚣张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底气十足。声音停了停,似是换了说话对象,口气较之先前明显温和许多。 “喏,包子给你抢回来了。”那声音笑道:“虽然有点脏,但你若不嫌弃……” “哇——你是坏人!” 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得他险些跌出草垛。稳了稳心神,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探头望去。只见一名圆圆脸的女娃声泪俱下,还有一串大鼻涕正挂在她脸上。 “你别哭,别哭。”站在小女娃身旁的男孩有些傻眼,他没料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忙焦急地提起袖子,在大鼻涕和眼泪之间犹豫了会儿,最终选择伸向后者。 这便是之前那个嚣张声音的主人了,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却有一双清亮的大眼。穿戴讲究,想必家境也很好。 他缩在草垛里静静地观察一切,瞥见自己环的手臂后,颇有不甘地咬住嘴唇。他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隐隐的鞭痕,那破烂不堪的外衫也衣不蔽体。 为何同样是人,却有如此不同的境遇? 为何有的人出生含金带银,他却沦落到被人贱卖? 他恨,却不愿认命。等女娃和那男孩一离开,他便爬出草垛,直奔那个被弃之于地的包子而去。 生活不易,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们又岂能理解? “喂,小乞丐!” 想不到嚣张的男孩又折了回来,他一惊,刚入嘴的包子险些掉在地上,再一狠心,便将整颗包子吞进腹中。 食物进肚,总不会再有人跟他抢了吧! “喂,本少爷叫你呢!” 声音越来越近,他抚着被噎住的口,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喂,你是哑巴?”男孩随他一块蹲在地上,好奇地盯住他瞧。 他不答,冷冷瞥了对方一眼,然后起身,故意将裤管上的土拍得到处都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男孩似乎对他颇感兴趣,非但不在意,反而也跟着站起来,笑眯眯的眼睛瞅得人心里直发毛。 “你不是本地人吧?” 他惊讶地抬头,瞧见男孩一双弯着的眉眼,不禁有些发慌。 如果这个男孩给人贩子通风报信,那他的命运…… 一旦有了盘算,微笑便缓缓爬上嘴角。他熟练地绽开笑靥,真诚而坦然,不掺一毫做作。 打从记事起,他便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于是早早地学会看人脸色过活,学会谄媚、讨好别人。先前的酒鬼老爹不过是一时兴起,从大街上捡他回家的人之一,尽管之后用他易物,他也不怨。只要有饭吃,有地方住,别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只是这次…… “我是北方人,来此地寻亲。”他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反应。 男孩不疑有他,高兴地咧开嘴,“噢,那你寻到亲人没有?” “还没……”他笑,瞄到不远处一块从墙脚剥落的碎砖,眯了眯眼睛。 那块碎砖放进手里大小适中,挥动起来迅捷又不失力度,对他来说……刚好。 “再寻不到亲人的话,我就要回家了……”他不着痕迹地向墙脚移动,再一点,只要再一点点……突地,他瞠大眼目,劈手抓起碎砖,刚转身便被几个冲进来的杂役团团围住。 小小的庙堂内登时挤满了人,只有他和那个男孩困在中央。 “早叫你不要惹我吧,哼哼哼!”一个胖墩从人群中钻出来,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认识这个声音,就是之前被男孩赶出祠庙,边哭边扬言要去叫爹的小孩。 “怕了吧?”胖子可得意了,张牙舞爪地绕着他们转了几圈,活像只跳舞的公**,“怕了就求我啊!说不定爷一高兴,就放了你们。” 胖子显然是把他和那个男孩归成一伙,这黑锅可不能乱背。 他眼珠一转,正欲开口撇清关系,却被身旁的男孩狠拽一把。 “帮我,三十个包子。”男孩凑近低语,偷偷拍了拍他握住砖块的右手。 已经被发现了吗? 他微讶,既然男孩早已看穿他的心思,为何之前没戳破? 寻思一会儿,他挑衅般看了回去,“一个月,管饱。” “成交!” 如此混乱的斗殴场面,他在大街上做乞丐的时候曾见过几回。不愿饿死就与人争食,只有肚子里的食物才属于你,否则就算进了嘴,也会被人给挖出来。 他护住头几处重要的地方,留下后背在外供人踢打。因为他方才的阻挠,男孩已经跑得没影,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他被踢得滚了几圈,不小心吃了一口黄土,咬住牙,忽然萌生恨意,恨自己竟然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就这么做了人家的替死。 怎么能再相信人呢?哪怕是一个小孩,也不该相信的啊!多次被人丢弃转卖的经历不是早就告诉过他,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围住他的人一下子就散了。他仰面朝天,呆呆地望着破旧的庙顶,意识有些涣散。直到有人冲过来晃他,喂喂地叫个不停,他实在嫌烦才掀了掀唇,之后便陷入无尽的黑暗。 所以,他来不及听到那恻恻的笑声,“下个月,管你吃饱!” 周家,从太太太老爷从商开始,便逐渐成为祥福镇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可惜香火不盛,几代皆是单传。人们对周家又敬又怕,加之老爷与夫人宠溺,对这不知是第几代的小少爷放任自流,使得这不知是第几代的小少爷——周玉庭,终成为祥福镇一霸。 而他,则正式成为祥福镇小霸王手下一名可怜的家仆。 熟练地在偌大的庭院中穿梭,他托了托怀里的画轴,在经过厨房时明显加快了脚步。 从厨房中传来一阵阵包子的香气,他拧眉,想起一个月前的事,不禁扭头干呕了两声。 一个月前,他不知道嚣张的男孩就是祥福镇小霸王周玉庭,而那句“一个月,管饱”,差点害他命丧周府。 周玉庭强迫他留在府内养伤,强迫他吃了一个月包子,最后还强迫他卖身做了自己的小厮。尽管如此,他敢保证周少爷连他是谁都不会记得,因为单这个月被周少爷捡回来的小乞丐就有十余个之多,且均是先遭陷害又被救然后再遭陷害的人。不同的是,这些人都不愿像他一样留在周府混吃等死,他们都决心奋发图强,不再靠乞食度日,早日逃出……呃不,是早日闯出祥福镇,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出周府一路向南,他务必要赶在日落之前将画轴送到书肆。 小少爷前两天迷上唐氏书画,便也挥毫描了几幅,无奈天赋平常,还硬要学文人雅士送字画到书肆寄卖,销量倒也无妨,只是苦了他和书肆老板。 经过一处暗巷时,他如往常般施舍给沿路的老乞丐几枚铜板,正欲离开,那个平日里动也不动的老乞丐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小公子,老朽要回去了。”老乞丐缓缓起身,向他这方走了几步。 他停步嗯了一声,重新托了托怀里的画轴。 老乞丐本是京城一位小有名气的医者,因为一次误诊险些治死人,愧疚难当便躲了出来,沿路乞讨以作自惩,却不小心在林子里摔瘸了右腿。 他了解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也就对老乞丐的遭遇格外同情,如今对方向他道别,约莫是想通了要从头开始。 “保重了小公子,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老乞丐笑笑,转身消失在巷尾。 他略感慨,正欲走出巷子,谁知一双大手突然从背后伸出,将他往巷子深处拖去。他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因为他发觉一个尖锐的物体正抵住自己的后腰,威胁地向前探了探。 到底还是逃不过人贩子的追捕,他绝望地想。 被扔进一间霉味很重的小屋,眼睛刚适应黑暗,他便开始寻找出去的路。这一看,倒让他呆住了。 五、六个男孩蜷缩在屋子一角,更令他吃惊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周玉庭! 他蹑手蹑脚地凑过去,低声道:“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坐在地上的周玉庭耷拉着脑袋,好半天才觑他一眼,“你是谁啊?” 果然…… 他不以为意,继续道:“我是你的家仆,一个月前刚进周府。” “噢……” 周玉庭点头不再说话,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忽然感觉到地板晃了一下,便立刻意识到什么,眉头聚拢起来。 凭他的经验,这里并不是一间普通的房间,而是船舱。他们此次若随船而去,必定返家无望,说不定还会被卖到男馆做小倌……他咬牙,之前拼了命逃走,就是不想入男馆,没料到躲了一个月,终究还是躲不过命运的戏弄。 “少爷,我看这些人贩子只是贪财,如果告诉他们你是谁,再答应给些钱,说不定就能放了咱们。”这办法不算明智,却是目前的万全之计,实在不行,只要牺牲周玉庭一人就好了!他如是想,没发觉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 “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你以为那个人贩子当真想要钱吗?” 不要钱要什么,世上谁人不贪财?! 见周玉庭满脸严肃,他勾勾嘴角,心说这小少爷倒是不傻,临死还知道找垫背。再看周围,全是镇上的纨绔子弟,平日里耀武扬威,这会儿却吓得瑟瑟发抖,变成废物。自己要是与他们共同进退,只怕会异常顺利地进入男馆,开始他小倌的悲惨生涯。 “少爷,不如……” “不如你去搬救兵。”未及他开口,周玉庭便压低他的脑袋抢先说道:“对方只有一个人,一会儿开门你先冲出去,我留下来缠住他。” 他表面答应,私底下却眼珠一转,有了另外的打算。 周玉庭会这么好心让一个家仆先走?鬼才相信!他一定是想让别人先替他把人贩子引开,再趁机自己跑路。这些大富之家的小少爷,尤其是大富之家的恶霸小少爷,一定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正说着,门口突然有了动静,他和周玉庭相视一眼,又默契地撇开头去,各人肚里一盘棋。 不会儿功夫,人贩子将另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孩推进船舱,然后把安坐于地的他拖将起来,道:“你看看,要看仔细,这些人里面到底有没有姓周的?” 人贩子假笑着,顺势捏了捏他的肩膀,“只要你告诉我,你们就都可以走了。” 姓周的,是在说周玉庭吗? 虽然肩膀被人抓得生疼,可他却忍不住想偷笑。原来人贩子的目的只是周玉庭,跟他、跟其他人毫无干系。 无视与周玉庭的约定,他缓缓抬手指了过去。 “就是他!” “你确定他就是周玉庭?”人贩子疑心病重,又问了一遍。 “没错,我确定。” 他看着周玉庭五味杂陈的表情,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人心叵测,怪只怪你信错了人。 “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见人贩子没了动静,他焦急地催促起来。 出乎预料的,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并未松开,紧接着他只觉得背后一沉,整个人被重重地踹向地面。身后是大刀出鞘的声音,人贩子扯开拽的嗓子吼叫着砍了过来。 “放了你们?!别作梦了!今天,老子要你们这些有钱的小杂种通通陪葬!” 周围的人不知何时都躲到远处,他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承受刀刃落在身上的痛楚。 “还不快走!” 他猛一睁眼,只看见周玉庭踉跄地挡住了对方拿刀的手,衣服上点点猩红,应是替他挡了一刀。 “快走,本少爷的命就交给你了!” 周玉庭的话犹在耳边,他一路狂奔,不敢回头。方才他注意到,周玉庭有只脚似乎受了伤,别说走路,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所以他是当真想掩护他走,是不? 所以他应该相信他而不是人贩子,是不? 所以他若肯信他一次,心里的愧疚就会比现在少了,是不? 所以他错了,是不? 少爷失踪,周家出动了大批人马全镇搜索,他很快便找到了救兵。 原来周玉庭在一个月前调查了他的身家,并替他解决了这些缠人的人贩子。本以为已经将他们斩草除,谁知还有个漏网之鱼回来报复。 他跑在前面,率先冲进船舱。只见浑身是血的人贩子仰倒在地,口上着大刀。而周玉庭则满面猩红,双目紧闭瘫软在墙边,像是……死了。 呼吸一滞,他颤抖地将墙边人翻转过来,对上周玉庭血迹斑斑的脸时,忍不住撇开眼去。 周玉庭左腮处有一道血口,很深,即便好了也要留下疤痕。顿了顿,他沿着对方脖颈一路向下索,确定其他的伤口没有大碍,才终于放下心来。 于是,当救兵陆陆续续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名周府家丁不顾主仆尊卑,对主子上下其手,将他们小少爷纯洁的身体了个遍,颇有断袖分桃之意。 再于是,两年后的某天,艳阳高照…… “周管家,《多情小尼姑》您忘记带走了!” 不顾周围一道道诧异的目光,书肆老板火速赶上了前面一个僵硬的身影,“周管家,这本书您要是错过了,一定抱憾终生的!”说着将书册塞到那人怀里,兀自道:“我们这儿常年售书,就属这本卖得最好!您看这制作多么良,里面还有图配文,印版又好,价格实惠,而且……” “不好意思老板,这书不是我看,是替我家公子买的。”年轻的男声似乎正隐忍着什么,听起来有些扭曲。 “不打紧不打紧,周管家为周家日夜劳,可要注意身体,闲暇时还请常来小店转转。”老板陪笑,发现对方铁青的脸色时想亡羊补牢。 是的,《多情小尼姑》又岂会是周管家喜爱的题材呢?若是周管家买书,一定是《爱你,方丈》嘛! 周卫舫着脸,将随身携带的纸伞撑开,挡住街上一干闲杂人等好奇的目光,大步向周府走去。 两年前,他因为担心少爷安危,检查伤口那幕被镇上的八卦人士扣了个“好男风”的帽子,谣言一传就是两年,害他长期抬不起头来。最可恶的是,周少爷非但不肯帮忙解释,还三天两头添油加醋,令他在府中的生活不胫而走,毫无隐私可言。 好个恶霸之首周玉庭! 他发誓,这个仇他一定要报,一定…… ***** 祥福镇千祥百福,人民安居乐业,不曾有走投无路者沿街乞食,实乃祥福镇之幸也。然世风日下,从若干年前男风突现,恶霸逍遥,痴憨娘子被夫欺,至现如今管家少爷夫人齐聚一堂,演绎三人多角,亦祥福镇之悲也。 亦幸亦悲,孰幸孰悲,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欲知祥福镇风雨往事,或观三人追情逐爱者,务请关注显华楼评书年终档——祥福血泪史。说书人与您不见不散。 岁日午时·显华楼静候光临 2【给最最亲爱的娘子】 娘子,到家了吧?小弟的眼疾好些没? 上次小弟来咱家,总是瞪着眼,我瞧他眼珠都瞪红了,见你不理,我也没敢提起。他是不是患了眼疾?还是说有什么隐疾?早些治病的好。 对了娘子,你偷偷问问岳母大人,咱们每天晚上这么努力,为何还是没有小宝宝?虽然自从娘打了你,我就再也不敢找娘子玩骑大马,可之前咱们也很拼命啊!我每天都累到连床都上不去了……咳咳,不如咱们下次走远点,到院子里绕一绕,说不定送子娘娘见到咱们的诚心,一高兴就送小宝宝来了! 娘子啊,早些回家好么?你在娘家若是无聊,就做些枣糕消遣。回来路上若是寂寞,就带些枣糕相伴。 庭儿等你…… (番外完) 番外1&2在线阅读 番外1&2 肉文屋 / 番外1&2 番外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