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冰加糖》 第1页 [现代情感] 《去冰加糖》作者：鹭洲里【完结】 文案 [草莓甜心 X 腹黑温柔] 1.那个夏天的午后，烈日炎炎，刚打完篮球的哥哥挎着篮球、满身臭汗地推开家门，而哥哥的背后，站着与乔细雨初次相见的陈起年。 他穿着篮球背心和凉拖，劲瘦臂膀肌理分明，手上提着篮球鞋，鸦青的碎盖头发，眉眼安静温柔。 同样都是刚从球场上下来，哥哥浑身都是泥尘，臭烘烘的，而陈起年的身上却干干净净，只是碎短的头发上偶尔滴下几颗汗珠子。 见她一直看着他，他的眉宇扬起来，眼里点着笑：“你就是简书意的妹妹？” 乔细雨脸陡然红了，怔住半天，才故作冷漠地“嗯”了一声。 * 2.乔细雨不知道，早在他们初次相见之前，陈起年就已经注意到她。 那天她陪着简书意打球，在场边帮哥哥看水看手机，当时陈起年正好被换下，隔着一个篮球场坐在乔细雨的对面。 陈起年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她。 黑长直，点缀着小碎花的白裙子，还剪了很乖的齐刘海，微笑的时候，抿着嘴，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 他忍了一个小半场，打算过去问她联系方式，可却被简书意捷足先登。 陈起年不知道简书意是她的哥哥，眼干地看着她站在好兄弟的身边帮他递水递毛巾，把手里一个矿泉水瓶捏成了条，酸得下半场狂飙三分球，虐了简书意二十五分。 * 【小剧场】 后来，陈起年终于知道乔细雨是简书意的亲妹。 陈起年：“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做你妹夫。” 简书意：“你小子想都不要想，绝对不可能！” 为了得到她，陈起年步步筹划，小心计算，温柔陪伴。 为了的就是那一天，为她穿上圣洁的婚纱，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完他的余生。 * 【你知不知道，在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正在留意着你呀。】 * 阅读指南： 1、日常向的治愈系小甜文 2、双c，互相暗恋，双向奔赴 3、祝福大家都有美好的爱情~ 4.3岁年龄差年上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细雨、陈起年 ┃ 配角：俞家宁、简书意、南北北、乔安娜、简衡、严朵朵、谢锦朝、李织织、陈嘉、沈静晚、俞文庆、陈天阔、严烺、林小玫、小海 ┃ 其它：预收《芋泥啵啵》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草莓甜心 X 腹黑温柔 立意：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第1章 《去冰加糖》 文/晋江鹭洲里 “你不要往东广场走，那边的地铁口在维修，你往南广场那边过去，哥还有一站地铁就到。”微信语音条里，哥哥简书意的声音伴着地铁开动时呼啸的风声传来，显得有些嘈杂。 永光东站是南川省会的最大的一个高铁站，比她老家的小站台大了十几倍，接到简书意微信之前，乔细雨已经走错两次路了。 她揣好手机，攥紧行李箱，仰头四顾车站里的告示牌，找到柱子上一个硕大的南广场箭头后，拖着箱子慢悠悠地走。 口袋里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 乔细雨掏出手机，全是简书意的语音。 【你到了吗？我到站了。】 【那边有一排很长的单程票售票机，你朝那边走，然后待着别动，我上来找你。】 乔细雨长按语音按钮：“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哥，我穿的白连衣裙，带一个天蓝色的箱子。” 乔细雨收了手机，站在南广场的地铁售票机旁等简书意来找她。 单程售票机处人特别多，密密麻麻的，乔细雨随意到处看了看，忽然见到一个大学生打扮的清秀男生一直盯着自己。 乔细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朝着旁边挪了挪。 那个清秀男生竟然直接走了过来，红着脸站在了她的身边：“小姐姐，能不能加个微信？” 乔细雨摇了摇头，没吭声，又站开了一点。 那个男生红着脸又靠过来，害羞地找话题：“我是光大大一的学生，现在放暑假回家了，对了，你也是在这里上大学吗？你是哪的？” 乔细雨抬头，有些无奈地说：“不好意思，我是初中生。” 听见乔细雨的话，那个男生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地说：“不……不会吧？” 确切地说，乔细雨过完暑假升初三。 乔细雨点头：“真的。” 那个男生满脸手足无措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刚刚才那边看你又高又瘦，打扮得好看，还擦了点粉，所以以为你是大学生。” 乔细雨揉了揉脸，脸上当然什么也没有。 她有些尴尬：“我天生的。” 大学生无奈扶额笑起来：“抱歉，你这皮肤好白，我以为是你化妆了，不好意思。” 乔细雨摇头，抿嘴笑了笑，客气地说：“没事，经常有人这么说。” 大学生道歉之后便离开了，乔细雨重新掏出手机，刚想问问简书意到哪了，肩膀就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 乔细雨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差点掉了，她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少年站在背后，弯腰凑近朝她笑。 -- 第2页 “哥？”乔细雨抓紧手机，错愕之后笑起来。 简书意穿着一件湖人23号黄色篮球背心，下着黑色篮球裤，踢着一双PUMA拖鞋，双手环胸挑眉笑道：“那个男的刚才跟你说什么呢，是不是想当我妹夫？” 简书意剃个美式圆寸，左边的眉毛剃成断眉，配上俊朗张扬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玩世不恭。 乔细雨的脸唰一下红了，咬着嘴唇气呼呼地朝简书意光裸富有肌肉的胳膊上掐一下：“胡说什么，小心我回去告诉妈。” 简书意爽朗大笑着躲开，顺手接过乔细雨手中的行李箱，揉了揉妹妹的头，露出一颗小虎牙道：“两年多不见，我们乔乔又漂亮了，有人想当我妹夫那可太正常了。” 乔细雨圆圆的大眼睛弯成桥，扑哧一笑，挽着哥哥的手臂，仰头道：“两年不见，你也比以前高了帅了，在大城市生活就是不一样嘛。” 简书意带着她往地铁走，打趣道：“你升初中的时候妈说要我们兄妹两个一块来，谁让你自己不乐意来。” 乔细雨跟着简书意进了地铁口，看着来往匆匆的人群，抿嘴笑了笑说：“那时候奶奶还在世嘛。” 提起已经去世的奶奶，简书意的眼底也沉寂了几分：“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在隔壁省打比赛，没法回去。” 乔细雨察觉到哥哥眼底的落寞。 兄妹两人都在海陵老家上学的时候，最孝顺奶奶的人就是简书意。 乔细雨微笑，揽紧了哥哥：“奶奶知道，她那时候还说了，要你好好打球，打出个名堂，将来说不定进CBA、NBA的。” 简书意被她这句话逗乐了，扬眉笑起来，兄妹两个的气氛重新回归轻松。 “去年妈升职总经理，我们家就从熙浦搬到高新区了。”上了地铁，简书意便一直在同乔细雨说话，好像要把这两年欠下的话全补回来，“家里怎么样？爸在海陵还好吧？” 乔细雨笑眯眯地：“还好，和以前一样，还是在海陵的设计院做前期。” 简书意唏嘘：“妈早说了，要简衡努努力，跳槽到永光这边的景观公司，他可好，这么不上进，跟咱妈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我有时候都怀疑咱妈以前怎么看上他的。” 乔细雨笑道：“他觉得老家挺好的，朋友也都在那。” 简书意一向看不起父亲那随遇而安的性格，摇头道：“我们妈是拼命三娘女强人，我们爸是小男人，也难怪他俩当年过不下去要离婚。” 乔细雨拧她，笑道：“你别这样说爸，也不是人人都像妈一样敢打敢拼，而且爸还这么疼你，年年给你的压岁钱都比我多，要知道你在背后说他不上进，他该多伤心啊。” 简书意笑哈哈地告饶：“是是是，我不说他坏话了成吧？下一站到家了，走吧。” 乔细雨笑着点点头，跟在简书意背后起身。 父亲简衡跟母亲乔安娜是青梅竹马，十八岁的时候就偷偷生下了儿子，后来二十一岁的时候又生下女儿，夫妻两个约定好，无论第二个男女，都随母姓，所以乔细雨姓乔。 父母二十二岁的时候领证结婚，按理说，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应该长久地走下去才是，但是没想到，父母在二十四岁，结婚刚满两年的时候就分道扬镳了。 理由是发展方向不同。 父亲随遇而安，甘愿在小地方当一个小设计师，而母亲乔安娜是个女强人的性格，不仅自学通过了成人高考，后来还考上了永光市的211大学的硕士。 路不一样了，眼界不同了，人自然也走不到一起。 好在两人是和平协议离婚，没有红脸，也没有吵架，一个普通的午后，一家人吃完午饭，夫妻两人就去办了离婚手续。 婚后简衡和乔安娜商量了一下，因为乔安娜要去省会读书打拼，带孩子不方便，所以兄妹两个就在老家海陵和爸爸还有奶奶生活，乔安娜得空的时候会经常电话或是回来看望，而简衡也一直把两兄妹养育得很好，就是再婚了还是一如既往。 乔细雨觉得最幸运的就是，自己虽然是离异家庭，但是父母双方还是把自己跟哥哥保护得很好，大人的恩怨从不牵扯到他们的身上，妈妈会让他们听爸爸的话，爸爸说让他们想妈妈的时候打电话，理解妈妈一人在外的辛苦。 现在乔安娜的生活越来越好，已经做到了一家私企的总经理地位，想要接两个孩子到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简衡当然是十分理解和乐意，只跟前妻稍微商量了一下，就同意让两个人孩子离开老家。 本来两年前乔细雨就应该过来的，但是因为舍不得当时病重的奶奶，一直到现在奶奶过世，她才答应妈妈转学来永光市。 出了地铁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繁华的大都市，巨大的摩天楼，大幅的明星电子屏广告。 简书意带着她走：“这里是大源站，这边是世豪广场和伊藤洋华堂啥的，底下二层吃的东西挺多，过马路后继续往前走，保利百合花园就是我们家住的地方了。” 乔细雨点点头，目不暇接地看周围的景致。 这里，就是她以后要生活的环境，跟小小的老家完全不一样。 进了小区，走到8栋，上电梯至18层，1801就是家。 简书意按开密码锁，打开家门，空调到16度。 乔细雨站在玄关，简单打量了一眼家里的环境。 -- 第3页 这是一个大平层，下沉式的客厅特别大，顶上还悬着水晶灯，装潢都是北欧极简风，落地窗外可以纵观城市高楼林立的景色。 简书意替乔细雨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自豪说：“咱妈前年搞定了一个特别大的生意，回来后直接卖了这套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乔细雨点点头：“咱妈真壕。” “那是，都市女强人嘛。”简书意拍拍她的肩膀，“今天是工作日，妈上班，可能很晚才回来，你的东西她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去你房间的浴室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我带你去伊藤下边吃点东西。” 乔细雨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按照简书意手指的方向去了自己的房间。 乔细雨的卧室特别大，同样带着一扇落地窗，房间整体的陈设非常少女，公主床，小书桌，衣柜，甚至还有衣帽间，颜色、款式，都是她喜欢的，看得出来，妈妈乔安娜是用心布置的。 这个房间比她在老家的小屋子大了四倍，一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 她在衣帽间里自带的浴室好好泡了个澡，吹干了头发后换上床上一套早就准备好的小白裙和凉鞋。 收拾好东西，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哥哥简书意四仰八叉地倒在客厅地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动静，他抬起头，随意问道：“你好了？” “嗯。”乔细雨轻声答应。 简书意收手机抬头看她。 少女鸦青的长发扎成一个很可爱的丸子头，乖乖的齐刘海垂在眉毛下，皮肤雪白，眼睛又大又亮，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她穿着一身连衣小白裙，腰身纤细，腿又长又直又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温柔的气息。 乔细雨见简书意一直看着她，有些不解地问：“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简书意扬起笑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一把圈住了乔细雨的肩膀：“看我的美人妹妹啊，我妹妹，就是靓！” 乔细雨最是经不住人夸她，一夸就脸红，抬起胳膊肘往简书意胸膛上一打：“你再说，我告诉妈你欺负我。” “好好好，不说了。”简书意毫不在意，挑眉带着她出门，“走，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两人在伊藤的负一楼点了两杯一点点，然后找了一个铺面吃牛肉面。 简书意吃得贼快，一会儿就解决完了一大碗，而乔细雨在哥哥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 “不急，慢慢吃。”简书意朝着她扬了扬下巴。 乔细雨点点头，把碗里的葱姜蒜剔出去，挑了一缕面继续吃。 简书意想给妹妹扯张纸擦嘴，兜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滑放在耳边，一不小心按了个外放。 “喂？简儿子，是我，你爸。” 乔细雨正低头吃面，忽然听到一个十分低醇好听的少年声音从哥哥的手机里传出来。 她愣了一下，筷子上夹的牛肉粒滚到碗里。 简书意呛了一下，脸突兀红了，连忙把外放关掉，气道：“不孝子，谁是我爸，我是你爸爸，有事？” 虽然简书意关了扬声，但因为并排坐的原因，乔细雨还是能听见电话里人的声音。 电话里那个低醇的声音畅意地笑了两声，说：“你在家？” 简书意没好气：“你爸不在，有事说事。” 低醇的声音好脾气地笑道：“一会儿三点球馆打对抗，3v3，老严他们差一个，你来不来？” 简书意听见打对抗，眼里一亮，但是又想起自己身旁还带着妹妹，于是道：“算了，不去，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快点儿来，兄弟们都等你。”电话那头另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暴躁地传来。 那个低醇的声音调笑：“听见没，快点来，老严他们等你。” 简书意扭头，探寻地看了一眼乔细雨。 乔细雨倒是不在意，反正她在这儿也没朋友，去看哥哥打球也不失为一件打发时间的事情，于是，她点了点头，用唇形告诉简书意去吧。 简书意得到她的意思，这才松口：“那行，一会儿球场见。” “好。”那个低醇的声音笑应一声，然后挂掉了电话。 乔细雨看向简书意，有些好奇：“谁啊？” “我一个好哥们，同校的，你不认识。”简书意随口一说。 乔细雨没来由地有些好奇：“噢，他叫什么？” “叫陈起年。”简书意没多想，恶劣一笑，打趣说，“一个特帅的混球。” 第2章 简书意打球的俱乐部离伊藤商场不远，穿过马路再走一条街就到了。 这是一栋私人的篮球篮球俱乐部，大概有三层，伫立在街角，占了大半条街的门面。 简书意去前台出示自己的会员证明，乔细雨就乖乖站在背后看着哥哥登记。 俱乐部前台的小哥是个二十出头的潮男，年轻俊朗，脖子上挂了个beats包耳式耳机。 看到穿一身小白裙乖乖巧巧站在简书意身边的乔细雨，前台小哥用手肘拱了拱简书意的肩膀，贼贼一笑，悄咪咪地问：“小简，带小女朋友来看球啊？真够漂亮的，哪个学校的小校花？” 简书意头上三根黑线，扭头看身侧的妹妹，正要解释，眼神却忽然凝滞，好像看到了怎么可怕的东西，脸盲捂着脸转过头去，小声道：“乔乔，帮哥挡一下！快！” -- 第4页 乔细雨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就被简书意抓着肩膀当人肉盾牌挡在前面。 她不解地回头看简书意。 简书意抓着她的肩膀，屈着两条大长腿，满脸烦躁地想要把自己藏匿在妹妹的背后，同时胆战心惊地看着前方。 乔细雨不明白哥哥在躲谁，这么慌张。 她循着哥哥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不远处的球场门前站了几个又高又瘦、球衣球裤打扮的女孩，年纪好像跟简书意差不多。 几个女生中，站在最前的那个高挑少女手里拿着篮球，目光带着不善看向乔细雨，好像想把她一口吃了。 “哥……”乔细雨看着她们慢慢逼近，不知所措地问简书意，“你认识她们？” “简书意！” “出来！” “躲什么躲？” 乔细雨还没等到哥哥的回复，那几个女孩就已经堵到了面前，手里拿着篮球的那个女生长臂一伸，越过乔细雨直接抓住了简书意脖子上的项链。 凑近看的时候，乔细雨觉得那个女孩真的非常漂亮，大双眼皮，眉毛浓密英气，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生机勃勃的魅力。 她揪着简书意的项链把他从乔细雨背后抓出来的时候，英姿飒爽，简直像个女将军。 “女将军”揪着简书意的项链，英气的眉眼里燃烧灼灼的怒火：“她是谁？” 说话之间，女将军扬手指向乔细雨。 乔细雨一愣，忍不住后退一步，扬手指了指自己，满头问号：“……你，说我？” 简书意像是无奈，又像是忍无可忍：“我操，南北北，你有毛病吗？松手！” 原来“女将军”叫南北北。 南北北横眉冷眼地看着乔细雨，话却是对简书意说的：“她是谁，你不说，我不松手。” 简书意崩溃了：“你有病啊？她是谁关你什么事？” “那你带她来看球？”南北北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神情还是蛮横霸道的，语气里却含了一丝委屈。 简书意呼了一口气，脸色涨红，像是忍无可忍了，一把扯开了南北北的手腕，然后牵起乔细雨的手，看着南北北说：“这是我女朋友，我带他来看球不行吗？南北北，你又不是我的谁，你管我？” 乔细雨看着对面的南北北，被简书意推开以后像是要哭了，可是又强忍着。 “我就是要管，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南北北倔强地忍着，没有掉眼泪，大声说。 简书意把妹妹护到身后，无奈地说：“可是我不喜欢你，你别再缠着我不放了，算我求您成不？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话说完，他牵着乔细雨进球馆，再不管背后的女孩子。 乔细雨跟着哥哥往里走的时候，忍不住回眸看了一下背后，发现南北北还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里含着斗志，盯着简书意的背影不放。 乔细雨转过头，心有余悸地问：“哥，她喜欢你啊？” “嗯。”简书意没回头，语气有些郁闷。 乔细雨眨眨眼：“我觉得她长得很漂亮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不是我喜欢的款。”简书意没好气道。 乔细雨不解道：“那你喜欢什么款？” 简书意抓头发，无语道：“反正不是她那样的款，行了行了，你别问了，我不想听到她。” 乔细雨不知道简书意跟这个叫南北北的女孩子有什么恩怨，但听到哥哥不高兴，她就懂事地不问了。 简书意牵着她的手，无奈叹了口气道：“如果以后你遇见她，就绕着她走知道吗？她缠起人来简直……算了，不说了。” 简书意把手机交到乔细雨的手里，摸了摸她的头：“我去更衣室，你去前面的席位随便找个地方坐，完事了我来找你。” “好。”乔细雨乖顺地点点头，把简书意的手机放进自己的小挎包里。 简书意交代好，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乔细雨几眼，就朝更衣室的方向去了。 乔细雨四顾球场，在看台上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这座室内球场真的很大，最底下是完整的球场，两边围绕着阶梯看台。 乔细雨坐下的时候，球馆里稀稀拉拉地坐着人，大多都是篮球背心大短裤的打球男生，她一个穿着小凉鞋小白裙的女孩子坐在其中格外显眼。 混在男人堆里，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加上哥哥不在，没人说话，于是只能尴尬地边玩手机边等哥哥出来打球。 乔细雨百无聊赖地打了一句开心消消乐，小背包里哥哥的手机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好像是来电话了。 乔细雨担心是重要来电，于是把哥哥的手机从小帆布包里翻出来。 取出一开，是个微信电话。 简书意的手机没上锁，一划就开。 乔细雨看到微信电话上赫然写着三个字——“陈起年。” “……” “陈起年。” “一个特帅的混球。” 乔细雨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刚才简书意顽笑说出的两句话，还有电话里那个特别低醇好听的男生声音。 随着微信电话的旋律，乔细雨的心不知道为何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要不要接啊？她想。 手指悬在接听键上，乔细雨却迟迟不敢按下。 毕竟，那个人是哥哥的好朋友，应该也不会打什么紧急电话吧。 -- 第5页 ……可是，她好想接啊。 可是偷偷接哥哥的电话也不好。 乔细雨僵硬地举着简书意的手机，心里一片片揪扯花瓣。 接，不接，接，不接…… 接。 终于，乔细雨下定了决心接电话。 她烧红了脸，几乎是怀着一种壮士赴死的壮烈心情，打算去按接听键，可偏巧，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挂了。 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那个未接提示，乔细雨莫名地有些失望，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要是再打一个就好了……”她略有些失落地将手机塞回包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胆怯，大大方方接个电话多好啊。 就在手机塞进包的一瞬间，简书意的手机再次作响。 一阵微信电话的铃声像是催命符般，把乔细雨的魂魄都快抽光了，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就看到屏幕上赫然三个大字“陈起年”。 他，他他他……他又打回来了？？ 接……不接？ 事实证明，她就是个只会马后炮的胆小鬼。 就算对方再打一次，她还是会犹豫接不接这样的问题。 “喂？打你两次电话怎么才接？” 听筒里，那个熟悉而好听的低醇声音缓缓传来。 乔细雨握着手机石化了。 她刚才在慌乱中不小心竟然按到了接听键。 这下不用犹豫了。 乔细雨捏着手机，红了红脸，不知道怎么应话。 陈起年漫不经心地笑道：“喂？简儿子？你听得到吗？” 乔细雨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匀出来，回应道：“喂？我听得到。” 这回，轮到对面的陈起年发愣。 他怎么也没想到给哥们打电话，接听人是个听起来温温柔柔的女生。 电话两头，两个人都无比默契地沉默了一阵。 “……那个，抱歉。”再开口的时候，陈起年的声音明显比刚才礼貌温和了许多，收敛了对着简书意的那副吊儿郎当，“我以为是简书意接电话。” “没关系。”乔细雨咬了咬唇，低声道，“不过简书意他现在人不在，他让我帮他保管手机，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陈起年的回答很简单：“没什么，刚才他说出更衣室买水，我想让他帮我带一瓶。” “那，我跟他说一声？”乔细雨试探问。 陈起年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爽快地说：“不用了。” 也没问她是谁，也没继续再说下去，陈起年挂了电话。 乔细雨没想到他挂电话这么干脆，有些遗憾地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脖子背后忽然被冰了一下。 她捂着脖子有些错愕地转过头，就见到简书意递给她一瓶冰矿泉，笑道：“天热，喝点冰的。” “哥？”乔细雨接过冰水。 简书意摸摸她的头，扬眉道：“哥先过去啦。” “那个，等等！”乔细雨想到刚才跟陈起年的那段通话，站起身叫住简书意。 简书意不解回头：“怎么了？” 乔细雨道：“刚刚你有个电话，我正好接了。” 简书意不在意妹妹接自己电话：“噢，谁啊？” “陈起年……” 从口里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乔细雨声音低低怯怯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简书意略有些错愕：“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想让你帮他带瓶水。”乔细雨如实道。 “操，死儿子。”简书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让我给他带水，叫爸爸了吗？”他对妹妹挥挥手，不甚在意道，“不用管他，他欠的，让他渴着，反正有的是人给他送。” “他很受欢迎吗？”乔细雨低声怯怯问。 她莫名有些在意这个问题。 简书意挠挠头，没多想道：“还成吧，附近几个中学里他算挺受欢迎的。”顿了顿，他灿烂一笑，满口大白牙，“但是跟我这个大帅逼比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啦。” 乔细雨忍俊不禁，直接破功。 简书意高高扬起手，冲妹妹挥了挥：“我的水也放你那。” 乔细雨微笑：“好。” “乖乖等哥回来。”简书意像是交代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交代妹妹。 乔细雨微笑点头，目送哥哥走远。 直到简书意背影消失，乔细雨才重新坐下来，捧着哥哥的手机微信研究。 她有点好奇，这个叫陈起年的、声音好听的、而且好像还很受欢迎的混球，到底长什么样呢？比简书意还帅吗？反正在她的印象里，简书意就是她从小到大见过最帅的男孩子，又高又帅又痞。 她点开哥哥的微信，找到陈起年的对话框，点开，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陈起年的头像是龙珠里的贝吉塔，昵称是一个点，背景是一颗篮球。 然后。 朋友圈三天可见。 一片白茫茫，啥也看不到。 第3章 简书意推开更衣室的大门，一块擦汗的白毛巾迎面飞过来打在他的脸上。 “操，谁偷袭老子？”简书意伸手取下白毛巾。 面前的更衣室里赤条条十来个光着上半身的劲瘦少年。 左边柜子旁的一个眉目英朗的大高个把一壶矿泉水仰头灌进，然后走上前扯出简书意手里的白毛巾，凶神恶煞道：“我，老严，怎么样？就要开局了你小子怎么才回来？” -- 第6页 老严跟简书意是同班同学，关系铁。 “严哥，严哥，我错了，我错了啊。”简书意嬉皮笑脸地佯装求饶，“刚出去买了瓶水。” 严烺把简书意的球衣丢过去：“少啰嗦，快点换衣服，一会儿上场。” 简书意抱着衣服就地开始换，都是打球打惯了的兄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队友和敌队友陆续出更衣室上场热身，简书意换了衣和鞋，半蹲弓腰系鞋带，屁股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 简书意抬手就抓住那人手腕，想也不想得往他胸上砸一拳，笑骂道：“陈起年，老子可是钢筋混凝土直男，少对我动手动脚。” 更衣室里的人都清空了，就剩下简书意和对面的陈起年。 少年剪着漆黑的短碎，穿着一身黑色的无袖篮球背心，光着结实的膀子，底下一条白色阿迪球裤，蹬一双cobe5。 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勾勒出他稍显年轻却结实有力的修长身形。 略瘦削的脸庞干净利落，五官舒展大气，浓眉星目，眼睛略偏狭长，弯起来微笑的样子像一只狡黠的大狐狸。 被简书意抓个正着，他嘴角还噙着笑意，修长干净跟骨分明的大手握着一个篮球。 “简书意，你不是买水吗？你的水呢？”陈起年笑眯眯地看着他，打趣问道。 简书意满不在乎地戚一声：“你管得着吗？” 陈起年把手里的篮球往下一扔，球弹起的一瞬间，简书意十分默契地接过。 “我管你？费劲。”陈起年把球丢给简书意，长腿一抬往外走。 简书意夹着篮球走在他身边，笑哈哈地说：“那你问个啥，我出去买瓶水也这么关心？” 陈起年侧眸睨他一眼：“我刚听说你带了个女朋友来看球，就是接我电话的那个？” 简书意尴尬一笑，倒也懒得解释，他心里单纯地想，要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个女朋友，南北北就不会再缠着他了。 陈起年看他不说话，侧眸瞟了他一眼，见到简书意欲言又止的样子，挑眉笑了一声。 他抬手往简书意的胸口上砸了砸，道：“高三，收敛一点知道吗？” 简书意双手反枕在后脖颈上，满不在乎地说：“知道知道，辛苦大学霸提醒我这个学渣了。” 陈起年扬眉笑笑。 简书意侧眸看他：“不过起年，你真的要走？你球打得比我还好，我真觉得你退队太可惜了。” 陈起年俊朗的眉目里一瞬有些沉寂，然后，他牵着嘴角：“嗯，高三了，我想收心学习。” 简书意啧啧两声，把手搭在陈起年肩膀上：“前两年你不收心读书的时候次次考试没有下年级前五的，你现在要收心学习，你还让不让人活啊？” 陈起年失笑。 简书意挑挑眉继续说：“而且，我们校队的拉拉队多少女同学是为你过来的，你走了，让人家为谁加油？你这个伤人少女心的混球。” 陈起年拍开简书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正色道：“我不喜欢她们。” “是是是。”简书意老神在在地点点头，抱拳道，“您啊，就是绝情谷谷主，陈绝情。” 简书意跟陈起年认识这么几年，陈起年的身边永远干干净净的，他对女孩子一直很绅士温柔，学校里喜欢他的人不少，但是面对这些喜欢，他一直都是干脆利落且尊重地拒绝，被简书意戏称少女心杀手。 听了简书意的评价，陈起年不置可否地挑眉。 简书意继续说：“不过我就是想问问，这世上还会有您绝情谷谷主喜欢的人吗？” “我没那个兴趣，我现在不想谈恋爱。”陈起年道，“不过喜欢的人这种事，谁说得准？可能这一辈子也遇不上，也可能一会儿就遇见了。” 简书意大笑：“行啊，要是你遇上了不敢说话，告诉我，我替你要联系方式。” 两人抱着篮球说笑，走进球场内。 老严他们已经开始热身，陈起年跟简书意碰拳头后便去了各自的队伍讨论团队战术，比赛很快开始。 - 乔细雨坐在看台上，撑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看着球场上的人围着一颗球跑过来跑过去，争斗十分激烈。 她对篮球不感兴趣，看了半天只觉得头晕，于是一直把目光全部放在哥哥的身上，没事给哥哥拍几张打球的照片保存，就这么熬时间。 - 四分之一半场暂停十五分钟，陈起年被队伍换下场休息。 球场上战况依然紧张，两边队伍都咬着分不放，对抗分外眼红。 陈起年听完队友画好的战术后，搭着白毛巾去场边座位休息。 今天是工作日，但是因为放暑假的缘故，看台上的人挺多，陈起年刚坐下，就有同队扔过来一瓶冰矿泉。 陈起年扬手凌空接过，展眉笑：“谢了。” 他捏着瓶子，往腹肌上一磕，盖子立马弹飞。 陈起年仰着头灌了一大口，还是觉得心浮气躁，浑身燥热得不行。 汗珠子顺着头发丝一颗颗滴下来，滴得他有些烦躁，顺手抓了一块白毛巾过来揉头发。 差不多揉干的时候，陈起年把挡住视线的毛巾掀到头上，原本挡住的视线畅通无阻，猛地，他看见正对面看台上坐着的一个女孩子。 原本充满各式各样喧哗的球场好像突然安静了一下，视线里多余的人好像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陈起年和对面看台上的那个少女。 -- 第7页 黑长直的头发挽了个团子头，穿一件点缀小碎花的白裙，还剪了一个很乖的齐刘海。 月牙眉眼弯弯的，脸颊粉红。 她正看着场上的一处方向微笑，笑起来抿着嘴的样子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有一种很奇怪的吸引力，特别像一只软萌萌的小白兔。 她……好可爱啊。 陈起年的心底莫名浮现起一个声音。 他的脸莫名地有些泛红，心头那原本被冰矿泉微微压抑下去浮躁开始再度翻腾。 “……” “谁说得准呢？可能这一辈子也遇不上，也可能一会儿就遇见了。” 靠。 他今天的嘴，是不是开光了？ 陈起年的视线追随在对面看台上的少女身上，一动不动。 他捏着冰矿泉的手心因为紧张出了微微的汗珠。 听说喜欢的人在人群里会发光。 是真的。 在他的视野里，她真的在发光。 陈起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小指尾微微颤抖了一下，蠢蠢欲动。 怎么办……要不要过去问个联系方式？ 可是他才跟简书意说过他不想谈恋爱。 打脸是不是来得有点太快了…… 第4章 陈起年握着手机，手忍不住地颤抖。 球场里的空调不太够，额头上的汗水顺着发梢滴下来。 他缓缓抬眸，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看台。 那个穿小白裙的女孩子仍旧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抿嘴笑着，专注地看着球场上的某一处，并没有发现半个球场对面，有一双眼睛一直紧张地盯着她。 “起年，干什么呢？你们队友让你过去一下。” 肩膀忽然被人打了一下，陈起年猛然抬头看着身边满脸问号的场务，一瞬间竟然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场务刚才叫了陈起年好几声，他的眼睛却一直放在对面的看台上。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场务不由得也顺着陈起年刚才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想看看他在看什么，如此认真。 “没什么。”没想到他的眼睛刚看过去，陈起年就迅速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直接挡在他跟前，把他的视线封得死死的。 场务往后退了两步，怔忡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陈起年莫名地紧张起来，脸上却还强撑着平常无事：“我没有。” 场务侧过身，不死心，想越过陈起年的身形往后看。 陈起年反应更快，又是一挡。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别人也发现她。 场务站直身子，不再往后看，而是抬眸，满脸猫腻笑地看着陈起年道：“喔，我懂了，有新情况。”他两手一摊作投降状，顺从道，“好好好，我不看，你快过去吧。” 说完，转身先朝着场地走进。 陈起年见场务走远了，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捏着手机的手也放松下来。 转身去队伍之前，他抬眸，最后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起年的眉眼变得柔和起来。 心念电转之间，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中场休息的时候，去问她要个联系方式。 - 简书意的队伍配合十分默契，而且士气高涨，第一个小半场结束以后，得分遥遥领先对面，血虐了对方十五分。 尤其是简书意最猛，前锋位置飞突猛进，扣篮、拉杆、欧洲步、隔扣……花样不带重复的，甚至在上半场最后还来了压哨的三分球，简直把全场的气氛拉到了最高。 现在是暑假，除了打球的男生，不少女孩子也会来球馆看看球，简书意又高又帅操作还骚，统治球场的表现简直掀翻了在场女孩们的少女心，给他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乔细雨安安静静地坐在人群中间，看着旁边的女同学为场上的简书意欢呼打气，她心里觉得特别高兴。 毕竟，自家亲哥哥受欢迎，她这个妹妹也与有荣焉呐。 “中场休息，下半场半个小时以后开始。”场上的裁判员吹哨宣布。 乔细雨下意识朝着电子屏上的比分看了一眼，简书意的队伍目前领先对面十八分了，妥妥的优势，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肯定是赢家。 宣布休息以后，简书意立即朝着看台上妹妹的方向看过来。 他搭着白毛巾擦汗，因为太热，球衣掖了一半，露出劲瘦的腰身和几块巧克力色的腹肌。 两兄妹的身高都随亲爹简衡，身高体长，手长脚长的，尤其是简书意，现在已经长到快一米八八了。 他随便擦了擦汗，然后伸手，朝着乔细雨的方向打招呼，笑容阳光俊朗。 顿时，坐在乔细雨前后左右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害羞起来。 乔细雨安静站起身，把手里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拿起来。 拧水的功夫，简书意已经跑到她面前了。 “哥，喝水。”乔细雨看着满身大汗的哥哥，笑盈盈地把手中的水瓶递出去。 简书意跑了半场，人已经快累成狗了，接过妹妹手中的矿泉仰头就倒，溢出的水顺着滚动的喉结往下流。 乔细雨顺手从哥哥的脖子上取下挂着的毛巾，细心地替哥哥把手臂、脖颈还有额头上的汗珠擦干净了。 简书意把喝了一半的矿泉递回乔细雨手里，抬手用手背随意擦了一下嘴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地看着乔细雨的方向，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哥刚才，帅吧？” -- 第8页 简书意特别喜欢人夸他，也特别享受人崇拜她，尤其是妹妹的崇拜。 乔细雨从小跟哥哥一起长大，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气，也乐于去捧哥哥，于是用力点点头，十分诚恳地说：“帅！” 简书意听见妹妹的夸奖，脸上的高兴溢于言表，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轻飘飘飞上天。 他自然地揽过妹妹的肩膀，扬手指着球场最左边的颁奖台上，豪气道：“看见那边的颁奖台没有？今天赢的那一方每人送十二张奶茶兑换券，你不是最喜欢喝那个去冰加糖的芋泥啵啵吗？等哥赢了送给你，包你半个月的茶。” “真的！？”乔细雨原本对这场球赛不感兴趣，但现在，她来劲了。 生物课本上说，人的身体百分之八十五都是由水组成的，但是，她乔细雨的身体，百分之八十五都是由奶茶组成的，这可是她的灵魂快乐药水。 “当然是真的了。”简书意见到妹妹露出笑颜，也不由得开心起来，抬手揉乱她刘海，“等哥嗷。” “嗯嗯！”乔细雨用力点了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简书意。 简书意拿了剩下的半瓶水，朝着乔细雨挥挥手，笑着重新下场。 乔细雨看着哥哥离开的方向，满心欢喜，等着简书意凯旋归来，给她送半个月的免费奶茶。 乔细雨这边满心欢喜，可是她不知道，隔着大半个球场，有人却已经恼火失意到了极点。 “咔”的一声，原本好好握在陈起年手中的一个空矿泉水瓶被捏扁成条。 陡然的巨大声响把坐在陈起年身边的队友吓了一跳，牛高马大的一个男孩捂着胸口，卧槽一声：“起年，你干啥？” 陈起年没搭理他，原本还和煦的面容逐渐沉下来，冷得可怕。 陈起年不常生气，但是一生气就很恐怖。 他原本就是一张清冷型的脸，眉眼深邃，平常笑的时候还好，不笑了，用队友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一张冰山死人脸，看人一眼能把人冷死的那种。 陈起年不回话，身边的队友也就很有默契地沉默，不再开口问了。 陈起年漆黑的眼瞳无波无澜，像是一头沉默的凶兽，悄无声息地盯着对面场上的简书意。 简书意正跟身边的老严勾肩搭背，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一开始完全没有留意到背后那道幽怨的目光。 可是陈起年盯他太久了，饶是简书意迟钝没心肝，这个时候也感受到了背后的寒气森森。 简书意下意识循着感应往后看，正好看到陈起年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简书意摸了摸脖子，不解其意地看着陈起年，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为什么拿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看，他刚才有得罪他吗？好像没有吧？ 陈起年看他的眼神，怎么像……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 简书意打了个寒噤，没再看陈起年，继续跟身边的老严讨论下半场的战术。 陈起年把手里那个捏扁的塑料水瓶随手扔出去，水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当”的一声正中不远处的垃圾桶中，好似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陈起年沉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把手里紧紧捏着的手机塞回口袋里。 手机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他的微信二维码。 他忍了一个小半场，忍到现在，万事俱备了，连微信码都调出来准备好了，就要过去问她的微信，但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半路，他最好的朋友简书意竟然杀了出来。 捷足先登。 捷足先登…… 这一刻，陈起年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似的。 看着那个女孩子对着简书意温柔微笑，看着她给简书递水，看着她为简书意擦汗。 真酸。 好酸啊。 从来没有这么酸过。 像是嘴里含了一颗酸梅，从舌根酸到了五脏六腑。 “……” “……哎，那个好像就是简书意今天带过来的女朋友。” “哪个？” “就是左边二号看台上那个，穿白裙子齐刘海，雪白雪白的那个。” “我去，真漂亮，操，简书意这儿子眼睛还真毒。” “谁说不是呢？要么不谈，一谈就谈最漂亮的，绝了，操。” 身边有两个队友半含酸半开玩笑地说着，完全没有留意到陈起年脸上越来越冷的表情。 “呜呜呜，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啊，为什么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永远都属于别人，我也想要。” “得了吧，哈哈哈，不过你别说哈，那女孩子跟简书意还挺般配，你发觉没？他俩长得有点像，这就叫夫妻相……” “今天有女朋友助阵，怪不得简书意这么猛，这buff，操，我佩服，他们今天肯定赢了哈哈。” “乓。” 两队友说得正起劲，身边的椅子突然被人踹倒了，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动。 两个队友一脸懵逼地闭嘴，转头看相身边的气场冷峻的陈起年。 陈起年半边肩膀搭着白毛巾，高大的身形拢出阴影，逆光中，只看得清他半张脸。 能看清的那半张俊脸上，此刻蒙着一层想揍人的阴森沉冷。 “起年……你，你怎么了？”队友瑟瑟发抖仰头看着陈起年，讪笑。 “简书意要赢了？”陈起年浓墨般的眉梢微微一抬，沉黑的眼瞳底跳动着好胜的隐隐闪亮锋芒，声音却冷得如同冰窖，“我答应了吗？” -- 第9页 第5章 有奶茶劵buff的加成，下半场哨声一吹响，乔细雨看球的兴致高昂了许多，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的简书意。 简书意今天状态好，加上现在队伍远超友队十来分，所以他连打三个小半场，如果最后一个小半场大概率赢，就可以收工下场。 所以简书意这边是三换二，而对面落后的友队则是三个全换。 不过乔细雨没太留意友队，只全神贯注地看哥哥。 下半场的哨声一响，比赛开始。 乔细雨紧张地双手握拳，眼神一眨不眨地跟着场上的哥哥跑。 因为今天的手感不错，加之上半场球打得十分鼓舞士气，所以下半场一开始的时候，简书意的锐气还是不可抵挡，连杀了对面两个大灌篮，引得球馆里不少女生的欢呼声。 但是两个回合打完之后，球场上的形势就开始慢慢调转了。 一开始是对面穿黑色篮球背心的控卫连轰三个弧顶三分，连追九分，把原本十几分的分差缩减到了十分内，但是简书意很快反应了过来，跟队友一系列的攻防转换下来，很快又把分数拉回了十分之外。 不过对面的队伍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让简书意一队继续主宰球场，各种出其不意的抢断，尤其是对面那个控卫三分的炮火之猛，简直点燃了球馆里其他球友的热情。 得分一边倒的比赛没有看透，体育竞技的魅力正是在这种你追我赶的竞争之上，两边的球队各自咬死了分不肯放松，很快，球场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潮，就连乔细雨这个球场的门外客，看到每一个进球，也忍不住开始紧张地屏息凝神起来。 乔细雨的位置不能看清场上简书意的面部表情，只是从他越来越焦急的肢体动作上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警惕起原本弱势的友队了。 乔细雨在心中焦急地默念，希望哥哥一定要赢，一定要赢。 “……诶，那边队伍那个穿黑篮球背心的哥们儿，可以啊。” “牛逼，你没看到，他刚才一通操作打得对面没脾气了，那三分球抛的，一个接一个不带停。” “哪个校队的，你认识不？” “永光七中的好像，叫什么名字忘了……” 乔细雨听到背后看台上两个男生的议论，这才留意到场上那个穿黑色篮球背心的友队控卫。 透过混乱的人群，乔细雨看到那个奔跑在场上的少年。 看不清脸，只看到人很高，身形挺拔，挥臂投篮时的动作潇洒自如，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意气风发之感，少年意气，不外如此。 也正是因为他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很快，原本在场上一枝独秀的简书意的人气很快被对方分去了半壁江山，场上的球友还有不少女生逐渐被对面吸引，摇旗呐喊起来。 篮球在他手中脱出，抛向空中的一瞬间，伴着他挥洒而落的晶莹汗水，如同一颗划破天际的流星，带着美丽的弧线略过所有人的视线，而后—— “嗙。” 一声巨响，中空落入篮筐，摇动篮网。 “牛逼！” “6666！” “叼啊叼啊！” 人群之中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如同海浪一般袭来，乔细雨的耳朵差点没聋。 她捂着耳朵，更加紧张地看着场上。 哥，要赢啊，加油啊，我的奶茶全靠你了。 与此同时，场上的简书意正紧盯着对面的陈起年。 上半场打得云淡风轻的他，在这个小半场被逼得满头大汗，脸颊通红。 他揪着衣领随手擦了一把脸，抬眸看向对面的陈起年。 对面的陈起年手掌下控制着篮球，随着他手掌的动作，球一下一下富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 只是一瞥，简书意立马就从陈起年那种幽深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悦，以及一种冰冷的怒意和必胜的决心。 简书意怔忡了一下。 他不明白，陈起年今天是怎么了？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他了？怎么他发这么大的火？以前这种3v3的球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随便打一打养生球也就算了，今天怎么打出了生死球的感觉？ “陈起年，你搞什么？你今天吃火药了？”简书意用着不大但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喊了一句。 陈起年皱了皱眉，俊朗的眉眼里一片冰凉，不仅没理会他的话，反而越身跳起，压着三分线就是一个球，贴着简书意的防守飞过去，干净利落地飞进了球框。 简书意干瞪眼问：“你吃炸药了吧？” 陈起年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给他送水心里就酸，这会儿根本不想和简书意说话，无视他之后，继续跟队友打攻防转换。 第三个小半场结束后，双方的分数，竟然持平了。 简书意原本拿到手的FMVP，基本也算是告吹了。 如此境况下，友队简直就是逆天改命。 最后一个小半场开始。 基于比赛紧张，简书意最后一个小半场的休息算是告吹了，必须作为主力上场。 但是由于他一直没有休息，几乎是打了全场的人，最后一个小半场开始，他很快就露出了没有得到足够休息时间的弊端，体力逐渐拉跨，节奏明显跟不上友队的人。 而友队那个穿黑色球衣的少年跟简书意不同，半场球下来，他的体力一直还保存完好，最后一个节点的球打得简直是越来越勇，全场人只看见那球在他的手里如同涨了翅膀一样，一次次地乖乖往球框里飞，唰唰唰地飙，一个小半场，狂飙的三分球虐了对面的简书意二十五分！ -- 第10页 二十五分啊！ 从原本落后十几分的情况下，走到现在虐对手二十五分的境况，整个球馆的球友无人不称一声牛逼。 实在是……太牛逼了！ 简书意一心想着要给乔细雨赢那半个月的奶茶券，但是对面吃了炸药的陈起年简直如原地开挂一般，打得他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到最后有心无力，终场哨声响起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了球场上。 对面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赢得一骑绝尘。 看台上的人纷纷喝彩，觉得这场球真是看得人酣畅淋漓，而乔细雨却不由得小小失落了下。 哥哥输了，她的奶茶也就泡汤了。 不过，哥哥也尽力了嘛。 这么一想，乔细雨又觉得心情好很多了。 其实这个奶茶券赢不赢的，也没那么重要，主要还是哥哥在球场上不受伤就好。 散场之后，看台上的人渐渐散了一大半，简书意等人也从场上退下去，回到更衣室换衣服擦汗喝水，补充赛后的体能。 乔细雨把背包里的东西收拾好，喝空的水瓶给了场边收废品的老奶奶，起身询问了一下场边的场务：“请问更衣室往哪边走？” 乔细雨想快点去找简书意。 场务抬头看她，一瞬间竟有些发愣，怔了怔才有些不好意地道：“哦，在，在那边，你往前直走然后拐一个弯就到了，我可以带你过去。” “不用了，谢谢你。”乔细雨甜甜一笑，摇摇头，“我可以自己找。” 场务有些失望，只能说：“没事，不用谢。” 乔细雨点点头，莞尔微笑，挎着帆布包朝更衣室的方向走。 直到她走出好远，那个场务小哥哥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一抹清爽的白色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才收回视线，继续忙活手中的事情。 - 更衣室内，陈起年和简书意等人都在更换衣服。 输赢已定，这帮男孩子们也不太在意，场上的对手，下了场还是好兄弟。 老严几个看着更衣柜前冷着脸换衣的陈起年，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陈起年，今天可以啊，逆天改命啊你。” “你不是一直都打养生球吗，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猛，我靠，打得我们简总措手不及啊。” 简书意刚换好了衣服，看见老严他们打趣陈起年，他自然也不会错过，凑上去便哥俩好地搭住陈起年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就是，突然这么猛，我都不习惯了，起年，你不会是想喝奶茶所以才……” “你们爱喝就拿。”陈起年面无表情地把篮球包的拉链拉好，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叠奶茶的券，扔给背后一众男高中生们。 老严和几个队友看着手里的奶茶券面面相觑，然后一人分了几张。 “你不要奖品还打这么费劲干啥？”老严把一张券交给简书意，不理解地问。 陈起年单手把篮球包甩到右肩膀上挎着，俊容冷漠，仿佛对这一叠自己辛苦取得的奶茶券并不感冒。 但是在他看到老严把其中一张奶茶券送给简书意的时候，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紧接着不由分说地伸手，强横地把老严已经塞进简书意手中的奶茶券给抢了回来。 简书意握着手中的空气愣神半晌，眨了眨眼，然后半开玩笑地佯装生气：“卧槽，陈起年，什么意思？就我没有？我不配喝？” 陈起年把那张券塞进裤子口袋，然后抬起眉睫，冷漠地瞥了简书意一眼，说：“对，你不配喝。” “卧槽？”简书意大为震惊，转过头看着老严，气笑了。 老严眉头一挑，伸手拦住了欲走的陈起年：“我察觉有点不对劲啊，你们俩今天怎么了？” 陈起年垂着纤长的眼睫毛，眼皮都没掀一下：“没怎么，我有事，先走了。” 简书意眉头一跳，偏不让他走：“不是，陈起年，我到底怎么你了？我他喵的今天在场上就发觉你对我有敌意，你到底干啥，不要阴阳怪气行不行，有事就说，还是不是哥们儿？是不是朋友？” 简书意跟陈起年玩了快三年了，感情一直不错，两个人是真的拿彼此当朋友，所以简书意也不想拐弯抹角的。 被简书意拦下来，陈起年的眉眼这才一动，缓缓地抬起单薄的眼皮，一双漆黑的瞳仁看着简书意，俊容冷冰冰的。 简书意浑身冒寒气，还强颜欢笑地对着身边的老严说：“哈，你别说啊，这天蝎座的人生气起来，就是气场冷哈。” 陈起年单手抓着书包带，挎着书包，一手插兜，站在简书意的面前，冷冰冰地一挑眉：“情场得意的人，球场失意，两样总不能全被你占了吧？” 简书意呛了一下，瞪大眼：“什么情场得意？谁情场得意球场失意？”他脑子一转，“不对啊，你的意思是说你情场失意？你情场失意了啊？” 男孩子也八卦，尤其是听到陈起年情场失意，顿时整个更衣室的少年都凑了上来，堵在陈起年的去路上，一个个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吃瓜：“陈起年，你失恋了？” “传下去，陈起年失恋了。” “传下去，陈起年被抛弃了。” “传下去，陈起年被坏女人抛弃了。” “传……” “够了！”陈起年实在忍无可忍，皱着好看的眉头压着火气。 -- 第11页 面前这一群活宝简直是在他的雷区上反复蹦迪。 陈起年臭着一张好看的俊脸，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刚收回来的奶茶券，揉成一团塞进简书意的手里：“最近少在我跟前晃悠，不想看见你。” 简书意看着手里的纸团，满脸问号，他看得出来陈起年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为什么啊？ “起年？陈起年？老陈，陈儿子！”简书意叫了几声，但陈起年推开门便羊肠离去，好像真的不打算再理他。 简书意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脸皮贼厚，而且人还愈挫愈勇，见到陈起年不理他，径直就追身出去，硬要把今天的事情掰扯明白。 陈起年拽着篮球包往外走，沉着一张冷脸，两边过道的球友路过，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竟无一人敢打招呼。 陈起年的心情已经够烦躁了。 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做好了一切准备想要上去问个联系方式，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竟然被自己的好兄弟捷足先登了，难免有些不平，可是简书意那个没眼色的憨憨竟然还不见好就收，一个劲在他面前晃悠。 陈起年冷脸往外急步走，也没过多留意路，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间就跟一个人撞上了。 两个人都走得急，且那个人比他矮好多，脸迎面撞在他的胸口上，谁都没刹住车。 这一撞，两个人都往后趔趄了几步。 陈起年心里不爽，皱眉抬眸，想看是谁撞他枪口，可是这一抬眸，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竟然是……是她？ 陈起年胸口立马吊了一口气，整个人骤然紧张起来，脸上原本凶冷的神情被慌乱地掩藏好，转而小心翼翼地展露出担心的眼神。 他原本想问一句“你要不要紧”，可是背后却传来简书意的招呼声。 他知道是简书意追上来了，心里一时有些矛盾，他很想停下来跟她说句话，但是她毕竟是朋友的女朋友，要是等简书意追上来，一见面，恐怕就要打招呼…… 陈起年不想看着她跟简书意站在一起，向自己客气地打招呼，然后介绍自己为简书意的女朋友。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决定一句话不说地走了。 ……刚才，即使知道了她是简书意的女朋友，他还是会心动。 要是当着简书意的露馅，那就不好了。 还是……走吧。 乔细雨一路过来，没想到这座球馆的更衣室如此之多，她问了几个人才知道简书意日常用的更衣室门牌号，因此刚才一路光顾着看门牌号，也没留神看路。 刚才这一撞，她整个人晕头转向的，揉了揉略有些生疼的鼻梁，刚想抬起头说句抱歉，可是刚才跟自己相撞的人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匆匆地抓着书包离开了。 她揉着鼻子，有些生气，又有些错愕，看着那个高大少年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是今天球场上那个虐了哥哥二十五分的人。 就在乔细雨看着陈起年背影发愣的时候，简书意已经走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还是给他跑了。”说着，他看向身侧的乔细雨，“没事吧，你怎么找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在看台等我吗？” 乔细雨摸了摸鼻子，甜甜一笑，看着哥哥摇摇头说：“没事，我在看台待得无聊，所以就想先来找你。” 简书意摸摸妹妹的头，眼里有些低落：“不好意思啊，哥今天输了。” 乔细雨抿嘴笑，甜丝丝的：“没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下次再赢。” 简书意原本因为输球食言而微微低落的心情又阴转晴起来。 他扬眉明朗笑，抬手捏了捏乔细雨的脸，开怀道：“没问题，包在哥身上。”说着，他一扬下巴，指着更衣室里的人说，“他们说今天一起海底捞，都是哥的好朋友，一会儿你见见，开学以后要是遇到谁欺负你，告诉他们和告诉我是一样的。” “好呀。”乔细雨眼睛笑得弯弯的，点了点头。 简书意首肯，便领着乔细雨在更衣室门口等队友一起聚餐。 乔细雨忍不住回头，朝着刚才和那个黑球衣相撞的拐角看了看。 人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乔细雨忍不住抓了抓简书意的衣摆，小声问道：“哥，吃饭的人里有没有你说的那个陈起年？” 简书意一愣，低头看她：“刚才和你撞上的那个就是啊。” “……欸！？”乔细雨愣住，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简书意。 简书意不解地眨了下眼睛，有点紧张：“怎么？他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没……没有。”乔细雨脸蓦地烫起来，心底升起一点空空荡荡的惆怅感。 ……原来，那个人就是陈起年啊。 悄悄趁着哥哥不注意，乔细雨又回头朝着陈起年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满心欢喜，却又有些失落。 原来陈起年这么厉害啊，比哥哥还厉害，她心想。 要是刚才她早一点抬头，或者他晚一点走，就好了。 还没看见他到底长什么样呢…… “诶，人来了，乔乔，走了！”简书意的声音响起。 乔细雨连忙扭过头，脸上还带着些未退的红晕，她乖巧地跟在哥哥身边，看着更衣室里挎着篮球的少年们鱼贯而出。 …… -- 第12页 “老简，这谁啊，你女朋友啊？” “我去，我妹妹！” “我靠，你还有妹妹？你妹妹这么漂亮？” “简书意，以后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我呸！” “警告你们啊，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 “这声姐夫我先喊为敬哈哈哈。” “我抽死你啊，我妹妹才初三，你们也下得了手？你们可真‘刑’啊。乔乔，别喊他们哥哥，便宜他们了，喊他们畜生！” “哥哥们好~” “——妹妹好！！！！” 第6章 乔细雨在永光市的生活开始慢慢地步入正轨。 几年不见的妈妈乔安娜和从前变化不大，仍旧是雷厉风行的精致都市女强人，只不过因为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大，她头上的白发多了许多，平常也很难碰面。 母女俩重逢的第一面，乔安娜才从公司加晚班回来，见到乔细雨，只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而后询问了一些最近的生活状况，便叮嘱她安心在永光住下，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 乔细雨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哥哥简书意待在一起的。 简书意负责她的吃穿住行，照顾她的生活。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简大公子四体不勤，放暑假的日子里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自然醒，乔细雨吃不惯外卖，因此早午餐多数都是自己煮面或者做饭解决，顺带再捎做上哥哥的那一份。 简大公子的任务呢？就是在被妹妹投喂得酒足饭饱之后，抓上妹妹在市区各个好玩好吃有意思的地方逛。 乔细雨在永光市没有朋友，但好在简书意的朋友多。 虽然都是兄弟哥们，但他们对乔细雨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都颇为照顾，兄妹俩走到哪都是一帮朋友围着，因此，乔细雨倒不觉得孤单。 碧荫中的蝉鸣日夜不休地唱着歌，夏日的骄阳和宁静的月亮缓缓更迭，时间进度条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拖走了一大半，等到乔细雨仔细回想时间的时候，才发觉七月已经过完了。 而直到七月的日历翻过去，乔细雨也没有在见到那个叫陈起年的学长。 一整个燥热的七月，乔细雨时常陪着简书意去球馆打球，但是陈起年一直没有出现，而乔细雨也不好意思去问哥哥关于陈起年的近况。 毕竟，他们之间根本不认识。 问一个比自己大三年级的学长的情况，听上去好像……奇奇怪怪的。 于是乔细雨一直按捺着这个想法，只是偶尔会用微信搜索一下陈起年的微信号，然后点进他的朋友圈看看。 陈起年设置了非好友可看十条朋友圈，乔细雨基本每隔三天就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看一下，但是陈起年好像从来不发朋友圈，因此还是相当于什么讯息也看不到。 不过乔细雨也没有放弃，而是像个侦探一样开始在其他的社媒平台搜索关于陈起年的讯息，觉得，哪怕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呢？ 不知为何，即使连正脸都没有见到过，即使只是擦肩而过，她就是对这个人十分好奇，迫切地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但是，又难以启齿询问哥哥，所以只能用这种偷偷摸摸地方式去查询陈起年。 简直像个……侦探。 除了陈起年的名字和性别，乔细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跟简书意一样就读于永光七中。 因此，乔细雨在百度搜索栏上输入陈起年的名字后，还加了一个空格，打上“永光七中”，点搜索。 其实乔细雨一开始也没有抱太大的期待值，只是随便搜搜，搜出来的前几个词条的人也都和陈起年本人毫无关系。 乔细雨窝在柔软的公主床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海底捞针，太蠢了，怎么可能查得到嘛…… …… “欸？” …… “欸！？？” 就在半分钟之后，乔细雨真的看到了一条切合的讯息——“热烈祝贺我市七中校篮队陈起年、简书意、严烺等十二名队员在年度全国联赛总决赛上取得优秀成绩……” 真的…… 真的查到了！ 一瞬间，巨大的狂喜掀起，乔细雨捏着手机的手一颤，手机差点掉了。 她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地轻轻点进词条。 这是一篇去年的报道，乔细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里面除了赛事报道和一些球场抓拍，还有一栏球员的采访。 赛事报道没有什么有用的讯息，球场抓拍有几张简书意的正面照，但是没有陈起年的。 乔细雨的目光往后，跳到球员采访的专栏，直接略过哥哥简书意和几个不认识的学长采访，紧张地寻找陈起年的名字。 “有了，陈起年。”乔细雨的手指点到这个名字上，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 她认真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边默念边翻出一个笔记本开始记：“陈起年，男，1996年11月13日出生在南川省永光市，身高1米88，体重84公斤，身体素质出色，篮球技术扎实，现效力于南川地区排名第一的永光七中校队，司职控球/得分后卫，被誉为南川地区第一高中生后卫……” “为什么开始篮球？” “小时候身体不好，需要锻炼，所以被妈妈送去当地的青训球队学习，打球还算有点天赋，就一直坚持下来了。” -- 第13页 “最喜欢的球队和球星是谁？” “金州勇士队，最喜欢的球星是Stephen Curry。” “平常在学校最喜欢什么科目？” “所有科目我都很喜欢，但一定要选的话，是数学，数学思维能够帮助我实际解决很多问题。” “喜欢的口味？” “甜一点的，不过因为打球需要控制体重，很难有机会吃。” “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今年惜败燕北附中，希望明年永光七中能够团结一心，击败燕北，带回全国冠军的奖杯。” 乔细雨把手机划到最后一行，看完了所有的报道。 她按下息屏键，在无光的屏幕上看到自己略有些失望的表情。 虽然有点收获，但也就那么一点。 陈起年1996年，她1999年，三岁差。 他188cm，她168cm，20cm身高差。 他84公斤，她48公斤，正好倒过来了。 不过，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好像都喜欢甜口。 还有，另外的一点收获就是，知道了他的生日，天蝎座。 乔细雨掐指算了算自己的星座。 想，双鱼座和天蝎座配吗？ 她点开手机又搜了一下“天蝎座和双鱼座”，得到的答案是——绝配。 绝配啊…… 乔细雨看着这两个字，脸颊不由得红了。 星座书上说是绝配，那就……相信他们是绝配吧。 …… “乔乔？乔乔？你在吗？我进屋了噢。” 正当乔细雨看着手机上的星座指南脸红时，紧闭的卧室门忽然被人敲响了两声，简书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察觉到哥哥在门外，乔细雨脸登的一下通红，猛然把手机息屏，做贼心虚地飞快把手机塞到身后，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在，在呢！” 门外的简书意听到她回话，挑了挑眉，这才伸手拧开了房门，探进来半个身子，看向坐在床头满脸红晕的妹妹。 简书意的目光扫过乔细雨的脸，然后扫过她极其不自然地背在身后的手，俊朗飞扬的眉宇一挑，问：“你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乔细雨大窘：“鬼鬼祟祟……有吗？” 简书意挑眉：“有啊。”说着，他松开门把手，慢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站在乔细雨的床头前，探身往她背后藏着地方看，“你藏什么呢？” 乔细雨见到哥哥走近，下意识把藏在背后的手机往枕头地下掖了掖，磕磕巴巴道：“没藏什么啊……” 简书意看她这幅小样就知道有猫腻，但是也没深究，只慢悠悠地收回头站直：“哦，没藏什么啊，那你脸这么红？” 乔细雨一惊，眼睛瞪圆，惊慌失措地抬双手摸脸：“啊？有吗？” 简书意被她那呆萌的样子逗笑了，侧首轻笑一声，抬手拧了拧妹妹柔软的脸：“你傻不傻啊？我说什么是什么？” “哥！你耍我！”反应过来的乔细雨又气又急，抬手就往简书意胳膊上拧。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被抓痒痒肉的简书意笑得眼泪直流，赶紧求饶，“乔大美女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乔细雨哼一声，这才罢休，“找我有事？” 简书意道：“没什么，就是和你说一声，我下午去学校报道了，晚上晚一点回来。” 乔细雨没反应过来：“去学校报道？”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今天不是才八月五号吗？” 简书意扶额，佯装伤心地叹息：“哎，我妹妹对我也太不关心了，我说的话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我太惨了。” “去你的。”乔细雨被简书意逗笑，伸手打他一下，“我还不关心你啊？” 简书意挑挑眉：“你才不关心我，我前天跟你说，高三的学生八月五号要提前开课，所以我五号下午要去学校报道，留你一个人在家，你看看，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记得，你这些天都在想什么？” 简书意抬起手指戳戳乔细雨的额头：“嗯？” “想什么……当然是想……”乔细雨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小扇子般一扑一扑的，瞳仁里流淌着晶莹羞怯的光，“没想什么。” 只是在想那个叫陈起年的学长。 简书意一笑，摸摸她的头：“好了不逗你了，我出门了啊，备用的小区门禁卡你知道在哪吧？有事给我发短信，哥先去学校。” 乔细雨乖乖地点点头：“好。” 简书意交代完，便离开了乔细雨的卧室，抓上暑假作业和书包出了家门。 随着嗙一声响，家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乔细雨偷偷从枕头底下翻出刚才藏好的手机，重新点开，搜索页面上，那个天蝎座和双鱼座的绝配词条落入眼帘，映亮了她的眼睛。 她捧着手机，像是捧一样珍贵的宝物一般，将它捂在自己温热的胸口上。 又像是吃了糖果后高兴得不能自已的幼儿园小朋友，抿着嘴笑个不住。 翘着双脚在冰凉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滚，感觉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亮晶晶的粉红色。 绝配。 绝配也。 她和学长是绝配的星座也！！ 第7章 永光七中的高三生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八月伊始，所有的毕业生都要按时返回校园提前上课，原本沉寂的校园又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 第14页 简书意在教务楼交完所有的费用后，便挎着书包往教学区走，上到高三的楼层，报道完的当天下午所有的高三生就要开始自习。 简书意是作为体育特长生被招收进七中的，所以就读在高三的特长39班。 特长班里的漂亮女生特别多，加之简书意性格又开朗幽默，跟女生们关系都很好，还没进教室就被几个女同学拉着说话，大家一个多月没见，再相聚，一众人围在一起自然是有说有笑。 简书意站在走廊跟女同学们聊了好一阵，突然莫名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而且这种寒意莫名的令人感到熟悉…… 简书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僵硬地转过头去，循着感觉找到那阵寒意的来源处。 身旁的女生似乎也感受到了与简书意相同的感觉，脸上的笑意都缓缓收敛去，跟着简书意转头，就见到身后不远的楼梯口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有女生认出来，小声错愕道：“……那不是理科9班的南北北和陈起年吗？” “他们一直看着我们干什么？” “不对，确切地说，是看着简书意吧？” 简书意看到这二人的一瞬间，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躲，可是他才转过身，就有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伸过来，牢牢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北、北北姐，我们可没和他说什么！” “那个，我们先走了，简书意，你慢慢和北北姐说话……” 两旁的女生见到是南北北，避之不及，抛下简书意一人纷纷回了教室。 简书意逃不走，只能讪讪回头看着背后的两人：“有事吗？” 陈起年穿着白衬衫的夏季校服，南北北穿着女款校服的格子套裙，两个人站在简书意的面前。 陈起年俊朗的一张脸还是阴沉沉的，眉压眼，眼皮淡薄，一双漆黑的眼珠安静淡漠地盯着简书意。 倒是南北北缓缓松开了简书意的领口，双手环胸，仰头看着他问：“聊得挺开心啊？” 简书意气笑，潇洒地把书包换一边肩膀挎着：“你管得着吗南北北？我跟我自己班的同学说话，当然开心，开心坏了。” 南北北柳眉倒竖，瞪起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是吗？那祝你天天都这么开心！” 像是拈酸吃醋，又像是心有不甘，又像是不想面对，南北北抛下这句话以后就气恼地跑开了。 简书意没心没肺地站在原地，还乐得朝她招招手，大声说：“谢谢你的祝福，我天天都会这么开心的，和漂亮妹妹聊天，谁不开心啊？我开心死了！” 简书意喊完，看着南北北越跑越远的身影，得意地挑了挑眉，拍了拍衣领上的灰尘，宛如一个吵架吵赢的幼儿园小孩一般幼稚：“无聊，我和别人说话她生什么气？” 料理完南北北，简书意才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陈起年。 面对陈起年，简书意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笑着挑眉就想拍他肩膀：“喂，陈起年，上次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可是一个假期都没和我联系，微信都不给发一条，叫你出来玩也不出来，怎么回事啊？” 陈起年额前漆黑的碎发被风拂起，那双颜色漆黑的眼眸在闷热的午后显得格外清凉，他看着简书意，淡声说：“我有事。” 说着转身离开。 简书意追上去，揽着他的肩膀嬉皮笑脸追问：“什么事啊？谈恋爱的事？” 陈起年停下脚步，很冷地扭过头来看着简书意：“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简书意委屈道：“我怎么了？” 陈起年懒得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简书意穷追不舍，没皮没臊地揽着陈起年的肩膀继续问：“到底什么事啊这么忙？忙地我给你发消息都不回？” 陈起年抬手拂开简书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目不斜视地淡漠说：“打工。” “打工？”简书意瞪大了眼睛，“你妈不是很有钱的吗，你还缺钱？” 陈起年的眉眼沉了沉，气质又冷了几分：“她是她，我是我，她的钱都是那个男人给的。而且，她现在是别人的妈了，跟我没关系。” 简书意知道陈起年的家庭情况复杂，因此也没有多说，只是浅浅叹了口气，而后便打起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找我，还有老严他们，我们都会帮你的。” “谢谢，不用了。”陈起年抬起眼眸，朝着简书意笑了笑。 简书意眉头动了动，真心道：“总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们开口，都是兄弟，你缺什么，找我要，我能给得起的，一定给。” 陈起年饶有兴味地挑眉：“真的？” 简书意点头：“那必须的，比真金还真。” 陈起年摸了摸下巴，脑海里忽然想到那天在看台上的女孩。 “算了，你给不起。”陈起年淡淡道。 简书意不服输：“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简少爷给不起？” 陈起年漆黑淡漠的眼眸浅浅一抬，看着简书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微笑道：“我想要你女朋友，你能给吗？” 简书意愣了一下，满脸问号地看着他：“女……女朋友？” 陈起年别过头，脸上浮动着嘲弄的笑：“嗯。” “我的？”简书意指着自己，满脸震惊。 陈起年淡淡道：“开玩笑的，我先走了。” -- 第15页 简书意冲上去拦住他，满脸错愕不解：“你说我的女朋友！？” 陈起年垂下单薄的眼皮，在下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了：“我说了，开玩笑的。” 简书意颇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生生拦住陈起年的去路。 陈起年抬起头，淡淡看着简书意。 他以为自己把简书意惹毛了，正想着找个借口解释一下刚才的话，就见到简书意瞪大了眼睛，满脸局外人的不解：“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陈起年心底原本还微微有些为刚才的问话感到冒昧，可是现在听了简书意的反问，他却开始怒从心起。 “你什么意思？”陈起年拧起眉，抬手一把揪住了简书意的衣领，语气逐渐凝重，“什么叫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那天在球场……” 简书意被陈起年抓住衣领，整个人趔趄了一下，错愕道：“我惹你了？” 陈起年抓着简书意的衣领，漆黑的眼睛冷淡盯着他：“你没有女朋友？” 陈起年跟简书意当了快三年的朋友，平心而论，简书意的为人绝对没有问题的，对女孩子也一向宽容和气有分寸……但是没想到，这人谈恋爱以后不承认女朋友，竟然还在有女朋友的时候跟其他女生亲密谈笑。 陈起年无法理解，更厌恶这种行为。 如果简书意是这种混球男人，那么那个女孩就太不值了。 “简书意。”陈起年看着简书意，认识这几年，这还是他头一次拿这种目光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暑假那天在球馆打3v3的那个女孩子，给你递水给你擦汗的女孩子，穿白裙子剪着齐刘海的女孩子，跟你和亲密的女孩子，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再说一次？简书意，我以为你人品还是不错，现在看来，我可能是眼瞎了。” 陈起年一边说着，抓着简书意衣领的手越发用劲，宽大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慢慢浮起。 陈起年的眼神冰冷：“要是有了女朋友就好好对别人，不要总是招三惹四的，女孩子相信你，你就得对得起别人的信任。要是你连基本的自我控制都做不到，我觉得这恋爱你也不配谈了，乙女手游里的纸片人都比你强，或者你做不好就趁早让位，让别人来。” 简书意被陈起年这一通批-斗骂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都被骂懵了，满脸晕乎，我是谁我在哪都快分不清了。 且两个人是站在人流密集的楼梯口，来来往往的同学路过，纷纷侧目而视，眼神里猜测这二人剑拔弩张的是不是要打一架。 这两个人一个188，一个193还是校篮队的前锋主力，真要干起仗来不是盖的，没十个人拉不住。 陈起年痛批完简书意已经不想再和他这种“人渣”说话，松开手，退一步，冷着一张杀气满满的脸，不言不语地打算离开。 陈起年本来是想冷静冷静的，但想起那个笑容乖巧的女生，心里越想火烧得越旺，他步子不由得迈大了些。 他很清楚，再看着简书意这张臭脸，他可能就真忍不住动手了。 本来以为冷静了一个月会没事，但是。 退一步越想越气。 一想到那个女孩子被骗，他就不爽。 特别不爽。 如果简书意骗她，那简书意就不配和她在一起。 简书意莫名其妙挨了陈起年一顿削，愣在原地半晌，脑海里浮现那天在球馆和乔细雨站在一起的情境，忽然意识到陈起年是误会了！ 他连忙追上去，一把扣住简书意的肩膀不让他走：“不是，起年，你误会了，那天的那个……”是他的妹妹啊！！！！ 真的是他的妹妹！！ 但是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陈起年侧眸，一个冷厉的眼神已经抛了过来：你竟然还在解释？ 陈起年反手握住简书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而后一个借力，便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甩了出去。 简书意往后踉跄两步，抬眸却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迎面对着自己就是一拳。 他连忙退后躲开，但是陈起年真的已经生气了，两个人不由分说，公然在高三的走廊里扭打起来，撞飞了一旁好几个过路的同学。 场面当时就炸了，教室里的人全跑出来围观，上下楼层的阳台上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 简书意在打架上真不是陈起年的对手，勉强抬手接对方的拳头就已经很费力了，还要想办法插空给他解释那天的误会：“陈起年，你他妈的真的搞错了，那不是我女朋友，那是我妹……” 陈起年抓着简书意的衣领，横眉冷眼，冲着对方的脸上就是一拳，怒意道：“还要狡辩？” “你他妈的你真打啊？”简书意挨了一拳，只觉下颚都快断开了，他愤愤瞪着陈起年，“你他妈的就是为了这件事跟我记仇呢吧？我靠你真够可以的，我跟你解释过了那是我妹妹，你他妈的爱听不听！老子不干了！” 陈起年冰冷的眸子狭长微眯，揪着简书意领口的手又用力了一份：“满嘴狡辩，我最看不上你这样的人。” 简书意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简直就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她真是我妹妹，我亲妹，我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具有直系血缘的亲亲生的亲妹妹！我靠我到底要怎么给你证明你才相信？” 陈起年握拳的手微微一松，垂眸看着被压在底下的简书意，眉头舒展了一点，但眼瞳深处还是萦绕着浓浓的怀疑：“……她，真的是你妹妹？” -- 第16页 简书意抽出一只手揉了揉被揍青的嘴角，满脸的大无语：“是啊……” 陈起年的眼仁猛然张大。 简书意摇了摇头，长臂一挥想要推开身上的陈起年，却忽然听到人群外一个同学大叫一声：“政教主任来了，快走！” 简书意抬头。 陈起年回头。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秒，立即飞快爬起身，想要跑路。 但是政教处女主任的声音已经在背后阴森地响起：“打架的两名同学，别急着走啊，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简书意和陈起年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默契地写着： 完了。 完了。 第8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浓绿的树梢，斑驳地碎开在走廊上，陈起年和简书意刚挨完主任的问训，一人得了一个通报批评后，并肩老老实实地站在政教处办公室的门旁。 陈起年沉默地低着头，简书意则回头偷偷看了办公室内一眼，发现主任正在训别的违纪学生后，便放心大胆地悄悄找陈起年说话：“诶，诶！” 陈起年抬首，侧眸瞥了一眼简书意。 两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彩。 简书意见对方只看了自己一眼便不吭声，眉眼便耷拉着：“喂，你还生气啊？我不都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吗？那天给我擦汗递水的女孩子是我的亲妹妹。” 陈起年抬眸。 听到那天那个女孩是简书意妹妹的消息后，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里有点高兴。 确切地说，应该是高兴过了头，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真是你的妹妹？”陈起年皱起好看的眉。 简书意作投降状，服了：“真的，亲妹，我求求你相信我一次行不行，我在你眼里的为人就这么差劲？” 陈起年：“那她叫什么？” 简书意道：“乔细雨啊。乔装的乔，细雨纷飞的细雨。另外提一嘴，她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 陈起年皱眉，看着简书意的目光仍旧带着审视：“既然是亲妹为什么和你姓氏不一样？” 简书意捂脸汗颜，老老实实地解释：“因为我爸妈有我妹的时候约定过，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跟我妈姓，我爸姓简，我妈姓乔，所以我妹才不跟我同姓，懂？” 陈起年缓缓点头，沉思状：“这个道理也说得通。” “拜托！我们真的是亲兄妹，这样，我给你证明下行不？”简书意一激动就忘记了自己还在办公室门外罚站，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 办公室里被惊动到的主任探过身子，扶了扶眼镜严肃道：“外面罚站的同学，不要说话！” 简书意忙压低了声音，窘迫地低声凑近陈起年：“我给你证明，陈大爷，我证明给你看行了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周围没有老师，于是悄悄把背在口袋里的手机翻出来，找到乔细雨的微信点进去，把聊天记录放在陈起年的面前：“喏，你看看，我要是跟她不是兄妹，我天打五雷轰！” “倒也不用发这种毒誓。”陈起年挑眉淡淡地说，顺手从简书意的手里接过手机慢慢翻看。 聊天记录上的头像是个很可爱的小丸子，陈起年往上翻到顶，发现两个人的谈话语气还有内容的的确确就是亲兄妹才有的。 一块压在陈起年心头上一个月的磐石在这一刻突然彻底的土崩瓦解。 陈起年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肉眼可见的和煦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点进乔细雨朋友看看，但是简书意的手却抢先一步，从他手里抢回了手机：“诶，你干嘛乱看我妹的朋友圈？” 陈起年的眼神顺着简书意拿走手机的手游移，而后落定在简书意的脸上。 陈起年很认真地看着简书意说：“看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简书意宝贝似的把手机重新揣兜里，仰下巴骄傲地说：“不给看，怎么滴？这可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陈起年眉头一跳，接着说：“你的宝贝？” “那不是？”简书意得意洋洋看着陈起年，“我妹多漂亮，是不是很羡慕我这种有妹妹的啊？” 陈起年直勾勾地看着简书意，唇角微勾：“是啊，很羡慕。” 简书意满足了，喜形于色地挑眉，他就是喜欢别人夸他的宝贝妹妹。 他还没得意一会儿，忽然又听见身旁的陈起年问：“你今天要不要紧？” 简书意一时没懂他意思，愣道：“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陈起年修长的手已经碰到了简书意脸上的伤口。 “我说你脸上的伤，没事吧？”陈起年的态度忽然转变得非常温柔，温柔得简直……令简书意觉得恐怖。 “卧槽你肉不肉麻啊！”简书意连忙拍开陈起年的手，赶紧往后退开一步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老子可受不了这个。” 简书意恐慌地看着陈起年脸上温柔和煦的笑意，回想认识的这三年里，这个逼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客气温柔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陈起年往他身边靠了靠，笑眯眯地说：“我只是为今天的事情感到抱歉，觉得我对不起你，向你道歉。” “别别别别别！”简书意连说五个别，惊慌失措，“你还是对我残忍一点我比较享受。” 这种温柔的陈起年，他无福消受。 -- 第17页 陈起年心情大好，看着简书意的目光如沐春风，站开了一点：“也行，你既然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吧，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简书意，之前你不是说你要请我去你家吃饭吗？今天有空吗，一起去你家吃饭？” 简书意愣住：“我邀请你吃饭，那不是半年前的事情吗？而且你不是说懒得去我家吗……” 陈起年微笑道：“有吗？我说过吗？” 简书意诚实点头：“说过。” 陈起年的微笑越发和善：“你记错了吧？” 简书意嘴角一抽：“是……这样吗？”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好日子，就今天去吧。”陈起年微微笑。 简书意摸不着头脑：“你几个意思啊？突然要说去，你要去我们家也没东西请你，而且我妈今天不在家，是我妹做饭……” 陈起年的眼睛泛出微微的光亮：“没关系，我不介意。” 那他就更要去了。 简书意奇怪：“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我家？我家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而且，你今天为什么要为我妹对我好生气？陈起年，你到底在想什么？” 近来有关于陈起年奇怪行为的一系列事情开始慢慢在简书意脑海里联系。 忽然，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显现—— “我去，陈起年，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简书意惊恐地指着自己。 陈起年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两下，看着面前满脸呆萌的简书意，他忍了又忍，最终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简书意，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你……” 简书意眉开眼笑：“哎呀，开个玩笑，缓解缓解气氛，不要这么严肃嘛。”他正经起来，咳嗽两声，悄悄问道：“那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觉得你最近一直很古怪。” 陈起年垂眸，缓缓地匀了口气，少年俊朗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他略微咳嗽了两声，心里一面鼓敲动起来：“……简书意，那个，你先扶好墙。” 简书意不理解，但还是照他说的扶住墙。 他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陈起年，等他继续往后说。 陈起年很认真地说：“明人不说暗话。” 简书意：“嗯嗯。” 陈起年：“就是……” 简书意：“嗯嗯。” 陈起年微笑道：“我想做你妹夫。” 简书意：“嗯嗯…………嗯？” —— “嗯！？？？？？？？？” 第9章 “你，你说什么？”简书意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一道惊雷炸开在头顶，炸得他整个人外焦里嫩，“你要做我什么？我妹夫！？” 陈起年俊朗的面容上波澜不惊，好像自己刚才说的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不行吗？” “不可！不能！不行！”简书意异常激动，整个人气得差点平地跳起来，他瞪着陈起年，双臂重重在胸前比了一个×，“哒咩！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你们两个，在办公室门口聊得挺欢啊？” 陈起年捂脸。 简书意怔怔转过头去。 政教女主任已经站在面前，扶着黑框眼镜，“和善”地看着二人：“既然罚站对你们来说就是洒洒水，那，去帮忙把实验教室扫了吧，两层楼，八间教室。老师相信，你们做完这些以后精力就能发泄完了。” 简书意：“……” 陈起年：“……” - 放学铃声响起。 扫完教室的简书意冲回教室拿了书包，怒意冲冲地就往教学楼外走，可刚刚下楼，就被抢先一步的陈起年堵了个正着。 陈起年扬起一边长臂，挡住简书意的去路，笑吟吟地看着他：“简书意，别急着走，我们之前的话题还没聊完。” “聊个屁，老子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快滚。”简书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脚步一转想从旁边绕过去。 简书意面不改色，单薄的眼皮一掀，沉黑的眼仁静静望着简书意，微笑道：“我今天去你家吃饭。” “你敢！”简书意眉头一拧，下意识气得揪住了陈起年的衣襟。 陈起年挑起一边眉毛：“我只是去你家吃个饭，又不是撬你们家的保险柜，淡定，淡定。” “也没差多少了。”简书意重重松开陈起年的衣襟，气噎吼道。 陈起年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简书意抓乱的衣襟，恢复之前衣冠楚楚的模样，狭长的眼勾起笑容，越发像一只野心勃勃的狡猾狐狸：“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简书意气得脱口而出：“我觉得不行！我妹妹才多大，这种话你……你也说得出口？你多大年纪她多大年纪，你觉得你们配吗？啊？配吗？” 简书意简直要气得抓狂了。 陈起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并肩走在简书意的身边，摆着指头慢条斯理地算：“我高三，她初三，三岁差，用现在的眼光看，可能的确是不太匹配，但是等她长大一点，这点年龄就不大了。” “你还要等她长大？我可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们家可就这么一朵花，我这朵花连花苞都还没长好，你竟然就想摘，你是人吗？你说的是人话吗？”简书意瞪着陈起年。 陈起年扬起眉：“谁说我现在就要，我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愿意等她慢慢长大。” -- 第18页 简书意一把推开陈起年，气得七窍生烟：“我去，陈起年，你说要找个喜欢的人，结果找的就是我妹妹？我丢，要是早知道你这只大尾巴狼会盯上她，就是打死我简书意，我那天也绝对不会带她去球馆。” 陈起年笑起来，桃花眼中如同有潋滟阳光泛滥：“喂，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行吗？” 简书意窘了窘：“我也不是觉得你不好，就是，怎么说呢，他妈的你太好了，而且你又是我哥们，我这些哥们都是什么货色我还是很清楚。” “……我就是觉得吧，你太帅了，喜欢你的女的又多，你以后肯定也不差我妹妹这一个，还是别霍霍她了，求放过，行吗？” 陈起年眉梢一动，气息逐渐冷峻：“那我只要你妹妹这一个呢？” 简书意也强硬起来：“你小子想都不要想，绝对不可能！” 陈起年不急不忙，笑眯眯道：“大舅哥，别这样……” 简书意听到大舅哥这三个字就是一呛：“……操，别喊我大舅哥。” 陈起年徐徐缓道：“你的作业我包了，这一个月的，外加一个星期食堂最高档的午饭，还有，这个赛季新出的皮肤。” 听到包作业的一瞬间，简书意迟疑了一下，原本那声坚定的NO在喉咙里绕了一个弯后又拐了回去。 简书意略心虚道：“一个星期的午饭就能把我收买？我简书意是那种人吗？……这样，两个星期的午饭，最高档的，还有四套游戏皮肤，一口爽快的。” 陈起年眉头都不动一下，悠然道：“小意思。” 简书意在心里有一瞬间觉得很对不起妹妹，但是，在一个月的作业和两个星期食堂最高档的午饭还有游戏皮肤面前，他……当然是选择后者了！ 呜呜呜，妹妹，哥对不起你…… 但是该死的陈起年他给的条件太诱人了！ 得到简书意批准后的陈起年眉眼满是笑，抬起手主动勾住简书意肩膀，边走边说：“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安排见面？” 简书意掐指算算，而后道：“这样，8月20号那天，那天是周天，下午放假，你陪我打完球，三点半我带你去我家见我妹妹。” 陈起年满意点头：“OK。” 简书意警惕地看着他：“不过我警告你，不许对我妹妹做出或者说出任何越界的事情越界的话，被我知道，我绝不会饶你！” 陈起年好脾气地笑：“没问题，大舅哥。” 简书意被这一声和蔼温柔的大舅哥喊得浑身发麻，打颤道：“我靠，都说了，不许叫我大舅哥。” 陈起年揽住简书意的肩膀，扬眉道：“早晚的事。” “早晚的事那也是以后的事。”简书意义正言辞地更正，顿了顿，他又有些严肃地说，“不过陈起年，你为什么喜欢我妹妹，别告诉我你是见色起意。” “当然不是。”想起那个女孩子，陈起年的眉眼逐渐温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只要想到她，他就会眉眼弯弯，嘴角弯弯，好像笼罩在心头的一些阴霾都可以在顷刻退散。 “简书意。” “嗯？” “你相信人世间会有神明的指引吗？” “什么意思？” “那天我隔着半个球场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好像觉得，有人在我耳边隐隐约约地告诉我，我遇见了一个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人，请我一定要找到她。” “咦……这么迷信，老子才不相信呢。”简书意哼笑一声，“你这就是多巴胺上头了，真他妈肉麻。” “是吗？”陈起年笑起来，俊朗的眉眼里倒影着夏日的阳光，“那我说个更肉麻的。” “我觉得，她或许是来救赎我的。” 简书意哈哈大笑：“你有什么需要救赎的？” 陈起年挑眉：“很多地方，只是我觉得你们不配知道。” 简书意切一声：“老子才不想知道呢！你都还不认识我妹妹，就说什么救赎救赎的。” “行了，不说了，总之，答应你的事情少不了你的。”简书意一扬下巴，“包在哥身上。” “谢谢大舅哥。” “我靠，都说了别叫我大舅哥……” - 乔细雨弯腰打开冰箱往里看，空荡荡的冰柜里只放了最后的一瓶冰柠檬汽水。 她素来胃口就小，简书意还放假在家的时候，顾及着哥哥，乔细雨还是会一日三餐照分量来做。 只是现在哥哥不在，做多了她吃不完浪费，加之自己一个在家也开始有些懒，于是饿了就吃，不饿就不做。 今天早上乔细雨懒得动就没吃早饭，现在午睡过来，胃确实有些扛不住了，于是打算在冰箱里翻一翻，找到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结果，冰箱里只剩下一瓶冰汽水了。 乔细雨翻完了冰箱又去翻柜台，在发现连速食面条都已经吃完后，只能回屋换身衣服，去小区对面的钱大妈买点鸡蛋和面条回来煮，顺手再倒个垃圾。 因为就是下趟楼的事情，所以乔细雨也怎么在乎穿衣打扮。 她就穿了身居家的粉色小黄鸭图案睡裙，踢了一双人字拖，随手抓出一个丸子头。 因为丸子头是随手抓的，所以发顶上还有几根调皮窜出来的小呆毛，额前原本乖乖顺顺的刘海也飞起来了几根。 不过乔细雨不在意这些细节，抓上门禁卡和手机，提上垃圾袋，大大方方地便准备出门。 -- 第19页 而就在乔细雨准备伸手拧开门把手的时候，门外的密码锁突然发出解锁的响声，门把手突然从外面被人转动。 乔细雨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并没有太在意。 今天是周天，简书意每周天的下午都会放假，这个时候也该到家了。 随着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外的逆光投射进来，乔细雨在阴暗的房间内待久了，一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强光，于是略微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拖着声音说：“哥，你回来了？” 此刻是炎炎夏日的午后三点，慵懒的阳光透过门缝悄无声息地悄悄攀爬进来，将玄关的一个角落染成暗沉厚重而温暖的金黄色，乔细雨抬起头，门前站着的哥哥穿一身球衣球裤，胳膊弯里夹着一颗篮球，汗水顺着头发直直地滴下来。 而哥哥的背后，还站在另一个高大的少年。 逆光中，乔细雨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属于他的轮廓。 修长的身形，宽大的肩膀，下颚角的弧度干净利落。 他站在逆光中，像是从光里走过来。 向着她一人的方向。 是他。 是学长！ 在静谧的环境中，乔细雨甚至能听到自己偷偷雀跃的心跳声，咚，咚。 虽然素未谋面，但她就是十分肯定，这个人，就是陈起年。 她偷偷念的人，她偷偷在意的人，她没办法联络的人，竟然主动出现在她眼前。 天啊。 天啊…… 她突然想起来。 她喵的还穿着睡衣啊！！ 救——命——啊—— 谁来救救她啊！ 第10章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如果世上有后悔药。 ……就好了。 这一刻，乔细雨在心里由衷地希望。 如果可以后悔，她今天一定会换一身最好的衣服，梳一个最可爱的发型，把自己从头到尾武装起来，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绝不会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睡衣邋遢的样子！ 绝不！ 现在她简直想直接找个地洞钻下去…… 乔细雨提着垃圾袋，低着头，无声地往门边靠了靠，一是给简书意让路，而是想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好是简书意和他快速进门，然后直接无视她。 对，就是这样！ 但是简书意可听不到她的心声，也毫不在意她现在这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刚下球场，满身的臭汗，挎着篮球就直接往里走，站在玄关一边拖鞋一边看着缩在角落的乔细雨，好奇道：“干嘛去啊你？” 乔细雨听到自己石化碎裂的声音。 她硬着头皮慢慢抬起头来，尽量别开脸，不让门外的陈起年看到自己的正脸：“……下楼买点东西。” 乔细雨的声音僵硬无比。 简书意大手大脚地甩开球鞋：“那顺便给我带一罐百事。” 如果是平时，乔细雨肯定会甩哥哥一个大白眼，然后哼说“你自己不知道去？”，但是家里现在站在陈起年，为了挽回那么一丢丢可能早已经不存在的形象，她只能做这个冤大头跑腿了。 “好……没问题。”乔细雨细声细气地干笑一声，答应下来。 “啊，还是空调房好啊，外面简直热死老子了。”简书意用力吸了一口空调冷气，畅快感叹。而后他转过头，对着还站在门外的陈起年道，“进来啊，门口站着做什么？你堵住我妹妹出去的路了。” “抱歉。” 一个带着微微笑意的，好听且低醇如陈酒的男音，响起在乔细雨的头顶。 这个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出现的一瞬间，乔细雨红着脸，下意识地把头压得更低了，抓着塑料垃圾袋的手紧张地微微收紧。 “我挡住你了吗？”他好听的声音笑着问她。 乔细雨一颗心都在颤抖，她急忙道：“没有，路很宽，我哥胡说八道的！请进！” “谢谢。”陈起年的声音依旧礼貌温柔。 声音响起的时候，乔细雨觉得如同有一层酥蒙蒙的春风微雨，柔和地包裹住了自己的心。 她怯怯地说：“不客气。” 得到她的允许，陈起年方才迈入玄关。 他很高，掠过乔细雨身边进门的时候，她堪堪才到他的胸口上下。 陈起年走过的时候带起一阵小小的微风，乔细雨细嗅，那是一股很好闻的浅浅香味，像是雨后青草地的淡淡芬芳。 他站在她的身边换鞋。 跟简书意大马金刀的狂野脱鞋方式不同，陈起年是个十分有规矩的人，拖鞋的姿势安静守礼。 乔细雨跟他只隔着数步的距离。 到这里，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偷偷地抬起双眸，期盼欣喜却又羞怯不安地看他。 陈起年穿着黑色的篮球背心和凉拖，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够看见他劲瘦且肌理分明的有力臂膀。 他应当也是刚从球场下来，手里还提着一双换下的篮球鞋。 他微勾着腰，将手里那双球鞋规整地摆在玄关方向，鸦青的碎盖头发遮挡在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睛上。 原来，男生和男生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这一刻，乔细雨明显地感觉到，明明都是刚从球场上下来，哥哥浑身都是泥尘，满头大汗臭烘烘的。 -- 第20页 可是，陈起年的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只是碎短的发丝上偶尔滴下几颗汗珠子，甚至出过汗，他身上还是有淡淡的雨后青草香味。 看着雅致沉静的陈起年，再看看一旁正用狗狗甩头式甩汗的哥哥…… 突然更觉得嫌弃了呢…… 陈起年慢慢地放好了两双鞋。 从动作上看，他看似只是在放鞋，但实则，他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背后少女的动静。 她一直看着他。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种微妙的气场明明白白地告诉陈起年，她好像……并不排斥他，反而，似乎想要和他说话，所以迟迟不曾离开。 搭讪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让女孩子先开口呢？ 陈起年微笑，慢慢地站直身。 他想，今天的出场方式，应该会给她留下一点好印象吧。 为此，他已经在心里演算过许多次初见的场景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方式。 发型。 微笑的表情要如何看起来自然。 包括他下球场后刻意更换的衣服。 还有喷的一点点自然的香水。 尤其还要和不修边幅的简书意站在一起衬托。虽然对不住兄弟，但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只想再见面的时候，可以在她心里打一个高分。 陈起年看着乔细雨，眉宇扬起来，漂亮的桃花眼里点着灼灼的笑意，如有清爽的风吹过：“你就是简书意的妹妹？” 乔细雨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抬起黑亮的眼仁看着陈起年。 面前的少年高大明朗，那双桃花眼认真地看着她，勾勒的笑意明净澄澈。 夏风吹过的一瞬间，乔细雨陡然地红透了脸，怔忡半天，才故作冷漠地道：“嗯……” “你好，我叫陈起年，你哥哥的朋友，上次我们已经在电话里通过话了。”陈起年微笑，礼貌地向乔细雨伸出手，“很高兴，能和你再见面。” 乔细雨看着面前伸过来的那双手。 修长的手指，骨节秀气，指甲修剪得短而圆润，甲缝雪白干净。 乔细雨心都在颤，呼吸都在抖，她尽量地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想让自己在陈起年的面前表现得尽量优雅从容，可是颤抖个不住的长长睫毛，还有忽闪忽闪的眼神，出卖了她。 乔细雨轻轻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浅浅地放在陈起年的掌心上：“你好，我叫乔细雨，细雨纷飞的细雨。” 陈起年的手很宽大，乔细雨的手却很秀巧，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时，有一种奇妙的鲜明对比。 他手指微收，轻轻握过她的手，温和道：“我知道。” 他……他知道？ 乔细雨怔忡片刻，猛地抬眸看向陈起年。 她的手指微凉，他的手指却是滚烫，轻轻握手的一瞬间，乔细雨脸红欲滴，甚至没有等那个握手礼貌地结束，就失魂落魄地匆匆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慌张地攥着门卡：“那个，起……起年哥哥，你和我哥先在家玩，我先出去买点东西。” 说着，没有等陈起年回应，也没敢看他的脸，乔细雨便落荒而逃。 是的，落荒而逃。 而如果她在此刻回头，她就能够看见，陈起年靠在门框边，看着她匆匆逃跑的方向，桃花眼里笑意斐然。 一直等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内后，他才慢慢地收回视线，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里似乎还存留着方才蜻蜓点水握手时，她掌心遗留下来的微凉触感。 “喂，你看什么？我妹妹都走了。”一旁干站了许久的简书意闷声闷气地开口，打断还在回味的陈起年。 陈起年轻笑一声，伸手带上房门，朝着简书意的方向走。 两人伸手碰拳。 “谢了。”陈起年挑眉，轻描淡写地道。 “不用，记得把皮肤给我冲上就行。”简书意转身，把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沙发里，闭着眼睛惬意懒散地享受空调叶中徐徐送来的凉风。 陈起年想了想：“今晚是你妹妹做饭？” “是啊。”简书意睁开眼，对着陈起年挑挑眉，“来两把2k？我才入的新手柄。” 陈起年挑眉：“行啊。” - “叮！”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乔细雨像一根被拉扯到极致紧张的弹簧，猛地松垮下来。 好像刚才经历了一场八百米体测，现在她浑身乏力，只能靠着电梯墙壁支撑自己几乎快眩晕倒下的身体。 她按着自己的左心口，咚咚咚地强有力地跳动，这感觉就像是她稍稍一松手，它就会猛地跳出来。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翻腾起来了，直直地撞击着脑，掀起神经的高度兴奋，乔细雨喘息着，那种欣喜的心情却怎么都没办法平复下来。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他突然出现，然后，还和她握手了！ 虽然只是礼貌地握手，但是，这足以让她兴奋个一整天了。 兴奋之余，她又想了想，陈起年今天会不会在家吃饭呢？如果他要留下来的话，她可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 这么想着，乔细雨点开手机，给简书意发了条微信： 【哥，你的朋友今天也在家吃饭吗？我好买菜。】 发送消息，乔细雨走出电梯，站在单元门前捏着手机，紧张地等着简书意回信。 -- 第21页 “叮咚。” 乔细雨慌忙点开微信。 简书意：【嗯】 “好耶！”那一瞬间，乔细雨几乎忍不住欢呼雀跃。 起年哥哥要在家里吃饭！ 那，她一定要好好露一手。 可是做什么好呢？ 拿手菜？ 可是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呀…… 啊啊啊，顾不了这么多了！ 什么口味都做一点吧，瞎子摸鱼，总能摸到一个！ 第11章 乔细雨从冷藏柜里取出两罐冻冰的百事可乐，放进自己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小菜篮子里。 “结一下帐。”乔细雨把菜篮子替到结账台上。 结账的大妈看了一眼她的篮子，顺嘴笑着搭讪道：“小姑娘，买这么多食材，家里有贵客要来呀？” 乔细雨抿嘴笑起来，眼睛如弯月：“嗯，差不多。” 大妈把扫过的菜放进塑料袋，然后小心地递到乔细雨手里：“一共319块，我扫你。” “好。”乔细雨一手接过塑料袋，一手把准备好的二维码递过去。 乔细雨提着满满当当的一袋子菜，满心欢喜地往家走。 夏日午后的太阳光开始变得有些昏沉，透过树梢倾洒在柏油马路上，像是无数金色的蕾丝碎片。 她忍不住哼起小曲，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 进小区，入单元楼，上电梯之后，乔细雨专门借着电梯广告反光的部分，认认真真地重新打理了下头发，用双手小心拢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还把小黄鸭睡裙上的褶子全部抚平了。 就算是穿着睡衣，可一会儿见到陈起年的时候，乔细雨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整洁干净一些。 电梯停在家的楼层，叮一声后弹开了门。 乔细雨拎起身边装菜的塑料袋，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确定没问题了，才深吸一口气，走出电梯。 虽说已经再三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紧张，但站到家门前的时候，乔细雨的心还是忍不住敲起鼓来。 因为陈起年就在门的那一边。 “乔细雨，平复心情。” “吸气，呼气。” “你没问题的。” 再三在心里给过暗示之后，乔细雨抬起手，点开密码锁。 明明只是回自己家，这一次却搞得宛如开盲盒一样紧张。 推开家门，客厅里传来曾在运行手柄游戏的喧闹声。 乔细雨松了口气，隔着玄关的空隙朝着客厅偷偷看一眼，果然见到陈起年和哥哥坐在沙发上，正在用电视玩NBA2k，两个人打得火热。 乔细雨换了鞋，提着菜脚步轻轻地走进来，担心打扰陈起年玩游戏。 她先把菜放进厨房的冰箱，然后再从塑料袋里拿出刚买的两罐冰百事，朝着客厅的方向走。 战况正激烈，简书意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游戏上，听见身侧响起脚步声也只是随意地抬头瞥了一眼：“回来了？” 陈起年听见她靠近的声响，也抬起了头，好看的桃花眼望向她，并淡淡微笑点头示意，不似简书意的随意。 “你要的百事。”乔细雨把手里的一罐可乐递出去。 “啊？噢，你放那儿就行，我挪不开手。”简书意专注地盯着电视机，看都没看乔细雨一眼，“我去，要输了要输了，陈起年你手下留情点行不行，打这么狠我靠！” “那我给你放这儿了。”乔细雨依言把可乐摆在茶几上。 放好简书意的可乐，她的手里却还有一罐。 这一罐，不是给她自己的，而是…… 乔细雨小心翼翼地看向陈起年的方向。 陈起年坐在简书意的身边，两条修长的腿微微岔开而坐，胳膊抵在腿上，手里抓着手柄。 那双手真的非常好看，手指修长，每次动一下，就会微微牵动手背上爬布的青筋，而且他的操作非常灵活，几乎没怎么认真打就把简书意的角色压制得无还手之力，与此同时，他面容上的神情也是风轻云淡的，从乔细雨的角度来看，甚至能够看到他唇角微微的笑意。 他的侧脸真的很好看，额头，高鼻梁，下颚，喉结，曲折之下连成一个完美的曲线图。 明明握着冰可乐，但是乔细雨竟然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 “那个……起年哥哥？” 她的声音非常小，小到她都开始担心，陈起年会不会因为投入游戏而听不见，毕竟，简书意经常就会因为沉浸在游戏中而对身旁的声音不敏感。 喊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间，乔细雨突然非常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莽撞和自作主张地给陈起年也带一罐百事，万一他不喜欢呢？ 可是跟意料中的情景不同，对于她这一声轻若蚊嘤的声音，陈起年几乎是在当下给出了回应。 他抬起头，很认真也很尊重地看着她，漆黑俊朗的眉目温和：“怎么了？” “赢了，我赢了，我逆风翻盘！”就在陈起年询问乔细雨的须臾之后，另一边的简书意兴高采烈地扔了手中的手柄。 乔细雨心里一凉，慌忙看向电视机，发现屏幕上显示陈起年的角色本场已输。 简书意嘚瑟得不行，凑近陈起年：“分心了吧，被我抓着空位了吧？输了吧？” 乔细雨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都是因为她刚才打断，让他抬头，所以他才会输的…… -- 第22页 “对不起！”乔细雨想也没想，紧张地对着陈起年脱口而出一句道歉，“都是我让你分心了，都怪我……” 输掉游戏的陈起年并没有这个年纪男孩的浮躁，没有摔手柄，也没有骂骂咧咧责怪谁，而是非常淡然地放下手柄，俊朗的面容上神色如旧从容温和，像是水波不兴的干净湖面。 乔细雨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低着头，像只胆怯的小兔子，不敢吭声。 陈起年的笑声亲和，像一个阳光的大哥哥，他看着低头的乔细雨：“能够分我心的人只有我自己，原本就不关你的事，为什么要道歉？” 乔细雨怔忡地抬起头。 陈起年温和的语气让她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输掉游戏，你不会不开心吗？”乔细雨探寻地看着他。因为简书意有时候输掉游戏，就会有些不开心。 “游戏而已。”陈起年却舒然地笑出声，打趣说，“一局游戏输了可以再来，但要是错过你的这罐可乐，我可能就拿不到第二罐了，所以，我当然要选择重要的那件事先做。” 陈起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像是一阵疾风，迅速吹散了原本压在乔细雨心头的阴霾，既打趣自己输了游戏的结果，也宽解了乔细雨心头原本的自责。 乔细雨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着这一声笑，两个人之间原本还有些尴尬紧张的气氛，也随之云消雨散。 陈起年的目光礼貌地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的手上。 “这是给我的？”他眉梢带着微笑，极有修养地再度询问了一遍。 乔细雨通红着小苹果一样的脸颊，用力地点点头：“嗯！” 陈起年站起身，抬手轻轻取过她手里的冰可乐。 他比她高大太多，需要微微弓腰低头看向她。 微微躬身时，他的影子拢过来，覆在乔细雨的身上。 乔细雨一怔，瞳孔微微放大，他的双颊开始滚烫起来，整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无言：“……” 陈起年捏着冰可乐，用铝罐冰凉的外壳轻轻碰了碰她滚烫的脸颊，笑眼弯弯，眼里似有星辰璀璨：“谢谢你，我很喜欢。” 第12章 乔细雨打开水龙头，把刚买的西红柿倒进水池。 客厅里打游戏的声音不时伴着简书意激动的喊声传来。 乔细雨站在水池前，回头循声朝着客厅的方向望了望。 她站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陈起年。 他坐在简书意的身边陪着他打游戏，脸上的笑意淡淡的，侧脸俊朗。 不自觉的，乔细雨手中洗菜的动作便停了下来，整个人出神地看着陈起年的侧脸。 看着他的时候，乔细雨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视野里，只剩下那个闲适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以及专注看着他的自己。 可就在乔细雨还想继续静静欣赏一下帅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陈起年却好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像一只警觉的鹿，精确而迅速地侧首过来，把正在偷看的乔细雨抓了个正着。 眼神错上的瞬间，乔细雨的脸突然就红了，几乎是本能地快速低下了头。 ……糟糕，被看到了。 这也太尴尬了吧！ 偷偷看别人，这种行为好……痴女啊。 乔细雨心虚地收回视线，把双手伸进盛满清水和西红柿的水池当中。 清水倒映着她的面庞，她的脸已经红得跟西红柿宛如孪生亲兄弟了。 不要再胡思乱想，不要再胡思乱想。 乔细雨甩了甩头，把还沾着冷水的手贴在脸颊上，想给脸颊降降温，但是这股冰凉的触感又让她回想起刚才陈起年把冰可乐贴在她脸上的情景。 这么一回忆…… 脸更烫了啊。 刚才陈起年用冰可乐贴她脸的时候，乔细雨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触电一般，非常明显的触动了一下。 总感觉，这样下去，不太妙…… 乔细雨沉下心，准备还是先静心好好做个饭，让陈起年尝试一下她的手艺。 可是她刚把洗干净的西红柿从水里捞出来，背后便传来一道温柔的低音。 “用不用帮忙？” 乔细雨刚调整好的心态一瞬间就乱了，手里握着的西红柿腾地一下脱手掉落。 她如梦初醒一般怔忡地回头，就看见陈起年站在厨房的门边，弯腰拾起滚落他脚边的西红柿。 陈起年把手里的西红柿简单擦了擦，抬手递给站在水池前满脸怔忡惊慌的乔细雨。 乔细雨呆了片刻，实在没想到陈起年会突然袭击厨房，更没想到他竟然还问她，要不要帮忙。 才平静的下来的心又被风吹皱涟漪。 乔细雨慌乱地抬手，像是用抢的一般，匆忙从陈起年手里接过西红柿，磕磕巴巴说：“……谢，谢谢。” “不客气。” 乔细雨接过西红柿的一瞬间，陈起年十分自然地往前凑近几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并排站在乔细雨的身侧。 “我来帮忙洗菜吧，做饭我不是很擅长，但是，可以打打下手。”陈起年侧首，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乔细雨。 他一逼近，那股雨后青草的芬芳味道便席卷了乔细雨周身。 乔细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直接拉响了二级警报。 -- 第23页 她憋红了脸，低头不敢乱看，只盯着盆水池中两人的倒影：“不，不用的。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做？” 少女的声音软糯糯的，靠近的时候，周身还有淡淡的奶糖香味。 陈起年垂下眼帘，笑道：“没关系，我以前也经常做这些。” 乔细雨紧张地咬了咬唇，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连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紧张得不行。 就在她还在想着怎么推辞的时候，另一边传来哥哥的声音。 简书意从客厅走进厨房，拉开冷藏柜取了一支雪糕，头也不回地懒声说：“没事，就让他帮你，他最会做这些了。”他叼着冰棍斜眼瞥陈起年，“白吃我家一顿饭，出卖点体力劳动是应该的。” 陈起年眉梢微动：“是，应该的。” 简书意摆了摆手，叼着冰棍大爷一般地走出厨房，只留下厨房里红着脸的乔细雨和身侧的陈起年。 陈起年扬了扬手，低头温和地看着乔细雨，询问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乔细雨轻轻点点头，轻声道：“嗯。” 陈起年先洗干净了手，然后用厨房的洁净布擦干手，他看着乔细雨，认真地问：“先从哪一步开始？” 乔细雨：“先腌西红柿吧，西红柿我已经洗干净了，你把它取出来以后切好，用糖腌了，然后用另一个碗盖住。” “好。”陈起年回答，“没问题。” 说完，就开始将水池中的西红柿捞出来放在漏筛当中沥水。 陈起年垂眸一边做事一边问乔细雨：“你打算做哪几个菜？” 乔细雨掰着指头，认认真真地说：“我想做两个凉菜，一甜一酸，一个辣菜和一个汤，外加蛋包饭。” 陈起年道：“天一热人就没胃口，凉菜好。”他笑着看她，“你打算得很精细。” 跟陈起年同时待在一个不大的封闭空间里已经很让乔细雨害羞了，听到他夸奖她精打细算之后，她更是心跳难掩。 乔细雨谦虚地浅浅说道：“没……没有的事，只是做习惯了。” 陈起年垂眸认真细致地切着西红柿，笑音温柔清淡地夸她：“那也是一件很不了不起的事情，我一直认为，能够做好饭的人都非常厉害。” 乔细雨却心花怒放，她很喜欢听到别人的夸赞，只是脸上腼腆道：“谢谢。” 陈起年把砧板上切好的西红柿放进已经准备好的大碗里，而后转过身询问乔细雨：“你们家的糖放在哪里？” “糖？噢，在那里！”乔细雨连忙回身，踮脚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装着砂糖的小玻璃罐，急急忙忙地跑去递给陈起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在心里窃窃地觉得，他们两个人竟然有一点像那种已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起在厨房做饭。 “谢谢。”陈起年扬眉展眸笑起来，伸手去接。 看着他俊昳的笑，乔细雨一瞬间却有些失神，手中的动作迟缓片刻，还没等陈起年接稳就松开了手，没想到一瞬间，罐盖飞开，罐子里的砂糖有一半不小心撒到了地上和陈起年的手上。 “对不起，撒糖了……”乔细雨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回身去抽厨房纸擦拭陈起年的手，“我，我帮你擦擦。” 陈起年低头，看着乔细雨满怀歉意地帮自己细心擦着手上的砂糖，不觉失笑了。 乔细雨满心歉意，认真仔细地擦拭着陈起年的手，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他柔缓好听的笑声，不觉愣了愣，呆萌地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你笑什么？” 陈起年低头看着她，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很有几分漂亮到妖孽的感觉，他纯黑色的眼仁里涤荡着清亮的光，望着她好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我？难道，我看起来很凶很吓人吗？” 第13章 “没有，怎么会！” 乔细雨略微有些紧张激动地抬起头，几乎是一瞬间给出了答案。 她怎么会觉得他凶呢？更怎么可能觉得他吓人呢？ 陈起年微愣，似乎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一时哑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乔细雨看着怔忡的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过激了。 “对不起……”她飞快地低下头，惴惴不安地说，“我没有觉得你凶，更不会觉得你吓人，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陈起年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眉眼柔和，不急不迫。 “我只是……”乔细雨咬了咬唇，刚鼓足勇气抬起头想与陈起年说话，厨房的门外就出来一声突兀的咳嗽。 “——咳咳。” 乔细雨跟陈起年诧异转头，还没反应过来，不声不响出现在厨房外的简书意就已经生硬地挤开了两人，横道叉开在两人中间，如同一道巨大的屏障，阻隔开陈起年与乔细雨相望的视线。 简书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挤开二人后，十分自然地伸手，从碗里捏了一片西红柿放进嘴里，假装漫不经心地道：“哟？今晚有糖渍番茄啊，不错不错，我喜欢。” 陈起年看着简书意的目光有些淡淡的怨念。 乔细雨也不自然地低下头，微红着双颊。 “你们俩在厨房里说什么呢？是不是合起伙说我的坏话？”简书意挑眉看相乔细雨。 乔细雨脸红得像番茄，气哼哼地说：“怎么可能！” -- 第24页 简书意故意使坏，挑眉说：“哟，做贼心虚了哦。” 乔细雨对于突然闯入打断气氛的哥哥有一肚子怨言，但是当着陈起年她不好发作，于是只能闷声闷气地生气道：“我才没有……” “噢。”简书意拖长了声音，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容清冷的陈起年，笑吟吟道，“我想了想，觉得你今天来我家到底算是客人，还是不要在厨房瞎搅和了，让我妹妹来，你跟我出去。” 乔细雨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有些暧昧不明，让她连喘口气都觉得艰难，而且陈起年在这里，她根本没办法专心做饭，于是也同意简书意的话，对着陈起年温柔道：“起年哥哥，你跟我哥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不用担心。” “是啊，走吧走吧。”简书意开始赶人。 陈起年看了一眼乔细雨，最终还是点点头：“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乔细雨眯眼笑着，目送简书意拽着陈起年走出厨房。 厨房清静下来以后，乔细雨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能够开始专心做饭了。 而这一边，简书意抓着陈起年往自己的房间走，两个男人之间的气压明显压低。 陈起年挑眉淡淡道：“不是你让我在厨房帮忙吗？你后悔了？” “后悔了！”简书意咬牙切齿，回过头来幽怨地看着陈起年，“你这只大尾巴狼，要是再让你和我妹待在一起，那就是肥兔子打狼，有去无回！” 陈起年笑了，拖着慵懒的尾音：“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么？” “有！”简书意愤愤不平道，“拷走，老实跟我待在一块！我不能再让你和我妹妹单独相处了。” “行，请随意。”陈起年优雅地举双手投降，“只是防得了人，防不了……” “你闭嘴！shut up。”简书意瞪他，打断。 陈起年挑挑眉：“大舅子，别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简书意：“我%$#@*amp;！！！” - 餐厅上悬挂的壁钟时针指向7点，乔家的晚饭开饭。 陈起年跟简书意对坐在饭桌的两侧，看着乔细雨把一样样菜端上桌。 “这是糖渍番茄，然后这个是酸口的醋拌海带丝，这是水煮肉片汤，这个洋葱炒鱿鱼。啊，还有，最后是蛋包饭。” 乔细雨把三分蛋包饭端上桌，腼腆地笑道：“我的手艺一般，大家将就着吃。” 陈起年看向餐桌。 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摆盘精致的，看上去果真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蛋包饭做得特别好看。 颜色金黄且毫无杂质的蛋皮盖混着火腿丁及肉丝翻炒过的金黄米饭上，蛋皮看上去光滑柔嫩，一戳即破，蛋皮之上还点缀着一小片薄荷和一个可爱的小樱桃，看起来就像日式动漫里会出现的那种蛋包饭。 乔细雨解开围裙坐在简书意的身侧，看着对面的陈起年，有些紧张地微笑：“请开动吧。” 简书意二话不说，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妹妹的饭菜一绝他是知道的。 而对面的陈起年却是不疾不徐，修养极好地对着乔细雨说：“这桌饭一看就很好吃。” 乔细雨抿嘴笑，腼腆道：“多谢夸奖，但是那也要试过才知道。” “哎，别废话了，快吃吧，再不吃我都吃完了。”简书意伸手拽了一把陈起年。 陈起年这才提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点蛋包饭。 尝过之后，他抬起头，眼眸略带着欣喜地看着乔细雨：“真的很好吃。” 得了这一句肯定，乔细雨宛如被人迎面喂了一口满满的蜜糖，从嘴里甜到心坎里。 她用筷子取了一小口糖渍番茄放进嘴里，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忍不住让她面露笑容。 她轻轻含着筷子尖，对着陈起年开心地笑道：“那就好，那你多吃一点。” 简书意骄傲地说：“不是我吹，我妹妹的手艺，天下第一。” 乔细雨的脸一瞬间红了，脚在桌子底下用力地踢了一脚哥哥。 简书意呼痛：“我靠，你踢我干嘛！？” 乔细雨维持着妥帖的微笑，温柔可爱：“起年哥哥，我的手艺也就一般般，你不要听我哥瞎说，他最爱瞎说了。” 简书意冤枉：“我哪有……唔，好痛！”桌子底下，他又被妹妹踢了一脚。 陈起年用铁匙舀起蛋包饭，看着对面暗自打闹的兄妹二人，心底由衷地羡慕。 这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吧，打打闹闹，互相关爱。 不像他的。 陈起年低眸，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为人所察觉的自嘲笑容。 片刻后，他收敛了心绪，眼眸聚拢微笑，真心诚意地对乔细雨道：“书意没有瞎说，乔乔，你做的真的特别好。” 第14章 难怪人总说，餐桌上是最好缓和气氛的地点。 用餐之后，乔细雨原本紧张的心情随着用饭时温馨的气氛渐渐消散，跟陈起年对话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乔乔过完暑假以后，是去哪所学校念书？”陈起年夹了一筷子海带丝，温和随意地问乔细雨。 乔细雨细嚼慢咽下口中的肉片，斯斯文文道：“去永光七中的初中部。” “我妈担心她刚转学去新环境没人照应，所以一定要她跟我在一所学校。”简书意嚼着蛋包饭，含糊不清地补充，“方便我照顾她。” -- 第25页 乔细雨眄哥哥一眼：“你照顾我？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你还是太年轻。”简书意装着一脸的少年老成，老神在在地说，“等以后你出了社会就知道有个又帅又能打的哥是一件多好的事。” 乔细雨哼一声，轻轻说：“反正我现在没觉得有什么好的。” 陈起年看着兄妹俩，微笑：“你们感情很好。” 简书意骄傲：“那当然，我妹妹算是我一手带大的。” 乔细雨小猫挠人一般抓简书意，气道：“都说了是我照顾你！” “好好好好好！”简书意点头连连告饶，“是你照顾我，行了吧？” “哼。”对着哥哥，乔细雨从来不掩饰。 简书意摇头无奈道：“乔细雨，你说你这么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将来谁会喜欢？” 乔细雨下意识地瞥了对面的陈起年一眼。 她低下头，脸颊染上朵朵红晕，轻拍了一下哥哥：“要你管？” 陈起年的眼眸安静注视对面的女孩，挑眉微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就很喜欢。” 简书意一怔。 乔细雨忽地抬起忽闪的眼睛，愣愣看着对面的陈起年。 陈起年托着腮，笑容温柔：“我们乔乔这么漂亮，就算是有得理不饶人的时候，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吧。” 简书意嗤声：“什么我们乔乔，陈起年，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叫我妹妹小名了？” 乔细雨拽了下简书意胳膊，赌气道：“名字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而且这是我的名字，我都还没不高兴，你凭什么不愿意？” 她转头，对着陈起年粲然一笑，姣美精致的脸庞像是仲夏夜里缠枝藤架上含着晶莹露水的蔷薇花。 “起年哥哥，你别听他的，你叫什么都没关系。” “啧。”简书意含酸地看陈起年一眼，“乔乔，我可是你的亲哥，他可是外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女大不中留啊？” “谁女大不中留了？”乔细雨又羞又气，娇蛮地瞪了简书意一眼。 对面的陈起年朗声而笑。 另一边的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不相让。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处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众人循声转头，就看见乔安娜穿着一身黑白色搭配的高定职场西服，拎着手包和笔记本包，疲倦地从门外走进来。 “妈妈，你回来啦？”乔细雨放下手中的筷子，连忙站起身，跑到玄关处去帮妈妈提电脑。 简书意和陈起年也站起身，看向乔安娜的方向。 简书意道：“妈，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乖。”乔安娜脱下平跟鞋，温柔地摸了摸乔细雨的头，而后跟着女儿一同走进餐厅。 “乙方的施工图会审告成，最近可以稍微休息下。”乔安娜画着精致的红唇妆容，但再完美无瑕的妆面也还是不能掩盖她脸上浓重的疲倦。 乔安娜的目光扫到陈起年，面容带了几分客气温和的笑意。 陈起年朝着乔安娜礼貌地点头：“乔阿姨。” “小年，好久不见你过来了。”乔安娜微笑，“今天是专程过来吃饭的吗？” “专程过来拜访您，碰巧吃个饭，您最近身体还好吗？”陈起年谈吐时的修养极好，一言一笑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分寸拿捏有度，彰显出良好的教养。 乔安娜微笑颔首：“很好，多谢你的关心。倒是我要问你母亲的好，这次我们公司之所以能拿下华锐集团旗下的新区设计项目，多亏了你继父从中推波助澜，我想应该是你母亲和他提过我们公司的事情吧？真是谢谢。” 继父？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乔细雨不觉愣住。 原来，陈起年的亲生父母也已经离婚了。 而且乔细雨还注意到，乔安娜提起继父两个字的时候，陈起年的眉眼似乎有一瞬间略微皱了皱，但那动作很快，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总之等她重新再看的时候，陈起年的面容上仍旧是原本的温和知礼。 “我母亲的事情，我不太清楚。”陈起年眯眼笑了笑，平淡道，“俞总一直跟您的公司有生意往来，或许是看在合作伙伴的份上帮您。” 乔安娜看出了陈起年不太想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她也不为难，顺着他往下说：“倒是也有可能。”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我还有一点工作要做完，就先去书房了，乔乔，小意，你们一会儿送送小年。” “阿姨您太客气了。”陈起年微笑。 乔安娜从乔细雨的手中接过电脑，摸摸她的头，又看了一眼起年，和气道：“起年，这是我的小女儿，叫乔细雨，比你小三岁，她刚从海陵过来，以后和你们一起在七中上学。如果以后有什么地方是小意照顾不到她的，还麻烦你照顾照顾。” 乔细雨低下头，红了红脸。 陈起年却爽快地答应：“我会的。” 乔安娜指着陈起年，对乔细雨说：“乔乔，你起年哥哥跟你那个亲生的笨哥哥可不一样，人家品学兼优，体育也很好，特别是数学成绩，没下过145分。你的数学不是有待提升吗？今后有什么地方不会的，可以请哥哥帮忙。” “起年，你不会不愿意吧？”乔安娜笑着看向陈起年。 陈起年笑起来，眼眸倒影着乔细雨紧张的样子，慢慢道：“不，我很荣幸。” -- 第26页 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乔细雨欣喜地抬起头，看着陈起年的眼仁深处宛如有溢彩流星纷纷划过。 - 大家相互见过以后，乔安娜便回了书房中继续加班。 乔细雨把脏碗筷放进洗碗机走出厨房，简书意已经抓了钥匙准备送陈起年出小区。 乔细雨私心是想去送陈起年的，但是被简书意以天黑了不安全回绝。 是以，她只能像现在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哥哥送陈起年离开。 陈起年已经穿好了鞋，原本的拖鞋提在袋子里，他站在大门外，看着乔细雨微笑道：“进去吧，我们先走了。” 乔细雨有些不舍，但也只能低低道：“那，你回家一路小心。” “得了得了，又不是上西天取经。”简书意跨出大门，大马金刀地挥挥手。 “再见。”陈起年望着她温和微笑。 “嗙。” 还没等乔细雨回应他的再见，简书意已经毫不留情地回手关上了家门，劈了乔细雨满面清风。 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家里一时间沉寂下来，唯能听见的是妈妈在书房敲键盘的声音。 乔细雨怅然若失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转身回房拿了衣裳洗澡。 水汽蒸腾的宽大浴室当中，乔细雨把自己整个浸泡在浴缸里。 她原本想问陈起年要一个微信的，可是陈起年走得太急了，更何况，妈妈和哥哥在，她也不好意思去问。 ……只是错过这个时机，也不知道下个时机在哪了。 乔细雨越想越后悔，穿着新换的睡衣从浴室走进卧室，原本想打开iPad，躺在床上看会儿bilibili纾解心情。 但刚点开软件，摆在枕头旁的手机就传来一声微信的提示声，暗沉的屏幕随之焕发光亮。 乔细雨怔了怔，旋即放下手中的平板，反手拿了手机过来。 锁屏界面上最先显示的是一条微信新好友的添加请求。 乔细雨疑惑地皱了皱眉，谁加她呢？ face id解开手机锁屏，乔细雨点开微信页面上新的好友一栏，最顶上的添加请求头像是个贝吉塔，昵称是一个点，而他的备注写着…… “陈起年！？” 是……是陈起年主动加她了！？ 乔细雨的眼角眉梢浮现雀跃的神色，她激动且高兴地握着手里的手机，像是中了一千万的彩票，差点没把手机摔掉。 他主动加她，他主动加她！ 乔细雨小心翼翼地点了同意。 对话框一转。 【你已经添加了陈起年，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乔细雨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不敢落下。 彼此间的第一句话，怎么措辞，都好像词不达意。 就连你好，Hello，好呀，嗨，这几个语义相同的词语，都要反复斟酌才敢打在输入框上。 删掉又打，打了后删掉，反反复复，一句话迟迟也不敢发出去。 而就在乔细雨不知所措的时候，陈起年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乔细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贝吉塔”就已经发来了信息： 【以后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乔细雨咬了咬唇，忍着嘴角难以掩盖的开心笑意，慢慢地在框里输入文字，发送。 “小丸子”：【会不会很麻烦到你？[笑哭]】 “贝吉塔”： 【如果麻烦我的那个人是你。】 【我会很高兴。】 乔细雨看着手机上的文字，翘起嘴角。 她抱着手机，像是抱着一个宝贝，兴奋得在床铺上滚来滚去，少女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一颗清甜可口的小草莓。 - 空旷的地上电车里，陈起年站在车门玻璃旁。 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点开，是“小丸子”回复了他一个表情，可爱的玉桂狗脸颊粉红，点着头说：“嗯嗯。” 陈起年的眉梢勾起温柔。 他息屏手机，将它丢进裤子口袋里，仰头看着车窗外，任凭斑斓辉煌的城市灯火纷繁映照在他的面容上。 因为这灯火的温暖，他的眼底深处好像也逐渐开始温暖，而等到他留神过来时，玻璃上正倒影着他微笑的脸。 陈起年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就会开始微笑，只要一想到那个可爱的小丸子。 第15章 乔细雨点开微信。 聊天框置顶的第一条就是与陈起年的对话框。 那个贝吉塔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声不响。 乔细雨点开对话，页面上显示的最后一次对话是8.25号，也就是五天之前。 内容是她给陈起年发了一条早安，可是陈起年却没有回应。 紧接着，后来的这五天，两个人就没有了任何的联系，聊天框上的时间也一天天的变得更久。 加上陈起年微信的这半个多月，两个人的聊天虽然不多，但一直都是有来有往，他给她的回信，也从来都很及时。 这是乔细雨第一次碰上对方不回信息，也没有再发信息的情况，于是不自觉地就开始胡思乱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聊天的时候说错了什么，导致陈起年不愿意再回她的消息。 聊天记录月历表上的数字开始一个个灰暗下来，乔细雨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低落。 她仔细重新阅读了两人的所有聊天记录，甚至还上网发帖询问，但是得到的结果是并没有什么问题。 -- 第27页 难道……是他单纯的不想理她吗？或者是觉得她太烦了？ 乔细雨窝在客厅的沙发角落，捧着手里已经息屏的手机，等啊等。 “叮咚。” 好不容易，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乔细雨喜出望外，立即抓起手机查看。 可是点开微信却发现，发来信息的是腾讯新闻公众号的更新提示。 开始有多期盼，现在就有多失落。 乔细雨委屈又愤愤地抬起手指，毅然决然地把腾讯新闻设置成消息免打扰，而后将手机重重丢进一旁的沙发里。 “我回来了。”简书意提着运动包推开家门，一眼就看到闷闷不乐小猫咪一样缩在沙发角落的妹妹。 “我回来你怎么也不欢迎欢迎？”简书意挑眉，反手关上门，把包放在玄关的杂物台上，而后走进厨房拿了两瓶冰百世。 乔细雨满怀心事，没有心情跟哥哥贫嘴，默默地背过身：“……欢迎欢迎。” “怎么了？”简书意察觉到妹妹的不对劲，把一罐冰可塞进她的手里，奇怪道，“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人惹我不开心。”乔细雨垂眸，扣着铝罐闷闷道。 “不可能啊，要是没人惹你，你怎么跟个人间小苦瓜一样？”简书意单手扣开可乐盖，小心翼翼打量着乔细雨脸上的神情，口气开朗玩笑，“说，到底是哪家的狗东西惹大小姐不开心啦？告诉哥，哥保管替你出气。” “那到底怎么了嘛，别不说话。”简书意很有耐心地继续问。 “就是……”乔细雨踟蹰了片刻，有些犹豫地看着简书意，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开这个口问，“我也不好说。” 简书意看出了她眼底的担心，扬起断眉，一张痞帅的脸显得格外温和：“怎么，我是你亲哥欸！跟你亲哥说话有什么可遮掩的，不怕，说，要是真有人欺负你，哥顺着网线都要爬过去揍他一顿。” 乔细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转过脸来看向哥哥，认真严肃地说：“那你不许笑我啊。” “我怎么会笑你呢？”简书意挑眉，宽大温暖的掌心揉揉她的头，“说吧！” “其实，是这样……”乔细雨心里敲着小鼓，轻轻拽了拽哥哥的衣袖，“哥，我是不是哪里惹起年哥哥生气了？” 简书意愣道：“你怎么会这样问？” “因为……他最近一直都没回我的微信，也没有给我发微信，我担心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这倒不会吧？你们说什么了？”简书意皱了皱眉。 “喏，你看。”乔细雨抓过手机，把屏幕点开放到简书意的面前，“就说了这些。” 简书意大概看了一下，眨眨眼不解道：“这不就是普通的早晚安吗？这能说错什么话啊？” 乔细雨收回手机，不安地看着简书意：“哥，你说，是不是我发消息的频率太高，所以人家觉得我很烦啊……” 简书意看着妹妹满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哈哈大笑，忍不住抬手掐了掐她的脸：“放心吧，他烦谁都不会烦你！” “那他为什么不回我的微信，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丑，所以他不想跟我说话？”乔细雨垂着眉毛，像一只委屈的小兔子。 简书意刚喝进嘴的一口百世差点没喷出来。 他又好笑又无奈地说：“你为什么老要胡思乱想啊？陈起年他只是不回你消息而已，这能算什么大事？” 简大少爷吊儿郎当地道，“哥告诉你，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矜持，矜持！知道不？不要倒贴男人，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他一天不回你就当他死了，他两天不会你就当他坟头信号不好，他三天不回你就当他堕入轮回了。” 简大少爷说完，侧眸过去想看下妹妹的反应，便见到妹妹瞪着一双滚圆的幽怨眼睛看着他，好像要把他身上钉出两个洞来。 简书意汗颜：“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堕入轮回的是陈起年，又不是我？” 乔细雨幽怨地盯着他不说话。 “欸行了行了行了！”简书意实在是受不了了，捂脸告饶，“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行不？他最近不止不会回你的信息，连我们也联系不上他。” 乔细雨一愣：“为什么？” 简书意收敛起不正经，单薄的眼皮垂下，耷落纤长睫毛：“怎么说呢……他家最近出了点事。” 乔细雨的心一瞬间揪紧，她用力抓住哥哥的手腕：“出了什么事？” 简书意：“喏，就是24号，上个星期天的下午，他妈妈从他继父家的大厅楼梯上摔下来，全身多处骨折，特别是脚踝关节损伤得很严重，现在在省骨科医院住院。” “这么严重？”乔细雨倒吸一口凉气。 简书意道：“是啊，当时他妈妈的后颈差点撞在栏杆上，幸好家里的佣人及时保护，不然当时人可能就没了，跟这个比起来，现在已经是万幸了。” “他这几天都是学校医院两头跑，需要陪床，睡都在医院，根本就没有看手机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乔细雨怔忡住，“只是阿姨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简书意眉头沉了沉：“她妈妈自己解释，说的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滑倒，但是我们都觉得，估计跟她妈妈的继子脱不了干系。我听说她妈妈摔下去的时候，那个继子就站在她妈妈身边。” -- 第28页 “继子？”乔细雨愣了愣。 简书意看了她一眼，舒然道：“噢，因为你跟陈起年认识还没多久，所以你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有点复杂。” 第16章 “复杂？”乔细雨怔忡地眨了下眼。 简书意：“喏，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的话里不是提起他有个继父么？” 乔细雨回想了下，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像是。” 简书意叹了口气：“我简单跟你说吧，陈起年的亲爸早年是做海外贸易的，有家规模还可以的公司，但是后来在金融危机的时候公司垮了，他爸爸破产背上巨额债务，他妈妈就执意跟他爸离婚了，跟了现在南融集团的老总，也就是陈起年的继父俞文庆，后来陈爸无力偿还债务，就烧炭……那个了。” “当时俞叔叔的元配好像才病逝不到一年，而且他有个比陈起年小三岁的儿子。俞叔叔跟陈起年的妈妈结婚后，元配的小孩抵触情绪特别大，处处跟陈起年的妈妈作对，反正熊孩子能做的一些过分的事他都做了，而且那小孩特别讨厌陈起年，两个人一见面基本就能打起来。” “阿姨是后妈，就怕外人说自己这个后妈偏心眼嘛，所以处处都顺着那小孩的意思，为了讨那小孩的一句好话什么都做。当时那小孩好像说不愿意陈起年来俞家，阿姨就真的让他搬了出去。” “母亲在家庭危难的时候抛下他再婚，这样的事搁谁身上心里总会有点过不去，而且他妈对继子比对他还好，这几年我和他玩在一起，冷眼看着，是真觉得他这个亲生的过得还不如继的那个。” “不过说实话，陈起年这人就是有点别扭，虽然嘴上说不关心他妈妈，但是每次一旦俞家那小孩欺负阿姨，他都会第一时间替她妈妈出头，虽然最后每次都是吃力不讨好。”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之前也发生过，每次都是俞家那小孩故意，但是阿姨偏偏次次都护着他，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自己。不是我八卦哈，我是真觉得陈起年那个继父的儿子太欠揍了……” 乔细雨听着简书意絮絮叨叨地讲述，眼神逐渐涣散，人也变得沉默。 “那，他平常都是一个人生活？”乔细雨轻声问。 简书意点点头：“是啊，他现在一个人住一个大平层。他妈妈其实也不算很疏忽他，法律上规定该给他的，她还是都会给的，而且给的还都是不错的，房子啊，衣服鞋子啊，还给他请了阿姨做三餐。但就是陈起年别扭，不太乐意接受他妈妈给的东西。” 乔细雨怅然若失：“原来是这样……” 她没想到，陈起年的家，原来不是离异家庭这么简单。 他的家，竟然这么支离破碎。 乔细雨不由得有些心疼。 虽然她也是离异家庭，但是父母离婚后从来没有欠缺过给她和哥哥的爱，就连父亲再婚的继母也是个非常善良爽朗的人。 所以，每当她沉下心去审视自己的周围，总能发现，自己永远是被包裹在一个温暖而充满善意爱意的世界中。 但就根据简书意所说的这些讯息，乔细雨却深刻地察觉到，陈起年，是生活在和她不同世界的人。 她的世界，温暖光明，永远灿烂如夏日。 而陈起年是生活在她世界之外的人。 那里萧瑟昏沉，好像总是等不到春天。 - 那天晚上，直到深夜，乔细雨还在回想着简书意所说的一切。 她缩在被窝里，在昏暗的房间内，捧着手机，细细翻阅陈起年的朋友圈。 手机屏幕的朦胧蓝光照映在她脸上眼上，忽闪忽闪。 他们添加好友的当天，陈起年就已经解除了朋友圈的三天可见，设置为全部可见。 陈起年的朋友圈很少，基本一年才发一条，或者干脆一年都不发，九条朋友圈里，除了一张跟简书意和严烺几人的球赛合影，基本没有别的合照，也不曾提到关于家人的只言片语。 看书是一个人，看电影也是一个人，海底捞也是一个人。 即使有朋友，但没有家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家，家里是漆黑的，打开灯，没有人，心里还是会难过吧。 乔细雨把手机关上，摆在枕头旁，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月光如流水浮动。 她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陈起年对着她笑的眼睛，温柔中好像又带着一点空洞。 心念电转间，她猛地想到了什么，当即抓起枕头边的手机，重新解锁，点开微信，进入与陈起年的对话框，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开始输入文字…… - 凌晨一点零二分，午夜降临，城市的霓虹光影却才正盛。 陈起年靠在天台上，仰着头，看高空上飞机的光点一点点划过月亮。 无数的灯火将城市连成一张蛛丝般的明亮大网，风穿过钢筋水泥汇聚成的森林，将陈起年额头上的碎发拂得凌乱。 冷暖色调交汇的光影交替在他沉默而麻木的脸上，把他的脸切割成明暗两面。 这几天，他因为母亲沈静晚住院的事情两头奔波。 除了学校，就是在医院。 日夜不分地忙碌下来，原本俊朗的面孔也逐渐变得疲态，眼底青黑，眼白上略微明显的血丝，甚至连下巴也有了淡淡的青色。 风把他空荡的白衬衣刮得猎猎而动，他低下头，从二十四层的天台往下看，人和车都已经变成了渺小的蝼蚁。 -- 第29页 他不自觉有些微微的眩晕。 一只飞鸟从身后飞快掠过，而后俯冲朝着大楼的底部飞去。 他看着飞鸟俯冲而下的方向，那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就像他无光的生活。 这才是他独处时真正的环境，黑暗，空荡荡，孤立无援。 就好像站在这天台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摔落下去，粉身碎骨。 那一年他十三岁，初二。 沈静晚抛弃他和父亲，跟另一个有钱人闪婚，而父亲在四面楚歌的境地下烧炭了结自己。 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天台的角落，俯瞰着脚下那些如蝼蚁一般惊惶的人群，打算像一只飞鸟一样俯冲下去…… 那时候他其实不想死，他只是希望在绝望中，妈妈能够冲出来抓住他的手，给他一点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但是那一天沈静晚根本没有出现，抓住他手的人，是警察和消防员。 陈起年收敛往昔的思绪，他慢慢睁开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将整个沉重的身体背靠在天台高耸的铁丝网上，而后垂下眼睛，疲惫地思考着要怎么应付明天医院和学校的繁忙。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陈起年一怔，掏出手机。 屏幕点亮，在昏暗的环境中照亮了他的面容。 看清发送人和信息的那一瞬间，陈起年的瞳仁骤然微微张大，神情也随之凝固。 时间，1：29AM。 发信人，“小丸子”： 【你最近好像遇到了些不开心的事，如果你不开心的话，可以告诉我】 【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请不要自己一个人消化，不知道去哪的时候，可以来我们家】 【日夜是交替的，太阳总会升起的】 【所以，请好好保重自己呀，下次我要要问你数学题呢】 【gt;wlt; 晚安~】 微风拂乱陈起年额前的碎发，他低眸，一字一句反反复复地看着手机屏幕中一连串白色语言条，手机屏的光影柔和地覆盖他的脸庞。 “日夜是交替的，太阳总会升起的。” “日夜是交替的……” 陈起年眸光微动，喉咙间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原本暗淡的眼底逐渐注入了些光影。 他好看的眉头舒展开来，桃花眼微微上扬，唇角笑容的弧度也越发温暖。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 陈起年失笑，手指抬起，在对话框内输入：“谢谢，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非常开心。” 但就在手指悬上发送键的一瞬间，他却又迟疑了一下。 停顿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一字一字地删除掉这句已经组好的话。 现在已经是深夜，这个时候再给她回消息的话，恐怕会把她吵醒。 还是先让小丸子晚安吧。 至于他的道谢，还是留着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 陈起年的眉眼勾起温柔的笑意。 晚安，我的小丸子，做个好梦。 陈起年把手机息屏，重新扔进口袋里，转身朝着天台的出口走去。 月光落在他的足迹之后，照亮来路。 他等了好几年，终于等到这样的一个人。 她会对他说，别害怕，太阳总会升起。 让世界充斥光明的，是太阳。 让他充斥光明的，是她。 - 消息发出去之后的两天，乔细雨每天都在懊悔自己那晚为什么要冲动地给陈起年发那几条信息。 当晚发消息的时候，她觉得还好，觉得自己说得挺温暖。 但是隔天再看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深夜发的消息略显……矫情。 可是已经发出去了，又没办法撤回，乔细雨只能每看一次自己编辑的文字，就又被自己羞耻一次，反复鞭打。 不过好在陈起年一直没回。 所以，乔细雨便掩耳盗铃地安慰自己，陈起年肯定很忙，根本看不到自己发的消息，以此略略宽慰尴尬的自己。 - 金秋九月很快来临，乔细雨在七中的转学手续都已经提前办好，1号开始，她就正式进入七中初三年级的14班就读。 虽说跟哥哥在同一所中学，但因为简书意是体育生，大清早的就要晨训，所以兄妹俩的出门时间卡不到一起，妈妈上班又是开车，且公司路径跟学校相反，所以乔细雨自己坐早班地铁去学校。 七中跟乔细雨住的地方就两站路，通学时间不赶，乔细雨可以慢悠悠地买个早餐边吃边走，走到地铁站入口的时候，早餐基本也就吃完了。 下扶梯，过安检，刷卡过关，再下扶梯，就到了站台。 现在是七点二十分，站台上没什么学生，多的是上班族。乔细雨把书包反背在胸前，坐在站台的长凳上登下班地铁。 一分钟后，下一班地铁到。 内外门随着嘀嘀嘀的警告声打开，车厢内挤满了男男女女的上班族。 乔细雨家所住的区域离永光的CBD就两条街，因此这几站地铁的人也是最多的。 她抱紧书包，可怜弱小又无助地随着人流往里挤。 座位当然是没有的，就连拉环也全被沾满，人头挤着人头，包子带上来能被挤成大饼。 乔细雨还没找到可以扶或靠的地方，列车门就已经嘀嘀嘀地关闭，紧接着，列车猝不及防地起步。 -- 第30页 乔细雨人还没站稳，被列车的惯性一带，整个人抱着书包就往旁边狠狠一倒，连人带书包，啪叽一头扑进身侧站着的怀里。 她吓坏了，连忙抱着书包往后退开两步，急急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边说，一边抬头。 抬头后，乔细雨看清自己撞了个满怀的人，脸上的神情顿时由歉意转化为错愕又转化为惊惶：“起、起起……” 她感觉自己的脸就像那个烧红的茶壶，呜呜呜地吹着蒸汽，烧开了…… “我叫陈起年，不叫陈起起起。”陈起年穿着七中高中部的校服，单肩挎着书包，俊朗的脸上笑意清澈，那双桃花眼勾着弧度，“小心点。” “幸好是撞上我，撞上别人就不好了。” 乔细雨呆萌地点点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到陈起年的一瞬间，她满脑子都在想的是，那天晚上的信息他不会看到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地铁往前开动，车窗两边的LED广告在地铁穿行间发出忽闪的光。 乔细雨紧张地抱着书包，站在陈起年的身边，两人之间沉默。 两个人一高一矮的身影映照在地铁的窗户玻璃上。 乔细雨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她轻轻拉了拉身边陈起年的衣袖。 陈起年旋即低头看她。 “那个……”乔细雨大脑还没转过来，嘴已经快一步，“我那天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这句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要是陈起年本来没看，被她提醒以后倒是记起来看了，她是不是要尴尬死…… 陈起年眉梢微动，回答道：“没看。” 啊……没看到就好，没看到就好，老天保佑。 乔细雨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 只是她没察觉，身侧陈起年的眉眼悄悄勾起了饶有兴味的笑。 就在她放下戒备的一瞬间，他挑眉，笑眯眯道：“骗你的，早就看到了。” 第17章 “骗你的。” 陈起年的声音低沉, 尾音勾着些逗弄的笑意。 乔细雨抱着书包的手指一瞬间收紧，猝不及防地抬头，错愕又紧张地看着身侧的陈起年。 整个人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死死捆绑起来, 红晕从耳根背后慢慢延展开, 她略有些惊惶无措地说：“你……你看到了？” 陈起年悠闲自得地观赏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笑意更深：“是啊，我全部都看到了。” 乔细雨第一反应就是想狡辩：“其实那天的消息, 不是……” “不是什么？”陈起年微微低下头, 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头，耐心地等着她的话。 两个人的视线错上。 陈起年眉眼平静温柔。 乔细雨的眼睛却带着忽闪忽闪的慌张。 对视的一瞬间后，终究是乔细雨败下了阵。 她有些难为情地垂下了纤长的睫毛, 遮挡住眼仁中的闪动, 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 让你见笑了。” “为什么又要道歉呢？”陈起年收回视线，摆正头看着前方玻璃门上二人的倒影，眉眼里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嗯？”乔细雨愣了愣，不解地扭头看他。 片刻之后，一只温柔的大掌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般，温柔地抚摸在了她的头顶上。 乔细雨浑身触电一般，动都不敢动一下，整个人像是一只小呆兔子一样, 怔忡地望着陈起年。 表面上，她脸上的神情无波无澜, 实则，心口已经牵动起惊涛骇浪。 陈起年又轻又慢地摸了摸她的头后,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弯月的样子。 嘈杂的地铁, 人声、风声、广播声、铁轨滑动声交杂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乔细雨的耳朵中，陈起年的声音反而显得越发清晰可闻。 他微笑着：“你不知道，收到你的那几则消息后，我特别开心。乔乔，谢谢你给我发了消息。” 原本紧张的心在他这句话说完后，乔细雨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一池温柔吹皱的春水中，慢慢地放松下来。 她脸上的错愕和担心不由自主地变幻为由衷的淡淡笑容。 得到他的这句肯定，她就不会再多想了。 “列车到站，七中，请到站的乘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响起。 陈起年抖了下肩膀上的书包，侧眸看向乔细雨：“走吧？” 乔细雨把书包背到背后，点了点头，羞涩地抿抿嘴。 - “……上周你给我发的消息我看到了，但是因为我妈妈住院，所以没来得及回复你。”陈起年与乔细雨并肩站在地铁上行的自动扶梯上。 “没关系，还是阿姨的身体比较重要。”单独相处时，站在陈起年肩膀边的乔细雨低着头，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温温柔柔的。 “对不起。” 陈起年笑了笑，“后来你给我发的那些信息我倒是看到了，本来是想当时就给你回复的，但是一则当时太晚，我担心我回了消息后，反而影响到你的休息。” 乔细雨低着头，默默听着陈起年的话，心想：其实你当时没回消息，我还是一晚上紧张得没睡好…… “二则，我想，道谢这样的事情，还是放在当面好。”陈起年笑着继续说，“所以才一直留着没有回复。” -- 第31页 乔细雨啜啜低声：“不是什么大事，这还用得着道谢呀？” “对你来说不是大事，但是对我来说。”陈起年眯眼笑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乔细雨的心口上像是有密密的小蚂蚁在爬，挠得心痒痒的。 虽然陈起年这句话可能就是在跟她客气，但是，她听了还是很开心。 因为他说，她的话是重要的事情。 乔细雨的心情一瞬间就变得很好，她与陈起年并肩走出地铁站，朝着七中的方向慢慢走：“阿姨的身体好些了吗？方不方便我和我哥哥去看看？” 陈起年道：“已经好很多了，但是毕竟伤筋动骨，还是要休养一阵的，不过因为要静养，几乎都在睡觉休息，所以恐怕没机会见到你们，就不麻烦你们去看了。” 乔细雨点点头：“那以后有机会再去拜访吧。” 陈起年微笑：“当然欢迎。”顿了顿，又问，“要上新学校了，心情怎么样？” 提到新学校，乔细雨还是有些不安。 她抿着嘴，牵强地笑了下：“说实话，有点害怕，新环境连一个认识的同学都没有，等下进教室我都不知道该坐哪……” 陈起年笑起来，眉眼间像是荡漾着清爽的风。 他又揉了揉乔细雨的刘海，温柔坚定地说：“没事儿，你还有我呢。” 乔细雨心猛地跳错一拍，咬着唇，感觉自己脸红得都快冒烟了。 谁知道陈起年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还有你哥。” 乔细雨紧绷的心这才舒缓下来。 在陈起年的身边时，她老是像一根弹簧，一会儿压得很紧，一会儿又弹得很松，来来回回的，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也是。”乔细雨淡淡笑了下，应下陈起年的话。 “不用担心，虽然你在初中部，但是离我们还是很近，我们翻个铁丝网墙就过来了。”陈起年说，“而且你哥哥在高中部的人缘很广，他们都会罩着你的。” “嗯……”乔细雨点点头。 “我一会儿先送你到初中部的教师办公楼再走，这样你就不怕了。”陈起年侧眸笑着看她。 乔细雨有些担心：“会不会很麻烦你。” “不麻烦。”陈起年的回应总是十分迅速，他笑着说，“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别担心。你的事，不会麻烦到我。” 乔细雨心里暖暖的，陈起年简单的几句话，一瞬间就打消了她心里的顾虑，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当当的安全感。 她轻轻点点头，有些紧张地道：“好。” 陈起年笑眼依旧。 七中校门前，穿着蓝白色夏季校服的学生们来来往往，乔细雨跟在陈起年的身边，安心地踏进这个陌生的学校，脸上洋溢着开心的微笑。 - 陈起年一直把她送到教师办公楼后，方才停下脚步。 乔细雨站在楼梯口外碧青葱郁的香樟树下，转过身看向背后的陈起年，温柔地道谢：“我到了，你快去高中部吧，别迟到了。” 陈起年并没有急着走，而是耐心地问：“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你知道吗？” 乔细雨忍不住笑了，点点头说：“知道，开学的前几天我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 “那就好。”陈起年的眉梢扬起安心的笑容，“那你快过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你进去了我再走。” 乔细雨点点头，掩饰不住地开心：“好，那我走了。” “新学校一切顺利。”陈起年站在原地，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乔细雨转过身跑上办公楼的楼梯，就在转角之前，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向陈起年站着的方向，就见到穿着白衬衫的修长少年仍旧笔直地站在香樟树葱翠的碧荫下，温和安静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不动如山。 他就站在她身后，她一回头就能看见。 这就是她要的安全。 乔细雨扭头，朝着陈起年扬脸粲然微笑，笑意明朗清澈如同日光下的琉璃。 她转过身，大步朝着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不再害怕未知的接下来。 而香樟树下的他，也一直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挎着单肩上的书包，回身往着高中部的方向走远。 - 乔细雨转入的初三14班是一个年级前三的班级，班主任是位四十多岁的英语女教师，姓唐，打扮得总是精致漂亮，每一根头发丝都是严密梳好的，性格略有些严厉细致。 收假前办理转校的时候，乔细雨已经跟在乔安娜身边见识过这位唐老师了，对她还是有些敬畏的。 唐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左边第四间，乔细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唐老师严肃气愤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俞家宁，你是什么意思？今天开学第一天你就要气死我是不是？” “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造型？朋克？唱摇滚的？你以为自己是明星吗？”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去理发店，把你这头红头发重新染黑，再把你浑身上下的耳环项链首饰摘了换回校服，否则你就不要再来参加开学典礼了！” 虽然知道唐老师是个严肃的脾气，但是听到这一通可怕的训斥声，乔细雨还是有些招架不住，整个人被吓得站在办公室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犹豫地看着办公室内的唐老师。 唐老师的工位朝门，从乔细雨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唐老师被一个男生挡住。 -- 第32页 那个男生背对着乔细雨，肩宽被阔，目测身高178cm左右，满身牛仔破洞的穿搭，袖口上还缀着一圈圈的金属环，看起来像是玩金属乐队的打扮。 尤其醒目的是他顶着一头颜色十分嚣张艳丽的火红色前刺发型，远远望过去，像是一团火在燃烧。 唐老师训斥他时，用余光看到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乔细雨，愣了愣，稍微缓和了下板着的脸，生硬地笑了下，客气说：“哦，你来了？先进来吧，我处理点事，马上就好。” 乔细雨尴尬地点点头，也挤出点笑容：“好的，唐老师。” 她背着书包，犹豫地往办公室里走，有些害怕地看着那个红头发。 哪怕没有看到脸，乔细雨也知道这个人绝对很可怕。 感觉就不像好人…… 像那种会跟社会小青年来往，还成天打架不学无术的学生混子…… 天啊，我怎么会有一个混混同学啊……乔细雨心中暗自害怕，以后我上学不会还要交保护费吧……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的红头发·混子·同学侧过了眼睛来。 长眉压眼，侧脸线条利落冷酷，瞳色浅且眼神冰冷，配上他那头红发显得人张狂不羁，整个人的周身都透露着一种暴躁阴霾的气息。 眼里写着，生人勿近，近身人——死。 他眼睛一看过来，乔细雨心惊肉跳，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她刚跟他对视了，天啊……他不会打她吧？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人，太可怕了，看起来人又很轻狂的样子。 早知道，就不读这个班级了555…… 第18章 之后那个红头发还有没有看她, 乔细雨就不知道了，她全程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等着唐老师训完话去教室。 “……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 不然还进这个校门做什么？行了, 快去！”唐老师的话说完，红头发还是一声不吭。 乔细雨觉得这个人还真是头犟牛，脾气挺大, 连老师的话都敢不接口。 她忍不住抬眸, 想再悄咪咪看一下这位勇士。 就见红头发垂着眼睛，不作声，只是转过身朝着办公室门外的方向走。 看到他走出门, 走远了, 乔细雨才终于觉得整个人安全了。 唐老师远远看着红头发走远的身影, 抬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叹息道：“这个小子，开学第一天就给我整这一出，哎……” 乔细雨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 唐老师站起身：“乔细雨，跟我走吧。” “好的，老师。”乔细雨点点头, 跟在唐老师的身后朝着班级走去。 - 隔了一个假期没见面，再相见的时候, 同学们都十分激动，成群地凑在凑在一起讨论大家的变化, 或是在忙碌着抄还没写完马上要上交的暑假作业。 乔细雨跟在唐老师背后走到14班门口的时候, 教室里乱哄哄的, 打打闹闹。 “吵什么吵？整个楼层就听见我们班最吵！坐好了！” 唐老师伸手用力地敲了两声门，顿时，教室里原本聚在一起说话的同学作鸟兽散，整个教室在一瞬间内神奇地恢复成安静如鸡的模样。 所有同学齐刷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装作认真早读的样子。 但是很快，还是有人注意到站在唐老师背后的新面孔，你悄悄告诉我，我悄悄告诉他，一下，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乔细雨。 乔细雨有些不好意思，略略压低了头。 唐老师走进教室，乔细雨也垂着头，跟在老师背后走进去。 唐老师站上讲台，乔细雨站在讲台边。 “开学了，大家又升高了一级，现在是初三的学生，毕业会考马上就摆在面前，希望在新的学期大家都能端正学习态度，好好冲刺中考。”唐老师板着脸，如炬的目光缓缓巡视了一圈讲台下的同学。 “然后，本学期有一位新加入我们14班的同学，她是从海陵市转学过来的，大家鼓掌，欢迎新同学上台自我介绍。”唐老师的话音刚落，讲台底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热烈掌声，乔细雨甚至还听见有几个男同学开玩笑说“欢迎美女新同学”。 “你上来吧。”唐老师转过头看向乔细雨。 乔细雨颇有些难为情。 其实在转学这件事情上，她最害怕的不是熟悉新环境……而是上台做自我介绍啊。 自我介绍这种东西，无论何时都令人感觉尴尬。 但是没办法，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乔细雨背着书包走上讲台，一瞬间，讲台下男男女女几时双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悉数汇聚在她的脸上。 乔细雨的毛病就这样，一旦要当众讲话，她就会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那个……大，大家好。”乔细雨浅浅朝着台下的人鞠了一躬，紧张地抓着书包带子轻声说，“我叫乔细雨，乔装的乔，细雨纷飞的细雨，很高兴能够加入这个新集体，请大家多多指教……” “好！” 台下，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先带头喊了一声好，紧接着，所有的同学都鼓起掌声来。 乔细雨站在掌声里，手足无措地看向唐老师。 唐老师走到她身边，目光环视了一下教室：“新同学就坐在……” 乔细雨循着唐老师的视线，把目光落在教室靠窗最后两个空着的座位上。 -- 第33页 “乔细雨，你就坐在俞家宁身边吧，他的同桌正好转学。”唐老师说。 乔细雨点了点头，便背着书包，越过同学，朝教室最后的位置走。 因为最后两张座位都是空着的，乔细雨也不知道哪张座位有人，只能先选了靠里面的座位坐下。 她放下自己的书包，把里面准备的一些文具简单拿出来放在桌肚里。 唐老师说：“我有点事，班长先带着人早读英语，一会儿广播响了，大家把凳子搬到操场上，还是班长安排着大家坐好。不准在教室里说话吃东西，听到没！？” “听到了——”同学们拖着声音回答。 一个长相斯文清秀的高个男生站了起来，走到教室讲台前开始领读英语课文，唐老师板着脸站在前门又盯了一会儿，这才走开。 老班一走，教室里原本拘谨的气氛又开始活络起来，悄悄埋头在桌子下吃辣条的，悄悄打开手机的，回身跟同桌小声说话的。 初三的新书还没发，所以这个班级读的是英语晨报，乔细雨没有报纸，只能干干地坐着看讲台，十分尴尬。 就在她干坐着的时候，坐在她前桌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突然把一卷英语晨报丢了过来。 乔细雨看着凭空出现在桌上的报纸，怔忡地抬头看向前桌。 那个女生也回过头来看着乔细雨。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桃心脸，弯月眉，飞扬的大凤眼，皮肤雪白，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上有个很可爱的酒窝。 “你没有报纸吧？先用我的！”她说话很爽朗，眉飞色舞的，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 面对第一个跟自己搭话的新同学，乔细雨既紧张又兴奋。 她握着报纸，感激又难为情地看对方：“谢谢，但是你用什么？” “嗐，没事儿。”女孩子仰头晃脑地笑，紧接着伸手把同桌男生的报纸抢了过来，“我用他的。” “严朵朵，你抢我的干嘛？”同桌男生当即反抗，表情却是开玩笑的。 叫严朵朵的女生笑哈哈地把手里的英语报纸分出去一点：“谢锦朝你这么小气干嘛？我肯定会分你一半啊！”边说，她边回过头，朝着乔细雨笑着Wink，“我叫严朵朵。” “你好。”乔细雨抿着嘴，温温柔柔地笑，对这个热情明朗的女生很有好感。 “你长得真好看！”严朵朵认真看着乔细雨的脸，大大方方地说，“我最喜欢漂亮妹妹了。” 乔细雨忍不住笑起来，弯着眼睛难为情道：“你也很好看。” 严朵朵眯着眼睛，笑得更开心了：“真的吗！？你要这么说，我可是要当真的哦！” 严朵朵身边叫谢锦朝的男生托着腮懒洋洋地瞥她一眼，贱贱道：“严朵朵，做人心里要有b数，人家可比你好看多了，你长什么熊样你自己不知道吗？” “谢锦朝你有病啊！”严朵朵气呼呼地抬手，对着谢锦朝的肩膀就是一掐。 “哎呀，哎呀呀，掐断胳膊了！”谢锦朝捂着胳膊，贱贱地装惨。 严朵朵又好笑又好气，抬手往他胳膊上打一下：“你装什么装？我轻轻掐你一下就把你胳膊掐断啦？” 乔细雨坐在背后，看着这对同桌打打闹闹，忍不住也跟着偷偷笑起来。 谢锦朝回过头看她，挑眉贱贱道：“同学，你以后坐她背后可得小心啊，她暴力狂！” “我是暴力狂那你就是受虐狂！”严朵朵气笑。 谢锦朝笑起来，爽朗道：“我叫谢锦朝。” 严朵朵补充：“叫他小贱就行，因为他老是贱贱的。” 谢锦朝贱贱地委屈道：“谁贱贱的啊……” 乔细雨坐在身后，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心中原本的拘谨一瞬间打散。 感觉以后和他们在一起，会很开心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藏在书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乔细雨翻开书包，看了一眼窗外，确定没有老师在，才偷偷地把手机拿出来。 点亮手机，上面浮现的是一条未读微信。 是陈起年发来的。 乔细雨的脸颊微红，点开信息。 “贝吉塔”：【怎么样？还好吗？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找我，我在高三九班。】 乔细雨的脸红扑扑的，她弯起眼睛笑起来，点击屏幕编写信息。 “小丸子”：【一切都好，劳烦牵挂。】 “贝吉塔”，秒回： 【不劳烦】 【另外】 【新学期，万事顺意。】 “小丸子”：【嗯嗯！你也是！[\\笑脸]】 第19章 因为有了严朵朵和谢锦朝, 乔细雨在初三14班打开了第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缺口。 晨读完之后不久，操场上就响起了广播音乐声。 班长收起报纸：“大家把椅子搬好，到走廊上排队！” 严朵朵把自己的椅子搬起来, 而后随手就把乔细雨的椅子塞到了谢锦朝手里, 朝着他扬扬下巴，指挥道：“小贱贱，帮细雨搬凳子。” 谢锦朝笑起来, 眉眼清爽：“行, 我发扬风格。” 说着，单手提起乔细雨的凳子。 乔细雨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儿。”严朵朵热络地挽住乔细雨的胳膊，笑着睨向谢锦朝, “他可是体育委员, 人高马大的, 就应该发扬风格替女同学搬凳子。细雨，没事儿，你跟着我走，一会儿，咱们坐在一起！” -- 第34页 乔细雨看着身边满脸热情的严朵朵，不好拒绝，只得腼腆地点点头，然后对谢锦朝说：“谢谢你。” 谢锦朝对着严朵朵的时候总是满脸贱贱的, 对着乔细雨的时候却是非常的礼貌与客气，就是个干干净净的礼貌大男孩：“小意思, 不用向我道谢，你要谢就谢地主婆吧, 是她让我这个长工搬的。” 说着, 谢锦朝笑吟吟看向严朵朵。 严朵朵挽着乔细雨的手, 提着椅子朝教室外的方向走去。 - 严朵朵是一个热情的人，更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那一个。 仅仅是站在走廊上排队的十分钟内，靠着严朵朵的好人缘，乔细雨就已经认识了好几个跟朵朵关系不错的小姐妹。 女同学们接纳她的速度非常之快，不到一会儿，大家已经聊开了。 严朵朵总是非常贴心地把乔细雨带在自己身边，到操场的时候也把她带在大家的中间位置落座，不让她有落单的情况出现。 乔细雨的性格虽然有些内向，但是在这样温暖和谐的环境下，也渐渐没有了最开始的拘谨，和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迅速地熟悉起来。 严朵朵专门选了靠后的位置坐，这样无聊的开学典礼上，大家就能悄悄说小话。 坐在乔细雨背后的女生叫做李织织，几个小姐妹们聊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满脸浓浓八卦偷笑地戳了戳乔细雨的背，神秘兮兮地问：“细雨，今天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高三的学长来送你呀？我跟我同桌去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他站在教室办公楼下送你。” 乔细雨一怔，脸忍不住红了红：“……啊？” 乔细雨身边所有女孩子的小耳朵顿时都竖了起来，大家都兴奋地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八卦：“真的啊？哪一个？帅不帅啊？” 李织织肯定地点头，兴奋道：“是高中部高三九班的陈起年学长啊！他的样子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陈起年的名字一出，几个女孩脸上都浮现出深意的笑容。 乔细雨左右环视，有些难为情地道：“陈学长是怎么了吗？” 李织织旁边的陈嘉激动地说：“陈学长是我们中学最受欢迎的人啊！这你都不知道？他之前是高中部校篮队的后卫，打球特别厉害，而且不止是运动细胞好，学习也特别好，是年级尖子，最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帅！” 李织织瞪着眼睛说：“我们学校高中初中部的女生，悄悄喜欢他的人特别多，基本每天都有人往他桌子里丢情书，而且去年还有一个高二的学姐为了追他，天天蹲在他家门口守着，特别夸张。不过陈学长为人很高冷的，听说他从来不答应这些女生，也很少和女孩子来往，哎。” 严朵朵掏了掏耳朵：“闲不闲啊？不用读书啊，还天天蹲人家门口，变态吧？” 陈嘉白严朵朵一眼：“你这种已经有家室的人当然不懂陈学长的帅。”她双手合十，满眼星星，“要是陈学长能做我男朋友，我做梦都会笑醒。” 严朵朵大笑：“那你快做梦，梦里什么都有呗。” 陈嘉哼了一声，没理她，转头摇着乔细雨胳膊：“说真的，细雨，你跟陈学长是什么关系啊，他竟然会送你！” 乔细雨看着满脸紧张兮兮的陈嘉，脸颊上的灼烧感越发明显，她咬了咬嘴唇，仔细想了一下，谨慎地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就是，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今天顺路和我一起上学而已。” 陈嘉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我看你们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他的小女朋友呢，原来不是啊……” “小女朋友？”乔细雨脸通红，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不会的，怎么会呢？” 李织织笑道：“你要是他女朋友，陈嘉就要伤心了，陈嘉可是陈学长的头号迷妹。” 陈嘉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就是觉得学长很厉害而已啦，没有别的想法！而且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好不，陈学长就算真的有女朋友，也肯定是细雨这种超漂亮的大美女啊。” “但是说实话哦。”李织织朝着乔细雨挑挑眉，“细雨，你跟陈学长站在一起的时候，男帅女美，好般配哦~” 乔细雨整张脸红得像番茄，她拼命摇头，连忙解释：“不会不会，我跟他就是认识而已……” “话说回来。”严朵朵看着乔细雨，“你哥跟陈起年认识？那你哥是……” 乔细雨道：“我哥是高三34班的简书意。” “简书意！？”李织织瞪大眼，“你亲哥？” 乔细雨看着她激动的反应，怔忡道：“怎么了吗？” 陈嘉及时补充：“简书意也是我们学校受欢迎的大帅哥啊！而且还是校篮队现在的队长，又帅又能打，也有好多女生喜欢他。” 李织织问：“但是你是简书意的妹妹，你为什么姓乔啊？” 乔细雨抿嘴笑：“我爸妈以前约定的，我哥是长男，跟我们爸爸姓，我是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跟妈妈姓。” 大家：“原来是这样。” 严朵朵笑起来：“我说呢，我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简书意特别像，原来你是他亲妹，这么说来大家关系就更近啦。” 乔细雨疑惑道：“怎么说？” 陈嘉说：“因为严朵朵是严烺的亲妹妹啊，严烺学长和简书意学长他们都是好朋友。” -- 第35页 乔细雨惊喜，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你就是严烺哥的妹妹？我之前听他说起过他也有个妹妹。” 严朵朵挑挑眉：“暑假的时候我去国外旅游了两个月，所以一直没在永光，否则我们应该早就见面了。” 乔细雨握住她的手，笑得甜甜的：“现在见面也不晚。” 陈嘉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细雨，要是你哥是简书意，那你肯定知道高三的南北北咯？” 乔细雨回想起刚来永光那天在球馆外面遇见的高个女孩子，缓慢地点了点头：“有点印象，她跟我哥关系不好吗？” 李织织小心翼翼地说：“不是关系不好，南北北算是我们学校的大姐头这种，而且她特别喜欢你哥，听说从高一的时候就一直追求简书意了。我听说她还特别恐怖，当时把所有对简书意有意思的女生都教训了一遍，所以现在都没有女生敢对简书意表达好感。” 乔细雨听得云里雾里地：“是吗？” 严朵朵大大咧咧道：“没关系，南北北肯定知道细雨的身份，她要找麻烦也找不到细雨。不过说实话，你还是避开她点吧，她那个人眼里只有你哥，说不定连亲妹妹也会吃醋。” 乔细雨若有所思点点头。 陈嘉感慨道：“真好啊，那么帅的学长竟然是你的亲哥，而且还有陈学长送你，细雨，我们换一下好不好？让我当你吧。” 严朵朵笑死：“怎么换？把你的脸换到她身上？你觉得合适吗？” “哎呀讨厌，人家就是羡慕一下啦！”陈嘉道。 严朵朵笑着笑着，忽然又道：“对了，细雨，有件事情要提醒你下。” 乔细雨看她表情认真，于是也认真了几分：“什么事？” 严朵朵说：“唐老师不是让你坐在俞家宁身边吗？” “是呀。”乔细雨狐疑道。 严朵朵的眼神有些严肃，说：“你跟他坐一起的话，务必小心，少和他来往，也千万不要惹他。” 乔细雨：“为什么？” 严朵朵说：“他这个人很疯，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乔细雨愣住：“啊？” 严朵朵说：“而且你不是跟陈学长他们关系很好吗？你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你跟陈学长他们那些人关系好，也不要让他知道你是简书意的妹妹。” “俞家宁是南融集团的小太爷，他爸是南融老总俞文庆，而且他的后妈就是陈起年的亲妈。” “俞家宁很讨厌陈起年和他后妈，处处都跟他后妈作对，听说一个多星期前还把他后妈从楼梯上直接推下去，简直就是个疯逼。” “如果他知道你是陈起年朋友的妹妹，还跟陈起年关系好的话，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整你，让你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第20章 开学典礼冗长繁琐且无聊, 好在有严朵朵谢锦朝几个一起说说话，时间很快也就过去。 典礼正式结束以后，班长招呼大家排队搬椅子回到教室继续自习。 乔细雨同着严朵朵陈嘉她们回到教室。 刚踏进教室的一瞬间, 乔细雨就看见靠窗的角落坐着一个穿校服的黑头发男生。 那男生低着头, 乔细雨一时没看清他的样子，于是以为只是班里的那个同学暂时坐在那。 “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我带你转转学校。”严朵朵挽着乔细雨的胳膊，带着谢锦朝朝他们座位的方向边走边说。 乔细雨点笑着, 刚想回应, 一扭头，看见眼前的景象，原本要说的话僵在了嘴边, 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固了下来。 严朵朵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来, 不解地回过头去看：“怎么了？” 就见到乔细雨呆愣地站在原地, 看着前方不知所措。 严朵朵和谢锦朝也转过头，就看见，眼前的地板上，乔细雨的东西被丢了满地。 书包、本子、笔、水壶，包括严朵朵刚才给她的那卷英语晨报，全部被人蛮横无理地随手丢在地上，散落成一片狼藉。 “怎、怎么回事？”陈嘉见状愣了一下。 严朵朵的目光敏捷凌厉抬起，精致落在靠窗位置的黑发男生身上, 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神情逐渐愤怒起来。 “俞家宁,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严朵朵瞪着那男生脱口指责。 俞家宁？ 乔细雨微微怔忡，重新审视了一下坐在位置上的男生。 正巧, 俞家宁在听到严朵朵愤怒的指责后, 冰冷阴鸷地慢慢转过了头来, 挑眉看着站在狼藉旁的一众人。 因为换下了刚才那身浮夸的朋克打扮，摘了首饰，换上了校服，且还染黑了刚才一头醒目的红发，所以乔细雨乍一眼还没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刚才办公室里受训的混子同学。 她被严朵朵这句话点醒，一瞬间惊恐地意识到…… 冤家路窄。 她和那个红头发·混子·同学·俞家宁，是同桌。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乔细雨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他凑在一起当同桌。 染了黑发的俞家宁没有了刚才在办公室里的不羁狂傲，但周身的气质却越发阴鸷冰冷，像是一座围绕着白茫茫雾气的冰山，让方圆接近的人不寒而栗。 他缓缓抬起那双瞳色极浅的眼睛，淡漠地盯了一下严朵朵，而后才把目光挪到严朵朵身后的乔细雨身上。 -- 第36页 俞家宁看向自己的一瞬间，乔细雨几乎是本能地又往严朵朵背后缩了缩，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看什么看？骂你的是我又不是她！”严朵朵像是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张开双臂，把乔细雨死死地护在自己背后，英勇无畏地瞪着冰冷可怕的俞家宁。 俞家宁没有理会严朵朵，他那双平静阴冷得像蟒蛇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只看着乔细雨。 他往前走了一步，拨开严朵朵的手。 “干嘛！？”严朵朵如临大敌，死死护在乔细雨身前。 这一瞬间，在场的气氛忽然降到冰点，剑拔弩张的气息溢出，就连原本站在背后观望的谢锦朝面孔也沉了下来，走到了严朵朵的身边，观察着俞家宁这个危险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俞家宁停了下来，就站在乔细雨的身前。 乔细雨有些紧张地抬起眉睫，就看到俞家宁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像极了一条蟒蛇。 平心而论，俞家宁的长相并不算差，相反他长得十分好看，五官线条利落潇洒，有一种凛冽的气质。 只是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平静而深不见底，看人的时候无端让人觉得阴森。 俞家宁微微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可爱的粉色小熊笔记本。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干嘛。 俞家宁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拎着笔记本的一角，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笔记本甩在了乔细雨的身上。 他垂眸睥睨着乔细雨，语气冷硬：“谁让你坐我位置的？谁准你把东西放我桌子里的？” 两句疑问几乎快把乔细雨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垂着眼睫毛，模样有些怯弱害怕，但嘴里的话却十分有底气：“是唐老师让我坐的。” 严朵朵侧眸，颇有些意外和欣赏地看了一眼乔细雨，然后转过头，大声帮腔道：“就是！唐老师让她坐那的，有本事你找唐老师去说呗，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俞家宁压低眉，冰冷扫了一眼严朵朵，眼神有些隐隐的不耐烦：“闭上你的嘴，我没和你说话。” 谢锦朝上前一步，挡在严朵朵身前：“俞家宁，她是新来的，不知道你一直坐窗边，现在换过来就行了，没必要闹大。” 俞家宁扫了一眼谢锦朝，眉眼冰冷，语气毫不退让：“我不管她是新来的还是旧来的，也不管她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位置只属于我，谁敢占了我的东西，我就让谁滚。”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一只固守领地的傲慢雄狮。 俞家宁看着乔细雨，警告一般地道：“我回来之前，把你的东西收走。” 抛下这句话后，他弯腰又捡了一支笔，随手就丢在乔细雨的脸上，紧接着撞开谢锦朝的肩膀，转身就朝着教室外的方向走。 整个班级里所有的同学都沉默了下来，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不敢为乔细雨再开口，而愤愤不平想要冲上去为乔细雨抱不平的严朵朵也被谢锦朝拉住。 谢锦朝对着严朵朵无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惹怒那个疯子。 乔细雨站在原地，原本干净白嫩的脸颊被俞家宁丢过来的那支笔划过一道醒目的墨痕。 她看着俞家宁的背影，双手忽然握紧成拳头，嘴角微微颤抖，一贯温温柔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气愤难平。 陈嘉站在乔细雨身边，看到她的肩膀抖个不停。 “细雨……没事吧？”陈嘉担心地抬手，想要拍一拍乔细雨的肩膀。 这样羞辱人的事情发生，当事人却只能忍气吞声，换了谁都不好受吧。 陈嘉动了动嘴唇，正想要开导乔细雨。 乔细雨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错愕惊讶的举动。 她没有像陈嘉预料的那样忍气吞声。 她弯腰，直接抓起地上一本散落的厚厚新华字典，然后用力地抬手，狠狠朝着俞家宁背影的方向砸去，一字典重重打在他的脊椎上。 字典凌空掉落在地，啪的一声，溅起厚厚的尘埃。 整个教室的人都窒息了，静可闻针落。 俞家宁的脚步停下。 他回过头来，目光阴森地像是要杀人。 严朵朵、谢锦朝、陈嘉、李织织，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还保持着投掷动作的乔细雨身上。 乔细雨咬着唇，胸口微微起伏着，一向温温柔柔的脸上萦绕着一股子要强和无畏，好像在说—— 他们怕你，我不怕你。 第21章 那一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俞家宁的身上转移到了乔细雨的身上。 乔细雨微微喘息着，目光定定地看着俞家宁。 俞家宁的目光阴冷得像是要杀人。 他停住脚步，缓慢地转过身, 看着乔细雨, 像是要一口吃了她。 对视上俞家宁那双蛇目的瞬间，乔细雨已经做好了接受无数种可怕后果的心理准备。 严朵朵挣开谢锦朝的手，飞快地上前站在了乔细雨的身边, 虎视眈眈地看着俞家宁。 李织织也不遑多让, 跟在严朵朵身后站到乔细雨身边另一侧，陈嘉胆子小些，但是看大家都冲上去保护乔细雨了, 她于是也硬着头皮站到乔细雨的那一边。 严朵朵扬起下巴, 看着俞家宁道：“看什么看？你自己有错在先, 是你先用本子和笔丢乔细雨的，她这只是正当防卫，而且俞家宁，我也不怕你，我哥是高三的严烺，你敢动我？” -- 第37页 严朵朵的话说完之后，俞家宁竟然真的停住了原本在逐渐逼近的脚步，只是站立在原地, 用那双淡漠的眼睛盯了一阵乔细雨及身边的几个小姐妹。 谢锦朝无奈看了严朵朵一眼，也跟着走了上来。 如果说, 俞家宁像一头战斗力凶狠的狮子，那乔细雨和严朵朵这些人不过就是野狼。 但是一头战斗力凶狠的狮子, 也始终敌不过数量占优势的狼。 俞家宁的眸光淡淡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 然后最后盯了眼乔细雨, 最终还是选择转过身。 他一脚踢开挡在脚下的字典，然后撞门离开教室。 俞家宁消失在教室内的一瞬间，教室内的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严朵朵用纸巾心疼地擦干净乔细雨脸上的墨痕。 李织织跟陈嘉也连忙围上来。 “细雨，你没事吧？” 乔细雨摇了摇头，脸上的警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贯温柔的神情。 “谢谢你们。”她对着严朵朵几人真诚道。 李织织大大方方道：“那有什么，你现在也是我们的朋友了，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受欺负吧？” 陈嘉也说：“虽然我肯定打不过俞家宁，但是我也要保护你。” 严朵朵笑着，一把豪爽地揽过乔细雨肩膀：“我去，细雨，你刚才弯腰拿字典砸俞家宁的那一下，真是帅爆了！我宣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咱们就是死党了。” 环境氛围放松下来，乔细雨也没了刚才的紧张。 她垂头，有些无奈地说：“其实刚才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毕竟我还挺害怕他过来打我的。” “怕什么？”严朵朵搂紧她，扬眉说，“他要是敢动你一手指头，别说我们不让了，你哥也不让啊。” 陈嘉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细雨，以后你还是得当心了。” “我知道，我不怕。”乔细雨眯起月牙眼笑，“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叫我乔乔，我家人都这么叫我。” 经过刚才的危机，大家的关系不知不觉更拉近了一步。 严朵朵率先同意，爽朗道：“好，欢迎乔乔加入我们的大集体，以后姐妹们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噗嗤！” 乔细雨一个破功没忍住，李织织和陈嘉干脆笑出声来，谢锦朝也站在旁边笑个不住。 严朵朵挠头，吐了吐舌头眨眼道：“开玩笑的啦，有难同当。” - 唐老师很快阻止了班级的男同学去科教楼搬新书，其余的女生在班级自习，乔细雨趁着没人的空当把手机拿了出来。 她原本想跟陈起年说一下刚才的事，连微信聊天框里的文字都编辑好了，可是事到临头，又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了。 怕他担心。 简书意也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在新班级如何。 乔细雨通通回答：很好，没什么问题。 不过好在，后面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坐在身边的俞家宁一直都会有回到教室，所以乔细雨暂时得到了安全。 前桌的严朵朵回过头来小声告诉她说：“俞家宁就是这样，他想来上学的时候就来上学，不想来就可以当着任课老师的面甩手就走，老班也管不住他，学校都给他记了N多次大过了，但是他可潇洒，一点不放心上。因为他爸爸是赞助学校的大股东，所以学校领导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吧。” 乔细雨默默听着这些议论，再配上俞家宁今天的种种举动，她直接在自己心里给他打了一个负一万分。 这样的同桌，井水不犯河水地挨到升高中，也就万事大吉了吧。 - 午休的铃声很快响起，原本安静的教学楼内成群地涌出学生，大家疯狂朝着食堂的方向跑，生怕打饭晚了没好菜。 严朵朵倒是不急不忙：“我们先去上个厕所，一会儿我带大家上二楼吃小炒，不跟他们挤大锅饭。” 谢锦朝挑眉：“哟，严老板今天这么大方？” 严朵朵笑眯眯地：“我请客，你花钱呀，谢老板。” 谢锦朝：“……” 乔细雨原本是打算去吃大炒的，但是严朵朵已经提议，她也没有反对，四个女孩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带上充当钱包的谢锦朝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因为汇集了高中和初中两部的上万学生吃饭，所以永光七中的食堂修建得特别庞大，分为上下楼两层。 一层是吃大锅饭的地方，二楼则有各式各样的小炒，什么风味都有。 当然，价格也比一楼高上好几倍。 谢锦朝出钱，严朵朵作东，乔细雨站在一旁，就见到严朵朵大手一挥，指点江山一样啪啪啪在菜单上点了好几样。 谢锦朝在旁边汗颜：“喂喂喂，你还是稍微收敛点吧，我的钱包也不能自己长出钱啊。” “别那么小气，大气一点嘛，谢长工。”严朵朵拉着大家入座，朝谢锦朝眉飞色舞，“格局要打开，打开。” 谢锦朝无奈，只能随她的高兴：“行行行，你是地主婆，都听你的。” 菜很快好了，严朵朵热情地主动去端。 很快，一桌丰盛的午餐就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乔细雨也的确有些饿了，动筷开始吃饭。 说说笑笑间，一顿饭吃完，乔细雨从口袋里摸出面巾纸分发给大家擦嘴，就可就在这一瞬间，一杯冰凉的水突然从她的头顶垂直泼下来。 -- 第38页 “啊——”坐在乔细雨身边的陈嘉惊叫一声迅速躲开，李织织和严朵朵想伸手拉乔细雨一把，可是却已经迟了。 那杯冷水全部倒在乔细雨的头上，冰凉的水如同无数条小蛇，顺着她的鼻梁和轮廓慢慢蜿蜒，最终汇聚在尖尖的下巴上，一滴、两滴地掉落下来，重重砸在她脚下的地砖上。 严朵朵愤怒地抬起头，就见到消失了一整个上午的俞家宁此刻就站在乔细雨的背后，他的手扬起在她头顶的上空，大手里还握着已经倒空的杯子。 俞家宁垂眸，狭长的眼睛微微勾着笑容，睥睨着身下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瑟瑟的女孩。 坐在乔细雨周围的同学都停止了吃饭，纷纷回头过来看着她们的桌子，准备去洗碗的同学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热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俞家宁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松，纸杯应声滚落在乔细雨的脚边。 他冷漠无比地瞥了一眼乔细雨，准备抬腿走开，可就在这一瞬间，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襟。 俞家宁看过去，正想要还手，可是再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眼神就变了，变得更加阴戾。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乔细雨的头顶悬空响起。 这道声音在乔细雨的印象中素来是温柔的，可是今天，这声音听起来却更外阴冷，氤氲着滔天滚滚的怒火。 她怔忡地抬起头，两颊的头发还滴着水，就看到陈起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抬手揪着俞家宁的衣领，拳头上浮现一根根的青筋，他那张总是温柔的脸冰冷得吓人，像是要把俞家宁给杀了。 在看到乔细雨被俞家宁欺负的那一瞬间，陈起年所有的礼貌和冷静荡然无存。 他抓着俞家宁的衣领，一只手便死死压制住了他，语气冰冷，一字一顿：“向她道歉。” 第22章 陈起年跟俞家宁对峙的一瞬间, 严朵朵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乔细雨的手腕把她带到了旁边。 李织织跟陈嘉连忙拿出面巾纸帮乔细雨擦干头上脸上的水滴：“乔乔，你不要紧吧？” 乔细雨紧张地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场景, 轻轻地摇了摇头。 俞家宁比陈起年矮了近乎一个头。 他仰头轻蔑地看了一眼陈起年, 而后又侧眸冰冷地看了一眼被大家保护在中间的乔细雨，好看的唇畔洒落不屑的笑容：“陈起年，你竟然为女人出头？怎么, 你对这个女的有意思？” 陈起年的眼仁原本就偏沉黑, 现在眼里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瞧上去一片死寂。 他用淬着寒冰的眼睛盯着俞家宁，语气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我要你给她道歉, 快点。” 俞家宁仰起脸, 脸上的神情张扬而不可一世, 他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我她妈的就不道歉，怎样？”顿了顿，他讥诮地道，“不过你要是跪下来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他凑近陈起年，贴着他的耳边笑得得意：“就像你妈妈每次低声下气地求我一样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一下给你喜欢的人道歉。”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除了陈起年, 几乎没有别人听见。 乔细雨同严朵朵几个站在一旁，只看到俞家宁凑近陈起年说了几句什么时候, 陈起年的脸色黑沉铁青得宛如要杀人一般。 “俞家宁就是欠的！”乔细雨听到身侧的严朵朵咬着牙根低低说，“要是我, 我就给他一拳让他清醒点。” 陈起年跟俞家宁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整个食堂的学生。 简书意跟严烺同着陈起年一起在二楼吃饭, 陈起年说了声去洗手后就走了, 简书意和严烺在楼梯口等了半天也没见他人回来，又听到有学妹议论说食堂里有人打架，二人便挤进人堆里看了看。 没想到挤进人堆里一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正是陈起年和俞家宁，而他的妹妹浑身湿透地站在一边，被几个女生保护在中间。 简书意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转化为愤怒，把手里抱着的零食往老严的怀里一塞就冲了出去。 “小鬼，你对我妹妹做什么了！？”简书意怒不可遏，冲上去便把俞家宁从陈起年的手中抢了出来，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掌推过去。 俞家宁在同龄人里虽然也算高大，但是面对面前这里两个出身校篮队前锋后卫，在耐高联赛里都出类拔萃的人，他那点优势也不值一提了。 严朵朵挽着乔细雨，义愤填膺对简书意说：“书意哥，俞家宁这神经病把一杯冷水全部倒在乔乔头上！” “你把水倒在我妹妹头上？”简书意侧眸看过去，一向随和的面孔也逐渐变得阴沉。 俞家宁被简书意退得趔趄了两下，站定在原地，然后抬头冷笑道：“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行啊，简书意，你要打架？来啊，有种就在这打！你要不敢跟我对一对是孙子！” 简书意是个暴脾气的白羊座，一言不合，不服就干的那种，听到俞家宁这阴阳怪气的挑衅哪里忍得住？ 他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就往前撞上去，暴躁道：“欺负我妹？老子他妈的今天不打扁你才是孙子，来啊！碰一碰啊！” 俞家宁也开始眉目阴沉地挽袖子起势，像是一头好斗的小公牛。 简书意是球员，体能素质原本就好过平常人，而且健身之外他还业余练过拳击。 -- 第39页 乔细雨知道，她哥一拳打十个绝对不是吹牛，今天他说要锤扁俞家宁，那就是真的会锤扁他。 简书意打架从小到大没吃过亏，今天要是真在食堂就动起手来，俞家宁绝对会在她哥手里栽大跟头。 打了俞家宁不要紧。 可是，她不能让他哥还有陈起年为了她背学校处分。 乔细雨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目光，就在简书意准备跟俞家宁动手的时候冲了出去，一把死死地抱住了简书意的胳膊：“哥，算了，别跟他打！” 简书意从小到大就没凶过妹妹一句，现在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直接欺负她妹，这口气怎么能忍？可是转头看着妹妹乞求的目光…… 他知道，乔细雨是不想让他们被记过。 在学校里打架斗殴，后果十分严重。 简书意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退步了，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他可以忍一下。 简书意冷眼盯着俞家宁：“今天算你走运。”而后他抬手，指着俞家宁的鼻子警告，“不要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否则，我们不会放过你。” 俞家宁冷笑一声，挑衅道：“你觉得我会怕？” 陈起年上前一步，跟简书意一左一右地站在乔细雨的身前，像是两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他那双一贯温和的桃花眼里一片严寒萧瑟。 “你可以试试。” 陈起年平静无波的语气当中酝酿着乌沉沉的暴风雨。 俞家宁针尖对麦芒地对上陈起年的眼眸，邪邪地笑起来：“试试就试试。”他的目光冰冷平移到乔细雨的脸上，脸上的笑容越发带了玩味，“同桌，以后我们会好好相处的，对吧？” 简书意跟陈起年趁势往上一步，密不透风地挡在乔细雨身前，警戒地看着俞家宁。 俞家宁意味深长地盯了乔细雨一眼，转身离开，像头孤狼。 第23章 俞家宁走远, 简书意当即转过身，又急又怒又担心地紧张检查乔细雨：“这就是你给我说的一切都好？一切都没有问题？” 乔细雨有些内疚，垂着头不敢看哥哥的眼睛：“我只是怕你担心。” 简书意急道：“你要是有事还不告诉我, 被我知道了我还不更担心？” 简书意一着急声音就不自觉地加大, 惹得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陈起年站在简书意的身侧，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而后目光落在低头瑟瑟的乔细雨身上。 他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一声, 目光逐渐从刚才的阴冷幻化成温和：“书意, 不是她的错，别怪她。”他从口袋里摸出未开封的崭新手帕纸，慢慢地递给乔细雨, 温柔轻笑, “夏天的风很快就能把头发吹干, 要不要跟我出去走？午休的时间还很长。” 乔细雨看着视线中出现的那一方纯白手帕纸，微微怔忡，缓缓地抬起头。 入目，是陈起年笑得微弯的眼睛。 严朵朵忙笑着圆场：“是啊，乔乔，今天太阳好大，你跟起年哥出去走走，头发衣服很快就干啦。”说着, 她看向陈起年使了个眼神，“起年哥, 快带她走吧。” 陈起年目光探寻地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解围，但还是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哥哥。 简书意今天气坏了, 板着一张脸原本没打算吭声, 但是看到乔细雨委屈的眼神, 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别开眼睛，淡淡道：“你们去吧。” “走吧？”严朵朵把乔细雨向陈起年的身边推了推。 乔细雨半推半就地走到陈起年身边，最后看了一眼哥哥，才低着头沉默离开。 - 食堂外是一条茂密的林荫道。 乔细雨低着头，像个做错事受罚的小孩，跟在陈起年的身后默默走。 陈起年走了多久，她便沉默地跟了他多久。 他走哪，她走哪。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什么地方。 突然，身前的陈起年脚步突兀停下，乔细雨微微一愣，也连忙跟着他停下。 一刹那，耳畔吹过风，鼻尖嗅到花的清香。 乔细雨有些纳闷。 耳边原本充斥的属于校园的喧嚣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寂静。 她抬起头。 一刹那，瞳孔放大—— 此刻，他们站在一条静谧废弃的小道上，道路两边栽种的繁盛扶桑花因为无人打理而延生至道路的中央，挡住了行人的去路。 风吹过，摇动浓碧青的叶，燃烧起火焰一般的大朵扶桑花，它卷起落英，纷纷扬扬地抚摸在陈起年的头上，落过他的眉眼，他的肩膀。 碧蓝的天，碧青的叶，散发着茂盛生命力的鲜艳扶桑。 三种浓烈的色彩撞击在一起，给人的视觉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惊艳。 陈起年站在路的中央，像是从花的秘境中走出来。 他转过身，漆黑温柔的眉眼噙着笑意，眼里有些期盼。 他伸手折下一朵扶桑，戴在她的右耳上，笑起来：“这里是我从前发现的秘密地点，你觉得怎么样？” 乔细雨抬手，摸了摸右耳，抬头与陈起年一道看着这像是要蔓延到天空的炽热扶桑。 她的眼里映着扶桑的颜色，欣喜地点头：“好漂亮！像千与千寻里白龙带着千寻走过的花道！” -- 第40页 陈起年专注地看着她右耳上别着的扶桑花，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前面的路不好走，你跟在我身后。” 乔细雨紧张，红着脸点了点头。 陈起年转过身，带着她往扶桑秘境的深处继续走去。 - 繁茂枝叶的尽头是一处雪白的欧式小亭，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已经废弃太久，扶桑花开满了亭台左右，爬山虎也绕满了圆柱。 陈起年在前为她开路，拂开生长在路中的扶桑花。 乔细雨就跟在他的肩膀后，亦步亦趋。 陈起年高大，他走过的地方正好能闯出一个容纳乔细雨经过的通道。 乔细雨沉默而温柔地注视着他宽大的肩膀，走过他走过的地方，就像是她从他身体里穿过。 两个人跨进小亭子，并肩坐在亭子的扶手上，背后衬着遮天蔽日的火红扶桑。 陈起年仰头，环望着周身寂静美丽的环境，乔细雨隔着微微的距离坐在他身边。 两个人像是被扶桑包围在秘境中不得脱身。 清风拂过，花吻在乔细雨的脸上。 陈起年忽然转过头来，笑着道：“我高一的时候喜欢安静，偶然找到这个地方，用来背书还不错。” 乔细雨轻轻地点头，脸颊微红：“这里很漂亮。” “是啊，很漂亮。”陈起年笑着，“别人没有发现过这里，我也没有带别人来过这里。” 乔细雨的心弦微微触动，怔忡地抬起睫毛看向他。 “你是第一个。”陈起年的眼神变得有些认真，声音也变得温柔低缓。 乔细雨沉默了一下，心不由自主地狂跳，她睫毛微微颤抖，有些紧张地别过眼睛，红着脸啜啜：“……谢谢你愿意带我来。” “不用谢我。”陈起年微笑，“好的东西，我都想给你。” “这里很安静。”他接着说，“以后你想一个人静静心的时候，可以过来。” “嗯。”乔细雨轻柔地点头回应。 陈起年伸手折过一朵扶桑花，将花托倒过来轻轻地衔在嘴里，轻声笑叹：“好甜。” 乔细雨怔怔看着他。 就见陈起年折了另一朵，将花托塞进她的唇中。 猝不及防，花托被放进唇中，花瓣轻柔抚摸在唇上的一瞬间，乔细雨觉得好像是被人吻在唇上。 她还不明所以，花托中便传来一股清甜的滋味。 她睁大了眼睛，惊喜又错愕：“甜的！” 陈起年笑容轻柔：“尝尝？” 乔细雨吸了一口花蜜，把唇上的扶桑花拿下来，好奇道：“花也能吃？” 陈起年轻咬着扶桑，像是花开在他面容上。鲜艳的红，深浓的黑，映衬得他的眉眼越发温柔，惊艳了岁月。 “看电影知道的。”他说。 乔细雨饶有兴味地看着手中的扶桑，原本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真有意思。” 她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花，没有留意到陈起年也专注温柔地看着她。 少女的脸颊上别着火红的扶桑，将她的面容映照得更加姣丽白皙，她展颜而笑时眼睛里有清波荡漾的光，浑身散发着一种温柔沉静的气质，叫他很难再别开视线。 陈起年看着她的侧颜，目光沉淀，一寸寸越发温和，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他们被藤蔓和花海隔出一个静谧的空间，风安静吹过的一瞬，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和她。 乔细雨手捧着扶桑抬起脸来看陈起年，笑容比扶桑更绚烂：“谢谢你，我开心多了！” 话刚说完，她便对上他专注看着她的视线。 乔细雨微微一怔。 陈起年俊昳的眉眼离她很近，她甚至能够通过他的瞳仁看清自己怔忡的呆萌样子。 “……你。” “……你可以把扶桑花戴在我的左耳吗？”陈起年看着她，目光柔和。 乔细雨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他那样温柔的目光下，她做不到拒绝。 她抿着嘴，温柔地点点头：“可以。” 说着，把手中的扶桑别在他的左耳上。 “这有什么寓意吗？”乔细雨看着陈起年，好奇地问。 陈起年的眉眼笑容洋溢，他修长的手指温柔抚摸过左耳上别着的扶桑花，笑道：“没什么寓意。” “你不会又骗我吧？”乔细雨也笑起来。 “我怎么会骗你？”陈起年的眼仁里潋滟起温柔的波光，“我不骗你。” 第24章 那天在食堂发生的事情没有闹到老师的耳朵里, 但还是在所有年级学生的口中不胫而走。 而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乔细雨也自然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尤其和她牵扯到的人还是像陈起年、简书意、俞家宁这样原本在学校中就自带话题和热度的人。 一时间，乔细雨作为一个新的转校生，几乎成了整个初三年级的焦点人物, 与之相关的故事更是在道听途说中衍生了无数个版本, 什么样的神奇说法都有。 “……在传说中，你陷入了一段三角恋，成了三个大佬争先恐后争抢的女人, 他们为了你不惜冒着被处分的风险, 在食堂为你展开了一场决斗。” “你跟校篮队的队长青梅竹马，跟最受欢迎的高三学长姻缘邂逅，被俞家宁一见钟情, 听说你有无数个追求对象, 但是你很高傲, 对他们从不理睬。” -- 第41页 “啊，这里还有一个说法，说你其实已经跟简书意在一起了，但是后来被他的好友，也就是陈学长觊觎，而后来俞家宁也喜欢上了你，所以他们三个在食堂相见情敌分外眼红，简书意和陈起年更是为你好友反目成仇, 大动干戈……” “停停停停停！”乔细雨听到这里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红着脸连连叫停,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是啊。”严朵朵凑近看着陈嘉手机屏幕上的帖子内容，“那些人编神话呢？” 陈嘉的手指拨过一页校园贴吧的帖子, 委屈道：“贴吧上就是这么写的, 这样的帖子还有好几个呢, 都被加精了。” 李织织接过陈嘉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摇头道：“服了，真够八卦的。” 谢锦朝抱着零食跟在严朵朵身后，垂眸扫了一眼手机，笑眯眯地说：“很正常嘛，那天在食堂的动静那么大，谁不感兴趣。” 吃完午饭从食堂回教室的路上，五个人借着陈嘉的手机看贴吧消息。 那天的食堂事件差不多把七中贴吧的版面占了一大半，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热度还是不减。 乔细雨扶额：“真的不是这样……” 严朵朵说：“事实是怎样他们根本就不关心，他们只认可自己以为的真实。” 陈嘉说：“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啊，你不知道，最近因为乔乔，好多人加我Q|Q，还有好些个男生想找我打听乔乔的事。” 严朵朵抬手捏了下陈嘉的小肉脸，挑眉道：“你这个小花痴，警告你啊，不许卖朋友。” “谁卖朋友呀？”陈嘉气呼呼揉脸。 李织织掰着手指精明道：“不过说实话，最近因为乔乔，老是有人莫名其妙往我们班观光，我觉得要是收费观看的话，一个人五块钱，那不是笔大生意吗？” “满脑子都是钱，你不愧是会计世家的女儿。”严朵朵开玩笑地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 李织织挑眉笑，反手摸了摸乔细雨红彤彤的脸颊：“好了好了，大家别说了，再说乔乔的脸要红成番茄了。” 大家笑起来。 乔细雨难为情地低头，抿着嘴笑。 午休的时间总是惬意轻松，乔细雨跟着大家回到教室的时候，走廊两边男生的目光顿时汇集了过来，打量地看着她，还有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跃跃欲试地准备走过来。 乔细雨连忙低头，那个男生却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同学，你好，我是隔壁15班的，我们能不能加个Q|Q号……” “对不起啊。”严朵朵扫了他一眼，顿时挡在乔细雨身边，“我们不加。” 说着，挽着乔细雨的手走进14班教室，留下那个男生和他背后的几个嘲笑他的哥们。 走进教室，屏蔽掉外界那些议论和目光，乔细雨才觉得自己稍微放松了一点下来。 只是紧接着，她整个人又僵硬了。 踏进教室的第一眼，她便看见懒洋洋靠在窗边的俞家宁。 自从上次的食堂事件后，俞家宁就没来过学校，这个一个多月以来，乔细雨再次见到他。 严朵朵也看到了他，停下脚步看向乔细雨，轻声道：“别怕，我和小贱都在。” 乔细雨抿着嘴，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给予严朵朵一个感激的目光。 严朵朵揉了揉她的脸，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去。 一个多月没见，俞家宁的脸还是那样臭。 像有人欠了他千八百个亿的人民币。 他一双长腿毫不客气地搭在课桌上，上半身懒洋洋地靠着椅子，听到耳边的动静，转过头来轻蔑地看了一眼。 见到是乔细雨，目光又多停留了一会儿。 乔细雨没有和他打招呼，沉默安静地坐下，打开桌上的笔记本开始写老师留的随堂数学作业。 但是她才刚写了一个解字，身边的桌子就传来一阵阵巨大的动静，引得乔细雨的桌子猛烈一抖，解字的最后一竖笔画在作业本上留下一道长而丑陋的尾巴。 乔细雨惊慌收笔，错愕地抬头。 俞家宁头上戴着包耳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用腿打节拍，震动了连在一起的另一张书桌。 咚，咚，咚，极其富有节奏感。 这样的节奏感下，乔细雨的作业完全没法写。 前桌的严朵朵和谢锦朝也感受到了后桌的动静，回过头来。 严朵朵是个性格霸道的狮子座，看不过去就干，瞪着俞家宁：“你有病？” 俞家宁单手摘下耳机，仰起下巴，微眯眼睛警告看向严朵朵：“你有事？” 气氛剑拔弩张，教室里同学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乔细雨连忙看了一眼谢锦朝。 谢锦朝会意地点点头，拉住严朵朵胳膊。 乔细雨对严朵朵无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桌子搬起来，朝旁边的方向挪开一点，跟俞家宁的桌子分开。 “算了，朵朵。”谢锦朝道，“老班估计快来了。” 严朵朵心有不甘，愤愤地冰冷盯了一阵俞家宁：“你不想上学就别来打扰其他人，你自己看看这个班上，有谁欢迎你？” 俞家宁冷笑一声：“这个学校，我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用得着你们欢迎我？我需要你们的欢迎吗？” “那你就滚啊。”严朵朵抬头冷笑看着他，“搞笑。” -- 第42页 俞家宁反而笑起来，那张好看俊朗的脸上折射出光彩。 他邪性地笑着说：“我为什么要滚？我要让你们难受。”他侧首看着一旁的乔细雨，目光静谧，“看着你们难受，我特爽。” “你他妈！？”严朵朵咬着牙怒不可遏，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谢锦朝忙架住她。 “别拉我！”严朵朵气得转头就吼，“我他妈今天还就是要跟这狗东西碰碰！” 俞家宁手里把玩着耳机，挑衅地看着乔细雨，笑着说：“我欺负了你朋友，你想怎么办呢？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想杀了我？是不是觉得这同桌的一年你快要人生无望了呢？是不是觉得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你，让你和我在一起呢？乔细雨，你跟陈起年关系很好吧？托他的福，我才这么有兴趣欺负你、让你难受，让你在这里过不下去。” 乔细雨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 她静静地看着俞家宁，忽然道：“你这人真可悲。” 俞家宁脸上的笑容不经意一僵。 乔细雨站在他身边，继续平静地问：“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爱过你吗？” 俞家宁眼仁中的光逐渐凝固，脸上肌肉开始微不可察地颤抖，表情之中逐渐透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凶狠。 像是狼颤抖咬紧着犬齿，凶光毕露。 乔细雨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坐到他身边，垂眸提起水性笔继续写作业：“俞家宁，你是在让我们难受吗？你是在让你自己难受。” “你大可以随便整我，我不怕。” “但是我也不会乖乖受着你整我的。” “要听歌还是要继续抖腿还是要把桌子掀了，我也不会在意。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继续。” “只是比起我，你更像一个小丑。” 乔细雨的声音不大，甚至是很温柔的，但是声音中却透露着一种坚韧和稳定，不动如山一般，有种叫人心安的力量。 说完话，她没有再管俞家宁，只是低着头专心开始计算手里的一道函数题。 身边的俞家宁目光冰冷地盯着她。 下一刻，他重重地起身，一脚踹开了椅子，摔门离去。 自始至终，乔细雨没抬头看他一次、理他一次。 夏末初秋的凉风从推开的窗外吹拂进来，教室里的光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教室最后那个低头安静写作业的女孩子，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淡淡的钦佩。 - 午休过后，一整个下午，俞家宁又消失了。 乔细雨倒是不在意，只专心上课听讲，下了课就同严朵朵几个说话玩笑，该干啥干啥。 过一个月马上就是期中考试，大家的时间都很紧。 五点四十，放学。 乔细雨收拾好书包，同严朵朵几个一起下楼，刚走下楼的时候，远远就见到一个修长的身影醒目地立在来来往往的纷繁人群之中，定定不动。 陈嘉惊讶：“是陈学长啊，他在等谁？” 严朵朵挑眉笑着看乔细雨：“那还用说吗？” 这段时间大家学习都忙，说实话，乔细雨也没有经常跟陈起年联系，见面更是屈指可数。 再见到他的时候，她不免还是有些惊喜。 陈起年穿着七中男子夏季白衬衫校服，单肩背着书包，长身玉立地站在人群中静静望着乔细雨笑，轻轻抬手挥了挥。 乔细雨同着严朵朵几人走近陈起年身前。 “陈学长好。” “起年哥。” 严朵朵陈嘉她们热情向陈起年打招呼，唯独乔细雨脸红红地站在人群中，静静望着他不说话。 “你们好。”陈起年温和礼貌地对着她们点头，而后看向乔细雨，“你们放学了？” “正打算一起回家。”乔细雨低低地说。 严朵朵把乔细雨往前推了推，笑吟吟地问陈起年：“起年哥，正好我们有事不能跟乔乔一起回家了，要不你们先走吧，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 乔细雨脸陡然一红，急忙回头看严朵朵：“你刚不是还说你们一起去我家写作业……” “哎呀，突然有事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妈让我去给她买东西。”李织织一拍脑门，笑着说。 陈嘉单纯：“我没事啊……” 李织织一把捂住她的嘴，笑着看向陈起年：“她有事，她要陪我去买东西。陈学长，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回家。” 说着，还没等乔细雨反应过来，四个人背着书包迅速跑路，留给乔细雨一个无情的背影。 乔细雨无奈，这些人…… 她理了理心绪，转过头来看向陈起年，有些难为情地解释：“她们刚刚真的是没事，我们约好了一起写作业，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突然变卦……” “没关系。”陈起年俊昳的面容上勾着笑意，“乔阿姨发给你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什么消息？”乔细雨愣了愣，掏出手机悄悄看，发现真的有一条乔安娜发来的短信，但是她下午上课写作业太忙，一直没看到。 妈妈：【乔乔，最近快要期中考试了，妈上次看你数学成绩不是很好，可能需要补习一下，正好你小年哥哥说今天有空，你放学直接去他家吃饭，吃完饭补习下，晚点他再送你回家。】 看到这条讯息，乔细雨整个人都愣住了。 -- 第43页 妈妈竟然要她今天去跟陈起年一道吃饭，还要去他家里补习功课…… 她红着脸抬头，看着陈起年：“我妈要我去你家里补课……会不会麻烦到你？” 陈起年却笑起来：“我不是早就说过吗，你的事情，永远不会麻烦到我。” “我听说你的数学不太好，正巧数学这方面我能帮上忙。” 陈起年看着她，眼睛笑成月牙形状：“那，一起回家吧？” 乔细雨的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不出的紧张：“好……” 陈起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棒棒糖，拆开包装递到乔细雨面前，挑眉笑了一下。 乔细雨接过，含了一口，抬起头眉开眼笑看他：“谢谢。” 陈起年笑意温和，走在她的身边，二人肩并肩朝着校门的方向走远。 两个人混在放学的人流中并肩走远。 没有人注意到，渐行渐远的身后，俞家宁孤单一人站在人群的阴影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凝视着他们在阳光下侧首面对面笑着谈话的样子，眼神复杂。 明暗线像是一道洪流，冷酷地分划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乔细雨与陈起年并肩，沐浴着落山的昏黄暖阳向前走。 俞家宁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转身，逆着人流退回到阴影的深处，不想再看到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响。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爱过你吗？” 这句话像是刀片扎在他心口上，一瞬间直击要害，须臾就将他打得溃不成军。 第25章 乔细雨站在陈起年的身边, 跟着他朝地铁站的方向走。 陈起年跟简书意的身高差不多，腿特别长。 跟在简书意身边走路的时候，时常是他走一步, 乔细雨要急急小跑两步, 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但是跟在陈起年的身边，她却从来都不用追赶别人的脚步。 因为他总是能够配合她的节奏，把走路的步伐调得慢一点, 小一点, 让她跟得上。 沿着校外的长街慢慢走，微风扑在面容上，乔细雨觉得很舒服, 和惬意。 夕阳斜撒在马路上, 昏黄暗红不明的光照得人有些眩晕, 简书意轻笑着问她：“你晚上想吃什么？” 乔细雨害羞地啜啜说：“都行……” 她感觉他们俩这样走着说着，很像一对已经在一起的老夫老妻，平淡幸福地谈论今天回家晚饭吃什么。 陈起年想了想，说：“做上次你吃过的那种蛋包饭怎么样？” 乔细雨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点头，紧张说：“我都可以！” 陈起年挑了挑眉：“但是家里好像没鸡蛋了，得去超市买点食材，一起去吗？” 乔细雨轻轻点点头：“好。” 陈起年笑道：“上次你做的蛋包饭我也练习了一下，但是还不知道好不好吃。” 乔细雨抬眸, 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认真道：“肯定好吃！” “你还没吃过怎么知道？”陈起年打趣笑起来。 乔细雨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后悔莫及地连忙低头，说：“……我, 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应该什么事都能做好。” “小心。”陈起年的声音忽然响起。 乔细雨错愕抬头看着他, 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陈起年的大手拉住，将她整个人往旁边一带。 片刻间，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贴着乔细雨刚刚走过的地方飞速滑过。 乔细雨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辆飞速驶过的电瓶车，长长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陈起年关切的声音沉沉响起。 乔细雨收神回来看向他，猛地见到自己整个人靠在陈起年的怀里，他的一只手臂还圈着自己，这个动作就好像他们抱在一起似的。 乔细雨的脸顿时滚烫起来，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烙过，连忙松开他的手，退开两步，保持住一定的距离。 “我没事……”她拼命摇头。 陈起年微垂着头，笑盈盈地望着她。 他修长的手抬起，拇指和食指温柔地在她眉心中弹了一下，低声说：“走路要注意安全。” 这话说的，宛如她是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乔细雨红着脸，小声道：“我知道了……” 刚才贴近陈起年的一瞬间，乔细雨闻到一股非常特别且清淡的香味，像是夏日大雨落在青草地上的清新味道。 两个人继续往地铁站走，乔细雨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用了香水？” 陈起年侧首看着她，毫不隐瞒地点点头，笑道：“是啊。” 乔细雨犹豫道：“是什么香水？真好闻，像夏天雨落在青草地的味道。” 陈起年笑问：“你想给人送香水？” 乔细雨连忙摇头：“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起年：“是Marc Jacobs的蓝罐，我母亲给我的，本来是女香，但是我觉得它的味道很清淡，也比较喜欢用。” 原来是这一款。 乔细雨在心里暗暗记下。 回去买一罐一样的。 用这个香水，就像他在身边一样了。 “你在想什么？”陈起年忽然弯腰低头凑近她，认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乔细雨一愣，做贼心虚地连忙说：“没什么……” -- 第44页 “是吗？”陈起年的眉梢勾着笑意，不动声色地安静看她。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乔细雨还是隐约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在揣着答案明知故问。 不过他很礼貌。 她不想说，他也就不过多问。 “你刚刚说，觉得我什么事都应该能做好，为什么这么觉得？”陈起年微笑着问道。 乔细雨认真道：“因为你本来就什么都能做好呀。”她掰着手指，可爱地开始计算他的好，“你学习成绩好，每次考试基本都是全市前列，奥数也得到奖，而且你体育也好，打过联赛，比我哥还强，玩游戏也厉害，而且做饭你也会，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你不拿手的事情。” 陈起年笑起来：“是吗？我有这么好吗？” “有啊。”乔细雨很认真地回答，但是一抬头看见陈起年笑盈盈望着自己的眼睛，她顿时又害羞起来，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我……我话是不是多了点？” “不会。”陈起年笑眯眯地，“我喜欢你这样。” 说着，他轻轻摸摸她的头发。 “只是，我也有不擅长的事，也有做得很不好的某些地方。”陈起年一笑。 “是什么？”乔细雨好奇地问。 陈起年却仰起头，看着前方笑道：“下次再告诉你。” 乔细雨心里好奇得百爪挠心一样，急切地想知道陈起年到底还有什么不擅长的事，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 可陈起年只是笑眯眯地不说话。 这样，她也拿他没有办法。 她只能有些挫败地垂下眼睛：“那，好吧……”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陈起年拍拍她的肩膀，笑容俊昳，漆黑的眉眼里倒映的全是她的模样，“下次一定告诉你，我保证。” 第26章 陈起年住的地方就比乔细雨的家远了两站地铁, 出地铁以后就是一家大型的地下沃尔玛超市。 “我菜买的很少，都是家里照顾我的阿姨做，要是菜选得不好, 你可要指导我。”两人一面乘电扶梯下超市, 陈起年便一边看着身侧的乔细雨，笑盈盈地说。 乔细雨小时候跟着奶奶长大，学到了奶奶精湛的厨艺, 对于厨房里的一切事物都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 因此也没有客气，可爱点点头：“没问题。” “除了食材以外，有想吃的东西, 都随便你选, 我买单。”陈起年笑着道。 乔细雨怎么好意思花他的钱, 当即说：“我也有钱，我们可以A的。” “那不如这样，下次有机会的时候，你请我。”陈起年笑着道，“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对等的了。” 乔细雨抿嘴，安静地笑：“那，一会儿买完菜, 我想喝杯奶茶行吗？” “当然可以。”陈起年的回应没有任何的迟疑。 乔细雨在入口选了一辆购物小推车，刚准备推走, 陈起年便不着痕迹地朝她身边微微靠了靠，大手接过她手里的推车, 轻声道：“我来。” 乔细雨轻轻点点头, 红着脸安静跟在他身边。 - 两个人推车穿梭在超市的货架之间, 慢慢挑选今天要用的食材。 陈起年的话一直很少，总是跟着乔细雨的步伐来，选什么，用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挑下来一圈，最后还剩一瓶酱油没买。 两个人站在摆满瓶瓶罐罐的货架面前。 乔细雨摸着下巴，仰头在密密麻麻的品牌之中仔细地看了一圈。 陈起年推着车站在她身后，随手摸了一瓶货架正中的看了看：“这个应该可以。” 说着，打算把那瓶酱油放进购物车。 “等等。”乔细雨伸手阻止陈起年。 “怎么了？”陈起年目光略带疑虑地看着她。 乔细雨接过酱油，把它重新放回货架，一本正经地说：“一般摆在中间最好拿位置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超市的导购员卖出收获利润最大的。” 她仰头认真看了一下品牌，然后指着货架最上方的一瓶，笑道：“那个牌子的酱油我经常用，便宜大碗，而且味道也好很实惠。” 说着，她下意识踮起脚，想要抬手去取货架最上方的那瓶酱油。 她不算矮，可是要拿货架最高处的商品还是有些勉强，手指够了好几下，每次都是还差一点点。 “我来。” 就在她为取不到高处酱油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陈起年轻松自如地抬起手臂，越过她的手，轻轻松松够到了她想要的那瓶酱油。 因为两个人的距离站得较近，陈起年在背后伸手的时候，她整个人好似都被笼罩在他的怀中，完全地包裹了起来，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凑近的时候，身上那股清淡的香味再度传来，一瞬间好像把乔细雨的体温点燃了。 陈起年轻松取下高台上的酱油瓶，将它稳稳地交到乔细雨的手中，温和问：“是这个吗？” 手中的玻璃瓶好似还残留着他的手掌温度。 乔细雨握着那瓶酱油，轻轻点了点头：“是这个……”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的从来不会往货架上下看。”陈起年用一种很真诚的态度说。 乔细雨难为情地道：“ 也没有，我只是买菜买得比较多，所以对这些小细节比较清楚。这只是小事……” -- 第45页 “即使是小事，也很厉害。”陈起年温和笑道。 乔细雨把酱油放进购物车里，脸上火烧火燎。 如果他再这么夸奖她，她真的会很不好意思。 “走吧……”不等陈起年再说话，乔细雨就越过他，略有些羞涩慌张地急急朝前走。 陈起年站在背后，静默专注地看着女孩子略带难为情的背影，俊昳的眉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 他一只大手握着推车，不疾不徐地跟上她的步伐。 - 沃尔玛的收银台之外就有几家奶茶店，陈起年找了一个有座位的地方安置好乔细雨，而后把满袋的菜放在她身边，温和道：“你在这里看一下东西，我去帮你买，你想喝什么？” 乔细雨看了一下对面的铺面，其中几家都是她平常会喝的品牌。 她想了想，指着其中一家小心翼翼道：“……他们家的芋泥啵啵茶很好喝。” 陈起年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温柔道：“好，那我们就喝那一家。” “去冰加糖，满分甜。”乔细雨垂着睫毛，有些不安，“我比较喜欢喝最甜的，你们男生应该不喜欢吧？” “他们可能是这样。”陈起年道，“我不一样。” 乔细雨微怔，还没反应过来，陈起年已经转身朝着奶茶店走。 乔细雨坐在长凳上，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走远，眉眼不自觉地积聚起温柔而专注的笑意。 陈起年在那边替她认真点单，取号之后就先在店铺边等着，没过多久就走来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站在他身边点单。 陈起年低着头看手机，并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女生，可是乔细雨的位置却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几个女生，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一直红着脸朝陈起年的方向偷偷看。 都是女生，这些小动作的含义乔细雨自然看一眼就明白，她甚至可以猜出那个女生下一步要干什么。 她略有些紧张兮兮地握紧手，咬了咬嘴唇。 一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像是小蛇一般，无声地萦绕上心头。 虽然她无权管陈起年的事，但此刻，她就是想喊一声陈起年，她不想让旁边的女孩子搭讪他。 但是踟蹰过后，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奶茶店的店员将打包好的奶茶递出给陈起年，陈起年抬手接过，客气地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他提着奶茶准备转身走回乔细雨身边，原本站在他身边点单的女生终于忍不住了，红着脸匆匆两步跑上前，把自己的手机屏幕伸到了陈起年的眼前。 那一刻，乔细雨呼吸微微停滞，手指用力攥紧，指甲几乎快把手心掐出红印。 相隔的距离让她听不清那边的动静，只能看到那女孩和她的朋友们挡在陈起年的去路之前，而后红着脸紧张地看着他。 陈起年提着两杯茶，看清那女生手机上显示的东西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乔细雨所坐的方向看过来。 乔细雨紧张兮兮的目光撞上他的，二人视线一错，不知道为何，乔细雨忽然感觉到，陈起年脸上的表情好像流露出了一丝轻松。 紧接着，乔细雨就看见他回过头，礼貌地对着那个举着手机的女生说了两句什么，紧接着转过头来，朝着乔细雨的方向笑着扬了扬下巴。 那几个女生的视线也跟着他汇聚过来。 乔细雨整个人一瞬间僵硬，不知所措地坐在长凳上，看着那几个女生有些害羞歉意地对着陈起年说了些什么，就红着脸匆匆迅速离开在商场里。 陈起年只身往乔细雨的身边走，把提着的其中一杯交到乔细雨的手上。 乔细雨红着脸接过：“谢谢。”而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陈起年的脸。 陈起年单手提起她身边的购物袋，把自己那杯奶茶塞进袋子里，温和道：“回家吧。” 乔细雨点点头，跟在他身边。 她好好奇刚才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陈起年为什么要带着那些女生看自己。 可是这些话，她不好意思问出口。 毕竟，她的身份只不过是，陈起年一个朋友的妹妹，而已。 还是不问了。 乔细雨闷闷不乐低下头，喝了一口芋泥啵啵茶。 她一向觉得好喝的东西此刻好似也变得没什么滋味。 陈起年提着袋子跟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微笑垂落眼帘，把她的小举动和小心思看在眼里。 “不开心？”他问。 乔细雨垂着眼，咬着吸管低声道：“没有不开心。” “那小脸怎么变成小苦瓜了？”陈起年笑意轻柔。 “……”乔细雨没吭声，低头嚼Q软的啵啵。 陈起年不紧不慢地陪在她身边，眯起眼睛笑：“嗯，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因为刚才那几个女孩子和我说话的事情？” “没有！怎么可能？”乔细雨瞪大眼，当即拼命摇脑袋，“当然不是！我不关心这些！真的！” “噢，这样。”陈起年笑容不改，垂眸睥睨着她脸上越发紧张的表情，“我知道了。” 乔细雨觉得自己现在羞得就像个烧开的茶壶，呜呜地冒着蒸汽。 她低着头不敢看陈起年的眼睛，又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过了一点，让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关心他的事情。 “没关系，是我自己主动想告诉你，你就勉强听一听吧。”陈起年笑着道，“刚才那几个女生问我，可不可以加微信认识一下。” -- 第46页 果然是这样…… 乔细雨默默在心里憋了一口气，表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两声：“那很好啊？那你为什么不加？” 陈起年侧眸看着走在身边的乔细雨，悄悄地勾起唇角笑：“你很希望我加她们？” 乔细雨低着头：“……我管不了你的事情。” 也没资格管。 “谁说的？”陈起年扬起眉梢。 乔细雨颤抖着睫毛，怦然心动，忍不住抬起眼眸看他。 一瞬间，他温厚宽和的手掌轻柔落在她头顶上。 他揉着她的头发，笑着说：“谁说你不能管我的事情？” “其实是这样，她们问我，可不可以认识一下。” “我告诉她们，抱歉。” “已经有人在等我了。” 口里原本无滋味的芋泥茶在一瞬间忽然神奇地变甜了，乔细雨咬着吸管的牙齿微微颤动了一下，拨云见月般，眼仁不知不觉地重新充斥了明亮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啊。 陈起年静静看着她的笑容，没说话。 其实他没有如实转达告诉她对话的原貌，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情太快了，会吓到她。 循序渐进一点，可能会更好吧。 刚才，那个女孩紧张羞怯地问他：“你是哪个中学的，可不可以认识一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回头看身后的她。 然后，对着那几个女孩道—— “抱歉，不可以。”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就在那边。” 这就是他拒绝别人的理由。 不过现在，她暂时还不用知道。 - 陈起年按开密码锁，大门打开，乔细雨第一眼看见的是漆黑的玄关。 他的家很大，很黑，窗帘全部拉上，如同寂夜。 “进来吧。”陈起年进门换鞋，转头对着还拘谨站在门外的乔细雨道。 陈起年说话的时候，乔细雨甚至能听见大平层内传来的回音。 真是安静。 乔细雨点点头，跟在陈起年的身后走进大门。 陈起年按下几道开关，一瞬间，黑沉沉的屋子里亮起灯来。 “我给你拿一双新的拖鞋。”陈起年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玄关的桌台上，然后蹲下身打开鞋柜，从里面取了一双崭新还包着塑料包装的男式拖鞋出来。 他细心地拆开包装，把鞋放在她的身前。 乔细雨脱下球鞋，把脚伸进拖鞋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双拖鞋。 她的脚是37码，不算小，可是套在这双男式拖鞋里，竟然宛如两只小猫爪一般迷你。 这简直不是拖鞋，是两只大船。 “家里平常只有我一个人住，阿姨也只是饭点才过来，所以家里没有合适你的拖鞋，你先将就穿。”陈起年看着她那两只拘束的脚，也有些好笑。 乔细雨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双拖鞋，点点头：“没关系。” “进来坐。”陈起年抬手关上她背后的房门，“我先去收拾一下。” “好。”乔细雨轻声答应。 大门紧闭的一瞬屏蔽了外界所有的杂音，屋内静谧得显得寂寞，陈起年提着菜先去了厨房，乔细雨则有些犹豫地朝着客厅的方向走。 她一边走，一边安静小心地观察这个大房子。 也许因为是男生独居的缘故，整个房子的装潢色彩都偏向黑灰色，家具很少，陈设款式也简单，透着一股性冷淡风。 家里很整洁，整洁到几乎看不出人的生活痕迹。 干净，冷清，空荡。 这跟她的家很不一样。 她的家，有妈妈，有哥哥。 虽然妈妈很忙，总是在加班和去加班的路上，不常回家，哥哥开学后也是忙着训练忙着念书，兄妹俩相处的时间被压缩了不少，但在她的家里，冰箱永远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桌上和墙上永远拜访着他们兄妹和妈妈的照片，妈妈的化妆品有时会随意摆放在餐桌上，哥哥在沙发上玩游戏后永远把沙发弄得乱七八糟，垃圾桶一天一换，回到家的时候，总有人会先把灯打开。 她的家是被填满的。 陈起年的家里，却能听到回音。 乔细雨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甚至觉得有隐隐的寒气。 这样的环境下，一点微小甚至如呼吸的声音都会显现得格外鲜明。 也会更容易让人感觉到寂寞萧条。 原来，陈起年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 - 乔细雨原本想帮帮忙的，可是陈起年坚持，她是客人不应该做这些，于是乔细雨便也不再坚持。 陈起年做饭的速度很快，没有一个小时，两人便可以开饭。 陈起年把两份蛋包饭分别摆在桌前，还有一道小菜。 他看着她：“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乔细雨看着面前的蛋包饭，笑道：“光看卖相，好像跟我做的一样。” 陈起年道：“严格复制你的做法做出来的，尝尝？” 乔细雨没直接尝，而是看着陈起年好奇道：“家里的窗帘一直都是关上的吗？” “你感觉很压抑吗？”陈起年坐在她的对面，抬起头温和道，“可以拉开。” 说着，他便站起身，将餐桌旁的落地窗帘缓缓拉开。 -- 第47页 随着陈起年拉开窗帘的动作，乔细雨见到一整扇巨大的落地窗携着城市广袤的夜景浮现在自己面前。 城市琳琅的高楼大厦都已经逐渐被静谧深黑的夜色所覆盖，星光渐染天幕，眺望远方，只有城市的地平线上一席能见到一抹最后的太阳光线。 太阳缓慢地堕入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华灯渐上，那景色美极了。 陈起年转身，坐回乔细雨的身边，看着她笑道：“房子平常没有人，我也没时间欣赏这些景色，所以窗帘一直是拉上的，如果你觉得这样很漂亮，下次我把窗帘都拉开。” 陈起年说起自己家的时候，称呼的是“房子”，不是家。 乔细雨默默听着他的话，还是忍不住道：“你的妈妈，她不会来这里吗？” 陈起年垂头吃饭，听见这句话，捏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过了一阵，他慢慢点了点头：“她有自己的家。” 这句话，莫名叫乔细雨觉得窝心。 她垂着眼睛，歉意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陈起年笑眯眯地看着她，“有机会的话，你多来就行了，我也时常觉得，家里太冷清。” 乔细雨抬眸看他，而后抿嘴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 吃完晚饭，陈起年将碗筷放进洗碗机，稍微休息一下后，他便开始安排乔细雨的课业。 乔细雨原本以为是在收拾干净的餐桌上学习，但是陈起年却说：“去书房就好。” 在乔细雨的映像里，家里的书房一般来说都是小小的一间，但是当陈起年推开他家书房的大门，乔细雨才知道是自己是井底之蛙了。 陈起年的房子非常之大，是两套顶楼的大平层打通连接在一起，因此，他的书房也特别宽大。 仍旧是一面宽大的落地窗，屋子四周摆设着巨大的书架，上面填满了各种书籍报纸杂志，屋子的中间摆设了一张宽大的书桌，物品摆放非常整洁干净。 陈起年点开桌上的台灯，拖了一张餐厅的椅子放在桌子的另一边，可供两个人一同在书桌上学习。 陈起年把乔细雨的书包放在桌上，指着对面那张柔软的皮面转椅，温和道：“你坐我的位置。” 乔细雨怎么好意思坐他的位置，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坐餐厅椅子就行。” 陈起年仰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壁挂钟，温和笑着道：“现在已经7点半了，如果再继续纠结椅子问题，今天的时间恐怕不够用。坐吧，我是主人，要尽地主之谊。” 陈起年这样说，乔细雨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只能乖乖落座在他的软皮椅上。 “今天的课业多吗？”陈起年抱着书坐在她对面，一盏暖光的灯火映照在二人的面容上。 乔细雨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摇头说：“还好，余下的作业我都在自习课上做完了，还剩一本数学习题册没写。” 陈起年点头，打开他的iPad和书本，温声道：“那你先自己做一遍，我看一下你最近的考试试卷，然后我们总结一下错题和问题。” 乔细雨点点头，翻开自己的作业本开始埋头写。 而那边陈起年也开始翻看她最近的数学考试试卷，一边细心看，一边在iPad上用笔记下问题。 书房内很安静，乔细雨提笔安静写作业，陈起年认真看着她的试卷帮她圈问题，两人之间没有交流，耳畔只能听见碳素笔写过作业本的沙沙声，还有试卷反动的轻微哗哗声。 乔细雨往下算着数学题，偶尔还是忍不住悄悄抬眸，看一眼安静坐在对面的陈起年。 陈起年静默垂眸看着试卷的样子温润柔和，手边台灯温暖的光镀在他清俊的轮廓上，显得他的面容越发沉静俊昳，像是一块沉淀的玉，气质温和。 他修长的手指随手搭在试卷上，偶尔翻动试卷的时候，姿态优雅。 不知为何，这些简单的动作由他来做，便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随性的高雅从容。 乔细雨捏着笔，静悄悄地偷看他。 她不由得想起一句从前在小说上看到的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如果现实里真有这样的人，那他一定是陈起年这样的吧。 陈起年一直垂眸专注凝视着手中的试卷，好像没有发现对面的她正悄悄偷看自己。 这样安静的独处之下，时间好像变得很慢，乔细雨原本打算再偷偷看一下他就继续写手里的数学作业，可是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候，陈起年忽然抬起头来。 乔细雨看得十分专注，没想到陈起年会忽然抬头。 那一瞬间，她根本就来不及躲闪目光，还在想着怎么藏，就已经被对面的陈起年抓了个正着。 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一起，乔细雨捏着笔的手一瞬间收紧，整个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起年的目光安静温柔地注视着她，眉眼里挂着笑意。 他收拢手中的试卷，把它卷成一个长筒，而后站起身，用试卷轻轻点了点她眉心，笑意斐然道：“嗯？是不是分心了？” 第27章 一种偷看反而被抓现行的羞愧感在乔细雨的心头油然而生, 捂着额头，颤颤垂下眼睫毛。 陈起年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对面少女手足无措的样子, 唇盘不由得挂了一丝丝温暖的微笑。 -- 第48页 “……我没分心, 我就是。”乔细雨捏紧了手中的水笔，想要找个理由解释自己刚才冒犯的目光，但是想来想去, 总是找不到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毕竟刚才, 她的眼睛可是直勾勾地盯着陈起年不放啊。 “不逗你了。”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陈起年温和地轻笑了一声。 他修长的手指伸过来，轻柔点在她的作业本上, 循循善诱：“还有两道大题没做完, 先写。” 乔细雨如蒙大赦地点点头, 赶紧埋头继续写题。 低下头的瞬间后，对面又响起陈起年翻阅试卷的沙沙纸张声。 这声音有一种莫名令人沉静下心的魔力，乔细雨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继续开始写最后的两道综合大题。 墙上挂壁钟的分秒针无声无息地走动，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略过，扫在书桌旁的二人身上。 乔细雨把最后一题的答案写落，长舒开了一口气, 合起笔盖高兴道：“好，写完了！” 陈起年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手边的试卷, 抬起眼眸微笑：“那我们从你上几次年纪周考的试卷选择题开始讲。” 乔细雨点点头：“好。” 陈起年把iPad和试卷收拾拿好，绕过书桌走到乔细雨的身边, 把东西一样样铺在她的面前, 声音低醇温柔：“我归纳总结了一下你近几次大考的试卷, 统筹看下来，发现你主要的误区是这几个方面。一是选择题的基础题部分错误太多，主要集中在几何还有数列题方面，其次，计算大题前两个送分题目基本也只能回答一小部分，基础上有比较大的欠缺……” 他站在身边，撑着书桌，修长的手指点过她试卷上的每一个疏漏点，乔细雨窝在椅子中，整个娇小的身体都被笼罩在他的身形阴影之下，隔断出一个富有安全感的狭小空间。 他身上疏淡的香味裹住她的呼吸，随着他举手投足的动作而散发开来。 乔细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意念，想让自己能够全神贯注地跟着陈起年的讲题思路捋下去，可是眼神却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她稍不留神，就会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知不觉又从试卷转移到了陈起年线条分明漂亮的侧脸上。 靠得太近不好。 真的不好。 就连偶尔呼吸之间的相交都会让她忍不住想入非非，而后涨红了脸。 乔细雨轻轻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重新专注起来听讲…… - “错题的归类大致就是这样。”陈起年把iPad上的笔记拨到了最后一个页面，然后退开了一小步，留出二人之间足够的距离空间，“你的数学基础不好，所以像试卷最后的两道大题，特别是最后一道超难大题其实可以不用太计较，虽然那两道题的分数太多，但是得这一部分的分对你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乔细雨轻轻咬着嘴唇，点头：“我知道。” 陈起年温和微笑：“所以对你来说，基础部分的分数就一定要拿到。” “基本的数学公式是要记的，另外，我给你圈出来的那几道选择题、几何题还有应用题，都是数学课本上就有的例题，你可以买几本这方面的教辅资料，着重在这些基础题上下功夫。” “拿到这部分的分数后，我想中考的时候，120分的数学，上100分应该不困难。” 陈起年说完，拿起ipad，把之前自己整理好的学习攻略发送到乔细雨的微信上。 乔细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陈起年发过来的那份资料，又瞥了一眼自己手边那张75分的试卷，不自信地低声道：“可是我现在才75分，上100分，可能吗？” 虽然陈起年已经都给她分析得十分清楚明了，也给她做了相应补足的计划，可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真的能突破100分。 她数学一直不好，在海陵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勉勉强强，后来到了永光七中这个高手如云的地方，她的数学成绩就基本成了班级垫底，理科方面也不行，只是靠着特别优秀的文科科目吊着，才面前能考在班级排名的中游附近。 陈起年默然微笑地听着她的话，然后把那张写着鲜红75分的数学试卷翻过去，微笑而肯定地对着她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功夫不怕有心人，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到，而且，你能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 “真的吗？”乔细雨抬起眼睛，有些期盼地看着他。 陈起年勾起眼尾笑：“我小的时候很喜欢打篮球，但是那时候又瘦又小，长得也不高，还总是生病。” “我妈妈把我送去青训队，想要老师带我，但是当时永光所有青训俱乐部的教练都不肯收，只有一个刚退下来当教练的球员愿意带我。” “那时候所有的教练都说我的老师傻，说我资质看起来不好，是带不出成绩的。” “我那时候才几岁，还没上小学，心气特别高，他们觉得我不行我就偏要去做，小时候除了上学，基本我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球场上了，不管别人是休息是训练，我永远都在球馆，后来，事实证明……” 乔细雨扑哧一笑，接口道：“事实证明，他们全都被打脸了。” “就是这个道理。”陈起年眯眼笑。 乔细雨坚定点头，这一次，目光当中不再有对自己的怀疑。 陈起年简单的几句肯定，就像强心剂一样注入她的心里。 -- 第49页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努力学的。”乔细雨道。 陈起年回首看了眼墙上的挂壁钟，时针已经快指向晚上十点。 “时候不早了，再晚一点地铁该关门了。”陈起年顺手把乔细雨收拾好的书包提在自己手里，“我送你回家。” 乔细雨看着墙上的钟，眉眼微微耷拉下来。 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要是能再跟他独处一会儿，那还有多好。 她看着陈起年手里属于自己的书包，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乖巧道：“那好。”顿了顿，又有些难为情地说，“你就送我到楼下吧，来回的路我记住了，不用再麻烦你送一趟，今天耽误你的时间给我讲课，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让你再来回一趟？” “不安全。”陈起年的回答轻却不可扭转。 乔细雨急着道：“很安全的！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楼下都是商铺，而且路都是大马路，行人来往也很多，地铁站也有很多人，不会有问题的，我自己走就行。” 说着，她伸手想要去拿回陈起年手中属于自己的书包。 陈起年看着她执拗天真的神情，无奈温柔地叹息：“你这样说，我还怎么找理由送你？” “……欸？”乔细雨微微怔忡了下，握着书包带的手无意识松了些。 陈起年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笑，瞳眸里翻波着窗外城市潋滟的光影。 他温和笑着说：“除了我身边，你在哪里，我都觉得不放心。” 乔细雨的瞳仁骤然张大，一瞬间，好像万籁俱寂，惟能听见胸腔中心脏波动的节奏声。 “所以，让我送你回家，好吗？” 他唇畔的弧度有恰到好处的温柔，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恳求。 这样的恳求，她无法拒绝。 但，她也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就是默许。 陈起年握紧了她那个玉桂狗图案的可爱书包，朝着房门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走吧？” 乔细雨捏紧了手心，稳定下胸腔中起伏的心跳，这才下定决心一般，跟上陈起年的步伐，离开书房。 她关上门，书房中寂静下来，只有风从小窗中吹进来，翻动温暖台灯边的书籍纸张。 - 夜色在星光的点缀下渲染成缱绻的颜色，小区内林荫道的两旁点亮着朦胧的街灯。 乔细雨跟陈起年并肩走着，身后的影子被拖得长长。 这个点不早了，小径上没什么路过的人，风吹动两边的大梧桐树，显得环境更加的静谧安宁。 陈起年提着乔细雨的书包，配合着她的步伐慢慢走在她身边，很少说话。 乔细雨则抬头，透过梧桐梢头茂密的枝叶欣赏着今夜的繁星。 “今晚的星星好亮。”乔细雨看着天幕上的繁星，轻声地由衷赞美，“我搬来永光市这么久，好久没看到这么多这么密的星星了。” 陈起年侧首看她，温柔的附和：“像永光这样的大都市确实很少能看见这么密集的繁星。”他抬首，与她在夜空下一同仰望星光，眯起眼睛笑，“真的好美，上一次看见这样漂亮的星光，还是很多年前在乡下的爷爷家。” “欸？你的爷爷是一个住在乡下吗？”乔细雨侧首问。 陈起年看着星光，眼神里流动过一缕波澜，但只是一瞬间，他就再度平复了眼神的情绪。 “是啊，我奶奶走得很早，我爷爷就一直守着乡下的老房子，我小时候放暑假经常会去乡下陪他。”陈起年重新低下头，看着乔细雨微微一笑。 乔细雨陷入回忆，微笑说：“我家在乡下也有房子，以前在海陵的时候，每次过夏天我们家都会去乡下的宅子渡暑，晚上的时候我爸爸和他再婚的阿姨经常带我在麦田边散步，一抬头的时候，整个天空上全部都是繁星，像是天空上镶满了钻石一样。” 陈起年专注地看着她说话的样子。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起来，也如星辰璀璨。 “是吗？那肯定很漂亮。”陈起年道，“我都快忘了那是什么样子。” 乔细雨说：“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回去看看呀。” 陈起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眺望着远处：“回不去的。” 乔细雨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爷爷很早就不在了。”陈起年的笑容安静中透着一点沉寂，“我爸走了以后，我爷爷大受打击，老人家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没半年就心力衰竭过世，乡下的房子也很快被抵债，现在也不知道住着谁。” 陈起年的语气听不出悲伤，只是平静地陈述着，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乔细雨沉默地垂下眼睛，半晌后，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陈起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奶奶之前过世以后，我也一直很伤心，但是我总觉得，他们虽然不能再陪在我们身边，心却永远都是牵挂我们的。你跟你爷爷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很好。”陈起年轻轻点了点头，“他以前是体育老师，我之所以打球，很大程度是受到我爷爷的启发。” 乔细雨温柔地笑起来，说：“所以，只要你还在打球，爷爷就还是陪在你的身边啊，只不过他换了一种方式，不能让你察觉到他就在你身边。” 害怕他勾起伤心，所以乔细雨便抬手，揪了揪他的衣袖。 -- 第50页 陈起年侧首看过去，便看到女孩子明亮温柔的眼睛。 乔细雨温柔笑着说：“如果有机会的话，等到夏天，我和我哥哥可以带你跟我们一起回海陵的老家玩，我爸爸还有我爸爸再婚的阿姨都是很好很温柔的人，我们还可以一起去乡下的老家转转，还可以夜晚看星星。” 陈起年看着她懵懂可爱、极力想要安慰自己的样子，脑海里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好像在一瞬间被风打散，只留下唇畔一个无奈却由衷开心的微微笑弧：“可以吗？” 乔细雨用力地点头，拼命道：“当然可以！我哥以前不是也说过吗？我们家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只要你愿意来，只要你不嫌弃。” “怎么会？”陈起年忍不住展颜而笑，俊朗的眉眼里好像也沾染了星光。 见到他笑了，乔细雨也终于放心下来。 她眉毛弯弯，俏皮地说：“这就好。” 陈起年慢慢挑了挑眉，兴味道：“我还怕你哥哥嫌弃我总是来你们家，你哥有时候很凶的，我还挺怕他。” 乔细雨笑道：“我哥就是这么个咋咋呼呼的性格，老是喜欢凶别人，但是哦，你千万不要怕他，尽管来，要是他敢凶你，我就骂他！” 说着，她还拍了拍胸脯作为保证。 陈起年顺着她的话，轻声道：“那你可要保护我啊。” 乔细雨微微扬了扬下巴：“那当然咯。” 陈起年专注地看着她的面容，红扑扑的脸蛋上富有生气活力，像是一轮温暖的小太阳，又像是温柔的月亮。 为什么呢？她会这么温柔？ 该是怎样的家庭，怎样的父母和亲人，才可以养育出这样温柔的人。 乔细雨此刻并没有察觉到陈起年的眼神，她专注地想着将来有机会要带陈起年回海陵的事，微笑道：“你爷爷曾经在乡下留下的房子对你来说，应该有很重要的意义吧？” 陈起年温柔地看着他，轻轻点头：“是，那栋房子对我来说很不一般，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把那栋在乡下的房子买回来。” “然后，可能在那里养几条大狗，或者跟我喜欢的人待在那里过夏天，种满一整个院子的花。” 陈起年静静地说着，好像感觉那理想中的生活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一个偌大的庭院，一个爱人，几条狗，满园的花香。 乔细雨静静走在他身边，温柔地微笑：“会的，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话语之间，两个人已经快走到大门的方向。 陈起年听着她的话，心底升起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是啊，会实现的。”他眯起眼睛笑。 “现在高三，你的时间肯定也很忙，我也不好每次都麻烦你，所以下次如果我有什么不会的题，我们还是在手机上联络吧。”乔细雨温声说。 陈起年也笑起来：“只要你方便，我不会觉得麻烦。” 乔细雨笑着点头。 “最近在班上过得怎么样？俞家宁有没有再欺负你？”陈起年问。 乔细雨摇头，笑着说：“也不能说完全和平相处，但是你们放心好了，我不怕他，他要是欺负我，我也不会忍着。” “这就好。”陈起年弯起眼睛，“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软弱的人，只不过万一有什么事，还是要同我和你哥哥说，千万不能自己一个人承担，再不济，你也要告诉严烺妹妹他们，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不是小孩。”乔细雨笑个不住，“你怎么把我当小孩一样？” 陈起年的眼眸里涤荡笑意：“因为在我这里，你就是小孩。” 乔细雨一怔，忽地脸红起来，忙把头低下，啜啜道：“……真的不用担心我。” 陈起年温暖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眼底蕴藏着温柔。 两个人并肩刚走出小区大门，忽然间，一个黑影猝不及防地从树的阴影下窜出来，朝着二人的方向逼近。 乔细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陈起年机敏地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挡在了她的身边，死死把她护住。 道路两边的街灯不算明亮，霎时间，就连陈起年也没看清这个人是谁。 他一手护着背后的乔细雨，一边拧紧了眉头冷冷看着身前的人。 “年年！”那个影子伸手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陈起年的手臂。 躲在陈起年身后的乔细雨怔忡地看过去，听声音竟然是一个女人？ 就在那一声“年年”落下之后，陈起年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原本警惕的目光也逐渐涣散。 那个女人死死抓着陈起年的手臂，一边哀哀啜泣一边慢慢地抬起头。 乔细雨探首，女人朦胧的面容在微弱的路灯下逐渐变得清晰。 看清对方的刹那，乔细雨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张特别漂亮的脸，漂亮到令人过目难忘，美艳、精致到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看上去好像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好美。 真的好美。 乔细雨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简直就像电视上会出现的艳压级别电影明星。 那个美艳的女人穿着一身CHANEL套装，手里提着一只铂金包，抓着陈起年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年年，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你是不是不要妈妈了？妈妈知道上次的事情是妈妈不对，但是妈妈也有苦衷啊……” -- 第51页 乔细雨原本只是震惊于这个女人的美貌，直到听见她的这席话后，直接僵在了原地。 妈妈…… 她，她是陈起年的妈妈！？ 沈静晚抓着陈起年的手楚楚落泪：“你就这么生妈妈的气吗？连妈妈的微信和电话都全部拉黑？你是再也不打算跟妈说一句话了是吗？” 第28章 这一刻, 乔细雨站在他们母子的身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因为不管她说不说话, 都会显得场面更加尴尬。 陈起年像一块冰冷的木头伫立在沈静晚面前，不论她怎么拉扯自己，都不予回应, 冷漠至极。 而沈静晚抹着眼泪：“年年……” 陈起年俊昳的面孔冰凉一片,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注目着面前的女人，好像在压抑着自己胸中翻腾的云海。 他慢慢回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乔细雨, 尽力用着自己此刻能给出的最和善的口吻道：“乔乔, 我今天可能送不了你了, 抱歉，我失言了。” 沈静晚怔怔掉着泪，这才反应过来陈起年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 沈静晚看着乔细雨，乔细雨也看着沈静晚。 这种气氛下，任谁都会顺着台阶下，乔细雨自然不可能揪着陈起年不放。 “……阿姨好。”乔细雨有些尴尬，但还是十分礼貌地唤了一声沈静晚。 沈静晚脸上还挂着泪珠，有些茫然无措地点了点头, 收敛了些自己的情绪，略带哽咽地温柔道：“你好……” “你和阿姨有事的话就先忙吧, 我自己可以回家的。”乔细雨拘谨地看着陈起年，踟蹰道, “……那, 再见了？” “抱歉。”陈起年缓缓点了点头, 与她道别。 “阿姨再见，我先走了。”乔细雨又与沈静晚告别。 沈静晚控制着情绪，尽量礼貌温柔地道：“……好。” 说完，乔细雨便接过自己的书包，朝着地铁站的方向匆匆离开。 她朝前走出了很远，才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陈起年跟沈静晚所站的方向。 视线中，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渺小，乔细雨已经看不清陈起年此刻面容上的表情。 她回想起刚才沈静晚的模样，还有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有关与陈起年身世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十分紧张。 她之前一直以为沈静晚是不爱陈起年的，可是从今天的样子上来看，好像这件事又另有隐情。 乔细雨转过头，沿着人流朝地铁站的方向疾走而去，埋下满腹的疑虑。 - 陈起年站在人行道旁，举目眺望乔细雨身形消失的方向。 等到女孩全然不见，他的目光才轻描淡写地挪了回来，盯着面前哭得眼睛通红的沈静晚。 “有事吗？”陈起年看着沈静晚的时候，不像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而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样平静而淡漠的目光像是一把锥子扎在沈静晚的心上，扎得血流如注。 她咬了咬嘴唇，想说话，但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陈起年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乔细雨从没见过的冷漠，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他的双手缓缓环胸，眸光平静中透着一丝讥诮地望着面前落泪不止的母亲，道：“我记得上次你出院后，我就告诉过你，如果你还是执意要帮俞家宁开脱的话，之前的所有事情就都是你自作自受。而我，不会管你，也再不会帮你。” “而且我也说过，如果你来找我总是为了帮俞家宁说话的话，那你可以不用再来找我。” 沈静晚咬着嘴唇，那张没有被岁月侵蚀过的漂亮脸蛋上流露出一丝哀色。 “为什么不说话，沈女士？难道是都被我说中了？”陈起年侧首戏谑地看着沈静晚，那双与沈静晚如出一辙的漂亮桃花眼里泛滥出冰冷的笑意。 沈静晚还是没有说话。 陈起年突然笑了，笑得无比凉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逐渐露出一股深浓的厌烦和彻底的失望。 “看来是都被我说中了，俞太太，您过来是为了之前我和俞家宁在学校闹冲突的事情对么？你是想来求我不要对俞家宁动手，不要针对他是么？啊，您可真是一位好妈妈。”陈起年微笑着，“就算是亲妈也不过如此吧？” “年年……”沈静晚的瞳仁里流露出惶恐。 陈起年叫沈静晚为沈女士、俞太太，可是唯独不肯叫她一声妈妈。 “除此之外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不奉陪了，告辞。”陈起年话落转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年年，别走！别走！妈求你！”沈静晚一刹那就绷不住了，连忙伸手拽住陈起年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陈起年没有即刻回头，只是宽大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过了须臾，他才慢慢地扭头过来，冷淡看着沈静晚：“俞太太，您到底要说什么？” 沈静晚的瞳仁颤了颤，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般，踟蹰地开了口：“……年年，你跟小宁真的不能好好相处吗？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不要再同他生气闹矛盾了好吗？妈不是偏爱他，只是他这个孩子性格别扭，其实他人……” “够了！”陈起年一把甩开沈静晚的手，额角上微微跳动的青筋显示着他已经压抑到极点的暴怒。 -- 第52页 沈静晚没想到陈起年会真的用这么大的力气推开自己，不设防的一瞬间被他狠狠推开，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穿着一双小细高跟，被这么一推，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疼痛的吸气声。 陈起年看到母亲摔倒的一瞬间，身体下意识地往前一倾，想要去搀扶，脸上的神情也从冷漠变成慌乱。 他的左腿微微迈了一步，但是很快又僵在原地。 陈起年死死握紧了手心，压抑着自己想要上前搀扶的冲动，冷眼看着沈静晚挎着包慢慢地站起身。 好在只是绊倒了一下，并没有受伤。 沈静晚慢慢站起身，抬起双眸，用一种哀恸的眼神望向陈起年：“年年，你就听妈妈一句话，不要跟小宁再闹了，好吗？你们和平相处，看在妈妈和你俞叔叔的份上，妈妈求求你了。” “我说了，我不想听到你替他讲话。”陈起年冷淡盯着沈静晚，“而且，你觉得我们能够平和相处吗？” 沈静晚目光含泪，看着距离自己咫尺的高大儿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嘴唇颤了颤：“年年，可是俞叔叔他对你很好，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他？这些年你俞叔叔对你处处关照，我一直以为他可以是你的父亲。” “做我父亲？”陈起年的眼仁中蓦然抖落出一丝讥诮，语气中含着一丝愤恨，“我的父亲难道不是被俞太太您，以及您的丈夫俞总给逼到绝境而死的吗？” “沈静晚，我永远忘不了公司破产，我爸四面楚歌的时候，你是怎么像甩一个破包袱一样甩掉我爸还有我的样子，我永远忘不了我爸死前那双绝望的眼睛，我永远忘不了你嫁给俞文庆以后对我这个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反而对那个处处伤害你、跟你作对、打你、骂你、羞辱你的继子处处维护小心讨好的样子。” “我爸死前的时候做梦还在呼喊你的名字，可是你呢？转头就投入俞文庆的怀里？我爸对你不好吗？我爸把他能给你的一切都给你了，心都剖给你了，可是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为什么？” “这些年你除了给我钱，你还有尽到一点做母亲的责任吗？我是还好好地活着，可是我活着，跟死了有区别吗？你总是守在俞家宁的身边，就连我过生日、过年，每一次我需要你陪伴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吗？可能哪天就算我死在那个房子里，也不会有人知道。沈女士，你是俞家宁的妈妈，不是我的。” “俞家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仇人。”说到最后，陈起年的目光已经没有一丝波澜，宛若一潭死水，“如果你执意要站在俞家那边，那你也是我的仇人。” 沈静晚咬着牙根，颤抖着，眼泪横流，她看着陈起年，眼里有心疼，有绝望，有不知所措。 “……年年，妈妈真的是爱你的，这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你总有那么多的原因。”陈起年目光淡漠盯着对面的母亲，“但我只记得，我可怜的生父，是被你的抛弃逼到了悬崖边。如果你当初不离开，他或许还有支撑下去的理由，但是你走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抛夫弃子的人。” 陈起年平静地转过身，不愿再看一眼沈静晚，只是莞尔生疏道：“俞太太，天色晚了，您还是早点回家吧。像您这样的贵太太，还是早点回您的宾利车上安心坐着为好。” 话毕，他转身，踏着昏暗的夜色朝街灯朦胧的远处缓缓走远。 沈静晚看着陈起年离开的方向，颤抖地捂着鼻唇，眼泪簌簌而下。 过了一阵，站在远处的司机上前，小心地给沈静晚递上一张纸巾，低声劝道：“夫人，还是先回去吧，俞总那边已经打电话过来，问您什么时候到家。” 沈静晚不甘而担忧地最后望了一眼陈起年走远的方向，踟蹰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抹干眼泪说：“好。” 说完，她跨上一辆加长的宾利车，司机替她贴心地关上门，一脚油门轰下，汽车在夜色里扬长远去。 陈起年站在树的阴影里，默默地转过身，沉默地看着那辆载着母亲的宾利车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漆黑一片中，他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父亲。 …… 那天是一个星期五，他刚从青训队打球回来，推开门的时候，原本陈设精美堂皇的客厅已经近乎被债主搬空。 挑空的客厅里，只剩下一盏悬在空中的水晶吊灯，还有壁炉前的一张皮沙发。 陈天阔瘫坐在这张沙发上，穿着一条西裤、一件领口翻开的白色衬衫，领带松松垮垮搭在胸前。 走进客厅的时候，陈天阔头都没抬一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大，空洞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吊灯，像条沙滩上快被晒干的死鱼。 “爸。”他喊了陈天阔一声。 陈天阔行尸走肉一般转过头，用那双好像凝固的眼珠子看着他：“哦，年年回来了。” 搬空的别墅里回荡着陈天阔说话时的回音。 “嗯，球队训练完了。”他说。 “好。”陈天阔虚弱地笑了一下，然后对他招招手，“儿子，过来，爸爸有话要对你说。” “好。”他答应，然后上前，坐在陈天阔的身边。 陈天阔那双冰冷的手握紧了他的，有一点用力，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 第53页 “儿子，咱们这个家已经完了，你妈妈不要我，也不要你了。”陈天阔的嗓音沙哑而颤抖，听上去像是魔鬼的低语。 “爸爸到这一步，都是被他们逼的！” “爸……你弄痛我了。”他有些惶恐。 可是陈天阔充耳不闻，握着他双手的手反而更加用力。 陈天阔瞪大了双眼，血丝结成蛛网的形状爬遍了他眼球。 他一遍遍地重复：“不要原谅他们，不要原谅他们，是他们害了我们的家，他们是罪人，是害了我的罪人！” “起年，你要恨他们，你要替爸爸报仇，替爸爸向俞文庆报仇！是他设计整垮了我的公司，是他抢了你妈妈，他十恶不赦。” “起年，恨他们，你要恨他们！！” 说完，陈天阔又突兀地收声，疲惫地站起身子：“好了，我累了，我上楼去休息一下，不要打扰我。”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陈天阔拖着疲惫的躯壳走上楼，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将自己隔绝在了卧室。 一直到晚上吃饭，陈天阔也没有出来。 他有些担心，于是上楼，推开门。 推开门的时候，陈天阔面目狰狞地躺在床上，嘴巴张大，眼睛不闭。 封闭的房间中，正摆着几盆熊熊燃烧的炭火。 他颤巍巍地退后两步，瞳孔骤然缩紧，趔趄跌倒在卧室的门前，声嘶力竭地吼：“爸——” …… 陈起年猛地睁开眼，胸前剧烈起伏，满头是汗。 眼前不是那栋别墅，他现在站在小区的门前。 旁边的门卫看到他怪异的神色，有些担心地探出头问：“小伙子，没事吧？” 陈起年缓缓地收神，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整理过去的思绪。 “没事，谢谢。”他扯着嘴角，淡淡地笑了声。 旋即转过身，刷了门禁卡，慢慢走进小区大门，融入无边的夜色之中。 第29章 艳阳高照。 永光七中的午休铃声准点响起。 原本安静的教学楼在一瞬间躁动起来, 无数的学生从教室内涌出。 “……好，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题，讲完再下课。”唐老师手里捏着一份刚出的周考英语试卷, 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 不动如山地说，“不要着急，食堂的饭菜够够的。” 话是这么说, 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同学跃跃欲试地看着窗外走过的人群, 手里已经把饭卡捏好了，随时准备冲锋。 唐老师不疾不徐地扫了大家一眼：“谁再往外看，我就再多讲一个题然后才放学, 以此类推, 不想吃饭的可以继续往外看。” 底下的同学们立刻老实。 “很好。”唐老师满意地点头, “继续讲这一道选择题，这一题的解题关键呢，主要是看它的宾语部分，大家看到第三行……” “……食堂是有菜，但是等她讲完，我们就只能吃底下的汤水了，好的全被打了。”严朵朵悄悄别过脑袋，满脸无奈地小声同乔细雨抱怨嘀咕。 乔细雨低头无声地笑了下, 悄悄回复：“听讲，别说话。” 严朵朵生无可恋地转过头, 继续听唐老师讲题。 “……好，试卷先讲到这, 下午的自习课我们再继续讲, 先吃饭吧。”唐老师终于收了试卷。 一言出, 整个教室顿时传出无数桌椅挪移的响动声，同学们握着饭卡迅速投入到干饭的大队中。 乔细雨收好桌上的试卷和错题本，从桌肚里掏出饭卡，越过身边那张空桌，跟严朵朵他们一道去食堂吃饭。 离开教室的时候，李织织回头看了一眼俞家宁那种空空如也的桌子，好奇道：“明天就期中考试了，也不知道俞家宁会不会来。” 严朵朵走在几个人最前，头也不回地散漫道：“他爱来不来，李织织，你怎么还管上俞大少爷的事情了？”她转头对着身侧的谢锦朝龇牙一笑，“他不来不是更好吗？大家都清静了。小贱贱，你说是吧？” 陈嘉说：“可是他缺考的话还是会算成绩啊，到时候我们班的各科平均成绩不是被他拉低了吗？上次我们班英语平均分本来可以年级第一的，就是因为俞家宁缺考，才变成第三了，好可惜。” 严朵朵沉思状：“也是哦。”顿了顿，又双手一摊，无所谓地说，“算了，管他呢，别说他了，我们去吃饭。” 说着，拉着乔细雨的手走向食堂。 - 今天食堂一楼大炒的菜色不错，有魔芋辣鸭，麻辣香酥鱼，还有鱼丸炖冬瓜和酸辣土豆丝好几个大家都爱吃的菜，于是严朵朵就拍板吃大炒。 几个人打了饭，端着饭盘在大厅找座位。 看了一圈，基本快要坐满了。 还是谢锦朝长得高看得远，指着食堂偏角落的方向：“那边有两张空桌。” 说完，带领大家走过去。 一共两张桌，一张桌坐四个，谢锦朝跟严朵朵坐一边，李织织跟陈嘉坐在他们俩对面，乔细雨则坐在严朵朵右手边那张拼接的桌子，五个人凑在一起吃饭。 刚吃了两口，乔细雨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 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低醇好听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我们可以坐这儿吗？” 原本埋头吃饭的五个人顿时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乔细雨的背后站着三个高大俊朗的男生。 -- 第54页 乔细雨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怔了怔。 严朵朵展颜笑道：“欸？哥，你们也在一楼吃饭？” 来的三个人正是陈起年、简书意还有严烺。 陈嘉红着脸，跟一旁的李织织一起问好：“简学长好，陈学长、严学长好。” 陈起年那双桃花眼潋滟而笑，温和看着乔细雨问：“可以坐吗？” 乔细雨脸骤然一红，连忙点头：“可以，可以！请坐。” 陈起年转头看向简书意和严烺。 简书意单手托着饭，颇有些不爽地斜看一眼陈起年，对着乔细雨道：“你怎么光跟他说可以不回答我啊？乔乔，你什么意思啊？亲哥不重要是吧？” 乔细雨的脸霎时更红，她悄悄瞪了一眼简书意，连忙说：“我回答一个人不就够了吗，你计较这些做什么？” “真够无情的。”简书意撇了撇嘴，端着餐盘坐下。 陈起年跟严烺也分别坐在乔细雨的身边和对面。 “严烺哥，好久不见。”谢锦朝礼貌地跟严烺打招呼。 严烺的样子跟严朵朵很像，听见谢锦朝打招呼，他也笑了起来，一口大白牙十分爽朗：“小谢啊，好久没一起打球了。” 谢锦朝说：“这周就可以啊，你看看我长进没……” 谢锦朝跟严家兄妹两个自顾自地聊起来，陈嘉红着脸吃饭，李织织和简书意也低头吃饭，只有贴着陈起年坐的乔细雨红着脸小口小口吃饭，不好意思说话。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两个人吃饭时没什么交流，但是乔细雨莫名就能够感受到开心，心情也不由得变得更好。 大家说说笑笑吃完午饭，严朵朵便把自己跟谢锦朝的餐盘叠到严烺的餐盘上，挑眉道：“哥，拜托咯。” 严烺爽快道：“没问题，那边两个妹妹的餐盘也给我拿去还吧。” 李织织和陈嘉很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餐盘交给严烺：“谢谢学长。” 严烺的笑容特别耿直：“小事。” 乔细雨站起身，正想说自己可以去还餐盘的时候，身旁一双大手忽然间把自己的餐盘端走。 乔细雨怔忡片刻，抬眸，就看到身旁的陈起年把她和他自己的餐盘通通放到了简书意的手中。 简书意无语地看着手里莫名多出的两个餐盘：“我靠，我妹的给我也就算了，你她妈的怎么也给我？” 陈起年侧眸看了一眼乔细雨，然后好脾气地眯眼笑道：“我跟乔乔有点话要说。” 严朵朵扑哧一声没忍住笑：“我靠，起年哥，你这理由还真是无法让人拒绝。” 简直是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理所应当。 严烺单手托着五个贴餐盘，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简书意的肩膀：“哥们，走吧？” 简书意气呼呼地托着三个餐盘，暗戳戳地瞪了一眼陈起年：“你小子，可以，给我记着。” 说着，同严烺一道离开。 严朵朵拉起谢锦朝，李织织拉住陈嘉。 “那我们走在前面，你们有话慢慢说啊。”严朵朵捂嘴坏笑，贼兮兮地看着陈起年和乔细雨。 说完，四个人真的就先走了。 乔细雨无奈地看着这帮出卖队友的家伙，抬起头对陈起年道：“……那，我们也走吧。” “好。”陈起年的回应一如既往温柔。 六个人四前两后地慢慢走在林荫道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乔细雨有些拘谨地走在陈起年的身边，耳畔的大榆树叶子被风刮得沙沙作响。 陈起年温和地笑着：“自从上次你到我家学习以后，我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这些天高三各种补习太忙了，不好意思。” 乔细雨垂眸，轻柔地回应：“没关系的，你现在毕竟要高考了，还是你自己的事比较重要。” 陈起年道：“那天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没能够送你回家。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在我家楼下找我。” “不用道歉，真的不用。”乔细雨连忙道，“反正我不是安全到家了吗？” “让你见笑了。”陈起年轻笑一声。 “怎么会？”乔细雨垂着眼睛，低声说，“阿姨的身体好些了吗？上次住院的事情应该不严重了吧？” “谢谢你的关心。”陈起年说，“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乔细雨轻言细语。 陈起年笑道：“上次给你规划的学习任务进行得怎么样？有没有初见成效？” 提到最近的学习状态，乔细雨有些兴奋：“嗯！我数学老师最近说我的基本功扎实了很多，每次随堂测试的成绩也有进步，上一次能够考到90分了。”想了想，她有些骄傲又有些试探地补充，“……我好久没有上过90分了。” “那太好了。”陈起年由衷地为她高兴，眉眼柔和，“看来，离实现100分目标不远了。” 乔细雨高兴得小鸡啄米点头：“我会尽力的。”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陈起年温柔回应，顿了顿，又忽然道，“对了，期中考试以后就是运动会，运动会之后有两天月假，你……有什么计划吗？” 乔细雨的瞳仁微微一颤。 她心里小鹿乱撞地匆忙抬起头，就看见陈起年俊昳面容上浅淡的一抹绯红色。 陈起年专注地看着她，似乎也像她一样，有些紧张。 -- 第55页 他询问她的假期计划了…… 是她所想的那个原因吗？ 怎么办，好紧张，该怎么回答？ 乔细雨咬了咬嘴唇，睫毛颤抖，像只手足无措的小兔子。 是直接告诉他自己没有安排吗？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猴急了？而且很不矜持？ 可是说自己安排满满的话，他又会不会觉得她太忙，因此不邀请她出门了呢？ 乔细雨想了想，最终小心翼翼道：“原本是打算在家看看书的……” 陈起年的嘴角紧张抿起。 “……但是，我又有点想出门转转，就是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乔细雨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 好紧张。 陈起年紧绷的嘴角缓和，眼里点起温暖的笑意。 他停下脚步，面对面站在乔细雨跟前，微微垂下头，看着稍矮的她，温柔地问道：“那，到时候我可以邀请你出去玩吗？” 夏末初秋的季节还没褪去燥热，天蓝树绿，风也喧嚣。 听见陈起年这句问话的时候，乔细雨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她仰头，稚嫩的面孔上沾染着些羞怯，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可以。” 陈起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潋滟起来，涤荡着夺目的光彩，他展颜笑得特别开心，继续说：“那我们定个赌约怎么样？” 乔细雨不解地问：“什么赌约？” 陈起年俊朗的眉宇挑着笑：“用你的期中数学考试成绩做赌约，如果你上了100分，那我请你吃饭，如果你没上100分，那你请我吃饭。” 乔细雨笑道：“那我不是请定你了，我现在才90分，100分还早着呢。” 四目相对，陈起年也笑起来：“所以你要更加好好学习，现在一切都说不准。” 乔细雨舒展眉眼，眼睛里荡漾着陈起年的温柔笑脸，她坚定地点点头：“好，一言为定，拉勾！” 说着，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陈起年用自己的小指勾上她的，眉眼温柔坚定：“拉勾。” - 午休过后，下午有两节自习。 唐老师用其中一节讲完了英语试卷，另一堂自习就留给大家写作业和看书。 乔细雨埋头在桌案上，疯狂在数学习题书和草稿纸上写过一个个数学公式跟解题步骤。 前桌的严朵朵和谢锦朝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而后面面相觑，满头问号。 严朵朵：“这姑娘怎么了？简直是拼命三娘啊。” 谢锦朝：“……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乔细雨不管不顾，低着头匆匆计算手边一个函数题的最终答案，谁也不知道她这么拼命学习数学的原因。 严朵朵戳了戳乔细雨的脸：“姑娘，别学傻了呀？” 乔细雨义正言辞推开严朵朵的手：“别拦我，我要学习！” 严朵朵瞪大眼：“……” 谢锦朝无奈摊手：“……” - 期中考试当天早上，所有的同学都来得很早，一个教室只坐30个考生，多余的位置以及每个人的书本都要堆放在走廊上。 乔细雨开始搬桌椅和书籍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八点半正式开始考试，可是俞家宁却还是没有见到人影，他的位置也没人敢动。 一天考四门，今天是语数外及政治。 乔细雨放好书后便回到教室开始复习第一门要考的语文。 她的座位留在班级供考生使用，而俞家宁的位置因为没人敢动，所以也还是留在教室，就在她的前桌。 乔细雨入座后，就先专门看一些还没有彻底记牢的古诗文言文，打算在考前熟读背诵一遍。 就在她沉静默读的时候，走廊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乔细雨原本不打算理会，但是这一阵喧哗声实在是太大了，好像是走廊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引得所有人都在围观。 乔细雨被吵得看不下书，把文言文解析放下，抬手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就看见李织织激动地站在门外朝她招手：“出大事了，乔乔！快来看！快点快点！” “什么事？”乔细雨茫然不解地看着李织织的方向。 李织织没顾得上她，挤在走廊的人群里看热闹。 严朵朵也向她招手：“快点来！快啊乔乔，错过就看不到了！” 这话说得让乔细雨更加狐疑，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难道是哪位明星在期中考试当天莅临他们学校了么？ 乔细雨放下手中的书，半信半疑地走到后门严朵朵所在的地方，探着头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往前看，皱眉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陈嘉满脸震惊地转过头，宣布大新闻一样地说：“俞家宁来学校了！” 面前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乔细雨探着头见缝插针地看了半天，除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其实什么也没看清。 “俞家宁来学校有什么奇怪的？今天是期中考试，他也应该来啊。”乔细雨说。 “不是啊！他来学校没事，关键是——”李织织夸张地说，“他是被十几个大汉保镖捆了麻绳押着来的！” “什么！？” 纳尼！？ 乔细雨连忙踮起脚尖朝前看，果真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堆里，许久未见的俞家宁被五花大绑，嘴上被贴着胶带，被十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猛男保镖扛在肩膀上，越过围观人群朝初三14班的方向走。 -- 第56页 “这……这也太那个了。”乔细雨头一次知道，有人上学是要靠绑来的。 “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绑匪呢。”谢锦朝站在严朵朵身边，身高鹤立鸡群，轻轻松松就能看清前面的景况。 他双手环胸，满脸淡定，好像见惯大场面的人：“不愧是南融集团的小太爷，就连参加一个期中考试都那么有排面。” 那十几个黑衣壮汉保镖把疯狂挣扎的俞家宁抬到了14班的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乔细雨看着俞家宁从自己面前被抬进了教室，然后被五六个保镖七手八脚地按在他的位置上，严加看守，跟犯人无异。 “……老师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走廊里看热闹的人群四散而去，乔细雨也连忙回到教室坐好位置。 唐老师跟年级主任很快就来了，与一个黑衣保镖在教室门口说着些什么。 因为距离隔得远，乔细雨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讲什么，只看到那个黑衣保镖满脸歉意地对唐老师及年级主任鞠躬道歉。 所有同学虽然都端着书，可是眼神却都飘在教室外，谁也不知道今天太阳到底打哪边出来，俞小太爷竟然被保镖押到了学校。 教室外，那个似乎是头的黑衣保镖跟两位老师交代完了以后，走进了教室，停在俞家宁的面前。 乔细雨好奇地看着那个头，就见到他抬了下手，很快，一个站在身旁、按着俞家宁胳膊的保镖就撕下了俞家宁嘴上贴的黑胶带。 这胶带一撕下来，就宛如解开了俞家宁的嘴臭封印，俞家宁疯狂怒骂保镖头领：“你们他妈的有病？敢绑我？我明天就让你们全部滚蛋，快把我松开，松开，听到没？” 教室内的所有人安静如鸡，显得俞家宁的怒骂声更加清晰可闻。 乔细雨捏着书，被前桌的怒吼震惊得不敢说话。 俞家宁一边“友好”地问候这群保镖的全家，一边疯狂挣扎，原本俊朗的面孔显得无奈又狰狞，而这无奈狰狞中，又透露这一丝好笑滑稽。 保镖果然够专业，被小太爷问候了全家以后，还能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 为首的保镖头恭敬地说：“少爷，我们之所以绑您来学校，是因为俞总吩咐过，今天期中考试，如果我们喊您三次您还是不肯去学校的话，就让我们破门而入，把您绑去学校参加考试。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也只是做好本职工作。” 俞家宁恨恨：“松绑！别让我说第二遍。” “给少爷松绑。”保镖头领道。 当即就有两个人保镖，一左一右地解开俞家宁手上的手铐和麻绳。 “那还有我身上和腿上的呢！？”俞家宁简直要崩溃了。 保镖头领说：“对不起少爷，俞总的吩咐是，今天考完试之前，您只能活动您的双手，如果您表现良好的话，可以考虑明天松开脚铐。” “那老子要上大号！”俞家宁无能狂怒。 保镖头领专业地微笑道：“我们会背您去上大号的，竭诚为少爷您服务。” 俞家宁：“……” 他忍了三秒钟，浑身颤抖，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牙往外蹦字：“……给、我、爸、打、电、话！” 第30章 俞家宁在走廊上打了十分钟不到的电话后, 捏着手机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他把手机恶狠狠丢在保镖人员的手里：“可以滚了。” 保镖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应腔。 俞家宁冷声道：“我已经跟我爸保证过了, 这几天的考试都会好好参加的, 你们可以滚了，我不想再说一遍。” 保镖头领重新在手机里确认了一下信息，然后毕恭毕敬地道：“那您慢慢考试, 我们先走一步。” 说着, 那几名保镖从教室内退出去，对着站在教室门口的唐老师再度道歉鞠躬后离开学校。 俞家宁看到那群人离开，重重松了口气, 整个人颓废一般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动不动。 乔细雨坐在俞家宁身后, 小心翼翼地将挡在面前的文言文解析挪开，静悄悄地看了看他。 “看什么？”俞家宁地头兀地扭过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抓着乔细雨的脸不放，神色阴晴不定，“我有那么好看？” 乔细雨捏着书的手一抖，迅速把书立起来挡在自己面前，屏蔽掉俞家宁那张阴冷的面孔。 前面的课桌被他重重踹了一脚，发出巨大的响声, 好像是在宣示他极度不爽的内心。 俞家宁前排座位的女同学肩膀狠狠一颤，头都不敢回, 只是拉着椅子往前挪了挪，不敢挨着背后的小阎王坐。 乔细雨默默地把书又往上拉了一点, 完全盖住前桌的景象, 心中默念：眼不见为净。 - 期中考试的座位被打散在年级的各个班级里, 40多个班的所有同学混杂在各个教室。 这次乔细雨的运气比较好，没有再跟俞家宁分到一个考场。 很快，期中考试第一堂测验的考试钟声敲响。 乔细雨埋头开始认真考试。 上午的两门考试，语文和数学。 语文是她的拿手项目，一路写到作文大题，基本上顺风顺水。 第二堂的数学考试原本是乔细雨担心的科目，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查漏补缺和基础强化，面对试卷上的基础题部分，她已经很得心应手，几道选择题顺利计算出答案之后，自信心起来，她对数学考试便没有了从前那种畏惧的心理。 -- 第57页 想着陈起年和她的约定，她是一定会考出好成绩的，才不辜负这些天的不断练习。 数学考试的收卷钟声敲响。 “请同学们停笔起立，不要再继续答题。”主监考与监考员发话后开始收拾试卷，每收一个便走出去一个。 乔细雨收拾好桌面上的文具袋，待老师收好试卷后走出考场。 一出门，迎面就看到在教室门前等她的严朵朵跟谢锦朝。 “怎么样？还顺利吧？”严朵朵亲热挽住乔细雨的胳膊，谢锦朝默默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还行。”乔细雨抿嘴笑了笑，“这次考完数学我终于不慌了。” 严朵朵笑道：“那就肯定是有进步。” “欸？织织和小嘉呢？”乔细雨发现另外两个人不在。 严朵朵说：“她们俩在楼下的考场，我们过去找她们。” 乔细雨跟着严朵朵刚走到楼梯口，一眼就看到楼梯口拐角的扶手旁边站着几个穿着高中部校服、面色阴冷可怕的男生。 而那几个男生的中间，俞家宁正坐在楼梯的扶手上，和旁边那几名穿着高中部衣服的男生说话，神情倨傲。 乔细雨已经走下了两级阶梯，看到俞家宁的一瞬间又停住了脚步，不太想跟他碰面。 可恰好在这时，俞家宁偏偏抬起头，目光往身后的楼梯漫不经心一扫，看到走下来的乔细雨后，他的目光饶有兴味地停了下来，盯在她的身上。 她走几步，他的视线便玩味地往前挪几寸。 严朵朵没好气盯着俞家宁，把谢锦朝拉到乔细雨身边挡住：“小贱，挡住他。” 乔细雨低着头，并排走在谢锦朝的身边，不看俞家宁，准备绕过他身边。 冤家路窄。 “俞家宁，星期天的事情你到底去不去？你他妈再不去老大他们要生气了，我们也难办。” 那几个高中部校服的男生说话很冲。 “当初是你自己说想跟我们耍的，现在我们有事，你说不来就不来，你几个意思？” “老大那边我们可是说好你会去的，到时候看不到你人，自己负责后果，别耍我们，晓得？” “老大”、“有事”、“负责后果”。 这几个词清晰地落在乔细雨的耳朵里，不禁让她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对俞家宁的评价果然没错，他果然就是一个混子。 这样的人，她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可是那几个高中部男生半劝说半威胁的话落在俞家宁的耳朵里好像根本没起效，反而他倨傲地笑了两声，轻蔑道：“你们他妈的要是能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老子早就来了，你们现在还好他妈意思问我为什么不来？心里难道没他妈点逼数？” “你……！？你她妈有本事再说一遍？” “算了算了，林哥。” “俞家宁，不要以为你们家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惹毛了老子照打不误，老子早就看不惯你这副叼样，早他妈想打你了！” 俞家宁坐在楼梯扶手拐角上，轻蔑地笑了两声：“就你？” “你等着，俞家宁，我看你能狂好久！” “别以为真没人能动你……” 背后的争论声越来越激烈，乔细雨走下楼梯，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俞家宁对身边的咆哮充耳不闻，他转头看着她的方向，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勾着戏谑的笑，瞳仁却是冰冷一片，像是一只在谋划着杀戮的凶兽，让人不寒而栗。 严朵朵板着脸，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让她回头。 严朵朵说：“别看他了，那种心理阴暗的家伙，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乔细雨回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留意背后的人。 她不知道，背后的俞家宁还在微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俞家宁看着那个女孩子乖巧的背影，瞳色极淡的眼睛翻涌起波涛。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俞家宁，你说我们做的事无趣，那你说，什么事才叫有趣？”身边一个断眉男生卷起衣袖，不服地看着他。 俞家宁看着乔细雨慢慢走远的纤细背影，缓缓转过目光来，挑眉道：“像你们这种收收爱心费的傻逼事情有趣？要我说，有趣的事情，当然是折磨自己讨厌的人，看着他们哀求哭泣，看着他们生不如死啊……” 身边的男生们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他们看着俞家宁那张俊昳面孔上诡谲阴沉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寒感。 他们想起来大家口里一直传的一句话，说，初三14班的俞家宁，南融集团的小太爷，就是一头疯豺狼。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原本面容阴沉的俞家宁脸色忽然转变得很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他从扶手上跳下来，站在他们面前，莞尔微笑道：“这周的事情，我会去的，你们告诉他们。” “好……”有人犹豫地应了一声。 俞家宁转过身离开，态度仍旧倨傲。 高中部的几个男生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按理说他们大一年级，人数也多，可是不知道为何面对这小子的时候，心里总是发毛。 这小子阴晴不定。 像是深蓝幽暗的海面，表面平静，海底下却不知道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不知深浅。 -- 第58页 - 繁忙的进程持续进行，期中考试终于结束，大家也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期中考过后，时值十一月深秋，秋季校运会很快就要展开，14班开始紧锣密鼓筹备运动会事宜。 考试的紧张被运动会的开心所代替，班级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身为体育委员的谢锦朝和文艺委员分别开始组织选拔运动会和校啦啦队的成员。 每到课间，这两个人的座位基本就被人围满。 谢锦朝站在位置上大喊：“各位同学，有意向参加比赛的积极报名，赢得比赛有奖金和奖品啊，一个人最多报两个项目。” 乔细雨坐在他们后桌，看着谢锦朝忙得不亦乐乎：“感觉大家都好积极啊，我在以前的学校上学时，大家都不愿意报名。” 严朵朵撑着胳膊，懒洋洋看谢锦朝登记参选运动员的同学花名册：“因为只要得了名次都会有奖金啊，而且奖金还特丰厚，永光七中有南融集团的支持，一向都是整个南川省最豪横的学校。你都不知道其他学校怎么说我们，说我们七中啥都缺，只有两样东西不缺。” “哪两样东西不缺？”乔细雨停下写着化学作业的水笔，好奇地问严朵朵。 严朵朵道：“不缺尖子生，不缺钱啊。” 乔细雨扑哧一笑：“还真是。” 严朵朵瞥了一眼谢锦朝的花名册：“陈嘉报了铅球，李织织报了长跑，我报了跳高和跳远。欸？乔乔，你报了什么没有？” 乔细雨抿嘴笑道：“我运动细胞一般，没报项目，但是昨天文艺委员让我去试试校啦啦队的队员，也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严朵朵笑哈哈地说：“校啦啦队只选美女，你肯定没问题。” 乔细雨脸一红：“朵朵……” “大消息，特大消息！”陈嘉忽然红着脸咋咋呼呼地从教室外闯进来，激动地跑到严朵朵和乔细雨身边。 严朵朵八风不动地闲闲问：“啥事啊，这么激动？” 陈嘉眼睛亮亮的：“我刚去打听了一下，这次校运会初中部和高中部融在大田径中心举办，我们能看到高中部的比赛。”她换了口气，“而且最重要的事，我刚听到高二的学姐说，这次比赛陈起年也会参加，他报了两个项目，三人篮球和1500米长跑！” “天啦，自从他退校队以后我好久没看过他打球了，呜呜呜，到时候人一定特别多，我们要早点去抢位置！” 严朵朵抬手：“淡定，淡定，人家的正宫还坐在这，你这小花痴激动什么？” 陈嘉脸红：“我又不是喜欢人家，我就是崇拜人家文武双全而已啊！再说了，我还能跟乔乔抢啊……” 乔细雨低下头，默默写化学作业，脸烫得通红。 什么时候开始，在她们眼里，她都变成陈起年的……正宫了。 太难为情了…… 第31章 谢锦朝身为体育委员当仁不让地报了四百米竞速跑和三人篮球, 严朵朵、李织织和陈嘉三个人也各有自己的项目，在运动会正式开幕的前三天，他们这些班级运动员都要利用自习和放学后的时间, 去做相应的赛前特训。 “所以抱歉啦, 乔乔，今天我们不能陪你去选啦啦队员了。”放学后，严朵朵和李织织他们站在教室门口, 歉意地看着独身一人的乔细雨。 乔细雨笑得腼腆, 伸手替严朵朵别好散落耳边的发丝：“没关系，我可以和文艺委员一起过去，她正好也要去竞选。” 说着, 她指了指在楼梯口等自己的漂亮女生。 严朵朵看了眼文艺委员, 这才点点头：“那, 我们就先走咯？有什么好消息记得及时在群里告诉我们。” “没问题，你们放心好啦。”乔细雨目送他们四个人走远，这才走向文艺委员，两人一道朝着啦啦队选拔的场地过去。 - 文艺委员叫顾雅雪，是个高挑漂亮的女生，人美心善，平常很受大家的欢迎。 路上，顾雅雪笑眯眯地同乔细雨搭话：“今天选拔的地方定在室内球馆, 就是校篮队训练的地方，听说我们今天要跟高中部的学姐们一起参加选拔呢。” 乔细雨有些紧张, 温柔问道：“那人应该挺多吧？我还从没参加过啦啦队呢。” 顾雅雪笑道：“安啦，不用太担心。人虽然多, 但是大家都很和气的, 选拔过程也很简单, 就是看看外形，还有身材条件。” 乔细雨又问：“那进队以后要做些什么呢？” 顾雅雪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往年的规矩一般都是练习好开场时的花球跟入场仪仗表演，然后在运动员入场时在队列前面举牌就好，还挺简单的。” “花球和仪仗表演？”乔细雨有些烦恼，“这些我好像都不会。” “很简单的，别怕。”顾雅雪热情道，“稍微学一学就会了，这个可以速成的。” 几句话的功夫，乔细雨人已经站在了七中校队的室内篮球馆面前。 在七中已经上了半个学期的学，且哥哥简书意还是校篮队的现任队长，但是乔细雨一次都还没踏入过这座巨大的球馆。 顾雅雪带着她从球馆大门走进去，球馆大厅处已经汇集了成群结队的女孩子。 乔细雨一边走一边四处看，发现好看可爱的女孩子真的太多了，随便走几步都是美女，每一个都好好看，每一个她都好喜欢！ -- 第59页 “美女真的好多啊，好好看！”乔细雨看着这些美丽的女孩子简直星星眼，“就算是我没选上，这一趟也值了。” 漂亮的女孩子谁不爱呢！ 顾雅雪笑她：“但你自己也是美女啊。” 乔细雨难为情红脸。 “好像负责选拔的老师还没来。”顾雅雪四处张望了一番，“我们先在大厅找个地方坐着等等吧，老师来了后会招呼集合的。” “嗯嗯。”乔细雨萌萌地点头，继续快乐地看满大厅的美少女。 顾雅雪找了一张长凳，拉着乔细雨坐下。 乔细雨认真仔细地欣赏在场的女孩。 因为是初高中混选，所以在场的女孩子中学姐学妹都有。 大家都美得各具特色，有高挑纤细的，有可爱微胖的，有清冷艳丽的，有软萌糯叽叽的，一个一个，青春美丽，叫人喜欢。 乔细雨视线流转之间，忽然注意到人群当中一个极其醒目亮眼的存在。 那是一个高中部校服和短裙的女生，腰细腿长，肤白貌美，她有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利落地扎成飒爽高马尾。 尤其是她的身高出众，穿着高帮黄色匡威，目测绝对有178cm了。 她背脊挺直如松柏，在一众中学少女之中显得尤为出类拔萃，像一只优美的丹顶鹤。 好高，好瘦，好美…… 只可惜那个女孩子背对着乔细雨，让她看不清她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乔细雨忽然在脑海里勾勒出这个背影的主人和自己的哥哥简书意站在一起的样子。 简书意身高191cm左右，跟这个扎着飒马尾的178cm女生站在一起应该正正好。 他们的外形条件好般配哦，只可惜…… 乔细雨想起简书意在家的呆萌耿直样。 ……算了，简书意不配。 不知道是不是那女生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猝不及防，那个高挑女生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凌厉的眼睛敏捷地捕捉到了乔细雨的目光。 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乔细雨都慢一拍，猝不及防地就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虽然隔得稍远，但是乔细雨5.2的视力还是一眼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个女生特别漂亮，长相精致锐利，眉宇间有一种别的女孩很少有的舒展英气。 她的五官和气质给人一种黑豹的感觉，敏捷凌厉。 但是乔细雨忽然觉得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她的思绪往回飞速翻动，忽然间，她想了起来—— 这、这个她觉得和简书意很般配的女生不就是，不就是暑假在球馆里见到的那个女生，南北北吗？ 南北北的周围站着几个和她一样高挑漂亮的女生，应该是南北北的同伴，看起来都很精明能干。 她们见到南北北凝视着一个方向，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这么多美女同时看向自己的方向，乔细雨实在是不好意思，连忙把头栽了下去，默不作声。 过了一阵，她估摸着南北北没有再看自己了，才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又瞟了南北北一眼。 真是漂亮啊，又高又瘦，短裙下露出的两条大长腿直又细，且富有流畅的肌肉线条感，给人一种健康的美。 乔细雨回想起上次和南北北见面的场景，以及这段时间从别人口中浅显了解到的南北北，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又好看又飒爽的女孩子，而且好像在七中还有一定的号召力，算是名人，但是简书意为什么会看不上人家呢？而且还说南北北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她算是纳了闷了。 哪里是人家南北北这一款配不上简书意，分明是她的蠢哥哥配不上人家。 亏人家还中意他。 真是块木头男人。 顾雅雪察觉到乔细雨一直盯着南北北的方向看，赶紧小声提醒：“细雨，别看了，要是被北北姐看到就麻烦了。” 乔细雨知道顾雅雪是怕她惹麻烦，于是点点头，正打算收回视线。 可就在这一刻，之前还站得远远的南北北居然带着她身后的几个学姐齐刷刷朝着乔细雨的方向走了过来。 顾雅雪一瞬间紧张起来：“……完了，她们怎么走过来了？” 乔细雨也愣住：“……要不要跑？” 顾雅雪：“……别吧，感觉跑了会更惨。” 乔细雨呛住：“我看两眼美女，不至于被打吧？” 顾雅雪怔怔：“你别问我，我母鸡啊。” “……喂，我看你好几次了。你刚才一直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南北北一对雪白的大腿亮在乔细雨面前，乔细雨甚至不好意思抬头，弱小无助道：“没有……” 顾雅雪连忙道：“学姐，她不是故意的……” “我没问你。”南北北瞥顾雅雪一眼，而后转头盯着乔细雨，“你，抬头。” “抬头啊，小学妹。”一个跟在南北北身后的漂亮学姐笑眯眯地说。 乔细雨也只好抬起头来，无辜地看向南北北。 南北北看到乔细雨那张脸的一瞬间也愣了愣，一瞬间没有说话，好像是也想起了她来。 “你好……”乔细雨牵强地笑了笑，正想搭话。 可南北北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盯着乔细雨面孔的双眸冷意十足，像是想把她捏死，连带着她身后那些姐妹的脸色也变得不屑起来。 -- 第60页 “哦，是你啊，我记得你。”南北北挑眉。 “你记得我？”乔细雨指了指自己，错愕道。 南北北冷笑一声：“你不就是那个小绿茶吗？” “小……小绿茶？”乔细雨汗颜，差点没绷住。 “就是你吧？之前在食堂引得简书意陈起年还有你们初中部一个男生差点动起手来的女人。” 站在南北北身后的三个女生也轻蔑地看着乔细雨。 “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怎么学狐狸精作妖呢？你这么折腾你家里人知道么？” “知不知道我们北北喜欢简书意？” “三男争一女，你觉得你很光荣？” 顾雅雪也没搞清楚状况，坐在乔细雨身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乔细雨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你们误会了，那天的事情根本不是学校传的那样，简书意是我的……” “闭嘴，我不想听你提他名字。”南北北眼神凌厉一扫，打断乔细雨的话，“要是简书意真喜欢你，我也不会为难你。但是我警告你，你最好对他好点，不要招三惹四、拈花惹草的，懂？” 身后的人附和。 “真是的，简书意也算了，怎么陈起年也看上她了。” “就是就是。” 乔细雨欲哭无泪，还想解释，可是南北北好像根本不听她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南北北竟然会在以为简书意喜欢她的情况下，还交代她对他好点，说明这个女孩子好像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哥哥。 这么一比较…… 简书意更不配了。 “小学妹，别怕，姐姐们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年纪太小需要好好引导，所以跟你说说话，你别害怕。”站在南北北身后其中一个女孩子笑眯眯地把手搭在乔细雨的肩膀上。 顾雅雪见状已经不敢说话了，瑟瑟发抖待在一边。 “我们出去谈谈心，怎么样？”那个学姐笑眯眯地说。 “噢？你想跟她谈什么？”一个低醇好听的声音淡淡飘来。 而后，一只大手扫开了那学姐搭在乔细雨肩膀上的手，转而握紧了乔细雨的肩膀。 学姐抬眸看向来人，顾雅雪看着来人愣住，南北北看着他拧了拧眉。 陈起年不知道何时竟然出现在大厅。 他穿着一件黑色篮球背心和球裤，一手捏着一颗篮球，另一手轻巧地握着乔细雨娇小的肩头，漆黑的碎发被微微的汗珠浸湿，贴在他额角边，显得他的眉眼越发漆黑俊昳。 他只是垂眸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学姐，无端就生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叫那几个女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陈起年用一种绅士儒雅的姿势轻握乔细雨瘦弱的肩头，他高大的身形和她的娇小对比出一种强与弱碰撞而出的奇妙身形差美感。 他对她温柔，对她们却是客气中还带着一丝深深的警告。 长且英挺的眉往下轻轻一沉，漆黑的一双眼仁里就迸射出浓浓的保护欲。 陈起年压着嗓音，挑起一边眉。 “说。” “想跟我谈什么？” 第32章 陈起年的突然出现显然令南北北感到不满。 她伸手把那个拍过乔细雨肩膀的学姐拉到自己身后, 走到最前，针锋相对地看着陈起年，冷声道：“陈起年,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 没想到你也是个看不清的。” 她扬手指着乔细雨：“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保护这种楚楚可怜的绿茶？” “南北北，你搞错了。”陈起年的身体微微往前倾斜了一点，把乔细雨挡在自己的身后, 平静看着南北北道, “简书意不可能会喜欢她的。” 南北北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你现在跟简书意不是情敌么？” “不是。”陈起年平静回答。 南北北看着陈起年的目光多了一丝狐疑。 陈起年护着乔细雨，小心地把她从自己身后带出来，郑重介绍道：“她叫乔细雨, 是简书意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 南北北愣了一下, 好像不太相信。 “胡……胡说吧？简书意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 背后的学姐们也震惊不解地看着乔细雨。 “简书意姓简, 她姓乔，他们怎么可能是亲兄妹？”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乔细雨最想做的事情回到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找到简衡和乔安娜，然后告诉他们俩，让自己乖乖跟着爸爸姓简吧。 这十数年的时间内，为了解释她跟简书意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亲亲亲兄妹这事，付出了太多…… 这次也是一样, 在陈起年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以后，乔细雨又细致地向南北北一群人介绍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跟亲哥同样姓简。 “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的话, 可以去问我哥的朋友，严烺哥他们都知道我和简书意是亲兄妹的事。”乔细雨无比真诚地看着南北北。 南北北听完乔细雨的话后, 还是有短暂的迟疑。 她仔细审视了一遍乔细雨的脸, 发现两兄妹确实有相似的地方, 脸型都是偏尖的瓜子脸，一样的眼型和唇形，只是简书意因为常年打球的原因肤色偏健康些。 南北北拧了拧眉：“可是为什么上次在室内球馆见到你的时候，简书意一口咬定你是他的女朋友？” 乔细雨在心里“温柔”问候简书意十来遍后，扶额无奈道：“那天我刚到永光市，完全不认识你，我哥见到你的时候下意识就躲在我身后，我以为你们有仇，而且我觉得他好像不太愿意见你，所以就顺着他的话……” -- 第61页 乔细雨原本是想说因为简书意好像不太喜欢你，所以才不想见你，但是犹豫了一阵，还是没这样说。 虽然她和南北北之间有些误会，但是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大姐姐的…… 更何况，她觉得南北北跟简书意很般配。 乔细雨觉得，简书意最好是不要不识好歹，要是南北北这样高挑漂亮的女生将来愿意做她的嫂子，她做梦都能笑醒。 谁都觉得南北北漂亮大气，只有简书意眼瞎。 南北北沉默听完她的话，一直骄傲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失落。 她垂下眼帘，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好。” 说完，她转身朝着体育馆门外的方向走，余下的那些学姐们见她走了，也纷纷跟上去安慰，一群人很快就消失在乔细雨的眼前。 “刚才吓死我了！”南北北等人一走，顾雅雪连忙上前。 乔细雨转头，有些难为情地道歉：“不好意思啊，雅雪，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一直没说，现在说开就好了。” 她转过头，看着还站在她身边的陈起年，双颊微红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起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两个高大男生，微笑道：“我们三个参加篮球比赛，这几天要磨合一下默契，所以过来练一下战术。” “原来是这样。”乔细雨欣然微笑。 “刚才你没事吧？”陈起年问。 乔细雨抿嘴笑，摇摇头：“一点事没有，刚才就是点误会。” 陈起年笑：“你哥真是够可以，总是能制造出这些误会，让人烦恼。” “我哥经常制造误会？”乔细雨怔了怔，没明白陈起年的话。 “喏，南北北跟你有误解的事情就是你哥造成的，然后还有一次……”陈起年没把话说完。 乔细雨好奇道：“还有哪一次？” 陈起年会心一笑，回想起那一次在球馆自己误解乔细雨是简书意女朋友的事情。 “没什么，我可能记错了。”陈起年温柔笑起来。 乔细雨满怀好奇，结果陈起年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记错了盖过。 她有些失望：“那好吧。” “你是过来选啦啦队员的？”陈起年笑盈盈道。 “是。”乔细雨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我从来没做过这个，也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陈起年却认真道：“肯定可以。”说着，他看向一旁的队友，歉意道，“抱歉，他们还在等我，我先走了，回来再聊。” “好，那你快去吧。”乔细雨笑着点点头，目送陈起年走向那几高三学长。 三个人夹着篮球朝球馆里走去，一面说笑，陈起年一面回头看向乔细雨的方向，朝着她轻轻地笑了笑。 顾雅雪站在乔细雨的身边，呆呆地看着乔细雨，惊叹道：“细雨，原来你真的跟陈学长很熟啊，我一直还以为他们是胡说的……” 乔细雨干干地笑了一声：“他跟我哥哥是好朋友，我跟他认识也是情理之中的。” 顾雅雪却摇头：“我觉得，他对你好像很不一样。” 乔细雨怔忡：“是吗？” 顾雅雪用一根手指按了按自己的脸颊，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我就是有这个感觉。” “参选啦啦队员的同学们，集合！” 人群当中，有老师喊了一声。 乔细雨跟顾雅雪对视一眼，来不及再说闲话，匆匆往老师的方向过去。 - 选拔的方式的确很简单，最终的选拔名单也很快出来，乔细雨跟顾雅雪站在人群里，听着前首的老师念名字。 “……初三7班易桓羽、初二1班李思思、初三1班江雅婷、初一9班章佳悦、初三14班顾雅雪、初三14班乔细雨。以上念到的30名同学被选拔为初中部啦啦队方阵的成员。从明天开始这部分同学每天下午的最后两节自习课记得前来1号田径运动场进行训练。”负责老师念道，“接下来是高中部的入选人员，高二5班吴静薰、高二2班……” 没有选上的同学们陆续离开，余下入选的60个女生。 负责老师说：“明天中午午休后，所有的同学到艺术馆舞蹈楼集合，大家测量围度统一定表演服装。今天的选拔就到这里，大家可以自行离开了。” 顾雅雪是住校生，老师交代解散以后，她便在球馆大厅的方向同乔细雨道别，约定明天中午吃完饭一起去舞蹈楼便离开。 乔细雨打算去教学楼拿了书包回家，可是刚下台阶，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乔细雨猛地一惊，回过头去，就看到简书意夹着篮球，低头笑嘻嘻地看着她：“吓一大跳吧！哈哈哈！” 简书意刚刚才训练完，穿着满身臭汗的篮球衫，圆寸上缀着晶莹的眼珠子，像只刚从水坑里滚出来的小脏狼狗。 乔细雨哼了一声，瞪着他：“才没有！” 简书意用狗狗甩头的方式把短发上的汗珠甩掉，嬉皮笑脸地说：“屁嘞，肯定被吓到了。” “无聊，懒得理你。”乔细雨瞥他一眼，抢先一步往前走。 简书意挑起眉毛：“嘿哟？小姑娘家家的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大？怎么跟你哥说话的。” “略。”乔细雨迅速回过头，冲简书意做鬼脸吐舌头。 简书意大长腿一迈，两步就追上了疾走的乔细雨，把手掌里捏着的两罐百事可乐睇到她面前，斜着眼睛看她：“喏，哥请你。” -- 第62页 乔细雨瞥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接过罐子扣开拉环。 滋啦一声，二氧化碳冲出罐口。 乔细雨喝了一口，才挑眉问道：“简大少爷今天这么大方？” “哥赢的。”简书意呲牙笑，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下午跟老严他们赌半场三分球，谁先投中五个谁算赢，输的请喝可乐。他们吃了五个蛋，你哥我手感火热，一上去唰唰唰唰唰——”他一边说一边给乔细雨做投篮的动作，“简直是血虐他们！” “哥，你正常点行吗？这是在路上。”乔细雨关爱智障儿童一般关爱地瞥了一眼做投篮动作的简书意。 简书意的大掌握着小巧的可乐罐，单手轻松地扣开可乐，仰头喉结咕噜咕噜滚动，喝完了小半瓶，闷闷忧伤：“怎么的，这就嫌弃你哥了？” “一直都嫌弃。”乔细雨别过脸，绷不住笑。 “喂，这次运动会你报什么了？”简书意问她。 乔细雨道：“没报啊，你还不知道我，我们家的运动细胞全部都遗传在你身上，一点没留给我。” 简书意扬眉笑个不住：“也是。” “我报了个啦啦队，明天开始训练。”乔细雨说。 “那挺好呀。”简书意拍胸脯说，“到时候哥给你拍照。” “你报的什么？”乔细雨问。 “老样子。”简书意呲牙笑，“三人篮球，然后就是沙坑跳远。对了，到时候我们比赛你可要来给我加油哦。” “有的是人给你加油，还差我？”乔细雨揶揄简书意。 简书意耿直老实地问：“谁要给我加油啊？没有人啊。” 乔细雨挑眉说：“北北姐啊。” 简书意脸上的表情一瞬愣住，旋即道：“那还是别了。” 乔细雨说：“今天北北姐也来参选队员了。” 简书意无比嫌弃地说：“就她？” 乔细雨认真道：“我觉得北北姐人很好的。哥，你到底跟她有什么过节啊，这么不喜欢她？” “不知道！”简书意的表情有些烦躁，捏着可乐灌了一口，“反正不喜欢。看到她就烦。” 乔细雨看着简书意，正经道：“哥，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简书意一愣：“什么？” 乔细雨看着他的脸，道：“你不要不识好歹。” 简书意：“……” 乔细雨很认真地说：“北北姐漂亮，而且很有义气，更重要的是，她把你看得很重要。你要是不懂得珍惜，以后会后悔的。” 简书意也十分认真地说：“我简书意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 乔细雨：“真的？我录音了哦，如果你以后反悔的话，我会把你今天说的话反复在你面前播放。” 简书意：“……妹妹，不至于吧？” 第33章 “……广阔的绿茵场是你们的舞台, 冲锋吧，运动健儿们，不畏艰难, 不惧险阻, 相信机会永远握在自己手中，不论名次如何，在同学老师们的眼中, 你们永远都是冠军！” “东风吹、战鼓擂, 运动场上谁怕谁！”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去吧, 做一名红旗下的追风少年！” 主席台上, 校广播站的同学们基情四射地念着广播稿, 声音激昂有力。 “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稿相似。”严朵朵捂着耳朵郁闷道，“每年运动会都是这个破稿子，广播站的人都不会换换点新意吗？” 乔细雨陪着严朵朵站在四百米男子竞速决赛的终点看谢锦朝的比赛。 跑道两边已经聚集了满满的围观同学，裁判组正在极力维护赛道两旁的秩序，给运动员让出足够的赛道空间。 “我倒是觉得这些稿子挺符合比赛气氛的。”乔细雨安静地听完严朵朵的抱怨，眯眼笑道，“要是换了稿子我还不习惯呢。” 严朵朵：“……这口号还真是全国上下都差不多。” 乔细雨朝着起点方向看, 换了体能服的谢锦朝跟其他进入角色的同学已经开始备跑。 临起跑前，谢锦朝朝着严朵朵的方向看了看。 “小贱贱！给爷冲！赢了爷有赏！”严朵朵踮起脚, 冲着谢锦朝的方向拼命挥手。 谢锦朝展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低下头, 严肃做好预备起跑动作。 “碰！” 一声枪响, 四百米竞速开始。 谢锦朝原本就是初中分部校队的骨干分子，体能杠杠的，跟田径队的人比起来也不差，起步、加速、继续加速。 一瞬间，速度的魅力就点燃了跑道两旁的气氛。 严朵朵激动得跳起来，比参加比赛的谢锦朝还要紧张：“小贱！谢锦朝，冲！冲！提速！” 谢锦朝原本跟一个田径队的同学冲锋在前，难分输赢，艰难冲刺中，他眺目看到了人群中冲他呼喊招手的严朵朵，一瞬间一股力气就涌上丹田，他咬着牙，憋了一口气，步伐频率加快，在过弯道的一瞬间冲过了田径队队员，并开始不断拉远距离。 “谢锦朝！谢锦朝！”初三14班的同学都开始自发为他呐喊。 “小贱！快啊！跑第一我请你吃午饭！我请客我掏钱！”严朵朵几乎热泪盈眶。 谢锦朝一鼓作气，在拉开距离后继续冲刺，撞破终点线—— “好也！！！”严朵朵高兴地抱着乔细雨跳起来。 -- 第63页 乔细雨被她的气氛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 “四百米男子竞速赛冠军，初三14班谢锦朝。”裁判员宣布。 14班的同学们连忙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想要搀扶被围在中间的冠军谢锦朝，但谢锦朝却只是礼貌地回绝，汗流浃背地抬头，像是在周围的人群中寻找谁。 他看见人群外的严朵朵，脸上的礼貌一瞬间又化成那股贱贱的味道，气喘吁吁地喊严朵朵：“地主婆，还不过来扶我嘛？” 严朵朵又气又想笑，松开乔细雨的手挤进人群。 乔细雨满脸笑容，跟在她身后走过去。 “唷，家属来了。”旁边的男同学看到严朵朵打趣，“看来用不上咱们啦。” “去你们的！”严朵朵娇蛮地白那几个男同学一眼，连忙搀扶住谢锦朝，顺手贴心递给他一瓶已经开好的水。 谢锦朝气喘吁吁，仰头喝了一口，便赶紧侧过头来兴奋地问：“怎么样，给你拿了个第一。” 严朵朵的面容上满是笑容，但嘴上还是傲娇地说：“你才拿了一个，我已经是双料冠军了好不好？你也好意思班门弄斧吗小贱贱？” 今天是运动会的第二天，严朵朵参加的初三年级女子跳高和跳远项目在头一天就已经结束。她171cm的身高在比赛中碾压同组对手，毫无疑问地摘得了“双跳”的两个金牌，风光无限。 谢锦朝挑挑眉毛：“还剩个篮球你觉得我会输吗？喂，刚才你说的我四百米的第一你就请吃饭，今天中午我想吃食堂二楼的新疆炒米粉，没问题吧？” “你耳朵够尖的啊小贱贱，隔那么远都还听得那么清楚？嗯？”严朵朵拎起谢锦朝的耳朵，满脸打趣。 谢锦朝贱贱地道：“为了地主婆这顿饭，那我可不是一定要赢，输了多亏。” “咦……”乔细雨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笑眯眯地揶揄，“你们两口子真让人肉麻。” 严朵朵脸一瞬间红了，伸手把谢锦朝一推：“谁，谁和他两口子啊？我可是正经读书人！” 谢锦朝被她推开，又自己默默地走回她身边，笑眯眯地不说话。 “你们先走吧，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乔细雨笑道。 严朵朵咦了一声：“陈嘉和李织织在等我们去商店啊，你不去？” 乔细雨看了一眼操场电子大屏上的赛程显示，上面写着一会儿9：30马上就要在室内篮球场举行高中男子组的三人篮球决赛，进入决赛的最后班级是高三9班和高三34班的队伍，正好是陈起年跟简书意二人的班级。 她是想去看这个。 昨天陈起年参加男子1500m长跑的时候她被唐老师叫去办公室有事，结果出办公室的时候，比赛都已经结束了。 所以今天的三人篮球决赛她是肯定要去看的，而且想及早占一个最好的位置。 谢锦朝拉了拉严朵朵的衣袖，让她看电子屏上的赛程展示。 严朵朵仰头一看，立刻懂了。 她贼贼笑着，用胳膊肘推了推乔细雨，阴阳怪气地偷笑：“啧，某人说我们肉麻，结果某人更肉麻呀？现在距离他们比赛还有20多分钟，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去占个好位置看未来老公啊？” “什……什么未来老公？”这回轮到乔细雨脸红，说话都开始结巴，“我是去看我哥哥。” “哦！看哥哥啊！”严朵朵大声道。 乔细雨还欲跟她争辩，忽然背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运动会期间，学校容许学生拍照，所以对手机老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乔细雨便直接把手机掏了出来。 点开手机，是陈起年发来了一条微信。 严朵朵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看到乔细雨望见手机消息后脸变得更红的一瞬间，立即就明白是谁发来了消息。 “过来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带瓶水？”严朵朵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佯装不解地眨眨眼，装无辜道，“哎呀，年哥也真是的，他一个校队出身的球员难道不知道赛前要带水这种基本常识吗？怎么还要特意让你帮他带一瓶呀？哎呀呀，这是什么意思呀，我怎么不懂呀？” 乔细雨猛地关掉手机，抬手就往严朵朵的脸上拧，又羞又气又想笑：“你……你就是故意的！我今天绝对不饶你！” 严朵朵敏捷地往谢锦朝身后躲，边躲边贱贱地无辜道：“人家真的不懂嘛？怎么说一句话你还生气了呢？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啊？”她拖着声音，“陈——太——太？” “你再说！”乔细雨脸红欲滴，伸手去抓严朵朵。 严朵朵笑容张扬，绕着谢锦朝躲，结果乔细雨的手全打在谢锦朝身上。 谢锦朝站在中间一动不动，扶额道：“要打去练舞室打行不？” “我是无辜的啊……” - 三个人闹了一路，刚闹到商店门口，接过却得到陈嘉发来的一条消息。 李织织陪着陈嘉参加完今天的铅球初赛以后，陈嘉便先一步去了球馆，等到乔细雨他们过球馆来的时候，陈嘉和李织织早就占据了看台上视野最好的一排位置。 七中室内球馆看台上的人比任何一天的人都多。 毕竟自从高二结束后，陈起年就退出了校篮队，大家好久都没看见他出现在球场上了，这一次他跟简书意同台竞技，观众自然人满为患。 -- 第64页 “这边！”陈嘉站在位置上朝着刚进球场的乔细雨三人挥手示意。 “不好意思，让让，让让。”谢锦朝带着两个女孩一路走过坐满人的座位，朝着陈嘉和李织织的方向过去，三个人入座。 李织织吁了口气：“今天人也太多了，占这三个位置我们废老大劲了，刚才差点没跟两个高一的女生吵起来。” 严朵朵道：“这待遇，只有书意哥他们才有啊，要是小贱打球，指定是满场空位。” 谢锦朝挑眉：“喂喂，我在分部也是很受欢迎的好不？看我打球的人还少？” 乔细雨坐在最左边靠近过道的位置。 她没心思听身旁严朵朵他们的对话，一颗心都放在底下的球场上，手里捏着的一瓶冰矿泉也因为紧张染上掌心的汗。 环视周围，不少女生的手里都举着自制的应援牌，花样格式，上面写着球员的名字。 陈起年和简书意，一个是退队的前校队主力后卫，一个是现役队长、永光七中甚至整个南川高中球员里的翘楚简书意。 他们两个的名字平分秋色出现在大家的应援板上，而后就是例如严烺这些其他球员的名字。 说是idol级别待遇也不为过。 谢锦朝说：“场上一共六个球员，三个校队现役，两个退队，还有一个一直在野球场混的，基本全国联赛级别，看这比赛跟看全国男高篮球比赛的水准也差不大了。” 李织织撑着下巴道：“又帅又能打，谁不爱啊？” “他们怎么还不出来？”陈嘉有些等不及。 严朵朵看了一眼手表，抬起头：“应该快到队员出场介绍了。” 就在整个球馆翘首期待的时候，广播里忽然传出负责主持本场比赛MC的声音：“进入高三组男子三人篮球决赛的班级是高三9班，高三34班，队长分别为陈起年，简书意，大家鼓动掌声，欢迎双方球员登场——” 刹那间，全场掌声雷动！ 乔细雨捏着矿泉的手一瞬握紧，睁大了眼睛激动看着球员从球场内的后台大门呈队列走出。 陈起年穿着一身球服自左边的后台大门走出，面对雷动的掌声并不紧张，不急不慢地一面走，一面环视高台看层，似乎在找谁。 他目光所致的方向，总能够引起女生的尖叫声。 而乔细雨只是安静地坐在人海当中，静静注视着那个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陈起年，由衷地为他开心。 如同心电感应，即使在这么多的人群中，没过多久，陈起年还是找到了隐藏在人海中的乔细雨。 他站在千人之中，目光穿过千人，却只在望见她的那一刻才荡漾起微微的笑意，有一种巧妙的，如同一眼万年般的感觉。 乔细雨也看着场下的陈起年。 她略有迟疑，最后却还是坚定地挥舞起手臂，朝着他笑，朝他大声喊道：“起年，加油！” 即使他此刻听不见她的呼唤，她还是想为他欢呼，为他打气。 陈起年站在场下，在一整个球馆的人面前抬起手，笑着朝乔细雨的方向挥动。 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但他明白她的心意。 她的心意，应该也和他是一样的吧。 第34章 简书意喜欢打挡拆, 快攻得分，速战速决，而陈起年的队伍却喜欢组织严密的防守。 两边队伍互相咬死对方, 犹如龙虎斗, 难分输赢上下，惊起了现场观战人群的一波波惊呼声。 “陈学长加油，陈学长加油！” “高三34班必胜！” “——简书意, 简书意加油！” 在所有的呐喊助威声当中, 对面看台上一个女孩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出。 乔细雨循声看过去，就见到对面看台之上一个高挑的女孩站在观众前排，手中用力挥舞着一面鲜艳的大旗。 旗帜翻动, 如同火焰燃烧。 乔细雨看清, 那是南北北。 “没记错的话南北北是理科尖子班的, 跟简学长不是一个班的。”陈嘉震惊地看着对面为简书意挥舞大旗的南北北，“她这么光明正大为别班队员呐喊助威不会被自己班人逮着骂么？” “叛徒行为。”严朵朵瞥了南北北一眼。 李织织叹了口气：“你们懂什么，这叫爱情的力量，整个七中谁不知道南北北只喜欢简书意？” 乔细雨看着对面卖力为简书意加油助威的南北北，而后又看了一眼球场上满脸尴尬的简书意，摇头叹了口气。 她其实很明白简书意的为人。 简书意是个单纯的“球痴”，从童年到现在，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球队里度过, 痴迷于钻研各种篮球技巧以及苦练各种技术，算是个认真的篮球天才。 但是在感情方面, 他就是个不开窍的人。 外表看起来又酷又拽，实则内心略有点天然呆属性。 乔细雨觉得, 可能简书意自己现在也还理不清对南北北的感情吧。 他一遇到解不开的难题就会下意识想逃避, 可能对南北北就是如此。 搞不清自己的心意, 所以就逃避。 不过哥哥的事情，她身为妹妹虽然可以给出意见，但是她不能做主，只能看他自己以后会怎么做。 乔细雨转过眼眸，继续看向场上的陈起年。 现在是中场休息，两边队员都在和教练画战术。 -- 第65页 场下的陈起年一边听着教练讲解，一边回头，时不时地看向乔细雨的方向。 “天啊，学长在看我们这边！” “真的真的！” “怎么办，学长在看我们啊。” 坐在乔细雨附近的女孩子都以为陈起年在看她们，只有乔细雨安安静静地坐在人群中，望着陈起年微笑，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比赛继续往下进行。 与陈起年的好人气不同，下半场开始，他们队伍的分数就表现得有些差强人意。 简书意的队伍调整了进攻方式以后，反而把进攻的重心从简书意身上分散了出去，一个队伍基本上人人都能得分，很快两人上双，而相比之下，陈起年这边虽然还在积极防守，但是分数却已经跟简书意的队伍稳定地拉开了五分的差距。 比赛进行到还有最后的三分钟时，陈起年这边还是少了三分。 乔细雨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球馆里大屏幕上的比赛进入最后45秒的倒计时，这个时间只够双方最后再打一个进攻，而最后一波球权是落在陈起年的队伍手中。 9班的教练使用了最后一个暂定，将球员聚在一起，画出最后一攻的决胜战术。 谢锦朝观摩道：“最后一攻得投个压哨三分才有可能把比分追平进入加时赛啊。” 总裁判员一声哨响，暂停结束，两边球员都纷纷回到各自的位置。 陈起年手持篮球，对面防守的是简书意，队友挡拆，交回篮球，就在时间还剩最后三秒钟的时候，陈起年在右侧三分线上起跳，简书意随后跟跳抬手想要盖帽。 “——陈学长，加油啊！” “高三9班，加油！” 几乎半个球场的人都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那个篮球从陈起年手中脱手，慢慢越过了简书意手掌之上，带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刺向篮筐的上方。 那一刻，万众目光都汇集在那个飞向篮筐的篮球上。 乔细雨呼吸一窒，捏着矿泉水瓶的手忍不住收紧。 时间好像静止了，声音好像暂停了，整个球场内，乔细雨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陈起年跟简书意开始下落，而篮球却已经砸到了球框上。 碰。 第一下，没有砸进，球却也没有掉落。 碰。 第二声，球还是落在篮筐上。 碰。 第三下，球重新从篮筐上弹越起来。 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就连陈起年自己也是站在原地不动，和所有球员举目看着那个篮筐上弹越的篮球。 “碰——” 第四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篮球快要坠落框中的时候，那个篮球却缓缓从篮筐处掉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是终场哨声响起。 “34班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是冠军！” 一刹那间，高三34班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南北北一把扔掉手中的大旗，顺着从观众席上汹涌流下的人流来到球场中包围他们的英雄。 “英雄！” “冠军！” 34班的同学和老师们闯入球场中，将简书意等三位球员高高托举起来，然后抛到半空再接住，球馆的上方也开始落下校方早就准备好的庆功彩缎。 五颜六色的碎片从空中飘落，如同下雪一般。 大家的目光都汇集在今年最终的胜利者身上，可乔细雨的目光却落在人群开外的陈起年身上。 陈起年那边却冷冷清清的，不像被众星拱绕的简书意。 他站在人群开完，沉默微笑着看向被众人抛向上空的简书意，并没有嫉妒，眼里只有祝福，却也显得有些落寞。 乔细雨坐在观众席，看着陈起年的身影，忽然有些不忍。 因为退队的原因，这可能是陈起年在高中时代打的最后一场大型竞赛，但是今天竟然输了。 “哎，还以为陈学长会赢呢，我还特意准备了个手持喷花筒，现在用不上了，只能放回家摆着，好可惜啊。” “……没关系，明年球赛再用啊。” “可是明年学长他们都毕业了……” 乔细雨听到坐在背后的女生在和同班失望议论。 心念电转之间，乔细雨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就在背后的女同学打算离开的时候，乔细雨连忙回过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同学，能不能等等？” 被拉住的女同学愣住，不明所以地看向乔细雨。 严朵朵他们也疑惑地看着乔细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乔细雨的目光落在那个女同学手中握着的手持喷花筒上，鼓起勇气道：“同学，我刚听见你说你买的这个喷花筒用不上了，我想问问你多少钱买的。” 女同学怔忡了一下，老实地道：“……16块啊。” “能不能卖给我，我给你钱！”乔细雨激动地说。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了一下。 乔细雨迅速从口袋里摸出16块钱，直接塞到了那个女生手里：“给你！” “行……行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了。”那个女生攥着钱，还有些蒙。 “谢谢！”乔细雨感激地对着她一笑，然后飞快取过对方手中的喷花筒，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转身径自朝着球场后台入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李织织不解地望着乔细雨远去的身影：“她去干嘛？” -- 第66页 严朵朵：“要不要跟啊？” 谢锦朝却伸手拉了一下严朵朵。 严朵朵回过头，就见到谢锦朝冲着自己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严朵朵瞬间反应过来，笑说：“懂了懂了，我们就不去掺和了，走吧！” 说完，拖着陈嘉跟李织织走下球场，去找简书意和严烺道喜，谢锦朝不动声色，安静地跟在几个女生的背后。 - 希望自己没有晚。 一路上飞奔去球场入口后台的乔细雨紧紧握着手中的矿泉水跟喷花筒，气喘吁吁地想。 一定要在陈起年下台之前赶到才好。 - 这边，高三34班的球员准备领奖，领奖之后则在球馆当中跟大家拍照留念，而陈起年他们则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只是同教练还有场务们一起转身走进后台大门，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高中最后一次比赛竟然输了，啊啊啊，想想都好不甘心，要是我当时再防守得紧一点，说不定你的三分就进了。” 走进后台大门之前，队友一面回头，一面后悔地对着陈起年道。 陈起年也侧眸看了一眼背后正热闹的简书意严烺他们，眼眸里流露淡淡的笑意。 他抬手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干净毛巾扔到队友头上。 “输赢没那么重要，一次比赛而已，过程和经历最重要。”陈起年温和地笑着，转回头。 队友拿下脸上盖着的毛巾，还是很羡慕地回头看简书意。 陈起年看着他，笑起来：“喂，你想赢比赛是假，想要女生给你撒花鼓掌是真吧？” 队友愤愤不平，气哼哼地说：“你难道不想？这是最后一次高中时代的比赛啊。” 陈起年挑挑眉：“无所谓。” 话是这么说，但回过头的一瞬间，陈起年的眉眼里还是忍不住有了几分落寞。 冠军是瞩目的，而亚军是没有人注意的。 他也是个有胜负欲和好胜心的人，总没可能对这些事情全然不在意思。 陈起年回头，下意识地看向球馆看台上乔细雨原本所坐的方向。 可是目光所至，那一排座位却已经空空荡荡。 陈起年略驻足了一阵，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应该也是想看到他赢的吧，但是谁知道他输了呢？ 她也走了，是因为对他失望吗？ 陈起年沉默地回过头，心情郁郁地跟着人流，朝着漆黑的后台入口中走。 没有奇迹出现。 他垂下头，懒得再看周围，只想赶快换了衣服回教室埋头写作业。 可就在他踏入后台大门的那一瞬间—— “啪！——”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喷花筒被拉响的巨大声音。 陈起年怔忡地抬起头，猛然就看到聚光灯下，一片片五彩缤纷的彩缎亮着晶莹的光彩，如落雪一般落在他的头上肩上。 他的瞳孔一瞬间放大，瞳仁里被这些晶莹的碎片所点亮—— 乔细雨拉响了手中的喷花筒，看着被彩片覆盖全身的他，笑容璀璨地说：“恭喜英雄归来，让我们庆祝陈起年顺利打完高中阶段的最后一场比赛。未来可期，继续努力——” 陈起年的目光随着飘落的花瓣慢慢下落，最终落在面前少女表情欢欣的面容上，他的唇畔慢慢绽放出明朗绚烂的笑意。 陈起年忽然释然了。 他的眼慢慢被她的笑容感染点亮。 原来，输了比赛也没关系。 因为他还有她的祝贺。 不管成败，她都会在后台为他撒花。 只为他一个人撒花。 第35章 球馆后门的台阶处鲜少有人来往。 乔细雨坐在阶梯上, 身侧忽然有人递来一罐冰百世。 她仰头，陈起年正微低着头对她笑：“接着。” “谢谢。”乔细雨伸手接过那罐触感冰凉的可乐。 陈起年顺势肩并肩坐在她身边的台阶上。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秋了，但是在南方的秋天常绿阔叶林仍旧生长得繁茂, 配着艳阳高照的天气和时不时刮过的微风, 给人产生出一种还处在盛夏的错觉。 “你对我还是那么客气。”陈起年单手扣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冰可，这才侧首笑眯眯地说, “什么时候你能对我不那么客气就好了。” 乔细雨小口抿着可乐, 冰凉的碳酸饮料入口后噼里啪啦化开。 她垂下眉睫，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可乐：“……我以为我对你已经很不客气了。” 陈起年笑了两声。 他知道她不好意思回答，遂也没有再往下追问这个话题。 “今天让你失望了, 我没赢。”陈起年舒了舒眉毛, 轻描淡写地说, “最后一球没进，我的责任也很大。” 乔细雨连忙抬起头，十分认真地替他辩解：“才不是这样，竞技体育原本就是有输有赢，怎么可能一直都会赢下去？人是人，不是神，而且就算我哥哥那种有天分又刻苦的球员，也不可能场场都胜呀, 你不要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陈起年听着身边女孩紧张的解释，忍不住展颜笑了。 他回过头, 有几分认真地看着乔细雨问：“怎么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乔细雨噎住：“我……” “不过，谢谢你。”陈起年笑起来, 真诚地说, “其实今天下场的时候, 我表面上没什么，心里还是有些在意自己输了。毕竟，这应该是我高中时代最后的一场比赛了。” -- 第67页 “我只偷偷告诉你一个人，不要告诉别人。”陈起年说完，又轻声笑着补充了一句，“秘密。” “好。”乔细雨眯起眼睛笑，配合着陈起年认真点点头。 “还是你哥厉害，我听说他之前已经收到CBA抛出的橄榄枝了，再发展发展，将来可能就是职业男篮选手。”陈起年笑着说。 乔细雨看着他，认真地道：“但是你的球也打得很好啊，上次暑假在球馆的时候，你简直血虐我哥！” 陈起年轻轻笑了笑，摇头说：“我跟你哥不一样，你哥有家庭条件支持，而且他的志向就是将来能够进入国家联赛，打球是他的全部，但不是我的全部。” “那，你的全部是什么？”乔细雨略有踟躇，但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陈起年侧眸，眉梢微动：“你想知道？” “想知道……”乔细雨轻声说。 陈起年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下次吧。” “每次都是下次！”乔细雨捂着额头，生闷气抬眸看陈起年。 陈起年笑起来：“不过，能说的就是，我想先考一所好大学。” 乔细雨低着头，微微嘟嘴，不开心道：“每个学生都这么想的吧……”顿了顿，“噢，只有我哥不是。” 陈起年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脸，笑意清朗：“有你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吗？” 忽然，陈起年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抱歉，我看一下。”陈起年探首掏出手机点开，看了两眼上面的文字，俊昳的面容上绽放出笑容。 他把手机屏幕举到乔细雨的面前。 乔细雨凑近看。 是简书意发来的微信。 简书意：【今天晚上赢家请吃火锅，不要缺席哦。】 “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火锅？”陈起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笑着问乔细雨，“看来简老板要请客了。” 乔细雨听到邀请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点头，但是迟钝片刻，她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已经先答应了严朵朵他们，约好几个人一起在KFC里庆祝一下的。 “看来，是有约了。”陈起年看着乔细雨的眼睛，温柔地笑。 乔细雨微窘：“被你看出来了。” “晚上和谁有约？在哪里吃饭呢？”陈起年礼貌地微笑，“我方便问一下吗？如果顺路的话，我应该可以送你过去。” “就是严朵朵他们几个，你平常都见过的，我们约好了去吃KFC。”乔细雨腼腆地说，“送就不用了，我们到时候会一起过去的，就在学校附近的万达广场吃。” “那看来我们方向不同。”陈起年温和问，“聚会有男生吗？” “……欸？”乔细雨错愕又羞怯地抬起头盯着对面的陈起年，犹豫道，“有……” “谁呢？”陈起年温和问。 “谢锦朝。”乔细雨老老实实地回答。 “噢，这样。”陈起年笑，“那没问题了。” “咦？”乔细雨愣住，“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陈起年却笑道：“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乔细雨：“……好吧。” 虽然这么说，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 运动会比往常正常上学时早40分钟下课，倒数第二节 课的下课铃一打响，大家便可以自由离开学校了。 班长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地大吼：“第三组的，第三组的留下来打扫教室，别跑了，哎，说你们呢！” 严朵朵他们早已经整理好了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等着最后走出的乔细雨。 “我已经提前点好餐了，等我们到的时候应该就可以直接取。”严朵朵兴致勃勃地对大家说。 乔细雨背着书包，安静微笑着听大家谈笑。 下教学楼，刚过办公楼的时候，大家却忽然听见背后的办公楼传来一声唐老师的声音：“乔细雨，等一下。” “完蛋。”严朵朵脚步一滞，默默吐槽。 乔细雨同大家转过身，就看见办公室的窗口前，唐老师正看着他们几个的方向。 见到乔细雨转身，唐老师笑着说：“细雨，麻烦你几分钟，过来帮老师一个忙行不行？老师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别答应，别答应。”严朵朵扯着乔细雨的衣袖，小声逼逼。 乔细雨无奈笑着看了一眼严朵朵，然后温柔推开她的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这样，你们先去万达取餐，我好了自己过来。” “那好吧。”严朵朵瞥了一眼还在窗口前等待的班主任，交待乔细雨，“那你可要早点过来啊。” “好，你们先去吧。”乔细雨眯眼笑着点头，而后朝着教师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 唐老师叫乔细雨去做的事情是统分，运动会结束之后期中考试就要全部出来，但是因为每个年级都抽出了一部分老师去当裁判员，所以统分的老师不够了。 一个年级将近40多个班，每个班60多个人，近2400份卷子，唐老师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乔细雨坐唐老师对面的一张教师办公桌上，跟唐老师面对面地统计余下的分数。 她把统分完的试卷重新简单检查了一遍，而后将试卷码整齐，恭敬地递给对面的唐老师，温和道：“老师，我这边的试卷已经统好了，核对了两次，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再看看。” -- 第68页 唐老师停笔，伸手接过乔细雨递来的试卷，看都没看就直接放在自己已经码上的试卷堆上，笑吟吟道：“你是我们班最细心的一个女孩子，你做事老师还不放心呀？” 乔细雨腼腆地笑：“老师过奖了。” 唐老师侧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色不早了，严朵朵他们应该还在等你，快走吧。” 乔细雨收拾好书包：“那老师，我先走了。” “好……欸，你等一下。”唐老师躬身在身侧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老师您还有什么事吗？”乔细雨站在原地好奇地问。 唐老师从抽屉里取出一包大白兔奶糖，塞到乔细雨的怀里。 乔细雨看着怀里的一袋糖愣了愣：“老师，这是？” “辛苦你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也不好意思。”唐老师笑着道，“办公室老师分给我的，我又不爱吃甜食，记得你好像喜欢，正好送给你。” 乔细雨也没有推辞，把糖塞进书包，朝着唐老师笑：“不辛苦，谢谢老师！” “嗯。”唐老师挥挥手，继续整理桌子上的试卷，“去吧。” 乔细雨答应一声，背上书包朝着校门外的方向离开。 进入秋天后，夜晚已经开始变得漫长。 乔细雨走出校门的时候，长街尽头的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道路两边的路灯星星点点亮起。 也许是因为这两天放学提前的缘故，校门外的街道变得异常的冷清。 乔细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6:50分了，严朵朵他们差不多已经等了自己快一个小时。 乔细雨越发觉得抱歉，想尽早赶过去，于是就选择了一条近路直接包抄到地铁站。 她走得急匆匆的，完全没有留意到，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静悄悄尾随着几个身影。 从七中走大路到地铁站最少也要用个十五分钟，而从这条小路过去，差不多只用6分钟，快捷了一半以上的路程。 乔细雨之所以知道这条路还是因为简书意，前段时间兄妹俩有一次上学快要迟到记名，简书意迫于无奈下带着她从这条小路抄到了学校。 虽然这条路节约时间，但是七中的学生上学却很少从这儿走，反而是宁愿选择花费时间更多的大路。 原因就在于，这条路是一条狭窄的小巷，而且这条小巷十分老旧，两边都是一些地下仓库。 而这些仓库因为便宜，多数被出租给黑心老板开地下网吧、地下小酒吧、小旅馆还有就是一些肮脏的私人影院。 这样的场合就决定了这里出没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些社会小青年。 简书意带她走过这条路以后还特意叮嘱过，以前有学生单独过路的时候被小青年们敲诈勒索过钱财，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不要走这里。 乔细雨是听哥哥话的，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没有办法只能走这条小巷了。 暮色已经浸染了整片天空，小巷内黑黢黢的，发出亮光的只有路两边那些廉价的霓虹招牌。 巷子内的地下仓库里传来很多奇怪的声音，有男女的笑声，有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声，还有人问乔细雨要不要住宿。 乔细雨咬着牙，低着头，尽量不看周围的景色，抓紧了书包带朝前小跑，想快一点经过这个令她不适的地方。 可就在路过一个地下仓库楼梯口的时候，楼梯口中忽然撞出几道身影。 乔细雨低着头跑，猝不及防地撞在那几道身影身上。 她往后趔趄了两步，连忙抬头想道歉：“对不起！” 可一抬头，看清撞到的人时，她却愣在了原地。 那是几个比她大点儿的女孩，穿着奇怪而颜色招摇的衣服，头发染成金黄或者浓绿深蓝等颜色，画着夸张的浓妆，耳朵、脖子、手腕上叮叮当当地挂满了首饰。 一刹那，乔细雨心里警铃大作。 她看着昏暗灯光下那几个女生，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瞳孔慢慢缩进。 跑！ 这一刻，乔细雨心里在大喊。 她得快点跑！ 她攥紧了手中的书包，转过身，想要原路返回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刚转身，背后就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捏住了她的肩膀。 乔细雨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两面夹击。 背后不知何时早已经站了四五个不良女生。 她茫然无措地又往后退了两步，背后的女生们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撞了人就想跑？动不动规矩？”面前一个矮个黄发满脸雀斑的女生凶神恶煞地吐掉嘴里的泡泡糖。 “你特么的叫乔细雨，对吧？”另外一个绿头发的女生冷眼看着乔细雨，眼神像是看着一片砧板上的鱼肉。 “……你们要干什么？”乔细雨抓着书包带的手攥紧，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女生。 “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要找你干什么？”雀斑姐傲慢笑了一声，“你得罪了人，知不知道？” “我们嘛，是来给你补习的老师哦。”她身边的女生冷笑，“主要想教你以后怎么做人。” 第36章 乔细雨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小心翼翼地朝后退开两步，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口袋里，想要用手机给紧急联系人简书意报信。 可是她的手刚摸到手机, 那些女生就精敏地察觉到她想要做什么。 -- 第69页 “还想给谁通风报信呢？”黄短发女生好像被乔细雨的这个举动激怒, 抬手就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捏在手中的手机揪了出来。 “呵，年纪不大, 心眼还挺多。”旁边一个蓝色头发的女生扬手重重扔掉乔细雨手中的手机。 乔细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摔出去, 翻滚了两下之后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最后的希望也被她们扔碎。 乔细雨缩在角落里，睁着眼睛无声而惊恐地看着面前缓步围上来的女生。 她看着她们，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在楼梯拐角偶遇俞家宁的时候, 他脸上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他！ 乔细雨的眼神从惊恐逐渐转化成为愤怒。 她没想到这个男生竟然能阴狠到这种地步！ “你们是俞家宁找来的人？”乔细雨的眼神逐渐茫然无措, 她靠在墙根上, 抬头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不良们，“他让你们来整我的？” “呸！”短黄发的女生伸手重重推了一把乔细雨的肩膀，眼神憎恶，“家宁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乔细雨，听说你很拽啊？我们告诉你，你跟家宁过不去，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乔细雨怒从心起，咬了咬牙, 声音不大却很是坚定：“请你们不要颠倒黑白，到底是谁跟谁过不去？明明是俞家宁……” “嘴这么硬, 还敢顶嘴？我看你就是欠教训！”短黄发女生抡起手掌，眼神变得十分狠辣。 “我要报警！”乔细雨自然不会乖乖受这一巴掌, 拼命挣扎。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 很快就有三四个女生上前, 揪着乔细雨的胳膊领口，把她狠狠地按在墙上。 “还要报警？” “我看你先认栽吧！” “按住她！今天替家宁出气。” “……” 乔细雨被人抓着头发，半边脸按在墙上。 余光中，那个黄发女生的巴掌正冲着自己的脸扇过来。 就在即将打脸的一瞬间，乔细雨狠狠闭上眼睛。 “——啪。” 一声清脆的皮肉响绽开。 乔细雨的肩膀狠狠一抖，可是脸上却没有传来相应的痛楚。 相反，那个黄发女生发出惨痛的尖叫声。 抓着乔细雨头发和肩膀的那几双手在这一瞬间松开，乔细雨像是一根绷紧的橡皮筋缓缓松懈下来，她怔忡地睁开双眼，就见到原本围在她身边的不良们惊恐地看着人群外同一个方向。 乔细雨愣了愣，定睛看。 人群之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女生，梳着高马尾。 因为小巷内光线昏暗，一时间乔细雨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只觉得这个身影莫名熟悉。 几个不良惊恐万状地看着那个女生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南北北……” “南北北怎么来了？” 乔细雨眼神一滞，猛地抬头。 就见到一盏萦绕着无数小飞蚊的昏暗路灯下，南北北只身慢慢从中走了出来，肩头披着微光。 她往前走一步。 她们就往后退一步。 像是一群鬣狗遇到了狮子。 乔细雨颤抖着身体，看着南北北一步步逼近，独身停在这一群女生面前，目光平静缓缓一扫众人，不怒自威地说：“老远就听到你们在这瞎叫唤了，怎么着，在我的地方欺负人？” “北……北北姐，我们不是故意的。”一个原本气焰嚣张站在乔细雨身边的女生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颤巍巍地小声对南北北道歉。 南北北没搭理她，眸光淡淡落在墙根下瑟瑟的乔细雨身上。 那个短黄发的女生捂着通红的半张脸，佝偻着身体站在南北北身边，屁都不敢放一个。 南北北直直地看向乔细雨，朝着她走过来，温柔地扶起她：“没事吧？” 乔细雨借着南北北的手慢慢站直身，后怕地摇摇头，刚想说自己没有大碍，抬眸却忽然看到那个被南北北扇了一巴掌的女生眼神愤恨地冲过来：“南北北，你凭什么这么嚣张，你都快毕业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城南的大姐大吗！？” 她速度很快，一瞬间就逼近了南北北的身后，手朝着南北北的头发抓去，想要猝不及防偷袭。 “北北姐小心！”乔细雨惊呼。 南北北的方寸丝毫没有动乱，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凌厉敏捷地瞥了一眼背后的黄发女，然后像是一头出猎的黑豹子，一瞬间抬手握住了对方的双手。 她的动作很快，而且十分专业，乔细雨甚至还没有看清她究竟是怎么做的，想要偷袭她的那个黄发女就已经被她握着手腕，一个过肩摔，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爬不起来了。 黄发女惨叫一声，而南北北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旋即恢复笔挺的姿态。 黄发女的同伴们围在一边，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但是谁也不敢上前当帮手。 她们不敢得罪南北北。 南北北轻蔑地瞥了她们一眼，捡起乔细雨被摔在地上的手机，然后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保护。 她睥睨着脚下那个痛得翻不起身的黄发女，说：“不管你们是谁替谁出的手，我在这里警告你们，不要再有动乔细雨的念头，她是我的人。” “你们动她，就是和我南北北过不去。” 乔细雨站在她的肩膀后，怔怔地望着这个少女，感觉像是看到了天神下凡。 -- 第70页 好帅。 她好帅啊！ 南北北侧过眸来望着乔细雨，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潇洒转身，朝着巷陌的出口方向离开。 自始至终，那些不良站在她身后，用一种敬畏又后怕的眼神盯着南北北离开的身影，不敢阻止。 “……沙沙，不要紧吧？” 一直等到南北北离开老远，黄发女的那些同伴才敢上前搀扶她。 黄发女揉着生疼的腰，在同伴的搀扶下慢慢地站起来，不甘却又畏惧地看着南北北离开的方向。 “……这次是我们没有打听清楚，没想到那个乔细雨竟然是南北北罩着的人。” “下次还是别这么冲动了。” “南北北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人。” 黄发女听着同伴们絮絮叨叨的话语，愤恨地咬着牙，没有吭声。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黄发女愣了愣，浑身触电一般，心虚又错愕地回过头，就见到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俞家宁。 “家宁，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俞家宁突然出现，那群女生都有些畏惧。 俞家宁穿着一件短衫，打扮很随意，像是刚刚从家里出来。 他站在那群女生面前，直勾勾地盯着黄发女，狭长的眸子目光阴森冷淡，像是被触怒的蟒蛇：“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他声音冷淡平静，再度问了一遍。 黄发女挣脱同伴的搀扶，一瘸一拐地上前，惊惶道：“家……家宁，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你既然讨厌她，我就帮你出气啊。” 她看着俞家宁的眼神畏惧又带着一丝讨好。 俞家宁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无比鄙夷。 “你算什么东西？”他一字一顿地问。 黄发女瞳孔凝固，脸色瞬间刷白：“我……” 俞家宁挑眉：“我讨厌谁，我会自己想办法对付，你算什么东西，插手我的事？”他往前逼近一步，眼神变得极其阴冷，“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 “喂，俞家宁，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黄发女身边的同伴看不过眼了，“沙沙她也是喜欢你才会帮你的……” 谁知道俞家宁却倨傲一笑，无比冷漠地盯着黄发女：“你算什么东西，喜欢我？” 黄发女的眼神颤抖起来，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俞家宁盯着她：“回去告诉你们的小姐妹们，不要再打乔细雨的主意，不要动她。如果你们执意要插手我的事情，下次，我可不会再这么好说话了。” 俞家宁冷眼瞥众人，转身离开：“就算要动她，也只能我来动，明白？” “明……明白……”黄发女膝盖一软，心灰意冷地跌倒在同伴的搀扶中，眼睁睁看着俞家宁转身，越走越远。 “沙沙，你还是放弃吧……”等到俞家宁走远，黄发女的同伴才小声劝说，“俞家宁是个冷血动物，他这个人从来不讲情谊，说翻脸就翻脸的。你，哎，何必呢？” - 俞家宁沿着阴冷的巷陌朝出口走。 家里的司机把车停在巷口，见到他走出来，毕恭毕敬地替他打开车门。 俞家宁迈进那辆宾利车内，靠着松软的靠垫，眼神空洞地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 “少爷，直接回家吗？”司机恭敬地问。 俞家宁面无表情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车沿着学校外的街道驶过，两边街市华灯初上。 车驶过一家窗明几净的火锅店门前。 忽然间，俞家宁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家灯光温暖的火锅店内，陈起年同一帮朋友热闹地坐在一起，举杯庆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场面和谐无比。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车便疾驰而过。 俞家宁迅速回头，透过后车窗，远远看着那家已经逐渐远去的火锅店。 陈起年刚才的笑容在俞家宁脑海里挥之不去。 俞家宁回过头，毫无预兆地一拳狠狠砸在司机的座位背后，眼神愤恨。 司机不敢说话。 无数个碎片在俞家宁脑海里浮现，他回想起初次见面陈起年保护着乔细雨的样子，回想起他们俩在一起上下学时双方脸上的笑容。 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开心的，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么开心。 俞家宁的眼神阴鸷。 陈起年在意的东西，陈起年喜欢的东西，他统统都要抢走！ 到那时，他倒想看看陈起年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宾利车驶进城南一处富人庄园区，俞家宁下了车，推开家门。 偌大的别墅装潢得华丽精美，但是又无比冷清。 他踏着实木楼梯走上自己的房间，能听见别墅内回响着自己的脚步声。 他走进房间，关上门，来到壁炉旁陈设的木柜旁。 木柜上摆放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相框，相框面前陈设着一束微微有些枯萎的香水百合。 相框之内，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艺术照。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纱裙，捧着一束开得极其繁盛的香水百合，静静地坐在花园的摇椅当中，背后是满园盛开的蔷薇架。 她长得不算漂亮，但是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独特的温柔味道。 俞家宁把相框前枯萎的百合换成新的，然后端详着相框里温柔微笑的女人，原本阴鸷的眼神逐渐动容柔和起来。 -- 第71页 “妈妈，晚上好，今天回来晚了，没及时给你换花，抱歉。” 他抬手，想触碰那张笑脸的温暖，可是触及的却只有相框玻璃的冰冷。 “陈起年好像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我想抢走。”俞家宁看着照片上的女人，语气温柔道，“沈静晚抢走你的一切，那我也会抢走属于沈静晚儿子的一切。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妈，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第37章 南北北牵着乔细雨的手, 一直送她走出小巷，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后，方才把她的手放开。 乔细雨转过身, 看着对面的南北北, 十分感激：“北北姐，谢谢你。” 南北北比乔细雨高了近10cm，看着她的时候, 乔细雨得微微仰起一点头才行。 南北北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旋即把手里的手机递过来：“拿着。” 乔细雨接过自己的手机。 手机已经摔坏了，屏幕上裂开了好几道纹路。 南北北低头看着她, 口吻像是叮嘱：“以后你一个人的时候, 少走那条路, 知道吗？” “嗯……”乔细雨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我哥其实早就跟我说过，但是我今天赶时间，所以……” 南北北略有些严肃：“赶不赶时间，都不要一个人走小路，女孩子要有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今天如果不是我正好在那，事情是没那么好解决的。” 乔细雨乖乖听着南北北的话，歉意万分：“对不起……” 南北北看着她低头委屈的模样, 眼神闪动。 “我，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她别开视线, 淡淡道，“你不是还赶着有事吗, 快走吧。” 乔细雨想起还在KFC等自己的严朵朵他们, 愧疚道：“那我先走了, 姐姐，下次再见。” “嗯。”南北北点头。 乔细雨转身，准备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乔细雨低头，点开Home键，想看一眼时间，然后回一下小群里的消息。 可是点了一下才发现……手机开不了机了。 她重新点了好几次开关机键，然后确认了一件事。 她的手机摔报废了。 乔细雨连忙转身，看着身后还没有走远的南北北，难为情地喊了一声：“姐姐，等一下！” 不远处的南北北脚步停下，回过头不解看着她。 乔细雨小跑上前，停在南北北面前，面露难色地举起手里的手机，略显尴尬地道：“姐姐，我的手机好像摔坏了，能不能借你的给我朋友们打个电话？” 南北北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出去：“可以……” - “乔乔？你怎么回事啊？我们都吃完准备回家了，给你打电话也不借，发消息也不回，老班到底找你什么事啊？我们都准备回去找你了……” 电话里，严朵朵担心地询问。 乔细雨难为情地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南北北，小小声抱歉道：“对不起啊朵朵，总之就是……路上遇到了点事情，现在我没办法过去了，真的很对不起！你们吃完饭就先回家吧，不用担心我……” 电话那头严朵朵他们另外又说了几句，但是也没有多问乔细雨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只是叮嘱她早点回家，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断线声，乔细雨松了口气，把手机递还给南北北，真诚道：“谢谢你，北北姐，我好了。” “嗯。”南北北接回自己的手机，又问，“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你准备回家还是？” 乔细雨摸了摸咕噜乱叫的肚子，腼腆道：“我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南北北点头，又问：“你身上还有钱吗？” 乔细雨自信满满：“有！” 然后手摸口袋，想要翻出今天早上揣在兜里的二十块零花钱。 可是摸了两下，口袋里空空如也。 乔细雨心惊了一下，顿时慌了起来：“我的钱呢？” 她翻遍了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甚至连书包都找了，可最后还是没找到自己早上带的20块钱。 乔细雨尴尬住：“……我记得早上的时候我明明放在口袋的，怎么不见了呢？” 南北北看她找得辛苦，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请你吃吧。” “欸？”乔细雨愣住。 南北北指着对面一家窗明几净的711，问：“我身上的现金也没多少，吃那个行吗？” 乔细雨脸陡然红了，想要推辞，可南北北却已经先一步走过去，高马尾飒落摇摆，背影看上去帅气之极。 无法，乔细雨只得抱紧了书包，跟上南北北的步伐。 - 南北北说自己没带多少现金，但买单的时候却买了一百块钱的东西。 她点了两份牛排鸡柳饭，一分沙拉，两个鸡肉海苔饭团，三串关东煮，两罐百事可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各色小零食。 乔细雨受宠若惊地看着南北北：“……北北姐，你吃这么多的吗？”她小心翼翼地指了其中一个饭团，瑟瑟发抖，“我其实吃一个饭团就行的。” “你在减肥？”南北北抽出两张大钞，再收回店员的找零，把已经热好的食物放进大牛皮纸袋里，搂着满当当的食物朝店里的用餐区走过去。 乔细雨跟在她身后，红着脸摇头：“没有没有，我胃口一直就这么小。” -- 第72页 “这可不行。”南北北把怀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兀自落座。 她掏出一份牛排饭和一个饭团递摆在乔细雨面前：“小姑娘就是要多吃一点知道吗？吃饱饭身体才健康，你看你瘦的，来多吃点。” 乔细雨坐在南北北的对面，看着面前巨大的一份饭，勉强点了点头：“那……那我尽量不辜负你的好意。” 南北北吃了巨大的一口牛排饭，眼里这才浮现笑容：“这才对，多吃点。” 乔细雨的确也饿了，于是也没有客气，动筷子开始用饭。 她留意到，南北北的吃相斯文，只不过她胃口似乎很大的样子，一份牛排饭很快见底，她又开始吃旁边的那份沙拉和饭团。 乔细雨看呆了，犹豫道：“……北北姐，你这么吃，不会怕发胖吗？而且，你不撑吗？” 南北北喝了一口百世，畅快道：“我胃口一直这么大，从小就是。不过，我好像从来都吃不胖，吃多少都是这个样子。” “羡慕……”乔细雨由衷羡慕吃不胖的人。 南北北挑眉道：“不能以内怕胖而不吃东西啊，应该是吃了东西以后再努力去运动，这样才对。” 说着，她又吃了一口沙拉。 南北北吃饭的样子是真的很香，而且又吃得很文静，坐在她身边，乔细雨的胃口不由得都变好了，不到一会儿，一碗饭差不多也见了底。 两个人吃完饭，就坐在明亮的711内，看着落地窗外的街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之前那么说你，真是对不起啊。”说话时，南北北看着乔细雨的眼神格外诚恳，“我当时没有搞清楚状况，不知道你是书意的妹妹，让你不爽了，我的错。” 南北北的性格十分耿直直接，没有弯弯绕绕。 乔细雨大方笑着：“没关系，这叫不打不相识。” 南北北捏着可乐，也笑了一声：“你这个人，看起来像个小乖乖，没想到还是挺有意思的。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高三9班的南北北，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乔细雨难为情地笑道：“怎么好麻烦你呢？” “这怎么叫麻烦？”南北北爽快道，“我很喜欢你哥哥，你找我帮忙我岂有不帮的道理？而且除此之外，我觉得我们还挺投缘的，可以交个朋友。” 乔细雨没想到南北北那么快就大方承认自己喜欢简书意，略有些惊讶：“北北姐，你也太直接热情了。” “是啊，我太热情了。”南北北笑着笑着，眼底有些自嘲的意味，“可能就是因为我太热情了，你哥哥才觉得我很烦吧，可能，他更喜欢文静内敛的含蓄女孩。” 乔细雨察觉到南北北眼底一抹落寞的神色，正襟危坐地道：“才不是你的性格问题，北北姐，我就觉得你很好啊。你又漂亮又高挑，性格大方，为人豪爽，你没有错。我哥哥不喜欢你，那是他没眼光。” 南北北仰脸止不住地笑起来，抬手捏了捏乔细雨的脸：“嗯？小甜甜，你怎么这么会哄人开心呀？” 乔细雨揉揉脸，笑得甜甜的：“人家实话实说嘛。”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陈起年也喜欢你。”南北北说。 乔细雨脸一红，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北北姐，我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南北北道。 乔细雨道：“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再告诉别人了，我不想他们知道以后替我担心。” 南北北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点头说：“没问题，你不想说的话，我当然可以替你保密。” “谢谢北北姐！” “哎，谢什么，小事。” “只是北北姐，那条巷子不是不安全吗，你怎么会在那里呢？” 南北北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地笑道：“那个地方对你们来说是有点危险，但是对我来嘛……就跟回家一样。” 乔细雨愣住：“回家一样？” 南北北解释：“我小姨在那里有一个地下柔道馆和一个地下拳击室，我经常会去那里帮她看场子，顺便练练柔道拳击什么的。” 乔细雨惊讶又钦佩地看着南北北，激动道：“怪不得！怪不得刚才你用过肩摔一下就把那个女生摔地上了，你好厉害呀！” “……还，还好吧。”南北北害羞地垂眸揉了揉鼻尖，“这些东西只是我平时练习的一些基础动作罢了。” “下次能不能教我一点简单的动作？”乔细雨兴冲冲道，“我觉得很帅也。” 南北北欣然点头：“只要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说着，她把牛皮纸袋里剩下的满大包零食都推到乔细雨的面前，“这些零食，就当做我们之间的见面礼吧，你带回去吃。” 乔细雨看着这一大袋子零食，不敢轻易收下：“北北姐……这也太多了，而且你已经请我吃过饭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零食？” 南北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她轻轻舔了舔嘴唇，迟疑地看向乔细雨：“那……这样，你收下这些零食，替我做一件简单的事情，行不行？” 乔细雨察觉到南北北小心翼翼的语气，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热情大胆的女生变得畏首畏尾呢？ 她接过零食，好奇地看着南北北：“究竟是什么事呢？” 南北北咬了咬嘴唇，有些难为情地笑起来，眉眼弯弯。 -- 第73页 她踟蹰道：“就是……运动会之后不是放假吗？我想在放假的时候和简书意见一面，你能不能替我把他约出来？” 第38章 乔细雨站在卫生间门前, 表情犹豫地看着站在盥洗台前的简书意。 简书意正在刷牙，一边刷一边哼跑调的歌，看起来心情大好的样子。 乔细雨在想要不要趁他现在心情不错的时候, 赶紧跟他提自己答应南北北的那件事。 乔细雨扶额, 回想起几天前在711里，南北北提出要她约简书意出去时，她几乎是脑子一热, 拍着胸脯就告诉南北北：“没有问题, 北北姐，到时候人我一定给你带到！” 当时自己答应得有多干脆，现在去办事的自己就有都后悔。 简书意可是个牛脾气, 让他出门赴约南北北, 乔细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但是自己毕竟已经答应别人了, 而且东西也收了，事情该办还得办…… “乔细雨，你干嘛？我发现你盯我一早了。”简书意漱完口，瞥了一眼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乔细雨，取过架子上挂着的毛巾开始洗脸，“说，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呢？” 突然被点名的乔细雨浑身一抖，连忙赔笑道：“哪……哪有？” 简书意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 俊昳的面孔清爽明朗。 他随手把毛巾挂回架子上，转过身挑眉看着乔细雨：“请你回避一下。” 乔细雨满脑子都是答应南北北的事情, 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忡问：“为什么？” 简书意哭笑不得：“乔细雨, 你今天是不是有根发条忘记上了？我要上厕所, 难道你要在旁边围观吗？” 乔细雨脸一红, 陡然道：“谁、谁围观啊！”说着，伸手就把卫生间的门“嗙”一声摔上。 卫生间内的简书意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愣了一下，挠头：“今天吃枪|药了？” - 五分钟后，厕所里传来抽水马桶的水流声。 简书意一推门，面前冷不丁站着个人。 “——我操！”简书意猝不及防吓一跳，定睛看着眼前的乔细雨，“乔细雨，我上厕所你在门口蹲着做什么？变态啊？” “哥……”乔细雨仰着脸，谄媚地笑了笑，“我亲爱的哥哥。” “我操……”简书意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狠狠打了个激灵，“你别这么叫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乔细雨满脸讨好的笑：“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过两天的三天假期，你有什么安排没有，忙不忙呀？” 简书意靠在门框上，愣住：“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行程了？” 乔细雨尴尬地笑，抬手打了他一下：“我是你亲妹，我不能关心你吗？你看你这话说的。” “能是能……”简书意抬眸看着上方，用一根手指揉了揉鼻子，“就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都是你的错觉。”乔细雨连忙带节奏，她笑眯眯地问，“哎呀，你先告诉我你假期有没有事嘛，行不行嘛？我的好哥哥，我的帅哥哥，我的亲亲哥哥。” 说着，她用指尖抓住简书意睡衣角，撒娇摇了摇。 “好好好好好，告诉你，行了吧？”简书意忍不住仰头笑起来，抬手揉了揉乔细雨的脸，“假期第一天我要去青训队俱乐部打球，第二天和第三天暂时应该是没安排的，怎么啦？” 乔细雨一听，两眼放光：“那太好了！” 简书意宠溺地看着她，挑眉问：“好什么？” “那我就能给你安排了啊。”乔细雨说。 简书意：“安排什么？” 乔细雨笑眯眯地：“哥，假期后两天咱们出去玩怎么样。” 简书意很爽快：“没问题啊？但是就我们俩吗？” “当然不是，还有两个人。” “谁？”简书意问。 “起年哥，还有一个女生。”乔细雨说。 简书意挑挑眉：“女生？谁啊，严朵朵吗？”乔细雨周末经常同严朵朵出门，简书意下意识以为是她。 “严朵朵跟谢锦朝有安排啦，是其他的女生，你也认识。”乔细雨说。 “我也认识？”简书意挠头，“我认识的女生还挺多啊，谁啊？你告诉我名字。” 乔细雨想起前几次简书意提到或者见到南北北的态度，总是带着些排斥，因此，她也不敢直接提那个女生就是南北北。 简书意看她有几分犹豫，拧了拧眉：“你怎么好像有事瞒着我？” 乔细雨在心里忖度了片刻。 她觉得，如果简书意现在知道邀约的女生是南北北，大不了就是拒绝，但如果自己瞒着简书意让南北北和他见面，可能那时候的场面会更加难堪，她也料不准简书意是不是会当场甩脸子走人…… 与其这样，倒不如还是直说算了。 “哥。”乔细雨踟蹰地抬起头，目光闪烁地看着简书意，“你最不希望是谁呢？” 简书意愣住，仔细想了想：“女生吗？这个我倒没想过，我觉得只是一起出去玩的话，都可以吧。” “那……如果那个女生是南北北呢？”乔细雨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她抬起眼眸，就见到简书意错愕愣在原地。 乔细雨有些紧张简书意接下来的反应。 “她？”简书意回过神来，缓缓地皱紧眉头，紧张地看着乔细雨，十分严肃地问，“她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 -- 第74页 嘤？ 乔细雨抿嘴呆呆看着简书意：“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简书意的表情有点生气，剑眉倒竖：“乔乔，没事，你告诉哥，南北北是不是欺负你了？是不是逼着你让我去见她？” 乔细雨知道简书意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为了防止误会继续加深，她连忙拼命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北北姐没有欺负我，更没有逼我，哥你不要误会她，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乔细雨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铁骨铮铮看着简书意。 简书意仔细辨别了乔细雨脸上的神情，发现她的表情和眼神没有畏惧和隐瞒，才将信将疑地说：“她要是没威胁你，你为什么要突然提这件事？” “因为我很喜欢北北姐啊，我觉得北北姐很好。”乔细雨认真地说，“哥，而且之前北北姐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很想回报她。哥，就当是替我还个人情，你和她一起出去玩这一次，行不行？” 乔细雨目光哀求地看着简书意。 简书意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是在纠结。 “她帮了你什么？”简书意问。 “这个我不能说……”乔细雨低头小声道，“我们之前说好不让别人知道。” 如果简书意知道上次在小巷里发生的事情，以他的暴脾气，估计还有一场闹。 反正事情也过去了，乔细雨当然不会让他再知道，免得担心。 “喂，我是别人吗？”简书意气笑，歪头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抿着嘴，没说话。 简书意看到妹妹脸上失落的表情，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 他抬手摸了摸乔细雨的头，淡淡说：“是你欠了南北北的人情，这个人情应该由你自己去还，而不是我代替你还，乔乔，有些事情你要搞清楚。”他收回手，似乎叹息了一声，“假期的时候你跟起年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掩上房门。 乔细雨站在原地，看着简书意紧闭的房门，有些心灰意冷地低下头。 她有点不明白，简书意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南北北呢？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就连假期见一面也不愿意？ 在乔细雨的印象中，从小到大，不论在哪个环境里，简书意总是人际关系最好的那一个人，没有他处不好的朋友，没有不喜欢他的人。 而且简书意也很少记仇，许多事情，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烦恼的，他总是轻描淡写揭过，她从没听说过简书意会讨厌谁。 就连以前打过架的朋友再见面，简书意也还是会对他很客气很热情，像一只活力四射的大暖羊。 可是简书意竟然这么排斥南北北。 就这方面看，乔细雨觉得，南北北还真是一个对简书意来说极为特别的人。 - 乔细雨一手撑着头，另一手五指之间灵活地转动着一支水笔。 她看着在指尖中旋转的水笔出神。 早上的事情还在脑海里不停放映。 因为早上简书意言辞拒绝和南北北出去玩的缘故，乔细雨今天上午前两堂课都有些分心，课也没好好听，笔记也只是潦草地记了几笔。 就连被语文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她也是少见地懵了很久，直到前桌的严朵朵悄悄提醒，她才回答出了老师的提问。 “细雨，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严朵朵几个关切地围了过来。 乔细雨转笔的手一停，水笔啪地掉在课桌上。 乔细雨迟钝地摇了摇头：“没有……” 李织织关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啊。” “到底怎么了？”陈嘉担心地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满脑子都是今早简书意脸上那复杂的表情，她转过头，看着严朵朵缓缓问道：“朵朵，我哥跟南北北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啊？” 严朵朵也愣住：“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她认真地想了想，却面露难色，“书意哥的事情，我哥平常很少背后提起，我也说不好，我只知道书意哥确实不喜欢南北北。” “所以到底为什么不喜欢呢？”乔细雨皱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严朵朵看着她：“要不然你去问问起年哥？他们几个从高一就在一起玩，肯定知道得比我清楚。” “起年？”乔细雨愣了愣，“他会说吗？” 严朵朵却笑：“你去问问不久得了。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你去问的话，他肯定会回答。” “也是……”乔细雨踟蹰地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翻到陈起年的微信编辑文字。 乔细雨：【你今天午休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在花圃那里见面吗？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乔细雨原本以为现在是上学时间，陈起年可能没办法这么快收到她的消息，但是没想到，她的那条讯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对面的陈起年就秒回了过来。 【可以，午饭后见。】 第39章 饭点过去, 校园从喧闹逐渐便回宁静。 乔细雨到秘密地点的时候，陈起年已经坐在亭子里等她。 时至深秋，多数的扶桑都已经凋零, 连带着凉亭柱子上缠绕的爬山虎叶子都开始青黄不接。 “对不起, 等很久了吧？”见到陈起年，乔细雨匆忙小跑进入凉亭。 -- 第75页 陈起年站起身，风掀起他额前鸦青的头发。 他望着乔细雨温和地笑道：“还好, 我也是刚来不久。”他指着自己身边一处擦干净的座位, “坐下说。” “好。”乔细雨点点头，坐在他的身边。 “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陈起年静静道，“是什么事情呢？感觉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他说话的声音低醇且从容, 透着一股温柔坚定的力量, 总是能够轻易让乔细雨沉静下心来。 乔细雨有些难为情道：“耽误你的时间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而且最近又出了点事，所以我想问问你，看看你能不能给我提供点消息。” “你说。”听见她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陈起年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而是专注地问，“是关于谁的事情呢？只要我能帮上忙的话, 我很乐意回答。” “是我哥哥……”乔细雨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书意？”陈起年愣了一下, 没预料到。 “嗯嗯。”乔细雨点点头，“我想问的事情大概是这样, 我陈述一下……” 乔细雨细致认真地把她知道的种种关于简书意还有南北北的事情, 对着陈起年讲述了一边。 高中部学生的午休时间比初中部略微短一些, 因此，乔细雨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耽搁陈起年休息时间的。 只是她说话比较慢，有时候也会词不达意，反复补充下来，她很害怕陈起年不耐烦。 可是每当她抬眸去观察陈起年的表情时，总会看到他全神贯注听着自己讲话的样子，而且一边听，似乎还在一边沉思着什么，就好像她讲的不是一些闲话，而是在讲一堂需要人认真倾听的学术课程。 很少有人能够耐下心听她絮絮叨叨说这么久的话，还一点都不会不耐烦。 “……所以，后来我就答应了北北的请求，答应他在假期的时候把我哥约出去，但是我哥严词拒绝。我真的很不明白，北北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哥为什么会讨厌她呢？还是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陈起年安安静静地听完她说出最后一个字，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后，他轻轻地侧过头，沉思着慢慢道：“你讲的这些，我大概都了解了。其实，也不怪你会这么认为，大部分不了解的人都会觉得他们关系不好。” 乔细雨从陈起年的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她愣了愣，看着陈起年：“那这其中难道还有隐情？” 陈起年看着她满脸求知欲的模样，眉眼带了点温柔溺爱的笑容。 他抬手轻轻戳了戳乔细雨的眉心，有些狡黠地说：“你可以这么认为。” 这句话像是一个大新闻炸开在乔细雨头顶。 她顿时好奇心满满：“是什么内情？你快说！” 陈起年面带微笑，轻轻地挑了下眉毛：“我和书意玩了快三年，他的一些事情，我大体上还是知道的。就比如，大家都觉得他讨厌南北北，但事实上，可能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别的不好说，但我能肯定一点，你哥哥，绝不会讨厌南北北。” 这就让乔细雨懵头了。 “怎么可能？我哥老是在说，他不喜欢南北北，讨厌她，还老是说他喜欢谁都可能，就是不会喜欢北北姐那一款，他这样做怎么可能不讨厌北北姐呢？而且他要是不讨厌北北姐，为什么不可能答应我和北北姐一起出去玩？” 乔细雨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颠覆。 陈起年看着她着急认真的样子，却是笑了起来。 “通过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或者言辞用语，去探知一个人是否喜欢你或讨厌你，是最不靠谱的方法。”陈起年的声音温厚，透着微微的笑意，“因为人都是善于伪装的动物。” “欸？”乔细雨怔住。 陈起年眯眼笑起来，不疾不徐地引导她：“你有没有对比过，简书意对待别的女孩子和对待南北北时的不同呢？” 乔细雨遵循着陈起年给出的思路，回过头去思考：“……嗯，我想想。我哥对待别的女生都很大方热情，喜欢开玩笑，也很友善，有时候还会没什么分寸，像个妇女之友。” “但是对南北北呢？”陈起年不急不躁，温和地问。 乔细雨道：“对北北姐就很有界限感，感觉很克制，很生疏礼貌，甚至有点谨慎。” 陈起年笑起来：“你看，这就是原因。” 乔细雨却还是不明白：“我还是不懂。” 陈起年耐心地道：“像你哥哥这样热情洋溢的人，对谁都好，因为在他心里，那些女生都跟男生一样，他不把她们当女生看待，所以才可以跟她们毫无顾忌地玩笑。但是，在他心里，一定是把南北北当成女生看待，所以才会拘谨，才会回避，才会有界限感。这就是南北北和那些女生在你哥哥心里的不同之处，明白了吗？” “把对方当朋友，才会无所顾忌，而正因为不把对方当朋友，才会格外小心谨慎，一举一动都要刻意去合乎规矩。” 看着她脸上似懂非懂的懵懂神情，陈起年又笑了：“没事，你不明白也没关系。这些事情，离你都还很远。” 陈起年继续道：“我再说一个点，你仔细想想。” 乔细雨点点头：“嗯嗯。” -- 第76页 陈起年说：“你有没有觉得，你哥哥每次提到南北北的时候都会极力撇清关系，并且会反复强调自己讨厌南北北？” 乔细雨认真回想了一下简书意平日的言行。 “好像还真是。”乔细雨点头，“我每次提到北北姐，他反应都很激动，一定要反复说好几次自己讨厌她。” “这就是了。”陈起年的唇畔衔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难道不觉得，他好像在极力掩盖着什么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乔细雨瞪大眼睛。 “欲盖弥彰。”陈起年眉梢微挑。 乔细雨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串在一起，猛然间惊觉从前自己遗漏了好多细节。 她惊喜地说：“那我哥哥对北北姐……” 陈起年笑而不语。 过了一阵，他才慢慢道：“这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是什么心意，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过，他肯定不是真正讨厌她。” 陈起年抬眸，看着从爬山虎叶片中疏疏落下的日光，莞尔轻声道：“简书意啊，看起来热情洋溢，但要他说真心话，可能会很难。他是那种越喜欢某样东西，就会躲得越远的人。” 他侧过眼眸，看着身侧的乔细雨，眯眼笑起来：“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一个女孩真正喜欢一个男孩的时候，会变得所向披靡、勇敢无畏，但是一个男孩真正喜欢一个女孩的时候，反而会变得怯懦胆小。” “那你呢？” 陈起年眉眼间的笑容微微僵住，他怔忡地看着乔细雨，对这句猝不及防的“那你呢”不知所措。 乔细雨回神过来，也愣在原地。 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带任何的思考。 她……她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一瞬间，乔细雨的双颊火辣辣地烧起来，她飞快垂下眼睛，迅速别过头，颤声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有例外，我也是。”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乔细雨怔住，心念电转之间，她缓缓地回过头。 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 可以看穿彼此的瞳孔，可以呼吸相交，甚至可以听见这一刻对方的心跳。 乔细雨看到陈起年眼仁中自己那错愕的神情。 他眼里那个女孩子瞪着圆圆的眼睛，微张着嘴，回望着自己。 陈起年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乔细雨保持着僵坐的姿势，不敢乱动。 这一刻，过去看过的所有日剧男女主亲吻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开始浮现在乔细雨的脑海里。 ……这样下去。 ……不行不行。 远方传来高中部午休结束的铃声，一瞬间打断了秘境中二人的静谧。 乔细雨肩膀微微一抖，立马回过神来。 “你……你午休好像快结束了，我，我先回去了！ 拜拜——” 她像一只慌乱的小白兔，匆匆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就转身朝着凉亭外的方向狂奔而去。 陈起年站在花境之中，雪白的衬衫随着微风而动。 他叹息了一声，轻得只有风听见。 静静看着那个慌乱离开的女孩，陈起年有些懊悔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 他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他不该那样的。 他应该再耐心地等等她。 只是…… 他的心，总是忍不住地向她靠近。 他想要和她的心再贴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没有例外。 尽管外表不同，但他和简书意的内里都是一样的人。 小心翼翼，只为了和她多说一句话，只为了和她多靠近一厘米。 第40章 严朵朵转过身看向后桌的乔细雨,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乔乔，你午休回来以后就魂不守舍的，起年哥跟你说什么了？”严朵朵好奇地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盯着严朵朵, 慢慢地回过神, 脸不知不觉地又红了：“……没，没说什么。” 严朵朵显然不信：“哦？是吗？没说什么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有、有吗？”乔细雨干笑两声，用手扇了扇风, “因为今天有点热吧。” “热吗？”严朵朵轻轻歪头, 不解地看了一眼教室内的温度计，15度的温度。 谢锦朝伸手拉了一下严朵朵，眼神带笑：“下节课要交数学作业, 你写完没？” “糟糕！”严朵朵一拍脑门, 赶紧抛下乔细雨转过身找数学作业, 没有再纠结于乔细雨脸红的原因。 “喏，拿去抄。”谢锦朝闲闲递过自己的作业，顺便侧眸笑着看了一眼乔细雨。 乔细雨看着埋头写作业的严朵朵，对谢锦朝还以一个感激的笑容。 - 下午的三节课已经上完，还剩两节小自习就能放学回家，乔细雨翻出之前没背完的英语单词，就听见原本安静躺在桌肚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她看了一眼窗外，确认没有老师, 才悄悄把手机拿出一点看了看。 是陈起年发来的消息。 乔细雨的脸不由自主地又是一烫。 点开手机，微信对话框里只有寥寥两行字。 【你哥哥那边交给我来解决, 他已经同意假期和大家一起出门】 -- 第77页 【不用担心。】 看到这里两行回信，乔细雨心中一喜。 她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劝动我哥的？】 对面很快秒回：【秘密~】 乔细雨捏着手机, 忍不住扑哧一笑。 陈起年：【我们下午还有考试, 先就这样, 之后再慢慢计划假期去哪】 乔细雨抿嘴笑着，按动键盘：【没问题！[敬礼\\]】 她刚熄灭屏幕，想要把手机塞进去课桌内，忽然就听见身侧一声巨大的桌椅响动。 乔细雨以为是老师进来，手里的手机吓得脱手摔进课桌。 她惊慌地抬头，却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身影落坐在俞家宁的位置上，书包被他随意地扔在桌上。 乔细雨收神定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来的就是俞家宁本人。 “看什么？”俞家宁侧眸瞥了她一眼，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 乔细雨看到俞家宁那张俊秀的侧脸，就忍不住地想起那天在巷子里发生的事情。 她对俞家宁没有丝毫的好感，听见他问话也懒得回答，扭过头去继续写自己的作业，把身边的俞家宁当空气。 14班的人早就习惯了俞家宁这种来去自由的个性，见他来上课也并不感到奇怪，谁知道俞小太爷今天又怎么突发奇想来上学了呢？ 乔细雨摊开英语书开始默记单词，一心读书。 “你怎么不说话？”身边却传来俞家宁的说话声。 乔细雨没抬头，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做自己的事。 俞家宁：“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乔细雨没吭声，垂眸继续看书。 纵然她已经预料到，接下来可能迎来的是俞家宁的暴风骤雨。 但，她就是不想理他。 可是这一次，俞家宁的态度却很出乎乔细雨的想像。 旁边的小太爷不仅没有发脾气，反而没有再骚扰她，只是从书包里翻了本漫画书出来，坐在课桌上看。 前桌的严朵朵瞥了一眼背后的俞家宁，回过身写了张小纸条揉成团，扔到乔细雨桌上。 乔细雨拾起纸团打开。 严朵朵潦草的字迹写着：【俞家宁真是个神经病，一天不发神经他会死吗？无语】 乔细雨把纸条塞进课桌里，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侧看漫画的俞家宁，摇了摇头，继续读英语。 熬到毕业就好。 乔细雨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 自习课的铃声打响，班长在讲台上监督大家自习，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大家从书山中抬起头。 唐老师抱着一摞厚厚的试卷，从门外走进。 “班长，这节课先不用自习了，期中考试的总成绩下来了。” 乔细雨停笔抬头，观察到唐老师脸上的神情很和煦。 她猜测可能是这次大家的成绩考得不错。 果然，唐老师站上讲台，就笑着说：“这次大家的成绩都考得很稳，还有很多同学超常发挥，恭喜大家，这次我们班的总成绩位列年级第三，仅次于两个最好的尖子班。”她顿了顿，面带微笑地扫过在场每一个同学的脸，“还有就是，恭喜大家，这次我们班英语平均成绩年级第一，比第二名高出0.1分。” 唐老师话音刚落，讲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好！” “欧耶！” 唐老师看着班长：“来，把我手里的试卷还有成绩单发下去，每人一份。这节课大家先看看自己的成绩，然后趁着今天有时间，下节自习课我们调整一下座位。” 班长开始分发英语试卷和成绩单，底下有同学问：“老师，调座位换不换同桌？还是说按成绩排座位？” 唐老师道：“座位的排法跟成绩有关系，但不是单纯按照大家的成绩来排，这次我看了一下大家的总成绩，发现后进的同学很多存在偏科的问题，我希望由一个前列生带一个后进生，大家可以互相帮助。” “也就是说，咱们班一共60人，前30名的同学跟后30名的同学随机搭档，大家这节课可以相互商量一下，想要跟谁同桌。” 听到这，乔细雨心中顿时狂喜！ 她刚才还在想要熬到毕业才能跟身边的俞家宁分道扬镳，没想到现在天助她也，不用熬到毕业就有机会换同桌了！ 唐老师说完，教室门被敲响了一下。 年级主任正微笑地站在门外。 “我先出去一下，这两节自习还有换位置的事情还是班长负责。”说完，唐老师就离开教室，跟年级主任边说边走了。 成绩单和英语试卷一份份发到每个人的桌上，教室里有人哀嚎，有人大笑，乔细雨看着班长的身影逐渐逼近，心情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不知道这次大考，自己的成绩如何。 尤其是数学成绩。 班长很快分发到乔细雨和俞家宁的桌前，分别把两张试卷和成绩单各自摆在他们面前。 乔细雨紧张地拿起英语试卷，120的总分上是118。 她的英语一直都很好，这算是正常水平。 她放下英语，拿起全班排名总成绩单，心忍不住打起鼓来。 “我的天，我物理这次竟然有80分。”前桌的严朵朵捏着成绩单大为震惊，“谢锦朝，你多少？” -- 第78页 “满分啊。”谢锦朝贱贱地说。 “我靠，你又满分……”严朵朵撇嘴。 听着他们议论成绩的声音响起，乔细雨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捏着薄薄的一份成绩单，下意识地先从后面倒过来找自己的名字。 因为在前几次年级组织的大考中，她的全班排名一般都是40-48名之间，算是比较靠后的成绩。 她沿着后30个名字一个个看，可是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姓名。 心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不出意料，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俞家宁的成绩，全班倒数第一名。 乔细雨觉得不奇怪，毕竟俞家宁三天两头不来上学。 但14班毕竟是初三年级拔尖的那一批，哪怕是最后一名的成绩拎到普通班级，也算是过得去的中上游了。 可是等乔细雨仔细看一眼俞家宁的成绩，她却惊奇地发现，这个人的数学跟物理，竟然都是满分。 但是观望他的其他成绩，那简直就是满江红，尤其是英语，直接没及格。 她摇摇头，继续找自己的成绩。 看完倒数30个，再看继续往上倒，乔细雨发现自己这次的考试成绩正好排在全班30名，刚刚好卡在前列生的末尾名次。 她不由得有些欣喜起来，一行行扫后面的单科成绩。 基本上各科都十分均衡，成绩确实不错，尤其拔尖的是语文和英语，其次就是文史类的科目，物理和化学不算突出，但是基本够到了80分的门槛。 最后就是数学。 这次最令乔细雨感到开心的，就是她的数学成绩。 120的总分，堪堪好够到100分。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看着摆在桌角上那本厚厚的数学错题集，再看着成绩单上醒目的100分，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陈起年说的是真的，只要系统性地复习，她完全是有能力把数学提上来的！ 而且过了100分，是不是就意味着，陈起年要请她吃饭了？ 一瞬间，出成绩的喜悦淹没了乔细雨，甚至于再看身边坐着的俞家宁时，她都觉得他不再那么讨厌了。 100分，100分也！ 自从上了中学，她的数学还从来没有上过100分。 真是太好了！ 一整节自习，乔细雨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变成一只氢气球飞上天。 这次考试，乔细雨这5个人之中，有三人名列前30。 李织织是年级第九，全班第二，妥妥的学霸，谢锦朝全班第15名，而乔细雨正好30名。 陈嘉跟严朵朵考得稍微落后一点，一个第40，一个第49。 “大家都看下自己的试卷发到了没。”班长站在讲台上，“前30的同学可以跟后30的同学讨论一下，看看想和谁组同桌。” 严朵朵当即转过身，兴冲冲对着身后的乔细雨道：“乔乔，我们坐一起吧？” “哦，你要抛弃我了？”谢锦朝侧眸笑看严朵朵，半开玩笑地说。 乔细雨当然想同严朵朵一起，离开俞家宁，但是她也不愿意打散严朵朵和谢锦朝，于是笑着道：“没事朵朵，你还是跟锦朝一起吧，我去问问别的同学。” 严朵朵瞪一眼谢锦朝，却也有些不舍得和他分开，只好说：“那朵朵，到时候我们还是要坐前后桌。” “没问题。”乔细雨笑眯眯地道，说完拿着成绩单去问其他同学。 “真好啊。”乔细雨离开后，严朵朵伸了个懒腰，阴阳怪气地说，“乔乔总算能够换同桌了。” 谢锦朝轻轻拉了下严朵朵的衣摆，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他侧首，不动声色地瞥一眼身后的俞家宁。 俞家宁靠在椅子上，手里捏着本漫画垂眸继续看，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 谢锦朝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那边正和同学们商讨的乔细雨，想，今天她应该可以平安无事地换个座位吧？ 可是问题又来了，14班里，有谁会愿意坐在俞家宁这个不定时炸|弹的身边呢？ - 乔细雨照着班级后30名的同学挨个询问，可是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定好了自己的同桌，大家都不想轻易跟同桌分开，李织织和陈嘉也很抱歉地拒绝了乔细雨的请求。 乔细雨也理解大家的心情，并没有强求，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才有个换同桌的机会，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和她换。 问到最后，就在乔细雨几乎快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男生跑过来，称自己和同桌闹了矛盾，所以问乔细雨远不远跟他换一下。 乔细雨当然没有不愿意的，只要能够跟俞家宁分开，和谁坐都行！ 她连忙点头：“可以可以！” 男同学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下节课换。” 换座位的事情定下来之后，乔细雨总算松了一口气，新换的同桌虽然平时不熟，但似乎也是个礼貌的男生。 她回到座位，开始安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节课开始就搬离俞家宁身边。 严朵朵也跟她约好，到时候大家一起搬，她们仍旧坐前后桌。 乔细雨微笑点头，心情大好。 -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打响，14班教室内顿时喧闹起来。 大家搬着各自的书籍跟课本匆匆穿行在课桌间，手忙脚乱地搬家，混乱中，只有俞家宁仍然安静地坐在教室靠窗最后的位置，垂眸看着手里的漫画书，好像这教室的喧闹都跟他没有瓜葛。 -- 第79页 新搬的座位在教室的中间位置，谢锦朝和严朵朵还是坐在乔细雨的前桌。 乔细雨落坐在新的同桌身边，微笑着慢慢摆放自己的东西。 新同桌是个个子不高的男孩，有点腼腆，乔细雨跟他打招呼：“以后咱们就是同桌了，我英语和语文不错，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同桌害羞地点点头：“好的。” 乔细雨回过头继续专心收拾自己的东西，美滋滋地想着换同桌后的安宁生活。 同学们基本都已经换好了新的位置，原本喧闹的教室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乔细雨收拾好自己的书后，就掏出语文作业准备继续用功，可就在这时，安静的教室内却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响动是从乔细雨以前的座位处出来的，“嗙”的一声，似乎是课桌被人踹倒了。 乔细雨停笔，错愕地回过头去。 严朵朵、谢锦朝，还有14班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教室背后。 就看到那个同意跟乔细雨换位置的男生抱着一沓书，手足无措地站在俞家宁身边。 俞家宁面容森冷，长腿一脚踹倒了那张摆放着男生书本的、原本属于乔细雨的课桌。 上面摆放的东西散落满地。 整个教室都寂静了。 俞家宁单手把漫画书拧成卷，握在手心，沉默冷峻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他站起来的那一刻，站在他身旁的同学都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没人知道这火|药桶下一秒会不会爆裂开，会不会殃及无辜。 俞家宁捏着漫画书，单手拎起课桌上的书包，目光阴沉沉地转过来，盯着坐在教室中间的乔细雨。 接触到俞家宁目光的一瞬间，乔细雨陡然打了个寒噤。 俞家宁拎着书包，高大的身形拢出一个阴影。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拎着书包，沉默阴鸷地一步步走向乔细雨的方向。 所有人都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走过来，停在乔细雨新同桌的身边，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书包摆在男生的桌上，俊容阴冷：“我想坐你这里，可以？” “不可以！”严朵朵拍桌而起，气愤至极地瞪着俞家宁，“你是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吗？乔乔都换座位了，你还贴过来干嘛？没人欢迎你！” 乔细雨低着头，额前的刘海这挡住眼睛，摆在课桌上的手渐渐收紧。 俞家宁根本没搭理严朵朵，只是看着那个男生：“换不换？” “换……我换……”对着满脸阴沉的俞家宁，新同桌根本就不敢说什么，用最快的速度把课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便抱着书包跑到了俞家宁原来的座位。 座位清空。 俞家宁长腿一迈，坐在了乔细雨的身边。 他坐下的一瞬间，乔细雨握紧了手心里捏着的水笔。 14班的所有同学都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乔细雨。 严朵朵不甘心：“俞家宁，我说话你听不懂吗？乔乔不想跟你坐在一起，你要不要脸？你是狗皮膏药吗？你怎么那么贱啊，别人不想跟你接触你还非要倒贴上去……” 乔细雨低着头，握着水笔的手颤抖松开。 她慢慢抬头，秀净精致的面孔上没有表情：“朵朵，算了。” “乔乔？”严朵朵错愕地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转过头，用自己能够给出的最平和的口气，对俞家宁说：“我懂，不管我换到哪里，你都会跟着我，是吧？” 只要俞家宁非要缠着她，那么不管她换到哪，最后的结果其实都是一样。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把其他同学牵扯进来呢？ 俞家宁侧眸，看着乔细雨：“是。” “好。”乔细雨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胸腔中的怒火，她冷静地看着俞家宁，“随你便。” 俞家宁却很认真地道：“除了这几句敷衍，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跟我说？” 乔细雨道：“没有。” 她抽出作业本，冷漠地埋头开始写作业，不管身边的人再如何折腾，她都不想抬头。 原本以为可以早日脱离苦海，但现在看来，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严朵朵在谢锦朝的劝说下重新落座，担心地看了一眼乔细雨。 乔细雨朝她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满心期盼地换座位，兜了一个圈，结果却只是从教室最后搬到了教室中间。 乔细雨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笔尖挠了挠头。 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吗？ - 好在俞家宁换回座位后并没有在作妖，她写作业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安静地看漫画书，勉强算是和平地度过了最后一节自习课。 但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安静的俞家宁却更让乔细雨感觉心里发毛。 女人的直觉好像在告诉她，身边这个火|药桶不久之后可能要捅出更大的事。 放学铃声响起，教学楼内顿时喧闹起来，无数学生从四面八方涌出。 今天正好是乔细雨做值日，所以她需要留下来打扫教室，因此，严朵朵他们也并没有等着乔细雨一起回家。 教室里的同学很快走光，乔细雨提着水桶去楼层卫生间外打水，可是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却多了一个人。 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俞家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教室内。 -- 第80页 他随意坐在一张课桌上，垂眸看着手里的漫画书，书包摆在一旁。 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颜色淡漠的眼睛盯着乔细雨的方向。 刚对视上，乔细雨就立即收回了视线。 她低下头，提着水桶走上讲台，拿起一旁的黑板擦开始擦黑板。 背后传来逼近的脚步声。 乔细雨知道是谁，但是她不想回头看他，继续专注地擦黑板。 俞家宁也没有开口，抬手拿起一旁的黑板擦，站在她的身边擦黑板。 乔细雨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有事吗？” 俞家宁擦黑板，目不斜视道：“我今天值日。” 乔细雨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地，她才想起，的确今天也该俞家宁值日。 14班的值日制按组划分，每两个同桌为一组，一共30组。 因为俞家宁之前很少来上学的缘故，所以每次轮到他们俩做值日的时候，总是乔细雨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久而久之，乔细雨下意识地就认为值日只有自己一个人做。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慢慢擦黑板，“因为你总是不来，我一个人做习惯了。” “那天在你在巷子里遇到的事情，有人告诉过我。”俞家宁的口吻不咸不淡的。 “所以呢？”乔细雨平静道，“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向我道歉？” “那天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是她们自己找你麻烦。”俞家宁说，“我没有说过让她们找你的茬。” 乔细雨平淡地：“哦。” 她没有不相信，但也没有相信。 俞家宁擦黑板的手一顿，忽然转过身，看着身边的乔细雨：“有件事情我想对你说。” 乔细雨举着黑板擦，开始擦高处，她漫不经心地问：“什么？” 俞家宁看着她，眼神执拗，突兀地说：“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乔细雨擦黑板的手一顿。 她错愕地扭过头。 就看见俞家宁的脸上带着一种动物的懵懂，他好像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话，但他就是说了。 “跟我交往吧？我喜欢你。”俞家宁对乔细雨又说了一遍。 乔细雨观察着他脸上的细微表情。 俞家宁说着喜欢，他脸上的神情认真得像是努力装出来的，他的眼睛里是空的，看着她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 乔细雨捏着黑板擦的手慢慢垂落下来，她转过身，认真地审视着俞家宁。 两人对视几秒。 而后，乔细雨别开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是真心的。”见到她笑起来，俞家宁不满地皱眉，俊颜冷漠。 乔细雨收敛笑意。 她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俞家宁，你突然喜欢我了？你认真的吗？”乔细雨微微歪头，从容微笑看着他，认真地问，“而且，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第41章 乔细雨安静地看着俞家宁, 等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俞家宁看着乔细雨那双通透的眼睛，愣了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问题很难么？”乔细雨见他迟迟没有回答。 “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又不是傻子。”俞家宁抓着黑板擦的手渐渐收紧, 蛮横地为自己辩解，“喜欢不就是对一个人好，总跟一个人黏在一起吗？就是给对方送礼物, 买东西, 说好听的话，不就是这样吗？” 他拼命地想回答出一个完美答案，于是把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都拼凑在了一起。 他觉得, 这个回答应该没有错了。 喜欢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乔细雨却笑了一声, 看见他的眼神中有微微的嘲笑, 还有一丝丝怜悯：“是这样吗？” 俞家宁皱眉看着她，越发疑惑。 乔细雨转身把黑板擦轻轻放回讲台上，然后躬身从水桶里取出洗净的桌布，擦拭讲台。 “俞家宁，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是不是没有被人爱过。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这样。”乔细雨垂眸擦着讲台，面容平静, “你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什么叫爱。” 她把桌布放进水中，污渍粉尘在水中散开, 顿时浸染了整桶清水。 乔细雨独自提着水桶走出教室, 没有再看背后的人。 只是在即将走出教室门的时候, 她的脚步暂缓了一下。 “俞家宁。”她还是没有回头，声音平静轻柔，“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种心理，才对我说的喜欢，我也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但如果，你是基于某种想要伤害别人的意图，才对我说出了喜欢，那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人是能体察出的，你现在对我说喜欢，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 “既然做了同桌，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互相尊重过完这一年，你还是收起你的心思，好好念书吧。” “至于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说着，乔细雨转身离开教室。 俞家宁只身站在空荡的教室之中，风吹动垂落的窗帘，残血色的夕阳涌入，把他的面孔照射成半明半暗。 俞家宁的神情复杂。 他沉默良久，伸手捞起一旁的书包单挎在肩膀上，阴沉着面孔闯出教室。 -- 第81页 可就在经过隔壁班的时候，隔壁原本空荡的教室内却突然闯出一道身影。 俞家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就已经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蛮横拽进了隔壁的教室。 门被对方关上，俞家宁抬头，刚看清对方是谁，就已经被对方抓着肩膀狠狠按在了墙壁上。 冰冷生硬的墙壁撞击得肩胛骨生疼，俞家宁的双眼却微眯笑起。 他盯着对方的脸，玩世不恭笑道：“陈起年，没想到你还喜欢听人墙角啊？听到我对她说喜欢，你是不是很生气啊？” 陈起年单肩背着书包，手紧紧按着俞家宁的肩膀，手背上青筋一条条爬起。 平日对着乔细雨时温柔沉默的面孔此刻透着阴戾，俊昳的眉眼里藏着风霜般的寒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陈起年的声音原本就偏低，此刻压着愠怒，声音更沉，像是一道道低哑的闷雷，翻动风波。 俞家宁欣赏着陈起年脸上的种种表情，像是在观赏一出好戏，不舍得错过分毫：“难得看到你这么紧张火大的样子。不过，你生气的样子怎么都那么好看？看着真是令我高兴。” 陈起年抓着俞家宁的肩膀往墙壁上一撞，俊昳的面孔咬紧牙关，像是已经忍到了发泄的边缘：“如果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 “哎，不要恼羞成怒嘛，这样就没意思了。”俞家宁举双手投降，脸上却是欠打的嚣张，他懒洋洋地挑起下巴，轻蔑看着陈起年，“她还没有答应我，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放轻松。” “但是……”俞家宁接着说。 他身体微微往前倾，贴着陈起年的耳边狂妄地轻笑：“之后答不答应，就不一定了。” 陈起年脸色铁青，抬手一把揪住俞家宁的衣领把他狠狠抵在墙上，抬手一拳头砸了过去。 俞家宁被这一拳猝不及防地打偏过面容去。 他一声闷哼都没有。 再转过头来时，被陈起年砸过一拳的地方已经高高红肿而起，嘴角也微微擦破了点皮，两颗血珠顺着嘴角慢慢滑落到俞家宁的尖下巴上。 陈起年的眸子如同鹰隼般冷峻阴戾，毫无感情。 “收起你的小伎俩。”陈起年盯着俞家宁，“她不会被你骗到。” “噢？这么有把握？”俞家宁挑眉笑，“可是，我就是喜欢打破别人那种信誓旦旦的把握。”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把你脑海里那些龌龊的想法拿出来尝试，尤其，是尝试在她的身上。”陈起年的眼帘一瞬抬起，眼仁里警告的意味尽显，“你动她，就是在踩我的底线。” “如果你踩到我的底线，我送你的，绝不只是今天这简单的一拳头。” 陈起年修长的手松开俞家宁的衣领。 衣领已经被揉皱。 陈起年退后，抬手一拉单肩上背着的书包，侧眸瞥了一眼靠在墙根上的俞家宁，转身推门离开。 陈起年离开，教室内又只剩下俞家宁一人。 俞家宁的膝盖缓缓弯曲，整个人无力地滑落，靠在阴暗的墙角，面无表情。 他的眼神空洞看着窗外夕阳，沉默抬手，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而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背着包离开。 - 乔细雨走出校门的时候，城市已华灯初上。 就在下地铁站的前一刻，乔细雨突然接到乔安娜的电话。 “乔乔，还在学校吗？”听筒里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 乔细雨愣了下：“不在了，妈妈。” 乔安娜：“噢？那你现在在哪？” “在学校这边的地铁站，我刚要下去。”乔细雨问，“怎么了？” “那就好。”乔安娜笑起来，“你不要下地铁了，站在那边等我，我现在开车过来接你。” “接我？”乔细雨微愣。 乔安娜笑吟吟地说：“是啊，今天刚跟华锐的领导层开完会，我们公司的设计图通过了，这两天可以休息下，妈打算今天带你出去撮一顿。”听筒里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那你在地铁站等妈。” “好。”乔细雨点点头，乖巧地挂断了电话，在地铁站入口便找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站好，等着乔安娜来接她。 没过两分钟，一辆白色的宝马8系就朝着她所站的方向开了过来。 乔细雨认出那是乔安娜的车，朝前走了两步。 车稳稳靠边停在乔细雨的面前。 车窗摇下，驾驶和副驾驶上分别坐着乔安娜和简书意。 乔安娜穿着一身定制手工女款西装，头发烫成时下流行的大波浪，红唇妆容精致，配饰大方得体，俨然像是一个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都市女郎。 乔安娜挑眉道：“坐后边去。” 乔细雨点点头，拎着书包打开车门，准备入座。 可是打开车门以后，乔细雨却愣住了。 “乔乔。”坐在后座左边的陈起年侧首微笑，和乔细雨打招呼。 乔细雨不知道陈起年也在，一瞬间有些茫然，又有些脸红起来。 “噢，我刚才去你学校接你哥的时候，小年正好也出来，我就让他和咱们一起去吃了。”乔安娜把着方向盘，扭头过来看着乔细雨，“还愣着做什么啊？不叫起年哥哥？” “起……起年哥哥。”乔细雨小声喊了一句，然后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后的位置。 -- 第82页 “车门关好。”乔安娜交代道，“起步了。” 乔细雨依言关好车门，把书包放在膝盖上。 乔安娜单手抡了一圈方向盘，悦耳的马达声响起，车平稳驶入主干道，汇进下班时的车流当中，行驶远去。 封闭的车厢内播放着肖邦舒缓的钢琴曲目，乔安娜一边开车，一边叮嘱简书意：“儿子，在公众号上先把队排了，这个时候是饭点，人多。” 简书意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上，垂眸点着手机：“知道了，在排了。” “前面还有几桌？”乔安娜问。 简书意：“20多桌。” 乔安娜笑两声：“那不着急，我慢慢开吧。” 简书意回头，看向车后座的两个人：“我们去吃大宅门火锅，可以吗？” 陈起年温和笑道：“客随主便。”说着，扭头看向乔细雨，“乔乔呢？” 乔细雨小鸡啄米点点头，脸红红：“我都可以……” 简书意转过头，继续玩手机，留下后座宽敞空间之中的两个人。 乔细雨抱着书包，跟陈起年并肩而坐，封闭的车内有淡淡的香味，想起今天下午在花园时的情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小鹿乱跳，因此，也不好意思同陈起年开口说话，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沉默存在。 但好在乔安娜及时打断了沉默。 “乔乔，我刚听你哥说，期中成绩已经出了？”乔安娜笑道，“这次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提到成绩，乔细雨的脸上挂了几丝笑容。 她略有些激动地从书包里取出成绩单：“我这次考得不错，全班30名，全年级前300了。” 乔安娜高兴道：“噢？那很有进步嘛，比你哥强多了，他这次啊，都排到1000名之后了。” “妈，请不要拉踩。”简书意缩在副驾驶，闷声道，“都是亲生的。” 乔细雨点点头，有几分骄傲地说：“英语118，接近满分了，语文也上了110，而且这次我数学也上100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侧眸看向一旁的陈起年，兴奋道，“我第一次上100分。” 陈起年看着乔细雨，眼神欣慰中带着些鼓励：“看来，我们的学习方法初见成效。” 乔安娜爽朗笑着：“乔乔，你看，妈让你跟着起年哥哥一起学习这个选择没错吧？今天一起吃饭你可要好好感谢哥哥啊。” “妈……”乔细雨撒娇地看着乔安娜，“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的。” 陈起年修长的手伸过来，微笑道：“让我看看你的成绩单。” “嗯嗯。”乔细雨把成绩单递过去。 陈起年垂眸，安静而仔细地看完乔细雨的全科成绩，然后温柔地抬起眸，把成绩单递回乔细雨手中：“照这个形势来看的话，如果可以继续保持，然后稍微提升一下，升高中的时候升入本部高中的几率应该稳了。” 乔安娜很高兴：“那乔乔就是我们家第一个凭实力考进七中高中部的人了，值得庆祝。” 简书意闷闷道：“喂喂喂，妈，我难道不是考进七中的人吗？什么叫我妹是第一个考进的，我不是人啊？” 乔安娜瞥他一眼：“臭小子，你是考进的吗？你是因为球打得好被特录的，还好意思说。”她补刀，“文综这次就考了150，还有脸讲呢。” 简书意捂着胸口，受伤道：“妈，我果然是你亲生的。” 母子俩的一唱一和顿时把车内的气氛缓解轻松，乔细雨笑起来，抬手戳了戳哥哥的脸：“让你话多，被妈妈怼了吧？” 陈起年温柔笑道：“既然你的成绩已经上100了，上次我们约定的事情也该兑现，这周放假出去玩的时候，我请你出去吃饭。” 想起那天的约定，乔细雨的脸红扑扑的。 她安静温柔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笑盈盈地：“嗯嗯。” 乔安娜好奇问道：“你们假期要出去玩吗？” 陈起年礼貌道：“是，阿姨，我们打算在市内逛逛，您要是不放心的话……” “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乔安娜透过后视镜，笑着看向陈起年，“你带乔乔出去，我是最放心的。乔乔，约好出去玩就要好好玩尽兴，但是不要给小年添麻烦，你要多少钱妈给你。” 简书意弱弱问道：“那我呢？妈，我和他们一起出去，你不给我点钱？” 乔安娜瞪他一眼：“臭小子，你自己不是还有压岁钱吗？拿自己的！” 简书意捂脸：“……” “你们想好去哪玩了吗？”乔安娜问。 “还没有。”陈起年道。 “我也没有。”乔细雨道。 乔安娜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我听我们公司的实习生说，东北边华澄区那里不是新开了一家欢乐谷吗，好像这几天快要营业了，你们可以去看看，规模好像还挺大的。” “是吗？”乔细雨微讶。 陈起年静静笑了笑：“游乐园吗？好像还不错。” 乔细雨看着他，试探问：“那，要不就游乐园吧？” 陈起年欣然微笑：“都听你的。” “那个，小年啊。”乔安娜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笑盈盈地看着后座上的一对。 “阿姨，您说”陈起年礼貌道。 乔安娜看着他们俩，笑道：“你可不要这么宠我们乔乔，小心啊，把她惯坏了。” -- 第83页 “妈！”乔细雨一瞬间脸红透，气急败坏地喊，“你又拿我打趣！” 乔安娜却笑个不住。 陈起年侧首，温柔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也笑了起来。 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阿姨，不会，她很乖的。” 乔细雨红着脸，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地疯狂上翘。 “你宠坏了你负责？”乔安娜也开玩笑地问了一句陈起年。 乔细雨怦然心动，悄悄侧首，偷偷看向陈起年。 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呢？ 陈起年也正看着她。 他微笑，继而点头，轻且肯定：“嗯，我宠坏了我负责。” 第42章 期中考试之后, 众望所归的假期终于来临。 假期的前一天晚上，乔细雨躲在房间里给南北北打了一个电话。 “……那就这么说好啦，北北姐, 后天早上的九点钟, 我们在华澄区新开的那家欢乐谷售票处见面，不见不散哦。”乔细雨坐在飘窗上，一边打电话, 一边舀了一小块宇治抹茶牛奶慕斯蛋糕放进嘴里。 听筒那边南北北的声音夹杂在嘈杂的环境之中, 听到乔细雨的话，她拼命点头，笑着说：“好, 到时候不见不散！” 乔细雨含着吃蛋糕的小勺子, 笑眯眯地说：“记得打扮得漂亮一点哦。” 南北北的声音里含着一点腼腆, 难得听见她用小女儿姿态的声音低低道：“我知道了。” “乔乔，出来一下！”客厅里传来乔安娜的喊声。 “北北姐，那我先挂啦，我妈叫我呢。”乔细雨匆匆放下手中的蛋糕，从飘窗上跳下来。 南北北：“没问题，后天见。” “好嘞。”乔细雨甜甜回答。 她放下手机，推门走到客厅，就见到简书意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而乔安娜站在一对衣服旁，正拿着一件粉蓝色的外套反复看。 “妈？叫我什么事？”乔细雨走到乔安娜身边。 “你后天不是要和你哥一起去欢乐谷玩吗？出去玩, 不穿两身新衣服怎么行？妈昨天给你买了几身新的，过来看看喜不喜欢。”乔安娜把那件粉蓝色外套比在乔细雨身前, 一边看一边赞许地点头, “嗯, 这件我觉得还不错，衬得人白净。” 乔细雨看着沙发上一堆盒子跟手提袋，汗颜道：“妈，我就是出去玩一天，至于买这么多衣服吗？” 乔安娜不敢苟同，认真道：“女孩子家家出门就是要打扮得漂亮一点，来。”她拉着乔细雨的手，指着那堆衣服说，“你把你后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安排好，妈去给客户打个电话。” 说完，她把那件粉蓝色的外套往乔细雨手里一塞，转身就去了书房。 乔细雨看着手里的衣服，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简书意的身边，开始一件件看。 宽荧幕电视里，简书意的游戏正战得酣畅。 简书意握着手里的手柄灵活操作，头也不回地幽幽叹气：“女儿是块宝，儿子是根草，哎，怎么就没人给我买两件新衣穿？” 乔细雨扑哧一笑，侧眸看过去，就见到简书意脸上充斥着淡淡的忧伤。 “哥。”乔细雨用手肘推了推，八卦地问，“你不想想自己后天穿什么出场？” “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干了，琢磨这些干嘛？”简书意说得理所应当，“穿什么出场？我还能穿什么出场？球衣球鞋大裤衩子啊。” “啊，就这？”乔细雨撇撇嘴，“看你对这次活动很不上心嘛。” “我本来就不想去！”提到这，简书意狠狠按下手柄按钮，气急败坏，“要不是陈起年那混球威逼利诱，我简书意一世英名能毁吗？” 乔细雨不免有些好奇：“他怎么威逼利诱你了？” 简书意满脸郁闷：“你别告诉咱妈啊。之前训练的时候，我扣篮不小心太用力，把那个本来就有点问题的玻璃篮板给扣碎了，教练让我赔钱，但当时我钱都买游戏皮肤了，又不敢跟妈讲，就找陈起年，让他给我出了那钱。” “谁知道他这个大卑鄙，竟然用这件事情要挟我，说我不去的话，就把事捅给咱妈。” “我能不答应吗！？” 简书意抑郁。 乔细雨忍不住笑道：“谁叫你打球的时候不小心点，辫子被人抓住了吧？” 简书意瞪她：“哎我说，你到底是我妹妹还是他妹妹啊？怎么你的胳膊肘天天都在往外拐呢？” 乔细雨拿出挑好的衣服，抬手摸了摸简书意的头，故作深沉道：“谁有理，我的胳膊肘就朝谁拐，简大少爷，认栽吧。” 说完，她抱着衣服回房间去。 简书意握着手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怒言：“别摸我头，长不高我怨你啊！” 房间里传来乔细雨的声音：“你都一米九多了，你还想多高？再高小心没有女人要。” 简书意哼一声：“哥爱长多高长多高！稀罕女人喜欢我？” 说完，臭脸子一甩，继续打游戏。 - 欢乐谷在华澄区，距离乔细雨所住的城南几乎跨了大半个城市，为了节约早上的时间，乔安娜便开车送兄妹俩过去，回家则自己负责。 出去玩的前一天乔细雨激动得几乎整晚没怎么睡，第二天六点的时候就起床，整个人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活力充沛。 她仔细地梳洗，挑了预先准备好的一套蓝白色的外套，下面穿了一条浅蓝牛仔裤，配上一双斐乐的白球鞋，扎了一个活力满满的高丸子头，还小心翼翼地摸了一点妈妈的Dior变色唇膏，显得嘴唇粉粉嫩嫩的，整个人看上去阳光清新。 -- 第84页 她站在自己卧室内的浴室中，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阵镜中的自己，甜甜一笑。 “好了没有？准备过去了哦。”乔安娜在客厅催促兄妹二人，“早餐放在桌上，走的时候带好，车上吃。” 乔细雨把小兔子模样的挎包斜背在肩膀上，推开房门，朝着餐厅走去，活力满满。 乔安娜跟简书意已经坐在餐厅。 相比妹妹的精致元气少女造型，简书意的打扮可谓是称得上十分随意。 他显然是懒散起床后，随手从衣柜里幸运抽奖一样随便抓取了几套衣裤穿上的。 一件白色的卫衣外套了一件雷霆橙白色威斯布鲁克0号球衣，底下穿着一条做旧色牛仔裤，蹬一双Cobe的篮球鞋，圆寸头几个月没理早变长了，头发乱得宛如鸟窝，整个造型也就靠他那张脸撑着。 简书意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哈欠：“可以走了？” 乔细雨伸手拿过桌上妈妈准备好的牛奶鸡蛋，甜甜微笑点头：“嗯！” “那走吧。”简书意抓起桌上一个黑色的针织毛线帽，啪地盖在自己头顶的鸟窝上，臭着一张还没睡饱的帅脸，跟在妈妈和妹妹的身后走出家门下车库。 - 今天正好是周六，早高峰没有工作日时拥挤，从城南开车到东北边的欢乐谷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这个新乐园的规模确实还挺大的嘛，应该算是永光数一数二的了。”开车经过乐园外时，乔安娜扭头看了一眼。 乔细雨扭头，兴奋地看着街景。 因为是新开张的缘故，不少本地市民都带着小孩来打卡，车一路开到大门方向，乐园外的街道上全是人。 乔安娜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把车停下，让兄妹两个下车：“注意安全啊，钱和学生证都放好，不要掉啦，晚上玩尽兴再回来。” “知道了。”简书意带着乔细雨下车，回手关上车门。 乔安娜再叮嘱了几句，就笑着和儿女告别，开车扬长往市中心而去。 兄妹俩并肩跨过天桥，简书意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乔细雨有些不满地拧了下他胳膊：“哥哥！” “我打哈欠也犯法？”简书意睨她一眼。 乔细雨还是有点不放心：“一会儿见到北北姐的时候，不许臭脸，今天我们大家要玩开心。” 简书意哼唧：“我尽量。” 乔细雨无奈，拿这老哥实在是没办法。 下天桥之后，人就更多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拿着气球以及戴着乐园吉祥物喷火小龙拍照留念的游客及小孩，还有乐园外举着棉花糖售卖的小贩。 “不知道他们来了没有？”乔细雨四处张望着。 “——乔乔！”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女生雀跃的呼唤声。 乔细雨惊喜回头，看见从人群之外小跑进来的南北北，以及她身后跟随的陈起年。 “北北姐？”乔细雨也小跑两步回去，跟南北北手握着手，欣喜而笑。 “我们刚坐地铁到，没耽误你们多长时间吧？”南北北笑着说，说话之间，眼睛不经意地飘向乔细雨身后站着的简书意。 陈起年则站在南北北身后，冲着乔细雨温和微笑。 南北北今天传来一件粉红色的条纹上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灯芯绒背带裤，一双粉色的匡威高帮鞋，配了一个精致的小背包，发型还是一束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整个人显得高挑又精神。 而陈起年穿了一件橙红色的卫衣，外面套着一件天蓝色的浅牛仔短外套，下着一条米白色的工装休闲裤和一双经典鹅黄色踢不烂。 他身形修长，蜂腰长腿，这一身穿上简单大方，但是在人群中又格外引人注意。 臭着脸哈欠冲天的简书意跟温文尔雅的陈起年同时站在乔细雨和南北北的身边，四个人均是佳相貌，又都是高挑型的身材，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和回头。 “我们也才刚到。”乔细雨握着南北北的手，笑容灿烂，“北北姐，你和我哥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票。” “我和你一起。”陈起年上前一步。 乔细雨抬眸笑盈盈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旋即又侧眸，悄悄对着南北北眨了眨眼。 南北北看着简书意，脸有些微红，但还是上前两步，站在了简书意的身边。 “我们走吧。”陈起年低眸，笑意深长地看了一眼乔细雨，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乔细雨点点头，拿好四个人的学生证，同陈起年朝着售票处入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悄悄观察着哥哥同南北北两个人，笑意斐然。 希望他们今天能够和睦相处。 - 乔细雨永远喜欢游乐园。 因为这里是一个可以暂时脱离现实世界的五彩缤纷的童话境地。 进入乐园以后，乔细雨跟南北北两个女生直接掌握了主动权，而简书意跟陈起年两个男生则只有跟在她们身后的份，拎包，拿东西，陪着她们挤在人群里到处转，到处玩。 上飞天摇摆伞的时候，秋千随着大转盘起飞，底下的围观游客每一个人都变得很渺小。 风吹在四个人的脸上，乔细雨和南北北欢欣大笑。 陈起年坐在乔细雨身后，默默看着乔细雨欢欣的笑脸，而简书意仰着脸打瞌睡。 碰碰车场地里。 -- 第85页 乔细雨跟简书意分在一辆车上，而南北北跟陈起年坐在一起。 简书意信誓旦旦要跟陈起年来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决斗，卯足了劲撞对方的车。 结果最后却被陈起年撞得落荒而逃。 简书意愤愤：“再来一次！” 玩高空蹦极机。 乔细雨死活不肯上去，最后被简书意跟南北北直接拖上了机器。 四个人并肩坐在一排，跳楼机直上直下的刺激感差点让乔细雨吓死，伸手握紧了南北北的手大叫“妈妈”。 最后被南北北和简书意无情嘲笑。 可是到进鬼屋的时候，死活不肯进去的人却变成了简书意。 这次，他是被陈起年和乔细雨无情拖进去的。 鬼屋中南北北全程开路，面不改色心不跳，乔细雨跟在南北北身后，陈起年走在乔细雨之后，而简书意偌大一个老爷们吓得抱紧陈起年死活不肯松手，活像一只八爪鱼缠在陈起年身上，一米九的人吓得简直快哭了。 于是，这次换乔细雨无情嘲笑他。 双层童话旋转木马。 起先，简书意还陈起年不肯上去，因为他们觉得两个男人上全是孩子和女生的旋转木马一点也不男人，还说这项目没什么可玩的。 结果被南北北还有乔细雨拖上去之后，两个大男人玩得比她们两个女生还开心。 下了旋转木马以后，两个人还意犹未尽地问：“要不要……再玩一圈？” 乔细雨跟南北北面面相觑，双双忍不住笑起来。 射击游戏。 利用玩具枪击破远处不同位置的气球，可以换取不同等级的奖品。 简书意自告奋勇：“这我熟，让我表现！” 陈起年也奋勇争先，拿枪上前。 两个人打算赢这个游戏最高级奖品，四只小臂长的乐园喷火小龙公仔。 乔细雨跟南北北看着二人举枪射击，一通操作下来，除了两个氢气球，啥也没赢到。 乔细雨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南北北突然上前，伸手一把取过简书意手里的玩具枪，把十块钱拍在项目负责人面前，举枪动作潇洒利落帅气，眯起一边眼睛，瞄准最高等的气球，唰唰唰，十发子弹，弹无虚发，全部击中。 摊位负责人震惊，简书意和陈起年震惊，而大佬南北北只是平心静气地放下枪，侧眸看了两个大男人一眼：“学着点。” 最后，还是南北北赢了四个公仔，她笑眯眯地把四个喷火小龙拿过来，一人一个塞在大家的手里，然后在这个项目的巅峰榜上写下自己的大名，成为新一任的游戏最高纪录保持者。 …… 乐园里的项目实在太多，加上许多项目需要排队，没有间隙地玩下来，时间飞快流过，猝不及防之间，太阳就已经开始西沉，而乐园里的项目开始亮起漂亮的霓虹彩灯，整个乐园显得更加梦幻。 玩了一天，大家也觉得有些饿了，于是大家在乐园里的餐厅简单吃晚饭，顺便计划一下晚上再玩几个项目。 陈起年大手笔，由着乔细雨选想吃的，捎带上简书意和南北北。 而作为赌约获胜者的乔细雨这次也没有客气，想吃什么拿什么。 大家坐在餐厅二层的落地窗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笑，陈起年顺便把今天相机里存下的照片一张张拨给大家看。 陈起年的拍照技术很好，许多照片抓拍得生动有趣，乔细雨一边吃汉堡一边同南北北凑着头看，笑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间，大家就已经有了这么多温馨快乐的照片。 吃完晚饭以后，大家一致决定去摩天轮。 摩天轮位于乐园中间，号称是永光市最大的一个摩天轮——永光之星。 每个摩天轮只提供二人座位，所以乔细雨便让南北北同简书意坐在一起，自己则同陈起年坐在一起。 登上摩天轮室，负责人员贴心地替他们锁上门，一瞬间，原本乐园的喧闹消散，耳边只剩下宁静。 摩天轮平稳地转动，乔细雨跟陈起年面对面坐在一起，忽然觉得这安静的氛围显得有些暧昧，气温似乎也逐渐攀升。 陈起年坐在对面，俊昳的面容被忽明忽暗的光影掩埋，只有他那双眼睛，澄澈、明净。 他专注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俊颜上带着微微的温柔笑意。 乔细雨有些心跳加速，她故作平静地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随着摩天轮的不断升高，窗外的景色不断延展，慢慢地，摩天轮下乐园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变得犹如蚂蚁，而远方城市的地平线开始出现。 夜色如水，月亮悬在天上，带着朦胧柔和的光影。 两个人处在空中，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对面的陈起年。 无声对坐，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彼此的心却都十分平静安宁。 乔细雨转过头来，陈起年恰好也收回了凝望月亮的目光。 两个人的视线错上。 摩天轮旋转到顶端的一瞬间。 他笑着对她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乔细雨也笑着回答：“是啊。”她眯眼笑，“真希望游乐园永不打烊。” 第43章 乔细雨同陈起年下摩天轮的时候, 简书意同南北北已经先一步在平台上等他们。 乔细雨注意到，简书意跟南北北的神情有些怪异。 -- 第86页 简书意似乎有些沉默，而南北北笑着, 可是温柔的温柔中又透露着一点哀伤。 这不免让乔细雨有些担心, 于是趁着简书意跟陈起年去替大家买冰激凌的时候，拉着南北北的手小声询问：“北北姐，怎么啦？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两个女生并肩坐在花台上。 南北北垂着眸, 有些牵强地笑了笑：“没有不开心啊, 今天大家玩得这么尽兴，我哪里会不开心呢？” 乔细雨还是不放心，温柔问：“是不是刚才在摩天轮上的时候, 我哥同你说什么啦？” 南北北犹豫了一下, 才苦笑了一下, 淡淡点头：“嗯，我们是说了一点话。” “他凶你了？”乔细雨瞪大眼。 “这倒没有。”南北北失笑，“我们只是说了一点私事，就是些小事，你不用担心。” 这话就是让乔细雨不要再询问了。 乔细雨自然听得出这话中的意思。 她沉默了一下，于是也没有再多问。 南北北强撑精神，笑起来：“一会儿大家在摩天轮前拍几张合影吧？” 乔细雨关切地看着南北北，想要从她的表情上找到一点线索, 但终究是无果。 她也勉强笑了笑，安慰似的：“好啊。” “喂, 你们俩的冰激凌。”简书意的声音响起。 乔细雨跟南北北抬起头，就看见简书意递过两只冰激凌。 乔细雨接过, 把其中一只给南北北：“北北姐, 给你。” “谢谢。”南北北接过。 乔细雨抬起头, 看着简书意跟陈起年：“回家之前在这拍个合影吧？” 陈起年微笑同意：“好。” 乔细雨举着冰激凌，把简书意推到南北北身边，笑道：“哥先跟北北姐拍一个。” “我？”简书意指了指自己，妥协道，“行吧。” 南北北看了一眼简书意，无声地站起身，同他一起站在摩天轮前。 乔细雨站在陈起年身边，看着陈起年取景。 相机的显示框内，南北北跟简书意并肩站在一起，两个人中间隔着些距离，背后是盛大华美的摩天轮永光之星。 “笑一下。”陈起年说。 简书意跟南北北微笑了一下。 快门键按下，灯光一闪，一张合影便存在了数据卡内。 陈起年侧眸莞尔看向乔细雨：“我们也拍一个？” “好！”乔细雨欣然点头。 “书意，接着。”陈起年把相机放进简书意手里。 简书意端着相机，而乔细雨跟陈起年站在原先南北北跟简书意的位置。 这是乔细雨跟陈起年的第一张合照，两个人，一个在左边，陈起年紧靠在她右后方一点，不敢太亲密，却也不疏远。 乔细雨笑容灿烂比了个剪刀手，把一只小火龙抱在胸前，而陈起年则配合着她，微微屈膝弯腰，展颜而笑。 “咔叽。” 简书意：“拍好了。” 乔细雨连忙上前：“让我看看！” 简书意把相机递过来。 乔细雨看着屏幕框内两个人温暖的笑容，背后衬着永光之星，十分的漂亮。 乔细雨抿嘴，满意地微笑。 “找个路人再拍张四人合影吧。”乔细雨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陈起年。 陈起年点头，而后找了隔壁刚给自家孩子拍完照的一位父亲，请他帮忙给大家拍个照片。 那个叔叔举起相机：“大家靠近点。” 陈起年和简书意站在后，乔细雨跟南北北站在前，四个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喷火小龙。 “茄子。” “笑。” “——咔嚓。” 四个人笑起来，一瞬间，笑容永远停留在那张照片上。 - 乔细雨始终还是很好奇，那天在永光之星上的时候，简书意和南北北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南北北不愿回答，简书意这里也找不到突破口，乔细雨也只能够任其自己发展，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最好不插手。 时间过去一个星期之后，陈起年把当天在欢乐谷拍的所有照片洗印出来，每人一份交到了大家的手中。 乔细雨把这些照片放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一张张重新看过去，每看一张就回忆一遍那天在乐园的快乐时光，觉得开心极了。 她认真地把每一张照片都封存进相册之内，尤其挑选了其中的两张裱入玻璃相框。 这两张，一张是她跟陈起年两个人的合影，被她摆在自己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并肩在她和父母的全家福旁。 另一张，则是他们四个人在乐园的合影，被她摆放在自己的床头柜旁，早上一醒来就能够看见。 而相比乔细雨认真仔细的收藏方法，简书意在收到照片之后则是直接把它们往自己乱七八糟的抽屉里一丢完事。 乔细雨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简书意一直是这么个随意的性格。 - 期中考试过后，最后要面临的一道大关就是期末考试，而就在假期过去后的一周，唐老师突然公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虽然我们班上次期中英语成绩在年级排名第一，但这个第一是来得非常危险的，我们只有0.1分的优势，如果不加紧学习，很容易就会被第二名甚至是第三名赶上。” -- 第87页 “所以我考虑了一下，决定正式在我们班开展英语互助小组，由英语成绩拔尖的同学和英语成绩有待提升的同学结成帮助小组，重点扶贫，把我们班英语的平均成绩带上一个新的阶梯。” 这个消息一出，全班哗然。 唐老师道：“我现在念一下需要重点帮扶的人员名单，李恒、严家豪、宋越明……” 乔细雨一边看着手里英语作业，一边默默地瞥了一眼身边埋头打瞌睡的俞家宁。 不出意外的话，俞家宁的名字肯定在这其中。 自从那天俞家宁莫名其妙对自己说喜欢之后，这段时间，他一改往日上学随心意的懒散态度，每一天都按时按点地待在学校上课，让很多同学老师十分意外。 虽然俞家宁来上课的时间大多数都是在睡觉，但是比起他之前的做派，现在这个表现已经很让老师欣慰了。 而且这段时间，俞家宁似乎老实了一点，没怎么和乔细雨交流，多数时候都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乔细雨要的就是这种0交流的平静同桌关系。 俞家宁不同她说话，她当然不会闲得去找他。 果然，唐老师正好念道：“还有俞家宁，以上的十位同学就是我们班的重点帮扶对象。” 果然没猜错，乔细雨低头，继续写英语作业。 讲台上唐老师又道：“接下来，是老师比较相信的几位拔尖同学，相信在你们的带领下，后进生可以跟上我们班大部队的成绩。李织织带李恒，游子音带严家豪，裴婷婷带宋越明……最后，乔细雨带俞家宁。”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乔细雨写作业的笔一顿，错愕不解地抬起头。 而一旁原本在打瞌睡的俞家宁也慢慢睁开眼睛，怔怔看着唐老师。 严朵朵、谢锦朝几个人，纷纷震惊担心地看向乔细雨。 - 乔细雨犹豫了一个课间，在下个课间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去办公楼找了一趟唐老师。 “……老师也知道，俞家宁的个性有些古怪别扭，但是他毕竟也是我的学生，我作为老师，是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所以我也不能放弃俞家宁。”唐老师有些歉意地对着乔细雨说。 “老师知道，让你去负责俞家宁的学习，可能确实是勉强你了，但是放眼全班，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所以老师也只能先委屈你一下。当然，这中间你有任何的问题，老师都会给你做主。” 乔细雨是有私心的，她的私心就是不想搭理俞家宁。 但是听到唐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说，她又有些为难。 的确，站在一个教师的立场上，唐老师要对每一个学生负责，她没有理由因为俞家宁成绩不好、性格任性张狂，就放弃对他的教育。 但…… 让乔细雨去监督督促他的学习，就意味着两个人需要经常相处，想到俞家宁的乖张戾气，她实在也不太愿意。 唐老师看出了她的犹豫，叹了口气说：“人恒过然后能改，俞家宁现在愿意主动来上学，就意味着他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变化的，我们还是不要放弃他。细雨，老师拜托你了。” 乔细雨垂下眼帘，略有迟疑，最终还是抬起眼帘，看着唐老师，沉沉道：“老师，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做的。但是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能保证。” 唐老师欣慰地笑，拍了拍她的手臂：“没关系，你尽力就好。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教室准备下一堂课的任务吧，顺便也想想，要怎么提升俞家宁的英语成绩。” 乔细雨点点头：“我知道了，老师再见。”说完，她走出教室办公室，朝着教学楼走去。 回到教室的时候，严朵朵他们已经在走廊等候乔细雨多时，见到她回来，连忙焦急上前，七手八脚把她围在中间，匆匆问道：“怎么样？唐老师同意不让你辅导俞家宁了吗？” 乔细雨摇摇头：“没答应。” 严朵朵一听，当即就说：“那我再去找老师说说！” “别。”乔细雨伸手拉住严朵朵，感激看着她，但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朵朵，不用再找老师了，这件事情，我已经答应老师了。” 严朵朵着急道：“那怎么行呢？那俞家宁能安什么好心？你跟他……” “反正我们也是同桌，让我来辅导他，总比再牵扯别的同学好。”乔细雨牵强笑了笑，“先就这样吧。” 说完，她转身走进教室。 严朵朵不甘心地看着乔细雨，瞪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觉的俞家宁。 谢锦朝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朵朵，细雨既然答应了老师，那她肯定就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不要再给她心里添乱了，如果她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再帮也不迟。” 严朵朵莫名有些委屈：“可是……我就是担心她。” 谢锦朝淡淡微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细雨没我们想得这么弱，她很强的，相信她，一定能把这件棘手的事情办好。” - 俞家宁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直到放学的铃声敲响，他才睡醒，慢慢悠悠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乔细雨做了两节自习课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开口同俞家宁开口道：“你等一下。” “唷。”俞家宁侧首过来，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乔细雨，“难得听见你主动和我说话。”他好整以暇，“有什么事吗？” -- 第88页 “别明知故问。”乔细雨公事公办道，“我们商量一下补习英语的事情。” “嗯哼？”俞家宁挑眉，“您说。” 乔细雨扶额，脸色抑郁：“唐老师说让我们结成小组学习，点名让我替你补习英语，那我就要对你负责。”她认真道，“因为平时上课也没时间，所以我想利用周末两天，每天三个小时，替你补习英语。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问题啊。”俞家宁道，“你打算在哪给我补习？” 乔细雨：“你家住哪？” “城南别墅区。”俞家宁回答。 乔细雨想了一下路线，道：“那我们每个周末的早上九点准时在省图书馆门口见面吧，中午结束。” “起不来。”俞家宁两手一摊，理所当然地说。 “那你就定闹钟啊。”乔细雨不解。 “定闹钟也起不来，而且我周末不想出门。”俞家宁眉梢一动，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浮现笑意，“要不，你来我家给我补课？这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你……！”乔细雨气噎，“你以为我愿意来给你补课吗？” “你可以不来啊，我又不会逼你。”俞家宁无所谓地站起身，把书包挎在左肩上，低眸晲着乔细雨笑，“你不来我更清静。” 这句话顿时激怒了乔细雨，她拳头握紧，抬眸瞪着俞家宁：“来就来，我不怕你。” 俞家宁笑起来：“行啊，城南别墅区687号庄园，周六早上九点，我等你。”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离开教室，不再管身后的乔细雨是何表情。 一直到走出学校，上了自家的宾利车后，俞家宁才把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手机的屏幕亮着，上面正在录音。 俞家宁把录音倒回最开始的地方，播放出刚才他跟乔细雨的对话。 “……你不来我更清静。” “来就来，我不怕你。” “行啊，城南别墅区……早上九点，我等你。” 听到这里，俞家宁的脸上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把这段录音截取保存，然后自爱通讯录里找到陈起年的手机号，把这段录音发了过去。 手机显示发送完成后，俞家宁脸上的笑容更深，他把手机按到飞行模式，随手丢到一旁的座椅上，靠在宾利车柔软的后座饶有兴味地畅想着，现在的陈起年，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不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那就更有趣了。 第44章 偌大且空荡的平层里回荡着淋浴间传来的哗哗流水声。 陈起年的手机安静地摆在客厅茶几上, 一声不响。 过了一阵，一只修长的手推开浴室的大门。 陈起年穿着一件褐色棉质短衫跟一条睡裤，湿漉着头发从门中走出来, 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上不断滴下的水珠。 客厅里的壁挂钟时针现在指向11点。 陈起年把毛巾随手搭在肩膀上, 走到客厅去取手机。 他点开手机的开机键。 今天高三忙着周考，忙到刚才他才到家，手机也已经挂机一整天没打开了。 手机开机, 点开密码锁, 连上家里无线网的瞬间，一条未读短信从上方弹了出来。 陈起年皱了皱好看的眉，伸手点开那条短信。 是一条没有备注的号码发送过来的, 区号显示是永光的号码, 内容是一条待接收的彩信。 陈起年眉宇皱得更深, 觉得应该是诈骗短信，于是打算不看。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一种预感，让他一定要看看这条信息。 陈起年犹豫片刻，还是点了接收。 下载以后是一条录音。 陈起年点击播放键，就听到了俞家宁的声音。 “……你不来我更清静。” 陈起年狐疑片刻，不解地拧眉。 可随即，他就听到了乔细雨的声音。 “来就来, 我不怕你。” 陈起年微有怔忡。 来？ 她要去哪？ “……行啊，城南别墅区……我等你。”紧接着, 又是俞家宁的声音。 这段录音显然是他们二人的对话。 陈起年皱着眉头，又倒回去听了一遍。 虽然尚不明确是什么原因, 但是就对话的内容来看, 这周六乔细雨似乎要去俞宅。 陈起年第一反应就是：俞家宁又要玩什么花样？ 他皱紧好看的眉, 反手就拨下这个发来短信的电话，可是听筒里传来的却是该号码暂时无法接通的机器人回复。 陈起年的心莫名揪紧，整个人顿时变得无比的焦虑，他再拨了一次那个号码，仍旧无人接听。 陈起年翻到乔细雨的微信，编辑了一条信息：【这周六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刚想点击发送，手指已经悬在发送键上，却又顿住。 他看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后，还是默默把编辑框里的文字一个个删掉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休息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 关掉与乔细雨的对话框，陈起年忽然瞥见角落里一个头像。 那是沈静晚的微信，刻意被陈起年压在下方。 陈起年手指滑动，把沈静晚的微信点开，上面有两条未回的信息。 【儿子，这周六过来吃饭吗？你俞叔叔在家，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 第89页 【儿子，你看到的话给妈回个消息，妈和你俞叔叔给你留位置。】 这两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显示的是本周一。 这顿饭，陈起年原本是不打算去的。 他们俞家人的聚餐，他从来都不参加。 但是这一次…… 他回想到刚才录音里乔细雨跟俞家宁的对话，拳头慢慢握紧，脸色铁青，心里实在是已经着急得不行。 没有犹豫，陈起年抬手，迅速拨通了沈静晚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听筒那一头传来了沈静晚带着些惊喜的声音：“年年？这么晚了，你找妈有什么事吗？” “你之前给我发的微信，我看到了。”陈起年直切主题，“周六那天的晚饭，我会来的。” “那太好了。”沈静晚开心地笑起来，“你俞叔叔知道了肯定很高兴，那妈给你留位置。” “嗯。”陈起年淡漠，顿了顿，又道，“但是……我可能会早一点来。” “好呀，妈妈巴不得你早点过来，可以陪妈说说话。”沈静晚没有丝毫的怀疑，当即高兴答应，“那你几点过来呢？” “九点。”陈起年道。 沈静晚问：“你俞叔叔问你用不用家里司机接你过来。” “不用。”陈起年道，“我自己过来就好。” “好。”沈静晚答应，“那就约好了哦，周六早上见。” “对了，妈。”陈起年还是没忍住，试探道，“除我以外，周六还有没有别的客人？” 沈静晚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别的客人？好像……好像有一个。” “谁？”陈起年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有些紧张问了出来。 沈静晚说道：“嗯……好像是家宁的同学呢。” “男的女的？”陈起年紧张起来。 “怎么了？”沈静晚有些意外，不明白陈起年怎么这样在意，“男的女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清楚那个人是家宁的同班同学，好像是过来……” “过来做什么？”陈起年一紧张，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格外严肃，甚至带着一点拷问的味道。 沈静晚愣了愣，说：“好像是过来替他补习英语的，听说是他们老师给那个同学安排的任务。”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陈起年犹如一根被压到极致而后突然松开的弹簧，握着手机，整个人放松无力地瘫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脸上也慢慢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陈起年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语气逐渐温和，“那没事了。” 电话听筒那边的沈静晚倒是被儿子弄得云里雾里：“年年，是怎么了吗？” “没有。”陈起年道，“我随口问问。” “是吗？”沈静晚将信将疑。 “嗯。”陈起年道，“那就这样，不打扰你休息了。” “好……”沈静晚满头雾水地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陈起年握着手机，疲倦地陷在柔软的沙发上，望着眼前空洞的客厅，脸上挂着微笑。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虚惊一场。 - 周六当天，乔细雨起了个大早。 醒来的时候，乔安娜已经开车去公司加班，而简书意背着篮球也正打算去队里训练。 乔细雨简单吃了个早饭，收拾了一下，把几本要用到的英语书及复习资料装进帆布包里，抓上手机带上门禁卡出门，往俞家宁家去。 城南别墅区是整个永光市南边房价最高的地方，堪可比肩的只有上海陆家嘴的汤臣一品，那里汇集了整个南川省最有钱的人家，old money、new money这样的家族云集。 乔细雨家住的地段已经算是南边拔尖的一批商品房，但是跟城南的别墅区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过去的路程还算好，不到半个小时的地铁就到达了站点。 乔细雨从地铁站走出去，按着手机导航往别墅区的方向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大门。 修建雅致大方的大门前有安保人员把守，乔细雨背着帆布包走上前，礼貌地道：“您好，我是拜访687号俞宅的客人，现在方便进去吗？” 穿着精致工作服的安保人员十分礼貌地翻看了一下手边的表格，然后微笑道：“您是拜访俞总家的客人吧？他们家的阿姨已经用电话替你事先登记过了，您请进吧。” “谢谢。”乔细雨礼貌微笑，正打算走进去。 “您稍等一下。”那个安保人员却礼貌地叫住了乔细雨。 乔细雨愣住：“还需要登记一下吗？” “不是的。”安保人员温和道，“这里只是一个入口，里面很大，从这里到俞总家的话走路还要20多分钟，我们的专人会开观光车送您进去。” 乔细雨愣了愣，有些无奈地笑起来：“那麻烦您了。” “不客气。”安保人员引着她进来，“您请这边来。” - 坐上观光车，车载着乔细雨沿着柏油路往里继续行驶。 乔细雨坐在车上，一边盯着时间，一边转头观赏着周围的风景。 这里面的确是非常之宽，绿化做得特别好，而且十分自然，看不出是人为刻意保持的，每一栋房子都修建得特别大，而且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十分远，保证了每一户都有自己的隐私空间。 -- 第90页 但是这里也非常空旷安静，乔细雨坐在观光车一路往里行驶，路上除了几个修剪花草的园丁，乔细雨连一个人都没看见，一辆车都没遇到，只听见茂密树林中鸟儿的鸣叫声。 那些大别墅里也看不到亮着灯，给人很静谧的感觉。 乔细雨有些好奇：“这里怎么像没人住一样？” 开车的人礼貌道：“这里的业主大部分拥有许多处房产，这里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处，而且许多旅居国外，很少回来。”他笑道，“这里算是富人新区，很多old money都会有自己的祖宅，所以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很空。” 乔细雨脸颊微红，觉得真是壕无人性。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为情地同前面的司机说。 司机笑道：“不会的。”他顿了顿，“前面就是俞家的庄园了，马上就到。” 乔细雨收神回来，看向前方掩埋在一片绿意中的偌大庄园。 司机笑着道：“俞总的房子是这一片最大的，因为俞总喜欢饲养名马的缘故，他们家的庄园修建得比其他园子都大几倍。” 乔细雨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一栋白色的美式殖民地时期建筑风格别墅，有数层楼高，还配了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大园子，因为围着围墙，里面的风景看不太清。 乔细雨一早知道身为南融集团皇太子的俞家宁有钱，但是也没想到他家有钱到这个地步。 司机在庄园的门前把乔细雨放了下来。 乔细雨朝他微微鞠一躬，礼貌地说：“谢谢您。” “您自己按门铃就好，不用客气，我先走了。”司机说完，便开着观光车离开。 乔细雨站在巨大的白金色铁门之外，仰头看着面前这栋巨大的房子，深吸一口气，按动门旁的门铃。 门铃里传来一个女人客气的声音：“您好，请问哪位？” “您好，我是乔细雨，俞家宁的同学。”乔细雨回答。 门铃上的通话器里传来礼貌的笑意：“您好，请稍等，我马上开门。” 乔细雨以为她是要走出宅子给她开门，没想到通话器里的声音刚断开，那扇华丽的大铁门就自动缓缓地朝着两边拉开。 乔细雨看着这两道自动开的铁门，扶额。 果然，有钱人家的门哪里需要人力开呢？ 她背好肩膀上的帆布包，踩着匡威，走进宅子前的大花园。 上台阶，来到两扇巨大的雕花木门前，她轻轻叩了叩门，门便应声而开。 站在门边的是一个穿着得体光鲜的阿姨，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 看到门前的乔细雨，她热情地笑道：“快进来吧，俞总跟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乔细雨举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玄关。 房子里也是美式装潢，大气漂亮，玄关的入口很高很大，还悬着一个十分精巧的大型水晶灯。 乔细雨叹为观止。 “谢谢阿姨。”她猜想这个阿姨应该是负责照顾俞家人起居生活的保姆，于是礼貌地喊了一声。 “您不用这么客气。”阿姨笑着请她进来，“不用换鞋了，请跟我这边来。” 乔细雨跟着阿姨走进这座大宅子，沿着走廊朝最里面的一扇门走过去。 移步换景，乔细雨看下来，对这里的印象就是——大、很大、特别大。 门也大，走廊也大，空间也大。 房子装潢典雅大气，很多地方都陈设着艺术品，还有很多名贵的马雕像，看得出来这家的主人对名马很感兴趣。 阿姨轻声推开两扇巨大的木门：“俞总，太太，客人小姐到了。” 听到客人小姐四个字，乔细雨还真有点不适应，感觉自己一瞬间好像被拉高了身份似的。 门内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快请进来。” “您请进。”刘阿姨笑着对身后的乔细雨说。 乔细雨点点头，有些紧张地走进那道大门之中。 这道门的背后原来是一个偌大的会客厅，四面都是巨大的落地门窗，四周贴着华美的壁纸，地板全部被软的织花地毯代替，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壁炉，壁炉旁陈设软而大的沙发，另一旁还有一家巨大的三角钢琴。 大厅被收拾得整洁有序，显示出这座房子主人的深厚文化底蕴和不俗的品味。 一男一女正坐在沙发上，微笑看着站在门前的乔细雨，他们面前还摆设了精美的糕点和茶水，显然是在等候客人的到来。 “我们住得偏远，你还好找吧？”沈静晚穿着一身米白色剪裁精致的鱼尾裙，头发梳得优雅，妆容温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笑看着乔细雨的方向。 而坐在沈静晚身边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的羊毛衫，一条格子裤，打扮得十分随意，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虽然有了点年纪，但是依旧神采奕奕，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剑眉星目的美男子，俞家宁跟这个男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静晚，乔细雨是认识的，而自然，坐在沈静晚旁边的人肯定就是南融集团的俞总，俞家宁的父亲俞文庆了。 “沈阿姨，俞叔叔好。”乔细雨十分礼貌地跟二人问过好。 沈静晚看到乔细雨似乎十分高兴，连忙起身，热情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 “你是上次跟在起年背后的那个女孩子吧？原来你叫乔细雨，我记得你。就是没想到你还跟我们家小宁是同学，真是太巧了。”沈静晚十分温柔地摸着乔细雨的手，笑容中带着点歉意，“上次见面匆忙，都没好好招呼你，是阿姨的不对。” -- 第91页 乔细雨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阿姨，您说得太客气了。” 俞文庆微笑看着乔细雨，和蔼地说道：“上次没好好招呼你，这次补上，今晚就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也算是我替家宁感谢你，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他补课。” 寥寥几句话，乔细雨就感觉到俞文庆是个十分温和的人。 同时，她也不禁更加好奇，这么一对温和的夫妻之下，为什么会有俞家宁这样的一片逆鳞。 乔细雨礼貌拘谨地道：“叔叔，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听唐老师的安排而已，您不用特意感谢我。” 俞文庆却笑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家宁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其实照理说，我们这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好老师不能给他找到？只是他从来不肯听话罢了，之前请的家庭老师都被他给轰了出去。所以，他肯让你来家里给他补课，我们都觉得很意外。辛苦你给他补习，这顿饭还是留在我们家吃吧，照顾不周，还请容谅。” 乔细雨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那，那就谢谢俞叔叔了。” 沈静晚摸着乔细雨光滑漆黑的头发，越看越喜欢这个格外漂亮出挑的小姑娘：“是啊，而且今天巧了，正好我的……” 沈静晚的话刚说到一半，外面就响起刘阿姨的声音。 “太太，起年少爷到了。” 乔细雨一愣。 起……起年少爷？ 而沈静晚格外高兴，忙说：“瞧我，刚想说这孩子，这孩子就到了，还真是巧。” 乔细雨愣在沙发上。 她实在是好奇，陈起年怎么会过来，这也真的……太巧了吧？ 那今天，她岂不是要同时跟陈起年还有俞家宁待在一个饭桌上吃饭？ ……这，这场面。 想想都刺激啊。 第45章 没多久, 乔细雨就见到陈起年在刘阿姨的带领下走进客厅。 陈起年今日换了一身看起来略显正式的衣服，一条米白的西裤，配上一件英伦款式的针织v领毛线背心, 里面搭一件浅蓝色的衬衫, 脚下是一双浅色的皮鞋。 他跟在刘阿姨的背后走进来，身影融入这富丽堂皇的别墅当中，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矜贵上流社会公子的气质, 与平常的他看起来很不一样。 真像一位王子。 “年年！”见到儿子, 沈静晚立即松开了乔细雨，起身小跑至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眉开眼笑, “妈好久没见你了。” 面对沈静晚的热情, 陈起年的表现就冷淡得多。 他只是向着沈静晚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便把目光放在了乔细雨身上。 陈起年看了她一眼，旋即又看向俞文庆，客气中透着冷漠疏离：“俞总，您好。” 俞文庆面孔上的笑容一如既往温和，似乎并不纠结这个继子是如何称呼自己。 他微笑点头：“你妈妈很想你，今天来了，就多陪陪你妈妈。” 陈起年并没有回答。 乔细雨看着他们一家人说话, 觉得自己继续坐在客厅实在是不合适，于是便起身, 歉意询问俞文庆道：“俞叔叔，那你们先聊, 我还是先去找俞家宁吧。” 俞文庆并没有拒绝, 温和道：“也好, 我让刘姐带你过去，家宁这个时候应该在后院陪着妹妹。” 乔细雨愣了愣：“妹妹？” 她不记得俞家宁还有一个妹妹啊。 沈静晚笑着解释：“妹妹不是人，是家宁养的一只萨摩耶。妹妹前段时间一直生病，家宁忙着照顾它，事事都不让别人插手，所以连学校没怎么去。”她招呼刘姐，“带细雨去后院找家宁吧，一会儿麻烦你上些茶水过来，再把年年喜欢吃的点心也拿些过来。” 刘阿姨答应了一声，带着乔细雨正要走出客厅，背后的陈起年却忽然挣脱了沈静晚的手，看着乔细雨说：“我陪你一起去。” 沈静晚的神色有些尴尬。 乔细雨看着陈起年执拗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了一眼沈静晚，连忙笑着说：“不用了，我跟俞家宁是去补习，你还是陪着阿姨叔叔说话吧，我们很快就补习完了。” 陈起年却肯定道：“我陪你一起。” 俞文庆站起身，牵过沈静晚的手，打圆场道：“那也好，最近我书房里补了一些新书，年年可以跟家宁他们一起过去看看书，去吧。” 沈静晚有些不舍得放陈起年离开，但听到俞文庆这话，也只好答应。 “那年年，你们就一起去吧，我给你们准备点点心。” “刘阿姨，走吧。”陈起年并没有回答沈静晚的话，而是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有些歉意地朝着沈静晚微微鞠躬，然后跟在陈起年的身后离开客厅，去后院找俞家宁。 等他们离开客厅，俞文庆才重新落座回沙发，取过一旁的金融报纸开始看，沈静晚有些失落地坐回俞文庆身边，闷闷不乐地剥着一个橘子：“我还想跟年年多说会儿话呢，这孩子……” 俞文庆在报纸背后不动声色地瞥了沈静晚一眼，笑意宠溺，他抬手摸了摸沈静晚的头发：“今天的时间还有很多，一会儿，你想跟他说多久的话都行。但是现在，你还是先让他跟着那个女孩去找家宁吧，你要是把他强留在这，我敢肯定，今天一上午他都会心神不宁的。” -- 第92页 沈静晚把剥好的金桔放进俞文庆手里，娇憨地挽住他的胳膊：“我也看出来了，但是我就是不舍得嘛，儿子好不容易才肯过来一次。” 俞文庆轻笑一声，并不说话。 “文庆，你觉得那个女孩子怎么样？跟我儿子是不是很般配啊？”沈静晚挽紧俞文庆的胳膊，凑近俞文庆笑盈盈地问。 俞文庆失笑，抬手点了点她眉心：“人家的女儿才多大，你就开始打起别人家女儿的算盘了？” 沈静晚笑吟吟的：“这好女孩就跟那鲜嫩嫩的韭菜一样，长一茬立马就有人割一茬，我提前给我儿子做打算又有什么问题嘛？我早就想好了，以后我未来的儿媳妇，一定要是这么漂亮大方的。” 俞文庆摇头失笑，继续看报纸。 - 刘阿姨走在前，乔细雨同陈起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朝着后院的方向走。 乔细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声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起年侧眸看着她，笑道：“我不能来吗？” 乔细雨忙道：“当然能来，我就是觉得太巧了，我前脚过来，你后脚就到了。” “是有点巧。”陈起年微笑，“你是过来给俞家宁补课的？” “是啊……”提起这个，乔细雨有些烦躁。 陈起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慢慢问道：“怎么了？不愿意？” “有点。”对着陈起年，乔细雨也不想假装，于是悄悄实话实说，“要不是我们班老师非给我安排这个任务，打死我也不想来。” 说着，她愁眉苦脸。 若是换做平常，看见她丧着脸，陈起年的心情肯定也会跟着低落。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抱怨不开心，陈起年心里却有点暗爽。 她是不乐意来找俞家宁的。 这点让陈起年心里格外舒适。 乔细雨抬眸，看到陈起年嘴角微微的笑意，恼火地抬手轻轻捶他一下，闷闷说：“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开心嘛？我不开心，你倒是这么开心？” “哪有？”陈起年不动声色收敛了下嘴角的笑容。 刚才一不留神，他确实有点喜形于色了。 “没关系。”陈起年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旋，“有我陪着你。” “好。”听到他低醇的声音，她便安心了许多，点点头，继续朝着后院的方向走。 - 俞家实在是大，大到像是一座城堡。 走了好半天，才终于到后院。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是瓦蓝色的，配上俞家后院修剪整齐的青草地，景色显得格外静谧优美。 乔细雨跟陈起年走出一道玻璃门，正看见俞家宁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和一条灰卫裤，蹲在草坪上十分温柔地替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梳理毛发。 乔细雨站在宽敞的檐廊下，远远看着俞家宁，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些陌生。 不像平日里她见惯的那个狂傲不羁、阴晴难定的俞家宁。 他站在阳光下给它梳着毛发，把那只萨摩耶浑身上下每一处打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他的动作十分温柔，俊秀的侧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沉浸在与爱宠独处的环境中，整个人身上的尖刺似乎都消失了。 那只萨摩耶在俞家宁的爱抚下十分享受，眯着眼睛咧着嘴，舒适地吐着舌头哈气，看上去十分可爱，像个软萌的小天使。 乔细雨忽然觉得这个人很矛盾。 对人可以坏到无所顾忌，但是对小动物却又十分温柔有耐心。 真是个奇怪的人。 “少爷，起年少爷跟乔小姐到了。”刘姨站在檐廊上，温声呼唤草坪上的俞家宁。 俞家宁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过头，看到刘阿姨身旁站着的乔细雨，脸上没什么表情，而眼神一动，看到乔细雨身边站着的陈起年时，他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抹冰冷而带着玩味的笑容。 他摸了摸萨摩耶的头，缓缓站起身，朝着檐廊的方向缓步走来。 俞家宁走上台阶，站在乔细雨跟陈起年的面前，笑容里带着深意：“我记得，我今天好像只邀请了一位客人，怎么你也来了？” 陈起年面容冰冷：“俞总和俞太太邀请我来用晚饭。” “哦，这样。”俞家宁笑容不改，语气却逐渐变得恶劣起来，“我还以为是有人知道了什么，不放心，所以立即赶来了。” “少爷，起年少爷。”刘阿姨很快察觉到两人之间迸射出的火|药味，不动声色地上前，站在了两个人中间，微笑道，“书房已经打扫好了，两位少爷还有乔小姐，请上楼吧。” 俞家宁退后两步，抬眸冷眼笑着看向陈起年，而后对着乔细雨挑眉说：“那就来吧？” 说着，率先一步走进玻璃门当中。 刘阿姨松了一口气，看着乔细雨同陈起年，微笑道：“二位这边请。” 乔细雨也笑着，礼貌朝刘阿姨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往书房去。 她总觉得，今天这堂补习，不会进行得那么容易。 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 俞宅的书房并不是一间简单的房间，而是像一个图书馆那么大，装潢设计十分精美，挑空三层，且每一层上都摆满了俞文庆收藏的书画。 简直就像名侦探柯南里工藤新一家的那个大书房。 -- 第93页 现实世界里，乔细雨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书房，叹为观止，再一次感叹俞家真是家大业大。 为了方便他们补习功课，沈静晚前一天就已经吩咐刘阿姨增加几张书房的椅子还有桌子。 新添的金丝楠木书桌摆放在落地窗前不远处，有充足的光线，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庄园外嫩绿宽阔的草坪。 因为乔细雨需要给俞家宁补课，所以两个人势必就要坐得近一下。 乔细雨选择了长桌左边宽阔的一侧，可以容纳两个人。 而陈起年则暂时坐在长桌两端单人的位置之上。 刘阿姨摆了些水果上来，温和道：“如果有需要的话，请一会儿再吩咐我。” “麻烦您了。”乔细雨连忙朝刘阿姨致谢。 刘阿姨没说什么，退了出去，把偌大的书房留给三人。 乔细雨整理了一下心绪，把帆布包里的课本一一取出来，正色道：“好，那俞家宁，我们开始补课。” 俞家宁坐在她的左手边，单手撑着脸，兴致缺缺地拿了一颗草莓吃：“嗯。” 而陈起年坐在桌子另一头，面色不善地盯着俞家宁。 俞家宁还没咬到那颗草莓，乔细雨却抬手，直接把他手里的草莓抢过去扔回了碗里。 俞家宁一口咬在空气上，拧着眉毛看乔细雨。 乔细雨正色：“现在是学习时间，不要一边吃一边学，我既然答应了老师，那我就要对你的这门课负责。”说着，她把课本摊开在俞家宁面前，开始按照自己昨晚拟定的教学计划开始补习，“俞家宁，你的英语存在很大问题，我看了一下你的试卷，发现你连基本的英语单词都不记。” “懒得记。”俞家宁懒散道。 乔细雨瞪大眼：“你的数学和物理都能考满分，那就说明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连基本的英语单词都记不住？” 俞家宁斜着看她，理所当然地说：“数学和物理这玩意儿只需要看两个公式然后现场动脑子想就行，英语每个单词都长得不一样，一个一个记太麻烦了，我懒得费劲。” 乔细雨活了十五年快十六年，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振振有词的解释。 “……学英语就是要靠记单词的。”乔细雨开始认真给他讲解之前试卷上的问题，“你看这个地方，这个单词其实是个考点，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过。” 俞家宁挑眉，看着她讲题的时候凑近自己身边。 他笑盈盈地抬眸，看着坐在桌子那一边的陈起年，眼神好像在说：怎么样？气不气？ 陈起年手里捏着一本时间简史，脸色铁青地看着俞家宁，好像想下一秒就把俞家宁铲除出这个美好的世界。 他看着乔细雨满脸认真给俞家宁讲题的样子，闭上眼睛想忍耐一下。 于是他忍了三秒钟—— 三秒钟后，他拍案而起。 忍不了。 不能忍！ 乔细雨正聚精会神给俞家宁说题，忽然间，一只手就从身后拉住了她的肩膀。 她一愣，茫然不解地回过头，就看到陈起年脸色铁青地站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杀气腾腾地正瞥着身侧的俞家宁，一字一顿且不容置疑地说：“你，坐他对面去。” 第46章 “欸？”乔细雨还没反应过来, 人却已经被陈起年抓着手臂拖起来，不由自主地被拖到俞家宁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这？”乔细雨满头问号，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而转眼间, 陈起年却已经坐在了她原来的位置上, 一双眼闪着锃亮的杀意，盯着俞家宁“和善”地说道：“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我英语平均130以上, 教你应该没问题。” 他的眼神却在警告俞家宁：小鬼, 别找她。 俞家宁当然看懂了陈起年眼神里的意思。 他挑眉笑了笑，然后抓起自己面前的书本，缓缓站起身, 当着陈起年的面绕过桌子, 径直走到乔细雨身边空着的位置上, 然后一屁股坐下，故作无辜地看着陈起年：“可是，我觉得坐在她身边，我比较能够听得清哎。”说着，他转过头，“同桌，我们继续吧？” 乔细雨不知所措地端着书，完全不知道现在这个场合是什么情况。 对面的陈起年冷笑一声, 盯着俞家宁：“坐到她对面也能够好好听讲，莫非你耳聋听不见？” 俞家宁把手里的英语书“啪”一声重重合上, 针尖对麦芒地看着陈起年，大大方方：“啊, 是啊！我最近耳朵是有点问题, 不靠得近一点好像听不见呢, 怎么？你有意见吗？” 陈起年没有多说，阴沉着脸直接站起身，拖着自己的椅子直接走向乔细雨身边，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椅子挤进乔细雨跟俞家宁中间，横断二人坐在当中，像一座大山隔开二人。 这张书桌不算窄，但是一边坐三个人使用还是会有些拥挤，但陈起年完全不管挤不挤的问题，再挤，他也要把乔细雨和俞家宁隔开安全距离。 俞家宁也没想到陈起年这么狠，竟然直接拖着椅子坐到他们中间来了，一咬牙，抱着书本站起身，绕过陈起年直接坐到乔细雨的右边。 他侧首透过乔细雨看着脸色铁青的陈起年，挑衅地抬眉毛。 自始至终，乔细雨被两个男生夹在中间。 左右为男，她瑟瑟发抖，简直不敢乱动。 -- 第94页 陈起年跟简书意两双眼睛隔空对视，两双眼睛之间快要滋出火光闪电了。 陈起年冷漠站起身，换位置！ 俞家宁当仁不让，你换我也换，谁不会啊！ 一同操作下来，简直就是极限拉扯，乔细雨捏着手里的英语书，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大喊：“停！！！” 拉扯之中的两个男人纷纷扭头，看向拍案而起的乔细雨。 乔细雨冷着一张俏脸，伸左手，推开俞家宁，再伸右手，推开陈起年。 她沉着脸，拉住陈起年的胳膊，把他带到对面书桌的左边坐下。 然后再转过身，拽着俞家宁衣袖的一角，把他领到对面书桌的右边，也就是陈起年的身边并排坐下。 做完这些以后，乔细雨深呼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转过身，拉着一张椅子，坐在了两个人的对面。 这一次，她谁都没挨着，公平了。 “行了，就这样，大家继续。”乔细雨实在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几个人当中发号施令的那一个。 对面的两个男人，一个端着英语书，一个拿着时间简史，面面相觑一眼之后，双双冷嗤一声，臭着脸别过头去，谁也不乐意看谁。 - 重新安排了座位以后，陈起年跟俞家宁总算没有再折腾，乔细雨坐在他们俩对面，开始认真给俞家宁分配今天的学习任务。 而陈起年端着时间简史看得心不在焉，一双眼睛总是忍不住地往全神贯注讲题的乔细雨脸上瞟，沉默地低下头，眼里闪过点难以察觉的低落。 乔细雨并没有留意到陈起年的小心思，或者说，其实陈起年和俞家宁她都没怎么留意，她只想认真完成今天的任务，做好自己答应老师的分内职责。 后面的学习之间进展顺利许多，三个小时以内，乔细雨总算给俞家宁补完了基础的课程。 她伸了一个懒腰，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讲课：“目前来说重点的英语单词就是这些，你先把我给你圈出来的记住，然后明天我们再讲一下考试的提醒。”她瞥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 正好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两声。 刘阿姨轻轻地推开房门，微笑地看着书房中的三个人，说道：“太太准备了午饭，几位好了吗？” 乔细雨忙了一个上午，肚子也开始有些饿了，于是高兴道：“已经好了。” 刘阿姨道：“乔小姐请跟我来吧，午饭在餐厅用。” 乔细雨没多想，笑着点点头，先一步跟上刘阿姨朝着餐厅过去，背后的陈起年与俞家宁侧首对视一眼，又是一声冷嗤，一前一后离开书房。 - 俞家的午饭十分丰盛，沈静晚准备得十分精心。 饭后三点，午后暖阳融融，沈静晚还在后花园里准备了下午茶。 俞宅的花园打理得十分漂亮，满庭花草芬芳，更有几架蔷薇架上缠绕了繁密了花藤。 现在是秋天，蔷薇基本已经枯萎，但是乔细雨却还是能想象到春夏一到，满架蔷薇一院香的盛景。 俞文庆下午需要在会客厅招待一位客人，于是沈静晚便带着三个孩子在花园蔷薇架下的矮桌上喝下午茶。 桌上的糕点十分精美，刻画精致的珐琅杯里泡着幽香的红茶。 沈静晚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盅，闭上眼睛细嗅茶香，十足是一位端庄娴静的贵妇人。 她慢慢地品一口香茗，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然后温柔微笑着对乔细雨说：“这是今天刚送过来的草莓奶油蛋糕，里面的蓝莓夹心很好吃，乔乔尝尝。” 沈静晚是真的很喜欢乔细雨，知道她的小名叫乔乔以后，便直接亲昵地称呼小名。 乔细雨甜甜笑着，谢过沈静晚，而后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果然很甜：“谢谢阿姨，真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点。”沈静晚听见乔细雨说好吃，脸上笑容更深，“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一会儿让店里的人再做一个送来，你晚上回家的时候带去慢慢吃。” 乔细雨脸一红，受宠若惊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她刚才认出了这个品牌。 这个甜品品牌是一家国际知名的牌子，专业做高端甜品，整个南川省就永光市开了一家，被很多人戏称甜品界的爱马仕，买一个蛋糕都是要排号的，又贵又难买。 而沈静晚却笑着说：“没事，就是一个小蛋糕而已，不用费多少功夫，我一会儿让刘姐给他们打电话。” “真的不用了阿姨！”乔细雨连忙推辞，“我吃几块就饱了，不用再浪费了。” “千万不要客气啊乔乔。”沈静晚抬眸，笑盈盈地看了一眼矮桌对面的陈起年和俞家宁，“你是年年的朋友，又是家宁的同学，今天好不容易来我们家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才行。” 乔细雨侧眸，看了眼陈起年还有俞家宁，他们二人坐在一旁，捧着珐琅茶盅不说话。 乔细雨只好笑着对沈静晚说：“您现在的招待规格已经让我很开心了，不用再特意费心。” 沈静晚笑着：“以后我们肯定会经常见面的。”她摸了摸乔细雨细嫩的手背，微笑道，“拖你的福，否则我们家一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团圆一次，阿姨真是太开心了。” -- 第95页 乔细雨听到沈静晚的话，忽然觉得有些窝心，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团圆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父母虽然从小离婚分居两地，但是却从来没有吝啬给予她跟哥哥的爱。 父亲再婚之后，母亲只身在永光打拼天地，他们兄妹也从来不会觉得家被拆散了，而是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家，一个是爸爸的家，一个，则是妈妈的家。 而面前的这一家人，跟她的家庭完全不一样。 乔细雨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看着沈静晚幸福的笑容，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 俞文庆的工作非常忙，像这样留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当天，全家人一顿晚饭都还没吃完，他就被电话叫回了公司，去处理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会议跟文件。 因此，送陈起年跟乔细雨回家的任务就落到了沈静晚的手里。 虽然乔细雨再三跟沈静晚道谢，言陈自己可以坐地铁回家，不用再麻烦，沈静晚却还是执拗地让家里司机开车送二人回去。 乔细雨拧不过，只能答应了下来，跟陈起年一同上了那辆宾利车。 回程的路上，天已经彻底黑了。 陈起年把后车厢的挡板升起，后座便彻底被隔绝起来。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路边的街灯一闪一闪而过在两个人的脸上。 乔细雨忍不住侧眸，看了看身边的陈起年。 光影掠过他那张轮廓清俊的侧脸，忽明忽暗，让她有些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乔细雨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沈阿姨，真是个很温柔的人。” 陈起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一时没有听清她的话，愣了半晌，才回过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吗？” “嗯。”乔细雨轻轻点头，莞尔道，“又年轻，又漂亮，说话慢条斯理的，跟我妈妈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陈起年想了想，淡淡笑着：“乔阿姨是在职场打拼天地的女强人，有自己的事业。她的话，只是在家当贵太太，跟乔阿姨当然不一样。” “可是我觉得当家庭主妇也很累啊，也需要操心很多的，不比工作轻松。”乔细雨说，“我在海陵老家的阿姨，也就是我的后妈，一直在家当家庭主妇。我还在海陵上学的时候，她总是要为我操心很多事情，早上起来给我做早饭，给我开家长会，精打细算家里的收入，我觉得她很辛苦。” “你的阿姨是个好女人。”陈起年的笑容淡淡的。 “是啊。”乔细雨笑道，“我好久没见她了，还很想她呢，放寒假过年的时候，我应该会回去看看她。” “挺好的。”陈起年颔首，笑了笑。 乔细雨察觉到陈起年自从离开俞宅后，脸上便好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她知道陈起年跟沈静晚之间肯定有误会，她也知道，陈起年必然是爱着自己的母亲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母子之间就是不肯好好沟通。 乔细雨猜测，母子之间的隔阂，也许是因为陈起年父亲的死。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不明其中的缘故，不应该擅自开口评判他人。 这一刻，月光落在城市之上，落进他们的车窗里。 乔细雨看着近在咫尺的陈起年，觉得他跟自己隔得很近，可是又好像跟自己隔得很远。 第47章 因为替俞家宁补习的缘故, 俞宅成了乔细雨隔三差五就要拜访的地方。 而因为乔细雨的拜访，陈起年来俞宅的次数也多了很多，几乎每个周末都要留在俞宅陪伴乔细雨, 直到她给俞家宁补习完英语之后, 才陪伴她一同离开。 沈静晚很感谢乔细雨，觉得是她带来的福运，致使陈起年跟她这个亲生母亲的见面机会也多了许多, 于是, 她对乔细雨越发的宠爱，简直到了一种溺爱的地步。 最开始只是在乔细雨给俞家宁补习完功课以后请她和两个儿子在家里喝下午或者吃晚饭，到后期越发熟悉以后, 她简直把乔细雨当成自己亲生女儿疼爱, 时常邀请她出入一些高级会所的餐厅, 带着她逛街买衣服，流连市中心各处的奢侈品店，更甚有一次回家之前直接给乔细雨塞了十来个各种大牌的小背包。 乔细雨时常看着沈静晚塞来的大包小包不知所措。 她把这件事情说给乔安娜听，乔安娜却大笑着拍她的肩膀：“没事，你就收着沈阿姨的好意吧，我跟你俞叔叔他们公司算是生意伙伴，等逢年过节的时候，妈替你还这个礼。” 就这样, 乔细雨只能收着沈静晚给的好意，偶尔去俞宅的时候, 她会带一些自己提前亲手烤好的小蛋糕或是饼干回报沈静晚。 沈静晚接到她的礼物，如获至宝, 越发疼她。 - 时间像是课本在一页页往后翻越, 到冬天的时候, 高三年级已经取消了周末，每周只有周天的半天下午可以自由活动，于是去俞宅的任务便落在了乔细雨一个人的身上。 虽然俞家宁的性格还是十分阴晴难定，十分难搞懂，但乔细雨已经大概掌握到了应付他的技巧。 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她心静不动如山，俞家宁再如何变化，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心一意完成唐老师给的任务。 而她投入在俞家宁英语成绩上的付出，显然也是有相应回报的。 俞小太爷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实际几次英语考试成绩出来以后，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进步，虽然仍旧处于中下游，但已经十分接近全班的平均成绩。 -- 第96页 唐老师鼓励乔细雨再接再厉，乔细雨也与有荣焉。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果然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 乔细雨也明显感觉到，跟俞家宁之间的同桌关系，虽然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人在补习之外的时间虽然仍旧不怎么互相搭理，但是也没有了最开始的紧绷。 - 南川省的冬天几乎不下雪，只有一场场连绵而阴冷的冬雨。 几场冷雨过后，北风穿越秦岭，彻底来到永光。 冬天又到了。 随着冬天一同逼近的，还有初三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 任课老师提前半个月讲完了课程，留下半个月的时间给大家总览复习本学期的课程，查漏补缺应对期末考试，大家的时间都很紧张。 乔细雨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陈起年了。 莫要说陈起年，连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哥哥简书意她都很少见到。 过了寒假以后，高考的倒计时一百天很快就要来临。 在这之前，所有的人都要抓紧最后备战的宝贵时间。 这期间，乔细雨只跟陈起年发过几次微信，大约知道他时间很紧迫，除了在学校进行全天的繁重学习任务之外，回到家基本还要学习到晚上一点多，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就要起床继续安排学习任务。 而简书意的任务相比陈起年来说更加繁重，除了学业任务，他同时还需要追随校队以及俱乐部继续练球。 简书意已经明确表示过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是职业球员，但是乔安娜也明确表示过不能放弃学业，所以进入CUBA是他篮球生涯第一步的计划。 基于他以往在高中全国联赛及青少年队比赛的突出成绩，据悉向简书意抛来橄榄枝的除了南川大学校队以外，还有全国其他几所知名院校的校队，如果简书意愿意，可以用特招生的身份加盟进入。 只是现阶段简书意的身高还有些尴尬，下半年测高的时候虽然长高了一些，但17岁半的身高只有196cm，就算弹跳爆发力以及优秀的臂展可以稍作弥补，但这个身高将来想在CUBA乃至CBA的内线里打3号位跟4号位终究是吃亏的，如果有望再长10厘米，达到206cm左右，在球场内线才基本有立足之地。 所以，陈起年的生活是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简书意的生活则是，打球学习然后努力再长高。 乔细雨本以为，每个人的生活都会这样平静进行。 但也只是本以为。 - 在临近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周，初三年级举办了一场预备考，算是期末考试之前最后的练兵考试。 而在考试的前四天，就在所有同学都紧张备战考试的时候，这段时间一直老老实实上下学的俞家宁不知为何，再度消失在了14班中。 连着四天，人不见踪影。 乔细雨偶尔分心抬眸看向旁边的那张桌子，那张桌子空空如也。 就好像之前俞家宁的改变只是一个蒙骗大家的假象，稍不留意，他又一瞬间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唐老师似乎有些担心，但关于俞家宁为何没有来上课的原因，她也没有开诚布公地放在班级里讲。 而班上的同学对俞家宁再次不来上学的事情众说纷纭。 “……就知道他是假装努力，你们看吧，这才学了几个月啊，又变成从前那副叼样了。” “他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否则怎么一直不来上学？明天就是年级考试了，他不会不来吧？” “皇太子能出什么事？哎，他们这种有钱人啊，上什么学呢？在家里当皇太子当得好好的，下凡做什么？你们说是吧？哈哈哈哈哈……” 俞家宁在14班的时候，人人都很怕他，都很畏惧他，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句重话，更甚者，许多人对他极尽讨好。 而当他不出现在14班的时候，这些人就开始在背后用言语对他重拳出击，什么难听说什么，说得毫无顾忌，好像根本就不把俞家宁放在眼里，并且说得最难听的人，往往就是当面奉承俞家宁奉承得最凶的那帮人。 乔细雨埋头在自己堆满课本的书桌上写作业，听到教室背后的议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转过头，看了看身边那张已经空了好久的课桌。 她摇摇头，继续沉下心看自己的书。 - 教室窗外，天阴沉，雨下不停歇。 第二天年级统考的时候，消失了快五天的俞家宁重新出现在教室中。 他到的时候，早自习的第一声铃声已经敲响了。 俞家宁穿着冬季校服，肩膀上挎着书包，迎着整个教室内惊诧好奇的打量目光，滴着水从门口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乔细雨原本正在复习第一堂要考的语文，听到身侧同学们的动静时忍不住抬起头。 看到俞家宁的时候，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俞家宁浑身被雨打湿，好像是冒着雨走过来的，额头上的碎发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衬得他那双眼睛更加的幽暗淡漠。 今天的俞家宁比乔细雨以往看到的任何一次的俞家宁都更加可怕。 他冒着雨走进来，原本俊昳的面孔灰青，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浑身上下似乎都萦绕着看不见的森寒气息。 乔细雨不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致使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宛如处在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状态。 -- 第97页 偏生有个不知轻重的男生看到俞家宁这幅狼狈的样子笑了一声，在俞家宁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开玩笑地跟同桌嘀咕了一句：“……喂，你看他那样，像不像条死狗？” 其实俞家宁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教室里就或多或少传来了几句议论声，不算太大的教室里，俞家宁是听得清这些闲话的，但他似乎对这些闲话置若罔闻，这是沉默朝着自己的座位走过来。 也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的非议落到俞家宁的耳中，俞家宁都没有生气，但这个男生只是开玩笑地说一句“像不像条死狗”，一瞬间就让原本已经走过去的俞家宁停住了脚步。 乔细雨坐在位置上，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男生说完那句话以后，俞家宁浑身的寒气好像快要溢出来，整个人像是被钉子狠狠钉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心顿时揪紧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俞家宁慢慢地转过头，像是一具上了发条的木偶，动作极其僵硬，但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却像是鹰隼一样，凶狠锐利地锁定了那个说闲话的男生的脸。 那个开玩笑的男生没有看到背后俞家宁像是要杀人一般的阴沉脸色，而是继续跟身边的同桌小声笑说着什么。 倒是他的同桌先反应了过来，回头看到了背后正死死盯着他们的俞家宁，脸色一白，迅速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膀，示意他看向背后。 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包括那个说闲话的男生也完全没有防备，俞家宁的手已经用尽全力擒住了他的胳膊。 乔细雨捏着水笔的手一抖，瞳孔骤然缩紧。 俞家宁的动作快准狠，一把抓着那个男生的衣领将他狠狠揪起来。 “俞家宁你干什么！？” “放手？” 一旁连忙有数名男同学站起身想要劝架。 “俞家宁！”乔细雨丢下手里的书，颤抖站起身，也想要阻止他。 可是俞家宁的动作更快，他抓着那个说闲话男生的衣襟，像拖着一条狗一样往后极速走去，一路撞翻不少人的课桌，引得教室里的女生惊叫连连。 俞家宁把对方推到教室的角落，抬起手。 眉压眼，戾气毕露，像一只咬牙切齿的狼。 他一句废话都没有，结结实实的一拳，冲着对方的左脸全力砸过去—— 第48章 俞家宁的这一拳, 惊动了14班所有人，也惊动了所有老师。 等到唐老师跟年级主任得到消息火速赶到班级的时候，破门而入看到的第一幅画面, 就是俞家宁面无表情骑在那个男生的身上, 揪着他的衣领，左一拳、右一拳地揍在他的脸上。 唐老师、年级主任、还有同一楼层其他几位男教师共同合力劝架，才勉强把俞家宁从那个男生的身上给扒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 一瞬间就像插了翅膀般, 在20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传播到了初中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两个人发生争执，那个男生自然也不愿意白白让自己挨打，也有还手, 但是相比俞家宁的强势, 他那点反抗根本斗不过, 终究是落了下风。 那个男生整张脸都被俞家宁打成了猪头，青一块紫一块，还掉了一颗牙，哭着张大嘴，满嘴是血。 俞家宁也没有全身而退，脸上被那男生掐伤了两块，眉骨处挨了一拳头，伤口处不断涌出一股一股殷红的血液。 他面无表情地受着年级主任的怒骂, 置若罔闻，血顺着他的眼皮流下来, 被他长浓的睫毛隔断开，绕过眼睛后, 重新在眼下汇集从一缕, 流到下巴, 再一颗颗地滴落到他的脚边。 乔细雨坐在位置上，眼瞳颤抖地看着俞家宁。 就在刚才，就在他们两人扭打的时候，乔细雨透过俞家宁的眼睛真的看到了杀意，如果不是老师及时出面阻止，后果不敢设想…… 到底，为什么呢？ 俞家宁走进教室的时候，那么多的非议一句也没有惹怒他，但这个男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他甚至起了杀心？ 为什么？ 年级主任最终把这件事情判定为恶性的斗殴时间，原本今天就应该勒令二人回家思过，但因为正好赶上年级统考以及一周后的期末考试，领导不得不顾全大局。 于是年级主任让唐老师先派人收拾一下14班的烂摊子，交代大家继续安心参加今天的考试，就同教导主任一起把俞家宁和那个男生给带去了医务室。 一切的处置，等到明天考试结束以后再做定论。 乔细雨坐在教室里，看着俞家宁像一个犯人一样，被一众学校领导看押着带走。 “好了，不要再看了，大家继续准备考试。”唐老师面色阴翳地交代教室里的同学们继续复习。 大家都看得出来今天班里气氛不对，也都不敢吱声，低下头各自看书，但其实都没有心思再看书。 严朵朵悄悄转过头，不解拧着眉毛问乔细雨：“你说，他是疯了吗？” 乔细雨心里一团解不开的迷雾缭绕。 她拧着眉，沉沉摇了一下头，不清楚。 - 早自习结束以后，大家各自去往各自的考室。 乔细雨拎着文具袋，正准备走出教室门，迎面就看到脸上贴着创可贴的俞家宁面无表情走进教室取考试文具，那个被打的男生也走了进来，额头上缠着纱布。 -- 第98页 能够考试就说明校医检查过后还能放那个被打的男生过来考试，就说明刚才的那场架没有让他受到什么脑损伤。 乔细雨不觉松了口气。 她侧眸最后看了一眼俞家宁，见到他正在自己的课桌里翻找着东西。 “乔乔，走了。”一旁等待着的严朵朵他们叫了乔细雨一声。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乔细雨收回看着俞家宁的目光，转身同严朵朵几人朝着考室走去。 - 按照惯例，上午仍然是先考语文和数学，下午是英语和政治。 乔细雨认真细致考完上午的考试后，照例同严朵朵几人去食堂吃饭。 “你们知道吗？好巧的事！”吃饭的时候，陈嘉震惊地说，“早读的时候俞家宁跟赵飞伟不是才打过架吗？接过他们今天考试正好是前后桌，俞家宁就坐在赵飞伟前面！” 赵飞伟就是今天同俞家宁扭打的男生。 乔细雨听到这个消息，夹着菜的筷子抖了一下，豆芽菜重新掉到餐盘里。 “他们俩坐一起？”严朵朵也颇有些吃惊，“那不会再打起来吗？” 乔细雨拧眉，认真听着她们说话。 陈嘉夹了一块青椒瘦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那就不好说了，不过我听见他们考室的人讲，他们上午好像也就在正常考试吧，没有什么冲突。” 李织织道：“有冲突的话那现在大家还不都知道了？” 谢锦朝坐在严朵朵身边，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饭：“不过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怎么说？”严朵朵好奇扭头看他。 谢锦朝看着大家，颇为淡定地问：“你们觉得按照赵妃娘娘的为人，他会不计较今天的事情？” 赵妃娘娘是14班的人给赵飞伟起的外号。 因为赵飞伟这个人尤其喜欢计较，而且睚眦必报，大家都觉得他像宫斗剧里的娘娘，所以叫他赵妃娘娘。 听到谢锦朝的这番问话，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 李织织默默说：“按照赵妃娘娘的个性，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揭过去，要是有机会，他肯定会拼命摆俞家宁一道。” 谢锦朝悠然道：“就是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摆俞家宁一道。” 乔细雨在一旁听着，微微有些沉默。 应该不会有事吧？她这么想着。 -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就在下午进行英语考试的时候，乔细雨无意间留意到一行领导面色沉沉地走过自己的考室，朝着某一间教室走过去。 等到英语考试结束之后，一个消息在所有人头顶炸开。 “……你们听说了没？28考场有人检举英语考试作弊，现在领导已经过去调取监控了，听说要严肃处置呢。” “啊？谁啊？这不是找死吗？谁不知道我们学校考试作弊是要重罚的。” 考完英语之后，乔细雨懒得去上厕所，于是就在自己的考室当中坐着复习下一堂要考的政治。 她翻笔记背诵的时候，就听见教室前面的女生聚在一起谈话。 作弊？ 谁？ 不知为何，她莫名就想到午饭时谢锦朝说的话。 乔细雨一颗心有些慌乱。 不会这么巧吧？ 她没忍住，放下课本上前，轻轻拍了拍那群女生中的一个，有些紧张地问道：“同学，不好意思，刚才我听到你们说28考场有人作弊被抓了，被抓的人是谁你们清楚吗？” 那几个女生看了乔细雨一眼，似乎认识她一样：“你是14班的乔细雨吧？你不知道吗？被抓作弊的人就是你们班的俞家宁啊，检举的人也是你们班的人，好像叫……” “叫赵飞伟。”旁边的女生补充。 这消息犹如一道平地惊雷炸开在乔细雨的脑中。 她愣了半晌，点点头：“谢谢……” “没关系。”那几个女生有些奇怪地看了乔细雨一眼，又继续开始讨论别的事情。 乔细雨抬头看了一眼考室里挂着的时钟。 现在距离最后一堂政治考试还有15分钟。 她起身离开考室，打算去俞家宁那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前脚刚踏出考室门，恰好就撞见俞家宁被包围在一众面容肃穆的老师中，宛如一个犯人一样，被带着朝楼下的方向走。 俞家宁走过她面前的时候似乎留意到了她，淡漠的目光微微漂浮向她，但只是一瞬，他就收回了视线，随着那群老师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乔细雨的视线当中。 “你们听说了吗？俞家宁因为考试作弊，现在被取消所有考试资格了。” “所有考试资格？那就是说也包括期末考试咯？” “是啊，真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被老师抓了，听说刚才调取了监控，监控里俞家宁确实在抄他背后那个人的试卷，现在人证物证具在，学校当即取消他资格了。” “我听他们考室的人说，刚才监考老师因为怕冤枉人，所以还特意对比了两个人的试卷，对比了答案，那个赵飞伟的成绩好像上了110左右，但是俞家宁竟然也考出了108。” “俞家宁的英语一直都不好，听说一直不及格，这次能考上100，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抄的啊……” 身边的窃窃私语不停不休。 -- 第99页 乔细雨置身在这些流言蜚语当中，听着他们口中的议论幻化成一支支利箭，毫不留情地朝着俞家宁的身上扎去。 俞家宁会在英语考试上作弊吗？ 她不相信。 乔细雨的嘴角紧抿着，听着身侧越来越多的负面议论，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她颤抖着肩膀转过身，挤开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群，沉默着独身走进教室当中。 - 俞家宁真的被取消了所有的考试资格。 在第二天的统考中，他没有再出现。 听到有关俞家宁作弊的处置，是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 斗殴，再加上作弊，两件事情累加上来，俞家宁的案件性质升级到一个极其恶劣的程度。 先是全校广播点名批评，然后是记大过，留校察看，取消所有考试成绩和考试资格。 一重重的罪名累加下来，把俞家宁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拖到一个更坏的地步。 俞家宁的人缘本就不好，年级甚至班级里讨厌他的人大有人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反而大部分人心里都含着一种畅快的感觉。 从前那么一个狂傲不羁的人，现在也从云端落到泥里，沦为人人可以踩一脚的笑柄，怎么能不让那些讨厌他的人舒心？ “……俞家宁这孩子这段时间确实有点进步，领导们难道不能再仔细查查？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最后唯一替俞家宁说话的人，只有班主任唐老师。 她再三恳求年级主任重审作弊案，但是年级主任却摇头说：“我们看过了俞家宁平时的作业还有小考，他的确有些进步，但是唐老师，我们觉得，他那点进步是不可能一瞬间让他考出这么好的成绩的。” “何况监控录像里也显示，他的确在考试的时候频繁回头看背后同学的试卷，这次的考试已经被定性为恶性作弊了，就看明天俞家宁来学校的时候，他自己怎么说吧。” “不过据我现在的了解，他对这件事情好像并不打算做任何的解释，也就是说，他默认自己存在舞弊行为……” 第49章 乔细雨不知道俞家宁为什么不替自己努力解释, 而是沉默不语，任凭大家把任何的错加诸在他身上。 但就如年级主任所说，俞家宁最后的审判时间, 落在考试后的第二天。 事情最终如何定性, 就看这一天了。 俞家宁是当天中午抵达的学校，这一次陪同他来的，还有南融集团的老总, 他的父亲俞文庆。 已经是午休时间, 可是当天中午，所有人却都围在走廊的阳台上伸着脖子看向办公楼。 乔细雨自然也在人群当中。 她亲眼看着俞家宁沉默跟在俞文庆和一众领导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办公楼内。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次就算校董事是他爸, 俞家宁估计也难逃处分了。” “你们说俞家宁会不会被开除啊？” “开除了更好啊, 他在我们学校，简直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没了他，大家都清静了……” 乔细雨的耳边，议论纷纷。 她看着俞家宁的身影消失不见，慢慢地垂下眸，转身走进教室当中。 很快，当天午休的值班老师来了, 训斥之下，原本人满为患的走廊很快被疏散, 大家都回到各自的教室考试午休或是写作业。 班长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来：“这是上次统考的英语卷子，大家看一下。”说完, 开始分发试卷。 乔细雨坐在座位上, 班长将两张试卷放在她的面前：“你的, 还有俞家宁的。” 上面盖着的试卷是乔细雨的，成绩117分。 她拿下自己的，而后看到俞家宁的试卷。 他的试卷写着一个鲜明的108分，后面紧接着又写了一行小字——“因考试作弊，该科成绩作废为0分”。 乔细雨看着俞家宁那张试卷，心怦怦跳。 她小指颤了颤，终究还是没忍住，把他的试卷取到了自己面前，开始一道题一道题地往下看，每看一道题目，她就忍不住回想到当时给俞家宁补习时的情景…… 这张试卷上的题目，俞家宁能够作对的那些，全都是她给他讲过的题型，而她没有讲过的地方，他几乎都做错了。 ……俞家宁没有作弊。 乔细雨握着试卷的手慢慢收紧，拧成拳头。 她侧眸看了一眼赵飞伟的方向，他正和听说笑着讲什么。 乔细雨收回视线，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她飞速从课桌里找出几本笔记本，还有几套俞家宁的试卷，把它们抱在怀里，衬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午休睡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迅速从教室的后门离开…… - “打架斗殴，考试作弊，两项问题加在一起，按照学生手册上的条例规定，俞家宁，你应该被开除学籍，但是基于你认错及时，学校还是打算保留你的学籍，但是需要留校察看两个月，并且记大过，同时向赵飞伟同学当面认错道歉。你，明白了吗？” 办公楼的会议室当中，俞家宁坐在长桌最末尾的位置，一抬头，两边所有的教师和领导都用一种无比严肃的目光看着他。 俞家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吭声，只是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任人摆布。 俞文庆铁青着面孔坐在俞家宁的身边：“俞家宁，老师和你说话，你难道没听见吗？回答！” -- 第100页 俞家宁这才缓缓抬起眼帘。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没有感情。 他淡淡地瞥了在场领导一眼：“处罚我可以认，但是罪名我不认，我也绝对不会向赵飞伟道歉。” 会议室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更加沉重。 俞文庆那张向来温和的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已经把怒火压到了底线。 他站起身，目光斜视过去，扬起手对着俞家宁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 那一巴掌力气很大，几乎把俞家宁从座位上扇倒在地。 左右的老师连忙上前，一边把俞家宁搀扶起身，一边去阻拦失望而暴怒的俞文庆：“俞总，有话好好说，还是别对孩子动手。” “俞家宁，如果不认错的话，那就替自己解释。”搀扶着俞家宁的那位女老师沉着面容对他说。 俞家宁半张俊脸红肿不堪，嘴角也破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偏生显得他那双眼睛更加锐利清亮。 “解释？”俞家宁笑了一声，“在你们眼里，我的解释不是等同于狡辩吗？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费劲解释？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坏种，我就是个坏人，我就是个害群之马。要不是因为我姓俞，我根本就不配待在这里，我这一辈子根本都不配考一次好成绩，我就应该烂到泥里，就应该在垃圾桶里好好待着别想翻身。反正在你们眼里，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俞文庆额角上的青筋一条条爬起来，他捏着拳头，忍无可忍之下，又给了俞家宁一巴掌。 他抿着嘴角，看着面前的儿子，忽然觉得失望透顶。 “俞家宁，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变得这么乖张难驯？难道爸爸给你的一切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俞家宁垂着眼帘，表情淡漠。 听见俞文庆的话，他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语气嘲讽。 俞文庆扶额，面如死灰。 他略微整理了下心绪，重新变成冷静自持的样子。 “各位老师，领导。”俞文庆平静说，“俞家宁这次犯的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不用顾及我的颜面。他自己犯错还不肯认错，那就应该按照规定受罚。” “悉听尊便。”俞家宁挑眉笑起来，眼里一片冷意，“不用留校察看那么麻烦了，直接开除我吧！我不配在永光七中这样的百年名校里待着，我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会弄脏了七中的门槛。” “你！”俞文庆怒不可遏地抬眸瞪着俞家宁。 俞家宁的表情十分平淡，他推开那个护着自己的女老师：“开除我吧，我早就不想待在这了。” 俞文庆咬着牙，盛怒中反而笑了起来：“好，真是我的好儿子。”他转头看着校领导们，“既然他有这样的心愿，各位老师就满足他！让他从这里滚出去，他不配待在这里……” 乔细雨抱着一沓书本试卷站在会议室紧闭的门外，门内传来俞文庆怒不可遏的声音。 在乔细雨的印象当中，俞文庆是个风度翩翩的叔叔，也是一位冷静慎重喜怒不形于色的优秀商人。 可是，面对商场敌手时再怎么冷静理智足智多谋的商人，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还是会关心则乱，还是会手足无措。 天下的父母，大致上都是这样吧。 乔细雨站在紧闭的门扉外，握紧了手里的试卷，就在会议室里校领导打算开除俞家宁的那一刻，伸手推开了门。 已经闹得不可开交的会议室因为这突然推开的一道门，蓦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向推开门的人。 里面的领导和老师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打断局面的竟然是一个女学生，脸上纷纷浮现错愕和狐疑的表情。 俞文庆和俞家宁父子俩看到站在门前的乔细雨，也有些微微的惊诧，没想到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进来之前，乔细雨已经在会议室门口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但是当看到这满屋子面孔严肃的校领导时，还是有些忍不住地紧张起来，抱着作业本和试卷的手臂微微收紧。 “同学，这里在处理重要的事情，请不要随意打扰。”一个女老师扶了扶眼镜，目光严肃地盯着门口的乔细雨。 乔细雨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好自己紧张的心态，然后抬眸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俞家宁，气沉丹田大声道：“领导，老师，你们好，我是初三14班的乔细雨，是俞家宁的同班同学以及同桌。请你们不要开除俞家宁，他没有作弊，我愿意做他的担保人！” 一瞬间，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诧异的神色。 俞家宁看着站在门边的少女，瞳仁骤然缩紧，嘴唇翳翳颤动。 “同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校长严肃地看着乔细雨，审问道，“替犯错的人狡辩，你也会承担相应的后果。” 一直阴雨的天气在中午忽然放晴了。 乔细雨站在门框边，推开的门扉后溜进一抹阳光。 她的半张面容上浅浅镀着暖色的光，整个人身上好像散发着温柔的柔光。 乔细雨抱紧了手里的作业本和试卷，那双清亮的大眼睛对上所有老师的目光，不躲不避，坚定异常。 她掷地有声地道：“校长，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俞家宁没有作弊，我敢用我的信誉替他担保。如果我是在替他狡辩的话，我愿意和他承担一样的处罚！” -- 第101页 第50章 听完乔细雨的话, 在场的老师有片刻沉默。 一位女老师道：“乔同学，既然你说俞家宁的英语成绩没有舞弊，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呢？空口无凭, 我们必须看到证据。” 乔细雨抱着作业本和试卷走进来, 站到俞家宁的身边。 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样样平铺在桌面上，然后看着所有老师，沉沉道：“因为后半学期, 我们班的班主任唐老师一直安排我替俞家宁补习英语, 半个学期的相处下来，我对俞家宁的英语成绩实力很了解。我清楚他什么会做，什么不会。我已经看过他的试卷了, 他在试卷上写对的每一道题, 都是我曾经在补习时反复给他讲解过的, 这些知识都是刻在他脑海里的，根本就用不着去照抄赵飞伟的试卷。” 她指着手边写着俞家宁姓名的作业本，然后摊开统考的英语试卷，一道题一道题地开始对比作业本：“这个作业本上都是俞家宁的笔记，大家可以对照着看，统考英语试卷上的很多题型我都有让他做过笔记，首先是这一题，各位老师们请看这里……” 乔细雨不厌其烦, 真的把俞家宁笔记本上写过的东西一页页翻出来对应上试卷，翻每一题的相应笔记时, 她的动作都显得熟稔于心，如果不是经常跟这本属于俞家宁的笔记本打交道, 是不可能翻阅查找得这么轻松的。 这就证明, 俞家宁的英语笔记确实是在乔细雨的指导下一条条写下来的。 每个老师都凑在乔细雨身边, 认真听着她为俞家宁解释。 乔细雨摆出事实，摆出俞家宁做过的习题册还有试卷，一样样仔细地分析俞家宁绝不可能抄袭赵飞伟试卷的理由，最后她说完，回眸看着俞家宁定定道：“如果各位老师还不相信俞家宁这后半学期英语有进步的话，大可以现场出一些题目来测试，我敢保证，只要我讲过的题目，他一定能做得出来，一定没问题。” “俞家宁。”乔细雨的双眸认真看着俞家宁，“这些都是你会做的，对吧？” 俞家宁怔忡伫立在原地，看着乔细雨那双清澈的眼睛，神差鬼使的，竟忍不住点一下头。 乔细雨顿时绽放笑容，她侧眸看着身旁的几位老师，认真肃穆地道：“老师，你们可以试试，我敢保证俞家宁一定没问题。”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但最后还是同意了乔细雨的话，开始在纸上随机出几道英语题，难易都有，虽然题目形式跟乔细雨给俞家宁讲解过的不一样，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如果俞家宁真是凭借自己实力考出的108分，那么这几道题目他基本也能够做对。 俞家宁沉默站在所有老师中间，一双眼睛怔怔地锁定在乔细雨的面孔上，表情复杂。 这个房间里站着那么多人，甚至包括父亲也在其中，可是到最后，为什么相信我的，却只有你呢？ 老师很快出好的题目，将其摆在俞家宁的面前，肃穆道：“俞家宁，你现场做给我们看吧。” 摆在俞家宁面前的除了几道老师们现场出的选择题，还有老师找来了一篇英语报纸上的选词填空。 俞家宁接过老师递来的笔，垂眸开始做题之前，忍不住抬头朝乔细雨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 乔细雨触及到他的视线，微微一愣，旋即露出肯定的微笑。 俞家宁收敛心绪，低下头，提笔开始安静作答。 - 雨过天晴，空气中微微浮动着些霉味。 会议室里极度安静，只能听见俞家宁作答题目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乔细雨敛声屏气地站在一旁，看着俞家宁写完了全部的答案，然后将答题卡交到了老师的手中。 老师开始批改。 乔细雨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一位英语老师批改后，把批改好的答案交到其他几位老师以及校长的手里复核，几个人议论了一下，而后为首的一位老师看着俞家宁道：“确实都做对了。” 乔细雨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俞家宁的英语科目是她全权负责，他哪里会，哪里不会，她是最清楚的人，不可能会出现问题的。 在听到这个结果后，俞文庆原本铁青的脸色也逐渐好转过来，他看着俞家宁的目光逐渐带了些愧疚和心疼。 “但是。”校长推了推眼镜，目光审视地看着俞家宁，“会写也不代表不会作弊，俞家宁，那监控里你回头的那么画面要怎么解释？” 乔细雨有些紧张地看着俞家宁。 这个问题，只有俞家宁自己能够解释。 希望他能够好好回答一下。 俞家宁抬眸，淡淡瞥了一眼乔细雨，然后垂下眼帘。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英语考试的时候，赵飞伟想要报复早上打架的事情，所以在考试的时候，一直用脚在背后踹我的凳子，我回过头不是想抄他的试卷，只是想警告他。” 听见事情有了突破口，乔细雨忙争取道：“老师们，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在我们班，所有人都知道赵飞伟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想要陷害俞家宁考试作弊也是合情合理的。我觉得老师们应该把赵飞伟也叫来一同询问，顺便可以再问一下当天考场其他的同学……” 俞家宁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乔细雨为自己据理力争。 -- 第102页 会议室里的老师们窃窃议论了一小会儿，终于点了头：“学校不会放过真正犯错的同学，但也不会冤枉了好人，这件事情，我们会重新调查一下的，等到问出真实的结果以后，再行定夺。” 听到这句话，乔细雨终于放下心来。 校长转身对着俞文庆说：“俞先生，统考的成绩我们暂时为俞家宁保留，他也可以如常参加期末考试，但是至于处分问题，要等我们调查以后再决定是否给予。这两天，还请您把他带回家好好教育，不过在家的这两天，也不要忘记复习期末考试。” 俞文庆的脸色和煦了很多，他淡淡微笑，礼貌地回应：“多谢校长，我们家长会配合的。” “那这件事情就先到这里，大家都先回各自的岗位吧。”校长发话，会议室里的老师开始有序走出，校长送俞文庆离开学校，也率先一步离开会议室。 乔细雨把摆在桌上的作业本还有试卷收拾整齐，抱在怀里，朝着会议室门外的方向离开。 刚走出门，却发现原本先一步离开的俞家宁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似乎是在等着她。 见到她走出来，他站直身，转向她。 乔细雨原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感激之词，但是俞家宁只是静静看着她，并没有多言。 然后，他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离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乔细雨站在原地，拧眉不解地看着他。 真是个奇怪又别扭的人。 她摇摇头，抱着书本往教学楼走，准备下午的课程。 - “您太客气了，不用再送了。”俞文庆转过身，看着背后的七中校长，温和道。 司机替俞文庆跟俞家宁拉开车门。 校长停下脚步，恭敬道：“那俞先生，您慢走。” 俞文庆点点头，带着俞家宁一起坐上那辆劳斯莱斯。 司机缓缓踩下油门，车窗外的风景开始变换。 父子俩并肩坐在后座，俞文庆看着手里的文件，俞家宁则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谁也没有说话。 “小赵，先去一趟医院吧。”俞文庆抬头看向驾驶座，瞥了一眼俞家宁脸上的红肿。 “好的俞总。”司机回答。 俞家宁却看过来，冷漠道：“不用了，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来。” 司机透过后视镜，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俞文庆：“俞总……” 俞文庆侧眸看向身边态度冰冷的儿子，有些烦躁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终究还是放下身段，说道：“家宁，今天的事情，是爸爸操之过急，没有相信你，爸爸向你道歉。” “不需要。”俞家宁的回答冷淡而干脆。 俞文庆的脸色沉了沉。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降低，连开车的小赵都不自觉地把车开得更加小心了一点。 “俞家宁，爸爸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你不要太任性。”俞文庆的口吻变得严肃了几分，“马上就是期末考试，我希望你能够分清主次，不要在这个时候闹脾气。你已经快16岁了，应该有点清醒和理智，还当自己是五岁小孩吗？” “我任性？”俞家宁笑了一声，“到底是我任性，还是您任性？” 俞文庆原本满腹的话忽然梗在喉咙里。 “还有，我需要你现在的道歉吗？”俞家宁接着冷笑了一句。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 俞文庆沉沉闭上眼，好像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很多事，是爸爸觉得你太小，所以一直不曾告诉你，以后你会明白的，爸爸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俞家宁忽然转过头，态度变得激烈起来，“为我好就是在我妈生病的时候偷偷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为我好就是在我妈死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执意和那个女人结婚？为我好就是丝毫不顾我的感受还有我妈的颜面替那个女人还有她的儿子收拾残局填补烂摊子？你真的是为我好吗？还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你这样的好，我不需要，我只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健康的我的亲生母亲！” 俞文庆的瞳孔凝固，就连前座开车的小赵也默默地捏紧了方向盘。 俞家宁暴怒地说完这一切后，又突然像一只猛然泄气的气球，颓废而无助地靠倒在座椅上，茫然地看着车顶：“……算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看向驾驶座的司机，疲惫地说，“赵叔叔，停车，我要下去。” 车靠边稳稳停下。 俞家宁推开车门，转身准备离开。 背后的车窗却在这一刻摇了下来。 俞文庆坐在车里，用一种哀恸的眼神静静凝望着俞家宁的背影：“家宁，你要去哪？” “去墓园。”俞家宁头也没回，“去看看我妈，再去看看妹妹，给它带点喜欢吃的东西。” 俞文庆垂下眼帘：“家宁，爸爸知道，妹妹是你妈留给你最后的念想，它死了，你接受不了。但是家宁，那不过是一条狗，如果你喜欢，爸可以给你买更多更好的。” “我不需要。”俞家宁始终没回头，声音冷静理智，“我只有一个母亲，我也只有一条狗，没了就是没了，没有谁能代替。我知道您公务繁忙，您走吧，我也走了。” 说完，他朝着街角的方向走远，最后消失在俞文庆的视野里。 那一瞬间，俞文庆的表情好像老了十岁。 -- 第103页 司机小赵把隔音挡板降下来，通过后视镜看着俞文庆，忽然觉得这个在生意场上从来意气风发的商人，竟然也会有这么颓丧跟无可奈何的时候。 “俞总，现在去哪？”小赵问。 俞文庆皱了皱眉，扶额疲倦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去公司。” - 学校的调查速度很快。 自从会议室那天过后，学校重新调取了当天28考室的录像，同时对当时考室的同学和监考老师进行了一对一的询问，最后从相关的几位考生当中了解到，那天英语考试时，的确是赵飞伟一直在背后用恶意言语骚扰俞家宁，致使俞家宁在考试过程当中频繁回头，才在监控中造成了俞家宁考试抄袭赵飞伟试卷的视觉假象。 学校在暗中了解完所有情况之后，联合了几位老师，将赵飞伟单独带去进行调查。 一开始，赵飞伟一直矢口否认，但是在学校摆出事实证据之后，赵飞伟终于还是承认了自己陷害俞家宁考试作弊的事实。 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结局的反转令所有人都没想到，一瞬间，流言蜚语的风向标就发生了变化，从剑指俞家宁变成了剑指赵飞伟，好在唐老师还有学校领导积极出面调停，这件事情才没有得以继续发酵。 赵飞伟认错的第二天，俞家宁就回到了学校继续上课，一切如常。 而在期末考试的重压之下，大家重新回归正常的学习生活。 俞家宁回到学校以后，仍旧很少说话，也并没有向乔细雨道谢，感谢她那天替自己说话，只是专心地准备自己的考试，没有了以前的懒散。 两个人作为同桌，也算是和平相处了。 - “所以，现在你们算是和平相处了？”电话里，陈起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的疲惫，但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期末考试正式开始前的最后一天，陈起年给许久没见面的乔细雨打了个电话。 乔细雨原本不打算把俞家宁的那件事情告诉陈起年，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他。 乔细雨靠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夜晚城市升起的绚烂灯火，乖乖地抿嘴笑道：“算是吧，总之我觉得，他身上虽然还是有刺，但这刺也不像以前一样扎人了。” “你不让他感谢一下你？”陈起年笑着问。 乔细雨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迎面感受着夜风：“我不需要他感谢我啊，我为他说话，又不是心疼他被冤枉，我只是希望学校能够肯定他英语成绩的进步，毕竟他的英语是我负责的，这小半年的心血不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我可是会不开心的。你应该知道我每周给他上课有多么不容易吧？” 电话那头陈起年的笑容带着几分宠溺：“我当然知道。” 乔细雨微笑着说：“明天就是期末考了，希望他能够争点气，再考个好的成绩吧。” “会的。”陈起年安静温柔地说，顿了顿，他语气含笑，“说了这么久，你一直在说俞家宁，我也会有点不开心的。” 乔细雨脸陡然一烫，握着手机的手收紧：“……啊？对不起。”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陈起年有些淡淡的歉意，“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有时间和你见面，也没时间给你指导数学。” 乔细雨腼腆地笑起来：“你是高三生啊，这很正常，现在这个阶段，你忙你自己的学习才最重要。我们都在努力做自己的事情，这就够了。” “还有一个月就快过年了。”陈起年莞尔，“过年的时候高三会放几天假，到时候有机会，我再来见你。” “好。”乔细雨握着手机，仰望着城市夜晚缤纷的天空，笑得甜蜜蜜，“那我们到时候再见。” 第51章 期末考试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结束 是个难得的晴天。 握着文具袋走出考场的时候, 乔细雨眯着眼睛仰头看了看太阳。 “……各科寒假作业都已经写在黑板上了，大家抄写好，假期要合理安排休息和学习, 注意安全, 不要进入不允许未成年进入的场所，都清楚了吗？”唐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所有同学。 “知道了——”讲台下的大家都沉浸在今天正式开始放寒假的喜悦当中, 拖长着声音回答唐老师的话。 “每个人的期末成绩单会在一周后发送到我们班的家长群里。”唐老师继续补充。 “知道了——”台下的大家拖长声音, 继续回答。 唐老师看了一眼记事本，点头：“嗯，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一贯严肃的她微笑道, “那就预祝大家寒假快乐, 我们元宵节过后再见。” “噢——” “放假了放假了！” 唐老师的话刚说完, 整个教室顿时喧哗起来，早已经收拾好书包的同学们争先恐后朝着考试外跑，放寒假的喜悦播撒在每个人的头顶上。 快乐的寒假终于来临了。 - 解放了，快乐了，自由了。 刚开始放假的前几天，乔细雨的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严朵朵、李织织、陈嘉还有谢锦朝几个人变着法邀请大家出去玩。 一起逛街，吃肯德基，看电影, 唱卡拉OK，逛游乐园, 去溜冰场……各色各样的约会填充了乔细雨的所有生活。 -- 第104页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差不多一周，大家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不过虽然乔细雨解放了, 乔安娜却依旧还是要按部就班地工作, 简书意也在忙着球队还有高三集体补习的事情, 陈起年也忙着继续挑灯一轮复习，所以不跟严朵朵他们大家约会出去玩的时候，乔细雨多半的时间还是独自一个人在家，要么看看漫画，要么上上网，或者看看书打发时间。 远在海陵的爸爸简衡以及阿姨林小玫也给乔细雨打来了视频电话，询问她在永光这半年的生活如何，关心了一下她的成绩，最后叮嘱她在永光过完年以后回老家住几天，让他们看看她。 乔细雨笑着，一一点头答应。 - 时间一晃，过了南方小年。 乔安娜的公司终于迎来短暂的12天假期，而简书意所在的高三部也终于放了假，给所有学生一周时间回家过年，然后返回学校继续上课。 简书意跟乔安娜放假以后，家里总算没那么安静了，乔细雨的生活也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跟乔安娜一起置办些简单的年货。 乔安娜不会做饭，乔细雨虽然厨艺不错，但是负责年夜饭这样的任务对她来说过于困难，所以乔安娜一早就确定今年的年夜饭是直接让酒店做好送来。 不过除此之外，过年应该有的东西还是要自己置办好，比如对联，还有糖果坚果，另外还有一些过年期间应该有的装饰物品。 乔安娜开车载着兄妹二人去年货市场转了一整天，最后满载而归，当然，简书意作为家里唯一的男性劳动力，暂时承担了所有搬运大型物件的职责。 对此，乔安娜拍着简书意胳膊上那几块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腱子肉，毫不留情地说：“你连这二两肉不就是在现在这样的场合利用么？继续搬吧。” 简书意好恨，但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继续给妈妈和妹妹当苦力使用。 -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房子也得靠装饰。 把年货市场拉回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好以后，家里一瞬间就有了新年的味道。 乔安娜还把之前母子三人拍的全家福制成一个巨大的相框，悬挂在客厅中最显眼的位置。 乔细雨看着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家，心里由衷感觉到幸福。 家的幸福。 她无时无刻不在感谢，自己诞生在这样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当中。 - 除夕夜的前一天晚上，才刚吃完饭，简书意去了隔壁的露天篮球场打球，而乔安娜在书房里跟明天做年夜饭的酒店沟通事宜，乔细雨则一个人窝在开了地暖的客厅里看着搞笑综艺。 电视里搞笑艺人搞怪扮丑的形象把乔细雨逗得笑个不止，正看到兴头上的时候，原本安静躺在身旁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两声。 乔细雨原本以为是严朵朵给她打电话，可拿起手机来才发现是沈静晚的来电。 乔细雨愣了一下，立马把电视声音拨小了几格，然后按下接听键疑惑道：“喂，沈阿姨？” “啊，乔乔啊。”电话里沈静晚的笑意带着几丝牵强的意味，“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乔细雨连忙道。 “没有就好。”沈静晚似乎安心了一些。 “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乔细雨好奇问道。 沈静晚迟疑了一下，随后，难为情地笑了两声：“是阿姨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您说。”乔细雨不知道沈静晚找自己有什么事，但不知为何，她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陈起年，猜测沈静晚应该是为了陈起年才有求自己。 “是这样的。”沈静晚慢慢开始说，“明天不就是除夕了吗？除夕夜大家总要团圆在一起吃年夜饭吧？之前你还来我们家给家宁补习英语的时候，小年每次都愿意过来，所以我以为他这次也愿意，就希望他明天能过家里来，和我们一起过年，但是没想到……他还是不愿意。” 乔细雨静静听着，心道，果然跟我猜得一样。 “您继续说。”乔细雨温和道。 沈静晚有些茫然无措：“我再三地恳请他过来，什么好话都说尽了，但他就是不愿意，非要自己一个人在那个房子里过年。我实在是不忍心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外，可是我又说不动他，所以我只有找你了乔乔。你能不能帮帮阿姨，劝一劝他，你说的话他应该还是能够听进去的。” 乔细雨握着手机，笑了笑，安慰道：“阿姨，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替你劝一劝的，但是结果怎样，我也不能保证。” 沈静晚感激道：“你愿意替我劝他，我就已经很感谢你了。”她叹了口气，“我之前还以为他愿意来家里，就意味着他没那么排斥我和文庆了，还以为我们的关系会缓和一下，现在看来，他之所以愿意回来，完全就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沈静晚这话就说得乔细雨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道：“阿姨，您真的言重了，我觉得起年是很爱您的，毕竟您也是他的母亲……” 沈静晚微笑：“谢谢你，乔乔。那，劝说小年的事情我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乔细雨笑着答应。 “对了，那顺便还能拜托你一件事行吗？明天你能不能代替我去看看他？这段时间我忙着过年的事情，还要准备年后拜访客户和交际圈的礼物，一直没时间亲自去看看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住，生活过得怎么样。”沈静晚的语气里含着些自嘲，“不过，就算我去了，他应该也不会让我进门的，总之，拜托你了乔乔。” -- 第105页 乔细雨听着沈静晚的话，变得有些沉默。 其实之前陈起年愿意去俞宅的时候，她也曾经以为他跟俞家人还有沈阿姨的关系会有所缓和，但是现在看来，她也的确想得太简单了。 陈起年跟俞家的关系就如同一个大冰窟。 一点点热水虽然能暂时融化一些冰块，但根本不足以瓦解冰山，反而会在短暂的融化之后凝结出更深的冰块。 矛盾，根本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解决的。 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起年不肯放下，不肯合解，那么事情就永远不会真正得到良好的解决。 乔细雨答应沈静晚之后，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眼神坚定下来。 总而言之，明天先去见一面陈起年再说。 - 乔细雨提前一晚给陈起年发了消息，询问自己明天早上能不能去他家见他一面，陈起年也很快给了回复，说没问题。 于是乔细雨起了个大早，在家吃完早饭以后，就套上大衣围巾，穿上长靴，朝着陈起年家的方向而去。 因为今天是除夕夜的缘故，街上的人很多，放眼看过去，街道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团圆的喜悦。 乔细雨下了地铁站就直奔陈起年所住的小区。 因为之前补习数学的时候陈起年给过她小区的门禁卡，所以乔细雨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进入了公寓楼内。 进电梯，上楼，一鼓作气冲到陈起年家的楼层。 她走向陈起年家的大门。 除夕是国人最重要的团圆节日，乔细雨走过陈起年邻居家的大门，发现每家每户门口都贴着喜庆的对联，只有陈起年家的大门，干干净净，冷冷清清，没有一点过年的味道。 陈起年朴素的大门对比隔壁邻居贴得红红火火的大门，无形中就产生出一种凄清感。 乔细雨深吸一口气，而后抬手，按下陈起年家的门铃。 几声叮咚过后，大门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乔细雨低下头，正在想开场白，面前一阵风突然扫来，猝不及防，门已经从里面被拉开。 她略显匆忙慌张地抬起头，迎面就见到陈起年那张俊昳的面容。 将近一个多月不见，再见面的时候，乔细雨觉得陈起年好像清瘦了许多。 “你来了？”陈起年穿着一件居家的奶白色羊毛衫，底下是一条藏蓝色格子居家裤，显得他十分温润如玉，略长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地耷在额头前，衬得他略显消瘦的面孔更加线条分明。 “外面冷，进来吧。”陈起年给乔细雨让开路，微笑着示意她进来。 乔细雨半张小脸拢在围巾里，只剩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留在外面，她仰头看着他，然后轻轻笑着点了点头，踏进陈起年家的玄关。 待她进来后，陈起年长臂一伸，轻轻带上大门。 乔细雨站在玄关处，默默地看了一眼屋内。 跟她上次登门时对比，这间屋子并没有什么巨大的改变，还是一样的空旷凄清，说话时能微微听见人的回音。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她来这里的时候，陈起年屋内所有的窗帘都是严丝合缝拉上的，这次家里大部分的窗帘都被拉开，淡淡的阳光穿透落地窗撒在木地板上，显得这空旷的大房子有了几丝温度。 乔细雨准备脱鞋，换上一双旁边摆着的大拖鞋。 “等一下。”陈起年却忽然温声制止她的动作。 “嗯？”乔细雨微愣。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陈起年躬下修长的腰身，从玄关的鞋柜里取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在乔细雨的面前。 “穿这个。”他说。 乔细雨看着面前的这双拖鞋，愣了愣：“这个是……” 面前的这双拖鞋，是一双全新的粉红色女式拖鞋，羊羔毛材质，脚背上还绣着可爱的小丸子卡通图案。 这双小拖鞋和旁边属于陈起年的那双拖鞋比起来，一双简直像是小玩具，一双根本就是大航母。 乔细雨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起年站在她身边，也笑了笑，眉眼温柔：“试试？我专门给你买的，应该合适你的脚码。” 乔细雨脱下靴子，把脚伸进那双粉红色拖鞋里。 码数不大不小，正正刚好。 “很合适。”乔细雨穿上那双可爱的小拖鞋，抬起眼眸笑盈盈地看着陈起年，“其实我穿家里有的就行，不用特别费心。” 陈起年弯着眼睛笑：“那怎么行？我的鞋太大了，给你穿不合脚，容易摔跤。” 乔细雨抬眸看着他，茫然道：“这应该是很久之前准备的吧？我记得自从上次你给我补习完数学以后，我好像就没来过你家了，万一我一直不来的话，你买这双鞋不就浪费了吗？” “不浪费。”陈起年笑了笑，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总会来的，我事先替你准备着。” 第52章 “坐。”陈起年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乔细雨, “想喝点什么？” “都行。”乔细雨笑着看他。 陈起年站在冰箱面前翻了翻，探头看向客厅：“那我替你温点奶茶。” 乔细雨点点头，陈起年便开始在厨房忙活。 除夕夜这天, 陈起年的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 -- 第106页 乔细雨坐在沙发上, 看着茶几上摆着的一堆课本还有习题。 不夸张地说，茶几上堆的书已经快变成几座小山了，一本化学真题试卷安静地躺在最中间, 上面摆了一支水笔, 试卷上是陈起年的笔迹，凌厉大气。 想来她还没到的时候，陈起年应该是坐在客厅里看书学习。 乔细雨还看到最旁边摆了一张时间表。 她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下, 才发现这是陈起年这几天假期的学习生活计划。 他是个喜欢把事情安排得很有条理的人, 这张时间表充分体现了他的这种性格。 密密麻麻, 从早到晚，学习的时间几乎占用了百分之八十。 五点起，一两点睡。 乔细雨叹为观止。 如果她能有陈起年这样的毅力，现在也不至于还在年级后300多名晃悠。 陈起年端着一杯温好的奶茶走出厨房。 “给。”他轻轻把玻璃杯摆在乔细雨面前。 “谢谢。”乔细雨抬眸冲着他微笑。 陈起年顺势坐在她身边，侧眸瞥了一眼她放下的时间表，微笑道：“我的生活看上去是不是很无聊？” 乔细雨抿了一口热奶茶，甜丝丝的。 她摇摇头：“怎么会？我觉得你的生活很充实啊，而且你现在是特殊时期, 原本就该把生活重心放在学习上。”她有些难为情，“倒是我今天突然过来, 打断你的生活计划了。” “不会。”陈起年挑了挑眉毛。 乔细雨想了想，问道：“那个……你今天是不是很忙？” “有一点。”陈起年点了点桌上的化学真题, “这上面还有我一道没做出来的题目, 还在想。” “哦……这样。”乔细雨有些犹豫, 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向陈起年提起。 陈起年修长的手抬起，缓缓把桌上摊开的化学试卷合起来，然后侧眸瞥了一眼乔细雨脸上纠结的小表情，有趣地轻轻笑了笑：“是不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乔细雨懵了一下，立马抬头：“你怎么知道？” 陈起年看着她脸上错愕的表情，俊朗的面容上笑意更深。 他慵懒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双手环胸，侧眸看着她饶有兴味说：“直觉。” 乔细雨撇撇嘴：“那你的直觉还挺准。” “那是。”陈起年抬手，宽大温暖的手掌揉了揉乔细雨的头发。他挑着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所以，不要骗我，我很容易猜到的。” “我也没想骗你。”乔细雨嘀咕，“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陈起年失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的时候，就跟我直说。” 乔细雨抬眸，期待地看着他：“那哥哥，你去不去俞家过年？沈阿姨说她很想你，希望你去俞宅，不希望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陈起年挑眉：“哥哥？你叫我叫得这么客气生疏吗？” 乔细雨眼睛睁圆：“那我叫你什么？” 陈起年认真看着她：“叫我的名字，别叫我哥哥，我可不想做你哥哥。” 乔细雨顺杆儿爬，认真地眨眨眼：“那我叫你名字，你会不会去俞宅？” 陈起年看着她呆萌的样子，忍不住地心情大好，他抬手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当然——不会。” 乔细雨瞬间宛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她栽着头，低落道：“好吧。” 她瘪着小脸的时候特别像一只白嫩嫩软乎乎的雪媚娘，陈起年忍不住地就想欺负她一下。 他笑了笑，认真跟她说：“我不会去俞宅的，不只是因为我不喜欢那里。今天是除夕，俞家的许多亲戚都会过来，那里很热闹。他们是一家人，但我又不是他们的家人，所以我不想待在那里。” “因为待在那里的话，我会更加感觉我是个外人。” 乔细雨听着陈起年的话，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忽然有点理解他的心情了。 “……也是，虽然沈阿姨是好心，但是那边毕竟都是俞家的亲戚，你一个人坐在其中。” 的确更加像个外人。 陈起年温柔微笑，专注看着她说话。 乔细雨抓紧了手心，认真想了想后，抬起头看着他：“那，那就不去了，我一会儿给沈阿姨打电话告诉她。” “不用，我自己告诉她就可以。”陈起年微笑，“以往的这个时候，这里总是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你来找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那，今天你要怎么过呢？”乔细雨还是有些担心，抬起头看他，关切地询问。 陈起年看着她满目的关怀，面容平静无澜，心里却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的话…… “还能怎么过呢？”陈起年云淡风轻地叹了一声，“只能一个人坐在这个冷清清的房子里，吃一碗泡面，然后继续看书做题。”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果然，听到他要一个人吃泡面度过除夕夜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担心变成震惊，最后又变得坚决。 “那怎么行呢！？”乔细雨瞪大眼睛，坚决反对。 陈起年淡淡地垂下眼帘，掩盖住瞳眸里那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得逞笑意，继续故意说：“怎么不行？以前每年我都是这样过的。” 他其实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他赌的就是她的下一句话。 -- 第107页 果然，乔细雨听到他的话以后更加紧张：“不行不行，毕竟是除夕夜，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吃泡面过？你在永光又不是没有朋友。” 陈起年挑眉，故作郁郁地舒了口气：“可是，大家都要回家过年，谁会欢迎我呢？” “我啊！”乔细雨关心则乱，心急之下脱口而出。 陈起年好看的唇微微上翘，他侧过首来凝视着她的眼睛：“你？” “我……我是想说我们家会欢迎你的。”乔细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实在有些暧昧，急忙补救。 但是，再怎么补救，好像也无济于事。 “你欢迎我。”陈起年那双幽深的眼里翻动浅淡的笑意。 明明只是一点点笑，可不知为何，却好像有勾魂摄魄的魔力。 他那双幽暗带笑的眼睛，勾着她的意识，乔细雨还没反应过来，嘴却已经比脑快了一步。 “我欢迎你。”她轻轻地说。 “那……要不要跟我走？” 陈起年满意地笑起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眯着。 “好，我跟你走。” - 简书意坐在客厅里心烦意乱地打电动，两局游戏下来全是输。 他把游戏关掉，把手柄丢到沙发上，重新调到电视节目。 电视里正播放着除夕特别节目。 “小意，帮忙下楼把垃圾倒了。”乔安娜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打了声招呼。 简书意懒洋洋地回答：“知道了。”然后不情不愿地起身，拎起厨房里的垃圾袋走向玄关。 他伸手正要开门，忽然，大门的密码锁响起解锁声音。 简书意正准备握门把手的手僵在半空。 门从外面被拉开。 看到门外的人，简书意愣了一下，定在原地。 门外，陈起年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站在穿着红色大衣的乔细雨身边，两个人笑盈盈地看着简书意。 简书意愣了愣，指着陈起年：“你怎么来了？” 厨房里的乔安娜听见大门的动静，也走出来。 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陈起年跟乔细雨后，她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哎呀，是起年啊，快进来。” 乔细雨先一步进屋，陈起年跟在她的身后。 他朝着乔安娜的方向礼貌鞠一躬，温和地道：“打扰了阿姨。” 乔细雨看着乔安娜，有些犹豫地问道：“妈，今年……起年可以在我们家过年吗？他家里没人。” 乔安娜愣了一下，旋即抬头看向乔细雨身后站着的高大男生，欣然笑道：“可以，当然可以！” -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安娜，麻烦你们了。”电话听筒里，沈静晚的声音混在嘈杂的背景音当中。 乔安娜靠在厨房门前，看着餐厅上门的工作人员把热气腾腾的年夜饭一道道摆上家里的餐桌。 她笑着对沈静晚说：“放心吧，不麻烦，起年过来，我们家就更热闹了。” 乔安娜看了一眼客厅里正在打电动的三个人。 乔细雨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是简书意跟陈起年，三个人都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游戏战况，时而嬉笑，气氛和乐融融。 沈静晚叹了口气：“我这儿子就是太倔强。总而言之，还是谢谢你们了。” 乔安娜笑着道：“都说了不用那么客气，之前你这么照顾我们家乔乔，我谢你还来不及。” 沈静晚微笑：“那先这样，我们家啊，人太多了，我一会儿还要去招呼亲戚，就先挂了。” “好。”乔安娜点头，旋即挂断了电话。 桌上的丰盛的年夜饭已经摆好，乔安娜送了工作人员出去，而后关上门，看着客厅里的三个小崽子，叉腰道：“行了，关电视，吃团圆饭——” - 乔细雨跟陈起年同桌吃过许多次饭了，但是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里同桌吃饭，还是第一次。 乔安娜点的菜色十分丰富，鸡鸭鱼肉还有各种摆盘精美的菜色布满了家里那张大圆桌。 简书意震惊地看着餐桌上的年夜饭，然后抬头愣愣看着乔安娜道：“妈，我们家一共就四个人，你点这么多菜，是要把他们饭店都搬到家里来吗？” 乔安娜把厨房里自己腌制的几道家乡小菜摆上桌，入座主人席位后，抬手敲了一下简书意的脑袋：“臭小子，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因为之前跟妈妈分居两地的缘故，乔细雨已经许多年没同乔安娜在一起吃过年夜饭了，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她感激地对乔安娜说：“妈妈，你辛苦了。” 乔安娜探过身子，把身侧的女儿揉进怀里揉捏，感叹道：“还是女儿好——” 乔细雨整张脸埋在乔安娜胸口：“……妈，要窒息了。” 简书意摇头，夹了一筷子酸黄瓜，酸溜溜地说：“哎，女儿是块宝，儿子是根草，我没人疼没人爱。” 乔安娜松开乔细雨，转头又把右手边的儿子揉进怀里，气哼哼道：“谁说的？儿子女儿都是妈的宝！” 简书意挣脱妈妈爱的怀抱，笑晕过去：“别别别，我不想当妈宝。” 乔细雨也忍不住笑起来。 坐在乔细雨身后的陈起年也在微笑。 虽然乔家的人不多，但是乔家却最有一个温暖大家庭的感觉。 乔安娜看着大家，站起身率先举杯道：“那，我就先预祝大家今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希望小意跟起年高考金榜题名，乔乔呢，越来越漂亮，大家都健健康康的！” -- 第108页 “也祝妈妈事业顺利！”乔细雨跟简书意举杯站起身。 陈起年也举杯，微笑道：“希望大家万事胜意。” 乔安娜笑：“干杯——” “干杯！” “新年快乐！” 玻璃杯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窗外，城市万家灯火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团圆。 时间好像突然变得十分缓慢。 乔细雨一抬眸，就能够看见妈妈和哥哥的笑脸，能够看见陈起年脸上的微笑。 头顶略显昏黄的灯拢出一个温暖的世界。 这一刻，乔细雨由衷地希望时间能流逝得更慢一点点，让所有的快乐停下来，凝结成永远不会逝去的回忆。 已经有些喝高的乔安娜把白酒倒进简书意装着雪碧的杯子里，红着脸拍儿子的肩膀：“来，儿子，陪妈喝一点……” 简书意瞪大眼，连忙拒绝：“妈，我不行！” 乔安娜嘟囔：“你怎么不行？我养这么大个儿子，要是连酒都不能陪我喝，那有什么意思？” 简书意：“……妈，我未成年。” 喝高的乔安娜一拍脑门：“哦，忘了……” 简书意比大拇指，默默道：“妈，自己儿子成年没成年都能忘，真够可以的。” 乔安娜郁闷道：“那今年我还是只能独酌了。”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就在她正准备独饮的时候，陈起年却忽然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她的。 乔安娜一愣，抬眸。 就看见陈起年举着一小杯酒微笑道：“阿姨，我陪您喝一点，我18，喝一点应该没问题。” 乔安娜显示一愣，而后老泪纵横，醉醺醺地抱住陈起年：“呜呜呜，还要什么儿子啊，还是宝贝女婿好……” 陈起年眨了眨眼，无奈笑着看向乔细雨。 乔细雨忙低下头，满脸通红不敢吱声。 简书意：“？？？” “——妈，你真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臭小子，滚开！妈……妈要和呃——”乔安娜打着酒嗝，醉醺醺的，“妈要和妈的好女婿喝！” “什么女婿啊？妈！？你别喝了，乔乔，你还不快过来帮哥一把啊？快把这个醉女人拉起来……” “……唔，臭小子，别拉你妈，你妈没醉，真的没醉……呕！” 简书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靠！我的新衣服啊！！！” 陈起年与乔细雨侧首相视，捧腹大笑。 第53章 乔安娜是个又菜又爱喝的人, 自己把自己放倒以后，收拾烂摊子的任务就落到了余下三个人的手里。 年夜饭吃到晚上10点。 简书意把乔安娜扛在肩膀上带回她卧室休息之前，乔安娜还捏着二锅头的瓶子, 指着陈起年醉眼朦胧地大声夸奖：“起年, 不错！我的好女婿，咱们明天再喝——” 简书意扛着妈，无奈道：“妈, 求您消停点吧？” 乔安娜一喝酒就会发酒疯, 他这个儿子的脸都快丢完了。 乔细雨跟陈起年站在一片狼藉的餐桌前，看着乔安娜趴在简书意的肩膀上回房，一个脸红欲滴不敢吱声, 另一个面容带笑, 神清气爽。 等到简书意把乔安娜带回房间, 乔细雨才抬手抹了抹一脑门的汗，转过身，难为情地看着陈起年歉意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妈妈喝完酒就是这样，我跟我哥都习惯了。” “不会。”陈起年低首，看着她微笑，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乔阿姨是个直爽的人。” 乔细雨小心翼翼地道：“还有, 她刚才说的一些胡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陈起年侧首, 饶有兴味地笑起来：“你是特指哪些话呢？” 乔细雨小脸通红，她低着头, 无奈叹了口气：“就是……就是她叫你……叫你……” 她到底还是脸皮薄, 女婿两个字, 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总之你不要放在心上就是了。”乔细雨咬唇，抬眸认真看着陈起年。 陈起年莞尔微笑，站在乔细雨身旁陪她一起收拾餐桌上的狼藉：“你不希望我把阿姨的话放在心上？” 乔细雨收拾餐盘的手一顿，抬起头有些慌张地解释：“那……那倒也不是。” “噢？”陈起年并肩站在她身边，从容把菜碟里的残渣全部装进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声音低醇温柔，带着微微的调笑，“那你是希望我把阿姨的话放在心上？” 乔细雨猫猫流泪：“……也不是这样，你别欺负我了。” 陈起年朗声笑起来，觉得逗她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在外不常这样放松地笑，所以外人都以为他就是个不苟言笑冷冰冰的人。 但只有乔细雨知道，其实陈起年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明快而富有感染力，让人觉得很温暖。 听着他的笑声，她微微低下头去，收拾菜碟的动作不经意变得更加温柔。 陈起年耐心地把装着剩菜的塑料袋用橡皮筋捆好，声音低醇温柔：“好，我不欺负你了，也不提乔阿姨说的话了，不要生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纵容和迁就的意味，乔细雨听着，只觉得心跳更快。 她低下眼眸，抿嘴悄悄地微笑。 “这些菜不要浪费。”陈起年把几个装满剩菜的袋子堆在一起，“我到时候带回去，可以喂给楼下的几只小猫。” -- 第109页 “欸？你家楼下有小猫？”乔细雨侧首看向他，目光闪闪，十分心动。 “有啊。”陈起年慢悠悠地说，“只不过都是被人遗弃的野猫罢了。有一只被人遗弃的暹罗，还有一只蓝白英短和一只布偶。噢，对了，那只布偶最近好像生了一窝小猫咪，猫妈妈正缺吃的，这些东西带回去给它，再混点猫粮，应该能喂饱它们一家。” “真可恶啊，那些遗弃小动物的人。”乔细雨轻声打抱不平，有些不开心，“他们怎么舍得？小猫咪那么可爱。” 陈起年笑了一声，面容平静：“人有时候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能够遗弃，更何况小动物。” 乔细雨抬眸看着他，忽然瞥见陈起年笑容里的几分沉寂。 她咬了咬唇，当即振振说：“但这说的只是有些人，我一直都相信，这世界上，更多人都还是愿意负责任的好人。”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们管不了别人，只能管好自己，只要我们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就好，只要我们自己是负责任的人就好。” 陈起年看着她的脸，有些微微的恍惚。 他愣了愣，旋即，那双漂亮的桃花里中重新潋滟起温柔的笑意。 他轻轻地点头：“你说得对。” 乔细雨留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于是她的心也安稳了一些。 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微笑仰头看着他：“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喂小猫吧？” “好。”陈起年微笑点头，专注看着她，“不过我想，还是要早点联系小动物援助中心的人。继续让它们无家可归，终究不是个办法。” 两个人慢慢说着话，原本狼藉的桌面已经被整理干净。 两个人把脏碗放进洗碗机，而后走出厨房。 客厅里，壁挂钟上的时针已经指向11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新年就会到来。 简书意抱着衣服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郁闷地看着乔细雨和陈起年，说道：“我先洗个澡，刚才妈那一吐，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味……” 说完，他就抱着衣服走去浴室。 乔安娜醉酒已经睡过去，简书意去浴室洗澡，只留下客厅里乔细雨跟陈起年二人单独相处。 陈起年侧首，微笑看向乔细雨：“去阳台吹吹风？” 在开了地暖的房间里待久确实有些闷热，乔细雨点点头，微笑道：“好。” 站在乔家的阳台，远眺可以看见城市CBD的夜景，还有世豪广场处密集流动的车水。 城市有微风吹来，轻柔地抚摸在面颊之上。 乔细雨跟陈起年并肩靠在阳台上，眺望着城市的地平线。 “我听我哥说，永光市的市区已经禁烟花了，今年跨年恐怕看不到烟火了。”乔细雨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漆黑的天空。 陈起年侧首看着她：“你很想看烟火？” “想啊。”乔细雨叹了口气，“以前在海陵老家，这个时候我肯定已经跟爸爸去河岸看烟火了。” 想起以前在海陵过年的景象，乔细雨的眼里不由得多了一丝晶亮的怀念：“我们老家是个很小的城市，对这些烟火管得不是那么严格，到跨年的时候，每家每户基本都会去河岸放烟火，特别漂亮！我爸爸还会给我买好多小炮仗啊、仙女棒啊、冲天棒啊给我。” 陈起年忍不住笑起来：“你还会放这些？” “那当然啦。”乔细雨侧首看着他，笑容里多了一丝狡黠，“你别看我这样，多大的炮仗我都敢放。以前和我哥在老家的时候一起放炮，每次都是我去点火，他躲在我爸爸身后捂着耳朵。” 陈起年朗声笑起来。 乔细雨侧首笑着：“不过，这都是我悄悄跟你说的，你不能告诉我哥啊，不然一会儿他又该责怪我破坏他形象了。” “没问题，我不会告诉他的。”陈起年唇畔的笑容染着温暖。 乔细雨回过头，继续看着远方：“虽然闹市区内禁烟火，但是郊区应该不禁吧？也不知道站在这里看不看得到。” 陈起年忽然很认真地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真的吗？”乔细雨欣喜抬眸。 但是瞥到屋内的时钟，她眼里的欣喜又变淡了。 “算了，下次再说吧。”乔细雨看着陈起年，眼眸里含着温柔的感激，“今天太晚了。” “也是。”陈起年看了一眼时间，继而看着乔细雨，“不过如果你想去看，我一定会带你去。” “好啊。”乔细雨也没多想，只觉得陈起年这句话应该只是过场话，毕竟他现在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带她去郊区看烟火，何况从城南到南边的郊区也很远，一来一回很麻烦。 客厅里播放的春晚节目已经进行到了倒计时的时刻，乔细雨听到主持人在用标准的播音腔念新春祝福语。 她侧眸看着身旁的陈起年，手却默默地伸进了口袋，捏着里面的一个东西犹豫不决。 挂壁钟上的时针与分针已经无限接近12点，秒钟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沿着顺时针往上爬。 “……5。” “4。” “3。” 电视里，主持人与在场观众已然开始倒计时。 乔细雨望着陈起年俊朗的侧脸，一颗心跳得更快，捏在口袋里的手开始微微出汗。 “……2。” -- 第110页 “1！” “新年快乐！” 就在这句新年快乐之后，城市的地平线上升起烟火，陈起年脸上带着笑，他转过头，伸手拉住乔细雨的衣袖，指向那微弱的烟火：“你看那边……” 话还没有说完，陈起年却整个愣在原地。 乔细雨就站在他的身边，侧身望着他笑，手中还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封好的红包。 “陈起年，新年快乐。”乔细雨鼓足了勇气，最后还是把口袋里那个握了许久的红包取出来，递到了陈起年的面前。 城市的霓虹灯火映照在她半张脸上，她的神情有些紧张，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却无比专注和坚定。 “这是……我给你打的压岁钱。”她不知道陈起年会不会愿意收，但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有鼓足勇气继续往下说，“我知道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是我的心意，希望你收下。我真的很高兴去年能够认识你，也和庆幸和你经历了许多，希望我们以后共同经历的事情能够更多，也希望……” 陈起年看着她，瞳仁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也希望，有我陪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会感觉到那么孤单。” 乔细雨捏着红包，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乖巧温柔地望着陈起年而笑，眯成弯弯的月牙形状：“新年快乐。” 陈起年的小指微微有些颤抖。 他的目光凝固下来，平缓地从乔细雨的面容转移到她手中那个小红包上，然后温柔地垂下眼帘。 纤长的眼睫毛耷落在眼仁上，却怎么也遮不住这一刻眼底流动的波光和汹涌的情绪。 他的脸颊慢慢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那种笑容里充斥着力量，充斥着心安。 今夜永光市的天空明明没有烟火，但是这一瞬间，他却觉得，他的天空已经全部被绚烂的烟火所照亮。 那种强烈的光，让心底的黑暗无处遁形，最后一点点逼近他心底最深不见的地方。 有个人，早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打开了他锁上的那扇门。 陈起年垂眸不由自主地笑着，可是眼睛里却有了一点泪水。 他缓和好自己的情绪，慢慢地抬起头，再看着乔细雨的时候，眼底惟余赤诚。 “谢谢。”他轻轻抬起手，从她的手里接过那个画着可爱图案的红包，温柔笑眼专注地看着她，道，“我收下了。” 乔细雨心底原本的紧张瞬间消散，明亮澄净的眼睛里闪耀起笑意，拼命点头：“好！” “那我现在能不能拆开看看？”陈起年侧首微笑看着她。 乔细雨瞬间脸红，连忙拒绝：“不行不行！都说了很少，你要是现在打开看，我会尴尬死的！这都是我平时存下的一点零花钱，真的不多。” 陈起年把她给的红包贴身塞进外套的内口袋里，笑道：“那我不看了，等我回去以后一个人再看。” 乔细雨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笑盈盈地说：“嗯嗯。” 陈起年并肩站在她身边，继续同她看着这一刻城市的万家灯火，风吹在二人的面颊上，撩动乔细雨披散在肩头的长发。 “谢谢你。” 忽然间，乔细雨听到身侧的陈起年声音很轻地说。 她愣了愣，侧首看他。 陈起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远处的灯火，面容上的笑意清浅。 这一刻，风从他们二人之间吹过。 然后，风吹向远方，散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那一天，严烺在客厅同长辈们一起打麻将，刚胡牌，满脸笑容地找长辈们要钱，而严朵朵躲在卧室的阳台上，跟手机里跟谢锦朝打视频电话，满面笑容。 李织织坐在点着台灯的窗前，翻阅手中的一页语文作业，平静地继续学习。 陈嘉坐在还没吃完的年夜饭桌前，听着全家长辈的念叨，整个人已经快要疯了。 南北北坐在小巷二楼房间的飘窗上，房间里关了灯，唯有窗外的路灯透进来。她犹豫了许久，还是给简书意发去了一条祝福“新年快乐”，发完之后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回复。她起身离开，把手机单独留在黑暗的房间中，十五分钟后，安静漆黑的房间里，她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示着简书意的刚才的回复——“你也是。” 城南别墅区俞宅里，灯火通明，大厅中亲戚们正同俞文庆和沈静晚夫妻说笑，和乐融融，俞家宁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台灯下一张写满乔细雨字迹的英文作业本发呆。 风吹开窗户，掀动窗帘。 俞家宁起身去关，却忽然看见漆黑的天空上划过一颗流星。 第54章 除夕夜的那天晚上, 陈起年最后留在了乔家过夜，同简书意睡一张床。 而那天晚上，乔细雨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很久, 才不知不觉地陷入睡梦中。 很久没睡那么沉的觉了, 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乔细雨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有些昏沉。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头顶上雪白的天花板。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 乔细雨不想起床, 便赖在床上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 把床头柜上的手里捞了过来。 她睡眼惺忪地点开手机，看到微信上的未读短信震惊了一下。 99+了。 一大早的，谁发的这么多消息。 -- 第111页 乔细雨点开微信, 看到满屏的小红点, 多是同学跟朋友们一大早发来的拜年消息, 然后就是她那个五人的微信小群发的消息。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里严朵朵四个人一大早就聊开了。 陈嘉：【你们都收了多少压岁钱啊？我昨天才收到800块，还有比我收得更少的人吗？[\\流泪]】 严朵朵：【5万rmb，嘻嘻】 李织织：【不愧是地主婆】 谢锦朝：【不愧是地主婆】 陈嘉：【不愧是地主婆】 严朵朵：【还好啦，这是我收得最少的一年~】 李织织：【富婆带带我】 陈嘉：【对了，@小丸子，乔乔人呢？】 严朵朵：【估计还在睡吧】 李织织：【昨晚你们看到流星没？】 屏幕外的乔细雨满脸茫然。 流星？ 昨晚是有流星吗？ 早知道就应该再晚睡一点，看到流星许个愿了。 房门忽然被叩响了两声, 简书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还不起来？几点了？起床了！” 乔细雨把手机关掉，扔在枕头边, 不情不愿地用被子罩住头：“知道了……” 换上居家棉服，穿上温暖的拖鞋, 乔细雨随手用皮筋绑了个丸子头, 这才看见梳妆台上不知什么时候有的一个红包。 她把红包拿起来, 背面是乔安娜的字迹——“宝贝，新年快乐”。 乔细雨打着哈欠拆开红包，把里面鲜红的软妹币倒出来。 看到里面红票子张数的时候，她的瞌睡一下就清醒了—— 好、好厚的一沓压岁钱！ 不愧是妈妈，大手笔！ 乔细雨把钱小心塞进自己书桌的抽屉里，然后走进卧室的浴室洗漱，洗漱完毕以后，她走向餐厅。 餐厅里只有简书意坐在桌子旁。 他一边吃早饭一边刷手机，听到乔细雨逼近的脚步声，头也没抬一下，问道：“大小姐终于起床了？” 乔细雨坐到简书意的对面，从桌上摸了一片奶酪肉松面包外加一瓶鲜奶。 她咬了一口面包，才茫然抬头问简书意：“妈妈和起年呢？” 简书意叼着面包，头也不抬地在手机上点点点：“妈公司有点事情，一大早就跟几个阿姨走了，陈起年也早就走了……”他后知后觉地皱了皱眉，抬起眸打量乔细雨，“我说，你什么时候叫陈起年叫得这么亲近了？起年？” “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管得着吗？”乔细雨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把微信点开。 简衡和林小玫早上也给她发了微信，除了新年祝福，一人还给她发了一个微信发红包，爸爸发了4000块，后妈比爸爸发得更多，8000块。 简书意坐在对面，垂眸喝了一口牛奶：“你收到多少钱了？爸妈，还有阿姨那边，收到多少？” “爸爸和小玫阿姨一共给了1万2，妈妈给了1万左右。”乔细雨算了算，“好像沈阿姨还给了一点，但我还没看是多少。” 简书意咋舌：“同样一个爹一个妈生的，为什么你比我讨喜那么多，我不服……” 乔细雨笑个不住，故意摇头晃脑地说：“没事啊，还有我喜欢你。” “不用！”简书意的语气凶巴巴的，看着乔细雨的眼神却是温柔怜爱的。 “对了，起年这么早就回去？”乔细雨把话题扯回来。 简书意道：“别人是高三生，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闲？” 乔细雨吐了下舌头扮鬼脸：“话说那么难听干嘛，我也很忙的。” “忙着收压岁钱？”简书意挑眉嘲笑她。 乔细雨哼一声，懒得理他。 “我先出去了。”简书意吃完了早饭，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 “你去哪？大过年的？”乔细雨愣住，看着简书意的背影。 简书意回过头：“去球馆训练，对了，我和妈妈今天晚上可能都会回来得晚一点，余下的两餐你自己解决没问题吧？” “没问题。”乔细雨嘴上虽然答应，但还是有些不开心，“大年初一你们就要忙啊？” “是啊。”简书意说完没再理她，回房间换了衣服背着篮球离开家。 简书意离开后，家里就又只剩下乔细雨一个人。 她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跟严朵朵他们聊天。 过了一阵，简衡打了电话过来，询问她大年初五回不回海陵。 这件事情乔细雨早就跟乔安娜商量好了，乔安娜是同意她回老家的，于是乔细雨便答应了下来，简衡说替她买好了五号下午的火车票。 看电视、玩手机、吃零食，外加躺着啥也不干，一天其实很快也就打发了过去。 等到乔细雨回过神来，夕阳已经开始下沉。 她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差不多六点，于是开始准备自己的晚饭。 陈起年今天一直没给她发任何的消息，但乔细雨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跟他相处这段时间，乔细雨已经十分熟悉陈起年回消息的作风。 只要他看到她的消息，当即就会秒回，如果没有回复或者发消息，那必然就是在忙。 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是高三生，乔细雨也不好时时打搅他的生活。 吃完饭以后，乔细雨收拾好了碗筷，时间已经快到八点半左右。 -- 第112页 她回房拿了衣服准备去洗个澡，摆在床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乔细雨愣了愣，放下衣服去看手机。 是陈起年发来的微信。 陈起年：【你现在在家吗？有时间吗？】 乔细雨愣了愣，回复：【我在家，有什么事吗？】 陈起年：【今晚城南远郊有烟火表演，我带你去放烟火】 看到这行字，乔细雨属实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昨夜陈起年说要带自己去看烟火的事情。 ……但是，她一直以为那就是他说着玩的，没想过要当真啊？ 他现在就告诉自己要去看烟火？ 乔细雨瞬间惊慌起来。 她透过房间里的落地全身镜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穿着睡衣、满脸疲倦、头发也油了还没洗…… 她捏着手机还在发愣，手心里的手机又嗡嗡震动了一下——是陈起年的电话！ 他直接打电话了！ 乔细雨手忙脚乱，差点没拿稳手机。 她匆匆点下接听，然后双手把手机捧到耳边，试探地道：“……喂？” “是我。”电话里陈起年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风声的嘈杂，听得出来他好像是待在户外。 “嗯……”乔细雨脑子短路，一瞬间不知道说点什么。 “你在家？”陈起年问，“我看到你一直没回我消息。” “在家。”乔细雨匆忙回答，“……刚才在忙，一下可能没看见消息。” “这样。”陈起年说，“我刚在微信上问你要不要去看烟火，你想不想去？” 乔细雨捏着手机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就我们两个？” 陈起年的笑音低醇：“你还想要几个？” 乔细雨的脸轰一下通红。 “去不去？”陈起年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复。 乔细雨看了一眼镜子里邋遢的自己，咬了咬嘴唇，略微迟疑一瞬后，终究还是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去！” 陈起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他笑着说：“那好，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乔细雨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到？” 她觉得陈起年应该是在过来的路上。 既然如此，她应该还有点时间拯救自己现在邋遢的形象。 听筒里呼啸而过的风声突然停了下来。 “你现在在哪？”乔细雨疑惑问。 陈起年笑着：“我在你家楼下。” 他的话刚说完，乔细雨的微信里就弹出一张陈起年发来的图片。 图片内容是他即时拍摄的小区大门。 乔细雨一瞬间就懵了，她万万没想到陈起年来得竟然会这么迅速！ 她还以为自己会有点时间收拾一下呢！ 但陈起年好像能够猜到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样。 听筒里，他的声音温和而耐心：“不着急，你慢慢收拾，我会一直等着你。” “好……那，你稍微等我五分钟。”乔细雨捏着手机回应陈起年，待那边传来回复以后，她迅速地挂断了手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镜子中那个邋遢的自己，迅速开始收拾！ - 这绝对是乔细雨最手忙脚乱的一次收拾，从打扮到出门，一共十分钟不到。 她穿了一件羊毛衫配格子裙，地下是长靴，外面套着一件可爱的羊羔毛外套，头发梳着一个可爱的丸子头配一个红色蝴蝶结。 抓了钥匙挎上包，一路火光带闪电地下电梯，紧接着冲出公寓单元楼，大步奔向小区门口。 一月的北风在奔跑时刮到乔细雨的脸上，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一颗心反而越来越火热，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绚烂。 她气喘吁吁奔跑到小区门外的时候，陈起年已经站在小区门前的广场上等她。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奶白色的连帽卫衣，底下穿着牛仔裤和球鞋，带着一个毛线冷帽，身形修长，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 他站在路灯下等她，手边还推了一辆27英寸的大型黑色山地自行车。 见到她的身影，他朝她挥了挥手，面容带笑。 乔细雨捕捉到他的身影，连忙小跑上前，气喘吁吁停在他面前，缓了好一会儿，才满面笑颜地抬起头：“久等了。” 陈起年笑着，俊昳的眉眼温和：“没等多久。” 乔细雨望着他：“那我们现在过去？” 陈起年点头：“是。” 乔细雨迟疑地看着他：“怎么过去？” 陈起年挑了挑眉毛，伸手拍着背后那辆高大的山地车：“就坐这个。” 乔细雨看了一眼陈起年身后这辆自行车，愣了愣：“你……你载我过去？” “是啊。”陈起年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乔细雨犹豫了一下，“可是这样过去不会很辛苦你吗？而且时间也花费得多。” “这都是小事，你能有多重？”陈起年笑起来，俊朗的眉宇间熠熠生辉，“主要是，我想带你经过一个有惊喜的地方，如果坐出租车的话，惊喜效果没那么好。” 第55章 “惊喜？”乔细雨怔怔看着陈起年, 不知道他究竟要带自己看什么惊喜。 陈起年笑着，并没有多说：“你去过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羊羔毛外套上。 -- 第113页 “你只穿这么一点？”陈起年好看的眉头微微拧着，似乎有些担心。 “没关系, 不冷的。”乔细雨笑着摆摆手, 为自己解释。 其实她冷…… 原本是想穿羽绒服出来的，但她更想能够漂漂亮亮地同陈起年去看这次烟火，最后还是决定要风度不要温度, 于是选了这件羊羔毛的短款外套和小裙子。 陈起年的眼眸落在乔细雨冻得有些发紫的手指上。 他略一沉吟, 紧接着把自己身上那件黑色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二话不说地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沉沉落在乔细雨的肩膀上，温暖的羽绒服一瞬间隔绝了吹向她身体的北风。 乔细雨原本被冷得微微颤抖的手逐渐停了下来。 她抬起眼眸, 错愕地望着陈起年。 “虽然大了点, 但是将就穿着吧。”他抬手替她拢了拢衣领, 笑意温柔。 乔细雨低头，看着披在自己肩膀上这件硕大的羽绒服。 这件衣服穿在陈起年的身上正正好，但是当它套在自己身上……她简直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不用不用！”乔细雨连忙想要脱下来还给陈起年，“天气这么冷，你自己穿着吧。” 陈起年抬手，轻轻制止她的动作。 乔细雨抬眸，就望见陈起年低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我很暖和，不穿这件羽绒服也没关系。”陈起年道。 见到乔细雨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他又笑了起来。 “男生的体温普遍比女孩子高一点，你不信的话, 摸摸我的手就知道了。”说着，陈起年把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 乔细雨垂眸, 看着他宽大的手掌跟修长的手指。 陈起年的手很好看, 骨节匀称, 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乔细雨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了摸陈起年的掌心。 他的手很大，一个巴掌几乎能包住她两个拳头。 触及他肌肤的一瞬间，乔细雨果真感受到一股温暖，她愣了愣，他的手却忽然一动，整个包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掌。 不知是不是被陈起年手掌心滚烫的温度感染，乔细雨的脸颊在刹那间变得通红。 陈起年握着她的手，微笑问道：“现在相信了吗？” 乔细雨双颊滚烫，忙把自己的手抽出，小鸡啄米地点头：“……相信了。” 陈起年替她重新拢了拢羽绒服衣领，温柔道：“那我们走吧？” “好。”乔细雨垂眸低着头，红透了脸。 - 陈起年的这辆山地自行车没有设置后座，只是在后轮的轴心上增添了两处可以供人踩踏的地方，人站在后面扶住骑车人的肩膀就可以共乘。 乔细雨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自行车，更何况陈起年这辆车还挺高大的，她一开始都不敢站上去，总觉得踩在那两根铁棍上会很容易摔下来。 陈起年坐在前，回过头来看着她不敢上车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别怕，踩上来就行，不会摔下去的，放心。” 乔细雨不放心地盯着后轮轴心上的两根铁棍，又看了看陈起年，终究还是咬了咬牙，一脚踩了上去。 “扶好我肩膀。”陈起年转过头叮嘱她。 乔细雨把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乖乖地点点头：“扶好了。” “那我们就出发了！”陈起年的脚踩下自行车的踏板。 随着踩下踏板的动作，原本平稳停在原地的自行车忽然间向前飞速滚动起来。 风吹动乔细雨鬓边散落的头发，她低呼一声，原本还有些拘谨地放在陈起年肩膀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拼命抓紧。 陈起年爽朗地笑起来：“别怕，抓紧我。” 乔细雨不敢说话，看着周围飞速退后的景象，无声地点了点头，用力抓紧陈起年的肩膀。 这辆山地车很高，加之乔细雨是站在背后的，站的高看得远，这条每天经过的街道景色好像也开始变得跟平常不一样了。 一开始行驶的时候，乔细雨还有些局促，生怕自己掉下山地车，但随着车子行驶得越来越远，她逐渐就慢慢适应了站在自行车后座的感觉。 现在是大年初一，整个永光市的市政街道两旁的香樟树都被工人布置上了霓彩灯火，站在自行车上一路飞驰而去的感觉，宛如乘风飞翔。 乔细雨从没体验过这种自由如风的感觉。 乘着迎面刮来的风，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好像马上要变成一只白鸽，展翅飞翔而去。 陈起年戴着卫衣上的连帽，眉宇前的碎发被风拂得凌乱不堪。 乔细雨站在他身后，拼命握着他的肩膀，身上那件大得不合身的羽绒服被风刮得飞扬起来，宛如一片胡乱飞舞的黑色旗帜，飘扬在这夜色霓虹之中。 陈起年踩着自行车，回过头看着身后轻轻哼歌的乔细雨，又悄悄地回过头去，俊昳的面孔上忍不住浮现明朗的笑容。 乔细雨仰起脸看着头顶上香樟树之中缠绕的点点霓虹灯，像是看到了一片触手可及的繁星天空。 两个人的自行车飞速转过街角，与几辆汽车擦肩而过，接下来的街景慢慢尽数展现。 随着自行车彻底驶入这条新的街道，乔细雨的瞳孔不由得渐渐放大。 眼前的这一切，犹如梦境般展现在自己面前。 -- 第114页 这是一条冗长的单行道，两边栽满了茂盛的香樟树，但是与其他街道上缠绕霓虹灯的树不同，在这条冗长的单行道上，每一棵树上缀着的都是白色的珠串灯。 陈起年带着她骑车从这里飞快经过，两边的街灯不亮，只有这些坠落的灯珠一颗颗发出纯白的光芒，如同银河宇宙里一颗颗流动的小行星。 北风吹动，乔细雨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全新的世界，穿行在静谧美丽的银河之中。 无数的小行星点亮了她的眼睛，点亮了她的笑容。 真是……真是太漂亮了。 难怪陈起年一定要带她骑自行车经过这里。 这一刻，时间好像流淌得逐渐缓慢起来。 好像这个宇宙只剩下她跟单车前座的陈起年，穿行在这现实世界的银河中。 乔细雨看着前座陈起年宽厚的肩膀，忍不住眯起眼睛微笑。 她想，她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16岁前夕那个冬夜的北风，不会忘记站在单车上看到的银河星空，不会忘记陈起年回眸看她的笑容，也不会忘记她手心之下，那个宽厚可靠的肩膀所带给她的温暖。 神明啊。 如果可以的话。 我真想就这样和他在一起，骑着自行车逃到世界的尽头，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年轻。 永远永远…… - 然而，这个晚上给乔细雨留下的深刻记忆还不止于此。 就在她以为今晚会一直这样梦幻下去的时候，梦幻却戛然而止了，就在自行车刚刚快要驶出这条像小银河一样的机动车单行道的时候。 原因是…… 她跟陈起年被一起被交警抓了。 而且是当场抓获。 - 乔细雨一辈子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上交警的皮卡车。 陈起年的山地车被扣在皮卡车之后，她跟陈起年这俩当事人，则一人一边，老老实实坐在交警车的后座。 低着头两个穿着执勤服的交通警察坐在前，一个开车，一个回头看着他们二人严肃教育。 “你们平常是怎么学习交通知识的？既然要骑自行车上路，基本的行驶规则也要知道一下吧？在有非机动车行驶道的情况下，你们两个还把自行车骑到机动车道上？还载人骑行？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万一出事那就是很严肃的事情！？” 陈起年低着头。 乔细雨也低着头。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老老实实接受警察叔叔的教育。 “就算是想要看风景也不行啊？看风景重要还是人身安全重要？”交警劈头盖脸地教育，“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回去写检查，满18的男生一会儿去接受下骑行安全教育，交35块钱的罚款，女生把监护人叫来领人签字！” 乔细雨听到接受教育这几个字，心里有些没底，她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交警叔叔，我们接受多久的教育才能走啊？” 要是今天一整晚都待在交警队，那她和陈起年的烟花之约不是就泡汤了吗？ 好不甘心啊！ 开车的那个交警性格温和一些，笑着说：“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总之，好好接受非机动车驾驶安全教育，要做守法公民。”顿了顿，又问道，“不过这大年初一的，你们两个不各自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这是要去哪啊？” 陈起年礼貌道：“我们打算去南郊附近看烟火表演。” “哦，那个烟火表演啊，我知道。”开车的交警说，“我儿子今天也过去看了，听说场面挺盛大的。不过，你们今天接受完教育以后可能就没时间再去放烟花了哦。” 乔细雨听到这，就知道今天的烟花之约肯定是泡汤了…… 猫猫流泪。 呜呜呜。 - 就这样，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当南郊河岸两边开始点燃盛大的烟火时，乔细雨却跟陈起年在城南交警支队里接受安全教育。 同时因为乔细雨需要监护人的认领和签字，等到乔安娜开车气喘吁吁从公司跑到交警支队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晚上11点了。 乔细雨跟陈起年站在支队的大厅里，看着身前的乔安娜一边跟办公台内的执勤交警道歉，一边提笔签字：“真是不好意思，警察同志，等回去以后我一定会跟这俩孩子好好说说的，以后他们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陈起年跟乔细雨站在乔安娜身后，双双低着头。 执勤的警察把回执单交到乔安娜的手里，看了一眼两个人栽着脑袋的少年人，也笑了笑：“没事，他们两个今天在支队里已经深刻反省错误了，相信他们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知道错了吗？”乔安娜回头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知道了……” “知道了。” 乔细雨跟陈起年异口同声地说。 “时间不早了，你们可以走了。”警察对乔细雨一行笑了笑。 “好的好的，辛苦您了警察同志。”乔安娜一面跟警察赔笑，一面按着两个小崽子的头让他们鞠躬，“还不谢谢警察叔叔的教育！？” “谢谢警察叔叔的教育……” 乔细雨跟陈起年被乔安娜按头向交警道谢。 “行了行了，不用谢了，这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警察摆了摆手，便让这三人离开支队。 -- 第115页 乔安娜走在前，乔细雨走在后，陈起年并肩走在乔细雨的身边，手里还推着刚取回来的自行车。 乔安娜先去停车的地方取车了，乔细雨便同陈起年一起待在交警支队的大门口等乔安娜开车过来。 路灯落在二人肩头，陈起年侧眸，带着歉意看向站在身边的乔细雨：“抱歉，今天都怪我，才让你没看成烟火。如果知道那条路的路口有交警，我绝对不会带你从那边走。” 乔细雨侧首望着他，也有些遗憾：“不怪你啊，我们也不知道那地方会有交警执勤。”她耸耸肩，朝着他笑，反而还安慰他说，“反正烟火又不是只有今天才有，下次也能看到，你不要自责，我们下次再一起看不就行啦？而且今天你带我骑车看到了那么漂亮的街景，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陈起年推着自行车的手缓缓收紧，看着她的笑容，他也微微笑了笑，眼里有些寂寥：“但我的本意是想让你看到烟花，结果烟花没看到，倒是害你跟我一起来交警支队写检查了，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乔细雨十分认真地说，“这……这也算我人生当中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啊！” “美好回忆？”陈起年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向乔细雨。 乔细雨被他盯得有些心虚。 她扯着嘴角干干笑了一声：“好吧，回忆倒是有回忆，美好就算了，在交警队写检查算什么美好回忆嘛？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陈起年望着她，整个人先是愣住，然后，蓦地靠着单车把手大笑起来。 乔细雨看着他毫无形象大笑的样子，也笑了两声，紧接着，也忍不住跟着他大笑起来。 两个人站在交警支队的大门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起年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说：“行吧，我觉得这回忆虽然不美好，但是也挺有纪念意义的，要不是今天的事情，我这辈子可能都坐不上一次交警车。” 乔细雨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奋力点点头，含着泪花说：“也是，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重要事件。” 陈起年侧眸看着她：“一起在交警队写检查？” “噗——”乔细雨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陈起年也被自己说得笑个不住。 两个人正笑得花枝乱颤，背后交警队的大门内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那边的两个，你们等一下！” 听到交警的声音，陈起年同乔细雨连忙双双收敛了面孔上的笑容，端正神色，规规矩矩地转过身。 来人正是之前在警车上一直严肃教育他们二人的交警叔叔。 他朝着二人的方向小跑过来，手里似乎还揣着什么东西。 他停在二人面前：“你们俩先等等。” “我们都接受过教育了，也写过检查了，交警叔叔，您还有什么事吗？”乔细雨看着面前的交警，有些担心地询问。 “嗯，有一点。”交警板着脸看着二人。 陈起年跟乔细雨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您还有什么事？”陈起年转过头问交警。 交警看着他们，把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递到二人面前。 “这个送给你们。”交警叔叔把手里的一盒仙女棒递到二人面前。 乔细雨跟陈起年愣愣看着那盒仙女棒，然后又愣愣看着那位交警。 “原本是打算今天送给我闺女的，但是今晚突然分配执勤，回不去家了，这个东西也用不上，干脆送给你们。”交警提起自己的女儿，严肃的面容也变得多了几分温暖，“今晚让你们没能看成烟火，就用这个稍稍弥补下遗憾吧。” 乔细雨看着面前这盒仙女棒，脸上逐渐浮现温柔的笑容。 她轻轻伸出手，接过那盒仙女棒，感激地看着交警：“谢谢您，叔叔，您辛苦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交警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支队大厅，身影逐渐消失在二人的视线当中。 乔细雨握着手里的仙女棒，抬眸冲着陈起年微微一笑。 “今天应该还是能看到烟火了。”她笑着道。 “虽然不大。”陈起年微笑亦然。 乔安娜已经把车开过来，她停车在路边，摇下车窗喊道：“两个小崽子，还不快上来？” “走吧？”陈起年侧眸，温柔看向乔细雨。 乔细雨握紧了手里的仙女棒，笑着朝陈起年点头。 二人走向乔安娜的车。 - 最后，在大年初一这一天，虽然经历了种种波折，但好在最后，乔细雨终于还是看到了烟花。 虽然，这烟花很小很小，仅仅只能绽放在她的手心之上。 乔安娜买了打火机，带着他们到了天台，把那一盒仙女棒全部都点燃。 乔细雨站在漆黑的夜空下，与陈起年一起举着燃烧的仙女棒，像是有无数的小星星围绕着他们飞行，又像是有流星降落在二人身边。 仙女棒的光芒不大，但足以在一瞬间照亮同时他们两个的面颊。 乔细雨把仙女棒捏在手心。 一抬头，就能看见陈起年的眼睛里也点燃了花火璀璨的光芒。 他正望着她微笑。 第56章 高三生的寒假就是如此短暂, 在乔细雨还沉浸于假期的快乐中时，陈起年跟简书意却已经接到了返校通知，提前返校了。 -- 第116页 就这样, 他们的寒假结束了。 简书意和陈起年去上学后, 乔细雨便开始准备回老家海陵的事情。 简衡早就已经替乔细雨买好了票，乔细雨收拾好行囊，便在大年初五这天乘坐高铁回海陵。 乔安娜还没复工, 便干脆开车把她送到了永光东站, 仔细交代了她一些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项后，便跟她告别，开车离开。 乔细雨拖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过了安检口, 便在候车厅等待检票。 等车的时候, 手机响了一下。 乔细雨点开手机, 发现是陈起年发来的微信小心，脸上顿时浮现粉红的甜甜笑容。 点开微信，陈起年问：【已经上车了吗？】 乔细雨：【还没有，刚进候车大厅，还有大概十五分钟才开始检票】 说着，拿起手机拍摄了一张A12检票口的照片，上面写着G8791，由永光开往海陵。 她把图片发送过去。 陈起年那头很快秒回：【一个人坐车要注意安全, 什么时候到海陵？到的时候家里有人接你吗？】 乔细雨垂眸看着他一连串的关心，脸上笑容收不住。 她回复：【你这么担心我, 干脆跟我一起去海陵好了[\\龇牙笑]】 陈起年：【好啊，我等下下课就跳墙过来找你】 乔细雨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 笑个不住, 回复：【不用担心啦, 我两个小时以后就到了，高铁很快的。到了以后，小玫阿姨会开车过来接我回家的。】 陈起年：【那就好，一路平安，在老家玩得开心。】 乔细雨：【没问题，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陈起年：【好，那我等你。马上要考试了，我先关手机，不用再回我，一路顺风，女孩子一个人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说完之后，陈起年那边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乔细雨看着手机上的文字，摇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陈起年这是把她当成三岁小孩了吗？ 检票口已经开始检票，乔细雨把手机塞进口袋，走进人流。 - 回到海陵老家的这段日子，乔细雨过得舒心适意。 虽然简衡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时常陪伴她，但好在小玫阿姨在家。 乔细雨时常跟着她一起，两个人逛街买菜，吃吃吃玩玩玩，日子过得倒比在永光更加热闹。 这期间，跟陈起年的联系虽然不频繁，但是基本也没怎么断过。 陈起年经常会给她发一些他收集的中考复习资料，闲暇时间也会给乔细雨做一点下半年复习的计划安排，或者偶尔发些生活里的琐碎小事让她知道。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顺其自然就变得像现在一样舒适。 乔细雨在海陵一直待到将近元宵节的时候，回家之前，小玫阿姨就开始给她准备各式各样的特产还有好吃的东西，让她统统带回永光。 来时空空荡荡的旅行箱，在临近走的时候，却被填得满满当当，还外加了两个装着特产的袋子。 要不是乔细雨拼命解释自己实在是提不动，小玫阿姨已经打算把这个家里有的所有东西都塞进乔细雨的行囊中了。 回家的前两天，乔细雨跟简衡还有小玫阿姨并小玫阿姨的儿子小海吃了个团圆饭，一家人和乐融融。 小海是小玫阿姨跟前夫所生的孩子，年纪比乔细雨小一岁，一直跟小玫阿姨的前夫生活。 虽然不住在一个家庭里，但从前乔细雨跟简书意还生活在海陵的时候，经常跟小海来往，大家关系都很好，乔细雨也是真心地把小海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从前有什么事情都会叫上他一起。 小海也特别黏简书意跟乔细雨，小时候经常跟在他们身后哥哥长姐姐短的。 这一次乔细雨回家探亲没带上简书意，小海还失落了一下。 - 临行回家的前一天，趁着是周末，简衡开车载着林小玫跟乔细雨特地回了一趟海陵乡下的老宅，去埋着乔细雨奶奶的墓园里上香祭拜。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温暖。 乔细雨站在奶奶的陵墓前，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之上老人温柔的笑容，虔诚地上了一炷香，告诉奶奶自己和哥哥现在在永光生活得很好，希望她不要担心。 简衡和林小玫把祭拜的食物还有花束摆放在墓碑之前，一家人驻足，又对着墓碑说了会儿话，才转身朝着墓园大门的方向离开。 小玫阿姨先去山下开车，似乎是故意把空间留给父女俩一样。 待小玫阿姨离开，惟余父女独处慢行的时候，简衡才转头，温柔地摸了摸乔细雨的头发：“半年多不见，我们乔乔变得更漂亮了，明天回去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到了以后给爸爸发个消息。” 父亲的手掌永远带着一种容易令人心安的厚重感，乔细雨微微沉默地跟在简衡身边，点了点头：“您放心，我自己会注意的，我不在家的时候，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健康，设计院的工作虽然繁重，但爸你也要注意自己。” “好，我们乔乔长大了，现在也学会关心爸爸了。”简衡侧首低头，望着乔细雨和蔼地微笑。 乔细雨仰头看着简衡。 平心而论，他们兄妹两个的长相几乎都随了乔安娜的浓丽精致，五官轮廓中基本没有简衡的影子，只有身高随了父亲。 -- 第117页 在乔细雨的印象中，简衡一直是个高大沉默且温柔的男人，相比母亲乔安娜的强势凌厉，他显得话很少，小时候总是站在乔安娜的背后无声微笑。 他从不与人争吵。 乔细雨还记得许多童年关于父亲的回忆。 在与乔安娜的婚姻走到尽头之前，他也没有当着乔细雨跟简书意的面时同乔安娜说过一句重话，只是沉默微笑。 乔安娜提出离婚，要去独自闯荡一片天地的时候，简衡微笑尊重。 离婚后带着兄妹两个独自生活的两年多里，简衡无怨无悔，从来没有在背后说过一句他们兄妹俩生母的坏话。 在简书意不理解乔安娜为什么要离婚抛下儿女因此哭闹不休的时候，简衡作为父亲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告诉他们兄妹，妈妈不是不爱他们因此抛下他们，而是因为妈妈不止是他们的妈妈，在作为他们兄妹的母亲之前，妈妈更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追求和憧憬，妈妈爱他们，也爱自己的梦想。 那一年简衡决定与林小玫组成新的家庭之前，也充分尊重了他们兄妹的意见。他不像别的父亲，只是在再婚之前通知一下自己的儿女，而是小心翼翼地先让林小玫接触他们兄妹，用真心一点点培养出大家的感情，得到他们兄妹的肯定和祝福以后，才与林小玫正式结婚。 再婚以后，纵然得到了简书意、乔细雨以及小海三个孩子的默许，简衡与林小玫还是一致决定不再要一个小孩，夫妻二人一直生活到现在，日子平静而幸福。 乔细雨小时候看过许多电视剧，电视剧里那些父母离婚又再婚的小孩似乎总是不幸福的，可因为简衡和乔安娜，乔细雨才知道，原来在这世上，不是每对夫妻结束婚姻时都是一地鸡毛的。 她的父母亲在婚姻中，都是真心实意爱着对方的。 他们分开不是因为感情破裂，不是因为任何一方的不忠，而是因为各自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以及选择。 乔安娜想要在广阔的大城市展翅飞翔，打拼出自己的事业天地。 简衡则希望在老家有一个平稳安宁的生活，虽然不富裕，虽然平淡，但这也是他的心愿。 她的父母没有选择为孩子牺牲自己的一切，而是在爱自己的同时，毫无保留地再把同样的爱注入孩子的心里。 这样的爱，让乔细雨和简书意感觉到轻松适意，从来感觉不到任何的压力。 乔细雨也是在这许多年的点滴里，才意识到，正是因为父母互相的尊重和信任，因为父母对他们孩子的尊重和信任，她才会从来不感觉自己其实是一个离异家庭的小孩，才没有在成长的道路上长歪。 想到这里，乔细雨不免抬起头，看着简衡问道：“爸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简衡温和地道：“你说。” 乔细雨沉默道：“爸爸，你觉得孩子会因为父母做了错的事情而怨恨父母吗？” 简衡愣了愣，转过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乔细雨笑着摆摆手。 “怨恨父母？”简衡沉思了一下，“这也有很多情况和原因啊，爸爸也说不好。” 乔细雨想起陈起年面对沈静晚时那种近乎残忍的冷漠，犹豫道：“那你觉得一般是什么原因，才会怨恨父母其中的一方？” 简衡沉吟了一下，继而很认真地说：“能让子女怨恨父母其中一方的，只有其中一方父母的挑唆吧？或者是父母其中一方真的做了很严重的错事。” “爸爸，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存在原谅吗？”乔细雨接着问。 简衡笑起来：“这就是因人而异的事情了，但是我想，天底下，应该没有人会真正恨自己的父母亲吧？真的到了生死的那一刻，能够狠下心继续怨恨父母的，终究只是少数人。”他摸了摸乔细雨的头，“反正，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你身上就对了。” 乔细雨抬起头，怔怔望着简衡：“为什么？” 简衡道：“因为我和你妈妈都坚信，我们给你们兄妹俩的爱是足够的，我和你妈妈虽然离婚了，但我们都还是相信彼此的，在我们家这样的环境里，你和你哥能长歪就怪了。”说着，他笑起来捏了捏乔细雨的小脸，“好了，不说这些严肃的话了，我们回家。” 乔细雨挠头，笑起来：“也是。”说着，挽住简衡的手，朝着山下小玫阿姨停车的方向走去。 - 元宵节过后，初中部正式开学。 回到14班的第一天，刚见面，严朵朵就一把熊抱住了乔细雨流泪：“呜呜呜乔乔，终于开学了假期我好想你啊！” 谢锦朝、陈嘉还有李织织坐在一旁，笑着看严朵朵：“才一个多月不见好不好，你怎么搞得好像一年多没见？” 严朵朵搂着乔细雨，朝谢锦朝做了一个鬼脸：“略，我乐意，你管得着么？”说着，继续抱紧乔细雨撒娇，“想你想你想你！” 乔细雨看着怀里的严朵朵，无奈而笑。 她把书包里早就准备好的小礼物一样样地取出来，一个一个地分发到大家的手里，腼腆笑着说：“这都是我回海陵的时候买的一些老家的特产小零食，给大家尝尝。” 严朵朵抱着乔细雨给的爱的小零食，继续感动流泪：“乔乔你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 第118页 谢锦朝万般无奈地把人从乔细雨怀里生拉硬拽出来，扶额说：“差不多得了……” 乔细雨和陈嘉、李织织看着这对活宝像演双簧一样斗嘴，忍不住笑起来。 - 进入初中时期最后的一个学期，整个班级的学习氛围似乎都变了，变得更加严肃沉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任务和考试。 乔细雨面临中考，陈起年面临高考，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学习，投入复习。 沉浸在学习中的时光似乎总是过得很快。 乔细雨感觉自己只是埋头在课桌上，再抬起头看黑板，时间就已经在一瞬间如白驹过隙流逝。 黑板角落的鲜红的中考倒计时在不停地减小它的数字，教室窗外的树梢上的枯叶也逐渐被新鲜的嫩叶所替代。 从七中的初中部晋升到高中部的过程中，几乎有三分之一本部初中的学生会被其他重点初中的人挤压下去。 谁都希望能够继续在熟悉的校园环境里过完中学时代，乔细雨也是如此，因此才更加努力地读书做题。 背书做题，做题背书，生活简单而专注。 李织织和谢锦朝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升入高中部，而陈嘉跟严朵朵则有些危险，为了不让这个小团体被升学打散，大家都自爱尽自己的全力。 甚至包括俞家宁也是如此。 初三后半学期里，乔细雨没有再负责俞家宁的英语和学习，但是俞家宁却变得自觉了许多，下半学期开始基本不再跟那些高年级的学生鬼混，上课跟考试也都在认真对待。 乔细雨跟俞家宁还是没什么交流，两个人坐在一起当同桌，就仅仅是同桌，只是坐在一起学习加上一起做值日的人。 自从那次作弊风波之后，俞家宁身上的刺好像的确没那么扎人了。 这样的相处方式对于乔细雨来说已经很好，不需要再进一步。 第57章 春末夏初的时候, 初三年级组织大家拍摄了毕业照。 所有的同学聚集在拍摄地点前，按老师排好的队伍一行行站上校门口孔子雕像的阶梯铁架上。 待所有老师和领导入座后，摄影师调好光圈, “咔叽”一声按下了快门。 光影闪动之后, 摄影师道：“可以了，下一个班级！” 大家从架子上走下来，聚在一起的同学们各自散开。 拍完毕业照的当天, 大家才切实地感受到, 自己是真的即将走完初中旅途了。 - 拍摄合影的这天正好轮到乔细雨跟俞家宁值日。 谢锦朝跟李织织为了帮严朵朵和陈嘉补习，先一步离开学校去了学校附近的区图书馆，乔细雨跟他们告别后, 留在教室里开始做值日卫生。 五点多的太阳即将西沉, 清凉的风吹进空无一人的教室, 把雪白的窗帘撩拨成翻涌的海浪。 折射的光影把黑板切割成一块明一块暗，乔细雨把用完的黑板擦整齐摆放在讲台上时，俞家宁已经提着换好清水的铁桶走进教室。 俞家宁把水桶放到讲台边，把抹布拧干准备擦讲台，乔细雨正想帮忙，俞家宁却淡淡说：“这点事情我一个人做完就行，没什么事了，你先走吧。” 今天的值日只剩最后擦讲台的工夫, 乔细雨看了一眼垂眸耐心擦拭讲台的俞家宁，也没有拒绝, 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俞家宁没说完, 只是把脏抹布放进水里洗了洗, 然后擦拭第二遍。 乔细雨把课桌上的书整理进书包, 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门。 走之前，她回眸看了一下俞家宁。 俞家宁还在擦讲台，并没有注意她的回眸。 两个人做值日以后，乔细雨的工作轻松很多，毕竟事情有人分担，不至于像上个学期开始的时候那样一人总揽。 听到俞家宁的话，乔细雨也没多想，正好她晚上还有学习安排，早些回家可以早点开始任务，于是背着书包离开教学楼。 她转过头离开教室的门一瞬间，背后垂眸擦拭讲台的俞家宁却抬头看了过来，安静地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 只不过乔细雨并没有发觉，而是走远了。 - 乔细雨朝地铁站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 过安检，下电梯，等地铁的时候，乔细雨打算把书包里今天做好的复习笔记拿出来过一遍。 但在书包里翻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绿色封面的笔记本。 乔细雨一瞬间有些慌张，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下午的时候好像顺手把笔记本塞在课桌里，刚才走得匆忙，似乎把笔记本忘在了课桌里。 那本笔记几乎贯穿了她今晚的学习任务，不能不带回家。 乔细雨把书包拉上，毫不迟疑地朝着学校的方向重新跑回去。 此时离放学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乔细雨回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口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到几个学生。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教学楼。 回到教室的时候，俞家宁已经走了，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乔细雨蹲在书桌前，把桌肚里的东西清理了一下，果然找到了自己那本笔记本。 她把笔记本放回自己的书包，拉上拉链，然后重新走出校门。 走出校门的时候，乔细雨无意间随便看了一下，却正好看到校门右手边的街角处站了一群人。 -- 第119页 是一群男生，有些穿着七中高中部的校服，有些则是社会小青年的打扮。 乔细雨原本并没有太在意，而是准备回家，可无意间，她忽然在街角那群人当中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一群人之中，有一件初中部的校服特别醒目。 乔细雨忍不住驻足，仔细看了一下那个人。 她的瞳孔慢慢凝固住。 那个人……不是俞家宁吗？ 上个学期的时候乔细雨就知道，俞家宁似乎跟那些高年级还有校外的人纠扯不清，但是这个学期开学以后，俞家宁基本没惹过事，也似乎不再跟这些了乱七八糟的人往来。 所以看到俞家宁再次混在这群人当中的时候，乔细雨的心里刹那间就有些奇怪起来。 她原本打算立即回家的，可是现在，她决定先看看俞家宁和那些人想要做什么。 乔细雨往后躲了几步，藏在一根电线杆背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群人的动静。 乔细雨观察到，似乎是对方一群人围着俞家宁一个。 一个小青年打扮的男人跟俞家宁说了几句什么，俞家宁的面容冷漠，旋即淡淡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那个小青年转头又跟身边的同伴还有那几个高中部的男学生说了些什么，大家都笑了起来。 再然后，那个小青年就揽住了俞家宁的肩膀，一副跟俞家宁是好兄弟的模样，带着他朝乔细雨这边的方向走过来，背后跟随着一群人。 乔细雨见状心里一惊，连忙躲到背后一家小卖部里，藏在货架背后，眼睁睁看着俞家宁跟那群人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 直到他们走远，乔细雨才心有余悸地从货架背后走出来。 “小同学，买什么？”收银台背后的老板警惕盯着乔细雨这鬼鬼祟祟的样子。 乔细雨的脸上微微带着些赧色：“不好意思，不买什么。”说着，忽视背后老板警惕的目光离开了便利店。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乔细雨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群人好像正带着俞家宁往之前她差点被欺负的小巷过去。 他们要带着俞家宁做什么？ 乔细雨拧了拧眉，心里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能是收保护费，可能是吸烟，还有可能是要进入一些不良的场所。 他们是要带着俞家宁去做这些事？ 一时间，乔细雨的脑海里浮想联翩。 看着俞家宁的背影，她犹豫了一阵。 要不要继续跟上去？ 如果这事是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管俞家宁的死活，巴不得他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她终究还是不能狠下心彻底不管他的事情。 也不能算管俞家宁的事情……乔细雨想，就当是去看看他做什么吧。 毕竟现在中考在即，这个时候，不管是俞家宁还是14班都不能出现任何的问题，以免动摇军心，影响大家考试的状态。 乔细雨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于是继续悄悄尾随。 那群人带着俞家宁进了小巷，乔细雨也跟在他们背后进了小巷。 这条巷子里还有许多别的小巷穿插，乔细雨跟在他们背后七拐八绕，终于看见他们带着俞家宁在一处台球室的门外停下。 乔细雨躲在街角的电线杆背后，悄无声息地看着，就发现那个台球室的门口除了俞家宁一行人之外，还站着几个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好学生模样的初中部学生。 他们要做什么？ 乔细雨的手逐渐收紧，紧张地看着前方那一堆人。 很快，两个高中部的男生就抢先站了出来，冲着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低年级男生的脸上抡了一拳头。 那一瞬间，乔细雨的瞳孔骤然睁大，惊慌之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那挥拳的高年级男生跟他身边的同伙们却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眼镜男孩大笑，笑声极尽讥讽。 乔细雨从没听过这么让人恼火憎恶的笑声，一瞬间怒气便被提上来。 这不是开玩笑。 就在她的眼前，这群人正在实施可恶至极的校园暴力！ 乔细雨下意识看向俞家宁的方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这群人一样正在笑。 稍微令她庆幸的事情是，俞家宁站在那群人背后，面孔冰冷，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动手上前。 但是，他似乎也没有阻止这一切的意思。 “……小子，之前不是还很清高吗？现在不清高了？” “在学校的时候不是还挺有正义感吗？不是还在帮你背后那两个窝囊废叫老师吗？你看看他们俩现在敢上来替你说一句话吗？” “喂，你们两个，看着救命恩人挨打竟然不上来帮忙？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哈哈哈哈哈哈……” 乔细雨在一旁听着，捏着手机的五指忍不住地收紧、颤抖。 要报警吧？ 还是先回学校找到老师？ 总之不能袖手旁观啊！ “我看，干脆就让那两个学生来动手好了。”前方传来聒噪的笑声，乔细雨抬头，就看到其中两个小青年把缩瑟站在背后的学生拉了出来，指着之前挨揍那个戴眼镜的学生道：“来，扇他！” 那个戴眼镜的学生被两个小青年反绞着双臂，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两个今天被自己搭救过的同学。 -- 第120页 “不动手是吧？”一个小青年冲着那两个小同学脸上挥了一巴掌，“不动手挨揍的就是你们！” “我们动手，我们动手！”那两个小同学捂着通红的脸颊，呜咽地哭出声，被逼无奈走上前，对着那个今天搭救过自己的同学，抬起了手臂。 乔细雨咬牙，闭上了双眼。 耳边听到两声清脆的皮肉接触声。 还有那群人振聋发聩的讥讽大笑声。 乔细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到那两个小同学在那群人的胁迫下，冲着另一个同学的脸上用力挥巴掌。 而俞家宁面容冷漠地站在那群施暴者当中，似乎在旁观这场施暴。 在将近一年的相处中，乔细雨原本以为俞家宁已经改变了不少，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什么都没改变。 俞家宁还是那个小太爷，恣意妄为，丝毫没有共情能力。 乔细雨颤抖着，不明白究竟是自己把俞家宁想得太好了，还是俞家宁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残忍的人，只是她没把他看明白。 乔细雨颤抖着双手点开手机，找到学校保卫室的电话，想要叫他们赶紧过来，但还没按到拨通键，不远处那群人当中却好像内讧了起来。 乔细雨怔怔抬头，就看到那群人之中，有一个黄毛的社会小青年忽然提着俞家宁的衣领在怒骂：“俞家宁，我操，老子忍你很久了，不要太装知道吗？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善人？” 乔细雨一时间有些茫然，完全没明白就在她低头找保卫室电话的一瞬间，俞家宁和那个黄毛青年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人也围了过来，将那个黄毛青年和俞家宁堵在中间，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让乔细雨一瞬间听不清他们究竟在为什么争吵。 不过也正因为他们的内讧，原本受欺负的那三个学生找到了逃脱的机会，趁着那群人不注意的一瞬间，抓起书包就朝着巷口的方向飞跑。 而那群小青年还有不良因为突然发生的内讧，也没有工夫再去抓那三个逃脱的学生，转而是把俞家宁围在中间。 俞家宁被那个黄毛青年提着衣领，俊昳的面孔上却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眉眼还是那个拽样，一点也没有要低头道歉的样子。 他原本就长得高，早过了一米八，这倒显得那个拽着他衣领的小青年有些滑稽。 乔细雨完全不明白事态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俞家宁又是为什么和那些“自己人”发生冲突，只是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前方那群人里就爆发出一声怒骂的脏话，她怔怔地抬起头，就看到俞家宁反手抓着那个黄发青年的衣领，对着他的左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下去，惊天动地，乔细雨睁大了眼睛，就看到原本那些劝架的人好像也被惹怒了，从劝架转成加入战局，几个人抓着俞家宁的胳膊就把他往地上摔，冲着他的脸上也砸了一拳头。 俞家宁当然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性格，摔倒在地的一瞬间，他迅速爬了起来，转身就跟那几个青年还有学生扭打在一起，咬牙切齿，又凶又狠，像是跟那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乔细雨躲在电线杆背后，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着俞家宁宛如一条饿狼一样跟这些鬣狗互相撕咬。 俞家宁身高腿长，平常也练过一点，这样的体型让他在斗殴中并不会吃亏太多，那些鬣狗一个一个扑上来，几乎都能够被他甩开。 可奈何那些“鬣狗”实在太多，就算俞家宁凶狠，也招架不住他们车轮战一般地上来。 很快，他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虽然勉强还能应付一下他们的出手，但是抵不住背后的偷袭。 一个高中部的学生一脚踹在俞家宁的背上，直接把没有防备的他踹倒在地，紧接着，他们那群同伙也很快扑上来，一瞬间把俞家宁降服在地。 乔细雨眼睁睁地看着俞家宁从强横到无力还手，那些“鬣狗”一只只地把他扑倒在地，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殴打。 乔细雨站在电线杆背后浑身颤抖。 她知道，如果继续让那些人打下去，俞家宁不死也残了，因此必须有人出去阻止。 这现在这条小巷里几乎没有人会路过，乔细雨找不到别人帮忙，唯一可能的就是她自己上前阻止。 乔细雨不是个英勇无畏的人，她也担心自己上前会不会沦落成跟俞家宁一样的下场，而且她是女孩，如果惹怒那群丧心病狂的人，后果可能更加不堪设想。 看着那些拳头一拳拳落在俞家宁的脸上、身上，乔细雨忽然陷入一种深深的揪扯感中。 上去吗？ 还是不上去？ 还是眼睁睁地等着他们揍完俞家宁？ 她不敢。 可是她也怕俞家宁真的出事。 乔细雨捏紧了手机，咬紧牙关。 ……可是，如果她就这样干干地站在这里，看着俞家宁挨揍，袖手旁观的话，她和那些施暴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要有人制止吧！ 她不能任凭这一切在自己面前发生。 乔细雨抬眸，看到街角上一个不知好坏与否的监控摄像头，忽然攥紧了手机。 她狠狠咬了咬牙，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用着近16年当中最孤注一掷的勇气，走了出去。 第58章 走上去的一瞬间, 乔细雨脑子里一片空白，捏着手机的手也不停发抖。 -- 第121页 那群人正把俞家宁按在地上，叫嚣着, 大笑着, 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逼近的单薄身影。 乔细雨走近他们背后，浑身颤抖，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报警了。” 最开始, 那群人似乎并没有听见乔细雨的声音, 而是继续虐凌着俞家宁，只有站在最外围的几个小弟回过头，打量了一眼背后的乔细雨。 见她长相漂亮, 其中一个马仔还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可就是这轻浮的小小一声口哨, 却好像一拳头狠狠砸在乔细雨的心上, 莫名把她心底最深处的愤怒给挑了起来。 乔细雨原本因为恐惧和胆怯微微打颤的手一瞬间平静了下来，她握紧了拳头，面容冷静地大喊了一声：“住手！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来！旁边有摄像头，你们做的事全都会被拍到，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很快，最里层的人也慢慢回过头来，所有人都看着人群外这个单薄的女学生, 眼里有诧异，有嘲笑, 好像在说她怎么敢的。 俞家宁浑身无力，被那些人按在地上, 宛如一具泥胎木偶一般, 直到听见乔细雨的声音, 他整个人才犹如回魂一般，慢慢地把头扭了过来。 一刹那，俞家宁的瞳孔张大。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乔细雨会在这里。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翻涌起一种紧张到极致而变得愤怒的心情，他睁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愤愤地看着乔细雨大喊：“你来这里干什么？走，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哟，俞家宁，这是你的相好？”其中一个小混混侧眸打量了两眼乔细雨，轻浮地笑了起来，“长得蛮正点的嘛。” “乔细雨，快滚！”俞家宁死死盯着乔细雨的方向，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乔细雨看到俞家宁那张漂亮俊秀的脸上已经变得一块青一块紫，嘴角磕破了，正流着血，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用不着你可怜我，快点滚。”俞家宁恶狠狠地看着她，瞳孔的深处却翻涌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情绪。 乔细雨怔怔看着俞家宁的样子。 小太爷恣意张扬，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不走。”乔细雨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自己究竟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但总之，她心里有一个很明确的声音，那就是她不能抛下俞家宁一个人，放任他的生死。 不是圣母，也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她都不能够眼睁睁看着这种校园暴力发生在自己眼前。 如果她不敢站出来，她跟那些施暴者也没有两样。 听到乔细雨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俞家宁几乎心死如灰，他不明白乔细雨为什么要管他，像他这样的烂人，还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不如死了。 那个弱得像个蒲苇丝的女孩子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却倔强得像磐石，她捏着手机，抬手指着头顶上一个隔得十分近的摄像头，咬着牙说：“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七中保卫科的人还有附近的警察很快就会过来，摄像头已经把你们每个人的样子都拍下来了，如果你们不走的话，今天绝对走不了，你们可以试试。” “你在威胁我们？”一个混混上前，伸手重重推了一下乔细雨的肩膀，笑得狰狞，“你胆子很大嘛小妹妹？是不是以为我们不打女人？” 乔细雨被那个混混推得趔趄了一下，但是她咬紧牙关，很快重新站定下来。 她死死握着手机，抬眸，针锋相对地看着那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混混，不肯退后半步：“你打啊，有种你就打，头顶上的监控会把这里拍得一清二楚，你打我不要紧，打我以后要多付出什么代价，我可不敢保证！” 乔细雨眼里迸射的锋芒像是利剑般直戳在那个混混的身上，她脸上那种满满的底气很难让人觉得她刚才说的是谎话。 那个混混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然后他抬头，眼神凶狠地看了一眼头顶那个亮着红光的摄像头，终于还是咬紧牙关，抬手点在乔细雨额头上：“俞家宁的马子是吧？老子记住你了，算你她妈的狠！” 他转过头，吹了一声口哨，饮恨说：“兄弟们，走了。” 那些压制着俞家宁的小混混当即把他松开，其中一个临走前还在俞家宁的背上狠狠踩了一脚，唾骂：“算你小子他妈的走运，以后他妈少让我们看见你，否则见你一回打一回！” 那些混混成群结队，朝着巷子更深更暗的地方慢慢走远，脸上的笑容轻描淡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乔细雨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提在胸口的一口气一瞬间就散开。 如果那群混混现在回头的话，一定可以看见乔细雨脸上原本满脸的底气一瞬间消散得了无踪影，惟余惊惶恐惧。 她刚才是装出来的。 跟那个混混头子面对面对峙的时候，她的心快得几乎就要跳出来，后背还有攥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底气。 直到那群人彻底消失在眼前，乔细雨才忙不迭跑上前，把浑身是伤、脏兮兮的俞家宁从地上小心翼翼搀扶起来：“你没事吧？” 俞家宁那张俊朗的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眼角和嘴角下还凝结了几块肮脏的血污，身上的校服也在斗殴当中被人撕破了，头发乱糟糟的，狼狈难堪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 第122页 乔细雨搀扶着他的手臂，想要把他从地上慢慢地扶起来，可是刚摸到他的手臂，俞家宁校服上衣之内却忽然动了动，像是里面装着一个什么活物一般。 乔细雨看到他肋骨忽然动了动，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俞家宁要变异了，猛地松开手，趔趄两步坐在地上：“什……什么东西啊？” 肋骨下的那个东西一直在动，而且还传出了几声微弱的嘤嘤声，像是小狗或是小猫崽虚弱可怜的叫声。 乔细雨又惊又担心，瞪大眼看着俞家宁校服下的那个东西慢慢探出头来。 待看清那个小生物以后，乔细雨整个人都震惊了。 从俞家宁校服内口袋里爬出来的，竟然是一只看起来才刚满月的黑色铁包金四眉小狗狗！ 乔细雨完全没想到俞家宁的口袋里竟然揣了一只小奶狗，怔怔道：“……这，这个是？” 俞家宁浑身血污地坐在地上，并没有回答乔细雨的话，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把那只四眉小狗温柔仔细地捧到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那小狗小小的一团，肥肥的，肉嘟嘟的，特别可爱。 它乖乖地趴在俞家宁的手掌心里，体型也就比俞家宁的手大了那么一点，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替俞家宁舔舐着手指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好可爱！！”乔细雨瞪大眼睛盯着俞家宁手心里的那只小狗狗，简直震惊了，“它怎么会在你口袋里？” 俞家宁还是没有回答乔细雨，只是低头，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小狗的全身上下，似乎是在确定它刚才有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受伤。 好在小狗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趴在俞家宁的手心里嘤嘤嘤地出声。 乔细雨蹲在俞家宁身侧，抬起一根手指温柔地戳了戳小狗肥嘟嘟的屁屁，看着俞家宁试探问道：“那个……它是不是饿了？” 俞家宁没说话，垂眸掀开校服，把小狗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小狗特别可爱，乖乖待在俞家宁的裤子口袋里，只露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脑袋还有两颗亮晶晶的琥珀色豆豆眼，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俞家宁沉默着，双手撑地，好像是想要借力站起来。 但尝试了几下，也没能够顺利站起身。 乔细雨就站在他的身边，但他似乎也没有要向她求助的样子，只是自己一个人继续尝试站起身。 乔细雨瞥了一眼他裤子口袋上那个可爱的小狗脑袋，又看了一眼沉着面孔闷不做声的俞家宁，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无奈地问：“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扶你站起来？” 俞家宁这个人是真的别扭。 听见乔细雨的话，俞家宁停止动作，转过头怔怔望着她。 他裤子口袋里的小狗也扭头看着乔细雨，豆豆眼亮晶晶的。 乔细雨伸出手，放在俞家宁的面前。 俞家宁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无声地又垂下眼帘，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乔细雨的手上。 乔细雨双手托着俞家宁，一个使劲，对方终于平稳地站起身。 俞家宁走路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乔细雨放心不下，于是便一直扶着他，朝着巷口的方向慢慢走。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乔细雨没有询问俞家宁打架的原因。 俞家宁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巷子里的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 走出巷子，乔细雨才松了口气。 她转身看着俞家宁，认真地问：“要不要去一下学校的医务室处理伤口？” “不用。”俞家宁垂眸，用一根手指挠着小狗的下巴逗它，“我这个样子回学校，被老师看到就完了。” 乔细雨点了点头：“也是。”顿了顿，“但是你身上都是伤，现在不处理一下的话……” 俞家宁沉默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乔细雨犹豫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711，711旁边还有一家药店，要不然我们先去那里坐坐，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顺便给……”她扬手指了指俞家宁口袋里的小狗，“给它买点东西吃，他好像饿了。” 俞家宁垂着眼帘，声音不咸不淡，哪怕是挨打以后也还是那副拽样。 “随便。”他说。 乔细雨抿了抿嘴。 好吧，这也算是他同意了。 - 711还是上次乔细雨同南北北去过的那家。 乔细雨买了伤药，带着浑身是伤、裤子口袋里还揣着只小狗的脏兮兮的俞家宁走进店里的时候，值班的店员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两个人一眼。 乔细雨没好意思继续坐在店里，就让俞家宁带着小狗在711门外露天带遮阳棚的野餐桌上等自己。 她在店里随便买了几样吃的，又给俞家宁还有小狗带了一点，结账后便抱着塑料袋走出来。 推开玻璃门的时候，俞家宁已经把小狗从口袋里取出来了，他把它放在桌子上，正趴在桌案上点着它的鼻子逗它玩。 小狗正在准备长牙，见俞家宁一直逗自己，便撒欢地用没长齐牙齿的嘴啃他的手指，把他的手指上啃得全是口水。 俞家宁却不生气，好像还玩得很开心，任凭小狗在自己手上胡闹，还带着伤痕的脸上流露着笑意，眼里似乎也多了些温暖。 -- 第123页 乔细雨抱着装满零食的塑料袋站在台阶上怔怔看着他。 上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还是去俞宅补课的时候。 那时候俞家宁在自家后院的草坪上给那只名叫妹妹的萨摩耶梳理毛发，那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也是这样温暖。 这一次，乔细雨是切实地感知到，俞家宁是真的喜欢小狗。 对着人时他总是一张臭脸，拽得二五八万的，可是对着小狗却是满脸少见的温柔。 乔细雨忽然会想到，好像上学期俞家宁在教室动手打赵飞伟，也似乎是因为赵飞伟口里提到了“死狗”两个字。 就在乔细雨梳理回忆的时候，俞家宁无意间回头瞥到了她，像是不解她这样看着自己做什么。 触及俞家宁的眼神，乔细雨连忙收敛了大脑风暴，连忙抱着怀里的零食匆匆上前。 “我没养过小狗，不知道狗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就大概都买了一点。还有，这几样是我们吃的，不用客气。”乔细雨把塑料袋摆在俞家宁面前，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 俞家宁摸着小狗的头，沉默地看着乔细雨。 “这里是药，你自己上？”乔细雨把擦伤药也摆在俞家宁面前。 俞家宁仍旧沉默，点了点头，用棉签沾上碘伏开始给自己身上的伤口消毒。 乔细雨看着他为自己擦药，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脸上的伤你擦不到，我帮你吧？”乔细雨小心翼翼地问他。 俞家宁看不到自己脸上的伤口，确实不好上药，于是也没有拒绝乔细雨，乖乖地坐着让她给自己上药。 乔细雨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上药的动作轻柔。 她替俞家宁把脸上的伤口涂上消毒的药，然后再用创可贴贴好防止感染。 “好了。”乔细雨做完，拍了拍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俞家宁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垂下长睫毛，淡淡道：“谢谢。” 听到他说出“谢谢”两个字的时候，乔细雨有一瞬间的震惊。 从认识俞家宁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想过会从他的口里听到谢谢两个字。 刹那，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懵道：“什么？” 俞家宁当然不可能重复第二遍。 他别过头，脸上浮过淡淡的红晕，声音依旧冷酷：“没说什么。”紧接着，从乔细雨给的零食里抽出一根长条饼干，小心翼翼地喂给小狗。 刚才乔细雨原本也想喂一下它的，但是奈何它不肯吃，于是作罢。 “它还真听你的话啊。”乔细雨坐在对面，满脸震惊地看着小狗在俞家宁的手心里放心大胆地吃东西，“不对，俞家宁，应该说，你狗缘真不错啊。” 俞家宁一边喂着小狗，一边拧着眉毛抬眸看她：“你是想说我没有人缘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乔细雨干干地笑了两声，垂眸继续看着那只小胖崽。 “我以前喂过它几次。”俞家宁垂眸，倒了一点矿泉水在手掌心里，把水伸到小胖崽的面前让它喝。 “怪不得它这么信任你。”乔细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忍不住伸手又戳了下它软乎乎的屁屁。她抬起眸，有些疑惑地问道，“所以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要跟他们打架？是为了帮那几个学生？” 俞家宁抬眸，俊秀的眉眼冷冽：“我看上去像这么有善心的人？” “不是？”乔细雨愣住，“那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打起来？” 俞家宁垂眸，望着正舔舐他手心喝水的小狗。 “因为那个傻逼想用烟头烫它，还踹了它一脚。”沉默片刻以后，他还是慢慢说了出来。 乔细雨震惊看着桌上那只小狗：“……所以你是为了这只狗和他们打架？” “怎么，不行吗？”俞家宁口气很冲地问。 “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惊讶。”乔细雨望着对面的少年，觉得自己真是看不懂他，“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 “就是，我总觉得你对狗比对人好。”乔细雨说。 俞家宁垂眸摸着小狗，扯着嘴角笑一声：“是吗？” “是啊。”乔细雨认真地说，“今天这种情况下，平常人遇到不都是应该为被欺负的人挺身而出吗？你看到人没有动手，但是它们欺负小狗的时候你倒是动手了。” “是吗？”俞家宁的回答还是这样模棱两可。 “你好像很喜欢狗？”乔细雨尝试着问。 “嗯。”这次俞家宁倒是点头了。 “上次在学校你打赵飞伟，是不是也是为了狗的事情？”乔细雨还是很好奇那件事。 俞家宁摸着小狗脑袋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 “没有……”乔细雨别过头，避开俞家宁的目光，“我就是随便问问，总感觉当时那件事情很奇怪。” “哦，这样。”俞家宁淡淡道，“是，上次我打他就是因为他嘴贱，说了两个我不爱听的字。” 乔细雨扭过头来，怔忡望着他。 没想到俞家宁真的愿意同她说实话。 俞家宁垂眸，平静地道：“你去我家的时候应该见过一只萨摩耶对吧？” “嗯嗯。”乔细雨点点头，“很漂亮，特别可爱！” 俞家宁垂眸微笑，眼仁里翻涌着暗涌。 -- 第124页 他的眼神略有些涣散，似乎在回忆什么。 “是啊，它很乖很漂亮。”俞家宁俊昳的面容上萦绕着一层薄雾般的忧愁，“那段时间我莫名其妙没来上学，就是因为妹妹生病了，很严重，我一直在照顾她，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那后来呢？”乔细雨不觉有些紧张。 俞家宁的笑容凝固，他垂着眼帘：“死了。” 乔细雨的心跳错一拍，愣在原地。 俞家宁温柔抚摸着面前的小狗：“不过这样也好，她年纪本来就大了，病痛缠身的，整日心情郁郁，继续活着也是痛苦。还是早点死好，至少，不用再受苦了。” 乔细雨沉默起来：“原来是这样……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为什么要说？”俞家宁冷声道，“让别人来可怜我？谅解我？”他摇头，“我不需要。” 第59章 那天晚上, 乔细雨听着俞家宁的话，沉默了许久。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弄懂了俞家宁。 可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对这个人还是一无所知。 在她的世界里, 善恶曾是绝对的。 俞家宁在她这里就是个纯粹的坏人。 她发现自己错了。 俞家宁在说那几句话之后, 便没再怎么说自己的事情，只是抱着那只小狗不停地抚摸它。 乔细雨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跟他坐了一会儿, 吃完了东西, 两个人朝着地铁站走回家。 虽然做了快一年的同桌，但这样一起和谐地回家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一左一右。 乔细雨背着书包, 俞家宁则把那只小狗装在自己的裤兜里准备带回家。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路, 街道两旁, 灯把影子拉长。 - 一直到下地铁的时候，乔细雨才忍不住说道：“以后，你还是少跟那些人来往吧？” 俞家宁垂着眼眸：“今天已经闹掰了，以后不会有往来的。” “不过你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以前为什么会跟那些街头混混玩在一起？”乔细雨失笑。 “因为想让我爸不痛快，而且，从前觉得他们那些人挺好玩。”这次，俞家宁回答得很老实。 乔细雨忍不住笑了, 这话也说得太真实了点。 “虽然最后发现他们也挺无趣的，除了收点低年级的保护费, 演演山鸡陈浩南之外，也没有别的活动。”俞家宁面无表情地补充, “早就想划清界限了。” “要遵纪守法啊。”乔细雨忍不住小小声提醒。 俞家宁瞥她一眼：“我知道, 杀人犯法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我又不是傻子。” 经过今天的事情，两个人说话已经没那么官方。 乔细雨笑了一声：“不到一个月以后就是中考了，你打算去哪？” 俞家宁面无表情：“不知道，瞎考吧。” “要不要这么随便？”乔细雨失笑。 俞家宁侧眸看她：“我就这个样，不爽？” “不敢不敢。”乔细雨摆摆手，“我不敢管俞大少爷的事。” 俞家宁切一声，冷漠道：“那不就对了？” 虽然俞家宁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臭，但是交谈的氛围却变得更加轻松了，从前的设防似乎消散了不少。 “俞家宁，好好努力吧。”乔细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考个好高中，再念个好大学。” 俞家宁别过脸，眼神动了动。 “别像上次一样破罐子破摔了，别人不相信你的进步就去努力证明自己啊。就像上次赵飞伟污蔑你作弊一样，你越是破罐子破摔，有些人才越得意。”乔细雨的声音不大，透着一种坚定的温柔。 “我没有破罐子破摔。”俞家宁看着一旁，垂下眼帘，“我只是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就不必解释。” “你觉得没必要，我觉得有必要。”乔细雨一本正经地说，“那次的成绩不止是你的功劳，还有我的努力，你一个不解释，直接把我的努力也埋没了好不好？”她咳嗽了一声，“虽说我之前也不想教你，但是既然事情做了，总得有始有终吧？我既然负责了你的英语，那我当然也希望你能够好啊。” “你希望我好？”俞家宁扭头看着乔细雨，眼神里暗涌翻动。 “是啊，实话跟你说吧。”乔细雨道，“上次唐老师安排了那么多英语学习小组，最后考试成绩一骑绝尘的竟然是你，我觉得脸上很有光。” “你还真把自己当我老师了？”俞家宁看着她笑了一声。 “也算半个老师吧。”乔细雨得寸进尺地笑了笑。 两个人过了地铁安检口，再下电梯。 俞家宁侧眸，不动声色地看着身边女孩精致漂亮的侧脸，忽然想起两个人初识时那些不愉快的过往，还有自己故意做的那些事情。 他踟蹰了一下，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了点，俞家宁的小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下行扶梯已经快运行到底。 他鼓起勇气，侧眸看向她：“乔细雨……” “起年！？”身边的人却看着电梯的前方，发出了一声惊喜的笑声。 俞家宁好不容易凝结出的几句话就此梗在胸前。 他猛地抬眸，就看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乔细雨忽然迈动步伐，越过他的肩膀，欢快地朝着扶梯之下迎面站着的陈起年奔去。 -- 第125页 陈起年就站在扶梯口，迎面而立在他们二人下电梯的方向。 他穿着一身高中部的夏季校服，身材修长，光是简单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陈起年微笑看着奔向自己的乔细雨，然后目光一抬，轻描淡写扫在俞家宁的身上。 见到俞家宁的一刹那，陈起年的眼神沉了沉，退却了对着乔细雨时那种独有的温和，变得冰冷且防备。 同时，也带着一些挑衅。 俞家宁原本有些动容的面容也随之沉下来。 他看着乔细雨奔向陈起年的身边跟他笑着问好，然后沉默地走下电扶梯，站在乔细雨的身后，抬眸对着他的眼睛。 “高三晚自习的时间不是还没到吗，你怎么在这里？”乔细雨笑着问。 “今天晚自习作为周考，考完以后就可以回家了。” 陈起年一面笑着回应乔细雨的话，一面抬眸，不着痕迹地审视着俞家宁脸上的伤口。 俞家宁不躲不避，迎面接受陈起年的打量，随便他看，等着他怀疑自己跟乔细雨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且还在放学后这么晚的时间。 他承认，这一刻，他是有点私心的。 他希望陈起年会怀疑他和乔细雨的关系。 可是陈起年却没有如他所愿。 陈起年没有问乔细雨为什么会跟俞家宁在一起，也没有任何的质疑，只是摸了摸乔细雨的头，而后连看都没有看俞家宁一眼，就对着乔细雨微笑问道：“一起回家？” “好啊。”乔细雨答应得很爽快，也似乎没有任何要跟陈起年解释自己为何会跟俞家宁待在一起的打算。 这让站在原地的俞家宁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演独角戏的小丑。 陈起年和乔细雨，好像根本不存在任何的怀疑，甚至看到她跟自己待在一起，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全身心的信任。 乔细雨答应完陈起年，才想起俞家宁还站在背后。 她回过头，礼貌地说道：“对了，刚才在电梯上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你叫了我一声，是还有什么事吗？” 俞家宁看了一眼站在她背后的陈起年，终还是垂下眼帘。 “没有，你听错了。”俞家宁淡淡道。 “噢，这样啊。”乔细雨没有怀疑，点头道，“那先这样，再见。” “嗯。”俞家宁冷淡地回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另一边终点站的地铁走去。 而乔细雨跟陈起年则站在俞家宁对面，回家的方向跟俞家宁正好是相反的。 不到一分钟，两边的站台分别驶来灯火通明的列车，安全门上的警报器响了三声后，地铁的内外门先后缓缓拉开，车门处人流来往。 上车的前一刻，俞家宁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他看见乔细雨背着书包，一边侧眸跟陈起年有说有笑，一边随着他迈入地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列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他不知道她在跟陈起年说什么，但他觉得，在陈起年的身边时，她好像总是会变得更加轻松惬意。 地铁门传来警报声，两扇门开始缓缓关闭。 俞家宁站在地铁门后，隔着玻璃，正好能够看到对面的铁门里，乔细雨跟陈起年并肩坐在座位上，侧首在笑着说什么。 两侧的地铁开始缓缓滑行，朝着相反的目的地前行。 乔细雨跟陈起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俞家宁的眼前，地铁钻入隧道，窗外变成一片漆黑。 俞家宁看着车门玻璃上浮现着自己面孔的倒影。 后知后觉，他突然错愕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面容上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种嫉妒的扭曲。 他忽然回想起那天，他在教室里对着乔细雨说出“我喜欢你”的情形。 那时候，他根本不喜欢她，对她毫无感觉。之所以说喜欢，不过也就是想让陈起年不痛快罢了。 喜欢两个字，他可以轻易地就挂在嘴边，同时心里还可以毫无波澜。 可是后来，就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两个字，他再也没办法对着她轻易提起了。 俞家宁怔怔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慌乱地想掩饰自己眼睛里的妒忌，可越掩饰，那种羡慕不得的眼神就越发地显而易见。 发酸的嫉妒宛如一头狂乱而丑陋的凶兽，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撕碎，几乎让他觉得快要窒息。 俞家宁抬手捂住脸，颓丧地靠在地铁门上，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思绪，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再胡思乱想。 可是一闭眼，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刚才的场景。 乔细雨坐在地铁的车厢里，抱着书包兴致勃勃地同身侧的人谈笑。 想象之中，和她谈笑的那个人，不是陈起年，反而变成了他。 如果…… 他是说如果。 如果她身边坐着的那个人，不是陈起年，而是他俞家宁就好了。 第60章 列车平稳地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行进, 乔细雨并肩坐在陈起年的身边，抱着书包，忍了又忍, 终于还是没忍住。 “那个……”乔细雨抬起手指, 戳了戳陈起年的手臂。 陈起年侧眸看向她：“嗯哼？” 乔细雨对着手指，笑眯眯地说：“你不准备问我点什么？” 陈起年挑动一侧眉梢：“我应该问你点什么？” -- 第126页 乔细雨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灿烂笑容：“就比如我为什么会跟俞家宁在一起啊。” 平常陈起年给她发消息的时候，问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在哪？”、“和谁？”还有, “在干嘛？” 但今天遇见她跟俞家宁在一起, 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多问，这属实是不像他天蝎座的侦探作风。 陈起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卷高考英语作文典范看，俊昳的侧颜平静无波, 他眉头都不动一下, 翻了一页书说：“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空间，我为什么多问呢？我觉得个人空间感是很重要的，我不会多问。” 他又翻了一页书，垂眸看着上面一行行的英语句式：“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跟我汇报的话，我也是可以勉强听一下的。” 乔细雨侧过身，低下头，仔细观察着陈起年面容上的表情。 “真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她故意挑了挑眉笑着问，试探他的反应。 陈起年垂眸翻书, 淡定十足：“当然，人跟人之间都是需要信任的, 没有信任, 怎么往来？” “真有道理, 你说得真对，人和人相处就是应该互相信任。”乔细雨笑眯眯地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点开自己的手机，拨到微信，随便划拉了一下，点到文件传输的对话框里。 紧接着，她清了清嗓子，长按语音对话键：“俞家宁啊，今天的那本笔记就不用还给我……” 她的话说到一半，饶有兴味地悄悄侧眸过去，就看到身边原本端着书装淡定的人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一双眼暗戳戳地往她的手机屏幕上瞥。 乔细雨直接把他的小动作抓个正着，看着他的眼睛笑而不语。 陈起年连忙收回视线，强装淡定地咳嗽了一声，垂眸继续看手里的教辅资料。 乔细雨笑眯眯地把手里的手机捧到陈起年的面前：“想看直接说嘛？瞥着看哪里看得清楚？来，请看手机。” 跟陈起年认识这么久，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被陈起年逗得脸红心跳难为情，很少有陈起年被她打趣的时候。 乔细雨得意洋洋，等着他接招。 陈起年捂脸，终于无奈地笑了起来，然后还很认真地看了一下她的微信页面。 乔细雨坐在他身边，得意笑着说：“刚才不是还有人说人跟人之间是需要距离感，是需要信任的吗？谁说的啊？” “我收回，行不行？”陈起年服软，无奈地笑。 其实刚才看到乔细雨跟俞家宁并肩下电梯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心里酸透了，极其想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但是一方面，他很信任乔细雨不会对俞家宁有什么想法，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在俞家宁面前表现出一丝对乔细雨的疑问，都是在给俞家宁留破绽。 所以，他才按捺着情绪一直没有表态。 而且最后，他也不太想让乔细雨觉得，其实他一个大男人也会暗戳戳地……拈酸吃醋。 不太酷。 他是很在意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的。 忍到现在，终于是没法再忍了，反正她也已经把话说出口了，那他顺着她的话问出来，应该也不会显得太酸吧？ 陈起年合上手里那本已经没心思再看下去的教辅资料，侧眸看着乔细雨问道：“所以，你今天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乔细雨扑哧一笑，高兴地看着他：“这就对了嘛，想问就要直接问出来。你问出来，我难道还会不告诉你吗？”她靠近他，慢慢地说，“事情是这样……” 地铁穿行在漆黑的隧道之中，乔细雨靠在陈起年身边，慢慢给他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时光好像也逐渐开始变得缓慢。 陈起年安静地听着她的讲述，从不打断，只是一双眼睛温柔专注地盯着她，好像她讲述的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而是一堂深奥的课程。 有那么一瞬间，乔细雨甚至希望，如果这班地铁永远没有终点站就好了。 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啊。 什么时候，才能跟他多待一会儿也不用回家呢？ 乔细雨看着陈起年俊昳的侧脸，略有些烦恼地想着。 - 6月7号，全国高考统一拉开序幕。 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乔细雨正好在家。 乔安娜从一早就开始忙碌，替简书意检查这检查那，一遍遍温柔地安抚他道：“小意，千万不要紧张，高考你就当成小考就去，千万不要紧张啊，等你今天考完，妈和妹妹在校门接你。” 简书意垂眸，瞥了一眼乔安娜疯狂打颤的手，无奈地说：“妈，我不紧张，倒是你，你别这么紧张啊。” 乔细雨站在乔安娜身后，牵过妈妈颤抖的手，笑着说：“就是啊妈妈，我觉得你比哥哥还紧张，好像今天参加高考的是你一样。” 乔安娜扶额：“我当年参加高考的时候还真没现在紧张，当妈了可能就是这样吧……” 简书意把文具袋、准考证还有身份证准备好，穿好鞋，看着乔安娜说：“妈，一会儿顺便去趟陈起年家，接他一块去考场。昨天我跟他约好了。” 简书意跟陈起年的考场正好都分配在七中本部，这是乔细雨昨天就知道的事情。 乔安娜点点头：“行，那先去地下停车场。” 简书意回头看着乔细雨：“你去不去送我们？” -- 第127页 乔细雨当即点头，肯定地说：“当然去！” - 乔安娜开车，简书意坐副驾驶，后座的两个位置照例还是留给陈起年和乔细雨。 陈起年今天收拾得很清爽，只穿了一件白短袖衫加一条天蓝色牛仔裤，短发鸦青，眉目清澈，十足是个干净的大男孩。 他一个人走出小区的时候，乔安娜还震惊了一下，问道：“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妈妈不过来送送你？” 陈起年落座在右后座，轻轻地带上车门，冲着乔安娜淡淡微笑了一下：“俞总那边今天有一个重要生意要谈，我母亲跟随他出席酒会了。” 乔安娜有些唏嘘：“好像听说他们最近跟华锐集团有个项目要合作，是个大生意，可能也确实比较忙吧。” 陈起年笑容温和，他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乔细雨，然后对着乔安娜说：“没关系，只要阿姨还有乔乔来送我就好了。” 乔细雨咬了咬唇，有些羞怯地说：“考试加油。” 陈起年侧眸微笑：“我会的。” 乔安娜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二人，满脸慈爱的笑容。 简书意则是靠在副驾驶座上郁闷道：“喂喂喂，那我呢？我这个哥哥没有考前鼓励？” “你当然也有啊。”乔细雨从座位上探过身子，猝不及防一口亲在简书意的脸上，然后对着满脸懵逼的简书意粲然一笑，“哥，好好考哦。” 简书意揉着脸，终于开心了：“行嘞，收到！” - 抵达永光七中考点的时候，校门外已经有了不少送考的家长。 教育机构搭起的棚子几乎快把校门外沾满。 乔安娜找了一处空余的车位停车，把乔细雨三个放下来，然后送他们去考点。 乔细雨跟在乔安娜身后，陪着陈起年和简书意往考点走。 两边有不少穿着红衣的家长和考生，企图用红色为自己讨一个高中的好彩头，更甚还有不少家长穿着旗袍站在路边为自己的孩子送考，寓意旗开得胜。 乔细雨虽然不是今天这个场地的主角，但走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忍不住被这种士气高昂的气氛所感染。 现在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所有考生还不能进入学校，所以乔安娜和乔细雨便陪着两个高考生在门外等。 乔安娜虽然已经说了不紧张，但还是忍不住地叮嘱简书意各种事务，简书意无奈地听着妈妈絮叨，连连点头称是。 乔细雨则跟陈起年站在一旁，看着被念叨的简书意偷偷笑。 “看得出来，我妈是真的很不放心我哥。”乔细雨侧首，笑着跟陈起年说悄悄话。 陈起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很不耐烦的简书意，摇头笑了笑：“我倒是挺羡慕简书意。” “羡慕他被念叨？”乔细雨半开玩笑地问。 没想到陈起年却很认真地回答：“是啊。” “不会吧？”乔细雨疑惑，“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哥烦都烦死了。” 陈起年看着简书意和乔安娜的方向，眼里有些淡淡的羡慕。 “有人记挂着，总是好的。”陈起年看着简书意，微笑道。 乔细雨明白他的意思。 对于简书意来说，母亲的关怀是足量的，甚至于是过量的，但是对于陈起年而言…… 今天是高考，这么重要的场合，沈静晚明明在永光，可是却不能来送一送自己的儿子。 就连乔安娜对简书意的几句唠叨，都能够让陈起年感觉到羡慕。 乔细雨看着他，犹豫了一阵，终于开始开口，想要稍微安慰他几句。 可就在她启唇的一瞬间，陈起年却忽然笑着说：“不过，也没关系。” “欸？”乔细雨微愣，“为什么？” 陈起年专注地望着她，眼仁里的笑容清澈：“因为，已经有一个人在为我挂念了。” 乔细雨的瞳仁猛地微张。 她站在人山人海的七中校门前，抬眸怔怔凝望着眼前高大俊朗的少年。 陈起年微微笑着：“我已经有你送给我的护身符了，所以，今天的考试，我一定会顺利。” “护身符？”乔细雨一刹那愣住，“我什么时候给你护身符了？” 她不记得她给过陈起年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呀？ 而就在她拼命回想的时候，眼前的陈起年却笑着，从他的裤子口袋里的掏出一个东西，展示在她的眼前。 看到那个陈起年所谓的“护身符”的一瞬间，乔细雨实在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因为…… “哪有人用别人送的压岁钱红包当护身符的啊？” 乔细雨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把陈起年指尖捏着的红包取下来，这正是半年前除夕夜那天，她给他打压岁钱时装钱的那个红包，上面还有她亲笔写的“万事胜意”的祝福语。 指尖摸过红包，乔细雨才发现这个红包软鼓囊囊的。 刹那间，她错愕地抬眼眸，无比震惊地盯着他：“……这？你不会一直把这个红包当护身符带在身上，连拆都没拆开过吧！？” 陈起年的嘴角牵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回答：“是啊，一直贴身带着，拆都没拆开过。” 乔细雨确信陈起年是真的没拆开过。 因为她封这个红包的时候，特意点了蜡，在蜡上盖章封口。 -- 第128页 这个红包开启口处的蜡印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是真的把她送的红包当护身符了。 乔细雨捂脸，无奈地笑了起来。 “一个红包，你竟然当护身符，陈起年啊陈起年，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乔细雨摇头笑着，认真地看着他说。 陈起年也认真地说：“这是你给我塞的第一个红包，意义非常，我当然要贴身当做我的护身符来用，不能浪费了……”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降低了声音，微微弯腰，贴近她的耳边轻轻笑着，“……你的心意。” 你的心意，是我视若珍宝的东西。 乔细雨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瞳里浮动潋滟的波澜。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再抬眸看他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再遮掩伪装，惟余赤诚。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出来。”乔细雨把那儿小红包重新塞进他手心里，温柔而坚定地说，“一直等着你。” “一会儿见。”她微笑。 “一会儿见。”他亦笑着回答。 第61章 为了简书意的高考, 乔安娜直接放下了两天所有的工作，全心全意陪着简书意走完这最后的一道关卡。 而乔细雨也全程陪同着哥哥跟陈起年。 第二天上午考文理综合，下午考最后一堂英语。 早上, 乔细雨还是照例跟随乔安娜去送大家。 进考场的时候, 她留意到陈起年回头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似乎在人群里寻找着谁。 乔细雨猜得到，他是想看看沈静晚有没有来。 大多数时候, 陈起年都是个闷葫芦的个性, 许多事情，他喜欢一个人憋着，能不说就不说, 也很少对着旁人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乔细雨懂他。 虽然这里两天, 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沈静晚，但乔细雨十分清楚，陈起年是希望沈静晚站在校门外的，哪怕不说话，只是看看他。 乔细雨也不清楚沈静晚究竟是真的忙，还是忘记了陈起年高考的事情，但在送完陈起年进考场后，回到家里, 她还是忍不住给沈静晚打了个电话。 她打第一个电话过去的时候，沈静晚没有接到。 十五分钟后, 乔细雨又重新打了一个。 这次沈静晚终于接了电话。 “喂？沈阿姨？”乔细雨捏着手机，轻言细语地问。 电话那头沈静晚含着笑意的声音混在略显嘈杂的背景音里, 乔细雨听得出她似乎是在某个酒会上。 “是乔乔啊, 不好意思。”沈静晚歉意道, “今天忙着招呼客人，刚才没看到手机，有什么事吗？” 乔细雨措了下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最近很忙吗？” “嗯，有一点呢。”沈静晚笑道，“因为华锐那边的总裁喜欢红酒，为了跟他洽谈生意，最近我一直在忙酒会的事情，是怎么了吗？” 乔细雨咬了咬唇，说道：“原来是这样？”顿了顿，“您忘记起年的高考了吗？” 电话那头的沈静晚忽然沉默了一下，而后叹息道：“没忘，一直记得呢。” 乔细雨错愕：“您记得？那您为什么不来送送他呢？也不来接他？是因为筹备酒会的事情吗？” 沈静晚笑了笑，声音显得无奈：“筹办酒会虽然有点忙，但我更多只需要去统筹会场就行，大部分的事情就有手下的人帮忙，去送考的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只是……” “我之前给他打过电话，问他考试以后需不需要我来接他，但是他说不用，所以……” 乔细雨原本还奇怪沈静晚为什么明明记得陈起年的高考日期却不去送送他，听到这里，她终于明白了。 乔细雨失笑道：“阿姨，所以，陈起年说不用您去，您就真的不去了吗？” 沈静晚叹了口气：“我……我怕我去了他不高兴。不怕你笑话，乔乔，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我弄不懂他。他既不告诉我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也猜不出他心里的意思。” 这既是沟通的问题了。 乔细雨静静听着沈静晚的话，微笑道：“阿姨，您担心您去送陈起年，陈起年会不高兴，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不去的话，他可能会更不高兴？” 沈静晚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一层。 “乔乔，你这是什么意思？”沈静晚有些紧张地问。 乔细雨深吸一口气，也不卖关子了，直球道：“沈阿姨，陈起年这个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他很希望你来送他，只是他难以开口而已。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您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等他出考场？毕竟，这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高考，这么重要的场合，您也不希望错过吧？” “就算他会不高兴，可能会跟您闹别扭，但也总比错过来得好，不是吗？” 电话那头，沈静晚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做思想斗争。 但最后，爱子之心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 沈静晚肯定地回答：“好，我会来的。” 乔细雨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一块磐石落地，她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那好，今天下午四点半，我在七中校门等您，不见不散。” 沈静晚也微笑道：“没问题。” 乔细雨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在书桌上。 她转身走向窗户。 -- 第129页 推开窗，六月清风徐来，天蓝云高，绵密如棉花糖的云层之上，稀稀疏疏地投洒出一缕缕清澈的阳光。 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啊。 - 陈起年写完英语作文的最后一个字母，利落收笔。 合上笔盖的一刹那，犹如收刀归鞘。 十八年来所有的努力，都提交在这四张薄薄的答题卡上。 已尽人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听从天命了。 他检查完试卷，考试结束的铃声正好响起。 “请大家停笔起立，收完试卷后请立即离开考场。”主监考在讲台上发话。 所有人的考生全部起立，按照指示把答题卡、试卷还有草稿纸平铺在桌案上，监考员收完试卷后，大家便相应离开。 最后一道高考铃落下，教学楼内，有人欢喜有人愁，考得不错的同学飞奔出考场，迫不及待地想和亲人还有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也有自认为考试不理想的人垂头丧气地走出考试，更有人英语作文没写完的人抱着同学大哭。 陈起年只是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文具和证件，然后拿起文具包，挤进汹涌的人流里，朝着校门外的方向离开。 校门外的警戒线已经被撤开，无数翘首以盼的家长以及记者媒体都在迎接着这群凯旋而归的战士们。 这一刻，陈起年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一年多的挑灯熬夜、起早贪黑，在这一刻已经落定为尘埃。 他顺着人流往外走，走出校门的时候，身边有不少拥抱孩子的家长，他们欣喜地询问着孩子考试如何，累不累，脸上满是温暖。 陈起年从这些家长还有同学身边表无表情地经过，想要穿过人群去找乔安娜和乔细雨。 他知道，沈静晚是不会来的。 就在他低着头，打算挤过面前的一众人墙时，背后不远处的人山人海里，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唤：“——年年！！” 陈起年瞳孔骤然微微收缩住，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住，整个人宛如定在了原地，似一具泥胎木偶般无法动弹。 不可能的。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地说着，脖子却不受控制地缓缓扭过去。 回首，考点外千万人在那一瞬间好像都变成了单调的黑白色。 在陈起年的视野里，唯一的色彩，只有正挤过人群奋力奔向他的沈静晚和乔细雨。 不可能的。 不会的。 她怎么会来呢？ 陈起年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静晚奔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下一刻，猝不及防之间，他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沈静晚这次什么都没有多说，上来便直接抱住了他，把他拼命地揉在自己怀中。 陈起年比她高太多，因此，沈静晚只能靠着他的肩膀。 “年年，妈妈祝贺你顺利度过高中时代。”沈静晚的眼里含了些微微的眼泪，似是激动，似是自豪，似是愧疚，“对不起呀……妈妈，来晚了一点点。” 陈起年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小指动了动。 他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之下，眼神波光流动，情绪汹涌。 陈起年动了动喉结，垂眸，低醇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丝的温柔。 “还好。”他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母亲，慢慢地说，“也不算太晚。” 乔细雨就站在母子二人身侧两步开外的距离。 她负手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独处的母子二人，此刻并没有打算上前打扰。 陈起年任由沈静晚抱着，侧眸过来，温柔地看向乔细雨。 触及他目光，乔细雨仰首灿烂而笑，并不多言。 她知道他心里希望沈静晚能够在考场外等他出来，但他不说。 既然如此，她很乐意代劳。 这是乔细雨能够想到的，庆祝陈起年度过中学时代的，最好的礼物。 在乔细雨身后，乔安娜也带着考完的简书意走了过来，背后还跟着严家兄妹、谢锦朝，甚至还有南北北、陈嘉跟简书意几个要好的校队队友。 沈静晚抹了抹眼泪，转过身来看着大家，开心地笑道：“包房我已经预先订好了，今天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庆祝孩子们顺利通过高考。大家都来，人越多越好，越热闹。” “好也！谢谢沈阿姨！” “阿姨赛高！” 听到沈静晚说请客聚餐，大家都兴奋了起来，直接把沈静晚围在中间感谢。 乔细雨回眸，看着身边热热闹闹的一群人。 这里，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她最在意的人。 六月的风没有过于燥热，它穿过永光七中的碧荫丛而来，轻吻在每个人的脸上。 夕阳半沉，天边的晚霞幻化出粉紫的梦幻色彩。 大家沿着学校门外的梧桐街道走向地铁站，打打闹闹，说说笑笑。 乔安娜跟沈静晚走在最前，微笑地交谈。 严朵朵和严烺走在一起，身旁还跟着谢锦朝，谢锦朝正和朵朵斗嘴，惹得严烺大笑。 简书意跟几个球队的哥们走在一起，笑哈哈地说着今天的高考。 而陈嘉和李织织跟在南北北的身后，礼貌地和她说着些什么，南北北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简书意的背影。 乔细雨与陈起年并肩走在最后。 -- 第130页 “今天的事情，是你的主意吧？”陈起年挑眉，侧眸看着笑得甜蜜蜜的乔细雨。 乔细雨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要怎么感谢我呀？” “你还没问我乐不乐意，就想先跟我讨赏？”陈起年的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揉了揉乔细雨的头发，笑容随和。 乔细雨仰头晃脑，得意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啊，高兴得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陈起年故意问。 “就是知道，没有为什么。”乔细雨侧过脸，朝着陈起年调皮地比了个鬼脸，“只要是你心里想的事情，我都知道。” “你确定？”陈起年挑眉，“那你知道，我心里现在最盼望的是什么吗？” “考个高分，进个好大学啊。”乔细雨想也不想，理所当然地说。 陈起年却摇摇头，笑着道：“不对。” 乔细雨再猜：“那……有个好工作？” “还是不对。” 乔细雨挠了挠头：“那是什么？” 陈起年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微微的躬下腰，与乔细雨平视着。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乔细雨的心忽然跳错一拍。 她脸红起来，略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你，那你心里最盼望的到底是什么？我实在想不出了。” “笨不笨？这都猜不出来。”陈起年好看的眉眼扬起，舒展出春风化雪般温暖的笑意。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低低地说：“我最盼望，你能够快点长大。” 第62章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乔细雨就已经知道了陈起年的心意。 她仰起头，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他：“我会很快长大，我会好好长大。” 陈起年笑起来, 垂眸望着她, 笑道：“好，那我等着你。” 乔细雨用力点头，微笑道：“嗯！” “你们两个在背后磨蹭什么呢？”乔安娜回眸, 招呼两个跟在队伍最末尾的人, “快点。” 陈起年与乔细雨相视一笑，并肩朝着前方走去：“来了。” - 沈静晚订的酒店就在七中附近的地铁站旁边，是一家本市规模可观的酒店。 她订了一个最大的用餐包厢, 又忙前忙后地让大家点想吃的菜。 “早知道今天应该提前安排好车, 带大家去更好的星级酒店吃饭的。”沈静晚有些歉意地说。 “已经很好了阿姨！”底下大家纷纷道谢。 “这里也很贵啊。” “而且也很好吃, 不用什么星级酒店啦。” 沈静晚这才笑起来：“那今天大家先吃着，等下次大家都金榜题名了，我再请大家去更好的酒店。” “没问题！”大家异口同声。 乔安娜举起酒杯，笑着道：“来，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的喝饮料，大家举杯庆祝高考顺利结束。” “干杯！” “干杯。” 大家纷纷举杯站起身。 乔细雨举起饮料，同身侧的陈起年也站起身互相敬酒。 高考结束以后, 高三生身上束缚的枷锁好像突然就解开了，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尽兴。 这顿饭一直吃到近九点, 大家才尽兴地散席。 “乔乔，你们几个明天还要上学, 一会儿我送你们先回家吧。”乔安娜看着乔细雨跟她几个朋友。 乔细雨点点头, 他们今天确实不能玩太晚。 “小意, 起年，你们几个呢？是继续去玩还是回家？”乔安娜又转头问儿子。 简书意跟几个篮球队的哥们喝了几瓶啤酒，脸已经有些红了，还没来得及回话，他身边坐着的哥们就说：“阿姨，我们一会儿还有一场，组织了KTV，我们唱完再回去。” 乔安娜对儿子的教育一直是放养态度，何况今天刚刚高考完，压了那么久，是该让他们放松一下，于是也没阻止，只点点头说：“那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放心吧阿姨，简书意有我们看着呢。” “不会有事的。” 简书意那群篮球队的朋友们嘻嘻哈哈地说。 乔安娜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乔细雨他们先行离开。 沈静晚也没有打扰这群孩子聚会，站在包厢门口跟陈起年说了几句什么以后，便同乔安娜等人一起走。 乔细雨走在大家最后，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包厢内，正好撞见南北北的视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最前的乔安娜道：“妈，我拿个东西，你们在酒店楼下等我。” 乔安娜答应了一声。 乔细雨转身，重新走进包厢里。 包厢内，简书意跟陈起年他们正在笑着说什么，而南北北则一人坐在他们对面的圆桌前。 乔细雨拉了南北北的手，径直把她带出了包厢。 两个人站在包厢外的无人的走廊之中，乔细雨才紧张地问南北北：“北北姐，你跟我哥怎么样了？” 南北北今天穿着一件条纹吊带，下面是一条牛仔裤，扎了一个高马尾，身形消瘦又高挑。 她望着乔细雨笑笑：“还能怎么样，维持原样。” 乔细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真诚地望着南北北说：“北北姐，今天可是个好机会，一会儿你们一起去唱K的时候，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跟我哥说的，我希望你们可以……” -- 第131页 “谢谢你的好意，乔乔。”南北北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眼里的笑意轻柔，“我明白你的意思。” 乔细雨咬了咬唇：“我之前听我妈说，我哥大概不会离开永光了，他不太放心我妈还有我爸，说是想要留在南川家乡继续打球，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进入南川大学了，那你呢？你还会留在永光吗？” 她的情绪有些微微的激动：“如果你们一起留下永光念大学的话，说不定你们是有机会的，北北姐，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很希望你能跟我哥哥在一起，就是我哥太木了，对不起……” “傻妹妹。”南北北觉得乔细雨实在是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什么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跟简书意……” 她停顿了一下，眼眸瞥向包间里简书意的方向。 他正兴致高昂地同身侧的队友划拳喝酒，根本没有留意到包厢门口站着说话的乔细雨跟南北北。 南北北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眸望着乔细雨微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失落。 “乔乔，你放心，今天我会再跟简书意说一遍，但是愿不愿意听，我也说不好。”南北北垂头，自嘲地笑一声，“毕竟他已经拒绝了我那么多年。” 乔细雨望着南北北，目光中含着惋惜。 南北北复又抬起头，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释然。 “不过，哪怕这次他再拒绝我，也没关系。”南北北粲然一笑，少女英气勃勃的眉宇飞扬，迸射出让人难以直视的光。 “反正，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他告白了。” 乔细雨的眼神一颤。 南北北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反而平静温和地眯眼笑了笑：“乔乔，很抱歉，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告诉你，我要离开永光了，就在7月初，拿到高中通知书以后我就跟着我小姨一起搬家。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南川了。” 南北北说的是再也不会回南川，而不是回永光，那就意味着…… “北北姐，你要出省？你要去哪？”乔细雨错愕地问。 “去北方的一个小城市，我小姨打算在那边经营生意。”南北北说，“所以，我大概率也会填报北方的大学吧。” 乔细雨忽然沉默，她缓缓地垂下头：“可是北北姐，我……我很舍不得你。” 南北北笑起来：“我们还是可以在手机上交流啊，我只是搬家去北方，又不是直接失联。” “可那样你跟我哥就有一南一北两地分隔了啊。”乔细雨还是舍不得南北北搬家。 南北北的笑容中掺杂着释然，她说：“有缘的人，哪怕相隔再远，距离也斩不断他们之间的红线，而有些人，哪怕隔得再近，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不管是再相处四年，还是四十年，结果都是一样。” “就像我跟简书意一样。”南北北的笑容有些寂寥，“可能，我跟简书意就是没有缘分吧。” “你别这么说……”乔细雨听着南北北的话，心里不太好受，“是我哥哥的问题，你没有错。” “这种事情，能论什么对错？”南北北摸了摸乔细雨的脸，安慰道，“天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我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之后就是中考了吧？乔乔，你要努力加油啊。” “嗯嗯。”乔细雨轻轻点了点头，犹豫地看着南北北，“那，北北姐，我先走了……” “好，去吧。”南北北站在原地，微笑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恋恋不舍，回头最后看了南北北两眼，终究还是转身先一步离开。 南北北站在走廊里，看着乔细雨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后，她方才转过身，重新走进包厢内。 她径直走到简书意的面前，伸出一只胳膊，把喝得微醺的简书意提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说：“简书意。” 简书意怔忡抬眸，不解望着南北北。 南北北干脆利落道：“我们谈谈。” - 6月是个匆忙的月份。 高考过去以后，紧锣密鼓迎来的就是中考。 6月13日和14日，乔细雨就将正式参加升高考试。 相比简书意的高考，乔安娜对乔细雨的中考就没那么上心了，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她要认真考试，好好发挥。 乔细雨也早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平常心应对接下来的考试。 考前最后的一周，老师没有再给大家施压，没有再反复给大家复习，而是把余下的时间都交给大家自习，查漏补缺。 这一周当中，班级里突然流行写起同学录来，几乎人手一本，乔细雨除了看书，就是在给大家写同学录的祝福语。 乔细雨本人倒是没买什么同学录，觉得麻烦，而且她真正的朋友也就严朵朵他们几个，实在没必要。 给严朵朵李织织这几个好朋友的同学录，乔细雨写得满满当当的，给其他平常不太来往的同学，乔细雨就只是寥寥几笔。 但是令乔细雨没想到的是，俞家宁竟然也凑起这个同学录的热闹。 考前四天的时候，当俞家宁把一张空白的同学录摆在乔细雨面前的时候，乔细雨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是你的？”乔细雨看了看那张同学录，又抬头看了看俞家宁。 俞家宁站在她身边，表情一如既往酷酷的，轻轻点了下头，淡声说：“买来玩玩的，写不写都随便你。” -- 第132页 抛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教室。 惟余乔细雨对着面前这张空白的同学录，大眼瞪小眼。 俞家宁给过她一张同学录以后，就一直不闻不问，好像真的随便她写不写的样子。 乔细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且也不知道如何下笔，因此这张同学录便一直被她夹在作业本里未曾动工。 一直到考前的最后一天，乔细雨实在没办法再拖下去了，才把俞家宁给的那张同学录重新拿了出来，放在台灯底下，一笔一划地开始认真填写。 前面的个人资料都好写，难的是背后的同学留言。 乔细雨干瞪眼地看着“同学留言祝福”六个字良久，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话写给俞家宁。 私心，她想要写的是：【俞家宁，希望你以后脾气能变得好一点，不要再这么嚣张霸道了，对待身边的人温柔一点。】 但是她也猜到，要是俞家宁看到她写给自己的同学留言是这条，可能会气得当场把同学录撕碎吧…… 哎，可是写什么呢？ 要不，还是官方一点吧。 乔细雨左思右想，终于落笔，在同学录的背面提笔写下两句话—— 【俞家宁，希望你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祝你前程似锦。 ——你的同桌，乔细雨。2014.06.12留】 写完这两句话，乔细雨总算松了口气。 她把同学录收进书包里，拉上拉链。 拉上拉链的前一刻，她才忽然想起书包里还放着今天刚发下来的毕业合影。 于是她又把拉链拉开，将放在书包夹层的那张硕大合影拿出来。 因为今天忙着写大家的同学录，乔细雨一直还没工夫看一眼这张合照。 她把照片放在书桌的台灯下，先看到的是自己在合影上的样子，穿着校服，剪着齐刘海，望着镜头安静微笑，拍得还不错。 乔细雨的视线一扫，忽然看到照片上，自己的背后竟然站着俞家宁。 她记得那天大家拍合照的时候，老师事先已经按照身高把所有人的位置都排好了，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俞家宁并不站在自己的身后，应该是站在顾雅雪的背后，只是…… 他什么时候悄悄换的位置？ 照片上的俞家宁穿着校服，站在她的身后，少年的眉眼俊朗，没有笑容，样子酷酷的。 乔细雨认真观察了一下照片上的俞家宁。 不得不承认，纵观14班所有的男生，无论是样貌还是身形，俞家宁放在人群中都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帅哥，能与其比肩的也就只有一个谢锦朝。 天生一副好皮囊。 若不是因为他那个破烂脾气，估计喜欢她的女生肯定会很多吧？ 乔细雨摇了摇头，又简单地看了一下照片上的其他人，便把合照随手放到了一旁，认真准备着明天中考需要用到的文具及证件。 - 第二天，中考的帷幕正式拉开。 乔安娜因为工作不能陪考，所以这个任务就交到了简书意的身上，简书意又顺便拉上了陈起年一起送考。 走进考场之前，简书意跟陈起年都站在乔细雨的身后。 一回眸，乔细雨就能看见向她招手的简书意和陈起年。 “妹妹，好好考啊，哥在外边等你！”简书意灿然笑着。 陈起年站在简书意身边，眼神安静沉默地望着乔细雨的方向，没有多说什么，眼里惟余信任。 乔细雨冲他们俩笑着挥挥手，拿好准考证和文具，自信迈入校门之中，准备为初中时代划下最后一个完美的句点。 第63章 两天的考试似乎只是眨眼间就度过了, 走出中考考场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好。 简书意跟陈起年站在七中校门外等她。 “这边！”简书意冲她挥手。 乔细雨抱着文具袋，跟严朵朵他们道别后, 奔向简书意和陈起年的方向。 “感觉怎么样？”待她走近, 简书意顺手就接过她手里的文具袋。 陈起年也问道：“之前给你押的题中了没有？” 简书意和陈起年一人一边地站在乔细雨身旁，把她围在中间，关切地询问。 “还行。”考完试的乔细雨一身轻松, 侧眸看着身边两个高大的少年, “我妈不来接我？” 简书意塞给她一罐冰可乐：“妈今天有个生意要签，就不过来了，不过, 她已经给过我钱了, 说等你考完带你去世豪楼上吃个大餐。” 乔细雨也没客气, 一边一个揽住简书意跟陈起年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那我想吃世豪楼上的那家烤肉！” 简书意无奈地看着陈起年。 陈起年低头，眉眼温柔看着乔细雨：“没问题，都听你的。” 乔细雨笑眯眯地说：“我还想喝芋泥啵啵茶，加糖加料满分甜的那种！” 简书意睥她一眼，打趣说：“小心吃胖了哦。” 乔细雨冲他比个鬼脸：“喝一杯有什么关系嘛？” “没事。”陈起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眼微弯, “吃胖了也很可爱。” 乔细雨朝陈起年粲然而笑。 世豪广场就在乔家附近，两站地铁就到了。 走进商场就有一家奶茶店, 简书意按照乔细雨的要求买了三杯芋泥啵啵茶，把已经戳上习惯的奶茶递到乔细雨手心里：“喏, 你的。” -- 第133页 “谢谢哥哥。”乔细雨接过, 抿了一口。 去冰加糖后的牛乳茶混着甜糯的芋泥小料, 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好喝！”乔细雨星星眼。 简书意和陈起年跟在她身后，无奈相视一笑。 因为烤肉店需要排号，所以简书意和陈起年先带着乔细雨在商场内外转了转，差不多的时候才上楼吃饭。 带位的服务员选了一处临窗的座位：“各位请坐，扫码点餐就行了哈。” 简书意先坐下。 而陈起年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乔细雨的身边，点开手机扫二维码，然后把弹出的菜单放到乔细雨面前，温柔地道：“你先看看想吃什么。” “好~”乔细雨也没有客气，直接接过陈起年的手开始点菜。 对面的简书意撑着腮帮，看一眼陈起年，又看一眼乔细雨，嘟囔道：“你们俩现在是越来越不把对方当外人了啊，今天付款的人可是我，你们也不先问问我吃什么？” 乔细雨跟陈起年凑在一起看手机上的菜单，听见对面简书意的说话声，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头都没抬一下。 乔细雨道：“得了吧，今天出钱的是妈妈，只是代为付钱而已。” 陈起年道：“我们点什么你就吃什么，反正你又不挑食。” 乔细雨：“就是就是。” 简书意扶额，气道：“以后不跟你们两吃饭了，菜还没上我就已经快吃饱了。” “吃什么吃饱了？”乔细雨这才好奇地抬眸。 陈起年抬眉瞥了简书意一眼，心知肚明简书意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警告地盯了简书意一眼，脸上却笑着对乔细雨说：“不用管他，我们点菜。” 简书意扶额。 他还能吃什么吃饱了？当然是吃狗粮吃饱了啊！ 现在这都还不是一家人呢，以后要是成了一家人，那还了得，那他可不天天光吃狗粮了？ “你们点，你们点……”简书意干笑着摆摆手，“不用管我。” 简书意忽然想到一句歌词。 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他不应该在饭桌上吃烤肉，他应该在饭桌底下待着吃狗粮。 - 菜虽然基本是乔细雨一个人点的，但她点的菜基本上都顾全了大家的口味，有她自己爱吃的腌制五花肉、鸭肠、金针菇，还有简书意爱吃的腌制鸡翅中、小酥肉、年糕、和牛肉以及陈起年喜欢吃的一些蔬菜和肉类。 服务员把烤肉的材料摆上来，打开抽油烟机，满满当当的食材几乎快把这张不算很大的桌子给铺满。 简书意烧热油，紧接着就把四五块腌制好的五花肉摆上去。 一瞬间，油的温度跟五花肉的生嫩碰撞出香味，滋啦啦的烤肉声音伴着肉的焦香味一同传出来，油脂的香味直接把大家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肉刚好，简书意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片出来，蘸上孜然粉等香料，放进翠绿的西生菜叶片中包裹起来，一口塞进嘴里。 生菜的爽口和肉的鲜嫩多汁碰撞在口腔之中，简书意疯狂点头：“好吃！” 这边，乔细雨跟陈起年倒是不急不忙。 陈起年把肉包整齐，自己没有先吃，反而是递到乔细雨的手里，笑眯眯地说：“你先尝尝。” “谢谢。”乔细雨接过，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奶茶加烤肉，和烦恼say NO。 “对了，你今天不跟严朵朵他们聚餐？”吃到一半，简书意忽然抬头问乔细雨。 “严朵朵和李织织家里都有聚餐，今天大家都没空，所以我们约了过几天再一起吃饭。”乔细雨回答。 “严烺已经确定跟你一起进南川大学校队了？”陈起年吃了一口烤茄子，忽然想起来。 简书意咬着鸡翅中，点了点头：“差不多，年前的时候他们校队的教练就已经找我们谈过，我们觉得还可以，就接了他们的橄榄枝。” 陈起年点了点头：“南川大学是不错。” 简书意笑了笑：“不错的话那你也来啊，到时候我们哥仨还在一块打球。” 乔细雨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刚听到简书意和陈起年的对话，她才猛地想起一件事。 高考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就要出成绩了，出成绩之后，陈起年就要填报志愿，不知道他届时是准备填报哪里的学校呢？ 陈起年的成绩一直很好，高考发挥正常的话，考去国内top前50的学校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知道他会填哪里的学校呢？ 如果他填了远方的大学，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四年可能都要跟他两地分别？ 乔细雨的思绪飘远，想到可能的分别，嘴里原本喷香的烤肉忽然变得没有了滋味。 陈起年同简书意说着话，忽然发觉身侧的女孩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微妙的情绪变化，打算等吃完这顿饭再问问她是怎么了。 简书意浑然不觉气氛已经开始改变，该吃吃，该喝喝，笑着同陈起年约定暑假一起去附近的球馆打球。 一顿饭吃完，最后结账的人却变成了陈起年。 “今天庆祝乔乔顺利通过中考，这顿饭算我请。”陈起年站起身，朝兄妹二人温和道。 “行，那就谢谢啊。”简书意从不跟陈起年客气，她侧首看着垂眸不语的乔细雨，“我们俩餐厅外面等他。” -- 第134页 乔细雨并没有反对，点点头，跟在简书意的身边先一步离开烤肉店。 兄妹俩靠在玻璃围栏处等陈起年。 乔细雨望着商场底下密密麻麻穿行的人流，忍了忍，才小声地问道：“哥，你知道起年打算报哪里的学校吗？” 简书意回眸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报哪里的学校？”简书意愣了愣，猜想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平时都不问他们这些。不过，他以前好像跟我说过想去沿海城市的大学。” “沿海啊……”提到这二字，乔细雨眼睛里的光逐渐沉寂，“那跟我们这里还蛮远的。” “我们这是西南，他要去个沿海城市的话，起码也是东南方向，确实挺远的。”简书意搭腔道。 乔细雨侧眸瞥他一眼：“哥，起年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你不会不开心？” 简书意忍不住笑了：“我为什么要不开心？他想去哪里发展是他自己的自由，我俩虽然是好朋友，但我也不至于因为我的一己私欲阻挠他发展的步伐吧？谁不想得到一个更好的未来？” “你这个还真是够没心没肺的。”乔细雨垂眸嘀咕。 “没心没肺才能活得开心。”简书意摸摸乔细雨的头，“别为别人的事情烦恼了。” “你真的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吗？”乔细雨忍不住问他。 简书意挑眉，笑得吊儿郎当的：“是啊。” “那……北北姐要搬家的事情呢？”乔细雨看着简书意。 简书意脸上悠然自得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拧了拧眉：“南北北要搬家？搬到哪里去？” 乔细雨怔忡：“她没和你说？” “和我说什么？”简书意的态度忽然变得有些紧张，一改刚才的闲适。 乔细雨才奇怪：“那天你们考完试，一起吃完饭以后，北北姐不是找你说过话吗？她难道没告诉你她这个月就要搬家了，搬到北方的城市去，而且大学也打算填在那边。她难道没告诉你？” “北方去？”简书意的脸色忽然白了白，他愣愣地摇头，“她……她没和我说。” 乔细雨震惊，一把揪住简书意的衣袖：“她没和你说？那么那天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你们不是要好好谈谈吗？” 简书意的眼神透着一种茫然的空洞，仿佛灵魂也在一瞬间被人抽干：“她没和我说过搬家的事，她只说……她只说了祝我前程似锦，别的，什么都没说。” 乔细雨这才意识到，南北北……似乎是不算告诉简书意自己即将搬家的事情，也没有再同简书意告白。 她好像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乔细雨不太清楚南北北跟简书意之间的事情，唯一知道的就是，两个人磨了三年，似乎也没有把话说开。 南北北是个喜欢打直球的热情人，可是简书意却是个口是心非的别扭性格，这三年的时间，似乎永远都是南北北追在简书意的身后不停奔跑，可是怎么也追不上简书意的步伐。 可能如今，她追累了，不打算再追了吧。所以，才这么悄无声息地退场。 都说，一个人真正离开之前，是不会有任何动静的。 这一次，南北北就是这样。 她打算彻底离开简书意，离开永光，离开南川了。 “……哥，我不知道你们那天究竟是怎么说的，都是我记得那天北北姐和我说过，她打算搬去北方，所以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跟你告白。”乔细雨很犹豫地说，“哥，如果你不舍得她，就去找她吧，跟她说实话，你这个人，外表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心思深，很多事情都不愿直说，我觉得这样不好，你这样会让真正喜欢你的人受伤……” “别说了。”简书意蓦地抬眸，淡淡打断乔细雨的话。 他捏紧了双拳，忍耐了许久，才轻声道：“乔乔，哥有点事情先走了，你跟陈起年一块儿回家，没问题吧？” 乔细雨心里已经清楚简书意打算去哪。 “没问题。”她点了点头，郑重地看着简书意，“哥，你快去吧，或许现在还不晚。” 那一瞬间，简书意的脸上竟然闪过少见的慌乱。 他点了点头，便捏着手机，朝商场出口的方向疾行而去。 乔细雨站在原地，目送简书意的身影越走越远，心里也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希望这次，简书意愿意和南北北好好说清楚，不要浪费了最后的机会。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乔细雨回过头，发现陈起年已经站在她的背后。 “账结好了，走吧。”陈起年温柔地笑了笑，“简书意人呢？” “我哥他……”乔细雨抿嘴笑，“他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那我送你回家。”陈起年说。 乔细雨看了一眼腕表，发现时间也不早了，遂点点头，莞尔道：“好。” 商场离乔细雨的家也就一条街的距离，陈起年并肩与乔细雨走出商场，沿着绿茵街道往乔细雨家的方向走。 六月底的风温柔惬意，吹拂在人脸上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乔细雨走在陈起年的身边，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被街灯拉长，最后像是依偎在一起。 乔细雨人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高考成绩就要出了，你打算去哪里的学校，想好了吗？”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成绩那么好，上一所好的大学应该不难吧。” -- 第135页 陈起年莞尔：“去哪里吗？我打算填报南川大学吧，反正你哥哥他们都在那。” 听到陈起年说要填报南川大学的时候，乔细雨的心骤然跳了一下，一种欣喜弥漫上心头。 但是很快，她又高兴不起来了。 “你确定你真的想念南川大学？”乔细雨停下脚步，抬眸看着陈起年，十分认真地道，“可是南川大学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吧？陈起年，你应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啊。” 南川大学虽然也位列211·985，但是比它更好的选择也不是没有。 而且，如果能够去更好的大学，为什么不去？ 乔细雨依稀听陈起年说过，前段时间曾有老师替他估过分，预计的最终成绩应该在整个南川省考生们的头部位置，预估可以上沿海地区一所知名top级的交通大学。 其实今天吃饭的时候，乔细雨也曾一度纠结过，到底要不要劝说陈起年努力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劝他留下本地，继续和自己待在一起。 陈起年如果一走，那就是4年。 可如果不让他走，让他留下永光读书，她又觉得愧疚。 思来想去，一直到现在，她才彻底下定决心，希望陈起年朝着更好的远方飞翔。 她仰头，看着陈起年认真地说道：“不要留在永光，去你真正想去的地方吧，你应该奔赴自己更好的前程。” 陈起年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陈起年静静看着她。 乔细雨攥紧了手心，深吸一口气，笑着对他说：“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永光，但是，我更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希望你迁就我而留下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她真心诚意地说，“陈起年，你值得更好的未来，你还有更宽广的天空。” 陈起年看着她坚定的表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无奈笑着叹了口气。 乔细雨微笑道：“我知道你想留在永光的原因是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不要为我牺牲什么，我真的不需要。我只需要你能够遵循你原本的想法去生活，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至于别的……”乔细雨莞尔，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是你的，总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其实这些天，陈起年也一直在为了填志愿的事情烦恼。 高考完的当天他自己就已经对过答案，心里预估的分数和老师给的分数差不多。 他的分数，上那所交大可能还有点风险，但是也有实力试一试，而至于上南川大学，则是稳了的成绩。 是去试试更好的大学，还是留下本地读一所211，陈起年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但是此刻，听见乔细雨说出的话，他便再没有了心理负担。 和她在一起，永远都是这样舒适自然，永远让他感觉到轻松而没有负担，可能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跟她离得再近一些吧。 就像那句话说的，先自沉稳，而后爱人。 也对，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应该先做好自己的事，蜕变出更好的自己，这样，才能在未来无限的时光中，好好地保护她。 “好，我知道了。”陈起年望着乔细雨，笑容温柔而坚定，“我懂我该怎么做，你放心。” 第64章 简书意出了商场后便直接打的奔向南北北的住所。 坐在出租车上, 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他的思绪好像也随之退回了。 他想起见南北北的第一面，还有最后一面。 刚遇见南北北的时候, 他才刚上高一, 刚刚从海陵搬到永光生活，在新的学校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当时，高一年级组织三人篮球比赛, 分男女组进行比赛。 最后进入决赛的男队是他们班和陈起年所在的班级, 而进入女队决赛的，其中一个则是南北北所在的班级。 女队的比赛在那天午休的时候进行，简书意原本不想去看的。 在他的印象里, 女孩子里除了专业训练的运动员, 基本没有打得不错的, 也没什么可看性。 但那天中午也不知怎的，许是闲得无聊，反正就是去了。 女子队的比赛在球馆里进行，他跟严烺到球馆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围满了人，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简书意跟在严烺背后挤进人群，正好就看见南北北跟队友在打挡拆，一个越身之后, 在三分线外起跳投篮，姿势飒爽, 球技霸道，一个压哨三分稳稳地悬空落入篮筐。 那天, 简书意站在人群里, 看着南北北在球场所向披靡, 才知道，原来女孩也可以把球打得这么漂亮这么厉害，把对面的敌手虐得溃不成军。 南北北持球进攻时，扎在后脑上的高马尾飞扬起来，一飘一飘地，像是一根小羽毛挠着简书意的心，也点亮了他的眼睛。 那天，球场上洒脱自信的南北北对于简书意来说，就像是遥远而明亮的月亮，可望不可即。 原本说只看一眼的他，到最后硬是把南北北那场球看完，才意兴阑珊地跟着严烺回教室。 退场前，他特意问了严烺，才知道那个女孩子原来叫南北北，球技贼棒。 他暗自喜欢过她一段时间，在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简书意甚至还筹划过要怎么认识她。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这个他有点好感的女孩子却不知怎么认识了他，还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嘻嘻地突然对他说：“简书意，我喜欢你。” -- 第136页 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南北北主动也没有错，可是简书意却对她喜欢不起来了。 他喜欢月亮，但他不想追逐月亮。 他想要月亮奔他而来。 可，如果月亮真的奔他而来，那还算什么月亮？ 简书意就是这么一个复杂而奇怪的人。 哪怕他的外表看起来再如何阳光大方、简单明朗。 这样奇怪的性格源于他小时候的经历。 他跟妹妹乔细雨不同，父母离婚的时候，乔细雨还不懂事，但他却已经懂事，已经知道了事情也严重性，知道离婚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也因为他是哥哥，所以在父母离婚的时候，兄妹俩之间，他的确承受得更多一些。 乔安娜离婚后提上行囊奔赴自己的星辰大海，简衡留在海陵呵护他们兄妹的成长，父母虽然尽力保护，但总也有保护不到的地方。 那时候的海陵没发展到如今这么大，不过就是一座小县城。 在一个小地方，任何的事情都很容易成为街坊邻居的谈资，乔安娜和简衡离婚的消息很快被各方街坊道听途说，有人说乔安娜抛夫弃子去大城市自己享福，也有人说乔安娜是在外面有人了，所以连孩子也舍弃。 总之，他们兄妹俩在街坊邻居的眼里，俨然成为了没妈的孩子。 这样的话在饭桌上被大人谈笑出口，然后落进孩子的耳朵里，等到学校的时候，他跟妹妹就成了同学们口中被妈妈抛弃的孩子。 简书意现在都还深刻地记得，那个时候有些无聊的人总喜欢在放学后围在他们兄妹的身边，笑着跳着嘲讽他们：“没妈的孩子回家咯。”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跟草，快看这两根草！” “简书意的妈妈不要他们了，她妈妈是跟别人跑了，羞羞羞！” 妹妹才四岁不到，在上幼儿园，他则是刚上一年级，年纪不大，但却已经有了强烈的自尊感和保护妹妹的责任感。 简书意尤记得那时候他拼命用手捂住啼哭不已的妹妹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身边这些可恶的闲言，一边抬起头，奋力地骂退那些无聊的孩子：“你们才没妈，你们全都没妈！我妈妈没有背叛我爸爸，我妈妈只是去工作了，她还会回来的人，她是爱我们的！” 那些孩子就又会尖锐地笑起来：“要是你妈妈真的爱你们，真的爱你们爸爸，怎么还会跟他离婚，怎么还会不要你们呢？” 即使简衡跟乔安娜已经尽他们双方最大的努力去维护他们兄妹的身心健康，但因为父母亲的离婚，那时候懵懂的简书意还是对“爱情”这个陌生的字眼感到了一丝丝的不信任。 而那些孩子的话，简书意记到现在。 父母是有爱情的，可有爱情也并不妨碍他们离婚。 简书意的心里便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爱情和喜欢，真的是这么轻飘飘的、简单的东西吗？说有就有，说没就没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等到简书意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对感情有些畏惧的人。 他不太相信爱情，不太相信喜欢，他觉得这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甚至有些廉价，不像他手中可以紧紧握住的篮球，只要他努力，那么这颗球就会一直被保护在自己手里。 简书意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后来，面对南北北的炽热，他没有欣喜，只有恐惧。 因为他怕。 他怕南北北可以这么突然地喜欢他，也可以同样那么突然地不喜欢他。 他担心他们的感情也会像他童年时经历过的父母的婚姻一样，来得快，散得更快。 如果结局总是盛筵必散，那他觉得筵席甚至没有开始的必要。 所以，南北北追得越热烈越凶狠，简书意心里的懦弱和担心就越深重。 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和她保持在两条平行线上，互相守望，哪怕一辈子不能接近，也好过相交之后的渐行渐远。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其实，他哪里是什么钢铁直男呢？南北北所做的那些事，所说的那些话，他都懂是什么意思。 这三年，他只是在尽可能地装得木、装得不解风情、装得油盐不进，期盼她某一天知难而退，不再接近自己。 那晚大家一起在欢乐谷的时候，他跟南北北同坐在摩天轮上，南北北问他高考后要不要在一起，他说自己没有恋爱的想法，只想好好打球，南北北沉默了。 高考后聚餐的那个晚上，南北北把他拉出包厢，祝他前程似锦的时候，他沉默了。 跟南北北相处的这几年，更多时候，掌握主动权的都是她，自说自话的也是她，有的时候，简书意实在没什么表达自己意愿的空间。 而现在，要来他身边的是她，要走的人也是她。 简书意靠在出租车的座位上，风从窗户缝隙涌进来，把他额前的头发吹乱如麻，乱得恰如他此刻的心境。 出租车在南北北家的巷口停下，简书意付了钱，捏着手机走下车。 那条巷子还是那么狭长昏暗，一路走过，头顶上的路灯忽闪忽闪，好像下一刻就快熄灭。 简书意走到南北北家楼下。 那是一栋老式的筒子居民楼，十分有年代感。 他抬眸向上看，看到南北北家中的灯灭着，但里面似乎点了灯，应该是在家。 -- 第137页 看到那微弱的灯光，简书意悬着的心才稍微松了下去。 他捏紧手机，朝着单元的入口走去。 这栋楼年代久远，里面安装的声控感应灯也有些失灵了，简书意一路走上五楼，有三盏灯都点不开。 南北北的家中，家门紧闭，透过外面一层老式的铁栏杆防盗门，他望见里层木门上贴着倒福字。 简书意小指微颤，踟蹰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敲响面前的铁栏门。 铁门作响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楼层里，重新点亮已经熄灭的声控灯。 门没有当即就开。 简书意又敲了两声，但还是没有回应。 简书意皱了皱眉，他在楼下的时候看到客厅里应该开了灯，怎么会没有人开门。 简书意的心忽然有些慌张起来。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两声。 但里面似乎还是没有回应。 这一刻，简书意是真的慌了，他抬起手继续叩门：“南北北？南北北！” “你在家吗？” “是我啊。” “南北北？” 敲门声回荡在空旷漆黑的楼道之中，简书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敲了多久的门，那道紧闭的门内才传来一道脚步声。 里面的木门被打开，一道光从门缝里溜出来。 简书意喜出望外地抬眸：“南……” 她的名字才说到一半，简书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看着铁栏门内那个陌生的中年妇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书意知道南北北一直同她小姨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她的小姨他见过，并不是眼前这个陌生女人。 “有什么事吗？”门内的女人目光警惕地盯着简书意问。 一瞬间，简书意大脑一片空白：“我……” “你找谁啊？”那个女人又问。 “我找……”简书意哑着嗓子，怔怔道，“请问南北北在家吗？” “南北北？”女人愣了一下，“你是找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吗？” “之前？”简书意瞳孔骤然缩紧，小指颤抖。 女人奇怪地看着简书意，还是客气地告诉他：“之前住在这里的租客早就已经搬走了，你可能找错地方了。” “搬走……”简书意喃喃，而后猛地抬头问，“她，她不是说月底才搬吗，今天才……” “那我就不知道了哦，反正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搬走了，我是接在他们之后住到这里的，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眼睁睁看着面前男孩的表情越来越灰暗。 女人把话说完便关上了门。 简书意沉默地看着那扇门缓缓重新关上，门内溜出的光一缕缕被遮掩掉，连他面容上投映的最后一道光痕也最终消散，惟余黑暗。 一瞬间，汹涌的回忆将简书意掩埋。 过去跟南北北在一起的重重情景反复在脑海放映，一幕幕，一张张，无比地清晰。 简书意呆呆地站在那间已经人去楼空的屋子前，胸口忽然钻心地痛。 这三年，南北北似乎永远都跟在他的身后，即便他说了烦，即便他说了讨厌，即便他从不回应她的任何努力，她都没有轻易地离开，反而是他自己，仗着她的喜欢越发有恃无恐。 而现在，简书意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一次，南北北是真的走了。 她走了。 原来，一个人真正离开前，是不会有任何的预兆的，是不会留下任何讯息的。 越安静的离开，才越决绝。 简书意站在黑暗中，抬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找到南北北的微信和电话。 【你走了？】 消息发过去的一瞬间，跟南北北的对话框里，秒回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还有一行官方的话。 【南北北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简书意的心狠狠一揪，他拨通电话，可手机的听筒里却只回荡着机器人冰冷而标准的普通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 “嘟、嘟、嘟……” 简书意抬手，按下挂断键，面如死灰地垂下头，捏着手机，一步一步，行尸走肉一般地走下台阶。 她真的走了。 搬家、删除、拉黑，甚至注销了原来的手机号码。 为了摆脱他，她已经做到了这么决绝的地步。 南北北没有告诉他离开的日期，也没有跟他说再见。 估计是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所以，没必要说再见。 简书意走出那条漆黑的楼道。 抬起头，今天天上一颗星子也没有。 - 后来，那天他究竟是怎么走回家的，他也记不得了，总之到家的时候，人已经像一具行尸走肉。 回到家，他已经心痛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沉默地把自己反锁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整个人瘫软地靠在椅子上，眼眸无光。 过了很久，他拉开左手边的抽屉。 抽屉之上压着漫画书。 简书意把上面盖着的漫画书挪开，最底部，压着两张照片。 那是那天他们四个一起在欢乐谷永光之星摩天轮前拍的合照。 -- 第138页 简书意把那张他跟南北北的照片取出来，放在眼前。 照片上，站在摩天轮前的他跟南北北有些拘谨，南北北的笑容略有些勉强，而他则是侧首酷酷地看着一旁。 南北北删干净了她在他世界里的所有生活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给他留下这一张照片，再无别物。 简书意捏着相片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有一颗晶莹的泪珠砸落相片，落在南北北微笑的面容上。 第65章 乔细雨知道南北北提前搬走的消息, 是在中考以后的第三天。 她发现简书意越来越沉默，脾气也变得少见地暴躁不安，整日把自己丢在球馆里, 从早到晚地练球打球, 几乎见不到人影，而且还难得地跟乔安娜拌了嘴，情绪相当不稳定。 乔细雨知道, 简书意的这种转变一定是在南北北处受了什么影响。 她担心简书意, 可是又不知道那天简书意去找南北北的时候，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简书意她基本碰不到人, 所以只能问南北北。 然而微信□□息发过去, 回应她的只有鲜红的感叹号。 南北北把她拉黑删除了。 她再打电话。 可电话里却说她打的是空号。 这个时候, 乔细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南北北是已经打算跟他们断联了。 最后，她给陈起年打电话，才从陈起年的口中得知了南北北搬家的消息。 乔细雨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简书意去找南北北的时候，根本没有见到她，等他到的时候，那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所以，简书意才会这么消沉。 虽然震惊于南北北如此决绝的手段, 但乔细雨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这三年，她一个人单恋得太辛苦, 放下这段单恋，重新换一个陌生的城市, 陌生的环境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没什么不好的。 乔细雨纵然也心疼简书意, 但，这也是简书意自己一手造就的后果。 乔细雨既是简书意的妹妹，也是南北北的朋友，作为夹在他们中间的人，乔细雨不会去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去可怜谁，能做的，就只有尊重和陪伴。 南北北既然打算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斩断过往，那么乔细雨不会打扰她新的生活。 简书意消沉，难受，心如死灰，乔细雨也不会责怪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只会跟在他身边默默陪伴，提供她作为家人能够提供的最多的温暖。 - 时间缓缓流淌，六月的日历很快就翻阅过去，七月盛夏彻底降临。 又是一年夏。 陈起年的高考成绩落定，比预期的分数还高出了十来分，顺利被那所top级的交大录取。 简书意跟严烺也很快收到了南川大学的录取通知，9月伊始，就会正式加入南川大学校队，开启他们CUAB里的新征程。 紧随其后而出的，是乔细雨的中考成绩。 在学习上付出的努力终究都是有回报的，乔细雨顺利通过了中考，以不错的成绩顺利升上了七中的高中部。 同样升上高中部的，还有乔细雨的那帮朋友们。 李织织这次中考超超超常发挥，以全省中考状元、全校第一的超优异成绩顺利升入高中部。 谢锦朝的成绩也一直稳定在年级头部，顺理成章升入。 而严朵朵在谢锦朝一学期填鸭式的疯狂补习下，踩线升入高中。 但也有例外。 五个人的小团体里，陈嘉的成绩最后没有达到高中部的升学线，在分流之下落到了排名在永光七中之后的一所女子高级中学。 女中跟七中隔得不远，但以后毕竟不能在一个高中继续上学了，陈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哭了出来，严朵朵、李织织还有乔细雨几个人轮番上阵安慰，最后才止住她的眼泪。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啊，又不是以后不联络了。”李织织笑话陈嘉。 严朵朵也说：“是啊，以后放假了还是可以一起玩嘛，不要哭。” 乔细雨也笑着安慰：“嘉嘉，没事的，好朋友是不怕距离远的，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上学，但有什么事情都还是会想到你啊，你还是我们摆在心尖上的朋友。” 结果，大家费心费力安慰了这么久，当事人陈嘉哭哭啼啼地来了一句：“我才不是因为没跟你们上一个中学伤心好吗？呜呜呜，我是在心痛我上的是一所女高啊，女高！没有男同学，没有帅哥，没有雄性！我……我这跟进了个尼姑庵有什么区别啊？呜呜呜呜呜……” 严朵朵一句“MMP”挂在嘴边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织织满脑袋黑线。 乔细雨捂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倒是一直闲适坐在一旁看戏的谢锦朝笑了起来，看着陈嘉风趣地说：“要一个花痴在女高里待三年，那比杀了她还难受，陈嘉，是吧？” 陈嘉猫猫流泪：“我不要去尼姑庵啊……” 严朵朵咬着牙：“妈的，不愧是你。” 李织织：“这种花痴就应该丢到女校去让她静静心。” 乔细雨干笑：“是呢。” - 大家的未来似乎都已经落定好，这个夏天过去以后，就能够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拿通知书的那一天，乔细雨是跟陈起年一起去的。 -- 第139页 他拿大学录取通知，她拿高中录取通知。 拿到通知书以后，陈起年把两个人的通知书并在一起，特意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宁闵交通大学录取通知书，永光七中高中部通知书。”乔细雨看着陈起年手中那两张并在一起的通知书，由衷微笑。 “恭喜你，暑假过后，就可以换到高中部去上课了。”陈起年把手中那张属于乔细雨的通知书交到她手里，莞尔道。 乔细雨并肩同他走在离开学校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抬眸眯眼笑着：“你也是啊，恭喜你，暑假过后就是宁交大的学生了，高材生呀。” “觉得宁交大好的话，那你就努努力，也考到交大去。”陈起年诚心诚意地说。 乔细雨咋舌：“宁闵交大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我是不敢想的，高考的时候我能考上南川师范都不错了。” “那努努力，靠个南川大学，和你哥念一样的大学。”陈起年笑起来，“你上大一的话，你哥都已经大四了，还可以在学校里照顾照顾你。” “我才不要他照顾呢。”乔细雨微微扬起下巴，有恃无恐地骄傲道，“平常在家都是我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哪里照顾我呀，不给我添乱就行了。” 陈起年笑起来，眉眼俊朗温柔。 他侧首，很认真地看着乔细雨，挑眉道：“那你好好努力读书，以后，我照顾你。” “我们互相照顾。”乔细雨的眼睛笑得像月牙，“我可厉害啦。” “是啊，我们乔乔最厉害了。”陈起年纵容地笑着，配合她说的话。 “不过，宁闵市真的好远啊，我们在西南，你在东南，飞机过去也要几个小时吧？”乔细雨默默地说。 “1960公里左右，飞机过去三个小时不到。”陈起年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你想过来玩随时找我，我可以给你订机票，也不贵。” “你在那里上学也很忙的，我哪方便找你呀。”乔细雨笑盈盈地说，“我们还是各自好好学习吧，等逢年过节，或者你放假的时候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见面。” “好。”他答应，声音低醇，“虽然我不在永光，但你有什么事，还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能帮你解决的话一定会尽全力去帮。” “我知道。”乔细雨微笑看着他，“那，这个夏天，你有什么计划？” 陈起年爽朗笑起来，微微抬起眉毛：“我还能有什么计划？我的计划，就是带着你到处玩，吃遍永光所有好吃的，玩遍所有好玩的，好好尽兴。” “好，那我们不尽兴不归！”乔细雨笑起来。 - 陈起年远行去读大学前的最后一个暑假，乔细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一整个夏天，她几乎都跟他待在一起。 夏日的蝉鸣，热烈的阳光，还有陈起年手里冰凉清甜的冰激凌，这是乔细雨有关于那个夏天最浓烈的回忆。 不久之后的别离被他们抛诸脑后，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力享受当下相处的每一刻欢乐时光。 事实证明，陈起年真的是个天才，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好的。他在7月用20多天的时间火速顺利拿到了一本崭新的驾照，摆在他的面前。 成为合法驾驶人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租车带她出去兜风。 他开车载着她去了好多地方，网红店打卡，路边小吃，高级餐厅，能在永光市内找到的美食几乎都被他们尝了个遍。 陈起年还和她去逛夜市，陪着她捞了很多小金鱼带回家养。 偶尔不想出门吃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出去买菜，要么是去陈起年家，要么就是陈起年过来，乔细雨做饭，陈起年洗碗，两个人很有默契。 夏天的回忆被乔细雨拍摄成一张张的相片。 每一张充斥着美好过往的照片都被她贴在自己房间的墙上。 这样的话，今后就算陈起年离开永光，她看着墙上的照片，就会感觉他们并没有分离，他还是陪在她的身边。 - 乔细雨已经在尽力不让自己去想即将到来的分别，但随着日历上的日子一个一个被划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乔细雨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一种低落的情绪当中。 陈起年离开永光的日子定在9月1号，就在乔细雨开学的前一天，买的是当天早上九点多的机票。 离开永光的前几天，陈起年给乔细雨发了许多照片，大多都是他整理好的行李。 乔细雨则缩在房间里跟陈起年打视频，看着他把一样样的东西全部放进行李箱。 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托运，陈起年要随身携带的东西只有一个手提的小型行李箱并一台笔记本电脑。 “真的不用再见面了吗？”视频里，陈起年坐在他经过收拾后略显空荡的卧室当中，十分认真地问屏幕外的乔细雨，“明天的飞机，我们今天还是可以再见面的，或者我晚上开车来接你，我们出去吃饭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乔细雨靠在自己的软床上，看着手机屏幕内的陈起年，微微笑道：“真的不用了，你明天赶飞机要起很早啊，今天应该好好休息，就不用再过来了。” 陈起年望着她，过了一阵，才垂下眼眸：“可是，过了今天，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国庆了。” “才一个多月啦。”乔细雨笑着，反倒还安慰陈起年，“很快就过去了，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 第140页 “嗯，都好了，明天提上就能走。”陈起年说。 “沈阿姨去不去送你？”乔细雨问。 自从高考后，陈起年跟沈静晚的关系似乎有所好转，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有时候陈起年心血来潮，也会找沈静晚借车出去玩，沈静晚见儿子乐意来找自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她明天有点事情，就不送我过去了，好像叫了他们公司一个年轻司机过来送我。”陈起年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自己打车也能够过去。” “那也好。”乔细雨莞尔。 陈起年看着她，挑了挑眉问道：“今天不见我就算了，明天要不要来送我？” 乔细雨垂眸，勉强笑了笑：“我明天开学，怎么可能送你？估计不行。” 其实，她今天是想见陈起年的，也希望自己明天可以送他。 毕竟陈起年现在外出求学，以后他们见面的确不是那么方便了，每一次见面的机会都变得无比珍贵。 不去送他，是因为乔细雨担心自己舍不得。 如果见了面，她可能会更不舍得他走，也可能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太难为情了。 所以，干脆推脱不见好了。 她是真的害怕分别。 哪怕是短暂的。 陈起年听完她的回答，垂眸笑了笑，也没有勉强：“也是，明天早上开始你就要上学了，送我的话会耽误时间。那，我们就下次再见。” “嗯，下次再见。”乔细雨笑着，“那你先忙吧，我要准备明天报道的事情，就先不说啦。” “好，你先挂。”陈起年温柔道。 乔细雨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中的陈起年，才缓缓切断了视频通话。 挂断视频的一瞬间，陈起年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乔细雨的房间中，乔细雨盯着冰冷的手机屏幕，把头沉沉靠进枕头之中，沉默地盯着身侧一整面墙上的照片，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一夜做梦，不得安宁。 梦境当中，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从前跟陈起年在一起的回忆。 最后，乔细雨是被摆在枕头旁的手机吵醒的。 一夜没睡安稳，好不容易眯了一下，现在被吵醒，乔细雨整个人都是蒙圈的。 她以为是自己设定的手机闹钟响了，于是身后把手机抓过来，想看看什么时候了，如果还来得及，就再睡五分钟。 她睡眼朦胧地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五点钟。 奇怪，她昨天明明定的是6点的闹钟啊，见鬼了？怎么手机自己在5点响了起来？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9月，但是白天还是很漫长，五点钟窗外的天空上已经泛起了一点点鱼肚白的颜色。 躺在手掌心中的手机嗡嗡震动，乔细雨抬手，想要按掉闹钟的一瞬间，才猛地惊醒过来—— 不是闹钟响了，是…… 是陈起年给她打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陈起年。 看到这三个字，乔细雨的瞌睡虫一瞬间消散，她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颤声激动地问：“喂？怎么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第66章 “醒了？”电话里, 陈起年的声音带着笑意。 乔细雨原本还带着些惺忪的睡意，但是听到陈起年的声音，立马就变得异常清醒。 “嗯嗯！”她拼命点点头, “怎么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准备一会儿去机场了吗？” “现在还早。”陈起年微笑道, “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乔细雨愣了愣：“什么事情？” 陈起年并没有直说，而是有些神秘地道：“你现在穿好衣服, 下来一趟就知道了。你得快点, 我们时间不多。” “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神秘秘的？”乔细雨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已经开始穿衣服穿鞋, “那你等我一下, 我马上下来。” “好。”电话那头, 陈起年笑着回答。 乔细雨掐断了电话，迅速起床穿衣，随便把头发扎了个矮马尾，洗把脸就悄悄溜出了家门。 五点半，家里漆黑一片，哥哥和妈妈都还在睡觉，家里静悄悄的。 乔细雨怕惊动他们，灯都没有打开, 摸黑穿好鞋就下了楼。 下电梯，开门, 出了单元大厅以后，乔细雨便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奔去。 9月的早上已经有些阴冷, 乔细雨身上单薄的一件运动衫抵御不了多少冷意, 但她也顾不上了。 跑出小区大门, 乔细雨一眼就看到停在对面马路上的一台黑色奔驰车。 陈起年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和一条水洗牛仔裤，头上戴着一个黑色针织的毛线帽，修长的双腿交叠，随意靠着车门站立。 见到她气喘吁吁地跑出来，他便站直了身形，一手插兜，一手抬起向着她挥了挥，清俊的面孔上笑意温暖：“这里。” 乔细雨左右看了看路，小跑着迅速穿过马路，停落在陈起年的面前，微微喘息着问：“这么早，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陈起年带着她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座上，十分绅士地拉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微笑神秘道：“先上车，时间不多，只有20分钟不到了。” 乔细雨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但还是遵照他的意愿坐上了副驾驶。 -- 第141页 陈起年的手护在乔细雨的头顶上，等她坐好，又亲自给她系上安全带，才绕过车头坐在了驾驶座上。 车门落锁，陈起年系好安全带，降下车窗，放下手刹，踩油门，那辆奔驰的马达瞬间发出一种沉闷的嗡鸣声。 风从车窗外吹拂进来，早晨的空气带着一种独有的清新，车平稳朝着前方驶去。 车门的音响环绕播放着10cc的一首《i\'m not in love》，乔细雨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又看了看身侧驾驶座上把着方向盘的陈起年，无声默默地微笑。 好吧，她就乖乖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带自己做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 - 陈起年开车，一路带着乔细雨行进，穿过城南立交桥之后，继续朝着前方行驶，一直开到跨江大桥的附近，他方才把车停下来。 陈起年先下车，然后绕过来替乔细雨拉开车门：“小心。” 乔细雨走下车，陈起年关上门，落锁。 “来这儿做什么？”乔细雨不解看着陈起年。 陈起年抬手，牵过她的衣袖，回眸笑着说：“跟我来就是了。” 说着，领着她一路往前奔跑。 现在的时间还不到六点，跨江大桥之上的路灯都还亮着，乔细雨跟在陈起年，由着他带着自己朝大桥之上的方向奔跑。 桥上的风有些大，乔细雨看着陈起年奔跑在前的背影，忽然觉得十分踏实。 跟在他的身后，总让她这么安心。 陈起年一边领着她往跨江大桥的中心点跑，一边低头不停看着手上的腕表，好像在掐算着时间。 “还有一分钟，刚刚好。”到大桥的正中心，陈起年才松开了乔细雨，微笑转头，扬手道，“你看那边。” 乔细雨没明白陈起年这话是什么意思，将信将疑地转过头，望向江水尽头的方向。 转过头的一瞬间，她愣在原地。 清晨的薄暮尚未散去，江水两岸的城市还处在沉寂之中，而江水的尽头处却已经被一片火红的波光所点燃。 是日出。 乔细雨的眸光逐渐凝固住，喉中千言万语化为虚无，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陈起年侧首，莞尔看着她，二人并肩，谁也不曾说话。 日升的一瞬间，天空幻化出奇妙的色彩，红云、蓝天，还有暖橙色的日光交织在一起，一缕一缕的日光漂浮在江水之上，泛起潋滟粼粼的波光。 那种鲜活的光缓缓浸染城市，把灰暗的钢筋水泥漂上瑰丽的色彩。 乔细雨就这样安静地同陈起年并肩立在跨江大桥之上，静静地望着日出。 快节奏的城市在此时似乎也放慢了它的脚步，乔细雨感受到内心从未有过的宁静。 陈起年的面容上浮动着江水折射的光影，可再潋滟的光也掩藏不住他眼底的温柔。 他的声音也温柔得像是吹过乔细雨耳边的风，轻轻地说：“抱歉，是我太任性，你明明昨天说过不见面了，但，我还是没忍住想来找你。” 他扶着大桥的栏杆，侧眸冲着她笑：“我一直想同你看一次日出，但之前一直没机会，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所以就选了今天，你不会责怪我吵醒你睡觉吧？” “不会。”乔细雨微微仰起下巴，感受着从日出尽头吹来的温柔的风。 她的嘴角染着一丝欢欣的淡淡笑容：“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那就好。”陈起年垂眸，有些难为情地轻轻笑了一下，“来之前，我还一直害怕你听不到我的电话。” “怎么会，你的电话我当然能听见。”乔细雨侧眸，冲着他眯眼一笑，“只是一开始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还一直怪担心的，接过，你离开之前要做的重要的事，就是带我跑到跨江大桥上看日出啊？” “这件事情不重要吗？”陈起年笑吟吟地问。 “这算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乔细雨失笑。 陈起年挑眉，桃花眼里含着十分的认真：“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对我来说很重要。” 乔细雨垂眸，白皙的面颊上飞红：“跟我看日出就是重要的事？” 陈起年安静地望着她：“和你在一起的事情，哪一件事不是重要的事？” 乔细雨的手扶在栏杆上，垂眸望着潋滟江水的目光变得极其温柔。 一瞬间，心里原本对于分离的恐惧忽然变得风轻云淡起来，乔细雨觉得，跟陈起年分别，好像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不管在哪，她知道，他总是记得她。 乔细雨抬眸看着身侧的少年，眼里忽然含了一分郑重：“陈起年，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好好长大，我会努力好好学习，我会努力变得和你一样优秀，我会成为最好的自己。” “我相信你。”陈起年面对面站在她面前，神情亦是专注认真。 乔细雨的眉眼舒展出温柔却坚定的笑意，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高大俊朗的少年：“我会做给你看。” 我会跟上你的脚步，变成更好的自己。 我会成为橡树身边的木棉，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接触在云里。 你有你的铜枝铁杆，我也会有我红硕的花朵（1）。 风吹拂过陈起年额前的碎发，看着她时，他的瞳仁清澈干净，一片赤诚。 -- 第142页 他沉沉点头，全是信任：“好，我也会等着你。” 红日已从城市地平线之下跳脱而出，明亮的光耀点亮这由钢筋水泥组成的森林，驱散世间一切的黑暗。 乔细雨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天，就在陈起年临行一千公里之外的城市前，就在日出之时，她跟陈起年曾一起并肩站在跨江大桥之上，吹着温柔的江风，眺望着远处的红日，凝视着彼此的眼睛，承诺约定，他们都要成为更好的自己。 - 看完日出之后，乔细雨还得上学，陈起年也要启程远行，他便先开车，把她安安稳稳地送回家。 回家的一路上，车内，两个人都没说话。 陈起年一路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停在之前的地方。 “就送到这吧，我先走了。”乔细雨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陈起年也跟着她下车。 乔细雨关上车门，绕过车头，朝着小区门内的方向走。 陈起年则站在驾驶座的车门旁，静静地看着她。 很忽然地，他突然认真地说道：“走之前，可不可以抱一下？” 乔细雨背对着陈起年，脚步顿了顿，垂下了眼眸，一时间并没有给出回答。 陈起年自然不会勉强她，他温和微笑道：“不抱也没关系的，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走吧。” 乔细雨没有回头，只是掐着手心，缓慢沉重地走了两步，宛如肩膀上压着千斤的重担。 她咬着嘴唇，拼了命地让自己压抑住心口汹涌的情绪，努力保持着面孔的平静。 可越是压抑，心里的情绪就翻动得更加张狂。 忍。 可是她真的快忍不住了。 她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冷静理智的大人，可是，她好像办不到。 她努力往前走了几步，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乔细雨原本握紧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松开，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就看到陈起年还站在刚才的地方。 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不到十米的距离，可供她看清他脸上每一寸的表情。 陈起年无声微笑，冲着她挥手。 乔细雨身侧松开的双手再度狠狠握紧，这一瞬间，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 陈起年原本微笑的眼睛愣了愣，紧接着，瞳孔慢慢放大。 乔细雨用尽全身的力气，重新朝着陈起年的方向奔来，没有任何迟疑地张开双手，飞蛾扑火一般地扑进他的怀里，双手如藤蔓一样地缠绕住他宽阔的背，把脸埋在他胸前，无声颤抖着抽噎。 被她抱住的一瞬间，陈起年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抽泣的少女，眼里涤荡起难寻的温柔。 他没有动，安静温柔，任由她抱着自己，颤抖着纾解分离的泪水。 等她哭够了，他才将温厚的手心放在她的头顶上，轻轻地揉了揉。 他的大手十分温柔地捧起她娇小的脸，用带着他体温的指腹轻轻擦干她两颊晶莹的泪水和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他垂眸，低醇的声音里压着温柔。 “不要哭，我希望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脸上都有笑容。” 乔细雨的眼睛还残存着眼泪，眼眶红红，她听着陈起年温柔的话语，慢慢平息住微微抽动的肩膀。 “我没哭。”她明明红着眼睛，却还要仰头倔强地望着他辩驳。 陈起年抬手，温暖的指腹轻轻戳在乔细雨的鼻尖上，笑眼温柔弯弯：“那，下次见了，爱哭鬼。” 乔细雨缓缓松开陈起年的腰，退后一步，认真地点点头，用还沾着晶莹泪水的眼睛看着他，努力微笑。 “好，我们下次见。” “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第67章 那天早上, 跟陈起年道别之后，乔细雨便回家如常准备上学。 她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换上之前已经收到的高中部校服, 扎好马尾, 看着镜子里已经正式成为高中生的自己，淡淡地笑了笑。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收拾好行头，乔细雨背着书包走出门, 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乔安娜准备的早饭, 面包牛奶。 乔安娜还在房间化妆，只有简书意坐在餐厅里用早饭。 已经正式成为大学生的简书意还有10天的假期才正式去南川大学报道，因此现在还能够闲适地待在家里休息。 看见穿着高中生制服走出房间的乔细雨, 简书意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哎呀, 高中生了啊。” “用你管。”乔细雨听出简书意话里打趣的意味, 懒得理他，落座之后拿过自己那份早饭开始吃。 简书意吊儿郎当的笑容不改：“哎？我就要管，咋样？” “吃你的饭！”乔细雨抬眸瞪他一眼。 简书意咬了一口面包：“对了，你今天一大早起来去哪了？” 乔细雨的脸上飞过一丝不自然的红。 她又瞪了简书意一眼：“早上去楼下运动了一下，怎么，不行吗？” “运动就运动，你脾气这么大干嘛？”简书意笑吟吟地，“莫不是去私会谁了？” “私……私会个头啊？”乔细雨气势汹汹地回话, 心里却一阵心虚。 简书意瞥她一眼：“还瞒我呢？” “我瞒你什么了？”乔细雨不满地嘟囔。 -- 第143页 简书意抬手叩了两声餐桌，端出一副警察审犯人的严肃态度：“老实从宽, 抗拒从严，说, 是不是去见陈起年了？” 乔细雨没想到他猜得那么准, 又羞又气地说：“你……你管我见谁？反正不是见你就得了！一大清早的你不睡觉你听我的动静干嘛？变态啊？” “哟, 她急了。”简书意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道，“看来我猜得没错。” 乔细雨发狠地咬了一口面包，不想理简书意。 简书意看着她，挑眉说：“乔细雨，我提醒你啊，你现在年纪小，不懂男人，要小心，别被男人骗了，不然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谁被男人骗了？”乔细雨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地瞪哥哥，“我是学生，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读书，请你不要再胡乱编排我，否则我绝不客气！” “嗯，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简书意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学生就是要以学习为重，你不像你哥我，现在可是大学生了。” “大学生又怎么样？”乔细雨哼了一声。 简书意得意洋洋地：“大学生就可以自由徜徉在恋爱的海洋了啊，怎么样，羡不羡慕我这个大学生？” “才不。”乔细雨揶揄地打量他两眼，“哥，你忘了北北姐才走？你这就走出来了？” 南北北刚走的十多天里，简书意的脾气大到不可思议，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多亏乔细雨这两个月里不断骚扰，才把他从那种低落的情绪中带了出来。 但是没想到，一走出低落情绪，简书意的心情马上又飞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现在在家，整天有事没事的就要开始喊着甜甜的恋爱，甜甜的爱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南北北的离开刺激到了。 不过，简书意嘴上是这么喊，身体却很老实，地铁上有女孩子加微信他都懒得给，直接把爱情的门锁死了。 所以，乔细雨也懒得管他嘴上乱放炮的事。 果然，提到南北北，简书意就老实多了。 他垂眸咳嗽了一声：“提她干嘛？别提她。” 乔细雨打量两眼简书意，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然后抓起一旁的书包背在肩膀上。 “行，简大少爷请继续徜徉爱情的海洋，我要去上学了。”乔细雨背上书包，懒得再理简书意，径直下楼上学去，“拜拜。” - 今天是乔细雨以高中生身份进入校园的第一天。 班级早就已经分好了，乔细雨在高一6班就读。 谢锦朝跟严朵朵刚巧还是分在同一班，都在高一21班，而李织织则是一个人去了高一1班。 虽然还是同在一所学校，但分班不同了，基本也不能天天见到。 乔细雨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碰上严朵朵他们三人，四个人结伴一起走到高中部，上了楼梯以后才各自去到自己的班级。 乔细雨沿着过道一路找班级，一直在高一6班的门前才停下。 - 乔细雨到的时候不算晚，但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三分之二的人。 换一个新环境又需要重新适应一次，乔细雨原本想看看教室里有没有以前初中的同学，但她刚走到门口，教室里就齐刷刷看过来了十几双眼睛，一瞬间，乔细雨也不好再继续看了，只得收敛目光，径直在教室后方随便找了张空的位置坐下。 6班里坐着的这部分人，三分之基本都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余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其他学校考上来的，乔细雨简单看了一下，一个人都不认识。 无聊之下，只能从书包里翻了本特意带过来的外国名著看。 看着看着，乔细雨倒还真的看入迷了，遂也没有再管身边的事，连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坐了人都完全没有察觉。 不知不觉，手里的书已经翻完了半本。 看书看久了难免眼睛干，乔细雨随手把书合上，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这才留意到自己身边已经坐了人。 高中部仍旧是两个人同桌挨着坐，身边的新同桌既然来了，打个招呼好好相处还是必要的。 乔细雨转过身，调整好一个亲切的笑容，抬起手正打算：“Hi，你好，我叫……” 话说到一半，乔细雨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面的同桌也正看着她。 他穿着高中校服，身形高大，碎发漆黑，长眉英挺，一双眼睛狭长漂亮，瞳仁颜色很淡。 他撑着一边脸，懒洋洋地侧目过来。 “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你叫什么。”他慢慢地抬了一下眉毛，十分认真地说，“还是过了两个月，你不认识我了？” “怎么可能……”乔细雨的笑僵在唇畔。 面前的这个人，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可是她的老同桌啊。 “那就好。”俞家宁懒散地收回视线，不再看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乔细雨尴尬看着眼前的少年。 自从中考过后，乔细雨就再也没见过俞家宁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俞家宁的变化很大。 最大的变化就是他的身高。 一段时间不见，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宛如雨后疯窜的竹笋一样，长高了不止一个头。 坐在身边的时候，乔细雨感觉自己身边好像坐了一座泰山。 不过，也有没变的地方。 -- 第144页 俞家宁那张帅还是一如既往地臭着，宛如有人欠了他几个亿。 当然，脾气性格也还是之前那个乖张、不服管教的性格。 乔细雨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高中开学，同桌竟然还是俞家宁。 简单说了两句话以后，俞家宁似乎也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只是垂眸看着桌上的一本漫画。 乔细雨盯了他一阵，摇了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最开始认识俞家宁的时候，乔细雨是讨厌他的，但是随着相处下来，她发现俞家宁也不是个纯恶人，有些时候还是挺正常的。 何况初三后来同桌的一段时间里，两人相处得还算和平，所以现在看到俞家宁跟自己同班同桌，乔细雨也觉得没什么。 何况在这个新的班级，她认识的人似乎真的也只有俞家宁一个，跟他坐在一起，也比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来得要好。 - 新学期开学，大家基本互不认识，难免尴尬。 新的班主任姓石，是个四十多岁的男物理老师。 开学第一天的程序也很简单，进行过惯例的开学典礼之后，便是发新书还有自习。 乔细雨把新拿到的课本摞好，身边突然递过来一本地理地图册。 乔细雨怔怔抬头，就看到俞家宁抱着一摞地图册在分发，现在正好发到她的手里。 乔细雨有些错愕地看着俞家宁。 她记得俞家宁从前一直是个孤高自傲的人，在14班的时候，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谁都叫不动他做事，他也从来不关心班级的事情，更莫论像现在这样发书了。 “愣着干嘛？”俞家宁维持着拿书的动作，好看的眉头拧起来。 “……哦哦，好的。”乔细雨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抬手把那本地图册取过来，“谢谢。” 俞家宁没回应她的谢谢，抱着书继续往前发。 乔细雨坐在座位上，怔怔看着俞家宁往前走的背影。 这小子长得还真高啊。 一个假期不见，差不多已经长过182cm了吧？ 乔细雨盯着俞家宁高大的背影发呆，猝不及防的，俞家宁却忽然抱着书回过头来，正好抓住了她的眼神。 接触到俞家宁那道冰冷的目光，乔细雨浑身一激灵，赶紧低下头去默默整理书本。 俞家宁没说什么，好看狭长的眼眸淡淡点过埋头整理书本的乔细雨，抱着手里的地图册继续往前分发。 发完手里的一沓图册，俞家宁便转身回了座位。 待他坐下以后，乔细雨才侧过头，试探地笑了笑：“假期……过得还好吗？” 俞家宁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还可以。” “对了，之前你带回家那条小四眉犬怎么样了？”乔细雨想起初三结束前俞家宁救下的那只小狗，笑着问道。 提到那只小狗，俞家宁脸上的表情显然温和了很多。 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唇畔的笑容轻微：“养在我家，已经长很大了。” “是吗？”乔细雨也笑。 俞家宁收敛眉宇间的笑容，平静看着乔细雨：“下次有机会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乔细雨一怔：“……这个。” “没事，我随口一提的，你不一定非要去。”俞家宁紧接着说。 “嗯。”乔细雨淡淡一点头，微笑，“那有机会再说吧。” “嗯。”俞家宁也说。 对话进行到这里就终止，乔细雨收回自己的视线，翻开手中的物理课本默默看。 同桌之间，谁也没有再吭声。 - 午休时间，乔细雨还是照例同严朵朵几个人一同去食堂吃午饭。 四个人坐在食堂一楼吃大炒。 “也不知道陈嘉一个人在女高怎么样了。”李织织舀了一勺蛋炒饭放进嘴里，笑道，“说实话，听不到她在身边叽叽喳喳花痴了，还真不习惯。” 严朵朵说：“我刚去厕所的时候偷着看了一眼手机，陈嘉在群里说让大家不要担心她，她在女高挺好的，还说自己今天碰到一个特别温柔的新同桌。” 李织织道：“不过说到新同桌，我还真不习惯，以前跟陈嘉坐惯了，现在换了个人坐我身旁，我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我们倒没有这个烦恼。”谢锦朝笑眯眯地瞥了一眼严朵朵，“我们还是老样子。” 李织织笑：“谁敢拆散你们啊？” “乔乔，你呢？”严朵朵看过来，“你在6班怎么样？有认识的人吗？” 乔细雨慢条斯理地把口里的饭咽下去，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有……” “谁啊？”李织织问。 乔细雨凝噎：“俞家宁……” “俞家宁？”严朵朵震惊。 李织织也觉得不可思议：“俞家宁怎么会跟你分在一起？” 乔细雨扶额：“不仅分在一起，而且还是同桌。” “不是吧！？”李织织跟严朵朵异口同声。 旁边一直安静吃饭的谢锦朝把筷子放下，微拧着眉头看向乔细雨：“俞家宁不是分在11班吗？怎么跑到6班去了？” “11班？”严朵朵错愕扭头。 乔细雨也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解看着谢锦朝：“不可能啊，他真的跟我同在6班。” 谢锦朝也有些不解，拧着眉说：“绝不可能，他肯定是分在11班的，之前分班的PDF发下来后，我闲着无聊就多看了一下其他班的人，真的看到俞家宁被分在11班，不信你们过来看。” -- 第145页 谢锦朝把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偷偷拿出来，找到那个文件点开，交到严朵朵的手里：“喏，看。” 严朵朵接过谢锦朝的手机，偷偷把它放在饭桌下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就变了。 “乔乔，你看看。”严朵朵从桌子底下把手机递给对面的乔细雨。 乔细雨接过，低眸看了一眼，一瞬间愣住。 那张学校官方发布的分班名单里，俞家宁的名字，白纸黑字地写在高一11班的花名册里。 “俞家宁在11班，现在却在6班。”李织织破有深意地道，“看来，应该是他自己特意换的班。” “换班？为什么要换班？”严朵朵不明白。 乔细雨把手机递还谢锦朝，摇了摇头：“不知道。” 谁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呢？ 谢锦朝关切地问：“那今天你们相处得怎么样呢？” 乔细雨认真回想了一下，回复：“还行，就和平相处这样，我觉得他性格好像变了不少，坐在一起也没什么不愉快的地方。” “那就好。”谢锦朝笑眯眯地说。 “好什么啊？”严朵朵很不理解，白了谢锦朝一眼，“要是到时候他又发什么疯，乔乔一个人怎么办？” “放心，不会的。”谢锦朝挑眉。 “你怎么知道不会？”李织织也很好奇。 谢锦朝笑容大有深意：“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说着，他笑盈盈地看向乔细雨，“不过，俞家宁能有今天，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第68章 高中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相比初中时代愈发繁忙。 踏进高中部的第一天，班主任老石就交代：“从你们踏进七中的这一刻开始，每一天, 都是为了高考在做准备, 大家一定要在三年的时光里努力修行，磨剑三年，只待一朝出鞘。” 乔细雨一直记得那天一起看日出时同陈起年的约定, 因此, 更加地努力学习，几乎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入在学习上。 在这段时间里，乔细雨每周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周天的下午。 高中部实行的是6天半课, 半天休息的制度, 每周天下午, 陈起年都会准时跟她视频通话，问她最近的学习、生活，或者给她分享自己在宁闵的大学时光，抑或是给她做一些标准的学习计划，给她讲她不会的数学题。 他平常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话很少，但只要见到她，就会有说不完的话。 每次一说就是两个小时，而每次挂视频, 乔细雨都会依依不舍。 因为陈起年同她说好过，每周只在休息的时候联系, 为了不影响乔细雨念书。 乔细雨知道陈起年是为自己好，对于他的提议自然是听从的, 但与此同时, 她也就更加期待寒假的来临。 国庆节陈起年打算在宁闵勤工俭学一阵, 所以并不回家，因此，寒假到来以后，乔细雨才能再次见到他。 她每天都在认真地生活、学习，也在认真期盼着重逢的那一天。 - 国庆节过后，高中部进行了期中考试。 乔细雨还是按照陈起年给她列出的学习清单做任务，一套流程下来，期中考试过后，她的总体成绩竟然还不错，算是班级里的中上游。 唯一有问题的仍旧是数学。 乔细雨初中时数学底子就不算很扎实，后来虽然经过陈起年点拨，强了很多，但却还是存在短板。 尤其是上高中以后，数学的难度一瞬间就提了上来。 课本上的公式跟例题都很简单，但一放到试卷上，立马就难得让乔细雨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上过课。 但虽然不能跟那些数学尖子相比，150分的题目乔细雨还是能考个90分上下。 她打电话跟陈起年说自己成绩的时候，陈起年还笑话：“要是想考个好一点的大学的话，数学还是要勉强上100分左右比较稳妥哦。” 乔细雨猫猫流泪：“知道自己不是学理的料了……” 陈起年笑着说：“那就读文吧，反正你不是也很喜欢文科科目吗？” 因为高一没分科，文理科目都要放在一起学，那天跟陈起年说完以后，乔细雨还特意统计了一下期中考试的文理科成绩。 语数外三大门每科总分150分，她的语文119，数学90，英语139，总分348分。 综合科目每科100，总分300，她的政史地总分210，平均上了70，而物化生总分则只有180还不到。 高下立见。 乔细雨莫得选择，老老实实接受了高二分科读文科的选择。 同时，第一次期中考试以后，更让乔细雨震惊的是俞家宁的突飞猛进。 他的成绩很有爆发力，简直就是猪突猛进的程度。 初三毕业的时候，俞家宁还是个相当偏科的小子，英语更是差得一塌糊涂。 但是一个暑假过后，乔细雨也不知道他人后究竟做了什么努力，语数外三门，数学就不说了，他的强项，语文和英语的成绩竟然也都提上了110分。 俞家宁的语数英三大门总分362，数学考了140，直接坐稳了班级数学第一。 政史地虽然不行，他的物化生却很强，总分230分。 不知不觉间，俞家宁就已经越过了她这个同桌。 就连班主任老石都夸奖，说俞家宁的确是个很有爆发力的人。 对俞家宁的这些进步，乔细雨在吃惊之余，也认为这是必然的结果。 -- 第146页 俞家宁一直是个头脑很灵活的人，在从前经常缺课的情况下，物理数学都还能够考满分。 他从前只是不想好好读书，所以就吊儿郎当地混日子摆烂，现在只是稍微收了心，一瞬间就看到了成果。 考试成绩出来以后，乔细雨还对俞家宁笑着说过：“你现在的英语已经不需要我帮忙了，暑假偷偷补课了？” 俞家宁垂眸计算着手里的一道数列题，头也不抬地说：“随便找老师补了补。” 乔细雨忍不住笑了笑：“要是让以前的同学知道，从前我们班那个小太爷现在竟然开始认真读书了，可能他们眼珠子都会震惊得掉出来吧。” 俞家宁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淡漠的眼眸，瞥了她一眼：“试卷上的那道几何题目需不需要我给你讲讲？” “嗯？”乔细雨愣住。 俞家宁没好气地说：“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算，没算出来吗？” 俞家宁的理科成绩在班级拔尖，乔细雨自然也不想白白浪费这个资源，于是把试卷报过去，认真点点头：“那麻烦了。” “小事。”俞家宁的口气平淡，抓起桌上的一支自动铅笔，在那道题的集合图案上画了一条辅助线，“你之前的辅助线不对，它这里要求证FD平行平面ABC，你这条辅助线应该取AB的中点M，连接的是FM和MC……” 乔细雨坐在俞家宁身边，一面认真听他讲题，一面做笔记开始重算。 这样平静的生活，如同静水深流，缓缓蔓延过秋天，再来到冬天。 乔细雨看着桌台上日历的日期一个个被她用记号笔划掉。 一天一天，时间离假期越来越近。 大学生的寒假比中学放得要早，乔细雨一早就开始期盼陈起年放假的时间，还特意打了电话过去询问他什么回永光，好和简书意一起给他接风洗尘，可是陈起年却一直不肯透露。 他说想给她一个惊喜。 乔细雨死活问不出来，最后也没办法，只能由着陈起年的性子来。 不过，也因为有这样未知的惊喜存在，乔细雨倒觉得更加开心。 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能回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每一天都有期待，每一天都可能是惊喜。 -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永光市下了一场小雨，班主任老石布置完了寒假作业以后，假期便彻底到来，到家可以自由离开。 虽说放假，但假期里还是要学期，毕竟开学之后马上有一场小的检测，到底不能松懈。 乔细雨把要带回家的课本和作业清理整齐，能放进书包统统塞进书包，多余装不下的则只能抱在手里。 几十本大大小小的书叠在一起，再加一个装满的书包，合计多少快有20多斤了。 乔细雨单单瘦瘦的一个人，要把这些书从六楼搬到一楼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走到三楼，手和腰都已经快累断了。 刚要下三楼的楼梯，背后忽然跑过几个笑闹着追追打打的同学。 他们追打着从乔细雨身边经过，一不留神，一个男生正好撞倒了乔细雨抱着“高塔”的手臂。 乔细雨低呼一声，只觉得手上一轻，她眼睁睁看着书塔倾斜，朝着脚边掉下去。 就在她以为手里的书要全部掉到地上的时候，背后忽然及时伸出一只手臂，稳固地扶在倾斜的书堆上，把原本即将斜倒的书扶正。 乔细雨一口气提到了胸口，瞪大眼看着面前仍旧被抱在怀里的书塔，长长松了一口气。 刚才撞到她的那几个男同学已经打闹着跑了，不见踪影，乔细雨感激地转过头，想向刚才出手相助的人表示感谢。 可是一转头，却看到身旁站着的人是俞家宁。 俞家宁穿着一件黑色的北面羽绒服，单肩挎着书包，站在她身侧的方向。 “小心点。”他面无表情，缓缓把扶着乔细雨书的手收回去。 乔细雨抱着书堆的双臂略微收紧了点，仰头看着俞家宁，连忙说：“谢谢你。” 俞家宁没吭声，看了一眼她怀里那堆几乎快没过头的书，伸过手去：“我帮你。” “不用！”乔细雨本能拒绝，几句是脱口而出，“我自己可以。” 俞家宁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顺手帮你一下。” 乔细雨略有犹豫，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摞书，又看了看俞家宁脸上略显沉寂的表情，最终还是说：“……那，那你帮我拿一半吧，剩下的一半我自己来就可以。” 俞家宁抬眸，愣神。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俞家宁伸手，从乔细雨手上取下一半的书，抱在自己怀里。 手里厚重的书虽然只少了一半，但乔细雨还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胳膊轻巧了不少。 “谢谢你。”乔细雨仰头，对着身边高大的少年道谢。 “小事。”俞家宁话不多，抱着她那半沓书，率先一步往楼下走。 乔细雨抱着剩下的课本，跟在俞家宁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 俞家宁的腿长，但他似乎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步伐，并没有走得太快，跟身后的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一直走到楼下，谁也没有说话。 到一楼，乔细雨连忙说：“到了，给我吧，辛苦你了，真不好意思。” -- 第147页 俞家宁抱着书转过身，看着累得满脸通红的乔细雨，似乎并没有把书还回来的意思。 “这里离校门还有好一段路。”俞家宁说，“我帮你抱到校门。” “这个……”乔细雨有些犹豫。 从高一部走到七中校门的确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虽然都是水泥平路，但是抱着这么高一沓书，再外加一个书包，她还是会有些吃不消的。 “没关系，不麻烦我。”俞家宁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起伏，“顺路。” “那好吧……谢谢了。”乔细雨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那我一会儿请你喝水吧？谢谢你帮我。” “你都说了多少次谢谢了？”俞家宁走在乔细雨身前，回眸瞥了她一眼，“你对我还真客气小心。” 乔细雨心里琢磨：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前是啥人，能不客气吗？ 但嘴上，她还是客客气气地说：“你帮我，我当然要礼貌客气地感谢你。” “大可不必，我不需要你这么客气。”俞家宁说，“客气得简直让人难受。” 乔细雨：“……” 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他客气，他说客气得让人难受。 但要是她真的对他不客气，他估计又有别的说辞。 阴晴不定的人真难搞懂。 乔细雨默默撇了撇嘴，沉默跟在俞家宁的背后朝着校门走。 “对了，下学期念完就要分科了，你读文还是读理？”走着走着，俞家宁忽然问。 乔细雨抬头，小心回答：“读文。” 俞家宁沉默了一下：“你不问问我读什么？” 关我什么事……乔细雨腹诽，但嘴上还是笑着回答：“你理科成绩那么好，应该是读理吧？” “我读理你好像很高兴？”俞家宁头也不回地问。 乔细雨愣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跟前的俞家宁又接着问了一句：“或者应该说，我离你远了你很高兴？” 乔细雨微窘，干笑一声：“倒也没有。” 至少在这半年的高中同桌生活里，她跟俞家宁的相处还是很和谐的。 “是吗？”俞家宁不咸不淡地反问。 “虽然我以前对你有点意见，但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虽然之前有想欺负过我的念头，但我也差不多都报复给你了，所以，我们应该算是两清？”乔细雨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俞家宁。 “而且这半年相处也挺好的，你还是挺有分寸感的，何况你还经常给我讲理科题，我挺谢谢你的。” 俞家宁默默听着她有些官方的回答，默默垂下眼帘，并没有再回应。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穿过学校，走到校门。 “就到这吧，假期愉快。”乔细雨转身，客气笑着伸手，想要把俞家宁手上的书拿回来。 俞家宁抱着书的手臂并没有松动，他望着乔细雨，犹豫了一阵：“我帮你抱到地铁，正好顺路。” 乔细雨无奈：“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 俞家宁却固执道：“我送你。” 乔细雨叹了口气，正想再跟他讲讲道理，前方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喂，乔细雨！” 乔细雨怔住。 俞家宁也循声转过头去。 就看到校门旁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8系，简书意站在车门旁，拧眉盯着俞家宁，匆匆走上前：“小鬼，对我妹妹干什么？” “哥？”乔细雨愣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侧已经伸过来另一双手，径直把她怀里抱着的那摞书给取了过去，连带着肩膀上压着的沉重书包也一并消失。 乔细雨抬眸，在看清来人之后，眼仁一颤。 陈起年竟然站在她的身后！ “起……起年？”乔细雨喜出望外，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起年，“你回来了？” 陈起年望着乔细雨，目光柔和笑了笑，再转某看向俞家宁的时候，眼瞳底却变换成了冷漠。 他抱着乔细雨的书，如同一座大山般，横断在乔细雨跟俞家宁的中间，严严实实把乔细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简书意已经走了上来，跟陈起年一左一右地守在乔细雨身前。 简书意看到俞家宁就没好脸色，抬手直接推了一把俞家宁的肩膀，警惕审问道：“小子，缠着我妹妹想干什么！？” 俞家宁抬眸，冷冰冰盯着简书意，然后看向陈起年，眼底是十足的敌意。 他绷着嘴角，一个字也不想回答。 简书意跟陈起年犹如两座高山，严严实实挡在乔细雨的面前，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哥，起年，没事！”光是听到陈起年和简书意那不善的口音，乔细雨就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来解释一下，这三个人指不定一会儿马上打起来。 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听到背后乔细雨的声音，简书意跟陈起年果然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乔细雨绕过二人，走到双方中间，摇头笑着解释：“哥，你们误会了，俞家宁他就是帮我搬了点书，我东西太多，一个人搬不动，他没对我怎么。” 简书意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俞家宁，对于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一次食堂风波里。 “搬不动怎么不给我们发消息？”陈起年收回视线，看着乔细雨温和地问道，“有什么事应该及时和我们说。” -- 第148页 “知道啦。”乔细雨吐了吐舌头，“我不想麻烦你们，而且我事先也不知道你们回来接我嘛。” 乔细雨又转头看向俞家宁，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谢谢你帮我搬书，现在我哥和起年开车来接我，就不用坐地铁啦，你先回家吧，假期快乐。” 对着乔细雨，俞家宁浑身那股子戾气好似才化了不少。 “嗯，好。”俞家宁点头，侧眸盯了一眼简书意跟陈起年，转身离开，朝着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迈巴赫走过去。 简书意两只眼睛无比警戒地盯着俞家宁，直到他上车离开以后，才特别不爽地说：“这小鬼真是让人不爽，拽什么拽？头都给他拧断。” 乔细雨看着那辆远行的车，上前一步拉了拉简书意的衣袖，无奈笑道：“算了哥，人家也是好心帮我。” “以后少让他帮你，少跟他玩！”简书意郑重其事地盯着乔细雨。 “好好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乔细雨扶额，依着简书意的话，“你今天怎么记得开车来接我？” 简书意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他转头看向站在乔细雨身侧的陈起年，批了撇嘴：“喏，还不是他非要拉着我来接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乔细雨笑吟吟地问陈起年。 “刚刚。”陈起年眯眼笑，神情温柔。 “刚刚？”乔细雨震惊。 简书意说：“是啊，老子刚去机场接他回来，本来打算去喝酒的，结果他半道非要让我开车来见你。我跟他说，我妹又没长了翅膀会飞，一会儿飞走了，至于这么急吼吼地一下飞机就来见嘛……” 乔细雨听着简书意絮絮叨叨的话，一双眼欣喜地望向陈起年。 原来，他风尘仆仆地才下飞机。 而下飞机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来见她。 陈起年微微笑：“我问了你哥你期末考结束的时间，买了那天最早的一半飞机，想着你一考完试就在校门口接你。过来的时候，我一路都在担心时间赶不及。” 乔细雨抿嘴笑着，仰头看他。 小半年不见，陈起年还是原来的样子，俊朗干净，对待旁人的时候总是冷峻，而面对她的时候，脸上似乎总有用不完的温暖和笑容。 仅属于她的温暖笑容。 乔细雨笑盈盈地摇了摇头：“不晚，你来得刚刚好。” 第69章 因为陈起年的归来, 乔细雨的黑白单调的生活好像重新被渲染上了色彩。 之前每周末才能通一次电话，而放假后，几乎每天都能见到。 陈起年往乔家跑得特别勤快, 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要过来一趟。 有时候是乔细雨做好了菜叫他过来吃饭, 有时候他开车过来请她的客，有时候是过来同简书意打球打电动，或者哪里的商场新开业、哪里的网红店还没打过卡, 他都会过来, 带上乔细雨一起去玩。 就连简书意都说：“陈起年，你是不是长在我们家了？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每当简书意这么说的时候，陈起年总是会无声委屈地看向乔细雨, 而后, 乔细雨就会毫不留情地往简书意胳膊上掐一下, 让他住嘴。 - 寒假的时光过得很快乐，一晃就已经又到了过年。 今年过年，陈起年还是如去年一样待在乔家度过。 不过今年，不是乔细雨专门请他来的，而是他自己过来的。 乔安娜当然没有不欢迎的道理，见到陈起年高兴得什么似的，还专门交代乔细雨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于是，又是一年过。 吃年夜饭的时候, 乔细雨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正同乔安娜碰杯喝白酒的陈起年，忽然无端地有一种错觉, 觉得陈起年好像已经成为了她真正的家人一般。 看着他同自己最亲的亲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碰杯喝酒、谈笑风生，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们, 好像真的成了一家人。 吃完饭以后, 因为喝了酒, 陈起年没法开车回去，而且时间也已经很晚，干脆就还是留在了乔家住宿，跟简书意睡一张床。 今年乔安娜没喝醉酒，于是饭后大家就在客厅里围着桌子打麻将守岁。 那天晚上，乔细雨赢了一大笔，而且还是一家赢，三家输。 打到最后简书意崩溃指责陈起年：“我严重怀疑他在给我妹放水！不然乔细雨平常手气那么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今天赢得那么顺畅！？” 陈起年慢条斯理打出一张牌：“碰。”然后侧眸，不紧不慢地望着乔细雨笑了笑，“乔乔觉得是我放水了吗？” 乔细雨美滋滋抓牌，然后把麻将一推，笑得合不拢嘴：“又胡啦！给钱给钱！” 她一面收钱，一面抬笑着回望陈起年：“才没有给我放水！” “那当然。”陈起年垂眸，笑容意味深长。 乔细雨其实知道，陈起年一直在纵容自己。 就像今晚打麻将一样，只要她想赢，无论如何，哪怕是想尽一切办法，他都会让她赢。 而且，是赢得彻彻底底。 乔安娜坐在一旁，眼明心亮地把麻将桌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盈盈地看着陈起年和乔细雨一唱一和。 那天晚上，大家打牌到一点钟，才各自回房睡去。 乔细雨回到房间简单冲了个澡。 -- 第149页 冲澡出来，才顺便看了一眼自从晚饭后便一直放在房间充电的手机。 点亮屏幕，手机上已经有好几条未读的微信。 她解锁，一条条查看。 首先还是简衡和林小玫给她发的红包，其次是李织织严朵朵他们发过来的新年祝福，还有几条不是很熟的同学发来的消息。 乔细雨一一回应过去，看到最后，才发现还有两条消息。 一条是俞家宁发来的，还有一条，则是沈静晚发来的。 俞家宁的微信是高一开学后加的，虽说加了微信，但乔细雨一直也没同他说过话，微信对话框里的内容之前一直都只有一句“我们已经成为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俞家宁突然给她发消息，倒让她有些惊讶。 点开，信息内容很简单。 俞家宁：【祝你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很普通很常规的一句问候。 乔细雨也没多想，回复：【谢谢，你也一样，新年快乐】 没想到，她的消息刚发出去，微信聊天框顶端的“俞家宁”三个字就立即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乔细雨还没反应过来，对话框里就弹出了一条白色的回复。 俞家宁：【好，我收到了。】 俞家宁：【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乔细雨：【刚在打麻将】 俞家宁：【打麻将？和家里人吗？】 乔细雨想了想，陈起年应该也算是家里人了吧？于是回复：【嗯嗯，差不多】 俞家宁：【好，晚安】 看到这里，乔细雨没再回复。 她退出跟俞家宁的对话框，点开沈静晚的那一条。 沈静晚：【乔乔，明天和起年一起过来吧，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晚饭好不好呀？阿姨买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一定要和小年一起来呀。】 嗯？？？ 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沈静晚这是已经也拿她当一家人看了吗？ 乔细雨莫名有点脸红。 去不去呢……？ 当然去啊！谁让沈阿姨都叫她一家人了呢？ - 乔细雨隔天早上在饭桌上把这件事情告知了陈起年。 陈起年坐在她的对面，咬着一块面包。 安静听完她的话以后，他说：“我妈昨天也给我发了，问我们今天过不过去，我一直还没回。”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那，我们就去吧。” “嗯！”乔细雨欣喜点头，“正好我也好久没见阿姨了。” “那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把那些东西带上。”坐在主位的乔安娜抬手指了指墙角放置的一堆东西。 乔细雨侧眸看过去，顿时震惊：“妈，这么多东西？” 乔安娜抿了口牛奶：“你去沈阿姨家吃饭不带点东西怎么行？那些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有几个你沈阿姨喜欢的包，还有些护肤品，到时候送给她，权当做之前她照顾你的回礼。” “但是这也太多了吧？”乔细雨扶额，“这大包小包的，我怎么带得过去啊？” “又不是让你自己全部提过去，小年不是在吗？让他提就行。”乔安娜笑盈盈地看着一眼陈起年，“小年啊，没问题吧？这点东西应该不算多。” “小意思，阿姨，您太客气了。”陈起年笑得温文尔雅，“那我先代替我妈妈谢谢您。” “不用谢，应该的，而且这也没多少东西。”乔安娜微笑，“以后好好替我照顾我女儿就行了，我这买卖可是很上算的。” “妈！你又开我们玩笑？我生气了。”乔细雨嗔怪地瞪着乔安娜，又羞又气。 乔安娜看女儿急了，乐得哈哈大笑：“乔乔，你可别自己胡思乱想啊，我是说，陈起年是你哥的好朋友，哥哥的好朋友帮忙照顾一下好友的妹妹不是应该的么？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乔细雨知道妈妈就是在故意打趣她，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陈起年看着她小河豚一样鼓起的双颊，笑容温柔而纵溺。 他转头，认真地看向乔安娜，礼貌道：“那阿姨，我们上午收拾收拾就先过去了。” 乔安娜笑眯眯地：“两个人开车过去，路上小心。” “欸，知道了。”陈起年谦和儒雅地回应乔安娜。 - 乔安娜送给沈静晚的礼物是当真多，简书意和陈起年两个人互相帮忙，才把所有的东西替到了地下车库。 陈起年把最后一套护肤品礼盒小心翼翼地放进后备箱，然后关上门，转身对简书意说：“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简书意酸溜溜地看着并肩而立的陈起年和乔细雨。 “早点把我妹送回，知道吗？”简书意看着陈起年，一半警告一半含酸地说。 陈起年替乔细雨拉开车门，回眸淡淡笑着对简书意道：“知道了。” 乔细雨坐上副驾，陈起年贴心地替她关好车门，坐进驾驶座，踩下油门，车朝着地库出口离开。 - 陈起年的车技很好，又快又稳，不到十五分钟，车便已经驶入了城南别墅区。 乔细雨坐在副驾驶上，高高兴兴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笑道：“这辆车是沈阿姨专门送给你的吗？” “差不多。”陈起年面容神色和煦。 乔细雨偷偷打量他脸上表情，忍不住微笑：“我发现，现在提到沈阿姨的时候，你好像比以前高兴了很多。” -- 第150页 陈起年收敛了下脸上的笑意，侧眸瞥了乔细雨一眼：“有吗？” “有啊。”乔细雨笑得甜丝丝的，“以前每次提到沈阿姨，你总是板着个脸，提都不想提她，每次都好像很不开心。自从高考以后，你们好像亲密了很多，我好开心。” “是吗？”陈起年脸上流露出几丝淡淡的笑意，对乔细雨的话不置可否。 “总归你们是亲母子呀。”跟陈起年的关系亲近后，乔细雨偶尔也会说一点他的家事，“看到你愿意接受沈阿姨的好意，我很高兴的。” 陈起年单手打过方向盘，转弯变道，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在方向盘上：“怎么说呢？我以前，有些在意她对我的忽视。” “嗯哼？”陈起年很少当面跟她提起自己的家事，因此乔细雨听得格外认真。 陈起年看着前方的道路，有些出神。 他轻轻说：“以前，我的确是有点恨她的，但是，因为她是我母亲，我又没办法真的对她做到漠视。”纤长的睫毛慢慢垂落下来，“你可能也知道一些我的事情，比如我亲生父亲还没死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而且，当时俞家宁的母亲还活着。我想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俞家宁才会恨我和她，觉得他母亲是被我母亲给气死的。” “后来她跟俞文庆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我知道她结婚的消息还是在本地的报纸上看到。” “那时候我爸才死了不久，看到这个消息我很生气，觉得是她骗了我，是她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因此对她一直有偏见。” “她结婚以后，为了当好后妈，处处纵容关心俞家宁，因此也忽视了我很久。我一直觉得她给俞家宁的才是母爱，而给我的只有几个钱，觉得我只要能活得下去就行，根本不需要她的关心。” “所以后来，她想起我这个儿子，再跑回来给我处处补偿的时候，可能也是有赌气的原因存在吧，我就想和她对着来，故意气她，但做这些，也是因为想让她更加关心我一点。” “我太别扭了。” 说到这里，陈起年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乔细雨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发表看法。 她知道，陈起年不需要这些安慰，他只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在他说话发泄的时候，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就好。 “之所以会恨我妈，也可能是因为以前太在意她了吧。我一直没什么可以在意的人，以前总觉得我妈是我的全世界。” “那，现在呢？”乔细雨忍不住问。 陈起年闻言微笑：“现在？”顿了顿，他温柔地继续说着，“现在的话，她已经不是了。” 乔细雨微愣。 陈起年把车稳稳停在俞宅的门前，转过头，看着副驾驶上的乔细雨轻轻地说：“因为，我的全世界，已经被另一个人填满。” “所以，我从不会觉得孤单。” 从小到大，尤其在原本全部属于自己的母爱被人瓜分后，陈起年就学会了坚强，学会了独自承受一切。 可是，他也是个会委屈的人啊。 过去的岁月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个节日，不知道有多少个新年，在那样万家灯火的时刻，他在哪里都是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其实他也会委屈，他也会掉眼泪。 只是，在委屈和流泪的时候，没有人会安慰他，没有人会温柔地捧起他的脸，替他擦泪，说一句，你还有我啊。 没有这样的人，所以，那时候的他就学会了不委屈，不流泪，只是一味地怨恨。 后来，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乔细雨，他生命中最温柔的人。 她会对他笑着说：“没关系，陈起年，你还有我啊，我带你回家。” 他早就不再怨恨沈静晚了。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属于他停靠的港湾。 乔细雨静静听他说着，弯起眼睛笑。 他心所想，她也总是能够知道。 第70章 俞家宁昨晚没睡好, 一夜噩梦。 除夕夜吃完年夜饭后，俞文庆跟沈静晚去见客人，他则把自己所在房间里写化学试题。 原本是想通过写试题让自己静下心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 越写，心里就越乱。 看着草稿本上一个一个的化学式，俞家宁心里无比地烦躁。 最终, 心里强烈的欲|望催使他还是抓起了被刻意摆得远远的手机。 他点开乔细雨的微信, 在那个从没出现过对话的对话框里，写写删删，删删改改, 再抬头的时候,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而对话框里, 一句话也没编辑出来。 最终，鼓足勇气发了一句最简单的新年祝福——“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消息发过去的一瞬间，他就一直紧张地握着手机，猜想她会回什么，可是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乔细雨的对话框里, 却始终是安安静静。 她连一个标点符都没回他。 俞家宁莫名地烦躁起来，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简直可笑, 毫无自尊。 他竟然有一天会期待一个女生给他回消息。 而且，他还真的等了一个晚上。 凌晨一点的时候, 乔细雨才回复了他的信息。 当时, 他抱着手机, 几乎就快要在椅子上睡着了。 -- 第151页 然而消息提示音一响起，他还是当即就醒了过来，抱着手机秒回。 一边秒回的时候，他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 什么时候，他已经把乔细雨的信息看得那么重要？ 一夜胡思乱想，所以醒来的时候，头才会这么疼。 俞家宁睁开眼，空洞地望着头顶悬挂水晶灯的天花板，放空自己的思绪。 手边还放着一张同学录，上面是乔细雨的笔记。 半年前初中毕业的时候，为了得到她写的那张同学录，又为了不显得过于刻意，俞家宁把空白的同学录发遍了整个14班，但最后他却只收回了乔细雨的那一张。 单薄的同学录背后，写着她清秀的笔记，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祝福他前程似锦，做个有用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他才开始慢慢改变自己的，还是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经因为她而改变，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察觉。 “家宁，你起床了吗？”房门忽然被叩响了两声，俞文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俞家宁扶着头从床上坐起身，鼻音浓重，不耐烦地说：“嗯。” 俞文庆把房门推开，站在门边：“起床就赶紧收拾收拾，起年跟你那个同学来了。” “同学？”俞家宁的瞌睡一瞬间消散，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猛地抬头问，“哪个同学？” 俞文庆笑：“还有哪个同学，就是以前给你补习过英语的那个女同学啊。” 俞家宁连忙翻身：“我知道了，马上收拾。” “那你收拾好就下来。”俞文庆说，“你沈阿姨邀请了他们今天过来吃晚饭。” 说完，他关上房门，留下俞家宁一人在屋内快速收拾。 - 俞家宁火速收拾好，迅速下楼。 来到楼下的时候，乔细雨跟陈起年正坐在客厅里喝茶。 两个人背对着俞家宁的方向，并没有看见背后的俞家宁。 但从俞家宁的视角，却可以清楚地看见，乔细雨与陈起年肩并肩而坐，乔细雨正拿着手机，给陈起年分享自己刚看到的搞笑视频，陈起年凑近她的手机屏幕看着，同她一起笑个不停，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和谐，多出一个人都是突兀。 知道乔细雨来，原本俞家宁是高兴的，可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 每当乔细雨跟陈起年站在一起的时候，俞家宁的心里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窝火和嫉妒。 跟陈起年待在一起的乔细雨身上总是透露着轻松惬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待在舒适圈内的自在感。 而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就算乔细雨不说，俞家宁也能感受到她表情中所流露的那种拘谨和小心翼翼。 他讨厌那个在他面前无法放开自己的乔细雨，却怎么也无法开口，乞求她用对待陈起年一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这种奇怪的情绪在他心里蔓生着。 有时候，他真希望陈起年永远不要回来了，这样，或许乔细雨也能接受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但，终究也只是想想。 如果陈起年永远不回来，她会难过的吧？ 他还是更希望，她不要难过。 “俞家宁？”耳边忽然响起乔细雨的声音。 俞家宁抬眸。 乔细雨跟陈起年正回头望着他。 乔细雨的脸上笑容客气而清淡，陈起年却是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坐在对面的沈静晚笑盈盈道：“家宁，起床啦？快来坐啊。” 俞家宁无声地看着一眼乔细雨，而后走向沈静晚身侧空着的位置坐下。 - 那天的饭吃得还算融洽。 饭桌上，主导气氛的是乔细雨跟沈静晚。 沈静晚虽然是长辈，但心态十分年轻，乔细雨很多地方都能跟她聊得来，两个人说起话来就很难停。 俞文庆坐在沈静晚的另一边，安静微笑，听着妻子和乔细雨絮絮叨叨，偶尔也会插嘴几句。 陈起年和俞家宁对坐，吃饭期间很少抬头，也很少说话。 用完饭，沈静晚便笑着道：“乔乔跟小年还有家宁去后院消消食吧，一会儿再回家，我们一会儿可以在花圃那边聊聊天，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团聚了。” 乔细雨看了一眼陈起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陈起年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没关系，坐一会儿再走，我送你回家。” 乔细雨这才安心，点头笑眼眯眯道：“嗯！” 俞文庆转头看着俞家宁：“先同你哥他们去吧。” 俞家宁站在一旁，抬眸凝望乔细雨的方向，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因为俞文庆突然接到一个客户的视频电话，沈静晚便先跟俞文庆去跟客人视频，留下乔细雨三个人去花园里坐。 俞宅背后的花园里有一座玻璃花房温室，家里的阿姨已经在花房的茶桌上摆好的红茶，乔细雨同俞家宁和陈起年入座，周身都是漂亮的花卉。 乔细雨环顾身侧种种花卉，发现许多花本不是这个季节开放的，不免有些好奇，侧首问陈起年道：“这些花都是沈阿姨特意栽种的吗？” 陈起年端着红茶杯，侧眸看了乔细雨一眼，欲言又止。 反而是坐在乔细雨对面的俞家宁轻抿了口红茶，浅浅抬起眼帘说道：“这个花房里的花，都是我母亲生前种的，这是我母亲的花房。” -- 第152页 乔细雨第一次听俞家宁主动提起他的母亲，怔了怔。 她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俞家宁俊朗的面容上浮现不符合少年的深沉，他垂眸道：“我母亲生前很喜欢花，但花只能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我爸就专门找人设计了这个一年四季恒温的温室玻璃花房。”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抱歉。”乔细雨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看陈起年的反应。 无论如何，陈起年的母亲如今才算这座宅子的女主人。 可是在俞家宁的话语中，俞宅里所有的事物却还是照着他亲生母亲生前的方式存在着，好像完全没有把沈静晚当成这座宅子真正的女主人。 不过好在，陈起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快，对俞家宁刚才说的那番话充耳不闻。 也不知道俞文庆和沈静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夹在陈起年和俞家宁之间待着，乔细雨觉得自己宛如是在上刑。 她端起矮桌上的红茶，垂眸轻抿一口，却忽然听到一阵爪子挠玻璃的声音，伴随着小狗的哼唧声。 乔细雨愣了愣，回头去看，却发现是一只小狗正隔着玻璃看他们所在的方向。 玻璃花房外亮着灯，乔细雨很容易就能看见那只小狗。 那是一只毛色铁包金的四眉犬，长相跟体型很像柴犬，尤其肉肉的脸很可爱，毛色油光水亮，一看就是平时主人喂得很好。 见到玻璃花房里的人回过头，那只小狗更加欢欣，吐着舌头不停地摇头摆尾，样子可爱之极。 乔细雨一下就被它的样子萌翻了，连忙站起身走进玻璃前。 小狗见她靠近，也靠近过来，围着玻璃不停地转圈，想要进来。 乔细雨笑着转过头：“俞家宁，这是你之前救下的那只吗？” 俞家宁放下手里的红茶杯，点头：“是。” “长这么大啦？”乔细雨更加惊讶。 “犬类动物基本都长得很快，而且这家伙已经快要一岁了，当然有这么大。”俞家宁说。 乔细雨记得初遇这只小狗的时候，还是那一次俞家宁被打，那时候这只狗特别小，还没有俞家宁一个巴掌大，随手就能被塞进裤子口袋里。 现如今，都已经长成成年犬了。 “叫什么名字？”乔细雨又问。 “弟弟。”俞家宁说。 乔细雨忍不住笑：“弟弟？” “嗯。”俞家宁说，“因为是公的。” “噗。”乔细雨忍不住笑了一下，客气地又问，“我能出去和弟弟玩会儿吗？” “可以。”俞家宁点头。 得到了主人的应允，乔细雨便没有了顾忌，直接走出玻璃花房，一把将弟弟搂起来抱在怀里使劲摸，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玻璃花房隔音很好，门一关，里外几乎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乔细雨在花房外同弟弟玩闹，自然也没留意到话房内此刻的情景。 陈起年和俞家宁各自坐在矮桌的两边，双方都看着玻璃花房外的少女，各怀心思。 陈起年的面容冷峻平静，目光幽深地注视着乔细雨，一直等到手边的红茶变得微凉，他才缓缓开口：“我不在的这半年，你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俞家宁的视线停留在花房外的少女身上，狭长的眼眸中，瞳仁冷清：“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装傻？”陈起年微微动了动一边眉毛，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在茶桌上。 “我是什么心思，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俞家宁冷笑。 陈起年侧眸，瞥俞家宁一眼：“我记得差不多一年以前，我就警告过你，少招惹她，我的话，你忘了？”他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都是男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扯谎。” “你也喜欢她，难道不是吗？” 第71章 俞家宁垂下眼眸, 睫羽微颤。 他缓了缓，眼底翻涌的情绪逐渐平复。 最后，他抬起眼眸, 平静地看着陈起年, 决然道：“我不喜欢她。” 陈起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看着俞家宁，慢慢摇了摇头。 “一年前的时候，你和我说你喜欢她, 那是假的。”陈起年目光如锥, 凝视着俞家宁，“现在你说不喜欢，也是假的。” “都是男人, 心里怎么想的, 彼此都清楚, 别装了。”陈起年的眸光逐渐变得冷酷，“你想和我抢？” “抢？”听到这个字眼，俞家宁竟然忍不住笑了一声，似是自嘲，似是取笑，“我倒是想和你抢，如果有机会的话。” 陈起年双眸微眯，警告溢于言表。 “只是。”俞家宁垂眸自嘲, “你觉得，她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陈起年微怔, 侧眸望向花房外的乔细雨。 她正蹲在玻璃逗着小狗，脸上的笑容温柔。 俞家宁闭上眼：“她不可能会对我有什么想法的, 陈起年, 你不用这么小心紧张, 我抢不走她，而且，我也根本没打算和你抢。” 这番话倒出乎陈起年的意料之外，他抬眸看着对面的少年。 俞家宁穿着一身长袖白t，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清瘦的少年面孔沉静无波。 陈起年忽然也觉得，俞家宁好像已经开始变了。 和从前那个张扬桀骜且乖戾的他完全不同，现在的俞家宁，似乎懂得了收敛，还有，适当地流露自己心中所想。 -- 第153页 他身上扎着的那些刺，好像一根根地被拔除了，再没有从前的戾气和锋锐，变得柔和不少。 对这个算是自己继兄弟的人，陈起年并不了解多少。 他只知道，俞家宁一直憎恨自己和沈静晚，也一直想找办法宣泄心中的愤恨，恶得彻底。 但如今再看，似乎又并不完全是这样。 矮桌上的红茶已经彻底冷掉，俞家宁站起身，面前红茶杯里残余的小半茶水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俞家宁看着陈起年，认真地说：“如你所说，我就是喜欢乔细雨，真的喜欢乔细雨，但是，我喜欢她并不代表我一定要拥有她。只要她能够高兴，能够开心，就行了。” 他的眉眼沉下：“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会把她全然让给你。陈起年，如果你做得不够好，只要给我一个漏洞，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挤走。” 虽然不清楚俞家宁究竟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但听完他的话，陈起年也还是站起身。 这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对峙。 “我当然不会给你漏洞，我会好好保护她。”陈起年沉沉望着俞家宁。 “嗯，我记下了。”俞家宁黯淡一点头，望着乔细雨背影的方向若有所思。 陈起年静默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变了？” “变了？”俞家宁笑了笑。 “嗯，和从前比，变了很多。”陈起年注视着俞家宁的脸，“你从前不会这么用心对人的。” 用心其实并不贴切，陈起年心里想说的是，他觉得俞家宁开始学会了温柔待人。 俞家宁笑起来，摇头，挑眉看着陈起年：“乔细雨教我的，怎么，听了会不会觉得很不爽？” 他垂眸，眼仁里流露几分落寞。 陈起年却坦然地说：“我信。” 俞家宁微怔。 陈起年侧眸看着玻璃窗外和小狗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女，清朗俊昳的眉眼之中抖落星光般的温柔。 “因为，乔细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太温柔。” 她太温柔。 俞家宁沉默回味着陈起年的这句话，半晌，才苦笑一声：“是啊，她太温柔。” 乔细雨的温柔，并不是一种脆弱的温柔，而是一种坚韧不屈的、带有顽强生命力的勇敢的温柔。 遇强大，不折不卑，敢于反抗，也敢于面对。 遇弱小，从不存轻视，平常待人，给予尊重。 她不以德报怨，但也会在自己看不过去的时候挺身而出。 一如当初，他分明处处想要整她、戏她、欺负她，她却能一次一次地把那些恶作剧以牙还牙给他，最后，却还肯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义无反顾地信任他、替他解围，最后，甚至救了他一次。 没有人是生下来就想做恶人的，不过是在自己的生长环境中不断被打击，所以凝结成坚实的外壳来保护脆弱的内心。 俞家宁也是。 他怎会不希望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温柔待他，让他重新变好，重新找到成长与生活的目的呢？ 被判作弊差点开除学籍的时候，是乔细雨据理力争相信他的清白；被那群混子堵在后街打得几乎快晕厥的时候，是乔细雨咬牙冲了出来威胁逼退那群人，救下了自己。 乔细雨的温柔，又怎么不让他心动？又怎能不让他暗自喜欢？ 因为她的温柔，他也学会了温柔。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和陈起年去争抢的。 他要的不多，那一点温柔已经足够满足他自己。 俞家宁看着玻璃窗外和小狗开心玩闹的乔细雨，最终还是把这些话存封在心里，一字不说。 “……哎呀，老俞这个视频也真是的，打这么久？”沈静晚的声音从花房外传来，伴随的还有俞文庆的声音。 “好了好了，这不是就打完了吗？” 沈静晚推开花房的门，笑着看众人：“我们来晚了，你们的茶都喝完了吧？要不要上点点心过来吃？咦，怎么都站着？” “妈，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话下次再说吧。”陈起年看向沈静晚的方向。 沈静晚有些失落：“这就走了？” “怕回去得太晚，乔阿姨会担心。”陈起年说。 俞文庆扶着沈静晚的肩膀：“人家家里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回去太晚了当然不好，而且都在永光，你想跟乔乔说话喝茶，直接派车过去接她就好了，还是先让起年送她回家吧。” 听丈夫这么说，沈静晚也只好同意。 她恋恋不舍拖着陈起年的手：“那年年啊，这段时间你人在永光，可要多来看妈妈呀，最好是带着乔乔一起来，一起来妈更高兴！” “知道了。”陈起年淡淡回应，而后跟俞文庆点头致意，便走出花房，跟乔细雨商量回家的事。 俞文庆跟沈静晚走出花房，去送二人离开。 俞家宁一人待在空无一人的花房里。 身边花团锦簇，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花粉甜蜜的香味。 四眉犬挤开虚掩的门，哼哼唧唧地跑到他的脚边，用头蹭着他的裤脚。 俞家宁垂头笑了笑，伸出胳膊，把小狗抱进自己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额头：“乖，听话。” 俞家宁知道，今天的对话，陈起年是不会让乔细雨知道的。 -- 第154页 这样也好。 她本就不必知道。 如果可以，就一直维持现状吧，维持着两个人不远不近的距离。 如平行线，虽不能相交，却永远可以平行相望。 多好。 - 从俞宅回程的路上，乔细雨无奈地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 “今天本来应该是我给沈阿姨送礼的，结果回来的时候，还是让她塞了这么多的东西给我。”乔细雨无奈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过意的去？” 车汇入在晚高峰的璀璨的车流当中，陈起年把着方向盘，侧眸笑着瞥了身侧的乔细雨一眼：“我妈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没关系的。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谁，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塞进她怀里。” 乔细雨剥开礼物中的一枚巧克力，咬了一口，忽然想到件事：“对了，今天我在花房外和弟弟玩的时候，你跟俞家宁是不是在里面说了阵话？” “你看到了？”陈起年目不斜视，认真开车。 “嗯嗯。”乔细雨点点头，颇有些八卦地笑，“你们俩说什么啦？” “这么好奇？你是好奇猫？”陈起年的嘴角忍不住衔了一抹轻松惬意的笑，他单手打着方向，空出右手去，精准无误地戳了一下乔细雨的额头，“喊声我的名字。” “喊声你名字就告诉我？”乔细雨双手抱拳，星星眼，“起年~” 陈起年挑了下眉头：“不够甜，再喊甜点。” 乔细雨更甜：“起年~~” “嗯，这还差不多。”陈起年英俊的眉宇舒展开，笑容明朗，舒心适意极了。 “那你们说了啥？可以告诉我了吧？”乔细雨无比期待。 陈起年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无情道：“NO NO NO，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你不是说我喊你名字你就告诉我嘛！？”乔细雨气呼呼，抬手挠他胳膊。 陈起年一边躲，一边说：“哎哎哎，我开车呢，注意安全啊。” “你说话不算数！”乔细雨气哼哼，“快点告诉我。” 陈起年舒展笑起来：“谁说话不算数了？” “你！就是你！你说话不算数！”乔细雨半撒娇半是蛮横。 “我只让你喊我一声，可没说你喊了我就告诉你我和他说了什么，不要胡搅蛮缠。”陈起年一本正经。 乔细雨猫猫流泪：“你……你怎么欺负人啊？” 陈起年反而大笑，似乎把她逗生气是一件非常令他快乐的事。 “他跟我说什么，我就不告诉你了。”陈起年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方向盘。 他的声音逐渐低醇温柔：“你只要知道，我们都希望你快乐，都希望你能好。” “我们？”乔细雨愣了愣，“哪个我们？谁和谁是我们？” 陈起年笑而不答。 乔细雨继续猫猫流泪：“好了，好奇心更严重了……” 第72章 墙壁上的日历一页复一页地翻阅而过, 寒暑交替，周而复始，很快, 高一的日子便平静安稳地度过。 高二, 所有人面临分班分科这件大事，刚刚熟悉起来的班级即将再次被打散，大家都有些伤感。 乔细雨的文科优势远远明显于理科, 读文是必然的选择。 谢锦朝和李织织读了理, 严朵朵则选文。 而俞家宁因为优越的理科成绩，自然也选择了理科。 这次，乔细雨跟俞家宁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高二开学以后, 乔细雨碰巧和严朵朵分在同一个班, 文科1班, 而谢锦朝和俞家宁碰巧被分在理科8班，李织织则是去了理科尖子班中第一名的理科9班。 分科以后，照理说，乔细雨跟俞家宁的交集应该变得很少，但不知道为什么，隔三差五的，乔细雨却还是总能见到他。 每次谢锦朝来文科2班找严朵朵的时候，乔细雨总能见到俞家宁跟在谢锦朝的身后, 偶尔碰面，他也会跟她说几句话, 但聊得也大多都是最近的考试成绩，很少说私人的事情。 乔细雨经常能够在每次月考的理科前100名红榜看见俞家宁的名字, 她想, 他现在应该是真的认真在收心念书了吧。 果然是个天才, 稍微努努力，一瞬间就能够跑到年级前列。 看着这么努力的俞家宁，乔细雨觉得自己也不能甘落人后，因此更加努力学习。 - 高中的生活多数是枯燥无味的，面前永远只有写不完的试卷和背不完的书。 挑灯夜读是乔细雨这三年里的常态，无数个日夜，不是匍匐在教室的课桌上，就是匍匐在自己房间书桌的台灯下，深夜复习中，只有笔尖写过纸张的沙沙声陪伴着她，还有的，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陈起年所发过来的消息。 每次乔细雨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远在宁闵的陈起年总是能及时地给她鼓励，总是能够给她正向的学习引导，让她在振作起来以后，能可以继续坚定不移地学习看书。 五点起，十二点睡这样的作息一直延续到乔细雨的高三。 高三开始之后，她甚至习惯5点起，1点半睡，一整天余下的休息时间，只有午休时趴在桌子上睡的40分钟不到。 很累，很累。 乔细雨甚至觉得，自己在这段时光中很像一个负重在沙漠里不断跋涉的人，口渴难忍，饥肠辘辘，肩上的重压下一刻就要把她压垮。 -- 第155页 她期盼着绿洲的到来，期盼着高考的到来。 为了那一天，现在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只需要冷水洗把脸，她就可以再加油，再努力。 - 高三的上半学期，在一场小雪过后结束。 永光的冬天难得下雪，加之刚期末考完，大家都非常兴奋。 严朵朵跟谢锦朝约好今天下午去看电影，乔细雨不便打扰，便独自出了学校。 冬日里，整个七中好像笼罩在一层茫茫的白雾里，一出教学楼，乔细雨便立即感受到了这股寒气。 短暂寒假里要温习的课本，乔细雨昨天就已经提前让简书意开车帮她载回家，所以今天要拿的东西不多，乔细雨只在帆布包里装了几本要写的全国三卷真题，轻装回家。 可真冷啊。 乔细雨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找住自己的半张脸，只余留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在外。 快走到校门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乔细雨！乔细雨，你等一下！” 乔细雨怔住，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身材矮小，满脸痘痘的男生朝着自己飞快跑过来。 看清对方是谁的一瞬间，乔细雨脸色骤变，几乎是当下就想转身走人。 但奈何，那个男孩已经堵到她跟前来了。 “乔细雨，你去哪啊？我送你啊？”那个男生嬉皮笑脸地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170左右，这个男生梳了一个拱起的飞机头，看上去竟然比她还矮一点，他身材精瘦，七中校服吊儿郎当地搭在肩膀上，一边同她说话，还一边抖着腿。 因为他这过于精瘦的身材，知道他的人一般都叫他瘦猴。 “不要跟我客气啊。”瘦猴笑嘻嘻地说，“我哥一会儿开车过来接我，我顺路送你回家。” 乔细雨讨厌这个人。 倒不是因为瘦猴看起来有些精神，而是因为这人似乎跟外人的社会青年不清不楚的。 并且，她经常听说他在学校欺负低年级的同学，被老师训导无数次还不知悔改，自称自己是校外某条街老大认下的干弟弟，张狂不羁，不可一世，看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 最后，最要命的一点就是，这只瘦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看上”了乔细雨，每天不厌其烦地骚扰她。 乔细雨上个厕所，他就要在女厕所门前堵着。 乔细雨在午休，他大中午地趁着值班老师不在偷偷跑过来，当着全班人喊她出来，无比尴尬。 乔细雨在食堂吃饭，他猝不及防地就跳出来。 乔细雨每天回到教室，课桌里必有一封瘦猴让他那些“小弟”们跑腿偷偷塞进来的情书，一个无比艳俗的粉红大爱心里面，写着瘦猴的那狗爬字笔记写出的土味情话，什么“寻龙分金看缠山，你过不了我这关”，还有什么“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让你保持在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乔细雨每次看到都会无比无语，更加尴尬，每天来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课桌里那些莫名其妙的礼物扔掉，也告诉了班主任，让老师去和瘦猴的班主任沟通这件事，让瘦猴不要再骚扰她。 乔细雨本以为做完这些，瘦猴会有所收敛，至少一个正常人在看到她这些消极的反馈以后，可以见好就收，彼此留点脸面。 但是瘦猴他不。 他反而越挫越勇。 甚至乔细雨之前还从其他同学的口里得知，瘦猴当着他所有小弟的面发话，说一定要拿下乔细雨。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乔细雨满头问号，尴尬得简直可以用脚趾抓出三室一厅。 因此，此刻，面对面前挡住自己去路的瘦猴，乔细雨真的很烦躁。 她不想浪费时间，转身朝另外的路走，面无表情地拒绝道：“不用，谢谢。” “怎么不用呢？”瘦猴嬉皮笑脸地，伸手又挡住她的去路，“乔细雨，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不用。”乔细雨压着脾气。 “你怎么这么害羞呢？看你这么害羞，我更喜欢你了。”瘦猴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用那双贼眉鼠眼往乔细雨的脸上瞟。 乔细雨无比恶心。 瘦猴说：“我这么喜欢你，你都不给我点反馈嘛？你老这么冷淡，你是冰山美人啊？我最喜欢冰山美人了，嘿嘿。” “我赶时间，先走了。”乔细雨板着一张脸，越过瘦猴的肩膀走另一边的路。 “别走啊，我们聊得好好的，你走干嘛？” 没想到，这一次瘦猴更过分，竟然直接伸手抓住了乔细雨的手腕。 虽然隔着冬季外套厚厚的布料，但是在瘦猴的手抓住自己手腕的一瞬间，乔细雨还是有一种极度的不适感产生，无比地厌烦跟恶心，还有尴尬。 身边来来往往的同学看着他们，都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这种异样的目光让乔细雨越发窝火，她狠狠一甩胳膊，想要摆脱瘦猴的钳制：“放开我！” 瘦猴虽然精瘦，但毕竟是个十八|九岁的男人，力气比乔细雨大了不知多少。 他像只螃蟹一样钳制着乔细雨的手腕，贱兮兮地笑道：“跟我走嘛？你答应我送你回家我就松开你。” “放手，我最后警告一次，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乔细雨一双眼睛瞪着他。 -- 第156页 她已经准备好，如果对方再不肯放手，她绝对抬腿朝他的老二狠狠踢过去。 瘦猴死不肯放手，笑眯眯地：“不放手，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放手。” 乔细雨忍无可忍，咬牙：“你放不放，你不放……” 就在她抬腿准备踢人的时候，忽然一只手臂从旁边穿插|进来，几乎是一瞬间揪住了瘦猴的衣领，把他直接蛮横地拖开了。 乔细雨讶异，睁大了双眼。 瘦猴也完全没预料到，一时被那人拽开，毫无还手之力。 乔细雨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 “俞……俞家宁？”乔细雨怔怔呢喃。 俞家宁挡在她身前，一手提着瘦猴的衣领，一面回眸，侧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背后的她：“有事没？” 乔细雨愣住，先是看了看几乎被俞家宁整个单手提起的瘦猴，又看了看俞家宁俊朗的侧脸，紧接着摇了摇头：“还好……” 俞家宁这才转头过来，盯着面前的瘦猴。 三年多的成长，俞家宁已经彻底从以前的少年身形长大成一个男人的模样，肩宽背阔，腰细腿长，很像陈起年以前的样子。 188多的俞家宁站在不到170的瘦猴面前，简直宛如天神下凡。 悬殊的身高体型，加上俞家宁那张原本就帅得凶狠阴冷的脸，让他看起来极其地不好惹。 当然，不只是看起来不好惹。 熟悉俞家宁的人都知道，俞家宁以前原本就是惹不起的角色，用拳头说话，能打就不多说一个字。 现在他虽然收心读书了，但江湖上还是有他的传说。 瘦猴当然也知道俞家宁，看到俞家宁，他是有点害怕的，但是，当着乔细雨面前，他又不想露怯，于是外强中干地大声叫嚷道：“俞家宁，你干什么！？想打架是不是？你敢动我？老子背后他妈一帮兄弟！” 俞家宁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轻轻松松提着瘦猴的衣领，狭长的眸子微眯，不怒自威：“我管你几帮兄弟，再缠着她不放，我绝对打碎你门牙。我数三下，快点从我面前滚。” “老子可是有人的！”瘦猴叫嚣。 “一。”俞家宁双眸一眯，如同盯着猎物的鹰隼，盯着瘦猴不放。 瘦猴肩膀颤抖了一下：“……你以为老子会怕你？” “二。”俞家宁数第二下。 瘦猴一把扯开俞家宁的钳制，狼狈地往后趔趄了几步，站稳后恶狠狠地指着俞家宁：“你小子，给我等着！” 说完，一溜烟地朝着校门外的方向跑了。 看到瘦猴消失在视线里，乔细雨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如释重负，仰头看面前的俞家宁，由衷感谢：“谢谢。” 俞家宁收回望着瘦猴离去方向的视线，慢慢地回过头来，认真地问：“你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乔细雨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顿了顿，她又有些担心地皱眉道：“倒是你啊，你不要紧吧？” 俞家宁眉目平静：“我能有什么事。” 乔细雨紧张道：“他刚才不是说让你等着吗？” “我怕他？”俞家宁挑起一边眉毛，“什么大阵仗，我又不是没见过，不用担心我。” “好吧。”乔细雨笑了笑，“好像也是。” “回家？”俞家宁瞥了一眼她肩膀上的帆布袋子。 乔细雨点点头：“嗯嗯。” “我顺路送你到地铁站，走吧。”俞家宁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背后踟蹰地乔细雨，补充道，“我是怕那玩意儿还会在校外堵你，没有别的意思。” 乔细雨讪笑：“那……那就谢谢你了。” “小事。”俞家宁点了点头。 乔细雨也担心再碰到瘦猴，于是对俞家宁道过谢后，便同他并肩往学校外的地铁走。 - 阴冷的天，路灯之下的光晕里，点点小雪飞舞，像是春天里的柳絮因风而起。 今冬的这场雪还挺大，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街道两边已经积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薄雪。 人行道的地砖已经全被打湿，乔细雨踩着薄薄的积雪，并肩与俞家宁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 俞家宁里面穿着七中的校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针织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狭长的清冷凤眼。 一路上他话很少，只是安静地走在她身边，配合着她的脚步，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不远不近，正好是最舒适的距离。 乔细雨默默走在俞家宁的身边，偶尔偷偷抬眸打量他一眼，才发觉认识俞家宁的这四年间，不知不觉，他已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从一个瘦削的小少年成为如今高大的男人，从一个脾气暴躁不懂温和的乖戾异类，变成如今懂得与人相处的人。 人的成长，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俞家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瞥眼过来：“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乔细雨尴尬，忙赔笑。 “那个瘦猴是不是最近一直缠着你？”俞家宁似是无心地随口问。 乔细雨点了点头，无奈道：“算是吧。” 俞家宁扭头看着她，认真地说：“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告诉我。” -- 第157页 乔细雨愣了愣，抬眸怔怔望着他。 俞家宁别开眼眸，淡淡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陈起年不在，简书意也不在，我是离你最近的一个，能帮上你的事情，我会帮的。”顿了顿，他又似是无心地补充，“我们好歹也当了两年的同桌，不说朋友，熟人应该也称得上吧？我还没有这么冷血，熟人的事情都见死不救。” 听到这里，乔细雨终于笑起来，她用力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暂停了一阵，她继续说，“我觉得，我们应该不是熟人，而是朋友吧？” “是吗？以前的事情，你不责怪我？”俞家宁若有似无地淡淡笑了笑。 乔细雨也笑起来：“有什么责怪的，难道你欺负我的时候，我是也都报复回去了吗？两清了。” “那就好。”俞家宁不着痕迹地弯了弯眼睛。 天上零星飘着小雪，乔细雨微笑同俞家宁说着话，两个人并肩，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恰当距离，朝着地铁站走下去。 以前少年时的不愉快，其实早就随着时光飘散远去了，再回头，那些以前认为的大事，何尝又不是一件小事呢？ 第73章 那一年的春节, 陈起年还是一如既往地跟着乔细雨在乔家过。 随着乔细雨距离高考越来越近，陈起年也很快需要面临大四。 一道路有了两个不同方向的分岔口，是考研继续读硕士, 还是就地工作, 进入社会。 简书意的发展方向是早就已经定好的，他如今在大学联赛里混得风生水起，在国内高校的一批顶尖锋线球员中声名鹊起, 今年已经确定要加入全国联赛, 继续在篮球场上争霸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所以，相比简书意，乔安娜倒是更关心陈起年的抉择。 乔细雨自然也是在意的, 想知道陈起年到底会怎么选。 饭桌上, 乔安娜还说：“小年啊, 你的本科都已经是国内top级别的了，如果之后打算考研的话，国内除了那两所更考前的大学，就只有出国深造一条路了。” 乔细雨知道乔安娜话里的意思。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陈起年的本科已经算是国内出类拔萃的级别，如果要读研，那就只能读更好的学校，才能在学术造诣上更进一步。 陈起年的成绩一直很好, 就算是大学以后，也仍旧是专业前列的尖子, 努努力的话，上那两所top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 不过更加保险的是出国留学。 何况, 只要陈起年愿意, 沈静晚是一定会鼎力支持的。 可是乔细雨也有自己小私心。 只要陈起年选择读研，不管是那两所top1、2的大学，还是出国，那么她跟陈起年之间所隔的距离，只可能越来越远。 或许那时候，连半年见一面都是种很奢侈的事情。 简书意一边咬着黑椒鸡胸肉，一边抬眸看着陈起年：“他成绩那么好，肯定是再上一层楼啊，何况现在大学生就业环境只会越来越恶劣，还是读个研吧，当镀金也好啊。” 陈起年坐在乔细雨的对面，听闻简书意的话，并没有当即回答，而是笑盈盈地望着乔细雨：“乔乔呢？你怎么想？” “我？”话题一时转移到自己身上，乔细雨有些错愕地抬头，讪笑道，“我一个大学还没考上的人，就不评价这些事了吧。” “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陈起年微笑。 乔细雨默默地咬着筷子，想了想，然后把筷子放下，抬头真诚地说：“只要是你做的选择，我都会尊重，我都觉得好。” 简书意瞥她一眼，对着陈起年说：“别听她的，冠冕堂皇的，她还不是巴不得你回永光待着。” “哥！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希望他回永光了？我说的是尊重他的选择，只要他考虑好了，无论怎么选我都觉得是对的。”乔细雨瞪着简书意。 乔安娜笑盈盈地托着腮说：“现在永光发展得也不错，回永光也是个好的选择，起年，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陈起年纵溺地望着乔细雨温柔微笑，然后扭头对着乔安娜礼貌说道：“阿姨，我明白的，您放心，我有自己的主意。” 说完，他笑问乔细雨：“高考的预期志愿已经想好了？” 话题拉回自己的领域，乔细雨轻松地点了点头：“嗯，想好了。” “打算读哪？”陈起年问，“跟你哥哥一起读南川大学？” “得了吧，她哪考得上南川大学？”简书意挑眉，大手把乔细雨额前的刘海揉乱，“顶多上南川师范。” 乔细雨气哼哼拍开简书意的手：“我就是要考南川大学，怎么样？考上气死你！” 乔安娜笑着帮衬：“就是啊，女儿，好好考啊，考进南川大学，打你哥的脸。” 陈起年温和微笑：“留在永光也好，家里人都在，不用一个人在外地辛苦。” 乔细雨垂眸，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我这个人，就是比较恋家。” “差不多得了，恋家？你明明是窝里横好不好？要是去了外地，谁包容你啊？”简书意开玩笑地拆妹妹台。 乔细雨忍无可忍，抬手揪住简书意的耳朵：“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简书意脸盲求饶：“错了错了，我错了！别别别，女侠，饶命！” 大家围桌，桌上的火锅正冒着蒸腾的热气，看着兄妹俩打打闹闹，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 第158页 - 因为大三事忙，实验室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陈起年并不能像往年一样待到元宵以后再走。 而乔细雨因为高三复习课程紧张的原因，也必须提前开学。 今年是特殊的一年，大家心里都清楚。 临走之前，陈起年还特地交代了乔细雨：“好好学习，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乔细雨知道陈起年的好意，也不想他为自己担心，于是，并没有把瘦猴之前纠缠自己的事情说给他听，只是微笑点头，答应了陈起年的话，然后跟他告别，约定高考的时候再见。 - 提前开学之后，很快就要进行一模考试，各个毕业班的课程安排都非常紧张，乔细雨埋头在书山学海里，几乎无心想其他的事。 且这段时间，瘦猴也一直没有再纠缠过她，因此渐渐地，乔细雨就忘了寒假前的那些糟心事，一心学习。 她以为日子会这么紧张平淡地挨到六月份，却没想到，高考倒计时100天才过去没多久，一件大事就直接在她的头顶炸开。 100天宣誓过后，正好碰到七中的月假，难得休息两天。 周五下午回家的时候，乔细雨才刚走出校门，忽然间，就有一群高一高二打扮的男生把她围住。 乔细雨急着回家看书，抬眼一看，发现围住自己的这群人正是瘦猴那些高一高二的“小弟”们，心中陡然拉响警铃。 “有什么事？”她警惕地往后退开一步，冷眼盯着面前这些少年。 这些“小弟”都是平常不好好读书，专门跟着瘦猴乱混的人，他们来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嫂子。”也没管乔细雨答应不答应，为首的一个男孩子油腻地直接喊了一声，“我们猴哥想当面跟你道个歉，之前一直缠着他，他挺不好意思的，你跟我们走一下吧。” “谁是嫂子？”乔细雨柳眉倒竖，当即冷硬拒绝，“我不需要他的道歉，我很忙，要先走了。” 说着，她径直抢身越过那群混子，一面掏出手机，想赶紧给简书意打电话，让他快来接自己一下。 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那些人就再度把她团团围住，还伸手拉扯她：“嫂子，就跟我们去一趟吧，我们大哥为了哄你开心，这次特意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惊喜，你不去看看的话多亏啊，就跟我们去吧嫂子！” 此时已经出了校门，这里又是校门的视角盲区，左右全然无可以帮忙的老师，身边路过的同学翘首看着热闹，却也不敢上前拔刀相助。 “我不是你们的嫂子，我也用不着他的道歉！你们不来找我就是我谢谢你们了，别再缠着我！”乔细雨义正词严地拒绝，毫不示弱。 但那些二流子根本不管她的强硬，连拖带拽地硬要把她带走：“嫂子，你就跟我们去看看吧，我们大哥发话了，要是不能把你带过去，我们就完了，你发发善心行吗嫂子？” “兄弟们，请嫂子过去。” 那些高一高二的小流氓人多势众，乔细雨心里虽然无比方反感，但是也清楚，这个时候跟他们硬碰硬，逼急了他们，自己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倒不如先顺着他们的意思，等他们放松警惕了，赶紧给简书意打电话，让哥哥过来救自己回去。 那些小混混见乔细雨反抗得没那么厉害了，于是也没有再拖拽她，只是把她严密地围在中间，领着她朝学校前方的一个商业小广场过去。 这个商业广场虽然小，但是因为位置地处几所高校的中心，因此平常放学的时候会有很多学生聚集在此游玩吃饭，人流量不小。 乔细雨一面跟着那群人走，一面用手机给简书意发消息发定位，让他赶紧过来捞她。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球队里训练的缘故，乔细雨连续发了十多天消息，简书意一条都没回复。 乔安娜在工作，这段时间她公司的项目进展非常进展，乔细雨是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的，而陈起年远在宁闵，远水救不了近火，乔细雨也不想让他着急，而严朵朵谢锦朝早就已经走了，他们两人有约，乔细雨怎么可能让他们回来，李织织和陈嘉这个时候也帮不了她……算起来，除了简书意，这个时候能帮自己的，就只有俞家宁了。 可是翻到俞家宁的微信，乔细雨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跟求救。 她不想麻烦他。 就在她给简书意疯狂发消息的这瞬间，乔细雨人已经被簇拥到了那个商业广场的入口处。 广场前围了一大圈的人，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嫂子，就是这儿了。”身边一个二流子笑嘻嘻地说，“你进去看看吧。” 听他说这句话，乔细雨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度不良的预感，心里的警报疯狂拉响。 她被那群小弟们簇拥着挤过人群。 越往里走，视野就越清晰。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心内，赫然站着一人。 那就是许久不见的瘦猴。 乔细雨屏住了呼吸，看着面前的场景，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很糟糕的预想。 “大哥，人来了！”站在乔细雨身边的少年对着人群中心的瘦猴兴奋振臂高呼。 瘦猴看过来。 望见乔细雨的一瞬间，他咧开一嘴烟熏的黄牙笑得格外灿烂。 -- 第159页 而那些围观人群的目光一瞬间转移到了被簇拥着的乔细雨身上。 “上去！”不知道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乔细雨趔趄，立马被推了出去，突兀地和瘦猴一起站在被围观的人群当中。 身边的那些眼睛，或是审视，或是戏谑地看着她，让乔细雨有一种无处遁形的羞愧。 今天的瘦猴穿得格外扎眼。 他穿着一件红色印着夸张花纹图案的紧身T恤，下面是一条紧身的牛仔，把他原本就瘦削的身材衬托成了一把干柴。 他的腰上缠着厚重夸张的重金属腰带，脚下还踢了一双山寨古驰的豆豆鞋，最夸张的是他的头发，不知道在哪里整的，整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彩虹发色，配一个齐刘海锅盖头，看上去浮夸又油腻。 瘦猴的背后放着一个巨大的音响，音响里播放着蔡依林和陶喆的那首《今天你要嫁给我》，而他的身前，还有一个用点燃的粉红蜡烛摆成的巨大爱心形状。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乔细雨心里除了恶心，还是恶心，一点也感受不到所谓的浪漫，只希望自己干脆变成一只鹌鹑把头埋到土里去算了。 然而，身边围观的无知群众不了解她的心情，始作俑者瘦猴更了解不到她的心情。 路人只会无脑地起哄，瘦猴则洋洋得意地享受着那些路人的起哄声，还觉得自己无比的帅气和有男人味。 “大哥，花来了！”瘦猴的一个小弟抱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匆匆跑进来。 瘦猴接过花，然后对着身侧那群小弟们扬了扬下巴。 他那些小弟们心领神会，连忙上前，把乔细雨推到那个粉红蜡烛爱心的中间站着。 乔细雨长到18岁，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合，加上身边围观的路人把她严丝合缝地堵在中间，她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乔细雨！我知道你漂亮又高傲，很多人喜欢你，你也看不上他们，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那些男生不一样，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专一，我会对你一心一意的，请你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好吗！？”瘦猴一手捧着花，一手捏着话筒，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的嗓音透过他背后巨大的音响回荡在这个小广场，犹如一扇破锣在敲。 听他念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乔细雨甚至连改名的心思都有了，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那么难听过。 “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好吗！？”瘦猴猛地单膝跪下，把手里那一束玫瑰花捧到乔细雨的身前。 “答应他！” “答应他！” “答应他！” 身边那些看热闹的观众们开始逗趣地起哄，一个劲地让乔细雨答应瘦猴的喜欢。 乔细雨垂眸，看着面前那一束玫瑰花，花上还摆了一个铁圈戒指。 她僵硬无比地抬起头，心里气愤至极。 她咬牙，铁青着脸，徐徐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不明所以就开始起哄的路人们，几近浑身颤抖。 这样道德绑架的表白，还是表白吗？ 真够恶心人的！ 第74章 乔细雨第一感觉到, 原来表白这个词，也可以这么恶心人。 周身那些不明所以的路人还在一波接着一波地起哄，“在一起”的音浪几乎快把乔细雨的耳膜给戳破。 乔细雨捏着拳头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关节磨得咯咯作响。 她憋着已经快要升到头顶的起, 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理智，咬牙道：“我不接受你的表白，我不喜欢你, 不要再做这些可笑的事情！” 乔细雨说话的声音不大, 但由于瘦猴手里捏着的那个话筒，声音还是传播了出去。 听到女方拒绝，身边那群正在拍照拍视频的路人们都发出唏嘘的声音, 甚至还有瘦猴的小弟为他说话：“嫂子, 我们猴哥对你是真心的, 一心一意啊！这一年多，他都为你拒绝了多少女生了，你不要辜负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啊！” “真心对我？”乔细雨冷笑了一声，觉得这真心二字从这些人的嘴里吐出来，真是讽刺至极，“你她妈是不是有毛病？” 瘦猴的表情僵了一下，围观群众也愣住。 他们都想到，乔细雨这样一个看上去斯文又温柔的女孩子, 嘴里竟然也能说出一句脏话。 瘦猴听见她拒绝的话，一瞬间就急了, 忙说：“我知道，我不够帅, 也不够高, 也不够壮, 家里也不够有钱，但是，我有一颗真诚为你的心啊，难道真心还不够抵这世上的一切吗？乔细雨，我知道你不是那么物质的人，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我疯了吗？”乔细雨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彻底被瘦猴这无脑的言论所击散，她握紧了双拳，羞愧又丢脸的情绪几乎快把她逼疯，“我是高三生，我要做的就是好好上学，我没功夫想这些，你不要再纠缠我了行不行？我管你够不够高，够不够帅，够不够有钱？这些事情跟我有毛关系？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只觉得你烦人，只觉得你恶心！你还嫌今天不够丢人吗？你不要脸我要脸，算我求你，你能不能滚啊？你能不能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乔细雨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只是大多数的时候，她脑海里的理智清醒总是能够及时地压抑住情绪，因此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对待人也一直都是礼貌有教养的。 但同时，乔细雨也很清楚一个点。 -- 第160页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对待瘦猴这样无脑纠缠的男人，她的礼貌，她的修养，都是没有用武之地的，能用的，只有快刀斩乱麻。 高三紧张高压的学习状态，再加上瘦猴这半年断断续续的骚扰，乔细雨脑海里一根绷紧的弦在今天彻底断裂。 把那些话吼出来的一瞬间，乔细雨心底莫名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舒坦，解气。 乔细雨眼睁睁看着瘦猴的眼神由原来的期盼，逐渐转化为震悚，最后变化成一种癫狂的愤怒。 他捏着玫瑰花和话筒的手越收越紧，手背上一根根的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心底此刻巨浪滔天般的怒火。 这怒火不是因为乔细雨决绝地拒绝了他的喜欢，而是因为，乔细雨竟然当着众人给了他没脸。 瘦猴的脸色由白转青，最终变成绛紫色，他捏紧话筒凑近嘴边，气急败坏地道：“难道我做了这么多，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乔细雨，你是铁石心肠吗？我做这么多都感动不了你？还是说，你就是个物质的女人，你嫌弃我没钱，养不起你？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刚才还满脸真爱的男人一瞬间翻脸，速度简直比翻书还要更快。 乔细雨看着眼前彻底被激怒的瘦猴，毫不畏惧，反而气焰比他更高。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条理清晰：“我需要你这种道德绑架式的喜欢吗？我需要你为我做这些吗？我平时搭理过你吗？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自己为我奉献的那种满足感？而且你喜欢我什么？你说得出来吗？你了解我吗？最后，你为我又付出什么了？你的付出就是变态一样每天跟在我背后？你的付出就是每天在女厕所外面堵我？你的付出就是每天打扰我的学习？你的付出就是让你那些所谓的小弟每天给我送点土味情话？我不需要！我不喜欢！我拒绝！” 乔细雨一连串的话说得又快又清晰，每一字每一句都犹如机|关枪射|出的子|弹，把瘦猴怼得没有还口之地。 “收起你的这些喜欢，还有，这不叫喜欢，这叫骚扰！”乔细雨越说越气愤，抬手抢过瘦猴手里的玫瑰花，径直把它扔在瘦猴的身上。 花瓣散落满地，瘦猴气急败坏，可是当着这么多手机摄像头，他还是想要挣回自己的脸面，于是在乔细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饿虎扑食一般地扑了上去，硬生生地抱住了乔细雨一条腿！ 他一边拖着她不让她离开，一边仰头愤愤不平地说：“不行，我这么爱你，你必须答应我，你答应我！”他不停地喃喃着答应我，连声音都开始变得有些呜咽，“乔细雨，你答应我，我真的喜欢你，我给你下跪行不行？我给你下跪，求求你答应我吧？” 围观的群众顿时发出嘘声。 乔细雨尴尬得要死，又气又急，一个劲地往前走，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无比难受的场合。 可是左腿上坨着的那个“人|肉秤砣”却死死不肯松手。 拖着这么个人，她根本没办法离开。 万般无奈之下，乔细雨只能回头，打算踹他一脚，把他踹开。 “做这些绝干嘛啊？人家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为什么不答应？” “现在这些女孩子唷，长得好看的，心气都高着呢，一般的男生，她们看不上，呵呵。” “谁说的，明明是看不上没钱又丑的，要是有钱的话，你试试看？” 跟瘦猴纠缠之中，身边围观的人群里流露出一些刺耳的声音。 乔细雨不想跟他们争辩，她懂，在某些人的眼中，受害者有罪论是成立的，无需理会这些人。 但就在这时，一个好听清冽的女生声音同时也在群人中响起。 “要是觉得这个男的不错，你们和他在一起不就好了？可不要便宜了别人，这福气干脆给你们。” 乔细雨怔住，抬眸循声望去。 声音的尽头，站着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 高瘦的身材，披肩的黑长直发，剪着利落的眉上刘海，弯眉凤眼，长相十分精致漂亮，左脸颊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穿着附近女高的夏季制服裙，肩膀上挎着皮书包，气质清冷。 乔细雨认出这件校服的学校，就是陈嘉就读的那所女子重点高中，而这个女生的样子她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突然想不起来。 她站在人群最前，似乎很看不过去路人点评乔细雨的恶言，利落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分明就是这个精神小伙缠着人家不放，怎么还是女生的不对了？就受害者有罪论呗？你们要是喜欢这个男的，你们现在就和他在一起啊？甄嬛传看过没有？有句话送你们——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几句话，那个穿着女高制服的女孩就把那群闲人怼得无话可说。 料理完那些凑热闹的路人，那个女生径直走上来，一把推开了抱着乔细雨腿不放的瘦猴，紧接着，一把扣住了乔细雨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没事了，我们走。” 乔细雨感激地看她一眼，当即就想跟着她离开，可瘦猴哪里肯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他跑起来，恼羞成怒地让他那群小弟冲了上来：“不行，乔细雨，我不让你走！” 乔细雨被那个女孩握着手腕，两个人警惕地看着围上来的一圈小流氓们，咬了咬牙。 -- 第161页 正无计施展的时候，忽然，一只夹着燃烧香烟的修长大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落在瘦猴的肩膀上。 燃烧殆尽的烟灰轻轻掸落在瘦猴的肩膀上，背后的那人吐了一口烟圈，笑吟吟地问道：“你这是在找我外甥朋友的麻烦吗？” 瘦猴愣住，猛地回头看。 身边那群小流氓也看着对方，脸上浮现有些害怕的神情。 而身侧冲出来帮忙的那个女孩看到对方，脸上却是浮现欣喜的神色。 乔细雨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一个极其高大的男人站在瘦猴的背后。 那是个十足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跟陈起年差不多高，甚至比他还有再高大一点。他留着齐肩的黑色长头发，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背心，左耳右耳上扎了七八个耳钉，剑眉下还扎了眉钉，打扮十分朋克，像是玩摇滚乐队的。 真的是很帅很帅。 纵算平时看多了简书意、陈起年和俞家宁这些好皮囊，看到这个男人，乔细雨还是会觉得他帅得很独特，有一种不羁和玩世不恭的酷，极富成熟男人的霸道。 莫名其妙的，乔细雨竟然想到一个动漫人物。 那就是大魔王矢泽爱作品《NANA》里的角色，一之濑巧，Takumi。 “一之濑巧”修长的手夹着香烟拍在瘦猴的肩膀上，每轻拍一下，乔细雨都能明显地感觉到，瘦猴在颤抖，在害怕。 如果说面前这群小混混不过是鬣狗，那这个男人就是黑豹，安静，不动声色得让人害怕。 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比起瘦猴这帮人，无论如何都是眼前这个现实版“一之濑巧”更像惹不起的混混头子啊。 “一之濑巧”笑着，但是旁人能够明显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威胁。 “一之濑巧”笑眯眯地对瘦猴说：“回去先读两本道德丛书吧，先学会怎么做个人，再学怎么追女人。” - 二十分钟后，商业街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 乔细雨看着坐在对面的陈嘉，又看了看坐在陈嘉身边的“一之濑巧”，愣了很久才不可置信地说：“嘉嘉……这，这位真是你的……” “是我的小舅舅，我妈妈最小的娘家表弟。”陈嘉穿着女高制服，坐在乔细雨的对面喝着一杯柠檬水，有些好笑地解释。 “你好，路远杉。”一之濑巧自报家门。 乔细雨连忙道：“小舅舅好。” 她这才明白，之前他出手帮忙的时候，为什么会说一句“找我外甥朋友的麻烦”。 今天隔壁女高正好也放假，陈嘉的小舅开车过来接她，陈嘉恰好有个东西要买，于是就来了商业广场这边。 乔细雨出事的时候，陈嘉正好在商店，她的小舅和同学在广场入口等她，恰好就碰到了乔细雨的事情。 “这位是我好朋友林霂，我们从高一同班到现在，感情很好。”陈嘉给两边互相介绍，“林霂，这是我以前在七中的同班同学乔细雨，也是我的好朋友。” 林霂清冷的眼睛衔着友善的微笑：“我认识你，乔细雨，我在嘉嘉的朋友圈见过你。” 乔细雨这才恍然大悟：“我，我也是，之前嘉嘉发过你和她出去玩的照片。难怪，我说我好像也哪里见过你。” 陈嘉小舅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侧眸看了一眼陈嘉：“你们先在这儿说话，我去车旁边抽根烟，一会儿在车上等你们。” “嗯嗯，那你先去吧，我们说会儿话。”陈嘉点头。 路远杉说完，便拿起桌上的手机先行一步离开，修长的背影是咖啡厅里一道醒目的风景线。 路远杉离开，几个女孩儿方便放开了说。 陈嘉担心地询问了乔细雨今天这场闹剧的缘由后，拧着眉问：“那之后怎么办啊，现在离高考还有90多天呢，要是那个男的再骚扰你，你还怎么上课学习啊。” 林霂略有沉吟，而后抬眸理智地说：“我觉得嘉嘉想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今天敢当着众人整出这幺蛾子，下次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细雨，你还是要跟学校和老师沟通好，让家长也知道。” 陈嘉看了林霂一眼，摇头说：“乔乔现在肯定在想怎么瞒着家里人吧？你不知道，她每次都报喜不报忧的。” 被陈嘉拆穿，乔细雨有些难为情地抿嘴笑了笑。 “我会好好考虑的，你们不用担心，快高考了，你们也好好努力才行啊。”乔细雨温和道。 陈嘉说：“我小舅舅的车在外面，要不然今天还是让我们送你回家吧，乔乔，这件事情你真的要好好处理。” “好。”乔细雨点头微笑，“那麻烦你们了。” 陈嘉甜甜笑起来：“小事情，不用客气。” - 陈嘉小舅舅开着一辆醒目的红色牧马人越野，行驶在城市的道路上格外炸眼。 陈嘉和他小舅坐在前，乔细雨则跟林霂坐在后。 回家的路上，简书意的电话才回过来。 “喂？乔乔，你现在还在哪吗？哥马上过来，你等一下！刚刚在队里训练没带手机，哥马上开车过来，你别怕！” 电话里，简书意的声音焦急慌乱。 乔细雨反而还安慰他说：“算了，哥，已经没事了，你继续训练吧，我刚碰到陈嘉他们，她小舅和同学已经替我解围了，现在在开车送我回家，你不用担心。” -- 第162页 “简学长，乔乔现在在我们这里，没事的。”陈嘉也回头隔空对简书意说。 简书意是知道陈嘉的，且又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那到底出什么事了？”简书意叹了口气。 乔细雨微笑：“回家以后再说吧。”顿了顿，她又补充，“哥，今天这件事情，先别告诉妈，还有……也先别告诉起年。” 简书意从她的语气中听出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沉默了一阵，才吭声说：“那也好，你先回家，我处理完球队的事情马上过来。” 乔细雨握着手机，淡淡地笑了笑：“嗯，好。” 第75章 如今正值全国高校男篮联赛的常规赛进行时间, 简书意作为南川大学的主力前锋，自然需要随时跟随球队出战。 因此，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飞去赛场的飞机上度过, 哪怕是留在永光, 也并不能离队回家，大多时间都需要在球队的统一安排下吃住训练。 但是今天，他还是破格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乔细雨前脚进家门, 简书意后脚就到了。 一进玄关, 他匆匆忙忙丢下包，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敲响了乔细雨的房门：“乔乔, 到底怎么了？跟哥说！” 乔细雨把简书意请进自己的房间坐下, 兄妹两个促膝, 乔细雨才垂眸，把今天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简书意坐在她身边，沉默听着她的讲述，拳头越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爬出来。 他咬着牙，冲身起来：“那傻逼玩意儿住在哪，叫什么？老子去找他！” “哥！”乔细雨连忙伸手拽住简书意，“这事情不是揍他就能解决的, 我想，还是需要你去一趟学校, 当着家长老师的面把他找过来，当面对峙一次, 让他以后不要再骚扰我。” 简书意冷静了点, 回眸过来：“这样做有用吗？” “有没有用, 暴力也不能解决问题。”乔细雨说，“而且你现在马上都要进联盟了，不能闹出什么负面消息，这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有影响的。” 简书意咽不下这口气，恨得眼红：“哥看不下去！那小子竟然敢这么骚扰你，是真当我们家没有男人了吗？” 乔细雨垂眸：“总之，先按我说的做吧，这段时间情况紧迫，我不想让妈妈担心，也不想让……让起年担心。哥，我现在只有先告诉你了，我们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别再往外说了，行吗？” 简书意看着妹妹，终究是心软。 他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心疼地把乔细雨搂进怀里，用力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别怕，有哥在，不会有事的。” 乔细雨把头沉沉靠在简书意的胸前，缓缓道：“谢谢你，哥。” - 简书意足似乔安娜雷厉风行的这一点，在跟乔细雨商量好之后，星期一的当天，他就以家长的身份去了一趟学校，找到两方的班主任，把之前乔细雨遇到的事情严肃谈了一遍。 老师其实也或多或少知道瘦猴一直在骚扰乔细雨的事情，但确实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严重，于是便当即叫了对方的家长过来学校，三方当面谈话。 瘦猴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地道农民，为人憨厚，最怕孩子学坏，听到瘦猴在学校欺负女同学，二话不说上来就扇了他一巴掌，还恨铁不成钢地拳打脚踢，押着瘦猴给乔细雨道歉。 “你生下来三个月，我和你妈就从农村老家出来，在永光辛辛苦苦打工，这些年又为了你能够在永光读书花了多少钱，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好好读书，还在学校欺负女同学，老子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瘦猴的父亲并不懂得怎么教育，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千古道理，甚至当着众人解了皮带，想要抽打已经缩成一团缩进办公桌角落的瘦猴。 还是双方班主任拉着，否则，瘦猴的父亲恐怕真打算就地剥瘦猴的一层皮。 这件事情最终以瘦猴在其父亲和老师的逼迫下，当着乔细雨和简书意的面写了道歉信，并郑重承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骚扰乔细雨为句点结束。 事情料理完之后，瘦猴便被他父亲带回家继续教育，而简书意则陪着乔细雨回教室。 简书意下午还要赶回球队继续训练，明天紧接着就要飞往闽南地区的某所高校进行一场比赛，并不能在永光逗留。 “乔乔，你就安心上学。”送乔细雨回教室的途中，简书意安慰道，“那小子已经受到教训了，而且他父亲也已经知道这个事了，以后他肯定不会再找你，哥明天就走了，咱妈这段时间也在出差，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学习，注意安全。” 照理说，这件事情到此也确实应该结束了，简书意的安慰也言之有理，但不知为何，乔细雨的心却始终安不下来，心里总觉得有一块地方隐隐不对劲。 但简书意已经为她耽搁了好几天的训练，乔细雨实在也不想再留他担心，于是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了哥，你好好打球，我会在手机上看你直播的。” 简书意摸了摸她的脸，笑容爽朗：“等你高考完，我每场球都可以带你看现场。” 兄妹俩就此暂别。 乔细雨虽还是心有不安，但也只能先收心学习，毕竟现在只剩90多天，时间紧迫，一切事情，都暂时先拍到念书这件大事之后。 -- 第163页 - “听说文科11班的方翔，就是之前缠着你的那个瘦猴，听说他被他爸带回去以后打得特别狠，他们班有人是他家的邻居，听说当时他爸直接把他绑在柱子上用皮带抽，身上都抽红了，下了狠手。” 再听到瘦猴的消息，是在他道歉之后的五天里。 大家一起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谢锦朝忽然提起这件事。 严朵朵咬了口红烧土豆，愤愤不平地说：“哼，那种人渣，活该被打，打得越惨越好！谁让他自己心里没点数，这是什么时候了，还纠缠人家女孩子。” 李织织用筷子挑着菜里的姜片：“但是打得狠，也不代表他就认错了呀。我觉得打孩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说不定，家长越打，他越会恨乔乔，觉得是因为乔乔，自己才会受皮肉之苦。” “他活该！”严朵朵义愤填膺，筷子一摔，“他还敢这么想！？” “好了好了，声音小点。”谢锦朝用胳膊肘点了点严朵朵手臂，环视了一下身边回头看着他们的人，“瘦猴好像在这附近吃饭。” 严朵朵气得不行：“我怕他？有本事就过来，看姑奶奶不扇他丫的。” 李织织说：“最近大家晚自习放学后还是一起走吧，至少一起走到地铁站，别让乔乔一个人。” 乔细雨把吃光的餐盘碗筷收拾好，抿嘴笑了笑：“哪有这么夸张？不用陪，我一个人行的。” 李织织轻轻摇了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小人难防，你永远揣测不到别人的恶意有多深，而且现在社会上那些表白不成反而伤害对方的例子比比皆是，女孩子需要注意保护自己。” 乔细雨默默听着，慢慢微笑点头：“行，我知道了，我和你们一起回家就是。” 严朵朵捧过乔细雨的手，恳切道：“乔乔，别怕，陈起年不在，我来保护你！” 乔细雨看着身边这群为自己着想的朋友，会心而笑，安心道：“好。” 大家吃完饭后，去小卖部转了一圈，便各自咬着冰棍回到各自的教室继续埋头看书。 - 谢锦朝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大部分的人都还在食堂吃饭，教室里人很少，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同学，不过，俞家宁已经坐在教室看书了。 分科分班之后，谢锦朝便跟俞家宁做了同桌，交流虽然不多，但都是男生，加上谢锦朝性格好，两个人处得还算可以。 谢锦朝落座，瞥了一眼俞家宁手里那本五三模拟数学，说：“这么早就开始学，你不去吃饭啊？” “吃过了。”俞家宁手里捏着笔，在凌乱的草稿纸上见缝插针地计算着一道深奥的函数题，头也不抬。 谢锦朝瞥了一眼他身侧放着的小半个没吃完的面包，哂笑：“真够狠的，班主任不都说你稳进重本线了吗？还这么拼？想考top1、2的大学啊？” 俞家宁垂眸，把刚计算出的答案填到空格里。 他专注地继续看下一道题，对谢锦朝的话置若罔闻。 谢锦朝笑道：“乔细雨最近过得不错哦，之前瘦猴的那个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了。” 俞家宁手里的写动不歇的水笔停顿了一下，“log”的“g”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尾巴。 谢锦朝饶有兴味地盯着俞家宁停顿下来的手，满意极了：“我说到乔细雨，你才终于不装聋了？” 俞家宁抬眸，意味深长地盯了谢锦朝一眼：“要你管？” 谢锦朝从面前的书堆里抽出一本古诗文解析，随手翻开看，笑盈盈地：“你这些天不是一直在意她的事吗？我好心和你说，你还不领情噢？” 俞家宁把面前的五三模拟重重合上：“我为什么要在意她的事，陈起年和简书意会在意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干什么去啊你？”谢锦看他站起身朝教室外走。 俞家宁冷冰冰地：“WC。” 说着，扬长而去。 - 虽然不承认，就事实的确就像谢锦朝说的那样，俞家宁这段时间的的确确一直放心不下乔细雨，担心她再碰到之前被瘦猴纠缠的情况，也担心因为瘦猴的缘故，乔细雨跟校外的那帮人扯上事。 只不过，俞家宁也清楚，有些事情，不该他来操心。 毕竟在他之前，不说有陈起年，还有简书意和乔细雨的那帮朋友。 所以，只要瘦猴不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俞家宁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厕所在楼层的尽头处。 俞家宁上完厕所，刚刚冲水，忽然听到隔间门外传来几个男生说话的声音。 “……真要那么做？猴哥，到时候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操，废话那么多？让你做你就做，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 “但是猴哥，我们确实怕这件事情闹大啊，万一到时候查起来……”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瘦猴骂骂咧咧的声音，“做不做，不做就别跟我混了！” “做……我们做就是了，猴哥你消消气。” 俞家宁的手悬停在厕所隔间门的把手上。 他原本想直接离开，但听见是瘦猴和他那些小弟的声音后，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想听听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瘦猴愤恨地说：“妈的，上次那个贱货害我害得那么惨，老子这口气一定要出，不出不能平我心里的恨！这个两面三刀的绿茶□□，老子以前真是看错她了……” -- 第164页 外面的声音逐渐飘远，男厕大门关门的声音传来，瘦猴一群人走远了。 俞家宁缓缓推开隔间的门，面容森冷站在厕所内，回味着瘦猴和那群小混混刚才说的话。 出气…… 他们是打算报复乔细雨？ 俞家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乔细雨跟大家一起在食堂吃完晚饭后，各自回到教室准备一会儿的晚自习。 刚走到教室，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教室的前门处。 乔细雨认出，是俞家宁。 严朵朵挽着乔细雨的胳膊，远远地也看到了俞家宁的身影。 “他来干什么？”严朵朵皱眉。 虽然俞家宁的性格改变了许多，但严朵朵对他还是没什么好感。 “不知道。”乔细雨摇了摇头，“过去看看吧。” “俞家宁。”走到他背后的时候，乔细雨才喊了他一声。 俞家宁穿着七中的夏季校服，白色短衬衫勾勒出少年挺拔高大的身形。 听见她的声音，他侧眸转过身，漆黑狭长的眉眼静静看着她：“我找你有点事，可以单独说说话吗？” “有什么不能在这儿说啊？我不能听？”严朵朵伸出手臂，护犊子地把乔细雨挡在自己胳膊后面，警惕地看着俞家宁。 俞家宁并没有不悦，站在她们面前没动。 “朵朵，没事。”乔细雨笑着打圆场，把严朵朵的胳膊挽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先进去吧，我和他说完话就进来。” 严朵朵审视地看了两眼俞家宁，还是听了乔细雨的劝告。 “那我先进去，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严朵朵不放心地看着乔细雨说。 “嗯嗯，知道啦，你先进去吧。”乔细雨笑眯眯的。 等送走了严朵朵，乔细雨才转过身，疑惑地望着俞家宁：“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俞家宁左右环视了一下，把乔细雨带到走廊旁的僻静处，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之前跟11班方翔闹的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乔细雨怔忡，没料到俞家宁忽然问起这件事。 “是怎么了吗？”乔细雨怔怔望着他。 俞家宁垂眸，慢慢道：“没有，随便问问。” “哦，这样……”乔细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已经解决了，他之前给我道了歉，还写了承诺书，说以后不会再骚扰我了。” 俞家宁听着，忽然冷笑一声。 乔细雨不明白他这一声冷笑是什么意思，狐疑地看着他。 俞家宁抬眸，幽暗的双瞳盯着乔细雨的脸，十分认真地说：“最近上下学，回家，都要注意安全。” “……怎么了？突然说得这么严肃？”乔细雨有些被俞家宁郑重其事的口气吓到。 俞家宁看着她，肃穆说：“因为我今天亲耳听到方翔说，要报复你，我猜，他可能是想找人对你做什么，所以我才提醒你，最近上学放学，不要一个人走。” 听到这个消息，乔细雨一瞬间如遭雷击。 她怔怔看着俞家宁：“……我。” “那个方翔，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对你做什么，但是，留个心眼总是好的。”俞家宁说道。 乔细雨沉重地点了点头，勉强支起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俞家宁。” 俞家宁望着乔细雨的笑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关系。”略微停顿，又问，“这件事情，你让陈起年知道了吗？” 乔细雨笑容有些牵强：“没有，我连我妈妈都没告诉，只告诉了我哥哥，我怕他们担心。” “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出来。”俞家宁最后望了她一眼，“总之，你自己先留意。” “好，谢谢你，我会留意的。”乔细雨轻声答应，目送着俞家宁离开的背影。 第76章 俞家宁说的那些话, 乔细雨是有放在心上的。 毕竟现在马上就要面临高考，这个节骨眼上，她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问题。 严朵朵和谢锦朝从那天开始也几乎时时刻刻和乔细雨同来同往, 从不让乔细雨一人落单。 乔细雨一直紧绷着, 小心着，可是却没发现瘦猴有任何的异常。 他既没有再纠缠她，也没有报复她。 乔细雨有时候不禁会想, 俞家宁之前告诉她的消息, 是准确的吗？ 没有人可以防贼千日，加上高考的高压，乔细雨没有时间一直关注着瘦猴干什么, 很快也就忘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 然而, 最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乔细雨完全卸下防备, 完全没有再顾及瘦猴的时候，瘦猴却给了乔细雨当头一棒。 -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甚至是有些令乔细雨感觉到莫名其妙的。 那天是离高考时间的倒计时40天。 随着最后决战的时间越来越近，乔细雨几乎屏蔽了一切娱乐活动。 手机虽然带在身上，但是从来没有时间看，所以根本不知道，就在这两天之中，一件事情已经在七中所有人的耳朵里传来。 一开始, 她还是感觉到有些异常的，比如自己去到食堂, 去到商店，或者单纯在路上走着, 只要她回头, 就能够看见一些陌生的同学三五成群地挤在背后, 望着自己的方向窃窃私语，眼神里带着恶意，似乎在讨论着她什么。 -- 第165页 乔细雨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一开始，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只安慰自己人家或许在说别的，自己不应该多想。 可是，这样的情况却还是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她的身边。 甚至，那些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在看到她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后，变得更加明目张胆。 彻底激起乔细雨的怀疑，还是源自于一次上完厕所后的偷听。 那天刚结束上午的课程，严朵朵他们先去食堂帮忙打饭，乔细雨便独自去了厕所。 推开厕所隔间门的时候，洗手池前站了几个正在说笑的女同学。 她们原本在笑着说什么，可是在看到乔细雨的一瞬间，却都有默契地停止了说笑，之中的一个女孩还特意推了推没留意看乔细雨的伙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随后，那个原本没留意乔细雨的女孩也转过头，目光诡异地打量了几眼乔细雨。 那种带着探寻和不怀好意的眼神，乔细雨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 那种审视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 乔细雨飞速洗完了手，甩了甩手上的水，马上就想离开这个令她不适的空间。 但是鬼使神差地，不知道为什么，走出洗手间以后，她却莫名地停了下来，总觉得那几个女生在她走了以后会说些什么。 果然，那几个女生没急着离开洗手间。 透过虚掩的门，乔细雨看到那几个女生悠然自得地站在洗手池镜子前整理衣服头发，一面笑着聊闲话。 “……哎，那个就是高三文科1班的乔细雨啊？长得确实好漂亮啊，又高身材又好。” 这群陌生的女生，指名道姓地说出了乔细雨的名字。 这次，乔细雨没办法再做到熟视无睹。 “长得好看身材好有什么用啊，人品不行还不是拉倒，一朵盛世大白莲花罢了。”其中一个女生整理着自己的刘海，冷笑了一句。 “就是啊。”旁边的女生露出鄙夷的口气，接着说，“漂亮皮囊的底下也不过就是一只鸡罢了，我以前还觉得她又漂亮又有钱是真的牛逼，原来是做援|交赚的啊，她这种女生，怎么还配在七中里读书？简直是玷污学校大门啦。” “我看那个帖子上拍的照片，天啦，好多不同的豪车接送她，看来她的金主不止一个吧，否则怎么会那么有钱？” “我以前跟她都是初中部的，你们不知道，她从初中开始就是这个德行的，我记得她当时好像是初三从乡下转学过来的，因为长得很漂亮又高，当时还在我们学校引起了一阵轰动，那个时候，我记得南融集团的小太子，就是俞家宁，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 “当时的热闹你们可不知道哟，南融集团的太子，还有前校队，还有当时我们学校特别受欢迎的两个高中部学长，三男争一女，在食堂闹得不可开交！” “我靠，这么刺激的吗？就为了一个乡下妹啊？” “看来她的确有做鸡的潜质，毕竟从乡下好不容易转学过来，看到大城市繁华，心里自卑了呗？否则怎么想到这么下贱的赚钱方式？” “之前11班的方翔不是还喜欢过她吗？啧啧，现在方翔应该要谢天谢地自己没追上她吧。” “你们说搞这么混乱，会不会有那个病啊？” “什么病啊？” “哈哈哈哈，就是那个病啊，这你们都不知道……” 乔细雨呆若木鸡地立在女洗手间的门背后，洗手间里的笑声变得越来越大，可乔细雨却只觉得两耳轰鸣如雷在炸，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倒下去。 乔细雨冰冷麻木的双手慢慢地扶到墙壁上，微微躬下身子，胸前开始剧烈地起伏，每一口气都好像堵在胸口，下一秒就能扼住她的咽喉，让她顷刻毙命。 “鸡”、“援|交”、“金主”、“混乱”、“病”、“下贱”、“白莲花”、“帖子”…… 乔细雨的脑海里好像搅着一团糨糊，她晕乎乎的，反复地默念着这几个词语。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歹毒恶心的词语，是用来形容她的吗？ 是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数的疑问如涌泉一般喷薄而出，每一个问号都幻化成为一座千斤巨石，死死砸在她的心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攥紧了双手，支撑自己慢慢站起身。 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段时间，周围的人之所以都用那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就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帖子”！？ 乔细雨咬紧了牙关，用尽全力，“嗙”的一声把女厕的门重重推开。 门摔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只站在洗手台镜子前聊天的那些女生被吓了一跳，六神无主地转过头来，正看到堵在厕所门的乔细雨。 她们没想到乔细雨竟然还在这，更没想到她们刚才的那些议论会被她听到。 看到乔细雨，她们跟看到了鬼一样。 乔细雨目光凝固，僵硬地径直走到那群女生们面前：“你们刚才说的帖子，是什么东西？谁发的？在哪看？”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心虚害怕，彼此拉扯着想要离开这里。 那一瞬间，恼怒、困惑，凝结成一股从未有过的蛮横勇气。 -- 第166页 乔细雨伸出胳膊，径直拦住他们，僵硬着脸色：“你们说的哪个帖子，在哪里可以看到？告诉我。” 面对乔细雨这般强硬的态度，终于，那群女生其中的一个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你自己上学生论坛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她们便一溜烟跑了，留下乔细雨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女厕所内，听着水管滴滴答答回荡的声音。 就在那群女生离开的一瞬间，乔细雨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重新跑进隔间。 她关上门，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解锁，点开浏览器，登录到永光七中的学生论坛。 七中的学生论坛并不是官方所建，听说是一些已经毕业的校友搭建的，因此，这个匿名论坛里并没有老师，许多七中的学生在网络上披个马甲，就能随意在论坛里发帖留言，并非本校的网友也能够随意登录查看网页。 论坛里的内容良莠不齐，人也鱼龙混杂，许多学校的八卦、还有小道消息，都会在这里流传。 乔细雨从前偶尔会看看学校的官方贴吧，但是这个学生论坛却很少点进来。 她用游客方式点击进入论坛页面。 随便往下一拨。 当即，一个带着鲜艳火红色的“hot”帖便映入乔细雨的眼帘。 这是个热度空前的帖子，跟论坛里其他回复稀稀拉拉的帖子相比，简直是一骑绝尘的热度，点赞量破千不说，首页的翻页显示已经到了第80页。 帖子的标题是——《今天，我们就来818高三1班的校花乔细雨，清纯女神人设崩塌，女神变捞女，你还敢喜欢她吗？》 看到这个标题的一瞬间，乔细雨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明明是4月末5月初的暖阳天气，可是这一刻，乔细雨却由衷地觉得浑身发凉，从脚板心一直冷到了心窝里。 她颤抖着手指，点进这个帖子看。 小南瓜[楼主]：【相信大家都知道高三1班的乔细雨啊，说她是永光七中高三这一届最漂亮的女生，应该没人反对吧。漂亮是漂亮，但是呢，这个女的，外表有多漂亮，内心就有多肮脏，简直就是个外表干净内里腐烂的烂苹果。楼主曾经也觉得她善良纯洁，喜欢过她一阵子，但是后来才知道她原来是做那个行当的，所以才这么有钱，所以只喜欢有钱的男人，也只跟有钱的男人来往，下面给大家几张“玉女”和她的富豪车主来往的照片作为开胃菜，让大家先看看这个白莲花的真面目……[图片][图片][图片]……】 眼前的一个个汉字，不知为何，却好像变成了一把把刀。 随着乔细雨的眼睛一行行扫落屏幕上充斥的这些文字，一把把刀也随之戳进她的胸中，几乎让她疼得无法呼吸！ 这个所谓的楼主“小南瓜”在这个帖子里极尽羞辱她的人格，编造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只为把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说她是乡下来的，说她生活优越其实都是因为□□，说她经常上不同富豪的车，更甚还说她跟好几个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骗人感情骗人钱财，而且眼界高人也清高，只看得上家境好的人，看不起家境一般的，是个十足十的拜金女。 而帖子里那些所谓的富豪车照，也全都是假的。 那些照片里的车，有些是简书意开车来接她回家，余下的大部分都是沈静晚来接她去俞宅玩时派的车，因为俞家的车多，每次来的豪车基本都不一样。 可这还是不是最令乔细雨感到绝望和愤怒的。 其实这个楼主小南瓜虽然贴出了一些照片，但说实话，他并没有实锤证明，只是通过一些照片侧面来瞎猜。 但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众口砾金。 最可怕的，是这个帖子下面，其他那些匿名马甲所泼到脏水。 让小南瓜的言论变得可信的，也正是这些匿名马甲的附和。 乔细雨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可以披着马甲，用谎言来这么残忍地污蔑一个没有伤害过他们的无辜的人。 在帖子底下盖起的高楼里，有许多的匿名马甲在证实小南瓜的话是真实的，并且，他们还会捏造补充一些小南瓜所没写出来的内容。 说她就是这样的白莲花。 说她初中的时候就跟男人纠缠不清。 说她的确是乡下来的，所以楼主小南瓜的话可信。 说她可能身上带点病。 说她贱。 说她不详。 说她廉价。 说她……为什么不快点去死。 第77章 乔细雨看到最后, 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关掉的手机，又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下楼的，最后又是怎么面如死灰一般走到老师的办公楼, 找到了班主任, 向他解释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请假回家待半天。 班主任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而且乔细雨在班级里的表现一直都很好, 算是班级前端的优秀学生, 面对她的请假，且看到她不对劲的脸色，班主任没多说一句话, 便批准了她的假条, 还贴心地询问她需不需要通知家长过来接送一下。 乔安娜在外地出差, 简书意在外地比赛，乔细雨当然不会通知他们，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待着消化消化。 拿着班主任批的假条，乔细雨回了教室收拾书包。 收拾东西的时候，严朵朵抱着一袋面包走了进来，看到正在收拾书包的乔细雨，她惊讶道：“乔乔, 你怎么了？我们在食堂打好饭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没来呢？你这是要走？怎么了？” -- 第167页 听严朵朵的口气, 她应该还不知道帖子的事情。 乔细雨逞强地笑了笑：“没事，我就是忽然身体有点不舒服, 想回家休息一个下午, 抱歉, 还让你给我打饭了。” 严朵朵一听，连忙着急问：“不舒服？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是哪里不对劲，要不要我先陪你去一趟学校医务室啊？” “真的，真的没事。”乔细雨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帖子里的恶毒语言，一想到说那些话的人此刻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乔细雨就觉得无比恐怖和害怕。 “朵朵，不用管我了，我先走了。”乔细雨低着头，抱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严朵朵抱着那堆为乔细雨准备的面包，怔怔站在背后，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忽然十分不安。 可乔细雨不说，她也猜不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 手机屏幕上，一行行的字眼从乔细雨眼前漂浮过去。 20楼：【——乔细雨这个人啊，我知道的，初三转学到我们这里来的，一看就是乡下土包子啊，楼主说的话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26楼：【我说呢，以前总是看到豪车接送她，还以为是她家里有钱，没想到她是干这个勾当的啊，真恶心，这还是学生吗？】 30楼：【真是外表清纯，内心肮脏。】 32楼：【长得漂亮就是嚣张，你们不知道吧，以前我也喜欢过她，但是说实话，她这个人也太清高了，普通的男生一概看不上，我高攀不起，告辞告辞。】 37楼：【学校和她家长知道她在外面偷偷干□□吗？这么恶心的事情应该让她父母家人知道吧，最好让学校快点把这种毒瘤开除。】 40楼：【以为自己漂亮就了不起啦？娱乐圈漂亮的大明星多得是，她以为漂亮就能当饭吃吗？以后出了社会，她这种物质的女人绝对吃亏。】 41楼：【你们不知道，乔细雨父母其实是捡破烂的，她这个人虚伪得很，把自己包装成大小姐，其实啊，屁都不是，听说她之前还一直在纠缠以前的陈起年学长，人家被他烦得不要不要的。】 42楼：【楼上说的都是认真的吗？这也太精彩了……】 46楼：【乔细雨，贱货，怎么还不去死！！！！】 …… 空荡的客厅里，乔细雨蜷缩在沙发上，双手颤抖地捧着手机，看到最后一行醒目的去死和数个感叹号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把手机关掉，直接丢了出去，抱着头，一个劲地掉眼泪。 她闭上眼睛，可是那些匿名马甲号却好像有了自己的声音，循环不停地在她耳边播放着那个hot帖里的恶毒言论，就算是捂住了耳朵，也还是不能屏蔽掉。 她不明白，明明她从不跟人交恶，也从不跟人闹矛盾，为什么这些人要在网络上这样肆意地诋毁她，还把这些诋毁从网络带到了现实中。 一句一句的话，像是一颗一颗的子弹，把她的心打得千疮百孔。 众口砾金，三人成虎，这个网络的时代人们之相信自己听到的，道听途说之后，就算是假的，也成为了真的。 乔细雨知道，这个hot帖能发展到今天她看到的状况，肯定是经过了许多天的发酵。 而就在她毫不知情的这些天里，她在全校人的眼中的印象，是不是已经全然变成了这个帖子上所写的样子呢？ 他们明明不了解她，为什么还要这样重伤她？ 乔细雨把头埋进膝盖里，呜咽地哭着，眼泪一颗一颗地往外滚，眼睛成了永不枯竭的泉眼。 这些天，高考的压力，生活琐碎的烦恼，还有之前方翔闹出的那场闹剧，如此种种，一瞬间把乔细雨压到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境地之中。 此刻，哭，成为了她唯一宣泄情绪的突破口。 - 那天下午，乔细雨回家以后，严朵朵越想还是觉得越不对劲，总觉得乔细雨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变得这么低落的，可是左思右想，她又想不出最近有什么事能够闹她的心。 唯一的可能，就是之前那个一直骚扰乔细雨的瘦猴。 可是最近瘦猴一直都没再出现了。 严朵朵撑着头，烦躁地靠在桌上转手里的水笔，忽然前门有同学喊：“严朵朵，有人找！” 严朵朵手里的笔一停，怔忡地抬起头，看向前门的方向。 俞家宁正脸色沉沉地站在那里。 严朵朵有些狐疑，但还是起身，走向前门。 “乔细雨人呢？”俞家宁第一句话就问。 严朵朵拧眉：“她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怎么，你有事吗？” “身体不舒服回家了？”俞家宁俊秀的眉宇拧成川字，“你确定她是身体不舒服回家的吗？” 严朵朵心里原本觉得乔细雨今天的举动反常，俞家宁的这句反问，更加加深了她心里的疑问。 “你怎么这么说？”严朵朵审视看着俞家宁。 俞家宁的表情严肃，他看着严朵朵：“你还不知道校园论坛里那个帖子的事情？” 严朵朵懵逼：“什么帖子？” 最近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严朵朵也很少看手机，更不要逛校园论坛了，压根没空看。 俞家宁拧眉，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跟我过来。” 说着，他转身走向拐角的僻静处。 -- 第168页 严朵朵半信半疑，但还是跟在俞家宁的身后走了过去。 两个人躲在老师视野的死角。 俞家宁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点开校园论坛最顶部的那个hot帖，然后把手机递给严朵朵：“你自己看吧。” 严朵朵满脸疑惑地接过俞家宁的手，把屏幕凑近眼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 俞家宁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又茫然转化为震惊，而后又由震惊转化为愤怒。 她捏着手机的手一瞬间收紧，抬起头来又气又急地看着俞家宁：“这是什么东西？是谁在上面乱几把造谣的！？” 俞家宁面色阴沉，把手机抽回来，神情是甚少出现的肃穆：“我现在在想，乔细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严朵朵瞳孔微张，忽然反应过来乔细雨的反常。 “你是说……她已经知道了，所以今天才突然不舒服回家……”严朵朵后知后觉地颤抖着嘴唇道。 俞家宁狭长的瞳眸逐渐幽暗下去，藏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收紧。他细想了想，抬眸望着严朵朵：“这件事情，先让你们班班主任知道，然后现在给乔细雨打电话，出了这种事，我害怕她心理负担会大，万一……” 俞家宁抿了抿干透的嘴唇，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严朵朵拼命点头，焦急万分：“那我现在就去告诉班主任。” 俞家宁沉沉补充道：“她家现在有人吗？没有的话，最好有人能过去看看她，尽量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嗯嗯，我知道了！”严朵朵答应，“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便飞快朝着教师办公楼飞奔。 俞家宁目送着严朵朵离开的方向，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想到那个帖子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还有那些所谓的“真相照片”，俞家宁的眼眸陡然点起簇簇的火苗。 - 了解情况以后，学校介入得很快。 班主任当即就打电话跟乔安娜说了这件事情，乔安娜知道情况以后，立即就定了最近一班返回永光市的飞机赶回来。 班主任让严朵朵给乔细雨打电话，安抚她的情绪。 但大家拨通了无数次电话，电话那一头却始终显示无人接听。 班主任担心乔细雨的心理状态，便当即开车，载了严朵朵和另外一个平常与乔细雨交好的同学去往她家。 可是到乔家之后，按了数次门铃，里面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乔细雨是中午请假回家的，这个时候不可能没在家，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班主任担心她心理负担过重不小心做傻事，加之物业也没有业主家的钥匙，乔安娜又还没到，于是班主任在取得乔安娜和物业的同意之后，打了119报警，等到消防员到来之后，强制打开了乔家的大门。 而就在打开大门的一瞬间，有所人的脸色都变了。 严朵朵死死捂住了嘴，眼泪刹那间从眼眶里汹涌溢了出来。 前来救援的消防人员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乔细雨，面朝地且了无声息、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她的手机摔在一旁。 有一滩暗红的血，顺着额头慢慢往外蜿蜒攀爬，像是一条幽红的小蛇。 第78章 乔细雨被送往离家最近的市一医院, 乔安娜接到班主任的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到的时候，乔细雨已经接受完各项身体检查, 正安静睡躺在病房里, 打着点滴。 静悄悄的走廊外，乔安娜的眼眶红肿不堪，像是两只桃子, 她同班主任老师还有严朵朵等几名同学拉住医师, 焦急心疼地询问：“医生，我女儿要不要紧？” 医生温和地说：“病人没有什么生命体征上的问题，就是一下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急火攻心之下, 血压迅速提高了, 所以才导致她突然昏倒。刚才我们给她控制了一下血压，又拍了脑部的CT，就片子来看的话，颅内没有什么问题，主要就是头皮磕破擦伤，还有一点点轻微的脑震荡，可能会有短暂性的失忆。” 听到短暂性失忆两个字，乔安娜脸色大变, 严朵朵焦急询问：“真的只是短暂失忆吗？那会不会忘记我们啊？多久能好？” “这个就要看病人自己的恢复情况了，可能一两个小时, 也可能半天一天，也可能需要三四天。”医生说, “总之这段时间让病人好好休息, 不要再让她去接触或者听到让她受刺激的事情。而且病人现在正值高三特殊时间, 家属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再让心理医生干预一下。” “好，我知道了。”听到这里，乔安娜浑身都在发软，好在班主任及时搀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谢谢医生……” “不用谢。”医生点点头，便去忙别的病人了。 班主任看着乔安娜：“细雨妈妈，这个事情我们到旁边仔细说一下。” 乔安娜满脸倦容，点了点头，撑着笑容道：“好。” “阿姨，我们在这儿守着乔细雨就好，您先过去吧，不用担心。”严朵朵懂事地对乔安娜说。 乔安娜安慰点头：“那辛苦你了，朵朵。” 严朵朵摇了摇头：“不用谢阿姨。” 乔安娜跟着班主任走远，严朵朵则另外两个女同学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沉默地等着乔细雨苏醒。 虽然只是一个帖子，但却给乔细雨的生理心理带来这么大的伤害，这就意味着，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轻易拨过去了。 -- 第169页 严朵朵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爬起来。 瘦猴，你最好祈祷乔乔平安无事，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 “……乔乔，喝点粥吧，妈妈刚让人送过来的，不吃东西可不行。”乔安娜坐在乔细雨的病床前，手里捧着一碗炖得黏软的虾仁青菜粥，温柔地用汤匙舀起最上层的一点粥水，吹了吹，凑近乔细雨的唇边，“来，听话。” 乔细雨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靠在病床的软枕上，头发披散，额头上的伤口处围着一圈绷带。 她似乎没有听到乔安娜的话，一双大眼睛空洞着，扭头望向病房窗外那一丛新碧的榆树枝叶。 乔安娜见她没有反应，也没有强逼，只是叹了口气：“乔乔，听妈妈的话，喝一口粥，光靠打针没办法补充营养啊。” 才住了这三天的院而已，乔细雨身上的病号服已经又松了一圈，像是一个大麻袋套在她的身上，根本都挂不住。 原本就小的脸现在几乎还没个巴掌大，因为极速消瘦，眼睛也显得更大，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得宛如一根一折就断的筷子。 乔细雨一直像一具泥胎木偶般呆坐着，听到乔安娜的话，才木木地扭过头来，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无知无辜地看着乔安娜，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说不出来。 医生说过，因为巨大的心理刺激，还有头部撞击，乔细雨整个人开启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不仅短暂失忆，连基本的语言功能也一并短暂丧失。 这个机制开启了三天，乔细雨谁也不认识，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丧失了灵魂的洋娃娃，只知道呆坐着，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病房窗外的那株大榆树。 乔安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好，现在，真的只能听医生的那一句“静待佳音”。 能做的，只有等待她自己治愈好自己的心理创伤。 手里那碗原本温热的粥已逐渐开始转凉，乔安娜垂眸，无奈地放下了凑在乔细雨嘴边的汤匙，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起身走出病房。 而乔细雨还是没有反应，宛如没有了听觉的人，呆呆地继续看窗外。 乔安娜撑着自己的情绪走到病房门外，一直等关上门，她才终于支撑不住地捂着脸，无助地哭起来。 她不明白，她才出差几天而已，一个好好的宝贝女儿，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哭了一阵，一道脚步声忽然缓慢逼近她的方向。 乔安娜抬起手，抹了抹眼泪抬起眼眸，才发现朝着自己走来的是一个年纪跟乔细雨差不多的高大少年。 他穿着牛仔外套和灰运动裤，面容十分俊朗，双眸狭长漂亮。 他径直走到乔安娜的面前。 看到双眼通红带泪的乔安娜，他凝噎了一阵，才低声问道：“请问，乔细雨在这儿吗？” 乔安娜怔忡片刻，点点头：“在，你是？” 她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我叫俞家宁，是乔细雨的……同学。”俞家宁看着乔安娜，自我介绍。 乔安娜听到他的名字，才猛然想起来：“你是俞总的儿子对吧？原来是你呀。” “是，阿姨。”俞家宁轻轻点了下头，目光透过乔安娜，望向病房玻璃门内那个呆坐在病床上的少女，犹豫道，“这会儿方便进去看看乔细雨吗？” “方便，方便的。”乔安娜连忙说，“谢谢你关系我乔细雨。” 俞家宁没多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乔安娜不用感谢。 “你进去吧，和她说说话也好。”乔安娜笑容里沾染着苦涩，“说不定，她能想起点什么。” 俞家宁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乔细雨短暂性失忆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几天，乔细雨竟然还没恢复记忆。 乔安娜重新整理好脸上的表情，露出积极温柔的笑容，深呼吸一口，就好像刚才她并没有情绪崩溃一样，轻手轻脚地重新推开病房的门。 当着女儿，她是绝对不会显示自己软弱的一面。 现在乔细雨正需要她这个母亲的支撑，她这个主心骨，自然要坚强起来，要稳定好自己的情绪。 俞家宁跟在乔安娜身后，安静地走进病房。 乔安娜对着乔细雨微笑：“乔乔，你看，同学来看你啦，你还认识他吗？”说着，她转头又对着俞家宁说，“来，随便坐。” “谢谢阿姨。”俞家宁说完，坐在乔细雨的病床前。 乔安娜则搬了一张凳子，坐到另一边的床头前，拿了一个苹果慢慢削皮。 “乔细雨，是我，俞家宁。”俞家宁静静看着乔细雨，“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是同桌。” 听到他的话，乔细雨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乔安娜手里转动的苹果。 “乔乔，同学和你说话呢。”乔安娜温柔地提醒。 乔细雨这才转过头，木然地盯着俞家宁，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全然写满了对陌生人的警惕和不信任。 “她现在说不了话，你别见怪。”乔安娜把削好的苹果分成两半，一半给乔细雨，另一半塞进俞家宁的手里。 俞家宁握着手里的半边苹果，沉默地看着乔细雨。 静默片刻，他抬眸，沉沉望向乔安娜：“阿姨，乔细雨大概什么才能好？” -- 第170页 乔安娜苦笑：“我希望她现在就能好。医生说了，看她自己恢复的情况，时间我们也不确定。” “所有人都不认识？”俞家宁忍不住问。 乔安娜点了点头：“嗯，所有的人都过来过，她一个也不认识，她爸爸和阿姨昨天听到消息也赶紧赶了过来，她也不认识，就连我和她哥哥，也是完全认不出来，完全忘了。” 俞家宁的手指微微收紧，有些踟蹰。 所有人都不认识，那……还有一个人呢？ 如果他出现，她会不会记起来一切？ 俞家宁没把这些话说出口，但心里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沉沉站起身，侧眸，留恋地最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乔细雨，然后朝着乔安娜礼貌道：“那阿姨，我就先不打扰了，我先告辞。”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翻出一袋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递给乔安娜，“我记得乔细雨爱吃甜的，这是之前我父亲出国时特意带回来的一盒大师手工巧克力，送给乔细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这就走了？不再多坐坐？”乔安娜擦了擦手，连忙站起身，接过俞家宁递过来的巧克力，感激道，“谢谢你，专门惦记着乔细雨喜欢吃的东西，你的好意，等她恢复记忆后我会告诉她的。” “没关系，您不用告诉她，也不用提起我来过。”俞家宁淡淡地客气回应，“那，先告辞。” “那就不送了，小俞，谢谢你。”乔安娜感谢地微笑，目送俞家宁走出病房。 - 从乔细雨的病房走出来，下了电梯，俞家宁紧皱的眉头才属于舒缓。 他紧握的手逐渐松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面色沉沉地点亮屏幕，在通讯录的一众号码里寻找着其中一个。 俞家宁点进那个号码，最近的一同联系电话显示是数年前。 俞家宁狭长的瞳眸里，似有滚滚的浪潮在翻涌，情绪挣扎犹豫，脑海里像是有两股势力在不断争锋。 她现在，很需要他吧…… 她现在，最需要的，应该也是他吧…… 这个电话，自己应该打的。 对吧？ 最终，拨通电话的念头彻底压过不拨通。 俞家宁的手指微微一抬，一落，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听筒响起电话连线的嘟嘟声。 “喂？” “哪位？” 短暂的连线声之后，电话的那一头，一个低醇好听的男音响起，带着微微的狐疑。 “是我。”俞家宁沉着声音回答。 他垂落身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有事？”陈起年听出来是俞家宁，态度冷淡。 俞家宁垂下眼眸，舒出胸口堵着的那口气：“你最好快点回永光一趟。” “怎么？”陈起年道，“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有什么意图？” “你以为我他妈的想给你打电话？”俞家宁闭上眼，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咬牙质问，“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能快点回来？乔细雨出事了，她现在，很需要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只有冰冷的沉默回应。 俞家宁等了三秒钟，才听见陈起年紧张低哑到发抖的声音重新响起：“……你说什么？” 第79章 对方把电话挂断, 手机听筒里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陈起年呆坐在寝室的台灯前，手还僵硬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 直到手机自动挂断，他才如梦初醒一般, 颤抖着手怔怔放下了手机。 四人间里, 对床的舍友抱着书过来问问题，可推了陈起年好几下，陈起年都毫无反应, 好像一具被抽干魂魄的空洞躯壳, 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舍友有些担心地问他。 这句话问话，如同点醒了陈起年。 猝不及防，他猛地站起来, 紧接着便宛如疯了一样抓出包, 找到里面的证件还有钱包, 抓起挂在床头的外套就要往外冲。 “陈起年你去哪啊？”推开门的一瞬间，舍友在背后呼唤他，“马上就是学院大课了，院长的讲座，不去是要背处分的！” 但陈起年置若罔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抓了衣服就朝男生宿舍楼外的方向冲。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几个舍友站在窗台前，看着陈起年跑出男生宿舍后, 径直朝着校门的方向去了。 陈起年这三年在室友的眼里一向是个从容不迫的人，今天这样反常的举动, 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得知乔细雨出事的一瞬间，陈起年几乎什么都没想, 身体本能想要做的一件事, 就是尽快跑到她的身边去。 这段时间, 乔细雨忙，他也忙，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没怎么互相来往，也很少发消息打电话。 陈起年没想到，才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乔细雨竟然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这些情况陈起年一概不知，也一概没来得及问俞家宁，他只知道，他要快点回去，快点到她身边去。 东西来不及带，换洗的衣服也没有，甚至一个包也没有拿，陈起年只带了钱和证件，跑出了校门便径直打车往机场去，甚至连机票都是在出租车上临时买的。 最快一班从宁闵飞往永光的飞机在五个小时以后，买完机票，陈起年靠在出租车上，自责痛苦地捂着面容，浑身颤抖。 -- 第171页 她是故意不告诉他的。 他竟然也没问。 这段时间，他是忙傻了吗！？ 如果乔细雨有什么，他又该如何自处。 真是可笑，连她出事的电话，竟然都是俞家宁打给他的。 - 到了机场，陈起年下了车便往大厅跑，值机候机，过了安检，他才终于冷静下来，想用手机给简书意和乔安娜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乔细雨现在的情况。 可是点开手机，他才发现自己出来得匆忙，竟然来得及给手机充电。 现在，屏幕上的电量赫然显示着1%。 而这1%也在片刻之后小时，手机一瞬间响起关机的铃声。 手机黑了屏，安静地躺在陈起年的手中，彻底没了反应。 陈起年抬手，抓了抓头发，俊昳的面容上满是自责和倦色。 他把已经彻底没电的手机丢回口袋里，靠在人来人往的侯厅中，沉默煎熬地等待着登机。 - 那班飞机是直达永光的，平常的行程时间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可是好死不死，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即将登机的时候，机场的广播里却出来航班延误的消息。 原因是天气突变，马上有巨大暴风雨来临，考虑安全情况暂时无法飞行，需要各位乘客等待。 广播消息播出不久，机场外果然开始下起一场特大的暴雨。 陈起年是五点到的机场，按理说，7点出头的时候，他原本就应该可以抵达永光市，可是因为这场突然的暴风雨，一直等到晚上9点半，航班还没有传来可以继续起飞的消息。 陈起年坐在等候区冰冷的椅子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沉默煎熬地等着航班传来消息。 他身边同样乘坐该次航班的乘客，许多已经熬不住了，决定退机票，改变行程。 可陈起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坐在候机厅里，一直等，一直等。 早在飞行延误的消息传来时，他就已经决定了，只要今天能够到永光，不管多晚，他都可以熬下去。 10点、11点、11点半…… 候机厅里显示屏上的时间在沉默中无声流走，身边的旅客来来往往，只有陈起年，自始至终坐在原地，不动如山地等待着继续起飞的消息。 而随着时间而溜走的，还有机场外的那场暴风骤雨。 下了小半晚的暴雨终于停下，乌云散去，拨开了月亮。 几乎就在陈起年下定决心在机场耗一整晚的时候，广播里忽然传来了航班复飞的消息！ 陈起年毫不迟疑，揣上衣服，拿好手机和登机牌，疾步朝着登机口走去。 暴雨后的夜空变得格外干净，飞机舱门关闭，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逐渐往后退去的机场景色，飞机开始一点点升空，破入云层，最终航行于万米高空之上。 陈起年靠在窗户旁，找空姐借了一条usb线给手机充电，等待着这漫长的一小时过去。 - 下飞机的时候，永光市的夜晚宁静，暮色之上隐约亮着几颗星星。 这里的气温比宁闵市要低，陈起年身上一件单薄的衬衣抵御不住寒气，但他也顾不上这些。 他站在机场外，点开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把飞行模式关掉，连接上网络，打算给简书意打个电话先问问情况。 连接网络的一瞬间，原本安静的手机屏幕上顿时弹出无数条未接电话还有微信消息。 陈起年简单看了一眼，发现大都是室友、同学、还有辅导员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消息。 辅导员：【陈起年，你怎么回事？今天院长的大课你缺席？是想背处分了吗？逃课？收到信息赶快来我办公室一趟！】 室友：【你人呢？刚才院长点名让你回答问题，你不在？速回新教602上课】 同学：【点名了点名了，人呢？快点回来】 还有无数的未接电话，直接99+了。 陈起年被俞家宁说的话惹得心乱如麻，满心都在猜测乔细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严重到一向与自己不睦的俞家宁竟然都愿意主动来告诉自己。 陈起年屏蔽掉那些电话和微信，直接找到简书意的电话打过去。 响铃三声之后，简书意接了电话，语气低沉，心事重重的：“喂？有事？” 陈起年问：“你在家？” “不在，在燕北市打比赛。”简书意说，“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嗯。”陈起年淡淡应声，“乔乔在家？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简书意的声音含着几分错愕：“怎么？你知道了？” 陈起年长话短说，把今天俞家宁突然打电话给自己的事情告诉简书意，然后道：“我想直接过去找乔乔，但是又怕冒昧打扰，所以先打个电话问你，到底是什么事情。” 简书意惊讶道：“所以……你现在回永光了？” “嗯。”陈起年淡淡道，“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我想，还是先回来一趟为好。” 他省略了自己逃课和背处分的事情，不想把这些告诉他们。 简书意听完他说的，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之前乔乔一直被一个同年级的男生纠缠……” 简书意把之前的那些事整理出来，全都告诉了陈起年。 陈起年听到瘦猴纠缠乔细雨的那些细节，脸色越来越阴沉，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一条条慢慢爬起。 -- 第172页 尤其听到后面那个帖子的事情，陈起年的脸色冷得像是要杀人。 “总之，我妹现在因为这个事情，整个人都崩溃掉，住院不说，还因为摔伤头暂时失忆了，目前连我妈和我爸都忍不住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电话里，简书意继续说着，“你回来也好，去看看她吧，她现在还在市一医院住院，住院部二楼612病房，我妈应该也在那。” 陈起年点头，沉声答应：“我知道。” 简书意叹气，自责道：“我在燕北打球回不去，起年，我妹妹拜托你暂时照顾了。” “我知道，你好好打球。”陈起年沉吟，“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嗯，那先这样。”说完，简书意挂断电话。 陈起年抬手，在机场前打了辆车，直奔市一医院。 - 坐在去医院路上的出租车时，陈起年想起简书意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个帖子。 伴着车窗外一闪一闪而过的路灯，陈起年找到了七中的那个学生论坛，想看一眼那个帖子里究竟写了怎样歹毒的话，才把乔细雨伤成了现在这样模样。 但是很不巧，他点进去的时候，那个帖子早已经在学校的介入之下被删除了，陈起年只得找到几个球队里从前的后辈学弟，找他们询问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学弟很快给他回了消息，发过来的是几张当时帖子的截图。 陈起年点开截图，一张张看下去。 那些恶毒的字眼，一个一个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援|交”、“乡下”、“土”、“拜金”、“贱”…… 这次无比恶心的字眼，很难让陈起年联想到那个安静温柔的女孩。 这些字眼，怎么会是形容她的呢？ 看到最后，陈起年捏着手机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每看一条恶意言语，他都感觉像是有人捏着一把尖锐的刀子，朝着他的心脏狠狠捅进了进去。 血流如注。 这些，都是乔细雨血淋淋直面过的东西。 她一个人，一副单薄瘦削的肩膀，怎么能承受得住这些？ 看到最后，还剩下几张，陈起年无论如何也再无法看下去了。 心痛，心酸，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拧着他的心，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搅乱。 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陈起年红了眼眶。 如果发这个帖子的始作俑者出现在他面前，他真的会杀了他！ 到底是有多歹毒的心思，才能在一个女孩即将面临高考这样的人生重大转折时，用这样的恶毒评论和言语暴力来抨击她，让她甚至失去意识和说话的能力？ 到底是有多恶毒的人才能办到？ 无法原谅。 真的无法原谅！！ 第80章 陈起年到永光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马不停蹄赶到市一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 他不仅不觉得困，反而意识越来越清晰, 情绪也越来越激动难安。 进医院, 至住院部，陈起年照着简书意给的地址，很快找到了乔细雨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并没有亮灯。 陈起年深呼吸, 捏紧了双拳, 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起伏，等到稍微冷静了一下，才敢推门走进去。 他真的很害怕看到乔细雨虚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看到她难受, 他会更加痛苦。 病房是个单间, 陈起年推门走进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 乔细雨正安静躺在病床上，而乔安娜躬身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两个人都睡着了。 陈起年不愿打扰母女二人的休息，只是轻手轻脚地靠近了病床。 今晚的月光十分清澈明亮，透过窗外榆树梢头，稀稀疏疏地洒落在乔细雨的病床前，照亮了她沉睡中安宁的面容。 陈起年悄无声息站在她的床头前, 看到她平静睡颜的这一刻，他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幸运的是, 乔细雨的状态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她平躺在病床上，头陷在柔软的枕头里, 长发散开, 额头上还缠着新换的纱布, 轮廓清瘦了许多，下颚线越发的清晰，给她原本浓丽精致的五官染上一层脆弱易碎的美感。 她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纤长的睫毛如同羽毛，轻轻覆盖在面容上，像是沉睡魔咒里的睡美人。 陈起年微微俯身凑近去看她，能够隐约听见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陈起年的眸光温柔倾注在她的睡颜上，凝望的眼神深远，带着浅浅的忧虑。 一个夜晚，经历了暴风雨延误飞行，经历了数个小时的等待，从东南到西南，跨越了数千公里的距离，路上风尘仆仆，不敢闭眼歇息一刻，不敢停下脚步一分，感觉不到一丝的疲惫，就只是为了能够早点看到她。 仅此而已。 为此，一夜飞度这万水千山，也都是值得的。 睡梦中，乔细雨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耷落在床外。 陈起年动作温柔，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臂重新放回被子里，然后又替她掖好了被角，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哄她继续安睡。 乔安娜睡着，陈起年便打算在乔细雨的病床前坐一夜，等到明天天明。 他刚回身，想要去找个凳子来坐，背后的衣角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一刹那间，陈起年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下。 -- 第173页 他错愕而期待地回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细雨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地揪住了他的一角。 清朗如水的月光下，她原本紧闭的眼睛已经睁开，睡眼朦胧地眨着眼，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睫毛一颤一颤，楚楚可怜，像是一只无辜的小兔子。 只一眼，陈起年就彻底沦陷。 无法抗拒。 她醒了，揪着他的衣角不放，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起年停止离开的动作，转过身，重新凑近她的床头，微微躬身下来，温柔俯视着她，用自己温热的手背轻轻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低低微笑：“对不起，吵醒你了。” 乔细雨说不出话，松开了他的衣角，转而去抓他的手。 她微冷的手指触碰到他肌肤的须臾，陈起年心底最深的一根弦，忽然忍不住地颤动了起来。 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不放，月光下，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好像依恋着他，不让他离开。 陈起年动作柔缓地动了动手臂，可乔细雨就是抱着不肯松开，好像怕他会离开自己。 陈起年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像能够读懂她心里此刻想的东西，安静地微笑起来。 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说：“我不走，我只是去搬个凳子过来。” 乔细雨嘴角绷紧着，没有吭声，可却好像知道了他的意思，原本死死抱住他手臂不放的双手，逐渐开始缓缓松懈。 陈起年抽脱手臂，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乖。” 他转身去搬了个凳子过来，而后重新坐在她的身侧。 病房寂静，耳边惟能听见空调的浅浅轰鸣声。 乔细雨的手慢慢重新抓住陈起年的手臂。 她平躺着，说不出话，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他的脸，好像认识他，又好像不记得，只是眼神探寻地看着他。 陈起年摸了摸她的冰凉的手背，垂下眼眸，瞳仁之中情绪翻涌。 他握住她的手，低下头，眼尾有淡淡的微红。 “对不起，来晚了一点，让你一个人承受。”他声音略有些颤抖，“别怕，乔乔，我回来了，我会护着你。” “安心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他眼睛微微弯起，如同天幕上悬挂的弯月亮，眼瞳里所有的温柔，全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乔细雨侧过头，眼睛眨了眨，也看着他，不说话。 她握紧了他的手臂，如同在海浪沉浮之中握紧了一株救命稻草。 有他在身边守着，她似乎安心了许多，握着他的手，慢慢地重新遁入梦境之中，睡得格外安稳恬静。 而陈起年坐在她的床头，自始至终，整个夜晚都没有离开。 - 乔安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朦胧地看到乔细雨的病床前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没看清楚，于是揉了揉眼睛。 可揉完眼睛以后，那个身影却更加清晰。 乔安娜一骨碌爬了起来，刚想看看是谁，陈起年听到动静，恰好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乔安娜怔忡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陈起年的脸，以为自己在做梦：“……小、小年！？” 陈起年昨天一日奔波，到了永光以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还在桥西与的病床前不眠不休地守了一整夜，俊容之上已经有了淡淡的倦意，眼圈之下也浮着一层薄薄的青黑。 “阿姨。”陈起年本想站起身，但奈何乔细雨在睡梦中还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他根本没办法站起来，遂只坐在凳子上点头示意。 “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宁闵上学吗？”乔安娜对陈起年的突然出现十分惊讶。 陈起年笑了笑：“昨天听到乔乔的事情，就马上买机票飞回来了。” 乔安娜点点头，不放心地问：“那你在学校的事情呢？” “最近……不是很忙。”陈起年笑容轻松，轻描淡写地撒了个谎。 “这样啊。”乔安娜答应，“你妈妈知道你回来了吗？” “没来得及告诉她，时间紧迫。”陈起年谦和地说。 “真是谢谢你了，这么记挂着乔乔。”乔安娜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她现在已经好些了，等到记忆恢复、头上的伤好些，再观察一阵就可以出院复学了。” “这些事情，我来的路上已经问过书意了，我都知道的，阿姨。”陈起年点点头，“这段时间，还请您千万不要客气，让我在这和您一起照顾乔乔，您也轻松些。”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乔安娜面带赧色，“怎么好麻烦你呢？” “不麻烦。”陈起年摇头，笑容温柔，侧眸看了看还陷在梦乡里的乔细雨，“我应该做的。” 乔安娜望着抓着陈起年手不放的乔细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抬头看向陈起年：“那就多谢你费心了，起年。你来我也开心，毕竟乔乔从前就黏你，你在这儿，或许她也能早日恢复记忆。” “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恢复。”陈起年看着乔安娜，“请您放心。” - 陈起年回来以后，乔安娜的确没以前那么忙碌了。 她之前一直担心乔细雨，不肯请护工照顾，又没办法放下手里的工作，所以只能把工作全都搬到医院来处理。 -- 第174页 现在有了陈起年，乔安娜十分放心，偶尔也可以抽身离开医院去忙一下公司的事情。 陈起年照顾乔细雨十分细致，换药、拍片、拿药、喂吃饭、夜里陪床，几乎都是他一人独揽，乔安娜只需要从旁协助便好。 回来照顾乔细雨三四天，陈起年不眠不休，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总是在埋头做事。 乔安娜在旁边看着他，心里叹息，就算是亲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乔细雨也很黏陈起年。 在这段失去记忆、暂时丧失语言功能的日子里，最开始，乔细雨连乔安娜都不信任。 可是乔细雨却信任陈起年。 她好像还记得他，对他格外相信和依赖，只要陈起年不在她身边，她就会显而易见地表现出焦虑。 从睁眼醒来，到闭眼睡去，只有陈起年在她眼前，她似乎才能安心。 这就导致了陈起年几乎需要24小时不停歇地连轴转。 同样，肉眼可见的，陈起年也消瘦了许多。 乔安娜看在眼里，心里心疼，让陈起年不要这么辛苦，陈起年嘴上答应，手里却一刻不停地照顾乔细雨。 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有了陈起年，乔细雨的心情好了许多，也肯吃饭，也肯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转一转，没有最开始那么封闭了。 陈起年像喂小孩一样给她喂饭，扶着她在楼下的草坪上散步，照着心理医生给出的康复训练，锻炼她的记忆和语言功能。 陈起年付出的心血都是有回报的，乔细雨明显记起了一些东西，也能够简单表达说话了，偶尔陈起年逗她开心，她也能够舒心地笑出来。 对着乔细雨，陈起年从不沉着面孔，永远是温柔的、带笑的。 陈起年回来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沈静晚的耳朵里。 沈静晚也十分心疼乔细雨的际遇，给她买了不少慰问的东西，还叮嘱陈起年好好照顾她。 陈起年一边认真照顾乔细雨的康复，另外，也还在筹备着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追查那个帖子的来源。 - 乔细雨的案子虽然惊动了学校，学校也怀疑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之前就跟乔细雨闹过矛盾的瘦猴——方翔。 但是，那个帖子已经被删除，而且论坛也并非官方建立，又是匿名论坛，学校没办法具体到发帖人，光用怀疑是不能给方翔定罪的。 “……学校两天前重新找过方翔，询问他这件事情，但是方翔咬死不是自己干的，还说学校污蔑学生，并且听说她母亲也来过了，在学校大闹，说学校怪罪好人，影响他儿子高考，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现在局面不好收拾，我听我爸说，学校的意思是糊弄过去就算了。” 黄昏十分，乔安娜去了公司，只留陈起年在医院陪着乔细雨。 乔细雨此刻正好睡了，因此，陈起年便约了俞家宁见面，商量那个帖子的事情。 这段时间，俞家宁一边念书，一边也在关注着论坛帖的事件发展，今天过来见陈起年，他正好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 两个人站在医院的走廊外，夕阳透过尽头的窗户，把两者的影子拉得老长。 俞家宁俊秀的眉拧着，狭长的眸子里透出戾气：“查不出来人，没办法让方翔给乔细雨道歉，所以学校打算出面替乔细雨澄清一下，就算是解决这件事，我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陈起年的面孔阴沉着，幽暗的瞳眸里情绪翻涌。 他压着脾气，冷声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俞家宁沉吟：“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可能这么轻易算过去，我们心里都是清楚，就是方翔干的，但就是找不出证据，没办法做这道证明题。” 陈起年垂眸：“有了正确答案，还怕推演不出论证过程？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继续在学校打听着，我这边想办法找人把这个帖子的ip地址挖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你有办法？”俞家宁抬眸望着他，目光存疑，却又带着期待。 “大学有个同学专攻计算机网络的，托他帮忙，应该没问题。”陈起年点头，而后看着俞家宁，眼神里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俞家宁沉沉点头：“没问题，我会继续盯着。” 眼前的俞家宁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不再是从前那个叛逆不羁的单薄少年，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成熟。 “没想到，这次我们倒是能站在同一边。”陈起年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想跟你站在一边？我还是讨厌你和你妈。”陈起年刚说完，俞家宁的口气又变回了以前的那种冲。只是这一次，他的眼里多了几分理智清醒，“不过……” “这一次，为了乔细雨，我可以例外一下，和你站在同一边。但是等乔细雨好了，我该讨厌你，还是讨厌你。”俞家宁别过脸，乖戾地说。 “没问题，过了这一关，你想怎么讨厌我都可以。”陈起年展眉笑了两声，而后，复又认真地看着俞家宁，“对了，问你个事。” “说。”俞家宁冷冰冰道。 陈起年平视着他：“现在，你明白什么叫喜欢了吗？” 俞家宁瞳仁一颤，整个人愣住。 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他垂眸，冷硬地回答：“不明白！” 说完，他拉了一下右肩膀上挎着的书包，飞快转过身，背对着陈起年冷声说：“那就先这样，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查出真相，绑了那个人渣来给乔细雨道歉赔罪。” -- 第175页 抛下话，他便沿着医院的走廊径直离开。 陈起年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 看着俞家宁的背影，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这人真别扭，简直比他还要别扭。 不喜欢的时候说成喜欢，喜欢的时候却不再开口。 明明他已经懂了什么叫喜欢，却还装不懂。 太别扭了。 第81章 “病人头部受的伤已经痊愈了, 目前从片子来看，出院是没问题的。”医生站在病房门外，微笑朝乔安娜解释, “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 乔安娜回眸,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病床上坐着的乔细雨，她正认真看着身侧的陈起年玩魔方。 “可是医生……”乔安娜踟蹰道，“都一个多星期了, 我女儿的记忆为什么还没有恢复？这样出院真的没问题吗？” 医生道：“病人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 心理保护机制开启，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事，而且对于她这样的病人, 回到家这样熟悉安全的环境, 可能会更有利于她记忆的恢复。” 他拍了拍乔安娜的肩膀, 笑着安慰：“放心，她不是忘了，她只是暂时把部分记忆封存了起来，家属好好引导，纾解她的心结，不久以后她就会全部想起来的。” 乔安娜知道，医生的提议确实是在为女儿着想，也许早日回到熟悉的环境, 真的会对她更好。 “那就谢谢医生了，我们明天上午办出院。”乔安娜客气地点了点头。 “好的。”医生微笑, 跟乔安娜客气了几句后，便转身去忙别的病人。 乔安娜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 推开病房的门。 “……你看, 用这个公式，魔方就能很轻松地复原，是不是很有意思？”陈起年坐在乔细雨的床头，修长灵活的手指之间，一个魔方飞快转动，上面打乱的色彩小块很快就恢复成了原来的6个整面。 乔细雨好奇而专注地看着陈起年玩魔方，好像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在和起年玩魔方呢？”乔安娜轻声慢步地靠近乔细雨，也凑近看着陈起年手中的魔方，莞尔微笑。 听到乔安娜的声音响起，陈起年灵活翻动的双手停下，回过头来笑着看她：“阿姨。” 乔细雨也跟着陈起年抬头看乔安娜，学着他的话叫：“阿姨。” “傻姑娘。”乔安娜无奈又好笑地抬手揉了揉乔细雨的头发，“不是说了要叫妈妈？” 乔细雨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并没有叫出口。 乔安娜饿眼底涌出一缕落寞，但，她也并未责怪和再次纠正。 乔细雨现在能够开口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一切就循序渐进吧。 “起年，你出来一下，说点事。”乔安娜看向陈起年。 陈起年点点头，把手里的魔方拿到乔细雨的面前，笑容温暖：“要不要玩会儿？我去门外和阿姨说点事，很快就回来陪你。” 乔细雨抬眸看一眼陈起年，又垂眸看一眼魔方，这才缓缓接过魔方，放在胸前捣鼓起来。 陈起年站起身，给了乔安娜一个眼神。 乔安娜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陈起年回手关上病房的门，这才转身，谦和地问乔安娜：“是不是医生那边说什么了？” “嗯。”乔安娜点点头，神情欣慰中又带着些许不安，“乔乔的主治医生和心理医生都找过我，说明天就可以出院。” 陈起年沉吟了一会儿，慢慢点头：“嗯，也好。” 乔安娜叹息：“虽说家里的环境对她来说更安全更熟悉，但我还是担心，突然出院她会不适应，万一……” 陈起年听出了乔安娜的顾虑。 他垂眸静静地想了想，复又抬眸，眼仁里多了一丝坚定：“阿姨，您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乔乔身边，在她彻底康复和恢复记忆之前，我都不会离开她的，就算是出院，这点也不会改变。” “这段日子，你整个人都像住在医院，洗澡都是在医院附近的酒店洗，家都不敢回，现在乔乔出院，还要你在我们家陪护，我真的……”乔安娜越说，越无地自容。 陈起年的笑容舒展：“您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做这些，只是希望乔乔能够快点好起来，能够正常地参加高考，并没有别的意图，您千万不要担心我。”他回眸，看着病房里那个低着头正认真琢磨着手中魔方的少女，眼底流露出温柔，“我好歹痴长乔乔几岁，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放心。” 陈起年说这话时，态度从容淡定，声音不大，可是语气中透露的坚定却毋庸置疑。 乔安娜终于笑了，她点点头，感激地看着陈起年：“对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起年，你光是站在这里，我就已经觉得很放心了。” “我很开心听见您这么说。”陈起年大大方方地接受乔安娜的称赞，笑容温和，“那明天您开车过来，我们一起接乔乔回家。” 乔安娜点头，笑容道：“好。” - 出院的这天，天色清朗，阳光明媚。 医院门前的丛丛柳树翠绿欲滴，风吹过，空气里到处漂浮着夏日绿茵的芬芳。 乔安娜一早缴清了费用，陈起年则在病房里整理乔细雨的东西。 等心理医生和乔细雨说完话以后，乔安娜便推开了门，笑着说：“乔乔，咱们回家了。” -- 第176页 对于失去记忆的乔细雨来说，这个病房和医院是她唯一熟悉的场所，突然离开，她似乎也有些不舍。 好在，陈起年一直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所以，走出医院，她也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排斥。 乔安娜把车开到住院部的楼下，陈起年一手搂着乔细雨的肩膀，一手提着行囊，把她带到乔安娜的车后座。 乔安娜把车门拉开，搀扶住乔细雨的胳膊：“来，宝贝，坐好。” 陈起年把行囊放进后备厢，而后转身走到后座，坐到乔细雨的身边。 乔安娜也走到驾驶座入座。 很快，车平稳地朝着医院的大门驶出，朝着家的方向开去。 - 回家的路上，许是陈起年在旁陪着的缘故，乔细雨并没有表现出一点烦躁和不安，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而陌生地看着车窗外那些飞驰退后的林立高楼和高架桥，看着这城市琳琅的广告牌和LED大屏，看着街边的小吃摊和来往的人群。 看一会儿风景，她便要扭头看一下身侧的陈起年，好像怕他离开，所以要反复确认他是不是还坐在自己身旁。 每次她回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总会看着她微笑，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告诉她，自己陪着她，不会离开。 - 乔安娜按下密码，推开家门，把玄关处的灯开关全部打开，家里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她转过身，看着身后同陈起年并肩而站的乔细雨笑道：“进来吧，咱们到家了。这就是咱们的家。” 乔细雨站在原地，看着门内的大平层，眼里满是陌生和犹豫。 她迟疑着看向陈起年。 陈起年笑容温和宁静，摸了摸她的头发：“进去吧，这里是你家。” “来，乔乔。”乔安娜牵住乔细雨的手，领着她走进门。 陈起年跟在母女身后，走进玄关，随手带上大门。 “这里是厨房，你以前最会做饭了，好多厨具都是你买的，记得吗？” 乔安娜领着乔细雨在屋子里转。 “这是你哥哥的房间，你哥哥叫简书意，人高马大的，是个篮球运动员，现在效力于我们南川队，平时啊，他特别爱和你斗嘴打闹，但是特别疼爱你。” “这是妈妈的书房，你以前最喜欢没事进来找书看了。” “喏，乔乔，客厅上面的全家福看到了吗？这是之前，你刚到永光来的时候，妈妈带你和哥哥去拍的照片。” “这里是的房间，是除了妈妈的卧室之外，唯一一个带独立浴室的房间，妈妈专门给你留的，装修也都是按着你喜欢的风格做的，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吗？” 进屋之后，乔安娜便牵着乔细雨，在家里到处看，到处回忆，希望能够勾起乔细雨的记忆。 但，这样的做法似乎见效甚微。 乔细雨茫然地看着每个房间，似乎总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这个家的生活痕迹。 “阿姨，别太心急。”陈起年安慰乔安娜。 乔安娜看着面前茫然站在自己房间的乔细雨，垂下眼眸，捂着脸点点头：“……也是，我不能太心急了。” “乔乔今天从医院回来一直没吃什么东西，阿姨，要不然你替她煮碗面吧。”陈起年温和地说，“正好，也让她一个人安静地适应适应，说不定效果更好。” “那好，那我去煮面，一会儿大家一起吃个饭。”乔安娜勉强撑起笑容，“小意的房间我收拾好了，这些天，就辛苦你住他屋了。” “都是小事，您先忙吧，我在这陪着她。”陈起年道。 乔安娜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乔安娜一眼，才转身走向厨房去煮面条。 送走乔安娜，陈起年转过身，陪着乔细雨在她自己的卧室到处看。 乔细雨看着这个对自己来说曾经无比熟悉的卧室，满眼茫然。 大的落地窗，精致的欧风公主床，宽大整洁的书桌，一台贴着许多可爱卡通的MAC，柜子里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 最后，她的目光却落定在书桌角落的两个相框之上。 陈起年留意到她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就看到那两张相片。 那是将近三年前，他们四个人去欢乐谷时，在永光之星摩天轮前拍下的合影。 乔细雨原本平静的眸光，在接触到那两张照片后，逐渐开始变得有些触动。 她一言不发，缓缓地凑近那两张照片。 她先看了那张四个人的合影，合影上，乔细雨、陈起年、简书意还有南北北都笑着，安静地望着相框之外的少女。 看完这张照片以后，乔细雨又抬手，取了旁边的那张两人合影。 照片上的少年和少女站在光彩莹莹的摩天轮前，两个人肩并肩，她在左，他紧靠她右，两个人的笑容青涩，眼睛亮亮的，透露着真挚无比的欢喜。 乔细雨的目光凝固在照片上两个人的面孔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她自己的脸，小指尾微颤。 陈起年安静地陪在她身侧，垂眸，同她一起看着手里的相片，微笑道：“这是三年前的你和我，那个时候我们和你哥，还有南北北一起去欢乐谷玩，在这个摩天轮前拍了照片，那天你玩得特别开心。” “我？”乔细雨缓缓抬眸，睁着茫然的双眼看陈起年，“和你？” “是啊。”陈起年凝望她的眼睛，笑容温和肯定，“我和你。” -- 第177页 “我，你，我哥……南北北是谁？”乔细雨迟疑道。 “南北北是从前你的朋友，你哥和我的同学，比你大几岁，是个很高挑很漂亮的女生。”陈起年耐心地解释。 乔细雨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对不起……我不记得这回事了。” “不用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陈起年笑起来，眼弯成桥，“你只是暂时生病，所以忘了很多事，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嗯。”乔细雨点头，抿紧嘴，“我会努力的！” “顺其自然就好。”陈起年抬手，宽厚的掌心温柔地摸了摸乔细雨的头发，声音低醇透着信任，“不要勉强自己。” 乔细雨无声地受着陈起年的抚摸，她仰起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俊昳的面孔，忽然很认真地说道：“其实，我这些天隐隐约约地好像想起了点什么，总觉得你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们好像……好像一起经历过许多重要和开心的事情，有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从我眼前闪过，但只是一瞬间，一瞬间之后，我再回想刚才闪过的画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你想起的东西没错。”陈起年的声音从容、轻柔、坚定，“放轻松，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那些过去的事情，你会慢慢想起来的，在这之前，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乔细雨听着他的讲述，来到这个陌生环境下从而变得有些紧张的心，好像也在逐渐地放平，到最后，终于定下了心来。 她没告诉陈起年的是，其实在她记得，在她失去意识从而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一片漆黑中，好像一直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她记不起那个声音，但潜意识却告诉她，那个声音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哪怕是失忆之后，那个好听低沉的男音还是时常在她耳边回荡。 她拼命地想知道这个声音到底属于谁，可她想不起来。 直到那天晚上，睡梦中，她再一次听到那个熟悉的男音。 真切的听觉让她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眼。 那天晚上，月光如流水倾泻在她床前，睁开双目，这个俊昳高大的男人就如神祗般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他的声音，就是那些天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的那个声音。 不由自主地，她就想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抓住他，他是你的救命稻草。 她不明白心里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话语，更不认识病床前这个俊昳非常的男人，可，她还是遵从了心里的话。 他……好像是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是至死不能忘的人。 当然，这些话，乔细雨没有对他说。 “……面煮好了，你们两个，快来洗手吃面啦。”乔安娜的吆喝声从厨房传来。 乔细雨放下手中那张二人合照的相框，侧眸对着陈起年微笑：“我们走吧？” “嗯。”陈起年轻声回应。 两个人走出卧室。 一米阳光穿透落地窗，一直照射到书桌角落上，把书桌分割成明暗两块。 合照上的少年与少女安静待在相框里，笑得太甜。 第82章 回到家之后的两天, 因为有陈起年的随时陪伴，乔细雨逐渐熟悉了这个对自己来说曾经最熟悉的家。 乔安娜原本想带乔细雨去市里各处逛逛，可是出小区以后遇到的陌生人越多, 乔细雨就会越紧张焦虑, 乔安娜遂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让陈起年带着她在小区里偶尔走走。 因为帖子而受到的创伤，乔细雨对于陌生人还是有一定的排斥和恐慌, 去到人多的地方非常没有安全感, 就算是下楼，在楼下的花园里转转，乔细雨也不能待久了。 心理医生说, 这是一种心理创伤之后的人体自我保护反应, 有点类似于被害妄想症, 但又没有被迫害妄想症那么严重，只是丧失了对周围陌生人及陌生世界的信任感，在陌生环境和陌生人面前，病人会变得局促和不安。 对于这个症状，除了专业心理医生的疏导，同时需要家人的周全陪伴，引导着病人慢慢解开心结，重新学会信任, 重新建立起独处的能力。 恢复时间有快有慢，乔细雨多久能够真正痊愈, 也是说不好的事情。 也许十几天，也许更久。 乔安娜甚至已经做好了暂时让乔细雨休学的打算, 考虑是不是让她明年再参加高考。 可是乔细雨自己却不同意这件事, 虽然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 但是还记得高考是一件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缺席。 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除了陈起年的陪伴，简书意也时常打视频过来跟她聊天。 因为现在正值季后赛，简书意几乎全国各处跑，无法回到永光，只能通过视频来看望妹妹。 简书意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待乔细雨温柔细致，轻言细语，再不是从前那个总是喜欢欺负妹妹逗哭妹妹的哥哥。 而除了简书意的问候，爸爸简衡和小玫阿姨也时常跟乔细雨打视频，关心她恢复的情况。 严朵朵、李织织、陈嘉还有谢锦朝这些朋友，也抽空过来看望乔细雨。 严朵朵和陈嘉是开心果，来了以后总是不停逗乔细雨玩，逗她开心，也引导着她慢慢回忆大家的友情。 -- 第178页 而李织织和谢锦朝是学霸，知道乔细雨不想放弃继续高考的念头以后，他们每次过来都会把上课老师允许录下的视频交给乔细雨，还会告诉她最近老师布置的高三复习任务，一模、二模的试卷也都交给了她，有乔细雨不懂的地方，两个人就轮流给乔细雨辅导。 乔细雨丧失的记忆多数在人际关系方面，生活自理能力和之前学习的知识多数都还是存在于脑海里的，虽然停了将近快两周的课，但有李织织、谢锦朝和陈起年这样的学霸在身边负责辅导，她也很快接受了过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自始至终，陈起年一直都陪着她，跟乔细雨同吃同住，随时随地随行在旁，从来没有留下她一个人。 时间又过去了三五天，某天早上，陈起年刚给她准备好早饭，就看到乔细雨站在自己面前，十分认真地对着他说道：“我想出去，我想试试我能不能面对其他环境。” 陈起年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眸看着她，有些错愕。 乔细雨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高考不是快要到了吗，只剩一个月时间了，我不能再在家里待着，得去学校了。但是，我又有点担心我自己在学校不能适应，所以，你这两天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我想练练自己的胆量。”她挠头，呆萌地笑了笑，“这辈子，我总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背后吧？总要学着自己面对。” 陈起年沉默了一阵，复又抬眸。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点头：“好，我陪你。” 乔细雨笑容温软，像一只乖巧的小白兔，拼命点点头。 “我们去点以前去过的地方吧，说不定我能想起更多。”乔细雨道。 陈起年也笑起来：“遵命。” - 乔细雨想出去练胆这件事，陈起年先告诉了乔安娜。 乔安娜听到以后，眼眶微红：“既然她想迈出这一步，那我们就多帮她吧，起年，辛苦你了。” “不会。”陈起年笑得温柔，“您把她放心交给我。” - 陈起年说到做到，跟乔安娜报备后的当天，他就带着乔细雨出了门。 这次，没有选择开车，而是选择了公共交通。 地铁、公交，都是人多的地方。 乔细雨对这样人多的场合最为应激，但同时，也正是这样的场所，才能让她逐渐适应。 陈起年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自始至终陪在她身边。 “害怕的话，就握紧我的手。”人满为患的飞驰地铁里，陈起年把乔细雨护在自己身后，汹涌的人潮中，他的臂膀，圈出了一个专属于她的安全环境。 乔细雨有些惶恐地看着面前人挤人的地铁，又看着面前面容坚毅沉静的陈起年，最终也鼓起勇气，用力点了点头，伸手，牢牢地抓紧了他的手。 两只手交握，他的勇气好像也从手心传递了出来，透过她的掌心，汹涌澎湃地冲进她的心房。 勇敢点吧。 她在心里对自己默念着。 这点困难，它绝对无法击败你。 它只会让你——变成更强大的人！ 第83章 受到心理创伤之后重新恢复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乔细雨需要重拾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需要一点点回想过去，需要克服自己的心理恐惧。 好在, 这一切都有陈起年陪着她。 最开始的时候, 走在繁华的商业街，走在商场，乔细雨总是需要紧握陈起年的手, 才能够继续有往前走的动力,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陈起年有意的正向引导，乔细雨也逐渐敢大着胆子自己前行, 自己点餐, 就像从前正常的自己, 努力恢复着作为常人的基础社交能力。 虽然做得还不是很好，但这进步已经十分明显。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慢慢来。”陈起年陪在她身边，自始至终不忘说这一句话。 陈起年开车载她去了许多从前去过的地方，一起去过的游乐场，一起吃过饭的餐厅，甚至一起合照过的摩天轮下。 两天下来，他不辞辛苦。 第二天回程的路上, 乔细雨坐在副驾，看着身侧的陈起年, 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辛苦你两天, 结果我好像还是没想起什么来。” “没关系。”陈起年的声音透着温和, 并没有丝毫的责怪, “医生不是也说了吗，这些事情急不得的，也许两天突然就能恢复，也许明天就能好。” “我也希望明天能好。”乔细雨垂眸，淡淡地说。 “现在几点了？”陈起年抬头，看着城市寂静的夜空，忽然想到了什么。 “嗯？”乔细雨微微怔忡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腕表，“九点多了。” 陈起年单手转过方向盘，把车驶上一条与回家截然相反的路线，侧眸，笑容深意地望了乔细雨一眼：“我忽然想起个地方，要不先去看看？” 乔细雨看着车窗外的夜色，不解道：“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陈起年笑而不答，只最后说了一句：“以前我们约定过一件事，这几年一直都没兑现，我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兑现吧，你安心跟我来就是。” “我们之间的约定？”乔细雨愣住，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没关系。”陈起年笑得温和，“就当跟我去散散心吧。” -- 第179页 乔细雨不解，最终只能点了点头，无声地乘车跟随他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车转道向南郊驶去，身边林立的高楼逐渐飞驰后退，眼前道路的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 随着离市区越来越远，挡风玻璃外的天空上逐渐出现点点繁星，这是只有在远郊才能看到的美景。 陈起年左手按下所有车窗的玻璃，降下车顶，原本封闭的头顶顿时开阔，郊外的晚风径直涌入，裹挟着初夏水泥马路两旁的稻香，拂乱乔细雨两鬓的头发，耳边，能够清晰地听到蛙声和蛐蛐的歌声。 陈起年一直把车开上南郊附近的一座山地公园，只是在公园入口的纪念品商店停留了一下，似乎是下车买什么东西。 乔细雨听到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然后关上厢门的声音。 回过神来，陈起年已经重新入座她身边，打响了发动机。 “买了什么？”乔细雨忍不住好奇地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呀？” “去了就知道。”陈起年却故意卖关子不说。 他手里的方向盘一转，车沿着山地公园的盘山小径往上逝去。 约莫沿着寂静的盘山公路行驶了十分钟不到的路程，陈起年再度把车停下。 “好了，下车吧。”陈起年解开安全带。 乔细雨点点头，解开安全，跟随他下车。 下车之后，乔细雨发现这里是一处临山而建的观景平台，半径开阔，能够同时容纳几百人，且正处于半山腰的部分，往前走，低下头就能看到无垠的庞大城市。 乔细雨怔怔地朝着观景台的凭栏处走去，原本寂静的双眼被远方城市浮华的灯火点上斑斓的晶莹光芒。 此刻，永光市的夜景几乎尽收眼底，无数的灯火汇聚成暖橘色的洋流，随着车辆的变换移挪而翻涌。 半山腰的夜风吹扬起乔细雨连衣裙的衣角，把她披散的长发撩拨成一面翻动的鸦青旗帜，她的手扶在栏杆上，眼神颤动地望着这一切。 城市是人类社会所铸造的大型艺术工艺品，这一刻，这尊精美的艺术品，正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乔细雨的眼前。 “平时这里观景的人还挺多，今天是工作日，所以没人，正好能让你安静地看看景色。”陈起年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这个地方，原本几年前就该带你来的，觉得怎么样？” 乔细雨回眸，就看见陈起年俊昳的面容上挂着清淡的微笑，正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还舞动着几只幽绿色的萤火虫。 “很漂亮，很宁静。”乔细雨莞尔微笑，转过身，看着陈起年走到自己面前，“来到这里，感觉自己的心都平静了不少。” “大城市喧哗节奏也快，偶尔来一下这样清静的地方确实挺不错的。”陈起年一面笑着，一面把怀里的东西放下。 以为此处并没有什么路灯，所以直到这一刻，乔细雨才看清，陈起年的手中好像还拿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凝神细看，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的竟然是几桶烟火。 乔细雨猛地意识过来，看着那几桶放在脚边的烟火道：“你……你这是要放烟花？这个地方……” “放心。”陈起年笑容肯定，安抚她道，“这里是郊区，而且这个地方是被允许燃放烟火的，我已经事先打听好了，不会有问题。” 乔细雨微有些窘色：“我不是这个意思……” “站我身后。”陈起年朝她招了招手。 乔细雨点点头，听话地站到他身后的方向。 陈起年买了不少烟火，并把他们固定好。 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打火机，侧首看向她，挑眉笑了笑：“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的话，我就要开始点火喽？” 乔细雨的心情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她拼命点点头：“嗯，我准备好了！” “好。”陈起年笑容舒展，眼角眉梢都是对她的纵容，“那，接下来，就请乔细雨小朋友欣赏我为她专门准备的简单烟花表演，希望她能够喜欢。” “咔嚓”，火机点燃导|火索。 陈起年从容退后到乔细雨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站。 前方不远处，点燃的烟火像是飞鸟冲天，只听到“咻”的一声，紧接着——“啪！” 一朵橙红如火的烟花便在乔细雨的面前绚烂绽放。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很慢。 乔细雨站在陈起年身边，仰头，望着这升空的烟火一朵接着一朵地绽开。 升空的烟花燃烧，由一个点盛放成一朵大丽花的模样，颜色由内而外慢慢变化，好似花的蜕变，燃烧殆尽以后，燃烧殆尽的烟花便成了点点碎片，带着残留的星光，一点点飘零落下，最终消失于深浓的夜色之中。 乔细雨的眼瞳也在这一刻被这些色彩斑斓的烟花所渲染。 仰头看着这不断升空的烟火，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莫名有种想要落泪的触动感。 她知道，这一刻，这些烟花，仅仅只是为了她一个人而绽放。 仅仅为她一人。 陈起年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逼问看到这烟火，她是否能够想起些什么，只是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仰头看着这一刻眼前升空的烟火。 他做这些，没有目的，只是想让她看到这美景。 仅此而已。 -- 第180页 待到最后一朵烟火化为飘零的碎片，坠落夜空消失不见，乔细雨回过神来，已是满眼的泪水，就连眼泪沾湿了连衣裙的衣襟也未曾发觉。 她回过头，睁着朦胧的泪眼，正想要谢谢陈起年。 却就在此刻，一只点燃的仙女棒，带着迸射的星光，凑近在她的面前。 陈起年把那只仙女棒递给她，隔着仙女棒的花火，温柔微笑地看着她那双沾湿泪水的眼睛。 乔细雨的睫毛忍不住微微颤了颤，纤长的睫毛上抖落泪珠。 她张了张嘴，可是又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急于辩解自己为什么会哭，可陈起年却并不多问。 他只是温柔地把那只绚丽燃烧的仙女棒轻轻地塞进她的手心，然后一言不发地替她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再用温暖宽厚的手心，摸了摸她的头发。 “乔乔，我带你回家。” “睡一觉，明天，什么都会好起来。” 陈起年轻轻地把她揽进自己胸口前，宽厚的手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乔细雨手里燃烧殆尽的仙女棒无声地脱手掉落。 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扑进他的怀里发生大哭，再无顾忌。 陈起年温柔地包容着她的发泄，任凭她在自己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任凭她把这些天一切的痛苦都倾泻给他。 “乔细雨，你什么都不要怕，知道吗？天塌不下来。”陈起年垂眸，眼神坚毅、沉静、不动如山，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怀里如同失母幼兽般颤抖的她，声音温柔得像吻在耳朵上的风，“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在前替你撑着。” “所以，别怕。” “今晚，睡个好觉。”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那天晚上，乔细雨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浑身上下好像有发泄不完的力气。 她抓着陈起年的衣襟，把满是泪痕的脸贴在他跳动的胸口前，歇斯底里地哭和发泄。 二人背后映衬着城市的璀璨的灯火。 无声陪伴的，还有半山腰那轻柔的夜风。 - 乔细雨哭到脱力，最后直接睡在了陈起年的怀里，是陈起年把她背上车，又背回到乔家。 那天她睡得格外深且格外安稳，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深度沉睡的状态。 乔安娜打开门，看到趴在陈起年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的乔细雨时，差点心悸一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陈起年回眸看了一眼趴在自己宽厚肩膀上的少女，只是轻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乔安娜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轻声细语道：“玩累了，睡着而已。” 听到这句话，乔安娜才如释重负，笑着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同陈起年一起把乔细雨放到她的床上。 乔安娜调好空调的温度，然后在乔细雨的肚子上盖了一角被单，然后抬眸看向对面的陈起年，无奈笑道：“辛苦你了，起年，你也早点休息吧。” 陈起年垂眸，看着难得安稳沉静入睡的乔细雨，疲倦的脸上却透着安心的微笑。 他点点头：“我还好，不用担心。” “走吧。”乔安娜朝他招了招手。 陈起年最后凝望了睡梦中的乔细雨一眼，这才点头，跟随乔安娜离开房间。 - 那天晚上，陈起年睡得特别深，几乎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大概早上六点半的时候，他听到屋子外面传来动静。 他以为是乔安娜早起做早饭，便想着去帮帮忙，正好也没了睡意，于是合衣起身。 刚起床，神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视线也有些朦胧。 陈起年抬眸顺着响动发出的方向看过去，还没看清那个人，便下意识道：“早……” “早啊起年。”回应他的是一道清甜好听的少女声音。 陈起年揉眼的手顿住，整个人触电般绷直了身子。 他怔忡地垂下手，眼神直直凝固，目不转睛地望着站在餐台前做着三明治的俏丽少女。 “乔……乔乔？”另一边，乔安娜的声音错愕响起。 乔安娜站在自己卧室门前，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准备早饭的乔安娜。 “早啊妈妈，今天起这么早？”乔细雨笑眯眯地说着，语气轻快，“我早上做了煎蛋生菜三明治，等我煮壶摩卡，一会儿就能吃早饭。”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乔安娜和陈起年就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乔细雨，和之前一段时间失忆的乔细雨完全不同！ 这语气、这表情、这动作，简直就是失忆前的乔细雨本来的样子！ “乔乔……你、你……”乔安娜浑身颤抖，忍不住捂住嘴。 陈起年虽然不动声色，但原本平静的眼仁里也开始翻涌激动的情绪。 乔细雨似乎不明白他们俩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而后呆萌地指着自己：“……这，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乔安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一把冲上去，狠狠地抱住女儿，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乔乔，你想起来是不是？你恢复记忆了是不是？妈妈……妈妈太开心了！” 乔细雨看着怀里啼哭不止的乔安娜，脸上的笑容无奈又温柔，她放下手里未完成的三明治，轻轻抱住了妈妈，温柔坚定地点头：“嗯，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 第181页 乔安娜激动得说不出话。 陈起年缓缓走上前，站在乔安娜的身后，目光颤动，眼尾微红。 “起年，是我。”乔细雨一边安抚妈妈，一边抬头，温柔微笑地看着陈起年，“我回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陈起年垂眸，唇畔的笑容温柔。 他轻轻首肯，继而望着她的双眸，莞尔说道：“欢迎回来，乔乔。” 第84章 记忆的恢复纵然是件好事, 但是凡事总有两面性，好的记忆恢复，那就意味着坏的记忆也随着一起恢复了过来。 乔细雨决定第二天就赶回学校备战高考, 对此, 乔安娜实在很不放心。 因为那个始作俑者方翔如今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让乔细雨跟他继续待在一个环境里，乔安娜实在担心自己的女儿再受到什么伤害。 “我知道, 妈,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伤害确实很大，我知道你担心我。”乔细雨知道乔安娜的顾虑后，笑容温暖, 反而还安慰妈妈, “可是, 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啊，十几天以后就是高考了，我总不能为了不见他，连学都不去上。” 乔细雨如此坚持坚强，乔安娜倒是不好再继续过度保护了，于是也只能答应，让女儿回学习冲刺最后的十多天。 不过，乔安娜也跟乔细雨约法三章, 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她必须答应每天由妈妈车接车送。 乔细雨欣然答应。 准备好以后, 第二天，乔细雨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返回七中。 - 之前帖子里的那些污言秽语, 已经全部由学校出面解释, 还了乔细雨一个彻底的清白，也算让回到学校的乔细雨轻松了一些。 她自己也猜到了是谁在背后陷害自己，但是说实话，现在，她是真的没时间去计较这些事，因为比起揪出帖子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好好迎接高考，赢一个光明的前途，才是她觉得最重要的事情。 随着乔细雨的好转，且简书意已经返回永光，加之乔细雨本人也于心不忍继续让陈起年放下自己的事情全程陪同她，因此，陈起年便回了自己在永光的房子居住。 乔细雨有些担心：“你继续留在这，真的没问题吗？学校那边的事情怎么办？” 陈起年给她的回答永远都一样。 “你放心，我现在是大三下期，忙的事情不多，而且课程上的东西我已经自己提前自学完了，这些天的课不会耽误，辅导员也不会责怪。” “我自有分寸，等时候到了，我会回宁闵的。” 他这么说，乔细雨便也不好再阻止，只能让他继续留在永光。 乔细雨不知道的是，陈起年嘴上说着没事，有时间，实际上，这段时间他的手机已经快要被辅导员和学校的电话打爆。 学校告诉他，旷课这么多天，处分肯定是背定了，至于能不能消，也得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系主任一直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目前一直在为了他跟校方揪扯沟通，也在催着他回去。 辅导员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陈起年，不要以为你是系里的尖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再不回学校，你这个处分的严重程度你自己掂量！” 可这些话，陈起年每次都只是看一眼作罢，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现在，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 乔细雨返回学校的第二天早上，陈起年的微信收到了一条讯息。 发信人是陈起年在大学里一个交好的计算机天才，也是陈起年之前摆脱查询帖子事件IP地址的人物。 因为那个帖子删除得早，对方颇费了点心思，才终于顺着蛛丝马迹把发帖人当时使用的网络IP地址给找了出来，同时顺着这些线索，把当时使用的那台电脑的位置也找了出来。 目标就锁定在城北廉租房区域的一家小网吧里。 发帖人当时所在的位置已经知道，那么只要根据线索，找到当时可能记录下发帖人小南瓜的监控摄像头，调取监控筛查，真凶想必很快就能缉拿归案。 但是想要没有理由调取一个小网吧的监控并不容易，这个时候，就需要发挥一点钞能力了。 陈起年把那个计算机大神发给自己的信息尽数转发给了俞家宁，让俞家宁帮忙找人施压，把那家网吧当天的录像给调出来。 俞家宁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钞能力解决事情的效率极高，俞家宁派过的人很快就顺利拿到了录下当天监控的USB。 俞家宁请了一个晚自习的假，拿着USB直接乘车跑到陈起年的住处。 - 两个之前明明水火不容的人，这一次十分团结地坐在电脑桌前，屏息凝神地把U盘塞进电脑，然后点开里面拷贝下的当天的监控。 大神根据IP搜索到的电脑，是网吧最里面的56号机，一个摄像头正好对着这个死角，当天坐在这个机位上的发帖人，被雪亮的监控摄像头拍得一清二楚。 那个披着马甲的楼主小南瓜，正是许久不见的瘦猴——方翔！ 方翔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坐着他的几个小弟。 陈起年把高清监控放到最大。 通过屏幕，能够清楚地看见，他们正在电脑里编辑着一行行的文字。 具体的文字看不清，但是俞家宁和陈起年能够明显看到一个七中校园论坛的巨大logo。 -- 第182页 并且，这个监控有录音功能，加之那天网吧里的人并不多，所以，清晰地录到了声音。 方翔，还有他的几个同伙在发帖时的议论声，明显地可以听到。 方翔：“……我帖子已经编辑好了，一会儿就发上去，你们记得在后面附和，懂？” 同伙们：“知道了老大，不会有问题的，我们一会儿铁定给那□□泼好几盆脏水，给老大解气！” 方翔冷笑：“好，我就不信我这个帖子发出去，那个贱人还有脸在七中待下去。哼，敢拒绝我，敢打我的脸？还敢告诉学校？我瘦猴今天就要让她付出代价！” 同伙们附和：“就是就是，那个乔细雨就是狗眼看人低，她不是想安心高考吗？偏不让她好好考！” 监控视频里，那几个人叼着烟，满脸猥琐的笑容。 紧接着，几人在视频里不断发帖，又打了会儿游戏，才勾肩搭背地一起离开了这家小黑网吧。 陈起年坐在电脑前，冷眼盯着面前的监控视频，眼仁当中寒意翻滚。 俞家宁的脸上也涤荡着怒意，他死死捏着拳头，恨不得下一秒伸手穿透屏幕，用拳头把那几个二流子的头一个一个地全拧下来。 “我现在就去找他！把这个龟儿子的脑袋拧下来让他去给乔细雨道歉！”俞家宁暴脾气，按捺不住，直接冲身站起，脸色涨红地转身就想去找方翔。 但他刚站起身，陈起年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俞家宁停下，扭头不解地看着陈起年。 陈起年俊昳的面容上布满阴云，但他比俞家宁要理智一些，慢慢告诫：“现在还不是摆他的时候。” 俞家宁气道：“现在怎么不是时候？难道打人还得算日子？我她妈现在就要去找那狗东西算账！难道你想就这么算了？” 陈起年的眉目一凛，眼眸之中犹有寒霜：“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俞家宁想要挣脱他的手：“那就让我去！” “我说了，现在不是时候。”陈起年眉目凛冽，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刀，他慢慢道，“要出手，就一定要赢，而且要赢得没有代价。” “代价……？”俞家宁怔了怔。 陈起年见他没有再如此冲动，于是慢慢松开了他的胳膊。 陈起年的眼眸里翻涌着幽暗的光芒：“第一，现在马上就是高考，如果动手，必然因此轩然大波，到时候，这件事情可能会再度影响乔细雨，也护影响你自己的考试。乔细雨现在好不容易恢复记忆，鼓足了勇气重新回到学校，这个时候，我想我们都不希望她再因为方翔这个人渣而波动情绪。” 俞家宁原本恨不得立即冲到方翔面前给他一拳头，可是听着陈起年冷淡的讲述，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陈起年继续说：“第二，七中处于人道主义，不放弃每一个学生，而且如今高考在即，为了顾全大局，学校肯定不会对这件事情认真处理。我们如果现在把这些证据摆到学校面前，学校也会因为方翔隶属七中学子而进行保护处理，不会让他受到彻底的惩罚，他也不会付出该偿还的代价。” “第三，既然要他付出代价，那就要他付出自己最大的代价。”陈起年双眸微眯，眼瞳深处迸射出一丝狠绝，“我之前调查过，今年6月8号，他正好满18岁成年。既然是成年人，那就必须用成年人的方式付出代价。” 前面的话，俞家宁都听明白了，唯独最后一句“成年人的方式付出代价”，他不是很明白。 俞家宁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陈起年笑盈盈的，眼神里却毫无波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一切听我的安排就好。” 经过调查的这一系列事情，俞家宁认为陈起年还是很有办法和主见的，既然他要自己先按捺住别动手，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俞家宁沉沉一点头，把心里窝火的气强行压下去，瞥了陈起年一眼：“好，我信你。” 陈起年把U盘弹出机箱，交换俞家宁，对着他轻轻耳语了几句。 俞家宁静默地听着，原本皱紧的眉头突然慢慢舒展开。 陈起年说完，退后一步，望着俞家宁手中的U盘道：“那这个东西，你好好保存，多备份，等高考完的那天下午，我会开车过来接你。” 俞家宁点头，神情同样肃穆：“我知道了，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好。”陈起年眉宇勾起一点笑容，“那就静候你的佳音。” 俞家宁点头，把U盘放进书包，转身离开陈起年的住处。 - 回到学校的最后十多天里，在妈妈和老师还有朋友们的保护鼓励之下，乔细雨很快就重新投入到了学习当中，不仅补足了之前漏掉的课程、跟上了进度，而且还参加了最后一周的三模考试，成绩出来很是理想，不知不觉，她的自信心就增强了，不到一周之后的高考，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吓人。 一周之后，6月7日，高考，终于拉开了序幕。 乔细雨等了三年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三年磨一剑，今日，就是宝剑出鞘的日子。 高考的第一天，一大早开始，乔安娜和简书意就开始忙这忙那地给她准备，这样特殊的待遇，简直让乔细雨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简书意，因为之前乔细雨生病失意他没能回来陪护妹妹，一直十分自责，休赛后的时间，只要能够回家，他一定在家陪着乔细雨，对她说话的时候也总是温柔体贴、轻言细语，弄得乔细雨实在是无能消受，只能摆着手摇头说：“哥，我求你别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好吗？我是真的不习惯啊！你正常一点行不行？” -- 第183页 但简书意爱妹心切，仍旧我行我素，无比肉麻温柔地对待乔细雨。 乔安娜看到，也只能摸摸乔细雨的头，无奈笑着说：“哥哥给你的爱，还是接着好了。” 此刻，一切准备周全，万事俱备。 吃完早饭以后，乔安娜和简书意便如同两个保镖一样，一左一右地护着他们家的“国宝级人物”乔细雨下电梯。 刚到1层，电梯门才打开，简书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简书意按下接听键。 “喂？书意，我到楼下了，你们人呢？”乔细雨站在哥哥身侧，听见手机听筒里传出陈起年低醇温柔的声音。 今天大家约好了一起送她去七中参加高考，全天陪同，由陈起年开车接送。 想到这里，乔细雨忍不住抿嘴，甜丝丝地笑起来。 “下电梯啦，马上过来。”简书意说完，就挂断电话。 一家三口出小区，乔细雨一抬眸，远远地就看到陈起年站在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旁，微笑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招手。 看到他在，她的心顿时安宁了下来。 自从那天他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怕，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会替她撑着的时候，她就不再害怕。 她知道，不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怎样的难关，陈起年总是会陪着她一起度过。 所以，她没什么好再害怕的。 “都准备好了？准考证、身份证还有一应的文具都带好了吧？”待乔细雨走近跟前，陈起年便温声又叮嘱了一遍。 乔细雨点点头，笑容温暖：“嗯嗯！都准备好了，走之前我妈和我哥还再帮我检查了两遍，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陈起年垂眸，笑眼盈盈，“那我们就启程吧。” “嗯！”乔细雨用力点头，脸上笑容洋溢，同妈妈和哥哥一起上了陈起年的车，大家朝着考点的方向走去。 - 到七中考点的时候，严朵朵、李织织、谢锦朝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俞家宁竟然也在。 乔细雨在家人和陈起年的簇拥下走下车，很快又被朋友们簇拥在中间。 这种体贴的关怀，无时无刻不让她感到心安。 乔细雨一面同严朵朵他们说笑着，一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家人和陈起年。 他们站在那里注视着她，脸上的笑容真切而温暖。 考生进入考场的铃声很快打响，原本紧闭的校门缓缓拉开，一时间，无数的考生鱼贯而入。 乔细雨的手被严朵朵牵在手心里，另一旁站着李织织，俞家宁跟谢锦朝则走在几个女生的两侧。 朋友掌心的温度安抚着乔细雨略有紧张的心，走进考点的最后一刻，乔细雨终于还是没忍住，回眸看向陈起年。 “去吧。”隔着人海，乔细雨看见陈起年用口型对她温柔地叮嘱着。 望见他温柔的笑眼，乔细雨的心不再恐惧。 她淡淡回应了他一个笑，慢慢地转过头，牵着朋友的手，迈入青葱岁月里最后的一道关卡。 她犹记得那年刚从海陵转学到永光的第一天，也是陈起年陪着她走进这扇校门的。 那时候，他送她去教师办公楼报道，她有些紧张，于是回头看他。 那年才十七八岁的陈起年穿着男高中生洁白的短衬衫，少年身影芝兰玉树，站在那片芬芳香樟树的碧荫里望着她，笑容清浅却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一晃，那笑便温暖了她这么多年的岁月时光。 数年之后，再回头，情形亦是如此。 陈起年永永远远都会站在乔细雨的身后。 只要她回头，就能看见他。 第85章 持续两天的高考把所有高三生都压成了一根绷紧弹簧, 压到不能再往下压，直到最后一堂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这根弹簧彻底崩开, 所有的压力瞬间消散。 乔细雨抓起自己的文具包, 顺着人流离开考场。 严朵朵、李织织还有谢锦朝已经在楼下等她。 不知为何，却没有看到俞家宁。 这两天考试，大家虽然不在一个考场, 但俞家宁一直跟他们同进同出, 很有默契地陪在她身边，每次都准时地等着她一起离开考场。 因此，考完没看见他人, 乔细雨还是有些奇怪的。 严朵朵和李织织在同她说一会儿班级聚餐吃散伙饭的事情, 叽叽喳喳的, 乔细雨只好去问谢锦朝：“对了，俞家宁人呢？” 这几天俞家宁一直跟他们同进同出的，乔细雨担心他还没下楼，怕走了留下他一个人，想了想还是应该问问，如果没来，那他们可以等等他。 可是谢锦朝却说：“俞家宁早就走了，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儿了, 好像说有什么事，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让我们不用等他。” 乔细雨有些诧异：“是吗？那……那行吧，那我们先走吧。” 谢锦朝点头：“直接去酒店吧, 就在商业广场那边。” 严朵朵原本正和李织织说着什么, 听到聚餐的事情, 兴高采烈地转过头：“听说年级这次包了一个大厅，大手笔，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对了对了，班长他们还说一会儿吃了饭一起去附近的KTV唱歌，你们去不去？” 谢锦朝笑着答应，乔细雨也点头：“当然去。” 几个人说着，朝校门的方向离开。 -- 第184页 今天来之前乔安娜就说过，考完在校门等她，跟她一起去参加毕业晚会，乔细雨原本想着，乔安娜会来的话，陈起年应该也会一起跟她过去。 可是令乔细雨惊奇的是，等出了校门，她才发现，今天匆忙消失的不仅是俞家宁，连带着陈起年也不见了。 陈起年没来等她，过来接她的车是简书意的那台大G，到的时候，车上只有驾驶座上的简书意和副驾上的乔安娜。 乔细雨奇怪：“起年呢？” 今天是怎么回事？陈起年和俞家宁这么有默契？双双搞消失？ 乔安娜解释说：“噢，起年说他今天有点事，可能没办法马上就过来，他让我们不用等他，到时候他办完事就回来找我们，上车先去酒店吧。” “他说是什么事了没？”乔细雨有些错愕，什么事情叫陈起年这么着急。 乔安娜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好吧。”乔细雨只得点点头，上了哥哥的车，朝着酒店远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时此刻，陈起年的车就停在七中附近。 - 大门口的家长和学生太多，加上七中是整个永光市最高学府，不少的媒体记者都十分关心这所翘楚学院今天的高考情况，是以校门前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陈起年那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校门远处的街道旁，背后紧挨着的还有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 人潮汹涌的校门前，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走出的考生们身上，没有人留意到人群中混杂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魁梧、戴着墨镜的男人。 他们在校门附近张望了一下，待看到方翔同几个小混混离开学校后，迅速返回了陈起年的车旁，抬手叩了叩车窗。 应声之下，两扇车窗缓缓摇落，陈起年坐在驾驶座，俞家宁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 俞家宁侧首，看了一眼那个魁梧的黑衣男人：“人已经出来了？” “是，那个叫方翔的已经出来了。”男人别了别耳朵上的耳麦，似乎在听着什么，而后继续向俞家宁汇报，“人现在好像往附近的一家地下台球室去了，要不要继续跟？” 俞家宁面无表情，冷淡点了点头：“远远跟着他，等他进去以后把门堵了，我们现在过去。” “好，我现在就交代他们去做。”黑衣保镖恭敬地答应下来，对着耳麦里说着什么，旋即转身走向陈起年车后停着的那辆黑色保姆车。 黑衣男人拉开保姆车的车门，车内加上驾驶员，一共齐刷刷的七八个黑衣魁梧大汉坐在那里，都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轮廓坚毅，那身西装几乎压不住他们衣服之下膨胀饱满的肌肉。 黑衣男人坐上保姆车，摔紧车门。 俞家宁侧眸，看了一眼身侧的陈起年，不紧不慢，轻轻朝着前方一扬下巴。 陈起年眼帘沉下，一言不发，瞳仁中寒光闪现，他脚下油门一踩，修长的手放落手刹，推动档位，那辆黑色的奔驰车宛如一条曲线优美的黑色猎豹，轰鸣咆哮着朝前疾驰而去。 背后那辆载满壮汉保镖的保姆车也紧跟在这头黑豹背后行驶而去。 - 方翔刚考完试，虽然没考好，但这也不影响他今天的放纵。 他是这条街地下台球室的常客，到的时候，他所谓的那些大哥小弟都已经在这，围着一个台球桌正玩得起劲。 台球室在地下，光线不好，环境也很糟糕，四周都黑黢黢的，只有台球桌上悬着一盏结满蛛丝也不知多久没换的光秃秃的灯泡，撒落着幽微暗沉的暖黄色光线。 围着台球桌的那这群人，多数都是些瘦津津的半大少年，最大的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或是染着黄毛，或是染着红毛，身上穿着网购19.9包邮的山寨古驰和范思哲，手里夹着地下商场20块钱可以砍价买到的路易威登手包，旁边还有些他们的女朋友，打扮性感，手里捧着门外5块钱香精兑水的珍珠奶茶，一帮人嘻嘻哈哈，卿卿我我。 方翔上去跟自己的小弟们打了几杆球，颗颗进洞，笑得裂开满嘴黄牙得意地说：“这就是高考失意，球场得意，今天大赢家看来是我了。” “猴哥厉害！” “那还得是猴哥呀。” “可不是嘛。” 身边那些小妹和小弟们满脸谄媚笑容看着方翔，不停地拍着他的马屁。 方翔有些飘飘然，在这群人面前所享受到的崇拜感觉让他忘乎所以，觉得自己好像是这世上最高等的人。 “会说话就多说点。”方翔满面春光，擦了擦球杆。 旁边一个小弟立马上前，笑呵呵地给方翔递烟：“话说回来，还得是我们猴哥厉害啊，上次给那个□□教训以后，不仅学校没查出来，那个□□也不敢说话，估计现在领略了我们猴哥的厉害，看到您都得绕道走。” “就是，我们猴哥那可不牛逼？上次那个□□也是不识抬举，猴哥这么好的男人她都不答应，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珍珠当鱼目。”一个染着黄头发，头顶青黄不接且画着夸张卧蚕鼻影妆容的小妹有意无意地靠近方翔，笑眯眯地对他奉承。 方翔一把伸手揽住她，凑近她涂满BB霜的脸上亲一口：“小嘴巴巴的怎么这么甜啊？” “哎呀，猴哥，讨厌啦……”小妹娇滴滴地捶着方翔的胸口。 -- 第185页 方翔回想起乔细雨那张漂亮完美的脸蛋，心里是又馋又恨，冷啐一口：“想起那个□□爷就生气，好好的一个美人儿，要是早答应我，我能让她受这种委屈？妈的，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要不是你们提起，老子都快忘记她了，真是不爽，我靠。” “猴哥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身边的小弟们连忙赔笑，连忙帮着方向痛骂乔细雨，“那个贱人不长眼，活该她气死。” “因为自己有几个人帮着了不起了，最后还不是折在我们猴哥手里。” “当时就应该再说严重点，让她无地自容再不能回学校，最好自杀算了。” “猴哥，我们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下次看到那个乔细雨还有她身边那群人，我们绝对打得他们妈不认！” “操，乔细雨那个贱货……” “嗙——！” 就在那一屋子混混都围在方翔身边痛斥乔细雨的时候，骤然间，原本紧闭的台球室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重重踹开，爆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巨响，把里面那一群混混男女吓了一大跳。 “□□妈，谁啊？他妈不知道我们猴哥在这儿呢？操！”方翔身边一个瘦津津的小弟像颗炸|弹一样，当即炸着冲出来。 其他的小弟们也躁动起来，似乎想教训这个破门而入的家伙。 但是，当他们看清进来的那帮人时，原本嚣张跋扈的所有混子们，都不约而同地乖乖闭紧了嘴巴。 尤其是最先咋咋呼呼跳出去的那个小混混，直接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整个提起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地被扔回了人堆里。 那个小混混被那只手臂抓起来，扔回去，连带还撞倒了背后好几个小混混，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了。 对方扔他简直如同扔一只小鸡崽子。 这样的行径落在这群混子眼里已经跟砸场子无异，台球室里当即就炸了。 方翔拍案而起，暴怒道：“她妈的，没长眼睛啊？敢动我的人！？” 他这句嚣张的话刚刚说完，破门而入的其中一个黑衣大汉一手就把他拽了过去。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方翔看清对面进来的一列黑衣壮汉，顿时面如菜色。 对方一只手臂拎着他，力量压制之下，他根本就没办法动弹，竟是被对方悬空拎了起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方翔一瞬间就慌了，拼命地想挣脱那个黑衣大汗。 台球室里其他的小弟小妹们看到还在不断从外往里挤的黑衣壮汉，全都瑟缩地后退，甚至还有人想往后门跑。 可还没转身，从后门进来的黑衣男人已经把去路也堵死了。 那群社会小青年就这样被一群大汉围在台球室里，原本还吆五喝六、张狂非常的这群人，全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些黑衣男人一个个满身腱子肉，一看就是练家子，打架不在怕的，他们这群街溜子跟他们比起来，细胳膊细腿跟豆芽菜似的，哪里打得过？当然只能识时务了。 方翔咬着牙，心里又恨又怕，也不知道自己是得罪谁了，今天被摆这一道，直到他抬起头—— 所有黑衣保镖前前后后把台球室堵住，门边，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因为逆着光，方翔一开始没看清，直到那两个人彻底走进台球室，方翔才错愕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颤声道：“……俞、俞家宁？是你！？” 俞家宁跟陈起年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走进来。 陈起年俊容沉冷，俞家宁的脸上则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微笑。 黑衣保镖们毕恭毕敬地为两人让开路。 二人停在了方翔面前。 俞家宁徐徐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冷笑着问：“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几句闲话，刚才谁骂的乔细雨？自己站出来。” 刚才骂过乔细雨的那几个人恨不得化身为鹌鹑把头埋进地下，谁都不敢吭声。 俞家宁看着他们这群人的怂样，冷笑一声：“你们都没说？那，这些话是谁说的？他？”俞家宁扬手一指方翔。 那群小弟小妹们唯唯诺诺地看了一眼方翔，不敢吭声，低下头，不置可否，只瑟瑟道：“那个……小俞总，不关我们的事。” 虽然没明说，但这话就是在推卸责任。 方翔听到，气得眼珠子都快瞪脱眶了：“操，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刚才不是你们说要站在我这边的吗？你们几个意思？” “猴哥……我、我们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但是……”一个小妹唯唯诺诺地打量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黑衣大汉们，但是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靠！”方翔看到这群墙头草，简直快要气吐血了，他转过头恶狠狠地质问，“俞家宁，你想搞什么飞机？打架？你她妈以为你在演古惑仔？老子不吃你这一套，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她妈试试？老子不告到你倾家荡产！” 俞家宁微眯了眯双眸，拳头捏紧，恨不得下一刻就给这个混蛋一拳头。 但，陈起年拉住了他。 陈起年不紧不慢地伸手，把俞家宁拉到自己身后，而后看了眼身侧的黑衣保镖。 保镖会意，毕恭毕敬地上前，搬了两张椅子过来，放在俞家宁和陈起年的背后。 “坐。”陈起年拍了拍俞家宁的肩膀，朝着椅子扬了扬下巴。 -- 第186页 俞家宁冷冷剜了一眼方翔，落座在椅子上。 陈起年在俞家宁身旁坐下，双手环胸，不紧不慢地翘起二郎腿，转而笑眯眯地看着方翔，蔫坏地微笑：“别激动，冷静点。打打杀杀那都是电影，现实里，谁不是个文明人呢？今天专程过来找你把，是想跟你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谈、心。” 第86章 “谈、谈什么心？谁要跟你谈心？有什么可谈的！快点放我下来！”方翔大叫着, 拼命地挣扎，想从抓着自己的那个黑衣保镖手中挣脱，如同一条蛆虫一样蠕动。 方翔不认识陈起年, 但是却觉得这个坐在俞家宁身边高大温和的男人说出的话, 更加让人害怕心寒。 俞家宁的冷酷是写在脸上的，喜怒哀乐都能让人看见。 可是他身旁这个男人，面容平静, 俊美的五官上甚至挂着斯微笑, 深不见底，让人猜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他说出谈谈心这三个字的时候，方翔清楚地感受到, 自己狠狠打了个激灵。 “谈什么心？”陈起年脸上的笑意更深, “当然是谈谈之前你是怎么给乔细雨泼的脏水, 怎么发出那个恶毒的帖子污蔑她的清白，害得她受到心理创伤连记忆都短暂丧失的事情了。不然，跟你这种废物有什么可谈的呢？” 俞家宁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陈起年。 身侧的男人坐姿闲适优雅，仿佛是坐在这儿喝下午茶一般悠闲，俊朗面容上的笑容不该，抬眉低眸之间，修养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俞家宁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冷酷强大的气场，也能深深地感受到陈起年的怒火。 别人, 是火气越大，脾气越大, 可是陈起年却是火气越大，脸上的笑容更深。 这种不知深浅的平静, 才最容易触动到人心底的恐惧。 陈起年真的生气的时候, 太可怕了。 他会用最有修养最有气度的微笑, 和惹他生气的对方道：“说吧，想埋在哪？” 做贼人总是心虚，陈起年的话刚一说完，方翔便面如菜色，结结巴巴地狡辩：“什么帖子？什么泼脏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啊？我没做过，我不知道，快放了我！” 俞家宁拍案而起，英挺的眉毛一簇：“还要狡辩？你她妈是个男人就说实话，别她妈这么窝囊，叫人看不起！” “我没做过，我可不承认，你们别把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倒，是，我之前是被乔细雨拒绝过，但是这也不代表帖子的事情是我干的。七中之前不是已经发过声明了吗？学校都没查出来，都没说是我干的，你们凭什么污蔑好人？”方翔铁骨铮铮道。 “我他妈真想现在撕烂你这张破嘴！”俞家宁长眉倒竖，拍案而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激动的情绪，冲上去对着方翔的左脸就是一勾拳。 陈起年心里有所打算，因此这一次并没有再阻止俞家宁，只是冷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俞家宁出手。 只要场面别闹得太多，俞家宁想解解气，陈起年也是同意的。 毕竟，像方翔这样的人渣，确实欠揍。 俞家宁这一拳到底还是控制了力气，但到底还是把方翔打得唾沫横飞。 身后有两个黄毛小青年看到方翔受辱，还是有些忍不住了，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帮忙，可都被俞家宁带来的那伙黑衣保镖给按住了肩膀。 黑衣保镖把墨镜一取，目露凶光，那几个黄毛小青年吓得当场就打消了上去帮忙的念头。 方翔挨了俞家宁一拳，眼冒金星，晕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又气又恨，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俞家宁：“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俞家宁扬起下巴，眼神桀骜盯着方翔。 方翔气急败坏：“我要告你，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报警？”陈起年微笑地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方向的面前，“说起报警，我们倒也想报警。” 俞家宁无比厌恶，冷瞥方翔：“贼喊捉贼。” 陈起年微笑：“方翔，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么？我事先提醒你，你今天好像已经满18了，而且，论理也已经从七中毕业，学校不会再成为你的保护伞了，有些事情要是真闹到警察面前，谁后果更严重，不用我说吧？” “我没做过那件事，帖子不是我发的，跟我没关系！”方翔咬死这句话不肯松口，“你们污蔑我有证据吗？拿出证据说话啊？” 提到证据两个字，方翔脸上得意的神色越发鲜明。 他自以为得意，陈起年和俞家宁怎么可能会有他的证据呢？ 要知道，那个污蔑乔细雨人身清白的帖子早就已经被删除了，网络是没有记忆的，别人不可能找到线索，只要没有明白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他做的，他就死不承认，看他们能耐他何。 “要证据？”陈起年微笑。 俞家宁冲着身侧的保镖扬了扬下巴，很快，他们便拿了一个平板电脑上来。 陈起年看向保镖们：“把他放下来下吧，让他好好看看证据。” 保镖当即放下了方翔，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紧接着，又有一个保镖把平板拿了上来，当着方翔的面开始播放屏幕已经调出的一个视频。 方翔听到“证据”两个字时，脸上的表情还很轻松，他潜意识认为，陈起年和俞家宁不过就是想要逼他招供，当然不可能真的拿出证据。 -- 第187页 可是，随着平板电脑里的视频慢慢开始播放，方翔脸上的那种松快神色便开始逐渐退散，一种惶恐、震惊的神情，慢慢地开始爬到他的脸上。 背后小混混和小太妹们也好奇地凑着脑袋，往方翔面前的iPad上看。 “声音放大点声，让他好好听听。”俞家宁冷着脸吩咐。 保镖拨大了音量。 很快，监控视频里，方翔和在场几个同伙的声音，清晰明了地从播放器里传来出来，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翔的脸色由青转白，透白的颜色，成了一张揉皱的纸，嘴唇栗栗颤抖。 而背后那群同伙脸上也浮现惊惶的神情，面面相觑之间，谁也不敢再吭声。 陈起年冰冷凌厉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在场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视频彻底播完，俞家宁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关闭了视频。 他转过身，与陈起年一起看着面前这几个人渣，冷硬地问：“这就是证据，证据确凿！还有谁不服？说！” 方翔看完视频，又惊又疑又害怕，整个人抖得像个糠筛。 他愣愣地抬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陈起年和俞家宁，膝盖不受力地跪下：“你……你们……你们是怎么……” 俞家宁和陈起年给出的视频，就是那天他和几个小弟在网吧发帖时的视频，他完全没想到那里会有监控，更没想到自己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会被完整地录下来。 “想问我们是怎么会找到这个网吧，又是怎么调到的监控吗？”陈起年眸光冰冷平静，他缓步走到方翔的面前，慢慢蹲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方翔的下巴，侧眸静静欣赏着对方脸上见鬼一样可怕的神情，表情愉悦。 俞家宁站在陈起年的身边，垂眸睥睨着瘫倒在地的方向，冷漠地吐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真以为利用网络就不会留下犯罪痕迹？方翔，少做梦了，纸包不住火。更何况，我们的手段比学校多得多。只要有钱，没什么是我俞家宁办不到的。” “你……你们想怎么样？”方翔吞了吞唾沫，贼心不死地问。 陈起年松开他的下巴，站起身，微笑垂眸睥睨：“还能怎么样呢？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处事方式，犯错了就要付出代价，我们会把这些证据移交给警察报警处理，然后上诉处置，之前乔细雨住院的那些费用，还有精神损失费，都会一起让你一起偿还。” “哦，对了。”俞家宁揉着拳头，漫不经心地补刀，“听说造谣转发过500是可以判刑蹲大牢的吧？上次那个帖子转发了多少次来着？” 陈起年莞尔一笑，贴心地回答：“501次。” 俞家宁挑眉：“唷，那巧了。” 方翔不寒而栗。 因为得不到就该毁掉的心理，在帖子发出去之前，方翔还特意嘱咐了自己那些社会上的朋友们，让他们多多转发，甚至还要求他们每个人都用自己的小号去转发一遍，势必要让这个帖子被全世界的人看到一样。 他读书不认真，普法知识也学习得不到位，现在听到陈起年和俞家宁一唱一和地说造谣转发过500判刑，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魂魄似的，跪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眼睛连光都没了。 “蹲……蹲大牢，赔钱？”方翔磕磕巴巴地问，“那……那要蹲多久，一个星期能出来吗？赔钱要赔几万块啊？那……那我兄弟他们会不会被连累？” “都这个时候了，你最先想到的还是你这群兄弟？”陈起年嗤笑一声，“你难道不该先想想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是什么反应么？” “大牢蹲多久公安说了算，但赔钱，绝不可能只赔几万。乔细雨的住院费还有心理医生治疗费用是一笔，另外，其他的精神赔偿是一笔，几万块钱可解决不了问题。你那些帮忙造谣的兄弟们，也一个都逃不了。”俞家宁冷漠地盯着方翔，“就你父亲的那个脾气，应该会直接把你打死吧？又蹲大牢又赔钱，方翔，你还真是个为父母考虑的大孝子啊。” 俞家宁的话说完，背后那些当初热火朝天帮助方翔造谣的混子们憋不住了，一个一个地跳出来，急吼吼地解释道：“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啊，谁想帮他干这缺德事啊？” “就是啊，小俞总，跟我们没关系，全都是瘦猴他自己做的，怪不到我们身上，我们就是跑腿的。” “对对对，我们都是被瘦猴逼的，我们也觉得乔细雨很可怜，早就不想干这么龌龊事了。” “你们！你们这群狗东西！”方翔气得七窍生烟，差点背过气去，“他妈刚才巴结老子的人是谁？谁说要站在老子这边的？你们他妈的一群墙头草我靠！明明是你们自己贴上来说要帮我整乔细雨的，现在他妈的全都推给老子一个人！？” 陈起年和俞家宁对视一眼，眼里都含了不屑的笑意。 他们就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看着这群人狗咬狗一嘴毛，互相揭对方的老底。 不一会儿，那天的事情就全从这群人的对骂中泄露了出来。 陈起年看着手中正在工作的录音笔，耐心地等着他们吐完全部的发帖的过程。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陈起年便把录音笔放到了俞家宁的手里。 他面带微笑，上前一步调停：“行了，没时间听你们再继续吵，这个事情就这样吧，我们现在给警察打电话，剩余的话都说给警察听。” -- 第188页 听到警察这两个字，方翔还有那群帮凶们一瞬间回过头来，尤其是方翔，连滚带爬地上前，一把抱住了陈起年的大腿哀嚎：“大哥！大哥！算我求你，能不能不要报警？我们自己私下解决行不行？你要多少钱我凑给你，我给乔细雨赔钱，我向她道歉行不行？我公开向她道歉，把那件事情当着有人的面解释清楚，行不行？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别报警了！要是我真的去蹲大牢，我这辈子就完了，我爸爸会打死我的，真的！您大发慈悲，别给警察打电话吧求您了！” 陈起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的方翔，知道这家伙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击溃，于是转头，饶有深意地看了俞家宁一眼。 俞家宁沉着面容，冷淡点头。 陈起年会意，侧眸回来，盯着脚下的方翔，眼里笑意愈浓：“不可能，这件事情一定要报警处理。” 方翔方寸大乱，哭着嚎着，抱着陈起年的腿不肯松手：“求您，真的求您，千万别报警，只要您不报警，什么我都答应您。” 陈起年以前看书，书上说，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屋子太暗，必须开窗，可是大家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1）。 对待方翔，也是一样。 陈起年和俞家宁一开始也没打算让他进大牢，何况那也蹲不了几天。 而赔钱的话，乔家和乔细雨也根本不需要。 他们有钱，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公道的结局。 但如果一开始就要方翔道歉，他也许根本就不会同意，所以，陈起年只能先把报警搬出来。 对于方翔这种一帮人来说，他们多数都是跟随父母进城务工的孩子，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好不容易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孩子闹出任何的事情，都有可能撼动一个家庭的根本。 方翔是冒不起这个险的，这一点，陈起年无比肯定。 双方揪扯了一阵，陈起年咬死报警，而方翔苦苦哀求，几个回合以后，陈起年次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答应的样子，冷漠地说：“既然你真心想要跟乔细雨道歉，那现在，就按我说的去做。” 方翔听到对方愿意不报警处理，已经是感激涕零，急吼吼地就说：“只要您说，我都答应！都答应！” 背后那群混子们也急忙帮腔：“我们也答应，只要不报警！” “真的？”陈起年微笑，“我事先提醒你们，不要再在我面前玩花样，今天所有的话我已经全部录音，还有视频也多方保存，今后，只要你们再敢对乔细雨说一句不好的话……” “不会的，绝对不会再犯了！”陈起年的话还没说完，那群小混混就急着说。 “那好……”陈起年回眸，笑着看向俞家宁，眼神狡黠得宛如一只狐狸，“把东西搬上来吧。” 俞家宁点头，回身看了一眼身侧的保镖。 保镖会意，很快走下去，搬了一个三脚架和一个相机上来。 他架好摄像机，对准了方翔等人。 方翔等人面面相觑，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俞家宁便看着他们，冷声道：“行了，有什么话，全都对着这个说吧。” 第87章 高考完的那天晚上, 乔细雨跟同学们一起聚餐完之后，班长便提议一起去ktv玩。 乔安娜因为工作需要处理，便让简书意陪着乔细雨, 等大家聚完以后再开车带乔细雨回家。 乔细雨不是麦霸, 便一直坐在角落里笑着看那帮同学朋友们抢麦，简书意没事也爱上去凑个热闹。 李织织刚被严朵朵拉着合唱了一首《青藏高原》，下场人都快没了, 气喘吁吁地坐回乔细雨身侧喝了一大杯水, 看着场上继续hold住全场的严朵朵，无奈摇头：“我真是服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永动机吗？唱这么久都不带喘气休息的？” 乔细雨笑眯眯望着正跟谢锦朝合唱《有点甜》的严朵朵, 对李织织说道：“唱累了就过来和我坐会儿嘛, 今天大家都高兴。” 李织织摆摆手：“我不行了, 我去外面洗手间洗把脸喘口气再回来。”她把自己的包塞给乔细雨，“乔乔，麻烦你帮我看包了。” “小事，你去吧。”乔细雨仰头看她。 李织织点点头，攥着手机走出喧闹无比的包厢，乔细雨则继续看着大家抢麦唱歌。 看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低眸瞥了一眼腕表。 腕表上的时针指向着11.30pm。 都这个时候了，陈起年和俞家宁二人还是没有出现, 甚至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也不知道是去干嘛了。 乔细雨原本想给陈起年打个电话, 问问他还要不要过来玩，但是又担心他现在忙着, 打电话过去会打扰, 所以想了想后, 还是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她刚把手机塞回包的一瞬间，包厢的门忽然被人匆匆推开，惹得包厢里一小片人都看了过去。 乔细雨抬头，就看到才出去不到五分钟的李织织攥着手机满脸激动地匆匆跑了回来，一溜烟直接跑到了她的身边，激动地说：“乔乔，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听到出大事三个字，乔细雨忍不住心悸了一下，立马紧张了起来，忍不住地联想到陈起年。 “怎么了？”她急急问。 李织织十万火急，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点开，放到乔细雨面前：“你自己看！” -- 第189页 乔细雨又担心又紧张，蹙眉看向李织织的手机屏幕。 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视频时，她的心狠狠一揪。 屏幕上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方翔还有他的那群小弟们。 看到这群人的脸，乔细雨生理性地就想吐、想逃避、很恶心。 李织织察觉到乔细雨的不适，连忙攥紧了她的手：“别怕！乔乔！你看一下，那个方翔和这群人在给你解释，还在给你道歉，求你原谅！” 听到李织织的话，乔细雨整个人怔住。 “……求、求我原谅？”她没听错吧？ 之前方翔一直死不承认自己污蔑她，现在突然为她澄清，还专门发道歉视频。 李织织一直握着乔细雨的手，同时点开了视频。 方寸的屏幕当中，方翔和他那群总是耀武扬威的兄弟们宛如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地垂着脑袋，满脸的忏悔和歉意。 “……我是永光七中高三的毕业生，我叫方翔，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个视频里，是想为我之前所做的错事道歉，向高三文科1班的乔细雨郑重道歉。” “对不起，乔细雨，之前七中论坛里那个污蔑你的帖子其实是我发的，我这个人猥琐下流又心肠歹毒，因为你屡次拒绝我的示好而恼羞成怒，为了败坏你的名声，让你七中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做了错事。” “我，方翔，还有我身后的这群人，都是那个污蔑帖的始作俑者，我们在这里郑重声明，那个帖子上的信息都是虚假的，乔细雨同学从来没有做过这样道德败坏的事情，帖子上附和的那些id，都是我请来忙帮的同伙和水军，所说的话全部为虚假信息，请大家不要相信。” “……乔细雨，对不起，因为我的举动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相应的责任我们一定会担负，请你原谅我们，我们私下解决行吗？真的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得不到就想毁掉，我故意诋毁你的名声，我是个人渣，我……我不是人……” 方翔看着镜头，磕磕巴巴地道歉，一边说一边狠心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而后继续看着镜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紧接着，方翔身后那帮参与了污蔑帖的人也站出来，垂着头说：“乔细雨同学，对不起，我们保证以后再不会做这些低劣恶心的事情了，对不起……” 乔细雨隔着屏幕，默默看着这群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站出来，低声下气地向她道歉赔礼，一遍又一遍地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些人，当他们披上网络的马甲，恨不得有怼天怼地的霸气，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间，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主宰，肆意妄为地点评他人、无法无天地作恶，把现实生活里最不敢显现的恶毒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他们还大言不惭地称此为——人的本真。 可是当脱下这层网络的皮，他们在现实世界也不过活得唯唯诺诺、甚至一部分是最无自尊的那群人。 乔细雨坐在音乐喧天的KTV包厢内，用李织织的手机看完了这长达十五分钟的道歉视频，看完的那一刻，心里十分平静，无喜无怒。 刚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她是恨这群人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刻，再看到这群伤害过她的人，她已经无感。 不是说她已经原谅他们了。 不，不可能的。 她不会原谅他们这些真真切切伤害过自己的人，作为一个正常人，她做不到原谅。 哪怕他们说了千万句道歉的话语，哪怕说了几亿次诚恳真挚的对不起，那些曾经真实刻划在她身体和心灵上的痛苦也无法消除。 这些，都已经成了真实存在的痕迹。 但她也不恨。 因为这群人，没资格消耗她的情绪价值。 所以，保持无感。 但这个道歉视频也不是全无作用。 至少，原本堵在乔细雨胸口的一口恶气，出了一半。 李织织退出那个已经播放完毕的视频，点开其他的社交圈，激动地说：“乔乔，这个视频现在铺天盖地地发，哪里都能看到，相信那些人给你泼的脏水很快就能洗清了，真是太好了！” 李织织一面说着，眼圈慢慢红了起来：“今晚过后，所有人都能知道，你真的是清白的。” 乔细雨侧眸看向李织织哭红的眼睛，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洗脱脏水而高兴。 乔细雨弯起眼睛，微微地笑了，反手握紧了李织织的手，替她温柔擦干了眼眶边的晶莹：“别哭。” “不哭。”李织织含泪带笑，“高兴的事情。” 乔细雨伸手，抱住了李织织，把她圈在自己怀里，安静地拍着她的背。 过了一阵，李织织才听见那个永远温柔坚定的女孩，用一种极轻极柔和的语调说道：“就算没有这个视频，他们也打不到我，因为我有你们。” 李织织怔住，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旋即，她眼眸里的光越发温和。 笑容浸润着泪水，李织织弯起眼睛笑，那颗眼泪落在乔细雨的肩膀上：“对，你说得对。就算没有这个视频，他们也打不倒你，因为你有我们。” - 因为今天刚结束高考的原因，大部分的人都还在狂欢之中，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社交媒体看到了方翔的认罪视频，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几乎有所人都知道了方翔因爱生恨所以污蔑乔细雨的事实。 -- 第190页 乔细雨一瞬间就从一个恶人的角色转化成了受害者的形象，那天晚上，有不少的人通过手机抑或是现实找到她，向她道歉，说自己之前受了舆论的影响，人云亦云地骂了她，污蔑过她，现在像她表示真诚的致歉。 这些道歉，乔细雨并没有回绝，一一答应了下来，回答他们：“好，我知道了。” 没有原谅，有没有责怪，只是收到了他们都歉意，回应一下而已。 到最后，李织织、严朵朵还有一些班级里的女生都在抱着乔细雨大哭。 这些人，都是在乔细雨经历那段最灰暗时光时，毫不犹豫站在她身边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对于乔细雨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是经历之后留下的宝藏。 也许是因为毕业的伤感，也许是沉冤得雪后的快感，总之，到最后，乔细雨也忍不住地痛哭出来，抱着大家哭成了泪人。 虽然经历了不善，却还是遇到了善良的人。 她已经知足了。 - 午夜12点半，大家才依依不舍地各自离散。 乔细雨跟着简书意走出KTV的时候，午夜的风吹来，十分凉爽。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陈起年的电话。 响铃三声之后，听筒里传出陈起年低沉带笑的声音：“喂？” 乔细雨坐在副驾，简书意已经启动发动机驱车回家。 乔细雨的眼睛弯弯，勾着笑容，肯定地问：“方翔给我道歉的事情，是你和俞家宁做的吧？” 此时此刻，另一边，陈起年坐在驾驶座上，靠着降下玻璃的车窗，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探出车窗外，夹着一根缓缓燃烧的香烟。 听见乔细雨的问话，他笑着点了点烟灰，并没有否认：“这么快就被你猜出来了？” 乔细雨扑哧一笑，揉着太阳穴，无奈说：“今天晚上你们两个人一直没影，不是你们俩联手做才奇怪呢。” 陈起年侧眸，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坐在自己副驾的俞家宁，颔首点点头，笑着说：“对，就是我们俩联手干的，看完以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出口气？” “有。”乔细雨笑了笑，“谢谢你，还有，替我转达一下，我也谢谢俞家宁。” “他现在就在我旁边，要不然我把电话给他，你亲自给他说声谢谢？”陈起年挑眉。 俞家宁当即横眉冷眼看过来，死死瞪了陈起年一眼，傲娇冷硬地拒绝：“不用！我耳朵没聋，听得到。” 乔细雨听到这句别扭的不用，忍不住又破功笑了。 “好吧好吧，但是，还是想非常真挚地和你们俩说一句——”乔细雨收敛笑容，表情显得无比认真，“真的谢谢。” “好。”陈起年温柔微笑。 “收到了。”一旁的俞家宁也酷酷地回答。 听到他们两个的回答，乔细雨抿嘴，笑容温柔：“那，我先回家早点睡啦，你们也早点回家休息。” “好。”陈起年温柔微笑答应，等着乔细雨先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陈起年把手机息屏，放回口袋里。 他丢了已经燃完的香烟，反过身，把车后座放着的两瓶冰啤酒给捞了过来。 一瓶给自己，一瓶塞给对面。 俞家宁接过，也没客气，揭了盖子仰头就气势汹汹地灌下一口。 陈起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仰头闷声喝酒，无声地笑了笑，也揭开自己的。 “碰一个？”陈起年率先把酒瓶递了过去，挑眉探寻地看着俞家宁。 俞家宁俊昳的面容表情酷酷，一言不发拿下酒瓶，凑近陈起年的酒瓶一碰。 车停在路灯下。 两边街道灯火琳琅，行人匆匆来往。 两个男人同坐在车内，碰瓶喝酒，很少说话，二人之间从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不觉已经消散。 甚至，两个人都在心里默不作声地觉得，偶尔像这样和对方和平地坐下来喝口酒，感觉似乎还不错。 第88章 灌完手里的啤酒, 陈起年放下酒瓶，转头看向俞家宁，似笑非笑地问道：“今天这么好的时机, 不准备找她表露心意？” 俞家宁放下酒瓶, 用手背擦干了唇角上的酒滓，横眼过去盯着陈起年的脸：“你认真的？少他妈装大度，我要真找她表露心意, 你他妈心里那缸子醋还不沸了？” 陈起年垂眸笑笑, 举双手投降：“对，我装大度。” “别他妈试探我了。”俞家宁抓起酒瓶，仰头又灌了一口, 阖下眼帘半遮着眸光, 淡淡道, “我不会威胁你地位的。” 陈起年不置可否笑笑，认真看着俞家宁：“这话真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不像也是从我嘴里说的，爱信不信，不信拉倒。”俞家宁冷冷闷声。 “来，再碰一个。”陈起年抓起酒瓶，碰在俞家宁的酒瓶上。 清脆的干杯声之后，俞家宁闷了一口冰啤，侧过脸漠然地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的街景。 两个男人之间沉默了须臾。 “你会对她好的, 我知道。” 静默的车厢中，陈起年听到俞家宁突兀地这么说了一句。 陈起年晃了晃手里半瓶酒, 笑意斐然：“嗯，这话不错。” “你是她正确的选择, 我也有我的自知之明,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心里清楚。”俞家宁垂眸，“所以陈起年，你大可放心，以后，还是永远，我心里在想什么，我都不会告诉她，她什么也不必知道。” -- 第191页 陈起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光影幽暗：“你既不打算告诉她，也不打算放弃她？” 俞家宁笑了一声，像是自嘲：“谁知道呢？不过，陈起年，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还是很喜欢她，但这个喜欢能持续多久，我自己也不敢保证。” “可能是一辈子，也可能就这几天，也可能几年，我也算不好。” “也许我会遇到更好的人呢？” “遇得到，放心吧。”陈起年低头闷了口酒，安静地笑起来，“人活着，什么都能遇到。” 俞家宁也忍不住笑了两声，垂头说：“也是，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喜欢她吧？” “我可以一辈子都只喜欢她。”陈起年斜过去瞥了俞家宁一眼，“这点我跟你不同。” “嗯。”俞家宁点头，“我懂。” “之后有什么打算，想去哪念书？”陈起年把酒瓶收到一旁，踩下了油门，启动汽车。 迎着窗外城市的夜风，俞家宁想了想，有几分认真地说：“不知道，随便念个大学吧，远点的就行，念两年再到国外去留学几年，到处跑跑。”说完，他转过头，看着陈起年，“你呢？” 陈起年把着方向盘，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我直接回永光。” “不读硕了？”俞家宁有些意外。 陈起年笑道：“我的本科含金量已经够了，就算是现在回到永光，预期的收入也已经够养活一大家子了，读硕的事情，慢慢再说吧。” “这么急着独立？”俞家宁笑了两声。 “是。”陈起年点头，眼眸里含着坚毅，“我想快点积累起自己的资本，至少可以靠我自己的双手建立起一个家。” 俞家宁没吭声。 但，他懂了陈起年的意思。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俞家宁转头，懒洋洋地看向窗外，“我反正没什么束缚，自由自在地跑吧，先看看这个世界也好。” 陈起年垂眸，淡淡地笑了笑：“是啊，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只要选自己想要的就够了。” 那辆黑色奔驰绝尘，朝着城南别墅区的方向行驶而去。 陈起年和俞家宁心里对彼此的隔阂虽未完全消除，但是这一刻，起码，两个人能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随便说几句无所谓的话。 - 高考结束以后，迎接乔细雨的是长达三个多月的暑假。 长时间自律的学习过后，突然迎接这样闲散的生活，乔细雨倒真有些不适应，总觉得每天不做两道文综题或者记几个英语单词就对不起时间。 乔安娜说她是忙惯了，闲不下来。 乔细雨对此表示深刻地认同。 她高考结束之后的第三天，陈起年就返回了宁闵，因为大学生的暑假还得一个月后，他还要回去参加期末考试，不能再耽搁。 之前让陈起年在永光留了大半个月，乔细雨已经很难受了，自然是希望他早点回去处理自己事情的。 陈起年回宁闵的那天，简书意开车送他，乔细雨自然也跟着去了。 两个人在机场道别。 送别的时候，乔细雨站在简书意身前，微笑地看着陈起年。 陈起年也温柔笑着看她。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很轻地抱了抱她，说：“一个月以后见。” 乔细雨点点头，轻轻地抱了他一下，而后便目送他进入安检。 分别终究只是短暂的，过完这个月，他们又能再度见面。 所以这次分别，乔细雨并没有伤感。 - 陈起年走后，乔细雨就赋闲在家。 毕业后这段时间，大家好像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谢锦朝和严朵朵在高考后第五天就在朋友圈公布了他们正式在一起的消息，也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个人光明正大地从青梅竹马转变为所有人都知道的情侣关系。 因为谢家和严家是世交，两家家长多年往来，其实对严朵朵和谢锦朝的事情也看在眼里，知道两个孩子有分寸，于是也在心里默许了他们彼此的喜欢，如今二人官宣成为一对情侣，家里还有朋友都十分祝福。 所以，官宣以后的这对小情侣便忙着各处旅游去了，乔细雨经常能看到他们隔三岔五在朋友圈和微博晒自己出国旅游的合照，照片里的二人如胶似漆，感情好得热火朝天，今天还在希腊，过两天又飞到了伦敦，再过几天又到了芬兰，总之到处周游。 李织织高考完以后倒是留在永光，本来是可以跟乔细雨约着出去玩的，可是高考完后第二天，她妈妈就抓了她，让她去给朋友一个马上就要升入高三的儿子补习功课，遂也没办法和乔细雨出去疯了。 陈嘉倒是见了几面，只不过她暑假忙着追星，隔三差五地往全国各地跑，给idol应援，是以后来也不长见面。 大家唯一的交流只能在微信群里。 时间静静流，夏天的蝉把歌唱得越来越大声，到六月底的时候，乔细雨出了高考成绩。 - 查成绩的那天是个下午。 那天，乔安娜还有简书意全都回了家，一家三口人全都紧张兮兮地凑在乔细雨的MAC前，看着她一个一个地把自己准考证的数字输入到查询成绩的通道里。 最终成绩跳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 直到看清屏幕上的数字，那口提着的气才终于松松落下。 -- 第192页 尘埃落定。 乔细雨，语文124分，数学109，英语138，文综236分，总分——607。 之前乔细雨数次考试的总成绩大多维持在560到580分这个维度之间，且因为之前又经历了那段不好的事，乔安娜还一直担心自家女儿这次高考成绩会不会直线坠机，没想到，乔细雨却做到了高考607的成绩。 这也是乔细雨高中以来唯一一次分数破600的记录，可谓是超超超常发挥。 那些不好的经历不仅仅没有压垮乔细雨，反而让她飞得更高。 那一天，出成绩的那一刻，乔安娜抱着乔细雨在电脑前直接哭了，喜极而泣。 简书意站在乔细雨的身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他笑着摸摸妹妹的头，道：“恭喜啊，夏天过后，又能跟我一起上学了。” 出成绩以后，乔细雨很快就填报了第一志愿南川大学，余下的时间，便是静待录取通知了。 填好志愿的那天晚上，等简书意和乔安娜都睡了，乔细雨推开阳台的门，站在阳台上给陈起年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陈起年的笑意温柔如这仲夏夜的晚风，乔细雨把最近的事情一件件地告诉了他。 说到最后，陈起年很认真地道：“恭喜你，乔乔，过了这个假期，就正式是大学生了。” 乔细雨握着手机，垂眸，眼神里充斥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嗯。”她轻轻地答应，“谢谢你，起年。” “不用谢。”隔着电话，陈起年笑吟吟地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乔细雨问。 陈起年说道：“大四毕业，我打算回永光发展了。” 这句话，一瞬间点亮了乔细雨的眼睛。 “真的？”她喜不自胜地问道。 “真的。”他的回答也很肯定。 乔细雨抬头，寂静的城市夜空上，一颗流星转瞬即逝地闪过。 流星照亮夜空的一瞬，好像连带着把她未来的道路也照亮了。 第89章 7月末, 南川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乔细雨家。 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下，乔细雨甚至没来得及拆开，便带上通知书匆匆出了门。 7月的永光, 午后闷热, 艳阳烘烤着沥青路。 乔细雨揣着那种录取通知书不知疲倦地朝着地铁站跑，气喘吁吁，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一路匆忙, 出了地铁以后, 她直奔陈起年的家。 抵达后，连一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喘，便抬手叩响了陈起年的家门。 门响三声之后, 陈起年拉开了门。 看到门外的满头是汗、脸颊红扑扑的乔细雨, 他还愣了愣, 正想让她进来喝杯冰水，面前的乔细雨便扑腾地跳起来，一把重重地揽住了他的脖子，手里扬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兴奋地大叫：“起年，我考上啦，我真的考上啦！” 陈起年任由她抱着。 听到这句考上了，他的心也随之安了下来。 陈起年俊昳的面孔上泛起温柔的笑容, 笑眼弯弯，他探手从乔细雨手里取下那张精美漂亮的录取通知, 通知书上大写着南川大学的校名。 从此刻起，乔细雨就成了南川大学正式的新生。 - 考上的消息很快传给了大家, 乔安娜喜不自胜, 直接给乔细雨摆了一桌酒席庆祝。 远在海陵老家的爸爸和小玫阿姨也给乔细雨打来了电话庆祝。 更不用说乔细雨的那帮朋友了, 刚回国的严朵朵和谢锦朝带着李织织几人忙前忙后地为乔细雨开party，庆祝她正式成为大学生。 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归属。 乔细雨念了南川大学的文学系，谢锦朝去了电科大，李织织是本省文科探花，选择了宁闵交大，倒成为了陈起年的学妹，而严朵朵考上了南川师范，陈嘉是艺术生，考上了南川美术学院，而从沈静晚那里，乔细雨也听说到了俞家宁的去处，他高考成绩很不错，以600多分的成绩北上，在首都最有名的理工大学念本科。 上大学的喜悦，还有朋友的陪伴，18岁的这个夏天成为了乔细雨记忆里最愉快的夏天，笑笑闹闹地就走完了。 离9月还剩不到七八天的时候，因为李织织要出省读书，因此严朵朵便在群里号召这帮老朋友们一起聚聚吃饭，算是欢送李织织离开。 聚餐的地点就定在附近一个万达楼上的海底捞，由刚拿到驾照的谢锦朝开车接送大家来回。 一锅蒸腾的火锅，十几碟菜色，还有刚满上的酸梅汁，大家都吃得很尽兴。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 乔细雨坐在谢锦朝和严朵朵的对面，看着他们俩亲昵地挽着胳膊互相喂吃的、大大方方地卿卿我我，忍不住摇头笑道：“昨天你们俩还是青梅竹马，今天就便情侣了，我还真不习惯。” 陈嘉气呼呼地咬了一口吸满番茄锅底的面筋球，拼命点头附和乔细雨的话：“就是就是，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算怎么回事嘛？我和乔乔、织织三个人都还没男朋友的好不好？太刺激人了……” 严朵朵亲昵地贴着谢锦朝的胳膊，谢锦朝则不紧不慢地剥虾，剥好了喂到严朵朵嘴里。 严朵朵得意洋洋看着陈嘉：“什么叫三个人没男朋友，我们这桌明明就你一个单身狗好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乔细雨和李织织，“你们说是吧？” -- 第193页 乔细雨愣了愣。 李织织则垂眸，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娇柔清秀的脸颊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陈嘉大为震惊，筷子上夹的虾球直接掉进蘸酱碗里：“什么意思啊严朵朵？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这桌就我一个单身狗？合着我是小丑？” 严朵朵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黄喉放进翻腾的牛油辣锅里烫了烫，然后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她笑而不语，侧眸先看了眼乔细雨，再看了眼李织织，说：“织织身边最近不是有只很烦人的年下小狗么？说不好哪天就可能在一起了吧？再说乔乔，她跟起年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表白，但实际上也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所以陈嘉，认栽吧，我们几个人里，没对象的只有你。” 乔细雨脸红：“……” 李织织垂眸，咳嗽一声解释：“我那个不算……” 陈嘉：“……我恨。” “对了乔乔。”提到陈起年，严朵朵倒是感兴趣起来，她托着腮笑着问道，“我听说陈起年今年就从宁闵回来实习工作了，到时候你们俩不用异地了，有什么打算呀？” 谢锦朝也笑盈盈地问道：“什么时候能听见你们的好消息呢？” 想到陈起年那双总是温柔带笑的眼睛，乔细雨心里不由得甜丝丝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捏着筷子戳碗里的千页豆腐，支支吾吾脸红说：“……什、什么好消息啊？我们能有什么好消息？”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严朵朵收敛笑意，认真了几分，“这层窗户纸该捅破还是得捅破，我看得出来，你们互相喜欢，早晚要在一起的，你得认真思考你和陈起年的关系了，知道不？” 谢锦朝垂眸，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耗儿鱼，笑眯眯地说：“没表白的话，就算是双向奔赴、互相喜欢，那也只是暧昧而已，还是要正儿八经的确定关系。” 严朵朵侧眸瞥一眼谢锦朝，很赞同地点点头：“嗯，说得很有道理。” 一瞬间，整桌火锅的人全都把目光投向了乔细雨。 乔细雨听到确认关系几个字，脸颊都烧得火辣辣的。 她垂眸，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碗里那块已经被戳碎的千页豆腐，难为情地小声说：“……我，我没想过这个事情，也没想过确认什么关系。” “确认男女朋友关系啊。”就连陈嘉都忍不住地说，“乔乔，你还没跟陈学长确认男女朋友关系呀？他那么喜欢你。” 乔细雨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嘴唇，讪笑道：“……以前都忙着上学呢，哪里会想这个。” “你不喜欢陈学长？”李织织也愣了愣。 “没有不喜欢！”乔细雨当即有些激动地抬头，矢口否认。 但话脱口而出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于是，再度羞红了脸垂头，磕磕巴巴解释：“而不是不喜欢，就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互相有点好感的吧。” 陈嘉激动地说：“喂，乔乔，你们这可不叫应该互相有点好感啊，你们这叫互相对对方有极大好感，互相特别喜欢。” “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严朵朵总结发言，“哪个明眼人看不出来你们互相喜欢啊？陈起年从你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吧？你好像也是。” 喜欢两个字，乔细雨很少把它们摆到台面上来讲，现在突兀地听到，还觉得有些不适应和难为情。 “算了算了，你们在这逼细雨也用处不大啊。”谢锦朝看着乔细雨一人面对三个朋友的逼问，实在是弱小无助可怜，忍不住笑着帮她开脱。 谢锦朝笑盈盈地看着乔细雨：“就算是互相喜欢，捅破窗户纸的事情也不应该由乔乔来做，这个任务还是应该让起年来。等到他说，乔乔再答应就好了。” 严朵朵横他一眼：“鬼知道陈起年什么时候会表白啊，那要是他三年不表白呢？难道让乔乔也一直等着，我还是觉得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先到先得，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掌控全场。” 谢锦朝忍不住笑：“谈恋爱这种事情又不是打仗，还讲究什么控场和地盘？”他侧眸笑眯眯地看着乔细雨，“不过朵朵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和他早点在一起是好的。” “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 乔细雨听着谢锦朝的话，垂眸，睫毛轻轻颤抖，眼底光影潋滟晶莹。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柔柔地道：“嗯，我知道了。” 严朵朵托着腮，笑盈盈地说：“别忘了，你现在已经18了，已经是大学生了，谈个恋爱很正常吧？送总以为自己还是中学生，哈哈哈。” 说到这，大家围着火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细雨也忍不住微笑。 也是，她总是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谈个恋爱，想必爸爸妈妈也不会反对吧？ 那……陈起年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不是也想快点和她在一起呢？ 乔细雨抿嘴微笑，眼前忍不住浮现他俊昳清朗的面容，和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 这顿饭吃得晚，一直吃到10点多，大家才鸣金收兵。 乔细雨同大家一起去商场的地下车库准备回家，可刚下电梯，丢在帆布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乔细雨留步翻包，把手机掏出来。 -- 第194页 “谁啊？”陈嘉好奇，凑近看了一眼屏幕，待看清屏幕上的人后，她还有李织织的脸上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噢，原来是查岗的来了。” 严朵朵和谢锦朝走在前，回头看到陈嘉和李织织脸上的坏笑，又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乔细雨，顿时明白了这个“查岗”的人是谁。 “快接电话吧。”李织织笑着，用手肘推了推乔细雨。 乔细雨红着脸，在大家的注视下把手机贴近耳边。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陈起年低醇温柔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在哪呢？” 乔细雨瞪了一眼身边嘻嘻哈哈的朋友们，才连忙说道：“在家附近的万达这边，怎么啦？” 陈起年微讶：“这个点了还在外面玩？” 旁边偷听到的陈嘉笑嘻嘻地说：“陈学长，乔乔和我们在一起，你放心好啦。” 李织织也笑着凑近说：“要是不放心自家老婆的话，可以亲自过来接，我们正好要回去了。” “嘉嘉、织织！”乔细雨又羞又气，急忙跟陈起年解释，“你别听她们胡说取笑，她们闹着玩儿的。我们刚在海底捞吃完火锅，现在已经准备回家了。” 陈起年唔了一声：“那个万达离你家好像还挺远的。” 乔细雨笑了笑：“还好啦，也就四五站地铁。” 没想到陈起年突然说：“那你现在商场门口等我，我接你回去。” “欸？”乔细雨怔住。 身侧陈嘉和李织织等听见，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还不等乔细雨回答，忙就替她说了：“好的好的陈学长，那乔乔在商场等你，我们就先回家啦。” “你们这帮损友！”乔细雨急得跳脚，简直想拧她们的脸。 电话里，陈起年安静听着乔细雨和这帮好朋友打闹，也会心地轻轻笑了笑，接着便对乔细雨说：“那你现在下来吧，我已经在万达楼下了。” 正跟朋友嬉闹的乔细雨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愣住：“……这么快？” 李织织挑眉：“陈学长神速啊。” 陈起年道：“我今天正好见一个未来可能共事的人，在这附近吃饭，离得不远，一脚油门就到。你快下来吧，我在红绿灯附近停车的地方等你。” “原来如此。”乔细雨点了点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那我现在下去。” “好。”陈起年微笑，“你先挂电话吧。” “嗯。”乔细雨轻声答应，而后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身侧的几个朋友顿时喝彩起来。 严朵朵贼兮兮地用手拱了拱乔细雨的肩膀：“哎哟，不错哦，都知道主动来接你。” 陈嘉双手合十，闭眼祈祷：“苍天啊，能不能让我磕的CP快点在一起！” “行了行了。”乔细雨实在是被她们的打趣逗得无地自容，通红着脸忙说，“你们再这么闹我真的生气了啊。” “好好好，我们不闹了。”严朵朵大笑，忍不住伸手揪了揪乔细雨的脸，“那陈太太慢走。” “你——”乔细雨气噎，伸手就要拧严朵朵的脸。 严朵朵却先一步闪身走人，带着李织织他们跑远了。 一边跑，她还一边笑嘻嘻地回头看着乔细雨，招手说：“乔乔，把握住自己的机会啊，不好好把握，小心幸福溜走噢！拜拜啦！” 说完，一溜烟地没影了。 乔细雨站在背后，看着这群嘻嘻哈哈的“损友”们，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着1楼出口的方向走去。 - 晚上十点多，万达门外的人还是很多。 如今虽然是大夏天，但今天天气还算凉爽，现在又快到深夜了，乔细雨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吊带连衣裙，还是有些冷的。 乔细雨出了商场，站在露天广场四处看了看，可是却并没有看到陈起年的车。 她只好把手机拿出来，想让陈起年给她发个定位。 毕竟这个万达规模挺大，出口都有好多个，她不敢乱走，怕他绕路麻烦。 可是她刚拿出手机，身边就有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凑了过来，看上去20多岁，应该是在这附近玩的大学生。 其中一个还满脸深意笑容地推了推另一个。 乔细雨只瞥了他们一眼，瞬间意识到他们正在朝着自己所站的方向过来，下意识地低了头，想尽量避开跟他们的交流。 其中一个男生已经走到了她跟前，甚至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有些羞涩地低声问道：“那个……小姐姐，我觉得你很漂亮，能不能加个微信咱们认识一下？我是附近南湖学院的学生，你也是我们学校的么？” 乔细雨捏着手机，哑然抬眸看着那个清秀的男孩子，正要拒绝。 忽然间，一件带着淡淡雨后芳草地香味的温暖外套轻飘飘地盖在了她的肩膀上，顿时拂去了冷意。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也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乔细雨怔怔仰头。 陈起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旁边。 他穿着一身有些正式的藏蓝色西服套装，头发梳得清爽规整，原本就俊朗的面孔在这一身略显正式的西装衬托之下越发丰神俊朗，很有青年才俊的气度。 他如同宣示主权一般轻轻握着她的肩头，英挺的眉毛略微抬了抬，很认真地盯着对面那个握着手机要微信的男生，克制且礼貌地微笑：“抱歉，她的联络方式，不能给你。” -- 第195页 第90章 陈起年出现的一瞬间, 对面拿着手机问乔细雨微信男生的脸顿时僵了一下，而后，他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不好意啊兄弟, 我不知道这是你女朋友，不好意思！” 说完，也不等乔细雨回应, 那个男生便和他的朋友尴尬地飞速离开了现场。 乔细雨怔忡地看着那两个男孩离开的背影, 又抬头望了望陈起年，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敢说话。 他们隔得很近。 陈起年的外套丢在他的肩膀上,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肩头, 她整个人好像都被笼罩在他的怀里。 他的外套, 真的好大啊。 大到她整个人都好像被他裹在身体里。 陈起年看着那两个男生走远了，眉宇间淡淡的警惕才逐渐消散，他垂眸，轻轻地松开乔细雨肩膀。 垂眸看她的时候，他那双眼睛里似乎才有了温度。 “真是让人不放心。”他笑着，随手把披在她肩头的外套拢了拢。 他松开她肩膀的一瞬间，她有些小小的失落。 要是能够再揽着她一会儿就好了。 “我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嘛？”乔细雨仰头看着他，故意问道。 “哪里都让我不放心。”陈起年觉得她问这问题莫名有些可爱, 忍不住抬手轻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因为你很受人欢迎啊, 我觉得我很有危机感。” 他半开玩笑地说。 危机感三个字落进乔细雨的心头，那一瞬间, 像是有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飘落在了心口上, 抚乱一片涟漪。 她垂下头, 咬了咬唇，忽然想起刚才离开的时候严朵朵说的话。 ……到这个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她和陈起年之间，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确认关系呢？ 什么时候，她才能在拒绝别人的时候，大大方方地亮出他，并介绍这是自己男朋友呢？ 陈起年看她一直低着头，便温言问：“怎么了？不开心？” 乔细雨收敛思绪，拼命摇了摇头，抿嘴笑道：“没有。”她挽住他的胳膊，抬眸仰望着他，甜甜道，“送我回家吧。” 陈起年垂眸，笑眼温柔。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道：“好，我们回家。” - 乔细雨并肩走在陈起年的身边。 今夜的风很温柔，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樟木味道。 乔细雨走着走着，偶尔忍不住抬眸偷偷看陈起年。 俊昳的面孔，线条凌厉漂亮的下颚，宽肩细腰长腿，背脊永远挺直如同青竹。 身边的他，早已经不知不觉间从少年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 “我本来想在红绿灯附近的停车位等你，但是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没车位了，我就干脆换了个地方停车，自己过来找你。”陈起年领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过去。 果然，陈起年经常开的那辆黑色奔驰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上。 而陈起年的车旁，还停着一辆白色的西尔贝跑车。 看到那台西尔贝，陈起年愣了一下，而后转身对着身侧的乔细雨道：“我过去一下。” 乔细雨点点头，有些好奇地看着那辆底盘极低的跑车。 陈起年走过去以后，站在车窗边敲了两声窗户，很快，那辆跑车的车窗就降了下来。 隔得不远，乔细雨清晰地看到那扇车窗降下后，坐在车内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极其英俊的年轻男人。 陈起年和他交谈的声音不大，乔细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到两个人神情和煦，似乎相熟，而且聊得好像还很愉快的样子。 说完之后，车里的那个男人看了过来。 乔细雨一怔，正对上对方的目光还有些错愕，但是很快，她便整理好了表情，礼貌谦和地点了一下头，向对方微笑示意。 车里那个英俊的男人不苟言笑，俊昳的面容冷峻，但也朝着乔细雨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那个男人收回眸光后，看着陈起年很认真地说了两句什么话。 而陈起年回过头来，微笑看着乔细雨，眼神有几分骄傲。 只有乔细雨满头雾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起年同那个男人的话说到一半，乔细雨便看到一个十分年轻可爱的漂亮女人提着两杯奶茶走向了那辆跑车，盛夏的天，她穿着樱桃色的连衣裙，肤如凝脂，一头海藻般茂密的蓬松大卷发，笑吟吟走来的样子万种风情。 陈起年简单跟那个女人打过招呼，而后那个可爱女人便上了那辆西尔贝跑车上，陈起年站在窗边，跟驾驶座上的青年男子打过招呼后，那辆跑车便慢慢升上了窗户，发动机轰鸣，朝着远处绝尘而去。 送走那辆车，陈起年才朝着乔细雨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车。 乔细雨小跑上前，同陈起年坐进他的那辆奔驰里。 “系好安全带。”陈起年坐进驾驶座，关上门。 封闭的车厢内有淡淡的宁神香味道。 陈起年启动车，乔细雨转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陈起年温言道：“贺氏财团的大公子，也是他们现在的执行总裁，贺愈安，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见他。” 听到贺氏财团四个字，乔细雨咋舌了一下。 在南川乃至整个西南部，最著名的两大财团，一个是南融集团俞氏，另一个就是齐诚集团贺家。 -- 第196页 贺氏财团的大公子长什么样乔细雨没见过，但是贺愈安的大名乔细雨是知道的，乔安娜每每看的财经新闻和当天的财经日报中，时常会出现贺愈安这个名字。 贺愈安出身名门，几代经商，妥妥的old money，年少赴美留学回国后便在贺氏财团担任要职，年轻有为，是精英中的精英。 怪不得能开得起5000w的跑车。 “你见贺家的大公子做什么呢？”乔细雨又问。 陈起年失笑，用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乔细雨的眉心：“我见贺愈安当然是为了我的工作，呆不呆？” “工作？”乔细雨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后知后觉惊喜地道，“你要去齐诚集团工作了啊？” “确切地说，现在是先过去实习，之后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就会转正。”陈起年温和地解释，“我大二的时候，贺愈安曾经来过我们学校进行讲座，当时我们见过，彼此都很有好感，觉得以后是可以合作的。今年年初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一次邀请函，邀请我来齐诚跟他干，我觉得条件待遇都很不错，就答应了。只不过他之前一直很忙，今天才有机会正式定下来。” 乔细雨虽然对商界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是乔安娜混在这个圈子里，她跟在妈妈身边也能耳濡目染到一点。 齐诚是很难进的，何况以实习生的身份跟在执行总裁身后做事，这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说来，贺愈安是真的很看好陈起年的办事能力，所以在他大四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愿意向他抛出橄榄枝。 “那……那真是太好了！”乔细雨喜上眉梢，高兴得不能自已，“那你什么时候正式开始进齐诚工作呢？” “九月底。”提到这份新工作，陈起年似乎也很开心，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一个月时间去学校处理完事情，然后就会回到永光，正式进入齐诚工作。” “好，真好！”乔细雨欢喜，可是高兴了一会儿，她又有些担心，“可是，齐诚和南融不是对家吗？你如果去齐诚，那沈阿姨那边……” “他们知道我的选择，没有反对。”陈起年道，“南融是俞家的，俞总有一个儿子未来支撑他的事业，我可以选我自己想要的，我选齐诚，有我自己目的。” 乔细雨点点头：“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你了。” 陈起年笑起来，空出右手来轻轻拧了拧她的脸：“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好好过你的大学生活吧。” 乔细雨揉着脸，气哼哼道：“我知道！我就是关心一下你嘛。” 陈起年笑而不答，开车回家。 过了一阵，乔细雨还是忍不住问道：“对了对了，刚才你和贺大公子说话的时候，他为什么突然看我一眼啊，你也是，突然回头怪怪地看我一下，是说我坏话嘛？” 陈起年展眉而笑：“我们怎么敢说你的坏话？” 乔细雨凑近他，笑眯眯地问：“那你们说了什么呀？” “你想知道？”陈起年挑眉，瞥她一眼。 乔细雨小鸡啄米点头：“嗯嗯，想知道！” 陈起年回眸，嘴角衔着笑意，专注开车：“不告诉你。” “什么嘛，每次都这样！”乔细雨不满地嘟囔。 陈起年笑：“总之，说了你的好话就对了，至于是什么话，那就不能告诉你了，这是我的商业机密。” “哼，每次都卖关子。”乔细雨气鼓鼓双手环胸。 陈起年眼眸弯弯，悄悄看了一眼他，而后笑着摇头，继续往前开车。 其实，刚才在路边，贺愈安见到他身后站着的乔细雨时，多嘴问了一句：“这是你的女朋友？很不错，进退得宜，温柔知礼。” 贺愈安问出这句话后，他才转过头，眼眸带笑地看了一眼时候满脸狐疑的她。 在场的陈起年当时回过头来，用一种很坚定的眼神看着对面的贺愈安道：“不，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噢？还没表白？”贺愈安带笑。 陈起年莞尔笑道：“我不会表白的。” 贺愈安挑眉：“这话，我不太明白。” 陈起年微笑道：“我不会表白的，时机成熟，我会直接求婚。” 贺愈安眼眸里流露出微讶的神情，随即，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陈起年侧眸，笑着悄悄看了一眼身后那个披着外套的温柔女孩子，挑眉看向贺愈安，神色越发地肯定：“她不会是我的女友，她只会是我的妻子，是未来我身边唯一的妻子。” 只不过，这些话，暂时还不能对她说。 至少，等她再长大一点吧。 他有耐心，一步步地等到那一天。 他不想做他男友，他贪得无厌，他想一步到位。 他想成为她的丈夫。 余生唯一的丈夫。 第91章 9月7号, 所有南川大学的新生报到。 报道的那天乔安娜没空去送，所以是简书意开车接的她。 简书意正好在休赛期，也有时间, 一大早陪着乔细雨收拾了东西, 便开车朝着南川大学驶去。 相比大一的新生，大二大三等高年级早已经上了一周的课，因此车驶入南川大学校门的时候, 车窗外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乔细雨人在永光, 暑假的时候托简书意的关系，已经进出过许多次南川大学了，但是这一次却是以正式学生的身份进入, 心情还是有些不一样。 -- 第197页 乔细雨是女生, 东西多, 到学校以后，简书意先开车陪她去文学系报了道交了费，然后查到分的宿舍在哪，再开着车直接奔向宿舍楼下。 简书意在大学里玩得好的那帮哥们和球友，听说到简书意有个漂亮的亲妹妹今年就读大一过来报道，不请自来地忙前忙后，替乔细雨搬行李上楼。 简书意在旁边看着自己这群见色起意的朋友们，冷笑一声：“平时让你们帮忙你们一个一个地全跑了, 今天倒是来的勤快。” 乔细雨倒是笑盈盈地给每人手里都塞了一瓶冰镇橘子汽水，礼貌地说了谢谢。 就此, 乔细雨的大学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 文学系的课程丰富充实, 大学生活比以前自由了不少, 各种活动也多, 加上乔细雨原本就是个开朗的人，不到一个学期就新交了不少的朋友。 同寝的另外三个女生也都是很不错的性格，加之大家都住在永光，因此节假日也能玩到一起去，乔细雨的寝室关系非常不错。 大一开始后的一个月，陈起年按时返回了永光，正式进入到齐诚集团，成为执行总裁贺愈安身边唯一的实习生，开始了他的职场工作。 两个人又能待在同一座城市生活了。 - 同在永光以后，两个人都不忙的时刻，陈起年经常会驱车来学校找她。 要么一起吃饭，要么一起出去玩，待在一起三四年，两个人的相处已经变得十分有默契，有时候彼此间不用说话，也能通过眼神猜到对方大概在想什么。 总之，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总是轻松而无忧无虑的。 一起玩之余，乔细雨也在不断地充实自己。 她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陈起年已经很强了，如果将来她要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话，那么，她也需要变成更好的自己。 充实的学习是必要的，在学习之外，能够考到的证书，乔细雨都会积极参与，一个又一个地考取，每多拿到一项证书，就好像又翻越了一座大山。 妍皮不裹痴骨，她从来不想做绣花枕头。 这四年的大学光阴，她要过得更好更充实，读本，读硕，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她想要过得更好。 而陈起年在其中，永远充当着支持她的角色。 只要她想完成的，他都会给予鼓励，支持，还会适当地给出自己的指导意见，帮助乔细雨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一切。 互相扶持，互相都在进步，这样的关系让乔细雨觉得无比地满足和充实。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那就是陈起年一直都没向她表白。 那层单薄的窗户纸一直横在两个人中间，没有人捅破。 而这样的亲密又不越界的关系，陈起年保持了两年。 足足两年。 从乔细雨大一开学，到乔细雨大二结束，准备进入繁忙的大三。 这段时间，自始至终，陈起年从来不曾越界。 - 这几年，陈起年从实习生转变为齐诚的正式员工，跟在贺愈安的身后工作，声名鹊起，成为商界的后起之秀，真真正正做到了自给自足。 高薪的工作给他带来了优渥的生活，仅凭自己的能力，养活一个家已经是完全没问题的事情，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最开始还是跟在贺愈安的身后，到后来，几年的磨砺已经让他可以独当一面，因此，东奔西跑各处参加会议出差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虽然忙，只要一有时间，一空下来，他当下就会联系乔细雨，带她出去玩，带她出去吃各式各样好吃的，带她去遍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几年来，他的身边，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乔细雨清楚地知道，他是喜欢她的。 她也从不避讳自己对他的喜欢。 可是三年来，他却从来不提让她做自己女朋友的事情，对她的亲昵也仅仅限于拥抱和牵手，从没有其他过界的行为。 乔细雨不觉有些苦恼。 这层窗户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捅破呀？ 再不捅破，她的大学可都快要念完了…… - 大二升大三的那个暑假，乔细雨打算实习。 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她没找乔安娜和陈起年帮忙，一个人闷着头上网查讯息，而后挨个单位跑去面试。 跑了一个星期，终于接到永光本市日报发来的offer，邀请她暑期来报社当编辑助理实习生。 报社实习的工资不多，一个月也就2000块钱。 乔安娜甚至笑着说：“你还不如来我公司给我当助理吧，妈每个月给你开五千，从我工资里扣。” 简书意得知后也开玩笑地道：“来我们球队当实习宣传助理也可以啊，一个月4千块钱，而且哥现在是明星球员，看在我的面子上，说不定球队还给你多开2千。” 简书意从南川大学顺利毕业以后，顺理成章地直接进入了南川队，现在作为国内男篮的新生代前锋选手已经小有名气，在网络上还有很大一批女球迷的支持，甚至还有他的后援会，再加上去年赛季的优秀表现，接了几支广告，现在是南川队乃至国内篮联里年轻一辈的新秀。 高管妈妈和球星哥哥的诱惑，乔细雨没有理会。 她坚持：“就算是2000块钱，也是我自己努力挣的啊，跟你们给我的不一样。” -- 第198页 于是，她愤慨满满地当即就跟报社签下了合同，正式开始了自己为期两个月的实习生涯。 陈起年知道后倒是欣然同意她的选择：“虽然现在还没毕业，提前适应社会也是不错的选择，多积累经验总是好的。” 得到陈起年的肯定，乔细雨的干劲就更足了，进了报社以后，一整个暑假都跟在编辑的身后跑，哪里有新闻，她就去哪，只要领头的愿意教，她就肯下功夫苦学。 一个多月过去，报社的工作给她增长了不少见识，且因为她勤奋好学又能吃苦，报社上下的前辈跟领导都很喜欢她，还说如果她毕业后有意向的话，可以正式加入他们报社工作。 乔细雨欣然点头，感谢报社领导的赏识和指教。 忙完7月，她头一次领到薪水，微薄的两千块钱。 这两千块钱，对比乔安娜、陈起年和简书意挣的钱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乔细雨还是很开心。 自己挣的钱，拿出来踏实，用得也踏实。 拿到工资的第一天，乔细雨就给乔安娜买了一支香奈儿的香水，花掉了大几百，又花了几百买新出的一款游戏皮肤送给简书意，最后，她叫上了陈起年，请他外出吃饭。 以前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陈起年买单，头一次，乔细雨觉得自己也有能力请陈起年吃饭了，格外开心。 而陈起年也没有推辞她的邀请，大大方方接受了她的宴请，也精心挑选了一家乔细雨能够承受的餐厅，痛痛快快地点上了一桌大餐。 乔细雨原本还担心陈起年会顾念男人的面子，不肯让她请客吃饭，但是没想到陈起年会这么爽快。 一起坐在餐厅的时候，乔细雨把自己原本的顾虑告诉了陈起年，可没想到陈起年却很认真地说：“男女平等，我请你吃饭不是应该的，你请我吃饭也不是看不起我，我为什么要顾念所谓的男人面子？你请我吃饭，是在和我分享你的劳动成果，我很开心，也很荣幸，除此之外，绝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乔细雨听到，心里简直快乐开了花。 陈起年总是能够尊重她，这点，比什么都让她更开心。 - 实习到8月中旬，乔细雨已经逐渐习惯了报社的工作，有时候一些新闻，她一个人跑也可以拿到需要的材料，且她做事又细致又认真，报社的领导也相信她，让她全权负责过好几个新闻的跟进。 离实习结束还有七八天的时候，乔细雨突然接到了一个新闻的采访任务，做一个城北旧区改造成果的民意调查访问。 乔细雨接到任务以后，率先做了相关的资料调查，列出了采访大纲以后，带上工具便直奔了城北改造区。 - 8月下旬的永光已经进入了一段时间的雨季，那段时间，永光的天就好像漏了一块洞一般，整日整日地下雨，一下就是好几天。 接连不断的雨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甚至还带来了台风，不过还好，这样的雨势倒还不至于阻碍出行。 报社在城南，改造区在城北，只能搭乘地铁过去。 乔细雨出报社的时候，天阴阴的，抬头看天的时候，林立的高楼之上浓厚的乌云密布。 雨没有停，和前几天一样。 到地铁站的时候，马路两边已经肉眼可见的开始积水，不过还没有影响人行走，且乔细雨出写字楼的时间才9点半，路上各处都能看到匆忙上班族的身影。 乔细雨也没有过多在意，举着伞匆匆往地铁站去。 进地铁的时候还一切正常，过了安检以后，再下电梯，进入乘车的区域。 在站台等了不到一分钟，前往城北的地铁就到了。 乔细雨用塑料袋装好潮湿的雨伞，待双层门拉开以后走了进去。 九点半的地铁上人很多，乔细雨挤到最里面，抓住栏杆当扶手，站稳以后便没有再留意其他，只专心看着手机上今天的采访计划，想着到了城北以后要先从哪一步开始今天的采访。 地铁里的挂壁小电视播放着今天的早间城市天气预报，女主持人站在气象图前介绍道：“……今日市内的暴雨天气可能会逐步加强，到下午降雨量将会突破昨天，各位市民请合理安排出行，带好雨具，同时，明天城市降雨继续增强……” 飞速前行的地铁当中，乔细雨和身旁的上班族们一样低着头，各自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机，并没有理会地铁当中的天气播报。 毕竟在永光，接连的大雨是时常的事情，尤其又是在夏天，因此并没有人在意这场连绵不绝对雨。 - 地铁往前行驶，全程约有75分钟，且越往后走，车厢内的人就变得越少，等到乔细雨做好所有的采访计划抬头时，空旷的车厢内已经不剩了几个人。 她这一节车厢放眼看过去，共同也不过剩下了20多人。 乔细雨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列车下一站即将到达的站点。 距离她要到的站还有七八站路。 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反正无无事，乔细雨便把无线耳机掏出来带上，准备听会儿歌，捱过剩余的时间。 乔细雨一边听着歌，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地铁隧道里一闪而过的广告发呆。 可是渐渐地，她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 第199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辆地铁，好像开得越来越慢了。 一般来说地铁到站之前都会提前减速，但是现在才刚刚驶离前一个站台，地铁应该是提速的，怎么会反而开得越来越慢？ 事实证明，乔细雨的感觉是对的。 这辆地铁不仅开得越来越慢，到最后，竟然直接停在了黝黑的隧道当中。 刹车时，车轮与铁轨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整个车厢一晃，紧接着，列车便停了下来。 一瞬间，车厢内所有的乘客都茫然地抬头，四面观望，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致使地铁在行进的过程中突然停在隧道里。 难道是地铁出了故障？ 乔细雨摘下耳机，茫然地和身侧的乘客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下一刻，地铁车厢内的广播中响起了车长的声音：“……各位乘客，不好意思，因为前方站台暴雨积水的原因，无法再继续往下行驶，我们将会退回上一站台，请各位乘客听从站台指挥人员的安排离开地铁站到达附近设置的避险地点。” 广播一出，顿时满车哗然。 “怎么回事啊？站台怎么会积水的啊？” “我还要上班的啊。” “避险？什么意思啊？” 整个车厢顿时躁动起来，大家都无端地生出恐惧，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暴雨积水，导致地铁都必须停运。 在地底待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地上是什么情况，乔细雨已经完全不得而知，听到车长的广播，她当即把手机打开。 没想到，刚打开，手机里便弹出了永光特大暴雨引发道路积水严重的新闻。 乔细雨点开新闻一看，新闻视频里，原本的高架桥已经因为暴雨的关系变成了瀑布，道路积水，且地铁里已经不断涌入肮脏的洪水，消防救援人员已经在源源不断地赶来，疏散被洪水围困的市民…… 乔细雨脑子里哄的一声作响，霎时间紧张了起来。 就在她远离地表的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地上，俨然已经成了一片汪洋。 这场雨怎么会忽然变得那么严重！？ 她无暇多想，正想要给编辑部打个电话，编辑部领导的电话却先一步打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场特大台风暴雨的缘故，手机信号都开始变得很差。 乔细雨刚按下接听键，主编的声音就急吼吼地传来：“……乔细雨，赶紧下地铁避险，城北一片的路都已经严重积水了，你坐的17号线北部站台都全淹了，快点下车赶紧跑！别去采访了，快点跑！那边地势高，水很快就会漫过来，快点跑！！” 第92章 接到电话的一瞬间, 乔细雨脑子里嗡的一声。 地铁已经在开始朝着上一个站点倒回。 “好，谢谢主任，我知道了。”乔细雨握着手机点点头, “我一会儿出了地铁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您不用担心我。” “嗯，好，千万注……” “嘟嘟嘟……” 听筒里, 报社领导的话还没说完, 不知为何，电话就断线了。 “妈妈，车子在水里开也, 好好玩。”车厢里, 一个小娃娃趴在妈妈的怀里往车窗外看。 这一句童言无忌的话顿时敲响了整节车厢人的警钟。 乔细雨心里一根弦揪紧, 连忙回头往车窗外的地铁隧道看，这才发现，整个隧道竟然积水了！ 水已经涨到了车窗玻璃下几寸的地方！ 顿时，整个车厢内的人都开始慌张起来。 就照这个蓄水量来说，等车回到上一站，开门的时候，门外的洪水少说也已经到了大腿。 地表之上的雨已经大到了何种程度，乔细雨不敢想象。 “车厢开始渗水了！”车厢内, 有人大喊了一声。 这句话，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连忙站起身或是转过头，贴着窗户看窗外隧道逐渐高涨的积水。 车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很紧张, 乘客们都已经坐不住了, 全堵在车门前, 一到站就立即冲出去。 乔细雨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包里，抱到怀中，打算一会儿跟着车厢里的人逃出去。 “大家不要慌张，工作人员都在，大家听从工作人员的安排慢慢离开车厢，千万不要拥挤！”地铁内巡查的安保人员扯着嗓子拼命地喊，“注意安全，大家都要注意安全，手牵手出去！小心水下的异物，千万不要摔倒了！” 因为隧道内积水的缘故，返程的地铁行驶得很慢，几乎用了平常三倍的时间，才从隧道内返回了上一个站点。 地铁抵达站点的一瞬间，乔细雨看清了站台上的景象。 原本宽阔的站台已经全部被洪水覆盖，站台上 的长凳已经完全被洪水所淹没，目测蓄水量已经到了快要到腰了。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洪流还在顺着电梯汹涌地往下冲。 如果不赶快离开，洪水马上就会漫过胸口，甚至可能把站台全部淹没！ 看到这个场景，车内的人几乎快要崩溃，有些孩子甚至害怕得大哭起来，车厢内的老人也浑身颤抖，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时间，车厢内一片哀嚎混乱。 “马上就要开车门了，大家小心！”安保人员扶着车厢内的老人大喊。 “嘀嘀嘀。” 地铁内门上的警报器响了三声以后，站台内外双层门先后打开。 -- 第200页 这一瞬间，源源不断流向大厅的洪水顿时冲击进入了地铁车厢内。 虽然安保人员已经一再交代，要大家遵守秩序先后离开，不要拥挤，可是看着眼前这可怕的一幕，人性的本能便是求生，谁还顾得上别人说了什么，只有逃命才最要紧。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早高峰，但地铁内的人也不少，开门以后，无数密密麻麻的乘客如同倾巢而出的工蚁，不顾一切地逆着汹涌的洪水奋力往上方跑。 洪水源源不断地涌入隧道和车厢内，眼看着车厢内的水平线已经从大腿根涨到了腰间。 还没离开车厢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乔细雨站在最后，挽起牛仔裤的裤腿，抱紧了怀里的包，正打算跟着人流冲出候车厅。 可就在这个时候，混乱中，她却听到自己背后，也就是车厢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小孩惊惶的哭声。 澎湃的洪水再加上逃生的嘈杂，这一道小孩的哭声混在其中其实并不明显，但乔细雨还是有些担心地回了头。 这一回头，才发现有个大概上一二年级的小女孩，穿着校服正站在已经被洪水淹没的长凳上，抱着地铁内的栏杆哭得声嘶力竭。 对于乔细雨这样的成年人里说，现在水深到腰，勉强还能行走，但是对于这种七八岁不到的小女孩来说，这肮脏的洪水只要再往上涨一点点，很快就能淹到她的下巴。 这小孩的父母呢！？ 都不管的吗？ 乔细雨第一反应就是找她的父母。 可是附近的大人都已经走空了，这节车厢里几乎一个人都不剩了。 乔细雨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猛烈从上一层冲击下来的洪水，又回头看了一眼抱着栏杆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女孩，一咬牙，还是转过身，艰难地迈着步子跨越车厢内的洪水，径直走到那个小女孩的身边，大声地问道：“小妹妹，你父母呢？” 那小女孩一边大哭，一边用朦胧的泪眼看着乔细雨，含糊不清地说：“姐姐，姐姐救救我，我爸爸妈妈都不在，我今天一个人坐地铁去学舞蹈，姐姐……” 乔细雨刹那明白过来，这小女孩今天是自己乘地铁去舞蹈班学跳舞的，父母都不在身边。 左右几乎已经没人了，乔细雨一咬牙，飞速把自己的书包背在胸前，而后转过身，背对着小女孩道：“别怕别怕，你快到我背上来，姐姐背着你出去！” “嗯！”小女孩呜咽着点点头，手忙脚乱地爬到了乔细雨背上。 虽然这个孩子只有七八岁，但到底也有50多斤，突然之间驼了50多斤的东西在背上，对于单瘦的乔细雨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和勉强的。 乔细雨咬紧了牙关，托了托背上的孩子，回眸安慰道：“别害怕，你抱紧姐姐，姐姐现在背着你出去。” “嗯！”小女孩泪眼朦胧地点点头，双手死死攀住乔细雨瘦弱的肩膀。 乔细雨背好小姑娘，一步一步朝着地铁门外的方向走。 洪水是浑浊且带有一股独特腥臭味的，这种弥漫的气味几乎让乔细雨想要作呕，而且因为洪水的冲击，水底之下埋伏了不少的“陷阱”，许多杂物堆积在看不见的水底。 乔细雨驮着背上的人，几乎每走两步就会踢到个什么东西，几次下来，脚背疼痛不堪，似乎被割到了，但是她无暇顾及。 水的阻力加上背上的重量，这段往上的路并不好走，且电梯早就已经停了，乔细雨只能人力从楼梯上一步步自己走。 身边的人大多自顾不暇，没有人管她们俩。 乔细雨也没指望别人会帮忙，于是生生咬着牙走到了中层安检处。 地下负一层也已经是一片汪洋。 安检口的安检机器、椅子、广告立牌还有不锈钢铁栏杆都已经被洪水冲得七零八散。 “各位乘客，请往我们指定的避险场所走！” “这边！” “都到这边来！” “大家注意脚下！” 远远的，乔细雨看到有戴着红袖章的志愿站举着喇叭大喊。 她托了托背上的小姑娘，转身朝着志愿者所在的方向吃力地走，一面还不断地安慰背后的小姑娘：“别怕妹妹，没事的，别怕啊。” 小姑娘哭着趴在乔细雨背上，吓得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 乔细雨转身，忍着脚上伤口的疼痛，淌水朝着志愿者们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 到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地铁志愿者还有工作人员临时收拾出的一个避难场所，原本这里是另外一个出口，但由于地势较高，相比其他出口来说位置好些，所以暂时还没有涌进洪水。 大部分的人都被困在这里暂作休息。 乔细雨把背上的小姑娘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在人满为患的高台上找了一个空的角落坐下。 小姑娘已经被今天的状况吓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地发抖，乔细雨安抚了她好一阵，才温柔地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电话，快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不然你父母该担心了。” 小姑娘双眼通红地委屈说：“姐姐，我的电话手表刚才在地铁洪水里掉了，找不到了……” “那你记不记得你父母的电话，你用我的手机打。”乔细雨连忙翻开自己的包，想拿自己的手机让这个小姑娘给家人打电话。 可是翻找了一阵，包里却始终找不到手机。 -- 第201页 乔细雨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她以为是自己刚才把手机放得太深，于是又重新认真地内外找了两遍。 可就算翻遍了所有的夹层，却始终看不到她的手机。 乔细雨的脑海里哄的一声，这才突然意识到，她在地铁上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把手机真的塞进包里，仔细回想一下，她当时好像是把它揣在裤子口袋里的…… 这也意味着，她的手机可能也在刚才掉在了洪水里。 乔安娜现在在外地出差，简书意在外地打球，他们也许还不知道今天永光暴雨的事情。 但陈起年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要出去跑新闻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肯定已经在给自己打电话询问情况了。 要是她一直没接到电话，他该有多着急？ 乔细雨一瞬间自责起来，她刚才应该更谨慎一点，把手机丢进包里才对的，她这个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没有手机，没有钱，她现在还在永光的北边，到时候万一雨停了，她又该怎么回去？ 乔细雨的头一个比两个大。 她按了按眉心，先冷静下来。 比起自己，还是先想想身边这个小姑娘吧。 乔细雨整理好心绪，转过头问志愿者：“您好，能不能问你借个手机，我手机掉在洪水里了，想借来打个电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的。”志愿者点点头，便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而后又苦笑道，“不过电也不多了，可能再打几个电话就关机了。” 乔细雨感激道：“谢谢，不过不是我用，我是想给我身边这个小妹妹用，她得给她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才行，不然她父母该担心的。” “这没问题。”志愿者把自己的手机解锁，而后塞给乔细雨身边的小姑娘，让她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同时安慰道，“小妹妹，别怕，我们都在呢。雨停之前，大家都要在这里暂时避险，雨停之后就能回家了，所以千万别害怕。”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抽噎着开始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 乔细雨坐在她身边，仰头看着身侧一群人，大家都垂着头，浑身落汤鸡一般地在高台的地板上席地而坐，等待着这场暴雨的停歇。 可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呢？谁也不知道。 乔细雨想到陈起年，有些担心地垂下眼眸。 ……他，会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吗？ 第93章 乔细雨背出来的小妹妹借了在场志愿者的手机给父母打电话, 因为这场暴雨的缘故，许多地方的线路都被压断，这个电话也是好不容易才接通的。 小妹妹一接到父母的电话便号啕大哭, 委屈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乔细雨接过电话，把今天事情的经过跟她父母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这小妹妹的父母现在也被暴雨困在公司不能脱身, 于是千恩万谢, 只能请求乔细雨暂时照顾一下女儿，等到暴雨停了以后，他们再亲自过来接人顺便给乔细雨道谢。 乔细雨只让他们别客气, 任凭谁看到这小女孩一个人无依无靠都应该搭手帮忙的。 挂断电话以后, 乔细雨便同这个小妹妹一起坐在高台上, 和大家一起在这里暂时躲避暴雨，等待援救人员接他们出去。 “听说我们这里还不是最严重的，22号线已经到了城北，听说到的时候，车厢里已经淹到胸口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伤亡呢。” “不是吧？希望人没事。” “现在都已经快要下午5点了，这雨怎么还不停啊。” “这降雨量真的太可怕了。” 大厅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断传到乔细雨的耳朵里。 小妹妹靠在乔细雨怀里, 两个人一大一小缩在墙角，听到这样的话, 小妹妹有些害怕地抬头，看着乔细雨道：“姐姐, 我们今晚还能出去吗？” 因为泡过水, 身上都是湿的, 乔细雨明显能够感觉到这小妹在不停发抖。 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练功服湿漉漉地紧贴皮肤，再这么下去恐怕感冒。 乔细雨没犹豫，直接把自己身上还算干的那件防晒衣脱下来，拧了拧水后甩干，把它披在小妹肩膀上，又替她拢了拢衣领，温柔地说：“别怕，这里有这么多人和我们一样呢，救援人员肯定很快就会赶到的。你要是冷就挨着姐姐取暖，两个人凑近就暖和了。” 小妹低头，看了看乔细雨身上一件单薄的吊带衫，关怀地问：“姐姐，可是你不冷吗？” “我还好。”乔细雨笑意温柔，搂紧了她一点。 “姐姐，你不害怕吗？”小妹仰着脸，又问。 乔细雨看着眼前黑黢黢的高台，唯一照亮这里的是一盏小小的应急灯，以及许多人的手机屏幕。 黑暗里，能够听到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唉声叹气。 乔细雨今早出来得急，只吃了一个鸡蛋煎饼，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他们在这儿已经被困了将近半天。 半天，滴水未进，手机掉了联系不到陈起年和家人，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给身旁的小妹妹取暖了，乔细雨简直又冷又饿又绝望。 害怕吗？ 她看着眼前这一片黑黢，无奈地笑了一下。 如果陈起年在这的话，她现在可能也跟身旁那些啜泣地人一样哭起来了吧？可能根本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坚强到还可以照顾帮助别人。 -- 第202页 “姐姐不怕的，不要多想。”乔细雨收敛思绪，摸了摸小妹的头发，笑容温暖坚定，“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忍忍，要是困了就靠着姐姐睡一觉。” 乔细雨温暖细腻的手心抚摸在小女孩的头顶上，那种温暖带有一种穿透的能力，似乎能够传达到人的心里。 小妹妹点了点头，安心地靠在乔细雨怀里，渐渐地就睡了过去。 乔细雨搂着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又冷又饿之下，还得撑着困意不能睡。 时间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之中流逝，乔细雨抱紧了怀里的小妹，沉默等待着这场大雨的停歇。 - 大部分人的手机都已经没电了，应急灯也快把它的电量耗尽，眼前的高台越来越黑。 乔细雨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于是又累又困地问身侧的一个女生现在几点。 女生拿出开着省电模式的手机看了一眼，告诉乔细雨，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 乔细雨咋舌。 时间都已经快到9点了，现在却还没有人过来救援，这就说明外面的雨很可能还在持续不停地下。 乔细雨无奈地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熟睡的小妹妹，终于认清现实了。 今天这么大的暴雨，永光市内外估计都在抢险救援，他们这里暂时没有人有生命危险，所以必须让出救援机会给那些抢先需要帮助的人。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长时间在黑暗处待着，又没吃东西，乔细雨感觉自己有点低血糖了。 她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把小姑娘轻轻放到自己的腿上靠着，打算这样坐着睡一夜，等到明天再说。 她闭上眼睛，睡意很快席卷而来，冷和饿在困意的强压之下很快就被驱。 就在意识已经濒临朦胧，即将睡着的时候，桥西与忽然感觉有一束强大的光照过自己的面颊。 她愣了愣，没有睁开眼，反而紧闭眼帘。 她以为这是谁的手机电筒在乱照，所以并没打算打理，预备继续睡一觉。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楼梯口之上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呼唤：“——乔细雨！” 空旷漆黑的大厅之内，这一声呼唤犹如惊雷炸开。 顿时，沉寂在黑暗之中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乔细雨原本紧闭的双眸陡然间睁开，整个人宛如被雷击过一般，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这、这个声音是。 乔细雨的眼眶一瞬间酸楚了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便从泪腺往外汹涌冒出。 被困这12个小时内，她一直清醒冷静且强大，好像无所畏惧一般。 可，当这道呼唤传来的一瞬间，她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坚强便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陈起年……” 乔细雨含着眼泪，喃喃地默念他的名字。 是他来了。 陈起年竟然来找她了。 陈起年的声音是从地铁入口的方向传来的。 乔细雨睁开眼，便看见黑暗中，一盏手电筒散发着白光，一瞬间击退了大厅的黑暗，也照亮了她的眼睛。 “淼淼！” “淼淼你在哪？爸爸妈妈来了！” “乔细雨，是我，你在这里吗？回答我！” 伴随陈起年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一对男女焦急的声音。 怀里原本睡着的小妹妹听到这对男女的呼唤，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鲤鱼打挺从乔细雨的腿上匆匆站起身，四顾周围大喊：“爸爸，妈妈！” “淼淼！”手电光的方向，那对男女的声音再度传来。 小妹妹站起身：“我在这里，爸爸，妈妈，我在这儿！” 她一边说一边招手。 那一束手电的光芒扫了扫，最终落在乔细雨跟这个小女孩的身上。 因为逆光的缘故，乔细雨只隐约看到光源的尽头处，三个人正朝着她们的方向奔来，连带着那手电筒的光也一晃一晃。 是陈起年。 真的是他。 随着他们的逼近，乔细雨清晰地看到了陈起年的身影轮廓。 她咬了咬牙，想把眼眶内的眼泪憋回去，可不知为何，越想忍，就越发地忍不住。 “爸爸，妈妈，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见到父母的一瞬间，小妹妹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扑进了父亲的怀中。 “淼淼，妈妈和爸爸也好担心你。”小妹妹的父母也抱着女儿痛哭。 陈起年站在这对夫妻的身后，垂眸看着他们全家团聚，而后才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乔细雨。 乔细雨也看着他。 陈起年穿着一件黑色短衫，一条灰色卫裤，浑身上下的衣物都湿透了，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额头上的碎发还在源源不断地滴着水。 他的眸光慌乱而关切，见到她的一瞬间，瞳仁微微地颤了颤。 乔细雨咬着嘴唇，眼里泪光涟涟，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个人都很狼狈。 陈起年低下头，垂眸，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似乎在隐忍着情绪。 隔着三五步的距离，乔细雨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担心。 她委屈茫然地垂下眼睛，忍着眼泪，小声地说：“……起年，对不起，我的手机掉在洪水里了，我又借不到电话，所以我没办法联系到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 第203页 外面洪水泛滥，出行必定不便，车也没法开。 公司和家都在城南，这里是城北，陈起年究竟是如何跑过来，又如何费劲辛苦冒着大风大雨找到她的，乔细雨不敢想。 一想，她就会更加愧疚。 如果今天自己没这么粗心大意掉了手机就好，也不会让他担心成这样。 “起年……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让你担心了。”这一刻，乔细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一味地道歉，希望陈起年不要责怪她。 她垂着眼眸，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只剩下哽咽。 陈起年静静站在她面前，幽暗的双眸沉寂凝望着委屈得直哭的她，眼仁深处，一丝浅浅的光芒闪过。 刹那，他原本紧握双拳的手松开。 他抬腿，迈步，逼近她。 乔细雨垂着头，仍在落泪，没有留意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他。 “对不起……”她颤声哽咽，一味地说，“对不……” 话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字却忽然卡在喉咙里。 猝不及防，一个温暖的怀抱已经牢牢地圈住了她，将她整个包裹在其中。 乔细雨的下巴靠在陈起年的肩膀上，带泪的双眸猛然睁圆，睫毛上悬挂的晶莹泪珠随着眼睛的睁眨而落下。 原本紧绷的身体因为他怀抱的温暖而渐渐软化。 乔细雨垂眸，闭上眼，咬紧了牙根，泣不成声。 陈起年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耳际，温柔的大手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的背，让她汹涌的情绪平息成一池静水。 “你没事就好。” 良久，他低醇轻柔地说了五个字。 没有责怪，没有慌张，没有怒气。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你没事就好。 乔细雨终于再也无法忍住，张开双手，也像他用力拥抱自己一样，用力地拥抱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嚎啕大哭，如同一个伤心难受的小孩子。 “你终于来了……”她一面哭，一面含糊不清地说着，“我真的好害怕啊，陈起年，我手机也掉了，脚也伤了，特别痛，一天什么东西也没吃，又饿又冷，整个人都要崩溃掉了，我真的好怕万一雨下得更大了怎么办，怕这里也被淹没了怎么办，怕你找不到我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这一刻，乔细雨丧失了自己所有的语言组织能力，死死抱着陈起年嚎啕大哭，没有条理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而陈起年自始至终紧紧把她圈在自己的怀抱中，安静温柔地听着她的抱怨，听着她的发泄，任凭她哭湿自己的衣襟。 一个人的时候，乔细雨永远可以坚强。 可是一碰到陈起年，她却又立马就成了一个没用的胆小鬼。 乔细雨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太依赖陈起年了。 而陈起年，又总是全心全意地给予她自己全部的依靠。 有时候想想，自己还真没用。 总是陷落在他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可是，陈起年的温柔，她又怎么能拒绝？ 周围同被困在这里的乘客们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无声地看着他们，眼里有微笑，有艳羡。 “小姑娘，你男朋友可真不错啊，冒这么大的暴风雨还非要出来找到你。”身边，同陈起年一起过来的小女孩的父亲转头，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称赞道。 乔细雨缩在陈起年怀抱里，听到这话愣了愣。 她抬眸看了看陈起年。 陈起年垂眸微笑看着她，并不多话，只是轻轻地用拇指揩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小妹妹的母亲把乔细雨盖在自己女儿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退还给陈起年，也笑看着乔细雨二人补充：“是啊，我们当时在地铁口前面一点碰到你男朋友，那边当时水都已经漫过腰了，我们夫妻想过来找女儿，还有些犹豫没敢涉水，没想到你男朋友想也没想直接过丢了雨伞冒雨过来，我们也是跟在你男朋友身后才敢过来的。” 小女孩父亲说：“你不知道，地铁口那边的积水很严重，而且倒了的树、车，很多东西都被水冲在一起，洪水激流很可怕，雨又大，我们夫妻一开始怕出事，还没敢直接过来。你男朋友胆子是真的大，感觉命都豁出去了一样，不要命地往你这边过来。” 乔细雨抬眸望向他，愣了愣：“这么大的雨你还过来？你不要命了？” “这些都是小事。”陈起年对自己怎么过来的事情闭口不提，只安慰笑着，“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你了。” 乔细雨靠在陈起年身边，有些脸红。 被乔细雨救下的小女孩看了看陈起年，又看了看乔细雨，认真地说道：“姐姐，你男朋友真勇敢，真帅啊。” 乔细雨有些难为情地看向陈起年，不知道他会不会否认别人把他认成自己男友。 陈起年握着她的肩膀，微笑地看着小妹妹说：“你的爸爸妈妈也很勇敢，冒着这么大的雨来找你。” 小妹妹笑着，回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 乔细雨红着脸，羞怯地低头，心中暗自欢喜。 陈起年并没有拒绝别人把他误以为她的男友。 她就知道，他是喜欢她的。 - 陈起年的到来令乔细雨安心了不少。 他一出现，她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和勇气，不再那么不安。 -- 第204页 陈起年和那女孩的父母是强行穿过洪水抵达地铁的，也就是说外面的暴雨还没停，现在出去是有危险的，所以暂时大家只能仍旧在这个高台避险，等到地铁方面的工作人员接到通知，大家方能在他们的带领下离开这里。 小女孩的父母带了点面包过来，分了一部分给乔细雨，再度感谢她今天保护了他们唯一的女儿，又加了微信，说等这场天灾平安过去以后，再好好地请她吃个饭表达感谢。 乔细雨也并没有回绝他们的盛情，加了微信，大家便一起坐在大厅等通知。 乔细雨脚背上的皮肉伤不大，但多少也是两道血淋淋的口子，在这里没办法处理，于是陈起年便用她的防晒衣简单包了一下她的伤口，而后陪在她身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熬过剩下的时间。 冰冷的地铁站大厅内，昏暗无光，坐在冰凉的地面上，陈起年的温暖的身体是乔细雨唯一可以取暖的地方。 靠着他，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休息了。 - 暴雨席卷永光市，那天，这场雨一直下到晚上的11点，才终于逐渐地平息下来。 接到可以离开避险场所的通知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在地铁站工作人员和消防救援人员的带领下，被困在地铁站大厅内的乘客们开始有序地疏散。 与救援队一同过来的，还有一辆医院派来的救护车和急救人员。 陈起年背着乔细雨去救护车附近处理了被割伤的脚，上了药，包上了厚实的纱布，这才准备回家。 被乔细雨救下的小女孩的父母得知陈起年没开车，且现在也根本打不到车回去，便主动请缨，说送他们二人回去。 陈起年和乔细雨也没拒绝别人的好意，便同着小女孩的父母一起走到他们家停车的地方，让这对夫妻送了他们回去。 - 送达的地点是乔家所在的小区。 陈起年下了车，而后在小女孩父亲的帮助下，把腿脚行动不便的乔细雨搀扶下了车。 陈起年背上乔细雨，转身对站在车边的夫妻二人道谢：“我们到了，谢谢。” 丈夫笑着：“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的。” 妻子说：“乔小姐，还是要再次谢谢你救了我们淼淼，这个恩情我们会还报的，真的谢谢了。” 乔细雨哪里受得住他们这种热烈的感谢，趴在陈起年的背上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这么谢谢我。” 双方客气了几句，夫妻让女儿给陈起年和乔细雨说了再见，一家人便开车驶离了小区门口，扬长而去。 陈起年把乔细雨往自己背上托了托，侧首微笑道：“走吧，回家好好休息。” “嗯。”乔细雨抿嘴，红着脸点了点头，双手牢牢地搂住陈起年的脖颈，趴在他宽阔的肩背上，由着他带自己走进小区。 城南的积水没有城北严重，但小区内也已经在开始组织物业人员防洪了，毕竟水已经没过了脚踝，还是要引起重视。 陈起年背着乔细雨，一脚深一脚浅地涉水穿过小区的绿化带，来到单元楼下。 乔细雨刷脸开了单元楼的大门，两个人走进大厅。 乔细雨趴在陈起年的背上，有些难为情地说：“要不要放我下来吧，这里没水，我可以自己走。” “不行。”陈起年自然没答应，也没打算把她放下来，一路背着走进了电梯，按楼层。 到乔家的大门前。 陈起年按落密码锁，打开大门。 乔安娜这些年一直把陈起年当做自家人看待，所以乔家大门的密码陈起年是知道的，也录过指纹。 乔细雨就这样乖乖待在他的背上，像一个废物一样一动不动。 进屋，换鞋，一系列的事情都是陈起年帮她做的，一件事都用不上她插手。 乔安娜和简书意都不在家，空荡荡的大平层里，只有陈起年和乔细雨两人。 陈起年帮她换了鞋后，温柔地把她放在客厅的椅子上：“我能不能进一下你房间？帮你准备一下换洗的衣服。如果你洗个热水澡暖暖的话，可能会感冒。” 乔细雨脸颊上浮起两团淡淡的红晕，稍有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允许，陈起年这才转过身，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他在乔细雨的房间里忙了一阵，又折返回来，把她从沙发上背起来，一路背打她卧室的浴室内。 乔细雨趴在陈起年的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换洗的衣物已经全部规整地叠放在浴缸旁的柜子上，一应的洗漱用品也放在浴缸边，陈起年还顺便把缸里的热水也放好了，浴缸正冒着氤氲的白雾。 陈起年小心地把她放下来，温柔道：“你慢慢洗，我就在客厅陪着你，等你都好了，我再回家。” “你还要回家？”乔细雨无意识地直接问出了口，“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呀。” 潜意识里，她并不太想让他回家。 可让他留下来，又显得过于暧昧。 “如果乔阿姨或者书意在家，我可以留在这里，但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留在这里过夜不方便。”陈起年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先洗澡吧，我先出去。” 说着转身离开浴室，顺便轻轻替乔细雨带上了门。 看着浴室紧闭的大门，乔细雨一颗心狂跳。 -- 第205页 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涌现了出来。 今夜，她可以留住他吗？ 她好希望他能留下陪她，她好希望他不要走。 留下吧，陈起年，好不好？ 就这样陪着我，一直到天明。 第94章 氤氲温暖的水雾将乔细雨的身体整个包裹住, 陈起年离开的时候还替她点了淡淡的宁神香，闻着心神安定了不少。 乔细雨洗完澡，换上身侧规整叠好的睡衣, 吹干了头发, 才扶着墙，拖着还带伤口的脚，慢慢走到客厅。 到客厅的时候, 陈起年正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乔细雨稍微听了一下, 是在讲工作上的事情。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陈起年捏着手机回过头来。 看到是她，他脸上的神情和煦, 转过头跟电话里的人礼貌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 这个案子具体的方案等明天到公司了我们再详谈。好的, 不好意思。” 说完，他挂断电话，转身朝着客厅内走进来。 “来，小心。”陈起年温热的大手轻柔地覆盖在乔细雨的手背上，他扶着她小心地坐到沙发上。 “脚上的伤口没沾水吧？”他垂眸，无比认真仔细地检查她脚上缠着的纱布。 乔细雨坐在他身边，任凭他小心检查着自己受伤的脚，有些脸红地说：“没有, 我刚才很小心，这只脚没碰水的, 你不用担心。” “嗯。”陈起年坐直身，摸了摸她洗过以后柔顺芳香的头发, 微笑道, “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我先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准备告辞。 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乔细雨的心莫名慌张。 阳台玻璃门外，夜晚的天空阴沉沉的，雨虽然已经停了，乌云却还盘旋在天际。 寂静的房间里，轰隆传来几道沉闷连绵的雷声。 紧接着，天地之间划到一道如树根般的闪电。 一道尖锐的炸雷突然爆响。 须臾之间，惊惧的炸雷让乔细雨浑身绷紧。 她望着已经走到玄关处的陈起年，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松开的双手骤然握紧，乔细雨没有再犹豫，骤然冲身站起，朝着陈起年奔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不要走。”乔细雨死死抱着陈起年，把深深埋在他的背上，喃喃，“起年，别走，我害怕……” 陈起年的步伐骤然停滞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胶粘住，不能动弹。 乔细雨纤瘦的双臂如同温柔的藤蔓一般缠绕在他的胸前。 陈起年慢慢垂眸，望着她揽住自己的那双手，眼神深处逐渐变得更加温柔。 “别走，你别走……” 她靠在他的背上，一遍又一遍地轻轻重复请求。 陈起年垂落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小指尾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而后，他的大手慢慢抬起，轻柔地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掌。 感受到陈起年手掌温度的一瞬，乔细雨愣了愣，而后慢慢地抬起头，睫毛颤颤，屏息之中专注地看着他。 陈起年轻柔握着她的双手，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漆黑的眸子宁静地望着她的脸，眼底最深处有不易察觉的情愫在隐隐波动。 乔细雨的手轻轻抬起，揪住他的胸襟，仰头，眼巴巴地说：“不走了，好不好？” 陈起年启唇，喉咙里声音喑哑：“好……” 得到他的回应，她心里欢欣雀跃。 乔细雨是藏不住情绪的人，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 她张开双臂就往他怀里钻，抱着他开心地说：“那，那我们可说好了，今晚你不回去。” “嗯。”陈起年的喉结微微动了动，而后垂眸，缓缓地也抱紧了她。 “那……那我去给你准备衣服，一会儿你也可以泡个澡。”乔细雨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像只得逞的狡猾小猫。 陈起年垂眸，看着她贴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样子，眼底情绪隐隐翻动，体温逐渐有些上升。 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可惜乔细雨完全没察觉到，还在贴着他的胸口继续开心撒娇。 一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惊雷敲响，闪电在瞬间照亮整个天空，须臾间，房间内原本点亮的灯忽然熄灭了。 阳台之外的大风吹开了窗户，乔细雨侧眸看过去，只见大雨又开始瓢泼落下。 “是不是停电了？我去找跟蜡烛……”乔细雨推开陈起年，转身打算去找根蜡烛来照明。 可陈起年却忽然伸手，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 乔细雨一愣，回过头。 陈起年浅浅垂下眼帘，猝不及防之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玄关的柜子前。 乔细雨半个腰身都压在柜子上，她仰头，怔忡错愕地看着陈起年：“起年，你……” 陈起年一言不发，径直抬手搂住她的细腰，把她一把拦腰抱了起来，然后平稳地放在柜台上坐着。 闪电照亮漆黑的房间，乔细雨怔怔坐在柜台上，慌乱羞怯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陈起年的双手撑在她身侧两边，他缓缓压下身子，垂眸俯视着她，眼神里情愫涌动。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双眸对视，乔细雨一颗心扑通乱跳，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嗓子眼里好像烧着一把焦灼的火，快把她整个人都烤干。 -- 第206页 陈起年静静盯着她，抿嘴一言不发，如同一头凝视着猎物的狼。 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面容。 狼兔对峙。 须臾之后，终于还是兔子先忍不住了。 乔细雨轻轻眨了下眼睛，睫毛颤抖。 陈起年望着她，忽然轻轻地闭上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乔细雨猛地屏息，血在这一瞬间横冲直撞上头顶， 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多想。 闪电劈开天地，照亮漆黑的房间。 乔细雨俯身，仰起脸。 热烈地吻在了陈起年的唇上。 柔软的唇相碰，如同潋滟春水融化冰雪，唯余满池温柔。 乔细雨闭着眼睛，轻柔辗转地吻在陈起年的唇上。 陈起年迎合着她的动作，浅尝她唇上每一寸的味道。 他的大手沿着她的背往上，轻柔地反扣住她的后脑。 乔细雨刚洗过的长发如同一缕缕漆黑的泉水穿过陈起年修长的指尖，而后再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下来。 原来亲吻是这么美妙的事情。 亲吻的瞬间，这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窗外的大雨静默，乔细雨唯能听见的声音，只有陈起年近在咫尺的心跳。 乔细雨笑着，眼泪却从眼眶里漫出。 “别哭。”陈起年的唇温柔辗转在乔细雨面颊上，一寸寸吻过她的泪痕，不让她的眼泪掉下来。 他的大掌温柔托着她的脸，两个人额头碰着额头，呼吸相交。 浅尝辄止不是陈起年的本性，他贪得无厌，想要的是全部。 他一步步地攻城略地，吻到后面，乔细雨几乎已经被他挤到了墙角处。 乔细雨吻得鬓发凌乱，姣柔的面孔脸色附着了不自然的潮红。 陈起年捧着她的脸，眼神一动，忽然直接把她横抱起来。 乔细雨整个依靠在他胸膛里，柔若无骨。 （我不知道要怎么修改了也不是在凑字数，总之这一章已经没法看了，就这样吧，摆烂，已经被锁得没脾气，系统非要我改到6170多个字，这一段通不过直接影响本章阅读感受，就这样吧，男主抱也抱不得女主，亲也不能亲，不知道要怎么写了） 陈起年吻着她，看着她的眼睛。 乔细雨睁开眼，透过他的眼瞳望见自己的样子，此刻，他的眼里全是她，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乔细雨头陷在柔软的枕头中，鸦青的长发如泉水散开，宛如一朵盛放的黑色花朵，她睫毛颤颤，一双潋滟的大眼睛含情带怯地委屈看着他，咬着嘴唇不说话，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陈起年轻柔地把她的手放到一边，而后俯身，最后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说：“乖，安稳睡觉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都已经20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已经可以结婚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乔细雨委屈地垂下眼帘，“我不是小孩。” “我知道，你不是，你是大人。”陈起年忍不住笑了笑，俊昳的眉宇之间宛如有春风拂过般的温柔。 他抬手，用手背温柔地抚了抚她姣柔的脸颊，而后垂下眼睛认真专注地看着她，说：“现在不行，现在做了，就是对你的不负责任，现在不到时候。” “那究竟等到什么时候才叫到时候，你告诉我。”乔细雨垂眸，有些委屈生气地辩驳，“不要说下次，我现在就要听。” “等到……”陈起年翻身过来，平躺到乔细雨的身旁。 两个人肩并肩躺着，气氛安静温柔。 陈起年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想了想后，认真轻柔地回答道：“等到我们结婚的那天吧。” 乔细雨一怔，脸红起来，眼底亮起光。 可是很快，她又想到结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不免又有些颓丧了：“结婚，那离我也太远了……” “远吗？”陈起年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是很近的事情？” “可我们现在连男女朋友都还不是。”乔细雨委屈地说。 经过刚才的那个吻，乔细雨的胆子变大了不少，有些从前藏在心底不敢说的话，也能说出来了。 “陈起年，你喜欢我吗？”乔细雨侧眸过去，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 陈起年也侧眸过来，面对面看着她，俊昳的眉目沉静且肯定。 他的语气轻却又坚毅：“喜欢。” 乔细雨咬了咬唇，直接说：“我也喜欢你。” 陈起年抬手，抚了抚她的眉梢，温言道：“我知道。” “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为什么不早点和我在一起？陈起年，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快三年了。”乔细雨垂眸，“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怎么会？”陈起年专注地看着她，“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不说？”乔细雨越说越委屈。 陈起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因为那个时候，你还小。” 乔细雨不明白他的意思，在她看来，自己都已经快成一个大三的学生了，除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做，其他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呢？ 同龄的朋友们，譬如谢锦朝和严朵朵都已经订婚了，同寝的室友连男朋友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而她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却还是跟陈起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 第207页 这让她十分委屈难受。 “我不小了，我都20了，陈起年，你别再把我当小孩看了行不行？我……”乔细雨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脱口而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就要和你在一起，现在就要。” 如果换做平时的她，乔细雨肯定会再三思考这句话说出来合不合适，会不会让陈起年感觉为难，可是今天，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不想再等了。 而且说得狡猾点，她已经亲过他了，他也回应了她的亲吻，那么，他们就不应该再回避确定关系的这件事。 “我……能不能当你女朋友？”最后，乔细雨颤声问道。 她只要一个回答。 一个很简单的回答。 陈起年沉默了一下，眼仁光影暗沉。 两个人平躺在大床上，面对面，相顾无言。 乔细雨几乎连呼吸都快停滞，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他最后的回答。 终于，陈起年启唇。 “不能。” “你不能是我女朋友。” 乔细雨一瞬僵硬在原地，如同当头一棒，错愕之下便想质问他为什么。 可是，陈起年紧接其后的一句话，却又瞬间把她从地狱带回了天堂。 他伸出双臂，将她整个揽入自己怀中抱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语调温柔得如同仲夏夜的风。 陈起年垂眸，温柔含笑地说：“你不能是我的女友，你只能是我的妻子，只能是我未来唯一的妻子。” 刹那间，乔细雨浑身僵硬。 她错愕地抬头看他。 喜出望外之下，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了半天。 陈起年被她这副震惊到说话也磕巴的样子可爱到，挑眉抬手，捏捏她的脸：“这么奇怪地看着我做什么？对我的回答有意见？” 乔细雨抽神回来，整个人都震惊了：“不是女朋友？是……是妻子？”她抬手，不可置信地指着陈起年，“你的意思是……” 陈起年牵过她的手，把她的手心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低眸含笑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想娶你，我们结婚吧。” “不……不是？我们连男女朋友都还不是，这就要……这就要结婚！？”乔细雨整个人都愣住，这世界上有人连男女朋友形式都不走一下，就直接说要结婚的吗？ 还能这样？ “这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啊？”乔细雨委婉地表示，“我们都不是男女朋友，就可以直接结婚的吗？” “而且，这就算是你的求婚？”她又问。 “男女朋友是留给没什么感情基础的人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已经够了。”陈起年开始非常认真地给她阐述自己的想法，“而且我觉得，当男朋友还是有些不方便，许多事情，当老公会更好处理。” “比如？”乔细雨满头问号。 “比如我是你男朋友，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你家和你躺在一起，你妈，或者说简书意很有可能会把我打出去，但如果我是你合法的丈夫，那么我跟你躺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简书意想发火也不能发。”陈起年煞有其事地挑挑眉说。 乔细雨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破功笑出了声：“就……就因为这个？” “当然还有。”陈起年搂着她，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温柔地说，“还有就是，我想独占你。” 乔细雨睫毛颤了颤，眼神凝固。 陈起年自嘲地笑了笑：“你到底知不知道，其实从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想和你结婚？我从来都不想和你谈所谓的恋爱，我只想和你结婚，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第一次见？”乔细雨思绪飘远，眨了眨眼说，“你是说我哥第一次带你来我家，我们见面的那次？” “比这更早。”陈起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眉心，笑容无奈，“你可能不知道，我见你，比你见我早。” “这什么意思？”乔细雨愣住。 陈起年笑着，思绪也飘远。 眼前的景象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十七八岁的夏天。 那时候，他在球场跟简书意几个人3v3，嘴上说着这辈子可能都遇不到喜欢的人，结果下一秒看到看台上乔细雨那一抹小白裙和她乖巧温柔的模样，当即就被自己说的话打脸。 陈起年笑道：“你快要升初三的那个夏天，是不是有一次跟着简书意去家附近的球馆打球？那个时候你可能光看简书意了，没注意到球场上的我。” “但是那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我到17岁，从来没喜欢过任何女生，但我见你第一面就很喜欢，我还曾经怀疑是不是我中邪了，怎么能够第一次见到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就夸张地萌生想要和她结婚的念头。”陈起年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地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给简书意送水，我以为你是简书意新交的女朋友，为了你，还跟简书意闹过一阵脾气，差点掰了。” “只不过，那时候我不好意思告诉你，也担心你不喜欢自己，所以一直小心谨慎，后来……”他无奈道，“也算是威逼利诱吧，总之通过简书意认识了你。” “知道你也喜欢我以后，我特别开心，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我喜欢你，是奔着和你结婚去的。” “这些年，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是有感情基础的，所谓的男女朋友，不过是一个浮于表面的称谓。” -- 第208页 “比起女朋友，我更希望在对别人介绍你的时候，可以郑重认真地称呼你为一句，这是我的太太，我的妻子。” “所以，这两年，我一直忍着对你的喜欢，从来不说。”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我想保护你，我想给你带来一切实质性的好，所以，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到你可以成为我合法妻子的那天，向你求婚。” “本来，这些事情应该再过一段时间说的，可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必须认真地直面回答你。” 陈起年抱着乔细雨，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乔细雨。”他声音低醇，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我很爱你。” “浮于表面的恋爱关系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和你长久且牢固的婚姻。” “所以，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当这五个字从陈起年的口中说出时，乔细雨窝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她一边笑，一边又忍不住地红着眼睛流泪，抬头看着他，委屈道：“你连戒指都没准备，这就求婚了？” 陈起年忽然笑起来，俊昳的面容爽朗：“谁说我没准备？” 乔细雨怔忡了一下，震惊道：“你……莫非你真的准备了戒指？” 她只是随口一说啊，难道陈起年还真准备了戒指？ 不是吧？ 陈起年探手进口袋里摸了摸，过了一阵，真的摸出一个盒子拿到了乔细雨面前。 这是一对Dior的定制婚戒。 陈起年当着她的面，把放着婚戒的盒子打开，里面一颗漂亮的鸽子蛋钻戒便出现在乔细雨的面前。 “这……这么突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乔细雨看着眼前的求婚戒指，整个人都震惊了，她完全没想到陈起年真是个行动派，说风就有雨，说有戒指，就真的翻出了个婚戒。 陈起年把女戒小心取出来，然后温柔地戴在乔细雨的无名指上。 “这对婚戒我几年前就定好了，一直都随身背在身上，随时准备和你求婚。”陈起年笑着说，“不过，我也没想到它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被拿出来。” 乔细雨看着无名指上闪耀的钻戒，眉眼逐渐温柔下来，眼底有莹莹的泪光。 她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陈起年，然后用力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笑个不住：“天底下连男女朋友都确定就直接奔结婚的人，我们可能是第一对吧？” 陈起年也抱着她，脸贴着脸，笑容温暖点头回答：“嗯，很有可能。” 窗外寂夜风雨，床头的灯亮着橘黄朦胧的光。 陈起年和乔细雨心里都再没有顾虑。 因为他们都清楚，从今以后，漫漫长夜，总有一盏长明不灭的灯火，是为他们彼此而留。 第95章 简书意是早上的飞机抵达的永光。 听说昨天永光暴雨, 他担心独自在家的乔细雨，于是一下飞机便跟教练打了声招呼，火速飞奔回家。 因为时间还早, 他念着妹妹还没吃早饭, 在楼下的时候顺便还替妹妹带了两个她平常爱吃的甜蒿粑。 简书意揣着豆浆和蒿耙匆匆上楼，点开密码锁，推门。 家里安安静静的, 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还睡着呢？”简书意兀自嘟囔, 捏着豆浆和蒿耙往乔细雨的房间走，“算了，先叫她起床吃早饭。” 简书意走到乔细雨的房间, 发现房门虚掩着。 他用脚轻轻踢了两下房门。 房里没反应。 “乔细雨？你亲爱的哥哥回来了, 还给你带了你最爱的蒿耙和豆浆, 快起来吃早饭。”简书意以为乔细雨还睡着，加上兄妹两个平常也没那么多忌讳，简书意便直接推了房门走进去，一面大大咧咧道，“乔细雨，听见没？起床了，再不起来蒿耙要凉……” “咚”的一声，简书意手里捏着的现磨豆浆杯直接掉在地板上, 漏了满地的豆浆汁。 简书意表情错愕，张圆了嘴, 整个人犹如被雷劈过，外焦里嫩, 直接僵硬立在了原地。 紧接着, 他另外一只手里的蒿耙也滚落到脚边。 眼前, 相拥睡在大床上的两个人梦乡正酣，完全没察觉到站在门口已经石化的简书意。 陈起年拥着乔细雨，两个人和衣而眠。 乔细雨小小的一只，缩在陈起年的怀里，睡得极为香甜，甚至还用自己的头蹭了蹭他的胸口。 睡着的两个人感觉良好。 而站在门口的简书意，感觉特别不好！！ 虽然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但是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妹妹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简书意的心里还是窜起一把恼怒的火。 他踹开滚落在脚边的豆浆和蒿耙，上前就把床上的被子直接掀了，一把打横抱，将缩在陈起年怀里陷入梦乡的乔细雨直接捞了出来，然后一脚把另一边的陈起年踹醒，气急败坏大吼：“陈起年，你他妈的对老子的妹妹干了什么！？” 简书意一声河东狮吼，原本陷入梦乡的二人一个激灵，纷纷清醒了过来。 “哥……你怎么回来了？”乔细雨一醒来发现自己被哥哥凌空抱在怀里，满脸错愕和心虚。 而床上的陈起年也睁开惺忪的眼，慢慢地从床上站起来。 “怎么！？我不该回来？”简书意先劈头盖脸地把乔细雨骂一顿，然后又扭过头，凶神恶煞地盯着陈起年，“给你五分钟时间组织语言，五分钟后餐厅见，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给老子交代清楚！” -- 第209页 “欸欸？哥？哥！你先放我下来啊！”乔细雨靠在哥哥怀里疯狂挣扎，一面回眸求救地看向陈起年。 陈起年捂脸无奈地笑起来，给了乔细雨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跟在简书意兄妹的身后走出卧室，来到餐厅，开始交代“罪行”。 - 简书意拿出审贼的架势审陈起年。 乔细雨几次三番想要帮陈起年解释说话，可却都被简书意不容反抗地抓住手腕扣在他身边坐下。 “老实交代，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简书意一拍桌子，怒气值满满地盯着对面笑容无奈的陈起年，严肃地质问。 “哥……我们什么也做啊，我们……”乔细雨跃跃欲试想要解释。 简书意横她一眼，再度拍桌：“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老实坐着，今天是男人和男人的对话。” “简书意，你好好说话，别凶她。”隔着一张餐桌，陈起年面对面坐在简书意的另一头对面，慢条斯理地道。 简书意简直快要抓狂了：“我要怎么好好说话？我他妈的好好的一个妹妹都快被你抢走了，我要怎么好好说话？我能怎么好好说话？” 乔细雨擦汗：“哥……”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简书意眼神锐利地盯着陈起年。 陈起年给了乔细雨一个安抚的眼神，才转过头，看着简书意认真地说：“昨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简单的抱着睡了一晚上。你可以放心，我是个有分寸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我心知肚明。” 简书意跟陈起年高一认识成为好哥们，到现在也有八年多的交情了。陈起年是个怎样的人，简书意心里是有本谱的，也知道他为人稳重端正，是个人品可靠的人。 可是同为男人，简书意也清楚男人心里那点小九九，所以非要问了陈起年，他才能放心一点。 简书意坐回餐椅上，靠着靠背，拧眉又问：“那，还做了什么？一件一件都说清楚。” 乔细雨想起昨天的暴雨夜，想起她和陈起年在玄关处的热吻，脸上烫了烫，低下头不敢吱声。 陈起年看着简书意，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坦然。 “我们接了吻。”他冷静地陈述。 乔细雨怕简书意再度暴怒，于是抢先说：“哥，我都是成年人了，接个吻没什么吧？” 简书意眼神一厉，瞪她一眼：“没让你说话！”他转头警惕地盯着陈起年，“谁先亲的谁？” 陈起年垂眸，脸颊两侧也染上了些许不自然的绯红色。 他低头，握拳凑近唇边，掩饰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妹妹。” 简书意小小脑袋大大的问号，他原本还盘算着，如果陈起年说自己先忍不住吻的乔细雨，那他这个做哥哥的今天就要替妹行道，揍死这个抢自己妹妹的臭流氓。 但是简书意万万没想到…… 先忍不住亲对方的人，是自己那个看起来无比老实乖巧软糯的好妹妹。 真是他的好妹妹啊。 简书意僵硬地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乔细雨，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乔细雨尴尬地讪笑：“……这，面对喜欢的人想亲一下，不是人之常情嘛？哥，你没对象也没喜欢的人，可能理解不了。” 简书意今天妹妹彻底被人抢走，原本一颗心就千疮百孔，亲妹的这句“没对象也没喜欢的人”，让他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直接血流如注。 真是他的好妹妹啊，这刀补的。 刀刀精准，刀刀割人性命（1）。 他瞪了乔细雨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哦。”乔细雨乖巧低头，默默闭嘴。 简书意抬手叩了叩桌子，继续盘问陈起年：“还有呢？继续交代。” “还有？”陈起年唇边抖落一缕暧昧的微笑，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单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简书意道，“还有就是，我们准备结婚。” 简书意一瞬间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他妈的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舅哥，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打算和乔乔结婚。”陈起年看着简书意脸上错愕的表情，笑容越发明显，“昨晚，我已经求婚了，她已经答应了。” “你、你别叫我大舅哥！”简书意满头问号，“还有，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把我妹妹嫁给你了？你要娶我妹妹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乔细雨，这怎么回事？我需要你给我解释一下！” “哥，哥！你冷静一点。”乔细雨真害怕简书意把饭桌掀了，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灌下去，“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真答应了？你要和他结婚？”简书意拿开杯子，猴急地问乔细雨。 乔细雨转头，无奈地看了一眼陈起年，而后慢慢抬起自己戴着钻戒的手。 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鸽子蛋钻戒映入简书意的眼帘。 简书意跟这只鸽子蛋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而后又抬起头，看了看乔细雨和陈起年，眼神震惊不解。 陈起年也默默地举起了自己戴着对戒的手，笑容可掬地看着简书意。 简书意捂脸，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啸：“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老六了！男女朋友都还没谈成，一步到位直接结婚？陈起年，你她妈的还真是个人才。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馋我妹妹就算了，现在直接把我妹拐跑了，还没经过我同意？” -- 第210页 简书意说着说着，又气又无奈地笑起来。 陈起年站起身，踱步到乔细雨的身边，肩并肩牵起了她的手。 乔细雨侧眸，对视上陈起年的眼睛，抿嘴会心甜甜地笑起来。 紧握的双手上，两只钻戒交相辉映地闪耀。 - 既然简书意已经把事情撞破，陈起年和乔细雨也不打算再瞒任何人，正式把他们打算结婚的消息告诉了身边的人。 虽说还是在上大学，但乔细雨已经过了女性法定的结婚年龄，领证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20岁的年纪，大学还没毕业就直接结婚，这样的经历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非常罕见。 乔细雨跟陈起年商量了一下，打算先各自跟各自的父母商量一声，然后再把乔安娜和沈静晚聚在一起吃个饭，大家坐下和睦地谈一谈。 乔细雨不知道陈起年那边如何，不过她跟乔安娜试探性地说出自己想要结婚，并且结婚对象就是陈起年的时候，乔安娜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简书意那样激烈的反应。 听到乔细雨说想要同陈起年结婚的消息时，乔安娜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定地点头：“只要你们两个想好了，能够负担起结婚后双方彼此的责任就行。” 乔细雨有些讶异地问：“妈，你听到我想要结婚都这么冷静的吗？” 乔安娜忍俊不禁，抬手敲了一下女儿的头，不解地反问：“那我要怎样？跟你哥一样大惊小怪？” 乔细雨捂着头，笑眯眯地说：“妈真开明。” “不是开明。”说这话时，乔安娜的眼底泛起些怀念，“到了可以的年纪，遇到合适的人，结个婚那不是很自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只要你们两个相爱，只要你们承担得起结婚以后双方可能面临的问题，只要你们有决心能够相扶相持，妈不会反对。” 乔安娜眯眼，温柔地笑起来：“何况，你跟我还有你爸当年比起来可收敛多啦，我和你爸18岁走在一起，还没结婚就生了你哥，我在你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怀着你呢，你跟你妈我比起来，那可是乖巧多了。” 乔细雨忍不住扑哧一笑：“跟你们俩比，那我可落后太多了。” 乔安娜也笑起来：“所以啊，只要是你们想好的事情，能够承担起后果的事情，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起年这个孩子我看了这么多年，知道他对你的真心，也知道他是个有责任和担当的好孩子，如果你们能够结婚，妈妈真心为你们感到高兴。” 听到这里，乔细雨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抬眸，看着面前光鲜亮丽的都市女强人妈妈，眼里逐渐泛起泪光。 乔细雨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投入妈妈怀里，抱紧了她。 “傻丫头，哭什么呢？突然这么煽情啦？”乔安娜垂眸，温柔看着怀中蹭眼泪的女儿，慈爱地微笑。 乔细雨把眼角的泪水擦干，才抬头看着妈妈，有些哽咽地慢慢说道：“……妈，其实我一开始很担心你不同意怎么办。因为你跟我爸的婚姻开始得早，结束得早，我担心你也会这么想我，所以前些天，我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和你开口说这件事，也一直在想，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和起年又应该怎么办。” 乔安娜忍不住笑了笑，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跟你爸爸，你跟陈起年，这是两对完全不同的，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我跟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从谈恋爱到结婚到离婚，从来没有红过脸，我们是因为彼此未来的发展方向不能达成一致，所以才决定离婚的。” “我跟你们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不后悔，跟你们爸爸一起生下你们兄妹也不后悔，离婚到现在也不后悔。我们结婚是因为爱情，离婚是因为彼此的尊重，所以，我和你爸爸都是幸福的人。” “妈妈绝不会用自己的婚姻以偏概全，要知道，这世界上是存在美好事物的，是存在真挚永恒的感情的。” “所以啊……”妈妈亲了亲乔细雨的额头，温柔且坚定地说，“宝贝，勇敢去做你想做的吧，妈妈永远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乔细雨仰头，看着乔安娜温柔慈爱的双眸，又想起那一年回海陵时爸爸简衡温柔的笑意，忽然就释然了。 她笑着点点头，而后用力地抱紧了妈妈：“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勇敢追求我自己想要的一切，你放心吧。” 乔安娜微笑：“妈妈永远相信你。” - 暑假结束，升入大三后，身边的朋友和同学都得知了乔细雨预备结婚的消息。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惊天大新闻，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乔细雨回校把自己快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了室友。 原本正在吃薯片的几个室友听到消息，手里捏着的一片薯片直接掉到地上，通通震惊。 室友A感叹：“乔细雨，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作为我们文学系的系花，三年没谈恋爱，一官宣就是结婚，你还真是闷声做大事啊，服了服了。” 室友B说：“听说男生宿舍那边已经有之前追求你的男生开始哭了。好惨，他们以为你三年没对象，觉得自己都还有机会，万万没想到，好家伙，你直接结婚啊。” 对此，乔细雨腼腆微笑应答，给每个室友一人塞了一包糖表示感谢，室友们虽然逗趣，也纷纷祝福和尊重乔细雨的选择。 -- 第211页 就这样，人人都知道了，南川大学文学系的高岭之花，打算结婚了。 - 双方都给父母通过气以后，大家便择定了一下见面的时间。 陈起年那边只有沈静晚，而乔细雨这边则只有乔安娜。 沈静晚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俞文庆在国外工作的缘故，乔安娜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要找到双方都有时间的日子很难，陈起年择了一个星期的日子，才终于把双方家长见面的时间敲定了下来。 2019年10月1日，国庆节，当天在永光市的一家高级日料店，双方母亲正式坐下敲定陈起年和乔细雨结婚的事。 因为这次的主角是双方母亲，所以陈起年跟乔细雨只需要各自乖巧坐在母亲的身边，听着她们俩谈就好。 乔安娜跟沈静晚是老熟人了，又是生意上的伙伴，又是生活上的朋友，这次作为两家代表见面，根本就毫无压力。 双方母亲都很直爽地表示——“如果是你女儿/儿子的话，我非常地放心。” 而乔细雨坐在乔安娜身边，偷偷抬眸跟坐在对面的陈起年笑。 大约讲了一些关于结婚的事情后，乔安娜便以有话私下跟沈静晚要讲为理由，把两个孩子都打发了出去。 至于那天离开后，两个母亲面对面说了什么，乔细雨和陈起年都无从得知。 不过，他们都可以肯定，他们彼此的母亲都对他们这段婚姻十分看好。 - 不过，见了乔安娜，还不能算是正式见完家长，很快，陈起年就面临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结婚之前，他得去见一面乔细雨远在海陵工作的父亲简衡。 原本国庆在日料店的时候，简衡就应该出席的，只是简衡在海陵设计院的工作十分繁忙，请不了假，所以才没出席。 但，应尽的礼数还是必须要有的。 陈起年要跟乔细雨正式结婚，怎么可能不得到女方父亲的允准和祝福？ 所以，大概从11月开始，陈起年就开始筹备和乔细雨一起回海陵拜访简衡的事情。 乔细雨认识陈起年这么多年，在她和所有人眼里，陈起年一直都是一个做什么事情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的人，什么事情落到他手里，总能够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种永远稳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格，这也是这么几年他在贺氏财团得到贺愈安重用且一路平步青云高升的原因之一。 但是这一次，陈起年那一贯精敏冷静的好头脑却不知为何失效了。 面对回海陵见乔细雨父亲的这件事，他格外的手忙脚乱，几乎说是在打乱仗也不为过。 因为大三的缘故，乔细雨的课不多，期末考试也很早，大约12月初的时候就没什么事了，于是12月中，陈起年便定下日子，和乔细雨一起开车去海陵，正式以未来女婿的身份，拜访自己未来的岳丈。 去拜访未来的老泰山，礼当然是要准备好的，不能失了礼数。 因此，临行前的一周，陈起年一个人哼哧哼哧地几乎逛遍了整个永光市的烟酒店、特产店、奢侈品店，什么好就买什么，钱跟烧一样。 甚至有一次，乔细雨还从他手机的浏览器里看到几个他曾经搜索过的词条，比如——“第一次见女方父亲带什么礼物好”、“送老丈人什么酒好”、“如何给未来岳丈留下完美印象”和“长辈都喜欢的话术”……等等。 看到这些，乔细雨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就问陈起年：“你这是去见我爸爸，还是去叙利亚打仗屯兵积粮呢？带这么多东西，我爸家里可都快放不下了。” 陈起年看着面前小山堆一般的礼物，却犹觉不够，还反过来一本正经地问乔细雨：“你看看是不是还缺什么？我总觉得还少点。” 乔细雨扶额：“……你去问我哥吧，他更清楚我爸的性格爱好。” 乔细雨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陈起年还真的一本正经跑去问简书意，向他探讨简衡的喜好，还问他自己见简衡时，在接人待物和说话的方面有没有什么注意的。 简书意这个老六，吊儿郎当的最不正经，直接对陈起年道：“转账2w，简大少爷手把手教会你如何取得简爸的欢心。” 这种话，就连乔细雨都听得出来，简书意就是想趁火打劫，怎么可能真的给他转账两万让他教自己所谓的“取得欢心诀窍”？ 可乔细雨万万没想到，一向所向披靡，脑子比电脑还好使的陈起年——这一次，居然信了！？ 陈起年是真的信了简书意，手机上分分钟给简书意转了2w块钱，一点停顿都不打的。那架势，好像简书意再问他要20w，他也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就给他拨款。 而简书意呢？收了钱后，他还真乐呵呵地搬了个黑板来，在家里的餐厅椅子上正儿八经地开始给陈起年上课，而陈起年端出从前上学的气势，一手录音笔，一手笔记本，真的开始听简书意在黑板前瞎扯。 也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乔细雨真是无奈了。 她这才明白，对于男人来说，见未来岳丈，原来是一件这么恐怖如斯且严肃的事情。 日子往后推，总算，正式回海陵的那天终于到了。 第96章 临行海陵之前, 陈起年准备的那堆乱七八糟的礼物终究还是被乔细雨给pass掉了。 -- 第212页 乔细雨只挑选了那堆礼物中最有代表性的几样放上了车，其余的，统统留下。 陈起年对此表示相当委屈, 他好不容易搜罗了这么多给未来老丈人准备的礼物, 基本一半以上都被乔细雨给否决了，礼物太少，他怕老丈人那边不开心。 乔细雨又无奈又好笑, 最后只能跟他说：“你就放心吧, 我爸可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爸也不是专程让你来送礼的，看见你这个人就行啦。” 但就算乔细雨这么说了, 陈起年却还是不放心, 最后硬生生又往后备箱塞了两套他给简衡精心挑选的西装, 才终于放心地关上后备厢门，跟乔细雨一同登车，开始了这趟海陵之旅。 - 这次只有陈起年和乔细雨两人驱车过海陵，走高速过去大概小半天的时间就能抵达。 去路上，乔细雨轻松适宜，她买了好多周黑鸭边开车边吃，偶尔转头看看窗外的风景，心情惬意。 而反观驾驶座上的陈起年, 就没有乔细雨这种轻松的心情了，一路开车过来, 乔细雨肉眼可见地发觉他在紧张。 一路上吃也吃不下，话也不说, 专注地捏紧了方向盘, 盯着路开车。 他这种一级警备的状态, 都让乔细雨不禁认真地想了一下，她爸爸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 两个人一大清早出发，大概下午4点左右的时候，就抵达了海陵高速终点收费站。 回到老家，乔细雨有些激动。 这几年因为自己上学繁忙，上一次回到海陵还是大一那年的冬天了，掐指一算，也快有两年多没回爸爸身边看望他了。 车经过收费站后，乔细雨看着窗外的景与路，忍不住地就开始兴奋地和陈起年介绍这片自己从小生长的土地。 “这边是海陵大桥，开过去以后就是海陵的新城区，我以前上的海陵中学就在这附近。” “你看到那边的串串店没有？哎，我跟你说，以前那边有两家特别好吃的玉林串串和钵钵鸡，以前我在海陵上学的时候，没事就跟同学过去撸串，这次过来我一定要带你吃一下我们海陵的串串，它跟永光的风味还是有区别的，我觉得海陵的口味更辣更香。” “还有还有，看到那边没有？对面那座桥是海陵的老跨江大桥，一会儿从那边穿过去就到了老城区，我们家就在老城区。” “我们家前面就有一个很大的野球场，我哥四五岁幼儿园的时候就喜欢在那个球场里混，跟那个球场里比他大的孩子一起打篮球，我小时候也经常去那看他打街球……” 乔细雨坐在副驾上，手里的周黑鸭鸭脖啃了半根，嘴都来不及擦干净，就忙着指点江山，给驾驶座上的陈起年四处介绍海陵的风光。 陈起年把着方向盘，一面看着导航往简家行驶，一面听着身边的小导游各处介绍。 海陵不大，地理位置就在永光的东边。 相比于西南首都永光，海陵算不上发达，但是历史悠久，旅游产业发展得很好，乔细雨家所住的老城区内现在还保留着国内首屈一指的海陵古城，旅游旺季的时候，从外地来海陵古城游玩的客人多如牛毛。 陈起年的车开过了小半个城市，终于抵达了简家所在的片区。 因为紧挨着海陵古城景区旁边，所以这一片区还保留着许多自建房，高楼大厦比较少，远远望去，一片白墙青瓦，的确颇有古韵。 陈起年把车驶进简家所在的小区后，导航便断连了，乔细雨指挥着陈起年继续往前开。 这个小区内基本是小型复式洋楼建筑，一家一户，环境还是很幽静雅致的。 往前开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乔细雨便指着前方一户庭前栽种枇杷树的复式小楼兴奋地道：“到了，就是那，那就是我家。” 陈起年抬眸，看了一眼那座小洋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悄悄收紧，不动声色地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他在措辞，准备一会儿见到乔细雨父亲时要说的话。 乔细雨却没想这么多，好不容易回父亲家一次，她满心满眼都是欢喜，终于又能跟父亲一家团聚了。 陈起年刚把车停稳，乔细雨便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安全带，归心似箭，一溜烟冲进了这栋小复式庭院的大门内。 陈起年无法，也只能匆匆下车，把后备厢里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全部拿出来，两手满满当当地提上，跟在乔细雨的背后迅速进门。 两个人站在简家的门前，乔细雨按了两声手边的门铃，兴奋地喊道：“爸爸，阿姨！我回来啦！” 陈起年提着满满当当的礼物站在乔细雨的肩膀后，紧张地盯着面前这道紧闭的大门。 门铃响过没多久，门内就传出一道不断逼近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来啦来啦。” 门把手咔嚓响动，应声之下，原本紧闭的大门从内被拉开。 那一瞬间，陈起年紧张到了极限，只觉得心里一根弦崩断了，背脊一层冷汗倏然冒了出来。 就算是高考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这还真是头一回。 门拉开，里面一个穿着得体大方，面容温柔秀气的中年女人探出脸来。 “哎呀，乔乔！”林小玫的目光先落在了乔细雨身上，见到疼爱的继女，她眼里笑意更深，“瘦了！” “小玫姨，我都胖了，你还说我瘦了。”乔细雨一见到林小玫便撒娇。 -- 第213页 林小玫喜上眉梢，伸手抱住乔细雨揉了揉，而后才松开继女，把目光转而投向站在继女身后的，这个英俊高大的年轻男人身上。 林小玫礼貌地浅浅打量了一下陈起年，连忙温柔亲和地笑道：“你就是小陈吧，我听说过你好多次了，这次总算是见到本人了，长得真是又高又帅啊，怪不得这么招我们家乔乔喜欢呢。” “小玫姨！”乔细雨娇嗔地看着林小玫，“你这么说我怎么好意思嘛。” 林小玫慈爱的笑起来，爽朗打趣：“哟，成了大姑娘了，还知道害羞啦？” 乔细雨扭捏地抱住林小玫的胳膊，红着脸不说话。 倒是陈起年极有修养地朝着林小玫浅浅鞠躬，俊朗的面容上，笑容拿捏得谦和大方，恰到好处。 他礼貌微笑，正式自我介绍：“您好，我叫陈起年，耳东陈，您叫我小陈就好了。” “这孩子，这么有礼貌。”林小玫见到陈起年的模样便很喜欢他，又见他是个知礼的后生，于是更加喜欢了，忙亲厚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快进来快进来，进来坐，家里换鞋。” 林小玫一面引着两人进家门，一面又抬头朝着楼上喊道：“小海啊，你姐姐和未来的姐夫来啦，还不下来？” “来啦来啦！”二楼传来一个男孩子高兴的回应声，紧接着是下楼的声音，很快，一个高大的少年出现在玄关走廊里。 小海见到姐姐很是高兴：“姐！” “小海？”看见继兄弟，乔细雨也很高兴，连忙上前。 姐弟两个手拉着手，乔细雨亲热地摸了摸弟弟的头：“两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林小玫回头热切地招呼：“都进来啊，还愣着做什么？大家都进来坐，我上午才买了糕点，大家进来吃糕点喝茶。” 小海回头，朝着陈起年笑眯眯地喊了一声：“未来姐夫好。” 陈起年笑着答应：“你好。” 乔细雨挽着弟弟的手，回头朝着身后的陈起年调皮一眨眼，好像在说：看吧，我就说我的家人都很好相处的，你别紧张啦。 陈起年摇头，看着这热闹的一家人，不由自主觉得温暖。 他笑了笑，拎着手里余下的礼物，跟上大家，走进客厅。 - 待乔细雨和陈起年就坐，林小玫便忙前忙后地上茶上糕点，没过多久，面前的茶几上就已经摆满了各色中式传统糕点。 沁香的龙井茶摆在面前，升起氤氲的白雾。 陈起年看着还在上糕点的林小玫，有些难为情地说：“小玫姨，这些东西已经够多了，我们也吃不了，您还是坐下来和我们一起休息会儿吧。” “不多不多，这才多少啊，你们吃着玩。”林小玫把一盘香甜软糯的水磨红豆沙条头糕摆在陈起年面前，笑吟吟地说，“刚才这几盘是我自己做的，里面的馅料也都是自制，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陈起年头次上门，难免拘谨客气，乔细雨和小海这对姐弟却是毫无顾虑，一个一手条头糕一手枣泥糕，一个一手桂花糕一手软酪，吃得不亦乐乎。 乔细雨吃得心满意足：“还是小玫姨亲手做的糕点最好吃了，外面卖的还比不上家里的一般。” 小海点头，不能再赞同：“我妈的手艺，那是一流。” 林小玫听到这话更开心了：“你们爱吃就多吃点，前天老简说你和小陈要回来，我连夜现磨的红豆沙馅料，就知道你好这一口。” 乔细雨嚼着嘴里软糯的红豆沙糯米糕，忽然想起来，抬头道：“欸，对了，小玫姨，我们这次回家主要是见我爸的，今天不是周六吗，他怎么不在家呀？” 林小玫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伸手取了一块云片糕吃，说道：“还不是设计院的事情？你爸最近跟你妈妈的公司有个合作的设计项目，他是前期的主创，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的，今天早上单位那边图纸有点什么问题，一个电话就把他这个总设计师给叫走了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的，自己女儿好不容易带着女婿回家，也不知道把事情先推一下。” 乔细雨嚼着糯米糍，转头跟陈起年对视了一眼。 陈起年扭头，望着林小玫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叔叔工作忙也是常事，而且我们这次过来也会多住几天，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见面聊天。” 林小玫看着陈起年就心意欢喜，点点头：“放心吧小陈，乔乔他爸爸是个很好的人，说话也轻言细语的，他肯定也会很喜欢你，不会为难你的。” 陈起年垂眸，谦和地微笑。 乔细雨瞥他一眼，暗戳戳笑：“你看，我就说吧，我爸爸和小玫姨都是好说话的人，你这一路上都紧张成什么样了。” 林小玫听闻也笑起来：“是啊，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见个未来的老丈人吗？哈哈哈。” 客厅里气氛融洽温馨，林小玫的话刚说到一半，玄关出突然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林小玫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玄关。 乔细雨和小海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 原本随意坐在沙发上的陈起年听到这串钥匙响起的声音，却是一瞬间浑身绷紧，整个人的坐姿不由自主地变得板正异常。 简衡夹着公文包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客厅里齐刷刷的四道眼神，他还愣了一下。 -- 第214页 林小玫站起来，笑着问：“回来啦？设计院的事情忙完了？” 乔细雨起身，甜丝丝地喊了一声爸爸，小海也喊了一声简叔。 陈起年也站了起来，姿态无比紧张僵硬。 见到简衡的这一瞬间，陈起年可谓是真正做到了坐如钟、站如松。 简衡在玄关换了拖鞋走进来，视线最先落在宝贝女儿的身上，微笑道：“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没多久，也是刚刚到家的，刚和小玫姨说了会儿话。”乔细雨甜甜回答爸爸的话。 简衡微笑点点头，而后才把目光投在了陈起年的身上。 因为分居两地的缘故，陈起年认识乔细雨这么多年了，虽然跟她母亲乔安娜十分相熟，但是见她的父亲，这是正儿八经的第一回 。 简衡是个高大的男人，五官俊朗温润，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大帅哥，简书意和乔细雨的面部轮廓能够看出父亲的影子。 虽然看得出来是个温柔的人，但当简衡的目光扫在陈起年的身上时，第一瞬间，陈起年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透过简衡平和目光的本质，陈起年还是能够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一种严肃的审视。 陈起年稍稍低下头，谨慎地调整好自己说话的态度，不卑不亢地道：“简叔叔，您好，我是陈起年，您叫我小陈就好。” 乔细雨站在简衡和陈起年中间，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而后站出来打圆场道：“爸爸，这就是起年，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嗯。”简衡点了点头，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他望着陈起年，道：“一路过来辛苦了。” “不辛苦。”陈起年紧接着便回答道，“原本应该早些来拜访您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是我失礼了。” “这都是小事。”简衡的唇角勾起一缕淡淡的笑容，“只要有这份心意就好了。” “是。”陈起年垂眸，恭敬地回答。 乔细雨听着这俩男人官方客气的对话，无奈地笑了笑，连忙上前和林小玫一起活跃气氛：“爸爸，坐吧，咱们都好久没坐在一起说话了，今天小玫姨专门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糕点，您也尝尝？还有啊，起年给您准备了好多礼物，您一会儿看看喜不喜欢嘛。” 陈起年知道，乔细雨也是在主动忙帮升温自己和简衡的关系，感激地冲她微微笑，而后拿出一瓶之前准备的好酒上前，说道：“我听书意说过，您最喜欢喝酒，这一瓶是我专门托人带的飞天茅台，不成敬意，希望您喜欢。” 乔细雨看着陈起年双手中捧着的那瓶酒，笑着转头看向简衡：“爸，你之前不是一直嫌贵没买吗？起年送你，你就收下吧。” 看到那瓶飞天茅台，简衡的脸上确实多了几分笑容。 他沉沉看了一眼乔细雨，而后才接过了陈起年手中的白酒，微笑道：“好，那这份好意，我就收下了。” 简衡接过酒，把它放到一边，然后上前，面带肯定笑容，抬手拍了拍陈起年的肩膀说道：“那今晚咱们爷仨就借这瓶酒喝个痛快。” 小海哀怨一声：“简叔，我也要喝啊？” 林小玫打趣道：“你一个大学生，一个成年人，陪你简叔叔和未来姐夫喝几杯酒怎么啦？上学的时候在外面跟同学不是很能喝吗？” 小海哭道：“我们都是喝点啤酒，50多度的白酒还不一杯就把我放倒了。” “瞧你那点出息。”林小玫笑着抬手拧了拧儿子的耳朵。 大家和乐融融，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小玫发话，热情地招呼道：“那一会儿我跟乔乔开车去菜市场买菜，你们三个在家待着，今天晚上我们娘俩合力，给大家摆一桌好菜，吃个尽兴！” - 乔细雨同林小玫去买菜，而陈起年则同简衡还有小海待在家里。 一开始，乔细雨还有些不放心留下陈起年一个人面对简衡，但陈起年却说没事，反而还让她安心出门，保证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她走了，他们男人之间反而还好说话一些。 乔细雨细想了一下，觉得陈起年的话说得也有道理。 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要真正拉近简衡和陈起年之间的关系，还是得靠他们俩自己的相处。 于是乔细雨便不再多想，坐着林小玫的车同她一起去附近的农贸大市场今天晚饭的食材。 - 乔细雨出门的时候，陈起年还和简衡坐在客厅里规规矩矩地说话。 虽说是交谈，但大部分都是简衡问，陈起年老老实实回答。 简衡问的也大多都是一些父母们寻常关心的问题，比如家庭结构是怎样的，父母都是什么人，什么工作，有没有兄弟姐妹，多大了，现在在哪里工作，平常都做什么。 大体上，就是简衡在熟悉陈起年。 而陈起年自然也十分配合，有问必答，丝毫不隐瞒。 这种直爽不遮掩的回答倒是令简衡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不到的好感。 乔细雨离开前在玄关暗中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两个人谈得还算愉快，便放心地关门走了。 - 买菜一来一回大概用了四个多小时，开车回到家的时候，后备厢里已经是满载，乔细雨跟林小玫提着丰盛的食材推开门，眼前出现的一幕却令她大吃一惊。 -- 第215页 出门前还规矩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三个男人已经转移了阵地，直接在地上摆了一盘象棋。 陈起年跟简衡一人一边搬了一张小马扎坐下，执棋对峙，小海则凑在旁边观战。 棋盘上红绿两军混战，打得热火朝天，简衡执棋飞了一步马，立即挟持住了对面陈起年的帅、仕并一个车。 “将军！一箭三雕！”简衡摸着手里一枚已经吃掉的敌棋，满面春风笑容，得意地看着对面的陈起年道，“起年啊，我这招棋，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破啦，但是不管你怎么破，我这一招也已经打得你元气大伤。” “叔叔这招实在是高，让我想想怎么破阵。”陈起年坐在简衡对面，笑容温和从容，一双漆黑漂亮的桃花眼低垂，专注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棋盘，似乎真的被简衡的一招棋给逼到了绝境。 简衡人到中年，平常工作之余的兴趣爱好，除了小酌清酒，就是和别人下象棋。 不过，他酒量不错，棋艺却是很平常，以前跟小区里的人下棋，那些棋友经常开玩笑说简衡是个臭棋篓子。 而陈起年不同，他很少有不擅长的事情。 而且就算不擅长，只要他潜心学一阵，很快就能把自己以前不擅长的事情办得青出于蓝。 棋他不常玩，但是一玩就是稳赢。 不管是围棋、象棋、西洋棋还是军棋。 天生脑子转得快，转得灵活。 简衡那二两臭棋乔细雨是知道的，他跟陈起年对阵，陈起年扫他的棋那就跟玩消消乐一样，怎么可能被简衡真的逼到绝境？ “唷，下棋呢？”林小玫把食材放到厨房冰箱，而后和乔细雨一起走到客厅，看着客厅里那盘交战中的象棋。 小海站在陈起年身边，听到林小玫的问话便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说：“妈，今天简叔好厉害，已经连赢姐夫两局了。” “是吗？这么厉害？”乔细雨笑吟吟地，也看了棋盘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 下棋这东西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乔细雨的象棋技艺虽然也称不上好，但是也能看懂一些。 她只瞥了这棋盘一眼，当即就明白了。 难怪简衡赢得那么顺畅，原来是对面的陈起年在放水呢。 而且他这个水放得还极其精妙，每一个步骤都精心设计过。 如果说简衡下棋只不过在关注自己的棋路，那陈起年下棋的时候，关注的则是两边，他不仅对自己的棋走一步算三步，对简衡的棋更是如此。 简单来说，就是他已经在脑海里给简衡演算出了一套完整的赢棋思路，而简衡每一步都是在按他的引导来走。 而且在这其中，陈起年还会故意下几招狠棋，给简衡带来一点压力，但这狠棋又不至于让简衡破解不出，因此等简衡破解了棋路以后，既觉得是自己棋艺高超所以获胜，也不会察觉到对方其实是在放水，而并非跟自己认真较量。 只有对手也在认真较量，才能在赢的时候获得加倍的快感。 很显然，陈起年把简衡这个心思摸得透透的。 这个心机boy，竟然用两盘棋就把未来的岳父给哄开心了。 乔细雨摇头，无奈又好笑。 陈起年抬眸，察觉到乔细雨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哄未来老丈人的套路，于是趁着简衡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抬眸，狡黠笑着，冲她一眨眼，比了一个嘘声安静的手势。 乔细雨故意挑眉，用口型对他说：“你、这、个、心、机、男、孩。” 陈起年也挑眉，用口型回应乔细雨：“我、就、是、心、机、男、孩。咋、地？” 乔细雨失笑，转过身跟林小玫去了厨房料理今天的食材，任由背后这只大狐狸变着法儿地哄自家老头开心。 第97章 简衡是个性格内敛的人, 很少会表露自己的内心想法，但是那一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简衡红光满面, 是真的开心极了。 站在厨房择菜的时候，娘俩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客厅，林小玫侧眸偷笑着对乔细雨说：“你带起年回家, 你爸爸心里悄悄开心呢。” 乔细雨扑哧一笑, 低低地说：“还不是他下棋时耍的那些个小花招？也就我爸耿直地相信自己是真的棋艺高超。” 林小玫笑而不语地摇摇头，把水池里已经洗好的紫甘蓝沥干水放到一旁的柜台上：“谁说的？你爸爸多大的人了，还能看不出来起年是在故意讨他欢心？姜还是老的辣, 你爸爸呀, 知道这是起年的一片好心, 也为了给你一个面子，所以顺着起年。” 乔细雨后知后觉地愣住：“我爸知道？” “傻丫头。”林小玫无奈摇头笑，抬手戳了下乔细雨的眉心，“这都看不出来？” 乔细雨有些心虚道：“真没看出来。” “也不怪你。”林小玫微笑，把处理好的猪脚放进锅里开始焯水，她声音静静的，“天底下所有的父亲第一次见到自己女儿未来的丈夫，想必心情都是这样复杂吧。” 乔细雨心里忽然一酸, 原本择菜的手停了下来。 “别看你爸今天一脸平常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很紧张呢。”林小玫背对着乔细雨, 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自从知道你准备和小陈早早结婚的事情, 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老师跟我念叨, 说什么，哎呀，这个姓陈的也不知道为人怎么样，能不能照顾好我女儿？又天天嘀咕，什么臭小子这么快就把我女儿骗到手了，等下次见面我可非要好好会会他。还说，怕你这么早结婚被男人欺负。总之啊，整天都在杞人忧天。” -- 第216页 乔细雨听着锅子里水开的翻腾声，温柔地垂下了眼帘，嘴角的笑窝不由自主地荡漾起：“爸爸，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了。”林小玫笑着，把焯好水的猪蹄放到一旁，“听到你要带小陈过来以后，他这些天，每天又是准备见未来女婿的正装，又是对着镜子练习见到小陈后要说的话，哎哟，真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 乔细雨扑哧一笑：“我打电话通知他要过来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难道他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累不累啊？” “就是啊，我也说他呢。”林小玫打趣道，“可是他非不听，说第一次作为你父亲正式见小陈，礼数都要周全，虽然我们简家比不上你妈妈那边显赫，但是也不能失了礼节，让小陈看笑话，更不能给你丢了面子。” 听着林小玫的话，乔细雨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起简衡为了准备见陈起年手足无措慌忙的样子。 想到这些画面，乔细雨的微笑更加温柔。 一颗心被这些话压得软绵绵的。 “不会给我丢面子。”乔细雨回眸，看着客厅里全身心投入下象棋的简衡，骄傲地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小玫姨，你和我爸都放心。”乔细雨回过头，伸手握紧了林小玫的手。 她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幸福的。” 林小玫笑起来，眼尾细纹也揉成了温柔的弧度：“我们知道，我们都放心你，我们也都相信，你和起年一定会幸福的。” - 那天下午，林小玫和乔细雨直接把厨房开辟成了一个战场，十八般厨艺一样样地搬上舞台。 而客厅里的三个男人则一边下棋一边说笑，和乐融融。 晚上七点，乔细雨把最后一道剁椒鱼摆到饭桌的正中间后，转身朝着客厅里的三个男人喊道：“开饭啦，都别下棋了，洗手吃饭。” 小海高兴地应了一声，一家人齐聚餐桌。 简衡作为一家之主，理所当然地坐在餐桌顶头的位置。 林小玫作为女主人，则紧挨着简衡左手边坐下。 陈起年是头一次上门的未来女婿，坐在林小玫的对面，简衡的右手边。 而乔细雨和小海，则一左一右分别挨着林小玫和陈起年坐。 桌上，热气腾腾的一桌地道南川菜，红红火火的辣椒映入眼帘，伴随着腾腾的白色蒸汽，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来来来！”饭桌上，林小玫率先起身举起酒杯，满面春风地说，“欢迎起年登门，大家干杯。” 大家都站起身，举起酒杯凑近中间：“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愉悦着每个人的耳朵。 乔细雨仰头喝光高脚杯里的葡萄酒，才重新慢慢坐下。 “吃菜吃菜！”林小玫尽地主之谊，先给陈起年夹了两只大羊蹄，笑着说，“起年呀，多吃点，这是我的拿手好菜。” 陈起年看着碗里两只炖得筋道十足且糖色漂亮的羊蹄，谦和感谢：“谢谢小玫姨，这羊蹄一看就很好吃。” 林小玫心花怒放，又抬手给陈起年夹了好几筷子菜，什么粉丝蛋卷、酱牛肉、玉米猪蹄、水煮肉片还有干炒毛肚，统统放进陈起年的碗里。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陈起年那只小碗里便已经堆积了如山的食物。 陈起年看着还在跃跃欲试给自己夹菜的林小玫，觉得这幸福实在是有些“无力承受”了，只得扭头，无奈又幸福地看着乔细雨。 乔细雨吃着爽脆的酸辣猪肚，笑着抬头，打住林小玫：“小玫姨，算了吧，他碗里都快塞不下了。” “你小玫姨就是这么热情。”简衡忍不住笑，他抬起筷子，轻轻点了点陈起年的碗沿，“起年啊，吃得下就吃，吃不了就剩着，没关系，一会儿咱们多喝点酒。” 陈起年抬眸，望着简衡真心微笑：“不会的叔叔，这些东西都是小玫姨和您的好意，我都吃得下。而且今天能在家里吃一顿这么丰盛热闹的家宴，我也很开心。” 他侧眸，笑吟吟地看向林小玫：“我父亲走得早，母亲又改嫁了，所以没什么亲戚，逢年过节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在房子里过。后来遇到书意和乔乔，逢年过节这才有了去的地方。今天好不容易能够在这么热闹的家里吃饭，我觉得很温暖。也难怪书意和乔乔都是那么温暖的人，原来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这么温暖的家庭里。” 简衡宽和道：“以后你和乔乔结了婚，不管是她妈妈那儿，还是我们这儿，也都是你的家，以后，你也会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林小玫点头，无比赞同：“是呀起年，可千万不要客气，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陈起年说的是实话，在他过往的二十多年生命中，这样阖家团圆的场景甚少出现，所以，能够遇到这样一家善良的人，他心里由衷地感觉到满足。 茕茕独行的日子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好像已经离他很远。 自从与身边的女孩相逢，他已经很少再感觉到孤单，身边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她好像是一双从天而降的手，把他从生活的泥泞里给拉了出来。 - 那天晚上，简家的这顿晚饭吃了很久。 乔细雨跟林小玫两个人吃完以后就去了客厅看电视，只留下餐厅里三个男人继续喝酒。 -- 第217页 喝到9点多不到的时候，小海已经趴下了，倒在餐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战局之上便只剩下了陈起年和简衡两个人对酌。 简衡已经酩酊大醉，只是还撑着没倒，满面红光地还要继续跟身侧的陈起年碰杯，爷俩聊得很开心。 陈起年也已经喝红了脸，但比起简衡，他的意识还是更加清醒一些。 林小玫看了一阵电视，实在是不放心了，拖着乔细雨到餐厅一看，今天陈起年带来的那瓶子茅台已经快要见底了。 “天哟，你们是喝了多少！行了行了，我宣布，今天就到这儿了，不许再喝了，再喝该出事了！”林小玫蛮横地夺过简衡手里的酒杯，把里面剩下的一小口酒全倒在了脏碗里。 乔细雨也取过了陈起年手中的酒杯，有些担心地附在他耳边问：“不要紧吧？” 陈起年有些头晕，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不要紧的。” 那边被抢了酒杯的简衡醉醺醺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想要抢回自己的酒杯：“……我，我没醉！谁说我醉了？起年，咱爷俩继续喝。” 话说完一半，人没站稳，嗙的一声又摔回了椅子上。 林小玫无奈：“还说自己没喝多？都开始发酒疯了，可不能再喝了，你喝多了不要紧，可不能把人家起年喝坏了！”她转过头，交代乔细雨，“来来来，乔乔，帮忙把这几个醉鬼抬到卧室里去。” 乔细雨答应了一声，连忙上前伸手，打算帮忙抬爸爸。 陈起年却撑着桌子站起身，甩了甩脑袋打起精神，轻柔推开乔细雨抢先一步把简衡的手臂拉到了自己肩膀上：“……没事，阿姨，我来就行。” 乔细雨跟林小玫要抬起简衡的确是很吃力的，既然陈起年还能帮忙，林小玫便也没有拒绝，感谢地道：“那起年，你自己也小心点啊。” 陈起年揽着醉醺醺的简衡，点了点头：“把叔叔……放到哪个房间？” “这边，这边这个！”林小玫连忙在前开路。 陈起年拖着简衡往林小玫指的房间走。 乔细雨跟在背后，小心地搀扶着简衡的手。 简衡的头歪在陈起年肩膀上，拖着步子一边走，一边哼哼地笑起来：“我真没醉，哎，我还行，别说我醉了……” “行行行，你没醉你没醉，你可老实一点吧，别麻烦人家起年了。”林小玫无奈回头，顺着醉鬼的话说。 陈起年把简衡拖到一楼的卧室里，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林小玫帮忙替丈夫拖鞋。 “起年，别走啊，咱爷俩还要说说话，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别走……”简衡醉眼朦胧，却还拽着陈起年的手腕不肯放。 “起年啊，要不然今晚你就跟你简叔叔睡主卧吧。”林小玫见简衡不肯松陈起年，只好妥协着商量，“我们家就三张床，以前书意的房间给小海住着，那床睡不了两个人，你跟乔乔又还没正式结婚，也不好共处，所以还是委屈你跟叔叔睡吧，我今晚同乔乔睡。” 陈起年扶着头，也已经喝晕了。 他点点头：“那也好，就听阿姨的安排。” “那你们好好休息，赶紧睡了。”林小玫交代，“我和乔乔去把小海弄回屋。” 乔细雨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陈起年：“真的没事？” “没事，喝多了而已，睡一觉就好了。”陈起年勉强撑起一个微笑。 客厅里的弟弟还得一个人收拾，乔细雨不好多留，也只得点了点头，道：“那你和我爸早点休息。” 说完，就同林小玫回了餐厅，处理餐桌上另一个喝昏了的醉鬼。 陈起年送走了乔细雨，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正打算熄灯睡觉的时候，原本双目紧闭、安静躺在身边的简衡却突然开口说话：“……起年啊。” 陈起年原以为是简衡不舒服，转过身正想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简衡却晃晃悠悠地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叔叔，您不要紧吧？”陈起年见他坐不稳，连忙伸手搀了一把。 简衡扶着陈起年的手，终于坐稳了。 他低着头闭着眼睛，抬手揉了好几下眉心，这才逐渐清醒了一点。 他慢慢松开陈起年的手，睁开眼睛笑了笑：“小事。” 陈起年看着简衡脸上逐渐清醒的神色，忽然反应过来：“叔叔……您？” “装醉。”简衡狡黠地偷偷笑了笑，“装得像不像？” 陈起年垂眸，轻轻点了点头：“像。” “常年跟甲方喝酒，练出来的演技。”简衡叹了口气，自嘲地笑起来，“主要是想找个机会，咱爷俩安安静静地说会儿话。” 简衡起身，坐到床沿边，而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来，坐这儿吧，她们都上楼了，一楼就咱爷俩，有些话，现在说也方便了。” 陈起年抬头望了一眼简衡沉静的眼睛，定下心，肃穆地轻轻一点头：“好。” 言毕，他坐到简衡的身边。 卧室里只点着一盏台灯，陈起年跟简衡肩并肩坐着。 “跟我女儿结婚，你是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简衡轻声问，语气却是无比的凝重认真。 陈起年垂眸，平放在大腿上的双手逐渐收紧成拳。 他声音低沉平静，语气十分地笃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我心匪石。” 简衡慢慢地又说：“年轻人，你要知道，结婚可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做下的决定。做下这个决定，就意味着在你今后几十年的人生中，无论生老病死贫贱富贵，身边陪着你的人，始终就只有一个。” -- 第218页 “你才二十四岁，在我看来，你的人生旅途次刚刚开始，这条人生路，很长，很苦，其中还可能潜藏着无数个陷阱和岔路，还有重重险阻，你真的已经做好准备面对这一切了吗？” “你真的已经认定自己可以在这些艰险困难面前保护好自己的家庭了吗？你真的确定我的女儿是可以和你走完一生的人吗？” “你真的认定，你们不会在人生的某一个岔路口突然走散吗？” 简衡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抛出来。 陈起年沉默地听着，握紧了双拳，慢慢说：“您的顾虑，我心知肚明，也知道，让您彻底把女儿交给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诚如您说的，我还年轻，未来路上额度艰难险阻还很多，岔路口和陷阱也很多，能不能护着乔乔一路顺遂地走完这一生，我真的不能完全保证。” “花言巧语，晚辈说不出来，我能保证的事情只有一样。” 陈起年抬眸，凝视着简衡的眼睛，说道：“我只保证，有我在她身边一天，她便能无忧平安一天，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那么我就会永远挡在她的身前。”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简衡盯着陈起年。 “是。”陈起年垂眸，“落子无悔，从我决定选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后果，我一人承担。” 简衡没当即回答，只是扭身，从身旁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本老旧的相册。 他当着陈起年的面前翻开那本相册，找到一张夹在夹层深处并没有展示出来的老照片，然后把这张老照片交到了陈起年的手上：“喏，看看。” 陈起年接过一看，这才发现，这张老照片上的人，竟然是年轻时的简衡和乔安娜。 “这是我和乔乔的妈妈年轻时在西湖边拍的合影，那个时候我们才17岁，高中都还没毕业。”简衡望着老相片上那两张年轻的面孔，眼眸里含了一丝淡淡的怀念。 陈起年的手指轻轻拂过相片。 照片上的两个人都青春正盛，简衡俊朗内敛，乔安娜漂亮张扬，他拥着她的肩膀，两个人笑吟吟地望着镜头，无忧无虑。 “一晃二十几年了。”照片外，面容已经逐渐苍老的简衡看着照片内那两张永远定格的年轻容颜，感慨道，“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和她都自信满满地以为，我们会一起携手，走完这一辈子，会一起留在海陵工作，打拼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 陈起年安静地听着。 简衡慢慢地继续说：“年轻的时候，脑子一热，总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能克服，什么都能努力办到。可是我当时却忘记了，人其实都是会改变的，或者说，人都是在不断进步朝前走的。” “我和她生下小意和乔乔以后，她有了新的人生计划，不想再在海陵当一个小小的设计师，想要去大城市实现自己的梦想，努力打拼。可是当时的我，却一心想着靠父母的帮扶，在海陵市平静安家。” “那时，我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放弃老家的一切，飞蛾扑火地出去闯荡，她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如此甘于平庸，愿意一辈子缩在一个小城市埋没才华。” “我和她之间的分歧，就像两个生意合伙人。我们这两个合伙人原本在一起，是为了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商店，可是等商店建成以后，她未来的发展愿景是把这家商店创办成全国连锁的大商场，而我，却只希望这家商店永远只是一家小便利店。” “起年，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明白，人是会成长的，你们今天觉得自己做下了正确决定，但可能明天这个决定对你来说就变成了错误的。世事变化无常，你真的认为，无论世事如何改变，你都能够始终如一地坚定选择我女儿吗？” “起年，因为年轻冲动而犯下的错，我和乔乔的母亲已经尝试过了，而现在，你和乔乔也要面对我们当年的问题，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步我和她母亲的后尘。” “你年轻，乔乔更是才读到大三，你们两个年轻人，真的做好准备应对接下来变幻莫测的一切了吗？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 简衡把话说完，便安静肃穆地看着陈起年。 陈起年捏着手指尖薄薄的那张相片，垂眸凝视良久。 简衡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陈起年沉默了须臾，最终，他轻轻地把这张照片塞回了简衡的手中。 昏黄的台灯将他的面容拢出一层朦胧的光影，光影中，陈起年看着简衡的眼神越发笃定不移。 “就算未来变幻莫测，我也认定了乔细雨。”陈起年沉沉道，“叔叔，我知道你是好意，希望通过你自己来给我前车之鉴，可是叔叔，如果我连这点前车之鉴都害怕，变成了一个胆小鬼，那我还有什么资格陪在乔细雨身边？” “因噎废食不是我的作风，我有爱一个人的勇气。”陈起年站起身，垂眸深深凝视简衡的双眼，“叔叔，我跟你，是不同的人。” 简衡捏着手里那张单薄的相片，手指不可察觉地微微颤了颤。 陈起年说出最后那句话的一瞬间，简衡心里最后压着的一块石头，终于也被撼动了。 简衡垂眸，跟照片上那两张年轻的面孔对望着，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把相片翻过去，背朝上地放回床头柜上，而后也慢慢站起身，平时着面前这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人。 -- 第219页 两个男人皆是神色肃穆。 简衡抬手，拍了拍陈起年的肩膀，终于微笑了起来：“我女儿从小被我们宠惯了，以后，恐怕就要辛苦你继续宠着她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把她……郑重地交给你了。” 简衡退后一步，轻轻地朝着陈起年鞠了一躬，语气中满是一个父亲沉重的托付：“拜托了。” 陈起年也退后一步，朝着简衡深深鞠了一躬。 二人再抬首站起的时候，陈起年微笑望着简衡，说道：“岳父大人，宠着她，正好也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 第98章 在海陵的这五天, 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简衡特意忙里抽闲休了三天假期，尽地主之谊，同一家人带着陈起年把海陵市附近的名胜古迹都逛了个遍, 又带着他尝遍了本地的各色美食, 一路下来，一大家子人拍了不少的合影留念，热热闹闹的。 简衡工作以后, 乔细雨又开车领着陈起年在市内玩, 带他去自己小时候念过的学校、玩过的溜冰场，还有少年时经常去的商场逛。 每当回到家，小玫姨总是已经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待着全家人, 等早出晚归的简衡到家以后, 一大家子五口人便围坐在饭桌前, 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这样具有烟火气的生活，是陈起年从前很少经历的，能够融入这个家庭，他感觉十分开心。 同样，陈起年跟简衡还有小海的关系也更上一层楼。 简衡偶尔早上晨练的时候，总会叫上陈起年，而小海也特别黏这个未来的姐夫，经常叫上他一块打球或是玩游戏, 两个人处得宛如亲兄弟一样。 看着陈起年跟自己的家人相处得这样和谐愉快，乔细雨站在旁边看着, 心里由衷地感觉到幸福， 如果说, 生活是美好的, 那么它的美好之处也就在此了吧。 亲的人在身边, 爱的人也在身边。 时光从容，岁月安宁。 简衡彻底认可了陈起年这个未来的女婿。 陈起年和乔细雨也把暂定的婚期告诉了简衡，说是打算今年过年后的元宵结婚，沈静晚和乔安娜已经找人测算过了，当天是个上佳的良辰吉日。 简衡对此很满意，当下点了头，还说待两个人喜结连理的当日，他这个做岳父的肯定会包一个大红包给他们。 乔细雨羞怯地笑，而陈起年却是大大方方地答应了下来。 快乐的时光很快过去，五天以后，乔细雨和陈起年准备回永光。 临走之前，林小玫专门买了不少的特产让他们俩带回去，还做了好多糕点放在盒子里，让乔细雨带回家以后和乔安娜并简书意尝尝，又切切叮嘱他们一路小心，开车千万要注意安全。 小海则抱了抱乔细雨，转头对着陈起年道别，邀请他下次再来海陵一起打球一起玩。 陈起年温和地答应下来。 简衡不像林小玫那么事无巨细，他话很少，林小玫交代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只是负手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等到林小玫说完了，他才表情郑重认真地走上前来，看着陈起年道：“起年，一路顺风，你们结婚的时候再见了。” 陈起年恭敬地点头，谦和应答：“谢谢叔叔的祝福，我心领了。” 简衡交代完陈起年，又转过头来，肃穆地交代乔细雨：“乔乔，回去以后跟起年好好相处，不许作，不许跟人家怄气，两个人在一起要好好的，遇到事情相互沟通知道吗？不许欺负人家起年。” 乔细雨哭笑不得，搂着简衡的手臂撒娇道：“爸，我怎么可能欺负起年啊，他比我高大这么多，他欺负我还差不多，你这也太偏心了。” 简衡看着撒娇的女儿，抬手点了一下她的眉心，眉毛一拧：“起年是个心善的主，你是个妖精，他怎么会欺负你？你暗戳戳欺负人家还差不多。” “才不会！”乔细雨冲着爸爸调皮吐舌头，又扭头看向陈起年，眨了眨眼笑，“我们俩好着呢，是不是？” 陈起年的眼眸里倒影着她娇憨的模样，眼神宠溺温柔：“是是是，我们好着呢。”他仰头，恭敬微笑看着简衡，“叔叔放心，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和乔乔都会商量着办，您忙您自己的工作就好，不用再额外操心我们晚辈。” “瞧瞧，这孩子多懂事。”林小玫对陈起年真是疼到了心坎里，揉着陈起年的手笑眯眯地说道，“起年啊，以后可要经常来海陵看我们老夫妻俩啊，虽说乔乔的妈妈说是你正经的岳母，但是我也算是你半个岳母，可不能忘了我呀。” “不能忘。”陈起年扬眉笑起来，俊昳的面容熠熠生辉，“两个岳母好，双份的爱，我高兴还来不及。” “行了行了，别耽误孩子们的行程，有什么话啊，下次再说。”简衡嫌弃地说着林小玫，看着她的眼睛里却装着爱意，“这老婆，年纪越大越啰嗦了，真是。” “哎哟，我说两句怎么了嘛。”林小玫抬手往简衡手臂上揪一下。 “走吧。”简衡冲着乔细雨招了招手，眉眼里笑容沉静。 乔细雨站在副驾驶门边，拉开了车门。 陈起年把装满海陵特产还有林氏特制糕点的后备厢门关上，绕行到驾驶座。 “那，爸爸，小玫姨，我们就走了。”乔细雨迈入车内前，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简衡。 -- 第220页 简衡不多话，沉沉一点头。 陈起年坐进驾驶座，乔细雨也跟着他迈入副驾驶座。 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简衡。 那一瞬间，也不知是否是乔细雨自己的错觉。 她总觉得，那一须臾间回头看到的父亲，好像已经苍老了不少，从前总是挺直如松的背脊不知何时也已经开始变得微有些佝偻。 她长大了，离开了家。 而父亲老了，停留在原地。 乔细雨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楚，好在她及时转过了头，没让背后的父亲看见。 乔细雨迈进车厢，关上门。 身侧，陈起年启动的发动机。 乔细雨降下车窗，朝着窗外的家人们挥手，努力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走啦，回去吧。” “姐姐，再见！”小海用力招手。 “路上注意安全啊，宝贝！”林小玫也笑着。 简衡不曾说话，只是静默微笑地望着车窗内的女儿。 乔细雨慢慢升上车窗，车开始缓慢朝前加速行驶。 透过右手边的后视镜，乔细雨看到站在家门前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父亲的面容开始逐渐模糊，最后，他的身影化为一个几近看不见的小点。 乔细雨只知道在她转身的时候，自己酸了眼眶，而不知道她转背的那一瞬间，其实父亲的眼尾也带着微红。 只是父女俩谁都撑着，谁都没让对方瞧见自己那一瞬间的不舍。 女儿大了，担心爸爸。 爸爸老了，记挂女儿。 不让彼此担心，这是他们父女之间无声达成的默契。 - 乔细雨和陈起年之间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那些无聊和繁琐的拿来给外人看的礼节统统用不上，只有他们两个新人觉得顺心的婚礼就是好婚礼，繁文缛节，一概不用。 婚宴定在元宵节，而领证的日子就定在元宵节前一天，正月十四，正好是个周五。 婚礼筹备一切都有乔安娜和沈静晚操持，而乔细雨只需要配合她们，安心待嫁即可。 提前一个月，乔细雨和陈起年就已经拟定了结婚的电子请帖，各自分发。 乔细雨这边几个朋友，陈嘉、李织织还有严朵朵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在微信上接到乔细雨的婚礼请柬和伴娘邀请，还是有些感慨。 尤其是陈嘉，直接在群里哀嚎道：“乔细雨啊乔细雨，你才20岁，过完年也才21岁，这么大好的年华，你竟然就这么快的英年早婚了，我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呢……555……” 而李织织和严朵朵则是表示祝福。 尤其是严朵朵，她还跟乔细雨说，自己和谢锦朝已经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的份子礼，让她到时候拭目以待。 乔细雨开心地答应下来。 请帖发了一周，一周以后，乔安娜拿到了所有宾客的名单。 因为沈静晚跟在俞文庆身边出差，所以定酒店还有汇总宾客的任务就落到了乔家的手中。 乔细雨原本没太关心宾客的事情，因为她想请的人就那么几个朋友，陈起年那边也不过是严烺这些个多年关系不错的哥们，并没有多少人。 但乔安娜和沈静晚的人脉却很广。 乔安娜这边公司的规模蒸蒸日上，交易所上市以后眼看着集团在用滚雪球的方式不断壮大，生意上的伙伴该请的还是得请。 而沈静晚就更不用说了，南融集团、俞氏财团的女主人，她的亲生儿子结婚，消息必然也是轰动整个永光的，届时往来的上流人士、还有一些政界商界的名流，都会来参加这场婚礼。 所以好奇之下，乔细雨还是看了一眼宾客的名单。 单子上客人的名字的确是豪，有不少乔细雨经常在新闻上看到的名流人士，如贺氏财团的大公子贺愈安，二公子贺临等人，甚至还有几个耳熟能详的明星也在名列之内。 而俞家宁的名字，也在其中。 对于他的出席，乔细雨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也会来参加自己和陈起年的婚礼。 自从高三毕业以后，乔细雨跟俞家宁就没了任何的联系。 虽然加了微信，但是俞家宁从不发朋友圈，也从不跟她有任何的联络以及逢年过节的问候。 俞家宁为数不多的近况，乔细雨甚至都是从沈静晚的嘴里听到的。 听说他自从考上了首都的一所top级理工大学以后，便只身上了首都求学，一个人在首都生活，独自锻炼，甚少回到永光。 大二的时候，好像因为不错的成绩得到了去英国一所名牌学府成为交换生的机会，俞文庆觉得这是个锻炼深造的好机会，于是也没有反对，直接出资把俞家宁给丢到了远在大西洋的英国。 去了英国以后，俞家宁就更加回不来了，从大二到现在，几年没有回家，一直一个人独居在伦敦求学。 这次回来，应当是特意来参加这场婚礼的。 乔细雨不免有些唏嘘。 她跟俞家宁相处的那段青春年华，好像有许多记忆，但仔细想一想，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有关于他们二人的独属回忆。 而她对俞家宁的印象，也一直就是中学时代的同桌，仅此而已。 - 结婚虽然是喜事，但对于陈起年来说，繁忙的工作也还是不能忘掉。 -- 第221页 一月的元旦节刚过完，陈起年便被贺愈安派到中部地区某省出差，在该地齐诚旗下某子公司做相应的视察工作，为期一共是15天的行程。 陈起年工作出差是常有的事，乔细雨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对他的这次出差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加上婚礼的事情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可再操心的，等到陈起年出差回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过完年后，二人便正式成婚。 那段时间陈起年正好有点小感冒，于是在临行前，乔细雨专门细心地在他的行李箱里准备了不少的药品，还专门买了不少口罩，叮嘱他除了必要的时候，最好不要摘口罩。 “冬天就怕季节性感冒，没事戴好口罩，不然我怕你这感冒传染别人，或是被别人传染得更加严重就不好了。”在机场的送别的时候，乔细雨还特意叮嘱了陈起年，“箱子里的药我都是配好的，一日两餐，你一定要记得吃，不然头疼。” 陈起年戴着口罩，只露一双眼睛笑吟吟地望着面前的未婚妻。 他的一双大手把她的一双小手整个包裹住，而后捧到自己的心口前，温言道：“你自己在永光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半个月后我就同俞总他们一起回来了，你放心在家等我。” 南融集团今年预备在国内中部的几个省份拓展新的商业版图，所以自从12月开始，俞文庆便一直带着沈静晚留在鄂省内。 且正好这次陈起年也要去鄂城出差，一家人既然凑齐了，便正好同路回来。 “路上小心。”乔细雨仰头看着陈起年。 陈起年松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抬起，将她围住半张脸的羊毛围巾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她秀气的下半张脸，而后俯身，蜻蜓点水地轻轻亲了亲她的嘴角。 乔细雨脸一红，连忙回头四顾周围，羞得不行：“你干什么呢？这么多人在。” 陈起年身后还站着几个同行的下属。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一群人纷纷有默契地转过头咳嗽，假装没看见：“咳咳，老大，没事，你跟嫂子继续，我们去旁边等。” “陈起年！”乔细雨嗔怒，抬手又羞又气地往陈起年胳膊上拧了一下，“要不要脸啦？” 始作俑者往后推开一步，亲完就跑。 他拖着身侧的行李箱跟着前方一群下属们离开，朝着安检口的方向过去，回头看背后的小未婚妻时，俊昳的面容上带着得逞的狡黠微笑，朝着她挥了挥手。 乔细雨微凉的手指抚了抚唇，嘴一撅，看着陈起年远去的背影，气哼哼地拿出手机就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撩完就跑，好，你等着！” 过了一阵，手机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等我回来，随你怎么罚。】 乔细雨看着这一行文字，突然间，脸更红了。 她摇头无奈笑着，转身朝着机场出口的方向离开。 - 因为今天是坐陈起年公司的专车过来，所以回程只能由乔细雨自己打车。 但今天不知道怎的，机场外打车的人奇多无比，乔细雨招了好一阵的手，愣是没打到一辆车。 眼看着时间过去10多分钟了，好不容易，乔细雨总算伸手拦到了一辆车。 可是她前脚才打算拉开车门，后脚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却抢先一步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个穿着皮风衣挎着法棍包的女人，踩着细高跟，烫着张扬蓬松的大波浪卷发，一副宽大的墨镜挡去了她半张小脸，只露出下半张脸上棱角锋利形状饱满的大红唇。 这个抢车的女人一撩耳侧的卷发，目不斜视地冷漠对着前排司机吩咐：“城南高新区南鲨篮球俱乐部。” 这么明目张胆地抢车，连一点歉意都没有，乔细雨整个人都气坏了，趁着司机还没启动发动机，她气急地就握住车门，不让那女人关上：“我先打到的车！你这人怎么连出租车都抢啊？” 乔细雨已经在这儿打了快二十分钟的车了，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空的，要是现在礼让给这个大红唇女人，鬼知道她还要等多久才能打到下一辆？ 该硬气的时候就必须硬气，这个车，不能让。 “出租车公司又不是你家开的，谁先上车就归谁咯。”那个大红唇女人抚了抚墨镜，目不斜视，手直接拉住车门想要关。 乔细雨偏不让：“那我们拼车，我也要坐这辆。”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不能跟你拼车。”红唇女人语气凌厉坚决，不容置疑地道，“师傅，起步，我没时……” “我……” 红唇女人还有乔细雨的话说到一半，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乔细雨看着坐在车内的漂亮女人，坐在车内的漂亮女人也侧眸过来，透过墨镜拧着眉打量乔细雨。 两个人的表情都怔住。 驾驶座的司机紧张地透过后视镜盯着后座的两个女乘客，摸摸打开了手机录像，害怕这两人一会儿为了争车打起来，方便自己推脱责任。 “那个，两位，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为了一辆车动手啊……”司机弱弱地提醒，不敢招惹女乘客。 乔细雨凝神盯着墨镜红唇。 墨镜红唇凝神盯着乔细雨。 三秒钟后，乔细雨的脸上泛滥出惊讶错愕的表情，她颤巍巍地扬起手指：“你……你不是……” -- 第222页 烫着大波浪画着大红唇的风情女人用修长的手指捏着墨镜框取下眼镜，一双画着上翘猫眼线的漂亮大眼带着惊喜的笑容看向乔细雨，红唇嘴角逐渐上扬：“这才几年啊，不认识我啦？” 乔细雨看着面前这张凌厉漂亮的面孔，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磕磕巴巴地喊道：“……北、北北姐！？” 南北北挑起画得十分精致的欧美眉，眉上一颗小小的眉钉也随着挑眉的动作扬起：“好久不见啊，小乔乔，这几年没见我，有没有很想我呀？” 一别数年不见的喜欢的姐姐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乔细雨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又想哭，又想笑，整个人表情十分奇怪。 前座的司机回过头来，纳闷地问：“那两位，这车你们还拼不拼了？再不走，后面的车该开骂了。” 乔细雨和南北北回头看，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这辆出租车的背后已经排起了汽车的长龙，一个接一个地按着喇叭催促前面赶紧离开。 南北北回过头来，一把握住乔细雨的手，把她拉进车后座，利落抬手关上门，笑容洋溢地对着司机道：“拼，当然拼了。” “你去哪？”司机问乔细雨。 乔细雨满心都是跟南北北重逢的喜悦，直接道：“她去哪我去哪。”说着，转头兴奋地握紧了南北北的手，说道，“我正好没什么事，陪着你，咱俩说说话。” 南北北也满心喜悦，用力点头：“我就一点事情，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一会儿等我办完了事情，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叙叙旧。” “好！”乔细雨喜出望外点头，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南北北竟然回永光了，而且就在她和陈起年结婚的前夕，那是不是意味着，简书意跟她还有见面的机会？ 乔细雨满心欢喜，紧紧地握着南北北的手不肯松开，生怕松手，南北北就再次跑了。 第99章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 乔细雨简单跟南北北叙旧了一下。 这才知道，南北北要去的城南南鲨篮球俱乐部是她准备入职的下家。 “大学的时候我在体育学院上学，毕业以后自然而然地就从事篮球行业了, 不过我之前一直在燕北那边的球队工作, 最近才打算重新转回南川这边发展。”南北北靠着车窗，窗外的风抚乱她鬓角茶色的卷发。 她脸上妆容精致，笑容妩媚惊艳, 模样虽然还是乔细雨记忆当中的样子, 但是比起当年的清纯感，现在南北北已经完全是一个风情大气的成熟女人模样了。 “今天的飞机刚到，打算过去报道, 没想到这么巧, 倒是在机场遇见你了。”南北北笑盈盈地看着乔细雨, “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大学快毕业了吧？” “今年刚升大三，离毕业还早着呢。”乔细雨也笑着，“北北姐，没想到你现在竟然也在体育界从事工作，真好。” 南北北笑眯眯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对这些感兴趣, 干脆就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咯，打工虽然辛苦, 但是能打自己的喜欢的工，也算稍稍弥补了吧。” 乔细雨听着南北北介绍这几年她独身在外地的过往, 只言片语都不曾提到简书意, 心里不免有些落寞。 南北北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 有些感慨地道：“我离开这么几年，永光的变化还挺大的，好多建筑都是才修的吧？” 乔细雨踟蹰想着到底要不要跟南北北提一下简书意的事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附和笑着：“是，是挺大的。” 南北北看着乔细雨的面孔，微笑静默不语，似乎看出了她在顾虑着什么，但最终，南北北并没有发问。 - 出租车一路行驶，最后停在城南高新区南鲨篮球俱乐部面前。 在南川球迷的心里，本省最荣耀的球队永远都是简书意所在的永光厉隼队。 在国内联盟的众多支球队里，厉隼也一直都是争夺金球奖杯的热门球队。 尤其如今队里还有一批如简书意、严烺等冉冉升起的新星球员。 因此厉隼队无论在球队实力还是商业价值上，都是领头羊一般的地位。 而南北北所说的永光南鲨队相比厉隼，在南川球迷乃至全国球迷的心里，则没有那么高的支持度。 单论南川省，厉隼如长空飞鹰直啸九霄一飞冲天，而南鲨这头沉寂的鲨鱼却潜藏在幽暗不见底的深海之下，很少为观众所期待所支持，鲨鱼跟苍鹰相比，实在是落后了太多。 不过因为哥哥在体育界工作的关系，乔细雨对南鲨也有所耳闻。 听说去年南鲨换了老板，是个相当有钱且低调的BOSS，一上台就斥巨资充足了球队的高层及领导班子，教练组和球员组也是大换血。 经过休赛期的交易重组外加外援的引进，听说实力已经强了不止一个台阶，甚至它迅速的发展和壮大已经引起了简书意所在的厉隼队的注意。 体育资讯里，甚至已经在猜测明年的季后赛，南鲨和厉隼这对鲨鹰之争，可能是最大的看点。 可这样的话，南北北和简书意可就在两支完全对立的球队了，从工作方面来说，两个人连朋友也算不上，纯纯的是敌手。 南北北进俱乐部报道的时候，乔细雨就在南鲨接待大厅的沙发上坐着思考这个问题。 -- 第223页 如果南北北回的是厉隼，那么她就跟简书意是共进退的队友，说不定工作环境下朝夕相处，两个人旧情复燃呢？ 不过乔细雨又很苦恼，简书意对南北北有旧情她可以肯定，但是南北北对简书意有没有旧情，那就不确定了，万一只是简书意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那岂不是杯具了。 而且现在体育界的炒作恨不得把南鲨和厉隼分庭抗礼，把两支同在永光的球队弄成洛杉矶湖人和波士顿凯尔特人那样的世仇关系，南北北和简书意还分别给两家对手球队效力，无论怎么想，就算见了面，关系也只会越变越差吧…… 哎…… 乔细雨躬身坐在沙发上，手肘靠着膝盖，双手撑脸闷闷不乐。 南北北从球馆内部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乔细雨这唉声叹气的模样。 “怎么了？”南北北走到乔细雨身边，捏着手里的一卷文件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问。 乔细雨一惊，忙抬起头来，看到是南北北出来了，连忙赔笑站起身：“没事，没事！北北姐，附近有家瑞幸，咱们去那儿坐着说话吧。” 南北北点头，爽快道：“没问题。” - “一杯热美式，不加奶不加糖，一杯厚乳拿铁双份糖，再要一个提拉米苏的大福。”南北北站在柜台前同瑞幸的工作人员点单，扭头看了一眼乔细雨，“我记得你不爱喝苦的，给你加了糖再加了个甜甜的大福。” “谢谢北北姐。”乔细雨笑眯眯地，“姐姐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呀？” “当然不会忘。”南北北一笑，“你可是我重要的人。” “那……”乔细雨想说的是，那我哥哥呢？是不是也是你重要的人？可是话就要说出口，却还是被乔细雨给咽了回去。 咖啡厅里的人不多，单没排多少，乔细雨找了落地窗前的长桌和高脚凳坐下，很快，南北北取餐回来，把一杯加糖的甜拿铁和软乎乎糯唧唧的大福放在她面前。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瑞幸临街落地窗的长桌前。 南北北捧着手里的热美式抿了一口，畅意地说：“香。” 乔细雨垂眸，打开面前的大福包装默默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提拉米苏奶油充盈在她唇齿之间。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打开话匣子问道：“北北姐，六年前你一声不吭就离开永光了，现在怎么突然想到要回来工作了？留下首都发展不是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吗？而且首都的球队比南川的实力也强些，你回到永光工作，那不是还不如之前了吗？” “永光的资源是不如在首都工作好，不过也没关系，回来也有回来的好处。首都那边的球队运营体系已经很成熟，我在那边工作了几年，学习到了不少业务当面的知识，也得到了锻炼，不过，要正式在那里有一席立足之地，真的很难。除非前面的人退下来，否则，我是绝对没办法继续升迁的，换而言之也就是没有发展空间。”南北北大大方方地微笑道。 “回来的话，虽然球队还处在发展阶段，但是能够留给我施展身手的余地大，或许在这里，我能够更好地完成我的梦想，以后正式成为一名职业的教练员。” “而且，我小姨去年病故了，死前她说还是想回到老家安葬，我回来，也是为了我小姨能够落叶归根。” 乔细雨有些唏嘘：“真是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 “没关系。”南北北笑得坦然，“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都会有那么一天。” “欸，对了？”乔细雨抓到南北北话里的重点，“你说你要成为职业的篮球教练员，那你现在是在做……” 南北北抿嘴笑着，抢先一步说：“在教练组工作，算是个助教吧，不过因为我之前在首都那边球队的工作经验，应该能够参与到本赛季南鲨一些重要的比赛战术策划当中。” 乔细雨惊喜道：“原来是你？原来之前传说要加盟南鲨的联盟美女教练是你啊北北姐！？” 南北北捂脸笑着：“什么美女教练？谁给我安的名号啊？” 乔细雨捏着温热的拿铁，笑道：“之前看报纸的时候，体育板块上面就写了啊，说是有联盟内的美女教练加盟南鲨队，我没想到说的是你。” “别别别，什么美女教练的名头，我不稀罕，我只想把业务水平提起来。”南北北正经认真地说，“你不知道，在男篮，在男人的地盘里，靠一副女儿身想要得到所有人平等的尊重是很难的，我只希望那些男人对我尊重是因为我强大的业务水平，而不是我的皮相。” “你说得对。”乔细雨点点头，笑容灿烂，“不过，还是先恭喜你了，祝你接下来工作顺利。” “没问题，好意我收下了啊。”南北北挑眉，抬手大力地揉了揉乔细雨的头发，相处还是如从前少年时代一样亲昵，“不过说我的事情说了这么久，你怎么不说说你最近怎样啊？话说你也大三了吧，谈恋爱没？” 南北北突然也八卦起来，贼贼地笑着低声问：“说，跟陈起年怎么样了？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男女朋友吧？” 乔细雨的脸微微发烫。 她看着南北北好奇的样子，眨了眨眼，故意想逗一逗她：“北北姐，你猜错了。” “啊？没在一起啊？”南北北大为震惊，“不应该啊？陈起年那小子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不可能忍了这么多年还不开口啊？你们竟然不是男女朋友？” -- 第224页 乔细雨抿嘴文静温柔地笑，心里却已经在猜测等下南北北听到消息时呆若木鸡的吃惊样。 “我和起年不是男女朋友。”乔细雨语不惊人死不休，微微偏头粲然笑，“我们是未婚夫妻，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南北北原本喝着热美式，听到这句话，差点呛死。 她赶紧放下杯子，拼命地拍胸脯咳嗽起来。 一面咳嗽，还一面用见鬼了一样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盯着乔细雨：“你……你说什么？你们要结婚了？你……他……你们？？” 乔细雨看着南北北这副震惊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差点捶桌大笑，她慢慢从身侧的背包里抽出一张正红色鎏金的请帖，又拿出笔，唰唰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正儿八经地递到南北北面前：“北北姐，这是我和起年的结婚请柬，如果你方便的话，下个月元宵节，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南北北看着面前这张印着喜字的请柬，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她抬眸，看了看乔细雨，这才伸手，郑重地接过那一张薄薄的请柬。 薄薄的一张请柬，放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南北北翻开一看，请柬上印着新人的婚纱照，一套中式婚服的照片，一套西式。 照片上的乔细雨和陈起年，郎才女貌，笑吟吟地望着请柬之外的南北北，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含着对彼此真情实意的情意。 南北北望着照片，看着看着，突然无奈地笑了起来。 她抬头望着乔细雨，认真道：“乔乔，我真没想到，你们俩会这么快。不过，我真心地祝福你们。” 乔细雨笑盈盈地看着她：“收到你的祝福，我比得到什么贵重的礼物都要开心。” 那天，两个人在咖啡厅里聊了很久，乔细雨加了南北北现在使用的微信，也存了电话，重新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一直聊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两个人还恋恋不舍地告辞回家。 - 二人在附近地铁口分手。 “那下次有机会碰面，我再请你吃饭。”南北北笑着说。 乔细雨也点点头，笑容洋溢：“好，那我记着了。” 一直到现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南北北说简书意的事情，可是这一路南北北从未提起，乔细雨想，可能当年简书意真的已经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哪怕如今远别重逢，南北北也不愿提起简书意，哪怕只言片语。 两个人各自转身。 乔细雨心事重重，刚走了两步路，背后朝着反方向走的南北北却突然从背后叫住了她：“乔乔。” 乔细雨脚步一滞，有些错愕地回过头。 南北北回身望着她，手紧紧地揪在左肩的挎包带子上，笑容有些拘谨：“简书意他……他还好吗？” 乔细雨的眼骤然被点亮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南北北讪笑了两声，为自己解释着。 乔细雨从未觉得简书意的名字如此好听，尤其是从南北北的嘴里说出来。 这一刻，她纠结了半天的心终于安了。 乔细雨双手交叠握在身前，侧首，抿嘴，温柔地对着南北北笑道：“嗯，他很好，就是这些年一直身边没个女朋友照顾，老让我妈很担心他没女孩子要。” “是吗？”南北北也笑了笑，“他现在是联盟新秀，我以为供他选择的人会很多呢。” 乔细雨垂眸想了想，而后抬眸，认真地回答：“供他选择的人是很多，但是，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人。” 南北北低首，唇畔的笑容淡淡：“是吗？那他想要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乔细雨无法代替哥哥回答，她只能真挚地看着南北北，问，“北北姐，既然回来了，许多事情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呢？你和我哥哥都还年轻，自从你走后，我哥哥一直很伤心很难过，颓丧了很久才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生活，你……” 话说到这，南北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那张明媚张扬的美丽脸庞上，笑容有些惋惜：“谢谢你的好意，乔乔，只不过，我现在工作正起步，许多事情都够我忙的了，感情，实在是不敢再沾染。有些事情都是缘分的事，我不强求，更何况，我回永光，也不是因为简书意。” 乔细雨沉默，垂下眼眸。 “我们是我们，简书意是简书意。”南北北微笑，“我们俩好好的就行了，不用让我的事情打扰到他。过去，我已经打扰他打扰得够多了，他也被我弄得不厌其烦。现在我只想及时止损，所以，我回来的事情，就别告诉他啦。你会答应我的，对吧乔乔？” 乔细雨沉默良久，看着南北北坚决的样子，终于还是点了头。 “北北姐，作为简书意的妹妹，我希望你们能再有机会相处。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也必须尊重你的意愿和选择。”乔细雨温言道，“我不会告诉他的，你放心吧。只是北北姐，如果你来参加我的婚礼，那你势必是会遇到他的，那时候……” “那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再说。”南北北把墨镜戴上，张扬如火的明艳红唇扬起一个微微的笑弧，“那，下次见。” “下次见。”乔细雨弯起眼睛笑了笑。 南北北潇洒地朝乔细雨挥了挥手，便披着那一身黑色皮风衣、踩着高跟短靴，潇洒地消失在街头的人海里。 -- 第225页 乔细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如此洒脱，心里不禁笑了笑。 如果再遇见南北北的话，她那个哥哥，应当要在南北北的手里狠狠吃一番苦头吧？ - 陈起年出差的日子，乔细雨便一人留在永光照常生活，期间，陈起年经常给她发一些当地的风景照，还有吃了什么好吃的，去了哪里，也都会同她分享。 这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6点，乔细雨想着家里已经没什么菜了，于是在楼下附近的果蔬小超市买了点新鲜的菜提回家，简单弄了一个紫菜肉丸汤配一个青椒小炒肉做下饭菜。 家里今天只有她一人，因此这饭很快就做好了。 做完饭，乔细雨想起上次追的韩剧正好今天更新，于是便干脆把饭菜都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又搬了一张小马扎放在茶几前，打算把韩剧投屏到电视上，一面追剧一边美滋滋吃完饭。 因为之前一直在厨房忙碌的关系，客厅里的灯没开，家里只厨房的灯亮着。 乔细雨摆了饭，还没来得及打开客厅的灯，就匆匆跑去开电视。 把电视插头插上，点开开关，当下，电视便在昏暗的客厅里投下幽蓝的光影。 乔细雨把韩剧投上，正准备转身去开灯，手机的手机忽然就响了一声。 乔细雨拿起手机，看到是陈起年发来的讯息，心中一喜，美滋滋地连忙把手机点开，当下，陈起年发过来的信息便映入眼帘。 【吃完饭了？吃完了打个电话？】 乔细雨笑眯眯地输入：【还没，正打算吃，等我吃完饭给你回电话过来吧】 陈起年秒回：【好】 陈起年：【鄂城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今天和俞总他们一起回永光，今天晚上九点的飞机，现在准备上绕高速了】 乔细雨看到他的回复，便把手机放到一旁，边追剧边吃晚饭，准备一会儿吃完了再给陈起年回消息。 一顿饭吃了大概半小时不到，乔细雨收了碗筷放进洗碗机，转身到客厅拿起手机，准备给陈起年回电话。 可是一个微信电话打过去，良久，陈起年那边却没有接。 乔细雨觉得有些奇怪，但觉得可能是他手机调整静音模式了没看到，于是又打了一个过去，但奇怪的是，这次仍旧没有人接。 “奇怪？”乔细雨看着微信对话框中的两个未接来电困惑皱眉。 怎么回事？ 乔细雨猜可能是陈起年突然工作上有事情，所以不能接电话了，可是往常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肯定会提前告知她一声。 陈起年是那种，只要自己忙起来超过2小时不能回信息，就一定会先她提前报备自己没办法用手机的人，乔细雨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会跟她断连，只要是她的电话，他永远是五秒之内接的。 今天是怎么了？ 而且不光是微信电话，就连直接打电话，也同样无法接通。 乔细雨拨打陈起年的号码，可是每次，听筒那边传来的却都只有机器人冰冷机械的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客厅里开了26度的暖风空调，可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乔细雨握着无法接通的电话站在这里，却觉得有一股寒意，正慢慢地一寸寸攀附上自己的脊背。 第100章 那天晚上, 陈起年的电话一直都没打通。 乔细雨握着手机，在客厅内来回踱步，不停地重复拨打陈起年的电话, 试图跟他取得联系, 可是得到的回应永远都只有听筒里那几句机械的无人接听提示。 陈起年的电话打不通，乔细雨又转头去找了沈静晚。 沈静晚应当是跟陈起年待在一起的，她总应该可以接电话吧？ 可是, 沈静晚的电话也打不通。 电话不通就算了, 微信也不回，根本就联络不到人。 这么长的时间，陈起年那里一点讯息都没有传回来, 乔细雨猜测, 定然是出什么事了。 情急之下, 乔细雨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跟俞文庆联络好了，可是细想一下，自己也不能自乱阵脚，万一他们只是临时遇到什么客户，不方便接电话呢？ 且俞文庆也只不过是陈起年的继父，陈起年现在又替俞文庆在商场上的对手效力，自己这么贸然地就打俞总电话，也实在不像样子。 左思右想之下, 乔细雨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联络的人。 俞家宁。 之前她听沈静晚说起过，前段时间俞家宁回国休息以后, 便一直跟在父亲的身边学习生意场上的庶务，也在鄂城。 所以, 乔细雨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后, 还是决定给俞家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三年多未曾联络, 这还是乔细雨头一回给俞家宁主动打电话，且还是为了陈起年，虽说有些欠妥，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 不听到陈起年的声音，乔细雨知道自己今晚是不会心安的。 连线声从听筒里传来，乔细雨捏着手机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她一直等待着俞家宁接通。 可到最后，听筒里传来的还是只有无人接听声。 乔细雨挂断了电话，整个人茫然无措地站在客厅当中。 陈起年和沈静晚的电话没有打通便罢，可是就连俞家宁都没办法联系上。 一家三口人，全都联系不上，这该是有多巧才能出现的情况？ -- 第226页 不安和焦虑逐渐攀附心上，乔细雨皱眉转身，打算先去洗个澡让自己冷静冷静，不要胡思乱想。 她准备了衣服，放好了浴缸的热水，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转身进了浴室泡澡。 大平层内安安静静，紧闭的浴室门当中逐渐传出哗哗的流水声，乔细雨的手机安静无声地躺在没开灯的卧室内。 忽然间，寂静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原本黑沉的手机屏幕忽然自己点亮起白光。 屏幕上，一条新闻推送忽然跳了出来。 “鄂城绕城高速上某小车驾驶员因酒后驾车，不慎造成连环追尾车祸，导致12辆小车及小型货车相撞，其中，永光市某集团高层全家身在其中，目前伤亡人数不明，交警与消防救援人员已经紧急赶到，伤者已被及时送往鄂城就近医院……” 这条新闻讯息弹出没多久，屏幕便自己再度灰暗下去。 浴室内的乔细雨刚泡完澡，包了浴巾走出门。 她翻出吹风机，点开热风吹头发，一边吹，一边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出来，打算继续给陈起年发微信询问消息。 可是刚点开手机，上面那条新闻便映入她的眼帘。 乔细雨看到鄂城和车祸两个词，眼神顿时凝固，连忙关了手里的吹风机，点开那条新闻。 页面内的图文映入眼帘的刹那间，乔细雨倒影着手机屏幕的眼瞳骤然缩紧。 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狂颤起来，手里的手机一个没握紧，咚的一声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但是下一秒，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迅速弯腰捞起地上的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穿了外套和鞋，还未完全干透的头发被她直接塞进了帽子里，紧接着，她匆匆翻出身份证，抓上围巾和充电器，朝着楼下的方向冲去。 乔细雨一鼓作气冲到楼下，用最快的速度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摔上门。 前排的司机回过头来问：“到哪？” 乔细雨眼神坚定决绝，毫不迟疑地道：“永光机场！” - 12车连环相撞已经算是相当严重的交通事故，在去机场的路上，乔细雨已经看到了不少的报道。 她给乔安娜打了一声招呼后，便直奔机场，订了最快一班飞到鄂城的机票。 一路上，到起飞前，乔细雨一直心神不宁，时刻关注着鄂城的新闻。 但好在，新闻里虽说有人受伤，但是并没有通报死亡。 这已经是万幸了。 乔细雨登上飞机，关掉手机，心里默默记着伤者被送往的医院地址，诚心祈愿，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 那一次，她受到伤害后失忆住院，陈起年不眠不休地从宁闵赶回了永光，日夜陪伴在她身侧。 这一次，就换她义无反顾地奔向他吧。 起年，等我。 我马上就到。 - 乔细雨乘飞机抵达鄂城国际机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的十点半。 乔细雨出了机场后，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直达鄂城六医院。 根据新闻上所说，所有伤者目前都已经被送到该所医院进行抢救。 在前去的出租车上，乔细雨打开手机又检查了一遍是否有事故最新的进展情况，但是手机上并没有接到新的新闻。 乔细雨死死握着手里的手机，看着陈起年毫无回应的对话框，内心焦灼，恨不得坐着的出租车能够一秒飞到医院，让她快点见到陈起年。 在见到他之前，她是不会安心的。 出租车停在鄂城第六医院的大门前。 乔细雨扫码付了车钱，便抓上自己的东西直奔医院之内。 冲进医院大厅的时候，门外还停着数辆消防车和急救车，门前也站了不少鄂城当地的媒体新闻记者，纷纷围着医院想要了解事故最新的伤亡情况。 乔细雨挤进大厅，四顾相望，大厅内人来人往匆匆。 她直奔值班站台，气喘吁吁地礼貌问里面的值班护士：“你好，请问今天绕城高速车祸送过来的伤者现在都放在哪里救治？” 值班的护士警惕地看了乔细雨一眼，以为她是想要趁火打劫采访伤者的无良媒体，于是说：“不好意思，伤者的信息目前不能透露。” 说完，她便转身去处理乔细雨身旁其他人的问询，没有再搭理乔细雨。 乔细雨有些着急，连忙解释：“护士，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记者，今天车祸受伤的人里有我的亲人爱人，我是听到新闻匆匆从永光坐飞机来的，真的不是无良记者，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趁火打劫搞采访的！” 乔细雨想到陈起年，急得眼泪花不由自主往外冒。 值班站台里的小护士看到她满脸的眼泪，也不由得有些心软不忍，但看了一眼外面那些被拦住的记者，还是有些犹豫：“那你有没有证明？今天这里想要挤进来的记者太多了，我们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万一打扰到伤者，我们负不起责任的。” 乔细雨听到这话，连忙把手机里跟陈起年还有沈静晚的合照翻出来给这护士看，另外又点出自己和陈起年的结婚请柬：“你看，我真的是来看望人的，今天送进医院的南融集团老总俞文庆还有老总夫人沈太太是我未婚夫的继父和母亲，你看，这是我们一家人之前吃饭拍的合照，求你带我去看看他们！” -- 第227页 护士听到俞文庆和沈静晚的大名，脸色一瞬变了，又看到乔细雨手机上的的确确有着和这些名流的合照，便相信了她：“那你稍等，我让同事带你过去。” “俞总一家人现在怎么样了？能告诉我吗？我心里好有个底。”乔细雨攥紧了满是汗的手心，心怦怦跳地问。 护士一边招呼同事过来，一边说道：“既然你是俞总的家里人，我也不瞒着你，俞总和他夫人很不好，尤其是她夫人，现在人还在抢救室里待着。俞总的两位公子都还算幸运，没受什么重伤，尤其是俞总的继子，听说当时被同乘的沈太太及时保护，只受了一点皮外伤，小公子当时坐的位置幸运，正好在司机背后，司机避险的时候他也躲开了撞击，虽然受伤，但是没有危及生命，加上车里的安全气囊保护，只是骨折了。” 乔细雨听到陈起年没有大碍，心里顿时松了一大块，但是听到沈静晚不好，又瞬间紧张了起来。 护士叫了同事过来，跟对方解释了乔细雨的身份后，那位护士礼貌地同乔细雨道：“乔小姐，你跟我过来，俞总和沈太太在急救。因为俞总的身份特殊，所以我们医院必须遵守保密原则，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这是当然的。”乔细雨紧抿着嘴，紧张地点了点头，跟在护士的背后走向急救室的方向。 “到了，就在前面。”绕过一个弯后，护士扬手指了指前方一扇紧闭的急救室大门，“我就送到这里，你自己过去吧。” “谢谢，麻烦您了。”乔细雨感激地朝着护士说了一声，便转头看向面前的急救室。 急救室的大门上，显示病人正在被抢救中的红色提示灯灼眼地亮着，门前空旷的走廊上，一个男子颓丧地坐在门前的蓝色塑料长凳上。 寂静狭长的医院过道上，他弓着腰，捧着头，脸朝地，整个人如泥胎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乔细雨认出，那是陈起年。 乔细雨看到他身上还穿着离开永光时，她替他收拾在行李箱内的米白色西装。 但是此刻，那件米白色的手工西装上却沾着斑斑血迹，还有揉皱的痕迹。 他头发也乱糟糟的，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乔细雨沉默地站在原地，慢慢垂下头，尽量整理好自己慌张的情绪和凌乱的表情，让自己尽可能看上去镇定可靠一点。 深呼吸一口后，她才握紧了双手，一步一步，凝重缓慢地朝着坐在抢救室门外抱头沉默的陈起年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安静无声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脚步。 陈起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场事故的痛苦当中，他佝偻着身体抱着头，等到面前的乔细雨已经停下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麻木抬起头。 目光穿透他额前零散的碎发，投落在她的脸上。 乔细雨第一次从双一向笑意斐然镇定自若的桃花眼眸里，看到了惶恐。 陈起年俊昳的面颊上还残存着血污，他双瞳微微有些颤抖，看到面前的乔细雨，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茫然地看着她，呆若木鸡。 嘴唇张了张，喉结滚了滚，哑然半晌，却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风尘仆仆的乔细雨一句话也没说话，只是好看的双眸微弯，透露出安抚和令人安心的微笑。 她静默无声，温热的手心很轻地捧住他的脸，然后安抚地护住他的背，把他的头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身前。 陈起年睫毛猛地一颤，瞳孔缩进。 那一刻，他再也无法强撑坚强，眼眶慢慢地泛红起来。 “我来了。”乔细雨纤瘦的双臂环住他的身体，一瞬间好像有了无数的力量。 她紧紧地抱着他，把他保护在自己的身体里，而后摸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别怕，别怕，我来了，我来了，你不是一个人……” 那一瞬间，陈起年隐忍多时的情绪终于溃堤，心底的不安如洪水猛兽翻腾咆哮，他的手开始剧烈颤抖，眼眶也越来越红，终于，他再也忍不住—— 他的手掌拦腰紧紧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腰间，咬着牙，眼泪慢慢地掉了下来。 温热的眼泪洇湿了乔细雨的衣服，乔细雨抱着他的手臂却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 那天，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外，走廊上，陈起年抱着乔细雨的腰，贴在她怀里浑身颤抖，偌大一个男子汉，从来逞强不肯掉眼泪，倔犟如牛的人，眼眶通红，只为了生死不明的母亲。 乔细雨自始至终没有多话，只是安静地抱着他，安抚着他的情绪，陪着他慢慢地冷静下来。 待陈起年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两个人才重新坐下。 乔细雨把陈起年的手掌包在自己的一双小手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冰凉的手，沉默地说道：“我在家里给你打电话，给沈阿姨打电话，甚至给俞家宁也打了电话，可是你们没一个人接，当时我就心中不安，觉得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后来我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上鄂城环城高速上出了重大的交通事故，我来不及多想，直接就买了最近一班飞机赶到鄂城来，我没想到，沈阿姨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事……” 陈起年靠在乔细雨的身边坐着，听到这话，双眼麻木地抬起，怔怔地看着抢救室门上鲜艳如血的红灯，失魂落魄地说：“原本现在该死的人是我，不是我妈。” -- 第228页 提到妈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陈起年又开始有些激动难忍，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开始轻颤起来。 乔细雨敏锐察觉到，连忙把自己的手环到他肩头上，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才让他再度慢慢控制住了情绪。 陈起年痛苦地双手抱头，埋下身体，声音麻木地说道：“回来的时候，俞总因为要谈生意，自己坐在前面一辆车，我跟我妈，还有俞家宁，我们三个坐在后面的那一辆车上，我妈坐在前面，我和俞家宁坐在后面……当时车已经上环城高速了，我刚打算给你打电话，可是没想到那个醉酒驾驶的畜生撞上了大货车，大货车司机为了避开那个畜生，用力猛打方向盘，我们的车避之不及，直接拦腰被货车撞了出去，当时……当时货车的车头正好对着我和我妈，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我妈……我妈竟然……” 陈起年的声音痛苦地哽咽，一句完整话已经说不清。 乔细雨坐在他身旁，死死地攥紧了他的手，眼眶也开始酸楚起来。 “没事，没事啊。”乔细雨也有些哽咽，“我们慢慢说，慢慢说，不着急。” 陈起年紧紧攥着乔细雨的手，好像这样方能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陈起年颤抖着声音，慢慢继续说：“……我妈竟然不顾自己，飞身过来，直接扑在我身上，把我抱得死死的……” “车冲过来拦腰撞上的时候，冲击我妈一个人全受了，而我……而我……而我竟然……我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陈起年死死地抱着头，已经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 乔细雨坐在他身边，听着这些话，也已经满面泪水。 陈起年握着乔细雨的手，几近崩溃：“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护着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自己受着？乔乔，如果她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明明过去我给了她那么多气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到现在了，她还要这么护着我！？” 乔细雨抱紧了陈起年的身体，任凭他发泄自己的情绪，死死地抱着他，丝毫不肯松手。 沈静晚从前的笑容浮现眼前。 乔细雨抱着陈起年安抚着他，同时怔忡地抬起双眸看向那盏鲜红的抢救灯。 就算她平日安慰起人来巧舌如簧，可是这一刻，她也找不出任何的词语来安抚住陈起年汹涌的情绪。 过去，沈静晚跟陈起年这对母子之间横断着陈起年生父的死，这是陈起年一辈子不能忘记的仇恨。 可是乔细雨也知道，陈起年纵算怨过沈静晚，但从未希望过她真的有事。 如果今天沈静晚真的抢救不回来了，如果她真的也走了，那么这天地之间，陈起年就真的没有了双亲，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双亲是双亲，爱人是爱人，这两者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能等价代替的。 真到了这一步，真到了生老病死之前，人才会知道，人世间除了生死，还有什么事是大事？ 一切的怨念，一切的恨，一切的不甘心，到了生死面前，也不过化整为零，随风飘远，万念成空。 在等到沈静晚的消息之前，乔细雨能做的，也只有这样安静地陪在陈起年的身边，握紧他的手，陪他等待着一切可能出现的消息。 好的、坏的，他们都要一起承担。 - 抢救室外是一个战场，抢救室内也是一个战场。 沈静晚和俞文庆都受到重伤，分别躺在两间不同的抢救室内。 沈静晚的抢救室门前，乔细雨同陈起年互相依偎着，沉默等待最后的结果。 俞文庆的抢救室门外，俞家宁则是孤身一人，吊着刚打上石膏缠好纱布的断手臂，身影茕茕地等着父亲的消息。 两间抢救室内，俞文庆和沈静晚安静平躺在手术室的中间，头顶的手术灯照亮，身边紧密围绕着无数医生和护士，生命体征显示仪器上，心跳折线图的起伏开始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门外，陈起年、俞家宁、乔细雨都在无声地祈愿着，祈愿抢救室门上那盏红灯快一点、再快一点地转变成绿色。 第101章 在乔细雨后来多少年的回忆里, 再没有比那天待在鄂城第六医院里的那个夜晚更难熬的时刻。 沈静晚急救室的大门在凌晨1点的时候终于响动了一下。 坐在走廊上静候消息的陈起年和乔细雨听到这细微的一点动静，当即如同两根紧张的弹簧一般跳了起来。 出来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护士。 乔细雨和陈起年连忙围上去追问：“一声，我妈妈情况如何？” “病人要不要紧, 现在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护士带着口罩, 见惯手术台生死的眼睛冷静地看着面前两个紧张的年轻人，问道：“谁是病人的直系家属？” “我！”陈起年连忙道，“我是她的亲生儿子。” 护士看了一眼陈起年, 点点头道：“好, 那我现在给你大概讲一下病人的情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做好心理准备这四个字，乔细雨屏住呼吸, 抬眸跟陈起年对视了一眼, 给予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病人目前的情况有些危险, 全身多处骨折，出血量严重，目前医生还在全力抢救，但是……生还的几率不是很大，而且就算我们把人救了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要住进ICU，之后康复了也可能需要很多年的康复治疗才能重新站起来。”护士尽量把语气放得柔和，但是在柔和的语气, 也掩饰不了现实的残酷。 -- 第229页 “你的意思是说，我妈的腿……和可能就废了是不是？”陈起年呆呆站在原地, 怔忡地看着护士。 护士垂眸，叹息一声, 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陈起年的视线涣散起来, 整个人忍不住往后趔趄了一小步。 乔细雨及时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支撑住他的身体。 “起年？”乔细雨担忧凝眸望着他。 陈起年抬眸看向护士，语气肯定：“只要人能活下来，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只要人能活下来！” “那好，有您这句话，我们会尽全力救治病人的。”护士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病危通知书，递到陈起年面前，“您把这个签一下吧。” “好。”陈起年没有迟疑，直接接过护士手里的病危通知单，并在直系亲属签名的位置签下了自己姓名。 陈起年把签好的姓名的病危通知单递回护士的手，鞠了一躬：“我妈妈就拜托你们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护士拿了文件，转身重新走进抢救室。 门重新紧闭。 空旷的走廊内，又只剩下了陈起年和乔细雨两人。 乔细雨伸手握紧了陈起年冰冷的手，温柔坚定地说：“一定都会没事的。” 陈起年俊昳的面孔上染着一层疲倦的色彩。 他侧眸看了一眼乔细雨，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 - 两个人在走廊外等着消息。 后半夜两点钟的时候，俞文庆那边的手术室传来了病人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 俞文庆的性命保住了。 可是，沈静晚这里却还是没有传来讯息。 后半夜三点，还是没有消息。 三点半，没有。 终于，到凌晨四点的时候，就在陈起年和乔细雨几乎快要等到心灰意冷的时候，一直显示红色的急救室灯，突兀地变成了绿色。 看到手术灯变绿的一瞬间，乔细雨和陈起年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匆忙地走到紧闭的大门前。 很快，里面的医生都走了出来。 “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医生一出来，陈起年便着急抓住了他的手恳切询问。 医生把陈起年和乔细雨拉到了一旁，里面有几位助手医生和护士推着一个担架床出来。 乔细雨侧眸看过去，沈静晚就躺在其上。 看到沈静晚面孔的一瞬间，乔细雨浑身一凉，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印象中的沈静晚永远是一位娴静优雅的富家太太模样，有着保养良好的头发，吹弹可破的皮肤，妆容永远端庄大气，笑起来时脸庞饱满有福相。 可现在躺在担架床上的女人，浑身满脸都是可怕的大小伤口，整张脸白得像是一张脆弱的白纸，嘴唇没有一点颜色，青中带黄，像是那种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人，看起来可怕极了。 如果当时在车上，沈静晚没有拼尽全力护住陈起年，那么现在用这副死人模样躺在这里的，只怕就是陈起年了。 乔细雨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眶酸楚不堪。 陈起年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眼睛亦是红了。 那群推着担架床的医生并没有久留，直接把沈静晚推走，而主治医生拉住了陈起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你是病人的儿子吧？病人现在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可以暂时放心，不过这段时间病人需要住ICU进行下一步观察治疗，还请你们家属配合一下。” 陈起年看着被推远的母亲，沉重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谢谢您救了我母亲。” 医生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你该谢谢你妈妈救了你的性命，如果当时不是她用身体挡在你身前，这么严重的交通事故，你怎么可能只是擦伤了一点皮？原本该受在你身上的伤，你妈妈一个弱女子，全给你顶了下来，说起来，母亲还是最伟大的。” 医生说完话，便转身去换衣服休息。 乔细雨陪着陈起年往ICU的方向去。 “谢天谢地。”过去的路上，乔细雨虔诚地闭眼祈祷，“还好老天保佑，阿姨没有生命危险的。” 陈起年走到ICU的窗口前。 沈静晚已经被相关的医生安置进ICU，这也就意味着，再离开ICU之前，陈起年和大家只能通过ICU门上这一扇小小的玻璃窗户看到病房内的沈静晚，不能够接近病人，也不方便说话。 不过，能脱离生命危险，住进ICU也是上天保佑了。 乔细雨并肩站在陈起年身边，握紧了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 - 沈静晚这边的事情安置好以后，陈起年便给贺愈安那边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鄂城发生的意外，顺便把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汇报了过去。哪怕是出了意外，但是该做的事情，陈起年还是得做完，这是他为人的风格。 贺愈安早已经了解了这件事情，安慰陈起年好好照顾母亲，工作的事情可以先让手下的其他下属代顶一下，没有大碍。 做完这些以后，陈起年便带着乔细雨去了一趟俞文庆现在所在的vip病房。 相比沈静晚，俞文庆那边的情况好了不止一点。 虽然在发生车祸的时候，俞文庆所坐的那辆车也受到了重创，但是因为所处位置的缘故，加上给俞文庆开车的司机是20多年的老驾龄了，避险的时候动作机敏，因此没有危及生命。 -- 第230页 听医生的意思是，俞文庆主要是骨折问题，头颅脊椎等都没有受到损害，没有大问题。 陈起年跟乔细雨在保安的带领下走进俞文庆病房的时候，俞家宁正坐在床头一把柔软的牛皮椅子里陪护着自己的父亲。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小俞总，是大公子和乔小姐来了。”保镖客气地同俞家宁说道。 俞家宁站起身，转过来，看向站在门前的二人。 乔细雨几年未见俞家宁，再见面的时候，竟有些认不出了。 如今的俞家宁全然已是个20多岁的英俊青年，肩宽背阔，腰细腿长，眉浓眼黑，站在陈起年的面前，已经一点也不逊色于对方，再不是从前那个单瘦乖戾冷意袭人的少年。 尤其看人的时候，那双从前总是杀气腾腾的狭长眼眸温和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不似以前那样锋利了，像是一把经受过良好锻造的宝刀，隐隐透露着内敛的丰韵华光。 他的手臂打着绷带，面色带着些疲倦，但是看到二人，还是很有礼貌地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 陈起年话不多，同样点头示意回复。 乔细雨站在陈起年身边，淡淡地微笑：“俞家宁，好久不见。” 俞家宁的眸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眼神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好久不见，乔细雨。” 陈起年静静上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的俞文庆，而后抬眸看着俞家宁问：“俞总怎么样？” “还好，就是麻药还没过去，估计还得等会儿才能醒过来。”俞家宁声音有些沙哑，淡淡地说，“……你母亲那边，怎么样？” “不太好。”陈起年轻声回应，“现在人在ICU里，还要继续观察治疗。” 俞家宁的表情沉了沉：“是么？只要人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没事。” 乔细雨安静地站在这对继兄弟二人的身边，静静听着他们兄弟俩的对话。 三年多不见，这对从前总是见面就掐的继兄弟好像也已经缓和了关系，说话时已经不那么夹棒带枪了，而且，乔细雨更没想到，有一天会从俞家宁的口里听到他安慰陈起年的话。 陈起年唇畔抖落一个逞强的笑容：“多谢你的祝福，希望俞总也能快点好起来。” 俞家宁的嘴角也淡淡勾起了一点笑容。 这时候，原本守在门外的保镖突然面色紧张地敲了两声门：“小俞总……” 陈起年和俞家宁一同回头看过去。 “怎么了？”俞家宁拧眉，口气稳重地问道，“什么事情？慌什么？” 保镖握着手里的电话，神色不安地看着俞家宁说：“是董事会那边的人打来的电话，刚才我按照您的说法推辞了几次，告诉他们俞总现在没有问题，在安静休息，但是他们信不过，又打了过来，刚才还说一定要和俞总通电话，否则，他们现在直接乘最近的飞机到鄂城来。” 乔细雨不明白南融集团的董事们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关口找受伤的俞文庆通话，但俞家宁和陈起年却心知肚明这是什么意思，两兄弟的面容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神情。 陈起年看着俞家宁：“你们家公司的那些老狐狸还真是消息灵通啊，看来，这个电话不接是不行了。俞家宁，你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孩要应付那些老狐狸怕是有点困难，用不用我帮你这个忙？” 俞家宁抬眸，狭长的眼眸对视上陈起年的，而后，他轻轻抬起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打住了陈起年的话：“我们南融俞家的事情，就不劳烦贺老板的人来插手了。放心，这点事情，我自己还是能处理得过来的。” 俞家宁既这么说了，陈起年也不反对，只微微颔首：“你忙吧，我们在这里看看俞总。” 俞家宁点头，转身跟着保镖一道走了出去。 偌大的vip病房内，顿时只剩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俞文庆，以及床前的陈起年和乔细雨二人。 乔细雨拉了两张凳子，温和劝陈起年道：“坐坐吧，累了一天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陈起年轻轻点头，顺着乔细雨坐在了俞文庆的床头前。 乔细雨转身去饮水机处倒水。 陈起年凝视着面前这个双眸紧闭的中年男人，眼神有些复杂。 这个男人，他恨过，怨过，曾经少年时甚至恨不得亲手把他杀了，因为这个男人，曾经逼死自己生父陈天阔，抢走自己母亲沈静晚的男人。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无论自己怎么胡闹，怎么胡作非为，怎么不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怎么轻视，这个男人却似乎始终不曾恨过自己，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自己这个继子说过。 当年陈天阔死后，陈家之所以不用为那些债主们付出代价，他陈起年之所以能够顺利长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俞文庆在背后出了手，摆平了这一切，花了一大笔填平了陈天阔生前挖的资金窟窿。 站在这个角度，回看自己，陈起年偶尔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记仇恨了。 如果没有俞文庆，那段日子他一个丧父的孤儿，不会过得这么轻松。 可是同样的，若是没有俞文庆插足陈天阔和沈静晚的婚姻，那么当年，陈天阔也许就不会死。 陈起年有些矛盾。 他一向自诩是个清醒的人，可到了某些事情上，尤其是自己的家事上，也难免有些糊涂起来。 -- 第231页 “给。”乔细雨把温水递给陈起年。 陈起年接过，微笑：“谢谢。” “不客气。”乔细雨眨眨眼。 陈起年捏着纸杯，抿了一口，病房外突然有一个小护士探进头来，轻声问道：“哪位家属方便出来一下？这边有点事需要配合一下。” “我来。”陈起年刚想起身，却被身侧的乔细雨按了下去。 “还是我去吧。”乔细雨说，“你在这儿陪着俞总。” “那，辛苦你了。”陈起年仰头看着她。 乔细雨笑道：“这算什么事，还用谢？”说着，便先一步同护士离开了病房，临走前，还顺便关上了vip病房的大门。 陈起年静静坐着床头，这下，房间里只剩了他跟俞文庆。 陈起年捏着水杯，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他的指尖上。 陈起年抿了一口水，刚想要把杯子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忽然间，原本应该在昏迷之中的俞文庆，突然伸手一把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起年怔忡，手里的水杯掉落在地，水泼了满地。 “你……”陈起年错愕，眼睁睁看着俞文庆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原本双眸紧闭的俞文庆，睫毛轻动，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线，定定地看向陈起年，声音嘶哑，轻轻地说：“……起年。” 陈起年有些不自在：“……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俞文庆的视线直直看着他：“别去，我没事。” 陈起年看着俞文庆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重新坐稳了椅子：“好，那我不叫。” “嗯。”俞文庆虚弱地点了一下头，待陈起年坐好，他方才问，“你妈妈那边，怎么样了？” “我妈现在在ICU里，医生说暂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还是需要留心观察一段时间。”陈起年垂下眼帘，“出事的时候，我妈直接搂住了我，所以，我没受什么伤，倒是她自己，受了重伤。” 俞文庆听到并没有露出任何惊异的表情，反而表现得十分淡然，好像早已经预料到了是这个结果。 “家宁呢？”俞文庆又问。 陈起年道：“俞家宁也没事，只是胳膊断了一只，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他人刚才还在您跟前坐着，但是不久前南融的董事打来电话，说要见您一面，俞家宁已经去处理他们了。” “好。”俞文庆沉沉闭上眼，眉宇间有些许欣慰，“这小子，在外面历练了几年，越发地老练了，现在也能替我分忧了。” “是，这几年俞家宁确实大有长进，成熟稳重了不少，您可以放心了。”陈起年恭敬地说。 俞文庆缓缓掀起眼帘，眸光凝望在陈起年的脸上。 他疲惫地笑了笑，缓缓松开了握着陈起年手腕的手：“他，我是可以放心，只不过，起年啊，我不放心你。” 陈起年眼神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低垂下头，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有什么让您好费心的？” 俞文庆却道：“你比家宁，还要让我费心。” 说罢，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眼前这个在名利场上纵横捭阖几十年的男人，总是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一刻，却对着陈起年露出一种近乎卑微和乞求的眼神。 他看着陈起年，那双大病过后略显得浑浊的眼睛死死地锁在他的面容上，一字一顿地问道：“孩子，这些年，你很恨我，对吧？” 陈起年跟俞氏的矛盾，是平静海面下的暗潮汹涌，这些下你，陈起年从来没摆在明面上同俞家人说过，俞文庆突然这么问，简直把他敲懵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俞文庆看着陈起年的面容，真诚地道：“你说实话，没关系。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咱们两个男人之间，没什么再好隐瞒的。” 陈起年平放在大腿上的手缓缓收拢，指尖抓紧手心，因为用力，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恨。”半晌，极轻的一个字，才从陈起年的唇齿之间涌了出来。 说出那个字的一瞬间，不知为何，陈起年心里竟有一种捅破窗户纸般的痛快和酣畅，这些年心里沉积的那些腌臜事情，好像一瞬间消散了不少。 俞文庆听到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 他耷下眼皮，轻轻地笑了一声：“应该的。” 陈起年猛地抬头，怔忡看着俞文庆。 俞文庆莞尔看着陈起年：“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一个陷害你父亲生意、破坏你父母婚姻、强抢了你母亲、最后，还逼死了自己元配妻子的恶人，是么？” 陈起年垂眸，原本已经逐渐被现在的幸福生活所掩盖的不好回忆，像是慢慢从死水里漂浮而上，重新袒露在他的眼前。 十三岁那年，父亲在生意场上的突然重大失误选择、母亲的离开、父亲的死状，一样一样地重新浮现陈起年的脑海，揪扯着他的心绪和神经。 陈起年的脸微微颤抖，他抬手抱住了头，似乎想凭借自己的力气把这些不好的回忆统统重新压回进不见天日的水底。 可是，越压抑，越痛苦，反而越无法忘怀。 心上结痂的伤口处重新揭开，陈起年隐忍着低哑问俞文庆：“你这个时候提起这些话，到底想要做什么？要我原谅你？” “我从没想过让你原谅我，更没想过为自己开脱。”俞文庆脸上的笑容风轻云淡，是一种经历过生死后的从容淡泊，他专注地看着床前高大俊朗的年轻男人，“我做错的事情，我不会为自己开脱，但是同样，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也绝不会认。” -- 第232页 陈起年一怔，茫然抬眸。 俞文庆微笑着继续说：“其实幸运一点的话，如果我今天死了，后面就不用再受苦了。起年，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已经算是半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今天活下来，恐怕以后也活不了多久。” 陈起年眼神凝滞：“你什么意思？” 俞文庆坦然地微笑：“我的意思是，我活不了多久了，就算调养得再好，也撑不过几年。”他慢慢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胃部，“胃癌，晚期，早年不要命打拼江山、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到头来，一切得到，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起年，我今天之所以留下你一个人，是想和你说一说，当年，你父亲陈天阔、你母亲还有我，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俞文庆微笑，“从前，我们总觉得你年纪太小，又过于相信你父亲的话，许多事情对你说了，恐怕你也不能理解，所以我和你母亲一直拖着没告诉你。但是如今，你妈妈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恐怕也时日无多，现在再不告诉你，有些尘封在岁月里的秘密，可能就真的会成为一世的秘密了。” 第102章 “秘密？”陈起年抬眸, 怔忡望着俞文庆。 俞文庆笑道：“都说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其实这句话，放在当年我们三个人的事情中, 也算应景。” 寂静的病房之内, 陈起年安静听着俞文庆说着。 “你是陈天阔的儿子，在你的眼里，自然有可能先入为主地认为, 自己的父亲在当年的那些事情里, 是一个不掺任何杂质的完全的受害者。但是凡事总有两面性，那年的恩怨里，不论是我, 还是你母亲和父亲, 没有一个人能够把自己身上摘干净, 应该这么说，我们三个人，都各自有错。” 俞文庆平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记忆好像也随之飘远，回到了当年。 “……可能你母亲没有同你说过，当年，我、你母亲、还有你父亲, 我们三个人都是南川大学的同学。你父亲是永光本地人，而我和你母亲是从陵安过来的, 很小就是同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我和你妈, 从小学就是同桌, 一路同到高中, 大学又考上了同一个地方的同一所大学，情谊非比寻常，我和你妈妈，算是彼此的初恋。” “我和你妈妈，大一上学期的时候就走在了一起，算是男女朋友。认识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走在一起，我很珍惜你妈妈。” “虽然当时，我是个穷小子，家里一穷二白也没什么背景，但是为了你妈妈，我愿意付出一切，所以拼命学习，没课的时候就去勤工俭学努力工作，为了将来能够留在永光工作，能够给你妈妈一个安稳的未来，为了能够和她结婚，永远地保护她。” “我一个穷小子，你妈妈家里也不富裕，不过跟我不一样，当年你妈妈在南川大学是有名的美人和校花。可能你猜不到吧？呵呵，当年你妈妈刚入校的时候，曾经还引起过轰动，当时你妈妈在食堂吃饭，那个食堂外的玻璃窗户前啊，围了一大圈看她的男生，食堂的阿姨拿着扫帚都打不走。”俞文庆说到这一节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当时南川大学里比我条件要好的人不知道多了多少，人人都乌眼鸡似的盯着我，就像撺掇着我和你妈分手，还处处盯着我的毛病，想要去你妈面前告状，把我给挤走。” “只是，我跟你妈妈情谊深厚，且我们两个彼此信任，你妈妈又是个倔强的脾气，对那些造谣的人一概不听，一直和我好好的，一心一意地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个对彼此，从来都是无比专一的。” “而那个时候，你的父亲陈天阔跟我是同寝室的同学。” “你父亲，不仅跟我同寝，还跟我同专业同班同座，为此，我们的关系比平常同学要亲厚不少。” “你父亲家境优越，家里是本地的富户，家里也有不少关系，而且你父亲本人外表又是个文质彬彬的人，读书明理，讲话也平易近人，为人亲和热心，我觉得他是个善良的好人。” “当时我家境不好，自家的母亲又因为常年做农活，累下了一身的病，为了治疗我母亲，家里经常是借钱的，入不敷出，所以更没钱供我在永光生活上学。那时候，我每年的学费都是东拼西凑的，我至今都忘不了当年那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那时候学校给我申请了贫困生，免除了许多学杂费，我又用我平时的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的工资填了许多进去，可到最后还是差了好几百百块钱。” “那时候，我也是个十八|九岁的男人了，有自己的自尊，为钱发愁的事情绝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女朋友，每每都是在你妈妈面前逞强装云淡风轻，其实自己却在为那几百块钱发愁。” “到最后，是你父亲每每大方伸出援手，给我解了钱财上的燃眉之急。而且不仅如此，你父亲还会经常在生活上照顾我，接济我。” “这种雪中送炭的情谊，我视之如瑰宝，更是把你父亲陈天阔当做至交之友，对他无不坦诚、从无隐瞒。只要你父亲问我，我知无不答，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亲人一般傻傻相信。” “因着这一层好兄弟的关系，我自然经常带着你父亲和我女朋友见面。一开始，是你父亲要求的，每次上完课吃饭，你父亲总会以自己一个人无聊为由要求和我在一起，我也没多想，毕竟一个是我最好的兄弟，一个是我最爱的女朋友，都是自己人，所以你父亲要求，我也就都答应了，也因为这样，你父亲和你母亲见面的机会多了很多，也因为你父亲是我兄弟的原因，一向对其他男生没有好脸色的你母亲，对陈天阔也客气温和了许多。” -- 第233页 “我曾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和我最好的兄弟，最爱的女朋友，携手走下去，我把我自己的全部信任，都交给了这两个我生命当中除父母之外的重要的人。” “这份义无反顾、全心全意的信任，曾经是我觉得最值得骄傲的东西，可是起年，当时年轻的我万万不曾想到，也正是这份让我骄傲和自豪的信任，到最后成为了让我跌得最狠、最痛的陷阱。” “大四即将毕业之前，我用我大学四年积累的这一小部分资金还有人脉创办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小的贸易公司。当时，我将这个公司视为我未来的所有前程，对它投入了我全部的心血、精力，每天宵衣旰食，甚至连陪女朋友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一心一意地投入工作。” “用心的付出终究是有回报的，到我毕业的时候，当时这个公司已经从最初的3个人发展到了30多个员工，也做了几笔收入可观的生意，让我挣到了一小笔钱。” “同时，你父亲也跟我一样，在自己创业，创办自己的贸易公司。一开始的时候，他靠着家里的人脉关系还有资金支持走得比我顺利些，但是我们毕业以后，因为一些原因和政策上的问题，他的公司就走得没这么顺了。” “你父亲是我当时认为的好兄弟，好兄弟难过，我作为朋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于是当时我就把我自己办公司的经验还有很多内幕消息都透露给了他，帮着他走出了当时公司的困境。” “可以说，我对他是掏心掏肺的，我把我公司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只因为我觉得我的经验对他有帮助，丝毫没有多想。” 陈起年静静听着，面容逐渐沉默。 俞文庆说的这些，其实或多或少他都知道。 陈起年记得自己小时候，陈天阔曾经跟他说起过家里公司创办的艰难过程，也的的确确提到过，陈家公司创办的初期遇到了一些难关。 但当陈起年小时候问起陈天阔，家里的公司是怎样渡过难关欣荣发展的时候，陈天阔却总是含糊其辞，只打着马虎眼说就这么度过了，导致陈起年一度以为，那个公司是全凭借着陈天阔自己的能力挺过来的。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公司会跟俞文庆有渊源。 俞文庆继续说：“可是，我把我的软肋展现给他，他却一转头，冲着我的软肋给我来了最致命的一拳。都是贸易公司，在生意上有竞争再正常不过，可是你父亲竟然拿着我为了帮他从而透露给他的那些我自己公司的资料，转过头来狠狠地捅了我一刀子。他在我公司处于上升期的时候，直接在背后下了黑手，弄黄了一个对我公司来说最重要的生意，而且还给我使了绊子，让我差点直接在业内身败名裂！” “你父亲在我面前永远是个笑眯眯的好兄弟，可是我没想到我这永远温和笑眯眯的好兄弟一变脸，竟然可以变得这么狠而无情，他这背后一刀，直接把我整个公司整垮，我赔了钱，输光了裤子口袋里最后的一分钱不说，人也差点被他整得坐了牢。” “但是我没想到，你父亲更狠的还在后面。” “我被关押进看守所以后，你妈妈作为我当时的女朋友，四处奔走筹钱，想要把我拉出泥潭，可是当时，对我这样一个亏了一屁股账务还可以马上要坐牢的人来说，身边那些从前的朋友亲人简直对我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上赶着来帮我？你妈妈走投无路，到最后，只能去求陈天阔这个混账。” “当时陈天阔借着我告诉他的经验还有我介绍给他的资源，在业内逐渐站稳了脚跟，而且有一家独大的趋势，陈天阔便说，可以答应你妈妈把我拉出来，但是有一个条件。”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提到这段话的时候，俞文庆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种阴戾。 “条件就是，要你妈妈答应，和他陈天阔结婚。” 陈起年的表情骤然僵硬，整个人宛如一瞬间坠入了冰窖，浑身冰凉透心。 俞文庆咬着牙：“陈天阔用我的事情来要挟你妈妈，要她答应结婚的事情。也是在这之后，我才从你妈妈的口里得知，这四年间，陈天阔一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接近你妈妈，总是有事没事地想要和她见面，还会说一些越界的话，暗示静晚放弃我，和他在一起，找一个条件更好的。” “静晚当然没答应，一直严词拒绝，还要陈天阔不要再骚扰自己，但是陈天阔这四年一直没消停，贼心不死地一直觊觎着静晚。而静晚看到我视他为真心朋友，不忍让我知道真相，所以一直隐忍和隐瞒，从来没在我面前指摘出陈天阔的真面目，而我这个眼瞎耳聋的，这四年间也一直被陈天阔那笑眯眯的样子瞒住，从没发觉他的心思。” “静晚为了我的前程，最终还是忍辱负重屈服了，最后答应了陈天阔，和他结婚。” “陈天阔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调动人脉和钱，把我从看守所里给弄了出来。” “我出看守所的那天，浑身狼狈不堪，可是陈天阔却衣冠楚楚地搂着静晚坐在宝马香车内，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告诉我说，这四年他之所以一直愿意和我这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傻小子为伍，全都是为了想办法接近静晚，因为静晚从不对别的异性多看一眼，他才出此下策，通过我和静晚说上话。”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 第234页 “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我竟然真的以为陈天阔是全心全意把我当朋友看，才对我好，才处处对我施以援手，从来没有想过他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我的女朋友。” “后来，陈天阔如愿以偿了，和静晚结了婚，一时荣耀风光。年轻有为创办了公司，又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妻子陪伴，怎么不是人生赢家？怎么不叫人人羡慕？而我？一个输得裤子都快没了的人，按理来说只能暗淡退场。” “那一年，去深城南下发展的年轻人很多，我觉得继续留在永光这个伤心之地没办法东山再起，于是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南川，南下奔赴机遇更多的深城。” “坐在前往深城的火车上的那个夜晚，我看着火车外漆黑的景色，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在深城站稳脚跟，东山再起，然后重新回来。我要把陈天阔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一地还给他，以牙还牙。” “因为有上一段失败的生意经验，这一次来到深城以后，我更加小心。开始的两年多，是跟在别人老板的身后做，后来积累的人脉和经验，我就大着胆子开始创办自己的公司，也就是所有人现在看到的南融集团。” “夜以继日地工作，终于让我的生意逐渐走上了正轨，而且，可能是靠着深城的地理优势和政策优惠，这一次的生意和公司规模比上一次发展更快更迅猛，不出八年多，整个集团便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个时候，我把深城的事务交给了我最信任的下属，自己带着剩余的资源，来到了永光继续开拓商业版图，一路风光。” “天道酬勤，回到永光以后，我跟一个赏识我的前辈的女儿结婚了，得到岳丈家的助力，我的商业帝国也越来越强大。” “可是留在永光的陈天阔却不是这样。留在永光成家立业的这八年多时光，他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在那样变革快速的时代里，根本只能落到被时代浪潮拍在沙滩上的结局。” “温水煮青蛙，陈天阔过惯了好日子，自然没有危机感，更没想到，几年之后，他竟然也步了当初我的后尘。” “当时他和我争抢生意上的地盘，因为实力不济被我一再挤压商业版图，急得不行，为了能够给我一击，他铤而走险，接了一个当时利润巨大但是风险更大的生意，本以为可以借此一战成名把我逼走，可没想到却是养虎为患反噬了自己。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 “你父亲生意失败，公司破产，沦落到了和我当年一样的境地，拥有的一切都输没了。” “而起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当年那个高风险高回报的案子，是我算计好了摆到了父亲面前的，我知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一个被逼到角落的公司？我算准了父亲气急败坏之下一定会接手这个生意，也一定会身败名裂，我是故意的，我必须承认。” “后来，就在陈天阔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选择带走了你的母亲。你父亲最在意最爱的就是你母亲，我带走她，给了你父亲最后致命的一击，让他无法承受现实的痛苦选择自杀。”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心里很痛快，有一种卧薪尝胆，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和家宁的母亲结婚算是商业联姻，家宁的母亲一直心有所属，而我也是，我一直只爱你的母亲，所以我和她便凑合在了一起，生下家宁以后，延续了双方的血脉，给了双方父母交代，我和她也没什么感情，于是便协议分居，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和你母亲重新走回了一起。” “也许是我心急，那时候家宁的母亲病重，已经快死了，可我甚至等不及她过世，就急吼吼地把你母亲接到了身边照顾，后来，家宁的母亲过世不到一个多月，我就迫不及待地和你母亲结婚在一起。” “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俞文庆沉沉地合上眼，“你父亲死前挑唆你恨我和你母亲，而家宁因为我的冲动也恨上你和静晚，仇恨永远无法消散，我们这个家也永远无法安宁，到现在，我更是因为胃癌活不了多久。” “所有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这场纷乱当中，有谁是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呢？又有谁是大获全胜可以抽身退步的人？” “没有，没有人可以。” “你父亲为了抢夺别人的女朋友，使尽下作的苟且手段，最后的下场反而跟他陷害的人当年一样；我看起来建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报了仇，得到了当初爱的人，可这些年我独自东山再起的辛苦，又有谁知道；你母亲嫁给不爱的人生儿育女，跟一个不爱的人同床共枕十几年，好不容易和爱的人重新走到一起，却跟儿子生分……” “没有人真的赢了。” “起年。”俞文庆目光沉沉地看着陈起年，“这些话，全都是真的，你是个有分辨能力的成年人，谁真谁假，我知道你能够分清。我不求你原谅我，我知道你和家宁一样，各有各的怨，但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和你母亲有所隔阂，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但不要再和你母亲生分，哪怕看在这一次她拼了性命救你的事情上，不要再恨她……” 陈起年坐在俞文庆的床头前，沉默地对上他乞求的目光。 俞文庆在商界叱咤风云几十年，从未在谁面前低过头，可是今天，却跟他一个晚辈低头。 -- 第235页 陈起年听完这一段过去数十年的故事，沉默良久，最后，才终于对着俞文庆说道：“我怨过我妈，可是，我从没真的恨过她。” “是吗？那就好。”俞文庆听到陈起年这句话，才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果静晚听到这句话，该有多开心啊。起年呀，等你妈妈醒了，亲自把这些话说给她听吧。” 陈起年沉默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看着俞文庆说：“俞总，我也不恨你。” 这下，俞文庆倒是愣住。 “你……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问陈起年。 陈起年看着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恨您。” 俞文庆睫毛颤动了一下，愣愣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些年，其实您为我做过什么，我心里都很清楚，虽然我从不认您是继父，但是，您对我却始终尽到了一个继父的责任。我知道，如果不是您的庇护，我根本没办法走到今天这一步。”陈起年沉静地想着，“其实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我心里也一直存着许多疑点没有查明，但听了您今天的话，我便明白了。” 他侧眸，目光淡漠地看向窗外寂静的夜空，一边慢慢地说道：“仇恨蒙蔽了我曾经的眼睛，让我看不到真相，所以背负着痛苦地活了这么多年。我父亲死的时候，一直挑唆着我，要我恨我母亲，要我恨你，可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到今天总算明白了。” “虽然您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也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其实大家都有错，但现在追究过错也已经为时已晚。” “我父亲，做错了一些事，但他终究是我父亲，我不能责怪他，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摆脱掉过去的那些阴影，重新好好地活下来，开启我人生的新序幕。” 陈起年笑了笑：“其实，就算您今天不告诉我真相，我心里也早就已经没了恨。我现在有许多事情要一件件处理，也有了最重要的人去守护，觉得心里很满，很充实，已经没功夫再去想那些不愉快了。” 他看着俞文庆，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谢谢您告诉了我这些。” “还有，谢谢你，俞叔。” “因为有您在背后悄悄护着我，我才能衣食无忧地长大，我母亲也才有了避风的港湾。” 俞文庆躺在床上，听到陈起年那一声俞叔，眼眶忽然忍不住地酸涩起来。 眼泪花冒出，俞文庆忍了忍，才把它掩饰过去。 他捂住眼睛，似笑非笑。 陈起年也静静微笑。 在没有爱的日子里，恨曾经是支撑着陈起年长大的东西，可后来，他有了满怀的爱，于是，那些仇恨便不再重要。 他早已释怀。 历经风雨后，他这艘破帆船，也早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停靠的港湾。 第103章 乔细雨去护士处处理完事情后, 便原路返回俞文庆的病房，打算回去找陈起年。 只是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俞家宁站在病房门前。 乔细雨愣了愣, 刚想打招呼, 俞家宁便转过头来。 看见是她，他立即举起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安静的手势。 乔细雨到嘴边的招呼又咽了回去, 愣愣看着他。 俞家宁侧眸,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房间内正和睦交谈的二人，转过身面朝乔细雨走过来。 “我爸已经醒了，现在在跟陈起年说话, 这个时候,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搅得好。”俞家宁说。 乔细雨朝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些惊诧：“俞叔叔已经醒了？他们在说什么？” 俞家宁垂眸，面容上的笑容淡淡：“这个，就不用管了。总之，先让他们安静说一会儿吧，我们先出去。” 乔细雨虽有些好奇，但还是点了点头，朝着俞家宁微笑：“也好。” - 两个人出了医院大厅，坐在医院的台阶上。 俞家宁买了两罐可乐, 递了一瓶过来：“喏。” 乔细雨抬头怔忡看了他一眼，再看到那瓶可乐, 笑了笑，伸手接过：“谢谢。” 俞家宁捏着剩下的一罐坐下。 两个人中间隔着不远不近恰好的距离。 乔细雨看着俞家宁胸前吊着绷带的胳膊, 小心翼翼问道：“没事吧？” 俞家宁垂眸看了一眼, 随意地道：“没事, 小问题而已。” “嗯……那就好。”乔细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抠着易拉环，可抠了好几下也没有抠开。 俞家宁单手扣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而后也与乔细雨一样，看着台阶之外医院的夜景灯光。 乔细雨揭开易拉环，喝了一口可乐，讪讪地笑了笑：“俞家宁，真的好久不见了，刚才见面的时候，我都有些快认不出你了。这几年一个人在英国过得怎么样？” 俞家宁侧眸看了她一眼：“你现在也学会尬聊了？” 乔细雨一愣，有些丢脸地低下头，握着手里的可乐尴尬地笑了一声，大大方方承认：“……太久没跟你见面，确实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俞家宁双眸看着前方，淡淡道：“这些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应该的。”乔细雨抿嘴，温和地说，“毕竟我们以前是同桌嘛，也算是……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琢磨着说出“朋友”这两个字。 -- 第236页 她跟俞家宁，应该也算是朋友吧？毕竟高三那年毕业时，俞家宁也为了她出过头，教训过当初伤害她的人，她心里对俞家宁还是存着感谢的。 只是不知道在俞家宁心里，他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是否认可她是朋友。 俞家宁摇了摇手中的可乐罐，垂眸似乎若有所思。 乔细雨屏息，等待着他回话。 “对，也是。”俞家宁英俊的眉眼里涌现出一点淡淡的笑容，侧眸瞥了乔细雨一眼，“我们是朋友。” 听到这句话，乔细雨感觉自己心里一块石头就此落下。 她忍不住展颜笑起来。 “上次我在婚礼宾客的单子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你是特意从英国赶回来参加我婚礼的吗？”乔细雨的表情和语气显而易见地轻松了许多。 俞家宁点了点头：“是。” “千里迢迢的特意过来，真的很谢谢你。”乔细雨侧眸，眼睛弯弯地望着俞家宁笑，十分真诚。 俞家宁垂落纤长的睫羽：“没什么，就像你说的，我们好歹是朋友，又是同桌，我要结婚了，我也应该过来，多多少少送一份祝福。” 乔细雨抿嘴微笑：“谢谢。” 俞家宁轻轻摇了一下头：“不用谢我。”他抬眸，“我听到你们准备结婚的事情时，还有点震惊，没想到你们会结得这么早，我记得你好像才刚满法定婚龄。” “是呀。”乔细雨微笑，眼睛亮亮的。 俞家宁垂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陈起年也真够着急的，这么早结婚，是怕谁把你抢了吗？” 乔细雨忍不住破功，直接笑了，她喝了一口可乐，仰头看着夜空上的繁星：“可能也有你说的因素，不过，我们都觉得，遇到爱的人，就早早定下吧。” “也对。”俞家宁点头，“遇到爱的人，就不能优柔寡断，早点结婚走在一起也好。不过，你家里没说你们吗？” “没说呀。”乔细雨笑眯眯的，“我父母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有我和我哥哥两个孩子的，我跟他们比，已经算是很老实了。” 俞家宁听到她这调侃的口气，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挑眉：“那，你确实算是很老实了。” “谢谢夸奖。”乔细雨微笑。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都要结婚了。”俞家宁道。 乔细雨把手里的可乐摆到身边，抱着膝盖转头看着他，笑道：“什么时候听到你的好消息就好了。” “我？”俞家宁指着自己，失笑，“我不着急。” “缘分也是说不好的事，说不定很快就能遇见好的女孩子呢？”乔细雨扬了扬下巴，调侃道，“我把我的好缘分你一点。” “也成。”俞家宁没拒绝，“但愿借了你的好运，我也能遇到好的人。” “一定会的。”乔细雨说得真挚。 “乔细雨，以前有些事情，是我做错了，一直没跟你说过对不起。”俞家宁突然安静地说，“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把道歉补给你。” “对不起，小的时候，第一次遇见你就欺负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我知道，这些话可能你早就已经不需要听了，但说出来，我心才安。” 乔细雨原本想打住他的道歉，可听到这里，她也明白了俞家宁的心意。 有些话，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对于俞家宁，可能只有把这些话真正地说出来，方能解脱。 于是，她不再阻止。 “好，这份道歉，我收下。”她坦荡真诚地看着他，说道。 俞家宁待她说完，方才又道：“还有，谢谢你。” 乔细雨看着他，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 俞家宁看着她迷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静静看着她：“谢谢你，在我最差劲的时候，也没有瞧不起我。” 乔细雨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那年她闯进办公室给俞家宁作证他没有作弊的事情，想起那一年两人做同桌时，她替俞家宁补的课，也想起那一次俞家宁被围殴的时候，她迫于无奈上前对峙，从那些小混混的手里把他硬生生捞了出来…… 乔细雨笑了。 她看着俞家宁，静静地说：“这么说吧，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挺讨厌你的，觉得你这个人脾气犟，又别扭，也不想搭理你。可是，相处久了，我发现你这种别扭的脾气也是有成因的，就不那么讨厌你了，后来又发现你是真的很爱护心疼那些小动物，我心里想着，能够对小动物都友善温柔的人，内心最深处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吧，所以也就试着对你逐渐改观。你呢，也是个很争气的人，收心学习以后，眼看着一步步地往上走，到现在你能够在首都那么好的大学上学，还能够去英国当交换生，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朋友的视角，真的很为你感到骄傲和开心。” 乔细雨抿嘴，温柔地笑：“俞家宁，你不用谢我，你该谢谢的人，其实是你自己啊。如果不是你自己选择了转变，选择了向上，你不会变成今天这么好的你。所以，别谢我了，谢谢自己。” 俞家宁沉默听着她的话，面容上的神色越发温柔。 他的眸中涤荡着情绪的汹涌浪潮，一浪一浪地，几乎快从眼睛拍出。 眼前的她，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剪着齐刘海的乖乖小女孩，时间的流逝洗刷出她现在温柔沉静的女人模样，但同样的是，她的眼底永远有着那种温柔坚定的光。 -- 第237页 乔细雨把喝光的可乐拿到手中，站起身来。 她垂眸，看着还坐在自己脚边的俞家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等俞叔叔和沈阿姨都好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论起来，起年算是你的继兄，到时候我也算你的嫂嫂了吧？俞家宁，我们婚礼见。” 说完这些，她便转身朝着医院大门内的方向走回，准备回去找陈起年。 而俞家宁还呆坐在原地，痴痴地看着手中那一罐没喝完的可乐。 “婚礼见……”他俊昳的眉眼里沉着黯淡的光影，愣愣地重复她离开前最后说的那三个字，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乔细雨，我一直都在想，如果遇见你的时候，我没有那么偏激，没有那么乖戾，没有那么脾气坏，没有那么桀骜不驯的话，假如我也年少有为，假如我也像陈起年一样好，假如……假如……假如那时的我是最好的我，假如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们俩是不是就能……” 俞家宁的视线逐渐涣散，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抖的手里可乐罐被他用力捏皱，但他竟也未曾发觉。 不甘、心酸、后悔，种种不同的情绪如同汇流一般凝结成一根坚不可摧的心结，过了三年，他从南川到北国，从永光到首都，再从首都到千里之外另一个海岸线上的异国他乡，这心结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被自己解开。 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也始终瞒着乔细雨没被她察觉。 这场兵荒马乱，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 自始至终，唱独角戏的只有他俞家宁一个人而已。 不过，也好。 她结婚了，那他这段长达半个青春年少的情愫，也终于可以被丢进暗无天日的柜子里深深锁住了。 什么时候释然，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这段感情重新从深柜里取出来笑着当个趣事看，他也不知道。 不过，就像她说的，沾沾她的运气吧，说不定哪天再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 那时候，他也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最好的自己、最好的状态，满怀微笑地去迎接下一个人。 俞家宁闭了眼，冬天的寒风刺骨，扎得他的眼也无奈红了。 他凄然一笑，收住了自己的那些假如，像是自我劝慰一样地说道：“算了吧，哪有什么假如？” 他拖着受伤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把手里那罐没喝完的可乐扬手丢出去，易拉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后，精准地落入了一旁的垃圾箱中。 俞家宁收拾好情绪，恢复平静，转过身，走进医院安静且灯火通明的大厅。 - 虔诚的祈愿最终是有用的，沈静晚在ICU里度过了第三个夜晚后，她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醒来的那一天，乔细雨、陈起年、俞家宁都在ICU病房的窗外看着她，俞文庆因为骨折的问题还不能下床看爱妻，因此陈起年便拍了视频给继父看。 虽然人还很虚弱，但是见到窗外的孩子们，卧床的沈静晚还是支起了一个最美丽的笑容，虚弱地对着他们笑。 大家之间没办法说话，但看到沈静晚的笑容，所有人都也安心了许多。 隔着一扇窗，两头的人在互相打气加油，共同撑过这个难关。 医生隔天跟陈起年和俞家宁交代了双亲的身体状况。 俞文庆没什么大问题，骨折一好，马上就能下床走路，只不过他的胃已经到了无可拯救的地步，以后只能好好养着，活一天算一天，也不能再操劳。 这也就意味着，俞家宁再过不久，就要彻底接下父亲的担子，成为南融俞氏财团的顶梁柱之一。 这段时间俞文庆人在医院，俞家宁一个人也帮着父亲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得很好，俞文庆很宽慰，也很放心地彻底把“监国”大权交到了他手上。 而沈静晚这边呢？经过复查和治疗，原本预计的最坏结局并没有如期到来，反而现实没有大家预料得这么坏。 虽然浑身多处骨折，但万幸的在于，没有重伤到脊椎，但可能还是要坐一段时间的轮椅，之后慢慢参加康复训练，积极配合治疗手段，就能够重新站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心里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松动了下来。 历时小半个月后，乔细雨终于在陈起年的脸上看到了真心喜悦的笑容。 双亲倒下，俞家宁和陈起年继兄弟二人倒是出奇地团结，忙前忙后，陈起年承担内，俞家宁便负责外，一个照料双亲，另一个处理公司的事情，半个多月的时间倒也支撑了下来。 乔细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一直陪同陈起年留在鄂城照顾继父和母亲，没有回家。 沈静晚出了ICU以后，虽然也有好几个高级护工照顾，但陈起年放心不下，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鄂城天气好的时候，他时常会带着乔细雨，一起推着沈静晚坐轮椅下楼，去医院附近的花园和草坪上晒晒太阳。 看着母子俩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乔细雨打心底为陈起年高兴。 有的时候，俞家宁忙完了俞文庆和公司的事情，偶尔也会过来看一看沈静晚，关心她几句，沈静晚也很高兴地回应了过去。 好的心情加上好的调理，沈静晚和俞文庆恢复的速度都很快，到了南方小年的前一天时，鄂城的医院方已经准许了夫妻二人出院，于是，陈起年和俞家宁开始筹备接夫妻俩回家的事情。 -- 第238页 北方小年过后的第一天，俞文庆和沈静晚夫妇终于从鄂城飞回了永光，抵达了永光了家中。 乔安娜、简书意听闻了俞家夫妻在鄂城出事的事情，乔细雨刚给他们转达夫妻二人回到永光的消息，乔安娜和简书意就急忙上了俞家的门看望，见到坐在轮椅上的俞文庆和沈静晚，也是一阵唏嘘，连连说着万幸。 但同时，也因为这场事故，陈起年和乔细雨原定于元宵举行的结婚典礼是没办法正常举行了，因为沈静晚和俞文庆的身体支撑不了他们夫妻两个参加这样盛大的典礼，而且坐在轮椅上参加婚礼也实在不像样子，于是，在咨询了医生之后，又结合实际，两家人找了时间吃饭，同时重新商量了一下，最终把结婚典礼的时间推迟到了今年3月19号，也就是开春之后的日子，那天正好也是乔细雨的生日。 用简书意的话来说，把结婚典礼定在那天，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和乔细雨的生日放在一块儿过了，省时省力。 乔细雨却笑着说：“虽然放在一起，但结婚纪念日是结婚纪念日，我的生日是我的生日，两份礼物，一份都不能缺。” 陈起年对此表示赞同：“这是当然。” 乔细雨笑看简书意：“哥，说白了，你就是想图方便只送我一份礼物是不是？告诉你，没这可能，该送还得送。” 简书意捂脸：“被你识破了……” 乔安娜打趣儿子：“多大的人了，还舍不得那几个钱呢，也太抠了。” 简书意连连投降，无奈对乔细雨笑道：“行行行，知道了，礼物啊，一份都不会少，小的到时候双手奉上，行不行？皇后娘娘？” 两家人都笑起来。 乔细雨坐在陈起年的身边，依偎着他，羞红了脸。 沈静晚坐在乔细雨的身旁，挽着她的手微笑：“乔乔，以后，你就是咱们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和起年在一起，辛苦委屈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们提，你在你们家里娇养了二十年，往后来了我们家，我们也一定会护好你的。” 乔细雨看着沈静晚，笑眼眯眯。 俞文庆同俞家宁坐在一起，笑道：“再过几天就是过年了，今年大家都经历了不少，我提议，不如等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来我们俞家吃个年饭，热热闹闹地聚上一次，也算是为两家这两个孩子的美满姻缘提前庆祝一下。” 乔安娜笑吟吟点头：“既然是家宴，也不用太计较形式了，都说吃火锅热闹，我提议，大家到时候一起在俞家吃个火锅吧！” “我赞成。”乔细雨第一个举手。 沈静晚搂着乔细雨，笑眯眯地：“只要我未来的儿媳妇喜欢，我都喜欢。” 陈起年侧眸，眼睛弯弯地看着乔细雨：“我陪着你。” “你呢？家宁？”俞文庆转头问。 俞家宁点了点头：“我无所谓，都行。” 简书意笑着：“既然如此，就多叫些人吧，起年，咱们以前那些玩得好的哥们也可以叫来啊。” “还有乔乔的那几个好朋友，也叫来，人越多越热闹。”沈静晚微笑着同乔细雨道。 乔细雨与身侧的陈起年对视一眼，二人皆是眉眼温柔，望着彼此的时候，彼此的眼里全是对方。 他们俩肩并肩坐下一起，看着面前的亲友们，由衷微笑：“好，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终章 第104章 “两位, 再稍微靠近一点点，哎，对对对, 就是这样, 妻子往丈夫的方向靠一点，好嘞，两位笑, 哎？丈夫可以笑得再温柔一点, 不要紧张嘛……” 乔细雨跟陈起年靠在一起，两个人紧张地看着镜头，脸都快要笑僵了, 面前摄影棚里的闪光灯才终于亮了起来。 “咔叽”一声, 摄影师拖着相机按下快门, 满意地说：“成，照好了。” “我看看？”乔细雨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跑到相机背后，通过数码相机的屏幕看到她刚和陈起年拍下的结婚证照片。 红底的照片上，她同陈起年都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陈起年剪着短碎发，眉眼漆黑英挺，笑容明朗飞扬, 而他身旁的自己，则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秀气精致的眉眼点着淡妆，大眼笑得弯弯, 整个人温婉又安静。 陈起年走到了她背后, 同她一起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预览。 乔细雨笑眯眯地：“真好看。” 摄影师笑道：“你们两口子长得像那个电影明星一样, 拍出来的原片当然好看了，我看这个照片都不用怎么修了，稍微调下光线，一会儿你们就能带走。” 陈起年拦着乔细雨的肩膀，微笑看着摄影师道谢：“好，麻烦了。” 摄影师客气地道：“不谢，应该的，两位，新婚快乐。” 乔细雨侧眸，与陈起年对视一眼，忍不住相视而笑。 - 乔细雨跟随陈起年回到车里，关上车门，窗外的风雪便被阻隔。 开了暖气的车厢内，陈起年转身把乔细雨的手护在自己胸口上暖着，笑盈盈地问：“还冷不冷？” 乔细雨笑眯眯地摇头，把手从陈起年手心里抽出来，而后翻开包，把刚才从照相馆里拿出来的成片放到眼前。 两个人头凑着头，看着这版新鲜出炉的照片。 结婚照上的他们，背后是红底，穿着白衬衫，笑容暖洋洋的。 -- 第239页 乔细雨的手抚过照片上二人的脸，抬眸冲着陈起年笑：“拿到照片，才觉得我们是真的要结婚了，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 陈起年凑近，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而后看着她，认真专注地笑道：“不是梦，是真的。”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盈盈问，“一应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乔细雨把包翻开，认真地确认了一下：“ 户口本、身份证、登记照片。”她抬头认真看着陈起年，“都准备好了！” “好。”陈起年看着踌躇满志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着点了一下头，启动发动机，“那我们现在就朝民政局出发了。” “好！”乔细雨笑容灿烂。 - 到婚姻登记处的时候，乔细雨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走进这个地方，再出来的时候，她跟陈起年，就真正是合法的夫妻了。 自己竟然真的成为了一个人的妻子。 这种身份的转变升级，让乔细雨一瞬间还有些不适应。 好在陈起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 因为已经在网上提前预约好了，加上来民政局的时间也挺早，所以没等多久，便轮到他们二人登记。 填写完婚姻告知通知书及双方资料后，没多久，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便将两本大红底印着烫金字的结婚证递到了二人手上。 看着手中新鲜出炉的两本结婚证，乔细雨跟陈起年迫不及待翻开。 “持证人，陈起年。” “持证人，乔细雨。” 两个人握着手里的结婚证，抬头时，都忍不住傻乎乎地笑了。 “两位，那边的讲台前宣誓一下。”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二人，忍不住笑着提示。 乔细雨跟陈起年对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走向登记处的宣誓台。 等前面一对新人宣誓完毕走下台以后，陈起年起身，朝着乔细雨伸手，微笑温柔：“来。” 乔细雨看着这只伸向自己的宽厚的手掌，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手，放在他的手上。 陈起年手掌微微收紧，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中，牵着她，走上宣誓的讲台前。 背景是永光市南城区婚姻登记处，前方一个小小的红色讲台，地下是其他等待宣誓的新人。 陈起年和乔细雨在讲台之后，互相对视一眼，加油打气一般，而后，携手共同拿起讲台上早已经摆好的一张红底宣誓誓词。 一人捏着左边一端，另一人捏着右边一端。 乔细雨看着台下无数双带笑的眼睛，姣柔的脸颊上浮起微微的红晕，她侧眸，偷偷看站在自己身边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满心欢喜。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信互爱，互敬互勉，互让互照，相濡以沫，相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会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身的伴侣。” “我们……” 陈起年侧眸，低眸看着她，笑眼温柔专注。 乔细雨也转头，仰起脸，一双亮晶晶的眼里唯有身边的人。 “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 走出婚姻登记处的时候，天上飘着小雪。 “好冷。”乔细雨拢了拢大衣上的围巾，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外。 陈起年侧眸笑着看她，然后伸手牵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温暖的口袋里。 他的口袋又大又暖和，手心也是温热的。 乔细雨并肩站在他身边，侧眸看着他，笑眼眯眯。 “以后，请多多指教了。”陈起年双眸里点着温和的光，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亲爱的老婆大人。” 乔细雨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双眼弯弯，也紧紧反握着他的大手，俏皮地说：“彼此彼此，亲爱的老公大人。” “别，我不敢。”陈起年握着乔细雨的手，带着她慢慢走下婚姻登记所前的台阶，小雪满满，覆盖二人的头顶、肩头。 他温言：“以后我们家，你是唯一的最大。” “这么懂事呀？”乔细雨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下台阶。 “这是尊重。”陈起年回头，笑着说，“尊重老婆。” 乔细雨抿嘴，也忍不住笑起来。 陈起年道：“刚才我妈给我发消息了，说大家都已经到了，让我们早点回去，回去的时候顺便记得再买点喜欢吃的菜，他们在家准备火锅。” 乔细雨笑着点点头：“没问题，那我们逛完超市买完菜再回家。” 陈起年垂眸，微笑点头：“好。” 雪势越来越大，二人携手相拥，慢慢冒着雪朝停车场的方向走，一不留神，便悄悄同白了头。 - “叮咚。” 门铃声按响。 乔细雨跟陈起年提着满手的菜，站在俞宅门前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门铃应声响起之后，门内很快传来一道逼近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把手一转，门从里面被打开。 乔安娜扶着门把手站在门内，看到门前的两个人，脸上顿时笑容洋溢，转过身朝着门内的方向喊道：“哎呀，大家，我们今天两位主人公总算回来啦！” -- 第240页 乔细雨的脸轰地红了起来，她难为情地干瞪着乔安娜：“妈，什么主人公啊，别胡说！” “妈。”陈起年站在乔细雨的肩膀后，微笑冲着乔安娜也喊了一声妈。 “行了，快进来。”乔安娜应下陈起年的话，笑眼眯眯，“今天婚姻登记处的人不多吧？” “还好。”陈起年礼貌地笑着，“事情都办成了。” “那太好了。”乔安娜喜形于色，“先进来吧，你们那帮朋友都已经在客厅了。” 乔细雨回眸，跟陈起年对视一眼，皆是笑容。 走进俞宅，陈起年和乔细雨把买好的菜放到厨房，而后才走向客厅的方向。 推开门的一瞬间，里面满满当当十几个人的视线一瞬间都汇集了过来。 严朵朵、谢锦朝、陈嘉、李织织、俞家宁、俞文庆、简书意还有严烺……所有的朋友家人都已经就坐。 简书意跟严烺、谢锦朝在玩电动，而严朵朵则同陈嘉几个和沈静晚说着话，客厅的壁炉里烧着柴火，把整个室内熏烤得温暖如春天。 “乔乔！”见到乔细雨，严朵朵第一个站起身，欣喜地跑到她身边牵住了她的手，“恭喜你啊！” 乔细雨垂眸，腼腆地笑起来。 “唷，新郎官回来了。”那边严烺见到陈起年，也开玩笑地打了一声招呼。 简书意握着手柄玩游戏，听见严烺的话，他抬头朝着陈起年的方向瞥一眼，满脸大舅子的骄矜，说道：“什么新郎官，小陈，过来，陪你大舅哥打两把游戏。” 谢锦朝坐在简书意身旁，给陈起年腾了一个位置出来：“书意哥，你现在还真是把自己当大哥了，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那不然嘞？”简书意抬眸瞥一眼陈起年，“可恶，我们家妹妹才二十出头，小荷才露尖尖角，花都才只开出一个花苞，这家伙倒好，辣手无情，直接把我们家这朵还没开的花摘了，我对他还要怎么客气？” “行行行，是我对不起你，大舅哥，妹夫陪你打两把游戏还不成？消消气。”陈起年笑着走近简书意身边，坐在他身侧，从严烺手里接过手柄陪着简书意继续酣畅。 “这还差不多。”简书意得意地看陈起年一眼，撇撇嘴，继续畅快战斗。 陈起年被拉到男生那边，乔细雨则被小姐妹们拉到了女生这里，大家坐着嗑瓜子说笑。 “乔乔，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们中间第一个结婚的，真是恭喜你了。”李织织笑着揽住乔细雨。 “对了乔乔，你们的结婚证呢？给我看一眼呗。”陈嘉也笑嘻嘻地说。 严朵朵拍了一下陈嘉的头，挑眉道：“你一个男朋友都没的人，这么关心别人的结婚证是怎么回事？你也想结婚了啊？” 陈嘉抱着乔细雨，冲严朵朵嘟囔：“要是有陈学长这么一个又帅又高又能挣钱的老公，我现在当场结婚！”说完，她又侧眸看向乔细雨，撒娇撒痴地说，“哎呀乔乔，给我看看嘛，看看长什么样。” “好好好，给你看就是了。”乔细雨莫不过她，把两本结婚证从包里摸出来，放到陈嘉的手里。 几个小姐妹都凑近，看着陈嘉手里那两本结婚证。 照片上一对璧人，笑眼弯弯。 大家的脸上都忍不住浮现笑意：“真好……” 严朵朵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拧了拧陈嘉的脸：“觉得好，那就快找啊，嘴炮有什么用？” 陈嘉捂着脸，哭唧唧地说：“那也要找得到啊，你以为我不上清华北大是因为我不想吗？” 乔细雨、李织织还有严朵朵三人面面相觑，最终都忍不住笑了。 俞家宁坐在一旁，同父亲俞文庆说着生意上的事，听见女孩子们的笑声，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但最后又默默地移开。 沈静晚则跟乔安娜坐在一旁的小茶几旁，一边喝茶一边笑，两个人已经完全是亲家好的模样。 俞宅内，气氛温馨，新年节庆的大红装饰布置得满满当当，放眼看过去，全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大家玩到下午，一直到吃饭的时间，才肯消停下来。 但，吃饭又是一场大战。 俞家布置了一个大圆桌，一个鸳鸯大锅放在正中间，两边全是满满当当的菜色，大家纷纷入座，笑语嫣然围着火锅准备好动筷。 热气腾腾的火锅冒着白雾，乔细雨跟陈起年并肩坐在大家的中间，大家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俞宅的门铃却又响了。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登门的时候，乔细雨却已经激动地站起身：“我去开门！” 说着，不等大家答应，便匆匆跑到玄关替外面的人开门。 推开门，外面的风雪已经越来越大，而站在门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北北。 南北北穿着一席黑色的羊绒大衣，长发微卷，红唇明艳。 乔细雨并没感到意外，而是笑着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终于到了。” 南北北收了沾满雪花的雨伞，拂去肩头上白点，笑着道：“我在永光也没有亲人，而且你盛情邀请，我干嘛不来？” 乔细雨笑眯眯地眨眼：“我以为，你怕见到我哥。” 南北北扬起勾勒精致的红唇，意气飞扬：“谁怕他？” “那就好。”乔细雨笑眯眯地，“请进，我的贵客。” -- 第241页 南北北笑了一声，跟在乔细雨的身后走进俞家大门。 南北北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瞬间，陈起年、严烺、严朵朵几个人的面容上顿时浮现惊喜的笑容：“这不是北姐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细雨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简书意，得意地偷笑，就知道他会是这个表情。 “这是我朋友，南北北，我今天专门邀请她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乔细雨向几位长辈介绍。 南北北谦和地道：“叔叔阿姨，你们好，叫我北北就行了，我跟乔细雨是很好的朋友。” 乔安娜沈静晚几人不知道南北北跟简书意的故事，只当她是个乔细雨的漂亮朋友，旋即热烈欢迎。 乔细雨拉着南北北坐在自己的左手边，不偏不倚，恰好在简书意的对面。 再见面，简书意满脸通红，坐在原地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南北北却是云淡风轻地同身边的朋友说着话，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在简书意的身上，表现得十分坦荡自然。 人都已经到齐，火锅也已经开了，乔细雨和陈起年站起身，对着满桌的亲友共同举杯，笑容洋溢：“那，大家一起举杯，庆祝新年！” “新年快乐！” “美满团圆！” 围坐在桌边的每个人都举起了他们手中的酒杯，眼里皆是笑容：“新年快乐！陈起年乔细雨，领证快乐！” 眼前，是亲友们真挚温暖的笑容和祝福，那样温暖的场景，让乔细雨忍不住有些眼花缭乱，心底却是无比的幸福。 她举杯，与身侧的陈起年一同跟大家碰杯。 酒杯撞击，传出清脆的响声，愉悦着每个人的耳朵。 “干杯！” 大家碰杯完坐下，喜气洋洋地开始动筷子涮火锅，食物的香味布满了房间，也填充了每个人的心。 窗外，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屋子里却好像已经到了温暖的春天。 一盏灯火，一张圆桌，一炉火锅，一帮朋友，一众亲人。 乔细雨与陈起年肩并肩坐在热闹的众人之中，回眸两两相望，眼底惟余温柔。 他们藏在火锅桌下的双手悄悄握紧，相视一笑。 纵然未来还不知是什么样子，但此刻，他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一个盛夏，篮球场上的男孩对看台上的女孩一眼万年，可那时候，他们俩，一个小心翼翼，一个后知后觉。 他们谁也不知道，在自己喜欢着对方的时候，对方其实也正悄悄地留意着自己。 不过，还好，她和他，都是大胆而热烈的人。 他和她，都没有错过彼此。 手心里彼此的温暖，足以驱散窗外这场大雪的严寒。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 再过两个月，春光就会回来。 等春天到的时候，就请和最爱的人一起，去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吧。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