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古人直播国泰民安》 第1页 [穿越重生] 《给古人直播国泰民安》作者:lesliya【完结】 文案: 新兴科技公司总裁谢思染不幸穿越,在架空的虚朝过了长达五年的[哔—]蛋生活。 新婚五天丈夫出门赶考,五年内音信皆无,当他终于回来之后,却已成为当今天子,并与前朝公主携手而来,逼谢思染退位让贤。 谢思染只想求去,却被对方污蔑行凶,所幸当众行刑之前,有专业人员出手修复了时空乱流引发的麻烦,顺便将她送回了现代,从此古今双方再无瓜葛。 ——理论上该是这样,但人道主义救援也是要消耗能量的,作为直接受益人,谢思染必须自掏腰包补上这份额外支出。 于是,以突然出现在虚朝各地、画质至少达到6K高清的光屏为媒介,谢思染开启了她直播现代日常的生活。 虚朝皇室:身份低贱又是下堂妇,谁会理她。 谢思染:勾勾手,小狼狗小奶狗跟姐走。 虚朝文臣:不过一介女子,除了相夫教子她还能做什么? 广大网友:谢总,谢总,你发明的那个二代医疗检测手环又没货了!钱已经准备好了,求补货! 虚朝武将:我大虚朝铁骑无敌,只要知道这地方在哪儿,定然将之献给陛下! 谢思染:来来来,给你们看看阅兵,再看看演习,喜欢看蘑菇吗?要不要来一发~ 随着直播时间越来越长,虚朝百姓发出“想去这个地方”的渴望眼神。 谢思染翻出若干神秘著作:推翻帝制了解一下? 日复一日中,谢思染通过强制打开的虚拟光屏,给虚朝的民众直播现代人的辛勤努力、国富民强,她将先辈们总结下来的经验理念,潜移默化中让虚朝民众有所感悟,有所改变。 食用指南: 1、孙仲不是男主,女主不回收垃圾。 2、多剧情少感情,男主出场靠后,是现代人。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打脸 爽文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思染 ┃ 配角: ┃ 其它:直播,爽文,古人 一句话简介:给古人直播新时代 立意:爱家爱国,自强不息 第1章 王宝钏竟是我自己 谢思染站在孙家的篱笆院内,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身前,目光扫过面前孙家几人,又看了眼院外不远处挨挨挤挤看热闹的村民们,用尽自己毕生涵养强压着心头怒火,沉声开口。 “孙仲,今天我把话搁在这了,你休妻也好,杀妻也罢,让我以妻为妾去服侍人,万万不能!” 话音落地,围在新帝面前的卫兵们愤而开口,七嘴八舌指责起他们面前这个荒谬的女人。 “大胆!” “放肆!” “竟敢对陛下无礼!” “陛下英明神武,岂是你这种村妇能肖想的!” 面对诸多呵斥,谢思染轻蔑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中,她昂起下巴,直视被众星拱月样围在中间的孙仲,柔唇轻启,吐出来话虽不带脏字,却也不怎么好听。 “孙仲,管管你的狗,它们吵到我耳朵了。” 一身明黄色锦衣常服的孙仲闻言蹙眉,他知道谢三妮本就是村妇,言语粗鄙很正常,所以并不愿在这种事上与她多做纠缠。 抬抬手,孙仲制止了身边人的呵斥,尽量做出诚恳的样子开口:“三妮,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我有愧于你,可香香帮了我许多,我不能再愧对于她——如果你是担忧日后香香会为难你,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让这种事发生。” “你当年还对天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也没见老天爷落雷劈死你,可见这誓言只能用来哄哄好骗的女人,做不得真。” 谢思染是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比起未知的神仙,她宁肯相信是同样未知的高维外星生物搞的鬼。 为什么她知道外星生物?因为谢思染是穿越过来的,时至今日,已经整整五年。 这五年来的种种[哔——]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本厚度超过《民法典》的小说,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穿越者的[哔——]蛋生活》。 而她谢思染,又或者这个世界的“谢三妮”,则是书中当仁不让的主人公。 五年前,谢思染穿到染病身亡的谢三妮身上,靠着自身强大的意志和幸运硬生生抗了过来。刚好没两天,她就被原身亲妈赶去河边给全家人洗衣服,好巧不巧就遇到了溺水的孙仲。 出于人道主义,谢思染将人救了上来,就在她湿着身子给对方做人工呼吸时,被其他来洗衣服的村妇撞个正着。 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还没等孙仲彻底活过来呢,她谢三妮“不知羞耻地趴在谢家仲哥儿怀里”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当时谢家人就跟脚底下长了个“和谐号”一样,嗷嗷叫着就跑到她面前,要不是谢思染家学渊源从小就学过武术,当时真就得吃亏。 饶是这样,谢家爹妈拍腿跺脚、干打雷不下雨的哭嚎也让谢思染大开眼界,这种做派她只从网络视频里看过,现实版的还是第一次瞧。 可惜,她自己是个瓜,而非吃瓜的猹。 最后这件事以“孙仲出面表示感激,愿娶谢思染为妻”告终,谢思染收的眼刀要是能换成钱,不说富可敌国,至少在十里八村她也能做个富婆。 -- 第2页 可惜,那玩意除了会附带心灵攻击外,P用没有,所幸谢思染也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怎么才能摆脱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 我救你一命,你娶我为妻,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恩将仇报! …… 好吧,按照这时候的习俗,若是孙仲不愿负责,谢思染就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找地方死了。 二、留家里当个老姑娘。 三、找个尼姑庵出家,青灯古佛一辈子。 第一条路谢思染不愿意,第二条路家里人不愿意,第三条路么……可能尼姑庵不愿意。 总之,孙仲的提议被谢家人认可,也是村里统一认为最好的方法,既显得孙仲知恩图报,又不会白白葬送一条人命,可谓上上策。 没人问过谢思染是否愿意,也没人在乎她是否愿意,甚至会在她说不愿意的时候讥讽她矫情、假清高,连仲哥儿都看不上,只怕是想进宫当娘娘哩。 没办法,谁让孙仲天生一副好皮相,英俊清朗、器宇轩昂,跟他比起来村里的其他后生跟猴子也没差多少。 虽然孙家现在穷了点,但等孙仲考上了秀才,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的姑娘都嫉恨谢思染的原因之一,至于更多的,她们不说,谢思染也懒得去猜,婚期越近,她越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村子,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 可惜,现实从来都很冰冷,谢思染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到底有多不现实。 先不说没有里正开的路引,她连府城都进不去,就单说这个世界对女子的压迫,就足以将她牢牢拴在家里。 谢思染很清楚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会遭遇什么,即便在她的那个年代,类似失踪、被拐甚至被害的新闻也层出不穷,更何况是在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的古代。 除非谢思染狠得下心去死,或者去深山老林里当白毛女,否则就目前情况而言,结婚是她唯一的出路。 就当是先婚后爱吧,谢思染坐进花轿的时候这样安慰自己,毕竟孙仲看起来还算是优质股,慢慢培养感情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在新婚五天后,孙仲扛着包裹前往府城考试,从此音信皆无,留下一家子老弱给谢思染照顾。 其中包括: 极度重男轻女、认为谢思染是在占她大孙子便宜的奶奶。 极度重男轻女、还好话少屁多的爹。 高龄产女、体弱多病、恨不得谢思染连她小儿子的裤头都一起洗了的娘。 五岁稚童、熊得作天作地、恨不得让人一脚踹到月球上的弟弟。 年仅一岁、爹不疼娘不爱奶奶看了嫌晦气的妹妹。 谢思染:……我可QNNND!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三妮留下的身体记忆不错,谢思染纵然对农活和家务活并不擅长,也能凭借身体的惯性很快上手,她有多怀念现代的家人和生活,就有多痛恨古代的一切。 连卫生巾都没有的世界,麻了,毁灭算了! 就在谢思染想着再过几年熬死了孙仲的奶奶和爹之后,如果孙仲还不回来,她就去官府报个对方死亡,再给弟弟孙小满在县里找个当学徒的地方,她就能带着孙四丫小朋友过快乐的寡妇生活时—— 孙仲回来了。 不仅回来,还给她带来这么大一个雷。 孙仲在遭遇了一系列起点男主的经历后,获得了同等的待遇——他不但成为了驸马,还趁着皇室血脉兄弟相残的时候趁虚而入,在公主鼎力支持下登基称帝。 而昔日公主,自然就成了皇后。 孙仲一朝发达,自然要衣锦还乡,接自己的亲族长辈去都城享福,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显而易见了——他之前成亲的事全村人都知道,只要他干不出屠村的事,就怎么都绕不过谢思染这一关。 本来一纸休书很简单,但好巧不巧的,孙仲的亲娘在他走后没多久就亡故了,谢思染规规矩矩守孝三年,他自己又属于“前贫贱后富贵”的类型,“三不去”对方占了其二,要是没点理由,传出去终归不美。 虽然孙仲觉得只要给足了甜头,村里人不会说出去,但事总有万一,且他迫切想通过这件事彰显自己的宽仁,为之前背刺皇家的事遮遮羞,就更得慎重一些。 有些人啊,穿上了好衣服后,就越发的想要脸了。 香香公主最初没把谢思染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对方不过一介不识字的村妇,跟自家驸马大婚方五日便分开,翻不起什么波浪,愿意下堂最好,不愿意就随便封个什么贵人之类放在宫里,横竖不缺她这一口饭吃。 然而孙仲却想给对方一个妃位,甚至于贵妃,这明显是将对方放在了心里,这才让香香公主真正重视起来,心中醋海滔天,恨不能派人直接弄死对方。 可惜,现在的孙仲不是做驸马时的孙仲了,登基这两个月来,他手段狠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镇压了朝堂上的乱象,硬生生坐稳了龙椅,就算是香香公主,也不敢在对方决定了的大事上恃宠而骄。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出,新皇亲临家乡迎接祖母和父亲,并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愿以贵妃之位许之,并承诺将来只要生下男孩,立刻就会被封为亲王,拥有最好最富饶的封地。 这在村里的人看来,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没有不答应的,那可是贵妃娘娘,生下孩子就是王爷,那不是天天躺着就有饭吃,还顿顿都是大鸡大鸭子,吃一碗倒一碗都行啊。 -- 第3页 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谢思染还真就不愿意,本来她就不是多稀罕孙仲,现在还要跟人共享?那还真抱歉,充电宝和单车是她共享理念的极限,男人可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要不起,她不要了还不行吗? 谢思染自觉挺好说话的,对方不会让她霸占妻位,那就应该选择让她离开,谁能料到还有“三不去”这种本意是保护古代妇女,结果却成为束缚她自由的镣铐的存在。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开头剑拔弩张的情况,陷入僵局。 第2章 时空乱流卷入者 在顶撞孙仲的那一刻,谢思染就没想着自己还能活,既然“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是她老谢家的祖训,她觉得有必要遵守一下。 再说,这破地方,她真是待得够够的了。 她,谢思染,新兴科技的堂堂总裁,日常是开会、研究、吃喝玩乐外加处理公司事物。 现在呢?变成了洗衣服、做饭、下地干活外加伺候一大家子。好吧,划掉后面那句,她就算穿成了谢三妮,也不会性情大变到逆来顺受,干活没问题,想让她做小伏低门都没有。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孙老太太看她不顺眼的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则是在孙仲消失的那段日子里,一直责怪谢思染为什么没怀上个孩子,让她看到第四辈出生。 谢思染:你大孙子不中用怪我喽? :) 总而言之,除了对孙四丫小朋友还有点不舍之外,谢思染对这个时代毫无留恋,要不是本性中的坚毅让她无法做出自毁行为,她早就跟这个[哔——]蛋的世界说拜拜了。 …… 顶着所有人看疯子的目光,谢思染坦然自若开口:“孙仲,我只重复最后一遍,别管是以妻位还是妾位,我不会和任何人分享丈夫。要么你放我离开,要么你杀了我,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想死就从了你!” 跟随在孙仲旁边的香香公主、不、现在是香香皇后早就不耐烦了,原以为自己要不情不愿给出个贵妃,现在看来,对方根本就是剑指后位! 至于谢思染说的什么“和离、放妻”,在皇后眼里不过是威胁之词,如果皇帝真的这么做了,纵然会有人说谢思染不识抬举,但同样会有一些人会觉得皇帝有违礼法、动摇了民俗风气的根本。 皇后固然自己有野心,但也是真的爱着孙仲,不然也不会介意宫里多出个疑似“真爱”的女人。 谢思染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到她的心坎里,然而前提是她自己是里面的主角,而非谢思染这个村妇。 “三姐姐,你可别犯浑啊!” “三妹,你说的是什么糊涂话!” “三妮儿,快点给仲哥儿、不是、快点给皇上磕头!” “哎呦,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出你这么个孽种,你这是要连累一家老小都死无葬身之地吗?” …… 哭嚎的声音来源于被卫兵们挡住的村人,谢思染抬头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谢三妮的那些家人。 他们的眼睛里有对皇权的惧怕、有对未来富贵的欣喜、还有对谢思染不服从的愤怒、唯独没有对女儿/姐妹未遇良人的担忧。 在谢家人看来,孙仲当了皇帝,三妮儿一个村妇本就配不上她,哪怕有着“三不去”的约束,不能休了她,也合该让出正妻的身份给公主。 听仲哥儿的意思是要封三妮儿当贵妃,那可是住在宫里的娘娘,若是成了,他们岂不是也能跟着去王都享福? 到时候住高房大屋、穿绫罗绸缎、吃鸡鸭鱼肉、再买几个小子丫头伺候着,四妮儿能许个好人家,栓子也能娶个好媳妇——说不得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哩,到时候带着多多的嫁妆来,老谢家可就发达喽。 然而他们听到了什么?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丫头竟然敢顶撞皇上,还说什么宁肯死也不跟人有一个男人,听听,这都是什么浑话!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最正常不过了,她别是欢喜得魔障了罢? 谢家长子想到这里,浑身就是一哆嗦,越看谢思染越觉得不对,赶忙低头将自己想到的告诉了爹娘,谢家二老也是越想越心惊,觉得就是如此,不然怎么会有人放着泼天的富贵不要,非得去当抬不起头来的下堂妇。 “仲哥儿、不不、陛下,我家三妮儿一定是欢喜得疯了,这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您原谅则个,给她点时间缓缓兴许就好了。” “老婆子你懂什么,缓缓没用,这是痰迷了心窍,就得大嘴巴抽她才能醒过来。各位官爷们麻烦让让,我进去治治就好。” 谢家老爹一边对卫兵们赔笑,一边摩拳擦掌,他倒不觉得丢人,横竖自家闺女身份还没定下来,他摆不起皇亲国戚的架子,还是先客套客套,待来日身份定了,他再摆谱也来得及。 “还是谢老爹见多识广,可不就是痰迷心窍了。”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贵妃娘娘,要不是陛下能看上我家的丫头,别说贵妃,送进去当个宫女也好啊。” “就是,听听她说的什么话,真是臊死人了,哪儿有管着不让自家男人纳小的,看看人家皇后娘娘,贵妃的位置说给就给了,啧啧。” “她谢三妮本来就仗着自己出落的好,天天假清高的样子,话都不愿跟我们多说,我看陛下休了她也好,看她以后日子怎么过。” -- 第4页 “嘘!那是陛下家事,轮不到咱们插嘴,且看着吧。” “嘻嘻,我就等着看谢老爹怎么抽她,看她那脸蛋子挨打后还能不能一直那么白。” …… 谢三妮在村中的冷遇,大部分来源于她天生有别于其他村姑的美貌,她就像女娲娘娘捏人时被精雕细琢一般,挑尽了谢家和王家两头的长处。 同样都是下地干活,割草喂猪,谢三妮就是怎么也晒不黑的肤质,不涂脂抹粉都比里正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孙女白上三分。 她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眼眸灵动而水润,哪怕在家里受了再多的苦,也不曾磨灭她对生活的希冀。正因这样,在这个全员恶人的村子里,那些被困苦生活折磨麻木的人们才会更讨厌她。 ——甚至阴暗地想要看她跌落泥潭,与他们一样成为苦苦挣扎的人。 后来,鲜活的姑娘谢三妮死于疾病,谢思染取而代之,非但没能让那份令他们嫉恨的明艳消失,反而增添了更多的色彩。 最终,孙仲并没允许谢老爹进来给谢思染几巴掌,但对方的理由给了他一个台阶,于是谢思染被理所当然地关了起来,等着被强行带到都城,然后丢进后宫内的某个地方自生自灭。 谢思染也想到了,觉得无所谓,哪怕对方想让她死,也得先让她活一阵,好当个牌坊表彰自己的大度仁慈。 那时候她就有机会想办法逃走了,孙仲称帝之前,大虚朝本就没建立几年,现在又是朝代更迭,换了几次都城,说是皇宫,其实也就是个连在一起的大宅子。 人家都能用勺子挖隧道越狱,谢思染觉得自己也成,到时候远走高飞再用“现代换头术”略微修改容貌,趁着战乱编个流民寡妇的身份,她就不信这个没摄像头没网线的地方还能有人能抓到她。 谢思染相信,到时候孙仲只会说她死了,不会下令通缉,那个皇后更是巴不得她人间消失,必然不会多此一举找麻烦。 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谢思染渴望了五年的自由即将到来,而她要做的就是蛰伏一段时间。 万一那帮家伙不按常理出牌,最差的也就是个死,谢思染早就不在乎了。 她恨这个时代。 “兵大爷,我是来给嫂嫂送吃食的,劳烦让我进去吧。” 思绪间,谢思染听到外面传来怯生生稚嫩的童声,急忙起身到窗边去看,果见年仅6岁的孙四丫小姑娘吃力地挎着一个大篮子,正仰脸跟看守她的卫兵说着什么。 卫兵得到的命令大概就是看着人别让跑了,没说不让人给吃饭,于是草草翻看了一遍篮子后,挥挥手予以放行。 “嫂嫂!”孙四丫见到谢思染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还不忘护着篮子不让翻了,小姑娘眼眶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哭了很长时间,“嫂嫂!嫂嫂!” 谢思染看着小姑娘稚嫩脸蛋上顶着的巴掌印,心疼的直抽抽:“哪个王八蛋打的你?” “是奶奶……”孙四丫扑进谢思染怀里,就像是找到了亲娘一样,哭得抽抽噎噎,“我给嫂嫂送饭,奶奶不许,打我……疼……” “那你怎么就来了?” “爹说的、爹说大哥还不能让嫂嫂死。” 谢思染冷笑,她就知道是这样,看在这里有小孩子的份上,她默默咽下了精彩纷呈的脏话。 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昔年谢思染看到谢母拍腿骂街就震惊得不行,现在面对祖安语十八级的对手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行了,饭放这里吧,你赶紧回去,不然待的时间长了,那帮子家伙又该欺负你了。” 谢思染蹲下,与这个世界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小姑娘平视,爱惜地碰了碰她没被打的那半张脸,又以手为梳帮她拢了拢头发。 “四丫,嫂嫂可能没法继续陪着你了,以后要学着照顾自己,平平安安的活着,为了面子你大哥和新嫂嫂也不会在明面上亏待你,你得学会察言观色……别再来给我送饭了,他们不会饿着我的。” 孙四丫摇摇头:“嫂嫂,我不走,大哥说让我就留在嫂嫂身边,每天吃饭的时候去给嫂嫂拿饭。” 谢思染闭了闭眼,瞬间明白了孙仲的意思,他怕自己在路上趁乱逃跑,又知道自己关心四丫,这是给自己送个小累赘来。 至于怎么知道的,他都当皇帝了,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告诉他谁跟自己最亲近。 幸好自己的计划不是路上逃跑,谢思染冷哼一声,从篮子里往外拿饭食,既然“小累赘”都送来了,大概率饭菜里没下毒,别管好不好吃她都得吃饱了,不然哪儿有力气谋划未来。 …… 深夜,搂着四丫睡得正香的谢思染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个机械的声音在她脑中突然响起。 【检测到时空乱流卷入者,锁定目标中。 1% 15% 79% …… 锁定完毕,目标谢思染,生命体征正常,即将开启人道主义救助程序。程序需额外能量,已提交申请,预计返回传送将于202小时后开启。】 谢思染瞬间就不困了,返回传送……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3章 计划 谢思染几乎用尽洪荒之力,才勉强克制自己喊出来或者捶床的冲动,就像一个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突然被告知再等两百多个小时就能看见光明一样,兴奋的情绪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将她从头淋到脚,身体本能战栗着,无法控制。 -- 第5页 返回传送,返回传送,谢思染的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父母亲朋、以及种种现代生活的画面,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这是她多年来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才会悄悄翻出来看看,像爱护珍宝的巨龙一样,将它们牢牢锁在无人触及的地方。 现代的记忆越清晰,越会衬托的古代生活的不堪,现代家庭给予的爱越浓厚,越会显得古代的她仿佛是个笑话。 谢思染不允许自己靠美好的回忆过活,同样,她也不会因为失去变得自怨自艾,她必须正视现实,这样才能在恶劣的社会中咬牙活下去。 现如今,她的坚持得到了回报,这个奇妙的声音入侵她的思维,告诉她返回传送将于202小时后开启——如果她之前因绝望而死,那么就无法等到这个美好的消息。 借着窗纸外映射进来的月光,谢思染越发清醒,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她冷静下来开始准备调整未来的计划。 首先,不能再激怒孙仲,也不能激怒其他的任何人,之前的越狱计划暂且搁置,她必须保证自己传送之前好好的活着。 其次,给四丫分析利害,尽量多的告诉她该如何在没有自己的日子里生存——抱紧孙仲大腿,做个乖巧的妹妹,这样为了面子对方也不会苛责于她,只要大虚朝百年内不再经历新的叛乱,公主的日子总比农女好过。 最后,尝试联系这个在自己脑内发出讯息的人或组织,询问具体细则,确保自己当时必须处于能被传送走的状态。 …… 谢思染一手依旧揽着睡得香甜的四丫,一手在被子上划拉着,在理清思路之后,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呼唤着神秘的系统。 在天空泛起鱼肚白之际,对面可能是刚收到她的脑波,也可能是不堪其扰,终于再次发来讯息,比起最初的机械化,这次似乎换成了人工客服。 于是,谢思染终于知道了自己穿越的原因,以及跟对方确认了返回传送的确是要将她送回现代的重要讯息。 因为时空乱流以及某种谢思染完全不理解的理论,她很不幸的成为了众多无辜受害者之一,被卷入时间漩涡后抵达了另一个时代。 时空乱流修复小队有专门负责修复这个的工作人员,但帮助受害者返回所在年代则是额外的人道主义援助,谢思染需要自掏腰包弥补这个损耗。 除此之外,考虑到谢思染是魂穿过来找到的契合体,又在这里待了五年,需要平衡某种她听不懂的能量,所以需要她带点什么回去。 可以是一盆花,也可以是一粒种子,可以是一条狗,也可以是一个人,总之能量范围在7-120缪瓦之间,隶属于本世界的生命即可。 这让谢思染考虑起带四丫回现代的可能,毕竟她把这孩子从一岁拉扯到了六岁,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个软乎乎的孩子。 而且作为跟自己最亲近的人,谢思染其实很难保证在自己凭空消失后,其他人不去迁怒为难这个孩子,以她对孙家人的了解来说,他们就没这个肚量。 尤其四丫是个女孩,白天还为给自己送饭挨了一巴掌。 谢思染决定等四丫醒来后问问她的意思,不过不是现在,要留到走之前再说,“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这句古语可是非常有道理的。 她相信四丫不会主动去告密,但谢思染同样不愿意为这份信任赌上自己的自由。 根据工作人员所说,开启传送门无需谢思染做什么,她只要携带好能量并保持生存状态即可,对所在地、是否被囚禁、是否受伤都没有影响。 考虑到谢思染来自于尚未加入星际联盟的地球,可能不知道缪瓦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特意开了个小程序——只要将标记悬浮在要携带的能量上,就能得知是否达标。 谢思染第一时间就试了还在熟睡的四丫,答案是达标,可以传送。接着她蹑手蹑足起身,摸了原想偷偷找地方种下的种子,显示同样达标。 想了想,谢思染将种子抓了一小撮分别放在身上的几个地方,她得防备着万一四丫不跟她走,她也有东西可带。 做完这一切,谢思染回到床上假寐,静静等候着天亮。 …… 身为一国之君,孙仲不能在家乡待很久,实际上要不是亲自来接父母彰显孝道,他根本就不会再回到这个贫穷落后、交通不便的小村子。 现如今事已办完,他心里也惦记着朝廷上的事,夺位不正的人往往会惧怕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孙仲也不能例外。 “仲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王都?” 香香公主烦躁地翻个身,昨天孙仲坚持要在自家的破宅子里住一晚,哪怕有仆从打扫再三,她也受不了如此坚硬的床,以及挥之不去的腌臜味道。 “用过早饭就走。”孙仲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掩偷偷揉了揉腰,虽说他是过苦日子长大,可自从和公主结婚后,他就再没受过这样的罪。 “没听见吗?还不快点伺候陛下更衣,赶紧传膳,王都国事繁忙,陛下可不能在这里久留。” 皇后自小在宫中长大,知道什么时候该作何说辞,哪怕心里不是这么想,面上也能做出大义凛然的样来。 早饭过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回京,不管其他人是怎么安排的,谢思染和四丫被分到一辆马车上,外加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跟车,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 第6页 谢思染不介意,现在连200小时都不到了,这么多人看着,吃穿用度总不好意思慢待她。她甚至可以在这方面作一点,越挑剔,就越显得她认命了,不然也不会计较这些。 为了麻痹对方,谢思染果然按照计划开始行事,先是装作被送来的白面馒头和鸡鸭鱼肉震惊,之后对各种果盘点心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还拿着造型精致的几种点心跟四丫发出同样的惊叹。 区别是四丫是真没见过真惊叹,谢思染纯粹是装的,面上“哇塞”,心里“就这?” 两个嬷嬷常年在公主身边伺候,见多识广,谢思染的表现刚好符合她们对穷人乍富的刻板印象,若是她变现得无动于衷才危险,现在这样反而好拿捏了。 …… 三天的旅程中,谢思染一边数着倒计时,一边继续扮演着“无知村妇被富贵迷了眼”的人设,不但挑剔起吃食,还会跟嬷嬷要布料首饰,跟四丫在车里嘀嘀咕咕等回头裁什么样的衣服。 另一边,皇后也在谋划着,在孙仲的默许下,她派遣得力的下属沿途散播新皇亲迎父母、不弃糟糠的好名声,同时也散播着谢思染不识抬举,妄图以村妇之身成为国母,想让帮助新皇良多的公主为妾,给她端茶倒水立规矩。 这是计划的第一步,目前反馈来的情况良好,皇后喜欢听这个,甚至专门让人到马车上给她转述那些人是怎么骂谢三妮“不识好歹、痴心妄想”的。 接下来,就是扩大这种影响,将谢三妮塑造成被权力和富贵迷花了眼的蠢妇人,她不想妥协当贵妃了,她要当一国之母,可这位置现在有人占着,她又要怎么做呢? 皇后唇边凝聚起一抹冷笑,她用保养得宜的手指捏起一颗宫人剥好的荔枝慢慢送进嘴里,眯眼享受着这种稀罕水果带来的滋味。 “队伍抵达南平后,陛下必然会下令休整,我会请陛下设宴邀请当地大儒和官员们参加,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看她还能不能像那天一样硬气!” 南平,虚朝最大最繁华的城市,真正的鱼米之乡,跟这边的经济和学术氛围比起来,那个破烂的王都什么都不是。 若非虚朝开国皇帝为防后代子孙耽于享乐,不准迁都南平,恐怕这里早就成为了新都城。 孙仲倒是有迁都的念头,但因为和皇后以及对方身后支持的人有协议,连国号都不能轻改,更何况迁都这种事。 他盘算的是等个十年八年,自己彻底站稳脚跟之后再谈此事,到时莫说是改国号和迁都,他想要自己的儿子改回孙姓也不过随口一句话的事。 现在还不行,他的根基还不稳,而皇后已有长子,若是惹急了她身后的那群人……恐怕对方会觉得扶持幼主更为容易。 孙仲不在乎替他赡养父母、抚养弟妹的谢思染,也同样不在乎帮他夺了天下还将女皇之位拱手相让的皇后,他在意的只有自己,以及手中滚烫的权柄和富贵。 只可惜,看透这点的人只有谢思染,皇后却依旧沉迷在孙仲编织出名为“爱情”的美梦里,心心念念要除掉所有靠近她夫君的女人。 就这样,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并忙于拾遗补缺之际,朝着王都行进的车队终于抵达了本次旅途中最繁华的城市——南平。 距离谢思染逃脱这个年代,还有7小时37分钟。 第4章 好大一盆脏水 皇帝的车驾从定安门长驱而入,两旁街道上挨挨挤挤站满了瞧热闹的百姓,若非有禁军拦着维持秩序,早有人被推搡到车队前面去。 街道两边的商铺里也站满了人,店家这时候也不好出言驱赶,只得私下叮嘱小伙计看好东西,自己也找个高处伸着脖子朝外张望。 更别提原本就临街的茶楼饭铺,几日前得到消息后,那些能看到街景的位置就被南平上层阶级出手定下,或呼朋唤友,或携亲带眷,纷纷要来看个热闹。 新皇平易近人,銮驾路过时,百姓叩拜过三次便可起身。对百姓而言,这可是莫大的恩赐,纵然看不到车头,能看个车尾也是祖坟上冒青烟,是能吹一辈子的大事。 为显恩爱和重视,皇帝和皇后同乘銮驾,车帘掀开不时对外山呼万岁的百姓挥手致意,显然对追捧极为享受。 谢思染的车是第二辆,她今早上车时就发现昨日还能掀开的车帘被牢牢钉死,两个嬷嬷面上不显,但肌肉动作透露出她们的紧张,仿佛只要谢思染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她们就会一扑而上将她禁锢。 对此谢思染只是挑挑眉,连装都懒得装了,她搂着四丫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距离返回,还有7小时。 …… 遥望銮驾远去,百姓们也不舍得就此离开,一边垫脚眺望还能看到的队伍尾巴,一边和身边人小声议论着。 “陛下和娘娘真是天作之合啊,真般配。” “那是肯定的啊,娘娘出身高贵,长得又俊,不然先皇也不能将娘娘许给陛下。” “也多亏陛下,不然先皇的仇都没法报,谁知道养了三个儿子都是混账,竟为皇位谋害亲老子,要不是有娘娘这么个闺女把事捅破了,咱们得管个弑父的混账叫陛下。” “谁说不是呢,娘娘得多难受啊,一边是自己的亲爹和夫君,一边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太难了。” -- 第7页 “哎,你们听说没有,咱们陛下之前是成过亲的?” “嘘,可别乱说,是陛下可怜那个农妇怕她自尽,才不得已纳了她,六礼都没走,至多算个妾。”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那农妇想要当皇后哩,让堂堂公主给她端茶倒水在身边立规矩。” “她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大字不识的村姑,陛下肯接她回宫养活都是天大的恩典,她怎么敢啊!” “可见人是要读书的,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以为自己先进门就是大妇,也不想想就她那粗鄙的样子,给娘娘提鞋都不配。” “陛下还许她贵妃之位呢,可见是个心善的人啊,也不知那农妇家里是怎么养的,我要是她爹,早就大嘴巴扇她了。” …… 与下面的百姓不同,各个酒楼的包间里,不乏家里得宠的小姐出来看热闹,她们议论的话题也是围绕着帝后和谢思染之间的纠葛,尤其因着没外人,言语间更是放肆不少。 某包间,几个姐妹依偎在一起说笑。 “那人都没出来露个脸,想是面貌丑陋、粗鄙不堪的,不然怎会按捺得住性子不探出来看热闹?” “想必就是书中说的‘沐猴而冠’吧。” “二姐姐可真促狭,不知陛下会在南平停留多久,兴许咱们还有机会见见这猴儿呢,倒是可要在荷包里带点果子,不然当心猴儿窜出来挠花你的脸。” “去去去,就你贫嘴,当心被娘听……咦?大姐姐,你怎的不开心?。” “无事,不过物伤其类罢了。不管那农妇什么身份,说到底,陛下都是停妻再娶,他与公主成亲时,先皇可还没驾崩……罢了,不说这个,你们也不要到处乱说,横竖与我们无关,若是让人听到这些有损闺誉的浑话才麻烦。” “大姐姐说得很是,我们还是回去罢,说不准晚上便有宴饮,以爹的身份,咱们在娘娘面前必然有个座位。” …… 倒计时5小时,帝后在行宫安顿完毕,同时宴请被筛选后的南平上流阶层赴宴。 倒计时3小时,早几日便得到消息的行宫上下将前殿与后殿准备完毕。 倒计时1小时,赴宴众人携家带口前来,在宫人指引下按身份等级纷纷落座。 倒计时30分钟,寒暄客套相互吹捧的流程走完,宴饮正式开始。 谢思染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强制按在离后殿极为相近的花园内,身前有假山挡着,她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 半小时之前,四丫被从谢思染身边强制带走,她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联想到入城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很快就判断出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 看来孙仲不打算等到都城再动手了,南平富庶繁华有世家却无朝臣,哪怕心里清楚怎么回事,面上也不会去顶撞质疑帝后的决定。 比起在王都和那些维护礼法的家伙争执,帝后更愿意在这里把谢思染这个麻烦解决掉。 谢思染用脚指甲想都知道待会对方会做什么,不外乎下毒或者刺杀,前者需要找个替死鬼,后者只要找个跟自己身材相仿、穿同样衣服的仆从就够了。 稍微化点妆,弄个一样的妆容和发髻,有皇后在上面坐着,谁也不会对这个粗鄙的贵妃娘娘多生旁的心思,若是距离再远一些……啧,昏暗灯光下,谁会记得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还有25分钟,谢思染看似双目放空,实则死死盯着虚空中只有她能见到的倒计时面板,心跳越来越快,只盼着对方稍稍晚动一会手,让她能够顺利脱身。 时至如今,谢思染已经顾不得四丫了,若是赶在事情发生之前倒计时结束,她直接就会揣着藏在身上的种子离开。 若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她怕是没有那个余力再接近四丫,也就无从谈起该如何带她走。 万幸,谢思染还没跟小姑娘说过这事,也谈不上爽约与否。 …… 倒计时20分钟,后殿内一片其乐融融,饭菜是早就准备好的,由着训练有素的宫娥们将之依次端了进来,宴饮之间不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众位夫人彼此间小声交谈,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过多看向那边的贵妃。 不管街面上的流言是真是假,也不管心中是否鄙夷皇帝做得不合规矩,在场夫人们没有一个想要掺合进皇家的纷争,只管扮演好自己今天捧场的角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恰逢一曲弹奏完毕,场面气氛刚刚安静,就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贵妃突然起身,招招手,身后自有宫娥手捧托盘上前。 “皇后娘娘,臣妾深知自己前几日行为不妥,特意为您熬了一碗甜汤,还望娘娘宽宏原谅则个。” “贵妃”将姿态摆得很低,一番话语将殿内众人目光吸引过去,皇后立刻露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赶忙让人将东西呈上去。 “贵妃能想通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姐妹日后要好好服侍陛下,他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必然开心——快去个人,告诉陛下贵妃想通了。” 宫娥将那碗甜汤送到皇后面前,她用勺子搅了搅,做势欲喝,却在即将触碰到嘴唇时停了下来,对着正欲从保姆嬷嬷怀里挣扎出来的四丫露出一个笑容。 “瞧瞧我们四公主,还是个孩子呢,这是馋贵妃亲手做的甜汤了?好好,皇嫂不跟你抢——去,把甜汤给四公主送去,慢些喂,莫要烫着。” -- 第8页 底下有人歌颂皇后的款和仁慈,待小姑子如同自家妹子一样亲昵,各种恭维话流水一般倾泻而出,直至四公主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为止。 “皇后娘娘!四公主吐血了,这甜汤有毒!” 尖锐的喊声划破后殿虚假的和睦氛围,众人先是一静,之后目光瞬间全都转移到贵妃身上,这时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殿内阴影处,被发觉后转身朝着靠近皇后等人一侧的出口跑去。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狼狈的贵妃被几个嬷嬷押送回来,却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替身,而是谢思染本人。 皇后并不在乎这种拙劣的戏码能不能骗过在场之人,她只想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了对方的命,顺带震慑那些各怀鬼胎的妇人们,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们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不外乎皇帝后宫空虚,马上又是选秀之年,若是将自家水葱儿一样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宫,必能得一场泼天富贵。 现在皇后露了这么一手,的确震慑住不少人,她们实在没想过皇后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剑指贵妃也便罢了,连小姑子的命都可以搭上做添头,不得不说是个狠人。 然而皇帝若是并不追责,便是皇后睁眼说瞎话、指鹿为马,谁又能拿她怎么做呢? 罢了罢了,这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这种富贵不要也罢。 谢思染进来之后,目光全都放在奄奄一息的四丫身上,小姑娘胸前好大一片血渍,光是看就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四丫!” 谢思染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心脏一抽抽的疼,她从没有在如此切实地感受到人性之恶,两辈子加一起第一次直面这种血淋淋的冲击。 她以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她计划了无数的方案,甚至在与时空乱流修复小队交流之前也想过自己离开后,四丫要怎么办。 但、但—— 愤怒犹如吹胀的气球一般,将谢思染脑海中的理智挤到边缘,她现在只想挣脱束缚,扑上去撕碎了那个惺惺作态的恶毒家伙! 第5章 返回现代 当人被彻底激怒时,会爆发出比平日里多几倍的力气,谢思染本就学过散打擒拿,之前配合是因为她的计划,现在她不想配合了。 真正阻止谢思染冲上去给皇后一拳的,是四丫微弱的咳嗽声,小姑娘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用力攥紧这世间的阳光,哪怕她短短六年的生命里都是困难,她也依旧渴望能活下去。 距离返回,还有10分钟。 谢思染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昂首直视皇后:“把四丫给我。” 皇后似是没想到谢思染有这般力气竟能挣脱,然她也是经历过宫变的人,不过瞬息间便冷静下来,双手交叠端坐上首,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以及胜利者的嘲弄看了过来。 “谢氏,你还敢在本宫面前提起四公主?她现在的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谢思染毫不畏惧与她对视:“是不是我做的,你心里有数。你猜猜,待会先进来的会是孙仲,还是太医?” 对方摆明想要四丫的命,横竖一个家里不重视的小丫头,又跟自己那么亲近,皇后未必愿意花心思养大一个和她不亲近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大殿上除了四丫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孙家女眷出场的原因,皇后大概是用了什么理由让她们安心待在后面,应该也是不想在四丫殒命时出什么意外。 例如没沟通好,她们认出刚才的人不是自己,兴许就会露出马脚。 亦或者,孙家人突然想起四丫也是她们中的一份子,为血缘羁绊而闹出什么来。 皇后闻听面色一僵,她的确没想过让那个小丫头活下去,在她中毒后也就没费力去传太医,只让人去找了孙仲过来,那么会是谁先来,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皇后身边的嬷嬷突然靠近在她耳畔说了几句,皇后面上得意之情一闪而过,随后换上悲愤神色,手按胸前,仿佛被谢思染荒谬的话所震惊。 “本宫不是你这样的毒妇,自然叫了太医!谢氏,你且等着陛下发落吧!” 话音落下,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孙仲带着人出现在后殿,夫人小姐们匆忙起身行礼,避到殿内两侧放下的垂帘之后,只留膝下裙摆露在外面。 “皇后,朕的四妹妹怎么样了?太医快去瞧瞧!” 孙仲面露焦急,进殿后直奔被平放在几案上的四丫,背着箱子的太医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一时间殿内众人屏气凝神,视线全都投向太医那边,这显然也给了对方不小压力,顶着帝后复杂的目光,半晌后惋惜开口:“四公主中的是斑斓草的毒,此毒无解,还望陛下恕罪。” “四妹妹!!”孙仲面露悲怆,身形摇晃几下扑到四丫身边,声音透着凄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和四丫有多深厚的感情。 深厚个P,他离家的时候小姑娘还不满一岁,真正有感情的是将她一手带大的谢思染。 然而现在谢思染顾不得吐槽孙仲,她全部心神都放在四丫身上,还有5分钟,她就能返回现代,只要抓到四丫带她一起回去,立刻去医院洗胃的话,兴许还有得救! 孙仲如果在现代,是能在奥斯卡得小金人的人物,他这一番表演塑造了完美的被害者兄长,为接下来对谢思染的疾风骤雨做了铺垫。 -- 第9页 “谢三妮!!”孙仲眼眶发红,望向谢思染的神情再无之前的柔情假意,狠戾得仿佛要撕碎了她,“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朕!” 事实上,孙仲已经将腰间一直携带的天子佩剑拔出了半截。 倒计时4分钟。 谢思染用目光衡量着自己和四丫之间的距离,她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要留到最后几秒才行。 还是得继续虚与委蛇与之周旋。 “你就这样给我定罪了?”谢思染不动声色往四丫那边挪了两步,缩短彼此的距离,同时抬手指向端坐的皇后,质问道,“你怎么不问问她都做了什么?用你们的话来讲,我一介村姑农妇,又懂什么药性药理,怎么就那么巧弄到什么斑斓草——还有,甜汤不是我做的,而且我也不会去害四丫。” “你当然不会害四公主,你要害的是本宫。”皇后掸掸衣裳站起身,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尤为刺目,“是本宫好心,想要四公主尝尝她小嫂子做的甜汤,这才将那一碗都给了她……” 说到这里,皇后语气转为哀婉,直接扑到孙仲身边:“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被谢氏的虚情假意蒙蔽,这才酿成大错,陛下!!” “这不怪你,是谢氏狠毒。”孙仲松开剑柄,轻抚皇后的背时柔情似水,但等他转过身看向谢思染时,又变成了克制隐忍的皇帝,“来人,将谢氏带出去,当场审问,若果然有罪,就地正法!” 早有准备的卫兵呼啦啦冲入殿内,原本跟在谢思染身旁的婆子们早在她第一次挣脱后就退开了,横竖这么多人,皇后身边有的是好手,谁也不担心谢思染能伤到谁。 甚至于那些宫娥和护卫们,有意无意间全都让出了通往任意柱子的位置,只要谢思染想来个撞柱自杀,绝对不会遭到任何阻拦。 倒计时30秒。 “孙仲,要不是我当初救你一命,别说当皇帝,你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且等着吧!” 管用不管用的,喊了再说,横竖这边古人信这个,权当给他们下个心理暗示,之后不管遇到什么大灾小难的,都能往这上面套,套得多了,孙仲屁股下面的龙椅也就坐不稳了。 谢思染一边喊着,一边拔腿就往孙仲那边跑,他身边的护卫急忙冲上来将帝后两人团团围住,一时间殿内“护驾”、“抓刺客”的声音此起彼伏。 倒计时10秒。 危急时刻,谢思染体内肾上腺素分泌到极致,刚才孙仲安抚皇后的时两人离开了四丫躺着的台子,却仍属一个方向。 现在卫兵们将他们团团围住,都以为谢思染知道自己死到临头,想要最后发泄一番,所以谁都没防备着她突然急停转向,朝着台子上轻微抽搐、陷入半昏迷的四丫冲去。 5秒。 谢思染的手触碰到了四丫的胳膊。 3秒。 卫兵们距离谢思染只有一步之遥。 1秒。 大殿内白光骤闪,盖过所有烛火,宛若白昼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谢思染身侧出现一道椭圆形的白色光幕,同时有轻缓柔和的音乐流淌出来,是在场所有人从没听过的曲调,不知为何,他们竟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谢思染没空去想这音乐怎么回事,她抓紧时间咬牙将四丫搂在怀里,趁着卫兵惊惧晃神的瞬间,一头扎进白色光幕中,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音乐戛然而止,白色光幕也随之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众人的幻觉,大殿还是那个大殿,只凭空少了两个人。 “那是什么!” “是妖术,一定是妖术!” “保护陛下,快来人——” 吵嚷的话语声戛然而止,慌乱的众人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景物开始虚化扭曲,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殿内突然浮现出一个与刚才白色光幕差不多的方形物体。 更大、更宽、而且颜色并非刚才仿佛被浓雾笼罩、让人看不清内容的白,而是一种古怪的透明——能看到对面的人或物,但同样知道彼此间隔着这么个诡异的东西。 一时间殿内无人说话,就连呼吸声都放缓不少,不管是惊惧还是好奇,面对如此玄妙的东西,没人敢率先行动,全都将目光投向孙仲,希望他这个皇帝能做出决断。 孙仲心中恼火这种时候他们竟将自己推到前面,面上非但不露声色,还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不肯在这怪异东西面前失了分寸。 “去看看,这东西是否可挪动。” 孙仲下令,自有胆大的卫兵前去,然而这悬浮在半空的东西,不管是淡淡的白色边框亦或者是透明的中间地方,全都仿佛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只可见而不可触碰。 兵器和其他东西在刺入光幕时,会被隐掉刺入的部分,有宫娥搬动屏风过来试图遮挡,却发现屏风的上半部也跟着消失,摸还是能摸到,却怎么也瞧不见,除非将它搬离刚才的位置,才能恢复原貌。 正在众人想要进一步研究这东西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面色仓皇的卫兵闯入店来,见到孙仲的瞬间仿佛找到主心骨一样,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启禀陛下!行宫内和大街上突然出现不少怪异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初步估计至少有百面之多,还请陛下——” 汇报声在他们看到后殿内也有这样的景象后停下,就好像有人掐住了说话那人的脖颈一般,令他无法再继续下去。 -- 第10页 陛下既已知晓,他们没有多嘴的必要,接下来等着命令就是,只不知陛下是否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原本透明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接着,两个他们熟悉的人出现在屏幕之内,正是刚刚消失不见的谢思染以及被太医断言活不成的四丫。 第6章 怪异的世界 钻入光幕之前,谢思染一心一意想着快点救助四丫,可等她真的脚踏实地站在熟悉的地下停车场时,难免还是一阵唏嘘恍惚。 她穿越的时候正好在忙一个项目,加班到很晚才走,然后就被莫名其妙送到了另一个时空,过了长达五年的非人生活。 如果说身体所遭受的苦咬咬牙还能扛过去,精神上受到的折磨则令谢思染几乎发疯。 想想看吧,生长在自由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有车有房有存款,有一份自己喜欢并为之奋斗的事业。突然被丢到一个以顺从、相夫教子为美德的时代,非但失去了话语权,连人权都无法保证。 人身不自由,婚姻不自由,财产不自由,说话不自由,穿衣不自由……谢思染觉得那些封建礼教仿佛变作了蛛丝,而自己就是被缠绕在茧内待死的猎物。 还好,她没有绝望。 还好,她终于等到了回来的这一天。 谢思染一瞬间想了很多,回过神来也只是过了十几秒,压在手臂和怀里的重量让她很快清醒,立刻想起现在不是回忆和感慨的好时机。 见自己穿得是现代的衣服,地上包包里的手机、钥匙和钱包都在,谢思染松了口气,至少她不用找电话向家里求援了。 身为新兴公司的总裁,谢思染在地下停车场里有自己的固定车位,她将怀里的四丫往上又抱了抱,迈开大步朝着自己的那辆蓝色拉风的玛莎拉蒂跑去。 无论如何,救人要紧,幸好现在挺晚的,不然自己这五年没摸车的技术还真不好在晚高峰开车。 点火、启动、踩离合挂挡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谢思染一脚油门驶出空荡荡的地下车库,朝着记忆中距离最近的医院驶去。 【请注意:直播已开启。】 熟悉的机械声响起,谢思染平静开口:“我知道。具体等我到医院再说,人命要紧。” 说完,谢思染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中满是真诚:“非常感谢你们伸出援手,请放心,我会认真履行合约,不会让你们为我填补损耗。” 时空乱流修复小队的业务范畴并不包括带回受害者,他们那么做是出于星际人道主义救援,为此付出的额外能量需要直接受益人自行填补。 考虑到谢思染所在的地球尚没正式离开摇篮太阳系,星际联盟无法与之进行直接交易,填补的方式就变成了靠直播获取能量。 谢思染不需要知道获取能量的具体方式,她只是被塞了个高科技的直播平台,然后完成任务即可。 最初的获得的能量要用于偿还被救助时所消耗的能量,当所有债务都被解决后,谢思染将获得直播平台的正式使用权,并对她开放部分可用功能,到时候是关闭还是继续开启都由她自行决定。 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医院救人,谢思染也就不理会已经开启的直播,全神贯注在驾驶车辆上,并不清楚另一边的大虚朝已经乱成一锅粥。 …… 距离光屏出现已经有一会了,在发现既无法关闭也无法遮挡这东西后,孙仲和皇后铁青着脸,也只能若无其事地看下去。 横竖殿内众人都是他们的子民,谢思染再有法术,也管不到他们头上来,这些人只要不想家破人亡,就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殿内的情况尚且维持在微妙的平衡,不管下面怎么样暗潮汹涌,至少明面上大家依旧是一副君臣相合、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而行宫外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南平和孙仲出身的小村子不同,即便是傍晚,只要没到宵禁时间,依旧有大把的人在街面上流连忘返。 突然出现的光屏很是吓了他们一大跳,有的人镇定自若、有的人惊慌失措、有的跪倒在地口诵神佛、有的人手持兵器警惕戒备,还有部分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的,不一而论。 等过了片刻后,他们发现光幕并不能对人造成伤害,反而透过这个能看到一些从没见过、匪夷所思的景物后,顿时就有不少人战胜心中胆怯,战战兢兢围了过来。 好热闹是人的本性,古今中外皆是如此,尤其在娱乐几乎为富人而设的大虚朝,平民百姓一年到头能看几次社戏就已很不错了,现下有这样神奇的东西给他们瞧,总有觉得稀奇的。 胆大的便靠近些,胆小的便站远些,横竖这屏幕够大,便是隔着四、五丈也能看得清晰。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怎的那么古怪?” “噫——里面有个女子,她手里抱着的娃娃穿得倒是和咱们这边的人差不多。” “那娃娃怎的了,瞧着生病的样子,哎呦看那一片红的,是血吧?” “那个蓝色的东西是什么?有四个轮子,是车?可看着不像啊……” “这这、这东西怎么自己走了?是仙法还是妖术?” “张兄,这可是那本《海域奇志》里写的‘海市蜃楼’景象?没想到在咱们县城里也能见到如此奇景。” -- 第11页 “那本书我也看过,描述是在半空中,且景物不变,可这……不像不像,还要再观察些时日。” …… 这样的议论在大虚朝每个出现虚拟光屏的地方都有,内容也各式各样,都是在讨论这究竟是什么、以及里面服饰古怪的女人和看似命不久矣的娃娃是谁。 然而目前知道这两人身份的,除了南平行宫内的那些人外,就只有被新赐名“圣恩村”的村民知道。 “爹、娘,那人是不是三妮儿?”谢家老大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他刚从堂屋的桌底下爬出来,深褐色的裤子上有一滩不怎么显眼的可疑水渍。 “是、是吧?” 谢家爹娘相互看看,面色惊疑不定,再怎么不关心这个女儿,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下来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可三妮儿不是跟陛下去享福了吗?怎么跑到那个古怪东西里去了。 而且,虽然五官没怎么变样,气势却全然不同,如果说以前谢三妮的给人的主要印象是沉默寡言、低眉顺眼。 那么谢三妮现在整个人都鲜活张扬起来,刚才她钻进那个蓝色怪物身子里后的一系列动作是那样的果决利落,与之前判若两人,周身气势仿佛比他们见过的皇后还要贵重几分。 固然谢三妮在五年前大病初愈之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但可能是因为环境没有变化,谢家爹娘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深刻的感悟——光幕里的人不管是谁,反正绝不会是他们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儿。 在大虚朝人民眼中,那名身穿古怪衣服的女子已经驾驶着蓝色怪物上了街面,那里如同大虚朝一样也是夜晚,只是空寂许多,并没什么人在路上走,看着颇为凄凉。 “瞧着有些冷清。” “会不会是在驿道上?你瞧那地面着实平整。” “未必,或许是谁家的宅子吧?不然谁家那么大的手笔在不相干的地方挂那许多灯笼,还用的是琉璃罩子?” “这灯笼里燃得是什么?可真亮堂,若是我能有这么一盏,再不怕晚上读书了。” …… 大虚朝人民的议论声化作弹幕出现在谢思染脑侧的屏幕上,就好像网游中的对话框一样,一条条往上刷得厉害,别说她现在正开车无暇去看,哪怕就专门去盯这个,眼睛也有点不够用。 好在这是科技领先地球不知多少年的外星科技,自有小助手筛选同类型发言、过滤不健康的信息、最后总结提取出热度前十的问题固定在谢思染脑袋的另一侧。 在通过科技园区出入口时,趁着闸机抬起的时间,谢思染快速扫了一眼最热门的十个话题,随后目视前方淡淡开口:“大家好,我叫谢思染,水蓝国人,曾在你们陛下溺水后将他救活,并因此成为他贫贱时的正妻,过了五年我人生中最糟糕最黑暗的生活。”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谢思染神色淡然左打方向盘,离开寂静的园区,将车辆驶向几乎看不到车的宽阔马路上。 “好在我已经返回了自己的家乡,按照水蓝国法律规定,我宣布,我与孙仲的婚姻无效——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而不是跑出来污染别人的生活。” 谢思染知道孙仲肯定也在看直播,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无缘无故平白受了五年罪,差点连小命都赔进去,不打人不骂人,还不兴她说两句实话么。 “我旁边这个孩子是我曾经的小姑子,叫孙四丫,现在则是我妹妹。孙仲娶了公主,想让我将正妻之位想让。公主、哦、就是你们现在的皇后觉得我碍事,不想许贵妃之位,于是用了手段污蔑我下毒,顺带除掉这个跟她不亲近的小姑子。” 对方敢做初一,谢思染就敢做十五,孙仲和皇后污蔑她只能做给一城的人看,想要将她莫须有的罪名扩散且得等上一阵。 而她现在却能对着全虚朝人讲清事实,信不信的先放一边,至少话题度有了,众口铄金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看看雍正那个强迫症都被逼成什么样了。 啧啧。 想来现在的孙仲一定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吧? 这只是第一份礼,还只是个开始呢。 谢思染从不觉得古人傻,或许他们中的智者会受困于见识,做出一些在如今看来啼笑皆非的举动,但若是她帮对方补足这块短板呢? 孙仲他们,真以为对她做了那种事后还可以全身而退吗?昔年她错误地救了对方一命,现在她决定修正这个错误。 第7章 抵达医院 谢思染的话在大虚朝引起轩然大波,先不管民间是如何议论质疑的,单说行宫之内的气压低得厉害,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被邀请参加宴饮的人别提有多后悔,他们之前有多炫耀自己的身份资格,此时就有多纠结,一个个低眉顺眼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牵线木偶一般跟随着帝后的喜怒而定。 尤其是后殿亲历刚才事件的妇人小姐们,心中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但那又如何呢?能主宰她们富贵生死的是上面的皇后,不是那个已经跑到什么水蓝国的谢思染。 孙仲的确快气疯了,得知屏幕四处都有且无法关闭和遮挡后,他就带着刚才的一群男人回了前殿,宴会必须继续举办下去,哪怕味同嚼蜡,也得把这根蜡烛吃到头! 至于后宫内单独安置的孙家人,孙仲根本不耐烦听自己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奶奶唠叨,推脱自己这边还有客人,直接挥手安排了几个内侍过去解说伺候。 -- 第12页 孙仲知道谢思染那番话主要是说给他听的,他开始一万个后悔为什么要默许皇后的计策,若非是她动手这么慢,早早弄死对方,又哪里会有现在的麻烦。 该死!他就不该将这件事交给香香! 孙仲端着酒杯,脸上挂着硬挤出的笑容,虽觉得欲盖弥彰,还是就谢思染说的那段话做出了解释,至于他们信与不信的……横竖当他面没人敢说出来。 至于都城那边,孙仲已经可以想象到他即将面对的乱象了。 该死! 真该死! …… 大虚朝的百姓喜欢八卦,但从小被父祖辈耳提面命下来,也知道什么事能谈,什么事不能谈,什么事最好连听都不要去听。 其中皇家丑闻就是其中首当其冲的一项,亲朋好友之间私下聊两句也就罢了,这大庭广众之所,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就这么大咧咧说了出来,让他们连捂耳朵或者避开的时间都没有。 众人先是惶恐不安,下意识左右四下查看,可等他们看到身边聚集了百十来号人、且这些人也都听到后,纷纷安下心来。 自古以来法不责众,只要他们不再传播议论,想来陛下也不能把整个大虚朝的人都杀了。 “张兄,你看这——” “嘘,莫要再提!不想惹祸的话就快与我搭把手,将乡亲们的注意力引向它处。” “好、好……那个老弟啊,你说那坐骑咋就那么快呢?你看两边的景物‘嗖嗖’往后,这可比骑马快多了。”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坐骑在那水蓝国是否稀罕,若是能通买卖的话,我定要买上那么一匹。” “先别管这坐骑了,那女娃娃快不行了吧?这谢、谢姑娘可是要带她去医馆?” “或许,且往下看吧。” 大着嗓门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所谈论的话题没一个和皇家秘闻有关的,这让一直紧绷着心的某些聪明人不由得松了口气,相互对视一眼略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刚好此时谢思染开车上了主路,远离园区厂房后,街道两旁开始出现各种商场店铺,但几乎都处于黑灯状态,只有按照规定安装的高度警示灯在一闪一闪的尽忠职守。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也就是你们那边的医馆,希望可以救回四丫的命。”谢思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目视前方继续说道,“我所在的地方是海滨城科技新区,晚上没什么人,等到白天的时候会很热闹。” 直播怎么获得能量,修复小队留下的平台里有说明,可惜谢思染还没功夫去看,只能凭借自己曾经看直播时的经验,尽可能多说多介绍一些,不管是否能获得能量,都可当做参照物和之后的说明对照着看。 “我现在开的这个叫汽车,是我们这里一种很普遍的坐骑,价格从几万到几百万不等,具体汇率我说不好,用粮价换算的话,有产量问题导致的价格变动……” 谢思染摇摇头,不去细想虚朝的粮食产能和现在的区别,继续说道:“差不多就是你们那边1两银子等于这边300块钱吧,总之汽车是普通家庭也能买得起的东西。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到路上来开,必须掌握足够的技巧,获得驾驶证才行。” 谢思染说完,不再理会新跳出来的最热话题,继续专注开车,若非是晚上而且医院真的不远,她本该直接呼叫救护车的。 几分钟后,黑夜里依旧灯火通明的第一栋建筑出现在光幕之中,原本还在争吵谢思染的车到底值多少金银的虚朝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 之前的那些高层建筑离得有些远,谢思染又一直在开车,心思没放在镜头上,虚朝人又有许多人患有夜盲症,根本瞧不清黑漆漆的是什么,所以即便路过许多建筑也并没引起什么感慨。 直到现在,他们看到一栋四层的建筑,明明是夜晚,里面却亮如白昼,能看到许多不同年纪、不同性别的人在里面走动,手里还拿着一些他们看不清的东西。 “那就是水蓝国的医馆?看着得有好四、五丈高!” “打不住,得有七丈往上,真想知道这是怎么盖出来的。” “咦咦咦,你瞧那透明的门!没人在旁边竟然还会自己开,这是仙法吧?” “那些个穿白衣的人过来接女娃了,这是人已经没了,要带去安葬吗?” “他们带着女娃娃走了,谢姑娘怎的不追上去,真是急死我了!” …… 不管直播间刷了什么弹幕,谢思染依旧无暇去看,这又不是刚才的车里,只有她和昏迷的四丫,急诊部从来不缺病人,她连个耳机都没戴,她可不想神神叨叨的乱说话。 她抱着四丫进来的时候,因为小姑娘胸前的血渍太引人注意,直接就有值班护士过来询问,听说是中毒赶忙帮着抱去了急诊室先抢救,留下谢思染在这边补手续。 谢思染没用自己的医保卡,直接掏钱挂号,然后匆匆赶去急诊抢救室,跟医生说明情况后,被塞了一堆单子,又跑去新一轮的缴费。 等到她忙完这一通,四丫也已经在抢救过程中了,身为家属的谢思染只能坐在外面等,不能进去添乱。 坐在医院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谢思染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她懒得去理直播平台里的弹幕,眼下摆在她面前的问题不管哪个都比虚朝重要。 -- 第13页 先是四丫的病,看刚才医生的意思,送来得还算及时,洗胃后多半能脱险。 接着是四丫的身份,谢思染拿不准自己该不该把穿越的事说出来,她之前是魂穿,唯一的证据就是带回个四丫,还有个其他人看不到的直播平台。 这个可以暂缓,先等她看完直播平台的说明跟协议再说,实在不行,还可以说四丫是从小被拐卖的,碰巧被她捡到了。 地下车库的监控不是问题,那东西没事发生的话根本没人会去看,况且整栋试验楼都是新兴公司的产业,她身为总裁,有直接删除的权利,这个非常容易操作。 再然后是公司的事,谢思染之前看过手机上的时间,是她穿越的那天没错,地点也是停车场,可以说她的五年只浪费在了虚朝,并没在现代世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然而这是对外人而言,她自己还得抓紧功夫重温近期的工作,脑子再好也是过了五年,不可能和昨天的记忆一样清晰。 幸而新兴公司有一套完整的工作汇报流程,助理每天都会把总结的日报和下一周行程表发到谢思染的邮箱,同样属于回家摸到电脑就能处理的问题。 谢思染疲惫地闭眼靠在墙上假寐,穿着驼色女士西裤的两条大长腿笔直伸向前方,米白色的衬衣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隐约露出脖子上卡地亚季度最新款的白金项链。 在医院走廊苍白灯光的照射下,谢思染的皮肤更加白皙,浓密挺翘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表明了对方并没有真的睡着。 五年来,谢思染从没有过这样的放松,在虚朝时哪怕在自己的房间,她都会提着一颗心,生怕有谁会突然闯入。 而在现代,即便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谢思染也敢大剌剌坐在走廊上闭目养神。 原因很简单,这里是家。 谢思染不知道的是,她休息时的样子被直播平台自动放大,投放到虚朝所有的光屏之上,不论男女,一时间看呆了许多人。 然而等谢思染听到抢救室门被打开,一跃而起后,虚朝那边平静的表现也如同石子入湖一般,被瞬间打破。 都城内,一群跑出来找乐子的人围在光屏前,七嘴八舌地对谢思染展开评价。 “不知羞耻!衣服不穿好就敢出门,简直伤风败俗!” “就是就是!我算明白为什么陛下不肯让她做皇后了,这样不自爱的女子如何能母仪天下!” “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法子遮了,若是一直播放此等不堪入目的画面,岂不是将人都教坏了。” “幸亏她不是我家人,否则腿都给她打折喽!也不知她的父母是怎么管教的,竟连这等基础礼仪都教不好。” “这下我信她就是个粗鄙村姑了,啧啧。” “噗嗤!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家伙真是笑死人了。” 银铃般的笑声落入人群,打断了他们慷慨激昂的讨伐言论,那些人纷纷抬头,发现声音是从都城最大酒楼“宴宾阁”二楼的某包厢传来,那地方非有钱有权的人不能进,顿时就有些没什么身份的哑言后退。 突然,包厢被打开的窗子里突然探出个戴猴儿面具的脑袋,从身量上看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我家公子说了,你们说人家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之前,先管管自己的眼珠子吧,一个个恨不得抠出来黏在人家身上,哈喇子都流到前襟了,还有脸说别人,啊呸,其实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们了!” 话音落下,猴儿面具“嗖”地一下缩了回去,紧跟着包厢打开的窗户也“啪”一声合拢,只留下外面一众脸色难看的人面面相觑。 第8章 小小的反击 “表姐表姐,我刚才没说错吧?”缩回脑袋的小童摘下猴儿面具,赫然是个明媚皓齿的小姑娘,她看向自己对面的人,眼睛亮晶晶的,“他们可真不要脸,看得起劲的是他们,骂得最凶的也是他们。” “所以才要揭下他们的面皮,丢在地上踩上几脚。”被称作公子的其实是个姑娘,年纪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眉眼间透着狡黠灵动,“嫣儿,咱们再歇歇就回去,让他们去找那个多嘴的公子去罢。” “嘻嘻嘻,表姐,你真聪明。”叫嫣儿的小姑娘半跪在椅子上,双肘撑着桌面,毫无所谓的贵女风范,“可惜这光幕太远,又挪不动,咱们回去可就看不上了。” “没事,我刚让侍墨出去打听了,他说这光幕在都城好些地方都有,兴许就有个离家近的,到时候咱们不用出来也能瞧——走罢,再不回去我娘和你娘都要着急了。” “嗯嗯,听表姐的。” 两个小姑娘从容起身,自有丫鬟上来帮忙整理,待都收拾利索了,两人各带帷帽携手下楼。 身边仆从各个低眉敛目,摆足了架子,纵有人想揪出那个多事的公子,目光也只敢扫过一遍就收了回去。 他们敢大剌剌看光幕那边的谢思染,却不敢多将目光留在贵族小姐身上半分,哪怕心里极想,也不会露出分毫情绪。 他们心里很清楚,谢思染纵然恼火,也没法把他们怎么样,但贵族小姐的家人可就不同了,说不得就为自己招来一场灾祸,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隔着帷帽的薄纱,慕容飒将那些人的神情一览无余,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不声不响在仆从打好帘子后上了马车。 -- 第14页 那些愚蠢无耻的家伙啊,只因为占个男儿身,便如此肆无忌惮在街上彰显着他们的丑态,并丝毫不以为耻,哪怕身居高位、家财万贯也同样令人作呕。 想想曾与自己见过几次面的孙仲,慕容飒的笑容越发不屑,怪不得谢思染对之弃如敝履,若是她能生在水蓝国,别说只是个要与人分享的皇帝,便是将全天下的男人都送给她,她也跟那位谢姑娘一样不稀罕。 真想知道谢姑娘后面会做什么啊,可千万别像大虚朝的女子一样困于后宅,将大好的年华埋葬于此。 …… 谢思染正在跟医生交谈,四丫已经成功抢救回来了,只是还很虚弱,需要进一步观察。 “6小时内不能进食进水,6小时之后检查如果没问题,可以少量进一点流食。以后这么大的孩子可得看住了,有危险的东西别放在孩子能拿到的地方。” 谢-背锅-思染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考虑到病人年龄小,身边必须有家属陪同,她得以进入观察室坐在床边看着四丫。 四丫从生死关头走了一圈,又猛然来到这个陌生年代,醒来后看到的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和物,早就吓蒙了,又怕自己哭起来会挨打,哪怕洗胃的时候特别难受也表现得异常配合。 直到此时见到家里唯一会关心自己的人,四丫小嘴一撇,这才低声哭了起来:“嫂嫂……我好疼……” “乖,四丫乖。”谢思染心中一万遍咒骂孙仲和皇后的歹毒,怕动了输液的针让血液回流,只能伸手抚摸小姑娘的脸颊,为她擦去眼角汹涌流出的泪水,“以后都不会有事了,相信嫂嫂,以后我们四丫再也不会吃苦了。” 四丫连连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只是小又不是傻,之前席上坐着的人根本不是嫂嫂,她想说却被身后的嬷嬷堵了嘴,直到被喂甜汤的时候才能张开。 谢思染见小姑娘这么一直哭也不是事儿,只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从介绍屋里的东西开始,再配合上手机调出的视频画面,一点点给她介绍这个时代。 四丫越听越神奇,慢慢忘了身上的疼痛,心情渐渐稳定下来后,被折腾了一通的小姑娘终于抵不过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谢思染这才松了口气,而大虚朝那边则随着四丫的目光,将那些被介绍的东西看了个遍。 “陈氏医馆”内,小药童原本看光幕就看得入神,脚下踩药碾的速度早就慢了许多,此时更是停下动作,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偷懒,大呼小叫起来。 “师父师父,那种往人身上扎针输药的法子,咱们能不能学啊。” 陈大夫是个年约五旬的老者,祖传三代都是行医的,之前他正在看医书,光幕出现的位置刚好是医馆院子正前方,倒也不用出门,只在院子里就能看清。 “不好说。”陈大夫沉吟片刻给了答案,“这医术似与我等所学并非同一体系,若不知原理只照猫画虎,恐会闹出人命。具体如何还需多加了解,现在不可断言。希望这位谢姑娘能多展露一些水蓝国那边的医术,许是多瞧瞧能有感悟。” 类似陈大夫这种看到新学问、新技术的有识之士有很多,但更多的虚朝百姓还在惊叹这种新奇事物所带来的冲击,感慨它们的稀奇,并幻想着自己也有该多好。 “那个叫做手机的小盒子到底是什么妖法,里面关着那许多人!” “一看你就是没仔细听的,那叫科技,里面的人都是假的,跟傀儡戏差不多。” “我倒是想要那叫做玻璃的东西,又挡风又透亮,里里外外都看得清,若是能有几块,嘿嘿,卖出去我也就发财喽。” “你们注意到刚才给女娃娃瞧病的大夫竟然是个女的,那个水蓝国还有女医么?”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女娃娃自然是要找女医更方便,男人得病了自然会去找男大夫。” “这可未必,我刚才可瞧见了,来来往往的男女都有,可见这里不管男人女人都收治的。” “女医也给男人瞧病?不成体统,真是不成体统。” “嘁,有什么不成体统的,只要真能治病,莫说对方是女医,便是个女娃娃我也给她叩头!” 说话的这人是个男人,身上衣服打着补丁,他瘦得有些许脱相,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旁人原想反驳的,见是他也都咽下了唇边的话,要么换个话题,要么离他远点,生怕他犯病发疯。 宋大牛,原本人如其名,身体壮实得像头牛,后来不知怎的得了怪病,人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家里为此掏空了积蓄却怎么也不见好转。 他原本已经放弃了,想着熬一天是一天,却不料如今看到这样好的医馆,那女医连服了斑斓草的人都能救活,想必他这样的病也可以吧。 可惜,他是虚朝子民,并非水蓝国的人。 谢思染等四丫睡着之后,着手开始看直播平台的使用方法,她得弄清楚这个到底怎么用,才好方便下一步计划。 不愧是高科技位面产品,新手帮助非常人性化,谢思染花了几分钟就弄清楚了具体用法。 因为亏欠着能量,目前平台只对她开启几项简单功能,并规定了每周的直播时长,总结下来大概就是以下几点。 1、谢思染可手动开启/关闭直播,或定时开启/关闭直播。 -- 第15页 2、每周必须保证至少20小时的直播时长,可连续可间断,这个看她自己。 3、摄像头会自动调整到最佳角度,无需主播担心, 4、谢思染可对观看直播的单体进行封禁账号处理并公示,时间自定,但必须有合理的理由。 5、除非主播愿意,否则弹幕框只有主播自己能看到。 6、主播欠下的能量值为5千万,全部欠款还清之后,可由主播自行决定是否留下直播平台,如留下,平台将按等级对主播依次开放所有功能。 7、能量值获得将根据直播内容而定,重复播放某一类内容(例如同一街景、同一影片等)所获得的能量值微乎其微。 谢思染看完后想了片刻,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4点钟,她决定睡一会,等明天醒了之后再继续直播。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有点事要做。 谢思染一个现代人不觉得自己被人看到锁骨有什么问题,但她就是不想放过那些表面正人君子、内里跟拿黄染料反复浸泡过似的家伙。 虽然理论上谢思染无法通过直播平台看到大虚朝那边,但她有系统辅助啊,先锁定刚才自己休息的时间段,然后回看弹幕历史总结关键词,找到骂得最狠的几个人,以“扰乱直播间秩序、对主播进行人身攻击”的理由进行投诉。 之后,系统会自动进行判断,如果投诉属实,则会截图辱骂者当时的样貌,由主播决定是否在直播间公告。 第一次是样貌,第二次是姓名和籍贯,第三次则是所有的信息。 这样的规则最开始出现时,在星际联盟内部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觉得可以杜绝键盘侠和网络喷子,有人则觉得这是侵犯了公民的个人隐私。 但最终,规则依旧强硬执行了,并且不仅限于直播平台,网络并非法外之地,虽无法根治无脑杠精和喷子,至少也让那些动不动就污言秽语、人身攻击他人的家伙收敛许多。 看着系统传回来的50个全身像,谢思染冷笑着剔除了那些真心觉得她这样不好的,那是彼此观念上的冲突,她还不至于强硬到所有人都跟她三观一致。 而那些表情淫邪、却冠冕堂皇说着讨伐之话的人,一个个全都被勾选到公示界面,向大虚朝本地人露出他们表里不一的真实面目。 第9章 改名叫做谢思雅 没出现光幕之前,贾道是城里有名的体面人,坚守礼教的典型,曾干出参与宴饮时,痛斥青楼女子不自尊自爱的事。 在认识贾道之人的印象里,对方一直是个洁身自爱的道德典范,非礼勿闻、非礼勿视、是个清心寡欲到极点的人。 然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光幕之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身穿大虚朝服饰的人,他们样貌以及刚才所说的话被轮番播放。 这些人里有年岁大的,也有年轻的,有穿绫罗绸缎的,也有穿着破衣烂衫的,他们说的话大同小异,都是类似“伤风败俗、不知羞耻、自甘下贱”之类的话,可能因受教育程度的不同,在用词的文明程度上有所出入,但意思都是一样的。 本来这些话没什么问题,在部分虚朝人眼里,谢思染刚才露出锁骨的样子的确不妥,真正令他们震惊的,是光幕中那些人的神态和举动,简直与之前自己所说的话完全相反。 有眼睛发直的、有流鼻血的、有口水都加快滴答一地的,嘴上说着最冠冕堂皇的话,眼中的淫邪之色和渴望的表情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其中最为夸张和不堪入目的,就是贾道的影像,他运气比一般人都要好,光幕就出现在他家院子上方,他无需出去,只靠坐在自家床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也正因为周身没人围着,他的表情动作更为胆大放肆,在被光幕直播出来的瞬间,就成为本场当之无愧的MVP。 贾道在从光屏上看到自己的一瞬间,仿佛有人用狼牙棒给他脑袋来了一下,脸上血色尽失。 他想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手脚冰冷发软,想张嘴喊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隔着厚厚的院墙,贾道却仿佛能看到街上人鄙夷的目光和表情。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贾道魂不守舍地从床上爬起,踉踉跄跄到门边上,他想推门出去看看,又心中胆怯生怕看到仰慕他的人变了脸色,踌躇许久最终也只是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就在光幕轮番将他们这些人的影像连续播放五次之后,内里景物再度回到水蓝国医馆内,镜头也转向正襟端坐的谢思染。 “这是给那些冒犯我的人一个小教训。”谢思染语速不疾不徐,确保自己吐出的每个字都能准确送入大虚朝人的耳中,“我能理解你们无法接受我们这边的风俗习惯,但这不是污言秽语攻击我的理由。再有下一次,被公示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些人,并且还要加上姓名和籍贯,并将再也无法看到直播内容。” 谢思染说这话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她既然要给古代人直播,势必会拍到一些街景,现在天气还不算暖和,即便有人不穿外套也都是长袖长裤。 但等到夏天呢? 谢思染不保证自己拍外景的时候能避开所有人,她只能先行警告一波,如果有再犯者,她不会客气。 妹子们吊带热裤光脚穿凉鞋是她们的自由,凭什么要被那些傻X肆意地品头论足——淫者见淫的东西,他们也配? -- 第16页 “今天的直播先到这里,下一次开播时间待定,等我睡醒再说,再见。” 谢思染说完后果断关掉直播,虽说报复了那些家伙,但她并没有感到开心,只有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明明很累了,谢思染却再无困意,脑子乱成一团,走马灯一样闪烁着她在古代的生活,硬生生熬到清晨6点半。 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四丫,谢思染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到了还没什么人的候诊大厅,找了个角落然后按下一串死都不会忘记的号码。 谢思染的电话是打给的自家老爸的,这个时间段自家老妈肯定还在睡,考虑到付女士的起床气,哪怕是她也不敢轻易打搅。 即便这五年来她想妈妈想得发疯,无数次在梦中回到父母身边,可既然她现在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那些阴暗的情绪委实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当然,事情该说还是要说的,不然光四丫的问题就很难解决。 “喂,小染啊,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谢爸爸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听着像是在菜市场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谢思染听着爸爸温和中略带焦急的声音,喉咙突然发紧,张张嘴竟然无法出声,好半天才在对方的追问中表示自己没事,“没事,爸,就是想你们了。” 谢爸爸闻言并没放松心情,原本只是怀疑女儿做了噩梦,现在却真的开始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的女儿他再了解不过了,从小要强,有一股越挫越勇的韧性,很少有什么能让她失态到如此地步。 想到此,谢蕴也不买菜了,一边安抚自家女儿的情绪,一边快步离开喧闹的菜市,来到了马路上较为僻静的地方。 此时谢思染已经快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将她过于离奇的五年古代生涯精简概括后转述给自家老爸,顺带附赠一道“带回个活人”的惊天大雷。 谢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淡定,并且一点怀疑的意思都没有,他女儿犯不上跟他开这种玩笑,况且带回个小姑总比带回个老公好。 “那孩子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先陪着她,不说6个小时后可视情况进食吗?我先回家跟你妈把这件事说了,再熬一点粥来,总比外面买的干净。” “知道了,爸,路上小心,我这边不急。” 谢思染跟亲爹通过电话后,心情好了不少,就连返回观察室的脚步都轻快了,嘴里甚至小声哼唱起了《冰雪奇缘》的插曲“let it go”。 她回家了,有主心骨了,那个皇后身份高贵又怎样,谁在家里还不是个小公主了。 回到观察室后没一会,当前值班医生就来检查了,谢思染帮着叫醒还迷迷糊糊的四丫,安抚着小姑娘重新做了检查。 “恢复得很好,一会可以吃点流食,等这几瓶液输完之后就能回去了,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过几天再回来复诊看看。” 谢思染点头谢过医生,目送对方离开后,这才搂着四丫小声跟她说了未来的安排。 “我与你大哥的婚姻在我们这边是不作数的,所以你以后要喊我姐姐,而不是嫂嫂。出院后你就跟我回家,以后那也是你的家,咱们再改个名字,叫思雅好不好?姓么,随你的意思,继续姓孙也行,跟我姓谢也行。” 四丫一边听一边点头,她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印象很糟,也不喜欢那个假笑着让她喊“嫂嫂”的女人。 同样,因为在家里从不受重视,甚至还总挨打挨骂,四丫对奶奶和爹也没什么感情,更不想见那个总欺负自己、抢自己东西还总让她顶罪的二哥。 那个家里只有嫂嫂对她好,所以她才会顶着所有人的打骂也要对嫂嫂好,只要能跟嫂嫂在一起,四丫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姓什么。 反正她就是个赔钱的丫头片子,又不是大哥二哥那样的男丁,没法给老孙家传香火,奶奶一直说她以后要跟别人姓,那现在大概就是那个“以后”了吧。 “我听姐姐的,我跟姐姐姓。” 谢思雅小姑娘想都没想就做了决定,她睡了一大觉,又一直被谢思染安抚着,那种初到陌生地方的害怕也去了七、八分,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果断!不愧是我妹妹,真像我。” 谢思染吧唧一口亲在小姑娘稚嫩的脸蛋上,怕对方喉咙痛也不敢勾搭着她说话,干脆给小姑娘讲起了寓言故事,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穿越女和溺水者”等。 好吧,最后一个不算寓言,是谢思染根据亲身经历编出来的,摆明了告诉小姑娘你大哥、哦、是前大哥不是个好东西。 等到手机上的时间走到了7点钟,谢思染先带着小姑娘去了趟卫生间,教给她这些东西该怎么用后,拨通电话给自己的助理马菲菲,告诉将自己未来两天内的所有活动都推了。 马菲菲是个精明干练的小姑娘,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个子也不高,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但谁要是真小瞧了她,肯定会栽一个大跟头。 她给谢思染已经当了两年助理,差不多是毕业就跟在对方身边,对这位年轻能干的总裁佩服有加,将之视为自己的偶像,干起活来就越发卖力。 谢思染就喜欢这种勤奋好学的小姑娘,于是越发重视对方,两人之间关系良性循环,两年相处下来不仅仅在公事上配合默契,私下相处时也能算得上是朋友。 -- 第17页 在这种双方都对彼此有很深了解的前提下,谢思染能放心大胆地将那些会议都推给马菲菲主持,不担心出乱子。 马菲菲同样信任自家老板的操守,不会丢她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或者突然作妖惹出麻烦来让她背锅。 这一番正事处理下来之后,谢思染这才觉得眼皮有些睁不开,暂且没了心事的她决定抓紧时间睡一觉,于是脱鞋挤在小姑娘的床上,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孩子睡了过去。 当然,为了防止自己睡太沉耽误给小姑娘换液,谢思染还特意问过护士这一瓶大概输完的时间,给自己定了一个40分钟的闹钟。 闭上眼睛的谢思染很快陷入沉睡,等她再次清醒时,看到的就是自家爸妈正围着小姑娘说话,一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景象。 第10章 从医疗系统说起 谢思染这边其乐融融,大虚朝那边沸反盈天,哪怕直播间关了,很多人也没了睡意,这短短几个时辰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先是莫名出了个光幕,之后则是从没见过的道路、灯笼、坐骑……如果说这些因为夜晚没给他们带来太大冲击,谢思染说的那番话却足以引发惊涛骇浪。 在大虚朝之外,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国家,而那个国家的人竟然可使用神秘的仙法——不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光幕会出现,而且还会将那些表里不一的淫邪之辈披露给所有人看。 很多也骂了谢思染的人顿时收敛不少,他们固然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单纯觉得女子不该穿成那样,但谁能保证下一次再骂人的时候自己的面部表情刚好适宜? 怕了怕了,就当是积口德吧。 百姓这边的反应多为新奇和惧怕,虚朝行宫那边则陷入一片可怕的低气压中,送走那些战战兢兢参加宴饮的人之后,孙仲直接掀了桌子。 他就不懂了,谢三妮明明就是个无知村妇,当年娶她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她若识好歹就该对贵妃之位感恩戴德,自己定会好吃好喝待她,全了这场夫妻情谊。 可瞧瞧她都干了什么?顶撞自己不说,还把天也捅破了!水蓝国、水蓝国…… 孙仲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若是能依着他,现在下令让大军杀过去,勒令水蓝国将谢三妮这个犯了法的妇人交出来! 可惜,他屁股下面的皇位刚坐热,朝中局势也将将稳定,国库空虚、人心浮动,实在不宜立刻再动刀兵。 而且想到都城留守的那些老臣,孙仲就觉得脑袋里一突一突的疼,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留在南平不回去了,也省得与那些家伙周旋。 可惜,也只是想想罢了。 孙仲在那边阴着脸想事情,无人敢去打搅,就连皇后也退避三舍,告退后回到自己殿内摔杯扔盏、打奴骂婢。 皇后一直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动手,若是知道谢氏会闹出这么多事,她就不该顾忌脸面,直接扣她个刺王杀驾的名头勒死了事,也就没这许多麻烦。 就在她心情烦躁之际,原本被单独照管的孙家人又派人来找她,问为什么谢氏会出现在光幕里,还做出了那样的事。 “知道了,告诉太后娘娘,陛下累了,本宫要伺候他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至于谢氏……”皇后烦躁地挥挥手,“那是在妖言惑众,大虚朝还是陛下说了算!” …… 谢思染其实也只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刚睁眼就被一直注意她这边动静的亲妈看到,然后就被对方死死搂在怀里,生怕她再度消失。 听自家老公转述了女儿遭遇后,向来冷静的付女士根本没法保持理智,如果有办法开通前往大虚朝的隧道,她绝对会先去位于章鱼国的别墅把武器都带上,然后把那群王八蛋一个不留的都突突了。 她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付胜男女士的怒火若有实质,整个大虚朝都将被她烧成一片废墟。 不得不说,谢思染回来了就没法再回去,对于大虚朝、尤其是孙仲来说,是一种上天恩赐的幸运。 不然以付女士的人脉和手段,分分钟弄个加强连过去给女儿报仇,只要肯砸钱,在某些国家弄到枪支武器可一点都不困难。 “小染,妈的宝贝闺女,你受苦了。”付女士搂着女儿不撒手,“既然回来了,就别去想那群王八羔子,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谢思染拍了拍自家亲妈的后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将这些年来积攒的郁气全都散个干净。 “妈,狗狗多可爱啊,为什么要用孙仲比狗,他配吗?” 付女士见谢思染有心情说笑话,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不少,也跟着笑出了声:“你说得对,他也就配个钥匙!” 谢思雅小姑娘都快看呆了,她从没见过如此和睦的家庭相处,羡慕之余也生出一点念头,怯怯地朝着谢思染伸出了手。 “姐姐……” 谢思染揉了揉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思雅乖,等一会出院了,姐姐和伯伯、伯娘带你去逛街买新衣服。” 小姑娘乖乖点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得不说,老孙家的人长得其实挺一般的,但孙仲和谢思雅就是有能耐挑着父母双方的优点来长,哪怕现在她有些营养不良,依旧能从五官轮廓上看得出未来必是个小美女。 谢思染能察觉到自家母亲刚才态度的转变,知道她恨着孙家人,对小姑娘多少有些迁怒,但成年人的理智又让她无法对那么可怜的一个小女孩冷言冷语,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参加商务酒会的虚假热情。 -- 第18页 所以谢思染没让小姑娘直接喊爸爸妈妈,她接受对方,是因为在那个几乎全员恶人的地方,只有思雅能满足她对感情的渴望,给了她一束光。 但爸爸妈妈未必能立刻接受这个,毕竟思雅之前的身份是害苦他们女儿罪魁祸首的亲妹妹,磨合和适应需要时间,不能急于一时。 几个人又说笑几句,观察室里陆陆续续又有别的病人被送进来,为了不打搅其他人休息,谢思雅和付女士将空间留给更擅长哄孩子的谢蕴,她们母女则去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小染,我听你爸说,你还有个直播平台,你想怎么做?”付女士依然恢复了冷静,虽说她这两年已经陆陆续续将公司事物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并不表示她的神经迟钝了。 别看只是一个直播平台,后面能牵扯的东西多了,付女士得给自己女儿多做打算,不管她想选哪条路,都能顺顺当当地走下去。 “我对虚朝没感情,也从没有过什么归属感,那个破村子简直恶心透了,说他们愚昧无知都算是美化,我好几次都想干点什么……妈,要不是有思雅作锚点,我即便回来,也不是原来的我了。” 他们愚昧、他们无知、他们恶毒,但他们罪不至死。若手上真的沾染这样的鲜血,谢思染相信自己哪怕回来,也再无可能睡得安稳。 付女士心疼地抱了抱女儿:“小染,你尽管放手去做,不管你想干什么,妈妈永远支持你。” 谢思染“吧唧”一口亲在付女士的脸颊上,嘻嘻笑了几声后,才轻声开口:“我要送给孙仲一份‘大礼’,启民智、教技术、告诉虚朝百姓人人生来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等着虚朝的覆灭,等着看孙仲像路易十六那样,被革命者送上断头台。” 付女士抬手帮谢思染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思染不在乎的笑笑:“一年做不到就五年,五年做不到就十年,十年做不到就二十年、三十年……哪怕直到我死那天都看不到虚朝改天换日,我也要把这颗种子给他们种到心里,让所有人知道一切的起因到底是因为谁。” 弱者与强者的区别,大概就是弱者遇到困难时只会哭天抹泪,咒天骂地。而强者则会在哭过骂过后,一边喊着去你大爷的贼老天,一边咬牙闯过去。 然后,强者会将苦难和磨砺转化为前行的动力,吸取其中的养分,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无法战胜。 一如现在的谢思染。 “妈,你先回去吧,我去给他们开个直播。”谢思染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到9点,正是打卡上班的好时间。 付女士又叮嘱了谢思染几句后,放心离开,她的女儿她清楚,从来都不是摔到地上就碎裂的瓷娃娃,既然小染说没问题,那自己就应该放手,然后全心全意相信她。 沉寂几个时辰之后,光幕再次出现在大虚朝人民面前,依旧是原来的位置,画面里依旧是熟悉的谢思染,位置似乎还在那个医馆之内,瞧着比昨晚上要热闹许多。 “早上好,现在是水蓝国早上9点,我是主播谢思染。首先跟大家说个好消息,我妹妹谢思雅已经恢复了健康。是的,四丫现在改名叫思雅,思想的思,雅致的雅,而且跟我家姓,和孙家再无瓜葛。现在观察室人比较多,不方便你们去看,等下午逛街的时候你们就能见到她了。” 说完,谢思雅离开僻静处,朝着人多的候诊大厅走去,昨晚上来的时候这里只有灯亮着,没什么人,和现在挂号拿药的情况大相径庭。 “我的天,这是有多少病人,这家医馆有那么多大夫给瞧病吗?” “那些古怪的柜子是什么?怎的那么多人在那边刷个卡片。” “在这里瞧病很贵吧?看看这医馆多气派,想必诊金丰厚才能盖得起这么大的房子,雇得起那许多人。” “没错没错,来这里瞧病的一定都是达官贵人,像你我这样的穷人,生病还是自己扛着罢,哪里去的了这样的地方,治个病还不得倾家荡产。” …… 谢思染扫了眼直播助手挑拣出的热门弹幕,笑眯眯给予回答:“在水蓝国,我们有一种叫做‘医保’的社会福利在,只要平日里缴纳很少的一部分银钱,当你得病的时候,国家就会为你承担部分医药费,根本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贵。在水蓝国,人人都看得起病。” 诚然,医保措施很复杂,她刚才说的话也有夸大的成分,但相比较某些国家叫个120都得割肉的情况,谢思染没觉得自己说得有哪里不对。 虚朝的人听了谢思染的话,顿时陷入了震惊中,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只觉得对方是在骗他们。 “怎么可能有朝廷会管这个!” “就是啊,她该不是被骗了吧?缴的钱还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呢。” “朝廷要是不承认怎么办?你说你缴了,他说你没缴,到时候扯皮还是麻烦,咱们这种普通人去哪里说理呦。” “不信不信,一定是骗人的,管那么多人的医药费,这得多大一笔银钱。” “兴许他们人少呢?若是只有个几万人,大概也管得过来,你瞧昨日路上空旷得很哩。” 一时间众说纷纭,几乎没人相信会有朝廷做这种赔钱的事,而且为什么水蓝国的子民会如此相信他们的朝廷?他们就不怕有朝一日连本钱都拿不回来吗? -- 第19页 扫了眼助手帮忙总结的最热弹幕,谢思染挑挑眉,身为水蓝国人的优越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们,水蓝国有10亿人口?顺便,水蓝国没有皇帝,我们这些劳动人民才是国家真正的主人。” 第11章 贾道的结局 谢思染知道自己的话对虚朝百姓而言有多惊世骇俗,所以她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好似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其他想法。 观念这种东西,并非一时半会能改变的,谢思染今天的目的也只是敲个钉子下去,说不准十年八年之后才有效果,反正她不急,慢慢来吧。 简单讲了两句医保,谢思染带着他们在医院里里外外随便转了几圈,着重介绍各个科室的分类,以及它们都有什么作用。 “这间医院其实不大,属于社区医院,我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是昨天思雅的情况很危险,必须及时抢救。在海滨市类似于这种的医院有很多,差不多几个社区附近就有一间,规模或许会比这个小,基本能满足普通居民的看病所需。” 别的地方谢思染不敢保证,但海滨市的确是这样的,她没骗人。 “我有工作要做,你们也有,所以上午的直播先到这里,别耽误大家忙生计,我们中午见。” 谢思染说完关掉直播,她真有事要做,别的不提,至少要把思雅的户口解决了。 思来想去,谢思染决定在还清能量欠债之前,先不对外透露直播间的存在,等到无债一身轻解锁全部功能之后,要不要对国家说这个事再议。 至于思雅的来历问题,刚才付女士已经将这件事揽了过去,谢思染相信自家亲妈的办事能力,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 不管是什么年代,什么地方,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同样,天天为一口饭奔波劳碌的人也有得是,任凭光幕那边的景物再稀奇、再好看,他们也没空去瞧热闹。 糊弄饱了肚子要紧,一天到晚做活都忙不够,谁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水蓝国。 最多……就是路过的时候听上几耳朵,再想多留是不能了。 所以能完成看直播、且有余力谈及的,大都是那种不愁吃穿的人,亦或者是常年被关在后宅的夫人小姐们——前提是她们不出门就能看着,不然也只能想想就罢了。 “这水蓝国的海滨城也不知在什么地方,离我们远不远,有生之年真想去瞧瞧啊。” “难,很难,我经商三十余载,北边去过漠北,南边到过山州,见过的蛮夷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可从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水蓝国。”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若是能知道这水蓝国在哪儿,便是一路讨饭也要去。别的不说,光是刚才看那小丫头喝的白米粥,里面还有肉丝,险些没馋死我,这辈子都没喝过那么浓稠的粥。” “哼,牛二你若是再这样游手好闲下去,到死也喝不上那样的粥。你也不看看,现今在这里看光幕的都是什么人,哪个家里愁了吃喝穿戴,偏只有你,甚事不做,只知道在这里发呆。” “谁说不是呢,你们没听那个姑娘说,他们水蓝国的人民勤劳肯干,想必那样才能攒下许多家私,这点怕是哪个国家都一样。” “得得得,我不跟你们这些人多说,若有钱赚,谁还愿意白在这站着……哎,那不是那谁么?” 牛二突然顿住话头,对身边几个同为闲汉的人挤眉弄眼,刚失魂落魄从他们身边过去的人正是贾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背影看着颇为萧瑟。 今儿一早,就有衙役找上门,说是县官大老爷叫他去一趟。贾道哪怕再想待在家里躲羞,也不敢违背命令,赶忙收拾了出门。 结果到了县衙,等着他的就是铁青着脸的县令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骂他斯文败类、骂他装腔作势、骂他不自尊自爱、骂他给桥县的人丢尽了脸。 等到县太爷喘着气骂痛快之后,就下令以“不检点”为名,革除贾道的秀才功名,紧接着又被衙役们按在地上,噼里啪啦打了十板子后被轰了出去。 贾道挨打的时候就在县衙大堂外的院子里,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纵然板子不重,也疼得他哭爹喊娘,吸引了许多路过的人往里探看。 现在功名丢了,又挨了板子,贾道只得慢吞吞往家里走,这一路上他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纵然不去刻意听,那些讥讽的话也能拐着弯往他耳朵里钻。 “一个地方一个风俗,水蓝国的姑娘们就是那样穿又碍着谁了,人家又不归大虚朝管。” “若是心里真那么想的也好,算是表里如一,可你们瞧他昨天那样子,啧啧,真是丢人现眼。” “他平日里还有脸说咱们呢,嘁,就算咱去找花姐儿,也是光明正大去找啊,装什么装。” “我顶顶瞧不上的就是这号人,你们知道么?我今儿早上看到刘家派人去了。” “刘家?哪个刘家?” “还能有哪个,就是把二小姐许给他的那个刘家。” “呦,刘家这是要干吗……走走,这直播要到午间才开启,过去瞧瞧热闹。” “同去同去。” …… 不管贾道是否愿意,几个闲得无聊的人都远远跟在他后面,并且随着距离贾道家越近,人莫名其妙就多了起来。 -- 第20页 家门口,刘家派来的人就站在那,脚边上有个掉了漆的樟木箱子,盖子是打开的,露出里面几样布匹和十几两银子。 “贾先生,我就把话挑明了吧,昨日里我家姑娘看过光屏之后,羞愤难当,说若是嫁给这样的夫婿,还不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我家老爷和夫人心疼闺女,只得前来退婚,还请贾先生另聘佳妇,莫要为难我家姑娘。” 刘府管家这番话说得不软不硬,摆明了态度就是嫌弃贾道太过猥琐,上不得台面,理由也很充足,她家小姐不肯嫁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若是在往日,女子退婚这种事总要被外人说嘴,连带着再许婚也很难找到好人。 然则今日这个理由再恰当不过,贾道的事不仅仅是桥县,乃至于整个大虚朝都有了名号,天下才子万万千,他又没旁的本事,必然一生蹉跎,谁家姑娘愿许给他跟着受苦。 原本刘府看中贾道也是因他有秀才功名,又名声在外,所以才不计较对方家贫,愿意等成婚后继续供他读书。 现在么……呵呵。 刘府管家说完之后,丢下聘礼扬长而去,看热闹地瞧着贾道憋红着脸,自己一点点将箱子挪进院子,“砰”一声紧闭大门,知道没什么可瞧的了,这才纷纷散去。 想来可知,这几日桥县的话题除了那神奇的光幕,又要多一项贾道被退婚的谈资了。 贾道回到自家屋子,因着身后有伤,坐也不敢坐,只能半趴在床上捱着。 时至今日,他才恍然这软舌头杀起人来比刀剑还狠,不过区区两日,他便从云端跌落泥地,功名没了、婚事没了、往后怕是连直着脊梁做人的资格都没了。 早知如此,他那时说什么也不会那么做啊。 可惜,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 谢思染直播结束之后没急着回观察室,而是去了医院不远处的街区,随便找了个童装店选了一身适合思雅小姑娘穿的——待会去逛街,总不能让她继续穿身上那件血刺呼啦的古装吧。 这又不是去漫展,哪怕没吓到别人,也会有人报警说自己虐童吧。 谢思染不想惹这种麻烦,所以别管好歹先随便买一套穿着,等会去市区那边再给她挑喜欢的,从头到脚且得买呢。 至于中午的直播内容,谢思染也想好了,目标人群暂定为普通阶层,乃至于往下,而且只给他们看现代人习以为常的东西,暂且不去跳动孙仲那根敏感的神经。 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孙仲毕竟还是虚朝皇帝,如果自己这边言论理念太过超前,他就算无法禁止光幕播放,却可以派人将围在光幕之前的人赶走,或者颁布与之对应的法令。 到时候是看光幕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那样一来谢思染就无法得到什么能量,无法还清债务的后果虽然没什么,毕竟地球还没加入星际联盟。 然而谢思染做不出老赖的行径,欠了人家的就是欠了人家,她砸锅卖铁都要还清,所以让虚朝改朝换代、乃至于旧貌换新颜的事不能操之过急,潜移默化的温水煮青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谢思染一边构思计划,一边拎着东西回了医院观察室,彼时输液瓶子里的液体只剩下1/3,从时间推断,大约再有30分钟左右就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里,付女士已经跟小姑娘交代好了,故事本身都是真实的,只模糊了某些细节。 例如家里人口有奶奶、有爹、有两个哥哥。大哥在她一岁的时候出门打工就在过年的时候见过几次,不知道叫什么,二哥也是一样,只知道小名叫“小满”。 奶奶和爹的名字更不知道了,反正没人在她面前喊过,哪怕奶奶喊儿子,也是用“小满他爹”来称呼。 至于怎么来的海滨城,那更是不知道了,就记得奶奶把她给了个大娘,说是跟着过好日子,然后路上不小心吃了有毒的东西,就被丢在了路边,恰好被下班回家的谢思雅看到,这才送来了医院。 这个故事里九分真一分假,谢思雅又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又是在封闭山村长大,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太正常了。 至于说监控,或者追踪车辆轨迹,园区那边其实并不是很完善,想避开摄像头并不算难。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警察局备个案,然后由谢蕴和付胜男两人提出收养,办理一系列手续后,给谢家再添个人口。 第12章 付女士的怒火 输完液,为了培养彼此之间的感情,思雅小姑娘由付女士带着去卫生间换衣服,脱掉的衣服也没扔,叠起来放到袋子里,准备带回家后再行处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谢思染总觉得自家妈回来时眼神都不对了,比起刚才的假热情,对小姑娘多了不少真怜惜。 谢思染心下了然,必是自家老妈看到了思雅身上的旧伤,起了怜悯之心,当年自己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护住那小姑娘的,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不少苦。 付女士拿起自己的包包,踩着高跟鞋率先朝外走去:“走吧,先去把人过了明路。” 谢蕴自觉拎起装着小姑娘旧衣服的袋子,谢思染则牵着小姑娘没什么肉的小手,慢慢往外面走去。 “思雅别怕,咱们去见警察叔叔,待会人家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就按着之前教给你的那么说,明白吗?然后我们去吃午饭,逛商场,你病刚好,还得调养几天,今天我们就简单吃点,等你好利索了,姐姐带你去吃好东西。” -- 第21页 思雅死死攥着谢思染的手,怯怯地看着四周,使劲儿点头:“我都听姐姐的,不给姐姐添麻烦。” “真乖。”谢蕴慈祥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待会办完事,伯伯和伯娘要先回去,你好好跟着姐姐,不要乱跑。” “嗯嗯,思雅听话的。”小姑娘连连点头,她喜欢伯伯和伯娘,他们跟自己说话可温柔了,还会笑,而且不是村头孙婆子那种瘆人的笑。 说着话,四人离开医院去了停车场,付胜男让谢蕴自己开车,她则直接钻进了谢思染的车里,跟小姑娘一起坐在了后座,并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小染,你那个直播什么时候开?”付女士整整衣服,又理理头发,摆出了要去商业谈判的战斗姿态,“他们能不能听到我说话,看不看得见我?” 谢思染从后视镜里瞅了眼自家老妈,知道她是要给自己出气,想了一下觉得也行,反正带着小姑娘也没法吃好东西,不如给他们直播个基层警务人员办公实录。 “能看见也能听见,妈你想当一把我的主播助理?”谢思染发动车子排队准备付费离开医院。 “嗯,打开吧,我就说几句话。”付女士愣是在汽车后座上坐出一副在龙椅上的气势,“不然我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谢思染耸肩,一句多余的话没说,直接打开直播平台。 “虚朝的诸位,又见面了,给你们介绍一下我身后这两人。小姑娘你们之前见过的,我新认的妹妹谢思雅,正如你们所见,人活着,还挺好的。所以那些觉得我说谎、阴谋论的人可以歇歇了。” 说完之后,刚好轮到谢思染付费出门,考虑到行车安全,她将主播讲解权转交给了自己母亲。 “这一位是我的母亲,接下来抵达目的地之前,都将由她代替我给你们解说。” 付女士点点头,下一秒整个人周身气势随之一变,神情傲慢目光锐利,就好像她面前并非空气,而是真的站着个谁。 “我叫付胜男,爱宝儿童服饰有限公司总裁,从规模来讲,大概就是你们那边某个商会会长的意思。谢思染是我的独女,她父亲谢蕴是青大教授,曾在权威刊物上发表过许多篇专业论文,在学术界享有很高赞誉。换成你们那边的话,大概就是顶尖学院中授课的大儒,且有独立学说门徒三千的那种。” “至于我们的父辈和祖辈,有经商的也有从政的,我不在这里一一论述,之所以说这些就是想对你们的皇帝孙仲说一句话——就你这种刚穿上人衣服没两天的玩意儿,给我家小染提鞋都不配,哪儿来的脸说我女儿身份低微!” 谢思染一直分个耳朵想听自家太后说什么,闻听此言赶紧抿紧唇角,生怕自己一个没绷住笑出声来。 自家太后平日里可不这样,付女士是“英雄不问出处”言论的典型支持者,从不在乎别人的家庭出身,哪怕这个人是自家女儿的男朋友也一样,只要本人和父母亲朋都通情达理,她就不会反对。 现在这么说,显然是气狠了,所谓的“骂无好话”就是这个道理,专门挑对方最介意、最短板的地方去刺激。 “不夸张的说,从怀胎开始,我们就在往她的身上砸钱,补充胎儿的营养品、开发她脑域的胎教,哪个月不得花上一万、两万的。哦,我听小染说,你们那边的钱和我们这边的比例大概是1两银子等于300块,具体花了多少你们可以自己算。” 付女士说到这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参加各种国际商会的女强人气场全开,让人下意识根本不会去怀疑她说的话。 “我女儿小时候有专门的保姆,略长大些去的则是国际幼儿园,每学期学费高达十几万,她身边的同学非富即贵,你这种泥里打滚鼻涕乱擦的东西,连靠近的机会都不会有。当然——” 付女士地图炮之后,话锋一转,语气稍微放缓一些继续说道:“我并非否定所有的农人,不识字、吃不饱穿不暖不是你们的错,该责怪的是不让你们有好日子过的人。我所说的话,全都只针对孙仲和他的家人,以及不把我女儿当人看的谢家,与他人无关。” “至于那个什么公主,呵!纵然你是天潢贵胄又怎样,你有田产,我女儿也有;你有珠宝,我女儿也不缺;你使奴唤婢,我女儿有手有脚不至于废物到连水都不会自己倒——你有的她都有,然而我女儿有的,你有吗?” “她有全心全意只宠爱她一人的父母;她有一份独属于她的事业;她有关心爱护她的朋友;她有可以尽情发挥展示自己才干的舞台;她有随时出门游玩的自由,同时她也有投票选举的权利……她可以鲜衣怒马、恣意生活,闯出一番事业;也可以回归家庭,做一位贤妻良母,享受婚姻和孩子带来的甜蜜。这一切种种都摆在我女儿面前,她可以随自己的心意走任何一条路,如果哪天觉得这条路不是自己喜欢的,还能直接跳到另一条路继续走。”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长串话,哪怕是付女士也有点口渴,于是她慢悠悠从车上摸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就那么“吨吨吨”的喝了半瓶。 端庄的仪态?可去他的吧,就是要让那帮子家伙看看,在水蓝国的女性能活得有多洒脱。 “最后,如果我的女儿有机会成为国家最高的领导者,那么她就一定会认真地去做,而无需像你一样将机会拱手让给身边的男人,自己只能被困于后宫之中。” -- 第22页 身为女人,付胜男比谁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小看任何女人。既然女儿有这份心思,她当母亲的就要帮着给添把火,或许现在还没什么用,但随着直播的东西越来越多,当那些虚朝女性能够凭借自己赚到了钱,不靠男人也能养活自己之后,还会甘愿继续被封建礼教束缚吗? 喝完水,付女士觉得胸中的恶气散得差不多了,也就懒得理会谢家那群人,他们和孙仲又不一样,是那个可怜姑娘的亲生父母,以古代人的世界观来说,除了重男轻女外,他们的过错其实不大。 所以即便自己说了,他们也未必能知道自己的错误在哪儿,而且也引发不了什么共鸣,没必要浪费口舌。 既如此,就这么着吧,对着空气横眉冷对也挺累的,付女士啧了啧舌,果然演戏还是得在舞台上,没观众捧场怎么这么别扭呢。 付女士不再说话,谢思染也没有接过来的意思,现代直播间这边一时陷入沉寂,只有直播系统助手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着,为虚朝人从不同角度播放着现代城市里的景物。 车水马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转来转去稍不小心就迷路的高架立交桥…… 光幕另一侧的虚朝人已经惊呆了,在最初之际他们以为自己到了仙界,不然无法解释为何在平地上的建筑高耸入云,也无法解释桥梁为何能修在半空。 但等付女士开口之后,令他们震惊的东西从景物变成了言论,虚朝百姓从没想过有人敢这么当面骂皇帝和皇后,而且骂得还挺有道理…… 若是那个妇人没撒谎,谢姑娘出身书香门第,家有万贯之财,从小到大当真是用金银堆起来的,从身世上来讲并不弱于皇后,比当今的出身更不知强上几许,只是阴差阳错才成了农家女。 也怪不得对方有底气说要和离,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有觉得付女士说话有些道理的,就有觉得她口出妄言大逆不道的,还有些思想顽固的人觉得她在妖言惑众,这天下哪里有女人当皇帝的,对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挑唆虚朝女子不守礼教。 而皇后更是白了脸色,踉跄着拉扯住孙仲的袍袖:“仲哥哥,我绝无自立的想法!我就是喜欢做你的皇后,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香香你待我真情实意,我当然不会听她的挑拨。” 孙仲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谢氏会那么大胆,全都是她娘教出来的! 女帝,也亏她真敢说,这天下就从没有过这种事! 不过…… 孙仲不动声色看了眼趴在自己怀里的皇后,眼眸幽深,至于心中到底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能做的也就是发发弹幕、摔摔东西、或者扯着脖子喊两句“放肆、大胆、无法无天、荒谬至极”的话。 然而谢思染专注开车不去看,付女士则没有权限干脆看不见,两人愣是没人搭理那些人,气得他们只能自己跳脚,却什么都做不了。 嘻嘻嘻,就是喜欢你们这种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呢。 第13章 身份解决了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许多朝代的开国皇帝不乏草莽中人,心胸宽广者不会在意自己的出身,而像孙仲这种用不光彩手段抢夺帝位之人,这就是他的逆鳞了。 有时候吧,能当上皇帝不见得是他多有本事,而是单纯命好。亦或者本事不够,狠毒来凑,别管是否能坐得稳江山,至少屁股先尝尝龙椅的味道。 这话说的就是孙仲这种人,付女士的一番话几乎把他的脸皮扒下来,当着虚朝所有人的面丢在地上使劲踩。 孙仲自己能在朝堂上谦虚的表示自己出身低微,何德何能荣登大宝,但若是别人这么说,他肯定会想办法弄死对方,最好扒皮抽筋才能泄愤。 之前鄙夷过他的几个皇子,都已经被孙仲想办法干掉了,换来的是现今无人敢当面对他不恭。 然而今天,他竟然被一介妇人指着鼻子痛骂,而且还没办法对她做出惩戒,孙仲气得快炸了,他久违地感到无力,那种事物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令他烦躁,却找不到行之有效的反击方法。 光幕是禁不住的,无法遮挡无法移动,纵然他能在播放时间里,派兵守住附近街口不让人围观,但他拦不住人们在自家院子里、屋子里偷偷去看。 而且先不管他这道命令能否被完美执行,单说只要颁布下去,就会有人立刻知道他在心虚,他在害怕,反而会对日后的生活有所影响。 就这样吧,孙仲疲惫地闭上眼睛,毫无形象地靠坐在殿内柱子旁,一如他印象中爷爷和爹的样子。 …… 谢思染将车停放到警局附近的公用停车位上,付女士帮思雅解开安全带,带她下来后又叮嘱了几句。 不是谢思染和付女士故意要隐瞒情况,而是这个直播平台牵扯到欠债问题,表面上没写如果还不清会有什么后果,可两人都是商场上的精英,岂会不明白越是没有明码标价的东西,背后的水就越深。 虽然相信国家,但付女士不想冒险,她差一点就失去自己的女儿了,在谢思染安全问题上,她丝毫不肯松口。 之前两人商量过,只要能量债务还清,平台对谢思染开放所有权限后,付女士就不再过问这件事,到时候是要关闭平台,还是跟国家通气,亦或者维持现状,都由谢思染自行决定。 -- 第23页 于是思雅小姑娘的故事就在这种情况下编造完毕,谢思染和付女士一人一边牵着小姑娘走进了警局办事大厅。老爹谢蕴则拎着装衣服的袋子,好脾气地跟在三个女人身后。 另一边,虚朝百姓好奇地看着这简朴但明亮的地方,瞧着有不少人手里拿着东西,在井然有序地排队,或者等待叫号。 其中有好几个人穿着同样颜色和制式的衣服,瞧着像是这官衙里的公差,所有来这里的人都要找他们办事。 “这公差们瞧着还挺和蔼。” “我也是才知道,不是所有公差眼珠子都长在脑袋顶上的。” “他们办事这么快的么?竟然也没收银钱。” “诶诶,你看那边的妇人,耳朵都背成什么样了,那女公差重复了好几遍,一点都没不耐烦。” “水蓝国还有女公差,啧啧,羡慕啊,我家姑娘从小就爱舞刀弄枪的,可惜没个公差给她考。” “话说这公差虽属吏的范畴,也算是吃公家饭的,那是不是说……水蓝国连女官也有?” “乖乖,那可不得了,可这共处一室办差,这男女大妨就不要了?” “呵,这大庭广众之下,谁又敢行非礼之事?要依我说,那种看见女子便自行想象出龌龊画面的人,合该被直接打死——自己是甚样的人,看东西便是甚样,还自以为全天下人和他相同,才制定出那些个条条框框。” 这话说出口,引得四周人侧目,说话的是个书生打扮的人,刚进春日手里便拿着把折扇胡乱扇着,也不嫌凉。 这人叫宋胜,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狂生,向来不把礼教那套放在眼里。说他是借着不羁的理由占人家姑娘便宜吧,他偏偏持身极正,从不做那非礼之事。 说他是个谨守礼仪的君子吧,偏偏又好出此等在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宣言,弄得连家里兄弟都不亲近他,只恨他多嘴多舌,妨碍家中孩子姻缘。 宋胜从来没觉得自己说得哪里不对,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凭什么这大街上只许男人大大方方的走,而女人就要带个劳什子帷帽。 明明是那些见人思淫的家伙该死,却要因此禁锢无辜的受害者一方,别人不理解宋胜,他还不理解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哼,你们不懂本公子,本公子也不屑于跟你们交流。 可惜啊可惜,他没生在那个水蓝国,若是在那里,想必会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必不至于如此孤单。 …… 虚朝百姓讨论着水蓝国的公差如此和颜悦色时,谢思染这边的事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给他们登记的女警看小姑娘的眼神充满怜惜,尤其在看到她手臂和肩膀处的旧伤时,更是将这份同情扩大了数倍。 登记完之后,女警对付女士开口:“信息我都记下来了。说实话,找到她亲生父母的可能性不大,按照小姑娘说的,她家应该在极偏远的山区,别说是摄像头和网络,可能连通电都没几年。” 谢思雅小朋友说的是一口地道的家乡土语,口音连青年时走南闯北的付女士都听不出具体位置,得亏女警特别有耐心,听不懂的地方就先记下来,然后掰开揉碎一点点问,这才套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也是付女士之前交代过的,不让小姑娘在这里用跟谢思染学的普通话,不然一个山区里连自家爹妈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太容易穿帮了。 付女士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按程序这孩子该被送到福利院,但我想问问,能不能先留在我们家?我女儿救了她,这孩子就对她特别依恋,我想着回头是不是可以直接办个领养手续,就挂我和她爸名下,给我女儿添个妹妹。” 女警有点为难:“这个我要去问问,你们稍等一下吧。” 说完她拿着登记好的材料去了里面,十几分钟后和另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察一起走了回来。 随后双方就这件事进行了协商,孩子反正不能直接放警局,考虑到她后续的复诊、治疗以及心理依赖,就这么送到福利院也不合适,于是在谢蕴和付胜男提交了自己的资料之后,决定先让孩子寄养在他们家。 具体可领养的时间,要看是否能找到这孩子的父母,如果资料库里没有匹配,而且没能在那个时间段追踪到可疑车辆的话,用不了几个月,他们就能去相关的民政部门办理收养手续。 不管是所长还是女警,都清楚找到的希望很渺茫,也很高兴女孩能遇到一个好心的家庭,比起将孩子送回那个破山村,从私人情感上来讲,他们真希望是这两人收养了她。 可惜,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他们绝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消极怠工,以私情妨碍案件的处理过程。 将谢思雅小朋友的事过了明路,一家四口离开警局,付女士和谢蕴先回家去办他们的事,只留谢思染一个人带着小姑娘去商场买东西。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星悦城,那里吃的玩的都有,你现在还吃不了太油腻的,姐姐带你去喝粥。” 小姑娘乖乖绑上安全带,星星眼看谢思雅:“是像早上那样好喝的粥吗?” 谢思雅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也不知道呀,有很多种口味呢,看你喜欢喝什么样的。” 粥可不仅有白米粥、小米粥、黑米粥,还有鱼片粥、蛋花粥、皮蛋瘦肉粥、生滚牛肉粥、香菇鸡丝粥、海鲜八宝粥……再配上好消化的奶香小馒头,足能把小姑娘喂得饱饱的。 -- 第24页 虚朝,南平行宫内,孙家老太太穿着新裁的衣服像模像样坐在榻上,身边站着皇后派来伺候她的所有宫女,她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好不容易享受一回,自然是要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的。 “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说什么爹是大儒娘是商会会长,还不是个喝粥的命。她怕是连做熟了的大鸡大鸭子都没见过吧?咱们昨儿吃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怕是她连听都没听过。” 为首的大宫女恭恭敬敬回答道:“回禀太后,昨儿您最爱吃的是花炊鹌子。” 孙家老太太高兴地一拍大腿:“对对,就是那个什么鹌子,味道可好,今晚上让厨房再做一次,给我大孙子也送去点,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 大宫女有点为难,但又不好驳了太后的话,只能先应下来,昨儿她头一次伺候,就知道这老太太软硬不吃,但凡不顺她的心,她就能立刻躺在地上干嚎,言语间都是“你们瞧不起我这老婆子”或者“老了老了倒要被人钳制”之类的话,很是让人头疼。 就说现在,固然先皇只是当今陛下的岳父,并非亲生父亲,但不管是从君臣这边算,还是从人伦这边算,都是要守孝的。 即便身为皇帝有特权,不用守孝很久,但这当着人家刚死了亲爹没多久的皇后面,给陛下送荤菜,也未免太不讲究了吧。 怪不得那位谢姑娘和她的母亲如此鄙夷对方,大宫女面上恭谨,心中腹诽,换做是她摊上这么个婆婆,也恨不能指着鼻子先骂上一顿呢。 第14章 工匠的地位 谢思染将车停在星悦城的地下车库,这个时间段正是大家上班的时候,纵然有出来玩的,比起周末和下班时间也少很多,所以她能在地下二层就找了个好位置,距离电梯口一点都不远。 她近期直播的主要对象是虚朝的普通人,让他们看看同样身为百姓,在水蓝国到底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现代科技对古代的确是一种冲击,但对于那些吃民脂民膏的贵族们而言,也仅仅是胜在新奇和震撼,未必会感到羡慕和渴望。 理由很简单,贵族们不需要自己亲自做饭,所以不清楚天然气灶具的优势。他们不需要自己去抬洗澡水,所以不懂热水器到底好在哪里。他们不在乎现代化机械,因为有的是奴仆去给他们干活。 更甚于,他们反而会觉得现代社会有种种不好,因为他们的阶级优势被抹杀,失去特权的他们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这是贵族阶层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真正在意这些,会感到羡慕,并想要拥有的人,只有底层的老百姓,亦或者是那些只有钱没有社会地位的阶层。 谢思染唇角噙着笑,牵着小姑娘的手慢慢走向电梯间,来日方长,她一点都不急。 负二层的电梯间此时没有别人,谢思染得以轻松地给思雅解释:“这个叫电梯,比爬楼梯省事,这个按钮表示你要上楼,这个表示要下楼——来了,走,进去后你来按楼层。” 思雅小姑娘这些年过的日子也很苦,比起现代社会精心养育的同龄人而言,她要矮小瘦弱许多,好在一楼的按钮也没多高,完全够得到。 “姐姐,这边也有呢。”谢思雅先小心翼翼按了下一层的按钮,见亮起来后,才好奇地转动脖子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看来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另一侧横着排列的另一串按钮。 “那个啊,是给行动不便的人准备的,小孩子也可以使用。”谢思染模仿了一个坐下的姿势,“有的人腿脚不好,需要坐轮椅才能出行,按钮横过来就能全都按到,不然那边的就太高啦。” “嗯嗯,我明白了。” 小姑娘连连点头,随着声音落下,电梯“叮”一声停下,打开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就是热闹非凡的一楼商场。 另一边,虚朝人也在讨论这个,从地下车库排列整齐的一辆辆汽车,到这么一个逼仄狭窄的小房子。 “电梯?看着还没我家柴房大。” “你家柴房有那种会亮的按钮吗?” “哎哎,你们注意到没?那个小房子里竟然还装了镜子,这要打磨的话,得费不少功夫吧,我估摸着,没个500文下不来。” “行动不便的人怎么出门?那个轮椅又是什么,带轮子的椅子吗?真想看看那种东西,我爹腿脚也不好,若是能做一个给他,好歹能自己去村里转转,也省得在家憋闷得难受。” “别的不论,能为身体不好的人想到这点,倒也称得上一个‘仁’字。” “门开了门开了,我的娘啊,这这、这怎么就到了另一个地方呢?刚还是个清冷的夹道呢。” “谢姑娘说这个叫电梯,是爬楼的,会不会是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另一个楼层?” “即便是另一个楼层,这这、差得也太远了吧……那些白日里就亮着灯的地方是商铺吗?我看见里面摆着的东西了,谢姑娘快点往那边走走,带我们去瞧瞧有什么。” “哈哈哈,刘掌柜,这就着急了?就算那边有再好的东西,你也没法去进货啊。” “你懂什么,开阔眼界是最重要的,哪怕买不了用不上,我就爱过眼瘾关你什么事。” …… 谢思染带小姑娘来逛商场肯定不是为了站在电梯门口不动的,星悦城一共七层,六、七层是影院+美食,四、五层是娱乐+生活体验+部分服饰,二、三层主要是各种服饰、鞋帽、箱包等等。 -- 第25页 一层则偏向于珠宝、化妆品以及各种混搭。负一层偏向于各种小吃,考虑到思雅的肠胃,谢思染决定干脆不去,省得刺激到小姑娘。 看得到,吃不着,光想想就很悲惨。 思雅的眼睛已经不够看了,别说是这样现代化气息浓厚的商场,她就连县城都没去过——爹每次去县里赶集都只带着二哥,自己只有听他炫耀县里的肉包有多好吃的份。 活这么大,思雅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里的林子,并且也不是去玩,而是背着筐子采山货捡树枝。 “姐姐,这里好大——”思雅牢牢抓着谢思染的手,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走丢了,“好多漂亮的衣服,还有那些,是首饰吗?” “对,是首饰。”谢思雅瞅了眼招牌,直接带着小姑娘走了进去,孩子还小其实用不着带首饰,但她就是想给她补一个,“麻烦给我看看长命锁,金的那种。” 在孙家,思雅就是个赔钱货,哪里可能给她弄什么长命锁。况且家境贫穷,就连孙小满那个老二,也只有个薄得跟树叶子似的银片子,就这还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拿出来给他戴一戴。 导购员本来就在盯着谢思染这边了,不过来是因为有的顾客就想自己先看看,此时见她问话哪儿有不招呼的道理,赶忙过来将人让到一个柜台边上,给她看里面大小不同、式样各异的长命锁。 “这些款式都是最新的,有吉祥如意,有长命百岁,还有福寿万年等等,您是要送人还是给自家孩子买呢?” “给我妹妹买的。”谢思染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指着柜台说:“思雅,去看看喜欢哪个,姐姐给你买。” 思雅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个,眼睛都快被那些金银晃花了,说不想要是假的,可她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些好贵,我不要。” “小傻瓜,姐姐有钱。”谢思染蹲下来跟小姑娘平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把这家店里所有的首饰都买下来,我可不像某些家伙,会拿一些镀银镀金的东西来糊弄人。” 这个某些家伙,指的就是皇后,谢思染在路上故意要来的那些首饰都是镀金镀银的,入手便知真假,也亏得堂堂皇后竟然能找来那些东西充数,也不知道羞辱的到底是谁。 思雅小朋友眨眨眼,姐姐从没有骗过她,既然这么说,那姐姐一定就很有钱,比里正家的蕊姐姐还有钱。 导购虽然好奇这两人的关系,但出于职业素养和基本礼貌,没有去打探别人家的事,而是尽职尽责将那些金子打造的长命锁拿出来,一一给思雅展示哪个更好看。 另一边,虚朝。 穆掌柜开了一家金银铺子,平日里接待的也多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眼光自来毒辣,只需瞄上一眼就知道对方是否囊中羞涩,是游刃有余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谢思染的表现一直很淡然,挑东西的时候连价钱都没询问过,结合之前听到的那些话,穆掌柜确认对方是真的有底气,而非夸口说买下店内的所有东西。 “这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选喜欢的,价格问都不问,啧啧,要是每天能给我来这么一两名客人,我也就不愁喽。” “那你得盼着咱们城里多来几位富户,不然谁家能没事总来买首饰……哎,你能瞧出那是什么工艺吗?我看上面的雕刻细致得很呢。” “左不过就是那些拉丝、贴金、焊接之类,自古以来大同小异,只不同师傅的手艺不同罢了。” “那穆掌柜你看这做长命锁的,如何?” 穆掌柜摇摇头,又点点头,面露羡慕之色:“小姑娘不会选,只看样式图案了,她刚才放下的那个‘富贵吉祥’才是真正的好手艺,光价钱应当就比之前的贵。” 他看不懂那些个价签上的字,但数数还是会的,后者比前者多了一位,总不能代表更少的意思。 此时弹幕上讨论首饰的比较多,热门前十也是这些,谢思染瞄了几眼,一边带着思雅离开珠宝店,一边说道:“那些首饰多半都是打了磨具后,由机器自行生产的,只在某些细节方面用得上人工。而价格贵的那些,除了材料会更好一些外,设计者和制作者占价格的很大比重。” 谢思染列举了几个虚朝人并不知道的知名珠宝设计师,以及制作者,说了说他们在圈内的影响力,以及每年大概能赚到多少钱。 “我不清楚虚朝手艺好的工匠待遇如何,反正在我们这里,哪怕不是行业顶尖的人才,但只要你手艺好,总能有一份稳定且安全的工作。而且如果愿意开直播——对,就像是我现在这种,只是面对的人群还是我们这边的——能得到很多打赏,还能顺带着将货物卖出。” 正啃着菜馍看光幕的孟金匠愣住了,在虚朝,他这样的普通工匠没什么地位,更谈不上赚钱,大户人家他进不去,首饰铺子也多半有自己合作的匠人,他只能从人家手里捡一些不要的活来做。 日子过得半苦不苦,比那些勉强糊口的人家好上一点罢了,饶是这样还得提心吊胆的防着官府抽税,见谁都要陪着小心唯恐触怒了不能惹的人。 孟金匠从没想过工匠的日子还有另一种过法,能赚钱、无人欺负、还能受人尊敬……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真想去那个水蓝国看看啊。 第15章 儿童手表 -- 第26页 买过了首饰,谢思染带着小姑娘转道旁边不远的自己公司门店,新兴科技公司的产业范畴几乎都跟科技有关,手机也是科技的一种,自然在市场上也占有一定的份额。 谢思染一进来,店长就认出她了,赶忙走过来问好:“谢总,来巡店?” “逛逛,顺便买点东西。”谢思染示意店长不用管她,“忙你的,我们随便看看。” 店长点头离开,她在星悦城这家店也干了好几年,见过不少次谢总,知道对方不爱摆架子,说不需要他们在旁边跟着,那就是肯定不要。 “思雅,在这边生活离不开电子产品,一会咱们就都配全了,你自己选,喜欢哪个都要哪个。”说完,谢思染想起刚才小姑娘怕给自己多花钱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姐姐自己的店,里面卖的都是自家东西。” 至于什么成本、进价之类的,谢思染觉得没必要跟小姑娘说,至少现在没必要。 新兴手机体验店专门设有儿童体验区,桌子比成人那边要矮,布置得也更加花哨艳丽,包括产品上的贴图、颜色都是小孩子们喜欢的那种,每次都能精准吸引小孩子的目光。 两个月前,谢思染跟一个知名动画IP谈下联名合同,刚好最新一批的产品面世,都不用特意打广告,直接把合作商发来的海报挂上,就已经足够了。 思雅小朋友固然很懂事,但终究也是小孩子,除了春天开满山坡的野花外,在她的眼里就没见过如此色彩绚丽的东西,从刚才进门起,她就一直在看那边,此时得了许可,更是欢呼一声直接跑了过去。 谢思染对此感到欣慰,她就喜欢看见孩子活泼的样子,越放得开越表示小姑娘没拿自己当外人,这对她日后融入这个世界有好处。 小姑娘颠颠儿地跑过去,谢思染想了想也跟了过去,她还带着直播平台呢,正好趁这个机会给虚朝人展示一下这些电子产品的用法,不然他们说不准就会以为这不过是套着花花绿绿外壳的石板什么的。 儿童展示区,顾名思义,专门为儿童打造的,不管是手机还是平板,外观、尺寸和重量都更适合孩子的小手。 “别的都不重要,儿童手表一定要选,思雅你自己挑个喜欢的。”谢思染指着最新款的几个样子对小姑娘说,“戴上这个,以后就不怕走丢了。” “嗯!”思雅用力点头,在谢思染圈定的新款范围内开始挑自己喜欢的图案和颜色。虽然她还不懂这是干什么用的,但姐姐说得都对! “这就是个哄孩子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卖那么老贵,其实什么用都没有。”搭茬的是个来商场溜孙子的大爷,此时正倒背着手,不屑地看着桌上那一堆颜色各异的儿童手表,“我家门口也有卖这个的,20块就能买一个,这个要1000,啧啧,抢钱啊。” 大爷的声音不小,旁边专门负责这个区域的工作人员当然也听见了,这话要是在店外说肯定没问题,但你大孙子还在桌边玩平板上的小游戏呢,你跟这拆台是不是不合适? 工作人员是新来的,并不认识谢思染,店长刚才也没跟他们说这是总裁,所以并不知道她会维护自家产品,赶忙上前跟那位大爷解释,生怕把这个明显要买智能手表的客户吓跑了。 “大爷,我们的儿童手表是经过专门机构检测的,除了普通功能外,还设有特殊的报警装置,最大限度防止孩子走失。” 大爷不屑地瞅了工作人员一眼:“我孙子我看着,还能丢喽?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儿,还不叫人说了。” “你——” 工作人员眼见又围上几个看热闹的人,心里焦急,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谢思染拍了拍肩膀。 “没事,我来跟大爷说吧。”谢思染回转身对一直盯着这里的店长招招手,对方立刻快步走来,随后她跟对方悄声交代了几句话后,店长忙不迭离开去做准备。 谢思染这才回转身看向大爷,并没有因为对方贬低自己的产品而生气,东西就是拿出来卖的,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有人褒奖有人批评,这多正常啊,说清楚就行了,顺带还能打一波广告。 而且,跟孙家那个老婆子比起来,这大爷简直太可爱了,人家就是不了解商品,觉得这个价位不值而已,又没跳着脚作妖,恨不得撺掇儿子动手打孙媳。 “大爷,您好,我是谢思染,新兴公司的总裁,也是这款儿童手表知的主要设计者。” 谢思染对大爷伸出手,对方也有点懵,脸上带了抹说坏话被正主听到了的尴尬,跟谢思染握了握手。 “那什么……” “没事,咱这款手表的定价是贵了点,广告也没做到位,觉得贵太正常了——这要不是我自己的买卖,我也觉得贵。” 大爷听了这话就笑,谢思染也跟着笑,她的诙谐让大爷放松不少,几句话拉近了彼此距离,刚才那话往大了说叫空口污蔑,往小了说纯粹是随口吐槽,端看处事人怎么做了。 “大爷,要不要配合我们打个广告啊?就借您大孙子用用,全程没有台本,保证不用您昧着良心骗人,完事后这手表我送您一个,怎么样?” 大爷有点动心,看看自家胖孙子,又看看谢思染:“真不骗人?” 谢思染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做生意的确为了赚钱,谁也不能赔本赚吆喝是不是?但昧良心的钱我不赚,我们公司产品都是靠质量和性能取胜。” -- 第27页 大爷被谢思染的诚恳打动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家店的店长也认识这人,横竖不能是骗子,他反正也不背台词,谈不上骗人,答应就答应了。 “先说好啊,可不能干危险的事。” 谢思染笑得灿烂:“您放心,绝对不危险。” 这时店长也已经回来了,带着从仓库找来的物料,和店员们一起快速将门口布置起来,刚才她跟商场那边打了临时活动申请,新兴公司跟星悦城合作许多年,自然有这份面子,上面很快就予以批准。 反正就不到1小时的快闪活动,又不用商场那边掏钱或者出人,他们犯不上因为这种小事跟大客户作对。 这边举办活动的架势一摆出来,就有没事的人过来围观,谢思染正好顺势讲解活动,主旨就是推广新出的这款儿童手表。 大虚朝那边也有不少人在光幕前围观着,其中不乏家中有孩子的人,虽然他们不懂这个儿童手表是什么,但能见着水蓝国那边举办活动也是好的。 “听这意思,那劳什子儿童手表还能管丢不丢孩子?” “胡闹,荒谬,这种事老夫活了这么大年纪闻所未闻!不过是那女子哗众取宠的招式,定然其中有鬼。” “这可未必呦,有的人啊,十几岁就见多识广,有的人活了八十成天见的也就是自己眼前那巴掌大的地方……天下这么大,不知道的事多了,单说这光幕,在这之前你见过吗?” “你、你——” “哎哎,别吵别吵,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就是,你们吵吵什么,老子都快听不清光幕上说的什么了。” “是的呢,这光幕大则大矣,可若想听清楚,还得靠近些,不然就只能猜里面的人说什么了。” “说起来也奇怪,这水蓝人说的话听起来竟没有方言之分,不管是哪里人竟都能听得懂。” “怕是另一种法术吧,嗐,照我说想那许多做什么,先看先看,别漏了什么才好。” …… 这边谢思染看工作人员准备完毕,围观看热闹的人也差不多了,于是接过店长递来的话筒,简单自我介绍之后,开始讲解起本次活动的内容。 “这款儿童手表是我公司推出的三代产品,在完善之前两代功能的基础上,新增添了两个功能,一种是‘范围监控’,一种是‘突发报警’,两项功能都可以自行关闭或开启,并非强制。” 谢思染招招手,店长亲自带端上放着5条颜色各异儿童手表的托盘,在人群中走了一圈,给大家做展示。 “下面我想邀请5组观众来参与本次测试活动,有没有带着孩子的家长愿意参与?活动结束后,用于测试的儿童手表将作为谢礼赠送。” 因为提前说好了,大爷第一个举手,店长立刻就走过去,蹲下去让他家肉呼呼的大孙子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戴上,然后自有店员过来帮忙跟大爷的手机进行绑定,并且帮着进行设置。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活动范围就在商场一层,又不是去别的地方,家长还能全程跟着,不到3分钟就把活动需要的人都凑全了。 在等待工作人员给最后一个小朋友进行绑定设置时,谢思染又说了待会要如何进行功能测试:“我们先来看看这个范围报警,目前绑定的手机好是几位家长和我们这边的测试机,方便大家看效果,等回去后可以按照说明书再绑定另外的号码,最多可以绑定10个,我琢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加上爸爸妈妈怎么也够了。” 谢思染的话又引发了一阵笑声,随后工作人员表示绑定完毕,测试活动也即将开始。 “目前绑定的范围是星悦城的一楼,也就是孩子只允许在这个范围内活动,一旦超出这个位置,就会有提醒信息发送到家长们的手里。” 谢思染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虚空画了个圈:“那么,活动开始,家长们可以试试带着孩子上楼下楼,或者离开商场范畴也行——不回来也没关系,反正之前就说好手表送你们了。” 一片愉快的笑声中,五名家长带着各自的孩子分别去了不同的方向,有好热闹的就跟着,而不想走路的,则留下和谢思染等人一起,等待着桌上那部临时手机的动静。 第16章 别想带孩子走 大爷带着自家胖孙子直接奔了最近的电梯,他老胳膊老腿的,可懒得跑去门口那边,不是说测试范围么,他偏要看看这楼上楼下的,能不能检测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现在好多导航只能分清平地的,一到立体的就傻眼,大爷选上楼太正确了。” “可不是,我上次去山城,不光我傻了,导航都傻了,跟那来来回回转了八圈愣是没找到地方。” “我看这个手表上还有距离设定,是不是说我把家里设定为圆点,扩散整个小区,孩子在小区玩没事,出小区就不行?” “大概是吧,待会回去问问,哎,电梯到头了,这算是到二楼了对吧。” 围观者话音刚落,就听到胖小子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发出“滴滴滴——”的提醒声,同时还有一个同IP动画里的人物配音[喂,士兵,溜出安全区可不是好习惯,快点回去,不然我就要报告给长官了!] 配音说完,紧接着就是同样声音的倒计时。 [60、59、58——] 小胖子急了,都顾不上他爷爷,转身就要沿着电梯往下跑,还是他爷爷手疾眼快一把薅住孙子的脖领,避免了危险的发生。 -- 第28页 “爷爷你放开我,我要回安全区。”小胖子胡乱挥舞着胳膊,显然痴迷动画内容,自我代入是里面的一份子,“走啊,快点回去啊——” “走也得走边上,那是上来的电梯,能下去吗?”爷爷吼了两句,也只能带着孙子走上旁边下楼的扶梯。 当他们两人站到一楼地面的时候,倒计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配音给予小胖子的赞同鼓励。 [做得好,士兵,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不去管小胖子咧嘴边笑边跟手表嘀嘀咕咕,围观的这几位倒是很惊讶,正如刚才所说,目前国内的导航只能监测平面,对立体道路几乎都束手无策,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就觉得非常厉害。 他们觉得厉害,虚朝那边看直播的人也同样觉得厉害,他们倒是不懂平面监测和立体监测之间的技术区别,单纯是觉得那个手表很厉害。 “这东西很厉害啊,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就给我家那个臭小子拴在书院里,但凡他敢翻墙逃课,回来就抽他!” “确实,家里若有这东西,也不怕小孩子顽皮乱跑,往年总有孩子在河里淹死,有这个谁要再敢偷摸着去河边,皮都给他揭喽!” “要我说,这东西用处不大,你看那手表是人为系上去的,若是换成大一些的孩子自己就能解开,到时候找个范围内的犄角旮旯一塞,待玩过之后再回来拿,不也没办法么?” “有道理,不知水蓝国的人是否能看出这个。” “肯定能看出来,他们又不傻,且看那谢姑娘怎么解决吧。” …… 大爷这组算是失败了,紧跟着又回来两组,他们是分别往商场东西两边门走的,刚出门口没10米,也发生了上面的情况,一个跟大爷家的胖孙子一样迅速回到门内,另一个则故意等到倒计时结束,手机收到消息为止。 谢思染也在看手机上收到的信息:“大家看,如果孩子超出范围而且没能及时回去,绑定手机上收到一条带有孩子目前方位的信息,希望大家授予震动和响铃的权限,不要因为静音或飞行模式而错过孩子的消息。” 说完,谢思染将手机交给店员,让他拿着给周围人传看,之后继续说道:“提示语目前是默认的,家长们可以根据自身情况进行修改,我们支持自定义铃声,时间同样也是。” “谢总,我是《滨海新报》的实习记者,请问我能对您进行一个小小的采访吗?” 说话的声音略带紧张,谢思染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也就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正看着自己,跟他紧挨着的是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像是小情侣两人出门逛街,刚好遇到了自己的活动。 “可以啊。”谢思染笑了笑,“我还真挺意外的,临时搞活动也能遇到采访,这大概就是缘分了,所以只要你的问题不过分,我都会尽力解答。” “不过分,肯定不过分。”青年说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询问谢思染是否可以录音后,赶紧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录音笔,“请问谢总,我刚才听您说,这款儿童手表还有根据范围调整的方式,这个功能是为了无法确认活动区域范围设置的吗?” “不完全是。”谢思染回答,从店长手里接过另一块新的手表,打开功能展示给青年看, “这款手表加载了新兴公司的专利技术,将高度也纳入检测范围中,主要是考虑到有些孩子胆子太大,会跑到防范不严的楼顶或者天台上玩,太危险了。有了这个,家长们可以自行设定高度范围,避免惨剧发生。” 说实话,谢思染小时候也上过房顶,深谙上面对小孩子的吸引力有多大,然而她家别墅也就三层,真掉下来只要不是那么凑巧,多少还能救。 可现在城市里高楼林立,七、八层都算矮的,那要是不小心脚滑,或者打闹的时候推一下,那可就要命了。 谢思染的话说完,围观群众纷纷发出“可不是么”的话,熊孩子这种生物或许自家没有,周边却总有几个存在,加上如今网络发达,时不时就能在视频网站上看到类似的内容,不由得人不害怕。 正说着话,谢思染这边手机又传来收到信息的声音,她打开后笑了笑,继续递给店员让他传给别人看。 “这两位家长很聪明,把孩子的手表摘下来了,结果呢,因为没有按下‘指纹解锁’,所以还是被发了通知。” 谢思染简单给围观群众解说着“指纹解锁”的意思,就是孩子戴上手表后,如果想摘下来,需要进行一个指纹确认,这个指纹可以是家长的,也可以是幼儿园老师的,反正不能是小朋友自己的。 这样就杜绝了那种摘下手表藏起来,然后等自己玩回来再戴上的可能,虽然或多或少侵犯了些许小朋友的隐私,但就安全性考虑,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果然,谢姑娘有法子,只这指纹解锁是何意?” “指纹指纹,怕不是指头上的纹路?这东西看着不都一样么。” “未必,若是人人一样,用这个东西解锁岂不是儿戏?况且孩子本就是父母所生,更应相似,又为何不能自己解锁呢?” “这你就不懂了,指纹这个东西,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便是那亲生父母与子女,双生兄弟姐妹,也绝无可能相同,不然那契书、供词上又为何非得让人按手印才算数呢。” -- 第29页 “原来是这样啊,我之前还真不懂,只以为是个程序。” “且不说指纹,这水蓝国的孩子可真金贵,看他们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大富大贵之家,可这孩子养的是真精细。”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谁让咱没生在水蓝国呢。” …… 这边演示完“范围监控”,接下来就是“突发报警”,考虑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怕引起混乱,谢思染只邀请了大爷那一组作表演配合。 于是,大家就看了一出“小胖子突然被人抱走,按下手表求救按钮后,当场发出警报”的故事。 [救命!救命!请帮忙报警!这个孩子正处于被拐卖的危险中!请不要相信对方说的任何话,报警!帮忙报警!不要相信对方的说辞,请一定报警!] 报警的声音是高分贝的,不但吓到了假装偷孩子的助演,连旁边没围观这边的客人也吓到了。 眼见真有人要拿手机报警,店员赶紧上前说明情况,在众人以及小胖子爷爷和小胖子的说明下,这才将信将疑地收回了手机。 这种方式可以有效震慑一些不法之徒,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或许都市人不爱管其他的闲事,然而涉及到拐卖人口,犯罪分子就是在大家的神经线上跳舞。 “这个警报可以关闭也可以开启,家长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定。”考虑到有些人觉得这样会惊动坏人,对孩子造成伤害,只愿意接收信息,所以在设计这个功能时也考虑到了这些人的需求,做了可关闭处理。 开启也好,关闭也罢,都需要家长指纹设定。这样坏人将面临非常尴尬的场面。 直接带走孩子,警报会触发。 摘下或者以任何方式弄坏手表,警报会触发。 哄孩子摘也没用,除了设定好的人,谁摘都触发。 谢思染可说是把事情想得面面俱到了,而且求助功能和手机里的一样,没网、没信号照样能发,所以别想着带个屏蔽器之类的就能肆无忌惮。 活动搞完,这款手表的店内库存一扫而光,从店长到店员都特别高兴,谢总说了提成她不要,由店内的人平分,他们就简单忙乎了一会就白得一笔钱,自然开心。 虚朝百姓对这个神奇的手表议论纷纷,除了这两个新功能外,他们对这么小个东西,竟能显示时间和进行通话也表示出了好奇。 谢思染带着小姑娘离开自家店,沿着自动扶梯上了二楼,期间她扫了眼弹幕,刚好看到一条不怎么友善的消息。 【说到底,都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东西,穷人家的孩子是死是活有谁去管!】 谢思染直接就笑了出来,这种疾世愤俗的傻X言论真是不管古今都会有。看似说得挺有道理,挺为穷人说话的,但这世上本就没可能做到人人一样,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他也有。 “我不会骗你们说水蓝国人人财富均等,大家吃一样穿一样——我要真这么说,你们肯定也不信。这样吧,明天我带你们多去几个地方看看,见见那些所谓的‘穷人家’的孩子,看看是不是跟你们想的那样,没人管他们的死活。” 第17章 回家喽 既然要走底层路线,谢思染想给虚朝人展示更多的普通人生活,当然,华服美酒、香车宝马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能因为要直播就戒掉这些。 谢思染带着小姑娘先去了爱宝服饰的店,将当季新款搜罗了个七七八八,一口气买了十来套换洗衣服。紧接着是鞋子、帽子、发夹、头饰……凡是小女孩喜欢的,她都买了许多。 星悦城有寄存服务,谢思染买完一堆也不用这会就拎着,直接让店员帮忙送到一楼的服务台,她待会凭手环直接去拿就行。 购物完毕,接下来也差不多到了该吃饭的时间,谢思染领着思雅的手,走进了五楼的一家粥店,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点单可人工可自助,谢思染有意锻炼小姑娘使用现代化产品的能力,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手把手教她扫码,然后对着图片进行选择。 直播平台很会找视角,将手机上的图片和价格放大后映射到光幕上,让虚朝那边的人也能看清。 这家店的图片采用的都是真实照片,并且没加任何滤镜,但因为真材实料手艺好,配着那拍出来的氤氲热气的图,光是看就仿佛能嗅到精心熬制出的米香。 小姑娘已经看呆了,她从不知粥也能有这许多花样,还有旁边配着小菜和各种点心,每一种看着都好好吃,恨不得都点来尝尝。 “那就要个拼盘吧。”谢思染指了指店家推荐的粥品和小吃拼盘,专为选择困难症预备的,“正好先尝尝喜欢哪个,然后我们再点。” 思雅连连点头,笨拙地支棱着手指在手机上轻戳,生怕自己力气太大弄坏了这个看似脆弱的屏幕。 借着等菜品的功夫,谢思染对虚朝那边介绍起了水蓝国这边的粮食产量,以及目前大致的粮食种类。 “……大概就是这样,水蓝国的全年粮食产量,已经连续7年保持在1.3万亿斤以上,不敢说人人家庭富裕,但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的。我生在城市,长在城市,或许在你们有些人看来,我的确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站着说话不腰疼,不了解真实的贫困到底是什么。” 说完这话,谢思染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筷子,抿了抿唇,随后才又抬眸直视只有她能看到的摄像头,继续说道:“我承认,水蓝国并不是你们幻想中的仙家境地,我们也有落后的地方和贫困的人民。然而他们跟你们不一样,他们有国家,有同胞,有看得到的希望,有美好的未来。口说无凭,而且这种东西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好在来日方长,今天才是直播开始的第二天,不急,我会带着你们一点点去了解我所在的国家。” -- 第30页 谢思染刚说完,恰好服务员送来了他们点的“选择困难症专属套餐”——两个大大的托盘。 第一个托盘里是16个精致的小方碗,每个碗里都盛放着不同的粥,份量大概就是成人喝个4、5口的意思,尝出个味道就差不多没了。 第二个托盘里是16个精致的小方碟,里面放着不同的小吃和配菜,有腌制品也有炸物,有虾饺也有烤肠,都是几口的份量,同样是让人尝个味道。 反正这些东西吃下来,饭量小的人差不多也就饱了,饭量大的则可以根据刚才吃过的口味,单点自己喜欢的菜品,既满足客人想都尝尝的想法,又不会浪费食物让人心疼。 谢思染扫过这些东西,将油炸的全都调换到自己这边,不让小姑娘吃,她的胃口还得养两天,还是先吃点清淡好消化的吧。 虚朝,某个村庄的地头上,农人们刚刚忙了一上午,有回家休息的,也有懒得走动就地待着的,孟旭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家里的老大,出生的时候刚好朝阳升起,他爷爷出门挂喜福的时候刚好遇到秀才公散步回来,于是求了这么个不同于“三娃子、四柱子”之类的名字。 可能是因为秀才公起的名字,在他小时候家里生活条件还不错的时候,孟旭也曾跟着念过两天书。 然而在孟旭九岁那年,他爷爷突然得了重病,好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床上,那段时间家里不但少个重要劳力,还为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余钱。 作为长孙,孟旭肯定不能看着一家子忙碌自己跑去念书,于是顶替了爷爷的位置跟着下田干活。等过了几个月后,爷爷的病好了,他也没能再回去继续念书。 虽说秀才公不在意那几个束脩,直言让他去学,但孟旭自己首先就不好意思了,只隔三差五去一趟,先帮秀才公干点活,再跟着学几个字。 后来秀才公的儿子考中举人去外地当官,他也跟着去了,村里也就没人再教娃娃们念书,孟旭自然也就没得念了,只将秀才公临走前送他的几本书当宝贝,没事就拿出来看看。 之前光幕出来的时候,可是把村人吓了一大跳,可等等见那东西不曾伤人后,大家也就渐渐以平常心对待,甚至欣喜于平日里多了个消遣的方式。 不知是不是念了书的缘故,孟旭想得比同村一起看热闹的人要多很多,而且和其他人想去水蓝国不同,他思考的更多是“虚朝怎样才能变成水蓝国”。 秀才公留给他的书上没有答案,周围人也都觉得他异想天开,那种神仙住的地方能是他们肖想的?有那做梦的功夫,不如多干点活,说不准秋收的时候能多打点粮食。 孟旭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后,不再提类似的话题,只在心里存了一团火,想着说不定那天他就能从谢姑娘那里找到答案。 水蓝国再好,那也是人家的,虚朝再差,也是自己的故乡。 若是有朝一日他寻得办法,能将虚朝变成水蓝国那样……哪怕不能一模一样,能像谢姑娘刚才说的,让大家吃饱穿暖也是天大的功德。 …… 吃过饭,思雅揉了揉眼睛,她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又中了一次毒,溜达到这时感到困倦疲惫也是正常的。 谢思染见状熄了带小姑娘看电影、打电玩的心,决定带她回家休息,反正对方日后得留在水蓝国生活,娱乐项目有的是时间体验,过几天还得打各种小孩子要接种疫苗呢,来日方长,犯不上今天全都看过来。 于是两人先到一楼拿了买的衣服,之后回到停车场,谢思染带人驱车回家。 谢思染的父母住在海滨城房价最贵的别墅区之一,她自己则在市内靠近公司的位置买了一套大平层,三个地方差不多呈正三角的形状,路途都差不多。 之前付女士说过,让谢思染将小姑娘直接送回别墅,她和谢父会帮忙照看一阵,加深彼此的认知,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工作日的下午,又没到晚高峰,滨海市的路况还是很不错的,谢思染没用多久就进了别墅区,将车停进了自家车库里。 “爸、妈,我回来了。” “伯伯、伯娘,我回来了。” 一大一小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正在客厅里看报纸的谢蕴立刻抬头,笑着开口:“嚯,买的可真不少,用我帮忙吗?” “不用,您坐着吧,咱一家人,下次别说这种客套话了。” 就如同知道自家亲妈有起床气一样,谢思染同样很清楚自家老爹的习惯,他看晚报的时候喜欢一气呵成,这时候除非十万火急的事,否则谁也别想让他去干别的。 能抬头跟人打招呼已经是极限了,因为这涉及到一个礼貌问题,哪怕对面是自己女儿,谢先生也不会忽略这个。 “小染回来了?哎呦,这就是思雅吧,小姑娘真可爱。”宋阿姨听见动静急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芹菜,“付姐把房间都收拾完了,就在三楼,你快去看看吧。” “宋姨,我可想你了,今儿吃什么呀?”谢思染抱了一下对方,然后从一大堆袋子里扒拉出礼物递给她,“丝巾,看看喜不喜欢,正好下次出去玩能戴。” “哎呀,这又给我买东西,还是小染想着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阿姨也不客套,谢过之后拿着就回了厨房,她在这家当做饭阿姨差不多有15年了,知道这家人说送就是真送,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在里面,也不会贵重到让她不安,属于那种她自己负担得起,但买的时候会稍微犹豫那么一下的东西。 -- 第31页 谢蕴喜欢每天起来去早市买菜,给家里人带早餐,没课的时候偶尔下个厨什么的,不表示他必须被拴在厨房里当家庭煮夫,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忙。 付胜男也是如此,自小就被亲爹往女强人方向培养,家务活只能说会干,但完全不喜欢干。 两人结婚之后,就家务问题一拍即合,于是找了家政公司每周固定两次上门打扫,还请了做饭阿姨,负责每天晚上的那顿饭。 之前的阿姨做了几年回老家享福去了,临走前推荐了宋阿姨,既投脾气,手艺又好,于是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谢思染带着小姑娘去了三楼,原先这一层都是她自己的,后来她搬出去独立生活后,就只保留了自己的卧室和书房,其他房间被改作他用,正好给小姑娘腾出了一个房间。 “思雅,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差什么,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不用不好意思。”谢思染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随后推开虚掩着的卧室门,为她,也为另一边的虚朝人展示了什么是现代化的个人空间。 房间内窗明几净,淡蓝色的窗帘悬挂在两旁,微风路过敞开的窗户时,调皮地吹出一抹褶皱。 正中间,放着一张宽敞的儿童床,铺着思雅喜欢的鹅黄色卡通床单,枕头旁边依次摆放了几个憨态可掬的玩偶,为小姑娘夜里独自睡觉时做伴。 墙边放着适合儿童身高的衣柜、书架、以及玩具柜。专门做出的游戏角里铺设着厚厚的防摔垫,小型室内滑梯和秋千被固定得稳稳当当,不管是在这里嬉戏,还是趴在垫子上看书都极为方便。 思雅从没见过这样的房间,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虚朝那边同样如此,他们之前只见过医院的观察室,还为水蓝国里的房间布置就是那个风格。 羡慕有之,嫉妒有之,跳着脚想要的同样有——就像是跟着孙仲住进南平行宫,准备明日返程前往王都的孙小满,此时就恨不得冲进光幕来,将这些东西通通抢走。 第18章 ??普通日常 孙仲离家的日子里, 作为孙家唯一的男孙,孙小满简直受尽了宠爱,养成了一副霸道的性子, 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就是要让着男人的, 就是要伺候男人的。 同理,不管有什么好东西,女人也该都让给男人, 所以孙小满从来不觉得只有自己被爹爹带去县城吃肉包子有什么不对, 也从不觉得从四丫手里抢东西吃哪里不好。 当然,他只是熊,不是傻, 欺负也只欺负自家人, 旁人家女孩的东西他不敢去抢, 那都是他同村小伙伴的口中食,他硬夺的话会挨揍的。 现在他大哥成了皇帝,虽然还没封他做官,但他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是皇子,胆子就跟吹气儿一样膨胀起来,再没有什么是他不敢要的。 原本谢思染展示出的那些东西,就很让孙小满眼红, 但他也知道自家大哥和新嫂嫂非常忌讳厌恶这个人,并不肯过去触霉头。 现在就不一样了, 拥有那么多稀奇古怪东西的人竟然是被他欺负惯了、从没用正眼去看过的四丫,其中巨大的落差感山一样袭来, 让骄纵惯了的孙小满直躺在孙老太太面前撒泼打滚。 “奶!我要那个!你让四丫滚出来, 把她那些东西都给我!” 瞅着一边干嚎一边满地打滚的孙子, 可把孙老太太心疼得不行,她恨不能现在就叫人冲进那个光幕里,把孙子要的东西都弄出来,可惜她办不到,也没人能办到。 “乖,那个弄不出来,你别哭,让你嫂子给你做酱鸭子吃行不?还有那个八宝鸡,你前儿不是还夸了吗?趁着今天还没走,咱们再吃一回,明天要上马车了,想吃可要等到王都了。” “我不吃酱鸭子,也不吃八宝鸡!我就要那里面的东西,我就要——” 孙仲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个画面,两日来憋着的火瞬间找到出气口,全都倾泻到孙小满身上。 “不想吃就别吃!我看你是被纵得没边了,来人——吩咐下去,这几天二公子心火太旺,不宜吃荤的,一天三顿只许给粥喝!什么时候到了王都,什么时候再恢复饮食——愣着干什么,朕说话也不好使了吗?” 宫人哪儿敢惹怒皇帝,不敢再去看孙老太太的脸色,躬身应是,赶忙出去传话,并庆幸自己得了这么个差事,不用留在那边被迫围观帝王家事。 孙老太太心疼二孙子,但也很清楚谁才是自己未来的倚靠,一面赶紧让人给孙仲让座,一面让婢女快点将孙小满弄出去,好歹洗洗脸换身衣服再说。 “仲哥儿别生气,你弟弟还小呢,甚事不懂,往后还得你这个大哥教着,慢慢的,慢慢的就好了。” 孙仲也知道不是跟孙小满生气的时候,他来的目的是想问自家奶奶关于谢思染的事,毕竟是那个女人朝夕相对五年,总比他更了解对方。 然后,孙仲就从孙老太太充满不屑和怨念的碎碎念中,渐渐补全了谢思染的形象,并且心越来越沉。 毫无疑问,谢思染是个有仇必报的女人,他当初那样对她,对方必然会报复。虽然他们之间远隔万里,看着也不像有接壤的那天,但只要光幕存在一天,孙仲这颗心就无法彻底放下。 他好歹是个皇帝,早就嗅出了这其中蕴含的危险,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深深的无力感让孙仲在短短两日内苍老许多,最初的愤怒过后,就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害怕。 -- 第32页 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孙仲掩去眼中那抹杀机,做出个关心长辈的样子,又叮嘱了孙老太太身边人好生伺候着,明日出发时务必将人照顾好后,以有国事要忙的借口起身离开这里。 …… 吃过晚饭后,谢思染给马菲菲打了电话,让她安排一下后天去海滨市几家福利院慰问的事。 “明天我要再休息一天,家里有点事,嗯,对,物资一定要准备齐全了,蔬菜和肉类要新鲜,必须新鲜!玩具要正规,童装的话直接联系爱宝服饰,我待会跟我妈说一声。童书也要,还有戴上咱们公司的新产品,对,就是那款儿童手表,不不、不要联名款,普通款就行,太招摇了对他们不好。” 跟马菲菲聊天有助于帮自己尽快缩短五年的空白,因为对面的人并不清楚自己的老板去了[哔-]蛋的古代,只以为是强迫症犯了,特别好脾气的将近期重要的事又口述一遍。 “辛苦你了,早点下班吧,除非今天外星人入侵,不然我绝对不会再打搅你。”谢思染以这句调侃的话作为结束语,和马菲菲那边到别后挂上电话。 付女士坐在客厅沙发上,三分注意力在自家老公教小姑娘汉语拼音上,七分注意力全都给了自家女儿,都不用谢思染开口,直接一个电话打给自己的职业经理人,跟他说了要援助滨海市两家福利院的事。 爱宝服饰在儿童服饰这块,是国内产业链的龙头,做工精细、价钱实惠,力求孩子穿上后既舒服又方便,是真正踏实做实业的。 这家公司最初就是付女士为谢思染建立的,她想给自己孩子最好的,却又信不过市场上的同类产品,于是在怀孕之初就开始筹备,在自家老爹的扶持下,很快就建立了公司。 反正就是经过十来年的发展,等到谢思染无法再穿童装的时候,爱宝服饰就已经成为了滨海市同产业的NO.1,在全国范围内也赫赫有名,等她再大一点时,付女士已经让公司走出亚洲冲向世界了。 考虑到福利院孩子的年龄和人数,东西都是宁肯带多不会带少,如果不想让人加班加点干的话,最好空出一天时间调动物资。 以这母女俩的行事作风来看,街边路灯上永远都不会有她们的位置,再说这本就是谢思染自己的临时想法,怎么也不好让员工跟着自己加班。 直播在他们到家之后就关了,谢思染不想让自己的家庭生活成为他人嘴里的谈资,家是放松的地方,再说了,她家就没有工作狂的基因。 至于让古人看现代化生活,还是从明天早上开始吧。 在家人的陪伴下,谢思染过了五年来最舒适、最快乐的一晚,躺在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床上,一夜无梦直接睡到次日7点。 迷迷糊糊醒来后,谢思染蹭了蹭自己怀里的抱枕,又迷瞪了十来分钟,这才慢吞吞爬起来准备洗漱,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对着镜子瞅了瞅自己的形象,谢思染简单扒拉两下头发,自觉是个清水出芙蓉的小仙女,素颜直播也没什么问题。 “大家好,又见面了,我是谢思染,今天的直播内容是现代普通人过的一天。当然,不是真的一天,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直播上,你们明白大概的意思就好,不用深究细节。” 谢思染说完,按亮了自己洗手池边上的灯光,照亮镜子中略带些油的脸颊:“就从普通人的洗漱开始吧——事先声明,就算我比较有钱,最多也就是装饰上和用的护肤品高档一些,像是这些灯、水龙头之类的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是普通人家的标配。对标的话,大概就是你们那边木盆、铜盆、银盆、金盆的概念。” 简单介绍过后,谢思染没有直接漱口洗脸,反而高声喊了一句:“小星小星,早上好。” 一个沉稳的男性机械音随即有了回应。 【早上好,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愉快的早晨从天气开始,滨海市西华区,晴,白天气温10度-23度,西南风4级,非常适合出门呦。现在为你播放早间新闻,早听早知道。从今日开始,我市即将迎来新一轮暖空气……】 听着新闻,谢思染开始洗漱,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给虚朝那边带来怎样的震撼。 “妈呀,这个水龙头竟然往上一抬就有水,这真是普通人家里也能用的起的?这可太方便了,天天去河边担水可不容易。” “那可不是,赶上干旱的时候,若是有这个也不愁了吧。” “你们瞧见那镜子了么?能把人照得分毫不差,可吓了我一跳,这心现在还怦怦跳呢。” “那个牙刷瞧着不像是猪鬃的,牙膏也是好物,谢姑娘要是能把配方说出来,咱们也能照着做做。” “想得美,让你说你家蜡烛配比,你肯说么?还不是要藏着捂着,谁会把自家吃饭的家伙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 “别吵吵,刚才谢姑娘房里有其他人吗?那个小星小星是谁?怎的没瞧见?” “是奴仆吧?可这是谢姑娘的闺房,她尚未洗漱,弄个成年男子进来,是否不妥啊。” “我看他们水蓝国不讲究男女大防,可能不甚在意。” “话虽如此,也总觉得怪怪的……” “我说你们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点?纠结这个有什么用,你们就没听到那个什么天气预报么?若是咱们也有这个,何愁拿不准天时呦。” -- 第33页 “是啊是啊,还有这个新闻,水蓝国的人足不出户就能知道外面的事儿?” “那不是比邸报还快?” “那是肯定的,而且邸报你我这种平民又去哪里看?这种新闻播出来,水蓝国的民众岂不是只要听了的都知道?而且我观谢姑娘是主动让人播报的,是不是说,不用在固定时间候着,哪怕错过了也能听?” …… 谢思染这会正好擦完脸,刚好看到这条弹幕,于是点点头回答:“没错,新闻既可以准点去听去看,错过了也可以通过软件进行回放,我们才是真正的‘不出门便知天下事’。顺便一提,播报说话的这个是我家的智能机器小助手,不是你们臆想中的男人,就算我们水蓝国的人不在乎男女大防,也没有没事让陌生男人出现在自己卧室的爱好。” 说完,谢思染拿下了几个惯用的瓶瓶罐罐,准备进行一系列的护肤,顺带告诉古代的女人们,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水蓝国,护肤保养涂脂抹粉可不是贵族阶层和有钱人的专利。 第19章 ??遇到战乱怎么办 谢思染今天既不去上班, 也不去什么隆重的场合,所以她只做了简单的护肤,连淡妆都懒得上一个。 从最开始的爽肤水, 到后期的乳液, 谢思染一边给虚朝人介绍自己用的产品,一边列举好用不贵的平替,顺带说了几句油皮、干皮之类的区分以及注意事项。 她无意在这方面说很多, 于是急坏了虚朝竖着耳朵听的那些人, 尤其是已经踏上返回王都路程的皇后,更是专门派人去前方有光屏的地方蹲守,等着回头给她报告都说了什么。 皇后嫉妒谢思染, 也恨透了谢思染, 但那个水蓝国仿佛有魔力一般, 总是吸引着她去看。 然而和外面那些人不同,皇后想看的不是水蓝国的繁荣昌盛,社会安定,她想寻找的是谢思染不如自己的地方,好借此安抚自己当初被付女士痛骂的恼羞。 她,堂堂前朝公主,今朝皇后,怎么可能比不上那样粗鄙的女子!这绝无可能! 谢思染不知道皇后怎么想的, 她将摄像头固定在房间一侧,自己去里面看不到的地方换了一身衣服, 果绿色的印花T恤加上反白的工装裤,染成栗色的半长发编成斜斜的蝎尾辫搭在肩前, 酒红色的太阳镜卡在额前, 配上一直在坚持锻炼的健康身材, 怎么看都是飒爽英姿的御姐。 “扫地机器人,开始打扫房间。”谢思染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离开卧室之前不忘招呼另一个智能产品开始干活,同时给虚朝的人解说,“跟刚才播报新闻的机器人一样,是我公司出品的另一种科技产物,可以自动清扫屋内尘垢——工作原理很难讲清,但工作方式你们能看到。” 直播平台的摄像头是非常智能的,无需谢思染手动调控,它们似乎永远知道主播当下最想展示的东西是什么,于是自动将镜头锁定并放大了地板上的那个小圆盘。 新兴公司的扫地机器人对比同类产品挺贵的,优点大概是皮实、不智障,并且打扫效率和效果都很优秀。 自家产品,谢思染肯定要用的,许多问题都是在长期使用过程中才能发现到,远非实验室内几小时、或者几十小时观测能比较的。 “这么小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运行的,它是活的吗?” “不是吧,听着像是傀儡样的东西,可它无需畜力,也没有风力,连发条都没有,到底是怎么行动的呢?” “这东西要是家里有一个可方便,谁高兴天天扫院子。” “要我说,富贵人家可不要这个,人家奴仆成群,管擦瓶儿的就不管扫地,管扫地的就不管擦架子,啧啧。” “对哦,这谢姑娘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普通人还是用不起吧?” …… 谢思染一边往屋外走,一边翻看弹幕,看到热门的都是在讨论价格后,笑着给他们解答:“我用的这款当然贵,就跟我刚才提到的护肤品一样,也有便宜的平替啊,或许性能上或者外观上差一些,但并非普通人买不起的地步。只是涉及到一个观念问题,很多人还是觉得扫地擦地这种事随手就做了,犯不上买一个扫地机器人而已。” 说着话,谢思染到了一楼餐厅,刚好遇到自家老爹遛弯回来,这是谢蕴先生坚持了多少年的爱好——每天去遛弯,然后到别墅区附近的早市上买回新鲜的菜,准备好早餐后再喊那一对母女起床。 付女士还在睡,思雅也是,谢思染吸了吸鼻子,一下子就闻出自家老爹买了生煎回来,然后又眼尖地看到了两份打包好的面茶。 Emmm,要不今天在家吃早餐算了。 “去,看看思雅醒了没,醒了就下楼吃饭,凉了味道就变了。”谢蕴直接将买回来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支使闺女上楼叫人,“思雅刚来咱们这里,你得先带着适应适应,这种事我不好过去帮忙的。” 谢蕴在这方面老派得很,自家亲闺女过了3岁之后,都只管帮着穿脱外衣鞋袜以及梳小辫了,里面衣服还有洗澡之类,都是交给付女士或者保姆的。 思雅虽然只有6岁,谢蕴也觉得自己进人家小姑娘的房间不好,性别意识就是要从小教,不然很容易被外面的恶人钻空子。 “知道了,爸,我先把直播固定在这儿了啊,给他们看会电视,我去喊思雅。”说完,谢思染手动将摄像头固定在这里,她只要不离开500米范围,就在规则允许之内。 -- 第34页 “小维小维,打开电视。”上楼前,谢思染不忘将电视打开,省得虚朝的人民无聊,“我想看国际新闻。” 给他们放点国际上的东西,省得天天的就以为世界只有个大虚朝,既然水蓝国所在的地方能有那么多国家,凭什么大虚朝就老以为周边只有那几个讨厌的小国呢? 低情商:开开眼界吧。 高情商:要居安思危啊。 虚朝,人们被一波一波的新生事物冲击着感官,先是自动出水的水龙头,之后是照得人纤毫毕现的镜子,还有能播报外面发生什么事的傀儡,会自动扫地的傀儡,现在又是这个会自动打开的神奇东西。 “我的妈呀,刚才看着还是黑漆漆的一个东西,怎么突然就亮了!” “里面这是关着人呢?也跟那个手机里的一样,是傀儡戏?” “什么是章鱼国人,奎尔国又是哪儿?不是说她在水蓝国吗?为什么连这些地方的事都知道?” “这、这、天下竟有这么大吗?难不成,在我大虚朝之外,除了周边的几个小国,也会有这些国家存在吗?” “可怕,太可怕了!” “天啊,那是谢姑娘之前提到的货车吗?那一箱箱的都是什么,竟可以被一辆车装走?” “他们手里拿的那种黑漆漆的怪东西是什么,看穿着打扮像是一起的,莫非是那个国家的禁军?” “那些章鱼国人在做什么,农民罢工抗议……老天爷啊,他们都不去种粮食,光在那坐着喊口号,怎的还有人给他们送吃食。” “那些人长得好奇怪,怎的头发还有金色和红色的,眼珠子也跟咱不一样,蓝的绿的……他们别再吃人吧?” “是哩,你瞧那些人皮肤白的很,另外那些人就黑,看着怪里怪气的,让人发憷。” “还好还好,这是在水蓝国,跟咱们这里不相干,不然真在街上看到这么一个,还不得吓死个人。” “要这么说,水蓝国的人胆子可真大,竟还敢和这些人说话……看看看,还相互捏手,果然是见惯了罢。” …… 虚朝人议论纷纷时,谢思染牵着收拾干净的小姑娘下楼,她虽然将摄像头留在餐厅,弹幕框可一直跟着她,自然能通过小助手看到最热门的话题。 “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做人类联盟,水蓝国只是众多国家中的一个,其他国家生活的也不是怪物,而是跟我们有着不同肤色的人类。我想想,好像加入人类联盟的一共是203个国家,还有很多没有加入或者不想加入的存在。” 谢蕴将小姑娘接过去,安排她坐下,柔声跟她说话,然后将对方想吃的东西都夹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不去打搅自家女儿的直播过程。 “国家多了,纷争也多,各国领导人都要为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争取利益……顺带一提,即便在203个国家里,还在坚决执行帝制且皇帝拥有最高权利的国家,也非常稀少。” 一边说着,谢思染一边坐下,给自己夹了个还热乎的生煎,顺便盛了一碗馄饨放到面前。 “而我们水蓝国跟他们都不一样,是一个自由平等的国家,没有阶级,没有压迫,也不会因为皇帝的一句话而就有人送掉性命。” 谢思染不想给他们解释太多,那些名词很复杂,她当年学习的时候也是死记硬背了好一阵才分清和记住的,指望一帮根本没接触这些的虚朝人了解,那就是异想天开,跟天方夜谭也差不多。 还是那句话,她现在就是随便敲个钉子下去,迟早有用上的那天,到时候再细细解释也不迟,现在么……还是早饭比较重要。 刚好,国际新闻播放A国和B国之间发生激烈冲突,前方战地记者发回来不少武装冲突的视频录像,以及汇报了水蓝国有不少公民正处于危险的战区之中。 “还好,国家安排撤离了。”谢蕴停下剥茶叶蛋的动作,注意力被电视吸引,“这次冲突升级得太快,很多人都没准备,希望能扛过去吧。” “可不是,希望人都没事。”谢思染也被吸引了,等这段新闻过去之后,才发现弹幕几乎疯了,刷的速度堪比第一次直播。 还处于冷兵器阶段的虚朝人连火药都没见过,哪儿见过这种炮火连天的战斗场面,而且还不是虚假的电影电视,而是货真价实的战区。 哪怕电视里播放的地方不是虚朝,也跟水蓝国没关系,虚朝那边依旧吓跑了一群人,尤其是在第一发炮弹落地后引发爆炸后,当时就趴倒了一片。 “救命啊!打起来了!”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别过来啊啊啊啊!别过来!!!!” “妈妈,妈妈——” “不看了不看了,我要回家,别挤我,我要回家!” “大家别慌,不要乱挤啊!有人摔倒了!!” …… 谢思染瞅见弹幕内容,立刻严肃了神情,她作为现代人已经习惯了,的确没有考虑到哪怕隔着光幕,这炮火连天的场面对虚朝人而言也过于刺激。 “大家别慌,正在发生战争的地方是A国和B国,距离水蓝国也很远,而且这只是我们战地记者发回来的报道,并不会真的对人造成伤害。请停止拥挤,不要乱跑,否则光幕里的战争不会伤到你们,但你们自己却会因踩踏而死。听见没有,冷静!这些不会伤害到你们!” -- 第35页 谢思染的语气沉稳而有力,在连续大声喊了几次之后,虚朝那边的弹幕内容渐渐改变,即便仍有慌乱,但却不再无序,人们恢复理智之后,也就不会有冲动的行为。 至少,不会因胡乱拥挤而导致有人被踩死在街面上。 然后慢慢的,虽然提问方式不同,提问的人不同,但内容渐渐被归纳为3个问题。 1、那些冒着火光、能把房子炸飞的武器是什么? 2、那个打仗的地方会不会影响到水蓝国,或者说他们的大虚朝。 3、刚刚提到的“公民”是什么意思?水蓝国准备撤离,是要把他们都带回来吗? 谢思染瞅着弹幕,手里的勺子无意识搅动着,突然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对虚朝展现水蓝国实力的机会。 ——也省得总有恶心扒拉的家伙觊觎水蓝国,哪怕双方无法直接对彼此产生影响,让他们心存敬畏也是好的。 第20章 ??来看电影吧 “既然你们都对这个感兴趣, 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吧。” 谢思染加快吃早餐的速度,除极少数人还关注她碟子里的生煎和碗里馄饨是否好吃外,大部分的弹幕都在议论这件事。 “公民很好解释, 拥有水蓝国户口的人就是我国公民, 就像是你们都是虚朝人的百姓一样,只是称呼上的区别。而公民撤离——” 谢思染顿了顿,在脑中寻找直白一些的话语, 省得他们听不懂, 不是她瞧不起虚朝百姓,而是那边识字率真的不高,哪怕有系统做翻译, 有些东西他们也未必听得清。 “简单来说, A国和B国进行交战, 本与我们水蓝国无关,但我们因旅行、商业或其他事而逗留在战区的公民会因此受到人身威胁,所以国家会通过外交手段,跟交战双方进行谈判交涉,再用包机、包船之类的手段将人带回水蓝国的行为。” 谢思染说完,决定举个更简单的例子:“就好比你们村子里,张家和王家打起来了,跟李家无关, 但李家的两个儿子都在张家玩,他得先出面把自己儿子领回家, 省得被牵扯进去,然后再考虑劝架之类的事。” 这个例子浅显易懂, 虚朝那边哪怕大字不识的百姓也都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公民撤离, 可不么,那两家打架关自家孩子什么事,当然要先带回来啊。 可一个国家那么多人,真就能跟对自己孩子一样全都关心到了吗? “这事不好办吧?李家哪怕叫自己儿子出来,那也是一个两个的,还住一个村儿,低头不见抬头见,打架也不好撕破脸。可这国与国的,怎可能跟村人打架相提并论。” “就是说啊,你看刚才那场面,可吓死个人咧,我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大的动静。” “是啊是啊,那么大一栋房子呢,说飞就飞了,还有那种冒火的武器,‘突突突’的响,都看不清什么东西出来,结果打在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防不胜防。” “那这诶国和必国打起来,还能顾得上那许多?或许那些个运气好的,就在边缘没深入战区的还能跑吧,真在战区中心的,难,太难了!” 不光虚朝的百姓在议论公民撤离的事,留守在王都的大臣们也都看到了光幕,一方面为画面中的武器感到震撼和担忧,一方面也在谈论着这个“公民撤离”的事。 “杜阁老,您觉得那位谢姑娘说的‘公民撤离’,能有几分是真?” “若是那名为‘新闻’的讯息真实,那就是十成。别忘了,能直播的人只有那位谢姑娘一人,水蓝国的官员可不知这事,犯不上为糊弄我们造假——他们既敢通过这人人家里有的器物宣告,那就等同于陛下颁布诏令,是要通告天下的。” “杜阁老说得有道理,若是造假,官府诚信度必然下降……若不想做,他们完全没必要说出来。” “正是这个道理。冯将军,若要你看,这件事的难点在哪里呢?” “难点有三,其一在于运输器具,据刚才谢姑娘所说,诶国和必国与水蓝国不接壤,如果过去是个问题。其二在于两国是否会卖水蓝国这个面子,或者说水蓝国会拿出什么条件与他们协商,从而换取己方子民的平安。其三在于聚集,流落在战区的子民有数百名之多,在什么地方的都有,他们又该通过怎样的手段得知自己要去哪里集合——那许多人,总不好派出人一个个去找,太浪费时间也不安全。” “冯将军说得正合我意,这要换做我大虚朝,说句不中听的话,怕是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公民撤离之事非无心实则无力啊……” “朝堂刚稳,的确不好多手去管人家的事,况且咱们那位陛——罢罢罢,横竖不是发生在咱们这里,且看水蓝国到底怎么做吧。” …… 此时新闻已经跳转到其他内容,时间就那么短,不可能一直围着一件事详细的说,反正标题已经有了,谁要是感兴趣就自己去找相关的新闻,或者直接关注官方账号,总能得到最新消息。 谢思染就是这么做的,她此时已经吃过了早饭,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将出门的计划往后推了推,将思雅留给自家父亲以及刚下楼的母亲后,她回到楼上书房,坐在桌前打开台式电脑。 “这是电脑,我们这边的人可以用这个上网,查阅自己想知道的事。这东西也不贵,价钱从2000多到上万元都有,可以按照自己的财力和需求配置。” -- 第36页 谢思染的电脑自然不会是配置差的,哪怕这台是留在别墅里的备用机,性能也非常优越,并非那种隔个两年就得淘汰的类型。 此时摄像头固定在电脑屏幕前,虚朝人从光屏上看到的,就是谢思染设置的可爱熊熊桌面,外加一堆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电脑可以查资料、办公、学习、聊天、看视频、玩游戏……功能很多,反正你们也接触不到,所以我就不介绍了,用到什么说什么吧。” 真让谢思染将电脑功能掰开揉碎给虚朝人讲,她估计自己得累死,又不是推销员指望卖这个拿提成,没必要,真没必要。 “这是网页,一个简单的门户网站,系统应该会将这些简体字翻译成你们看得懂的文字……本来就不认识字的那没办法,我可不是神仙,没法将知识往你们脑子里灌。” 谢思染打开某著名新闻平台,熟练地找到官方账号,果不其然在第一条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水蓝国正在与A国和B国进行交涉公民撤离事宜,大使馆也在联系所有在战区内的公民,承诺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 最终,考虑到虚朝人民的识字率,谢思染还是念出了这段文字,因为战争爆发得突然,在战区的公民没法做出准备,目前应该处于一个等待通知和调配的阶段,不会有官方消息继续流出。 谢思染关了网页,打开PC端的某视频平台,以“AB战争、公民撤离”为标题搜索,果然搜到了几位UP主上传的情况。 有的在说自己这边战况激烈的,有的则比较安稳表示只能听到零星声音,有的在收拾东西随时准备去避难,有的则开始囤积物品顺带告诉国内大家这边战区人民如何水深火热。 刚巧有个UP主在录制视频的时候接到大使馆打来的电话,征得同意后直接将这段对话录了进来,工作人员态度温和坚定,既安抚人心又带给人希望。 最后UP主表示他的同学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他们打算直接前往大使馆,等待祖国的安排,一定可以顺利返回家乡。 …… 将几个UP主的视频看完,没有新的进展很正常,毕竟事情也才刚发生不久,不管是反应还是集合,亦或者是交涉和调动物资都是需要时间的,谁也不是神仙,吹口气就能办成。 “目前大致的内容就这些,后续有新进展我会随时给你们播报,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蓝国人在其他国家……我只能说现在已经是‘地球村’的时代了,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前往其他国家,速度还很快。” 谢思染说到这里,刚好看到一条弹幕,问前往其他国家是否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到,忍不住笑着给他们解释。 “我们现在的交通工具发展得很迅速,哪怕前往地球的另一侧,也只要飞十几个小时即可。若只在国内旅行的话,飞机通常3小时内可抵达任何地方,火车就要慢一些,毕竟是在地面上走,要考虑地形因素……毕竟水蓝国是个拥有约上千万平方公里面积的国家,不是某些天气预报只要说全国天气就可以了的弹丸小国可比。” 谢思染的话通过光幕传到虚朝那边,普通百姓不太懂上千万平方公里是什么意思,他们最多就是拿自己村子到县城,或者府城的距离去算,但听在那些看过舆图,知道地形的人耳里,就仿佛惊天炸雷一样,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他们大虚朝的面积只有水蓝国的五分之一还不到,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怕是前朝最鼎盛的时候,也只有人家四分之一的面积,然而就这还已经是周边几个国家中最大的。 那水蓝国,当真是幅员辽阔,国力强盛。 万幸,水蓝国和大虚朝并不接壤,不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大虚朝危矣! 谢思染关掉网页,向后靠坐,人体工程学椅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完美地托住了她的腰部。 “既然你们还在关心这个,不如看场电影如何?提前声明,这是戏剧的一种,有些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有些则纯属虚构,我要给你们看的属于两者之间吧,至少‘公民撤离’这部分内容是比较真实的。” 说完,谢思染前倾身体,滑动鼠标打开自己的视频会员网站,点开自己收藏列表的同时,不忘记提醒虚朝那边。 “影片含有暴力场景,有战斗场景,建议孩子在家长陪同下观看,或者和心脏脆弱者一样选择不看。另外,这是影片,并非真实,请理智一点,别让刚才的误会重演。” 说完,谢思染给了虚朝人几分钟的缓冲和准备时间,然后打开了她很喜欢的那部水蓝国古早电影。 ——《战狼2》 第21章 ??与有荣焉 纵然谢思染跟虚朝人民打了招呼, 电影刚播放的时候也还是吓到了不少人,随着剧情深入,大家渐渐被吸引, 虽未达到《陌上桑》中“耕者忘其犁, 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的地步,却也差不多了。 对于虚朝贵族阶层来说, 娱乐活动其实还算丰富, 然而电影这种东西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并且不是从谈情说爱的小清新开始,直接被谢思染放大雷, 播了个刺激的现代战争片。 Emmm, 其实也不算战争, 就是个枪战动作片,那也足够了,有不少“娇弱”的公子小姐们被吓得花容失色,不光门窗紧闭不让声音传进来,甚至让人放下床帐、捂着被子、唯恐自己被光幕里的东西伤害到。 -- 第37页 哪怕他们知道那东西无害,仍旧无法掩饰自己恐惧的心情,在这一点上,那些在乡野间奔跑的小孩子们的胆子, 都比他们要大上一些。 有害怕的,就有兴奋的, 尤其是虚朝军营里的那些将士们,更是目不转睛盯着光幕看, 生怕错过任何紧张的剧情。 横竖他们的长官已经下令, 所有不当值的人都可以先停下训练去观摩水蓝国的战斗方式, 希望能借鉴到一些可以用于他们身上的东西,哪怕那位谢姑娘说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有虚假的成分在内——可看着,真他娘的过瘾啊! 如果,如果他们大虚朝也有这样的武器,还怕什么狗娘养的外敌!直接拿起那个黑乎乎的玩意儿,直接都给他们突突死! 可惜啊,可惜,大虚朝没这东西,还得一年又一年的受气。 很快,随着剧情推进,影片到了高光时刻,当公民撤离队伍发现前方处于战区时,早已因相貌相似而将自己带入水蓝国的虚朝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别出事,可千万别出事,都走到这里了,怪不容易的……” “是啊,这一路上,太不容易了,眼瞅着就快到了,怎么就到战区了呢。” “可恶!若是我在现场,给我一把那种武器,定然能杀出一条血路!” “不行就跟他们干,这车上那么多人呢,总不能返程,时间可不多了。” “说得轻巧,怎么干,没看都是平民吗?携家带口的,谁打的过那些凶神恶煞的……” “就是就是,那种武器厉害,但也得跟弓术一样常练习,不然打不中人的,还白白浪费弹药。唉,希望他们能想出法子来。” 在虚朝人的感慨担忧中,电影里的主人公面对森然炮口,神情严肃地将一面红色旗帜套在手臂之上,随后车辆驶动,迎着敌人的武力威胁缓缓开了过去。 第一把武器被丢下了。 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 虚朝人一开始并不懂他们的用意,只觉得焦急,怎么好好的将武器都丢了,若是那些人真的打过来可怎么办,有武器还能支撑一下,如今这不是在自掘坟墓么! 可当电影中战区士兵看到红旗后,喊出那句“是水蓝国人,停止射击!”而且他们真的垂下武器的时候,虚朝人在震撼中沉默了。 他们从没有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认知到,“水蓝国”三个字在世界上到底有着怎样的份量。 普通百姓或许不懂,位极人臣的官员们却很清楚,越是在这种环境中,越是能看出一个国家的底蕴——外人不敢轻易挑衅一个国家的普通人,或许有尊敬和友好的意思,但更多的应该是畏惧。 杀死一群平民很容易,以这个电影里的情况来讲,不过眨眼间的事,但他们没有这么做,理由也简单,因为这样会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哪怕是疯子,也会在恰当的时候权衡利弊,何况这些战区的士兵并不疯狂,他们实在没理由因这种事为自己树立一个可怕的敌人。 俯视的镜头将战区的景物收拢在内,一条蜿蜒前行的车队,被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目送前行,慷慨激昂的配乐声中,这一幕令人新潮彭拜,感染了无数在光幕外的虚朝人。 尤其是当车队抵达自家营区时,不仅仅是电影里的人们欢呼起来,就虚朝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声势浩大到让人以为这是他们的同胞,不然为何个个脸上与有荣焉。 当电影最后一个画面淡出到黑色画面后,谢思染关闭了电影播放平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才释放摄像机的控制权,让它重新进入自动运行程序。 “公民撤离大概就是这样吧,肯定没有电影里表现得那么夸张,但要做的事的确有这么琐碎,不管是联系散落在战区各处的公民,还是与交战双方进行谈判交涉,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反应还得快,等着吧,要不了几天就会有结果的。” 谢思染用这句话给上午的直播画上句号,经过这件事,她出门的兴头完全被打消,干脆取消原计划,想着下午带思雅在小区里随便转转,玩玩器械看看景,再去大型超市转两圈,买点零食什么的就行了。 在古代那么多年,谢思染觉得自己的舌头和五脏庙简直受了大委屈,别说是有滋味的东西了,她连吃饱都费劲,平日里除了粥就是菜团子,连点油星子都看不见。 别说去林子里摘野果什么的,能吃的早就被人摘走了,哪怕不怎么好吃的,村里的小孩子们也不会放过,横竖是有滋味吃不死人的,都是他们疯抢的美味。 谢思染小时候打过弹弓,长大后学过射击,会开车会骑马,会潜水会跳伞,然而在那个破地方,这些技巧毫无用武之地,归结到底只有一个原因——她是个已婚的女人。 啊呸! 想起来那五年的时光,谢思染就犯恶心,越发庆幸自己能回来,刚想出去散散心,就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里传来轻快的乐声。 “喂,小染,出来嗨啊!” 清脆爽朗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听着是个和谢思染年纪差不多大的女性。 “什么节目?”谢思染靠在书桌前,眺望院中景致,饶有兴趣询问,“太疯的可不行,明天还有正事呢。” “我还能不知道你?放心啦,就是前些日子半山那边开了家新餐厅,听说口碑不错,主厨还挺帅的,要不要去看看?” -- 第38页 打电话来的人是唐晓棠,谢思染在幼儿园认知的闺蜜,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一路相伴走过小学、高中、大学,相互之间戏称彼此为“孽缘”。 “看,为什么不看,不但看他,哪天还得去你公司里看那些可爱的弟弟妹妹们。” 谢思染聊着电话走向客厅,跟自家爹妈打了招呼后,拎着包包拿上钥匙直接出门。 看帅哥这种事,暂时不好带小孩子去的,而且她也有意将思雅单独留下和自家爹妈培养感情。反正自从看见小姑娘身上的旧伤后,付女士的态度就有了大转变,真真切切将对方当自家亲戚的小孩来疼了。 …… “半山”在海滨市指的并非山脉,而是一个类似于会所样的商圈,因为地势较高且四周环境优雅,到处都是自然景观,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新开业的“听竹轩”就在半山商圈内,据说新任老板就是他们的主厨,名字很有趣,好像叫做许勿言。 “勿言?”谢思染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面前桌上放着一杯漂亮的特调无酒精鸡尾酒,名字叫什么她没注意,是唐晓棠推荐的,“这名字还真个性。” “可不是,也说不好是本名还是艺名,大概追求个独特吧。” 唐晓棠跟谢思染一样,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姐姐,个子本来就不矮,还偏爱穿高跟鞋,经常把跟她一起走的男人比下去。 上大学时曾有追求过唐晓棠的男生私下吐槽这事,被她知道后直接哂笑反怼,那句“穿鞋还要照顾你?是我怕踩到你的玻璃心?不好意思,姐从不踩粪坑”成为经典名句,在女生中流传了一届又一届。 然而就是这样的唐晓棠,是个不折不扣的“季抛追星爱好者”,超级喜欢那种嫩嫩的爱豆们,不分男女只求颜值在线。 喜欢的时候,唐晓棠不吝砸钱,3个月期限一到,立刻调头加速跑着跳墙头,追的时候真情实感,丢的时候毫不留恋。 用唐晓棠的话类似说,就是3个月为一个保质期,3个月一过就索然无味。 比较有意思的是唐晓棠自家也是开娱乐公司的,也有男团女团各种爱豆,但她从不追自家的艺人,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理念贯彻到底。 今天唐晓棠约谢思染来这里看许勿言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有人在网上说她正在追的一个爱豆颜值拉胯,人家素人都比他强百倍。 于是唐晓棠就摸着人家发的照片和地址过来了,还扯上了谢思染一起,为的就是想让她帮忙鉴定一下到底谁颜值高。 至于拍照发网上什么的,唐晓棠就没考虑过,人家老板颜值再高也是素人,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就暴露别人隐私,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第22章 ??原来如此 因为是工作日, 餐厅里虽有客人但不算多,大家坐得比较分散,再加上桌椅摆放本来就不紧凑, 彼此之间留有很好的隐私空间。 唐晓棠点了每日限量的招牌菜, 然后将菜单转交给谢思染:“这家店打的招牌是复古,招牌菜会由主厨亲自送出来。” 谢思染第一次来这家,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干脆随便点了几个带“拇指”的推荐菜:“复古?这装潢哪里复古了?再说古代主厨人家也未必会干送菜的活儿吧。” “没复那么远。”唐晓棠招呼服务员拿走菜单, 等人走远后才又说道,“就往前复了十来年吧,你没看见么——没有扫码点餐, 没有自动叫号, 连个装门面的自动送菜机器人都没有。” 谢思染拿杯子的手一顿:“这家老板刚被人从冰层里挖出来解冻?” 唐晓棠知道她玩的是美国队长梗, 神秘兮兮一笑:“谁知道呢,没准你还真猜到真相了,反正我查了查,他的理念就是机器制作的菜没有灵魂,哪怕由真人做出的菜,一旦放到机器人手里,灵魂也就在那一刻死去了……听着像不像你冤家对头?” “有点意思。”谢思染挑眉,她的新兴公司主打高科技产品, 手机、平板、电脑、智能手表、智能家居机器人……自然也包括送菜和自动制作甜点的机器人。 实际上,就在三个月前, 谢思染名下新开了一间以“未来”为主题的新餐厅,机械化覆盖率达90%, 只留少数员工预防有紧急情况发生。 这家店的位置也在半山, 距离“听竹轩”大概只有200米左右的距离, 这先后开业的时间,让谢思染不得不多想点什么。 不过呢,若只是这种程度的针锋相对,谢思染倒觉得无所谓,双方定位的客户群体就不一样,说不准还能让宣传部派人过来,双方达成一个共赢的宣传策略呢。 对唐晓棠而言,她上周才跟自己闺蜜见了面,但对谢思染而言,她已经五年多没见过对方了,虽不好说关于穿越和直播的事,多聊聊其他话题也挺好的。 因为客人不算多的缘故,上菜的速度挺快的,看得出服务员都经过系统培训,不管是笑容还是动作都非常优美,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等到几个菜吃到一半的时候,限量的特色菜也被主厨放在餐车上推了过来,也就是这时,谢思染才真正看到了对方的样子。 ——那位网友没说错,这位主厨的样子真的比唐晓棠现在追的那位爱豆英俊,而且以她阅人无数的毒辣眼光来看,这种帅是纯天然未经雕饰的,并非某些医院批发出的同款脸型。 -- 第39页 英俊,辨识度高,本人气质清冷,虽带着笑容却仍给人疏离感,属于那种会直接拒绝客人拍照或者合影之类请求的人。 许勿言将菜放上桌,随后简单介绍了来历和口感,按照流程他这时候就该留下一句“请慢慢享用”后离开,结果这次却一反常态留了下来。 “本店最近有个调查问卷活动,不知两位愿意参加吗?请安心,不会采集任何关于你们的个人信息,只是个小调查而已。” 许勿言说话的时候,看着人的目光很专注,声音也很好听,带有一股冷冽泉水潺潺流过的感觉,配上他出众的容貌和相当不错的身材,很少有人,或者说女人,会拒绝他的这种小请求。 虽然自家季抛型爱豆在和素人比颜值上输了,唐晓棠也没有迁怒许勿言的意思,她看了眼表示无所谓的谢思染一眼,果断同意了。 “拿来吧,我们俩意见一致,我写就行,我朋友吃饭时不喜欢被打搅。” 许勿言露出浅浅的笑容,开口说道:“不需要填写,问题只有一个——请问客人您觉得,食物是由机械制作出的好吃,还是由专业厨师制作出的好吃呢?” “当然是专业厨师啊。” 唐晓棠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水蓝国地大物博、菜系多样,不能像某些简易快餐那样一概而论,机器人做出来的味道不差,但也仅仅是不差而已,想要品尝到真正的美味,还是得靠人工。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参与。”许勿言感谢了唐晓棠,可以忽略对方刚说的话,转而看向不发一言只专注吃东西的谢思染,“这位女士,您觉得呢?” 谢思染不慌不忙咽下口中的笋丝,用餐巾擦了擦唇边,抬眸看向许勿言:“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厨师了,和手抖酱油撒半瓶的新手比,自然是机器做得好吃。若是和技艺高超的厨师比,那大概就是人工更胜一筹。若是两者相差无几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在机器餐厅吃饭,至少我可以心无旁骛享用美食,而不必担心自己被打断用餐,还得中途空出嘴来回答问题。” 似乎从没被人这么当面怼过,许勿言的脸色一僵,随即转瞬即逝,虽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明眼人却知已于刚才不同。 “抱歉打搅了,请慢用。”许勿言说完之后,告辞离去,脚步比来时要快了许多,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唐晓棠嗤笑一声,对他的兴致全无,连带着吃饭也觉得没意思起来:“他这是冲你来的?” “谁知道呢,理他做什么。” 谢思染懒得理会这种小事,自从她的新兴公司蒸蒸日上、拿下国家科技扶持项目后,总能遇到各种莫名其妙的人,像许勿言这种还算好的,更有许多不知道从哪个屠宰场跑出来脑满肠肥的家伙,话里话外都在挤兑她,觉得她该将这块大蛋糕让出来,而不是一个女人家独吞。 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自信,觉得自己下面多了点什么东西,就要事事站在女人头上,哪怕自己根本没那个实力,也要瞧不起已经将事做成了的女性。 谢思染就觉得奇怪,那玩意割下来还没她胸沉呢,怎么就装得下那么多自以为是呢? 唐晓棠想了一下想不通,也就丢开手,一般人可能不认识谢思染,但能常来这边吃饭的,哪怕相互不认识,多少也有点面熟,不定是哪里有什么事,回头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两人谁都没再提许勿言的事,话题再度转向令人快乐的方向,直到吃完结账离开时,谢思染才跟侍者说了句话。 “麻烦转告你们主厨,下次做问卷调查的时候最好放到饭后,你们那道招牌菜的最佳食用口感是出锅后的7分钟内,算上装盘送到我们这边的时间,大概够客人在期限内品尝上几分钟的。结果因为他将问卷调查放到用餐时间,我只来得及吃上几口,味道不错,就是时间上可惜了。” 说完,谢思染和唐晓棠携手离开,至于主厨许勿言听到这话后作何感想,那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她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弄的跟谁没吃过似的。 吃完饭,谢思染和唐晓棠随便逛了两家店后,各自回家,她们一个晚上有局要提前做准备,另一个纯粹懒得闲逛,只想回家快点将五年前的项目全都捡起来,好应对之后的工作。 新兴公司可不是一家小企业,手底下十好几万人吃饭呢,她所做的决定关乎公司发展,同时也关乎着员工们是否能照常拿到工资,由不得谢思染不重视。 路上,马菲菲给谢思染打了个电话,是关于进驻体运村的事,之前名额还没定,现在确认自家凭借“机器人餐厅”的噱头赢得了最后一个餐饮业名额。 谢思染:emmm,好像知道为什么今天被针对了。 “菲菲,去查查之前跟咱们竞争的对手是谁。”虽心中已有猜测,谢思染还是让马菲菲去查一下,免得误会了人家。 “查过了,是‘许氏餐饮’,参与本次竞标的是当家的小孙子,许恒,又叫许勿言,他在半山开了一家叫‘听竹轩’的餐厅,距离咱们那家餐厅不远。” 哦豁,破案了。 既然知道对方找茬的理由,谢思染就没放在心上,许氏餐饮在海滨市也做了许多年,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今天八成是对方从小没受过打击,一时没法接受失败——或者说失败的理由,这才忍不住的。 -- 第40页 “知道了,明天去福利院的计划不变,你让负责项目的部门先运作起来,看看人家都需要什么类型的机器人,把前期工作做一下,后续我会跟进。” 马菲菲那边表示明白,等谢思染这边确定没别的交代后,这才笑嘻嘻表示今天又能准点下班,她就喜欢这种不压榨员工私人时间的好老板。 两人说笑几句,那边挂了电话,谢思染也驱车回家,度过了相当愉快的一天。 次日,谢思染早早出发,她今天要去福利院给孩子们送温暖,顺带给虚朝人进行直播,让他们看看真实的水蓝国。 是的,真实,谢思染从没想过将水蓝国包装得完美无瑕,仿佛宗教中说的没有任何苦恼纷争的极乐净土。 虚朝人会从直播里看到,水蓝国也有自己的麻烦,自己的困难,自己的敌人。但同样,他们也会看到水蓝人为解决这些所想出的办法、付出的努力。 同样境况下,在虚朝他们是无助的、绝望的,但在水蓝国,却可以看得到未来,看得到希望。 越是真实,越容易代入和进行对比,也只有这样,才能一点点摧毁掉他们对虚朝的信心和归属感,让他们对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感到失望,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乃至于最终的——愤恨。 当这种情绪燃烧到了极点,那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也都顺理成章。 第23章 ??参观福利院 前往福利院的第一站是希望福利院, 位于海滨市城北靠近郊区的地方,距离新兴公司比较近,车程大约30分钟。 谢思染从家出发, 到福利院与人汇合, 张院长早早的就让人等在门口了,见他们到了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一番寒暄介绍后,谢思染指了指后勤部小李手里的小型手持摄像机, 询问张院长能不能拍个视频, 回去剪辑后放官网上,对方欣然应允,希望能有更多的社会爱心人士看到这个, 从而帮助这些孩子们。 “国家有补助, 市里也有扶持, 孩子们其实过的挺好,可说实话,谁不希望给自家孩子更好的?这不是我贪心,而是每当看到他们现在,我就发愁他们的将来,总想着让他们能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 “张院长慈母之心,孩子们有您这样的大家长看护着, 一定会幸福的。”谢思染边走边说,搬物资的事都交给后勤部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她手里只有一捧张院长亲自塞过来的花,“我们新兴公司分很多部门, 旗下也有自己的工厂, 其中有不少残疾人员工, 只要能胜任工作,我们就一视同仁。” 这是实话,像是水蓝国的某个良心方便面企业一样,谢思染的工厂也雇佣了许多身体不便的员工,为的就是让他们有一份正当职业,能带工资和福利回去养家糊口。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谢思染是真的敬佩那位企业家,并愿意向他学习。 最初这个决定还引起了部分高层的不满,他们觉得哪怕是为了作秀,也不必雇佣那么多,有几个装点门面的就行了,一下子弄那么多残疾人,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然而谢思染和那些员工们用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几年来残疾人所在的特殊车间从来没有引发过麻烦,制作出的零件也少有不合格的,他们比正常员工更加珍惜这份工作,严格遵守安全条例和规章制度,是优秀车间月榜上的常客。 有了货真价实的证据,那些表示不满的高层也乖乖闭上了嘴,横竖他们没什么实权,与其指手画脚招人讨厌,还不如老老实实跟着谢思染,等着年底拿分红赚大钱。 这边谢思染和张院长边说边往里走,那边给虚朝那边的直播早在她下车的时候打开了,该做的介绍也趁着没人的时候都说了,现在就不再多言,省得引发周围人的怀疑。 于是在虚朝百姓眼里,他们看到的就是一栋五颜六色、充满了童趣风格的房子,在一个大院子里,有几个大人正在哄十几个小孩子玩。 大人里有男有女,孩子里有大有小,每个人都穿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带着尚且不谙世事的纯真笑容。 “这些娃儿都是被家里扔了的?养的可真好,瞧着比我家小子还胖哩。” “是身子有残疾的,你瞅瞅那个孩子,定是当娘的怀着的时候吃了兔子,可见老话是对的。” “女娃娃多,男娃少,看来就算是水蓝国也是一样重视男娃。” “可不是,你看那些男娃都是有残疾的,女娃倒是有好几个没毛病的,大概是养不活才送来的吧。” “可之前谢姑娘不是说,他们水蓝国的人都能吃饱穿暖,不存在养不活了吗?” “哼,我就说谢氏女满口胡言,你们看,这就露出马脚了,我倒要等着看她如何狡辩!” …… 谢思染跟院长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偶尔也扫一下小助手汇集来的热门弹幕,自然看到了虚朝人的疑惑。 想了想,谢思染装作了解情况一样问道:“张院长,我看院里大部分正常的都是女孩子……” “是啊。”提起这个张院长就叹气,“旧观念还是存在的,越落后越愚昧的地区,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就越严重——他们就总觉得自己儿子能延续香火,却不想想周边都不要女孩,他们的儿子去哪里讨老婆。” “要我说,都是他们爹妈生他们的时候没弄好,把裹脚布当脑子给塞他们进去了!”后勤部一个抱着好多玩偶的女孩子气鼓鼓插嘴,“什么辣鸡玩意儿,活该他们那种又穷又挫又满脑子封建残余的人一辈子打光棍!” -- 第41页 话糙理不糙,谢思染对小姑娘挤挤眼,挑起大拇指表示干得漂亮。张院长也在旁边笑,以她的身份不好说这话,但人家公司的小姑娘打抱不平,她也没立场去管是不是? 况且,说得还挺痛快的,旁边也没有小孩子在听,还不能让人家小姑娘说两句真话啊。 “观念从不是一两句话能改变的,也不是三年、五年能改变的。”谢思染对此深有感触,“对于眼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利益的愚昧者,无需跟他们说什么大道理,他们听不懂,也不屑于去听,因为他们的见识和三观早已如腐朽的树木一样,一旦动摇就会轰然倒塌。” 小姑娘好奇问道:“那要怎么做呢?” 谢思染帮她拿了几个玩偶,笑着回应:“很简单,给他们唾手可得的利益即可。比如说不论男女,只按家里人口分东西。又比如说,女孩子读书读得好,可以赚更多的钱。亦或者,某些工厂只招女工,男的一个不要——当他们发现男人累死累活一年,还比不上女孩子几个月赚得多时,自然就懂该把女孩留在家里了。” “可是、可是——”小姑娘鼓着嘴巴,不满地开口,“他们会压榨女孩子啊,让她们给自己没用的废物兄弟赚钱,为他们盖房子、娶媳妇、甚至还要养侄子侄女。” “是啊。”谢思染靠近这个一看就是幸福家庭出来的女孩子,以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声开口,“但她们至少有了读书和走出去的机会啊,哪怕只有一半的女孩子会因此醒悟,挣脱原身家庭的束缚也是很好的呀。” 小姑娘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话显然没必要明着说,能看懂的自然懂,看不懂的就让他们迷糊下去吧,也免得心生警惕将女孩子牢牢锁在家里或者控制住,那才是害了她们。 谢思染深知自己是幸运的,生在一个家境富裕的家庭,但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女孩子都像她一样好运,能有真心疼爱自己的父母。 所以她愿意为自己的姐妹们提供帮助,新兴公司每年都会帮扶山区的孩子读书,谢思染会严格审核名单,男女比例必须一半一半,不允许冒充,不允许滥用,更不允许家长将本该女孩子得到的机会硬生生剥夺给另外的男孩。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知识更能改变思想,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谢思染只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子有机会走出来,看看世界,看看同龄的其他女孩,珍爱自己,疼爱自己,像破茧而出的蝴蝶一样,舒展翅膀迎接她们的新生。 而那些腐朽的思想、愚昧的原生家庭——呵!就让他们继续烂在泥里吧! 虚朝,王都,慕容府。 慕容飒和表妹孔嫣坐在花园中,边饮茶吃果子,边看悬于不远处上空的光幕。 自从上次在酒楼里骂过那些不长眼的浪荡子后,姐妹两个对光幕产生了极大兴趣,每日都要派人盯着这里,只要一开始直播,便会急匆匆赶来观瞧。 横竖不出门,四下里也没外人,只要两人不耽误各自的功课,府内长辈对此并不加以阻止,甚至于如果时间合适,慕容老夫人也会跟着来瞧瞧热闹,看看光幕那边的水蓝国到底是什么样。 “表姐,你失望么?”孔嫣坐在放了锦垫的石凳上,耷拉着两条腿,脸上表情郁闷得要命,“我可失望了,还以为水蓝国的女孩子们都能活得像谢姑娘一样,结果还不是要被父母丢。” “我不失望,我甚至很兴奋。” 慕容飒单手托腮坐在桌前,眼眸亮亮的望着光幕,谢思染和后勤部的同事正在给小孩子们派发新衣服、新玩具和糖果零食,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 “嫣儿你只看到那些被丢的女孩子,却没看到更多的像谢姑娘那样意气风发的女孩子——你想想,咱们虚朝可有像她那样的姑娘?” 孔嫣想了片刻,摇头:“没有,纵然是咱们边关那边,女子出门不戴帷帽,也骑马也上街,可还是没谢姑娘之前拍到的那些女子好。” 怎么个好法,年幼的她还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水蓝国那些在街上走的女子更好。 “是愉快,是自信,是不在乎他人眼光的坦然。”慕容飒给表妹解惑,“若是那谢姑娘总放那些美好的一面,我反而要心存疑虑,毕竟这世上有光必有暗,怎可能有一个事事顺遂、毫无缺点的地方存在。” 孔嫣拈了块蜜饯放到嘴里,仿佛想到了什么:“表姐你的意思是,你看到水蓝国也有这种重男轻女的情况,就觉得那谢姑娘展示的都是真实喽?” 慕容飒点头:“对,她并非为我们编织一场不存在的美梦,而是在用事实进行证明。” 孔嫣好奇:“证明什么?” 慕容嫣难掩唇边笑意:“证明只要找到方法,就能改变弊端,纵然某些陈规陋习无法一蹴而就全部革除,也能通过各项制度、法规、以及人为努力而变得更好。” 谢思染展现的从来不仅仅是水蓝国的繁荣,她一直在传递一种信息,一种积极的信息。 ——只要肯改变,肯努力,那么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人人都看得见美好的希望。但若是默守陈规一心摆烂,日子只会越来越差,麻木而绝望地度过一生。 这是谢思染给出的提示,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能看得到这点、看得懂这点,而且愿意为之去尝试做些改变。 -- 第42页 想到此,慕容飒上挑的唇角渐渐落了下去,以当今这位和谢姑娘的关系,怕是对方绝对不肯照着做,那大虚朝想要变成水蓝国那样,恐怕遥遥无期。 慕容飒突地心中一动,随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脏下意识跳得越来越快,手里的帕子在不知不觉中被揉做一团。 她好像、大概、知道谢姑娘想要做什么了。 如果真是像她想的那样,对方可是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很大很大、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棋。 慕容飒猛然站起身,在孔嫣和一众仆从愕然的目光中,拎着裙角就朝自家爹娘所在的院落跑,她得去将这个猜测和爹爹娘亲说说,若是真的,恐怕要早做准备才行。 ?? 第24章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 慕容飒怎么和家里人说的, 谢思染不知道,人家只要避开光幕范围、且不对着光幕说话,就不会被判定为发弹幕, 所以弹幕中从不会出现类似“李二家的小子又闯祸了”、“今儿猪肉又贵了两文”之类的闲谈。 此时谢思染正在和其他成年人一起, 给小朋友们分发物资,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两套新衣服和鞋子、一个装着文具的新书包、一小袋糖果零食——其他的玩具、图书以及更多的零食都直接交给院长,由她后续安排慢慢发放, 可不敢一口气都给小孩子吃了。 发完物资之后, 谢思染也没着急走,又留下和小朋友们玩了会游戏,看了他们画的画和做的手工品, 着重和那些智力健全的孩子深入聊了聊他们的未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 只是有时候很多人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你们还小,时间还很充裕,可以尽情去发掘自己的特长——李睿你画画很好看呀,以后可以试试走这条路,不管是原画、漫画或者游戏动画行业,都需要很多人的。” “王凯你喜欢编程?这很好啊,回头我让人再送点类似的书来,还有电脑, 你们有兴趣的都可以自己试试,程序员有手就够了, 屁股下面坐的是轮椅还是办公椅根本不重要。” “孟溪你跑步特别快呀,那很好啊, 每天坚持, 回头问问你们体育老师能不能推荐你去体校, 没准几年后你能拿体运金牌呢。” “还有,冯念你喜欢写小说呀,这个也很好啊,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你可以试着从短篇写起,以后不管是供稿给别人,还是在网站上自由发表,都是不错的选择。” …… “比起社会上的普通孩子,你们是不幸的,但比起无法正常思考的人,你们又是幸运的。我们人类呀,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个脑袋了,只要它能正常运作,就没有什么挺不过去的难关。你们记住,我叫谢思染,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公司的地址和我的电话,在学习和生活上有困难了,可以直接打给我,千万不要听那些什么‘早打工早赚钱’的屁话。” 早打工早赚钱或许对那些经济负担很重的家庭而言,是非常有道理的,但谢思染面前的只是几个福利院的小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只有五、六岁,他们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负担,在有人资助的前提下,为什么不去好好上学呢。 谢思染已经决定要资助这些孩子了,刚才她跟院长谈话时就提到了这个,只要这些孩子考上了,她就会负担学费和部分生活费。 当然,为了不弄出“升米恩斗米仇”之类的事,谢思染的资助是有条件的,算是另一种变相的助学贷款。 “愿意被我资助的人,每年假期都要到我公司来实习一段时间,不会占用所有假期,但至少要有1/2的时间。以及他们毕业后,要跟公司签一份3年的合同,期间我有权辞退他们,但他们无权提前离职。” 院长也明白谢思染的意思,这份合同其实对孩子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首先,谢思染是发工资的,假期打工可以有效缓解他们的生活压力。其次,一份知名大公司的工作能在他们单薄的履历上留下重要的一笔,哪怕日后不在新兴公司干了,跳槽去其他地方他们也有了不错的工作经验。 最后,这能让那些心思细腻的孩子没那么敏感,他们并非平白无故接受帮助,而是要在自己有能力之后偿还,这种精神压力一下子就会减弱许多,而且从根本上扼杀了想要凭身世不劳而获的念头。 这些孩子都是她一手养大的,自然从心底里盼着他们都好,现在有这么个机会,院长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谢思染没关直播,虚朝的人自然将她刚才说的做的都看在眼里,固然有人嘀咕着给那些一看便是累赘的孩子养活有什么用,更多的人则是在称赞谢思染的心善,毕竟不管什么年代,资助善堂都是值得人人称道的好事。 “哥,咱们要是也遇到那么个大善人多好。” 街角不起眼的地方,几个小乞丐靠在墙边上蹲坐一团,他们的年龄大小不一,全都脏兮兮的,一时无法分辨出男女。 “都是没人要的孩子,他们住的地方可真好,又干净又漂亮,估摸着闻起来都香。” “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糖,那些糖纸可真好看,给我一张舔舔也好啊。” “哥,你说咱们大虚朝有没有这么个地方啊?哪怕不让我去,让小丫去也行啊,她那么小,合该被好好养着。” “快别做梦了,那是不知道在哪儿的水蓝国,官老爷们都不知道怎么去,我怎么可能知道!都别闲着了,趁天好赶紧去要点东西,晚上没钱给头儿,别想再让我替你们挨揍。” -- 第43页 “是啊,走吧走吧,这就是命喽,谁让咱命不好生在这里了呢。” “哼,若我有一天出息了,我也弄那么一个善堂,定叫天下都没像咱们这样的小乞儿。” “哈哈哈哈,小山子你又在吹牛了,快走罢,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讨到个菜馍吃。” 乞儿们一哄而散,只有名叫小山子的十来岁男孩深深地看了眼光幕,这才吸溜了一下鼻子,跟着自己的小伙伴们跑远了。 …… 婉拒了院长留吃午饭的邀请,谢思染一行人匆匆上车赶往下一家,午饭是在中途一家环境不错的饭店里解决的,自然是总裁大人请客,总不好让人自掏腰包。 期间直播一直是开着的,算是在中午时分给虚朝人民看了场吃播,虽说都是满大街可见的家常菜,也足够那些平日里连油水都沾不到的普通人羡慕的。 然而普通人不知道的是,那些富裕人家其实也很惊讶,因为桌子上的很多菜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甚于还有根本不会在同季节出现的几种蔬菜竟然混在了一起。 谢思染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个,毕竟大棚蔬菜已经出现很长一段时间,大家早就习惯了反季节蔬菜水果的存在,只有贵不贵、要不要买的纠结,而没有买不买得到的问题。 而且很多蔬菜和水果,的确是外来的,具体到什么物种什么时候传来,谢思染根本记不清,反正有就是了,吃就得了,不到用的时候谁会想着去查这个资料。 所以她以为普普通通的一顿饭,在虚朝人眼里却是令他们大开眼界,弹幕里一时间都是议论水蓝国物产丰富的,还有讨论那菜原本该是个什么样子,味道是酸是甜,又该怎么种植才能养活。 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直播角度。 反正谢思染是单独开车,车上除了她没第二个人,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于是又给虚朝人讲解了一下什么叫做“大棚”,寻思着什么时候带他们去看看。 “我不是搞农业的,对这方面不了解,过一阵安排一下吧,带你们去农庄里看看,我记得有农家乐项目的。” 谢思染将这件事记在心里,随后继续她下午的行程,参观另一家福利院结束之后,其余员工都回公司将剩余物资入库,她则开车回了自己家。 五年没回来了,谢思染有太多的东西要熟悉,她想利用这一晚上再找找感觉,毕竟明天开始就要投入工作,不好再休息下去。 停完车,谢思染没直接上楼,而是转道去了小区里的便民超市,她实在记不清自己冰箱和零食储物柜里到底还有什么了,想着不如直接去买点。 然后,虚朝人就跟着一起看到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边说边笑着朝一个大房子走去。 “那是做什么的?怎的都是老人。” “之前看了福利院,莫非这是孤老院?” “这些老人穿着可真鲜活,这大红大紫的,也不怕被人耻笑不尊重。” “咦,那个带轮子的椅子就是之前提到过的轮椅吧,身后推着的人可是他的女儿?” “怎的还边说边跳起来了,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怎么上了年纪还如此不稳重!” 谢思染已经学会对弹幕里的言论保持平常心了,这是观念差异造就的,不能完全怪虚朝人的大惊小怪,或者言辞激烈。 …… …… 不行,忍不住,还是好气哦! “谁规定上了年纪就必须穿得暗沉?阿姨们穿红衣服花你家钱了?哦,忘记了,你家有钱也买不到现在的布料,也买不到这么好的印染技术,你们只能干看着。” “跳舞怎么了?生命在于运动!只要不妨碍到别人,人家阿姨想怎么跳就怎么跳,不光阿姨跳,大爷们也跳,改天带你们去看看什么叫广场舞,什么叫交谊舞,什么风气不风气的,只有你们才觉得将人困在后院直到老死才叫好!” “这房子不是孤老院,是社区养老的一部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可以在这里花很少的钱直接买饭,菜品丰富,营养均衡,物美价廉,是专门为老年人提供的便利。” “推轮椅的人也不是老人的子女,是社区养老的工作人员——在我们这里,不管你有没有儿女,老了都会有人照顾,不用非得逼自己挣命一样生个儿子。”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谢思染长长舒了口气,一点都不想再直播下去了,观念上的争执真的累心,她只想快点买了东西,回到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以一己之力改变人们的观念,真的太难了,谢思染从没有这么清晰认知到水蓝国先辈们的伟大——改变当时人们愚昧的思想,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真的是太厉害了。 第25章 ??去公司 次日一早, 谢思染照例打开直播,平台规定的播放时长已经过去了一半多,她选择休息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然而欠款就仿佛悬在头上的利刃, 让谢思染觉得浑身难受, 总想着快点还完债务快点轻松,所以下意识自觉加班,也不在乎虚朝那边人是不是会被影响生活。 谢思染承认, 自己暂且无法以平等的态度对待那边, 五年的创伤不是那么容易被抚平的,要不是考虑到没法跟人说这件事,她甚至想给自己预约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 在克制自己情绪这方面, 谢思染觉得自己尽力了, 那个该死的村子全员恶人, 但她不能因此迁怒所有虚朝百姓。 -- 第44页 可让她现在就对那些素未谋面的人抱有善意,帮着他们改善生活,谢思染觉得自己做不到。 毕竟她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不是烧一下噼里啪啦往下掉舍利子的大圣人。 简单吃完早饭,谢思染跟自家爹妈那边来了个视频通话,主要是看看小姑娘的状态,是否习惯独自留在那边生活——如果不行,她这两天还得回别墅那边去住, 至少陪她度过最初这段适应时间。 还好,谢思雅小朋友的精神状态不错,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从没住过那么好的地方, 既能吃饱又能穿好, 床还软乎乎的, 还有那么——大一个玩偶可以抱着睡,再没什么不习惯的了。 “伯娘说今天会带我到小区里找小朋友们一起玩,姐姐去忙正事吧,不用担心我,伯娘说你要管一个好大好大的公司,要带着里面的员工们赚钱呢。” “知道了,思雅真体贴,那你跟伯娘好好玩,等姐姐忙过这几天,就回去看你,然后带你去游乐园,MUA~” 因为要去公司,谢思染也没多跟那边聊,挂断视频后就开始收拾自己,准备出门应对新的一天。 虚朝那边也是新的一天,为生计忙碌的人依旧去忙碌,闲的没事的人自然又开始聚集,横竖这两天下来他们也习惯了光幕的存在,倒也不会真的因为它而弄乱自己的生活。 “那个手机还真是个好东西,能千里传音不说,还能看见人影,要是咱们也有这东西,出门在外就不用老惦记家里了。” “这种东西真的凭人力能做出来吗?我还是觉得只有仙法才能做到,不然这么小小的一个东西,通过摸不着看不见的什么电波,真就能实现?” “可不是么,那谢姑娘就是仙家女子,只是她生长于仙家才觉得那水蓝国是个普通的地方,不觉得有什么特殊,对咱们而言那就是仙家宝地啊。” “我出来行商也有半年之久,确实惦记家中父母,真想要这么个东西啊……” “那小女娃说谢姑娘有个大公司要管,可一个铺子才能用几个伙计,说要带许多人赚钱,怕是夸大其词了。” “大概是类似锦绣绸缎庄,或是吉祥楼那样的大铺子吧,你瞧绸缎庄上上下下有40多人,吉祥楼前面的跑堂,后面的厨子和帮工,再加上采买之人怎么也得有60多,想必那谢姑娘手底下也有这么多人。” “是喽是喽,要是管这么多人的嚼用的确得费心费力的,光是月银就得多少,啧啧,万万想不到这女子也能管着许多事。” …… 类似于这种讨论弹幕,谢思染都懒得理,她该怎么跟这些人说新兴公司手下员工在去年已经超过了12万人,今年的数据统计还没做,预估也差不多能过13万人。 谢思染不知道13万人对虚朝是个什么概念,她穿越的那5年被死死禁锢在那个愚昧的村子里,对外界一无所知,也就无从对比。 所以她选择沉默,决定回头带人去工厂看看,事实胜于雄辩,让他们亲眼看到工厂规模,比说没有概念的数字要更真实。 “这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你们应该已经见过夜晚时的样子。” 谢思染将车开入地下车库,随后直接乘坐电梯去了位于顶层的办公室。站在外扩的露台之上,下方的景色一览无余。 作为总部,新兴产业园的建筑都是专门请人设计的,充满前卫科幻风格,谢思染曾戏言这里可以直接当做科幻片取景地,若是导演肯在影片里多给新兴公司logo几个镜头,她一分钱场地租赁费都不收。 事实上,在前半截对外开放的小公园里,每天都会有各种团体来出外景、拍美照,只要他们不大声喧哗、妨碍别人,工作人员是不会去管的。 “新兴产业园,顾名思义,园区内所有的建筑都是我们的。” 谢思染站在露台上,以一种俾睨天下的气势将下面的建筑、景物、以及往来于各个建筑群的接驳车全都圈在其中。 “我是这家公司的总裁,简单点说就是最大的老板,公司涵盖的行业对你们而言有点复杂,我不想干巴巴解说,慢慢的你们都会知道。” 说完,谢思染转身回了她的办公室,打开电脑,为新一天的工作做准备。在那之前,她还有点别的要给观看直播的虚朝人看。 “今天直播的主要是我的工作,以后类似的内容不会很多,毕竟有些商业机密哪怕隔着时空,我也不想让你们知道。这是一个特例,用于让你们更加了解我,了解这个时代……好了,还是先来看看新闻,我知道你们在关心撤离公民的后续。” 谢思染说完,电脑也启动完毕,她熟练地输入关键词,果然看到了官方播报的最新进展,以及在战区的各位博主UP主们同步上传的视频和文章。 大体情况和昨天差不多,毕竟只过去了一天一夜,那么大一个国家再怎么反应迅速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据普通人反馈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得到了通知,部分人在收拾行李准备赶往大使馆,部分人还在犹豫纠结自己的财产,怀揣侥幸心理觉得自己留下来或许也不会有事。 对此网上争的很厉害,有说保命要紧的。也有说如果战况进入胶着状态,倒也不必急匆匆赶回来。还有的在帮忙骂学校不做人,这时候请假回去避难凭什么就不给学分了。 对此,大虚朝的人也发表了类似观点,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分析讨论着到底该不该现在就走。 -- 第45页 “既然都置办产业了,不想走倒是也能理解,人看着还好,若是没人看着,里面的货物岂不是被搬空了?那得损失多少钱,换我我便不走。” “哼哼,不走,命都没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也未必,看现在不是不打了么,或许那什么调解有效,就此停战也说不准,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走与不走的,总归是盼着人好吧。” “杜阁老,你觉得若是不走的人多,他们水蓝国还会继续撤离公民吗?人多还有个由头,若只为一两个,值得吗?” “不好说,不好说,不管是交涉还是调动物资都很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说实话,若是这事发生在咱们这里……哼哼,且听那些人先吵个把月再说吧。” “万幸,这事发生在水蓝国,不必咱们头疼,且看他们会如何选择吧。” …… “怎么选择?肯定是继续撤离公民啊。”谢思染转了转椅子,理所当然开口,“哪怕只有一个人需要离开战区,水蓝国也会将他平安带回来——在我们这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我觉得是时候说给你们听听了。” 谢思染说完,想起什么一样拉开自己的抽屉,果然看到之前去国外参加会议,回来后还没来及带回家的那本暗红色护照。 “这本水蓝国的护照不一定能带你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但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它一定能从任何危险的地方把你带回家来。” 谢思染的话通过光幕传到虚朝那边,无知的人对此嗤之以鼻,愚昧的人对此不明所以,然而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有识之士,几乎都胸潮澎湃,感同身受,竟涌出一种莫名的情怀。 “我记得就在去年,咱们有个商团在阿因兹那边被围住,有人冒死逃进边城送信求救……” “这事我也记得,好像朝中的大臣们吵了很久,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从各种利益角度去研究要不要派人,唯独没有人从商团的角度去想,甚至还有人指责他们不该随便离开虚朝去与蛮夷做生意。” “是啊,虚朝那么大,为什么非要跟蛮夷做生意,这不被抓了吗?哼!反正等他们商量出办法,再为了所谓上邦面子去要人的时候,商团中人已经被折磨得七七八八,上百号的人只活下来六个。” “真惨啊,果然不是他们的家人他们就不在乎。说起来,老兄,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很简单,我就是冒死来送信的那个,每天等消息等得冒火,我去那些狗屁大人们的府门前磕头,我求他们快点派人去救大家,然而、然而他们竟然拖了足足三个月!!!等我再赶回去的时候,我的家人已经都被折磨死了——我恨那帮阿因兹人,但我更恨那帮满嘴仁义道德,实则不把普通人性命放在眼里的混蛋们!” 场面一时寂静,搭话的人张张嘴,却不知是该跟着骂两句朝廷,还是该说一声节哀,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目送对方单薄的背影落寞远去。 这件事听来悲惨,在大虚朝却已成为常态,现如今商团们不敢轻易跑外,即便去也多半是几个商队一起行动,凑足五、六百人、带足家伙人手才敢出关。 朝廷不可信,他们只能仰仗着自己,谁让朝廷态度如此,外族不给面子也是正常——自家人都不护着自家子民,还能指望人家友善对待吗? 哎……这狗日的世道啊! 第26章 ??参观 转播完撤离公民进度, 谢思染开始了一天的工作,9点有个例会,10点半要与体联会派来的工作人员商谈进驻体运村的事——或者说, 是商谈用哪些机器的事。 中午大概会有个简单的工作餐饭局, 下午要跟进二代医疗手环的开发进度,一代的功能已经不能满足人们日渐增加的常见病,不能治疗但能随时监测也是好的。 除了这个之外, 新型智能保姆也在开发中, 仍旧以照顾老人和婴幼儿为主,时刻监测他们的生命体征和活动范围,目前只有大致框架, 还处于初级阶段。 新型清扫机器人、自动烹饪机器人、无人运输车、防狼神器、人身保护壳等等, 新兴公司并行开发的项目足有十数种之多, 每一种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 这也是董事会中有些人不满的原因,他们觉得有些东西即便开发出来了,盈利也没有多大,为什么要浪费钱去做那些,直接投入到赚钱的产业中,为他们产生更大的效益多好。 对此谢思染的回答很简单,一个公司必须掌握自身的命脉才能活下去,就好比简单的芯片开发, 若是不努力钻研技术,就很容易被竞争对手或者某些不讲武德的国家, 以各种奇葩的理由扼住喉咙,到时候别说继续发展, 想维持现状都难。 “自给自足才是最硬的道理, 他们要合作那最好, 大家双赢。如果不合作,我们凭自己也能继续往前走,而不是被人硬生生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超越我们。” 话是这么说,谢思染也知道有些人是说不通的,他们的脑子长满了名为贪婪的东西,只关注眼前的利益,不考虑长远的发展。 所以在摊牌之后,谢思染动了点手段,以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回购了那几人手中的股份,将他们踢出了董事会。 即便有那么零星几个还持有一点点股份,但他们的权限也被压制到了最低,只能年底拿分红,连参与会议的资格都被剥夺,更别提做出什么决定。 -- 第46页 一言堂不是什么褒义词,但当自己的队友多数只会“哼哼”叫的时候,谢思染觉得将大权在握也没什么不好,这就跟历史上某些能力杰出的皇帝会回收君权想法差不多——不懂就别逼逼,跟我走就行了。 偶尔谢思染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强硬了,然后她就会去重温那些愚蠢的发言,借此坚定信念,告诉自己没毛病。 虚朝,人们看着光幕中谢思染给他们直播的画面,窥探着不知在何地的水蓝国的种种日常,每当他们以为自己习惯时,总会又蹦出新的事物和理念在他们面前。 就比如说现在,他们第一次知道了谢思染口中的“公司”到底是个怎样的建筑,在从没见过的高楼里,有着一间又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 穿着简单的男男女女坐在里面,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台叫做“电脑”的东西,他们在名为“键盘”的东西上敲敲打打,文字就会自动出现在那个屏幕上。 再然后,他们会用手里那个叫“鼠标”的物件在文档上点几下,旁边的机器里就有吐出纸张,上面印着刚才打在屏幕上的东西,字迹清晰不说,内容也分毫不差。 办公间里没有大声喧哗,也无需时刻给前来视察的上官行礼,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每个人都专注着自己手里的工作,他们谈论的内容虚朝人听不懂,但能从气氛上看出彼此交流很愉快。 在这里女人不戴帷帽,男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异性之间彼此直视、交谈,神色间没有丝毫羞赧或者淫邪之意,态度亲切自然,偶尔还会因某个回答露出灿烂的笑容。 更有甚者,某些团队在完成一项任务,或者取得某阶段进展后,还会彼此击掌庆贺,男人与男人,男人与女人,女人与男人,他们仿佛完全忘记自己的性别,只单纯的与同伴分享着喜悦。 当干累了,有人就会起身去一个名为“茶水间”的地方,或者刷他们脖子上悬挂的工卡,从奇怪的机器里拿一些喜欢的食物。或者去中间的台子边上,跟里面的人要一份新切的水果拼盘。 除这些外,还有各种虚朝人叫不上名,但光看样子就知道很好吃的小点心放在玻璃柜里,也是刷工牌就可以随便拿,看着让人好生羡慕。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些人纷纷去了名为“食堂”的地方,各种各样的菜被盛在铁盘里排列整齐,散发着刚出锅没多久的热气。 拿餐盘,选自己爱吃的,然后刷工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而这一流程看得虚朝人已经麻木了,更有不少人随着光幕拉近镜头映出的饭菜样子而分泌出不少口水。 “这吃食也太好了……他们都不花钱的吗?” “谢姑娘到底有多丰厚的身家才敢给他们这么吃,光看这食堂里的人,怕是得有两、三百人吧。” “不止,你别忘了,刚才不是有人说这只是几个食堂之一么,整个园区每栋楼里都有这么一个,省得他们大中午的跑来跑去。” “好多肉!那些肉竟然也白给吃!老天爷啊,我要是能去这么个地方,让我累死也是甘心的!” “我上个月去黎府帮佣,听说那边就算是主子每天也有几菜几汤的成例,想一顿饭吃这些个花样是不成的。” “啧啧啧,羡慕啊,水蓝国一定是物产丰富,不然物价上去,哪有那许多钱给普通人吃这么好。” …… 在人们议论新兴公司员工食堂中午饭的丰盛时,花娇容在跟她爹在屋里对峙,父女俩拍桌子瞪眼睛,除了一个多年的老管家在旁边看戏外,其余仆从都躲得远远的。 “爹!到底谁是你亲生的!我怎么就不能出面管铺子了!”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出面!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啊?” “人家谢姑娘那么大一个公司都能管,我怎么就不行?咱家铺子的伙计加一起也就是30来人,你这两年偷懒,还不是我自己撑下来的!” “你也知道是‘人家’谢姑娘,那是在水蓝国,那边没有男女大防,一个女子支撑家业没人说嘴——不对,就算有人背地里说嘴,也说不到她脸上。可咱们这里行吗?闺女哎,你别看光幕看晕了头,咱们这是大虚朝,是你不带帷帽出门都有人指指点点的大虚朝,爹给你找个上门女婿不是害你,是护着你啊!” “我不要!”花娇容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为有个男丁在外应酬,就把我这一辈子许出去了?这年头肯当上门女婿的都是些什么人,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好的男儿人家才不肯,不好的我凭什么要跟个垃圾过一辈子?爹,你就不怕人家回头把你闺女害了,然后直接夺了你的家业?” 花老爹语塞,这种事倒也不是没发生过,前一阵便有那入赘的女婿等老丈人死后,掌握了家产,说出“三代还宗”的混账话……可那又如何呢?家业已经让人擎着了,又有谁肯为那家的孤女出面。 念及此,花老爹也只能安慰自家女儿是个泼辣的,断不会让那人偷摸着掌了家业还不知道,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 …… 怎么这么一想,好像更可怕了?花老爹突然就觉得招赘这事或许还真不靠谱,他家闺女好像干得出“留子去父”的事。 噫—— 再议再议,或许随着光幕播放时间越来越长,大虚朝就能对女子更宽容了呢。 -- 第47页 父女俩的争论不了了之,好在花娇容目前也才十四岁,作为留家里支撑门户的招赘女,哪怕等到双十年华再找人也是有的。 …… 上午的时候,谢思染和体联会那边派来的工作人员敲定了引进的机器类型,暂定为了全自动智能化机器人餐厅,提供烹饪机器人、地面送菜机器人、空中轨道送菜机器、调酒机器人、冰淇淋机器人以及各种型号的引路和查询机器人。 因为专业性内容比较强,直播平台只留了一个摄像机在这边,另外的在谢思染同意之后,直接去公司里转悠了,也就有了虚朝人看到的那些画面。 然而光屏右下角一直有一个小屏幕留给谢思染本人,只有将心神全都集中到这个小屏幕上的人,才能听到这边谈论的话,而非大屏幕上公司里的那些交流。 对这个感兴趣的人很少,但并非没有,所以当吃完带有应酬形式的工作餐进入休息时间后,谢思染就看到了那些关于“什么是体联会”的问题弹幕。 “体联会,是专门负责人类联盟运动会工作的一个临时组织机构。这个运动会呢,全称叫做‘全人类体育联盟综合运动会’,简称‘体联会’,每五年举办一次,每个人类联盟的国家都可以派出优秀的运动员参与。具体涵盖的项目很多,每一届会根据东道主所在地不同,还会有细微的变化,依次举例很麻烦,到时候你们跟着看就行了。” 谢思染坐在露台上的椅子里,惬意地晒着太阳,露台做了封窗处理,哪怕外面有风也吹不到她。 “每次体运会都要由想举办的国家递交申请表,然后经过一系列的评选最后决定最终举办方是谁——承办体运会可不是谁都行的,至少国力要达到一定水平,毕竟修建符合标准的场馆都需要大笔资金,但这是一个对外展示自己的好渠道,尤其是对我们这种总被奇奇怪怪生物妖魔化的国家来说。” “嗯?你们问为什么会妖魔化啊——因为他们心怀鬼胎啊,非常害怕我们的发展速度,并且有被害妄想症,不妖魔化我们,又怎么蒙蔽他们国家那些不肯睁眼看世界的普通人,让他们坚定相信我们既落后又愚昧,既可怕又总想侵略其他国家呢?” 谢思染摊手:“说实在的,落后还想侵占别人,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都落后成那样了,拿什么跟人家打,靠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对方吗?一个国家若是有这样的领导者,又怎么可能继续发展壮大呢,是吧?所以这种领导者根本就不可能——” 说着话,谢思染一拍脑门,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也别说,或许还真有这种国家领导者——孙仲,你可别说在光幕刚出现时没动过侵略水蓝国,将我们的好东西都拿到你虚朝的蠢念头。没动手大概是因为你找不到水蓝国在哪儿,后来又被战区的炮火吓怕了,这才没发布寻找水蓝国在哪儿的诏令吧。” 骂的就是你,指名道姓怎么了,有本事过来咬我啊,略略略! 第27章 ??孤身参加的意义 日常嘲讽完孙仲, 谢思染心情值上升十几个百分点,趁着午休还有时间,她找出一些往年体运会开幕式的视频给虚朝人看, 顺带普及各项运动, 以及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国家。 “正如同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加入人类联盟一样,也不是所有的国家都会参加体运会,但只要他们来了, 不管来了几个人, 他们都代表着自己身后的国家。” 谢思染说这话的时候,弹幕正在疑惑为什么别的国家都派出数十人乃至上百人的队伍,而这个国家, 却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出现。 “我看过关于他的采访, 事后这名运动员被问及时表示, 他来不是为了取得荣誉,而是为了向世界证明——他的国家依旧存在,他的国家即便仍处于战乱之中,却并没有从历史长河中消亡。” 谢思染的声音有些低沉:“同样的情况也在我的国家出现过,那也是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侵略者攻占了我们的家乡,还想扶持我们自己优秀的健儿以他们的名义参加体运会,想让全世界承认他们建立的新政权。” “然而那名运动员毅然拒绝了侵略者, 并在当时政府的一位负责人的资助下,只由一名师长陪伴, 经过20多天的海上漂泊,这才抵达位于大洋彼岸的体运会举办城市, 为我们自己而战。” 说到这里, 谢思染喘了口气, 一边看手机上调出来的内容,一边继续说道:“虽然他因水土不服和旅途劳累在预赛就被淘汰,但虽败犹荣,因为他的出现,让世界知道我们并没有屈服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我们还在努力,还在用自己的血肉进行抗争。即便后来在打跑侵略者后,国内政权更替,但这是我们水蓝人自己内部的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这就是一个人来参加体运会的意义——我来,因为我的国家还在。” 虚朝并没有参加过这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体育竞赛,最多不过是节日里自发组织,或者官府组织的小型活动,他们还不太懂所谓的体育精神是什么意思,但却从谢思染的话语中嗅到一股沉重的味道。 谢思染没有就体运会这件事再多说,反正是明年夏天才举办的活动,若非亲历盛典,是永远都无法体会到那种身为东道主的荣耀与骄傲的。 直播告一段落,谢思染下午的活动有一定的私密性,还是那句话,即便虚朝人都看不懂,她也不想展现给对方看,所以在愉快中关了直播,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 第48页 …… 虚朝,虽然光幕关闭,依旧有许多人在讨论着,尤其是茶馆里面,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对体运会感兴趣的,就有还关心撤离公民的,有对女子竟然能掌管那么大一个公司感到惊讶的,就有觉得若是让男丁来做,可能会更好的。 其中老谢家就是如此想的,尤其是谢三妮的哥哥栓子,更是嫉妒到眼珠子发红,只恨不得自己能钻入光幕之中,将谢思染的一切都扒拉到自己怀里。 “他家都说了,就三妮儿一个丫头,我要是去了,肯定家产都是我的,到时候拿出来一半孝敬爹娘,别说这一辈子吃香喝辣了,再有三辈子也花不完。” “就是,就是,都是女子,凭什么只三姐姐有,我还是她亲妹子呢,我也要!看看那些衣裳首饰,都是足金足银的,式样也好看,若是有那么几样当嫁妆,我看谁敢瞧不起我。” “对啊,咱们养三妮儿那么多年,能是白养活了?原指望她能当个贵妃,咱们跟去王都享福,谁承想她不识抬举,陛下也不好当时就把咱接过去,现在她又跑去那个什么水蓝国……老头子你想想办法,咱甚时候能过去探个亲,也不多要她的,给栓子买套大房子咱们跟着住就行。” 村子里只有晒谷场那边有块光幕,谁想看都得往那边去,只是大家白日里忙着干活,只有歇晌和傍晚才有机会来看一看。 此时正好中午,来这边瞧热闹的人不少,他们几乎听不懂谢思染嘴里的那些名词是什么,也不去想话里都有什么含义,只眼热对方吃的用的,穿的戴的,还有那看着就舒坦的大房子。 他们至今也没弄懂水蓝国在哪里,距离大虚朝有多远,只以为大概就是去王都那么远,是走上几个月就能到的地方。 对于老谢家人说的话,有不少村民都跟着附和,这个给出主意该怎么对付谢思染那边的爹娘,那个给出主意让找陛下帮忙,多带些兵先将人绑回来再说。 “咱也不懂什么穿越不穿越,她就是你们家的三妮儿,又是个被陛下休弃的,合该回娘家奉养父母,你们这下可要跟着享福喽。” “是啊是啊,谢老大,你什么时候去找三妮儿啊?” “倒是想去,可这也没说在哪儿啊,总要先打探打探。” “那倒是,我镇上有个熟人,专做打探消息这一行的,不若我帮你介绍一下?只是人家也不能白做事,你总要掏几个钱的。” “这、这……” “谢老大,你还犹豫什么,这时候花几个钱,等你找到三妮儿,她有的那些还不都是你们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那,到底要花多少?” “这就要你们跟他详谈了,谢老大你要拿主意可得快着点,咱们这边地方小没多少买卖,我那朋友要不是来这边办事,留都不留的,就这他也打算后天就走,你若到时候还没下定主意,怕是没机会找到三妮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商议,最晚明天给你消息。” 说着话,谢老大带着自家人匆匆回去,关上房门讨论值不值花钱买消息,去找三妮儿过好日子——光幕上展露出的一切都太有吸引力了,他们实在无法克制自己想要的念头。 答应牵线搭桥的人目送谢老大一家远去,脸上带着笑意和其他人继续聊着,话里话外都是自己那个朋友肯定知道去水蓝国的路,想要搭伙过去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付出点信息钱。 村民们有心动的,有不舍得钱的,还有缠着他打听更多消息的,对方也不觉得麻烦,都好声好气回答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才得以脱身,随后不知去了哪里。 …… 晚上,谢思染按时下班,作为一个阔别职场五年的人,她对加班一点兴趣都没有。 况且有时候她这个大老板不走,有些员工也会“自愿”加班,谢思染不提倡这种无效工作行为,然而没人相信她的话,所以有时候她也只能以身作则,用行动来说明自己的想法。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别墅那边就做了她的饭,等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吃完后,谢先生叹着气去书房看他带的学生发来的论文,付女士则接到了姐妹的视频电话,跑回房间聊天,只留下谢思染和思雅小朋友相顾无言。 “走吧,去超市转转,买点零食什么的回来备着,等你明天复诊确认没问题,就可以开吃啦。” “好耶!” 思雅已经知道什么是零食了,虽然自己还不能吃,但在小区里玩的时候听新认识的小伙伴说过,也从电视上看过,早就想买一些,只是习惯性的不提要求,一直放在心里而已。 现在听谢思染说要带她去超市买零食,小姑娘兴奋得根本就坐不住,特别利索地就跑去玄关处换了鞋子,然后站在那里眼巴巴看着自家姐姐,想让她快点,但又不敢催的样子可爱到爆。 谢思染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蹙眉:“还是得多吃点,这都没肉。”随后想到小姑娘跟过来了,她又重新展颜,“不急,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咱慢慢养。” “嗯!都听姐姐的!”小姑娘见谢思染穿好鞋子,忙不迭牵住她的手,就像是她们还在那个小村子里一样,两人谁也不会丢下谁。 “走吧,先去超市,明天复查的时候还得给你做个体检。”谢思染带着人去了车库,随后开车驶向附近一个大型超市,“伯伯伯娘开始给你零花钱了对不对?以后要学着自己管理,不会没关系,随便问谁都行,会慢慢教你的。” -- 第49页 “我今天认识了所有的钱。”思雅赶忙跟自家姐姐献宝,还给她看自己的手机,“伯娘带我打完疫苗之后,还给我办了账户,每个月都有零花钱打进去,说我只要学会记账,想买什么都可以。” “挺好,跟着伯娘好好学,她能教你好多东西呢。” 两人说着话,车辆很快行驶到了超市,谢思染停好车后,牵着小姑娘的手进了超市,同时不忘将直播打开。 “这里是超级市场,简称超市,性质和我昨天去过的那家小超市差不多,面积要更大、货物要更全、有些价格也会更便宜一些。” 随着谢思染的话音,一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摆满各种奇特物品的大卖场出现在给虚朝人看的光幕上,让他们一时看入了神。 第28章 ??去超市转转 之前两天, 虚朝人通过光幕已经看了不少现代化的生活,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却没想到依旧会被如此场景所震撼。 道理很简单, 之前不管是看街景还是看谢思染的家, 许多东西对他们而言都是新奇的,从未见过的,固然对之感到好奇惊叹, 却也因为自己本身就没有, 所以无法造成视觉上的强烈冲击。 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些东西在他们大虚朝也有啊,两相比较, 一下子就能分出个孰优孰劣。 “那个柜台里都是肉食, 看着还很新鲜, 他们杀那么多,不怕放两天就臭了吗?” “那些白花花的米你们看到没有,都是上好的精米啊,在我们铺子是要放到最好的存储位置的,他们就那么大咧咧打开放在人人都能够到的盒子里——有人偷抓几把带回去可怎么了得,那得亏多少钱啊!” “你看到了么,价格竟然那么便宜,那可是白花花的精米啊!啊——还有盐!我的老天爷啊, 那么白的精盐竟然也那么便宜?还有糖、还有油、还有……这水蓝国到底是多富庶,才能卖如此便宜的价格给普通人。” “咱们这边的盐都涨到75文1斤了, 那边竟然是2块钱1斤,怎么会有如此便宜的盐, 而且还有那么多不同的牌子。” “枣子、桂圆、八角、香叶……那么多调味品, 辣椒我知道, 是跟茱萸不同味道的辣,据说拿来做菜很好。” “那一排清澈的液体都是酒?我的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种类的酒!到底好不好喝,谢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那些花花绿绿的瓶子都是饮料?我只喝过咱们这边的,倒是想尝尝那边的味道如何。” “他们怎的会有如此多样的菜蔬,竟有许多是从未见过的,不知产量几何,又该如何种植?谢姑娘能否看看它们的种子,若是我们这边有,也可以尝试种一些。” “荔枝、西瓜、蜜瓜、桃子、香蕉、椰子、草莓……这、这些本不在同季节出现的水果,为何能同时出现在这里?他们那边天时如此混乱的吗?还是说……人已战胜了天时和万物生长的规律!” “娘,我想吃糖,那些都是糖么?好多好多,好漂亮的,我想吃,给我买一块吧。” “那些零食看着可真有趣,什么是膨化食品?啊,瓜子我知道,有这么多口味的吗,外面卖的只有两、三种呢。这些肉干肉脯看着也挺好吃……辣条是什么?” “咦,这个球的弹力可真高,怎的还有不同花纹的,名称好像也不同,是不同的体育活动么?谢姑娘多介绍介绍,纵然我们做不出这种球,多几种玩法也挺好啊。” “哇哦,那些娃娃好古怪,头发都是金色的,但一点都不怪异还挺好看的,那些小衣服真漂亮啊,若是放大给人穿上也一定好看,可惜不是咱们虚朝这边的式样,娘一定不会同意浪费料子去做的。” …… 谢思染带着思雅在超市里来回转,很快就堆满了一个购物车,还好小姑娘手里也推着一辆,倒也不怕一会没地方放。 转完一楼食品区和零星的玩具区,谢思染她们上了通往二楼的扶梯,这东西在之前的直播里已经放过了,大部分虚朝人都已经知道是干什么的,只有少部分之前错过的人才大惊小怪的嚷嚷了几句。 二楼是卖生活用品的,锅碗瓢盆、中西餐具、家电摆设、卫生用品……总之家常能用到的,几乎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对于谢思染而言,这些东西再普通不过了,她挑的话只看样子和材质,对价格并不在意,只为喜欢。 思雅小朋友目前的餐具都是成人的,筷子用得不太顺手,刚好这里有许多儿童款,选了最喜欢的放进车里。 她们在这里挑东西,虚朝的人就跟着浏览商品,如果身边没什么人的话,谢思染还会随口说两句这个是干什么的,那个是怎么用的解释。 “这种是卫生纸,和旁边的纸抽差不多,似乎制作工艺有区别,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反正不一样。作用?卷纸这种大概等同于厕筹,另外几种则跟手帕的用处差不多。” 说着话,谢思染走到卫生巾和棉条的货架旁,她家里存货还多,倒是用不着今天就买。 “这些是女性经期会用到的东西,更加方便和卫生,私以为这是人类文明的重大进步,用惯了这种东西,去到你们那个时代,真让我有一种骤然回到原始的崩溃感。” 谢思染一点都不怕得罪虚朝那边的人,弹幕在疯狂刷“不知羞耻”又如何,说的好像经期有多见不得人一样。 -- 第50页 “那些骂我的省省吧,你们如果认为这种事很羞耻很肮脏,我建议你们立刻找条绳子上吊,或者跳个河服个毒什么的。因为你们能活着并且在那跳脚骂我,跟这件事有非常大的关系,可以这么说,没有经期的女性是无法孕育生命的,而那些被你们视为污秽的存在,恰好和你们的生命息息相关。” 谢思染干脆拿了一包卫生巾,跟小姑娘科普起生理知识来,旁边偶尔有路过的人也不介意,最多就是好奇的看一眼,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思雅小朋友听得似懂非懂,那些精子卵子什么的,她并不是很懂什么意思,但她很清楚一点,姐姐不会骗她,所以来月经并非什么羞耻的事,是正常的生理现象,用不着担心自己生了病,会因此流血过多而死。 “我都听姐姐的。”思雅乖巧点头,“要是以后有哪个男生因为这个笑话我,我就把这个撕开糊他脸上去。” “没错!”谢思染呼噜着自家妹子的头毛,“然后你就给我打电话,看姐姐骂不死他的!自己跟个原始人一样什么都不懂,还有脸笑话女生的都是蠢蛋,最好离他远远的。” 这事谢思染上学的时候就干过,倒不是她被欺负,而是另外一个内向的女生,那个男生也并非不懂,而是纯粹闲得无聊、没事找事。 结果就是他被反杀了,谢思染起头,女生们一人一张卫生巾直接糊在了他脸上,脸上没地方了就身上,同时将他踹出了教室,让所有还在走廊上的人都看到他的狼狈样。 之后就是女生们同仇敌忾,堵在教室门口,一人一句数落他的无知和猖狂——有带着王之蔑视给白痴科普的,有心平气和跟他讲霸凌是不对的,也有阴阳怪气说他蠢到在柯南里活不过10分钟的,还有直接霸气宣布再来一次头给你打掉的。 总之,那件事之后,整个学校都再没发生过男生拿这件事嘲弄女生的情况,是个非常有效的杀一儆百。 私立学校么,你有钱我也有钱,你家有背景真巧我家也有,大家起跑线都差不多,别想靠家长的权势来插手这件事。 又因为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专门针对这件事开了一次全校会议,对罪魁祸首予以严肃批评,对女生们的行为一笔带过,谁让人家是受害者和见义勇为者呢。 那时候面对来自同班男生的恶意,谢思染都敢直接怼回去,更何况虚朝这些不痛不痒的谩骂,毕竟只有弱者才会用嘴发泄,强者能动手绝对不哔哔。 “哦,既然你们这么关心这个话题,那我就再多说一句吧,你们一直将生不出儿子的事归罪于女人,并因此对她们辱骂、冷淡、甚至于暴力。然而你们知道吗?生不生的出儿子,其实取决于你们自己。” 谢思染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虚朝人爱信不信,反正她说的是实话,根据这两天她计算的能量收入配比情况来看,涉及到科普这一环节,只要是目前社会认定的真实,就能得到非常多的能量值,这也是为什么她有时会愿意详细讲解一些事的原因之一。 “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男性精子里有两种判定胎儿性别的染色体,一种是甲,一种是乙,如果甲比乙多,那么胎儿是男性的几率就大。相反,如果乙比甲多,那么胎儿是女性的几率则会增加。所以,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你们男人自己决定的……以后再生不出来儿子,建议直接抽自己几巴掌,问问你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不争气。” 一波输出之后,谢思染心情大好,唱着儿歌带着小姑娘杀向护肤品区,孩子还小呢,得买点幼儿身体乳、洗面奶还有面霜之类的东西,总用大人的多没意思啊。 虽然家里也有,但都是仓促间拿来凑数的,长期用的话,还是让小姑娘来选她自己喜欢的样子和味道吧。 虚朝那边,因为谢思染的话,观看光幕的人已经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表示不信,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你在说谎在骗人”的样子。 还有部分人持怀疑态度,心里自己嘀嘀咕咕,想着那什么染色体看不见摸不着,做那事的时候又要怎么数才能知道到底是甲多还是乙多。 最后的少数人则立刻对此坚信不疑,尤其是那些因生不出儿子常年被欺负的女人,更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谢思染的话给了她们一束光,让她们有理由去跟别人辩驳。 哪怕对方不信,觉得谢思染是在胡说,她们也依旧有了希望——那样强大的水蓝国,那样玄妙的仙家之地,他们研究出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所以,只要她们能让别人也相信谢思染说的话,那么她们就一定能重新直起腰版做人,再不怕公公婆婆那张臭脸。 况且,这种消息对女人而言多好啊,只要全虚朝的女人都知道这件事,大家都将“生不出儿子”的压力转嫁给男人,让他们也尝尝人言可畏的苦,许是女人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呢? 一时间,虚朝不少女人都动了这样的念头,若是真有愿力这种东西存在,恐怕真的会化作粗壮的光柱上达天听,然后被实现愿望。 第29章 ??撤离结束 谢思染的心情很好, 每次自己爆出大雷给虚朝那边人,她就会变得更加愉快。人啊,一高兴就想买点什么, 在不差钱的前提下, 很快第二辆购物车也被装了个满满当当。 -- 第51页 “姐姐,我帮我你提!” 结完账,思雅踮脚趴在购物车上去抓袋子, 非常有表现欲, 她在那个家的时候也是天天都在干活,上山捡柴火要背的可比这个沉得多。 “不行,小孩子总拎那么沉的东西会长不高。”谢思染拒绝了小姑娘的好意, “车能推到停车场, 直接装车就行, 到家再喊人帮忙,用不着你——快去,推着车跟姐姐走。” 谢思染装袋的时候就刻意将轻的那些放到小姑娘的购物车里,她自己的这边全都是比较沉的,两人很顺利将购物车推到停车场,装车之后顺利回到家中。 直播平台在结完账之后就关了,重复的路况画面并没有太多的能量,谢思染有点看不上那零星的东西, 也不想看弹幕里吵嚷“生儿子到底是男人的问题,还是女人的问题”。 争吧, 闹吧,以后冲击你们三观的事还多着呢。 …… 接下来几天都是平稳度过, 谢思染因为提前完成平台要求的时长, 开直播的时间非常随心所欲, 但每次都有新的东西,既让虚朝人习惯光幕的存在,又不会让他们觉得总看同样的东西感到烦闷。 这期间谢思染不忘带小姑娘去医院复查,得出没问题可以正常饮食后,带着她去商场里大吃了一顿,顺带着玩了小火车、小旋转木马、淘气堡、娃娃机等小孩子们特别喜欢的游戏,可把小姑娘乐得不行,连自己即将去上幼儿园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理论上小姑娘可以直接去上一年级了,但考虑到她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之前也没正规学过东西,普通话和乘法表是谢思染当初抽空教的,还没来及教认字,以现在内卷的程度而言,根本没法跟上进度。 所以谢蕴动用自己的人脉,加上自家的金钱攻势,硬是帮小姑娘找到了一家不错的幼儿园,让她先去里面待个半年左右,然后正好直接报名上小学一年级。 除了这件事,这几天里谢思染也一直在关注撤离公民的消息,国家一直在加紧忙碌这件事,网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述说自己的情况。 有正面的,也有反面的,毕竟人的素质没办法长得横平竖直,什么时候都有奇奇怪怪的情况发生。 不过这不是谢思染关注的,要是将关注点都放在这上面,这一天到晚都不够生气的,她还有那么多的正事要做,哪儿有精力跟无脑喷子以及耗材们争论这个。 有这功夫,多盯一下新产品进度,或者公司内部事物不好吗?干嘛要在那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今天,水蓝国的第一批飞机已经出发,在飞行6小时后抵达战区,将所有在集合点并愿意回来的同胞带回家来。” 谢思染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开了直播,现在距离飞机起飞已经过去了5个多小时,差不多再有一会就能有记者传达撤离公民画面回来,她已经开完了早会,有时间可以一直盯着这件事。 “唔,这个是当前场地直播,你们看,集合点这边已经挂上了横幅,还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往这边赶——噗,这个横幅谁写的,真有创意。” 视频里,集合点那边拉着几幅类似于“祖国带你回家”之类的横幅,其中有一个最显眼,上面写着“快回家吧,你妈喊你吃饭了”,既有趣又很好的淡化了人们紧张的情绪。 就在这时,在集合点那边有吵嚷声传来,正在拍摄这个视频的主播也把镜头转了过去,连带着谢思染和虚朝人的画面也变成了那边,颇有点播中播的意思。 画面上,几个明显肤色不同的外国人正在出入口嚷嚷着,他们语速很快,要不是谢思染听力不错,还真难分辨出到底说了什么。 “他们在问,能不能让他们也跟着飞机走,他们可以从水蓝国转机回自己的国家,不想留在战区了。” 谢思染摊手,一边翻译一边评论:“显然,他们国家没安排撤离公民,只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或者说安排了,但速度很慢,至今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安排。啧啧,真可怜,尤其是看到别人能回家了,自己还得提心吊胆留在战区苦捱,这对比落差可太强了。” 画面里,负责看守出入口的水蓝国工作人员理所应当拒绝了对方的请求,他们只能带自己人走,带上别人很麻烦,容易引起各种不必要的纠纷。 这种关乎到国家的事,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们严格遵从上级的命令,不会因为看对方可怜就网开一面。 这能怪谁呢,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的国家不给力吧,要么不够强大,要么不把自己的公民放在心上,权衡利弊后觉得让他们自力更生想办法是最划算的,所以不会动用国家的力量把人带回去。 虚朝人也在看这个,尤其是朝中大臣们尤为关心,撤离公民的事从开始到现在正好过去10天,他们谁也没想到,水蓝国能以这样的速度将如此困难的事推进到这个程度。 这个国家的实力,还有凝聚力和调配能力,恐怖如斯。 杜阁老揪着自己的胡子,凝视着光幕里的画面,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身为三朝阁老,他看到的东西远比画面表现出来的要多许多。 坚定强硬的撤离公民态度,成熟圆滑的交涉手段,通知所有公民的耐心,不遗漏一人的细致,调配物资调整航路的果决,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凝聚力,民众们对国家出手的满满信任……还有这种身为水蓝人与生俱来的自豪和骄傲,都深深刺痛着杜阁老的心。 -- 第52页 他对此扪心自问,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在现在的虚朝,他们能像水蓝国那样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就像是之前他和同僚聊天时谈到的那样,难,太难了,根本无法做到撤离公民,何况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们大概就像是那些个怪模怪样的外国人的国家一样,最多发个公告传递给州府衙门以及边城,让那些陷落在外的子民自求多福。 甚至于,为了防止奸细和外敌裹挟民众闯入关内,他们还会下令让各大边城严防死守,一个人也不允许私放进来。 虽然对不起那些九死一生逃亡回来的子民,但他们要对更多的人负责,在国力不强盛的时候,根本冒不得半点险。 …… 撤离公民这件事谢思染一直在提,每天都会放一些进度视频给虚朝人看,而且有时候是专门给他们看的,看完直接关闭直播,后续一整天都不会再开的那种。 这让虚朝人哪怕记忆力再差的,也都还记得这件事,他们所处的年代可不是后世,睁眼就有无数的资讯往脑袋里面扎,在个小案子都能说上半年的时代,会有人关心这个再正常不过。 “水蓝国的速度还真快,这就派人来接了?不过那个有翅膀的东西是什么,我听他们说是飞鸡,能飞的鸡吗?” “瞧瞧那些番邦人,还想跟着一起走,简直笑话,去找自家的君主啊,跟这里凑什么热闹。” “也不对啊,也有外国人进去了,你们没看见么?刚才有个男人,现在是个女人,还抱着个娃娃……呦,那娃娃倒是长得蛮好看的。” “是哩,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进?是给钱了么,我没瞧着,还是他们贿赂了那些上官?” “瞧着不像,好像是跟他们一起走的有水蓝国人,谢姑娘,能不能帮着翻译翻译,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直播平台只管翻译主播这边和虚朝那边的语言,不管其他外语,所以需要谢思染进行同步翻译。 谢思染也看到这个画面了,但因为直播的主播没有靠太近,她也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但凭经验可以猜测到一些。 “那些外国人应该是水蓝国人的配偶,只要是合法婚姻,就允许他们带着一起回国,毕竟是一家人,怎好让人家骨肉分离,是不是?” 谢思染的话引起虚朝人一片赞同,然后就看到直播画面中有番邦人激动不已——那是有家属是水蓝国人的。也有番邦人失望愤怒——那是与水蓝国毫无关系的人。 一波是欢天喜地排队登机,准备随时离开战区返回安全的家。 一波是愁眉苦脸四顾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去何方找谁求助才能得到安全。 两相对比,同样的人不同的待遇,其背后的含义令人唏嘘不已。 很快,第一批飞机上就坐满了等待回家的人,当机长说出那句“请大家放松休息,咱们这就启程回家”后,机舱内的情绪瞬间到达燃点,一阵激烈的掌声过后,不知谁起的头,水蓝国的国家之歌渐渐响了起来。 最初是一个人唱,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加入,几句过后除了不会唱的那些外籍家属,几乎所有的水蓝国人都张开了嘴,肃穆地唱着同一首歌。 那是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歌词。 那是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旋律。 那是水蓝国人刻于基因,溶于血液之中的存在。 在那面旗帜之下,他们昂首挺胸,再不必彷徨屈辱,再不必茫然无助。 生为水蓝国人,是他们永久的骄傲! 第30章 ??小小的拉个进度条 撤离公民的事结束之后, 谢思染不再关注这些,她将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公司的新产品研发上,直播还债的优先度反而要往后挪挪。 谢思染一共欠债5千万, 目前已经还了十分之一, 进展可谓非常迅速。最近几天的能量获取速度略有下降,但也在她计算出的可接受范围内。 按照这个进度,哪怕再往下调整5个百分点, 谢思染也有把握在一年内还清所有能量债务, 犯不上将所有时间都搭在这上面。 白天上班,晚上娱乐,谢思染这段时间跟精神分裂一样, 白天晚上判若两人, 处于一种很理智冷静的情绪发泄状态。 她找不了心理医生, 只能自我开解,用这种方式让那个被禁锢了五年的灵魂得到安息。 付女士最初很担心,想着实在不行就去找行业最顶尖的心理医生,他们哪怕觉得故事离奇,也会遵守职业道德不往外说的。结果被谢先生拦住了,他觉得应该再给谢思染一点时间,而且觉得以她的性格,如果撑不住一定会跟家里求助。 这不是谢先生不关心自家女儿, 而是付女士关心则乱,她十月怀胎养大的孩子, 有时候真没法做到完全理智。 最终,付女士决定单刀直入询问谢思染是否需要心理医生, 得到了来自于女儿软乎乎的拥抱作为回答。 “我没事, 纾解得差不多了。”谢思染腻在妈妈怀里, 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仿佛自己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等这次试验告一段落,咱们去度假怎么样?” “好啊,都听你的。”付女士轻轻顺着自家女儿的头发,眼中满满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想去哪里,我提前订票。” “去游轮上玩玩吧,带思雅看看大海,咱们也不用满世界跑,吹吹海风看看天空,挺好的。” -- 第53页 “那就说定了,你项目差不多完成的时候给我消息,我来订票。”付女士拍板做决定,“就咱们四口人,多一个都不带。” 有了计划,母女俩顺势开始研究哪条游轮的设施更好,会更好玩一些,以及航线如何,会途径哪几个国家,聊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了家里还有另外的人在。 谢-假装拿东西-路过好几次都插不上嘴-蕴表示,没事,习惯了。 :) ……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两个多月,谢思染这边项目最艰难的时候已经度过,接下来是按部就班的开发和测试BUG,她终于可以将早就做好的出门游玩计划提上日程。 而虚朝那边,孙仲也在一个月前返回王都,焦头烂额处理着他人生前二十多年从没接触过的政务。 处理国事和背后捅刀是两个概念,同样,和下狠手镇压反抗者也不是同个类型,纵然有不想再生波澜引发战乱的人愿意打辅助孙仲,面对一个从未系统学习过帝王之术的人也颇有些力不从心。 孙仲跟那些开国皇帝还是不同的,那些皇帝们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别管际遇如何,江山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拼下来的,哪怕最初什么都不懂,也是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才会有人愿意跟随。 而在打江山这个过程中,他们不断经历战争、遭受磨砺、在挫折中成长,从失败中吸取教训,最终才会在角逐天下的群雄中脱颖而出,获得名为“皇权”的胜利果实。 可孙仲不是,他就是个卑鄙的背刺者,利用驸马的身份在暗影里搞小动作。他擅长的是挑拨离间、刺杀下毒之类的阴谋,而非治理国家、平定战乱的阳谋。 所以在清洗朝堂的时候,孙仲的所作所为还能称得上一句“果敢”,等到大局已定,该收拾烂摊子整顿国家时,他的短板就一下子浮上了水面。 时而优柔寡断,时而刚愎自用,朝令夕改更是常态,弄得朝廷上下苦不堪言。 偏巧,因为孙仲自己很清楚皇位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在这方面防范得尤其严密,专门建立队伍监控臣子们的言行举止,生怕他们串联起来密谋推翻自己。 实际上,大臣们倒也没这么想,毕竟虚朝的情况本就不怎么好,实在经不起再一轮的折腾。 况且由香香公主,也就是当今皇后所生的长子如今也三岁有余,看着颇为康健,且随先帝的姓氏,哪怕为了这孩子,他们暂且也不会跟孙仲翻脸。 这孩子是储君,是虚朝的未来,只要他活着并继承大统,孙仲这个女婿也不过是帮人看场子罢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虚朝内部达成了诡异的平衡,一时间各方人马都相安无事。 …… 谢思染一家四口抵达滨海市机场,准备从这里飞往港口所在的另一个城市,他们都是做惯了飞机的,只有思雅小姑娘还是第一次。 比起刚到这边的时候,小姑娘的变化肉眼可见,不但长高长胖了,周身的气质也与之前截然不同。 小姑娘那时候虽然也活泼,但能看出底气都是谢思染给的,而且她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努力做一个值得被人喜欢的小孩。 然而现在,谢思雅的笑容和行为都是发自内心的,她是真的融入了谢家,认为自己是这家的女儿,知道哪怕自己淘气闯祸也不会被苛责甚至于被送走,这才是6岁小女孩该有的样子。 “姐姐姐姐,老师给我们讲过飞机,还带我们去了航母基地参观,我们要坐那种飞机吗?” “不是呦,我们要乘坐客机,不是战斗机。”过了安检后,谢思染拉着小姑娘到了等候区的落地窗前,给她看在停在机场上正在做准备的几架飞机,“看,我们等会要坐的是这一架,这是C航的,那边红色图案的是A航,还有绿色的那个是D航,花里胡哨的那个是B航……” 谢思染曾经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空中飞人,对各个航空公司的徽记如数家珍,这时候刚好用来哄小朋友,顺带着给虚朝那边的人做介绍。 这两个多月来,谢思染出行通常是开车,也为了体验生活乘过公交车和地铁,城际列车也用过几次,民用交通工具只剩下船和飞机,这下正好补齐,能收一大波能量。 虚朝那边,人们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震惊得无以复加。 其实之前他们已经从光幕上看到过飞机,也见过里面的构造,但要么是一闪而过的背景,要么重点都在人和其他事物身上,一直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直观地近距离面对一整架飞机。 这飞机——可真大啊。 那在旁边走来走去的人才那么一丁点,须得登上个梯子才能到飞机里面去,又或者有个古里古怪的通道,人从里面才能到达。 “这么大个家伙,要怎么飞上天去。” “我之前看过,似乎是脑袋那里一抬就走了。” “这铁翅膀也能扇动么?这得多大的力气,我现在也没弄明白什么是动力,吃油又吃的什么油。” “我登过环山,在山顶上看下面已经了不得,这飞机翱翔几万里,景色想必更加绝美。” “之前谢姑娘也说了,他们买的是头等舱的位置,价钱要高一些。经济舱的位置价格就很低,若是提前两个月买,还能有折扣,普通人也花销得起的。” “是啊是啊,这段我也听了,在水蓝国很多人都不在家乡讨生活,要去更繁荣的城市,他们回家的方式就是坐火车或者飞机,每到年节票可不好抢哩。” -- 第54页 “你们别光看飞机,待会有的是时候看,你们看看这个大屋子多敞亮啊,跟那些大商场差不多,那么多店铺,若是咱们这边也有个类似的地方,我一定要盘个铺子下来,生意肯定很多。” “我更喜欢他们拎的那个箱子,多方便啊,下面有几个小轱辘,轻轻巧巧的小孩子都能拉着走,比咱们那些出门用的藤箱可轻巧多了。” “这还不简单,回头找铁匠打几个轮子安上就是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可别小瞧这轮子,做起来可不容易,我刚才盯着看了半天,它并非只能往一个方向走,得仔细琢磨琢磨。大的技术学不来,小的若有机会倒是能学一些。” “说得轻巧,一没图纸二没材料,哪儿有那么容易。” “总要试试才知道,他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也没有图纸啊。” “就凭你吗?小子,你太小瞧水蓝国的实力了,要我说咱们就该老老实实看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那是咱们这种人能肖想的地方么。” “我就是觉得,遇到好东西就该学学,不然用水蓝国的话来讲,怎么、怎么……哦,对,怎么进步呢。” 屠山挠头,并没把旁边人的嘲讽放到心上,他家上数三代都是铁匠,他不是家中长子,往后祖传的铺子落不到他手里,但从小跟家里忙前忙后,也学了不少本事在手。 跟规规矩矩学着打农具的大哥不同,唐山更喜欢钻研一些小玩意,又因为家里有些余钱,瞅着就他还算聪明,也送去念了几年书,见识自然比旁人多一些。 屠山喜欢研究这些机关术,可惜没人支持也没人理解,毕竟这玩意儿耗费的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材料,却做不出什么能卖钱的东西。 光幕出现之后,别人看的都是热闹,屠山盯的却是谢思染展露出的那些水蓝国的机关,水龙头、抽水马桶、汽车、可旋转的架子等等,看得他心痒痒的,恨不能钻进去学个一二。 真希望在大虚朝也有他的用武之地啊,屠山揣着袖子感慨着,目光追随着光幕上的画面,脑子也开始试图拆解那些新奇小玩意的构成,这是他近期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没有之一。 第31章 ??出门旅行 头等舱的人照例是可以率先登机的, 看光幕的虚朝人也就比其他乘客更早一步见到了机舱内的景象——这跟之前看到的有所不同,虽然空间同样逼仄,但不管是座位之间的间隔, 还是舒适程度都有所区别。 这次的飞行时间很短, 只有一个半小时左右,谢思染将靠窗的位置让给小姑娘,自己坐在靠近过道的那边, 距离飞机起飞还得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干脆给思雅讲起了飞机的发明史。 谢思染的口才很出众,也很会讲故事,将并不怎么有趣的发明过程用小孩子都能听懂的语言娓娓道来, 还时不时留个扣子, 勾搭着小姑娘忙不迭地问“为什么”和“后来呢”。 不但谢思雅听住了, 光幕那边的虚朝人民也都听住了,想想自己待会就要目睹飞机升空,从万丈高空中俯瞰下面的世界,就不由得心驰神往,一个劲儿的激动。 谢思染很清楚对第一次做飞机的人来说,那扇可以看到蓝天白云的小窗户代表着什么。 人类虽没有翅膀,却自古以来向往着天空,能够翱翔于天际, 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也是谢思染当年喜欢上滑翔翼运动的原因,她实在爱极了那种飞翔的感觉。 很快, 空姐开始进行机内广播,一系列例行操作之后, 飞机缓缓在跑道上滑行, 在一阵强烈的推背感中升上了半空。 “别怕, 觉得耳朵疼就张点嘴。”谢思染安抚着因失重感而不安的小姑娘,让她去看窗外的景色,借此转移紧张情绪吗,“你看外面,是不是能看到人和车都变小了?” 随着谢思染的话,直播间的摄像头也自动调整到窗外景色,而且自动开启广角镜头,给虚朝那边展现更多的空中景色。 此时飞机还没升到规定的高度,但也能看出来下面的景物在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宽阔的路面和桥梁渐渐变成两指宽的带子,而川流不息的车辆就好像小朋友的玩具一样。 “老天爷啊,这是得多高啊!” “飞起来了,那么大个家伙真的飞起来了!” “神仙在上,请保佑我们一家老小……” “噗嗤,快别丢人了,人家都说是水蓝国,不是仙界了。” “胡说!不是神仙能飞到天上去?你怎知那个仙界不叫水蓝国?” “罢罢罢,我与你说不通,你爱怎样想便怎样想罢。” “这是飞到云上面去了么?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如此近的看到这一幕,那云彩看着软乎乎的,真想摸一把啊。” “他们都飞那样高了,怎的还没见到神仙府邸,不是说神仙们都住云彩上么?” “许是障眼法,没有仙缘的人看不着,须得有大造化之人方能见到,你我这种凡夫俗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还是水蓝国好啊,有这样的工具出行可真方便,几千里的距离连一个时辰都用不着,真真把人羡慕死。” “谁说不是呢,唉……若是当年咱们也有这样的运输工具,何愁粮草兵丁不能及时运到边城,白白送了那些土地与人。” -- 第55页 “嘘!莫谈国事,还是多看看蓝天白云罢,没听谢姑娘说么,若是阴天太厉害,纵然也能看到,但却不似这般震撼了。” “也对,看景看景,别的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 直到飞机落地,虚朝人都沉浸在天空的景色中,就连中途派发饮料和小零食都没引起什么水花,看多了谢思染的吃吃喝喝,尤其是那次的自助餐,他们已经对水蓝国物产丰富麻木了,除极少数才刚开始看光幕的人之外,再也谁会对这个感到惊奇和感叹。 东西再好,他们也吃不到嘴里,光羡慕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看看更为新鲜的东西。 所以,谢思染带他们来看飞机了,等下还有停泊于港口处的游轮,那可不是虚朝拥有的舢板或者普通渔船,而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庞然大物。 下了飞机,谢思染等人打车直奔港口,依旧是买的顶级VIP套房,付女士和谢先生一间,谢思染带着谢思雅一间。 虚朝人最初没把这个船当回事,他们中还有不少人觉得应该和飞机一样,是一种交通工具,大概是要走海路才能抵达的地方,很远,或许还得在船上睡一晚。 “在船上过夜可受罪了,又狭窄又闷气,换做是我为了出去玩,可不想走这么一遭。” “你坐的那是破渔船,人家坐的肯定不是。我猜至少得是那种楼船,有两、三层高的那种。” “你说的是南平河上那些花船吧?两、三层高,有花娘唱曲儿,还能伺候着喝酒行令,快活得很啊。只是那一条船上也容不下太多人,二十来个就很挤了,若想玩得自在,七、八个人最好。” “若是那样的船,睡上几晚倒也可以,横竖吃住都不憋屈,我开始有些期待了。” “愚蠢!看了那么多水蓝国的景物,想象力竟然还只局限在两、三层的楼船上,胆子就不能放得更大一些么?怎么也要有个五、六层,而且肯定有四、五条花船连一起那么大。” “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船,会沉的!” “人家连飞机都有了,天都上了,还怕沉船么。” “哎哎,不要吵么,谢姑娘这就到港口了,到时候就能看到了,何必争论一时呢。” 眼瞅着争论还要继续,是谢思染抵达港口的举动阻止了他们,眼见一艘难以想象的巨轮停泊在海面上,但凡看到这一幕的虚朝人,几乎全都陷入了震惊的情绪中。 不怪他们,毕竟不管是两层的楼船还是四层的战舰,都没法与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相比较,完全是萤火与日月争辉的感觉,一个天一个地,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谢思染选择的是最贵最大也最豪华的游轮,哪怕是第一次乘坐游轮的现代人,也会在初见的时候被震撼一下,然后拿出手机疯狂拍照拍视频,更不要提连图片都没见过的虚朝人了。 这种游轮的规模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虚朝人震惊到一时间弹幕都空了几秒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谢思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然哪儿来的能量给她还债呢。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船!” “我的天,这得多少木头啊!” “这、这也是人力可为的?打造这么一艘船岂不是要用上几十年,又得多少船工才能完成啊。” “这么大的船浮在水面上,又没有看到浆,全凭风力吗?” “可能是像那个汽车、飞机一样吃油的,这油可真是好东西,什么样的家伙吃了都能走。” “咱们大虚朝要是有这样的船,沿海的海盗们还算什么,直接撞过去就能把他们都撞碎了。他们水蓝国竟然只用这个来进行游玩,真是暴殄天物。” “有没有可能,人家有更先进的军船,用不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去震慑海盗呢?” “我不关心这船怎么造的,横竖咱们既没材料也没技术,模仿不来,我就想知道谢姑娘她们什么时候能上船,我想看看船舱里面是什么样的。” “我就不一样了,我想看看上面那些个管道是干什么的,是要用来运东西么?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看着可真有趣。” …… 虚朝人那边讨论着游轮,谢思染这边则开始进入等候大厅排队,豪华包间的客人在上船的时候同样享有优先权,她又是卡着时间到的,并没有在外面停留多久。 大副等候在舷梯附近,他是一个身材高挑的英俊白人小伙,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对每一位上船的旅客问好,希望能给对方带来一段愉快的旅途。 谢思染走在最前面,之后是付女士牵着小姑娘,谢先生则跟在最后,一行人跟着带路的船员和其他乘客,很快抵达了属于自己的包间。 因为有符合条件的信用卡,谢思染不需要再去办理押金手续,她带着小姑娘去了她们的房间,将手里拎着的行李放下,另外的大件晚一些会有船员送到门口,只要等着就行了。 随后,谢思染开始给虚朝的人看自己的豪华包间,从门口的盥洗室开始,到一间小小的卧房,之后是露天的阳台以及桌上放着的迎宾水果。 毕竟是在船上,房间肯定是没五星级酒店大,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住起来也会很舒坦。 虚朝那边自然是一片赞叹,紧接着谢思染带了小姑娘出门,拿着地图熟悉船内的环境和娱乐设施,再去甲板上吹吹风,感受一下宁静的大海,若是能再看到几只海鸥,就最好不过了。 -- 第56页 于是,跟随着谢思染的镜头,虚朝人也经历了一场视觉享受,不但看到了各种娱乐设施,还将甲板上的新奇景物也看了个够,直到游轮行驶出港口正式进入大海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看着光幕黑了下去,期待着新一天直播的到来。 谢思染则在吃过晚饭后,将思雅小姑娘丢给去剧院看演出的自家爹妈,她自己则去了甲板上的露天吧台,边欣赏美景边欣赏美人,最好还能找个小帅哥来聊聊天。 第32章 ??苗头 游轮上的人很多, 并非完全是水蓝国的人,尤其是负责服务的船员们,大多是外籍的俊男靓女, 而且很会说话。 谢思染当然没想跟他们发展进一步关系, 她就是想找个没人打搅的地方,跟会说话长得又好看的帅哥美女们聊聊天,话题随意, 只要轻松即可, 语言和种族从来都不是障碍,情商才是。 露天酒吧的气氛很好,从她所坐的位置可以看到漆黑的大海, 谢思染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点鸡尾酒, 跟帅气的调酒师告别, 起身走向甲板护栏,双臂交叠搭在上面微眯着眼任由海风吹拂自己的面庞。 背对着船上灯火,谢思染略微习惯片刻,眼睛就已经能看到晴朗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这是在现代都市很难看到的美景,又因为海面辽阔,无需仰着脖颈也能看得清晰。 沉醉于星空之下,谢思染能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附近不远处, 似乎也在仰望这幅难得的自然景观。 对方既没有发出不合时宜的吵闹,也没有不识趣地过来搭讪, 谢思染和他既保持着一个礼貌的社交礼仪,却又缓冲了夜晚之下独自一人所感知到的孤寂感。 不知过了多久, 谢思染率先准备回去, 她和思雅住一个房间, 不好把小姑娘扔给自家爹妈太久——临出门之前,付女士就委婉表示过她也想和谢先生单独在船上走走,所以也是时候回去了。 谢思染的动作惊动了那人,对方微微侧头看过来,谢思染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身材匀称,眼神清澈,唇形弧度是她喜欢的那款。 可惜不认识,现在也不合适,不然亲上去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萍水相逢的旅人在某个地方拥有了一小段共同的美好回忆,这就够了。 …… 转天,吃过早饭后,谢思染带着小姑娘去船上的儿童游戏室,那是专为带孩子的客人们准备的地方,性质类似于托儿所,工作人员负责看孩子,带着他们做游戏,给成人们留出享受生活的空间。 谢思染倒是没想把思雅送过去,但她昨天听说了之后,就一直想去看看,自从上了幼儿园之后,小姑娘就特别喜欢和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颇有一种想将人生中前几年损失的玩耍时光都补回来一样。 既然她想去,谢思染也没有阻止的理由,干脆就将人送了过去,跟工作人员和思雅约好来接人的时间后,准备离开,结果差点被冲过来的小孩子撞到。 “对不起。”小孩子见自己差点惹祸,也不敢乱跑了,特别有礼貌地原地站定,脸上堆起可怜兮兮的表情对着谢思染开口说道,“漂亮的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谢思染当然不会跟这么大的孩子计较,况且自己也没被撞到,笑了笑表示没问题:“我没事,倒是你要小心一点,这里有台阶摔倒很疼的。” “嗯嗯,我看到的,我会很小心的,我长得那么帅,万一破相就糟糕了。” 小孩子一本正经说着自己的帅,逗得谢思染心情大好,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就听到一个好听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警告。 “段晨轩,你再乱跑,今天说好的游戏币就没得换了。” “我才没有乱跑——是小叔你走太慢了,还有,都说好了在船上要叫我段誉,不要叫我段晨轩,你怎么又忘了。” 谢思染侧头,看到来人后有点惊讶,正是昨天晚上在甲板上跟她一起看星星看海的大男孩。船上旅客至少3000人,这么快就能再见面了,也算是一种缘分。 “不好意思,刚才这孩子太莽撞了。”大男孩抢先对谢思染道歉,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显然也认出了他,“我叫段苏阳,这是我侄子段晨轩。” “没事,他没有撞到我。”谢思染心情很好,对正仰头看她的小男孩挤挤眼,“不是叫段誉吗,怎么就段晨轩了?” “小叔,听到没有,漂亮姐姐都说我是段誉了!”小男孩对着段苏阳做了个鬼脸,轻车熟路跑到工作人员那边给自己登记,显然昨天就来过了。 段苏阳不好意思地对谢思染笑笑,赶过去给自家不省心的侄子办好手续,所幸这个时间段还没什么人,没用两分钟他就获得了暂时的自由。 “去喝一杯?”谢思染见他回来,对段苏阳发出了邀请。 “好啊。”段苏阳笑得很阳光,散发着青年人的活力,“六层中庭小酒吧的调酒师会调一种非常好看的鸡尾酒,味道也不错,我们去那里?” 谢思染欣然点头,这艘游轮不对21岁以下的人卖酒,对方既然同意就表示他至少超过这个年龄,那么她聊起来也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能好好享受一段船上的愉快时光。 接下来的一上午,两人之间相处极为默契,除了介绍自己的名字外,谁都没有过多谈论自己或者询问对方的现实身份。 -- 第57页 这世界上的话题有那么多,从游轮设施谈到沿途风景,从途径国家谈到他们的当地特色,再聊聊大海聊聊鱼,说说哪位调酒师的手艺最好,或者昨晚上映的剧场演出里哪个节目更吸引人一些。 酒逢知己千杯少,直到中午时分找他们吃饭的电话打来,两人这才恍然时间已经到了这个点,于是彼此告辞,只约了晚上在船上的见面,而默契地没有交换任何联络信息。 这是独属于船上的浪漫邂逅,始于船,终于船。 …… 游轮上的旅程让谢思雅大开眼界,小姑娘这几天几乎玩疯了,同时也大开眼界的还有虚朝人,他们跟随着摄像镜头,第一次深入了解在一艘船上到底会有怎样的生活。 充满玄幻色彩的剧场演出,行驶到公海上才开放的各种娱乐机器,悠扬音乐中在舞池中摆动的人影,跟着工作人员快乐的玩各种游戏,以及那甲板上高悬的管道,竟然有人敢从里面就这样滑了出来! 有人怒斥这些画面都是靡靡之音,有伤风化。也有人觉得人家国情如此,用不着你去指手画脚。还有那有钱有势的,干脆学了起来,弄个庄子也玩什么酒吧、舞池,将享乐的那些照搬个八九不离十。 在谢思染温水煮青蛙的影响下,虚朝内部的思想已经悄然发生变化,当然他们是没有发现的,只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思考来的,绝非被光幕影响。 笑话!他们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又一直怀着警惕之心,怎么可能被那区区光幕影响思维,又不是傀儡戏里的傀儡,由着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一切都是出于本心。 那些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自然有伤风化,但若是在私密场所,自然不会影响到教化问题。再者说,大家平日里的娱乐项目就那些,不过是增加几个寻乐子的地方,又能有什么问题。 谁还没个想要放松高兴的时候呢,又不是公然开花楼,聘请的那些女娘们也都只是规规矩矩的陪着跳舞,便是陛下来了,也说不出什么。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都觉得是光幕给他们指引了新的发财的道路,学着里面的一些东西,为自己的家族财富添砖加瓦。 也有不少有识之士看到了弊端,他们对此忧心忡忡,觉得这就是谢思染意图颠覆朝廷的预兆,这些人纷纷上本,希望陛下能禁止人们观看光幕,或者至少限定时间,不然将会动摇国本。 然而这个提议刚拿出来,就被另外一些人跳出来反对,两方人马吵闹不休,让本就因国事烦躁的孙仲越发不耐烦,下令不许任何人在朝会中提及光幕的事。 有识之士气得三尸神暴跳,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也很清楚,对方不是蠢,不是看不出来危害,而是禁止人们观看光幕对他们的利益损害更大而已。 这种情况在什么时代都很常见,有时候人们会诧异一名政客怎么会说出那么弱智的发言,一个国家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决断。 明明证据都怼到脸上了,偏偏睁着眼睛不承认,嘴里依旧嚷嚷着匪夷所思、逻辑不通的话。 但接受了精英教育的他们真的会不知道后果,不明白那样做的危害吗? 并非如此,真正不理解,或者说真正被带节奏的蠢货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人,尤其是身居高位者,非常清楚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无外乎“利益”两字。 只要自己的家族能够受益,又有随时可以抽身的退身之地,他们为什么要在乎普通人的死活?不过是一群给他们提供羊毛的羊而已,只要好好听从牧羊人的话就足够了,毕竟他们那么的仁慈,只想要羊毛,并不想真的要杀了对方吃肉。 …… 从游轮回来之后,谢思染的又开始了枯燥但平稳的生活,上班工作,下班娱乐,时不时跟唐晓棠约个局,去看看帅哥美女养养眼睛,几个月下来,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直播依旧在继续着,债务距离还清也在稳步前进,就在谢思染还差100万左右还清债务时,她从虚朝那边嗅到了一抹不平静。 虽然受限于权限,谢思染无法看到屏幕那边的虚朝景象,但在直播助手的帮助下,她还是能从弹幕中分析出一些事的。 例如,最近得到的消息,边境外族叩关,暂时还是小规模的冲突,但随时可能演变成更紧急的战况。朝中派遣慕容将军返回边城,以便应对极有可能爆发的大规模战争。 同时,虚朝境内爆发水患,堤坝老旧不堪,一夜之间水漫数数百里,农田淹没、房屋倒塌、成千上万的百姓无家可归。 孙仲下令救灾,然而既要给边城那边运送粮草发放饷银,又要赈抚灾民,资金无法周转,朝臣们天天在堂上吵吵嚷嚷,都觉得自己这边更重要,弄得他这个皇帝焦头烂额。 即便如此,王都内依旧是歌舞升平,没几个百姓认为敌寇会杀入都城,也同样觉得灾民根本到不了这里。 这可是天子脚下,最安全的地方,外有慕容将军镇守边关,内有杜阁老运筹帷幄,他们升斗小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虽然这些日子粮价盐价都有所上调,到也还能过得下去。 大水过后,良田淹毁,别说水还没褪去,即便退了也休想再收获粮食,灾民们一边苦苦等着朝廷的赈灾,一边用尽办法收集可食用的物资,只为不让自己和家里人饿死。 -- 第58页 现在的虚朝差不多是内忧外患的情况,君臣之间也没什么情谊,完全散沙一盘,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只有杜阁老还在忧国忧民,苦苦支撑。 谢思染沉吟地看着这些弹幕,想着是不是该帮着再点一把火,其实按照历史进程的必然规律来看,即便她什么都不做,那边迟早也要出现农民起义,只是未必能成规模。 而且未必能改变现状,享乐的人将继续高高在上,而倒霉的永远是最普通的百姓们。 既如此,不如让她做这个点火之人,也方便最后刷一波能量值,将债务先还清再说。 这样想着,谢思染从电脑里调出许多关于曾经水蓝国应对水患的视频和报道,选取自己需要的素材,将之剪辑成一套备选,然后放进了新建立的文件夹里。 接下来的日子,谢思染打算给他们播放这个,但还需要一个契机,不然就显得太突兀了——拱火还得挑个合适的机会呢,何况于搞事情。 想推翻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其实很难,尤其是当原有社会体系很稳定的时候,没人会去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同理,想为女子争取机会也很难,因为父权夫权社会的体系很完善,单独一、两个“出格者”肯定会有,然而无法进行普及,因为即便是那些“出格者”也多半是因为父母疼爱,愿意为她们的幸福让步。 权利这种东西,谁握在手里谁知道滋味到底有多美好,指望他们让出已经到手的东西? 那绝无可能。 除非—— 谢思染闭了闭眼,纵然对她而言虚朝的人更像是一串串数据,只活在直播平台的弹幕里。然而她心里明白,那些不是数据,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所以即便她恨孙仲,恨孙家人,恨那个全员恶人的愚昧村庄,并因此迁怒所有的虚朝人——但她还是控制了自己,只是埋下钉子,任由那边自我发挥,而没有在最初就兴风作浪、推波助澜。 谢思染承认,自己在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天灾人祸、内忧外患叠起了BUFF,虚朝肯定会像历史上所有的末代王朝那样,引发大规模的战火。 民不聊生是肯定的,大批量人口死亡也是必然的,就好像曾经的三国年代,曾经的5000余万人口在大战过后,下降到了90余万。 战争,是唯一能够迅速破局并达成目标的方式,当男人死得够多,当女人不得不抛头露面充当男人使用的时候,给予一定的思想引导,事后再想将她们完全关回后院,那就是痴人说梦。 然而这样做的前提有三: 一、战争规模足够大,女人也要上战场。 二、不上战场的女人付出巨大的劳力,占据家庭经济的主要地位。 三、有具备一定思想高度的队伍出现,从而解决这个乱局。 三者缺一不可,只有这样才能破而后立,剜掉腐肉获得新生。 谢思染不会去做引发战争的刽子手,但当历史车轮走到这一步时,她也不介意冷眼观瞧。 反正,她只是个局外人,什么都做不了,难不成在光幕中喊上几句“别打了”就会有用? ——笑话! 只不过,谢思染以为这个契机她要等上许多年,或许垂垂老矣想要放弃的时候才会看到,所以从未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这么突兀地来到她面前。 第33章 ??水患 孟旭麻木地跟着自己的乡亲们往前走着, 在他身边是年迈的父亲和生病的母亲,尚未成人的弟弟和妹妹走在最中间,防的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突然掳走。 水患爆发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他们的房屋、农田以及那些在大老爷们看来微不足道的财产, 全都被浑浊的泥水淹没。 身体本就不好的爷爷在前几天撒手人寰,从逃荒开始,他吃得就一天比一天少, 好几次孟旭将千辛万苦找来的食物送到他嘴边, 也被对方紧抿着双唇拒绝了。 “我活不了多久了,别给我浪费,你们拿去吃, 该走的时候就走, 别让我这一把年纪的拖累你们。” 孟旭自然不肯, 然而孟爷爷就是死活不肯吃东西,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也经历过不止一次的逃荒生涯,自然能判断出这灾是大是小,是抗得过还是抗不过。 这次就是抗不过的那种,水太大了,淹的地方太多了,连往年可以逃难的县城都没剩下几户, 可见周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他年轻个十岁,定然咬牙跟着走去府城, 可他真的走不动了……横竖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不如省下点吃的给孩子们, 说不准这一大家子还能活上一两个。 孟爷爷虽不识字, 心里却很明白, 现在还有吃的是因为各家各户逃难的时候多少都带了些,等过几日吃得差不多又找不到救济,才是危险难捱的时候。 况且县城都淹了,府城的情况也未必好得到哪里,他们这些人包括他自己在内,这辈子都没去过那个地方,只能跟着领头的走,到底要走几天,走多久都是未知数。 有了自己这个病弱的老头子,家里人又要照顾自己,又要去找粮食,还得防备着别让人将孩子掳走。 累啊,太累了…… 若是能活着,谁不想活着,可眼下到了这个境地,不如早早放弃,还能给孩子们留条活路。 最初几天吃东西是因为还抱有希望,等到连续走了十来天都听不到救援消息后,他也就放弃了。 -- 第59页 像他这样做出类似选择的人不少,多半都是和睦家庭中病弱老迈之人,他们爱护家人,不愿成为家里人的累赘,犹如过悬崖的羚羊一样,自愿为族群中的新生力量铺平道路。 然而有自愿的,就也有非自愿的,总之人性之恶在灾难的面前显露得淋漓尽致,令人望之遍体生寒。 孟旭就这么又走了两天,在这个灾民队伍彻底弹尽粮绝之前,他们终于看到了府城完好的轮廓。 灾民们兴奋起来,近在咫尺的希望振奋了他们疲惫的身体,萎靡的精神,他们欢呼提起自己最后的力气朝着那边冲去,却在即将抵达城门时又停了下来。 府城城门紧闭,下面有一道足有4、5米宽的壕沟,堆放在边上的泥土还带着潮湿,可见是不久前新挖成的。 壕沟前面摆放着拒马、地刺等器物,就好像对面来的不是手无寸铁的灾民,而是杀人如麻的外来侵略者一样。 城墙之上,士兵整装待命,弓箭手的箭囊中装满了箭矢,只等上面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进行攻击。 “府君有令,所有人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得擅闯!”城楼上有个小吏样貌的人在高声呼喊着,“府里余粮不多,你们速速分散去其他府城,兴许还有命在。” 这话一出,顿时就炸了锅,灾民们来到府城已是耗费了最后的力气,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不让他们进城也就罢了,竟然连口吃的都不给,这是断他们的活路啊。 况且就算他们想走,此地距离其他府城也有很远的一段路,这么些个人,一点粮食都没有,讨饭的比主家人还多,怕不是在半路上就都饿死了。 然而任由灾民们怎么嚷嚷,府城依旧紧闭城门,有那热血上头冲得太靠前的,就被墙上的乱箭射死,尸体留在拒马之上,血流了一地却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灾民在成为灾民之前,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平日里最多见个杀鸡杀鱼,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纵然路上有饿死的或者被害的,也都是私底下的事,怎么也不如现在这个场面来得刺激。 一轮羽箭射出,让灾民们都冷静下来,他们不敢继续往前,却也无法后退,眼见天色渐暗乌云聚拢,想来又是一场大雨,也只得赶紧散开寻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想着先把这一阵熬过去再说。 半个时辰左右,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仓促之间灾民们并没能找到什么避雨的地方,大多挨挨蹭蹭挤在一起,将破烂的油布或者毡毯之类的遮挡物撑起,尽量裹住自己和家人。 纵然天气已经转暖,但在这种狂风暴雨之下,人体的热度依旧流失得很快,又因为天气而无法生气篝火,很多人都已经被浇了个透心凉,哆哆嗦嗦挤在人堆里相互用体温取暖。 就在这时,位于城外的光幕忽然亮了起来,恰好距离灾民们并不遥远,纵然是在雨中播放的画面也依旧稳定,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播点吃的喝的吧,咱们没得吃,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我想看看热乎的,谢姑娘,给放点暖和的东西吧。】 【上次看的那个什么晚会挺好,咱可能熬过今天了,看看水蓝人唱歌跳舞也好啊,就当时给咱演的,下辈子也投胎做个天天吃饱穿暖的达官贵人。】 【呜呜呜,我想去水蓝国,我好饿啊……】 【我冷,娘,我好冷啊!】 …… 谢思染凝视着那蹭蹭往上刷的弹幕,因为某种她不太懂的理论,反正目前出现在她眼前最多的就是灾民们的话语,其他地方的弹幕少了许多。 因为没有权限,谢思染只能从灾民们不断刷屏的弹幕中判断情况,很显然,他们已经到了那个临界点,那个即便没有她参与,也会爆发的临界点。 要么抗争,要么灭亡,他们需要一个领导者——或者一个契机。 “类似的灾难,在水蓝国也有过,我不清楚你们的官府和皇帝会怎么做,我只能给你们看看我们这边是如何做的。” 谢思染调了自己准备好的视频之一,开启手动模式,将摄像机固定到电脑屏幕之前。 入目所及,到处都是黄褐色的浑浊河水,有灾民被困在自家的屋顶上,正焦急无助地眺望远方。 虚朝人原本还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可当一艘艘汽船行驶过来后,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在遭逢巨变后,眼中依旧闪烁着希望的光。 那是来救他们的人,那是水蓝国派出的拯救他们公民的官方船队,那一个个身穿统一制服的年轻人面色严肃,身手矫健,所到之处都是被困者的欢呼,以及那一句句满怀深情的感谢。 途中也有过非常紧急的危险,虚朝人惊愕地看着那些人毫不犹豫地冲向被水卷走的普通人,拼着自己受伤也要让人送回到船上,联想起那挂在拒马上的尸体,很多人都觉得心里憋得难受。 被救回的人不能总留在船上,都会被送到临时的安置场地——有的在学校的体育场里,有的在露天的广场——即便都是露天,他们只能在暴风雨下瑟瑟发抖,水蓝国人却可以安坐在一顶顶的帐篷之内,享受着别人给他们送到手里的热饭热汤。 除此之外,每个被营救回来的灾民,都会接受基本的医疗检查,如果有受伤或者生病的情况,还会立刻转移到另外的帐篷里接受救治。 -- 第60页 同样是遭了灾难,在他们这边只有绝望和哭泣,而在水蓝国那边,虽然也有人在为自己的损失感到烦恼和心疼,但他们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和未来。 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晚上可以住在安全的房屋或者帐篷里,没有风没有雨,也不会被野外被饿极了的狼群盯着。 同样,一起避难的人也都不会觊觎他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小孩子和老人都会被妥善照顾,既不用担心有人会偷孩子去吃,老人也无需再为了家里人而饿死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若是往日里看到这个,虚朝人或许只是唏嘘感慨几声,然而此情此景对比下来,他们只感到了无边的愤怒和不公。 同样是人生父母养的,同样是遭遇了水患,为什么水蓝国人就能得到那样好的待遇,而他们就要在这大雨中苦捱,甚至是等死! 孟旭的眼睛死死盯着光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既是因为身体被雨水反复冲刷出的寒冷,也是因为心中那一团不知该如何发泄的愤怒。 因为一场水患,疼爱他的爷爷故去了,甚至连口棺材都买不起,只能裹张席子匆匆葬在了外面,只立了个木牌牌当记号,想着有朝一日能回来将人带回祖坟。 他的爹娘也快支撑不住了,尤其是娘亲本就生了病,纵然被围在最中间的位置,也已经被大雨淋湿了不少,额头烫得厉害,眼见就要不行了。 他的弟弟妹妹们还很小,这些天都没有吃饱过,此时正靠着娘低声啜泣,而这一场该死的大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是从附近村落一起来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别说等走到下个府城,就是等到天气放晴太阳高升,他们这上千人也要折进去至少三成! 老天爷不给活路,官府不给活路,可他想活,他就是要活! 孟旭的拳头越攥越紧,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胸中那团无处发泄的怒火焚烧殆尽时,光幕那边不知何时切换了视频,一个电子合成的声音犹如利箭一般直接刺入他的耳朵里。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孟旭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胸中堵得难受的块垒全都碎掉,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前路在哪里。 ——怎么都是个死,那干脆就放开胆子,反他娘的! 第34章 ??逃亡 炎炎夏日, 热浪席卷边城,往年总有几场雨水落下,今年却连一滴都是奢求。 管道两边的草几乎都贴伏在地面上, 尖叶上透着焦黄, 若是干旱再这样持续下去,秋收的粮食必然会受到影响。 然而此时边城之中却没人顾得上天时,蛮族叩关不是一天两天了, 六天前才刚结束一场小规模的冲突。 慕容将军抵达这里后, 战况一时好转,原本坚守不出是最优决策,奈何朝廷那边不知陛下听了谁人的话, 说是粮草不够, 支撑不了这许多人都在边城, 勒逼着他出兵速速解决蛮族,好将另外调动的士兵遣回关内。 “说是关内发生了水患,府城不让灾民入内,所以反了。”书房内,幕僚跟慕容将军述说自己得来的消息,焦急令他的唇间都起了几个燎泡,“光幕那边的谢姑娘放的东西您也看到了,虽说没她推手那些人隔几日也会反, 但——” 幕僚摇摇头,没继续说, 从很早之前明眼人就都知道谢思染想做的是什么,他们虽提防却没办法反抗, 毕竟光幕无法遮挡也无法移动, 数量之多也根本无法封锁街道驱赶人群。 即便上面下了禁令不许人聚集观看光幕, 且不得随意讨论,然而法不责众,若是将人从光幕影响的范围内都驱赶开,连正常的生活都会被影响,大大不利于民生。 所以即便有命令,底下在发现不可行之后多半睁一眼闭一眼,倒是给了许多人另一种举报的理由,用来整治自己看不顺眼,或者挡了自己路的家伙。 好比之前边城的一家绸缎铺就被举报了,说他家掌柜妄谈国事,举报之人原本匿名,后来发现是另一家绸缎铺的掌柜,只因恨前一家的料子更好、花样更多,抢走了他不少客人,这才用了这种方法,想叫前一家倒闭后,客人们都回到他这边来。 可惜,边城正值外患,焦头烂额之际谁有空理会他,那家掌柜后来都不在人前说话,再也抓不住证据,自然不了了之。 但其它的地方呢? 幕僚不敢多想,只安慰自己“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普通人哪怕日子再难,也决计不会轻易想造反的。 可谁知这天灾人祸都赶到一起了呢,关内水患难民围堵城池,官府不放人进城也是为了辖内百姓考虑,毕竟流民多意味着不安定因素也多,少不了抢劫、偷窃、甚至杀人越货的事。 然而不让进归不让进,你到是放些粮食和救援物资出来啊,硬生生把上千号灾民逼到造反——若说那位谢姑娘放的视频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前面那些负重可都是那些官员自己压上去的。 关内水患,边城这边却是旱灾,让幕僚多次感慨为何老天爷不均一均,让两边都风调雨顺,而不是各抗天灾。 哦,对了,除了天灾他们这边还有人祸,干旱可不是光旱大虚朝的土地,蛮族那边同样如此,不然在这种水草富足的季节,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叩关的。 -- 第61页 眼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朝廷那边发放的粮草从两月改为一月,这两日又变成了十五天,摆明了若是慕容将军不出战,他们还会进一步压缩粮草,甚至彻底断了补给。 理由也很简单,关内水患嘛,国库存续都用来赈灾了,哪还有富裕的粮草给他们,所以才要慕容将军速战速决,朝廷也很难啊。 “现在出兵就是送死。” 慕容虎长叹口气,蛮族向来以行动迅速为特征,攻击目标也是一击即离,抢完就跑,想找到他们的大部队或者大本营谈何容易。 “即便我们现在派兵深入草原,就凭这点粮草也无法支撑,别说像他们那样以战养战,恐怕我们连个小型部落都找不到。” 幕僚知道慕容虎说的是正确的,然而命令出兵的诏令一道接一道,似有疯魔的样子。 “陛下完全中计了。”幕僚肯定地说道,“那位谢姑娘先是播了水蓝国是如何应对天灾的,紧接着又放了他们的对外军事演习,表明对待不怀好意的侵略者绝不会客气。咱们那位陛下怕是憋气得很,想快点打退蛮族,最好来个全歼,为大虚朝争一口气,可是——”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话,忽然有亲兵急吼吼从外面冲进来,说是陛下又派人来传旨,要将军去接。 慕容虎无奈,这种情况在近期几乎隔两天就要放生一次,他都已经麻木了,内容无外乎就是催促他快点发兵,不要耽搁时间。 幕僚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完全不想听那些跟放屁差不多的糊涂话,干脆走到舆图前面盘算着下次敌人可能会出现在哪个点。 结果,谁也没想到,这次派来的人不是催促慕容虎出兵的,而是斥责他拥兵自重、养寇为患、挟蛮族来为自己争取更多好处、有趁乱谋反之心。 旨意最后的内容,是剥夺慕容虎的将军职务,将他押解回王都进行审判,同时令吴安接替职位,择日出兵攻打蛮族。 此话一出,震得其他人愕然,当时就有人不服要争辩,却被慕容虎压了下去。 “我问心无愧,便是回去走上这一遭又如何,你们无需为我担心,陛下必然会还我清白。” 话虽这样说,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以当今的心胸,慕容虎这一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接任的吴安也很无奈,他同样是受害者,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死后的名声或许会好点,毕竟他是率军出击战死沙场。 只可惜慕容虎,一世英名。 王都,慕容府邸,当外面被禁军包围时,慕容飒就嗅出了不对劲,她的父亲受命去了边城,为防陛下疑心而将家眷都留在王都。之前一切安好,前几日从朝廷上传回的消息,也只是陛下催促父亲发兵,怎么就突然将府邸围了起来? 这不对! 肯定是出事了! 等到皇帝派来的人宣读了圣旨后,慕容飒的心仿佛坠落深渊,整个人都无法呼吸,然而这种状态只维持了几秒,她想到之前计划好的后手,立刻冷静下来。 “我爹爹绝不是抗旨不遵的人,他若是想这么做,直接在边城就能发动哗变,犯不着等到被押解回王都的路上逃跑,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这我们可管不着,上面的命令就是将你们都带走关押,来人——” 慕容飒情知不能继续拖下去,于是开口说道:“这位大人,我父亲有个密室,只有我知道在哪里,里面藏了一些东西——我不敢奢求别的,只希望大人能让人善待女眷别让她们受辱,毕竟我父亲没准只是遇到了麻烦,说不准过两日就有消息传回来呢?” 负责传旨的人明显不是什么好货色,闻言沉吟片刻,他收到的命令的确只是关押慕容家的人,并非要他们的命,毕竟杜阁老劝诫陛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不能真因为误会就杀了慕容家,会让其他人寒心。 “那就请慕容小姐带路了。”这人并不完全放心,但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私吞外快,于是只带了几名心腹一起,跟着慕容飒到了后花园假山附近。 “这里有一个密室,里面的东西大人都可以拿走,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大人信守承诺,日后我父亲回来也不会追究此事。” 慕容飒说着,打开密道,率先走了进去,那些人紧随其后,果然沿着曲折的走廊到了一间密室里。 然后,他们就被从密室里突然冲出来的家丁抹了脖子。 “事情到了最糟的一步了,外面还有人,拖延不了多久,小姐你带着人先撤,我们顶一会。” “辛苦范叔,这里交给你了。” 慕容飒知道这不是矫情的时候,留在密室里的人有家仆,也有从军中因伤退役的人,朝廷安置不了,慕容家就自己掏腰包将他们都雇佣下来,总不能让袍泽受伤后连吃饭都成问题。 他们这么做,也不是只这一次,而是慕容家传下来的规矩,只要有留守的家眷,就必须准备密室和逃生通道,万一真的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全家逃亡的时候。 慕容虎这次出征之前,老夫人就以回乡探亲的名义被送回老家,因为家里还有慕容夫人和慕容飒在,倒也没人起疑心。 而在前一段时间,刚好天气不错,慕容夫人带着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去了庄子上休养,府里只留慕容虎的独女慕容飒一人。 没人会觉得慕容虎会把妻子看得比自己的女儿重要,所以也就没人发现更多,毕竟谁能料到陛下会突然宣布将慕容虎押解回王都,并且还中途不见了呢。 -- 第62页 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财物,慕容飒从地道出来,深深地望了眼自己住了许久的家,随后翻身上马,轻叱一声“驾”,带着跟随的人朝向城门冲去,她要赶在那边反应过来之前抢先出城。 至于以后的事,慕容飒早就有了决断,在她身后是誓死效忠的追随者,此时此刻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踏上了与她之前人生截然不同的路。 慕容飒不后悔,她早就厌烦了如今的世道,若没有光幕的存在,她或许只会同大多数女子那样被现实磨平棱角,但自从看过另一个世界女孩子的生活,她心底的那团火就再也不曾熄灭过。 这条路或许遍布荆棘,或许有着无数艰难险阻,或许在未来她会铩羽而归,或者干脆死在半途。 但她来过,她做过,纵死,也无憾矣! 第35章 ??还清债务 谢思染最近一直在关注虚朝那边的情况, 自然从小助手整理的弹幕中得知了天灾人祸的事。 天灾怪不得谁,自然气候谁也控制不了,只能说去防范去处理, 想提前解决不太可能, 这个与领导者的能力无关,换了哪位历史上有名的皇帝也没法子不让发生。 人祸这个纯粹就是孙仲自己作的,临阵换将本来就是大忌, 虽然半途失去消息, 但你虚朝不是正闹水患么,保不齐因为灾民的事耽搁了,等都不等的就将人家宅邸围了, 要拿人家妻小, 这不是逼人造反么。 再加上各地赈灾不力, 府城不让灾民进去到也能说是护着辖区民众不受侵扰,可还是那句话,一点吃的喝的都不给,也不做任何赈灾行为,也就别怪活不下去的人想拉着你们一起死了。 谢思染的债务还得差不多了,大约还差一万点左右,按照现在的平均进度,再有一星期左右就差不多了, 她坏心眼地开始轮番放各种古早历史剧给那边看。 从“大楚兴,陈胜王”到“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从“太平天国”到“独立战争”, 反正还能找得到的古老资料, 谢思染都会放给他们看, 有成功也有失败,具体为什么会这样,她希望对方能自己总结。 如果总结不出来也不要紧,等到债务还清,直播权限全部开放后,谢思染会去找合适的人,然后跟他们单独谈谈的。 …… 虚朝,朝堂之上,孙仲正在无能狂怒。 水患已经更令他发愁了,结果又得到了慕容虎失踪的消息,紧跟着是慕容家人去宅空,他派去的心腹竟然被砍死在密室之中。 “杜阁老!这就是你说的慕容家绝无二心!朕听你的话,只是让人去把人带来换个点安置,结果呢?你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公然抗旨不说,还举家私逃,这不是叛逆是什么?来人!通缉悬赏慕容虎一家,若是对方抗旨拒不归案,当场格杀!” “陛下!万万不可啊!慕容虎失踪暂且不论,或许是遭遇反贼,不敢光明正大走驿道,还是再等等的好。慕容飒再怎样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骤然惊慌也是有的,捉拿归案是正理,但当场格杀未免太过严苛。” 杜阁老这些日子头发都愁白了不少,原本还算茂密的头顶掉了不少头发,都快到浑欲不胜簪的地步了,虽然也埋怨慕容飒那个小姑娘太心急,不相信他们能护住他们,可转念一想当今这个脾气和心胸,到也理解对方的顾虑,甚至有些羡慕慕慕容虎后继有人,别看是个姑娘,却比一般的男儿都要果决。 “杜阁老啊,杜阁老,有时候朕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阁老。”孙仲原本正在踱步的动作骤然停止,一个急转身,阴狠的目光盯着杜阁老,嘴里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抗旨就该格杀勿论,留着她做什么,找机会再带领一批人加入反贼吗?” 话说到这份上,杜阁老也不好再顶撞孙仲,微微叹了口气,拱拱手后退两步回到自己的位置,将那句“彻底将慕容家逼上反路”的话咽了下去。 杜阁老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能力并非最强的,若非几位前辈或主动或被动卷入夺嫡之事,这阁老的位置且轮不到他。 虽是临危受命,杜阁老自觉也对得起这个位置,素日来殚精竭虑,为孙仲,为虚朝收拾着烂摊子,他自问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有些事非不尽心,而是实在的无能为力。 杜阁老从没打算做铮臣,这大虚朝又不跟他姓,他能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犯不上为了糊涂的皇帝送了全家的性命——尤其是孙仲脾气日益暴躁,这时候惹恼对方并不明智,他家里可没像慕容飒那么出息果敢的孩子,怕是没法带人反杀逃出王都。 罢罢罢,他的重孙子刚过了周岁生日,看在这孩子的面上,也不能再多说了。 这一波天灾人祸中,乱起来的不仅仅是灾民和蛮族,之前被孙仲暴力镇压的皇室中人也有蠢蠢欲动的。 与香香公主直系血亲的几个皇子都被杀了,但也有年纪还小,或者关系比较远的被以“宽仁”的名头留了下来,他们中不乏有野心的,即便自己本人没有,架不住身边人想弄个从龙之功。 明明是大虚朝的天下,凭什么你个外姓人做龙椅?就算你儿子现在姓胡,谁能保证以后就一定是这个姓胡的儿子继承皇位呢? 所以啊,大虚朝的皇位还得他们老胡家的人来坐,之前没机会,现在这乱糟糟的,机会不就来了么——那位谢姑娘不是说了吗,孙仲无道,忘恩负义,所以才会天灾人祸跟着来,只要他下台就行了。 -- 第63页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王都各地渐渐传起了诡异的童谣,小儿郎们拍手胡乱唱着,内容令人心惊,却无人知道源头究竟来自何方。 听得懂的家长赶忙捂嘴自家孩子,听不懂的自然也无心理会这事,于是童谣越传范围越广,等到孙仲知道这件事再下令让人禁口时,时间也已过去了半月有余。 …… 【恭喜主播偿还所有能量,将进入自由合同选择,请仔细阅读条款并于72小时内做出决定。】 谢思染看着眼前跳出的文件选项,一股真正的轻松卷全身,时至今日,她才有那种从噩梦中真正清醒的感觉,再也不必担心自己还不上债务或者时间太长而被遣返回去。 ——直播平台没这么写过,但谢思染总是会做这样的噩梦,而后大叫一声从惊悸中醒来,抓着床单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现在就不同了,她还清了所有债务,如果不想跟虚朝那边再有关联,完全可以拒绝签署新的合同,任由直播平台从自己身体剥离,然后在水蓝国踏踏实实过完她这辈子。 反正虚朝那边已经乱了起来,孙仲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他的下场是注定的,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按理说,谢思染应该放下了,最好的方法是将这件事全都丢到脑后,当做自己人生经历中的一段磨砺,不再去理会跟这相关的任何人和事。 然而谢思染在思考了一天之后,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还没签约,直播间此时不可用,过往的弹幕倒是被记录在一个单独的地方,可以随时调出来查看。 抛开那些无意义的赞美感慨、辱骂鄙夷外,也有不少人对谢思染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大部分都没什么可回答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值得关注。 正因为他们的存在,让谢思染深刻认知到虚朝人并非都是愚昧无知,也有能看清直播本意的聪明人存在,甚至有人还特意询问她是否在报仇,所以才会给虚朝人看那些画面。 这段时间里,谢思染一直都在想,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若是毁灭孙仲的话,其实已经做到了,时间早晚而已,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可若是想要改变一个时代,她做得还远远不够,甚至于根本无法做到,社会形态是基于生产力催化和改变的,谢思染从一开始就知道只凭直播那些东西根本无法动摇对方根基。 破而后立,虽痛苦,却是最省事最容易的方法。 当时谢思染觉得痛苦的又不是自己,所以才那样布局,而今仇报了,气顺了,再结合这些人的话返回头去看,多少有些不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谢思染思索一天无果,转天专门挑了一个自家爹妈都在的时候回来,特别严肃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将自己的困惑和之前的意图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们。 付女士的态度很简单:“小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虑别的,又不是你让天灾人祸发生的,犯不上背这个包袱。教他们是情分,不教是本分,不高兴就直接拒绝那个直播软件,咱家也不稀罕能兑换的东西。” 谢蕴则考虑得更多一些:“你要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你就试试挑几个人来培养,按照你的想法,给他们看相对而言比较合适的道路——没有什么事是必然成功或者必然失败的,大家都在摸索着过河,没准你这次帮了他们一把,日后会少很多像你一样遭遇的女孩子呢?” 谢思染觉得自家老爹的建议听起来不错,她签约之后就可以得到单独锁定的权限,到时候挑出那些有能力值得培养的人,适当给予一些帮助,或许虚朝就真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呢。 战乱过后百废待兴,不管是观念还是规则,推倒重建可比带着镣铐跳舞,在框框里艰难涂改要简单。 对于百姓而言,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自然就拥护谁。世家大族也可能在灾难中伤筋动骨,同时他们也并非铁板一块,大的自然想要延续自己老牌贵族的待遇,小家族也会想借着机会努力升阶往上爬。 皇族是否有必要存续,那是虚朝人的事,她认为正确的未必就适合对方,是否接受自己的帮助,以及到底会做出如何的选择,谢思染想把选择权交给自己看中的那几个人。 第36章 ??人选 下了决定之后, 谢思染又给自己留了一天思考时间,之后才在第二天的傍晚仔仔细细看过条款之后,签下一份三年的短期合同。 直播时长依旧是每周至少20小时, 内容依旧没有限定, 只要播某些血腥暴力色情时加上分级就行,直播对象也依旧是虚朝人民,只是这次权限开放了一大部分, 谢思染终于可以见到那边的画面。 这个画面需要跟随发弹幕的人, 既可以从对方的视角去看,也可以第三方视角看他所处的状况。 除了可以继续面向全民直播外,新人主播的权限还多了“私聊”、“打赏”和“商城兑换”三个功能。 私聊是指可以和发弹幕的虚朝人单独聊天, 类似于视频电话, 可以建立一个小窗口进行沟通, 即便主直播间处于黑屏状态也能交流。 打赏是虚朝那边观看的人给谢思染送礼物,他们只要有这个想法,就能通过专门开启的交易平台进行充值,然后给予打赏。 并不是说虚朝那边给什么,谢思染就能得到什么,都会经过平台衡量价值,然后兑换成商城积分存入她的账户。 -- 第64页 商城积分可以用来在直播平台的商城里换东西,也能兑换成谢思染所处年代的货币, 具体的换算公式很复杂,大概算下来就是1积分等于100块钱这样。 谢思染不缺钱, 如果她想,这辈子不去工作只吃喝玩乐都没问题, 所以她不会将积分用在这上面, 比起金钱, 还是商城里的东西更有意思。 直播平台有个自带的商城,所有主播都可以用积分在里面换东西,获得积分的途径有三种,刚才提到的打赏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种渠道是主播在直播期间获得的关注度和活跃度,这些会转化成能量进入直播平台,在扣除一定的费用之后,剩余的能量会根据公式换算成积分存入主播账户。 第三种渠道就是直播平台自己搞活动,参与的主播会按名次得到不等的积分奖励,只是这种情况很少,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不能当做常态收入来看。 商城里的东西也是分等级开放的,新手主播能兑换的都是常见的一些生活,毕竟大家都要活着,若有人觉得兑换成金钱不划算,单靠兑换商城里的物资也能活下去。 当然,这个常见指的是星际年代的常见,对谢思染来说跟虚朝人看水蓝国差不多,都非常的“没见识”。 不过呢,谢思染毕竟是被那么多科幻读物和电影漫画培训过的,最初的惊讶过后,多少也能根据事物本身猜测出进化的方向是什么。 而且商城对主播们开放的内容也是有选择性的,不同星系的主播能看到的东西并不相同——某些基础款一致,但考虑到他们的生活习性和信仰,直播平台很有求生欲的进行了筛选。 这就导致谢思染这个古早人类联盟的家伙很惨,能看到的商品比别人少不说,种类还很单一,因为《星际法》有规定,不得向落后区域的主播开放超过50年的科技。 尤其是军用,更是一点都不开放,生怕有文明会在懵懂期直接把自己作灭绝了——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谨慎点好,直播平台可经不起星际联盟的调查。 即便如此,谢思染看到的商品依然值得兑换回来研究,可惜在没跟上面透气之前,她说不清来源,只能自己埋头研究。 然而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谢思染既要管公司,又要跟实验,她实在分身乏术,不如先留着积分等到主播权限再开放一点,或许能直接兑换图纸也说不准。 谢思染承认,她不是个优秀的科研人员,那种为了项目奉献自己所有的牺牲她做不到。相比较需要专注安静的研究,她就是更喜欢浮华的世界,喜欢跟朋友一起肆意享乐。 所以新兴公司的新项目,谢思染只会跟最核心的那段,当框架搭建好,思路也捋顺了之后,她就会特别爽快地放手,将之交给高薪诚聘来的科技团队,由他们继续完善后续的事。 在保密协议的前提下,谢思染向来不吝惜自己的思路,在实验室里都是有问必答,很多人都惊叹她的思路和别出心裁的切入点,喜欢她的性格和态度以及实验室内的和谐气氛。 同等待遇之下,谢思染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在领域内总能优先吸引到合适的人才,这也是新兴公司能一直走在科技前沿的不传之秘。 浏览过商城,谢思染暂时还没有积分可用,她决定明天再重开直播,继续播放这边的安定生活,用来获得更多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以及寻找自己想要之人的弹幕,好追踪过去和人私聊。 至于现在么,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舒舒服服洗个澡赶紧睡个美容觉吧。 …… 次日,谢思染早早起床,今天是休息日,付女士和谢先生两人抛下亲闺女和养女跑去约会了。 思雅小姑娘也不用去学校,之前就和同学约好了一起玩,两家住得不算远,都是在别墅区,中午她会在同学家吃饭,等到晚上其他人也都回来了,不用特意担心安全。 再说还有儿童手表呢,小姑娘牢牢记着谢思染的话,每天早上睡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表戴上,不用谢思染特意去看一天孩子。 于是家里的别墅很快就剩下谢思染一个人,她慢悠悠吃了早饭后,又精心收拾了一下,这才打开直播间,首次以新人的身份对虚朝那边进行直播。 “大家好,我是谢思染,又到了直播时间。我知道你们那边现在状况不好,可能没太多人能安稳地一直看我的直播,不过没关系,我的目的也不是你们,而是那些能尽早帮你们解决问题的人。” 谢思染坐在自家的高背沙发里,怀里还抱着个毛茸茸的抱枕,边桌上刚沏好的果茶还冒着氤氲的热气,窗外阳光明媚,早上还不怎么热的风轻轻吹起薄纱窗帘,越发衬托出她的安宁和惬意。 话音落下,弹幕瞬间刷屏,谢思染看都懒得看一眼,知道里面多半是骂她的——有人觉得是孙仲无道导致天灾人祸,也有人觉得是因为光幕出现,这才导致老天爷不满降下水患旱灾。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谢思染很清楚不用理会,因为对于这种人你就算把科学给他掰开揉碎讲了,他也会装作听不懂——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照着对方的脸上狠狠踹上一脚。 新人主播的直播助手变得更加智能了,原先只能挑选最热门的弹幕汇总,现在还学会根据主播要求进行分类了,只要提前设置好,AI很快就能帮着谢思染锁定目标。 -- 第65页 【孟旭:谢姑娘,请帮帮我,现在情况有点失控,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慕容飒:谢姑娘,你觉得女子该怎样做,才能既掌权又不被人指摘呢?】 【小山子:谢姑娘,你说,我做,只要能让我过上水蓝国那样的好日子,你让我杀谁都行!】 略去那些语气像是朝中大臣的呼唤,再筛掉明显来自于世家大族的矜持请求,谢思染将目光定格在这三人身上。 她之前没见过对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直播平台也不能在非举报的前提下,无缘无故定位观众的位置和身份,那样侵犯隐私,所以谢思染要想知道对方是谁,就得直接跟他们私聊后自己去看。 谢思染想了想,一边继续给虚朝人放她精心挑选的视频,一边点开这三个人的弹幕,对他们发出了“私聊”的邀请。 另一边,虚朝境内的一座府城里,孟旭呆愣愣坐在府衙院中,原本仰头正看光幕,结果不知怎的,面前突然弹出了一个写着字的东西,吓得他好玄没抽出腰刀砍过去。 他这一惊一乍的动作令旁人跟着吓了一跳,可等孟旭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写着字的东西时,其他人却都摇头,非但没见着甚至还有人从那东西中间穿了过去。 他们以为是孟旭这些天累着了,还想着要不要去抓个大夫来瞧瞧,孟旭也不想解释,干脆说自己昨晚上没睡好,刚才困迷瞪了。 等发现那个写着字的东西只有自己能看见,并且并不会因为离开光幕太远就消失后,孟旭就表示自己想回屋睡一会,不叫人来打搅,等待会吃饭的时候喊他就行。 留在院子里的人也知道他辛苦,这两天又带着人打仗,又要维持秩序不许人骚扰百姓,一个人当八个人用,横竖今天没别的事,合该让他好好歇歇。 于是孟旭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也不扯被子装样,转了半圈略微思考后,就伸出手,尝试着点在那弹出的字样上。 【主播谢思染邀请你进行私聊,是否同意?是/否】 直播平台能自由切换大虚朝和普通话之间的翻译,水蓝国文字和虚朝文字自然也行,所以在孟旭眼里这就是他当年跟老秀才学过的字,内容简单也不深奥,自然都认识。 点击“是”的选项后下一秒,孟旭就发现字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缩小的光幕,约莫只有成人两、三个手掌大小,但却与大的一样清晰。 缩微光幕内,主播谢姑娘正在对着他点头,孟旭迅速推开一条门缝,却见半空中悬挂着的光幕上依旧在播放那些视频,并没有谢姑娘的身影。 所以,私聊的意思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交流? 孟旭虽不懂这其中的原理,但大受震撼。 第37章 ??交流 真正面对谢思染的时候, 孟旭有些局促,他现在是这伙难民的头没错,但也没干多长时间, 靠的全是最初的那股劲头, 以及乡亲们的支持。 攻打府城的时候,他们折了一批人,大家也没什么抱怨的, 因为当时的情况就是那样, 进一步或许能多活几个,退一步恐怕得死九成。 说白了,不逼到那份上, 谁愿意干那谋逆的事。 因为边患的缘故, 这边府城也被抽了驻城兵丁, 所以知府才怕灾民进城后缺少人手控制,拦着不叫他们进去。 结果就是他光想着不让人进城却忘记安抚人心,再加上天降大雨,这才酿成官逼民反的惨剧。 府城被攻破,灾民们损伤惨重,早从吃不饱饭到处逃难时就憋着的那口怨气,自然而然就朝着无辜的府城百姓发了出来。 他们先是攻破了府衙,抓住了来不及逃跑的知府一家, 之后开始在城内大肆搜刮粮食,所幸还有孟旭在约束, 普通商户也只是损失了些钱财,还没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然而孟旭也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从没享过福的人一旦被放开禁锢着的手脚, 他们会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贪欲。 最初或许几个能让他们吃饱的菜团子就很好了, 但接着就会想尝尝白米白面的味道,再然后就想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等吃饱喝足,打了多年光棍的人,又怎会不去想要摸摸女人的手,最好还是那种富贵人家精心养大的姑娘,越是细皮嫩肉的越让他们有成就感。 还有那些宽房大屋,是不是也该腾出来给他们住住?别说没人想过会有朝廷来镇压,但他们都苦了那么久了,谋逆也是死罪,为何不在死之前先痛快痛快呢,好歹这辈子不算白来。 这个时候孟旭的话就不那么有用了,也幸亏还有百十来个心存善念的人愿意听他的话,以及在冲突中侥幸活下来的老弱妇孺帮着约束自家儿郎,这才能勉强维持府内的治安。 说实话,孟旭快没招儿了,在这次战斗之前,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人。或许因为性格爽朗、仗义,结交了不少朋友,又因为跟着秀才公读过几年书,不少村人都信服他。 可说到底,他还是那个没见过多大世面的穷小子,造反也是被逼无奈,纯粹走一步算一步。 “谢姑娘,我的情况就是这样了,事情走到这一步,除了那帮活一天算一天的,其他人还是想活下去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恳请姑娘赐教。” 虽然光屏上只能展示出谢思染的上半身,孟旭依旧端正了站姿,神色诚恳,态度毕恭毕敬。 -- 第66页 谢思染认真听完孟旭的话,快速在脑海中将他的事与历史上某些情节相对应,看看能不能找出借鉴的路子。 造反成功的方式或许都差不多,失败的例子却各有各的不同,谢思染现在无法给予对方物资,但或许能在思想和方式上帮帮忙。 在那之前,谢思染觉得自己还得先问问孟旭的想法,试一试对方到底是不是个值得辅助的人。 如果对方是像阿斗或袁术袁绍那样的人,谢思染觉得自己还是趁早换个目标,别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好。 “除了活下去,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听谢思染这么问,孟旭犹豫片刻,决定选择如实回答:“以前看谢姑娘直播的时候,身边的人想的都是要怎么去水蓝国,若是生在水蓝国该多好。我想得跟他们不一样,比起去水蓝国,我更想把我生活的大虚朝变成那个样子。” 谢思染挑眉,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毕竟孟旭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青年,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很令人惊喜。 “那很难。”谢思染没有给他画大饼,而是将实际问题摆在对方面前,“从你们现有的体制走到我们这一步需要很久,中间存在很多阶段,生产力达不到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孟旭焦急问道:“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我不清楚,毕竟我不是专业学这个的。”谢思染摇摇头,接着说道,“我只能从历史中寻找一些答案给你,至于是否能做到,以及做到什么程度,由不得我决定——就说我们现在没有皇帝,你觉得你身边的人能接受吗?他们跟随你,哪怕最初是为了活下去,可随着你们的事业发展得越来越大,你觉得他们还会甘于平凡吗?到那个时候,皇帝不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他们说不准会直接将抬到那个位置上。” 孟旭哑然,若说他没有想过自己称帝这件事,那纯粹骗人,可若说有多执着,倒也不至于,毕竟皇位什么的听起来很缥缈,就跟水蓝国一样,都远在天边既看不到也摸不着。 谢思染见对方没说话,就知道自己说到他心里去了,于是继续开口:“我们这边有句话叫‘屁股决定脑袋’,话糙理不糙,大多数人只会站在自己所处的位置去思考,为自己的阶层争取利益,只有极少数人才拥有开明的思想,坚韧的精神,以及为民族走向光明而背叛自己所处阶级的决心和毅力。” 听她这么说,孟旭不由得陷入沉思,他能肯定自己现在的想法,但未来如何他并不敢打包票。 按理说,他现在该说一些表忠心,或者冠冕堂皇的套话,可不知怎的,孟旭并不想这么做,他总觉得谢思染什么都能看出来。 “那都太远了,谢姑娘,我们现在别说走一步看三步,就连这一步都是被人推着走的。”孟旭苦笑着开口,“总之请先指点我们该怎么办吧,再这么下去整个府城都危险了。” “你能看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我觉得,你该建立一只真正的队伍,拉拢百姓,针对那些发灾难财的世家大族。” 谢思染给孟旭讲了一些历史上类似的故事,着重讲述了“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的前半截故事,算是给他打打鸡血,免得还没开始就放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孙仲现在没空离你们,是因为他现在忙不过来,你们也没成气候,等到他缓过手来,真以为你们这些游兵散勇能对付武装齐全的正规军吗?” “你们算是农民起义,根基就在于劳苦大众,但局限同样也在这里。若是因为一点温饱就满足,从此不思进取,等待你们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先抚后剿,要么先剿后抚,别管别人如何,作为首脑的你必死无疑。” 谢思染拿出了朱升的那句名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再夹杂一些“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思想给孟旭做解说。 “除非你想从此落草为寇,过一天算一天,不然你必须狠下心整顿军纪,至少要让这附近的人知道你与那些流寇逆贼是不同的。不欺压掠夺是根本,至于后期该怎么经营,你得去找那些有本事的人请教,光问我是没用的。” 谢思染只能说到这里,她不是做军师的料,也不懂战斗该怎么打,这点上她不如孟旭——别看对方是野路子,哪怕是靠人命堆下来一座城池,那也是他的本事,换成自己根本做不到。 所以谢思染只给他指明一条路,具体怎么走还要看对方,而另外的事倒是可以说上几句,例如该怎么防范即将到来的大麻烦。 “俗语有云‘大灾过后必有大疫’,你得提前防范,要注意卫生,小心老鼠……我这里有一些关于防疫的方子,现在可以告诉你,你赶紧想办法搜罗草药,再监督所有人做好卫生预防,应该能避免疫病发生。” 谢思染将之前准备好的方子调了出来,为了结合虚朝的年代特色,她还专门请教过相关专业的朋友,得出了一份不需要先进设备也可用的防疫方法,以及应对方案。 “这几个方子的效果都差不多,你自己挑选着能找到的草药,我不确定水蓝国这边的植物你们那边是否都有,或者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所以我都附了图片,你抓紧时间记录一下,我不可能一直开着直播。” 孟旭忙不迭道谢,他住的是府衙,这间房里本来就有笔墨纸砚,他本人又认识字,急忙跑到桌边对着谢思染给的清单开始抄写,万幸几份方子里的草药他们这里都有且不难寻,让他松了口气。 -- 第67页 谢思染没再跟孟旭多说什么,她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估摸对方也得想上一阵,于是她在告诉对方用什么方式可以联系到自己后,挂断了私聊窗口。 因为锁定了自己想要找的人,用不着开全体直播也能跟对方直接对话,谢思染干脆就关了光幕上播放的内容,虚朝现在乱七八糟的,没多少人去关心直播,收不上能量还不如先关着呢。 接下来,谢思染将目光转到其他几个被她选中的人身上,不同出身的人会有不同的经历,也会有不同的选择,她会慢慢筛选合适的人,帮助他们尽快结束灾难。 至少,在他们决定相互内斗之前是这样。 第38章 ??收割机 虚朝那边内忧外患乱得不行, 朝廷无能,孙仲发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想让这个王朝彻底倾覆不是几个月能完成的。 谢思染不可能一直关注那边, 联系了慕容飒和小山子之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先后又陆陆续续联系到了其他几个大势力的领导人。 其中既有世家, 也有农民, 有文员,也有武将,大规模的商行负责人也见过几个, 除了几个太傲慢、思想太僵化的人在第一次就被排除, 谢思染将其余人都做成表格, 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至少也要联系五次以上才好决定是扶持还是删除。 但是防治疫病的方子,谢思染给了每一个人,并言明这是给大家准备救命用的东西,谁要是敢垄断某味草药囤货居奇,或者让其他地方的人没得药用,就别怪她将人的信息和所作所为直接在光幕上直播出来,会发生什么后果, 全由那人自行承担。 直播平台是谢思染的底气,只要巧妙利用平台的某些功能, 她可以帮忙做到很多事,例如及时联络、查探布局、洞悉息计划等等, 只看她是否愿意。 之后, 谢思染没有再干涉虚朝那边的事, 怎么做还得看当地人的选择,她又不想扶持几个傀儡上位,当什么幕后的操控者。 光幕上的直播依旧随心开放,谢思染有事的时候就给他们放一些评书听,包括但不限于《三国演义》、《隋唐英雄传》、《赵匡胤演义》、《朱元璋演义》、《水浒传》、《太平天国》等。 比起现代战争片,这些古代故事似乎更贴近虚朝人民的认知,也更加适合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 等到两个月后,谢思染的主播等级再次进阶,开放新的直播权限后,虚朝人再也用不着人人蹲守固定的光幕,只要花一点点银钱,就能兑换一块巴掌大小的屏幕跟自己绑定。 这种绑定并非有实体,而且平日里是看不见的,只有在直播开启之后,才会浮现在绑定人的眼前,由着对方伸手触碰好调整到合适的观看位置。 声音方面和手机差不多,可选外放或者耳机模式,前者一大家子都能听到,后者自己缩在被窝里看也没人知晓。 这种随身光幕分三种尺寸型号,价格也有所不同,按播放次数收费,便宜的1文钱听1次,贵的大约100文每次。 当然,贵的不管是屏幕尺寸还是音效都远超便宜的那款,特别适合一大家子人围着看——毕竟巴掌大的有点小,自己捧着还好,一大家子怕是眼会看瞎。 所幸现在谢思染大部分时候都是放评书给大家听的,用不着眼睛,小尺寸的反而被兑换得更多一些,毕竟谁也不能总蹲守在光幕那,干起活来还是身边悬浮着一个自己能听到的比较方便。 战火尚未席卷整个虚朝,中原内部依旧归属朝廷管辖,虽然最近的苛捐杂税以及兵役压得人喘不过气,但对小老百姓来说,但凡能咬牙活下去,他们都不愿意卷入战争。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 时近秋收,谢思染自己本身的工作也忙了起来,公司之前新开发的自动化收割机正紧锣密鼓进行最后的测试。 这是一款无需人工的机器,全自动化驾驶,由电脑操控一切,机器主人只要坐在上面盯着就行。 其实这种机器早就有了,从大到小数十个型号供人选择,新兴公司这款也是在旧款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和创新,让机器尽可能更加适合不同地形的麦场,让转弯和脱粒更加轻松。 试验场当然不能真去人家农民的地里,哪怕在电脑上模拟了数千次,真要是出问题就毁了人家的收成,赔偿起来很麻烦,而且糟蹋粮食。 所以新兴公司专门有一块模拟场地,地面可进行适当调整,而后上面根据不同需求放上不同类型的作物,方便机器进场进行试验。 播了一阵评书后,谢思染决定给虚朝人民换换口味,看看水蓝国的秋收机器,顺带着推一波极简型的迷你收割机。 “大家好,我是谢思染,现在你们看到的是位于新兴公司的农田模拟试验场,稍后我们要在这里试验一款新型无人操控收割一体机。” 谢思染举着个手持摄录机,假装录制视频,实则是说给大虚朝那边的人听。 “这款一体机集合了收割、脱粒和播种施肥的过程,只需一遍即可全部做到。目前机型只适用于中、小型农场或田地,目前已经过了35次场地实际模拟,现在是第36次,环境为‘崎岖’。” 不是所有的田都在平地上,也不是所有的土壤和地质都相同,种田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靠一台机器应对所有地形地势那就是做梦。 -- 第68页 “这款机器沿袭它前辈的名字,全称叫做‘新兴牌小型农用收割一体机-丰收6号’,简称‘丰收6号’,从机体到程序都进行了改良。” 谢思染对着丰收6号近距离拍摄,着重点在于可切换的双排轮胎,以及驾驶室内的电脑,别的不说,至少在科技感的外观上,新兴公司没输给过别人。 即便是这种农用机器,谢思染依旧让人将外观设计得新潮一些,然后涂装了比较新鲜的颜色,冰冷金属感和炫彩融合在一起,别有一番独特的美感。 虚朝那边农作为的收成时间要比水蓝国晚上一阵,关内水患只淹了周围数百里,距离那边远一些的地方并没受到什么影响,而且因为在腹地的关系,距离边关也远,蛮族叩关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他们要担心的就是约莫半月后的抢收,天天许愿求着老天爷可别下雨,一年辛苦就在这十几天,说不提心吊胆是不可能的。 眼下虽自己这边还没开始忙,能看看水蓝国那边怎么收割也挺好的,那个谢姑娘不是说过那边收成高么,那还不得忙乎十来天才能把地里的庄稼都收完啊。 【收庄稼就这几个人哪儿够啊,六个、算上谢姑娘才七个。】 【地方小吧,可瞅着也有个两亩大小,看他们那细皮嫩肉的,怕是从没干过庄稼活,你看看,周围连把镰刀都没,这咋干。】 【刚才说这里是试验场,地面上那东西不是庄稼吧,瞅着倒是挺像的,他们这是要试验啥?】 【你刚才没听见?谢姑娘说那个铁家伙能自己割麦子,脱粒,播种……妈呀,这要是真能让这个铁家伙自己干了,种地的可省大事喽。】 【我不信,我倒要看看这铁家伙能干啥,别再把地都糟蹋了。】 【还真说不准,不然为啥找个什么试验场,弄这么些个假的,还不是怕糟蹋粮食。】 【先看吧,说那么多有啥用,是你懂,还是你懂?人家谢姑娘哪次胡说八道了,会自己跑的铁车,会飞的铁鸟都有,咋就不能有个会自己收庄稼的铁车了?】 …… 虚朝那边议论纷纷,谢思染这边的试验继续,目前试验场的面积是两亩,四周模拟田间地头围上一圈比较粗糙的土坷垃,丰收6号会先被驾驶员开进场地,才开始无人工作。 工作人员首先监测的数据就是双排可切换轮子,大的用来翻越那些不平的土地,小的则更灵活一些,在田间狭窄的地方也能灵活移动和改变方向。 丰收6号被工作人员开到试验田边上,宽厚的大轮胎放下很轻易地翻过了那些人为制造的障碍,稳稳当当进到了田里,之后切换成小轮,以一种非常顺滑的姿态抵达了目标位置。 “程序设定完毕。” “数据记录正常。” “车辆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第36次试验,开始。” 驾驶员坐在驾驶室内,按下开始键后,双手就脱离键盘放在摄像头能看得到的地方,保持试验中无人操作的条件。 然后,丰收6号开始保持匀速向前,所经之地的麦子全都驯服地倒下,随后被收拢归纳到车辆下方的机器里,在里面经过脱粒过程,再送到后面车斗里进行储存。 负责播种施肥的则是悬挂于机器后面的另一套设施,只要提前放好种子和肥料,就会在机器的带动下直接完成犁地和播种的全过程,至于放什么种子,要看自己需要,轮作的话放些白菜萝卜之类的也挺好。 当然,只想收割先不播种也没问题,只要提前设定好程序,想怎么样都行,现在将功能全开主要是为了试验机器的功能,反正都是假的,也不用考虑农时或者是否能种出东西来。 “这款机器不仅能收割小麦,程序里也有水稻、玉米、常见果蔬之类的设定,若是还想要更多种类,可前往我们的官网查找或者进行咨询,有些特殊农作物需要另外配置零件才可使用。” 谢思染在这里一本正经假装拍宣传片,虚朝那边却已经看呆了,在他们还在努力磨镰刀想要干得更快点的时候,水蓝国竟然连人都不用,就能在半个多时辰里把两亩地都收完! 这就是谢姑娘一直说的科技的力量?那这科技可真是世上顶好顶好的东西了。 第39章 ??再见面 丰收6号的试验非常成功, 但因为之前一些其他问题,时间过于紧张,要么跳票不赚这一波的钱, 要么抓紧时间赶在最近几天内赶紧推出, 还能抢一波订单。 谢思染的决定是延期,面对颇有微词的那些人,她的态度很明确:“按照流程, 试验只进行到了第七次, 还有三次,仓促宣布机器合格违背我们的制度。” “前七次都没问题,后三次能有什么, 走过场罢了, 谢总何必那么较真。” 谢思染双手按压在桌面上, 略附身凝视对方:“不较真的后果就是像某厂商的手机一样,直接张炸开,至今品牌信誉还没恢复多少——新兴公司至今创立也才六年,人家炸了还有老本可吃,我们行吗?而且如果真的出了这种事,我固然有责任,你以为我能让你置身事外?” 不满的人冷哼一声,低头不去看谢思染, 心里有气也只能憋着,他知道对方说得出做得到, 真要是有机器出问题导致公司被迫召回,谢思染一定会把这件事对外公布, 将他挂在急功近利的耻辱柱上。 -- 第69页 谢思染从大学开始创业, 付女士心疼孩子也只是在人脉上给予支持, 涉及到资金两人算得非常清楚,丁是丁卯是卯,父母支援归父母支援,公司借贷则要走正规途径。 她的创业虽说比那些白手起家的人要艰苦,但也不是坐在椅子上就有大把资金从天上掉下来的,谢思染为这个公司付出了足够多的心血,所以根本无法容忍有人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去破坏信誉。 “今年秋收我们赶不上没关系,我的目标是年底的世界高科技农业技术交流会,参加资格我已经拿到了,那才是咱们产品亮相的舞台。别总把目光钉死在国内,我建议多看看外面广袤的世界——除了吃喝玩乐之外的世界。” 谢思染说完,会议室响起一阵轻笑,大家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刚才提意见的人,对他的作风心知肚明。 那人脸色不太好看,却拿说话的人毫无办法,谢思染在公司的作风一贯乾纲独断,眼光毒辣出手果决,对发牢骚的人不介意,但若是对方真的妨碍到她,动起手来也绝不含糊。 在商业帝国中像谢思染这种风格的有很多人,从古至今数不胜数,例如某手机品牌的创始人,又例如某主机行业的决策者。 他们听得进建议,也愿意采纳别人的想法,然而一旦下定决心,那么其他人最好乖乖闭嘴,跟着往前走就行了。 离开会议室,谢思染接了唐晓棠一个电话,关于下个月即将推出的新手机的事。 谢思染想找个新出道、履历干净的艺人当代言人,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直接联系了唐晓棠,让对方在自家公司帮忙找个知根知底的,现在接到电话,如果不是约自己出嗨,那应该就是这件事有着落了。 唐晓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宝贝儿,你找我办的事都搞定了,下午要不要来看看?我跟你说,有一个绝色哎,要不是我有自己的规矩,真想上手追了。” 谢思染来了兴趣,唐晓棠的爱好圈里人都知道,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她眼的,光有颜不行,自身也不能太拉胯,闹点小脾气没什么,人品不行绝对不可以。 “行啊,正好我下午没事,去你那边看看,公司还是别的地方?”谢思染扫了眼自己的行程安排,果断翘掉一场无聊的会,听那种昏昏欲睡的车轱辘话,还不如去看帅哥美女养养眼睛呢。 “来公司吧,先办正事。”唐晓棠拍板做决定,“想出去玩就晚上再说。” 谢思染同意了,让马菲菲安排下午去三唐影业的事,她自己则打开直播平台的私信瞅了眼,见那边还是各自为战后就暂时不管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纷争,虚朝那边隐隐形成五雄争霸的局面,最大的一块依旧是孙仲把持的朝廷,拥有最多的土地面积和人口,虽情况不乐观,但苟延残喘也能活上一阵。 其次是陈王和楚王的二王势力,陈王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楚王是先帝不收宠的儿子,早早就被赶出了封地,却因此在夺嫡案中保全了性命。 两人单独势力都不算强,仗着彼此封地接壤,干脆扭成一股绳想着先拿下孙仲之,再分谁君谁臣。 现如今二王打出的旗号是“胡家江山胡家人坐”的旗号,直指孙仲以驸马之位登基不合规矩,让他赶紧禅位,免得天下生灵涂炭。 再有就是以孟旭为首的农民起义,在谢思染的提醒和建议之下,他先是一鼓作气拿下军中激起民怨的人,之后开了个公审大会,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干净。 之后孟旭开始走亲民路线,用劫富济贫的方式迅速发展壮大,而且他也不是一味地针对富人,那些口碑好、为人良善的都不去动,倒也在几个城池之间站稳脚跟。 接着是慕容飒的娘子军,她从小就是被当做当家人培养起来的,果敢机敏,自从看破谢思染的想法后就预料到天下迟早有变,所以提前安排下了后手,此时正好用到。 孙仲派人追杀非但没能带回去人,反而折损了好大一部分,现如今慕容飒带着家丁部将去了自家邬堡,摆出一副只想自保的态度,偃旗息鼓默默筹备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因为是女人当家,启用的部将里女子也占据一定比例的名额,慕容家上上下下早就习以为常,即便有看不惯的也只能将想法压在心里,毕竟慕容虎生死不明,慕容飒也没法变出个哥哥或者弟弟来支撑门户。 所以慕容飒那里是女子们生存状态最好的一处,虽也有不赞同女儿出来跟着胡混的,但大环境如此,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不从。 女子被关在后宅是强制,女子被要求出来做事也是强制,谁也说不清到底哪个更好一些,或许等到战乱尘埃落定,大家可以自由选择的时候才能有个定论吧。 最后一只势力是由边城那边组成,领头的人是吴安,态度也是几队人马中最为模糊的。 因为孙仲没法继续供给边城粮草,又要镇压关内乱军,将调派来的队伍都撤走了,边城只剩下原先那些人,粮草压力大大减少不假,但想要抵抗蛮族的压力却骤然增加。 好在吴安有点手段,利用家族支援采用了合纵连横的方法,与蛮族中的一支交好,又撺掇另外一支,弄得他们自己内部产生了混乱,这才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 又因为谢思染也不喜欢有侵略者插手他人内政,所以给吴安提供了几款他们那边生产技术能达到的武器图纸,大多是固定安装在城头上,无法轻易移动的那种。 -- 第70页 简单来说,就是防御性大于攻击性,而吴安也对外承诺表示自己无意问鼎中原,他只想守着边城不让蛮族入侵,倒是凭此刷了一波好感度,引了一大批不想内战只想针对外族的热血人士投靠。 五雄争霸局面短短几月内初现端倪,除此之外虚朝内还有大大小小的势力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然而要么自己打成一团,要么不过区区月余就再无消息,能坚持到最后并被人认可熟知的,依旧只有他们五个。 现下天灾似已过去,他们比较关注的是这个冬天要怎么度过,对此谢思染还在观望中,反正目前战事趋于平稳,大家都开始休养生息,她继续放她的评书挺好的。 …… 下午,谢思染开车到了三唐影业,唐晓棠就坐在大厅等她,一见面就往她手里塞了杯冰镇果汁:“走走,人都到了,你打算一起见还是一个个来?” “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想着呢。”谢思染也不客气,一口气喝掉半杯,这是唐晓棠的特殊能力,她就是能把同样鲜榨的果汁调配得超级好喝,“一起吧,总得比较比较吧。” 唐晓棠对此没意见:“男女各安排了五个,都是刚签约的,挺有灵气儿,本人和家里都干干净净的……以后不敢说,至少现在绝不会给你产品摸黑。” 谢思染挑眉:“我还能不相信你?” “那是!”唐晓棠得意,“咱俩谁跟谁。” 谢思染和唐晓棠两人挽着胳膊,旁若无人在公司里走,一点都不像两个年轻有为的总裁,更像是结伴上厕所的初中小女生。 然后,在预定好的会客厅里,谢思染意外地看到了个熟人——段苏阳,那个与她在游轮上有过几天暧昧期的大男孩。 不过公是公,私是私,谢思染不会因个人感情影响公司的业务。 接过唐晓棠刚递过来的个人简介,谢思染一页一页往下翻,等将10个人的都看一遍后,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们唐总应该提前说过,这次新兴手机青春款需要两名代言人,一男一女,要求阳光运动型,请大家按顺序展示一下自己,最好是动作类的,对嗓音没要求。” 说完之后,谢思染将主导权交还给唐晓棠,自有其他人负责点名叫号,新签约的艺人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铆足劲头展示着自己,对于他们这种还没正式出道的人而言,能接到新兴公司的代言,意味着前路光明,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谢思染坐在椅子上,从头看到尾,没有在中途给出任何评价,等到一轮展示完毕后,她才侧头跟唐晓棠说了几句话。 “女生这边,凌霄挺好,男生这边,就段苏阳吧。” 这真不是谢思染故意开后门,实在是段苏阳刚才的表现太给力了,她要是不选对方才有问题。 第40章 ??旁观者 初步选人意向达成, 后续合同自然有专人接手,谢思染和唐晓棠带着两位入选者去了总裁专用的会客室,算是给他们一点熟悉的时间。 凌霄是个身材匀称的运动型妹子, 带着一股健康的朝气和美感, 并非时下被追捧的那种白幼瘦,特别合谢思染眼缘,而且她刚才跳得也很活力四射, 完美符合这款手机的“青春”主题。 “别紧张, 不谈公事的时候我挺好说话的。”谢思染指了指段苏阳说道,“他应该很清楚——顺便问一句,你侄子现在还叫段誉吗?” 段苏阳原本还有点拘谨, 闻言绷不住笑了, 无奈开口:“现在改名叫托尼-段, 天天搂着他的马克型盔甲睡,谁要是能喊他一声钢铁侠,他能乐一天。” 谢思染沉默两秒:“挺好的,真要是称自己为紫薯精你才该发愁。” 凌霄好奇地看看谢思染,又看看段苏阳:“谢总,你们认识?” 谢思染点头:“之前在游轮上见过,一起玩了几天,相处的还挺愉快, 我先声明啊,我这人公私分明, 选你们真的是因为你们的形象和舞蹈都符合公司的代言人需求,跟我认不认识无关。” 几个人就这么聊着, 气氛还不错, 期间还拿谢思染带来的样机一起打了几把游戏, 并且在征得同意后录了下来,日后要当做宣传花絮放出去的。 打过几局游戏,谢思染也没在这边多待,她和唐晓棠晚上在别的地方有闺蜜局,带上这俩人实在不方便。 目送谢思染和唐晓棠离开,凌霄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前两天从经纪人那得知有这次代言后,就做了一些类似会被带着参加酒会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就只是聊了聊天,打了几把游戏就散了,而且也不需要她特别恭维对方,比她参加同学会还像同学会。 “我还以为晚上会带上咱们呢。”凌霄的声音有点飘忽,“段哥,咱们这就算拿下代言了?” 段苏阳双手插在兜里,神态比凌霄自然得多,他一直等着电梯下到停车场,才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应该是,别想太多,谢总人挺好的,我之前跟她接触过几天,不是那种人。” 他早就知道谢思染要来这边,经纪人通知他的时候,段苏阳就去找了关于新兴公司的资料,他是个新人没错,但也要为自己未来负责,这又不是广告而是代言,不能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接。 然而在看到新兴公司总裁的名字和照片后,段苏阳的态度从模棱两可变成了志在必得,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对谢思染有好感。 -- 第71页 他们之前在游轮上相处得非常愉快,对方身上有一种非常吸引他的气质,这让段苏阳有些着迷,然而他们并没有交换任何联系方式,原以为那场奇妙且浪漫的邂逅会成为只在记忆中出现的独特风景,却没想到两人竟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Emmm,其实如果他想,完全可以去网络上搜一搜,以现代人的习惯,很难不在互联网上留下蛛丝马迹。 但段苏阳就是不想,他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执念,邂逅认识的人,就要等下次再偶遇才能顺其自然地相互深入了解,不然也只是彼此生命中只会见到一次的过客。 可现在他们再次相遇了,段苏阳心里仿佛有个小刷子在轻轻地挠,他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去试一试能否延续那段美丽的邂逅。 …… 谢思染和唐晓棠分手后,独自一人回了自己的大平层,简单洗漱过后,她照例点开直播平台的私信,看有没有人联系她。 结果还真有,是来自慕容飒的对话请求,为此她打赏了谢思染不少古玩玉器,兑换成能量值也有不错的点数。 “发生什么了吗?”谢思染很欣赏慕容飒,对方的性格特别对她的胃口,下意识就多了更多的耐心,“我记得上次联络时,你们都进入休养生息的状态,不会有人选这种时候动手吧?” “大家都缺粮。”慕容飒紧蹙着眉头,略显稚嫩的小脸紧绷着,“尤其是闹水患的那边,几乎颗粒无收,我们两家挨着又近,我怕他们按捺不住。” 最初和谢思染单独聊天的时候,慕容飒的态度一直很恭敬,完全将对方当做自己的老师看待。 然而随着聊天的次数增加,慕容飒慢慢摸出了谢思染不同于光幕直播时的性格,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和谐,话题也发散得越来越多,更像是网友一般。 只是她们隔着的并非单纯的地域距离,而是无法逾越的时空距离,面基是不可能面基的,能视频聊天已经很不错了。 “孟旭不像是那么没脑筋的人。”谢思染知道两人接壤,想了想说道,“不过他那边缺粮倒是真的,如果你这边丰收的话,试试跟他做个交易?” “已经派出使者了,但我想做两手准备。”慕容飒的神情一直很严肃,没有之前聊天时的放松样子,“谢姑娘,我今天就是想问一下,如果我们两边真的打起来,你会支援哪边?” 谢思染挑眉,刚拿起的杯子缓缓放了回去:“哪边都不帮,我是水蓝国人,不想参与你们虚朝的打打杀杀——我承认,我埋下过种子,但原计划是用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来潜移默化,谁也没想到你们突然就天灾人祸的分裂了。” 慕容飒抿唇,眉眼间带着忧虑:“我不是质疑你的立场,只是有时候很茫然……”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目前这边刚刚建立起一套体系,如果我们输了,那些走上前台的人下场会很糟糕,如果不想让那样的事发生,我就必须撑下去。” 谢思染明白慕容飒的想法,归根到底她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往日虽然是当做继承人培养,但因为她父亲慕容虎那时候还在,能为她遮风挡雨,纵有风浪也是筛后的,是故意放过来给她练手的。 现在骤然之间失去家长庇护,自己又要挑起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有茫然有不安很正常,况且慕容飒还选了一条特别艰难的路。 “我距离下次权限升级还差3000点能量。”谢思染突然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到时候可以给自己的老粉丝送去一些小礼物。” 慕容飒初时还不明白谢思染话中的意思,等她想明白后,顿时露出一副既忐忑又期待的神色。 谢思染对她鼓励性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虽然珠宝首饰或者奢侈品会更受上层人士欢迎,可我觉得你或许更想要一些高产的种子。理论上,这些种子在你们虚朝也能找到,或许从番人手里,或者从其他国家换取,所以我送这些给你们应该不算违规。” 慕容飒眼睛亮晶晶的,连珠炮一样问了许多问题:“有多高产?种植方法是什么?我们所辖的领地上能不能种?” 谢思染想了想自己贫乏的农业知识,含糊着开口:“不好说,毕竟我要给你们的种子是经过专家们一代代培育和改良的——不仅仅是种子,还有土壤和肥料,所以我觉得即便是同样的作物,在你们那边未必能达到我们这边的产量。” 慕容飒倒是没有失落:“谢姑娘说的是,南橘北枳的道理我懂,能有些希望也是好的。” “倒也不至于那么惨,毕竟种子本身就是高产的作物,不过我这边只保证第一茬,是否能做种继续种植不好说,你们日后要想继续拥有这种作物,最好双管齐下,一边种植我提供的,一边去寻找你们那个时代的原始种子,自己慢慢培育改良才是出路。” 谢思染对慕容飒讲了一点自己了解的知识,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刚才说我是中立的,那我肯定不止给你们提供这种作物,凡是想试着改变现有体制和生存状况的领头人,我都会扶持一下——不包括孙仲。” 慕容飒眨眨眼,心下了然,不再提那个令人厌烦的家伙,转而说起自己这边的情况:“……肯出来工作的女子还是少,即便有我做榜样,大家的顾虑依旧很多。” 谢思染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随后说道:“很正常,男主外女主内在你们那边是主流,你有没有试过分配活计下去,让她们先留在家里做?” -- 第72页 慕容飒点头:“我将一些军中用到的缝制用品,以及浆洗类的活计外放出去,报酬给的比较优厚,而且也不是单独放给一个人或者一波人,倒是每天都有人来这边看有没有活领。” “慢慢来吧,解放女性劳动力一天两天可不成,你也别急,先站稳脚跟再说,得让他们知道你不是突发奇想,过几天走了政策就作废。” 慕容飒若有所思,这话听着跟先生们与她说的差不多,总要先将名号定下来,说的话不能朝令夕改,再让跟着她的人都吃上饱饭,看得到未来,这样说话才有人肯听,肯去将这个当回事。 谁也不会拿孩子话当真,说到底她还是得先干出个样来,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先稳住民生是第一要务。 慕容飒拿自己总结的想法去问谢思染,果然得到了赞同的答案,她也就踏实下来,不着急把步子迈大了,又说起向孟旭那边派遣使者的事,希望谢思能帮忙说一声,至少别刚进人家地盘就被打死。 传个话这种小事,不妨碍谢思染给自己定下的中立标准,她也就欣然同意,同时也告诉慕容飒,自己会继续直播,至于各自能学到什么,领悟到什么,就全看他们自己了。 第41章 ??休养生息结束了 在谢思染的牵线下, 孟旭和慕容飒达成暂时的商业合作关系,一边出钱,一边卖粮, 算是缓解了彼此的燃眉之急, 以及让双方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暗地里自有另一番暗潮涌动。尤其是人口方面, 虽然双方都禁止自己这边的人到另一边去, 但却又对从另一边来的人绝不驱赶。 不管是慕容飒还是孟旭,都很清楚在未来几年内必有一场大战,既如此, 人口是最先需要争取的存在。 人多了, 能做的事就多, 产出的物资也会更多,这样才能跟得上讨伐虚朝军队的脚步,不至于后继无力败北而归。 好在孟旭和慕容飒都顾忌着谢思染的面子,虽然她说会保持中立,不针对任何一方做什么,他们依旧担心自己太过激进而让对方不喜。 论揣摩人心,谢思染远不及孟旭和慕容飒,她从小过得顺风顺水, 有足够的资本在面对一些阴阳怪气的人时直接怼回去,平日里也没什么会人刻意刁难她, 或者给她脸色看,对这方面自然不用太在意。 即便长大之后谢思染开始创业, 她的揣摩对象也只是竞争对手的下一步动向, 亦或者这一次的商业合作中有没有陷阱, 更多的时候她将精力用在创新和维护产品上,一直走实力路线。 孟旭则不然,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之子,住在一个普通的村子里,有外敌时大家是抱团的乡亲,没事的时候内部纷争其实也不少。 除了一些天性憨直的人,谁都明白村子里谁可以欺负,而谁绝对不能招惹,那些手握大权的人喜欢什么,做的人就会多,不喜欢什么,做的人就会少——或者说至少没人会当着他们的面去做。 慕容飒也是如此,她虽是慕容虎的独女,衣食上千娇万宠着长大,学习上却是按照继承人培养的,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哪些人可以为友,哪些人注定为敌,遇到危险该用什么手段保全自己和家人。 所以慕容飒敢在闲聊的时候和谢思染拉近距离,或者使个小脾气之类,却不会在对方重视的大事和底线上行差踏错——这很容易推算出来,从对方的直播内容上就能看出她的倾向。 只要拉下孙仲,谢思染不在乎最后的上位者是谁,前提是对方并非暴君,须拿百姓当人看才行。 慕容飒领悟到了,孟旭也同样猜到了,他们两方这才牟足劲儿在基建和政策上比,而不是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阴谋。 …… 王赵氏左手挎着个包裹,右手牵着自己的小女儿,背上一个只有七、八个月大的小娃娃睡得正香。 在她旁边紧跟着的是儿媳妇王李氏,同样的左手挎着包,右手牵着个小男孩,背上则是厚重的铺盖卷。 她们原本是生活在常平县的,日子过得还可以,谈不上富裕但一家九口也能吃个饱饭。 然而前一阵边患爆发,关内又频繁出现起义,官府开始抓壮丁出去打仗,王赵氏的男人和两个儿子都被带走了,她和两个儿媳苦熬几个月,前不久才得到三个人都没了的消息。 哭过之后,日子还得继续,可这一门妇孺在没打仗的年月都不好活,现下重劳力没有,苛捐杂税反而增多,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小儿媳的父母找来了,要带女儿改嫁,王赵氏情知留不住人,见对方爽快地不要孩子,也就由她去了。 大儿媳倒是不肯走,还将那个几个月大的侄女接到自己那屋,说是好歹给小叔子留个后,自己咬牙硬撑着没日没夜的做活,希望能把日子过下去。 可惜,她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次不饱的问题,还有那些专门欺凌弱小的混混之流。 第一次大门在晚上被砸响之后,王赵氏找上了里正哭诉,然而当天夜里她家院子里就被丢了脏东西进来,待到次日晚上连门栓都被挪动之后,王赵氏果断决定带着人离开老家。 几亩薄田卖给了村里的厚道人家,王赵氏连家都没回,直接拿着到手的银钱与提前收拾好东西。躲在村头的儿媳汇合,带着孩子匆匆离开,不肯多留半个时辰。 -- 第73页 王赵氏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她,如果不尽快离开,动了心思的坏人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至于往哪里走,王赵氏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朝廷的辖区不能待,她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女人想要靠自己在陌生地方立足太难了。 为今之计只有往南走,那边是慕容家小姐的领地,之前就有消息传来说那边重用女子,引得许多人指责那边,说什么的都有,没有一句好听的,就好像女子出来做工有多大逆不道一样。 王赵氏当时听听就算了,现在想想若女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出来做工,她们娘几个在那边或许能有条活路。她将这件事跟儿媳妇一说,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之前卖房屋田地仓皇出逃的事。 …… 哪怕孙仲是个傻子,其他朝臣也知道人口的重要性,那架不住山高皇帝远,靠近慕容飒和孟旭领地的县城距离王都有着数千里距离,当官主事的又是个胆小的,只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对朝廷下达的“不许让人私自离开”的命令采取了阳奉阴违的态度。 没办法,那两家天天虎视眈眈盯着他,虽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攻过来,但能拖一天是一天,不就是一些没什么用的泥腿子么,想去就去吧,只要别来找他的麻烦,怎么都行。 胆小县令一心想着往上送礼,好名正言顺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原本这里算是腹地,虽谈不上富庶至少安全,理论上除非虚朝陷落,否则怎么也打不到这里。 想当年,他好不容易花钱才给自己找了这么好的地方,原想着在任三年好歹收点本钱,再图谋高升,结果没料到就在自己身边出了俩大号反贼,还是根本打不过的那种,不跑还等什么。 既然他自己都恨不得要跑了,底下自然人心浮动,有想离开的只要稍微使点钱给看门的,就能被偷偷地安排出去。 夜幕下,王赵氏牵着女儿,带着儿媳,一家六口人不安地站在人群中,在她们周围还有三十来个人,都是等着待会出城的。 毕竟朝廷有令,县令再怎么阳奉阴违也不敢大剌剌做出任人离开的事,所以他们这些给了贿赂的人,想离开朝廷地界就要等晚上。 “排成一列,都跟上,路上不许说话,等到了地方后,左边是往宛平,右边往陈留,别弄错了,弄错了想重新选可不容易。” 这次派来带人的倒是很负责,跟每个小团体的人都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等了一会,见自己搭伴的伙计也过来了,知道后面不会再有人来,这才低声吆喝了一声,率先往前走去。 王赵氏抿着嘴,拉扯着女儿紧跟队伍往前走,为防走散,她给自家女儿和儿媳手上都栓了绳子,不妨碍走路,隔得远了也能知晓。 毕竟这是在夜里,虽对方保证了一定能把她们送到,可现在这世道,谁敢保证就没个万一呢?这样都拴在一起好歹大家还有个照应,真要是到那没法活的时候,全家人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有做伴的,何苦留个孩子在世上孤零零受罪。 万幸,王赵氏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一路都平平安安的,她们一共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左右,中途短暂地休息过两次,这才抵达了目的地,分岔口就在眼前,影影绰绰能看到有火把和人影在那边。 “记着我刚才说的,左边是宛平,孟将军掌权,右边是陈留,慕容姑娘是当家人,就一次选择机会,别弄错了。” 带队的人叮嘱过后,与那边驻守的人打了招呼,两人随后就站在边上,等着看带来的人会怎么选,然后再根据人数从对应的看守那边收钱。 虽县令不管,他们也是冒了风险的,怎么好白辛苦一趟,况且这钱他们只能多拿两成,其余的要带回去给兄弟们分润,大家轮流带队,人人都有甜头,这生意才能做得长久不是? 王赵氏早就想好了,她要去慕容姑娘那边,她这一大家子能干活的都是女人,唯二的男丁还是只会吃的年纪,去孟将军那边固然能分到点田地,可她们未必能守得住,不若去女子也能正经去做工的陈留,兴许还有条活路。 跟她一样想法的还有其他几个女人,有像王赵氏这样拖家带口,但劳动力都是女性的,也有一两个姐妹或者奴仆相互扶持的,她们都不约而同选了慕容飒掌权的陈留。 而孟旭那边,也同样收到了许多冲着分田地去的穷人,双方都比较满意,按照人头数给了介绍人钱之后,自有手下过来带着他们前去临时安置点。 这里只是个三岔口,是大家默认的公共地带,真要到自家地盘且还得走上个把时辰,只是夜路不好走,还是等到白天更安全。 类似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因为征兵和苛捐杂税,从虚朝那边过来投靠陈留和宛平的人日益增多。 此消彼长之下,孙仲那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再加上光幕中谢思染时不时刺激两下,他终于无法按捺住自己那日益暴躁阴郁的脾气,联合二王那边的势力,以一国三主划江而治的承诺,邀请他们一起对慕容飒和孟旭进行宣战。 第42章 ??织毛衣 战争开启, 慕容飒和孟旭自然全力应战,面对三方联手,他们若是继续各自为政只会被逐个击破, 所以在简单的商议之后, 两人正式联手,协力抵抗敌人。 最主要是,那三方并非铁板一块, 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都想着保存自己的实力,先消耗队友的实力,并且在粮草军备上进行扯皮, 即便凑够了百万大军, 凝聚力也差得要命。 -- 第74页 相比较之下, 慕容飒和孟旭这边要好很多,两人处于背水一战的境况,要么胜利要么死,谁也不会轻易后退半步。 大量的兵丁被抽到了前线与朝廷接壤的地方,之后是青壮劳力,在谢思染的潜移默化中,慕容飒不但组建了女兵团,还单独组建一支由女人组成的救援队, 希望能尽可能多的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简单的急救知识是谢思染在光幕上教的,手法是她找的专业科普视频, 讲得很详细,但凡用心看都能学会。 至于外伤药这方面, 谢思染没有什么可公布的药方, 只能靠虚朝人自己, 她这边的药物超前太多了,即便用回报用户的方式也根本送不出去。 直播平台判断以虚朝的医药水平,无法构建一条直通现代医学的道路,他们无法在50年内达到这个地步,所以不允许通过。 种子则有另一种说法,因为有番商出现在虚朝沿海地带,他们自己的家乡种植了类似的作物,虽然同样无法在50年内培育出现代那种优良的品种,但改良的意识和嫁接的行为已经有人在做了,归属于同一体系,所以被允许当做礼物送出去。 最主要的是,谢思染送过去的作物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很难留种,丰收一季之后是否还能有第二季,全靠虚朝人自己研究,亦或者找番商购买同类种子,大批量种植他们自己的本地特产。 说白了,就是救急不救穷,改善自己的生活还得靠虚朝人自己。 本着白来的不被重视原则,谢思染将兑换这件事直接放到了光幕上来说,除了孙仲的虚朝朝廷之外,其余四方都可以通过打赏来跟她交换。 “我的态度一贯如此,我恨孙仲以及那个令我恶心的村庄,别跟我说是愚昧影响他们的思维,或者教化没做到位才会导致如此——那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事实就是我在那边遭受到了精神伤害,说我高高在上也好,说我冷酷无情也罢,总之我就是讨厌他们——我不是圣人,别拿那种高度来要求我。” 谢思染此时的姿势称得上是不羁,她翘脚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双手放在脑后,以一种虚朝女人绝不会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来的姿态,面对光幕继续说道。 “这些种子明码标价,只要给我打赏足够的能量就能交换,具体种植的方法我也会详细给出……不过话说在前面,我给出的种子的确高产,但留种很难,即便可以种出第二茬,收成也会差很多,这是特性,不是我骗你们。” 考虑到虚朝土壤和气候的问题,谢思染说出的产量只有水蓝国这边的一半,毕竟她不是专业干这个的,也没法隔空评估那些土壤到底能不能行。 专业的工作,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说真的,若不是存于心中的那份不忍和悲悯,虚朝那边都炸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一个架空的朝代,跟水蓝国的历史无关,为什么要让她担负起什么领路人的责任。 面对那些义正辞严的指责,谢思染只觉得好笑,从始至终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孙仲去死”,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小部分,她完全可以冷眼旁观直至最后,而不去插手多救几个普通人。 这就好比一个科技发展比地球高上千年的外星人,被地球上一个愚昧的地方绑架了,人家回到自己星球后想要报复——地球人除了受着还能咋的? 难道还能跟人家说“你们发展那么迅速,你有责任带着我们也建设成你家乡那样”,或者“你不能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嘲弄我们,你不过是命好才生在那个年代,你到我们这个年代还不如我们呢”。 可偏偏人家就是运气好生活在那个年代,那个星球了,就是有这个底气高高在上,要求人家为生得好而羞愧,啧啧。 ——多大脸。 谢思染采取中立的态度,其实私心是想进一步做出对比,给予他们同样的东西,但究竟谁能利用这些让人民过得更好,还要看各自统治者的做法。 初期或许看不出什么,等到人们发现在某些人的统治下,即便他们有了高产量的作物也依旧生活得很困苦时,才会在思想上发生转变,尤其是在有对照组的时候。 至于现在么,还没到播种的季节,没有大棚技术强行种植,只会凉凉,这是虚朝人必须面对的事实,与谢思染无关。 在说过那些话之后,谢思染开始直播改良后的收割机,这是她之前自己做着玩的,纯手工打造,不需要用电也能使用的,跟现代化机械比起来效率非常低,但跟虚朝人的镰刀比起来,又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分解图纸都在这里了,组装的方法我也讲过了,明天的时候我会重复一遍,连续三天,想学的话记得注意看。提前声明,你们那边的材料肯定不如我现在用的结实,许多零件都要用其他的替代品,损耗率肯定要比我做的高,收割过一家后最好检修后再用。” 谢思染对自己做的东西有信心,对古代劳动人民的手艺也有信心,然而免责条款还是要说在前面的,若是还有人觉得她在骗人,也只好拉黑了事。 越是精密的东西,越娇贵,谢思染弄的这款收割机相对而言比较粗糙,缺点是不那么灵活,优点是皮实且人工畜力两用。 收割机的样子像是个两轮的小车,在最前方有个可拆卸的小轮配件,按上后可以挂在牲畜身后,起到拖动作用。 -- 第75页 真正收割机的主体右侧是一个可旋转的收割装置,由轴承和一些锋利的刀片组成,没有电的情况下,要靠畜力或者人力才带动机器前进才会自己转动。 被收割的作物会通过传送装置送到收割机左侧,然后被一堆堆的“吐”到左边的田埂上,需要有人专门负责将这些收割好的作物捡起捆扎,再送到麦场上。 谢思染自己做的收割机因为零件都用的是优质,且制作的过程中可以用到现代化机器,成品出货率快,演示时收割作物的效率也不错。 然而以虚朝那边的情况看,能有一半的效率就算不错,但也说不准,毕竟永远不要小瞧了劳动人民的智慧,人家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改良版简直太正常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思染先播放了三天同样的收割机教程,之后考虑到冬天快要到了,她决定教虚朝那边的人盘炕的技巧,以及该如何用线织毛衣。 纺线的技巧用不着谢思染教,虚朝大部分的女人都多少懂一些,尤其是生活在边城的人民,他们是最常接触到羊毛的人群之一。 谢思染还专门向自己熟悉的虚朝人询问过他们是否已经有织毛衣的技术,她自己这边的话大概在19世纪末才出现在民间,不清楚在另一条时间线的虚朝是什么情况。 结果得到的反馈是没有,他们很好奇毛衣是个什么东西,谢思染就将自己的毛衣和毛外套拿了两件出来,给他们做展示。 “我这些都是机器织出来的,现在的人很少愿意自己动手织毛衣,但也有人继续保留了这种爱好,我愿称之为手工达人。” 谢思染自己是不行的,她可以顺利切割材料模块,却不能拿起针缝个东西,前者做得有多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后者就能做得多么磕磕绊绊、惨不忍睹。 她将之归结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生活中也的确没有什么需要谢思染动针才能完成的工作,所以这项技能对她、以及许许多多的现代人而言并非必备,会不会都无所谓。 但是虚朝人则不一样,富人就不提了,自有好皮子做的衣服可穿,好炭可烧,上层阶级以裹着狐裘坐亭子里赏雪喝酒为雅事。 普通人就比较惨了,好点的人家也有些兔皮狗皮之类的将就,或者往衣服里塞一些填充物来增加保暖度,棉花就别想了,虚朝那边还没怎么发现过。 如果有毛衣的话,在很大程度上能帮着穷人御寒,哪怕不用羊毛用麻线去织呢,弄厚实点总会有点用。 等编织技术熟练了,形制和花样增多,将这当一项产业经营也可以,算是为虚朝人提供了一项新营生。 而且会织毛衣了,毛裤还远吗?会织手套了,帽子围巾还远吗?再来两双厚实的毛袜子,以及一件把自己裹起来的毛外套,寒冷的冬天总会比往年会好熬一些。 谢思染自己不会织毛衣,但不要紧啊,网上那么多新手教程呢,她选一些通俗易懂的放呗,先从平针开始,再慢慢加上其他的花样,就跟之前的收割机一样,都是网授课程,就看谁学得比较快了。 战争在继续,每天都有新的伤亡,但不能因此后方就什么都不做了,再艰难的日子也要尽量活下去,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朝代,这大概是唯一不变的真理。 第43章 ??陈留和体运村 王赵氏到陈留已经有半个月了, 最初的忐忑不安之后,她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她家本来就没什么钱,卖田卖屋得来的钱大部分都花在路上, 以及贿赂门官出城——早些时候她还有些心疼花了那许多, 现在却只剩下了庆幸。 “听说了没,那边派人接管了县城,县令一家子都死了, 说是什么通敌叛国的罪过, 唉,这么想想,他也怪不容易的。” “哼, 你还同情他, 若非他不作为, 我们之前的日子怎么可能那么苦,你是外地来的不清楚,我可是本地人,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幸亏咱们跑得快,现在都没人能过来了,哎……这要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得来的皇位不正,有这种结果是必然的, 哼,早点退位让出来或许没这么多天灾人祸。” “嘘——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 咱们又不归他管!” “这倒也是……不说了,坊门开了, 上工去。” …… 陈留这边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 建立了里坊制, 无特殊情况坊门都是每日定点开放,只用于居住,内有零星的酒馆饭铺用来方便大家生活,若是想买更多的,需得开了坊门后到东西市去买。 王赵氏做工的地方在南城附近,那是一家新建的作坊,专门织毛衣用的,招的都是女工,既可以领了材料回家去做,也留在作坊里,待到晚间下工的时候再走。 大多数人都是愿意留在作坊里的,南方空气湿冷,织毛衣又要手上灵巧,不好把屋子弄得太冷,所以东家给专门盘了火炕,烧得一屋子都暖暖和和的。 若是领了材料回家做,取暖就得用自家的柴火,不然就得冻着,这账好算得很,除非家里有离不开人的,不然谁也不愿意走。 况且留在作坊里,彼此间还能说说话,总比一个人埋头干活要热闹,尤其是像王赵氏这样初来乍到的,恨不得跟同个里坊里的邻居多熟络一些,也好日后能帮衬着照应一二。 -- 第76页 王赵氏自幼手就巧,缝纫绣花都做得特别快,只这些年操劳下来手粗糙得很,不敢接那些细致活,怕把人家的料子给摸勾丝了。 之前光幕上教打毛衣的时候,王赵氏就学得认真,平针很快上手,勾花学得也很快,原以为就是多一门手艺,回头踅摸点线给自家人织两件,没料到过几日就有作坊招人,她得了信儿就赶忙来报名,一试就给留下了。 可惜,儿媳的手没她巧,只能在旁边的托儿所帮忙看孩子,虽也不是什么劳累活,终究吵吵闹闹的,不如她这边舒坦且拿的钱多。 那托儿所也是陈留独有的,据说是慕容姑娘提议的,考虑到招收女工可能孩子就没人管了,怕大家心里惦记,才出钱出地的开了这么个所在,专门帮着看孩子。 当然是收费的,每个孩子每天两文钱,午饭自带,若是能有在慕容家产业做工的凭证,则每天只收一文钱,对于做工的人而言这是解放了他们的生产力,非常划算。 王赵氏就将自家的两个孩子都送到了托儿所,横竖有儿媳在里忙碌,不会亏着自家孩子。 其实王赵氏原本是想要自家小女儿留家里带侄儿的,她们回家也好有个热饭热水,结果赶上慕容姑娘的女卫招人,那丫头一声不吭就跑去应征,还偏偏叫选上了,她也不好叫人不去,生怕惹恼了慕容姑娘不好在这边住下去。 好在女卫并不是叫她们就这么直愣愣上战场的,多是跟着学些东西,按照不同的天赋进行培养,府里管吃管喝,一年发四套新衣裳,每月还能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倒是比给人去当小丫鬟赚得要多。 原本王赵氏还有顾虑,毕竟女儿和她跟儿媳都不同,是个尚未婚嫁的黄花闺女,怎好就这么抛头露面的在什么营里训练,整日里摸爬滚打弄一身土,往后可怎么说婆家。 可随着在陈留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王赵氏渐渐去了这份顾虑,这里风气比她老家宽松许多,未婚女子上街从不戴帷帽,既敢说又敢笑,虽仍会有人指指点点,但没人敢当面调戏。 哦,也不是说没有,也有不怕死的或者喝多了的这么做,结果直接被人扭送了官衙人证据在当场被打了板子,被判了三个月劳役。 除此之外,女人走上街头并没有将风气变得不好,用慕容姑娘的话来说,谁脑子里满是淫邪之事,那就专门治他就行,没道理牵扯无辜的旁人下水。 反正有严苛的律法在那摆着,有心思的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若是犯事的撞到普通巡街士兵手里还好,只是押送官衙处理,若是撞到巡街女兵手里,少不得要先挨一顿私刑。 就因着当家人是个姑娘,王赵氏觉得陈留的女人说话的声音都比别处大,尤其是当下要抽调士兵上战场,留下来的多数是女人,既要养家糊口,又要照顾一家子老小,财政大权掌握在手里,说话的底气自然就足了许多。 能养活自己了,不用仗着男人才能活,谁还会愿意一直忍辱负重、做小伏低呢。 不过慕容姑娘也不是一味纵容女子,凡事都讲个按律法行事,大部分与虚朝的差不多,但也修了许多条款,每日里都有人在衙门口宣讲,免得有新来的不知而触犯了。 王赵氏坐在暖和的作坊里,和工友们一起劳作,像她这种做得熟练的自不必一直盯着,还能空出嘴来与身边的人小声聊天。 内容无外乎就是最近发生的事,以及对战况的担忧,她们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若是慕容姑娘和孟将军的队伍要是输了,她们现在的好日子就全没了。 一旦品尝到手握银钱、当家作主的滋味,又怎么能说服自己再缩回后宅,王赵氏低头数了数针数,又比了比大小长短,衷心希望前线能够顺利。 若是她们在后方将物资源源不断供上去,是不是正打仗的队伍就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王赵氏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指,长吐出一口气,这样好的日子,她是真心想要长长久久过下去的。 …… 谢思染在前往体运村的路上,距离体运会开幕只剩下多半年的时间,她的未来主题餐厅主体已经搭建完毕,她这次过去是为了测量相关数据,看看怎么能更合理地安排机器人入驻。 体委会与新兴公司签署的机器人有很多,或者说体运村会用到的全部机器人都出于新兴公司,毕竟这是国内智能化的龙头企业,完全水蓝人控股,既支持了自家企业,又能跟外人炫耀一波,双赢的事没道理不去做。 况且新兴公司报价也很低廉,谢思染压根就没想着在这方面赚钱,她要的是对全世界的宣传以及更多的订单,又怎么会在这种小钱上斤斤计较。 所以这个项目双方一直接洽得很愉快,谢思染主动将选定的机器进行更新换代,提供更多的人性化服务,同时紧盯每日的例行检修,力保在活动期间不会出任何问题。 抵达体运村后,跟谢思染一起的还有十几名工作人员,为的是营造出同时有许多人到达的环境。 谢思染不管虚朝那边有没有人看,反正她从到达体运村门口后就一直开着直播,虽没有单独解说什么,但从她和工作人员的对话中也能明白一二。 车辆停在登记大厅这边,入驻体运村的人要先在这里进行登记,房间都是按照国家分配好的,只需要拿钥匙即可。 -- 第77页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第一个迎宾机器人,是个斜跨红色绶带的小家伙,外形为圆筒形,顶着一个方形屏幕当脸,上面显示出大大的眼睛和上翘的嘴,还有两个红扑扑的小脸蛋。 小家伙有两个触摸屏做的耳朵,一边是中文的“语言”,一边是英文的“language”,任选哪一边都会在主屏幕上弹出语言选项,方便不知道该碰哪里的客人使用。 选好后,机器人就会自动切换到相应语言,同时主面板会切换到菜单栏,包含导引地图、美食介绍、机器人使用方法等内容。 同时小家伙身体里还内置了一些常用的幽默语句,不同机器人被设置了不同的名字和性格,有的开朗,有的自恋,有的沉稳,还有时刻关心其他机器人兄弟姐妹的大家长模式。 每种性格都有自己单独的对话模组,尽量贴合性格模块,它们既能办正事,也能跟访客聊天,如果想要合照的话,甚至还能从身体里伸出自拍杆,显示屏上露出大大的笑脸喊“茄子”。 就很灵性。 体运村一开始只想要导航机器人,怎么也没想到谢思染送来了这么一批小宝贝儿,拆封测试了几天就成了工作人员的团宠,一个个宠得不行。 要不是机器人只充电,不吃人类做的食物,他们绝对会带好吃的来投喂它们,据说员工内部还把它们做了个排名,天天都有人为自己喜欢的那款跟人“掰头”。 谢思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人类能迷惑到这种程度,虽然我是创造者之一,但我一点都不想背这个锅呢。 第44章 ??花娇容搬家 导航机器人之后, 就是负责送外卖的机器人,可以规划路线,与电梯联动, 准确识别客房门牌号, 并给予对方电话通知。 路线需要多校正几次才能达到完美,谢思染还专门给设置了路障测试,除了“请让我过去, 外卖要凉了”之类的话外, 同样加上了人性化模块,例如“我知道你想多看我一会,可这不是挡路的理由呀”或者“别拦我, 没结果”之类的内置语句。 外卖机器人因为要经常出入电梯, 以及行走在客房之间, 谢思染给它的驱动装置加了静音效果,外带同样准备了两套轮子,一套用来普通行走,一套用来爬坡或者过一些坑洼的障碍。 “机器人会自动识别需要采用什么样的轮胎。”谢思染当时就是这么跟人家说的,“地面状况没人能保证一直平稳,地毯还有凸起的时候呢,所以切换轮胎非常必要——好在它会自行计算采集到的信息,用不着人盯着。” 送餐机器人也有同样的屏幕, 送到地方后,会提示对方选择语言, 输入密码,然后打开自己的身体, 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客人有5分钟的时间签字取餐, 如果没拿走所有东西就点击完成, 还会主动根据当前语言进行语音提示,免得落下。 除了这两种机器人外,再有的就是餐厅里的送餐机器人、点单机器面板、调酒机器人以及制作冰淇淋的机器人。 它们工作不需要轮子,只要有滑轨和机械臂就行了,多余的装饰可能会在运动时卡在上面,但完全不装饰又不好看,谢思染干脆选了涂装,用极具科技感的金属色来掩盖不足。 吃了机械臂调制的冰淇淋,又看着调酒机器人将配方上的每一种酒都调了一遍后,谢思染今天的行程就差不多了,未来只要她派人定期维护检修就行,用不着她亲自出面。 谢思染还在和负责人客套,虚朝那边看直播的却已经吵翻了天,除了少数羡慕有这种傀儡帮忙办事,或者夸赞傀儡构造的人之外,大部分都在讨论一个问题。 ——有这许多傀儡存在,是否挤占了人力的位置,它们做了人做的工作,岂不是挤兑得活人没有工作了? 【找工作本就不易,若是这些傀儡都能做,主家哪里还会雇佣要钱的人。】 【虽说先头要花些成本,可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到也不亏。】 【总不如真人灵活,只会死板的做几样事,遇到些许变故就不行了,还是得要真人支应着。】 【那就是像这家店一样,雇几个老成可靠的,依旧能省下不少银钱,还能用这个新奇的噱头招呼客人。】 【我所担忧的是只有吃食铺子和客店能用这种傀儡,还是各行各业都有之,工人要休息,它们可不要。】 【咱们倒是暂且不用忧虑这个,横竖这东西咱也没有,只是好奇他们水蓝国是怎么处置的。】 【说起来谢姑娘自家就是生产傀儡的吧,之前有那个什么小星小星的管家傀儡,还有那个能千里传音的小盒子,现在还有这些……她家雇工该不会也是傀儡吧?】 【这位仁兄你肯定没看过之前的直播,谢姑娘带着我们去看了她的产业,好多活人哩,只在什么休息室和一个特殊的房间里才见到一些傀儡,其他也都是普通人。】 【我家奴仆无数,才不用那些傀儡,瞧着就瘆人,既不懂忠心护主,又不能红袖添香,委实无用。】 …… 谢思染从体运村出来,直到上车之后才开始看那些弹幕,见大多数人都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想了想解释一下。 “改良工具、提高产能、解放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必要进程,你们自己跟百十年前比比也能得出结果,或许没我这里这么夸张,但社会一直是在进步的,小到桌椅板凳、鞋袜服饰,大到一些水车农具,火炮武器,都应该比之前改良了不少。” -- 第78页 谢思染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倒是不着急离开体运村的停车场,她出去还得注意路况,有免费的地方先让她蹭一会吧。 “简单点说,比如平日里种田,需要6个人才能种完,现在有了新工具的帮助,只需要3个人就能干完了。多出的那3个人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干了,必定要做点别的,比如说养鸡喂猪,或者干脆到外面去给人家干活——多一份工作,就多赚一份钱,家里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一些了?” “然而一个村落,或者一个县城能提供的工作位置有限,骤然接到这么多人涌入,势必会有人找不到工作——而如果找不到,家里种田也没有他们的位置,他们又要怎么生活呢?” 谢思染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想起虚朝那些路引制度,无故不许离开自己的出生地,除非遇到了天灾人祸,就像是现在这样。 “通常的做法是去工厂里做工,或者去做个货郎、摆个吃食摊子之类,树挪死,人挪活,只要肯干必然不会饿死。当然,我是指我们这边,三百六十行,干什么不吃饭。” 既然找到了机会,谢思染干脆就跟他们科普起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事,当然不可能讲得很详细,毕竟她也好久没翻历史书了,之前都是需要什么提前准备什么,今天是话赶话说到这里。 从“珍妮纺纱机”又聊到“郁金香泡沫”,从“产能过剩倾倒牛奶”又谈及“死于粉尘肺病的廉价劳工”,谢思染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尽量将每个事件的起因经过都讲完整了,但彼此之间的联系除了必然的那几条,并没有多提。 好容易说完这些,谢思染觉得自己也该走了,人家工作人员都好奇地过来看了好几次,她都用打电话敷衍过去,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虚朝那边凡是看了光幕的,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也有不少人将之听到了心里,尤其是从自家爹爹手里硬把管事大权磨到手的花娇容,更是起了心思。 “爹,咱们往陈留去吧,往后在那边扎根,也开个大的工厂——那谢姑娘不是说会跟人交易么,咱们给她刷礼物,问问能不能把那什么‘珍妮纺纱机’的图纸给咱们。” “当然,得先问问能不能仿制出来。”花娇容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若是成最好,若是不成,咱们也得问问谢姑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可换。爹,我觉得往后想赚钱就得开工厂,开个饭铺绸缎庄可不行。” 花老爹揪着自己的胡子有点发愁:“现在好些个地方都在打仗,那边可不好去,前儿听的消息还说路都堵上了呢……再说,咱家祖祖辈辈都在这边,家业也在,这突然背井离乡的,怎么舍得呦。” 花娇容就劝她爹:“没听谢姑娘说了么,树挪死人挪活,咱爷俩现在关起门来说话,就咱那位陛下可真不怎么样,瞧这世道乱的,赋税加了一层又一层,快别说什么家业了,这都盘剥的不剩什么了,这才几天,铺子关了俩,伙计辞退了四成,再这么下去怕是咱自己这一家老小都没得吃了。” 花老爹也正为这事愁的一宿一宿睡不着,一会想着当断则断,收拾包裹跑路,一会又想着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怎么就非得舍家撇业的去当个流民。 “没钱的才是流民,有钱的是大爷,谢姑娘说像咱们这种能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是他们那边招商引资急需的。可惜,要是能投资水蓝国那边……噫,也不是不行,拿不到东西还拿不到点子么。” 花娇容盘算得挺好,她家本来就是行商的,陈留那边风气又开放,也不在乎女子抛头露面或者执掌家业,这样一来她爹也不用急吼吼的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她可以从容地慢慢选。 想想就觉得前路一片光明,就很开心。 花老爹这辈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思来想去觉得她说的有理,于是两人说走就走,赶着将带不走的产业转手之后,带着还愿意跟着他们的家人雇工一起,专门找了世家的门路坐船从海路一直到了陈留。 这一路上都是靠近近海行驶,没遇到什么海盗之类,偶尔遇到点风浪也都由老经验的船长带着水手们化解,算得上是很平稳的旅行。 花娇容生得一张圆脸蛋,见人先笑三分,眉梢眼角透着喜庆,是那种非常受长辈欢迎的类型。 她自己掌管家业,说话和行事作风与当下的闺阁女子不同,却又比那些管家娘子多了分雅致,没用半天功夫,就和船上有头有脸的人打好了关系。 后续几天的行程里,花娇容就跟个初次坐船的孩子一样,趁人高兴的时候总要多问几句,那些人见她手里散漫,又请喝酒又给赏钱的,也乐得多说几句。 横竖她问的都是些沿途风景,还有停歇的小岛之类,关于他们东家的事一点都不问,最多就是打听打听什么东西好卖一些,半点不曾越界。 于是半个月航程下来,当花娇容等人带着家仆伙计重返陆地时,她已经搜集了一肚子的沿海情报,虽不是顶顶重要的那些,却也差不多够用了。 且等安顿下来,花娇容就打算好好跟谢思染请教一二,看看能不能用这边的金银玉器换一些她那边的东西。 最好是那可垄断的行业,若是不成,看在那许多钱的份上,也能给她指点指点,选条明路出来。 第45章 ??陈留的发展思路 谢思染接到花娇容发来的通话请求时, 水蓝国的天气渐渐转凉,金秋十月悄然过去,本年度的假期只剩下最后一个。 -- 第79页 花娇容这个名字, 谢思染还是有点眼熟的, 总在归纳的弹幕里见到,但从没见过本人,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放在水蓝国该是上高中时候, 在虚朝却要考虑该怎么拒绝她爹给她找上门女婿的想法。 两人单独聊天时,花娇容没有上来先找谢思染想办法,而是拿出往日里与人熟络的法子, 天南海北的跟她聊了起来。 谢思染刚好也有空, 乐得陪一个既好看又会说话的小姑娘聊天, 顺带也从对方嘴里了解一下当前的形式,毕竟她也没时间总盯着虚朝那边,更多的时间要放在自己的生活里。 “你拒绝是对的,这个时候身体还没长好,贸然结婚怀孕会很危险。”两人谈及之前花娇容拒绝现在就成亲的事,谢思染也将现代医学得出的结论简单说了说,顺带提醒了一下血缘关系结亲可能会带来的危害。 “谢姐姐你懂得可真多,我能不能跟你请教点问题呀。”花娇容问谢思染, 笑眯眯的甚是可爱,“我家原先是做绸缎铺子的, 现下从老家搬到了陈留,一大家子人的嚼用可不少, 纵带了些金银细软也得尽早打算, 谢姐姐你觉得, 我家做点什么生意比较好呢?” 花娇容的心思在谢思染这里不够看,不过她不介意,人家都说了那么多好话了,还打赏了老多能量值,不就是问几个生意上的问题么,等价交换非常合理。 “绸缎我不太懂,但你若是想继续搞这种纺织业,我倒是能提供‘珍妮纺织机’的图纸给你,具体能不能做出来,还要看你们。” 珍妮纺织机的图一搜一堆,想要详细的分解图花点时间也能找到,它现在的真正价值已经不是高效率的产出,而是作为一个专有名词,在历史进程上具有重大的意义。 “你之前说你是坐船来的,有没有考虑过组织船队出海?” 谢思染现在对大虚朝的了解,远比之前她被关在村子五年时知道的要多,知道朝廷是不禁海的,或者说并不是很了解海洋。 只有沿海城池的人,才会经常驾船出海,普通人在近海水域捕鱼,有能为的组织国内贸易,走海路连通着南北商贸——花娇容就是跟着人家这种船来的陈留。 当然,能走商贸的船背后多有背景,为那些世家大族和富商豪强把持着,小打小闹的就走国内航线,有那胆子大的,也敢承担海上风险,专门去周边国家进行贸易往来。 运走虚朝的瓷器、茶叶、绸缎布匹,再从其他国家换回当地特产以及真金白银,只要不遇到风暴或者海盗之类,这一趟往返便是成百上千倍的暴利。 谢思染提及这个,花娇容当时就来了精神:“有想过啊,只是我们初来乍到还摸不到门路,不好贸然加入……谢姐姐你也觉得这个可行吗?” “可行,但既然如此,你最好有自己的产业,别占了他人太多的利,也别让自己没得赚。”虽然古今商业有所区别,总有相通之处,谢思染觉得自己还是能给对方点思路,“刚开始小打小闹的无所谓,等你越做越大的时候,还是得有自己的船队和护卫——你也说了你家只有你一个,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瞧了人心。” 告诫两句后,谢思染开始跟花娇容讨论起商业上的事,两人之间颇有共同语言,足足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告一段落,最后的决定是先抱上慕容飒的大腿,有当地掌权者撑腰,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这边可真好。”花娇容特别喜欢陈留的风气,“女人出门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还能去学堂读书,前儿我还见慕容将军那边招收女卫,围了可多看热闹的人,好多姑娘都去应征呢。” 这些事谢思染早从慕容飒那知道,倒也不惊讶,此时听花娇容提及女卫,想起来他们那边的战事,开口问道:“距离入冬也不远了,你们那边还没停歇么?” 花娇容撇撇嘴:“陈留这边道路险峻,二王久攻不下就不想打了,偏那个皇帝没完没了,不过我倒是听说最近朝廷上主和的声音大了许多,说是民生跟不上了,大概会退回到之前胶着的局面吧。” “我们这边曾有三足鼎立,现在你们那边该是五足鼎立,各自发展各自的其实也挺好,就看将来谁过不下去被人吞并吧。” 谢思染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方强一方弱,必然强的要吞并弱的,但若是两方势均力敌,就是长期胶着状态,划江而治也不是不可能发生,春秋时期那么多诸侯国并立不就是这样么。 只是后来随着不断发生冲突吞并,才成了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也许虚朝就到了这个“合久必分”的时候了呢。 “慕容将军也是这么想的,她之前倒是跟我透露过,咱们女人家天生就不强在力气,硬要跟男人做一样的工作,打一样的仗也不是不行,就是付出要更多些。既如此,为何不选一条适合女子走的路呢?” 谢思染点头认同这话,男女差异是天生的,不是说女人不行,而是女人做某些工作的确要比男人付出更多的训练和努力,硬压着人去如此辛苦,很容易遭到反弹,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顶门立户,也要允许人家过清闲的生活。 扬长避短才是最合理的处置方式,女子耕田不易,那么就多发明些工具去做。女子不擅长体力,那就多赚钱,再完善法律,雇佣没钱的男人去做。 -- 第80页 发明是靠脑子的,不是靠性别,女子同样可以做出促进生产的新工具。同理,读书和经商也一样,不会说因为这人是男人,就天生比女子做得更好。 这都是要学的,靠努力靠悟性,惟独和性别无关,倘若慕容飒愿意将陈留等地打造出一个商业帝国,谢思染也只有为她感到高兴的。 实际上,慕容飒也的确动了这个念头,她早先也有过问鼎中原的想法,但在衡量了自己的力量,又与旁边的孟旭等人交流过后,觉得还不是时候,总要先把自己人都养活了,养好了,才能再谈其他的事。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话可不是谢姑娘单说给孟旭听的,她也知道这话的意思,按照慕容飒的想法就是先将陈留等地牢牢把控住,休养生息间潜移默化改变风俗,将原本就开放的民风变得更大胆一些。 之后等巩固了地位,慕容飒就想着鼓励工匠改良武器,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先看好了,弄得水泼不入才好,然后创建船队走海外贸易,一边寻找谢思染说的良种,一边充实己方的财富,为之后的战斗做准备。 虚朝必将灭亡,孙仲必须死。 慕容飒非常清楚谢思染的想法,对方是隔着千山万水的水蓝国人,没法亲手报仇,她不介意替对方出这口气。 就在十来天前,慕容飒的亲爹慕容虎带着十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抵达陈留,父女两抱头痛哭一场之后,连夜讨论了未来发展。 陈留依旧以慕容飒为主,慕容虎决定隐居幕后,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女儿已经做出了如此成就,他这个当爹的实在没理由拖后腿,非要将这里女子与男子同等待遇的风气改成王都那样。 慕容虎非常清楚,他家日后继承宗祠香火的就是慕容飒,没有第二个人,哪怕他现在就跟妻子再生个儿子,应当也没有机会。 若是老老实实当个亲近姐姐的弟弟还好,女儿必不会亏待他。可若是受人挑拨有了别的心思……嘿,恐怕他得经历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罢罢罢,女儿是自己养的,路是她自己选的,他作为父亲也只好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帮上一把了。 农业上要保证自给自足,至少收成能让七成的人吃饱饭,不能因为什么东西好卖就一窝蜂去赚那个钱,很容易被人卡了喉咙,若是赶上灾年或者其他什么变故,是会出大事的。 要鼓励工匠们发明和改良现有的农具和工具,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解放生产力?对,就是这个,让更多的人从糊弄温饱中解放出来,去做别的行当,刺激市场经济,藏富于民。 再有就是制造海船,将多出来自己消化不掉的产品带出去卖,别管是在沿海城市,还是去什么番邦外国,都是出路,用自己这边低价的货换取财富带回来,进一步巩固自己这边的政权。 这些都是之前慕容飒和谢思染讨论出来的发展思路,她想将陈留附近打造成远近闻名的商业中心,富庶之地,让全国各地想做生意的人都来这边,带动经济发展。 打打杀杀什么的,不适合她们,但也要有一定的武力震慑,让人不敢轻易妄动,若有敢伸手的,就一定要切下对方的爪子。 有了这个目标,是否成为新的天下主人,慕容飒反而觉得并不重要,她现在还天天听谢思染固定播放的评书《春秋战国》呢,真将虚朝分成几大诸侯国,各自治理各自的,不是也挺好么? 当然,若是日后真有了问鼎天下的机会……慕容飒觉得自己大概率也不会放弃的。 第46章 ??试做水泥 比起关内, 边城的冬天既严酷又漫长,夏天也是,春秋两季就跟不存在一样, 弹指间就消音无踪。 朱雄一家从前朝起就是边民, 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扎根,他们熟悉这里的气候,知晓这里的习俗, 虽日子过得苦了点, 遇到蛮族叩关的时候也要提心吊胆一阵,总归坚持着活了下来。 就像那地上的野草一样,只要不是被连根拔起, 哪怕被啃光了长出来的那些, 给一段休养的日子也能再发新芽。 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遇到困难忍一忍,咬一咬牙总能撑过去——在光幕出来之前,朱雄的确是这么想的。 当那个东西冷不防出现在大家伙面前时,朱雄还以为是蛮族弄出的什么新花样,随后就跟关内的其他人一样,他们渐渐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关内那些恪守礼教的人不同,边城的风气一直比较开放彪悍,毕竟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哪有空讲究那许多。 所以他们对谢思染接受得很快,又因为没什么娱乐, 光幕自出现后就成为他们最大的消遣,只要没人聚众闹事, 之前的守将也不管这些, 任由百姓们自己寻找乐子。 朱雄就跟成千上万普通边民一样, 透过光幕去看水蓝国的生活,为自己看到的奇妙景象感到赞叹。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蛮族叩关,边城迎来一系列官员变动,接着又是关内水患,边城干旱,有人揭竿而起,直到现在的五足鼎立的境况。 朱雄只觉得这世界变化得太快了,他几乎跟不上脚步,好在边城守将吴安并不理会朝廷那边的命令,他用他的手段和渠道稳定了军心和民心,并表明立场态度,不愿同胞自相残杀,愿为关内数万万百姓守住这道与蛮族的最后防线。 别管朝廷是否暴跳如雷,也不管关内百姓是否赞扬吴安的高义,反正这事定下基调后,除了孙仲派人来训斥外,其他几方势力并没有交战的意思,甚至陈留和宛平那边还派来了联合使者,带了不少的物资,表明自己愿与边城共抗外敌的想法。 -- 第81页 这些朱雄都不懂,他就知道边城的日子越过越好,越来越有盼头,之前蛮族几次突袭都被吴安将军打了回去,现在又要开始测试一种叫做水泥的东西,说是用来修城墙可结实。 …… 吴安带着人站在自家前院里,四周都是他的亲信,在他们中央围着几名工匠——也都是他自家的仆从,签死契的那种。 水泥配方是吴安跟谢思染买来的,当然不是最新的那种,而是更适合古代用的“现代土法自制水泥配方”。 材料采用砖末、石灰、石膏等物,按照7:2:1的配比进行调制,石膏在其中是关键的一项,多的话会导致凝结成块的速度变慢,少的话刚搅拌进去就得成石坨子,除了砸人大概也做不了什么。 谢思染自己没弄过水泥,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她把这个配方告诉吴安之后,也说清楚了配比的重要性。 “你们还得多试几次,毕竟咱们两边的东西多少有差距,我给的配比一定能做出来,但未必是最好、最适合你们的。” 谢思染说的都是实话,买卖讲究一个互惠互利,公平合理,哪怕跟她做生意的不是水蓝国人,她也要恪守本心,不能因为对方找不到她售后就胡吹一气。 吴安自然也懂这个道理,谢思染不说他也得自己试,但对方说了,他也得表示知这份情,日后还有的是要求着人家的地方,客气一些总是好的。 “谢姑娘的话,我都记下了,这就让人着手试验,只是不知这水泥的方子能否只卖给我们一家?” 谢思染摇头:“我是个旁观者,或者说你们世界历史的记录者,必然不能只卖一家。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里主要是应对蛮族入侵,与他们内斗或者修路的又不同,我只能保证方子在一年内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但若是——” 没说的话很简单,我不说,但你的人若是走漏消息,或者被人打探出了水泥的做法拿去用,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虽然被拒绝了,吴安也没有丝毫不满,他非常清楚谢思染的重要性,刚才只是试探,一旦确认不可行,立刻就将心思收了回来。 “谢姑娘的承诺我是信得过的,没有泄露最好,若真有了,也一定是我这边工匠口风不严,或者有人偷走成品拿去分析,绝不会怪到谢姑娘头上。” 吴安的话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味道,话里话外都是对谢思染的信任,听着就叫人心里舒坦。 花花轿子人抬人,两人沟通愉快,合作自然也愉快,然后过了约莫半个月左右,就有了今天这场水泥试验。 工匠们面前放着三样东西,一样是将砖末、石灰和石膏提前混制好的泥土堆,一边则是装在木桶里的清水,正中间放着一个模具槽,等着将水泥倒入里面好固定成型。 “开始吧。” 吴安早就等不及了,见工匠们将东西都准备齐全,该来的人也都到了,就命令对方快点制作,虽说他之前已看过一遍,但这种既有用又神奇的东西,多看几遍也不会厌烦。 领头的工匠闻言忙不迭带着弟子忙活开,先是将混合物倒入模具槽,随便推了几下让之别冒出来,随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量器,严格按照自己试验出的最佳配比,一点点往里面注入清水。 待两者混在一起呈泥状后,工匠的儿子和弟子早就拿了工具等在一旁,四个人分左右两侧站在模具槽两边开始搅拌水和混合土,力图将两者快速均匀融合到一起。 工匠没有参与进去,而是紧盯着水泥的融合速度,等达到试验中的样子后,让他们赶紧停手换工具,将水泥从这边推到那边,均匀铺满整个模具槽。 “将军,等上两个时辰左右,这水泥就会凝固在一起,只是这时硬度还不够,须得再过个两三天才能真正达到谢姑娘说的那种硬度。” 吴安已经看过一次了,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对其他来参观的副将们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委屈兄弟们在我这里住一阵,饭食和公务自有专人送来,想喝酒也可每日来上一壶,待这水泥成了,咱们就着手开始修补城墙,只这几天还得忍耐一下。” 吴安话音落下,几位副将和安民官立刻拱手应是,他们都是吴安的心腹,不然也不能在近乎独立的现在依旧待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并且还被邀请来看水泥这种神奇物件。 横竖吴安不会害他们,不然进了院子直接就被拿下了,既如此大家干脆安心住下,有吃有喝还有做伴的,什么也不耽误。 吴安对他们的配合很满意,也没有亏待这些人,每人都有单间,额外还拨了伺候的人,就连工匠这边也不例外,虽不至于像副将和安民官那种规格,每日里的饭菜也是既丰盛又管够的。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期间模具槽的维护都是由工匠自己亲自操作的,他的弟子和儿子都是负责打个下手。说是维护,其实就是给模具槽里稍稍洒上点水,防止水泥因过干而导致干裂。 边城这边天气很冷,风沙也大,吴安怕模具槽里进了风沙,让人专门扯了布匹将模具槽盖住,生怕会影响成品的质量。 其实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工匠就来回禀说水泥已经固定了,可以倒模出来做实验。 然而吴安谨慎惯了,觉得谢思染说的是两三天,那他就等足三天,至少在众人面前亮相这次不能出差错,至于以后是否能根据天气情况缩短时间,那就让工匠们再去尝试,横竖日后需要水泥的地方多得是,不怕做出来浪费了材料。 -- 第82页 三天时间一到,吴安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带着副将和安民官们一起围到模具槽周围,等待工匠将槽子拆卸后,露出那块灰扑扑并不起眼的水泥。 副将蹲下去用手敲了敲,没觉得与普通的砖石有什么不同,抬头疑惑地看向吴安:“将军,这东西看着挺一般的啊。” 吴安挥挥手让他起来:“敲有什么用,得上锤子砸!” 副将闻言“哦”了一声,和其他人一起退开,等着工匠拿着锤子的大徒弟上前,抡圆了胳膊照着水泥板子就砸了过去。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在院中,工匠大徒弟只觉得手臂震得发麻,倒退两步险些握不住锤子,然而众人的目光没有一个落在他身上的,全都盯着水泥板子瞧,刚才的副将“嗖”的一下又窜了回去,蹲下伸手去摸水泥。 “没事!一点没裂!” 副将的声音混合着惊喜与不可置信,他随后起身从大徒弟手里抢过锤子,仗着自己有一把子蛮力,铆足劲朝水泥又砸了下去。 “砰、砰、砰!” 连着三下,力度和大徒弟的不可同日而语,毕竟这个副将是军中有名的大力士,还一口气用了全力。 众人心中想的都是若这水泥能不断裂,哪怕只有些裂纹也是好东西,可等灰土散去,他们再凑过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副将自己手臂发麻,水泥愣是一点事都没有。 见此吴安兴奋得满地转圈,激动得面颊通红,心情仿佛喝了一壶深埋数十年的老酒陈酿一样酣畅淋漓,连声赞到:“好!好!好!谢姑娘给的配方果然是宝贝,我们选择与她交好是对的!” 管钱粮民政的安民官赶紧上来询问这水泥的作价,待得到一个比想象中价格便宜十倍的数字后,也跟着兴奋起来,脑子飞快转动,嘴里也跟着报告哪座城墙需要修补,哪些地方需要重做,财力够支撑谁先换谁后换,一次换多少的事。 吴安也不嫌他啰嗦,笑眯眯捻着胡子边听边点头,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整固好城墙后,那些蛮族怎么也攻不破、站在下面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若是真有那一天,他吴安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47章 ??边城之冬 水泥的制作成功给边城带来一番新的气象, 吴安辖区范围内的几座城都开始了修补城墙、铺设官道的动作,老百姓们有闲着的也愿意跟上去帮忙运些东西,开工的场面干得热火朝天, 大家都知道城墙越结实, 他们越安全的道理。 跟水泥一样,还有一种技术也在边城百姓家悄然兴起,同样是由吴安跟谢思染购买的技术——简单实用的盘炕技巧。 在虚朝的这个时期, 尤其是边城和北方各地, 御寒要么是穿皮子,多穿几件,要么就是在家把火盆点得足足的, 以此来让屋里暖和起来。 通常来讲百姓们买不起什么好的衣服, 好在这里是边城, 皮子之类只要没那么高的要求,倒也不难弄,可谁不想让自己暖和点呢。 谢思染给他们直播的时候,也根据弹幕中的询问,展示过水蓝国的人民是怎么过冬的。 “北方有暖气,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统一的供暖时间,通常楼房里都会有,按照房屋面积缴费——以我家这边为例, 通常是从11月开始给暖气,一直给到来年的3月停止, 而我朋友住的地方要更靠北方一些,她的家里会一直给暖气到5月份。” 谢思染的朋友并不都在一个城市, 对水蓝国各地情况也多少有些了解:“南方的一些区域因为一直会很热, 哪怕冬天我们裹成球, 对方也依旧开空调吃冰棍,这是地理和气候因素导致的,我们略过不提。比较惨的是天气冷,但又不算北方没有统一供暖的地区,到了冬天就比较难熬。” 说到这里,谢思染忍不住露出个怀念的笑,她上小学的时候有个聊得很好的朋友,后来因为家里工作的缘故,对方搬家去了需要暖气但并没有的南方。 然后在冬天到来的时候,谢思染就接到了一个哭唧唧的电话,小姑娘问她有没有办法把北方的暖气拆下来给她送过去,她缩在被子里都冷得不行。 幸亏后来小朋友的父母买了空调,又买了电暖气,这才结束了谢思染每天晚上接一个哭唧唧电话的生活,她当时根本无法想象屋里比外面冷是个什么概念。 ——直到第二年的寒假,她应邀去那个小朋友的家里做客,才深刻领悟到阳光到底是个多么重要的存在。 “我们这边的取暖方法你们现在用不了。”思绪回转,谢思染又开始给他们介绍电暖气、暖风空调的存在,之后才重新提及更古早一些的取暖设施,“倒退几十年,我们这边也是要生炉子的,不过我没见过,也不太了解,从图片上看构造和你们用的也差不多,应该没什么需要改进的吧。” 随后,谢思染就说起了盘炕的技术,她是出去旅行的时候住在当地农庄里,这才见识到实物的,当时的招待人员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只简单说了说原理,具体怎么做的还是她后来自己感兴趣专门找的资料。 “盘炕你们倒是可以试试,材料和工具你们那边应该都有,也不算麻烦,我觉得有技术的工匠做过一两次就能完全掌握了,比烧炭烧火盆节省,暖和且安全,不用担心门窗关太严实了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眼看感兴趣的弹幕越来越多,谢思染痛快地表示这个方法可以教给你们,有余力的就打赏一些,没余力的就算了。 -- 第83页 她这么说,普通人自然感恩戴德,用不上的人家也就罢了,像是吴安这种肯定用得上的,自然不好让治下百姓白用人家的技术,估摸着价值打赏了等同的真金白银。 当然,这些钱没到谢思染手里,依旧化作了能量值,为日后两人继续交易打下良好基础。 朱雄的手艺活一直不错,谢思染公布方子后,他虽说没指望用这个赚钱,但给自家弄一个的想法还是有的。 于是他跟家里人商量了之后,寻了秋后没烧的麦秸,又弄了些黄土,按照谢思染说的比例和成泥放到一边备用。 院子的角落里,朱雄早让家里人收拾干净了,平整的地面上放了1米的炕坯模子,中间撒了些整齐的麦秸。 村里来看热闹的人很多,也都知道那边刚弄好不能碰,多半是站在旁边往里面瞅瞅,也有主动帮忙干点啥的,都是边边角角的零碎活,真正的盘炕工作还是让他自己去干。 待到朱雄将“抹炕坯”这个环节做完,要将它从模具里先抬出来时,自有那力气大的自告奋勇过来帮忙,拍胸脯保证不会给弄坏了。 朱雄也没拦着,都是一个村里住了那么多年的乡亲,谁靠谱谁不行他心里有数,所以他放心大胆交给他们,自己就站旁边指挥。 “朱老弟啊,这是差不多弄完了?”有人问朱雄。 朱雄摇头,抬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早咧,这才第一个,还得再弄一个,然后得先晒晒,待硬实点还得砸呢。今儿一天做不完,怎么也要有个两三天,你们要是没事就都来看,等我这边弄完看着要是好,自家也都做一个,冷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说的是啊。” “可不是,这才几月,冷的时候还没到呢。” “那我这几天可得天天来,能学会我就学,学不会我就找朱老哥帮忙做一个。” “这个法子好,现在地里也没什么活,朱伯伯完全可以去周边做这生意,多的赚不了,几两酒钱总有的吧。我手笨,做不来这个,但我认识的人多,可以给朱伯伯牵线搭桥啊。” 这些话朱雄都听到了耳朵里,心里也有了想法,随即又被他按下了,这事归根到底还是得先看自家盘炕的效果,不然说什么也白搭,谁家的材料都不是白来的,怎么可能愿意给别人练手糟蹋了。 等两个坯子都做出来,抬到一边晾晒后,今天的活其实差不多就算完了,挖洞起烟囱的事先不急,得根据盘炕的位置来定,现在弄了也是白弄,万一哪里尺寸不对拆了重弄也麻烦。 两天之后,朱雄的火炕制作完毕,村人们都来他家参观,进屋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真暖和。 因为方便大家参观,屋里就没关门,只挂了一个到底的破旧帘子挡一挡风,饶是如此,掀帘子进来的人都被屋内的暖意烘了一脸,在外面冻麻的面皮都软了下来。 “这屋里的温度,比点两个火盆还暖和。” “这炕看着还挺大、挺平整的,这是铺了一层席子?摸着倒是不错。” “咦,这两边温度还不一样。” “挺好挺好,朱兄弟,这烧炕真比烧炭花费少?” 朱雄听见这么问,点头回答:“是少,少了不少呢,我从昨晚上点着后就续了一次,烧到现在都热乎的。不光是这个炕热,你瞅瞅我这屋里,整个地方都是暖的,可比炭盆强。” 问话的人也跟着点头,四下里转了转说道:“咱住的屋子都不大,刚好一个火炕够用,我寻思要是像那种大房子,可能就没这么热乎了。” 朱雄点点头:“嗐,真那么大房子,人家也不在乎那一个炭盆两个炭盆的,哪像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有个火炕就知足喽。” 屋内众人都纷纷点头,朱雄将人都让到火炕上,又让儿子搬来个矮桌放到中间,没什么零嘴儿招待大家,一人一杯粗茶还是有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陆续续有人到朱雄家参观他的火炕,也不都空手来,多多少少带点东西,不值钱但是份心意,朱雄也就没推辞,热情地回答了对方的每个问题,没过两天真就有人来问他接不接盘炕的活儿。 朱雄琢磨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带着儿子开启了他冬闲时的盘炕生涯,东家做西家干的足足忙乎了一个多月,赚得钱虽不是很多,却也过了一个合家欢喜的肥年。 不仅仅是边城,虚朝各地凡是需要御寒过冬的地方,都有工匠认真琢磨了这盘炕的技巧,一时间盘炕风盛行虚朝,除了御寒之外竟也成了一股风潮,就好像谁家要是没这么个东西,就会被圈子里的人笑话村气一样。 直到过了年大地回春,这股风潮才渐渐熄灭,人们的心思又都转到了另外的地方,尤其是二王和朝廷领地上,正在进行风风火火的种桑养蚕的活动。 除非有人能发战争财,不然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和平的,二王和朝廷管辖范围内也有谋士和世家大族,他们跟陈留与宛平那边都有贸易往来,自然不愿意路途坎坷危险,非得花大价钱雇人才能通行。 现在陈留那边出现了一种新式纺织机,二王和辖区内部分世家大族都拿到了图纸,纷纷造出机器兴建纺织厂,招揽工人没日没夜进行生产。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自己面临竞争对手太多,原材料不够,不得不停产的局面。 -- 第84页 辛苦建起来的作坊谁也不愿意就此解散,然而原材料也只有那么多,陈留那边倒是多,但人家不肯让出来,大家又不归属同一个朝廷,他们哪怕权势再高也鞭长莫及。 所以他们只能内部消化,权势高的压权势低的,钱多的吞并钱少的,一方面稳定局势,一方面发布诏令鼓励种植桑麻等作物,承诺高价收购。 原本民众对此将信将疑,但当他们发现自己的邻居将存货真的卖出高价后,纷纷仿效,幻想着自己来年也能赚上一笔,改善改善生活,也为长大了的儿女存下一笔嫁娶的费用。 第48章 ??纷乱 利益当头, 很少有人还能坚持本心,尤其是当身边人都因改变而富裕,只有自己固守观念而贫苦时。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患贫而患不安, 有的人辛苦种一年地,缴了赋税之后也没剩几个钱。有的人将家中的地租出去,进了各种作坊工厂, 虽劳累却几个月就能赚出往日一年的嚼用。 还有的人趁着新的粮食还没播种, 将自家的田地该做他用,专门种植桑麻等物,还有上面专门下发的棉花种子, 说是日后会以高价收购。 第一年, 还有人担忧不种庄稼可怎么能行, 可等见到人家赚到钱之后,不但买了够吃的粮食,还给家里添置不少东西后,就也跟着动心了。 或许还有老派的人坚持不肯,但大多数人都紧跟风向,也都种植起那些能卖大钱的作物。 第二年依旧赚了个盆满钵满,让那些坚持种庄稼的人眼红不已,哪怕是再老派的人也有些受不住家里的人埋怨和唠叨, 在秋收后默默划出一大块土地改种它物。 好在如今有了从谢姑娘那边买来的良种,亩产比往年翻了几倍, 少种一些就少种一些,不会让家里人饿了肚子。 第三年这些人也赚到了钱, 但总体要比前两年少, 盖因种植的人多了, 材料也就越发的不值钱。 “我们工厂本就用不到这许多东西,自然要挑又便宜又实惠的买,这些乱糟糟的拿上来,还要白搭人工去收拾,价格也不合适,总不能让主家赔钱。” 管事的不再像去年那样拿钱去砸,反而摆起了他们熟悉的架子,在一堆货物中间走来走去,挑挑拣拣,就等着看谁稳不住先降价。 谁不想把成本压到最低呢?况且这两年也的确让他们赚了不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织出的布匹在陈地和楚地已经占领了大部分市场,虽不如小户人家自己织出的结实,但它便宜啊,同样的价格以前的布只能买一匹,现在却可以买上一匹半还有余,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陈留那边的市场他们挤不进去,但还有朝廷的领地,几个世家大族联合起来开通了新的商道,沿着西边一直走,卖到众多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去了。 他们那边不盛产布匹,却需要穿衣打扮,粗布给下人,绸缎给皇族,换回他们当地的特产再赚一波,金银玉器堆满了世家大族的钱库。 当然,楚王和陈王也赚了不少,他们和辖区内的世家大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对方借助他们的权势和名号,他们收下对方送来的金银财宝各种贿赂。 两方合作愉快,谁还在乎辖区内的那些韭菜们呢。 “可去年已经降价了,今年又要每斤少5文,我们还得拿钱买粮食,这样根本赚不到什么。” “是啊是啊,不是说好你们会高价收么?” “我听我陈留那边的亲戚说,他们那边收购的价格一直很平均,之前是比咱们这里少点,但这两年可是高了。” “对,人家那边商行都是定好的,既不许哄抬,也不许压价,纵然是价格有起伏也不像咱们这边一样。” “苏管事,你这太欺负人了,怎么能压到这么低!你这样下去,明年大伙可就不种了!” “对对对,不种了,看你们上谁家收去!” 苏管事面对群情激奋,眼皮都不带撩一下的,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开口,声音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蔑视。 “大人吩咐过,就是5文一斤,爱卖不卖,不卖自然有人卖。至于说往后……哼哼,真当大人们手里没自己的田吗?现在是大人们好心,带你们这些泥腿子们赚点钱,谁能想到你们贪心没够,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立刻引了众怒,有那年轻火气旺盛的,就想上前跟他理论,可还没等身边人拉他一把,就见苏管事带来的人都亮了家伙,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我看看谁敢动!”苏管事得意地抬起下巴,狗仗人势的样子叫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办法,“我就直白的告诉你们,大人这次给了两个收货方案,要么5文每斤全收,要么12文每斤收购数为止——至于剩下的,你们自寻出路吧。” 苏管事摆摆手,他带来的人有序退到两旁,一看就是要走的架势。果不其然,苏管事说完话径直走到轿子旁边,掀开帘子后才回头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尽快商量,想卖的就明天尽早到商行来,横竖我就带了那么多钱,早干完早回去,谁也不乐意在乡下待着是不是。” 说完之后,苏管事也不管身后的人闹得沸反盈天,径直坐进轿子由人抬回了自家这边的别院。 …… 谢思染是事后才知道这场闹剧的,还是跟孟旭交流的时候对方说的,她这时候才知道他手下有个特殊的组织,经过培训后撒到二王和朝廷的领地去,专门负责搜罗类似的情报,汇总后由上级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 第85页 这份情报就是由陈地分部送上来的,负责收集的人叫小山子,原先是宛平的一个乞儿,在孟旭轰轰烈烈进行的分田地的运动中得了好处,又听他们宣讲了为什么这样做的信念后,自告奋勇加入,死心塌地为这份理想奉献自己。 “那孩子很有意思。”孟旭是这么跟谢思染说的,“他从看光幕的时候就羡慕你们水蓝国的孩子,但也知道杜绝不了这种事,所以就想凭自己的力量也做点什么,让虚朝的小孩子也少受些苦。” “挺好的理想,做起来很难。”谢思染非常清楚这件事有多难办,也知道真心愿意付出的人有多令人尊敬。 孟旭也是相同的看法,同样的,他也没说什么类似于“难做就别做了”、“没有用的,这是无法杜绝的”之类的话。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正处于学习的时候,本来我不赞成让那么小的孩子去宛平之外的地界,可军师他们都说这是一种历练……况且掩饰身份什么的,有个孩子更不容易引人怀疑。” 谢思染:“所以,你想从内部分化他们?” 孟旭点头:“陈地和楚地都有天堑,易守难攻,强行杀入会造成很大损失,让他们自己乱起来才是最好的。” 谢思染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是想走群众路线,她略微想了一下水蓝国的历史,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以后你想怎么做呢?” 孟旭楞了一下:“以后?谢姑娘你问的是哪方面?” 谢思染没兜圈子,直接说道:“你什么时候称帝?” 孟旭沉默了,似乎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里不复刚才的轻松,多了几分郑重:“若说我不想当皇帝,那纯粹是在骗人,万人之上的权力诱惑没多少人能抵抗。” 谢思染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对的,那个身份要真能轻易就被人放弃,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精彩的故事。 而且有时候不是你想不当就不当,想退一步就能退一步的,真到了进则功成名就,退则落入深渊的那一天,有多少人会选择为他人作嫁,而不是自己戴上那顶王冠。 孟旭只是一个普通的虚朝人,自小接受的是虚朝的教育,纵然他看了光幕,看了水蓝国的一切,有了谢思染给他的知识和理念,又能真的改变多少。 臀部决定脑袋,这句话流行那么多年,是有其道理存在的。 当孟旭是普通农人、是活不下去的灾民、是劳苦大众的一员时,他仇恨朝廷,仇恨皇权,仇恨世家大族带给他和家乡父老的折磨和压迫。 所以他造反、他抗争、他带领跟他同样阶级的兄弟们去应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他想带着他们挣出一条活路,杀出一片能让大家痛快活着的天空。 目前而言,孟旭一直做得不错,他将世家大族和为富不仁的家伙们树立为敌人,带着贫苦的弟兄们攻击他们,用缴获的财物来充当军饷,同时分配敌人的田地给更多的人,换取他们的支持和响应。 孟旭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土地是有穷尽的,可供他们击杀的世家大族也一样,而且因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开,很多世家们躲入邬堡,训练家丁来保卫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起义军开始不能再势如破竹了,好在孟旭依旧能凭借自己打下来的地盘休养生息,让大家能够好好活下去。 他做决断,他分配财物,他身边围绕了诸多亲信和功臣——不管孟旭是否承认,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贫穷灾民,他拥有的权势和威望并不比孙仲差。 或者说,现在朝廷那边孙仲差不多已经被世家和臣子架空,他是个空有名头但无实权的皇帝。 而孟旭恰恰相反,他没有皇帝的名头,却是实权在握、完完全全的宛平等地区最高领导人。 缓称王是策略,是占据那份模糊的名义,不让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自己,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不表示孟旭不想当皇帝。 所以,在面对谢思染的询问时,他犹豫了,虽没选择隐瞒,却也将自己的野心表露无遗。 “我不会轻易将现在得到的一切拱手相让,便是我想退,我身边的人也不会允许。”孟旭正襟危坐,态度严肃而诚恳,“但我也不想弄出新的世家大族,那会跟我们一直执行的理念相悖,会出乱子的。” 谢思染没有说话,摆出了一副专心聆听的样子,不管孟旭做出什么选择她都不会干涉,毕竟那是虚朝的事,而她是个水蓝人。 “所以我会登基,之后垂拱而治,组建内阁处理国事,弱化和限制皇权的存在,允许更多的声音出现在朝堂之上,创建一个士、农、工、商都可以说话的多元素的国家——慕容飒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因为女子可以渗入每个行业,自然也能凭借能力为自己所代表的群体发声。” 孟旭说完,目光灼灼看向谢思染,搭在膝上的手指微蜷,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一个被认可、被称赞的答案。 对此,谢思染露出笑容,这比单纯的帝制前进了很大一步,她不能要求更多了。 至于以后到底会如何,孟旭是否会再改变心意,那都是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谢思染可以肯定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此时此刻,这就够了。 第49章 ??星火 -- 第86页 如果说贱卖的桑麻等材料只是开端, 那随后当他们发现自己收不上来粮食时,就已经进入了中局。 陈地和楚地在虚朝是很富庶的地方,与腹地的鱼米之乡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两人能得到这样好的封地, 也是因为昔年备受宠爱,虽不能付之以国,却也能给选两个不错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很少闹饥荒, 偶有天灾也能靠跟朝廷哭一哭求一求就撑过来, 所以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种粮食是多重要的事,以为凭换来的钱财去买就可以高枕无忧。 于是,当陈王和楚王发现自己今年既收不到粮食, 也买不到粮食的时候, 终于开始惊慌。他们倒不怕自己吃不饱, 毕竟粮仓里堆得满满的,庄子上养着成群的牲畜,鸡鸭鱼肉蛋更是想吃就吃,断然不会饿着他们。 但他们也慌啊,虚朝从一统天下变成四分五裂的由头历历在目,不让人吃饱饭是会出大乱子的,哪怕不是可怜那些即将买不到粮食的老百姓,他们也要为自己臀部下面的位置和自己的脑袋给出应对的方法。 “把商队都派出去, 买粮,多多的买, 贵两倍、贵三倍也买!”陈王在大殿内烦躁地走来走去,“还有那几家, 也派人过去, 告诉他们别以为躲在邬堡里就没事, 宛平那些泥腿子们能用人命拆了第一座,陈地这边的泥腿子就能学着拆第二座!到时候出事了哭可来不及,也别指望本王派人去救他们!” 身边人赶紧应下,却没立刻就走,而是到一旁待着,等着会议彻底结束后再说。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盖因他们这位陈王委实不太靠谱,时而刚愎自用,时而优柔寡断,还闹出过1个时辰内连传6次相反命令的事。 陈王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怪那些传信的侍从们太过于风风火火,话都没听清楚就跑去了,不沉稳,一口气发落了好几个,弄得现在大家都战战兢兢的。 吃什么喝什么要见谁之类的小事还好,改主意也无妨,但轮到这种明显涉及政务和军务的大事,侍从们宁肯多等一会,拼着被骂“磨磨蹭蹭的”,也要等到陈王和他的智囊团们商议出最终结果后再去。 智囊团的几位谋士对此习以为常,也不去管缩在角落里跟鹌鹑崽子一样的侍从,开始劝陈王别那么冲动。 “王爷也不用那么着急,百姓们这两年手头也宽裕不少,自然也有余量,我们随时监控着市场,不让人囤货居奇,每天都放一部分粮食流入市场就不会造成恐慌。” “是啊,王先生说的对,咱们府上的粮仓里也有不少陈粮,王爷万金之躯自然不吃那些,放给那些百姓却是好的。当然,买粮食还是要买的,只是不宜过于声张,免得民心不稳容易生乱。” “李兄说得有理,是稳妥的办法,王爷,咱们与那陈家和宋家利益相关,非必要时刻最好还是不要与他们翻脸,不然真到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若只袖手旁观还有活路,若是他们从中再插一杠子,可就……” 陈王甩了甩袖子,只觉得自己这个王爷当得憋屈:“陈地是孤王的,怎的还要顾忌别人!就算是姓孙的来我这陈地,他也得老老实实的——更何况陈家和宋家,他们是孤王辖下子民,让他们拿出点粮食来应急难道不是应当的吗?” 几位谋士相互看了看,最先开口的王谋士叹了口气,问出关键所在:“王爷刚才说让人二倍、三倍的花钱买粮,这钱……是由王府出吗?” 陈王冷哼一声:“孤爱惜子民,愿意用自己的人脉帮他们买粮回来,难道还要孤来承担这笔花销?自然是谁买由谁花钱,孤不抬价就已经很仁慈了。” 谋士们就知道陈王会这么说,所以才想着先稳定局面,他们不做出着急的样子,外部会被迷惑,想卖粮的人价格不会哄抬太高,想整他们的人也要衡量这么做的代价。 而内部也因为每日都能买到粮,虽不多却能安抚人心,让他们相信粮食只是不够多,但却够养活陈地百姓,大家紧一点过日子就能熬过去。 若是按照陈王刚才的做法,内外都知道陈地缺粮,本就易生变故,再加上逼迫宋家和陈家两个世家首领拿出钱粮,等同于跟他们交恶,到时候内忧外患一起,这陈地说不准就会改了姓氏。 然而还没等王谋士再开口,就听已经坐回主位的陈王又开口说话,语气中充斥着不满和鄙夷。 “孤可从没强制百姓,不许他们种粮食,是他们自己眼皮子浅非得赚那份钱,如今没有粮食吃,却还得孤这个王爷帮他们想办法——果然,愚民就是愚民,就不该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像是宛平那样由着泥腿子们当家作主,哼哼,乱象还在后面呢。” 陈王这么说,谋士们也只能叹气,陈王一旦进入“刚愎自用”模式,那就没人能劝得了。他们几个很有自知之明,都是来混口饭的,真有本事早就投效朝廷了,也不至于早早窝在封地上天天奉承个喜怒不定的王爷。 劝不动,那就不劝了,趁着现在还在风暴前夕,他们尽早收拾收拾东西跑路还来得及,就是不知道这天下还有没有如此轻松的养老之地。 ——罢罢罢,还是逃命要紧,没命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陈王好歹还想着从外面弄粮进来,将成本分摊给百姓,楚王那边则是另一种根本不管百姓死活的态度。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孤在行宫之内,紧闭宫门还能活上三年,那帮泥腿子可撑不住。孤买他们的东西又不是没花钱,他们自己不种粮食又能怪谁。” -- 第87页 楚王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直接带着王妃孩子去了行宫,然后封闭出入口,每日严加盘查,一副等到没人能闹的时候自己再出来。 因着二王起了个不好的头,世家和富商们也有点慌乱,前者还能凭借自家底蕴有条不紊处理后续事宜,后者则多半为暴发户,只靠这两年开作坊工厂赚了一笔,实则如无根浮萍,随风漂流。 也就是这时候,小山子看到了行动的机会,快速打了报告回去,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孟旭派来的人手支援,一时间人心浮动,宛平那边的故事不知怎么的就多了起来,仿佛谁都有那么一两个来自于那边的亲戚朋友。 “听说了么?咱们没粮了。” “城里的粮食铺子已经开始限购了,价也比往年翻了三倍。” “后悔没听我爷爷的话,就该老老实实种庄稼,不然也不至于落到这种田地。” “谁说不是呢,这两年是赚了点钱,可根本不够买粮食的,我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知足吧,咱们陈地还好,楚地那边连高价粮食都没有,楚王老早就带着老婆孩子跑行宫了,听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要不是他们做保,谁会把自家地里的庄稼都变成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今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家小舅子前一阵上我家来,说他曾经有个邻居去了宛平那边生活,之前还吃不饱饭呢,现在也分了十几亩田,连媳妇都娶上了。” “嘘——小声点,不是说那边都是骗人的吗?不分田,都把人拘起来干活,跟签了死契的奴仆一样。” “嗐,你这是听谁瞎说的,我还能骗你么?我小舅子来的时候还给我们带东西了,说是他那个老邻居带来的,今年新打的稻米,让大家尝尝鲜。” “哎,那也是人家宛平好,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咱又不是那街头懒汉混混不肯劳作,凭什么人家就能越过越好,咱自己连饭都吃不上。” “你可真敢说,不怕被人听见告密啊。” “嗐,这不都是乡里乡亲的兄弟么,换外人谁敢呦……走走走,上我家去,我跟你们详细说说。反正现在干着急也没用,也许听听人家的经验,咱们就有办法了呢。” …… 滚滚暗潮之下,陈地和楚地的平民百姓中渐渐兴起了一股“宛平风”,等到他们真的拿钱也买不到粮食的那天,一场预谋许久的暴动终于从最不起眼的村落兴起。 随后,如同燎原野火一般,迅速点燃了陈地和楚地,一时间人人谈斗争,家家说分田,固然也有死伤,却依旧积极不减。 一边是没钱没粮只能全家饿死,一边是豁出命跟着有经验的人去战斗,输了最多也就是赔上这条横竖没活路的命,若是赢了则一家老小不但有了粮食,还能分到赖以为生的田地和财物,该如何做其实不难选择。 同时,孟旭带着养精蓄锐三年的队伍从宛平出发,士气高昂势如破竹,内外联合之下所过之地如入无人之境。 慕容飒坐镇后方,运用自己建立的商业帝国的渠道,为大军送上源源不断的物资粮草。同时慕容虎为侧翼,率军离开陈留,既是跟孟旭打配合,也是为了立下战功,为自己这一支拥有的话语权而努力。 十二月,陈地破。 转年三月,楚王自缢于行宫。 五月,孟旭和慕容虎合兵一处,剑指早已民不聊生的孙仲朝廷。 第50章 ??前夕 谢思染其实只有最初直播的时候还关注过孙仲,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自己的工作也越来越忙,没有时间天天浪费在扎小人上, 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去处理, 哪一样都比孙仲重要。 尤其是当谢思染还完欠款,直播平台权限对她正式开放之后,更是游离虚朝这个世界之外, 以另一种高高在上的身份俯视着他们, 犹如观察者们在看盒子里的蚂蚁,顺便记录他们的数值一样。 当然,谢思染是会根据自己的心意和喜好进行干涉的, 就好像她会因为赞同慕容飒和孟旭的理念, 愿意卖给他们新的技术和良种。同样也因为敬佩吴安抵御外敌的心, 而将水泥和一些防御性装备的制作方法卖给对方。 对待其他地方的人也是,想要的技术,拿等同的能量值来换,只要符合平台规定且属于她心中“安全范畴”内的东西,谢思染都不介意拿去交换,正好也让她看看同样的东西和技术,在不同的人手里是否会摩擦出不同的火花。 就拿同样的珍妮纺织机的技术来说,慕容飒的陈留和二王的领地上都建立了不少工厂和作坊, 用来大批量制作布匹等物,看似相同, 实则内核根本不一样。 慕容飒的领地上,每间工厂和作坊内, 都有“工会”的人入驻, 他们负责团结工人, 给他们灌输“付出多少劳动就该要多少报酬”的理念,别提什么“给你一份工作就该感恩”或者“年轻人不要只看钱,要有理想”之类的屁话。 我工作,我拿钱,用钱养活一家老小,改善生活。你的理想是你的事,如果想让我为你的理想付出,可以啊,拿出等同的报酬,不然凭什么燃烧我自己,照亮你的钱袋子啊。 再加上想要建工厂必须得到慕容飒的同意,工厂主必须签订合同,内容多是一些安全生产、工作时间和工人福利的内容,所以在陈留进工厂打工并不是受罪,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工作。 -- 第88页 他们生产出的布匹也有固定销路,花娇容已经将自家产业大部分都转到海上航路,短短几年内凭借着出色的眼光和大胆的行动,不但组建出一支船队,还配备上了虚朝目前最好的火炮,别说那些趁火打劫的小船,真遇到海盗她也有一拼之力。 因为价格相对公平,从不以次充好,花娇容的船队在近海周边小国都很有名。她的货物也不局限于廉价的布匹,还包括了各种其他的奢侈品。 比如香水、花皂之类,还有一些虚朝这边做工精良的饰品头面,瓷器和丝绸也是畅销货,只是船上保存不易带的数量很少。 用奢侈品去换当地的真金白银以及各种新鲜的农作物,不管后者是否能在市场上卖上价格,慕容飒的政府总是会收的,保证不让这些商人们吃亏。 他们每个月都会在交易所内挂上牌子,说明未来一年内XX货物收多少,又是什么价格,方便商人们自行规划。最初这个交易所还只是官方使用,后来逐渐开放给商人们,渐渐成为了陈留本地最大的贸易商行。 反正花娇容牢记谢思染跟她说过的话,那就是“哪怕利润再高,盐铁和科技一概不流出,有毒的物品一概不流入”,她是正经的商人,绝不能做出坑害自家人的行为。 当然,船队不仅仅是花娇容有,其他人也有,但大家都默契地遵守这一行业守则,既是为自己赚钱,也是为了陈留的发展而努力。 正因为陈留这边工厂有秩序,工人有精神,货物有销路,整体发展趋于平稳上升。 而且因为谢思染提醒过,慕容飒下令种植其它作物的规模不允许超过所有田地的1/3,有违抗者直接按罪论处,最高刑罚是没收全部财产并逐出陈留。 偶有几个不当回事的,也都在被发现后依法惩处了,见到他们的下场,自然没人再敢冒这个头,都老老实实既种庄稼又种其他作物,横竖既能吃饱又有钱赚,周围人都这样,谨小慎微惯了的百姓们也就不愿意再折腾。 纺纱机的技术,除了陈留这边有,二王那边有,就连虚朝那边也有不少人购买了,只要不跟孙仲沾亲带故,谢思染一直表现的都很“公平”。 然而他们的工厂主可没有政府做监管,最初大家步子迈得都小,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可当工厂主发现只有他们招不过来的人,而没有嫌弃他们的人时,新世界的大门就打开了。 先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织户的经济崩盘,因为他们织出来的布时间又长,价格又贵,纵然质量或许会好一点,但产量上不去,根本赚不到什么。 接着就是那些被招聘进厂的女工们,每日劳作不休,别说休息日,就连吃饭喝水都要卡着时间来,不然就要被扣上懒惰的名头,扣罚工资。 虚朝内部既不像陈留那边有慕容飒做主导,女子出来工作已经成为大家习以为常的事,也不像边城那边民风彪悍,女人抛头露面干活乃至跟蛮族拼命都很正常。 朝廷管辖区的女子们依旧过着很传统的生活,谢思染的光幕对她们而言就是苦闷生活中的一些消遣,更有甚者还会感到厌恶,因为睁开眼过日子总比闭着眼胡乱活下去要痛苦许多。 让她们看见了,却又无法给予她们改变,这才是折磨她们的根由。所以除了那些不去工厂打工就活不下去的女子,没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头露面去那种地方。 前有陈留宛平,后有边城和二王独立,朝廷对他们无计可施,却可以因为惧怕下一个出现,而将更沉重的枷锁套在辖区内的剩余百姓身上。 光幕他们无法禁止,却可以下令不许人们在街面上谈论。 因为利益缘故,工厂他们不会禁止,却会更加严格管控招收来的纺织女工们,别说工会入驻派人进行思想宣传,哪怕是她们做工的时候多说两句话,都会有专门的监工凑过来呵斥,轻则挨骂,重则罚钱。 学堂里只许学科举用得到的圣贤书,除此之外的其它读物和思想都被列为不入流的杂学,亦或者干脆就是违禁读物,谁若是探讨光幕中曾提到的物理、化学之类,更是会被以“妖言惑众”的名义关押起来。 像是陈留那样开学堂允许男女一起上学的事更不可能,甚至于有人对孙仲进言“女子不该认字,专注女工和厨艺,温婉和顺才能更好的相夫教子”,结果被有了女儿的皇后直接派人骂了八条街,又被许多看他不顺眼的人套了麻袋,这才偃旗息鼓不再提这件事。 朝廷之中真正有本事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些年内忧外患之下,大虚朝的忠臣们老的老,死的死,还有一部分挂印封金,纯粹就是看孙仲不顺眼,觉得若非当年他逼反了慕容飒,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局面。 还能留下忍受他喜怒无常脾气的,都是没什么底线的,忠心没多少,实事懒得干,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捞钱,捞完之后真要亡国的话要去投奔什么地方。 然后,就在他们想凭借纺织机大捞一笔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空守着一堆货物却根本卖不出去。 虚朝就这么大的地方,之前陈留那边就抢占了一波市场,纵然朝廷这边不买他们的东西,还有二王那边也会输货进来,不知不觉中瓜分了他们的市场。 纺织机织出的布只能说一般,富贵人家更倾向于丝绸和其他高档的布料,而普通人家也不会天天做衣服,供大于需的后果就是产品滞销,卖不掉就拿不到利益,甚至于本钱也拿不到。 -- 第89页 又因为他们在中原腹地,原本是好位置,结果因为现在四周完全被围住,根本没有外销的门路,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是北上还是南下都根本出不去,只能看着布匹堆满仓库落灰,被虫吃鼠咬也卖不出去。 纺织女工们咬牙在工厂里没黑没白的赶工,为的就是那微薄的薪水,如今连这点救命的钱都发不出来,她们哪怕再任劳任怨,面对家中嗷嗷待哺的老人和孩子,也没法再继续忍耐下去。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尤其最近几年处处都是造反的声音,而且朝廷还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所以大家的反应早就从“那是杀头的罪过”渐渐变成了“哦,反了就反了吧”。 于是外有孟旭和慕容虎的军队,内有层出不穷的叛乱,孙仲一天比一天消瘦,脾气越发喜怒不定,任何一点不顺心的小事都能让他勃然大怒,别说是孙家人,就连一直恋爱脑的皇后都有些受不了了。 尤其是这段日子里孙仲犹如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样,行事近乎癫狂,不听劝告,不计后果,颇有一种要拉所有人垫背一起去死的样子。 皇后的确爱过孙仲,但她喜欢的是曾经那个对外给她长脸,对内呵护有加的男人,而非现在这个眼神凶狠得仿佛野兽,随时可能会扑上来咬她一口的疯子。 反正现在儿子也立住了,想必朝廷大臣们也更愿意要个听话的幼主,而不是喜怒无常的帝王吧。 第51章 ??逼宫 孙仲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明明几年前他还是个风光无限的新帝王,如今却沦落到几乎人人喊打的地步。 他做错了什么吗?不,什么都没有!是老天爷对不起他, 才会先降下天灾, 再引起人祸,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若是风调雨顺,他也能做个很好的皇帝, 纵然上位的时候他用了点手段, 可他也是真心想让这个国家好下去的啊,毕竟只有大虚朝江山永固,他孙家才能子子孙孙都坐在这大殿内的龙椅之上。 他作为第一个成为皇帝的人, 会被供奉在祠堂上最高的地方, 永远享受子孙们的香火, 再不用担心会回到那个破烂的小村子,随着日月流逝慢慢不再被人记得。 都怪谢思染!都怪她的光幕! 孙仲将手中的酒杯猛然丢到地上,酒液润湿了大块的地毯,四周的宫娥和内侍忙不迭低头,各个屏气凝神,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哪里太显眼而成为出气的靶子。 前一阵陛下还只是下令将人带出去打一顿,发配到浆洗房之类的地方, 别管怎样至少还能留条命在。然则最近几天,陛下却越发的疯狂, 下令带出去的人就没有再能活着回来的,就连去那种腌臜地方干活也成了奢望。 没人敢招惹孙仲, 御前不再是人人打破头都要来的地方——现在也依旧打破头——却是打破头都不想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 由皇后为首, 十几名大臣跟在身后出现在大殿门口,他们顶着孙仲阴恻恻的目光一路前行,直到站在距离他不足十米的地方。 “谁让你们进来的?”孙仲面色苍白,脸颊却异常潮红,像是喝多了酒,又像是嗑了许多药,“谁准许你们进来的?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来人!” 若是往常,不管情愿与否,总有几个内侍会出来听候孙仲的命令,可今天他话音落下犹如银针落地,大殿内除了克制的呼吸声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做出回应。 孙仲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往日合身的龙袍穿在他身上竟有一些空荡荡的感觉,显然是骤然消瘦,衣服来不及做新的,只能将就着穿。 虽然站起身,孙仲的手依旧抠在龙椅的扶手上,似乎借此稳定自己的身体,他目光阴鸷从殿内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皇后身侧的太子身上。 “固儿,过来到父皇身边。”孙仲对将近八岁的太子招手,脸上硬挤出一副慈爱的表情,“前儿你不还说想和父皇下棋吗?之前是朕没空,今天时间刚好,你来,到这边坐,朕这就让他们把棋盘摆上。” 太子胡固抿抿唇,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慢慢挣脱了皇后牵着他的手,缓缓上前一步,对着孙仲跪倒在地。 “近日国事繁忙,父皇思虑过甚,太医说已有油尽灯枯之相。儿臣身为人子,焉能看父亲如此操劳而自己袖手旁观,还请父皇多多保重龙体。” 孙仲盯着趴在地上的儿子半晌,嗤笑一声:“朕去保重龙体,那这朝堂上的事又交给谁呢?” 胡固抬起头,挺直腰板跪坐在地:“儿愿为父皇分忧。” 孙仲短促冷笑两声:“你乃稚童,如何担得起如此重担。” 胡固半分不让,直视孙仲布满血丝的双眸,坦然开口:“儿虽年龄尚幼,一颗为国为民之心日月可鉴——且儿并非孤身一人,内有父皇母后的支持,外有忠心耿耿的臣子出谋划策,想来有再多的难题也可迎刃而解。” “哈哈哈,好一个内有父母支持,外有臣子谋划,真不愧是胡氏子孙,说起冠冕堂皇的话和你母亲真是一模一样,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朕不肯呢?你又要怎么做,弑父杀君吗?” 孙仲凝视着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长子,或者说在对方最初降生时,他初为人父还是欣喜过的,后来一直到登基之前,这孩子都跟他的姓,他也曾宠爱过对方。 -- 第90页 他现在都记得那小小的一团,会软糯的喊他“爹爹”,他也曾像其他的父亲一样,亲手教他读书写字,年节里带他去街上看灯。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是他一心为了皇位,挑起皇子之间的争斗时,还是他为了争夺当时还是公主的皇后拥有的那一支人马的支持呢?亦或者,是当他成了帝王,长子却因要稳定人心,需要延续岳父江山所以改姓为“胡”的时候…… 往年的事孙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和这个孩子在感情上越发疏远,纵然每日见面,也是一个谨守礼仪地客套请安,一个敷衍应答。 思绪回转,孙仲不再盯着自己的长子看,而是看向他身后的皇后以及熟悉的大臣们。 “这也是你们的意思?”孙仲明知道答案,却依旧问了出来,仿佛只是想亲口听他们承认,“逼宫,让朕退位就是你们的目的——还是说,朕待会就得死在这里?” 能同意来逼宫的大臣自然不是什么忠臣,或者说他们的忠心给的并非孙仲,而是场上的皇后和太子母子二人,在很多人心里虚朝就该由胡家血脉来当皇帝,孙仲这个外人早就该退场了。 尤其是他还把朝政弄得一团糟,招惹了水蓝国的谢思染,若非如此,对方怎么会唆使百姓造反,并且拒绝提供给他们新技术和良种,还不是因为厌恶孙仲这个皇帝,不然隔着那么远,他们又怎么招惹人家了呢。 至于说皇后和谢思染之间的矛盾,在场这些人倒是没当回事,横竖对方也说了,对不起她的人是孙仲,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再让皇后给她道个歉,送上一些礼物,对方应该也不会再与他们生气。 不过做这些的前提是孙仲下台,只有先把他这个没用的皇帝解决掉,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最主要的,他们也厌烦孙仲了,厌烦对方在朝堂上的喜怒无常,厌烦自己动辄得咎。 大家同朝为官那么多年,纵然因政见不同,恨不得将对方贬谪到偏远山区吃土,却绝不想看对方只因多说两句话,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们很难不联想到自己身上,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怒孙仲的哪根神经,这个皇帝就像是谢思染光幕上提到过的那种“不定时炸弓单”一样,令人精神紧绷,惶惶不可终日。 更有甚者,听说有的同僚将上朝视为闯鬼门关,家中棺材寿衣齐备,从他出门就预备着接消息办丧事,直到他平安回家才算过了这一天。 这样的日子谁也不想天天过,与其他们被孙仲这个皇帝折磨死,不如让他尽早退位,将龙椅让给虽年幼但至少神智清明、可以正常沟通的太子来坐。 最重要的是,太子姓胡,不姓孙,是虚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面对孙仲的逼问,胡固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拜倒,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孙仲突然癫狂大笑,像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跌坐在椅子上,他垂着头,左手撑在膝盖上,右手依旧没有离开椅子扶手,就这么断断续续笑了足有五分多钟,这才缓缓抬头。 “朕知道,这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人,若是答应退位,还有几年好日子过。若是不答应……怕是今日就得办国丧是不是?” 太子抿唇不言,大臣垂首肃立,只有皇后步履款款上前两步,望向孙仲的目光带着复杂。 “仲哥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实是你最近的样子太让人害怕了……你将皇位传给固儿,我定然保你性命无忧,你不是皇帝也依旧是太上皇,有我陪你住在皇宫里,吃穿用度照旧不说,还不用去想前朝的麻烦事,这样难道不好吗?” 孙仲斜眼觑看皇后,冷笑两声:“前朝的麻烦?你们以为前朝还有救吗?有救的话,朕还会如此颓废吗?朕即便本事差了点,眼光可不差,虚朝……虚朝已经没救了。就算这皇位传给他,他又能坐几天,还不如让朕来顶这个亡国之君的名号,他还能落个好名头。”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显然逼宫这件事虽然开了头就必须有结果,但对土生土长的虚朝人而言还是挺挑战自我的,况且这还牵扯到太子和皇帝之间的伦理孝道……能和平解决最好,动用武力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手段。 最终,孙仲像是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整个人都没了精神,那种困兽的气势一旦去掉,又有点像他从前的样子了。 “皇后,我再最后这么叫你一次,毕竟再过过就该是皇太后了。还有你,太子,过来让朕瞧瞧,待你继承大统之后,朕也不好再总往前朝来,就让朕在这里再最后坐那么一会,跟你们说说话,然后再去写退位诏书好不好?”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孙仲摆出的样子明显认命了,底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大臣们松了口气,纵然师出有名,但能不弑君还是不弑君的好,不然史书上写出来当真就好看么。 既然陛下想开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第52章 ??覆灭 面对示弱的孙仲, 皇后犹豫再三,还是带着太子缓步上前,逼宫是没奈何的事, 若是可以, 她其实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说到底,皇后是真的爱过孙仲的,爱得那样刻骨铭心, 甚至愿意将到手的皇位拱手相让——付女士当年的话真的起作用了, 纵然面上驳斥那是荒谬的言论,然午夜梦回之际,皇后也曾思索过自己坚持当女皇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 第91页 哪怕不是女皇, 而是扶持幼子上位, 当个垂帘听政的太后, 也不用仰人鼻息,自然不会混到如此的地步。 孙仲在掌权最初,装做个明君的样子并没有广纳妃嫔,却依旧宠幸了几个宫娥,封了一些低阶的名分。 外面朝臣觉得无所谓,他们以男人看男人的宽容很好的接纳了这件事,不过几个低位宫妃,连个嫔都没有, 根本不会撼动皇后的地位,陛下只是贪图个新鲜, 不会因此误了大事。 那可是皇帝,谁会想着让皇帝对皇后从一而终呢, 就连他们那些大臣, 谁家里还没几个妾的。 所以, 真正感到愤怒难过的只有皇后自己,就连她的儿子胡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些女子连让他行礼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是父皇的玩物,他搞不懂为什么母后会跑去跟父皇大闹一场。 最初,孙仲还会好言好语的跟皇后赔个不是,说自己是一时冲动,是对方勾引了他,却又不好不给名分,往后不再去了就是。 孙仲说话算话,的确不再宠幸那几个宫娥出身的才人,却开始与朝臣们联姻,三年之内连四妃的位置都补齐了。 每一次,孙仲都有合适的借口,皇后也渐渐麻木,终于在得知敬妃怀孕之后,熄灭了那颗充满爱意的心。 不知是否因祸得福,皇后不再喜欢孙仲之后,反而变得清明了一些,她开始审视自己在这些年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以及牢牢握在手里的还有什么。 然后她就惊恐地发现父皇留给自己傍身的东西竟然不剩多少,不管是财富还是护卫,都已经被孙仲潜移默化之中拿走了大多半,而剩下的那些还有多少是忠于她的根本不好说。 幸而,她有一个儿子,并且这个儿子已经启蒙,并且在老师们中有个不错的名声。 没了恋爱脑的皇后开始为自己和儿子筹谋未来,她不再将一切都赌在孙仲的良心上,如果说曾经的她认为抛弃发妻是孙仲爱自己的表现,现在的她就觉得当初的自己脑子进了水。 话虽如此,皇后心底依旧是怀念最初那段你侬我侬的时光,毕竟是真的爱过,所以现在孙仲放下脸面,开始跟她回忆往昔,她不由得有些心软。 也仅仅是心软,皇后不会因为孙总的一时示弱就停止逼宫的行为,退位诏书今天一定要写,她的儿子今天必须成为虚朝的皇帝! 至于当了皇帝后该怎么收拾那些烂摊子,皇后倒也没觉得自己能力挽狂澜,她对此有很清楚的认知——孙仲做不到,她和儿子也做不到,还剩下的这些朝臣同样做不到。 现在争夺皇帝之位,也仅仅是为了日后能有多的底牌和对方交涉,皇后非常清楚孟旭和慕容飒的宣传政策——投降不杀,优待俘虏,绝不会对前朝皇室血脉赶尽杀绝。 真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她的儿子好歹坐过几天龙椅,哪怕日后顶个“亡国之君”的名头,好歹他也曾经是个皇帝,而非一辈子都没法站在那个位置的太子。 思绪间,皇后牵着太子的手,一步步靠近跌坐在椅子上没动过的孙仲,她面上带着柔情,露出怀念往昔的悲伤,轻声开口:“仲哥哥,你真的想开了么?” 孙仲缓缓点头,也配合地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伸手去抓皇后的手:“香香,朕后悔了,不该那样对你。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朕将位置传给固儿之后,咱们就在后宫颐养天年,好不好?” 皇后仔细观察着孙仲的神色,见他神色虽有后悔,但更多的害怕,心中不由得一松,知道对方是担忧自己退位后没有好日子过,这才服软求饶。 有所求就好,有所求才不会闹事,皇后本就不打算苛待孙仲,趁此机会刚好顺水推舟。 太子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父皇算是“赘婿”的一种,但依旧是他的父亲,这点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行逼宫之事还能勉强说成“父亲生病糊涂了,为国家社稷着想,他才不得已为之”,可若是真把人弄死了,纵然能叫这屋里的人都封口不提,也难保不会走漏消息。 如今这样就最好了,父皇老老实实地在后宫生活,他自不会在生活上亏待他,至于母后……夫妻怎好分离,最好也留在后宫和父皇生活在一起。 他已经长大了,前朝又有外公留下的人手,各个忠心可嘉,实在犯不上让母后一个女子抛头露面——那不是跟陈留那边的叛逆一样了吗?那种不守规矩的事可不能出现在皇家身上,不然何以成为天下表率。 殿内皇家三人面上一副其乐融融,内则各有各的想法,殿下群臣差不多也是这样,各自心中都有一本适合自家利益的账,哪怕是低头不语的内侍和宫娥们,也都在脑子里想着今后的出路,盘算着走谁的门路、又给谁多塞点钱才能换个更好的去处。 此时皇后和太子都已经走到孙仲身边,他瞪着因两颊消瘦而格外突出的眼睛,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颤抖着轻声问出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的话。 “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朕可以下诏令固儿监国,待他行冠礼之后再退位,如何?” 皇后摇头,太子抿唇不语,显然这事毫无商量的余地。 孙仲见状闭目惨笑一声,待再睁开时,倏然从椅子右手侧扶手上抽出一把短刃,朝着一直被自己抓在手里的皇后捅了过去。 “竟敢逼宫!去死吧!” -- 第92页 皇后纵然心中提防,也没想到孙仲竟然能从椅子中抽出短刃,猝不及防之下被刺中胸口,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从小娇生惯养、连轻微磕碰都能在床上躺几天的她,哪经得起这样的痛苦,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孙仲之外没人反应过来,毕竟刚才的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颓废、无助甚至透着那么一丝可怜,谁又能想到穷途末路的皇帝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呢。 ——若是知道他身边有武器,大臣们怎么也不会就这么让皇后带着太子独自前往,然而他们现在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太子再怎么野心勃勃、再怎么夸夸其谈,终究是个未曾见过血的八岁孩子,此时骤然看到自己的父亲拿刀捅死了自己的母亲,仿佛被吓呆了的仓鼠一般,丧失了逃跑的本能,动都不敢动一下。 从太子的视角看去,就是扭曲着脸、狞笑着的父皇狠狠地将短刃从自己母后的身体里拔出,喷出的鲜血溅了他和自己一脸,热乎乎的,仿佛还带着母后的体温。 “还有你!忤逆犯上的小崽子,竟然敢造你老子的反!果然,不和老子一个姓就是靠不住——我就不该还念什么父子亲情,早该在敬妃的孩子出生后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孙仲右手握着扔在滴血的利刃,左手死死抓着太子的臂膀,一边咒骂发泄着,一边高高扬起手臂,赶在大臣和内侍们冲上来之间,一刀划破了对方的喉咙。 动脉喷出的血极富冲击力,若此时有慢镜头追踪,定能看到血珠喷涌上天后散落的轨迹,太子的表情定格在“惊慌”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告别了他只停留不到八年的短暂世间。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冲来,屋内充斥着“快来人啊!”、“太子殿下!”、“传太医、快传太医!”的杂乱呼喊,孙仲嘻嘻笑着松开双手,任由太子还温热的尸体和连杀两人的短刃掉落在地。 此时没人顾得上去管孙仲,只有两个大力内侍按照大臣的吩咐将他押到一边,换作往日他们是绝不敢这么做的,可现如今皇帝突然杀了皇后和太子,明显是疯了,怎么也不能放任他继续这么待着——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比起疯了的皇帝,对内侍和宫娥们来说,还是眼前的这些大臣们更靠谱一些。 有传话的小内侍早就飞一般跑出去找太医了,但凑过来的大臣们都知道那是白费力气,太子被割破了脖子上的大动脉,已经死得透透的,别说是太医,就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太医来了,也不过是做个见证,宣布一下太子的死讯,至于日后如何……敬妃不还有个皇子吗?虽然没流老胡家的血,如今之际也只能先凑合用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用眼神做着沟通,谁都没注意到旁边由宫娥看着的皇后渐渐缓了过来——他们毕竟是男人,怎好去围着看一个受伤的女人——就算是皇后,终究也是女人。 刚刚苏醒的皇后只觉得胸口疼的要命,人还迷迷糊糊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孙仲刺她的时候,但等她听清殿内哭“太子”的声音后,整个人如同三九天被泼了一脸冰水,瞬间清醒过来。 她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儿子……怎么就死了? 皇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挥手扒开想要扶她的宫娥,也不去管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挣扎着爬起来扑向背对着她,依旧在“嘻嘻”笑个不停的孙仲。 “孙仲!还我儿的命!!” “啊啊啊!!!”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整个人扑在孙仲身上,死死地用她的牙齿咬住对方的喉咙,纵然最后已无呼吸,却依旧没有松开的迹象。 大臣们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上前,只因帝后二人死状尤为惨烈,再加上被割喉的太子,竟让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惧意。 不知怎的,有人想起之前被这夫妻二人联手杀死的诸位皇子,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报应啊。 这都是报应啊。 第53章 ??新生 谢思染知道孙仲死亡的消息时, 她正在参加思雅小姑娘的学校运动会,以家属的身份被分了个小旗子,给参赛运动员们加油助威。 谢思雅今年上五年级, 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这次参加的项目是她们学校特有的项目——少儿击剑。 小姑娘代表班级出赛,定做的护具穿在身上显得特别精神,稚嫩的脸蛋上满是严肃, 正站在预备区等着轮到自己上场。 谢先生和付女士也到场了, 谢思染作为姐姐怎么可能不出现,小姑娘这段时间还给自己加训呢,就为了今天能拿冠军, 她必须得来摇旗呐喊, 还得把整个比赛都录进去。 当然了, 不管最后到底赢没赢,饭店都已经订好了,成了呢就是庆祝,失败呢就是运动会太消耗体力,得好好吃一顿补补。 小孩子们是很有活力的,他们正处于一个不知疲倦的年龄,运动场上同时进行着好几项比赛,家长们也纷纷为自己的孩子, 或者自己孩子所在的班级鼓气助威,嘈杂声不绝于耳, 却并没有让人觉得吵闹,只有一种回忆童年的兴奋。 谢思染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接到慕容飒私信的, 原本她今天没开直播, 想清清静静过一天, 结果对方因为经常打赏成了她的“榜一大哥”,就多了个随时私信的功能。 -- 第93页 Emmm,当然,谢思染不高兴的话可以装没看见,但孙仲死了这种大喜事,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眼瞅着谢思雅要上场了,谢思染随口跟慕容飒那边说了声,约了时间面聊,随后专心致志看起了比赛,跟周围其他的家长一样,跺着脚的给自家小姑娘喊加油。 努力没有白费的,思雅小姑娘也不是临时抱佛脚的类型,从学了击剑之后就一直很喜欢这项业余活动,每天都在坚持不懈的锻炼,用学校老师的话来说,都可以去试试省队的选拔了。 谢思染对此征求过小姑娘的意思,对方想了几天后拒绝了,认为将它当做一项业余爱好的话,她训练起来会很开心,但若是将之当做未来奋斗的目标,她就有很大压力了。 “我还小呢,未来有更多的可能,我不想就这么定下了。”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至少是这个阶段孩子的深思熟路,才得出这样的结论,“再说,成为正式运动员压力很大的,我觉得不适合我,我喜欢击剑,但还没喜欢到为了它可以压抑其他兴趣的地步。” 是的,思雅小姑娘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多了很多兴趣爱好,最初是谢思染怕她跟周围小朋友没有共同语言,才给她报了许多兴趣班,为的就是人家都多少会点别的,她也该学一点,哪怕学了发现不喜欢、不适合再放弃呢,也总比一问三不知融不进去要好。 除此之外,谢思雅还专门带小姑娘出去玩,轮船、飞机、高铁等等交通工具坐了个遍,既行万里路又看万卷书,只为将原生家庭在她身上的烙印全都打磨掉。 成果还是很喜人的,当思雅小姑娘背上小书包去上一年级的时候,只要她不说,就没人能将她和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四丫联系到一起,怎么看都是一个生长在幸福家庭的普通小女孩。 当然,原生家庭对她的影响,多少有点后遗症,表现在比起弹琴唱歌跳舞蹈,思雅更喜欢击剑、轮滑和打保龄球,而且风格奶凶奶凶的,有一种认准了就豁出去干的狠劲儿。 对此付女士表示很欣慰,不止一次提起这小姑娘简直和谢思染小时候一模一样,而且很乖很听话,至少她干不出试图用保龄球砸人家隔壁道上小男孩的事。 ——虽然那孩子太招人烦、太熊了,但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思雅小姑娘听了后咯咯直笑,谢思染则假装没听见,她那时候才5岁吧,专门去的给小孩子玩的场馆,球根本就不沉,就算砸过去最多就是青紫,根本没老妈说的那么夸张好吧。 不管怎么说,思雅小姑娘快乐的长大了,并且在运动会上快乐地拿下了本年度的击剑冠军,结束之后一家四口快乐的吃了一顿饭,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次日清晨,谢思染等小姑娘上学之后,才跟自家爹妈说了孙仲一家死亡的事,这一晚上够她知道详情经过的了。 虽然慕容飒也是转述,多少有点艺术加工的成分,比如说孙仲的突然发作是报应导致的失心疯之类,这一家子有如此的结果,也是因为之前不做人的缘故。 谢思染到不这么认为,所谓有因必有果,孙仲那种人属于典型的一帆风顺还好,遇到挫折就完蛋的类型,被压力和不甘刺激成这样一点都不奇怪。 她太了解那种人了,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别人不管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都不允许生气或者反抗,不然就是辜负他的考验,必须诚惶诚恐受着才满足。 孙仲怎么可能容忍他的妻子和儿子逼宫,这对他而言意味着君权、夫权和父权的崩塌,是比天塌了还令他难以接受的事。 在谢思染看来,孙仲抱着那种“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的想法跟妻子和儿子同归于尽,是他性格发展下的必然趋势,最多震惊于“他真的这么做了”,而不会有那种“他怎么能这么做”的想法。 谢先生和付女士对此的反应不太一样,前者开始分析当时虚朝的境况,孙仲面对的压力,以及皇后、太子以及众大臣各自的态度想法。 付女士则单纯的感慨几句,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她既没亲身经历也没后续关注,早就快要忘记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最主要的是,谢思染的状态越来越好,明显走出了当年的阴影,她身为母亲自然不想没事总让孩子想起糟糕的过去,巴不得她也忘了才好呢。 现在孙仲死了,那个想害人的皇后也死了,还搭上了他们的孩子,付女士既不同情也不幸灾乐祸,怀着一种听故事的心态,听完就算——只要谢思染情绪没什么波动,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一家人。 “思雅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我觉得要告诉她,但没必要告诉细节,一家人自相残杀死了什么的,听着怪吓人的,再把孩子吓着了可不好。” 付女士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思雅早就上了他们家的户口,但称呼一直都是伯伯和伯娘,谁也没特意去纠正这个,感情是靠日常相处积累的,而不是干巴巴的一个称呼。 谢先生对此表示赞同:“虽说思雅和他们没关系了,但毕竟血脉相连,她有知情权,不过我同意不说细节,万一晚上做噩梦了得多难受啊。” 谢思染自然没有反对,她本来也是要说的,选择先跟父母沟通,为的就是先铺垫一下,这两天再多注意一下小姑娘的反应,别落下什么心理阴影就好。 -- 第94页 下午,谢思雅放学回来,洗脸洗手吃过点心后,就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小姑娘先是楞了一下,似乎在想孙仲是谁,随后才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看向谢思染。 “姐姐,然后呢?” 谢思染不解:“什么然后?” 小姑娘开始从书包里掏试卷,边拿边说:“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个要看你自己。”谢思染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先接过对方的满分试卷扫了眼,给了她一个么么哒,才搂着人轻声说道,“你想哀悼就哀悼,想不理就不理,我就是觉得你也是当事人,必须要把结果跟你说一下,没有其他的意思。” “哦,那我知道了。”思雅点点头,指了指试卷,“姐,你说过的,这次考试要是满分,暑假带我去主题乐园,别忘了提前安排时间啊,我们快放假了。” “没问题,我说话算话!”谢思染笑眯眯地掏出手机,当着小姑娘的面将事情记到备忘录里,“去写作业吧,晚上有你爱吃的菜。” “好耶!” 小姑娘欢呼一声,拎着书包“蹬蹬蹬”上楼去写作业了,留下谢思染对自家爸妈耸耸肩,三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楼上,谢思雅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写作业,而是双手托腮凝视着窗外,脑子里想起了差不多都要被忘记的幼年生活。 她本来跟孙仲就不熟,记忆中也全都是对方不好的样子,骤然听到对方死讯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就好像是从这一刻起,自己才算真正摆脱了那家人一样。 小的时候不懂,然而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谢思雅非常清楚自己的原生家庭到底有多烂,所以她才会如此努力,就是为了想证明自己身上虽然流着孙家的血,但跟他们绝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她是她,他们是他们,她现在叫谢思雅,生活在和平富庶的水蓝国,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未来会是无比的光明和璀璨,为什么要把时间和精力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呢。 悼念? 她才不要悼念那种人,她只会庆贺自己迎来了新生。 第54章 ??定局 孙仲死后, 仓促之间大臣们只好将年仅三岁的敬妃之子送上皇位,开启了垂帘听政的模式。 说是垂帘听政,其实敬妃并不主事, 她每天上朝的最大作用就是看着小皇帝不让他哭闹, 然后再在大臣们商量好的事情上说一句“准奏”而已。 敬妃的父亲没什么能耐,叔叔却是有远见之人,他当初就不同意自己的侄女进宫, 可惜说不过自己的兄长, 没奈何只好把这件事当做家族荣耀一般,既赔钱又赔人的将敬妃送了进去。 孙仲非明君之相,这点他早已看透, 原本还想着或许能力挽狂澜, 可直到敬妃诞下皇子他都没看到希望, 也就心灰意冷,找个借口远离中枢,外放到地方做官了。 然后,就让他遇到了孟旭的主力部队,此时对方兵临城下,天天派人喊话:要么投降要么杀。 孙仲死讯已经传到这边,人人都知道他的侄孙当了皇帝,有想投降的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这话, 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琢磨着办法。 “周大人不像是那等利欲熏心的,不可能拖着全城百姓去死吧。” “是啊, 我听说当初周大人就反对让敬妃进宫,但那是侄女又不是亲闺女, 他也管不了那许多。现在都这样了, 更不可能为个……你们说是不是?” “谁知道呢, 这可不好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以前那就是皇子,长大后有没有封地都不好说,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帝——别管这个皇帝能当多久,那也是皇帝,换你侄孙是个皇帝,你帮不帮?” “嘶——要这么说,咱们还真要跟孟旭的大军打?” “打?哼哼,拿什么打!之前闹天灾出的亏空还没补上,又连年征战,人家陈留宛平都在休养生息,哪怕二王的地方好歹也有过几年好日子……再看看咱这边,别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有俸禄有家产的各位,又有几天能过得舒坦的!” “俸禄,哼,俸禄!连着三年只发半俸,还要拖欠几个月才能拿到,非我等不忠心爱国,实是这个朝廷已经没救了,咱们是人不是神,也得养家糊口吃饭呐。” “是这个道理,说句惭愧的话,若非我家夫人嫁妆丰厚,只凭着我的俸禄,怕是一家老小已经要了饭了。” “我相信诸位其实并不想这么做,若这朝廷能给大家希望,哪怕被贼子分尸我也绝说不出投降的话,可现在我委实看不到前路在哪儿。” “说起来也是命数,先皇还在的时候,文有杜阁老领头,武有慕容虎驻守,有能为的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待先皇薨逝后,跟着就病逝了几名能臣,接着就是那场夺嫡风波,又跟着牵连了一大批,再后来退的退,死的死……二十年前谁要说大虚朝会变成现在这样,怕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多说无益,还是想想该怎么应对吧,要我说不若就去跟周大人摊牌,很现在还来得及,若是让他们再宣传几天,全城百姓就得冲进府衙把咱们都绑了——若是只绑还好,就怕他们还想用咱们的人头去换功劳,那可就没活路了。” “你说得对,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找周大人,也免得他知晓咱们的意图,提前做出准备——各位可都小心一些,切莫大意,那种事可不能发生第二次。” -- 第95页 几人隐晦地相互看了一眼,都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么,那么多人逼宫竟然还让皇帝有机会杀了皇后和太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若非真的发生了,哪怕史书记载他们都会怀疑自己看得是野史。 ——哪里有那么蠢、那么失败的逼宫,套用谢姑娘曾经说过的话,简直就是将大家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前车之鉴在此,他们可不能重蹈覆辙。 周大人也在思考这件事,大军兵临城下,对方给了5天的思考时间,之后就要一举攻城。 军情早在孟旭等人还没抵达的时候就报上去了,至今也有十来天,尚未有任何回应,想必那个朝廷应该还在争吵是救还是不救,该派谁来救,粮草和兵士又该从何地调配。 周大人甚至能猜到那种撸胳膊挽袖子、口沫横飞的情景,应该一定很精彩,可惜,他非常清楚即便争论出来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一直在估算虚朝现在的实力,不管是兵将还是粮草,得出的结论很悲观——没人能救他们,非是无心实则无力,虚朝历代皇帝攒下来的底子,已经在之前的大灾和之后的连年征战中用光了。 外面光幕上还在播放着评书,今天恰好是《封神演义》中武王伐纣那一章,周大人目光呆滞凝视着不远处半空中的光幕,听着里面述说的种种,心中极为不是滋味。 他们现在的处境和那商朝有什么区别,能人异士和人心早已归了西岐,人家纣王不管怎样还有个闻太师鞍前马后一心为国,他们呢?朝堂上早就没有这种人物存在了。 时也命也,认了吧。 思绪间,周大人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侧头看向门口,十几个同僚联袂而来,面色严肃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周大人垂眸略一思索,哂笑一声,站起身掸掸身上官服的褶皱,迎着他们走了过去:“诸位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与诸位商议——” …… 孟旭提着狼牙棒端坐在马背之上,他面前百米外就是虚朝的都城,出兵攻打陈地和楚地的时候还有零星的抵抗,可当大军杀入虚朝境内后,几乎都是出城投降,从官员到百姓,全都没有抵抗的想法。 打仗从来都不是单方面死人的,所以孟旭每到一处,就会先给对方5天时间考虑,同时让宣传部开始大规模散播自己这边的政治理念,让他们知道当自己这边的百姓有多好。 当然,那些家产无数的世家大族是不会甘心的,可又能怎样呢,当百姓屈从法律不愿造反时,的确会顾忌他们,而且零星几个人的反抗不会成气候,这才让他们成为不可撼动的存在。 然而现在大军压境,宣传部又教会了百姓们怎么拧成一股绳,甚至根本不需要他们冲锋陷阵,只要在攻打的时候给予一些地形道路和对方资料的帮助即可。 情报根据重要与否进行分级,说得东西越重要得到的奖励越多,这种不冒头不流血的赚钱买卖谁不喜欢,所以哪怕最初对那些世家一无所知,过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都了解了。 孟旭这一路上没有受到官员和普通百姓的抵抗,只把精力用在攻破世家大族的邬堡上,不敢说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地,也差不多一路凯歌,很少遇到特别难啃的骨头。 毕竟也不是所有世家都选择站在敌对方,也有愿意合作的,孟旭会根据当地人对他们的风评,以及自己的观察来决定是否接纳对方。 一旦接纳,那么就会适当保存对方的财产,例如金银浮产不会收缴,依旧由对方自行处理,但田地只能留符合新规的数量,多的要上缴预备分给其他没田的人。 私兵不允许再留,但可保留一定数量的家丁,武器也要上缴,比照虚朝关于此事的规定再严格几分。 合作的世家多半也想到过这个结果,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愿意的自然从优对待,不愿意的就继续再扯皮一阵,横竖有专门建立的衙门对接此事,不会拖慢孟旭大军前进的脚步。 “将军,你觉得他们会投降吗?”小山子完成楚地和陈地的任务后回归军队,换上簇新的军装,作为要被重点培养的对象被孟旭一直带在身边。 “肯定会。” 孟旭凝视着都城的城墙,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到上面走来走去的人影,就是不知道是城门守军,还是朝中那些出来看情况的大臣们。 “投降能得到优待,负隅顽抗就是死路一条,这城里宁死不屈的人从很早之前就没有了,他们不会想要家破人亡的。况且皇帝还是个奶娃娃,我又不会对个奶娃娃下手,他娘要是个明白人就会乖乖带着他出城,献上国书玉玺,日后自有个王爷头衔给他。” 小山子这些年成长了不少,自然明白孟旭的意思,就是拿虚朝的皇室立牌坊,表示自己这边是仁义之师,只是因为你方□□,百姓活不下去了才迫不得已起义,并非要将胡家血脉赶尽杀绝。 现在他们已经等了4天,今天是第5天,是攻城还是纳降全看对方最后的选择。 一阵狂风裹挟着风沙吹过,众人都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猎猎风声中忽听“咔嚓”一声,随着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随着风沙传遍了都城内外。 “龙旗倒了——” “天灭大虚啊——” “天意,这都是天意!” 待到阵风停歇,孟旭眺望城墙,果见悬挂虚朝龙旗的那根杆子从半截折断,隔着远不好说是有人故意为之,亦或者真的是天意。 -- 第96页 此情此景之下,孟旭立刻做出决断,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现在也必须将它敲死在天意上,这样自己才更加名正言顺,队伍的士气才更加高涨。 于是孟旭高高举起手中长刀,用尽力气高声呼喊着:“大虚无道,天令其亡!” 身后将士跟着也喊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整齐,约莫两炷香后,都城城门缓缓打开。 敬妃手捧玉玺国书,身后侍从抱着哭闹不止的小皇帝,率领群臣出城投降。 自此虚朝国脉中止,天下改朝换代。 第55章 ??新朝 庆历七年, 八月二十日,虚末帝胡棠率文武百官出城投降,将军孟旭、慕容虎入驻王都。 庆历七年, 九月三十日, 慕容飒携本部人马抵达王都。 庆历七年,十月十一日,花娇容、吴安、李玉、封祥、孔林等人陆续抵达王都。 庆历七年, 十月二十五日, 孟旭登基为帝,国号为“新”,改年号为“承平”, 慕容飒、花娇容、吴安等人参组内阁。 承平元年, 十一月七日, 经内阁讨论决议,孟旭宣布废除继承制改为选举制,每任皇帝在位时间为二十年。 承平二年,一月六日,经皇帝与内阁共同商议,颁布二十七条最新政令,涵盖工、农、商、学、兵等各个部门,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初级学堂, 强制义务教育三年,放宽建立女户的条件, 开放女官招收,以及鼓励女性迈出家门凭劳动养活自己。 同年八月, 新旧观念爆发大规模冲突, 慕容飒主动请缨, 以雷霆手段予以镇压,挑事的人被被公审后处刑,至此明面上暂无人再对女子参政有所非议。 承平三年,风调雨顺,各地农业大丰收,迅速补全空置已久的国家粮仓,百姓也久违的过了个肥年。 承平五年,蛮族再次叩关,新朝军民上下一心,以超前的武装力量和充足的粮草后备战胜敌人,并乘胜追击三百余里,于来年二月收复失地,成功扩大版图。 …… 卡斯特城,城内贵族老爷们的管事们在港口休息处焦躁地等着消息,按照规律,新朝的商船即将抵达,考虑到海上气候不定的因素,日期无法固定到具体哪一天,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蒙特管事,你也在啊。” “我说刚才的背影看着熟悉,果然是芬恩管事,怎么,卡特思公爵这次又想购买点有趣的东西了?” “是啊,我家公爵即将成婚,未来的公爵夫人非常喜欢新朝的那些舶来品,点名希望能用上好丝绸做嫁衣,我家老爷那么富有和绅士,怎么忍心让未婚妻失望,他非常重视这件事,所以才派我来这边守着,唯恐错过购买最上等品的机会。” “不愧是公爵阁下,出手就是大方,不知道这次新朝商船过来会不会带足够的货物来,他们的东西可真是精美,可惜就是太少了些,我们有那么多人要买,我都怕抢不到什么。” “亲爱的蒙特,你完全不必担心。”芬恩管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故意抬高了声音,像是在显摆他有独特的消息来源,“这次来的商船可不是小打小闹的那些,是由新朝官方带队的,一共要来五十艘商船,每一艘上都装着最好的货物,你们只要替主人担心钱袋够不够充足就行了。” “天啊,是真的吗?五十艘船啊,我要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主人。” “五十艘……他们就不怕遇到海盗吗?那可是亡命之徒,遇到那么大的利益,哪怕只抢一艘也很赚啊。” “这你就不懂了,先不说新朝官方商船出动必有海军护航,就说他们的商船,哪怕是私人的,也会装有最新式的远程火炮,别说接驳战,海盗船恐怕一露头就被打沉了。” “没错,我听过一个真实的故事,蓝胡子海盗船一直都悬挂着海盗旗,他们就喜欢凭自己的速度追逐商船,然后看对方惊慌绝望的样子,他们管这个叫‘猫捉老鼠的把戏’,并声称坚决不会降下旗帜,那是实力不强的家伙才会做的事——直到在被新朝海军打沉过一次后,再看到他们,蓝胡子就早早的让人降下旗帜,然后有多快跑多快,再也不提什么绝不降旗的事了。” “哈哈哈,我也听说过,真是笑死人了。” “喂喂!你们看,那是不是新朝的船?我好像看到他们的龙旗了——” “对,是他们!快走快走,我是公爵家的芬恩,给我让个好位置,听到没有!” …… 商船上,水手们有条不紊地开始着入港前的准备,各个精神抖擞,连续两个月在海上的航行并没消磨掉他们的热情,依旧情绪饱满,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加把劲儿,这趟干完了回去就能休假!” “嘿嘿,就盼着呢,赶紧卖完咱们回去,老婆孩子都等我拿工钱提成回去呢,我小闺女到了进学堂的年纪,怎么也要给她添置几身新衣服,不能让人瞧不起。” “我家小子也是,说这次要考个优等,央我给换点这边的玩意儿带回去显摆。” “义务教育可真是不赖,放在以前哪儿敢想呦,别管往后还学不学,至少这三年教了常用的字,还会算数,家里有点啥事就让我家小子去看合同,省得被骗。” “这世道变化可真快,以前咱们的东西自己都不够用,现在产量蹭蹭往上涨,还能跑这么远来换真金白银回去……就是这地方实在没什么可逛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带回去。” -- 第97页 “谁说不是呢,房子看着怪里怪气的,窗户一个个那么小,城里还有股子怪味——要不说咱们的香料卖得好呢,谁家要是不弄点这个,那都没法闻。哎,呆毛,你第一次来吧?待会跟他们出去的时候可小心点,听到楼上有人喊就赶紧躲,他们都把那些腌臜东西往街上倒哩。” “我的妈呀,周大哥,你说真的呀?那我不去了,东西也不买了,回头再带了什么病菌回去可不值当的,我家小子那么聪明,可不好耍这里的脏东西。” “其实早几年咱们那边卫生条件也差,还是这些年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多预防少生病,不然咱又没赶上免费教人读书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些。” “要不说新朝好呢,现在也稳定了,可千万别再出乱子,让咱们过几天好日子吧——船长过来了,快快,加把劲儿,晚饭之前弄完还能喝两口呢。” 水手们不再闲话,闷头干起活儿来,他们都是签订了正规合同的,工资福利提成一个不少,哪怕海上生活枯燥无味还伴有一定的风险,也依旧是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 有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们,在新朝本土上,不管是商铺雇佣伙计,还是衙门雇佣杂役,全都要签订新式的合同,雇主必须按照法律给予员工生活保障,而员工也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不管是教育、卫生还是法律,推广起来都不是很简单的事,尤其是在当年新朝刚刚建国,百废待兴的时候,旧势力顽固且庞大,新势力有冲进但根基不稳,孟旭等人很是焦头烂额了一阵。 当他们向谢思染求救时,她没再采取之前那种只提供一点物资的做法,而是改变策略,尽心尽力帮着对方渡过难关。 谢思染根据水蓝国的历史,从中选取着和新朝目前情况有关的例子,然后将当时的应对方法和结果转告对方,同时她还翻阅了大量的近代史资料,从各个方面帮对方解决麻烦。 当然,谢思染不是万能的,搜索引擎也不是,她给予对方更多的是物资和技术上的支援,毕竟双方之间的科技进程相差了好几百年,她这边哪怕给出的是早已淘汰或者普及的东西,对新朝来说也是跨时代的产物。 所谓“乱世出豪杰”,不管是第一任皇帝孟旭,还是慕容飒、花娇容等人,都属于那个时代顶尖的人才,他们很好的充当了将现代科技产物和新朝之间的桥梁。 能用的就直接用,不能用的就改成适合新朝的再启用,如同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一样,他们对这个国家的建设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干劲,哪怕很清楚自己现在现有的权力和职务未必能跟随他们一辈子,亦或者根本无法传给后代子孙,但他们还是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努力。 不得不说,谢思染光幕中的水蓝国,给他们留下太深太强的印象,明知道以现在的科技和物质水准,根本无法达成那样的社会,然而他们就是想试一试,至少也要让新朝走在通往成为水蓝国的路上。 在这个过程中,新朝也犯过错误,也走过弯路,这似乎是一个国家成长所必须经历的磨难。 幸好,新朝宛若初生的孩童一般,慢慢的从爬进化到走,又从走进化到跑,即便成长过程中一路跌跌撞撞,却并没因摔倒或者磕碰得头破血流就停步不前。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管是经济还是文化,随着时间流逝,新朝人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仿佛水蓝国人一样的自信和骄傲,他们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迟早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谢思染是在孟旭当了二十年皇帝,换届将接力棒平稳过渡给慕容飒之后的第五年关闭直播的。 她看了虚朝的覆灭,看了新朝的崛起,看着他们从一无所有、百废待兴到渐渐成为了那个时代首屈一指的强国。 最初,谢思染还能以帮助者自居,待到后来,她更多的像是一名真正的旁观者,以第三人的角度记录着新朝所发生的一切。 谢思染将它写成了一个故事,一个在当代水蓝国人看起来很普通的穿越故事,她没想着发表给另外的人看,只记录在硬盘里一个上了锁的文件夹内,当做自己穿越一场的最后纪念。 第56章 ??番外 段苏阳再一次见到谢思染的时候, 是在新兴公司的一场新产品发布会上,作为代言人,他必须参与完整的活动。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段苏阳面带微笑凝视着台上正侃侃而谈的谢思染, 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赞赏和敬佩。 段苏阳承认,自己喜欢谢思染,对方不管是性格还是相貌, 亦或者是那种偶遇的缘分, 都长在他的心坎儿上,然而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也喜欢他,毕竟择偶观什么的, 似乎之前的谈话并没有涉及过这方面。 Emmm, 不要紧, 不知道就去问,段苏阳觉得自己不能因为害羞、不好意思就错过这个机会。 发布会后,是一场小型的自助晚宴,说白了就是给来宾们一个沟通和建立新人脉的机会,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喝上,要么端着酒杯游走在场内混个脸熟,要么就和自己相熟的人聊聊八卦或者新项目。 段苏阳是在一个露台上找到谢思染的,对方如同在游轮上时一样, 双手搭在栏杆上,眺望着夜空中美丽的街景, 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上去有些冷漠。 “没打搅你吧?”段苏阳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轻声开口, 见对方转过头来的时候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介意我也站过来看看夜景吗?” -- 第98页 谢思染见是熟人,神情从戒备切换到放松,挑了挑眉随口答道:“露台那么大,地方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请便。” 段苏阳走到谢思染身边,与她隔了一个身位,彼此之间的距离刚好处于一个令人感到舒适和安全的社交距离,既不显得生疏又不会过分突兀,“说起来,还没恭喜你产品发布会圆满成功呢。” “谢谢,毕竟前期做了那么多准备,我们的技术又一路领先,产品质量还不错,大家也愿意给面子。”谢思染对这种格式化的寒暄不感兴趣,侧头看向段苏阳,“你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段苏阳笑了:“这不是找个切入点么。” 谢思染看他:“那你切完了吗?” “嗯。”段苏阳整了整自己的领带,在谢思染的注视下稍微有些紧张,“我就是想问问,谢总你有男朋友了吗?” “如果说现阶段的话,没有。”谢思染回答得很干脆,随后想起什么一样,眯起眼眸上下打量段苏阳片刻,略带调侃问道,“怎么,你是想搭桥牵线,还是毛遂自荐?” “当然是毛遂自荐,其他人我又不了解,怎么好随便介绍给你认识。”段苏阳听到谢思染说她没男朋友,立刻松了口气,“我的简历谢总你也看过,除了那些身高体重家庭情况外,我还有好多优点,比如——” 谢思染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打断了对方的介绍,随后她勾起唇角,向前迈进一步,手指在段苏阳的胸前虚虚的画了个圈,压低声音说道:“那些可以留到日后相处的时候慢慢发掘,这会都说出来了,岂不是很无趣?” 段苏阳惊喜,顺势握住对方手指:“你这是答应了?” “还不算。”谢思染摇摇头,手指在人掌心轻轻勾了勾,“最多是见习男朋友,暂时不对外公布的那种,我们先相处1个月,觉得合适就转正,不合适就各别两宽,互不打搅——能接受的话,你今天就可以上岗,不行的话,就当我们今晚没见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弄个小男朋友玩一阵也挺好的,精神,健康,颜值正,身材很好,而且活力满满没有那些腐朽的气息,从这点来看至少段苏阳很符合谢思染玩玩的需求。 当然,她也没骗对方,公司招员工才看简历呢,找想要共同度过一生的伴侣,还是得看相处时到底舒不舒服。 至于对方的喜好、恶习、以及家庭是否会成为阻碍……谢思染觉得根本不叫事,合则来不合则分,她又不是恋爱脑,缺了男人也能活得很滋润。 谢思染最看重的是家人,是事业,爱情对她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有最好,没有也不在意,就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 反正谢先生和付女士对此都没发表意见,其他人即便说了什么,谢思染也只当他们放P,过日子当然要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不然还跟虚朝那样盲婚哑嫁痛苦一辈子么。 段苏阳没想到谢思染会这么说,他愣了几秒后,立刻点头答应:“可以啊,我同意,就是谢总你如果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请一定要说出来,该注意的我会注意,能改的我一定改,可千万别憋着不说,直接给我淘汰了。” 谢思染轻笑一声:“那若是不能改的原则问题呢?” 段苏阳眨眨眼:“求同存异,还不行的话,就没办法了。” 谢思染微微侧头,觉得这个回答还不错,她刚好也是这么想的,原则问题之所以叫做原则问题,就是因为无法轻易被改变啊。 两个人在露台上又看了会夜景,随便聊着跟发布会或者最近新闻有关的消息,直到又过了半小时,谢思染觉得自己不出现不合适了,这才双双挽着手一同走了回去。 这种情况很快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会场内顿时各种小眼神乱飞,大部分人都没觉得谢思染真拿段苏阳当回事,也不知道两人刚才达成的协议,只以为是谢总寂寞养了只小奶狗。 少数人则在羡慕嫉妒段苏阳,觉得他命好,抓住了时机,这才让自己傍上一个最合适的目标,坚决不承认对方有可能是真的喜欢谢思染。 然而不管是谢思染还是段苏阳,都不是会轻易被外人看法所左右思想的人,他们用最自然的态度应对种种试探,越是坦荡越是让那些人难以捉摸。 尤其是谢思染,在从虚朝回来之后,这是她在保留自己独立人格的前提下,第一次抱着认真的态度再度走近爱情。 未来真正如何还不好说,是否能和段苏阳走到最后也说不定,但至少此时,谢思染可以确定自己是快乐的。 那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