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帝姬》 第1页 [古装迷情] 《第一帝姬》作者:时朗【完结】 本文文案: 大恒王朝积弱多年,外敌虎视眈眈,眼观朝野内外,扬文抑武,铮铮铁骨屈于口诛笔伐。 岁岁朝贡,年年割地,万里江山退居江南一隅。 温热的血溅在赵清毓脸上,清绝的脸平添几分妖治,鹞族溃不成军,步步退守,赵清毓步步紧追,直至鹞族灭族。 明颐大帝姬赵清毓班师回朝,迎来的不是满朝恭贺,而是笔诛墨伐。 诸官皆道:帝姬残忍无道,覆国灭族。 赵清毓当廷斩杀了御史大夫。 众官敢怒不敢言。 同日帝姬被加封:昭明大元帅,统领三军。 天子常言:大帝姬若为男子,君临天下,必佑大恒百年无忧。 赵清毓附言:我若生至百年,异族诸灭。 ……………… *文章慢热型。 *女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女主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女主绝对武力值。 *女主收复河山升级流。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女强?打脸?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清毓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不就我,我不顺天 立意:国强人自强 第1章 暮春之际。 大恒之南,密林纵深,林中迷雾重重,人畜难行。 赵清毓端坐在骏马之上,身后是五千精兵,众人立于密林前端,安静的等着探查的士兵归来。 前去探查的士兵已经出发有两刻钟了,可林中至今毫无动静。阴沉沉的密林,散发着粘腻的气息,健硕骏马,在寂静的气氛中,焦躁不安的撅着蹄子。 “前锋何在?”赵清毓手握缰绳,目视密林问道。 “下将在!” “多长时间了?” 赵清毓虽未明说,可是众人皆知,她问的是士兵探查的时间。 “已经两刻钟整!” 赵清毓脸色微暗,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那几名士兵怕是回不来了。 大恒南端,居住的是臣服于大恒百年之久的鹞族,鹞族善蛊善毒,藏身于毒虫密布、瘴气横生的南部丛林中,守得一份安宁和顺遂。百年前他们祖先臣服大恒,除了大恒国力强盛,为当时霸主外,还因为鹞族生活的林中耕种的土地少,无法养活日益壮大的族群。 为延续鹞族,他们先辈对大恒俯首称臣。 现在,他们反叛大恒,打的还是延续族群的幌子。 瑶族立足于南蛮之地,自从臣服大恒后,大恒每年根据瑶族递交给户部的册子,为其提供米粮。不论大恒强弱、丰荒,都未短了瑶族那份。只是没想到,大恒百年补给,不仅没有为大恒固守南境,反倒是喂养出一只白眼狼来,在大恒最弱的时候咬下大恒的一块肉。 不过几个月时间,小小瑶族居然侵占了大恒南境两县五村。而大恒南境诸多州府居然无一州一府敢前往镇压,一份八百里加急,将反叛之事推给了朝廷。 可如今的大恒已经不是百年前的诸国霸主了。 大恒北部与北漠相邻,北漠多年来秣兵历马,畜养兵力,五十多年前趁大恒内乱,一举拿下大恒西北十一城。后来慢慢蚕食,不知不觉间侵占了大恒半壁江山。 大恒崇文抑武,满朝文武,居然无镇守北疆之臣。丟城失民,后来更是步步退让,岁岁朝贡。 北漠掠夺十几城后,同大恒一般发生内斗,后各个部落各自为政,人心涣散,这才让大恒得以喘息。 如今大恒偏居江南,以求安稳。可谁知,安稳不过十来年,南边臣服的鹞族又急不可待的反叛了。 大恒的积弱滋生了鹞族独霸一方的野心,从一开始的减少蛊药的进贡,到哭穷的一毛不拔,后面更是直接反叛,攻击侵占大恒南部的城镇村落。 先前州府并未察觉不妥,直至三五村落击打鸣冤鼓,州府官员才知晓不过一两个月,临南几个村落不是全村悄然失踪,便是全村死绝,十室十空,州府秘密潜了人去查才得知,所有祸端源于鹞族。 州府官员先是派千夫长领着小股士兵去缉拿鹞族族老,没想到几百人一去不回。反倒是临近瑶族的城镇被瑶族占领,满城的人被瑶族屠杀殆尽。等州府官员想镇压时,莫名疫毒在临南两个州府蔓延开来,鹞族认下疫毒为他们所散布,明晃晃的反叛大恒。 州府官员忙于疫毒,无暇顾及到瑶族,便一封折子递上庙堂,寻求庇佑。 鹞族常年生活在瘴气横生的密林,大恒曾先后发兵多次,城镇易夺,密林难攻,多次发兵却都折损在密林之中。于是朝中便有官员主和,上书与鹞族交好,各自为政,比邻而居。 时值帝姬赵清毓领兵从西北归来,银甲未卸,便当廷怒斥主和官员,领着一千精兵从京都一路南下。 赵清毓一路上策马扬鞭,却也不忘了解鹞族。鹞族善蛊善毒,赵清毓便征用景元帝半个太医院,领着十来个太医南下,一路上更是招揽游医术士,只为征战鹞族时顺畅无阻。 可惜,事情远不如想象那般简单。 虽然太医研制出克制密林瘴气的解毒丸,却无法百分百避开密林中毒物的攻击。 探查的人员已经折损了十来个,大军守着密林十来天却寸步难行。 -- 第2页 “来人,火油准备。” 既然闯不进去,那便一把火烧得干净! 百来位身穿藤甲的士兵抬着十几个木桶走近密林,直至行了十来步才停下。手里的火把被点燃,众人蓄势待发,就等着帝姬赵清毓一声令下,火烧密林。 赵清毓抬起手,正准备下令时,突然侧后方士兵来报。 “报~将军,密林外围河滩上发现一个小孩,据随行的村民说,是他们村的孩子,几个月前和其他村民一起被鹞族抓走了。” 赵清毓放下手,眼眸微垂,思索了片刻,待她下令士兵镇守密林,便驱马前往河滩处。 “孩子呢?” 赵清毓翻下马,问着迎上来的太医。 “回帝姬,那孩子在姜太医帐内。” 脚尖一转,赵清毓朝着姜埕的大帐走去。 “说说什么情况?” “回帝姬,刚刚臣下几人在研究您派人送来的毒虫,突然听到一阵惊呼,便看到这个孩子踉踉跄跄倒在河滩上,随行的村民认出这是他们村三个月前不见的孩子。” 靠近鹞族的几个村落如今只剩零星几人,赵清毓为了解情况,便让几人随行。 “你们看过孩子了?他怎么样?” “经脉紊乱,摸不到命脉,可人清醒得很,我们一时也拿不准什么情况。” 赵清毓侧脸瞥了陪行的太医一眼,就在太医战战兢兢准备被训斥时,她却一句话也没说,撩起门帘进了大帐。 “帝姬!” “帝姬!” “……” 随行的几名太医请着礼,赵清毓点头示意后,目光看向远处的孩子。 是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裹着一件宽大外衣,垂着脑袋,看不到情绪,不知在想着什么。 赵清毓提步准备靠近,才走两步就被人制止。 “帝姬,且慢!” 出声制止的是姜珵,不同于其他太医的被迫无奈,他是自己请愿跟随赵清毓南下的。 姜珵生于太医世家,祖上几代都是大恒王朝的太医,大约是家族传承,姜珵年纪轻轻便入了太医院,让死气沉沉的太医院多了一抹生机。 姜珵颇得赵皇室内眷青睐,除开儒雅随和的性格外,还源于他高超的医术。赵清毓对他虽不熟悉,可也听闻过,所以他一出声,赵清毓便收住脚步。 “姜太医,有何问题?” 姜珵抬手拱礼,“回帝姬,此子身上太多未知,危险不可知,为了您安危,还望您和他保持距离。” 那孩子距离赵清毓不过十步远,这会听到姜珵提到自己,便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看着赵清毓。 那孩子藏身于宽大的外衣之下,赵清毓远望着,只看到一张干瘦的脸,以及在干瘦脸庞衬托下愈发显大的眼。 医术这些赵清毓不懂,她虽为帝姬,但却不蛮横无知、不听劝。既然姜珵让她保持距离,她当然不会以身犯险。 “密林中毒虫的事,现在有什么进展?”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专栏预收文,喜欢的亲们收藏一下呀: 1、《山河相谋》 文案: 一场逼宫大戏,魏氏一族一百三十七口命丧黄泉。 一顶软轿自宁王府侧门抬进, 宁王自此多了位国色天香的妾室。 八个月后,妾室早产生女,自此,宁王府多了位小主子。 … 宁王幺女郑溶月,长得花容月貌,却是个娇气霸道的性子, 最见不得隔壁家的小哥哥被别的姑娘塞绣帕, 一见绣帕, 不是泪眼婆娑,欲语还休。 就是吵吵闹闹,点火烧帕子。 一哭二闹三上吊, 闹得满京城笑话。 … 新帝继位,京城一片腥风血雨。 新帝下诏,立宁王幺女郑溶月为后。 郑溶月一身红装,看着站在新帝身侧的人, 笑着问道:你真的希望我成为皇后? 那人撩起衣摆,低垂着眼,跪倒在地: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郑溶月终于知道,那人是真的不曾喜欢她。 … 新帝后宫,处处危机,郑溶月一着不慎便被打入冷宫。 清冷宫廷,唯有明月相伴。 郑溶月本以为她的一生到此为止, 可那一日,那人跃上冷宫墙头,向她伸出了手。 突然,郑溶月觉得,她的人生或许不该如此。 * 提示: 1、少谈情,多搞事业。 2、大女主。 … 2、《一见你呀》 *甜妹酷哥* *甜甜的小故事* 校园墙根边,一群不良少年抖着长腿,抽着烟,聊着校内校外,美女与帮派。 原策懒散的倚在灰白的墙上,伸出纤长的手接过传来的卷烟, 烟还未递到嘴边,手背被人狠拍了一下,手一松,卷烟就掉到地上。 原策目光追着烟扫过去,一双手工小皮鞋俏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原策捡起烟,抬眼望去,便看到一张气鼓鼓,圆乎乎的小脸。 姜圆:原策,吸烟有害健康,你不知道吗? 原策身手比了比姜圆的身高,痞笑道:小妹妹,成年了吗?就管大人的事! * 再见姜圆的时候,她费力的拖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布偶熊,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可怜又无助。 -- 第3页 原策一时兴起,一脚踩在熊腿上。 “哟,还是第一次见人遛熊呢!” 姜圆没有搭理原策,想继续前行,可熊被原策踩着,根本拖不动。 姜圆气急,一脚踢在原策的膝盖上,然后转身就跑。 可惜,没跑两步就摔了个狗啃泥。 原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姜圆滑稽的样子逗笑得前俯后仰。 姜圆爬了两次没爬起来,索性赖在地上不起了。 原策拖着熊走到姜圆跟前,便瞧着她低着脑袋掉金豆豆。 原策无奈的蹲下身子说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先哭上。” 原策认命的掏出手帕,替姜圆擦干眼泪,又将她身上尘土拍打干净。 “人偶小姐,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一起遛熊?” … *曾经遇到太美好的人,所以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你是我的蜜糖,所以一见你呀,便满心欢喜。 … 3、《最佳反派》 简垣死了,死在自己的浴缸里, 一时间兰城上流社会的千金大少,殉情买醉,糜烂度日。 后来, 简垣又活了,成了一个穷光蛋,每日靠着打零工过活。 日子过得紧凑又新鲜, 直到曾经的痴男怨女们找上门来。 * 某千金:赝品就是赝品,装的再好,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某大少:要是再出现在阿年眼前,小心你的腿。 某大佬: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觉得我会瞧上你。 他们侮辱、威胁、泼脏水,将简垣踩进泥里, 直到一日高楼之上,简垣笑得张扬而妖冶,他们才知道赝品就是赝品,永远取代不了他们心中的珍宝。 某千金:垣哥哥,我错了,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某大少:阿垣,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伤你,误会你,最不该的是没认出你。 某大佬:简垣,你生我便陪你生,你死我陪你一起死。 简垣望着他们悔恨、痛苦的模样,觉得可笑。 “拜拜了。” 简垣纵身一跃,在安全网上翻滚了两圈后,望着天台上伸着脖子的一群人,暗骂了一声:…(和谐) * 圈里圈外都说简垣是最佳反派, 只有简垣自己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 *男主性格乖张,不好处。 *人人都爱大反派。 第2章 南境的天气愈发暖和了,蛇虫毒蚁活动愈发频繁,这对征战瑶族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只能加快找到克制密林毒虫的法子,早日击溃瑶族。 “目前还有些毒尚未找到克制的法子,臣会尽快找出克制之方。” “好,等你们有结果了,差人告诉我一声,瑶族的事等不得。” “臣定万死不辞。” 赵清毓目光又转向男孩,“我想问问那孩子一些事,现在他可方便?” 瑶族如今是什么情况,赵清毓摸不清,只能从这个虎口逃生的孩子口里打探一番。 “他……”姜珵刚开口就被小孩给打断了。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是来救我的吗?你们能救救我吗?” 空洞、麻木,即便是求救,可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仿佛他是在自说自话一般。 赵清毓站立在十几步开外,直视着男孩。 “我们前来,便是来找寻你们,救你们!” 赵清毓一字一句,语气平淡如水,但却让那孩子眼底掀起惊涛情绪。 “真的?” 害怕,担忧,又掺杂些些许喜悦、期许。 “真的!” 男孩突然冲向赵清毓,还没待大帐内其他人反应过来,他自个先腿一软倒在地上。待他扬起脸来,眼泪纵横交错。 “求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妹妹,求求你,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 男孩趴在地上,明明虚弱无力,但他却撑着身子,脑袋不要命的往地上撞。 别说是磕头,就是五体投地大礼赵清毓也坦然接受过,可这次简单的跪拜礼却让她心口被堵住一般,无奈、心疼情绪在心头发散。 “我会救你娘和你妹妹,但是你必须先听大夫的话,瞧好身子!” 赵清毓示意姜珵扶起男孩,可姜珵一靠近就被男孩挥着手挡开了。 “不行,不行,那些人每天都在喂娘和妹妹虫子,那虫子会咬人,很痛,很痛!要救娘,要救妹妹,要…” 男孩话说到一半,两眼一翻,便倒在一旁。 姜珵急忙将人抱起放在一旁的铺盖上,抬手切脉。 经脉全无? 姜珵心里一紧,俯身侧耳听起男孩的心跳。 有心跳? 姜珵眉头紧皱,有抬手诊脉,脉搏强劲有力! 姜珵仔细诊断过后,帐篷里其他几位太医和游医术士也一一诊断后,确定男孩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如何?” “回帝姬的话,目前脉象平稳,只是鹞族蛊毒诡秘莫测,臣下一时摸不清头绪。” 赵清毓看着昏迷的孩子,叮嘱姜珵照顾好他,便退出帐篷。 “将军,还放火烧林吗?” 赵清毓一出帐篷,张庆丰便上前一步,询问她计划执行与否。 -- 第4页 赵清毓三年前一战成名,随着三年的南征北战,身后有不少追随者,而张庆丰是其中追随时间最久,也是最了解赵清毓的人。 赵清毓看似清冷无情,但实则重情重义。他们自京都出发,便拟定诸多收复鹞族的计划,但面临危险重重的百里山林,诸多计划都付之东水了。如今只能走最残忍的路子:生死不论,放火烧林。 只是突然出现的小孩子,打断了即将付诸的行动。张庆丰不知赵清毓如何打算,便驱马前来询问。 赵清毓抬眼望着远处密不透风的山林,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让大家先就地安营扎寨,等待我的命令!” “是!” 张庆丰得到明确答复,便驱马离去。 赵清毓回到自己的营帐内,望着帐内的沙盘,她沉思了起来。 刚刚她本想着问问男孩,他是如何逃离鹞族,只是没想到小男孩太过于虚弱,还没等自己问,便晕了过去。 山林深处瘴气毒虫密布,还有鹞族设下的陷阱,让赵清毓寸步难行。 不同于西北的一马平川,这里诸多的未知让赵清毓束手束脚。 但她却也从未想过求和,有她在,大恒军队只能战,不能退! 赵清毓仔细观察着一丈长宽的沙盘,这沙盘是根据存放在当地县衙和州府的地理志、县志,结合当地人描述中复刻出来的。 鹞族散落在这片山林中,若不是当年他们主动归降,大恒的先祖怕无计可施。 先祖曾经的幸运让赵清毓承担了如今的艰难险阻,既然已是大恒属地,便不论生死皆归大恒。 赵清毓眉头微皱,这片山林无落足之地,那个小孩怎么从鹞族手里逃了出来?山林外的那条河,赵清毓早就让人溯源直上,可源头是一处石崖,河水是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想借河流寻找到鹞族踪迹并不可行。 难道是直接从深林里走出来的?那他如何脱身?难道是身中蛊毒,无惧毒虫瘴气? 赵清毓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等小男孩醒过来,问清楚便是。 计划一时没办法推进,赵清毓便在营帐内坐定,一边看着兵书,一边等着小男孩苏醒。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夕阳西下。 “启禀帝姬,今天救回来的那孩子醒了。” 赵清毓放下手里的兵书,“好,我知道了。” 赵清毓站起身,提起步子往帐外走,路过沙盘时不由看了一眼。 山林既然无路,她便多踩踩,踩出一条大道来。 赵清毓进营帐时,姜珵正端着碗,不知在喂小男孩什么。待赵清毓走近,小男孩正巧将碗里吃得干净,瞧不出里面盛过什么东西。 “哥哥,哥哥,你救出我妹妹和娘了吗?” 小男孩一见赵清毓便激动起来,若不是姜珵在一旁拦着,他说不定已经抱住赵清毓大腿了。 赵清毓仍是之前的一身银甲,她长发高高束起,身姿高挑,长相英气清绝,小男孩一时不辨雌雄也不奇怪。 赵清毓没有纠正小男孩的错误,反而拖着一旁的一张椅子,和小男孩齐平坐好。 “山林里我们进不去,所以目前还没有救回你娘和妹妹。” “怎么会进不去呢?他们就在那个寨子里,我们村里的人全被他们抓来了,他们打大柱伯伯,拿刀在小石头身上戳,戳破了就把虫子放进去,还…还…” 小男孩本急切地说着,不知突然想到什么,身子颤抖了起来,他捂着脑袋尖叫着往后退。 守在营帐门口的守卫听到尖叫声冲进了帐内,他们握着□□短刀紧张的扫视帐内,待看到赵清毓稳坐椅子上,高悬起来的心才放下。 “这里没什么事,你们在帐外守好便是。”赵清毓命令道。 “是!” 几名守卫得了命令,鱼贯而出,只剩下赵清毓和低声哄着小男孩的姜珵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姜珵哄孩子的技术高超,还是小男孩自己恢复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男孩的情绪便稳定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赵清毓看着小男孩问道。 “吴大喜。” “大喜?大喜,我这里有件事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吴大喜不知道赵清毓要他帮忙什么,不过自小被教导乐于助人的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你是怎么从鹞族那里逃出来的?途中可遇到毒虫?” 吴大喜老实的回答道:“他们要带我去小黑屋,我娘扑过来拦住了门,我背着太阳跑,后来看到一个山洞,我顺着山洞走着走着就遇到你们了。” “你在林中奔跑,没有毒虫咬你吗?” 吴大喜摇摇头,“没有。” 赵清毓心中大喜,“如果让你带我们前往鹞族村寨,你愿意做我们的向导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六点更。 首发两章⊙▽⊙ 剧情缓缓而来…… 第3章 “向导?”吴大喜有些懵,他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 姜珵一旁解释道:“向导就是领路人,我们要靠你带着进林子里,不然一时半会我们辨不清方向,进不去林子,就救不得你娘和你妹妹。” 姜珵轻缓直接的解释,让吴大喜很快明白自己的作用。 他趿拉着鞋站起身,“我记得路,在山崖上,我现在就领你们去!” -- 第5页 他娘拼着命为他挣得了一线生机,而他又怎么舍得娘亲和妹妹在鹞族受罪。 “今夜太晚了,明日一早你便领着我们进山林,鹞族也该知道什么叫王者之怒。”赵清毓说道。 吴大喜情绪激动,“哥哥,我们现在就去吧,现在就去吧,我能给你们领路,我能把你们领过去的,我一定能把你们领过去的……” 赵清毓知道吴大喜担心他娘和妹妹的安危,可是她也不能因为他们拿几千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孰轻孰重赵清毓心里很清楚。 “明日天色泛白我们便出发,这事不得有异议!”赵清毓话语顿了顿,又说道:“姜珵,今夜你们太医和大夫还要好好研究解毒的药物,避免林中危险。” “臣领命!” 吴大喜听闻赵清毓决定明日救人,心中急切。 “哥哥…” 吴大喜话还没说出完,身子一软,倒进了姜珵怀里。 姜珵收回扎在吴大喜睡穴上的银针,将人安置在一旁的床上才解释道:“他年幼无知,心里担忧亲人,冲动了,还望帝姬大人大量。” 赵清毓听着姜珵多此一举的解释笑着摇摇头,“我不会同一个孩子计较的,你不需要担心的。” 这几年赵清毓征战在外,凶狠名声早已传入京都。赵清毓之前回朝才知道自己竟成了城里妇人们吓唬孩子时的女阎罗,似乎一不高兴就能将惹怒她的孩子生吞活剥了。 妇人无知便罢了,她没想到医术传家的姜珵也会忌惮自己。 真是可笑至极! “帝姬……” 姜珵知道赵清毓误会了,他想解释,可是赵清毓摆摆手便走出了营帐,根本不给姜珵解释的机会。 姜珵懊恼的揉着脸,他得好好看看后面有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 赵清毓领着两列士兵在之前石崖前站立,而吴大喜这会正灵巧的蹬着云梯往上爬,张庆丰跟在他身后护着他。 赵清毓望着清澈的河水,不禁怀疑,这里真的有路?这里一眼望到底,除了石崖就是稀少的溪水,哪里像是有路的样子? “哥哥,洞口在这!” 石崖底架着三张云梯,吴大喜这会正附在一架云梯之上,指着石壁笑望赵清毓。 赵清毓见着吴大喜指着那处不过离地两丈高,之前士兵勘察过周围环境,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一处洞口呢? 赵清毓侧目看向身旁的千夫长,之前便是他负责探查这片山林,居然遗漏了这个山洞。 千夫长两股战战,腿窝处一软,跪倒在地,“属下……” “此战若能功过相抵,此事我便不再追究,否则战后自去领罚。” “谢将军!” 吴大喜能从鹞族逃出来,真是上天护佑。他当时不过是想躲开鹞族追捕,准备藏身于山口处一块凹陷处,谁知道误打误撞找到这条通道,顺利逃了出来。 “你们先下来!”赵清毓仰着脖子说道,“我上去看看!” 张庆丰护着吴大喜一点一点的往下走,虽说这洞口距离崖底不过两丈,可是对吴大喜这个孩子来说,这距离足以死伤,那他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张庆丰向来直接,有什么便问什么,所以他很直接向吴大喜说出自己的好奇。 吴大喜指着崖壁上坑坑洼洼处说道:“我就是抓着这些石头,脚踩在那些缝里爬下去的,不过我爬了一半踩空了。还好我摔在那边,那边没石头,摔了也不痛的。” 张庆丰顺着吴大喜的手指看过去,他口中摔着的地方有一丛茂密的灌木。吴大喜瘦弱,灌木丛足以托起他。 距离崖底还有两尺高时,吴大喜直接从云梯上跳了下来,大约是觉得马上能救娘和妹妹,语气里都带着几分轻快和喜悦。 “哥哥,从那个洞口进去,走一会就能找到娘和妹妹了。” “嗯,你待在这,我去看看。” 赵清毓攀上云梯,到达云梯顶端便看到吴大喜口中的洞口了。 一尺宽的洞口,也就吴大喜这样的小孩子能顺利进出。这次出征的士兵皆是七尺儿郎,要想钻进这样洞口基本上不可能。 赵清毓伸手拽开洞口的杂草,洞口处是湿润泥土和碎石,不同于崖壁石块的坚不可摧,洞口若是花些时间打磨,扩大些也不是不可能。 赵清毓退下云梯,便吩咐着人开挖洞口。 几张云梯并列,得了命令的士兵放下兵器,挎上锹铲攀上云梯。 只可惜事情没有赵清毓想得那般简单,士兵开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手上动作便停住了。 眼前的洞口拓宽到一人顺利通过后,再往里拓宽时便遇到了坚硬的石块,士兵手里的锹铲面对石块时束手无策。 赵清毓听着士兵的汇报,眉头紧皱。 “金南县现有石匠多少?”赵清毓问着随行的金南县令陈涛。 金南县毗邻鹞族深林,鹞族本隶属金南县管辖,但多数情况下确是井水不犯河水。鹞族在自己任职期间叛逃,虽然金南县城没有被占,但是辖区几座城镇被占,百姓被屠杀,惹出诸多事端,身为金南县令的陈涛罪责难逃。 听闻赵清毓南下征战鹞族,陈涛便做好了打入大牢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赵清毓并没有当即将陈涛革职查办,而是让他戴罪立功,收集鹞族消息,随军左右。 -- 第6页 为免受责罚,陈涛不可谓不尽心尽力,他事事亲力亲为,面面俱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没想到今日赵清毓这么一问,问到他的盲区。 陈涛立即告罪:“回帝姬的话,臣无能,这就去查!” “不用去查,直接让人请石匠过来,让他们带上干活的家伙事,就说有巨石要凿,能请多少就请多少。” 她就不信,她还不能凿出一条行军道来。 “臣这就去。” 陈涛告罪后,便去城里先石匠,至于为什么找石匠,这就不是他需要知道的,不过想来也是用来对付拦在帝姬面前的石壁的。 陈涛离去后,赵清毓传令士兵原地休整,坐等石匠。 吴大喜不知赵清毓为什么没了行动,不由得问道:“哥哥,我们不进洞吗?” “进,只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 第4章 赵清毓看着面色青黄的吴大喜,认真的回答道:“洞里太窄了,一个人一个人的进会耽误时间,对营救征战不利,所以要拓宽,快速的集合队伍,方能将瑶族一击即中” 吴大喜恍然大悟,随后摆手解释道:“哥哥,里面没有很窄,我在里面跑都行的!” 吴大喜解释着,突然想起什么来,放下了自己手。 “好像后来洞里是有些矮,后面我是爬出来的。” “那你还记得,你爬了多久?” “没有多久吧,就一会会,嗯……就一会会。” 吴大喜想说得具体些,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词来。他有些怨自己嘴笨,若是村里读书的耀宗哥来说,肯定能说清楚的。 只是,耀宗哥也被那些坏人抓住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耀宗哥,便又想起娘和妹妹,吴大喜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他默默坐在赵清毓身旁,没有言语。 小孩子的情绪全写在脸上,赵清毓知道吴大喜此刻在担心什么。于是她抬起手拍拍吴大喜的肩,“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娘和妹妹了。” 吴大喜抬眼望着赵清毓,狠狠的点了点头,“嗯!” 太阳才滑了几步,陈涛便将几十个人石匠领到赵清毓面前。赵清毓话也不多,直接吩咐他们上梯凿洞。 起初能使上劲的只有三两人,后来随着洞口扩大,更多的石匠参与其中。 人多力量大,很快通道处狭窄的地方被全部拓宽,七八尺高的人能快速的从通道里通过。 暖日当空,赵清毓传令士兵做好准备,时刻准备出发。 姜珵一众人这段时间马不停蹄的准备着解毒丸和防毒香包,而这些东西此刻配备在每名士兵身上。赵清毓传令士兵检查确认后,便让他们列队登梯。 张庆丰领着吴大喜打头阵,赵清毓紧随其后。士兵一个跟着一个,最后的是自愿跟随的姜珵和十来名太医和大夫。 通道里黑乎乎的,看不见尽头,为避免被发现,赵清毓早早就下令禁声,所以长长的通道里只有细碎的脚步声。 赵清毓没想到通道这么长,黑暗中走了近两刻钟,赵清毓才看到出口的亮光。 在离出口三四丈长时,赵清毓让张庆丰收住脚步。她将吴大喜就在洞内,自己和张庆丰慢慢的靠近出口。 张庆丰走在前面,在靠近出口半丈宽的地方扑到在地,匍匐前进。他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在出口处,先是试探性的扔出一块石头,等了半天不见着动静。 又过了一会,他又伸出一只手来,等了一会也不见有动静。他便大着胆子,慢慢的将脑袋伸了出来。 出口被密林包围着,张庆丰仔细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张庆丰走出洞口,在周围晃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于是便招呼着赵清毓和吴大喜出来。 通道里士兵鱼贯而出,在洞外列队站好,等待着赵清毓的指令。 “大喜,你还记得鹞族在哪个方向吗?” 赵清毓一眼望去都是密林,根本没办法锁定鹞族位置,为了避免误闯的损失,所以只能指望吴大喜了。 “我记得,是在太阳落下去的地方!”吴大喜坚定的说道,“耀祖哥说过,如果我们在林子走失了,就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走,然后就会找到路。我记得,那天我回头的时候太阳正落在房顶上。耀祖哥说下午的话,背对着太阳走,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那天我一直背对着太阳走的,才找到这个洞的。” “好,我知道了。” 赵清毓招来两个年纪小的士兵,吩咐道:“现在你们俩带着他,原路返回。” 吴大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我不要,我不要!” 虽然吴大喜手脚并用的抗拒着被送离,可最终抵不过身强力壮的士兵,很快就被带回通道。 赵清毓此行领兵五千,其中有一千是跟随自己征战的精兵,剩下的四千人是本地的府兵。府兵虽带着一个“兵”字,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作战经验,有些甚至根本没有上过战场。 赵清毓在调齐四千府兵后,便让张庆丰趁着间隙时间领军训练他们多日,如今正是验收时刻。 赵清毓将人分成五个小队,除了她和张庆丰各领一支队伍外,剩下的三支是从随她南下的精兵里挑选的佼佼者带领,只为一举拿下鹞族。 -- 第7页 “姜太医,你们各自挑选一直队伍跟上,林子里危险重重,希望有各位在,能护住我们此行安全。” 赵清毓此行带着如此多体质羸弱的太医和大夫,就是想解决她的后顾之忧,让她能一心对敌。 “臣等,定不负所托!” 队伍很快休整妥当,赵清毓正准备让各支队伍出发,身后的通道里传来“哒哒”声音。 “哥哥,哥哥…你们等等我!” 第5章 赵清毓没想到两个大小伙子,居然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竟让吴大喜折转了回来。 吴大喜跑得急,一个疾步没刹住,直接冲进队伍末尾姜珵怀里。 “没事吧?”姜珵问道。 吴大喜见众人还没离开,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答道:“我没事,姜哥哥,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知道他们把我们村里人关哪里!” 姜珵闻言望向赵清毓,只见她面色冷清,一言不发的望了过来,一瞬间让姜珵想起京城里关于赵清毓的流言蜚语。 “帝姬,带着他也许有用。我会照顾好他,不让他耽误事的。” 姜珵说完后便后悔了,他又做了件蠢事! 张庆丰不满的挑眼看着姜珵,他怎么觉得这小子说话怪怪的,他家将军也没说她嫌弃那个男娃娃耽误事啊,怎么到了他的嘴里他家将军像似蛮横不讲理一般。 与张庆丰心里别扭不同,赵清毓只有两个字回应:开拔。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片丛林里的毒虫少了不少,即便是遇到一些,在前锋士兵“打草”下也早已避开,遇到那些蠢的、反应迟钝的,直接就地打死了。 姜珵吊在队伍末尾,本想让前面的人留他一两只毒虫研究,只可惜距离太远,一个大夫的话根本传不上前。 “姜哥哥,那些坏人有好多虫子,我知道他们放在哪里了,等会我带你去拿。”吴大喜走在姜珵身侧,轻声说道。 “嗯。”姜珵应道,随后又叮嘱吴大喜小心脚下。 一行人走在林间,除了窸窣的脚步声,都尽量保持着动作轻缓,以免被鹞族人发觉。 赵清毓与另外四支队伍约定进攻时间是申时三刻,她本想着待靠近鹞族居住地,先探查一番,取最好策略,减少损害。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赵清毓一行人林间轻缓前行时,林中突然传来刺耳的哨音。 他们被发现了。 突发的变故让未经沙场的府兵瞬间慌了神,紧握着□□短剑,不停的察看着四周,唯恐哪里射来一支箭,砍过来一把刀。 随赵清毓南下的精兵穿插在府兵之间,面对突发情况,不同府兵的慌乱,他们瞬间摆好阵势,握紧武器,警惕着四周,随时准备攻击。他们整齐划一的队阵让慌乱的府兵稳住了心神,守在原地等待着赵清毓下令。 林中刺耳声不断响起,赵清毓仔细的辨别着方向。 鹞族应该近在咫尺,只要抓住林中警示的人,鹞族又能躲到哪里去。 是左前方! “传令,全速前进!” 赵清毓握着银枪,在丛林里疾步前冲。丛林的未知让鹞族苟活了不少时日了,这次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咻!” 赵清毓抬枪格挡,一支竹箭被击落在地。 “后退,盾牌兵列阵在前!” 赵清毓挥舞着银枪格挡四周射过来的箭矢,一步一步的后退,直至竹箭射至赵清毓脚前,不能再越前一步。 队伍十人一组,用盾牌团成球,随后快速地向射箭方向移动。 队形行至不过百米,便于鹞族人正面对上。 赵清毓从盾牌中跃出,枪出如龙,横扫一片。 一枪挑开眼前举刀而来的瑶族人,耳边便是刀风声滑过,赵清毓拔出腰间的匕首,一个转身将匕首插进身边人的脖颈。那人睁大着眼,似乎不相信自己被刺中。 赵清毓拔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殷红的血溅在她脸上,温热中带着铁锈味。 一人倒下,又有人扑来。赵清毓将银枪搁置一旁,握着两把匕首近身作战。 此行迎战的鹞族人不过百人,很快被赵清毓带领的人拿下。赵清毓随后带人继续前进,才看到鹞族竹楼楼顶,便正面迎上来援的鹞族人。 两军对垒,生死由命。 混战中,不断有人倒下,鲜血落在树叶上,落在草丛中,落在青石面。血腥味在密不透风的林中愈发凝重,如同聚实的粘液堵在鼻头,厚实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交战时,远处藏在密林里的寨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吼声,赵清毓抬头望天,申时三刻已过。 鹞族人一边要对阵赵清毓他们,一边又担心寨子里情况,手下便有些慌乱。 战场搏命,稍有不慎便是命丧黄泉。鹞族寨子里的混乱让征战的士兵士气大振,很快便将驰援的鹞族人拿下。只剩三五个不成气候的,趁着赵清毓他们不注意逃回寨子。 赵清毓并不打算给鹞族人喘息的机会,直接让人押解着俘虏跟她直捣黄龙。 赵清毓已经做好尸体横陈的准备,结果到了鹞族寨子里,却发现事情进行的格外顺利。其他四支队伍已经牢牢的占据寨子,并且在寨子里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仿佛他们攻击错了对象,或者说鹞族并没有传言那般狠毒。 赵清毓双眼微眯,占村屠城的鹞族会如此简单被俘虏?此事怕有蹊跷。 -- 第8页 “将军,此行共俘虏一千人,其中男子七百三十一人,女子二百六十九人,杀敌七百五十三,伤敌九百一十五。” 张庆丰清点完毕后,便将战场情况同赵清毓汇报。 张庆丰看着被看管的鹞族人,轻嗤一声:没了密林和蛊毒的鹞族,原来如此不堪。 赵清毓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问道:“我方如何?” “阵亡六十五,受伤四百。”张庆丰跟着解释了一句:“大多因为地形不利受伤的,其中有五个人是因为被林子里的虫子咬了,当场死亡。” “好,我知道了,等回去后,抚恤金的事,你同金南县县令商量。” “属下领命!” 接下来,便是好好的找人了。几个村子里几百口人,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赵清毓召人将吴大喜和姜珵带过来,刚刚事态紧急,她只好让他们藏身于丛林中。 吴大喜便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定然能找到鹞族藏人的地方。 赵清毓提着银枪,在鹞族前来回转悠。她要套消息,并且打算从这些被俘虏的鹞族人嘴里打探。 “我要杀了你!” 第6章 鹞族人被看押在寨子里的小广场上,赵清毓持着银枪站在一众鹞族人前,银枪上斑斑点点鲜血,那是鹞族人反叛的代价。 她一眼扫过去,蹲在地上的,男男女女,青年人老年人,还有孩子,他们脸上是茫然,是害怕,这让他们看起来与一般村寨的百姓别无二样。 赵清毓站在一众鹞族人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突然跳了起来,手里不知握着什么东西,一边朝着她刺过来,一边嚷着要杀了她。 赵清毓抬手砍在那人手腕处,便震得那人松开了手里东西,是一个寸长的刀片。 再一个擒拿,赵清毓便掐住了那人的脖颈。 看着不过十二三岁模样,面容稚嫩,却满眼仇恨。 突发的情况让鹞族人心生异念,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居然扑向看守的士兵,只不过实力过于玄虚,很快就被士兵镇压了。几个带头暴动的,更是被拳打脚踢教训了一番。 赵清毓面前的少年眼中怒火不减反增,恨不得吞了赵清毓。 赵清毓的手渐渐收紧,少年脸皮涨红,染满怒火眼珠子凸起,似乎随时都能爆出来。 赵清毓将人单手拎起,随后狠狠得摔在地上。她现在不想杀人,但不代表不想收拾收拾人。 他们是敌人,不是姑娘,也不是少年。 赵清毓一眼扫过被镇压住的鹞族人,不论男女老少,脸上皆是不敢,眼中皆是怨愤。之前的茫然与害怕,不过是他们遮掩仇恨的外皮,一旦有机会,他们便会抵死反抗,便是杀不了全部人,也要拉几个人垫背。 如此仇视的情绪,简简单单怕是套不出什么消息。 “好好招待招待他!” 赵清毓同身边的士兵说道,随后便去探看此战中受伤的士兵。 得了吩咐的士兵扯着嘴角望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心中既是得意又不屑。 他们将军那可是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他一个破小孩那个刀片想吓唬谁呢?也就是将军今个心情好,不然一定会捏断你的颈骨。 将军发了慈悲心,可他不打算轻轻揭过。孩子又怎么样?吴大喜比他还小呢! 士兵当作鹞族人的面,直接掰断了少年的十根手指。所谓十指连心,随着“咔咔”的声音响起的,是少年痛呼声。怪异凸起的指骨,让鹞族人瑟瑟发抖。 可显然这点教训是不够的,少年两个胳膊很快被卸了。至于腿,暂时先留着,毕竟人还要带回去,没腿了,难道到时候还让他们背? 小广场上的事,并不影响赵清毓,她稳步走向暂时安置伤病士兵处。 随行的太医和大夫这会正忙着包扎、缝合伤口,有些则是忙着找锅碗瓢盆准备给伤者煎药,只是陌生的环境,让他们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一气。 “怎么样?” 一个奔于伤患之间的太医被赵清毓拉住,赵清毓识不得这人,便直接开口问情况。 “回帝姬,已有两位伤重的兄弟没救回来,其他人目前伤情稳定。” “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 “是。” 赵清毓一一看望过受伤的士兵,叮嘱好张庆丰登记好受伤和死亡的士兵,刚准备好好去搜查鹞族寨子,外面突然士兵来报。 “报将军,林中未寻得姜太医和吴大喜。” 赵清毓心神一震,“怎么回事?确定地方找对了吗?” “都找了,我们扩大两里范围,可是还是没找到。” 姜珵是个有分寸的人,此刻定不会私自乱跑,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被人挟持离去。 赵清毓眉头一沉,“告诉张都尉,让他好好好问问鹞族人,是不是偷偷藏了什么秘密!” “是!” “等一下!”赵清毓叫住准备离去的小兵,“让李骑尉领兵,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鹞族藏起来的村民找到!” “属下领命!” 果然是这几年过得太顺畅了,居然让小小鹞族钻了空子! 赵清毓回到伤兵房,随手拉住一个太医。 “之前听姜珵提起,你们对鹞族的蛊毒研究有了突破……算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鹞族的毒与蛊,你们现在可有克制的法子?” -- 第9页 被拉住的这位“幸运儿”战战兢兢,虽说他在太医院资历老练,可却不是研究毒蛊这块的,他主攻伤创。而且南下研究蛊毒这事,向来是姜珵主导,他哪里知道研究进展。 “回……回帝姬的话,这,臣不清楚,毒蛊这事,向来是姜太医在研究…” 赵清毓双眼微眯:“哦?他在研究,所以你不清楚?呵,你们可真是分工明确!” 被请出问话的太医心中一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臣…臣擅创伤…” 赵清毓眉头紧锁,这便是大恒朝的官员。 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不报团取暖,要不独善其身。他们眼里只有利益,只有自己,所以大恒才从百年前的万朝来贺,一步一步退守江南一隅。 为官者,高居庙堂不忧其民,事事撇的干净,便是有志明君,无辅佐能臣,终究是孤掌难鸣。 而大恒朝的官场,已经烂在骨子里了。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蛊毒若是仍无进展,那你们也不必同我一道回京了。” 赵清毓不理会瘫坐在一旁的太医,抛下这句话便携枪离去。 不是她为难他们,而是她没有时间了。 若是克制不了密林中毒虫,赵清毓便受制于人,如何才能彻底解决鹞族这个隐患。 “将军!” 赵清毓才从房里出来,便迎面遇上张庆丰。 “怎么了?不是让你去问话了吗?” “这鹞族人嘴严得很,已经动用了三种刑罚了,属下过来是想请示您,要用几分力度?” 张庆丰的手段赵清毓是知道的,没有哪个俘虏能在他手下撑过四种刑罚,三种已经是半死状态了,第四种刑罚上身,只有一个结果。 赵清毓知道张庆丰有所顾虑,毕竟朝廷上有不少文官反对征战鹞族,他们甚至想示好鹞族,以期望鹞族能够替大恒守住南境。 为官者,文臣没有宁折不屈的风骨,武臣没有志守江河的铁骨,居然王朝屈服求和一个只有数千人族落,真是可笑至极。 他们担心得罪鹞族,赵清毓不怕! 杀都杀了,还怕滥用刑罚? “我要的是结果,不问过程。若有必要,可杀鸡儆猴!” “属下领命!” 张庆丰得了将令,便又匆匆离去。只有早点从被俘鹞族人嘴里撬出信息,他们才能好好部署下一步。 鹞族寨子不大,占地不过百亩,几千士兵穿梭其中,努力的搜寻着蛛丝马迹。 “将军,有发现!” 第7章 距离赵清毓百米处的柴火房处,士兵不知发现了什么,挥着手喊着她过去。 “将军,这里有个暗门!” 赵清毓站立处,是柴火房堆放枯草的地方。这会枯草早就被掀到一边去了,一块两尺长宽的木板盖暴露在大伙面前。 “弄个火把过来!”赵清毓说道。 很快,便有人准备好一根火把。火把大约三尺长,上端是浸着松油的麻布,这会还没有点燃。 “松油带了多少?”赵清毓问道。 “回将军,我们只带个两小桶,不过在刚刚在鹞族寨子里发现了不少松油,大约有半钧。” “弄几个松油球来!” 赵清毓一说到松油球,跟随她的士兵便知道她的打算,随即便有人去准备。 第一次上战场的府兵虽然好奇,可也不敢问,不好打探,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 很快,松油球便准备好了。三寸长的松油球,士兵们一口气准备了五六个。 赵清毓一手抓住木板盖一侧,抬头看着那些松油球的士兵。 “准备好了吗?” “好了!” “一二三,扔!” 暗门一打开,士兵立刻点燃松油球扔进暗室。可是连扔了三四个,暗室中却没有半点反应。 赵清毓递了个眼神给扔火球的士兵,士兵心领神会,冒出半个脑袋,对着暗门处说道:“下面若是有人,便出来吧,若是躲在里面不出,那我只好一把火烧得干净!” 暗室下仍是静悄悄的,士兵像是对空气说话一般。士兵无措的看着赵清毓,等着她下一步指示。 暗室下的情况赵清毓摸不清,也不想让士兵冒险下去。于是便吩咐人在暗室口点湿柴火,将烟灌进暗室。 暗室下若是藏有人,他们便是忍住热,忍住痛,可是也忍不住烟熏咳嗽。 有没有人,一探便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烟气已经灌满暗室,已经止不住往外冒。可是暗室下仍旧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响声。 大约烟熏半个时辰,确定暗室下没有人后,一士兵才举着火把扶着梯子一步一步攀下暗室。 “啊……” 火光明灭,暗室下传来士兵的尖叫。 “李三石,你怎么样?”熟悉李三石的士兵趴在暗室口问道。 “这里好多人,不,好多死人!”暗室下传来李三石带着颤抖的声音。 围在暗室口处的士兵皆是好奇,暗室下的李三石十来岁就上战场,参战的大大小小战役也不下十几二十场了,怎么见了死人还害怕的直叫? 可当他们面对暗室下的尸体后,才知道什么叫惨绝人寰,什么是人间炼狱。 暗室不知多大,却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尸体,不知道鹞族人施了什么法子,明明有些尸体已经残缺、腐烂,但是他们一众人却闻不到腐臭味。 -- 第10页 累累尸骨,断肢残骸,无不宣告着曾经的屠杀。 暗室里的尸体,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有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有不足周岁的幼婴。 或是眼珠被摘,两个血窟窿无声的控诉着;或是耳朵被割,鼻子被削平,铮铮白骨上满是殷红色的血;或是四肢被斩断,只留鲜血淋漓的身子支撑着脑袋;或是肚子被割开,里面的肠子、内脏被扯了出来,流了一地。 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身上骨头被寸寸打断,怪异的凸起着,顶着青白色的皮肉。胸口处的肋骨直接刺穿胸口,张牙舞爪的宣告着曾经的血腥。 还有一个未成形的孩子,不知道从哪位母亲肚子里取出。身上插着一根竹签,在大火里被烤成肉干。 还有很多很多,他们瞪着眼,张着嘴,无声的尖叫与恐惧被隐藏在黑暗里,隐藏在这片山林里。 “将军!”一名靠近赵清毓的士兵颤抖着声音喊到,“属下自请深入密林,誓要将鹞族人斩尽杀绝!” “属下请命!” “属下请命!” “……” 赵清毓身边跪倒一片赤忱男儿,只为了为死去的人们报仇雪恨。 “去跟张都尉说,不论生死,一定要套出消息。”赵清毓眉头微沉,“在广场上拉几个人,把他们吊在竹楼最高处。“ “是。” 赵清毓望了满室尸骨,心里像是堵满了棉花,万千情绪被压抑着疏通不出。 不知其中是否有吴大喜娘和妹妹,若是她们也在其中,吴大喜该怎么面对! 暗室又重新封起来,只是有些事却不会被遗忘,因为它们已经被刻在心间,融在骨血里。 “告诉王少尉,将鹞族的二十以上的男人,全杀了!” 仁慈,换不来恩情。 大恒与鹞族,是死敌。 鲜血浸湿了寨子里的小广场,可是鹞族人却没有半声尖叫与哭泣,他们只是麻木的看着族人死去,不悲不喜,仿佛与他们无关。 什么样的敌人最可怕,不是多智近妖的,也不是武功盖世的,而是冷漠无情的。他们从不考虑得失,对战也毫无顾忌,只求一个取胜结果,与他们对上,只有一个结果:你死我亡。 “报……” 一士兵远远便朝着赵清毓方向冲了过来,待距离两尺处单跪在地。 “报将军,我们在密林里发现了鹞族人踪迹。” 赵清毓低垂着眼,右手将腰间佩戴着的剑抽出一寸长来,又“叮”地一下插了进去。 “前面带路。” “是。” 带路的士兵身高约六尺,短小精悍,手里拿着一支□□,枪头上悬着大红色的穗子。 他刚转身带路,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将军?” 士兵背对着赵清毓,满是疑问,不知赵清毓是何意。 “你回来太迟了!”赵清毓缓缓说道,“外面探查的人早就回来了,你,又是接到了谁的命令,去林子里探查的?” “我…我就刚刚走散了,然后,机缘巧合,发现了鹞族的踪迹。” “可能吧……” 士兵听赵清毓语气有所轻缓,还以为自己的说法被相信,可正当他沾沾自喜时,脖子一痛,血腥味从脖间传来。 “将军…” “我派出去的士兵每一个长相我都记得。” 第8章 密林中风险大,府兵到底经验少,赵清毓不得已才派自己的亲兵前往林中接回姜珵。 而且,她从来没有没有派士兵去密林里搜寻鹞族。 鹞族人很聪明,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顶着一张新面孔,就敢凑到赵清毓面前了。 “说,你们将林中两个人绑哪里去了?你们剩下的人呢?” 鹞族人背对着赵清毓,半天没个动静,正当赵清毓准备查看这人是否服毒自尽时,这人不顾被抹脖子,快速的转过身,抬着手就要朝赵清毓扔什么东西。 赵清毓快速的躲到一旁,定睛一看,刚刚鹞族人扔向自己的,竟是一只蚕豆大小的虫子。 鹞族人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时,被赵清毓眼明手快地将他踢翻在地,随后便一脚踩在那人背上,踩得那人翻不了身。 一旁的士兵发现这边的不对劲,刚要问问情况,便接到帝姬的命令,让他们将地上的人押去见张庆丰,让张庆丰好好省省这个人,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消息来。 鹞族人擅长毒蛊,常年与毒物打交道,让他们的身体比常人还要弱几分。赵清毓卸了偷袭人的下巴,又折了他两条胳膊,便放心让两个士兵将他带走。 扔向自己的那只虫子,在落在地上后,便僵住没了动静。不知是太阳烤的,还是风吹的,豆大的虫子干巴巴的,没了第一眼的“珠圆玉润”。 虫子这玩意赵清毓不懂,便让人去喊太医们过来瞧一瞧。 “这虫子还是第一次见呢!” “与之前遇到的都不相同,你们看看它头部还有两条小触须……” “这尾巴后面的是尾针?” “……” 就在几位太医和大夫围着一圈,讨论着地上的肥虫子的几息功夫里,刚刚略显干瘪的虫子,像是被时间吸干了水分,成了条虫干。 “这这这…怎么干了……” “……这,我好似听说过这中虫子。” -- 第11页 一名游医看着地上快速风干的虫子,喃喃的述说之前的道听途说。 “以前我在西南部一个叫南尼村的,我在那碰到一个老道士,他走南闯北见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曾经说过一种和这个很像的虫子,当地人叫这玩意为水蠕虫。它们生长在水有水的地方,是以水里的浮游物为食,它们触须没有毒,但是尾针有毒,若是被它们尾针扎到,便会全身溃烂,无药可治,最后溃烂而死。” 游医的道听途说一出口,围着虫干的大夫和太医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束着手脚,只远远的望着。 赵清毓看着众人表现,便知道他们对于这虫子束手无策。不过她心中担忧的不是这一只小虫子,而是藏匿在山林间的毒虫。 只有尽快找到克服山林中毒虫的法子,才能寻觅到藏匿于山林之中的鹞族人。 “不知各位对山林中毒虫的研究有什么进展?”赵清毓问道。 十来个太医和大夫站在小广场前,低着脑袋默不出声。 “怎么?一点进展也没有?”赵清毓追问道。 赵清毓等了半晌,才见一个年轻的后生从一众人中抬起手。 赵清毓一点头,“你说!” “草民觉得,鹞族人同我们没什么区别,要说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从小饲喂蛊虫,接触毒物。所以草民愚见,是不是他们手里的蛊虫和毒物的存在,才使得林子里的毒物退避三舍?若是我们能拿到他们手中的蛊虫和毒物,是不是也可以在深林处自由行走。” 赵清毓磨搓着剑柄,似乎在思考着年轻人这一席话。 “将军……” 赵清毓还没考虑清楚,便看见张庆丰一路疾跑过来。 “怎么了?” “问出来了,问出来了!”张庆丰激动得握紧双拳,“鹞族克制密林里毒虫的法子我问出来了,其实……” “张都尉……”赵清毓对着张庆丰扬着下巴,“进去说吧!” 张庆丰收住嘴里的话,瞪了眼看着他的围观人群,随后悻悻的跟着赵清毓往一旁的屋子走去。 隔墙有耳,他真是一时大意,差点忘了这么一遭。 “坐吧,说说你问到的情况。” 张庆丰端坐在赵清毓下首,“其实鹞族人没咱们想得那么神秘厉害,他们能在这片林子里过得自在,靠的是身上的蛊虫。” 张庆丰坐着不舒坦,干脆站起身手舞足蹈的说道:“鹞族人满六岁就会在他们身上喂养蛊虫,那蛊虫是他们族里蛊王的幼虫,身上有蛊王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林子里的虫子闻到蛊虫的气息就会自动避开,而且有那些幼虫百毒不侵,所以他们才任意的穿梭在山林里。” “我们可没有那蛊虫。”赵清毓说道。 张庆丰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说道:“将军,我老张做事,您还不放心?我当然知道咱没有鹞族人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当然要问到我们能用的法子。” “说一说。” “就是蛊王!咱们把蛊王产的卵或者她的幼虫研磨成粉,放在避蛊药包里,山林里的虫子便会退避三舍。”张庆丰接着说道:“您放心,这避蛊药包我也问道配方了,回头让那些大夫配上好就行了。” 赵清毓赞赏的点点头,“张都尉办事果然牢靠。”接着话锋一转:“只是以后直接说重点就好了。” “将军,您嫌我话多了?” “没有。”赵清毓否认道,“既然问到克制的法子,那便赶快验证,看看是否有效。” “是,属下这就去。” “等一下!”赵清毓喊到,“老张,我看外面那群人感情淡漠的很,你如何问到法子的?” 张庆丰吞吞吐吐,最后支吾着说道:“一开始问得并不顺利,然后……我便找来一对母子。” 赵清毓不喜欢利用感情,可是当她想起暗室里还未成型的孩子,还有那些被虐待致死的无辜的人,她的坚持便脆弱不堪。 她来南境,本就是征服,即便用一些她曾经唾弃的方式也无可厚非。 “去吧,避蛊药包配好后,拉两个鹞族人去林子里试试效果。” 张庆丰一愣,“那只能让鹞族的小孩去试了。” 赵清毓低垂眼眸,“嗯。” 张庆丰猛一抱拳:“属下得令!” 赵清毓坐在大帐内,盘算着其他可行的法子。她不能指望着从鹞族嘴里套出来的法子,万事皆备后退之策,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赵清毓拿着树枝画着地形图,才理出些许思路来,突然屋外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 赵清毓推门而出,只见广场上鹞族的妇人和看守他们的士兵在拉扯,其中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 想必是验证那药包的事所引发的混乱,自有人能够处置好,赵清毓不打算干预,便又退回房去,继续研究着自己的攻战之策。 鹞族的寨子处于山林最中心的位置,四周是连绵的高山和山林,林中是瘴气和毒虫。瘴气可以克制,可是毒虫却是避无可避。 听闻鹞族人狡兔三窟,在山林中的落脚点可远不止当前可见。说到底,算是赵清毓运气好,碰到了从鹞族逃出来的吴大喜,否则别说当前这个寨子,怕是连林子都还没进。 所以,吴大喜必须要救出来。 若无路可走,她宁愿火烧山林,烧出一条路来。 -- 第12页 “将军!” 第9章 赵清毓抬头便看见张庆丰一脸戾气冲进屋来,拿着佩刀一把拍在一侧的桌子上。 “鹞族人狡诈!居然拿假法子糊弄我。那哪里是避蛊药包,明明是诱虫神器!那两小孩挂着药包不到一刻钟,周围便爬满了毒虫。难怪那些人死拉着咱们不让抱孩子。他们是想让咱们喂虫子,想让咱们死!” “奶奶个腿的,老、子要杀了他们!”张庆丰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刀,不待赵清毓反应,便去出去砍人。 “等一会!”赵清毓掀起眼皮,冷冷望着门外围抱在一起的鹞族人,“杀了他们有什么用?既然想让我们喂虫子,你为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也尝尝被虫子啃噬的滋味?” “哈哈哈,将军说得对,咱也让他们尝尝这滋味!” 张庆丰拿着刀跨着大步出了门,直奔那群蜷缩在一起的人。 接着又是一阵混乱,叫喊声、咒骂声、哭泣声,起此彼伏,不绝于耳。可是赵清毓内心却分在平静,这大约就是因果循环。 混乱不久后又归于平静。 周身一片平静,所以敲门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帝姬。” 赵清毓闻声抬头,是先前年轻的后生。 “是你?何事?”赵清毓抹平地上路线图,才让人进门说话。 “林中的毒虫,草民想到了一个法子。” 孙有志忐忑不安的看着赵清毓,见她示意自己继续时,便鼓着勇气,将心中的想法一一道来。 “林中的虫子,大多都是在地上爬,若是我们都穿着密不透风的衣鞋,它们便是想蛰咬我们也咬不动啊,其他游走的如毒蛇类的,现在还在暮春,它们是藏于地下冬眠,应该不足为患。” 赵清毓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听闻张将军说,那些鹞族人不怕蛊虫,先前我还想着他们手上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让毒物害怕。刚刚我征得张将军同意,我拿着一些毒物靠近鹞族人,可是毒物对他们避而远之。而且我发现,它们遇到鹞族人洒落在地上的血时,会团作一团,看上去像是很怕,有些虫子更是退得远远的。”孙有志继续说道,“林子里的虫子杀不完,蛊毒一时也解不了,但是只要不被它们咬到,让它们避得远远的,便不会阻挠我们了。” 孙有志的一席话,让赵清毓心台清明。自己一直想着拿什么药物克制毒虫,但是从未想过避开毒虫,让毒虫无法近身侵袭。走的是沙场上征战的思维,所以才让自己和一众人陷在死胡同里不知周转,如今才会寸步难行。 至于孙有志口中所说的虫子怕鹞族人血这事,验一验便知。 “你叫什么名字?”赵清毓问道。 “草民孙有志,清河县人士,自幼跟着县里新林药房的老大夫学习医术,前些年跑了不少地方,算是有些见识。前些日子听闻帝姬招用大夫,便厚着脸皮自荐而来。” 赵清毓看着恭敬的站在一旁的所有志,说道:“你的法子若是有用,此事过后必然会论功行赏。” “草民叩谢帝姬。” “你先下去吧,让李少尉过来见我!” “是。” 赵清毓很快下令,让李少尉带着一百来人从通道里爬出去,去附近的县城用雨布缝制隔离衣。除了眼睛外,要将全身包裹在雨布里,并且还不能影响行军和征战。 赵清毓给了李校尉一天时间,让他先赶制三千套出来,剩下的第二日也要送到。 李少尉领命离去后,赵清毓又唤人将张庆丰叫了过来,并将孙有志想法告知张庆丰,让他去试试鹞族人血的特别之处。 “记住,不要耗尽了,这林子大着呢!” 事情如同孙有志料想的一般,只要在身上涂抹两三滴血周遭的毒虫便会避之一丈开外。这事一确定,鹞族人在张庆丰和赵清毓等人眼中,便成了最好的避虫药。若是将他们的血抹在鞋袜处,必然能避开毒虫。 虽然听着残忍,却不足鹞族恶毒。 “将军,有了这血,我们现在就可以进林子里找人,何必等隔离衣?” 赵清毓望向绵延百里的密林,“我等的不是隔离衣。” “传令下去,让大家晚上打起精神,小心偷袭。” 当夜,赵清毓握着银枪坐在竹楼前,周遭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黑暗中似乎隐藏着千万头恶兽,随时准备扑过来撕咬小小寨子。 子时一过,一支带着火光的箭矢射向鹞族竹楼,随后漫天火星零落,无一不冲着鹞族楼寨。 终于来了! “列队,杀!” 一支支整齐队伍从楼中冲了出来,很快与偷袭的鹞族交上手。 赵清毓刚挑开面前的人,突然寨中鸣镝响起。赵清毓拉起身边的小兵,快速的退守寨子,一道火光亮起,寨子被火光圈了起来。 “将军,果然不出你所料,鹞族人的箭里含有毒,是虫毒。”张庆丰将太医们的话陈述给赵清毓,“不过咱们的解毒丸可以解这毒,咱们杀出去吧,收拾这班龟孙子!” “等!” “等什么……将军,虫子,怎么那么多虫子?” 火圈外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奇形怪状的,正飞蛾扑火一般的往火圈里闯。 “这便是鹞族的依仗。” 幸亏赵清毓他们退守及时,不然便不死在鹞族刀剑下,也会葬身在这些虫子中。 -- 第13页 那些虫子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前赴后继的奔赴死亡,一层层虫子尸体渐渐湮灭四周火圈,火圈眼见着支撑不了多久。 “将军,火圈坚持不了了……”张庆丰焦急的说道。 张庆丰话音才落,便看见几个士兵拎着桶在火圈周围刷着什么。张庆丰好奇走过去瞧了眼,是血! 是鹞族人的血! 血液所到之处,密密麻麻的虫子如同潮水一般快速退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鹞族人的血果然是驱虫神器! 蛊虫药包果然是个幌子,真正的驱虫利器是要人命的人血! “哈哈哈,你老、子的,还想拿虫子害人,你再使诈,老、子就多杀几个人,裹着他们的血要你们的命!”张庆丰对着黑暗的密林吼道,也不知密林中是否有人听见。 “老张,带两队人,身上涂抹些血,把周围搜查一番,若是遇敌,就地斩杀!” “属下领命!” 张庆丰领着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这一夜,斩杀鹞族一百三十人,活捉了五十多人。 第二日,三千套隔离衣也按照计划送到了,赵清毓命人取了鹞族人血涂抹在隔离衣拼接处。随后又让人调制了软骨散给鹞族人服下,留下五百人看管着被俘虏的鹞族人,剩下的全部随着赵清毓进山林追踪鹞族人的踪迹。 大约是想随时打探大恒军队的动态,一小伙鹞族人躲在距离鹞族寨子不过五六里地方。大约是没想到赵清毓他们能快速的解决林中毒虫的事,所以当他们面对天降奇兵的赵清毓,四处逃命。只可惜,最终没能逃的出去。 “你们让开,不然的话……” 架在吴大喜和姜珵脖子上的刀子又紧了几分,隐约见到血丝。 “哥……哥,哥……哥” 第10章 短短几日,吴大喜已经瘦得不成人形,颧骨高高耸起,脸色苍白,一双眼无神的看着赵清毓,声音嘶哑无力,两声呼唤仿佛是梦中飘散而来,很快碎在了风里。 姜珵早已没了往日里的清雅出尘,同样的干瘦不堪,但不同于吴大喜的无神虚弱,他精神头倒还好。 “帝姬,不要管我们,杀了他……嗯哼…” 姜珵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朝着肚子上揍了一拳,所有话语都碎裂成细碎的呻、吟。 “放了他们,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赵清毓清冷的声音在林子里回响,空灵而飘渺。 “哈哈哈,人不大口气到不小,老、子今天倒是要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男人说完,嚣张的动了动手中的刀,吴大喜脖颈处鲜血已经成线往下流。 赵清毓夺过身侧士兵手里的弓箭,一个转身,架弓射箭,一箭射出,不待结果出便又射出第二支箭。 刚刚还在嚣张的男人,还没有看清赵清毓的动作,便被射穿了脖颈,应声倒地。一双眼睁费很大,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姜珵身边的鹞族人被射中眉心,同样的死不瞑目。 解决掉危险,赵清毓弓箭一扔,一个登步便将三步开外的鹞族人踢翻在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弟兄们,杀!” 张庆丰一声吼,才唤醒被赵清毓一顿操作弄懵在原地的士兵。 士兵拿着刀、舞着枪,喊着杀令与鹞族人厮杀起来。 这片山林中的鹞族人不足两百,很快士气大振的士兵击杀干净。 “没事吧?”赵清毓一把拉起靠着树的姜珵。 姜珵摇摇头,“我还行,大喜他不好……” 赵清毓顾不得搜寻鹞族人,她扶着姜珵,又让张庆丰背着吴大喜,随后便传令让众人先撤回寨子。 姜珵和吴大喜交给太医们和孙有志等人照料,待士兵休整一番后,赵清毓将士兵分成五支队伍,各支队伍带齐五天的水粮,五天内势必要将密林鹞族残余人员一网打尽。 五天密林奔寻,与赵清毓交手的只有一小股不足百人的鹞族人。赵清毓生擒了二十多人,本打算带回寨子,可是在这个小据点,被鹞族残害老百姓居然有一百多人! 还有几个人在见到时赵清毓还吊着一口气。 那些人身上爬满虫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虫洞,赵清毓远远便能瞧见有虫子在虫洞里爬进爬出。还有数不尽的晶莹剔透的虫卵覆在他们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有些虫卵正孵化出幼虫,那些幼虫贴着皮肤上,正小口小口的蚕食着皮肉。 这些人已经不是人,在鹞族人眼中,他们是饲养蛊虫的养料。 一群去世和没有去世的人堆叠在一起,一起慢慢的腐朽,一起流失着生机。 太医们不在身边,对蛊虫的未知让赵清毓不敢轻举妄动。 “求……求求你,救……救救我。” 面色青白,浅薄的皮肤下数不尽的蛊虫在游走爬行,脸皮子鼓起又抚平。被撕咬的人缓慢的眨着眼,蠕动着嘴唇,努力的证明着自己还活着。 微弱的求救声侵蚀着赵清毓坚硬的内心。 她想救,可是她救不了。 这些还没有死去的人们,他们如今只剩一副空壳,心肝脾肺都已经被啃噬干净了。 根本无从救起。 “杀……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 有人求生,而有些人只想求个痛快。 -- 第14页 便是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士兵,也见不得如此悲惨求死的场面。他们握紧着手里的刀枪,恨不得现在将生擒的那些鹞族人千刀万剐。 “杀。” 脖颈被划开,不见半点血液,掉落在地的不是殷红的血,而是白蠕蠕的幼虫。一只两只三只……,一只一只的往下掉,仿佛没有尽头。 队伍里不时传来呕吐的声音,赵清毓一眼望到去,皆是初涉沙场的府兵。 府兵身侧是被捆住的鹞族人,他们脸色麻木,没有半点悔恨,冷冰冰的看着他们造的业果。 “来人!将这些人绑在那些柱子上。”赵清毓让人将鹞族人绑在关押百姓屋子的柱子上。 待众人摸不着头脑,将人绑好后,又被赵清毓安排去捡拾干柴,围着茅草屋清扫隔离带。 一切准备妥当,赵清毓便下令放火。 “啊……” “啊……救命……” “救命,救命……” “……” 鹞族人在火海里嘶吼、叫喊,有些人挣扎着冲出火海,又被站在一旁的士兵踹进了火海里。 呼喊声被火海吞噬干净,大火将污秽、不甘、惨烈烧得灰飞烟灭。 大火渐渐熄灭,赵清毓为去世的无辜人立了墓碑,避免他们寻不到回家的路,成为孤魂野鬼。 剩下的鹞族人四处躲藏,却逃不过死亡的结果。 密林被清扫干净,赵清毓便带着人赶回寨子里。 剩下的鹞族人,她也该好好清算清算一下账了。 赵清毓还未靠近寨子,便听见撕心裂肺的吼声。 是吴大喜! 赵清毓加紧步子,刚进了寨子,便看见瘦成人干的吴大喜冲出屋子。他如一只无头苍蝇,摇晃着冲向鹞族人。 “大喜……” 暮春的阳光温暖身心,可是赵清毓却看到了世上最凄烈的事。 吴大喜着一件单衣,迎着朝阳,风吹过他的脸庞,带走了他的皮肉。沾染着鲜血,携着温度的皮肉从吴大喜身上成块成块的掉落,等吴大喜终于奔赴到鹞族人群,他的脸只剩骨架。 鹞族人尖叫着躲避吴大喜,直到他全身皮肉落尽,倒落在地都没能如愿,带一个仇人下地府。 声音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情绪在心中翻涌,赵清毓却只能拼命的压抑着。 赵清毓记得吴大喜初见自己时的喜悦,得知自己会救他娘和妹妹时的激动和感激。可一转眼,这个受尽苦难的孩子就这样活生生的碎裂在她面前。 她终究谁也救不了,不论是吴大喜,他的娘、妹妹,还是被鹞族人抓来的其他百姓。 赵清毓看着吴大喜破碎的尸体,想收拢起来,却无处下手。她狠狠心不再看那具破碎的身子,转眼又看着惊慌的鹞族人群,冷冷的说道:“六岁以上的,全杀了!” 一路走来,她看到太多比西北黄沙中杀戮更震撼的惨烈,毫无无人道可言,那她又何必区分人和妖魔呢? “得令!” “等一下。”赵清毓出言制止,然后转眼望着跟着吴大喜跑出来的太医和一众大夫,“吴大喜,能否碰触?能否收尸?” 一众太医和大夫小眼瞪大眼,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出来得出来一个结论。 “难不成太医院的太医都是酒囊饭袋?”赵清毓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此还不如早日辞去太医一职,做个乡间的赤脚大夫!” “臣觉得不可碰触!鹞族人的蛊诡异的很,这……还是谨慎些好。” “谨慎些好?”赵清毓轻撩眼皮,“姜太医呢?” “回帝姬姜太医身子还虚着,在屋里修养。” “鹞族人处置了吧!还有与陈涛接个头,尽快安排撤出这片林子。”赵清毓吩咐着身边的人。 “是。” 第11章 赵清毓抬步进了屋子,便看见孙有志正扶着姜珵,给他喂药。 姜珵见赵清毓进屋,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躺好。” “大喜那孩子怎么样了?” 赵清毓才坐稳,姜珵便急切的问道。吴大喜同他在一个屋子里,有一众太医和大夫为他治疗,可突然间他从床上僵直着跳起,疯了般叫喊着冲往屋外。 叫喊声刚刚戛然而止,姜珵心知不好,可是不问一问,他不死心。 “他……没了,身上皮肉全碎了。” 想救,却无从救起。 姜珵怔在原地,刚刚还完整、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没了,他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吴大喜的结局会是死亡,可是他没想着他是如此惨烈的结果。 凤目微闭,再睁开时满是清冷。 赵清毓目光望向屋外,远远的还能看见地上斑斑的血迹和破碎的碎肉。 “大喜刚刚没了,现在我若是想为他收尸……可行?” 姜珵抿着嘴摇摇头,“他身上蛊虫太多了……火葬吧!不能让其他人冒险了。” 赵清毓点点头,随后说道,“姜太医,你怎么样?你和……大喜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珵将碗里的药一仰而尽,随后便缓慢的述说着他们这几天非人的经历。 当初赵清毓攻战鹞族人寨子不久,姜珵他们便遇到了一伙鹞族人。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很快被鹞族人绑走。 鹞族人见到吴大喜很是惊讶,虽然吴大喜从他们手上逃脱了,可他身上有噬魂蛊,根本活不过三天。可这孩子不仅活了三天,而且精神奕奕,根本不像饲蛊料。于是鹞族人便在他身上有放置了几十种蛊虫,准备炼制新蛊王。这些蛊虫相生相杀,它们在吴大喜身体里撕咬,争斗,啃噬他的精元。彼时的姜珵自救不能,更别说护着吴大喜,只能每日见着吴大喜嘶吼,呻.吟,日渐虚弱无力。 -- 第15页 至于姜珵,鹞族人也没放过,同样被喂了十来种蛊虫。只是姜珵自小泡药,又被父辈喂食不少解毒药,在被喂食蛊虫后,自个扣喉又吐出一些,所以损伤想比吴大喜要轻的多。不过如今身体里还是有蛊虫,只能慢慢的摸索,根除它们。 “大喜那孩子……在那里见到他娘和妹妹了,她们……已经去了。”姜珵声音嘶哑,“她们没了,大喜便没了生气了……” 赵清毓咬紧牙关,双拳握紧,忽又松开。 “你身上的蛊虫可有大碍?” “并无大碍,如今倒好了,能切身体会被蛊虫蚕食的感觉,也好对症下药。”姜珵苦笑。 “我打算这两日便撤出这片山林,你的身子能否奔波?” “无碍,我今日再配些药,明日便能随军。” “如此便好。” 赵清毓让孙有志好好照顾姜珵,随后便安排人火葬吴大喜。 碎肉从门檐处往外延伸了两丈多长,上面依旧吸附着各色蛊虫,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大约因为有血腥碎肉饲料,那些蛊虫还未散开,只一条线延伸来了。赵清毓不敢拿士兵冒着,狠心让人提来火油,火油沿着一路血迹浇过去,直至吴大喜空洞的骨架。 赵清毓闭上眼,将手里的火油浇上去,随后又让人拿来火把,一条火蛇在风中摇曳,吞噬着这个孩子短暂又苦难的一生。 鹞族此次叛变,被剿灭三千五十三人,剩下的皆是六岁以下稚子。赵清毓携带着这些孩子回到金南县。 赵清毓将这批孩子交由陈涛处置,便带着自己南下的士兵回朝,同行的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 不过姜珵却在启程回朝前几日辞别了赵清毓,他回到了深藏鹞族的那片密林,那里有太多未知,深深吸引着他,他愿意花时间去研究,去探索。 随行的还有孙有志。 孙有志献计有功,赵清毓本打算带他回京,入太医院。只是没想到他无意做官,要了一笔赏银,便请命同姜珵一同前往密林。 赵清毓对姜珵和孙有志的请求欣然准许,同时借此敲打了那些随行却混吃等死的太医们。 和金南县令陈涛交代好随时协助姜珵,赵清毓便准备班师回朝。可临出发前一夜,又出了事。 鹞族那些孩子居然在县衙的井水里下毒! 赵清毓未曾想过,一个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居然如此沉得住气。毕竟他们一路上乖巧、听话,一副天真无邪模样,哄得一个个汉子背着、抱着他们。 没想到他们差些着了这些小鬼得道。 鹞族已经烂进根子里,无可救药了。 “将他们送往北境,训作哑奴。” 哑奴是北境对俘虏或者是穷凶极恶的匪徒的处罚,将他们毒哑,带着镣铐从事着体力活,开荒务农,挖沟建防,哪里需要送至哪里。他们没有自由,没有任何生为人的权利,不停的劳作,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属下领命。” 鹞族的事彻底解决,赵清毓便班师回朝。 一行人策马扬鞭,行至留城时有人跪拦在赵清毓马蹄前。 缰绳猛然被拽住,马蹄硬生生的扭转了方向。赵清毓抬手轻拍,安抚完坐骑,才抬眼看向跪在马前的一老一少。 老少两人皆是满身污垢,暮春季节仅着一件破旧单衣,衣不蔽体,两人跪在马前,不知死是怕还是受了惊吓,互相依偎着,瑟瑟发抖。 赵清毓尚未开口,张庆丰便已驱马上前。 “当街拦马,你二人可知死活?” 小小稚儿,脸上尽是污渍,依偎着老人怀中,双手紧紧揪住老人衣角,一双眼明亮天真,无知的打量着张庆丰和赵清毓。张庆峰一声斥骂,惊得小孩身子一哆嗦,拼命的往到人怀里钻。 老人顾不得孩子,扑跪着磕着头。 “大人,冤枉啊!” 第12章 赵清毓没想到有一日自己如同话本中的青天老爷一般,被人拦马喊冤。 “你有何……” “咻”的一声,一支箭破风而来,张庆丰眼疾手快挥刀砍下。 风声起时,赵清毓便已挽弓射箭,直取偷袭人命门。 一道身影自高楼处跌落,张庆丰快速带一队人前往搜查。 赵清毓抬眼望向四周,她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杀人,可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除了被射杀的那个人外,张庆丰还抓住一个穿着劲装的男子,此刻下颚已经被卸下,怪异的张着。 “将军,此人嘴里藏了毒。” “张都尉,让大伙在此地好好休整一番,至于他,你好好伺候。” “得令!” 劲装男子很快被拖走,赵清毓命人扶起蜷缩在马前的两人,大约又遭受了惊吓,士兵刚抬手碰到他们,便引得他们一声尖叫。 “你们已经安全了,不必惊慌。”赵清毓安抚道,“去府衙。” 瘦弱老人惊恐的情绪才稳定,一听见“府衙”二字,又恐慌起来。 “不……不去府衙……” 一丝疑虑在赵清毓心头略过,随后便被她压在心底。赵清毓看了周围一圈,挑选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一众士兵就地休整,赵清毓带着三个人领着老少两人去了酒楼。 就着酒楼挂在墙上的菜单子,赵清毓点了四五个清淡小菜。 -- 第16页 “你们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缓些时候说。” 李老头还有些犹豫,可他身旁的孩子早就咽起了口水。一个多月来他们担惊受怕,东躲西藏,未曾吃过一顿饱饭,饿上一两日也是常见的。 李老头想早日沉冤得雪,可如今家中只剩他们一老一少,如今得见武官,一切似乎也没那么急切了。 再望望孙儿渴望的眼,李老头万千冤屈和不甘都化为灰烬,他抬起筷子,夹了一块蘑菇放进孩子的碗里,“康儿,吃吧!” 小孩儿得到爷爷的肯定,才夹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嚼着碗里的蘑菇。 一餐过后,赵清毓开口询问,李老头才娓娓道出自家的冤屈。 …… 留城距离京都不过五百里,策马扬鞭不过一日就抵达。 朝阳未升,薄雾霭霭,赵清毓携兵抵达京都。 银甲未脱,赵清毓便扣响宫门,京门卫大开宫门,恭迎明颐帝姬凯旋回宫。 朝堂上,景元帝扶着额头,支着耳朵听着殿内诸臣争休不止,很明显文臣占据绝对优势。 武臣一个个大老粗,嘴里喊打喊杀,可到了朝堂上却被文臣的口诛笔伐按在地上摩擦。 最近北漠那边又有异动,有霍老将军镇守北境出不了什么大茬子,这些人当廷吵吵闹闹不过是闹给他看。 若不是先帝只有他一子,他别无选择,不然他绝不愿意坐上如今位置。 这些年来大恒已是风雨飘零,虽然偏于一隅求得一时安稳,但是北漠的壮大和大小忽安的虎视眈眈,让大恒腹背受敌。 良将虽有忠烈侯霍山,但是老将迟暮让异族蠢蠢欲动。 虽然自己无治国之才,但是只要自己守到小辈长成,大恒也并非不能复兴盛世,只是如今小辈,除了毓儿外,其他年纪尚幼,治国之才尚不能辨。 若是毓儿是个男儿便好了。 景元帝神游天外时,于争吵中突然听到赵清毓的名号。 “听闻帝姬征战鹞族连孩子都不放过,实在残忍无道!” “屁,你们这些臭龟毛整天缩在自己的王八壳里,就以为天下太平了?也不张开张开你那绿豆眼,好好看看,看看那些鹞族怎么杀我大恒的老百姓!” “帝姬身为女儿身,披甲上阵本就有违纲常,如今更是泯灭人性,覆国灭族,为天理难容。” “……” 景元帝微眯着眼,看着吐沫星子乱飞的御史大夫王进沧,心中自是一番计较。 “王大人好大的威风啊!”景元帝慢悠悠的说道,“没想到我的毓儿在爱卿眼中已是到了天理难容的地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进王进沧耳朵里不亚于春日惊雷! 他疏忽了,为计较着一时输赢,竟忘了皇上对帝姬的优待和皇上的疯魔性格。 双腿一弯,王进沧跪倒请罪,“臣罪该万死,臣只是觉得那些孩子还小,罪不至死……” “哦,我竟不知道王大人如此心善!” 赵清毓自朝堂外而来,大步跨进内廷,对着景元帝一个抱拳,“臣幸不辱命,已经为大恒解决鹞族之祸!” 战胜的捷报景元帝三天前就收到了,可如今见赵清毓完好无损归来,心中才是真正高兴。 “好好好!”景元帝抚掌高赞,“我儿杀敌有功,今册封为昭明大元帅,统领三军!” “皇上,不可!” 丞相郭淮出列,“帝姬年纪尚幼,且有霍侯爷在前,此刻册封怕是于理不合。” 丞相郭淮是贤妃之父,贤妃育有皇长子,高居后宫之位,丞相又是众臣之首,说话向来很有份量。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昨日提及立储君的事,倒也没见你们如此,还真是团结一致得很!”景元帝冷哼,“小福子,拟旨,赐印!” 景元帝虽然不似先帝那般□□霸道,可是独独对明颐帝姬的事说一不二。 当年二公主出生,景元帝生怕长公主赵清毓受委屈,当日册封赵清毓为大恒帝姬,位同储君,赐封号明颐,意喻大恒的太阳。 恩准帝姬见皇帝不曲膝,见皇妃不施礼。 如此皇恩,满朝文臣皆上书反对,连武将那支也有异议。可没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景元帝一改往日姿态,对上书反对的诸臣贬职的贬职,外放的外放,更有甚者,直接罢官免职。 如此,才稳住赵清毓的独一无二。 只是最近几年,赵清毓的表现愈发出色,争议声少了不少,不过还有些酸腐之人,始终放不下男女之别,偷摸着诋毁着赵清毓。 景元帝有心整顿朝堂和境域的流言蜚语,可被赵清毓制止了。大恒始终是赵家的天下,稳固江山才是赵家子弟应当做的事,这些流言蜚语伤不到她,如今大恒国力不似以往,她不想为这么件小事劳民伤财,动摇国本。 赵清毓有心稳固大恒,但偶尔让这些迂腐老头们吃吃瘪,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赵清毓无视众臣反对,坦然的接下帅印,随后便交给身侧的张庆丰。 赵清毓提步走向王进沧,步步紧逼,“王大人刚刚说本将…哦,不对,是本帅披甲上阵,有违纲常?” “臣……” “本帅覆国灭族,天理难容?” “臣……只是,可怜那些年幼的孩子!”王进沧硬着头皮说道。 -- 第17页 “可怜他们?那你可不可怜这个孩子呢?” 众臣还在观望着赵清毓同王进沧的你来我往,一时没注意殿内何时出现了一老一少,布衣褴褛,像个逃荒的灾民。 帝姬这又是闹哪一出?殿内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观望事情后续。 王进沧仔细辨认着殿中的老少,确定自己不识后,状作悲天悯人道:“臣愿我大恒子民温饱富足,这孩子若是我大恒子民,又食不果腹的话,臣当然心疼可怜!” “王大人还真是菩萨心肠呢!可偏偏是你让这老少两人家破人亡,朝不保夕呢!”赵清毓一阵轻嘲。 王进沧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道:“臣连这两人都不认识,如何让他们家破人亡。帝姬若是看臣不顺眼可以直说,是打是罚,臣绝无二话,但却不能往臣身上泼脏水!” 王进沧朝着景元帝跪行了两步,“还请皇上为臣做主,洗刷了这冤屈!” “不认识?那不知道王大人认不认识李瑞杰呢?或是通州的王子龙?” 第13章 王进沧眼神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努力的稳住心神,故作镇定道:“臣不识什么李瑞杰,但是通州的王子龙我知道,他是臣远房的一个侄子。” “哦?只是远房的侄子?”赵清毓眉头轻挑,“张都尉将他抓奸在床的时候,他可叫嚣着他的父亲是御史大夫王进沧王大人呢!还说要杀了我们这一众人呢!” “不是,他不是,臣那亲戚是有心将他过继给臣,可是臣没同意……”王进沧慌忙解释道。 “是吗?那王大人这远房叔叔做得可真称职啊,还给你这远房侄子擦屁股!” 赵清毓对着李老头一招手,“现在是在皇宫内院,是在皇上面前,没人能伤得了你们,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吧。” 李老头未语泪先流,“草民冤枉啊,草民儿子、儿媳冤枉啊……” 李家的冤说来都是王进沧那远房侄子王子龙贪花恋色惹来的。 李家有子李瑞杰,年纪轻轻便考取秀才,娶了恩师的女儿吴氏。吴氏端良贤淑,又生得貌美,一日同家中丫鬟奴仆去玉器铺子给家中公公挑选五十大寿贺礼时被在王子龙瞧见,当众给掳了去。李瑞杰上门寻妻被王家奴仆打了出来,再上县衙上告状,没想到反被衙门给关进大牢。 后来吴氏不堪受辱,一根白绫高悬,自尽在王家。 李瑞杰被放出后到府衙喊冤,没想到一去不回,死在了府衙。 李父遣散奴仆,变卖家产,领着年幼的孙儿准备上京都告御状。谁知道消息泄露,被王家人拦追堵截。王家人本想着这一老一少好对付的很,可谁知这老少两人往山林一躲,没了踪迹。王家没法子,一封家书求助到了王进沧面前。 若真是远房侄子,王进沧大概会明哲保身。可王子龙他不是一般人,他是王进沧的私生子。 王进沧是从小镇上一路上考上来的,后娶了一品京官的女儿。只是可惜,成亲多年两人都无子嗣,看过大夫才知道妻子不能生养。 王进沧的妻子自小霸道,便是自己不能生养,也不愿丈夫纳妾。又碍于岳家势大,王进沧持着好好相公的牌子同妻子生活数十载。 可众人不知,他们眼中重情重义的王进沧在妻子被诊断出不能生育的第二年就在老家偷摸着养了外室和私生子。 儿子过来求救,王进沧怎能不救,他想着不过一介草民,斩草除根也没有人会在意,便花了重金请了杀手追杀李家老少,只是没想到,竟遇见了赵清毓这尊煞神。 如今只有咬死不认! 李父一字一句泣诉着王家的恶贯满盈,“草民求皇上为我那可怜的儿子、媳妇申冤啊……” 景元帝向赵清毓递了个眼神,随后问道:“毓儿认为此事如何处理?” “杀!” 银光闪过,一息间生死已定。 王进沧没想到自己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赵清毓当廷斩杀。 鲜血溅洒朝堂,王进沧喉咙里发出“嚇呲嚇呲”的声音,抽出了几下,便断了气。 殿中突发情况,让众朝臣一时震惊在原地。待回过神来,王进沧早就没了气息。 郭淮递了个眼神给刑部尚书,刑部尚书提了一口气,跨出行列。 “启禀皇上,帝姬妄杀朝臣,按照大恒律例……” 刑部尚书咽了咽口水,“其罪当诛”四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按照大恒律例应当怎么着?”景元帝轻飘飘的问道。 “其罪当诛!”殿中一谏议大夫出列说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王大人即便有罪,也应当由刑部进行审理,帝姬潦草定罪,视律法于无物,当受责罚!” 赵清毓转眼望去,这位谏议大夫她知道,难得是个直言敢谏,耿直忠心的清官,所以她格外宽容,甚至难得面对朝臣时心情舒爽。 “本帅可不是潦草定罪!王进沧敢雇佣杀手当街杀人,便是死罪!”赵清毓说道,“而且通州王家人已经被押解进京,约莫两三日便能到达,到时候严大人便知晓本帅有无杀错人。” “帝姬虽说有百般理由,可是严大人说得在理,即便王大人有罪,也应当交由刑部审理定罪。”刑部尚书接着话头说道。 “杀便杀了,你们这东拉西扯的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把元帅投进大牢不成?”窦应德撇撇嘴说道,“你们这些臭乌鸦,整天就知道呱呱乱叫,应该把你们扔到战场上去,尝尝马踏鞭笞的滋味,也好叫你们闭上那张臭嘴。” -- 第18页 窦应德早些年跟着赵清毓的外祖父霍山出生入死,这些年因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便远离了北境,在京任职。 他功勋卓越,被先帝封为威武将军,这些年景元帝有意提拔武臣旧部,一步步将他送到一品大员的位置。 有战功,有官品,所以怼起这些文臣来,他毫不嘴软。 “大将军说得对,没有大元帅,这些人能安稳的待在京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哼,自己的快活日子是大元帅护住的,如今还碎嘴说起大元帅不是,也不怕烂嘴丫子!” “你们…”刑部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干巴巴的说道:“我遵的是大恒律法……” “好了!”景元帝说道,“毓儿一路辛苦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刑部了,大恒不养吃白饭的,若是处理不好,就早些致仕归乡。” 景元帝一锤定音,刑部尚书也无可奈何,只得跪领圣旨。 景元帝看了内侍一眼,内侍机敏的往外走了一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内静悄悄的,刘福一眼扫过去,无事启奏! “退朝!” …… “毓儿,来,吃这个,水晶丸,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爹这几日每日都让御膳房的人备着,好让你回来就能吃到热乎的。”景元帝给赵清毓舀了勺子丸子放进碗里,“还有这鱼,前些日子申城献上来的,我吃过,味道不错,给你留了几条。” 景元帝一下朝,便与赵清毓一同回了她的承佑殿,赵清毓刚换下银甲,穿上宫装,御膳房的菜便同流水一般的传了过来。 “爹,我自己夹!” “一个多月不见,毓儿瘦了。若是你娘知道了,肯定怪我让你一个姑娘家千里征战,哎,都是爹无能啊。” 先帝性子霸道□□,对唯一的皇子要求向来严格。可景元帝并不是个聪颖灵巧的人,先帝严格的要求让原本还算是活泼的景元帝愈发自卑胆怯。 景元帝是要继承大统的,可是扭捏的性子让先帝颇为担忧,便早早为他定下一门亲事,所定的对象便是忠烈侯家的嫡长女霍英。 霍英从小舞枪弄棒的,活脱脱一个男孩子的性子。她大大咧咧,热情似火的模样让景元帝又是羡慕,又是稀罕。他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后来先帝去世,景元帝继位,霍英便从太子妃一跃成了皇后。 景元帝为了霍英空置后宫,可景元帝也深知后宫的寂寞并非是霍英所喜,她的梦想是战场与烈马! 在霍英诞下赵清毓后,除却中宫皇后外,霍英还被册封为宣威将军,每年领兵在边疆征战数月。 景元帝本以为他会和霍英相守一生,可是在赵清毓五岁时,霍英却战死沙场。 霍英离世,景元帝一蹶不振,朝野上下一片混乱。最后还是镇守北境的忠烈侯,忍着丧女之痛,奔赴千里觐见,一番劝导后,才让景元帝打起精神来。 霍英的去世,让景元帝格外紧张赵清毓,连原本的练功和兵法研习都省了去。他只希望自己的小公主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幸福的过一生。 可是事与愿违,赵清毓是个天生的武将,景元帝的万般阻挠并没有让赵清毓成为娇柔的金枝玉叶,反而成就了她的果敢和谋略。 景元帝拗不过自个的掌上明珠,眼见着她受尽苦难,一步步的成长,成为如今能镇守一方的将领。 如今的赵清毓,是他的骄傲。 “要是你娘在就好了……” 要是她在,定然是高兴极了,她一直说巾帼不让须眉,毓儿如今模样便是她心中的理想。 赵清毓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景元帝碗中,安慰道:“娘一直都在,她一直在我们心中。” “是啊,她一直在我心中。”景元帝感叹道。 赵清毓同景元帝这边温馨的吃着御膳,另一边丞相府怒气冲天。 郭淮已经在书房里摔了一块镇纸石,这会举着砚台又想摔。好在书房里只有他父子三人,没谁能够知晓郭丞相癫狂。 前几日郭淮连同朝中几位重臣,奏请景元帝早日立储,被驳回来就算了,还被当廷斥责。如今赵清毓归朝,一回来便折了他的右臂,手都伸到朝野之上,景元帝非但不责怪,反而加封她为元帅,这是故意打他的脸! “爹,你冷静些。”郭攀之劝道,“就算是天大皇恩,赵清毓还能登基称帝不成?” “大哥!”郭岩之厉声喝到,“注意你的措辞!” “在家怕什么,还怕你们把我卖了?”郭攀之甚不在意。 “攀儿,你弟弟说得对,你这性子不收敛,哪天惹出祸事来,别怪我袖手旁观!” 郭淮冷静了下来,对着郭攀之警告一番。 “爹,咱们可是一家人,一损俱损,您这么说可伤了儿的心啊。” “不伤你的心,便伤了一家人的命!”郭淮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像岩儿这般,我郭家定会止更上一层楼。” “爹,您的意思是我拖后腿了?”郭攀之不满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是是是,二弟厉害,大姐厉害,我最蠢,可再蠢不也是郭家的种嘛!” “你…”郭淮气急,抄起才放下的砚台,对着郭攀之砸了过去。 郭攀之灵巧的躲了过去,也不管郭淮气愤与否,一溜烟的逃出了书房。 “他……他……我郭家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郭淮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气得不轻。 -- 第19页 “大哥向来无拘无束惯了,您又何必扭着他的性子,非得让他跟着您的安排走。”郭岩之劝道。 郭岩之的话让郭淮深叹一口气,他如何不知自己在勉强,可是自己却也是没办法。 大恒向来讲究世家传承,而郭家原本最多属于是小城望族,后来郭淮一步一步的登上丞相之位,才将郭家顶上京城新贵,之后家中又出了一位皇妃,如此才攀上世家这名头。 可郭家的地位并不稳,若想稳固,便要推郭家女贤妃的皇长子登上大位。皇帝外家,那才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便是世家也要恭维。 只可惜,想他郭淮子嗣不少,除了一个进宫做了娘娘的女儿和已经入翰林院的儿子外,其他的皆不成气候。郭攀之就算了,自小被宠坏了,纨绔一个。可那些庶子庶女们,哪个不是请了师傅教导,可一个个蠢如朽木,指望不上。 看来郭家以后只能指望岩之了。 “对了,岩儿,听你娘说,她最近给你相看了几家姑娘,有无看得上的?” 丞相夫人柳氏这些日拿了不少世家女子的画像,要给郭岩之定一门亲事,毕竟郭岩之已经二十了,郭丞相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生下长女郭姝。 郭岩之眼眸低垂,敛去所有思绪,淡淡的说道:“事业未定,儿暂时不想成亲。” 第14章 “你已入翰林,怎么叫做事业未定?你休拿借口糊我。我听你娘说陈家嫡长女与你年纪相仿,性子温良,与你倒也相配。”郭淮顿了顿,继续说道,“陈家百年世家,虽说家中子侄官品不高,但是陈太傅桃李满天下,如今在朝为官的有多少是他的学生,陈家于郭家是一大助力。” 郭岩之平静无波的心突然烦躁了起来,可是声音还是冷冷清清,“这事,儿暂时不想考虑。爹,若是无事,我先回去了,翰林院还有些事尚未处理完。” 郭淮拿他没办法,只好放他离开。 清远居内,郭岩之有一笔没一笔的练着字,突然窗外传来悦耳的鸟鸣声,待他转眼望过去,那鸟儿已经展翅飞走了。 望着远飞的鸟儿,郭岩之心中苦涩。 飞走的岂止是鸟儿,还有他的凤凰。 “善上若水”四个字写了一边又一遍,可是他的心并未静下来。大约是听到她名字那时起,他的心就躁动不止。 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决定要放下,为何只是听到她的名字,曾经修建好的心墙瞬间倒塌? 手中的笔掉落在宣纸之上,划出几道凌乱墨迹,郭岩之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他终究是放不下。 * 宫中,赵清毓和景元帝才放下筷子,内侍便前来告知,说是贤良淑德四位娘娘带个几个皇子公主前来看望赵清毓。 赵清毓让人撤下碗碟,难得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对景元帝说道:“爹,你自己女人、孩子你自己把他们带走吧,我先招呼不过来。” 外面一群人打着什么心思,在座的人谁不知道,只是不戳破而已。 赵清毓向来不爱应付后宫琐事,可生在皇室,纵是有万般特权,可是满宫粉黛她还是躲不过去。如今只能将事情推到景元帝身上,她也好落得个清闲。 “嗯,爹让他们不要打搅你,毓儿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就差人跟爹说。” “嗯。” 景元帝出了承佑殿门,才摆上仪仗,便看到宫门口的莺莺燕燕和自己几个子嗣。 他有些后悔了,当初不应纳那么多女子入宫。当初阿英离世,他所有思绪都被阿英带走了,他只想在他有生之年静静的缅怀着阿英。可是事不如人愿,大恒朝后继无人! 先帝那一辈大恒皇子众多,可是他们争权夺利,相互猜忌,□□爷爷还处壮年,皇子倒是先折损了一半。后来先帝继位,对曾经的兄弟、子侄圈禁的圈禁,杀头的杀头,如今到了他这一辈,连个能过继的宗室子弟都没有。 阿英过世前两年,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纳妃的事,可日子久了,那些天天嚼着孔圣人语录的老学究们一个个呈上折子逼他纳妃,延绵赵氏血脉。 要说这事还得怪先帝,若不是他当初忌惮武臣,拔高文臣地位,也没得现在自己被文臣拿祖宗国法说事。 他坚持了八年,没想到后来连他的老岳父都出动了,没法子了,他便一口气纳了四妃。 他的妻,他的皇后只能是阿英,其他人是谁都无所谓。 太阳晃得景元帝眼睛痛,他抬手遮住阳光,殿门口便便响起温婉娇柔的声音。 “臣妾见过皇上。” 几个皇子公主在他们母妃的催促下,唯唯诺诺的向他请安。 “父皇,儿臣好久没见你了,可想你了。” 跳出来的是景元帝的三公主,良妃的女儿。不同景元帝其他孩子,三公主赵祺热情大方,跳脱的性子颇得景元帝宠爱。 当初景元帝纳了四妃,随后不久又选了十来个妃嫔充盈后宫。三年间生了六子四女,随后景元帝像是完成使命一般,自此以后便很少踏足后宫。 没了子嗣的妃嫔早早放弃了争宠,有了孩子的妃子们则是卯足劲往景元帝面前凑,毕竟中宫空置多年,储君也未册立,谁都有机会成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赵祺一蹦一跳的跑到景元帝身侧,抬着头仰望着景元帝,眼中满是孺慕。 -- 第20页 景元帝抬手抚上赵祺的脑袋,笑着说道:“前两天不才见,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好久?” “文师傅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六个秋没见父皇了,当然想念!”赵祺说道。 “哈哈哈,你个鬼灵精,真是长了一张巧嘴。”景元帝开怀大笑,“好了,你们回自己宫去吧,毓儿刚回来,你们莫打搅她。” 眼前的女人有几个是真心想见赵清毓,景元帝心里清楚,众妃嫔心里也清楚,不过是打着幌子见景元帝而已。 “臣妾领旨!”一众妃嫔应道。 赵祺拉着景元帝的手,撒娇道:“父皇,前些日子宋师傅教了我剑术,我想练皇姐看看,让她指导指导我。” “剑术有宋蕃就够了,就别麻烦你皇姐了。你皇姐难得在宫中,你也让她舒快几天。”景元帝说道,“早课快开始了,你们快些去吧,莫让文筵等着。做学生的,要尊师重道。” “是。” 景元帝交代完,便移驾御书房。 景元帝前脚才走,众妃嫔中便传来一声嗤笑,“真当自己的女儿是皇上的心头爱呢,也不瞧瞧,她能跟长公主相提并论吗?” 说话的是淑妃胡氏,胡太师的孙女,生有四皇子赵祚和二公主赵祯。背靠太师府,又有儿女傍身,所以说起其他妃嫔来格外有底气。 “大恒就一个长公主,可是除了长公主外,皇上怕也只记得祺儿,至于其他的,皇上只怕是相见不相识。”良妃周氏笑的自得,“也是,毕竟谁喜欢痴儿。” 淑妃胡氏当年生四皇子赵祚时受了撞击,导致孩子早产。因为在肚子里没养好,所以长起来格外的慢,如今也六岁了,可是连话都说不利索,看见景元帝时跟个老鼠见到猫似的,很不得景元帝喜欢。 “你……”胡氏扬手就要打周氏,却被一旁的侍女拉住。 侍女铃兰小声劝道:“娘娘,这是帝姬殿前,咱们不与她置气。” 胡氏看着高悬“承佑”二字的殿门,悻悻的收回手。 “回宫!” 铃兰招来步撵,领着皇子皇女,很快的消失在宫道尽头。 “没意思,咱们也回去了。” 贤妃郭氏不屑与后宫的女人打口水官司,差了人抬来步撵,也转身消失在宫墙转角处。 其他嫔妃也三三两两的离去,独留周氏站在承佑殿前。 她抬头望着高悬的匾额,满眼的不甘和怨愤。如今宫中的女人她从未放在眼中,她计较的是那个早早就死去的人。 明明她认识皇上比霍英早,可是皇上眼中只有霍英,即便她死了十几年了,皇上对她还是念念不忘。 周氏攥紧了拳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做大恒最尊贵的女人。 拳头被人握住,周氏一低头便看见身侧的赵祺。 “母妃,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父皇心中的独一无二。” 作者有话要说: 清毓回家啦,可以做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啦 第15章 赵清毓不知道自己殿前上演着一场口角官司,殿内的宫女、内侍倒是一清二楚,可是谁也不想拿这事打扰赵清毓。 赵清毓在宫中歇息一夜,第二日早朝她也不用去,便穿上骑装,一骑快马,往忠烈侯府去了。 景元帝一下朝便前往承佑殿,没想到逮了个空,郁闷的回了自己的养心殿。 赵清毓快马到了正阳大街,便勒住马。正阳大街店铺林立,行人来来往往,稍不注意便可能碰撞。 赵清毓骑着马,不急不慢的行走在正阳街道上。鲜衣怒马,利剑在侧的模样,引人瞩目。 一酒楼上,两个靠窗而坐的纨绔子弟望着街道上清绝女子轻嗤。 “一个女人,做什么男人模样!” 对面而坐的男子讥笑,“怎么,吴兄居然连堂堂帝姬也敢嘲讽?” 赵清毓班师回朝时,不少城中百姓过来观看,所以京都人大多都识得赵清毓。 “呵呵,女人就应该在后院相夫教子,一个女人整天喊打喊杀的,难怪相不到驸马。” “也是,恭顺贤惠才是女人,帝姬这性子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哈哈哈……” “轰”的一声,刚刚还在讥笑的男子,被人踩在脚下,他趴着的桌子受力碎成了几块,桌子上的菜肴碗碟碎成了渣渣。 “霍…霍三姑娘……”对面的男子怔在原地,随后拔腿就跑。 霍芷捡起地上的碎木块,朝着男人砸了过去,男人应声倒地。 他刚爬起来准备跑,就被一个高大的汉子拎在手里,就像一只小鸡仔子,无力的甩着胳膊腿挣扎着。 “就你们这两草包,还敢妄议帝姬,不知死活的东西。” 霍芷抬起脚,对着地上的男人就是猛踢。自小练武的她,脚下力道不轻,很快将脚下的男人踹得吐血。 “活在臭水沟的臭虫,也不看看如今的好日子谁给你的……”霍芷说着,又是一脚,“叫你说,我叫你说!” 两三脚下去,打落了男人嘴里全部的牙齿,男人早已经迷糊了。 大汉手里的男人也好不哪里去,大汉的拳头如同雨滴一般,密集的落在身上,痛得他死去活来。 眼见着脚下男人受不住痛,昏死过去,霍芷又踢了一脚才对汉子说道:“将这两人送到京都府尹那,这辈子,我都不想在京都见到他们。另外,查查这两人是谁家的臭虫,把他们一块打包了。” -- 第21页 “是,小姐。” 霍芷处理了碎嘴的两人,一眼扫过酒楼其他人,一直观望的人瞬间缩回脖子,生怕慢了一步,自己的脸就被打成猪头。 霍芷轻哼一声,便快步出了酒楼。 “表姐……” 身后声音有些熟悉,赵清毓扭头一看,原来是外祖家的小表妹。 赵清毓长腿略过,从马上跳下,“芷儿,你怎么在这?” “听说云鹤楼出了新菜,过来尝尝。”霍芷跳过来挽住赵清毓的手,亲亲热热的说道,“表姐这是要去哪?我陪你一起!” 赵清毓笑着说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拜见你娘和小舅舅他们,我昨个回来,还没来得及拜访呢!” 霍芷听闻赵清毓要去霍府,一脸纠结,她才从府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玩玩,要是现在跟表姐回去,想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可是自己也好久没见到表姐了,表姐上次从北境回来时自己正巧去了外祖家,再回京时,表姐早就去了南境征战鹞族了。 赵清毓看不得娇娇俏俏的姑娘皱着一张脸,笑骂道:“你个丫头,看把你为难的。想去玩就好好玩,这段时间我暂且留在京内,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去宫里找我,少不了这一天半天的。” “真的?表姐这次要在京都呆多久?”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赵清毓说道。 “那我以后天天去宫里陪表姐!”霍芷高兴的手舞足蹈,随后欠然说道,“那我今日就不陪表姐回去了,明日我去宫里找你玩。” “嗯,去玩吧。” 霍芷挥挥手,奔奔跳跳的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赵清毓摇头笑笑,脚尖一用力,轻松翻上马背,慢悠悠的驱着马儿前行。 一处茶楼上,有两人品着茶看着街道中的赵清毓。 “这便是大恒的明颐帝姬?” “正是。” “大忽安嘴里的煞神,看着可真不像,有趣,有趣!” …… 马儿离忠烈侯府还有五六步远,看门的小厮便殷勤的赶到马前,恭敬的请着礼,“见过帝姬!” “嗯。”赵清毓将缰绳交给小厮,“给它喂些草料和水。” “是。”小厮接过缰绳,恭敬的说道。 不需要小厮引路,赵清毓熟门熟路的穿廊过院,两息间便到了花厅。 “毓儿……” 赵清毓刚在花厅站定,一道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赵清毓脸上挂着笑,亲热的喊到:“舅母。” 来人是忠烈侯府的女主人,侯府大夫人温氏。 赵清毓外祖母去世的早,大舅霍延宗娶妻温氏后,侯府就交给温氏打理。温氏出身江南世家,地地道道的江南仕女,为人温婉贤淑,善解人意。温氏虽是江南仕女,却没有江南仕女的小家子气,反倒是刚练果断的很,这十几年来,将忠烈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府中铺子、良田皆是蒸蒸日上,收益颇丰。 因母亲离世,赵清毓还被景元帝寄养在忠烈侯府一段时间。那些昏天暗地的日子里,除了醉生梦死的父亲偶尔的关怀外,只有温氏这个舅母日常照料在自己身边。所以对赵清毓来说,温氏这个舅母同别人是不一样的。 “让舅母看看,哎,瘦了。”温氏说道,“昨个听说你回京了,本打算今日进宫瞧瞧你,没想到你倒是快得很,早一步来了。” “这不是想舅母了,便过来看望您了。” “你这张甜嘴哦,也不知道像了谁!”温氏弯眼笑道,“上次你回来匆忙,我还没同你说上话,你又去了南边,真叫人不放心。” “事情急,便来不及拜见舅母了。”赵清毓无奈说道。 “哎,这朝堂上事我也不懂,可总叫你一个姑娘家的冲锋陷阵,终究不是个事。”温氏叹息,“昨个收到你二舅母来信,说是西北又下起了大雪,冻死了不少战马。” 霍家二舅霍延保娶了当朝祭酒邹氏女,邹氏女同霍二舅算是青梅竹马,在生下一对双胞胎兄弟后,便跟着霍二舅随军了,这些年常年驻守在大恒西北部。 赵清毓听闻有战马冻死,眉头皱紧。 大恒境内多丘陵,本就不利于畜养马匹,军中战马多数用米粮金银从北境的部落换取来的。可是大恒势弱,同北境部落的贸易往往处于被动地位,有时用着寻常十倍,甚至几十倍的价格交换。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温氏见赵清毓沉默了去,心里暗骂自己愚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氏拉起赵清毓的手,转开了话题,“毓儿中午想吃什么?水晶丸子?雪玉汤?” “舅母准备什么都好。” “你这孩子……” “毓儿,你来了也不先去找我,在这拉着大嫂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文改成每天早上九点啦。 第16章 霍破虏步履匆匆,走到赵清毓身边,不待赵清毓和温氏说完话,便拉着赵清毓就走。 “老三,你轻些,莫拉痛了毓儿……” 赵清毓顺着霍破虏的劲跟着他去了他的月辉院,院中长侍、奴仆纷纷行礼,跪拜了一路。 行至院中书房,霍破虏松开了赵清毓,转身去了隔间。 赵清毓就着身旁的椅子,刚坐稳便看见霍破虏抱着一个木匣子走来。 -- 第22页 “来,打开来看看。”霍破虏将木匣子交给赵清毓,“你小舅舅我弄到这东西可不容易。” 赵清毓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块块黑色疙瘩。杏眼睁圆,赵清毓抬头看向霍破虏,霍破虏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赵清毓伸手拿起一块黑疙瘩,沉甸甸的,冷冰冰的。 “是铁?” 霍破虏转身坐在赵清毓身旁,“不是铁,是生铁!还不能直接做刀剑。” 赵清毓表情微凝,“若是不能做刀剑,要它何用?” “啧啧啧,你跟你外祖父一个样,什么事都一棍子打死。生铁是不能锻造刀剑,可是再冶炼冶炼不就行了。”霍破虏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瓜子,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磕得开心。 霍家三子原是要顺着两个哥哥往下取名字,可是那会北漠驱军来犯,顷刻间便占了大恒一座城。霍侯爷一时气急,无以言表,便将三子取名破虏,以明自己驱逐北漠鞑虏之决心。 霍氏满门皆是良将,却偏偏出了霍破虏这么一个浪荡子,出身将门,可手脚功夫还不如京都城楼下的守门小兵。 霍侯爷常年镇守北境,根本没有精力管这个幺儿,倒叫霍破虏混成京都一霸,连着家中孙儿辈的也有样学样。 不过,霍破虏虽然有几分霸道凶狠,可是那脑袋瓜子却机灵着,绝不是京都一众纨绔能够相提并论的。 虽然霍破虏志不在朝堂,可是对自个感兴趣生意很有一手,侯府一些烂摊子,经他操手,便风生水起,这便是当初赵清毓找上他的原因。 在赵清毓看来,稳固大恒,仅依靠良将不可取,还得有强兵。 大恒军士算起来要比北漠和大忽安加起来还多,可是上万步兵却难敌他们骑兵千骑。 只一个原因,大恒军士械甲短缺。 十万军士,有刀枪者十之七八,有铁甲者十之一二,虽有棍棒、藤甲,可难抵利刃铁骑。 大恒矿脉稀少,只能花高价从小忽安和其他小国零星购置,可根本堵不住大恒军队巨大缺口。 近些年来,大恒趋于稳定,东边口岸常常有异邦船只停靠,兜售一些稀奇玩意儿,其中不乏一些铁制品。 曾经有东边的官员拿着那些稀奇玩意上供给景元帝,景元帝转手让刘福送到了承佑殿。赵清毓把玩着那些精巧的铁制品,便把购铁的主意打到了海外异邦。 开辟海外矿脉,需要一个大胆可靠的人去做,而霍破虏是最佳人选。 去岁秋天霍破虏领着三艘大船,装着整船瓷器、丝绸、茶叶等异邦商人稀罕的货物,驶向传说的西边,一走便是半年。 之前赵清毓便是收到霍破虏来信,才从北境赶回来,只是那会霍破虏船只还在海上漂着,鹞族的事情又紧急,赵清毓便拍马领兵去往南境。 霍破虏信中并未言明此行收货如何,好奇心让赵清毓抓心挠肺,本来昨日便过来一问究竟,但霍破虏先送了一份口信,让她今日过来相谈。 “小舅舅,那这铁你带回来多少?” “这次就带回来两船。”霍破虏“呸”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不过都是你手中这种品质,稍加冶炼便是熟铁,可锻炼兵刃、盔甲。” “两船?另外一条船空的?”赵清毓不解,忽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紧张,“难不成另外一条船沉了?那船上人怎么样?” 霍破虏抬手拍了一下赵清毓脑门,“你就不能盼着你小舅舅好?”霍破虏又抓出一把瓜子,懒洋洋的说道,“另外一条船,舅舅我给你拉回来煤!” 赵清毓“腾”一下站起身,“煤矿?” “可不是,有铁无煤,怎么冶炼兵器甲胄?”霍破虏叹息,“没办法,好好的燕北十二城被北漠那群鞑子占了去,生生断了大恒的煤和铁。这煤,我在异邦都看到了,能不拉回来嘛!” 赵清毓转身就往房外走,“我马上动身,去海城。” “等下!”霍破虏急忙扔掉手上的瓜子,伸手拉住赵清毓,“你着急个什么劲?再过几日,那批枪头和刀剑都要送到西北了,你去也没得看。” 生铁和煤刚抵达口岸,就被军器监的人拉走了,根本不需要霍破虏操半点心。 “下次你可以让军器监的人同我一起去异邦,多带几条船,能拉多少算多少,一趟不够,就多来几趟。” 早些年,景元帝便将军器监交由赵清毓管治。赵清毓征战沙场,最知晓大恒士兵在战场上缺什么,军器监交由她最是适合。 “为何要让军器监的人去?”赵清毓问道,“煤铁一事,我觉得还是低调一点,免得引起北漠注意。” “自不会打着军器监的旗子去,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他们懂得多,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霍破虏笑得神秘,“还有个秘密,若是成了,算是舅舅送你生辰的贺礼。” 既然舅舅要保持神秘,赵清毓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她递给霍破虏一块令牌,可以任意差遣军器监的人。 赵清毓和霍破虏堪堪将事情谈完,书房口便传来侍女的请示。温氏准备好了饭菜,正等着他们过去。 “毓儿,尝尝这个,厨房里前些日琢磨出新花样,我吃着觉得不错,今日便让他们做了一份给你尝尝。”温氏舀了一碗浓汤放置在赵清毓面前,“说是放了些滋补的东西,姑娘家喝会对身体好。” -- 第23页 “舅母觉得好,那定是极好的。”赵清毓舀了一口汤,酸酸甜甜的,小孩子的口味,不过很是开胃,“这味道与往常汤品不一般,喝完还想再喝一口。” 赵清毓说完,端起碗来“咕咕”几口,将碗中汤一饮而尽。 “慢些慢些,别呛着,没人跟你抢。”温氏抚顺着赵清毓的背,生怕她呛到。 “大嫂,她一个大姑娘了,还能呛着?你惯是心疼她,满桌子都是毓儿爱吃的菜,我前些日子回来,也没见你准备一桌子我爱的菜!”霍破虏忿忿不平。 “你是长辈,还吃味?”温氏噗嗤一笑,“再说了,是嫂子不准备你喜欢的酒菜吗?你说你自打回来,见天的去找朋友,有哪一日在家里吃过饭?也就今日毓儿来了,才稳当的坐下来吃饭。” 霍破虏自知理亏,瘪瘪嘴,端起碗筷一阵狼吞虎咽。 赵清毓躲在碗后笑,被霍破虏赏了一个白眼。 赵清毓带着浓汤的菜谱子,骑着来时的骏马,溜溜哒哒的从忠烈侯府晃到宫门口。 人还在宫门外,便听见宫门内的训斥。 “你今儿就在这跪着,等到本公主高兴了才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代有异族,有异邦,有海外,有近邻,并不是完全传统的古代,海外这块可以参照明朝。 第17章 赵清毓跨过宫门,便看到长廊中围聚的人,十来个的宫女、内侍齐刷刷的站在两侧,领头的是三公主赵祺。 小姑娘才七八岁,恶狠狠的表情挂在圆润的脸上,不见半点往日的天真。一个宫女跪在她面前,赵清毓望过去时,她正扬着手要打人。 宫中事情赵清毓从不插手,她扫过一眼,便大步的朝自己的承佑殿去。 “皇姐!” 赵清毓才走两步,身后便传来赵祺甜腻的声音。赵清毓有心忽略这声皇姐,抬脚就要走。 可没想到赵祺手脚快得很,三两下冲到她身边,还亲热的牵起她的手。 “皇姐,我喊你,你怎么不应?”赵祺委委屈屈的说道,仿佛刚刚面露凶相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这变脸的功夫,赵清毓也是难得一见。 赵清毓向来不喜欢同宫里的娘娘、公主和皇子们打交道,这次正是凑了巧了,避无可避。 赵清毓面色微冷,说道:“有事?” 赵祺摇摇赵清毓的手,“祺儿好久好久没见到皇姐了,好想好想皇姐。昨天母妃带我和弟弟去看你,可是父皇不让,父皇坏!” 赵祺撇撇嘴,一副天真无邪模样。 “嗯,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赵清毓抽回自己的胳膊,抬步欲走。 “有事,有事!皇姐,宋师傅前些日子教我剑术了,我想练给你看看,你是父皇最厉害的公主,大恒最厉害的将军,肯定能指导我,让我更上一层楼。” “宋蕃教导你们足以,我还有事处理,便不同你闲聊。”赵清毓说完直接抬步走人,不给赵祺再攀上来的机会。 赵祺狠狠得跺着脚,“得意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成为大恒最珍贵的公主!” …… 赵清毓刚回承佑殿,殿中的女官便告知她,景元帝留有口谕,让她回来后去养心殿。 赵清毓没有停留,转头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刘福恭敬的请安,“帝姬,皇上正和大臣们在商议国事,他吩咐我,等您来了,让我领您去偏殿休息。” “嗯,刘总管我自己去便好,父皇这边商议结束,你差人告诉我一声就好。” 刘福打小伺候着景元帝,绝对忠君的代表,又是宫中老人,赵清毓对他很尊敬。 “是,老奴知道了。” 偏殿里放置着三碟赵清毓喜爱的点心,赵清毓随手捻一块放进嘴里,细腻清甜。 赵清毓难得贪嘴,准备再吃一块时,刘福笑着进了殿。 “皇上真是看重帝姬,一知道帝姬到了,便让老奴请您过去。” 赵清毓拍拍手,点心沫子落在偏殿的地砖上,“父皇不是在商讨国事?我此刻过去适合?” “皇上请帝姬过去,当然最是适合不过。” 刘福将赵清毓引至养心殿,殿内除了景元帝外,还有六七个朝中重臣,赵清毓到来,让其中几位朝臣面色沉郁。 “毓儿,你过来坐。”景元帝招招手,让赵清毓坐在他旁边。 养心殿中众人心中如何作想,赵清毓不关心,她稳稳的坐在景元帝左手边的椅子上,支着下巴准备听一听养心殿的“国家大事”。 “毓儿,今日早朝时小忽安来使求见,递交国书,有意同大恒交好。现在我们正谈着件事,你听听,出出主意,看看如何是好?” 景元帝把殿中情况交代了一番,可听到小忽安有意交好,赵清毓脸色没有舒展,反而皱紧了眉头。 “小忽安到了京都,上表国书,您才知晓?” 景元帝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是啊。” “一国使臣,从大恒西部入境到京都,行至千里,途径十几座城池,却没有一个人来报,没有一个人觉察到异邦入境,使臣如此轻而易举入京都,那么其他人呢?大忽安、北漠的士兵、将领呢?如果他们如履平地进入京都,到时候里应外合,北境驻守又有何意义?” 赵清毓所言打破了殿内满足自得的气氛,她直击大恒边防痛点,将众人从沉溺小忽安“臣服”的幻境中拉出。 -- 第24页 郭淮听赵清毓一席话,便知晓其中利害关系,不过他向来看不惯赵清毓,便是明白,却装作糊涂,非得怼上几句心里才舒坦。 “帝姬真是危言耸听!也就五六个人,怎么扯上士兵、将领?先不说小忽安有意结交,无交恶之心,便是他怀揣恶意,就那几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郭淮继续说道,“再说了,大忽安和北漠入境,第一关便是霍侯爷镇守的北境和霍延保镇守的西北,若是他们将大忽安和北漠士兵放入境,那便是叛国!” “去你.娘的狗.屁!” 窦应德抬脚踹向郭淮,郭淮一介文臣哪里能承受住,连人带椅被踹翻在地。 “好你个莽夫,你居然殴打朝廷一品大员,你……你把大恒律法放哪里?你把皇上放眼里了吗?” 郭淮跌坐在地,指着窦应德怒骂。 “打你怎么了?你再多说一句,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窦应德抬脚准备继续踹郭淮,却被其他人强行拉住了。 “皇上面前,两位大人消消气,消消气!”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同僚……” “狗.屁同僚,与此人同堂,老.子觉得可耻。” “你…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郭淮气急,半天才想出这么个词来。 殿内乱做一气,景元帝和赵清毓却作壁上观。 郭淮将矛头指向霍家,居然妄言设想霍家叛国。若非不能亲自动手,景元帝不会放任郭淮倚老卖老,出言无状。 至于赵清毓,还没到她动手的时候。 殿内闹了足足一刻钟才恢复平静,郭淮和窦应德各自坐在椅子上喘着气。 “闹够了?”景元帝冷冷的说道。 殿中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跪倒在地。 “臣等无状,恳请皇上恕罪。” “呵?恕罪?”景元帝抓起桌子上的茶盏,摔在郭淮的面前,“朕还是第一次知道,我大恒的丞相、将军们,居然能像无知泼妇一样谩骂、推搡?” 案几下众臣一片噤声,汗津津的承受着景元帝的怒火。 “郭淮,你出言不逊,侮辱霍侯,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窦应德动手在先,但是事出有因,罚俸三个月,其他人皆罚俸一个月!” 郭淮有心辩解,却也知道金口玉言。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提及过霍家,久到他都误以为霍家已经被遗忘了,才有了今日试探。 可谁知,霍家如今仍是皇帝的逆鳞,提不得,说不得。 “老臣遵旨!”窦应德应得爽快,俸禄不俸禄的他不在乎,他想揍郭淮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得偿所愿,破点财算什么! 其他人皆是有口难言,丞相和将军的事,怎么连带他们处罚。可便是他们觉得不公,却也不敢再挑拨景元帝怒火,只能默默承受。 “刚刚郭丞相的意思,似乎对霍家很不放心。”赵清毓掀起眼皮,一字一句说道,“我听闻郭丞相家中子侄甚多,古话说虎父无犬子,若是让他们镇守北境,想来必然能保大恒无忧。” 第18章 赵清毓这是祸水东引!郭淮心中恨恨,可刚刚才被景元帝敲打一番,这会可不敢顶风作案,说赵清毓的不是。 虽说北漠和大忽安近两年虽然老实了点,但是谁知道哪一日就率兵南下。他郭家虽然人丁兴旺,可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可经不起北部莽子们践踏。 镇守边境,就做好了首当其冲的牺牲。 “帝姬真是高看了,老臣那些子侄皆是些文弱书生,怕是连京都的守门小兵都敌不过,哪能镇守北境要塞。”郭淮连连推辞。 赵清毓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郭淮一时摸不清赵清毓心思,又讪讪道:“大恒还是要靠霍老侯爷。” 殿内气氛沉凝,景元帝清着嗓子打破宁静。 “城防不得不控,昭告下去以后北境四城入城需要携带户籍册子,至于其他府城……” 景元帝沉眸思索,若每座城都携户籍才能进,加大入境难度,必然会影响城镇繁华。 “其城皆要如此,只有严防死守,才不会给北漠和大忽安可趁之机。”赵清毓说道,“不过户籍册子确实不方便,不如让百姓人人手持一个身份相对的的令牌,如此会方便。王大人,户籍证明的事便交由户部去做,三个月,我希望三个月后手持身份牌入城是随处可见寻常事。” “臣,领旨。” 户部尚书王致和心中苦涩,帝姬轻轻巧巧两句话,便给户部出了个难题。身份牌子哪里那么容易做?大恒可是有千万百姓。而且那牌子总有些特别处,这才能避免被异族偷了模仿去。 王致和想了半日,没有一点头绪,索性不想了。帝姬能把这事轻飘飘的交给自己,自己也可以把这事丢给其他下属。他如今居此高位,不就是来使唤人的嘛! 王致和如何作想赵清毓并不关心,这会她已经把心思转到小忽安使臣身上去了。 “父皇,小忽安有无谈及两国交好是如何交好?” 大小忽安与北漠同根同源,曾经联合攻打过大恒。只是后来北漠王族内部分裂,其中北漠二王子带领自己的下属分僻忽安部落。后来二王子的小辈又不合,便又分裂为大小忽安。大忽安靠拢北漠,这些年没少找大恒麻烦。而小忽安人少地稀,又与大忽安决裂,这些年便有些拉拢大恒的意思。 -- 第25页 小忽安虽小,但是境域内有煤矿和铁矿,又畜养马匹,故而虽有世仇,但是利益所驱,各取所需,一国一部落相处还算融洽。 小忽安此时让使臣携国书而来,是何缘由赵清毓一时没想明白。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 谈及到小忽安的交好,景元帝无奈摇头,“没有明说,不过交好是小忽安先提,那便看看他们的诚意。” 暮春后,便是春耕,殿中君臣又是一番商讨,等诸事有了初步意见,已经到了未时。 群臣拜退,景元帝手一挥,让刘福传御膳。 “爹,明日朝见我同你一道去吧。” 景元帝正喝着甜汤,闻言被呛得直咳嗽。 “真的?你愿意跟爹去上朝?” 赵清毓四年前无名无姓从士兵做起,用了一年时间,从马前卒杀进校尉营,又从校尉晋升为宣将军,如今更是三军统帅。 可是不论赵清毓身肩何职,都未曾上朝参政。一来她没时间,二来她不喜欢。景元帝倒是鼓动过,可是皆以失败告终。 这次赵清毓主动提出同去上朝,让景元帝大为吃惊。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小忽安葫芦里卖什么药!” 赵清毓安安静静的吃御膳,却发现景元帝直直的看着自己。 眉头一皱,赵清毓问道:“爹,你看着我做什么?” “哎,爹是在想,若毓儿为男儿,君临天下,必定能佑大恒百年无忧。” 赵清毓眉头一挑,“爹是觉得我为女子,便不能护佑大恒?” “怎么会!”景元帝当即反驳道,“我毓儿乃巾帼英雄,大恒就没有几个男儿能同你比较!” “只是,我这个位置想给你,怕是过不了大恒那班酸腐文人的嘴。” 郭淮为何敢暗讽霍家和赵清毓,王进沧为何敢当廷指责甚至是直面进言赵清毓的不是,郭淮为何敢在景元帝的养心殿大闹,说到底便是前两代君主对文臣过于抬举,养大了这些酸腐文人的心,让他们说话无顾及,连皇室宗室都敢指责谩骂。 景元帝上位晚,多年构建的文人体制不是他随意就能推倒的,皇权至上的观念他正一点点重塑,如今虽比他刚登基那会要好得多,可是糟粕尚未肃清干净,文人势大,景元帝不希望这成为赵清毓以后的负担。 “爹在乎他们的看法?”赵清毓问道。 景元帝冷哼,“他们与我何干,我岂会在意他们。” “只是那时你会很难,这位置虽是大权在握,但是中间多少苦累只有自己知道了,爹只想你这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 景元帝又道,“若是毓儿要这位置,爹也定能如你所愿!” 他还有时间,只要毓儿想,他便在薨逝前为毓儿扫平一切障碍,哪怕背负骂名,遗臭万年! “爹,即便我身为女郎,可是若我能生至百年,大恒周边,异族诸灭!”赵清毓继续道,“至于皇权富贵,就留给宫中其他皇子皇女吧。” 赵清毓意气风发的模样熠熠生辉,就如同她娘当年一般。 景元帝笑得慈祥,“我的毓儿定能百岁无忧!” “爹,我也能护你寿比南山!” “嗯,爹信你!” 御膳之后,赵清毓便将霍破虏海外采买铁、煤一事告知了景元帝,景元帝没想到自己那个京都一霸的小舅子居然能做成这件大事,当即要赐封霍破虏。 霍英离世前最不放心的便是霍家这个幺弟,如今这个幺弟如此作为,景元帝想要借此告知天下,告慰霍英在天之灵。 可景元帝的想法被赵清毓亲手掐灭了,大恒四面环敌,如今要做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摸着壮大自己的实力,到时候才能出其不意,一击即中。 这些年大恒被北漠和大忽安盯得紧,在积累足够实力前,还是得低调。 之前霍破虏建议军器监随行,赵清毓是担忧的。 虽说有军器监的人在,一来可以护卫海船安全,二来军器监同行,更有利于发现军队所需品。只是军器监虽然连官职都够不上,但是盯着大恒的人数不胜数,一举一动皆在各方窥探中,如此,大恒的煤、铁能瞒得住吗? 大恒如今要广积矿,缓征战。所以赵清毓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将人送出去,再将矿运回来。 只是眼下还是小忽安交好的事最为紧要,矿的事还可以缓缓再说。 …… “宣小忽安使臣觐见!” 第19章 赫吉安带着两名随从,手捧国书,自宫殿外青玉砖台阶拾阶而上。 青玉为底,白玉为栏,红墙金瓦,大恒便是积弱百年,仍远比小忽安、大忽安,乃至北漠富有。 这两年,大忽安气势愈盛,又有北漠撑腰,小忽安若不及时寻求同盟,怕是撑不了多久。 如今南北之势,能够交好的只有大恒,小忽安可汗不得已才递交国书。 虽主动交好,可小忽安却没有俯小做低的意思。 赫吉安一个月前便到了京都,但迟迟未觐见景元帝,便是想看看这次交好,小忽安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吉安见过大恒陛下。” 赫吉安双手交于胸前,行了一个忽安礼。 “使者免礼。昨日贵部的国书朕已阅。”景元帝瞥了眼殿中朝臣,眼光落在礼部尚书何平涛身上,“使者跋山涉水,舟车劳顿。何爱卿,你可以好好安排,勿损了大恒的待客之道。” -- 第26页 何平涛出列,应道:“臣领旨。” 景元帝不急不慢的说道:“使者便在大恒多留几日,也好感受感受大恒的风土人情。” 赫吉安一眼扫过列位于武臣之首的赵清毓,笑着接过话,“吉安生长在草原之上,自小便向往江南风光。只是……吉安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贵国的礼仪,为避免引起误会,还望陛下能同意贵国帝姬陪同。” 赫吉安不待景元帝回应,继续说道:“早先便听闻明颐帝姬英勇过人,吉安心中甚是钦慕,所以还望陛下应允。” 赫吉安虽同小忽安其他人一般,脸上蓄养着胡子,可是从其样貌、身姿便知道是个年轻人。 少年慕艾,本是人之常情。可小小部落,居然敢肖想帝姬,这本就对帝姬的亵渎,对大恒的藐视。 殿中群臣心有不忿,便是与赵清毓有间隙的郭淮心中亦有郁气。 小忽安小小使者居然敢让大恒帝姬陪同,这是不把大恒放在眼里,轻视大恒女子。 殿中朝臣府上或多或少有女儿,小忽安这是拉一人,踩大恒所有姑娘。 “小儿妄想!”严柯身先士卒,直指赫吉安,“我大恒帝姬,金枝玉叶,岂容小儿妄言!” 严柯脸色沉沉,眼中皆是怒火,早已没了往日的稳重自持。 “使者,望慎言!”礼部尚书何平涛说道,“只要使者还在大恒,我礼部自会安排人陪同,定让使者宾至如归。” “我大恒女子,怎能陪同外男!” “吉安远在草原,便听闻明颐帝姬同一般女子不一样,原来…是一样的啊!” 赫吉安故作豁然开朗模样,可是殿中皆不是愚人,哪能听不出赫吉安话里的轻蔑。 “帝姬自是不一样的…” 赵清毓冷眼看着殿中群臣和使者的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大约是小忽安主动交好,让那些平日里退缩的文官们难得傲气。 “听闻小忽安人,皆擅长摔跤,不知使者能不能让本帝姬开开眼界?” 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刚刚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赫吉安笑得自在,“帝姬想同吉安一战?” “听闻小忽安赫敏纳可汗第三子擅长摔跤,乃部落第一勇士,还请三王子不吝赐教!” 赵清毓去北境镇守前,先去西边待了足足一年,期间大忽安不时挑衅,赵清毓一边应战,一边命人打探大小忽安的王室情况。 大小忽安本就有嫌隙,赵清毓原想着借刀杀人,让大小忽安自相残杀。不过小忽安的赫敏纳机警狡猾,面对大忽安的直击,一退再退,并没有如了赵清毓的愿。 后来霍家二舅霍延保劝止,如今大忽安势大,若是直接吞并了小忽安,那西北边境的防线坚守会更加困难。如今小忽安虽势弱,但多少牵制大忽安,让其不敢轻举妄动,对如今大恒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此间,赵清毓不仅学到牵制之义,更是了解到大、小忽安王室成员情况。 赵清毓虽然没有见过赫吉安,但是忽安王室图腾她见过,而刚刚,她便在赫吉安手腕处看到一小节。 小忽安可汗有三子,其中两子为大妃亲子,平日便跟着赫敏纳处理部落事务。第三子为侍妾之子,小忽安大妃避免第三子同她亲子争权夺位,有意将他推出权利中心。所以,能够出现在大恒的,只能是赫敏纳第三子。 赫敏纳第三子才能如何,赵清毓不清楚,但他擅长摔了一事赵清毓有所耳闻。 用敌人最擅长的事打败他,最容易摧毁人心。 只可惜了,赵清毓不会摔跤。 殿中文臣乍一听殿中使臣居然是小忽安三王子,一时有些后悔前面的口不择言。毕竟是小忽安王室,多少要留些情面。 又见赵清毓要与小忽安三王子摔跤,见机劝说赵清毓。可赵清毓哪里是他们能说动的,人没劝住就算了,还被景元帝责难。 赵清毓不理殿中诸臣,一双眼只是看向赫吉安,等待他的应战。 “帝姬相邀,吉安荣幸之至,如此,请!” 赫吉安将腰间束腰解开,将上衣剥开,露出健硕的上身。他叉开双腿,膝部弯曲,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灼灼,等着赵清毓的攻击。 论摔跤,赵清毓当然不是赫吉安对手,而她也从没想过用摔跤胜过赫吉安,她要的,不过是将人打趴下。 赵清毓今日上朝,为了方便,穿的是一身男装。 将衣摆撩起,系在腰间。凤目微凛,赵清毓脚下发力,直冲赫吉安而去。 赫吉安看着疾步前冲的赵清毓,已经想好待人靠近之时,扣住来人腰部,让其动弹不得。可是没想到。来人距离不过一尺远,突然消失在眼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腰间和后颈处痛得厉害。 赵清毓什么时候溜到他身后去了? 小忽安大妃有意养废赫吉安,所以他并没有一个正经师傅教导他功夫,他的摔跤还是在和草原上的汉子交手中摸打滚爬学会的。 他被打伤过,有几次甚至濒死亡,他用伤和痛,换得如今位置,换得他汗父的另眼相看。 他对自己身手向来颇具信心,只是如今才一招不到,竟被赵清毓打伤两处。赫吉安不怒反笑,他对赵清毓更有兴趣了。 赵清毓灵巧的绕过赫吉安,袭击他背后。可是赫吉安比她想的还要壮硕、坚硬,被她突击两处软肋,也只是身子微颤而已。 -- 第27页 赵清毓转而去攻击赫吉安腿窝,她用足了十成力,赫吉安终于如她预料般软跪在地。 只是等她准备再来一击时,赫吉安竟硬生生的扭转着身子,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赵清毓的一只腿。 赵清毓一时挣脱不开,便另一只脚踩在赫吉安手腕处,使劲碾压。 赫吉安的手如同铁爪一般,赵清毓感觉自己被抓的那只脚快要废了。无奈,赵清毓忍着痛,准备袭击赫吉安面部。可没想到赫吉安突然放开赵清毓的腿,转过身子,朝着赵清毓脖颈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无敌! 第20章 赫吉安步步紧逼,一招一式皆是顿挫之力。赵清毓步步后退,躲避着赫吉安的攻击。 殿中群臣目光紧跟着赵清毓和赫吉安,生怕一招不慎,赵清毓就此败北。 殿中虽然是两人交战,实则两国较量。 景元帝看着赵清毓被逼至殿内金墙,不由屏住呼吸,他知道赵清毓功夫好,但殿中赵清毓险象环生,让景元帝有心喊停。可他也明白赵清毓绝对不接受变相认输,只能生生受着这份担忧。 赵清毓被逼至墙脚不足两尺远,突然一个燕子起飞,脚尖轻点宫墙,纵身一跃,跳至赫吉安身后。 赵清毓双腿作剪,翦住赫吉安脖子,身子往下一坠,倒挂在赫吉安身上。随后双拳握紧,直击赫吉安腿弯处,赫吉安一个趄趔,身子歪倒在地。赵清毓趁机又拽住他一个胳膊,死死的擒在他身后。 赫吉安脸色赤红,眼珠子外翻,嘴巴张到最大,却喘不上气。他整个身子被压住,一只胳膊又被翦住,根本使不上劲。无奈,他只得用他那只自由的胳膊拍打着地,认输了。 赵清毓松开赫吉安,整理整理衣服,又站回原来的位置。似乎刚刚的一场激战只是大梦一场。 赫吉安还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半天才站起身。 赫吉安现在大殿中央,仿佛刚刚吃败仗的不是他一般,依旧笑得灿烂。 “帝姬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功夫了得,吉安佩服!”赫吉安学着大恒的礼仪,作了一个拱手礼,“我部愿与大恒结两国之好!若陛下允肯,吉安有个不情之请。” 景元帝心情大好,笑着问道:“哦?使者有什么请求?” “吉安愿以王妃之位求娶明颐帝姬,还望陛下恩准。” 赫吉安此言一出,众臣皆惊,各自百般心思。 若不是手边没有能扔的东西,景元帝怕是在赫吉安不知廉耻求亲时,就拿东西砸过去了。 “小忽安果然是蛮荒之地,使者居然连最基本的门当户对都不知道。”景元帝冷笑,“看来,小忽安并不是真心交好……” 景元帝想学市井小民,指着赫吉安鼻子破口大骂。可是他不能,他不仅是赵清毓的爹,他也是大恒的皇上。他代表着大恒,最是做不得污言秽语辱骂他人。 景元帝本打算用小忽安交好的事拿捏赫吉安,话说到一半,被赵清毓打断了。 同小忽安交好,对大恒百利而无一害。赵清毓不想景元帝一时冲动丟了这次机会。 景元帝虽然不能说的,可她能说! “三王子想求娶本帝姬?请问你凭什么?王权?富贵?还是连本帝姬都打不过的功夫?”赵清毓嘴角一勾,“待大王子继位,小忽安还有三王子的立锥之地?还是说三王子希望入赘?” 赵清毓的有意贬低和挑拨离间在众人看来直白且大胆,殿中百官都在思忖着她的话是不是有些重时,殿中的赫吉安反倒先笑出声。 “若是帝姬愿意让吉安入赘,吉安也是愿意的。” 无耻之徒,恬不知耻。 八个大字在景元帝眼前飞过。 “我大恒帝姬位同储君,不是谁想入赘就入赘的!使者要入赘,便拿小忽安作嫁妆,若是不能,就莫妄言!”景元帝不客气的说道。 “忽安本为一家,虽然已经分作两部多年,三王子若是有心,等哪一日成为忽安之主,再同本帝姬商量嫁娶之事。” 小忽安交好,彼此心知肚明。不过是希望四国互相牵制,免得腹背受敌。既然大家心里清楚,不如将话说开。 “那帝姬便等着,吉安必定抱得美人归!” 何平涛轻咳一声,“看来三王子还得多学习大恒文化,有些词可不能乱用。” “帝姬是美人,吉安抱得美人归,没错!” “言归正传,贵部愿与我大恒交好,总得拿出诚意吧?”赵清毓说道,“不知三王子,这次带着几分诚意?” 赫吉安如同刚刚一般笑得憨厚,“我部与大恒交好的当然是百分百的诚意,毕竟连吉安都愿意入赘了,这诚意还不足吗?” 事情似乎绕不过去了。 一个侍妾的孩子,被推出权利中心,各种危险和意外随行环生,结果却不仅平安长大,还能作为使者同大恒谈条件,那么他绝不是一般人。 赫吉安想装傻充愣,赵清毓却不想给他机会。 “初夏之时,大恒意欲购买万匹骏马,不知三王子能否代替贵部开价?” 大恒要战马,要兵器,要护甲,要能要的军需品。既然小忽安自愿跳出来,赵清毓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便狮子大开口。 小忽安虽然比不得大忽安,但是赵清毓心中清楚的很,小忽安有万匹骏马。 -- 第28页 赫吉安摇摇头,“帝姬怕是高估小忽安了,我部族人才堪堪腹足,哪有能力养上万匹骏马?”赫吉安顿了顿继续说道,“族人只有填饱肚子,才能卯足劲去喂养马匹。既然帝姬说到诚意,那么吉安大胆问一句,若小忽安于大恒买粮,帝姬能否做主,让我部族人温饱?” 主意果然打在粮食上! 赵清毓望向景元帝,眉头一挑。他们昨日还商讨小忽安若是索求,会索求什么。景元帝说是布匹、茶叶。毕竟这两样东西都是紧俏货,再往北部走走,能换得不少东西。 赵清毓当时笃定粮食。小忽安地广人稀,族人又不擅长种植,每年从其他国家和部落买粮。跟其他部落和国家相比,大恒粮足价低,具有绝对优势。小忽安可不是善类,必然会借着交好的名头,狠宰大恒一笔。 只是没想到,赵清毓在京都。老狐狸对上老狐狸,聊斋都不要他们去演。 “三王子想买粮?买什么粮?买多少粮?” 户部尚书王致和挺着将军肚看了一早朝的事,这会听到“买粮食”才来了精神。 “自是越多越好。” 第21章 “那不知三王子以何价来买?” “现在两国交好,吉安相信陛下会友爱我小忽安子民,断不会让我小忽安子民饿着肚子。”赫吉安笑着说,“毕竟小忽安还想帮大恒,稳定天下。” 前面还说买粮,如今却半个字不说粮价,这是指着大恒送粮? 北漠势强,大恒虽有良将,可如今不是正面对敌的时候。所以,每年少不得向北漠进贡米粮、布匹。 可除了北漠外,大恒实力在大小忽安之上,当然不会白白送粮。小忽安打着交好的名头,想吃白食,景元帝自是不会同意。 景元帝自是要护着大恒颜面,虽没有直面怼上赫吉安,但却冷着脸,明明白白的说道:“小忽安有千里草原,自是不会饿着。” “再说了,大小忽安本是一家,若小忽安有难,大忽安断不会袖手旁观。” 的确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会趁火打劫。 “陛下所言甚是,待大忽安同我部亲如一家后,就怕后面要同陛下结两国之好。” 赫吉安和景元帝的针锋相对,让殿中群臣不由揪起心。 他们一心求稳,这会便头脑一热,打起自个主子脸来。 “皇上,我大恒物阜民丰,便是出以援手,也毫不伤我大恒根基。再者,诸国也会尽知我大恒仁爱知名。” 赵清毓一眼望了过去,这个臣子她熟的很。虽不知姓甚名谁,但是却跳得高。 上次征战鹞族一事,便是他大举交好之旗,抗议武征鹞族。 这人怎么还能上朝议事?难道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她爹都不舍得动他? 显然,赵清毓是误会了。哪里是景元帝不舍得动他,着实是给忘了。 这个人是小小礼部判部司,刚好够格上朝议事。他原是十三年前二甲进士出身,可为人迂腐,得亏前些年文臣大势,才顺带将他拔拉至今日之位。只是,后来便再无进度,在判部司位置上一守便是十来年。 上次鹞族的事,跳得人多,他一个一个小小判部司,景元帝根本没记在心里。而且鹞族一事,赵清毓虽然顺利带兵南下,但朝堂之上文臣依旧占了优势,景元帝虽有处置,可这位判部司根本不够格,便逃过一劫。 可如今连郭淮、何平涛等人都静默不语,他居然跳了出来,真是自个往枪口上撞。 景元帝正巧要敲山震虎,这人跳得可真及时。 “我大恒虽物阜民丰,可却也有那食不果腹之地。既然李爱卿说到仁爱,想来不忍我大恒百姓受苦。” 景元帝眼光落在吏部尚书身上,“石爱卿,西南之地春耕之事便让李爱卿去守着吧,既然守着春耕之事,那礼部判部司之位便不适合,石爱卿看看,西南有无司农一职,若有,李爱卿不几日便动身上任吧。” 李晓便是不通官场之事,可也知道他此刻是被贬了。由从三品京官贬至西南地界的八品小吏,这还不如直接罢官免职! 李晓软倒在地,“皇上,臣……臣……臣知错了!” 李晓想讨饶,可半天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只是嘴里不停的嚷嚷着,自己错了。 刘福招招手,让大殿两侧的侍卫将人拖下大殿。 大殿安静了,一众文官内心却焦躁沸腾。 昨日在养心殿的臣子心里自是有底,他们的交好同僚也被叮嘱过。至于那些稀里糊涂的,自命清高过日子的人只有惶惶不安。 就在刚刚,若不是自己慢一步,那贬去西南的便是自己。 殿中一幕,看是景元帝贬斥大恒官员,可却也明确告知赫吉安,两国若是交好,那便真诚点,切勿认为大恒软弱可欺。 “三王子若是能以骏马交换,大恒绝不会少了小忽安的一分一毫。”赵清毓说道。 各取所需,两不相欠,这才是诚意! 赫吉安笑得憨厚,“帝姬都开口了,吉安哪有不依之礼,便按照帝姬说的,各取所需吧!” 后续的事,景元帝交给了户部和礼部。 “这个小忽安的三王子是个狡猾的,居然还挑拨离间。”景元帝冷哼一声,“他以为我和毓儿同他忽安王室一般?” 景元帝将手中折子递给赵清毓,“这个价,毓儿觉得如何?” -- 第29页 赵清毓扫了眼折子上得价格,五石米粮换一匹骏马,这价格还算公道。 不过折子后还有一段话,小忽安想让大恒派工匠和农夫前往小忽安,帮助小忽安修建屋子和教习族人种植粮食。 “我前几年听说过,小忽安部落内有块平原,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大忽安可没少打这块平原的主意,几场交战,这块平原还是让小忽安保住了。”赵清毓继续说道,“看样子,他们此行,志不在粮,而在工和农。” “若是他们不再受制于米粮,恐怕第一个攻打的便是大恒。”景元帝蹙着眉头说道,“看样子,这工匠和农夫不能派去。” 与景元帝想法不同,赵清毓倒是希望小忽安部落能够壮大,最好能与大忽安抗衡。如此,四足鼎立,大恒才有足够时间准备。 “教会他们倒不是不可,只是,不能让我们长途跋涉去,得要他们来。”赵清毓说道,“圈一块地给他们,不能放任他们四处走动。” 大恒工匠和农夫前往小忽安,若国事变动,他们就成了小忽安的挡箭牌,大恒的软肋。 故而,要想学,便自己前来拜师学艺。 赵清毓眼眸微敛,“爹,等会我便修书一封给二舅舅。二舅舅镇守的西北与小忽安相近,方便教习,又不失监管。” “希望小忽安能如他们自己所想那般,也好牵制大忽安。“ “希望如此!” 谈定小忽安之事,景元帝又同赵清毓说起武官之事。 赵清毓从北境回京,本就是冲着武举之事。 大恒多年重文轻武,导致城防驻守之地,可用之才屈手可指,良将已至暮年,可却后继无人,如今便是青黄不接。 培养良将武臣,已是亟待解决之事。 大恒若想重回盛世,相比器具物料,人才是重中之重。 去岁冬季,朝廷就放出告示,不拘家世学识,但凡有报国之志,皆可参加武举。如同科举一般,从功夫、谋略考较,进一甲者,可为一府武官。进二甲者,可为一城武官。三甲者,赐校尉,征战杀敌、驻守皇城,由君挑选。 此次武举,不限于簪缨世族,平头百姓,城府之兵,军中劲卒,皆可参加。 第一轮乡试武举已于前几日结束,第二轮的县试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赵清毓留在京都,便是考较最后一关,等一个结果。 大恒不缺武夫,但良将难求。大恒边境需要新鲜血液注入,赵清毓此行便是希望能为大恒挑选出一方大将。 “你小舅舅若是习武,定也能为大恒镇守一方!”景元帝颇为惋惜。 霍家满门忠烈,他那小舅子又是个聪明人,若不是手上功夫跟不上,也定是一位镇守一方的将军。 “霍家已是满门良将,小舅舅做自己喜欢的事便好。”赵清毓说道,“他如今帮我开辟海外矿场,这远比镇守一方更为重要。” 景元帝点点头,“嗯,那倒是。对了,我记得芷儿今年有十六了吧,你觉得她如何?” 第22章 赵清毓不明所以,“爹,好好的怎么说起芷儿?” “你一个姑娘家,常年待在军中,又不能带些侍女伺候你。我便想着,要不要让芷儿陪你,芷儿如今也十六了,手脚功夫听说也不错,她若随军,你有个贴心说话的人了。” 早些年,景元帝不是没想过让赵清毓带些侍女在身边,她整天巡营、上战场,根本没有时间打理自个的事。找几个做事细致的侍女跟着,她也舒坦些。 只可惜,景元帝刚提一提,就被赵清毓拒绝了。无奈,他才把心思转到霍芷身上。 那小妮子性子爽朗,手脚功夫过硬,又和毓儿亲近,让她陪着毓儿,自己放心。 “爹,若不是我了解芷儿,都怀疑这事是她怂恿你跟我说的。”赵清毓轻笑,“这丫头前些年就想去北境,好不容易被大舅母和大舅舅给压了下来,现在倒是好,你又提起来了,大舅母和大舅舅要是知道,该头痛了。” 景元帝无奈,“爹不过想找个人陪陪你啊。” “爹,我正在做着我最喜欢做的事,不会孤独,不会害怕,我乐在其中。” “好吧,那爹就不提了,免得到时候你舅母和舅舅怪我。” 因着霍英和赵清毓关系,景元帝和霍家其他人,虽为君臣,却也亲近,同一般人家别无两样,若让其他人瞧见,定是惊讶不已。 “有一事,我想听听爹的意见。”赵清毓说道。 赵清毓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做事果断干脆,过于聪慧的她常常让景元帝自觉无用。今日难得女儿要听听自己的意见,这让景元帝格外亢奋。 “毓儿有什么事,尽量说,爹定会帮你。” 说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还是昨日说起的海外买矿的事。 “小舅舅上次出海,我给了一万两,他自个也贴了几千两,银子不多,但他不仅带回来两船铁和一船煤,还有剩余。我问过小舅舅,他说大恒的茶叶、瓷器和丝绸在异邦很得当地人喜爱,他的货还未卸下船,便被当地的富商订了去。”赵清毓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若是能组建一支大型商队来往于异邦,必然收益颇丰。” “组建商队?”景元帝问道,“毓儿是缺钱吗?你跟户部说。” 景元帝又想到什么,对着屋外叫道:“小福子,小福子…” -- 第30页 养心殿门应声而开,刘福垂着头,急忙应道:“皇上,老奴在!” “小福子,你等会去内务府说一声,让他们给帝姬准备……”景元帝一时不知说多少,便问赵清毓,“毓儿,你要多少?” 赵清毓还未来得及说,景元帝又说道:“能动多少算多少。内务府的银子算是你自个的,不算朝廷的。” 赵清毓既然组建的是商队,那必然是打着民间的幌子。景元帝虽然不是治国大才,可商业之道他多少知晓些。 组建商队定是要投入不少银子,投几分,分几分。朝廷的归朝廷,内务府那一份,算是赵清毓自个贴己银子。 赵清毓挥挥手,“刘总管莫听父皇的,这里不要你伺候,你先出去吧。” 刘福抬眼望着景元帝,见他点头,便应了,一步一步退出养心殿。 “爹,这支商队,我不想花朝廷的银子,也不想花你内务府的银子。” 昨夜,赵清毓便想了此事,心中也有了成算,今个才同景元帝谈起。 “士农工商,大恒境内,商人地位低贱,商籍不可为官,不可着丝绸、锦缎,甚至不可坐马乘轿,可是世人皆知,商人富有。若跟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比,爹的内务府不一定能比得过。” 景元帝知道赵清毓说得没错,可是被自个闺女看低,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委屈与不甘。 “比现银,爹也许比不过,若是比那些奇珍异宝,他们谁能跟爹相比?” “是是是,他们当然不能同爹相提并论。”赵清毓不走心的安抚着,“我提到他们,是想同爹说,我想让他们参与商队组建。” 景元帝眉头皱起,忽又松开,“你说说看。” “是这样……” 赵清毓的想法很简单,她想拉十家富商参与商队组建,这十个名额通过竞价获得,谁出的钱多,谁便能斩获一席。 只是海上风险大,商人重利,若无重利相诱,那些商人怕只是观望。 若只是想利用商人手里的银子,赵清毓自是有一万种法子,可是她最需要的,便是能为自己,为朝廷所用的“民间”商队。 “我原想着直接减少十户商家的商税,可这并不一定能让真正的富户豪绅动心。商籍低贱,说来不过是商人以及后代不能科考,不可入仕,若是现在有机会让他们摆脱商籍束缚,定能让他们趋之若鹜。”赵清毓继续说道,“而且,若是他们入仕,为保住官位,他们必然竭力效忠,稳住大恒皇室。” “商籍科考?”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赵清毓如今提出商籍入仕,挑战着景元帝多年来的观念,他一时接受无能。 “商户若愿意投银子,我自不会亏待他们。若是让他们入仕,怕是不成!”景元帝摇摇头,“他们本就富有,若再有势,怕是世家动荡,朝廷不稳。” 赵清毓凤眼微敛,“我便是想让世家动荡!” 景元帝不解的看着赵清毓,说到世家,霍家算是世家第一梯队,若结姻亲,皆为上选。若世家动荡,霍家也不讨好。 “大恒的世家太多,可大多是为了家族谋利益。国与家相争,他们如何选择?”赵清毓继续说道,“如今大恒,世家鼎立,稍有不满,便联合对抗朝廷。他们不在乎谁问鼎中原,只要他们依旧是百年世家。” “大恒的世家和官员体制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是时候刮骨疗伤了。”赵清毓冷冷说道。 景元帝轻叹,“世家盘根错节,便是烂到根子里,一时怕是难以拔出。” “爹若担心,这次便让世家也参与竞投,要不我们打赌,看看这些世家名门,有哪些人敢去试一试!”赵清毓眉头轻挑。 景元帝轻敲赵清毓脑门,“你个小姑娘,整天将赌挂在嘴边,果然是跟军中的莽夫们学坏了。” “他们哪能教坏我!”赵清毓说道,“爹,这商队,你可同意我组建?” 第23章 “毓儿想做,便去做就好,有爹呢!”景元帝拍着胸口说道。 赵清毓扬着脸,“那这事便交给我,我定然给爹一个无往不利的商队。” “嗯,爹相信你。” 既然要拉世家入局,之前的打算便不可行,这事还待斟酌。 青石宫道上,一袭白衣与白鹤展翅撞了个满怀。 “抱歉!”赵清毓一边赔礼,一边弯腰捡着跌落在地的书册。 刚刚想着事情,一时没注意,撞到了人。 是她! 指尖泛白,郭岩之努力的敛尽面上情绪,稳了稳心神。 他将怀中书籍放置一旁,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礼。 “臣,见过帝姬。” 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赵清毓心头一震,指间动作一滞,不过一息间又从容的捡着地上书册。 “郭大人,无需多礼!” “是。” 郭岩之随即蹲下身,捡拾着因刚刚碰撞而掉落的书册。 落在地上的书册不多,三两下便全部捡完了。 赵清毓瞥了郭岩之一眼,微微点头后,便错身从他身侧走过。 郭岩之低垂着脑袋,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方才缓缓的闭上桃花眼。 沉香木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可是那人却早已消失在宫墙深处。 郭岩之低首看着地上整齐摞放的书册,鼻头微微发酸。什么时候,他们竟然陌生到一句话都谨守着各自本份? -- 第31页 他还记得,那年月下,他的凤凰甜甜的喊着他岩之哥哥,而他也亲昵的唤她“毓儿”。 一转眼,他成了她口里“郭大人”,而她,也成了他嘴里的“帝姬“。 一滴眼泪落在青石板上,郭岩之不由嗤笑。 他有什么在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如今这一切不是自己亲手造成的吗? “郭岩之,你真是个伪君子!”郭岩之厌恶道。 郭岩之眉头微蹙,后缓缓松开,恢复往日的清冷,仿佛刚刚只是南柯一梦。 他弯腰搬起地上的书册,复又回首看了眼宫墙深处,便往翰林院去了。 赵清毓靠在宫墙上,她没想到皇宫内院居然会撞见郭岩之。 如此突然,差些让她失了方寸。 郭岩之,她曾心悦过的人。 郭岩之年少成名,是各府各院诗会、赏花会的常客。年幼时的赵清毓是个贪玩的,常常扮作男孩子同霍破虏游走在诗会和赏花会,一来二去,便结识了郭岩之。 郭岩之陪着赵清毓从年幼无知走到情窦初开,两人心悦彼此,却未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郭氏女入宫选妃。 郭氏嫡女郭姝比两个弟弟大了十来岁,年过二十五都未寻夫家,便是等着机会,等着景元帝选秀。 霍英去世后第八年,她终于有了机会,而时任丞相的郭淮对皇妃之位更是势在必得。 若郭氏入主后宫,赵清毓同郭岩之便绝无可能。 所以那日,赵清毓匆匆出宫找郭岩之,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她满心期待,可没想到她自小心悦的人却沉默了。 他的满腹经纶像是一朝消失不见,竟连个理由都找不出来,只是沉默着一言不语。 赵清毓没有逼问,只是第二日便去了西北,一去便是两年。 再见时,他是臣,她是君。 赵清毓望着宫墙上落脚的鸟儿,刚刚堵在心口的郁气,突然释然了。 既不负韶华,如今便无所憾。 赵清毓沿着宫墙漫步,刚到承佑殿便同出门的女官撞上。 “帝姬,霍三姑娘和窦小公子进宫了。” “他们什么时候到的?”赵清毓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如平日一般,安排在偏殿,小喜子他们在偏殿伺候着。”女官说道,“臣正欲寻帝姬。”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去见他们。”赵清毓摆摆手,便跨进承佑殿。 “窦小二,你松开,松开,有本事咱们再来一次!” “切,来一百次都是一样的,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要不是霍大跟着,你这么蛮不讲理,肯定天天被人打。” “我…你才三脚猫功夫……” “……” 赵清毓踏进偏殿,便看见地上有两个人,周边围着一圈人。 仔细一看,霍芷正被窦啸翦着双手,压在地上不得动弹。一旁的三五宫婢内侍,三三两两的劝着。 “你们俩天天这么闹,不嫌烦吗?”赵清毓说道。 霍芷和窦啸两人属猫狗的,一见面就互掐,吵吵闹闹的。 “表姐……”霍芷委屈的瘪瘪嘴。 赵清毓摇摇头,“你可别找我,自己打赢他才是本事。” “三丫头,你就知道告状,算什么好汉!”窦啸讥讽道。 霍芷撇撇嘴,“我本来就不是汉子,我是女子!” “我懒得同你计较!”窦啸松开霍芷,“我今个找毓姐姐有事,不然的话,你今儿就准备粘在地上吧!” “你才粘在地上!”霍芷怼了回去。 赵清毓轻笑,这两个孩子功夫不见长,嘴上功夫倒是更厉害几分。 “表姐,你刚刚都不帮我!”霍芷气鼓鼓的挽住赵清毓胳膊,“我才是你亲亲的亲表妹!” 赵清毓笑着拍着霍芷胳膊,“战场可不分亲疏,要赢得靠自己。” “可这又不是战场!” 窦啸一巴掌拍开霍芷手,“打不过认输就是,缠着毓姐姐做什么!” “我表姐我挽一下怎么了,你个讨厌鬼,跟着我进的宫还敢跟我横!” “谁跟着你了,我本来就是要进宫找毓姐姐的!” “你就跟着我了!” “我没有!” “就有!” “……” 赵清毓揉揉太阳穴,“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吵得我脑仁子痛。” 窦啸闻言住了嘴,凑到赵清毓身边,“毓姐姐头痛?我帮你按按,我手艺可好了……” 窦啸说着就伸手要给赵清毓按太阳穴,赵清毓赶忙撇头躲开。 “阿啸,你有事就说,别拐弯抹角了。” “嘿,还是毓姐姐最懂我。”窦啸奉承道,“既然毓姐姐懂我,我就直说了,我想参加武举!” 窦家和霍家一般,家中良将倍出,只是不同霍家的是,窦家除了一个外嫁的大姑娘,其他人都战死沙场,如今家中只剩一个老太爷和小少爷。 窦啸是窦家独苗苗,窦应德就是想让他建功立业,可是却不敢放任他去战场。 赵清毓这次武举选将,窦啸偷偷报了名,还取得不错成绩。只是却不知道怎么被窦应德知道了,后来便被锁在家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窦应德的担心赵清毓能理解。 窦家一门忠烈,三个儿子皆战死沙场,为国献躯,赵清毓自是不会寒了窦家人的心。 -- 第32页 “这件事我不同意。”赵清毓直接拒绝。 “为什么啊?武举我靠我自个本事,我又不指望你们帮我走后门,你们老是阻拦我干什么!”窦啸说道,“毓姐姐,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要不,你先娶个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时间前面作了修改,年岁更合理些。 第24章 窦啸苦着一张脸,“毓姐姐,我才十五呢!” “十五娶很常见啊。”赵清毓打趣道,“要不这几日,让你大伯母帮你相看相看?” “我才不让我娘给他相看呢!他这样蛮横,哪家贵女遇到他,那都是不幸啊!” “霍三,我看刚刚你没被打够吧!”窦啸气得牙牙痒,挥着拳头警告霍芷。 霍芷扒拉一个鬼脸,躲到了赵清毓身后, 赵清毓扯开话题,“好了,别闹了,既然来都来了,走,去教武场,我来考较考较你们功夫。” 赵清毓说着便站起身,霍芷回首对着窦啸吐了吐舌头,赶忙跟了上去,窦啸无奈的勾勾嘴角,也跟了上去。 霍芷和窦啸将门出生,以武传家,手脚功夫自是不差。 但遇到赵清毓,一番考较下来,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表姐,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厉害啊!”霍芷瘫坐在地上,羡慕的说道。 窦啸喘着气,搭腔道:“怕是不能了。” 霍芷抓起一把土扔向窦啸,窦啸撇过头躲开。 “霍小三,才说一点你就受不了了。”窦啸哈哈大笑,“实话戳到你痛点啦?” “窦小二,我看你是找打!”霍芷说着便扑向窦啸,两人又扭打一起。 赵清毓扶额,这两人真是冤家! 这边赵清毓无奈,那边赫吉安收到了户部答复。 “让我部驱人去西境圈地学习农耕和技能,有趣,有趣!”赫吉安讲手中册递给身侧的下属,“若大恒帝姬为男子,你认为她与本王子孰优孰劣?” 身侧护卫躬者背,“王子自是人中龙凤,尊贵无比,大恒帝姬不能与王子相提并论。” 赫吉安睨了护卫一眼,“若说尊贵,便是北漠王子,也不能同延续几百年大恒的皇女皇子想比。” 护卫低垂着脑袋,连连称是。 赫吉安一时无趣,便命人准备纸笔,他要给户部答复。 “对了,给大汗回消息,就说大恒这边事情已经定下,可以让安排与吐蕃接洽。”赫吉安吩咐道。 “是!” 护卫得令,便去安排传送消息。 赫吉安研墨执笔,落笔间念头一转,提笔书写道:明颐帝姬,见字如面。 * 赫吉安的信没送到赵清毓面前,中道被景元帝劫了去,景元帝看着信中看似回复政事,实则满纸轻挑之言,便虚火暗生。 景元帝传令,让礼部和户部晾着赫吉安,等对方哪日求上殿前,哪日才与其接洽。 前廷风云涌动,赵清毓并不知道,她这会正同霍破虏商量着商队组建的事。 商队如何运营,那是户部后续对接的事,但是现在大的方向,赵清毓得敲定下来。 “这次只是一次试探,我要看看哪些世家愿意同皇室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应该看得很清。” 这次商队组建,为拉世家下水,赵清毓便改动了之前的计划。 这次,朝廷不出任何银钱,但是会给商户冠上皇商,出海回来后,便可与士农工一般,可以参加科考,建业立功。 而皇商之名,需让利朝廷五分。但皇商若经营产业,受朝廷保护,非朝廷定罪不可动。皇商案件,万两以上,可上书户部,转呈景元帝,由景元帝审查。 科考和特权保护,对世家而言,并不吸引人,而与朝廷分利,便损害了世家产业。出海经商,风险和利润并存,谁也说不准。 而且与皇室绑定太深,若是皇室一朝崩盘离析,世家地位便受牵连。 明眼人都知道,十大皇商是为朝廷出力,是件吃力不讨好的活,世家根本瞧不上。 “小舅舅,你同大舅母商量商量,看看能投多少?”赵清毓说道。 霍破虏本以为他带军器监去海外异邦,只是普通贸易。可是听赵清毓的意思,是要大干一场。 外甥女要做得事,自己当然会全力支持。而且他也清楚,海外贸易的暴利。 只是没想到,赵清毓铺得这么广,居然要拖世家下水。 “我们手上能动的银钱怕是不多。不过不管怎么,我们投一份。”霍破虏说道,“只是,你想拖世家下水,怕是没那么简单。” 霍破虏看了眼赵清毓,继续说道:“等我们出海回来,世家便知道我们的收益、利润,到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撇开朝廷,自己组建商队,赚取海外的金银。更有甚者,为了利益,他们可能会同我们竞争,到时候不是两败俱伤,便是一方败下阵来。但是不管结果如何,损害的都是大恒的利益。” 赵清毓勾着嘴角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机会。” 往来海外异邦,大恒境域内能够停靠的港口只有申城、海城和江城。而这三城掌控在景元帝和赵清毓手中,若是他们下令,便没有一艘船舶能停靠或者驶出港口。 “我怎么不知道这些港口受你们把控?”霍破虏好奇的问道。 -- 第33页 赵清毓这些年浸身西北和北境,景元帝更是得过且过一般的处理这大恒政务,霍破虏实在难以将他们同励精图治四个字联系起来。 “早些年下面官员孝敬稀奇玩意的时候,我便了解了港口的情况,可大恒船运稀少,看不出船运的盈亏。可是看着港口越来越多停靠的番邦船只,我便觉得,其中利益必然可观。港口要紧紧掌握在朝廷手中,不能让地方州府插手分毫。”赵清毓说道,“后来,我便同父皇商量,让他调动他信得过的臣子,去三城任职。” “如今,这些口岸紧紧握在我们手中,我就是想让世家,看得着,吃不着海外贸易这块肥肉。”赵清毓说道,“他们一当动心思,那便是朝廷收整世家的时刻。” 赵清毓说完,抬眼看向霍破虏,正瞧见霍破虏直直的看着她。 “小舅舅,你看着我做什么呢?” 霍破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你说,你要是个男子,大恒何惧北漠、大忽安这些外族。” 赵清毓眉头一扬:“我便是女子,大恒亦不惧外族!” 第25章 大恒以男儿为尊,可是赵清毓却嗤之以鼻,这个世道向来胜者为王败者寇,只要你够强,便没有人能够拿男女之别撼动你分毫。 王朝、国家亦是如此,只要大恒足够强盛,周边宵小,又何以畏惧。 怕到那时,无需一兵一卒,他们便会俯首称臣。 只是,大恒还需要时间。 商队的事,赵清毓同霍破虏敲定后,便告知了景元帝。 景元帝对商队组建没什么异议,直接将招募商队的事交给了户部。 商队的事情交给户部后,赵清毓算是清闲了下来。闲来无事,赵清毓便换了一身男装,带着殿中女官薛翎,出宫去暗察商队招募和武举举办的情况。 京都衙门前,一列长队自城东排到城西,队列末尾,还有三三两两人挤占着位置。 早先,赵清毓便听户部尚书王致和说过,商队招募并不顺利,投名者不过寥寥几人,怕是连十大皇商都凑不齐。 至于那些名震一方的豪绅富户,到现在都没去京都衙门冒头。 能成为一方富绅,目光自是比常人要长远。 海上贸易利润和朝廷的扶持,对商籍而言,当趋之若鹜。 可现实似乎不如赵清毓预想那般。 商队组建一事,景元帝和赵清毓异常关注,王致和必然不敢瞒报。至于那些商户,赵清毓一直以为他们在观望,可如今看着这排起的长龙,岂是“寥寥几人”就能一笔带过的。 “小哥,你们在这排队做什么?” 赵清毓装作一般路人,问着排队的一个男子。 男子抬眼看着赵清毓,大约是从未看过赵清毓班师回朝,所以识不得她。 男子自得的扬起下巴,“我等是投名参选皇商,你这都不知,难道是外地来的?” 赵清毓摇摇头,“我家住京都,只是不从商,便不知道这事。小哥这投名有什么讲究吗?我看这排队的人不少啊!” “讲究自是有讲究的,这就不同你说了。只是这皇商参选条件高着呢,毕竟能脱商籍,还能挣银子……”男子惊觉自己话多了,急忙住了嘴,“你又不是商户,问那么多做什么,走开走开。” 男子挥着手驱赶赵清毓,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薛翎见状,想出手教训男子,却被赵清毓拦下。 赵清毓拉着她远离队伍,转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薛翎,交给你一个任务。” “帝姬,您说。” 一番耳语之后,薛翎带着任务,排在投名队伍最末。 赵清毓寻了一个清雅的茶楼,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观望着队列。至于武举那边,只能缓一缓。 “张兄,果然是你!”一富态男子一踏入茶楼,便对着赵清毓对面的男人打起招呼,“刚刚在楼下看着就像你,上来一看,还真是张兄。” 赵清毓和张姓男子临窗而坐,位置极佳,一抬头就能看到京都衙门皇商招募的情况。 “呀,是吴兄啊,真是缘分啊,我们哥俩有两年没见了吧,您哪发财呢?”张光耀站起身来,双手作揖迎着富态男子。 “是有两年啊,没办法呀,这些年银子不好挣,走南闯北的。不像张兄,坐守京都,八方来财。不需奔波,这四面八方的银子就都到您怀里了。”吴雄说道。 张光耀邀请吴雄入座,端起茶壶,为吴雄斟茶。 “吴兄这么说就谦虚了,谁不知道如今吴兄是南北最大的行商,上至马匹,下到针头线脑,无一不售,无银不挣啊。” 吴雄摆摆手,“张兄这么说折煞兄弟了,只是各地方兄弟给面子,挣些辛苦钱罢了。我倒是听说张兄的胭脂水粉生意,已经做到世家后院了。您看看,这便是差距,我还在蛮人鞑子手里混着日子,张兄已经与世家贵人交好了。” 张光耀一阵苦笑,“吴雄这是在笑话我啊,我这都是看着贵人的脸色过日子,这世家,哪里是我等商户能攀得上的。” 吴雄望着窗外的长队,努努嘴,“如今,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吴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张兄,你给兄弟透个底,这个,兄弟能投吗?” 张光耀立身京都几十年,虽是商籍,可自有自己的一套关系网,消息远比他们这些跑行商的要广。 -- 第34页 同吴雄一般,张光耀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张光耀扫了周围一圈,赵清毓紧忙抬手端起茶盏装作饮茶。 “虽说要十家,但上头只准备给五个名额。吴兄不远万里来京都,怕也是看重科考脱商这一条。不瞒吴兄,你若真想挣这一席之地,兄弟我可以帮你牵桥搭线,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上头的孝敬,得这么多!” 赵清毓眼神掠过,只见张光耀竖起一根手指。 “十?”吴雄试探的问道。 张光耀摇摇头,“一百!” 便是见多识广的吴雄也是一惊,“居然这么多!听说这件事是最上面下令招募的,他们不怕……” “嘿,要是怕,便没有咱的事了。名额直接会被世家贵族收了去,哪里会轮到咱们。” 赵清毓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张光耀说的“一百”是一百两,能让南北大行商都吃惊的,怕得是一百万两。 赵清毓没想到,有些人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拿商队名额来敛财。 赵清毓放下茶盏,踱步至张光耀那桌。 “不知道,张老板这条线能不能让我也知晓知晓?” 张光耀抬首,惊得手里的茶盏掉在桌子上,茶水洒落了一桌子,顺着桌角,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帝……帝姬!” 赵清毓回到承佑殿不久,薛翎也回来了。 “臣有愧帝姬,竟连京都衙门都没进去。” “说说情况。” “是。” 薛翎瞟了眼赵清毓,见她神色无异,便缓缓的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薛翎和赵清毓分开后,便在京都衙门前排起队来。那队伍看着很长,但是消减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薛翎。 可谁知,薛翎正准备一脚跨进衙门时,却被衙门前看守的小吏拦着下来。起初薛翎还不明白,经后面的人提醒,无奈的给了小吏吃茶费十两。可到了衙门,正准备领表填写,又被里面的官差索要纸砚费,一开口就是三十两。 薛翎虽为女官,可口袋里并没有多少银两,自然是没法子交纸砚费。 没银子,便直接被衙门官差给轰了出来,连投名的资格都没有。 “臣本打算与他们据理力争,但又怕坏了帝姬的事,便忍了下来,没有声张。” 听着薛翎的叙述,赵清毓已是见怪不怪了。 “你先退下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是。” 当日下午,赵清毓便找到景元帝,伸手便是索要百万两白银。 “百万两?毓儿这是打算投海运一份吗?”景元帝好奇的问道,忽又解释道,“爹只是好奇问一问,银子你跟刘福说一声。” “爹,你放心好了,你这银子绝不会亏了,左手倒右手而已,而且,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第26章 赵清毓拿到一百万两,便让薛翎携着银子,带着令牌,找到张光耀,让张光耀为她牵桥搭线。 张光耀做事干脆,不过三日,那银子就送出去了。 薛翎回来禀告,银子从京都府衙一路往上送,线上官员,又收受百两、千两,也有收万两、十万两,不过三日,手里的银子便全部送出去了。 其中,张光耀还自掏腰包,处处打点,为薛翎省了不少麻烦,不然,赵清毓的一百万两怕都堵不住那张藏在暗处的“嘴”。 “那张光耀倒是个聪明的。”赵清毓说道,“怎么样?这群人里,有你熟悉的吗?” 薛翎摇摇头,“我们一开始送了一百两给京府判官方守的侍妾。后面银子便由这侍妾往上递。银子全部递出去后,他们传过来一张帖子,说着凭这张帖子,便能去户部求得一个皇商名额。” 薛翎从袖口掏出一张一寸长宽的帖子,赵清毓接过来打来一看,帖子上只有一个字:通。 帖子被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清毓将帖子又递给薛翎,又问道:“之后呢,这事如何?” “那侍妾机警的很,多的话不说一句,给了帖子,便让人将我们打发走了。” “一张平平无奇的帖子,百万两银子就这么送出去了,张光耀就没有解释?” 大恒能拿出百万两投名商队的人,那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百万两银子送出去了,怎么会没要个说法。 薛翎心中佩服不已,暗暗赞赏。 “送银子之前,张光耀便同臣说过,这条线他已经经营多年,送出去的银子不下百万。他拿他的身家保证,若是此路不通,他愿以全部身家弥补自己的过失。” “全部身家?”赵清毓冷笑,“那他有没有让你代他求情,让我不追究他私相授受之罪?” 薛翎抬眼看向赵清毓,一时竟忘了回答。 “嗯?”赵清毓哼了一声。 薛翎缓过神来,急忙回道:“帝姬料事如神,张光耀确实向臣求情过。他说,他愿为帝姬尽犬马之力,并愿意以百万为资,慰劳我西北军士。” 赵清毓挑起腰间玉佩,转在手里把玩。 早前,户部递过来一份大恒富绅名单,张光耀便在其中,不过位于末端,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让赵清毓小瞧了他。 “你告诉他,事办好了,慰劳的机会自然是有的。让他和有意投名的商户们对接一番,投名结束前,让他准备好一份名单给我。”赵清毓复又强调了句,“告诉他,商队需要领头人。” -- 第35页 “是。” “对了,我记得你父亲是刑部侍郎吧?”赵清毓问道。 薛翎闹不清楚赵清毓为何有此一问,但仍恭敬的答道:“是,臣父亲三年前被陛下提拔为刑部侍郎。” 赵清毓点点头,“常听父皇提起薛侍郎,说薛侍郎刚正不阿,两袖清风。而且,这办事能力极其出色。” 薛翎还没来得及谢恩,赵清毓话锋一转,说道:“俗话说,虎父无犬女,如今我有一事想交托于薛卿,不知薛卿可愿意接下。” 如今堵在帝姬面前的,唯有商队招募一事。薛翎稍一思索,便跪下身来,“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好。”赵清毓连说三声,“不愧是我承佑殿的人!” “商队招募还有三个月结束,这三个月你可以随意行走宫内宫外,势必将张光耀所说的那条线摸清楚。”赵清毓结下腰间玉佩,“此玉佩赐予你,京卫营任凭你差遣。见玉佩者,如见本帝姬!” 薛翎双手高举,接过玉佩。 “望卿能一荡官场污秽之气。” “臣,定不辱命!” 商队之事尚未肃清,一年一度的朝贡如期而至。 北漠这些年安静不少,除开北境防线逐渐完善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先帝驾崩前同北漠签订的朝贡条约。 先帝在位时,没有一刻不想收复失地。只是那时的朝廷国库空虚,无御敌之良将强兵。后先帝身子急转直下,为稳住江山,不得已割地求和,同北漠签订了朝贡条约。 每年三月份,大恒从境域各州府调度将白银、米粮和布匹等,将其运至北境,由大恒北境的节度交于北漠官员。 只是这次,居然出了意外。 北漠接收朝贡的官员,竟携带白银、米粮等叛逃北漠,自立为王。 北境传来消息,言明官员叛逃的原因,乃家族被北漠王廷欺辱,父母妻儿皆丧命于王廷强权之下。其忍辱负重,谋划三年,选了朝贡之日,携带大量白银和米粮叛逃。 有银子,有米粮,草原之大,何处不能安生。 那北漠官员倒是安生了,却给大恒扣上一顶暗通叛逃的帽子。北漠传来国书,竟让大恒再次朝贡。 “北漠欺我太甚!”景元帝将北漠国书拍在御案之上,“他们当真认为朕不敢同他们一战?” 御书房内,内阁要臣、六部尚书,皆是跪倒在地,口中呼着:陛下息怒。 赵清毓坐在一旁,眉头皱紧。 这个时候同北漠交战,大恒并没有胜算。如今大恒境域内,百姓才安居乐业几年,赵清毓不想打破这份安稳,让他们遭受战火之苦。 若再过几年,大恒四海升平,国富兵强,赵清毓自有信心将战火在异邦点燃。 “毓儿,我大恒能否一战?” 赵清毓凤眼轻垂,摇了摇头。 景元帝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恨恨的揪紧北漠国书。 “每年朝贡,足够我北境军士三个月的的米粮、军饷,如今我大恒却拿着自己的米粮,喂养着北漠的野狼,这让大恒军士,如何不寒心!”景元帝心如死灰。 景元帝继位后,总是想方设法的提高武臣地位,从不短了军士的米粮、军饷。只是如此,景元帝并不满足。他想要的,是百年前万朝来贺的大恒王朝,而不是处处受北漠掣肘,让北境军士眼看着大恒米粮、银钱一车车往北漠拉。 “皇上,如今青黄不接,百姓依靠存粮支撑,小忽安前些日子又从我朝采购大量米粮,如今各州府粮仓,怕是不够朝贡。”户部尚书王致和说道,“钦天监昨日才推卦演算,今年雨水多,恐怕会影响收成,如此,这粮仓内的存粮更是动不得。” “可若不朝贡,北漠定以此借口,攻打我朝。到时候战火纷飞,何谈收成?”兵部尚书说道,“再说了,刚刚帝姬也说了,如今我朝交战胜算不大,若贸然宣战,到时候受损的还是大恒的百姓。” “两位爱卿所说,朕岂会不知。”景元帝脸色沉沉,“如今两难境地,各位爱卿可有良方?”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除了几息呼吸声,其他声音像是消匿在空气中。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文中官职,大部分参照宋朝。 第27章 赵清毓清冷的声音在御书房响起,吸引群臣和景元帝的目光。 “毓儿有何良策?” “北漠的朝贡,我们可以给,但要同北漠谈条件。”赵清毓眼皮轻撩,“北漠自管不力,本就与我大恒无关。我大恒境域百姓也要过日子,所以后补朝贡不能一次性给,要分批次给。二来北漠既然借口我大恒与“叛臣”互通,那我们当然要自证清白,如此,便要找到北漠叛臣。” 兵部尚书一时不知赵清毓何意,便问道:“茫茫草原,哪里能寻到那一群人,若是能寻到,北漠也不会对我朝施压。” “我要的,又不是叛臣。”赵清毓说道。 王致和灵光一闪,“帝姬要是的草原?” 赵清毓眼神飘过去,“知我者,王大人也。” 景元帝不满王致和出风头,插话道:“毓儿要草原作何?而且北境草原尽在北漠掌控下,岂是我们能插手的。” “这便要北境节度使去谈了。”赵清毓眼神落在何平涛身上,“何大人当年一场论辩扬名朝野内外,不知对这场谈判可有把握?” -- 第36页 何平涛闻言,一时懊悔当年年少意气,同闻名遐迩思辨大师广场论辩,才导致今天不得不面对北漠谈判的烂摊子。 即便何平涛心中有所担忧,但是皇权在上,群臣观望,自己没有拒绝的机会。 “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何大人误会了。”赵清毓语气轻松,“北漠谈判,岂需我大恒一部尚书,员外郎以下足以。” 北境并不安稳,一不小心,可能性命就交代在异邦。所以赵清毓一言让何平涛心里一松,感叹自己躲过一劫。 可没想到赵清毓话锋一转,又绕到他身上。 “只是何大人,与北漠谈判,你若亲自前往,过于抬举北漠。不过,这事还得由何大人主理我才放心。” 何平涛猜不透赵清毓心思,只能一口一个“竭尽所能”表忠心。 “何大人,礼部派出去的人,代表的是我大恒,一言一行,不能损了大恒颜面。而且,与北漠谈判,无异乎与虎谋皮。”赵清毓定定的望着何平涛,“所以,这选人不能马虎,若是何大人能亲自指导一番,最好不过。” 不仅礼部,朝中其他各部、内阁、三司,哪个不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朝廷重臣,个个是官场老油条,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到把柄。 而且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混着日子。 北漠谈判这是个机会,一来可以探探北漠的底,看看能不能借此机会,占据草原一角,畜养马匹。二来,拿礼部开刀,培养各部人才,以免朝廷可用之才,青黄不接。三来,也正好借此机会,肃清官场倚老卖老,乱踢皮球的风气。 何平涛这会也知道赵清毓的话外之音,“臣自当竭尽所能,协助礼部才俊扬我大恒国威。” “如此,甚好。” 一番口舌较量,北漠朝贡一事算是定了下来。北境节度使暂且不动,朝廷方面,礼部同户部并行,礼部派遣人员前往谈判,户部调度各州府米粮。 所有事项有条不絮的进行着,一时没了赵清毓用武之地,她便兜兜转转,又绕道武举校场。 依旧一身男装,英姿飒爽。赵清毓持着令牌,溜溜哒哒进了校场。 京都武举之人,多识得赵清毓,来之前,赵清毓打好主意暗访,便让侍女给自己改装,七描八涂,竟不见往日模样。 武举参与之人颇多,校场一字摆开五张擂台。五张擂台四周,是各种等候帐篷。 “哎,这常超真是可惜。” 身侧一年轻的小伙感叹道,赵清毓不明所以看着他。 周围人大约也是好奇,便搭话问道:“怎么可惜了,他手脚功夫不是挺好嘛,已经有五人落败于他。” 小伙子摇摇头,“功夫再好,莽夫而已,终究成不了将领,最多也就是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周围人听此一言,突然想到什么,顿时感叹,“是可惜了,本来可以做一员猛将,如今怕只能成为悍兵。” 赵清毓看着台上名叫常超的小伙,不明所以。 常超招式没那多花招,一招一式朴实无华,可是招招凶狠,直取要害。幸亏武举言明不可伤及性命,不若常超擂台之下,怕是陈尸四五具。 如此人才,何愁不能为将? 赵清毓疑惑不解之时,常超一招一式之间,又赢了一场打擂。 “五擂常超,胜六,无负无平,可休整半个时辰。” 武举选拔,功夫自是不差。但是功夫再好的人,也不能长时间站在擂台之上,迎来送往。 身体能量消耗太大,对谁也不公平。 连战六场,休整半个时辰,这个规定,在一开始便由赵清毓定下。 常超跳下擂台,大步流星走向一个案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是平日用来统计武举子胜败次数。 还有一个册子,便是让武举子签字确认自己输赢,避免有人弄虚作假。 赵清毓眼神随着常超移动,见他站在案桌之前,憨厚的朝记录的人员一笑:“劳烦左兄弟帮我再记一下。” 记录小伙唰唰两下记录在册,常超看了两遍,又是憨憨一笑,“谢过兄弟,等傍晚时分,我请你吃茶。” “好说好说。”小伙热情的回应。 赵清毓脑中一根弦崩断:常超不识字! 常超与小伙交流模样,明显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不然也不会让人代笔。 可是,武举最后一关,考的是谋略预判。 是文题! 既是文题,哪能不识字? 难怪先前身侧小伙说常超只能是“马前卒”、“悍兵”,不识字,如何能过谋略一关。不过谋略,如何能升而为将? 赵清毓在校场不过半日,便发现,不识字居然是常态,甚至占武举子绝大多数。 如此,一道谋略,便刷下太多能人。 赵清毓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能为良将,可是却无端的让可选之人锐减,自然会影响公平和人才输送。 将不可无才,否则容易被人欺上瞒下,无法精准决算。一着不慎,便可能丟国失民。 这可如何是好? 赵清毓一阵茫然。 “你看,第三擂台上的岳山,这一脚过去,王士快顶不住了。” 赵清毓眼神移到第三擂台,正巧见擂台之上的人,将另一人踢下擂台。 -- 第37页 “厉害有什么用,他和常超一样,难兄难弟,也是个不识字的莽夫。” “啊?又只能做马前卒?” “可不是嘛!” “哎,那可真可惜。”小伙感叹,“要是能请个夫子,好好教导他们一番,你说会不会有可能往上面攀几步?” 第28章 请夫子教导? 赵清毓心思一动,心里有了想法。 自古以来,文人科举,自幼学在学堂,夫子教导,一路过关斩将,层层筛选,方为王朝输送了人才。 可是,却从未有人想过,对武学有天赋的孩子进行自幼进行培养。 民间倒是有些武馆,教一些拳脚功夫。可是他们学习功夫,志不在保家卫国,而是求一份大户人家护院的活,讨口饭吃。 志不远而功不就。 稚儿能入学读书,那为何不能入学学武,学用兵之道,学克敌之法。 等一批批青年才俊成长之时,大恒何愁无将? 赵清毓细细思索一番,便在校场待不住了。一抹脸上伪装,策马扬鞭,直奔兵部。 兵部尚书秉政正坐在案前,端着茶盏,细细的品着宜州知州献上来的春茶。 春茶清香凛冽,甘味绵长。 秉政眯着眼,美美的享受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门外延廊响起。 秉政心里不悦,正要怒斥时,一道清丽身影从门外越进。秉政定睛一看,手上一松,茶盏跌落在案桌上。 “臣,见过帝姬。” 秉政自案桌后绕到桌前,低首行礼。 秉政心中回想着近些日子自己的行为举止,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啊。难道是因为自己收了宜州知州的孝敬和百府知府的春礼?还是因为自己前几日随手给新得小妾的兄弟安排了无品阶的杂役官职事?可这些事平常的很,算不得什么大事啊。 那帝姬怎么好端端的皇宫内院不待,往他这兵部跑? 秉政还记得赵清毓南征回朝的那一日,不由分说当廷砍了御史大夫王进沧。那可是从二品,与自己同一品阶,说砍就砍啊。 秉政一深想,心里就发虚。毕竟明颐帝姬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她今日要演哪一出。 难不成帝姬今日过来,是来砍了自己的? 秉政心中惶惶,两股战战,腿一软,差些跪倒在地。 “秉大人……” “咚”的一声,秉政跪倒在地,埋首两袖之间。 “臣在。” 秉政卑微的态度让赵清毓一时摸不着头脑,可是她今日目标不是秉政,便没有在意。 “秉大人,我有一个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要砍人吗? “臣愚钝,不知帝姬有何想法?” 赵清毓看着依旧跪在的秉政,眼神莫名,“秉大人,你先起身。” 似乎,自己没招惹麻烦? 赵清毓的客气,让秉政心里有了些底气,便听从赵清毓的话,起身站在一旁。 “武举的事,去岁便交给兵部,今日我无事,便去校场查看了一番。” 武举? 秉政转着脑瓜子回想了一番,武举这事他交给底下人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难道是校场哪个不长眼的龟儿子得罪了帝姬,所以让她找自个撒气?秉政恶狠狠想着,等他查到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他定让他尝尝兵部的好招待。 现在最重要的是态度,要让帝姬知道他秉政是大恒最忠诚的人。 只是还没等秉政表忠心,赵清毓便自己提起话头。 “我发现,校场上不识字的人不少。” “是臣失职,竟让这些莽夫浑水摸鱼。”秉政急忙说道,“臣立刻让人去校场,将这些人驱逐。” 赵清毓眉头微皱,她怎么有种驴头不对马嘴,鸡同鸭讲的感觉。 “秉大人误会了。”赵清毓无奈的说道,“我不是让你们驱逐不识字的人。那些人手脚功夫不错,若是放在战场,定能保家卫国。只是即便双拳能敌四手,那六手、八手呢?” “六手?八手?”秉政喃喃,“我大恒人多,可以有十手、百手……” 如今的兵部尚书秉政,虽识文断字,可并没什么御下、管理之才。提拔为兵部尚书,靠的是前些年在战场上挣得的军功。 他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些年官居兵部尚书,自是有人捧臭脚,更是不思进取,在官场上混日子。赵清毓说得如此委婉,秉政哪里懂得赵清毓的意思。 办置武学堂,赵清毓当然可以明说,可她却更想通过她的提点,让朝廷大员们自个思索。 毕竟她只有一个,而大恒有千千万万的人,她并不能事事躬亲。 而且若办置武学堂,这事终究还是要交到兵部手上。 只可惜,秉政让她失望了。 “秉大人,你将兵部其他人叫过来,说本帝姬有要事相商。” 秉政不知赵清毓意欲何为,但仍乖乖的领命召集其他官员。 兵部有品阶的官员齐聚秉政的议事厅,施礼后便听从赵清毓的吩咐,沿着议事厅两侧坐定。 赵清毓便将同秉政的说的一席话又重复了一遍,便让诸官发表自己的见解。 议事厅中,兵部官员各抒已见,有些人想法同赵清毓想法擦边而过,不得要点。有些人奇闻异谈,不着边调。有些人甚至大放厥词,借着帝姬面前露脸的机会,鼓吹着自己。 -- 第38页 赵清毓心中不免失望,可仍旧不死心,便又提示了一句。 “各位大人皆知,文官科考,哪个不是寒窗苦读,满腹经纶。可是,武官却不尽相同,他们也许大字不识一个,却在某一场战役,杀敌英勇,便加官进爵,晋升三品、甚至一品大员,可是他们可能只会杀人,大恒如今需要良将卫国,可勇士不是良将……” 秉政瞟了眼赵清毓,他怎么感觉有被内涵到。 “武官能力参差不齐,与文官差距颇大,诸卿,可知何故?” 答案都送到跟前了,若是再无人能懂,赵清毓觉得兵部可以大换血了。 “小臣有一拙见。” 坐在末端一人站起身,朝着赵清毓施了个礼。 “说说。” “小臣以为,文武之别,在于文官自幼苦读良书,夫子教导,幼已定志,奋发向上,方才榜上有名。武官若非像忠烈侯府有以武传家的渊源,其他可能像帝姬所言一般,多为勇猛却无识之人,能谓精兵,不可谓良将。” “那卿以为,如何改之?” “良师在侧,教之,育之。” “以何为师?” 以何为师?库部郎中钟申声音不由噎在喉咙。 师,必然为大能者。文韬武略,缺一不可。 如今能称得上文韬武略的,都镇守在边境。防线之上,没有谁能轻举妄动。 可若无大能者教之,与民间武馆又有何异? 赵清毓见钟申答不上来,梗着脖子红着脸站在席位末端。 “卿觉得,窦老将军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兵部尚书是我私设,哈哈哈哈 第29章 “窦老将军久经沙场,阅历丰富。若能为师,定能为大恒培养精英。”钟申说道。 “那卿以为,这师立于何地?这生何处而招?” “这……”钟申心有迟疑,犹豫一息后道,“可仿私塾教学。” 赵清毓摇了摇头,“文人科考,千年积累,人之所向。可武学不同,世人眼中,武人粗鲁野蛮,屈于文人之下。并不为世人所逐,如此生源何来,便初有立志为师之人,经久下去,终不能成。” 校场之上,赵清毓脑海里初有武将培养的方案。 在京都设立汇武堂,从大恒境内,招揽四面八方的有天赋之人,加之培养。可刚刚考虑一番,她起初构想有太多不可操作性。 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一般,百姓愿意举一家之力培养一个学子,不过是寄希望有朝一日高中,从此改变门庭。 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致力于武学,在百姓眼中,可能与玩物丧志别无二样,如此。他们如何愿意不远千里,赴京学习。 所以指望设立汇武堂,培养良将不可行。 仿私塾教学,亦不可行,理由与汇武堂不尽相同。 如此,便要想法子,让老百姓愿意像培养文人一般,培养武人。 “秉大人,兵部掌管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等事宜,故此,这武学子培养的事本帝姬交由你们兵部决策,三日后,希望兵部能给我一个完美答案。”赵清毓说道,“还有武举一事,你诏令下去,谋略一关安排代执笔者,为不识字得武举子执笔。” “是。” 赵清毓给兵部留下一堆烂摊子,又风风火火的往窦府策马而去。 武人培养,说到底,不过钱财问题。 若是只要学武,便能每月领取月银,自然能吸引大批适龄学子。只是,王朝不是聚宝盆,而一味地投钱,只会让稚子学武一事,成为无底洞,千万两钱财都填不满。 赵清毓心里有些模糊的想法,她一时把握不好,不如去窦府问问窦应德。 “老臣有失远迎,还望帝姬恕罪。” 窦应德下朝后,便揪着窦啸去国子监,一出门,就同赶来的赵清毓撞个正着。 “窦老将军无须多礼。”赵清毓赶忙将窦应德扶起,一眼瞥过窦应德身侧的窦啸,“阿啸今日又没去国子监?” 不同于其他老百姓家,读书要交束脩。,也不同皇子皇女们,有大儒京卫统领教导。皇室宗亲、贵族名门的孩子,若无特别情况,便入读国子监。 窦啸、窦芷以及霍二舅家两个双胞胎表弟自小就入读国子监。 窦啸讪讪一笑,“今个有事,便不去了。” 赵清毓一看便知窦啸又逃学了,不过这事自有窦应德管教,她便没有多说,毕竟今日来窦府是有要事相商。 “窦老将军,我有事想同你讨教讨教。” “帝姬有什么想知道的,您说,老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窦啸一看换题转开,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又好奇赵清毓口中的事是何事,便出言道:“爷爷,让毓姐姐站在大门口商讨事情于礼不合,要不咱们进府再说。” 窦应德如何不知窦啸那点小心思,只是如今事有缓急,他没那功夫找窦啸的麻烦。 “帝姬,请。” 赵清毓迈进窦府,窦应德紧随其后,窦啸见没人在意他,便厚着脸皮跟在后面。 “窦将军,您觉得这事如何?” 赵清毓将刚刚在兵部商讨未定的事又复述一遍,又添加了几点自己新的想法。 “不若用重利。”窦应德说道。 如今大恒扬文抑武,武官不受世家权贵待见,武官即便品阶与文官相同,但是武官总是被文官压了一头。虽然景元帝继位以来,自己推崇武官,可是千百年的差别累积,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 第39页 如今招稚子学武,唯有重利。贫者赐银,富者赐权。如此,方可解眼前之困。 权利相授,终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能被大恒重利相诱,他日,居于高位同样也能被宵小、诸夷重利相诱,如此,不可。”赵清毓摇摇头。 “可战场搏命,武官可欺,这些种种,老百姓只会避得远远的,哪里会愿意弃笔从武呢?” 窦啸见两人一脸愁容,半天没讨论个结果出来,不觉心里发痒,小声嘀咕:“把学武和学文绑一块不就行了。” 赵清毓抬眼望着,“阿啸刚刚说什么?” 窦应德也瞧了过来,窦啸转开脸,壮着胆子说道:“我是说,就是让学文和学武绑在一起。” 赵清毓耳目一新,来了兴趣,“阿啸仔细说说。” 窦啸眼前一亮,自己随口一说被毓姐姐认可了? 窦啸不顾窦应德的眼神警告,凑到赵清毓身边,语气轻快的说道:“就像是爷爷压着我学文一般。毓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只喜欢习武,不喜欢摇头晃脑的读书,可不读书我爷爷不肯啊。所以我爷爷便给我立了规矩,三日去国子监,换两日学武。国子监月考得了甲等,便可请休两日,这两日我读书习武,他不管。若是月考乙等,便罚我一个月不可碰刀戟。如此,我不得不上进,不得不读书。” 窦啸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民间也可以这样啊,他们不喜欢习武,只喜欢读书,那就让皇上下诏令,读书必须习武,不习武,不会功夫,就不让考科举!” 第30章 窦啸话音才落,就被窦应德弹了脑门。 “就知道瞎咧咧,你这是主意?我看你这就是馊主意,陷帝姬于不义!”窦应德斥责道。 窦应德的话,赵清毓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窦将军此言何意?” 窦啸见赵清毓询问,便有了仪仗,不服气的说道:“我这怎么就是馊主意了?是爷爷你看我不顺眼,所以这么说的吧!” 窦应德瞪了窦啸一眼,窦啸吓得缩着脖子。 “文官御武将,以文欺武已是千百年来的潜规则。帝姬要培养良将,这想法很好。但是啸儿的建议不可采信。且不说如今大恒,文人势大,以武绑文会引起文臣反对,动摇国本。啸儿意气用事,此事一出,会陷帝姬于不义。” 窦啸被窦应德一番说词吓得心里发颤。那群文臣平日里就喜欢对帝姬指手画脚,甚至不顾皇室正统,不顾念先皇后仁爱,帝姬劳苦功高,就肆无忌惮的胡乱指责。 如今文武相兼,将文人一直瞧不起的武人与其捆绑,甚至抬高武人地位,如此触及文人利益,他们绝不会轻易揭过。皇上又护犊子,到时候恐怕朝廷动荡。 “毓姐姐,我只是想着……想着能帮帮你,没想到差一点酿成大错。”窦啸一阵懊悔,“沈师傅说我们国子监的孩子还是少了历练,以前我还觉得不服气,如今才知道我们是真的太肤浅了……” 窦啸一脸挫败之色,如同一颗蔫了吧唧萝卜菜。 赵清毓拍拍窦啸的肩,“若不是老将军一言,我也不知道文武相兼居然如此多顾忌。阿啸能想到文武相兼的法子,可是你毓姐姐我可是想不到的,所以阿啸还是很厉害的。” 一顿夸奖,又让窦啸喜笑颜开。 武将培养一事只能暂且搁置,只能从其他法子去提高士兵武将的积极性。 三日后,兵部提交了份方案给赵清毓,赵清毓大致看了一眼,全是夸夸其谈,毫无操作性可言。赵清毓看过后,便放置一旁,让其落尘。 筹建商队的日子风平浪静,一日张庆丰承佑殿外求见。 “元帅,李老头昨日问我,他儿子、媳妇的案件处理怎么样了?”张庆丰抬眼瞅了眼赵清毓,继续说道,“我昨日无事,便跑了一趟刑部,没想到连刑部大门都没进去。” 李家那可是一个月前的事,并且王家人随后就被押解进了京都,景元帝下令刑部审理,可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居然连个结果都没有。 张庆丰五品都尉,三军元帅的左前锋,居然连刑部大门都进不去,大恒这班文臣,终究是没将武将放在眼里。 赵清毓丢给张庆丰一块令牌,“谁敢拦你,就地正法。” 张庆丰喜滋滋的接过令牌,领命离去。 赵清毓脸色微沉:看样子,这文武兼并的事还是要推进,可缓不可无。 话说张庆丰拿着令牌,再次前往刑部。 还是之前的看门小吏,瞟了张庆丰一眼,不屑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闲人勿进嘛!” 张庆丰手持令牌,“我可是奉元帅之命,特来询问王家一事,你胆敢拦我?” 张庆丰上阵杀敌多年,蓄积了一身戾气,一声质问,带着满满凶狠。 可是看门小吏根本没拿他当回事,抬手驱赶,“这可是刑部,不是在西北战场,你甭吓唬我,去去去,一旁去。” 张庆丰怒不可遏,一脚踹进小吏心窝,小吏被踹了一丈远,一口气没喘过来,头一歪,气绝身亡。 其他门口小吏见状连忙往衙内跑,生怕慢了一步,被张庆丰踹心窝子。 张庆丰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刑部中庭,被刑部左侍郎给拦了下来。 “张庆丰,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在我刑部衙门,虐杀无辜之人。”梁康怒不可遏,就差指着张庆丰的鼻子破口大骂。 -- 第40页 先前的门口小吏站在梁康身后,大约是有了倚仗,又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张庆丰还未解释,刑部尚书林旭带着其他刑部其他官员赶来。他们身后跟着另一个先前门口小吏,大约两息间便将事情交代清楚。 “张都尉好大的官威,一来我刑部,就拿人命游戏!”林旭说道。 张庆丰话也不多说,直接高举赵清毓令牌。 “奉明颐帝姬之令,质问刑部王家一事,阻拦者,就地正法!” 赵清毓不仅仅是三军的昭明元帅,也是大恒的明颐帝姬,帝姬位同储君,过问六部之事,无可厚非。 而且,这王李两家之事,还是帝姬交到刑部手里,由景元帝亲自下令刑部审理。可如今,没想到刑部敢一拖再拖,导致事情毫无进展,连问一声都不可。 林旭见帝姬令牌,率一众官员接令。 “刑部看门小吏,见帝姬令牌,竟好阻拦,本官已经就地正法。”张庆丰看着林旭,继续说道,“王家一事,一个月前便交由刑部,林大人,不知这事进展如何?” “已经审查清楚,明日便准备奏明皇上,请皇上发落。”林旭冷着脸说道。 大恒三司、六部直属皇帝统辖,听命于皇帝。赵清毓月前当廷斩杀王进沧,已经让林旭很是恼火,没想到如今更是得步进尺,直接让其手下兵痞子质问他堂堂一部尚书。 “那便好,我等只不过求一答复,既然能有答复,您老大人有何必为难我们呢!”张庆丰笑眯眯的说道。 林旭气得眼睛圆睁,“你,岂有其理,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庆丰不愿同林旭辩论,如今他身在刑部,处于不利地位,没必要强争一口气。 “下官还要给帝姬回复,便先行退下了。” 张庆丰回去复命,将刑部所遇之事告知赵清毓。 “元帅,这事属下处置不当,恐明日林匹夫朝堂之上会弹劾元帅。” “既然知道他会弹劾我,你为何还如此?” “那群老匹夫狗眼看人低,早前就听说他们居然敢当廷说元帅,属下不服!”张庆丰昂着头说道,“老实说,属下没有处置不当,我是故意的,就是要他们难堪!” 赵清毓眼皮轻撩,“你知道他们难堪,便会弹劾我,你这样做,自己气撒了,结果却是我来承担,你说,于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元帅放心,他们若真敢弹劾,属下就敢套他们麻袋!” 第31章 赵清毓瞥了眼张庆丰,“套人麻袋,是件很光荣的事?” 张庆丰自觉理亏,可心里又不服气,瓮声瓮气的说道:“可是说又说不过他们,只能打一顿了。” “殴打朝廷命官,按大恒律令,当诛!”赵清毓冷冷说道。 诛不诛的,张庆丰没所谓,反正又不会真的把他拖出去斩了。可是赵清毓脸色明显不好,张庆丰紧张了几分。 “属下只是这么一想……属下错了!” 张庆丰可不敢硬刚赵清毓,只能自认自己思索不当,错了。 “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赵清毓问道。 说实在的,张庆丰可没觉得自己错了。自己持令问案,连个看门小吏都敢阻拦,自己依着元帅的命令,就地正法了,没有错。 刑部那些老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就瞧不起他们这些当兵的,他顶两句有什么?而且他又没有骂人。 至于套麻袋一事,他自己过过嘴瘾,又没真干。 所以,他根本就没错! 赵清毓瞧着张庆丰模样,便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心里暗叹一声,解释道:“你持我令去问案,有阻拦,你就地正法没错。你即便顶林旭几句,这也没有什么错。可是你错在意气用事,性急难控。” “你面对林旭时,是真的想问案,还只是想打压一下他的气焰?我猜,套麻袋一事在你心里应该想了许久了吧?” 张庆丰脸色一滞,那可不是!每次回京,他都想给几个文臣套麻袋,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付诸行动而已。 “属下只是……只是想想而已……” 赵清毓继续说道:“朝中文臣一直瞧不起军中武将,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武夫,野蛮人。他们若对你不屑一顾,明嘲暗讽,你能直接上去攻击、殴打吗?不能。如此便着了文臣的道,让他们抓住把柄,应了他们嘴里的说法。” “我大恒将士,是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勇汉子。岂能因为一时冲动,便自毁长城?”赵清毓说道,“我今日告知你这么多,只是想让你知道,要掌控自己的情绪,莫让情绪左右你的决定。” 问责刑部一事,张庆丰没有错。可是很明显他不服文臣,还将这情绪带了出来,若只是当作赵清毓发发牢骚,赵清毓能够理解。可若是不甚在意,犯了忌讳,那便是赵清毓也不一定能保住。 赵清毓如今只是借着这次问责刑部的机会,提醒张庆丰,收收戾气,控制情绪。 “属下知错了。” 也不知道张庆丰是否听进去了,不过脸色真诚了几分。 张庆丰认错,赵清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让他回去了。 只是赵清毓又忧愁几分,这文臣和武将的关系僵化,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第二日上朝时,林旭就状告张庆丰私自刑罚,弹劾赵清毓御下不能,放纵下属行私刑。 -- 第41页 “臣以为,张庆丰滥杀无辜,其罪当诛,帝姬纵容下属杀人,至少要定个管教不严!” 郭淮偷偷打量景元帝,等着景元帝的答复。 昨日此事一发生,刑部尚书林旭就上门拜访了郭淮。 郭淮同赵清毓有过节,借此机会,正好打压赵清毓。 要说借这件事能将赵清毓从元帅和帝姬的位置上拉下来,那是不可能。但是若能攻击其领导能力,贬低、拉踩武将,郭淮等一众文臣还是愿意试试。 “臣附议,张庆丰官至都尉,居然在刑部行凶,是不将刑部放在眼里,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臣附议,帝姬管教不严,应当责罚!” “……” 郭淮站在一侧,并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景元帝冷冷的横扫了殿中百官,已经有四五个官员出列状告。 昨日赵清毓同景元帝用餐时,便将张庆丰之事告知景元帝了。不过,赵清毓不是来求景元帝庇佑,而是让他不用插手,她想自行处置。 “林大人,你认为本帝姬之令,如何?” 林旭硬着头皮道:“自是令即则视帝姬至。” “你刑部恶吏狐假虎威,敢阻碍问案,是平日里纵容过度,养大了他的野心,还是得了谁的吩咐,特地来阻拦本帝姬呢?” 胡乱攀扯,谁还不会似的! “帝姬慎言!”林旭说道,“那小吏为刑部看门小吏,职责在于看护刑部门卫,他只是问明情况,何来阻拦一说?” “无官无职小吏,既知都尉问案,应当通报,而不是私自阻拦。张庆丰二次持我令,言明问案,可小吏不由分说,直接驱赶,这是行看卫之责?”赵清毓冷笑,“怕不是不尊皇权,藐视圣上!” “帝姬一派胡言!张庆丰身为武将,怎么能插手我刑部审案!六部直属皇上,对皇上负责,他怎么能过问?即便是帝姬,也能领军打仗,不可插手朝廷百官政务!”林旭口不择言,矛头直指赵清毓。 郭淮心里暗道,坏了! “李家一案,本是帝姬交托,去刑部问案,自是有权!一个小小的看门小吏,胆敢肆意阻拦,藐视皇权,其罪当诛!”郭淮赶忙出列,急急的补充道。 出列的郭系文臣傻了眼,这和之前商讨好的不一样啊! 一时间,出列官员,进也不好,退也不好,只能尴尬的站在队列外。 “帝姬不可插手朝廷百官政务?”景元帝懒懒的问道。 殿中百官无一应声,默默的站在廷上。 “林旭,你来说!” 被景元帝点名的林旭有些胆怯,这话还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可是在景元帝嘴里转了一圈,再说出来意味分明。 林旭有心变之,可又不能自打自脸,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臣以为职有所限,帝姬既为元帅,那便管理三军之事,朝廷之事,那是属于皇上管理。” “梁康,你来说说!” 梁康瞟了郭淮一眼,只可惜郭淮一直低垂着脑袋,让他没收到任何讯息。 梁康没法子,只能应声道:“臣同林大人意见。” “哦,那你们呢?有没有什么意见?”景元帝问着廷中百官。 “谨遵皇上圣言。” “好,既然如此,那今日册封明颐帝姬为太女,统管朝廷、军队诸事。” 第32章 “皇上不可!” “皇上不可!” 景元帝太女册封一出,严柯和新上任的御史大夫凌海出列谏言。 “皇上,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从没有哪个女子能登九五之位。帝姬虽金枝玉叶,可宫内皇子众多,必有继承大统之人。”凌海劝止道。 严柯不给景元帝反驳机会,凌海话音一落,便跟着说道:“古人云,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一国之君,上要接见异国外邦,下要御极群臣,远民则昏,亲民则轻,女子性情莫测,最是难以驾驭。” 严柯继续说道:“皇上册封太女,是真的觉得帝姬适合,还是如同民间百姓一样,护犊子而已。” “大胆!”景元帝一拍椅轴,“我看你们反了天了。” “皇上息怒!” 朝堂上群臣跪倒一片。 “你们口口声声圣人祖训,那圣人有无告诉你们嫡庶之别,长幼有序?毓儿是朕与皇后唯一血脉,皇宫上下,谁有她尊贵!” “帝姬自是尊贵,可是这不是……” “好了,能否听我一言。”赵清毓懒懒的开口。 先前赵清毓同景元帝商量好了,此事不用景元帝插手。他是一国之君,不能事事偏颇,到时候只会引起群臣激愤。 景元帝原是答应的好好的,可一扭头,这护犊子的心就止不住的往外跳。 赵清毓担心,若是再让他们理论下去,怕有损景元帝圣名。 当事人出言,两方眼光齐齐望向她。 “本帝姬无意太女之位,更无意继承大统。但是,这不代表本帝姬没能力!本帝姬能丛一个小小马前卒,爬到将军之位,在坐的难不成是看着父皇赏来的?”赵清毓望着殿内大臣,“至于女子能否继承大统,能否管理国家?本帝姬既然能统领三军,自然也管得了天下!” 朝堂之上,群臣神色各异。 “除开军中职务外,本帝姬也是大恒帝姬,不至于插手百官政务,难不成问一声都不可?这规矩是谁定的?”赵清毓眼神冷冷的扫过林旭。 -- 第42页 现在把话题再扔回去,才能避免太女一事的拉扯。 “臣,知罪!” 林旭见状,低头认罪。 与册封太女一事想比,过问刑部办案也算不得什么了。 “林大人,本帝姬且来问问你,为何李家案子要办理一个月之久?是刑部没人了,还是跟没人一个样?” 问题抛来抛去,竟又转到自己身上,林旭欲哭无泪。 “李家案件涉嫌人员过多,并且涉及官员,所以需要仔细审查,免得造成冤假错案。”林旭解释道。 “你方才同父皇说此事已经审理定罪,王家三族流放,主犯王子龙斩立决,你觉得这个处置妥当吗?” 因为此事是由赵清毓亲自交办的,刑部自是从重出发,自觉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赵清毓如此一问,林旭底气十足。 “臣觉得,此事于法于理,处置得都很得当。” 赵清毓略过林旭,看着梁康,“那梁大人作为刑部侍郎,你觉得此事处理的妥当吗?” 梁康与林旭同为郭系,又同为刑部官员,自不会自打自脸。而且,他同林旭一般,认为李家一事,处理的恰到好处。 “此事处置不偏不倚,很妥当。” “是吗?”赵清毓反问道,“李吴氏被逼悬梁,乃王氏之责,可李瑞杰一去县衙告状被打出,二去府衙告状,直接命送牢狱,这是谁的责任?还是说,我大恒百姓,有冤不能告?” 李家只是一个个例,可是从这个事件中却能看到整个大恒的官僚体制,官官相护,作风糜烂。 明明是官绅勾结,到了刑部,却只是李王两家的事。 林旭见事情扯上留城官员,不自觉上前维护。 “县衙和府衙自有一套体制,可能存在一些小官小吏打着县令和知府的名头,胡乱处置,这事,臣定去查明清楚。” 案件未查明,便将事情转到小官小吏身上,怕之后也不过推出一个替死鬼。 “林大人还未查,便知道这是底下小官小吏所为?林大人还真是未卜先知啊!” 林旭反应过来,他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竟让人抓住把柄。 “臣只是……只是……” 林旭有意辩解一番,可赵清毓并不给他机会。 “既然刑部查明不清,要不让大理寺协查吧!” 若大理寺协查,便告知外人,刑部办事不力。而且大理寺乃太师一系,同郭系敌对。而留城官员乃郭系一脉,若让大理寺插手,这留城的官员怕是保不住。 “启奏陛下,此事既已交付刑部处置,应当由刑部负责。大理寺此事介入,怕打乱刑部办事节奏,而且大理寺不清楚来龙去脉,会加大办案难度。” 不得已,郭淮出列奏明情况。 “启奏陛下,大理寺向来负责审理朝廷大小案件,李王家事本应属于大理寺审理,只不过其中涉及罪臣王进沧,如此皇上才将案子放在了刑部。可大理寺众人对该案尤为关心,这案件多多少少了解些。再者大理寺自有一套办案体制,不会打乱刑部办事节奏。”大理寺卿史劲松出列说道。 “启奏陛下……” “好了,此事无须在议,便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会审,朕给你们十日,十日后不见结果,你们就让能者居之吧!” “臣,遵旨!” 朝堂之事,便一锤定音了。之前的太女一事,仿佛如没提到过一般,大伙都选择遗忘。 “毓儿今个为何要拦爹?难不成你还怕他们不成?”景元帝问道。 赵清毓摇摇头,“爹为君,他们为臣,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一来太女并非我所愿,你是知道的,想比而言,我更喜欢置身战场。只是如今大恒底子太弱,我才不得不留守朝廷,想方设法为边境将士准备供给。二来,现在还不是同那些文臣闹翻的时候,等到军政大权皆在爹之下,这些弱不禁风的文臣,岂能用三言两语撼动你的决定!” 景元帝笑眯眯的,没了朝堂上冷酷无情模样,“爹就喜欢看你意气风发模样,这才是我大恒帝姬,我的女儿!” “那可不,等天下大定,我带爹去边境转转,让你看看女儿在战场的模样!” “好,爹等着。” 刘福步履匆匆,进殿禀告:“陛下、帝姬,殿外贤良淑德四妃和几位贵人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33章 赵清毓猜想,这几位怕是听说了景元帝立太女一事,这才不顾一切,急急忙忙探探景元帝口风。 虽说后宫不可干政,可涉及自身利益,哪里还有什么可不可之说。 “爹,这事还是交给你了,我就先走了。” 赵清毓筷子一放,笑眯眯的逃离养心殿。殿门口一众妃嫔带着宫女长侍等候着,赵清毓点头示意后,便溜走了。 霍破虏一早就进宫,因为赵清毓上朝去了,他便在承佑殿等候,眼看着到了午膳时间,赵清毓才姗姗回殿。 “小舅舅,怎么今日有功夫来宫里?” 霍家人手一枚令牌,进出皇宫自由无阻。霍破虏来之前没有告知赵清毓,所以赵清毓见到坐在承佑殿不耐烦喝茶的霍破虏一脸吃惊。 “进宫自是找你有事。” “那怎么不让人告知我一声。” 霍破虏放下茶盏,“也不急于一时,你上朝呢,怎么能打扰。” -- 第43页 赵清毓见状,也不再纠结,茫然问道:“那小舅舅找我什么事?” “我打算先带一批人出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嘱托的。” 赵清毓吃了一惊,“我正在筹备商队,小舅舅怎么这时候要出海?” 薛翎如今正马不停蹄的调查着张光耀上线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大约再过些时日就能顺藤摸瓜,连根拔起了。 “泉城、海城等几个府城,如今正马不停蹄的修建百万石大船,可这并不能一蹴而就,期间还要几个月,我想着正好趁这几个月,我带着军器监去海外走一圈,之后也好让他们带着十大皇商分头远航。”霍破虏说道,“听那些异邦商人说,夏季海上雷雨风暴天气多,到时候航行必受影响,所以趁现在去正好。” 霍破虏的考虑赵清毓自然也考虑到了,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担心。 “可是海上航期不定,若是小舅舅因其他事耽误了归期,此事岂不是耽误更久?”赵清毓说道,“如此,还不如等候一段时间。” 霍破虏摇摇头,“其实出海,也不一定非得我不可。只要给足好处,那些异邦蛮夷自然会为我们领航。而且,若是商队组建成功,自是有法子出海。那些商人个个老奸巨猾,哪个不是一肚子鬼主意,你不需要担心。” 出海一事本不需急于一时,可是有件事不等人,他必须近期出海,如此才能如期归来。 上次归来,本就打算停留十天半个月,如今都一个月了,时间不等人。而且海外之事,前期只是谈了一个大概,若是因为自己没及时出海被别人撬走了,那自己可能要锤着大腿后悔了。 赵清毓见劝服霍破虏,便允了他的请求,并且去内务府拿了三万两银子给他使。 赵清毓在京都送别霍破虏,便派人送了一封信给霍二舅霍延保。 赫吉安买粮卖马一事已经谈妥,后续便是马匹交付和耕种技艺学习等事宜。 赵清毓只是将赫吉安与朝廷的协议内容告知霍延保,至于怎么处理,霍延保自有自己的手段。 对此一事,赵清毓完全放心交于霍延保处置。霍延保虽说镇守西北多年,武力值惊人,但是却不是一般蛮横武将。他自幼饱读诗书,本是科考的料,只是十几年前霍英战死沙场,他便弃笔从戎,镇守西北,成了一名杀敌守疆的儒将。 要说文韬武略,怕是连霍老将军都比不上次子霍延保,所以,将小忽安的事交给霍延保,赵清毓放心十足。 信件送出半个月后,赵清毓便收到霍延保的回信。 霍延保对赵清毓信中言明的事已经知晓,并且已经拟了一个简单的计划交于赵清毓。 虽然只是一个大纲,可从霍延保的回信中便知道他已经有十足把握将小忽安之事掌握在手中,如此,赵清毓便不再担心、过问小忽安之事。 小忽安之事才定,礼部同漠北谈判一事也有了定论。 “陛下,北漠同意我朝派人去草原寻人,只是前往人数不能超过一千人。”何平涛说道。 “一千人?那何爱卿谈定了多少人?”景元帝问道。 景元帝对自己的臣子还是有几分了解,何平涛这个人做事喜欢先抑后扬,如此才能凸现他的能力。 所以,景元帝也不同他判圈,直截了当的问结果。 何平涛四平八稳的回答道:“陛下,您是不知道,北漠人多不讲理,臣刚让人提出分批次给朝贡,他们就抽刀出来了,幸亏孙节度使带了一千人,又有霍将军压阵,如此他们才不敢放肆。” 景元帝皱着眉看着何平涛滔滔不绝,便知道他略过自己的话,非得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辛劳和能力。 景元帝心里默默吐槽,这何平涛真是不表现会死!不过他作为上位者,知晓适当需要给臣子这样的机会,而且适当还得给他们递梯子。 “那何爱卿如何谈判的?” 何平涛脸色一凛,“我大恒堂堂天朝上国,哪能受西北那些蛮人恐吓!臣直言,如若不愿,我大恒不惧一战!” 若不是一早接到霍山的折子,景元帝怕真的会被何平涛正气凛然的模样给欺骗。 “大恒不惧一战”那是他何平涛说的吗?那明明是霍延宗说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忠烈侯还特地上折子请罪,说霍延宗一时冲动,差些耽误朝廷大事。 景元帝对何平涛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认识。 “北漠那些蛮子,知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不敢同我大恒交战,如此,便接受了分批次给朝贡一事。”何平涛洋洋得意说道,“后来,便谈到追缴叛臣朝贡一事,我们一提,北漠蛮子就哇哇大叫,不接受我们追缴要求。” “那何爱卿又是如何谈判的?” “我们同北漠蛮子说,若是不准许我们追缴,我们便不朝贡。你来我往,十几次交锋下来后,他们同意我们去草原追寻叛臣。只不过不允许过阴山以北,并且人数不能超过五百!” “爱卿,你刚刚说是一千……” 侃侃而谈戛然而止,何平涛瞄了景元帝一眼,轻咳一声,“北漠蛮子一开始说五百的,我们没搭腔,后来他们又提高到一千人。” “那爱卿最后谈下是多少人?如何追寻叛臣?”景元帝问道。 何平涛自得说道:“最终谈下两千,两千人分四小队,在阴山以南搜寻。”何平涛突然想起什么,又紧跟着说道,“一开始那些蛮子还想派人跟着我们后面追寻,最终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退他们,使我们能够自由搜查。” -- 第44页 说到底,北漠能同意大恒各种要求,一是北漠缺粮,而且很紧缺。从去岁秋天到现在为止,北漠的冰雪不断,至今已经累积一人高的雪。牛羊马冻死无数,他们指望着大恒的朝贡解燃眉之急。 北漠原是打算攻打大恒北境城池,好搜集粮食,解部落无粮之困。只是,如今大恒北境防守严密,北漠又没有余粮供军队打长久战,如此,北漠才步步退让。 而北漠情况,赵清毓前段时间同霍山通信时,便已知晓,只是大恒如今经不起战争内耗,而且她也担心北漠穷途末路后,疯狂攻击,如此,才想着借朝贡一事,与北漠谈判。 “何爱卿辛苦了,小福子,赏!”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每天下午六点更。 第34章 何平涛虽然没有在前线露面,但是谈判一事交由他来把控,所以,取得如此结果,景元帝当然要赏。 “臣,叩谢圣恩。” 北漠的事,有北境节度使孙传智对接,而且还有霍山和霍延宗镇守威吓,赵清毓便坐等结果。 又时隔一个月,皇商招募一事终于摸清情况了。 “帝姬,这里是全部罪证,只是牵扯的人员太多可,而且有不少官员、世家参与其中,淑妃和德妃娘家也参和其中。臣顺着这条线,还……还发现霍大将军夫人……也涉嫌其中。” 赵清毓随手翻动着手里的罪证材料,眉头愈发皱紧。再听到大舅母温氏有参与,脸上表情崩坏。 凤眼微垂,“你确定舅母参与其中?” 薛翎跪倒在地,“臣暗自调查多日,寻访多方调查,正是证据确凿,才敢上呈帝姬。” “你且先行退下,我看完这些罪证,再来招你。” “是。” 赵清毓翻动着手里得罪证,仔仔细细的查看着每一个人的证言和调查出来的数据,张张页页,句句直指温氏。 温氏真的掺和在皇商招募的淤泥里? 赵清毓不相信。 霍家祖训:忠君爱国,两袖清风。 霍家是皇亲国戚,是先皇后霍英娘家,是帝姬赵清毓外祖家,家中满门忠烈,家底丰厚,根本没有掺和皇商的必要。 而且在皇商招募之初,赵清毓就让霍破虏带话给温氏,让其娘家参与皇商招募。江南温氏,一方富豪,做着各路生意,家中兄弟姐妹自小学习经营,不是一般商户、世家能相提并论的。 温氏不是目光短浅的,而且也知道皇商招募当中的利害,怎么会明知故犯。 可是手中的罪证,一条条一章章,无一不在陈述着温氏涉入贪污腐败的污水里。 罪证里的温氏,不是远在江南的温氏一族,而是直指霍家大夫人温氏。 既有疑虑,赵清毓不打算自己想明白,弄清楚。 一骑快马,奔向霍府。 霍府大门,一看门小厮见赵清毓赶忙过来请安。 “见过帝姬。”小厮请安后,问道,“帝姬到府是寻夫人吗?不巧了,夫人带着大总管去乡下查账去了。” “舅母去了几日?” “回帝姬,今早刚去,怕要七八日才能回府。”小厮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家中还有谁在?” “回帝姬,三小姐与两位少爷一早去了国子监,国子监旬假才结束,下次回府要等到月底旬假。” “芷儿怎么还去国子监,她不是已经修学结束了吗?” 国子监,女子入学十五岁止。霍芷今年正好年芳十五,又是个不爱读书的性子,怎么突然又入读国子监了? 小厮笑着回答道:“原是三小姐和窦家少爷打了赌,后来夫人要去查账,不放心三小姐,便让护卫送三小姐和两位少爷去了国子监。” 赵清毓点点头,“既然舅母和芷儿都不在府上,那本帝姬便不入府了,待舅母他们回来,你告知他们一声,说本帝姬来过,并且让舅母进宫一趟。” “是。” 赵清毓来去匆匆,在霍府门前待了没一刻钟,又是一匹快骑,返回皇宫。 赵清毓召见薛翎,仔细问着她查案的过程。 “此事暂且搁置不动,此案你让你父亲薛侍郎协助过吗?” 薛翎一愣,“此事帝姬交由臣处理,臣自是要保守秘密,私下悄然进行,故此,家父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刑部一尚书两侍郎,除了林旭外,梁康和薛宗明便是刑部二把手。 林旭和梁康是郭淮和背后世家一手扶持上来的,但薛宗明则是不然,他是靠着自己能力,做案件实务,从底层一步一步升到刑部侍郎。 薛宗明中立派,从不拉班结派,深得景元帝欢心。 赵清毓终究不刑侦人员,有些事她摸不着规矩,所以,皇商一案她需要一个能力好,并且靠得住的人来协助她。 而薛宗明是最佳人选。 “你出宫一趟,带你父亲悄悄带进宫。”赵清毓说道。 薛翎望向赵清毓,犹豫再三,方才问道:“臣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当之处,所以……帝姬让父亲查这个案子?” 起初,赵清毓将皇商一事交于薛翎查办之时,薛翎虽面上一片平静,可是内心却是激动万分。 薛翎与一般世家女不一样,受父亲影响,她志同父亲,想辨清世间黑白,还大恒一片海晏河清。 只是,她是女儿身,没有机会能封侯拜相,入主朝堂。 -- 第45页 当初朝廷在世家女挑选赵清毓承佑殿女官事,她一马当先,自荐入选。 本以为她能够有所作为,可是没想到赵清毓常年驻守北境,又不愿携带宫中女官,导致她这些年一直留守承佑殿,无所作为。 帝姬信任,将皇商一事交托她查办,只是没想到结果还是要她父亲插手。 自己,果然只是空有大志,无刑办能力? 赵清毓看着薛翎一脸紧张,不由的轻笑一声。 “薛卿误会了,皇商一案,卿劳心劳力,将一众罪证掌握清楚。只是,你我终究不是刑部和大理寺人,案件调查,还得专案人员来把握把握,我才能安心。”赵清毓解释道,“皇商一事,关系重大,我们必须要十足把握。” 薛翎叩首:“臣误解帝姬,有罪!” 赵清毓将人扶起,“薛卿是我左右膀,我自是信你。我殿中之人,被各方势力安插眼神,唯独你,是我挑的。我信你,所以信你父亲。” “帝姬……” 薛翎大受感动,为刚刚自己的惶恐羞愧。 “快些去吧,注意安全。” “臣,领命。” 赵清毓在承佑殿一边翻看罪证,一边等着薛翎。可是等到月上梢头,薛翎还没回来。 赵清毓一个响指,从屋梁上跳下一个黑衣暗卫。 “联系小五,薛翎什么情况?” “是。” 不过三刻,黑衣暗卫便回来禀报。 “主子,小五和薛翎在中街遭遇袭击,如今不知所踪。” “小五没有留下信号?” “属下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黑衣暗卫停顿了一下,说道,“小五可能被当场擒住,所以没来得及留下信号。” “我知道了。”赵清毓眉头皱紧,“将人派出去,全力搜寻小五和薛翎。” “是。” 黑衣暗卫是赵清毓出生时,景元帝让霍家挑选训练出来的死士,保卫赵清毓安危,只听命于赵清毓。 暗卫自幼接受霍山训练,手上功夫难逢敌手。赵清毓先前将皇商的事交付薛翎时,便让小五跟着她,保护着她的安全。 可如今,两人齐齐不见了。 赵清毓双眼微眯,敢明晃晃的动她的人,看样子,她平日里太好说话了。 “来人,将刑部侍郎薛宗明和京卫统领姚远和召进宫来。让他们在养心殿外等着。” “是。” “传令京卫营,关闭京都四方城门,只准进,不准出。” “是。” 赵清毓传令下去后,便去拜见景元帝。 皇商一事,赵清毓之前同景元帝打过招呼,但景元帝从未过问,只是全权交由赵清毓,让她若是遇到困境再来找他协商。 薛翎失踪一事,赵清毓不想藏着掖着,既然有人有胆暗杀,她就有胆子挑大事情,涉事人员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事,薛大人有什么想法?”赵清毓问道。 薛翎将皇商一事瞒得紧,以至于今日薛翎失踪,景元帝召见,薛宗明才知道皇商招募受贿一事。 “薛翎失踪,与皇商招募一事脱不了关系。既然如此,不如从皇商招募一事查起。”薛宗明面色严峻,“找人一事,还得请姚大人多多费心。” 术业有专攻,薛宗明查案,姚远和找人。 “此事,所有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第35章 京都四方城门被京卫关闭,很快就被京都府尹上报景元帝。弹劾京卫统领姚远和私自关闭城门,引发城内混乱。 结果景元帝非但没有处置,反而让京都府尹协助京卫营搜查。 除了京卫营和京都府尹的府兵,赵清毓还让张庆丰带着一千军士在京中搜查,既然要闹事,当然要往大的里闹。 京卫营和张庆丰一行搜查了一日,没有半点进展,倒是薛宗明那边先发现了蛛丝马迹。 “臣查看了所有的卷宗,也问了其中证人,发现有人故意做局,拉帝姬入局。” 赵清毓脸色沉沉,“拉我入局?” 回想着皇商招募一事,不由的想到了茶楼上与张光耀相识。 “来人,将京都富商张光耀给我抓来。” “是。” 有侍卫奉命出宫抓人,薛宗明则是继续禀告着案件审查情况。 “这案件中,牵扯了霍大将军夫人,不知帝姬有无问过温夫人皇商一事。” 赵清毓摇摇头,“没来的及,我马上派人去请舅母回来。” “薛大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这事,我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臣自当竭尽所能,查明案件事实。”薛宗明拱手道,“只是,翎儿的事,还请帝姬多费些心神。” “这事,薛大人还请放心。薛卿不仅仅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定当给薛大人一个交代。” “臣谢过帝姬。” 当夜,承佑殿一黑衣暗卫向赵清毓禀告最新的追踪结果。 “小五和薛翎被关在城外一户农家地窖里,有十五名守卫看押。属下趁守卫不查,给小五递了信号。小五回了消息,他们暂时没有生命之忧。”暗卫继续问道,“主子,需要营救他们吗?” 若按照赵清毓的意思,必定歼灭所有守卫,将薛翎两人救回来,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剩下的便是大开杀戒。 -- 第46页 只是,薛宗明则是让赵清毓暂时按着不动。让旁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以为他们如同无头苍蝇时,他们也好撒网捞鱼,等暗处的人放松警惕,便是他们收网之时。 “你们暂时不要行动,守着便好。”赵清毓吩咐道,“若是,必要时,格杀勿论!” “是。” 隔日一早,温氏便被人请进了承佑殿。除了赵清毓外,薛宗明也在承佑殿等着温氏。 昨日温氏正同霍府总管和乡下佃户以及农庄的管家算着去年的收成和租子,就被承佑殿的长侍带着令牌请进宫来。 长侍一路紧赶慢赶,长路漫漫,颠得温氏胃里泛酸,想叮嘱长侍慢些,可是长侍说着事情紧急,根本不顾温氏难受。 温氏再问何事这么紧急,长侍则是一问三不知。 一路快马加鞭,赶着天明之时,进了皇城。 “毓儿,出了什么事?” 温氏也不与赵清毓寒暄,直接问着事情。 “舅母,皇商招募的事,你有没有参与?”赵清毓也不转着弯,直截了当问道。 温氏一愣,“我投了啊,你不是让破虏跟我说,让我投皇商一份吗?怎么?出了什么事了?” “不是投皇商一事,皇商名额买卖一事,你可知道?” “名额买卖?”温氏摇摇头,“我没听说过,皇商投名一事,我交给忠叔去做的,他没同我说过皇商名额买卖一事。” “霍夫人,帝姬如此在查皇商名额买卖和官商勾结,贪腐受贿一事,所有罪证,都指向霍夫人。”薛宗明冷着脸说道。 温氏看着薛宗明,又看看赵清毓。 “此事,我确实不知情,若是帝姬查案,需要审查,我一定会配合。”温氏说道,“我虽然帝姬舅母,可也是大恒子民。” “舅母,如今忠叔还在乡下吗?” “嗯,乡下的租子要人对接,我便让他留在乡下了。” 赵清毓看向薛宗明,见他点了点头,便传令长侍,让其将霍忠带回京都。 “舅母,皇商一事,我已经交给薛大人审理,你把你了解的情况,同薛大人说一说。” “好,臣妇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宗明领着温氏去了偏殿,赵清毓则是接见了姚远和。 “帝姬,京卫营已经搜查了京都三圈,可是并没有找到薛大人。”姚远和继续说道,“京都府尹宋大人意思是,怕贼人已经逃出京都,要是一直封闭城门,确实于百姓不便,所以想问问帝姬,这城门封闭几日止?” “你下去后,便去解封四方城门吧。” “是。” “城中搜查不到,便去城外搜查。”赵清毓冷冷道,“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找人不过是扯个幌子,薛宗明那才是重点。 “是。” 接下来几天,案件从承佑殿搬到城外一处宅子里偷偷审理。 “张光耀,你胆子不小,敢设圈让本帝姬往里钻?” 张光耀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纵横交错着鞭痕,血迹斑斑,已经受了一番拷打。 “草民冤枉,冤枉啊,皇商招募一事,我是受了帝姬您的指示,向上面送银子的。” 张光耀涕泪交加,仿佛受了天大冤枉。 赵清毓本没有想到张光耀,毕竟是自己找上他的。直到薛宗明提醒,她才知道,自己着了他们的道。 赵清毓行于京都,有头有脸的人谁不认识,张光耀作为京都首富,在赵清毓上茶楼时不识她? 皇商投名,涉及名额买卖,是能光天化日之下,茶楼大堂之上,与人随意讨论的? 张光耀从商多年,这么点警觉性都没有? 不,他不是没有,而是特地说给赵清毓听,拖着她入圈的。 看样子背后的人对赵清毓性子很熟悉,不然,怎么让赵清毓钻了进去。 若不是赵清毓一时想到让薛宗明插手这个案子,她怕是已经根据薛翎呈上来的卷宗,砍杀了一批人了。 设圈之人,是妄想赵氏皇族与百官为敌,与世家为敌。 朝廷失信于世家、百官,便会国家动荡,民不聊生。 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张首富,如今你还是藏着谁?”赵清毓冷冷说道,“来人,将雀燕楼的金雀姑娘带进来!” 第36章 “雀……”张光耀一时惶惶,可不过一息间收了情绪,冷着一张脸。 “张郎……”金雀泪眼婆娑,“奕儿他……” 金雀眼神瞥向赵清毓,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张光耀如何也想不通,自己藏了几年的金雀和私生子,怎么被常年驻守北境的赵清毓给查出来了。曾几何时,他的竞争对手将他查了几代,也没抓住他的把柄,可这才几天,他的秘密就被戳了出来。 要说金雀这事,还真不是赵清毓翻出来的,而是薛宗明手段。 金雀这条线,张光耀藏得紧,每每间隔几个月,才借着宴会之名去雀燕楼看望金雀母子。 张光耀是个狡猾的,可是再狡猾的猎物也玩不过老练的猎人。仅凭借一个送菜小贩,薛宗明顺藤摸瓜,找到金雀母子。 “我与金雀姑娘只是酒桌知己,帝姬带她前来,又想做什么?”张光耀装作无知,问着赵清毓。 赵清毓冷笑,“张光耀,你现在没有必要同本帝姬装算,本帝姬能将人带来,必然有十足把握。你在这作无谓挣扎,不如早点将背后之人交代出来。” -- 第47页 “帝姬说什么,我不清楚,皇商一事,我是听了您的吩咐。” 张光耀抵死不认,赵清毓见状,招了招手,张庆丰便从暗处现身。 “把金雀姑娘带下去,顺便,把张奕带来。” “是。” 张庆丰拖着金雀,往隔壁房间走去,金雀吓得花枝乱颤。 她虽为花楼头牌,可是自从跟了张光耀,这些年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平日里别人都是捧着奉承着,哪里受过这等惊吓。 “张郎,救我,救我……” 张光耀一脸冷漠,垂着头默不作声。 很快,隔壁鞭笞声和叫喊声混杂响起。 隔壁惨烈声还未停息,一个五六岁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人从屋外带了进来。 黑珍珠般的眼打量着屋内,待看到绑在柱子上的张光耀,小嘴一翘,圆眼一弯,甜甜的喊道:“爹爹……” 小孩如同小奶狗一般,扑向张光耀,张光耀冷漠的表情有些许龟裂。 “张光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北境哑奴?” 之前因为赵清毓将鹞族孩子训作哑奴一事,还被朝中文臣指责过,掀起风浪来。张光耀作为京都富商,时刻关注朝廷动向,对此事自是了如指掌。 “帝姬拿着懵懂稚儿作筹码,与一般盗贼何异?” 北境哑奴,大多受尽人世苦难,早早离世。 张奕虽是私生子,可也是张光耀放在心尖疼爱几年的孩子,更是他老来得子,倾尽了心血,做尽了打算,可没想到临了受了他的连累。 “在本帝姬这,从里没有稚儿,只有敌人和友军。”赵清毓冷声道,“来人,割了他的舌头,送往北境。” “是。” “爹……”小孩被人抱着,懵懂的喊着亲近人。 “等等,等等……” 儿子惊慌模样,终于让张光耀坚守不住,喊出声。 “住手,住手,我说,我说。” 赵清毓见状,吩咐道:“将孩子带到前院。” “是。” “说吧。”赵清毓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张光耀面前。 “敢问帝姬,若我全盘托出,帝姬能保我一家老小吗?” 赵清毓摇摇头,“你犯的非本帝姬个人得失,而是整个大恒百姓的利益,本帝姬保不住你们。” “可这是我一人所为,与我一家老小无关,帝姬何必牵连他们?”张光耀着急为张家人求情。 “他们既享受了你带来的好处,也应当承担你所作为带来的罪果。张光耀,你挺会做生意的。” “既然说与不说,我们都得不到赦免,那我为什么要配合帝姬呢?”张光耀冷笑。 赵清毓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把手,“其实你知道的,你说,还是不说,本帝姬都能找到答案,只不过花些时间罢了。” 凤眼微凛,“你如今所倚仗的,不过是这点时间而已。你说,本帝姬也许能保你个全尸,你张家十五以下男女流放。可你不说,本帝姬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凌迟处死,家中十岁以上,不分男女,斩立决,十岁以下,贬为贱籍,世代为奴为婢。” “与我来说,又有何异?”张光耀打定了主意,“草民求得不过一线生机,帝姬抬抬手,就能省了不少麻烦,不好吗?” 赵清毓手上动作一顿,“一线生机?” “是,只要帝姬放过草民,草民必定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张光耀赶忙表态。 赵清毓点点头,“好,便给你一线生机,一线之后,生死不论。” “好。” 张光耀与赵清毓达成约定后,便干脆的交代了背后所有人。 赵清毓没想到,只不过小小皇商招募,竟牵扯出了异邦势力。 赵清毓将张光耀交代的名单送给薛宗明,薛宗明问赵清毓借了一千军士,按照名单按图索骥,很快布下天罗地网。 “薛大人,这份名单确实没问题?”赵清毓问道。 “帝姬将名单交给臣时,臣已经查到一半人了,顺着这份名单找下去,确实无误。” “好,张庆丰,你让李博等人持我军令,前往海城、申城等地拿人,谁敢抵抗,格杀勿论。” “是。” 薛宗明阻止道:“帝姬,此事,臣以为,携带皇上诏令更为恰当。” “薛大人何意?” “皇商一案,涉嫌多方地方官员,世家,还有外邦商人,帝姬军令,适用于三军,并不适用于朝廷百官、世家,携带军令,不如携带陛下诏令,如此,无人可借此攻击帝姬。” 第37章 “多谢薛大人。”赵清毓点头道谢。 很快,张庆丰带着人手持景元帝诏令和赵清毓军令前往海城、申城和江城。 昭明元帅军令,可随时调动各城守城军,世家和官员若敢皇帝诏令,便由地方军士押解进京。 “薛大人,我舅母一事查清楚了吗?” 赵清毓一直忙着审张光耀,一时忘了霍家的事。 张光耀供述那份名单里,并没有霍家,显然温氏并没有入局。只不过是有人设计搅混水,让赵清毓投鼠忌器。 只是那些人,真把她当作战场上那些莽夫了。 “霍夫人虽然与皇商招募一事无关,但是她身边的侍女和霍府总管霍忠手脚却不干净。”薛宗明抬眼望着赵清毓,“名单上并没有他们名讳,罪证上大多也是伪造。至于那些确实的罪证,若是有意辩解,也能解释的通。” -- 第48页 赵清毓无奈一笑,“薛大人无须试探我,既然这事已经交托你,你尽管秉公处理。” 薛宗明拱手,“有帝姬这句话,臣心里便有了底。” “薛大人尽管放手去做,你身后有本帝姬。”赵清毓说道,“京都府兵、京卫营以及本帝姬带回的军士,任你差遣。” “臣,谢过帝姬。” “对了,薛翎已经救出来了,暂且安置在城外我一处别院,等皇商一事处理结束,她便可以回宫。” “多谢帝姬。” 赵清毓点点头,“本是我的过错。” “帝姬为大局考虑,何错之有?”薛宗明恭敬道。 “帝姬,张光耀您真的打算放他一马?”薛宗明不由问道,“臣查过他了,这些年,他兼并土地,打压其他商户,作奸犯科等事,可是一件没少。若是就此放过他,与朝廷无益。” 简而言之,张光耀是小人,是毒虫,应该借此机会,就地拍死。 “我答应过他,给他一线生机。”赵清毓说道。 “可经此一事,他必定不为朝廷所用,以后所行之事,怕也只会损害大恒利益。”薛宗明进一步劝说着。 “一线生机,我不会自毁其言。”赵清毓说道,“京都三十里外,有一处容一人通行的狭长小道,被行商戏称一线天。” 赵清毓话已到此,薛宗明已经明白了她跟张光耀玩了文字游戏。 一线天后,生死不论。 而张光耀,必死。 “臣,多言了。” “薛大人一心为大恒,怎会多言。”赵清毓站起身,“皇商之事,后续还需仰仗薛大人。” “臣自当竭尽所能。” …… “启禀元帅,除了申城知州抗令,就地正法外,其他人皆已押解进京了。如今,正关押在京卫营的大牢里。”张庆丰说道,“名单中异邦商人,有五人出海了,其他人皆抓住,同关押在京卫营。属下在三城码头皆留下驻守将士,一旦异邦商船停靠,我们便能将人抓住。” “张都尉辛苦了。” “属下职责所在。” 姚远和见张庆丰禀告完毕,便上前一步,禀告着自己手里经办的事。 “禀告帝姬,臣已经按照名单,将京都的官员和世家已经监管起来了。” 赵清毓摆摆手,“不用监管,全部抓起来。” 姚远和有些迟疑,“名单中官阶高于臣的太多,臣前往怕……” “姚远和,京卫营职责是什么?”赵清毓冷冷问道。 “保卫京都,守卫皇宫内院,保护陛下安危。” “你是谁的臣子?” “陛下的臣子。” 赵清毓瞥了眼姚远和,“所以,你怕什么?记住,你只是父皇的臣子。” 姚远和立即跪地认罚,“是臣一时糊涂,还请帝姬恕罪。” “本帝姬希望,京卫营能成为父皇手里最锋利刀,跟着父皇一起,刺向大恒的敌人。” 赵清毓再抬手,“张都尉,京卫营若是解决不了,你便带着兄弟们去拜访拜访那些颇有’骨气’的大人们。” “属下得令。” 一夜动荡,京卫营空荡荡的大牢里人声鼎沸。辱骂声,诅咒声,还有颤抖的求饶声,彼此交织在京卫营大牢中。 第二日朝堂上,弹劾赵清毓的折子堆满景元帝的御案之上。景元帝搁置不动,坐等赵清毓回朝。 赵清毓前一夜,便带着五百轻骑去了丹朱山。 张光耀等人有胆拉赵清毓入圈,除了各方势力胶着,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丹朱山的土匪。 京都两百里处,有一座丹朱山。丹朱山一直有匪,打家劫舍,京都府兵则剿匪过,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结果。赵清毓现在算是清楚了,哪里是剿不干净,不过是官匪勾结,互作倚仗。 丹朱山土匪是同其他世家名单一块供出来的,只不过,赵清毓一直搁置,没有拿他们开刀。官员、世家事大,等官员、世家的事情稳下来,匪贼一个也逃不了。 如今皇商招募一事算是打定,是时候进山剿匪了。 丹朱山上有多少人,连张光耀也说不清。但是每年送出去采购物资的银子,少说也有百万两。 西北镇守上万将士,军费也不过五百万,若按照这个数字计算,丹朱山上至少有两千匪徒。 赵清毓留下五百士兵协助京卫营,剩下的士兵全被她带出来剿匪了。 夜幕降临,埋伏在丹朱山的士兵悄然无声的向丹朱山挺近。 赵清毓命人守住丹朱山进出口,带着其他人借着月光,摸到土匪寨子门口。 寨子前方是两座瞭望台,每个瞭望台上有一名土匪。寨子门口三四名土匪东倒西歪的靠在大门柱子上,迷糊的举着手里的酒瓶。 赵清毓一招手,六名弓弩手排列来,没人瞄准一个匪徒,赵清毓五指握拳,六支箭朝着不同方向射出,六名匪徒应声倒地。 “进!” 三只列队快速的冲进匪徒寨子,一众匪徒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命送乱刀之下。 赵清毓没想到丹朱山的匪徒如此不堪一击,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所有匪徒全部被剿杀。 赵清毓清点过人头,不过四百人。 百万银子养了一窝软蛋,也不知道京都那些世家和张光耀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 第49页 赵清毓命人搜寨子,竟在土匪头子的屋里搜出整整五箱白银,约莫有一百一十万两。寨子里的兵器库里,各色刀剑一千之众,就连马都有一百多匹。这装备比西北军可强了不少。 赵清毓割了丹朱山土匪头子的首级,将其绑在马屁股后,马鞭一甩,往京都去了。 “皇上,帝姬不由分说,让张庆丰和姚远和到处抓人,搅乱朝廷安稳,这是要毁我大恒百年基业啊!帝姬恣意妄为,于国无益,于社稷无功,其罪当诛!” “臣附议,帝姬南征回朝,便肆意杀戮,视百姓人命如草芥,皇上若不处置,不足以平民愤!” 第38章 “于大人怕是说错了,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吧!” 白色布裹上被殷红的血渗透,如同腊月红梅落在地上那般鲜艳欲滴。 路途中的风,已经吹干了淋漓鲜血,只剩一股腥气往殿中群臣鼻子里钻。 殿中群臣咽咽口水,帝姬这又去哪里杀人了? 这拎的是谁的脑袋? 殿中众人感觉脖子间一凉,缩着脑袋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赵清毓在群臣惶恐间,将丹朱山上匪首的头颅扔在地上,一撩长袍,单膝跪地。 “臣不负陛下厚望,已经剿灭了丹朱山土匪。” 景元帝抚掌大笑,“好好好,元帅辛苦了,快快起身。” 殿中群臣被景元帝与赵清毓一番对话弄晕了,茫然的看着赵清毓和景元帝父女俩你来我往的“吹捧”。 “陛下,帝姬虽剿匪有功,可是搅得朝堂人心惶惶,社稷不稳,其责不可不追!” “臣附议。” “臣附议。” “……” 赵清毓眼神瞥过一众百官,冷哼一声,“各位大人真是为大恒着想啊。” “臣等身为大恒子民,当需为大恒着想。” 赵清毓懒得同殿中百官相互攻讦,只是点了薛宗明,便退出朝堂。 与其同他们浪费口舌,还不如去京都首富宅子吉看看,见识见识他的家产。 张光耀还被关在京外别院,其他族人都被看押在家宅之中。等名单上得百官、世家处理了,剩下的就是处理这些小鱼小虾的时候。 有人为赵清毓端来一把椅子,赵清毓坐在张光耀堂屋之中,看着来来往往的军士和京卫抬抬搬搬的,手脚灵巧勤快。 户部有个最会珠算的司长,被赵清毓临时抓壮丁抓到张府。 一张算盘,一根狼毫,从日升到月落,从朗朗乾坤到暮暮夜色,张家的钱财算了个七七八八。 “现银八千六百五十一万七千二百九十四两七钱,玉器、珍宝、古玩十七箱,字画一百零七幅,其他西洋玩意、异邦物品整整三十二箱。” 赵清毓听着司长嘴里唱着账,不由心中羡慕,一个小小商人家宅之中的银钱和珍宝比皇帝的内务府还多,这银子怕是比国库还要多。 商人已是如此,那么那些世家呢?百年积累,簪缨世家,怎么着也不会输给他们瞧不起的商人吧。 大恒不缺银子,可也不嫌弃银子多,既然要动世家,不如从收回爵位,抄家罚没开始。 此次皇商招募一事,是申城、海城和江城世家联合异邦商人勾结京都官员设定得套,只为了让三城港口为地方所控。 地方官员和世家求得港口利益,异邦商人则希望增设港口,减免商税,甚至在港口划区域让异邦商人自己管制。至于京都官员,他们所求,不过一个钱字。 早前港口通商,涉及利益不深。世家和地方官员还没考虑到港口之事。等他们回过神来,三座城的港口已经被景元帝牢牢抓在手里。 赵清毓早前便说过,世家从不在乎坐在龙椅上的是谁,他们只要自身利益不受损害,皇帝是张三还是李四又有何妨? 世家早先计划着联合地方官员,偷偷渗入港口管控一系。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赵清毓突然招募皇商,打乱了他们所有计划。 所以,他们不得不冒险一试。 拉一些无辜人做挡箭牌,一旦朝廷冤屈其他世家和百官,他们自然有一千种方法接管港口。 财帛动人心。 皇商招募一事,前前后后涉及了十六家世家和二十多位六品以上官员,审理时长三个多月。六月第一场雨落时,京都菜市口血流成河,腥气在菜市口经久不散。 世家根深蒂固,拔出这十六家花了赵清毓不少功夫。甚至其中四家,竟联合纠兵反抗当地府兵。幸而赵清毓坐镇京都,一张帅令,领着当地驻军,直扑世家庭院。 大恒百年来世家与朝廷对抗最激烈的一次,轰轰烈烈的开场,凄烈落幕。 皇商招募一事后,世家人心惶惶,收起骄奢淫逸的脾性,缩着尾巴过日子。 近四十家被抄,朝廷进账两万三千五百八十多万两,玉石珠宝不计其数,各项价值计算清楚,差不多顶大恒五年税收。 世家不愧是朝廷的蛀虫。 世家、百官一事处理结束,便轮到张光耀。 三个月不见,原算富态的张光耀已经瘦得皮包骨。脸颊凹陷,脸色蜡黄,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帝姬,帝姬,您终于来了。” 张光耀双手抓着牢房木柱。 三个月前,他被投入了京卫营的牢房,眼见着牢房里的人被拖出去,鞭笞,扔进牢里,再鞭笞,直到一日被拖出去,再也没回来。 -- 第50页 原本满满当当的牢房如今空荡荡,随着牢房清空,牢房的狱卒像似忘了张光耀一般,记得时给一碗馊糊糊,忘了,便饿着。 张光耀只能默默的忍着,赵清毓答应给他一线生机,他要活到生机降临。 “来人,打开。” 殷勤狱卒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却没有松开张光耀的手镣脚镣。 “张光耀,今日我来兑现承诺。” 干枯的人鲜活了起来,俯首叩谢着赵清毓。 “来人,打开他的手镣脚镣。” 一狱卒应声开锁。 “走吧。” 一行快马,很快出了京都。 延绵高山,一线细长光亮在乌黑一片中乍现,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为未知指明目标。 快骑停驻,张光耀被赶下马。 “张光耀,那前面便是一线天。” 张光耀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条细长甬道,一时没明白赵清毓的意思。 “帝姬,这是何意?” “跑吧。” 张光耀闻言,也不去追问到底,提起虚软的双腿,朝着高山跑去。 赵清毓眯着眼,瞧着张光耀越跑越远。她拿起挂在马鞍处弓箭,挽弓搭箭,瞄准远处的人影。 “咻”。 箭矢穿透皮肉,张光要被箭矢惯例带倒在地。后背的痛让他顿悟刚刚自己问题的答案。 一线生机,逃出一线天,才有一线生机。 而他,注定逃不出一线天。 “回京。” 赵清毓一声令下,十几骑快马掉头往回奔去。 “臣有负帝姬所托,罪该万死。” 薛翎这两日才被安排回宫,赵清毓忙着其他事,今日才见到她。 可一见她,薛翎就一个负荆请罪。 “薛卿何罪之有,快些起身。”赵清毓说道。 “臣被人设圈,差一点陷帝姬于危难。” 赵清毓摇摇头,“这事不怪你,我自己也有责任。” 不待薛翎接话,赵清毓便继续说道:“皇商一事,还有诸多事宜未定,仍需要人管控。这事我已经交代户部侍郎,现在你既然回来了,便协助他处理。” “你代表着我,可要警惕些,莫让人钻了空子。” 薛翎感激涕零,没想到帝姬没有抛弃她,反而委托她重任。 “臣,自当竭尽所能,不会辱了帝姬威望。” “好,去与户部对接吧。” “是。” * “毓儿,霍忠已经被处置,这霍府始终需要一个总管,你有没有什么人推荐?” 第39章 霍忠和温氏侍女已于一个月前被判流放,只是赵清毓没让他们活着到达流放地界。或许,皇商一事他们罪不至死,可是背叛霍家一事,只有一死。 霍忠一走,霍家势必要重新添人。霍家未列侯爵,没个迎来送往的管家,肯定不成。 借着皇商一事,温氏打卖了不少侍女长侍。霍家宅子里的主子如今只有温氏和几个年轻一辈的,要不了那么多人伺候,与其担心以后又出了什么事,不如打卖干净。 堂堂侯府住宅,如今只有十来个侍女、长侍。 赵清毓摆摆手,“我这没有推荐的人,要不舅母在南街转转,那边听说有插草标的人。” 温氏一阵叹息,“哎,当年霍忠也是插标卖身进府的,可还不是……” “舅母,如今家里留下的人你查过了?”赵清毓问道。 “他们不用查的,都是你外祖挑选来的。”温氏说道。 说话间,一长侍拿着一篮子东西进了花厅。 “夫人,庄园的吴叔说水塘里刚长了一茬水芹菜,嫩得很,便差人送来一篮子,让您和姑娘少爷们尝尝鲜。” 竹篮里的水芹菜青翠水灵,根茎被处理得干净,白白嫩嫩的,一阵阵清香往鼻子里钻。 赵清毓微眯着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名字浮现脑海。 “江东,你怎么在这?” “见过帝姬。”江东笑容灿烂。 眼前的人脸颊饱满,身材健壮,不见两年前瘦弱、苍白模样。 只是那笑,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依旧灿烂不减。 “你怎么在这?” 赵清毓记得,两年前西夷来犯,赵清毓领着五千将士迎敌,虽将西夷斩杀大半,驱逐百里之外,可是因为装备不足,大恒损失惨重,近一半人折损在西境。 而对江东,赵清毓印象深刻。因为当日正巧是江东十八岁生辰,军中好友正起哄给他办成年礼,一阵号角响起,原本热热闹闹的士兵奔赴沙场。 而江东那会被西夷人砍上脚筋和后背,人虽然救回来了,可是腿废了。 残了的,废了的人,只能卸甲归田。 江东区同其他士兵一般,拿了抚恤金,便消失了。 赵清毓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些卸甲归田的士兵,没想到居然在京都,在霍府遇见了。 “属下……草民两年前就在霍家的庄园里干活了,这两天府中一时人手不够,便被夫人叫到府里顶替一段时间。” 赵清毓不解的看着温氏,她从来没听外祖父和舅舅们提起过这事。 温氏让江东将水芹菜送到厨房,才慢慢和赵清毓解释起这件事来。 不仅仅是两年前,而是很多年前开始,忠烈侯霍山便在做一件事,便是为战场上那些受伤的将士安排出路。 -- 第51页 若是有家室,有老子娘的,愿意回归故里的,霍山便除抚恤金外,再额外给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归乡。 若是形单影只,孤身一人的,愿意去寻觅自己的生活的,霍山会同样给他们一笔银子。若是他们无处可去,霍山便安排他们去京都,去自己的庄园里干些活,大家聚在一起,也能热热闹闹的过着日子。 “只是,霍家能力有限,帮不了所有人。你外祖父也因为这事常常叹息。”温氏说道。 赵清毓虽然驻守西北境,可是她心里只有守卫疆土,抵御外敌,其他的,比如安置受伤士兵这些后续她却没有关注过。 大恒虽然重文轻武,可是自霍英为后后,战场士兵死伤便有一笔抚恤金。亡者八十两,伤者四十两。 有了这笔抚恤金,大恒军士也算是有了保障。 “他们手里有抚恤金,虽不多,但是按照一般人家开销,也能花个十来年……” 温氏摇摇头,“你们战场上的事我不懂,可是官场上的时我倒是听说过几分。”温氏顿了顿说道,“就如同做生意,霍府摆在铺子里卖的精米,二十文一斤,可是我们从中二道贩子那里收来只要十五文,可是二道贩子从底层老百姓那里收来,可能只要十文,要是年成好七八文也是能拿下的。层层盘剥,从一开始的二十文到底下老百姓手里,只剩十文了。” “朝廷的抚恤金,说是八十两、四十两,可是将士们真正能拿到的,又有几两呢?终究是不够生活,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留在京都呢?” 温氏的意思最明显不过,朝中官员贪墨了将士的抚恤金。 “他们好大的胆子!” 赵清毓坐不住了,站起身便要去兵部。 温氏一把拉住她,“你别冲动。抚恤金这事你外祖父早些年就同兵部理论过,可是他们总是有理由搪塞过去。你外祖父又不能总是待在京都,这事便一直拖到现在。” “不过,我听说你外祖父上次离京时,将这事托付给窦将军了,你可以去窦府问问。切莫着急上火,这事啊,不是一蹴而就的。” “好,不着急,舅母,我先去窦府问问情况。” 赵清毓提着步子往外走,温氏碎步子追在身后,“吃完饭再去吧,厨房里正做着午饭,有你爱吃的清蒸鱼。” “不吃了,舅母,我走了。” 赵清毓知道鹞子翻身,跃上马背,一骑绝尘,消失在温氏眼前。 “哎,这孩子,这着急的性子,和她外祖父一模一样。”温氏叹息道。 窦应德刚下朝,出了殿门,就看到府上管家牵着一匹马等在殿前。 “你怎么来了?” “老爷,帝姬上府上了,说有急事找你。” 难道又是文武兼并之事?窦应德猜想着,可是上次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这文武兼并哪里是他们年轻人想得那么简单。 窦应德纵使有万般猜想,也不好耽误赵清毓。他拒绝了官轿,骑着管家带来的马,矫健的骑向窦府。 “抚恤金一事?帝姬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了?” “窦将军,我也不同你绕圈子,我就想知道,抚恤金一事,如今您老调查到哪个地步了?” 第40章 “帝姬怎么突发想起抚恤金的事来?” 最近皇商一事,赵清毓搅得朝廷风生水起,动荡不安,窦应德本以为她会借着这场风,好好揪揪世家的过错,再打压打压世家。 可菜市口砍人的事情还在民间和朝廷流传,赵清毓又把这目光瞄准了士兵抚恤金。 看这来势汹汹的样子,兵部要倒霉了。 “抚恤金一事,是霍侯爷去岁秋天交托给我的,侯爷让我暗中查访,等他回来作定夺。因为私下里调查,所以能调查范围有限。如今我只调查到京都近郊几个县阵。”窦应德说道。 赵清毓连忙问道,“结果如何?” “老臣调查了约一千多户,近郊县城,亡者二十两,伤者十两。远些的村镇,亡者不足十两,伤者五两买断。”窦应德叹息,“这还是在天子脚下,京都城郊。那些偏僻地方,抚恤金有没有都不好说……” “窦老,你手上收集到能用的东西?” “自是有些,但是兵部认不认就不好说了。”窦应德接着说道,“而且,抚恤金一事,也不是兵部一部为之,从朝廷发下的银子,一层层盘剥下去,到老百姓手中都只剩些分毫。” 赵清毓满目愤懑,“如此可恶,怎么不见百姓来告?” 李老头携带幼孙,上京状告王家,并不是凭借一腔怨愤之情,盲目上京告御状。 他是有倚仗的,他的倚仗便是大恒□□皇帝设在天子门庭处一张登闻鼓。 李老头知道上京敲登闻鼓,其他百姓应当也是知晓的,可赵清毓似乎从未听说过,有人因为抚恤金的事,敲响过登闻鼓。 窦应德叹了口气,“下瞒上掩,老百姓很多都不知道抚恤金一事。而且,不是所有人能像李老头那般运气好,有帝姬一路相护。有些人便是知道冤屈,也不一定能活着到达京都。” 赵清毓一掌拍在身侧的茶台上,茶台受力不住,被拍出三四道裂痕。 “这事,我绝不姑息!”赵清毓凤眼含怒,随后转头看向窦应德,“这事,还需要窦老协助我。” “老臣誓死相随。” -- 第52页 * 赵清毓分别向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递了两份信,让他们统计一份近五年来战死沙场或受伤卸甲军士名单。 既然要整治,赵清毓并不打算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次,她要这些连抚恤金都敢盘剥的人知道,手伸到军中事务上的后果。 除开西北大营外,赵清毓让张庆丰从军伍里调了一百人,从十座州府县镇里调取近五年抚恤金发放的名单。 名单对比,再走访阵亡和受伤士兵老家,赵清毓便能摸清,这些年发放的抚恤金到底去了哪里,喂饱了谁的胃口。 可是,这些事需要大量时间走访,好在自己还要留在京都,不着急一时。 翌日早朝,刑部尚书林旭上奏了一份名单,乃经办李王两家之事的县府两处官员,其中渎职者名单。 不过,这名单刚由刘福转呈给景元帝,大理寺卿也上交了一份名单,其中名目除了渎职外,还有私相授受,贪污受贿,罔顾人命等等事项。 而名单上的人员也从县衙和府衙小吏,上升到县府一把手,其中牵扯出整个地方官府人员。 景元帝还未表明态度,刑部和大理寺便吵得不可开交。党羽之争,自古以来如此。最后不过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很显然,此事景元帝时支持大理寺。一封诏令,罢免了十几位官员。 皇帝决策,便是郭系一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便是同吏部打好关系,将郭系一脉再推上去。 不只是郭系官员如此打算,大恒其他党派都想趁这个空档将自己人推上去。如此,他们便可以掌控一方大权。 只可惜,朝中诸多党派愿望落空。等他们厚着脸皮,备着薄礼找上吏部时,对方连任职的文书都已经发出去了。 景元帝下发罢免诏令时,同时给吏部一份名单,连管职都指定清楚,根本没有吏部可以操控的可能。 李王一事算是有了定论,皇商招募一事还在进行着,刚刚定下来的,还有武举一事。 之前赵清毓前往武举现场,发现诸多问题。虽然当即提了代笔答题一事,可是她还是担心其中有猫腻,便临时改了排名规则。 武力和谋略分列两项,不再累积成绩,而是分别排名,择其前两百名进入最后会考。 而最后一关,由赵清毓任主考官。 赵清毓前三日收到排名名单,在武力排名前列,看到了熟人。那个大字不识,六场连胜的常超。 因为武力和谋略排名有重合的人,所以最终站在练武场上的只有三百一十人。 赵清毓站在高台之上,身着白衣银甲,身后的披风迎着风猎猎作响。一支银枪立于身侧,一双凤阳带着审视,锐利的看着高台之下的众人。 “诸位是从千万人一间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本帅希望你们以后会是大恒边疆的守护者,是大恒战场上的一支利刃。” 赵清毓顿了顿,继续说道,“也许你们并没有想着成为一方大将,镇守边疆,上阵杀敌,但是本帅不管你们因何目的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可是本帅想说的是,既然站在这了,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你们初心。” “你们是大恒的男儿,本帅希望,你们以后不论身在何方,身处何职,都要记住,你们的根,在大恒!” 如今现在练武场上的三百一十人,很多只不过是因为科举走不通,换了条路径谋取一官半职,可能有些人只想做个京都小官,有的甚至只想城防小吏,拿一份稳定的俸禄,有着些许人尊崇便可。 可是不管是何目的,赵清毓唯一的要求,也是最重要的要求,便是不可叛国,不可不忠。 练武场一阵寂静,赵清毓也不想耽误时间,直接吩咐身侧将士,安排考核。 打乱对接,不分对手,单人作战也好,团体作战也好,三天时间,立于教练场上者胜。 三百多人,想要单人作战,打败其他人,太难,最好便是团队合作。有武力,有谋略,方可能取得胜利。 不过,这些不是赵清毓需要替他们考虑的,她要得是万里挑一。 第一日,练场上乱作一团,虽有一些人已经选择团体作战,但是团体太小,很容易被人打散,最后还是垮成一盘散沙。 第二日,场上人员分成六个团体,两两作战,已有两支队伍被击败,退守在练武场一旁的凉亭里观战。 当天,窦应德一下早朝,便骑着马来到了练武场。 “这些小子狡猾的很,你看看,那十来个个,绕到对方侧翼,已经列好阵势,准备是来一个包圆一个了。”窦应德哈哈大笑,“这招关门打狗,将军二十年前用过,没想到如今还能再见……” 窦应德嘴里的将军是霍山,可是赵清毓瞥了眼窦应德说得阵形,那不是围合阵形吗? “这不是常见的围合阵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围合阵,你看看那几个人,左前方那几个人看到了吗?那里是一道门,那几个那些□□的人可以看做门栓,一旦他们□□围合,入阵德人就逃不出去了。”窦应德说道,“只是这个阵形适用于交战人少时,将军也只用过一次。不过那一次凭借这个阵,抓到了北漠的赫蛰。” “只是时间久远,年轻一辈知道的不多了。”窦应德继续说道,“如今围合阵,大多是从将军的关门打狗那个阵势演化而来的。” -- 第53页 赵清毓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亮。 “窦老,您还记得以前一些阵形吗?” 窦应德有些懵的看着赵清毓,老实回答道:“每个阵形我都实战过,当然记得。” “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窦老能同意。” “帝姬,你说!只要能用得到我的,我义不容辞。” “我想请窦老把知道的阵形全部编写出来,撰写成册,以供将士们学习。” 第41章 “帝姬让我编书?”窦应德一脸吃惊,“帝姬莫不是拿老臣寻开心吧?” “老臣最是厌烦握笔写字,不然也不会跟着将军去北境,一待便是几十年。” 窦家在窦应德之前,原是书香门第,家中也是有科考及第,入主六部三司的祖上。可到了窦应德这辈,偏偏是个喜欢舞刀弄枪,家里人一个没看住,竟偷偷溜到了北境。 窦啸便是像极了窦应德年轻时模样。 只是窦家如今就剩窦啸这根独苗苗了,窦应德也老了,没有赌的勇气。 “我是真心实意,想窦老能将几十年在沙场上征战的经验写成书籍,尤其是那些精妙的阵形队列。”赵清毓解释道,“大恒将士大多是迫于无奈,因离家服兵役,才走上战场。而战场上刀剑无眼,所有人都是赌着性命在拼。” “若是有经验学习,作指导,我相信会大大减低大恒军士的伤亡。” 道理窦应德都懂,他当然愿意接下这件可能扬名立万的事,他更愿意有人能通过他的经验保卫大恒。只不过厌烦书写也是真的。 “这事老臣揽下了。只是,帝姬能不能给我配备一个写字先生,我府上都是些粗人,写不惯字。” 最关键的,窦应德认为这本书需要保密,最好只在大恒将士之间流传,免得被北漠和大小忽安那些蛮夷学了去。 找个写字的先生容易,可是要找一个值得信任的写字先生可就不容易了。 赵清毓一挑眉梢,嘴角勾着坏笑,“正巧,我这还真有个人推荐给你。” 国子监旬假,窦啸回到府上,竟被自家爷爷告知,未来几个月,自己可以不用去国子监报到。 窦啸先是一愣,等确定不是自家爷爷给自己设圈套后,便牵着自己的小马,溜溜哒哒找自个好友分享喜悦去了。 好景不长,第二日,窦啸又牵着马,准备赴昨日之约时,被自家爷爷给揪住了。他爷爷居然要写书,还让他代笔! 窦啸没想到他从一个坑掉到了另外一个坑,而这个坑,还是赵清毓给他挖的。 深藏功与名的赵清毓此刻正看着属下呈上武举最终排名名单,那个大字不识的常超居然位于名单首位。 “卢舀,这几场你一直盯着,你觉得这一批能力如何?” “尚可。” 卢舀这人人狠话不多,眼睛又很毒辣,看人很准。当年赵清毓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最后他和张庆丰一样成了赵清毓么左右手。 不过与张庆丰不一样,卢舀更多的是替赵清毓训练将士,管理军伍,对战时出谋划策。 他是张庆丰口中实实在在的“狗头军师”。 “若是将他们投放边境,如何?” “不可。” 赵清毓侧过脸,直视着卢舀,“为何不可?” “武出众者无智,有智者乏武。” 赵清毓指着名单上的常超,问道:“他是为何排在首位?” “武力出众,有小计。难登大雅之堂。” “武力出众,又有小聪明,若真的去了边疆,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几遍,便有可能成了精兵强将。”赵清毓说完,瞥了卢舀一眼,“若是早早有人教导,也许能更早为大恒效力。” 卢舀神色未变,只是缓缓的眨了下眼,漫不经心般说道:“元帅,有事不妨直说。” 赵清毓状作憨憨一笑,“真的是什么都逃不过卢都尉的法眼。” “我有一个想法,想成立教武堂。”赵清毓说道,“教武堂主要教导有意学习功夫和沙场经验的人,可以教人功夫,教人用兵之道,也可以教人识字。而教武堂里教导的人,我希望是那些卸甲归田的将士,伤残和孤寡者优先,每个月由当地县衙发放俸禄……不,束脩?” “如此,即可以为有志者提供求学的地方,又可以帮到那些卸甲归田的将士们,一举两得,你觉得如何?” 卢舀摇摇头,“不可行!” 赵清毓蹙着眉头问,“为何不行?” “有闲工夫的人会去私塾读书考科举,没工夫的人,都忙着生计,求存活。教武堂,只会形同虚设。” 一模一样的理由,同文武兼并一样的理由,却也是赵清毓不能解决的理由。 赵清毓努力的保卫着大恒一方平安,却没有勇气去宣告,她能让每个大恒子民富足无忧。 世上还有很多人如今还在生存线上挣扎,谈何学习呢? 赵清毓神情萎靡。她十五岁之前,生活在繁华堆砌的京都,入眼的皆是盛世。后来,塔驻守北疆,入眼的皆是惨烈凄凉。 她不是无知少女,面对现实,却又无可奈何。 “我天真了。”赵清毓叹息道。 卢舀耷拉着眼皮,眼神略过赵清毓,清清冷冷的说道:“只是时间问题,教武堂一定会在大恒遍地开花的。” 赵清毓抬眼望去,卢舀还是那副漫不经心。清冷模样,赵清毓“噗呲”笑了一声,“卢都尉这是在安慰我?” -- 第54页 卢舀不露一言,并不接着赵清毓的打趣。 赵清毓深呼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教武堂一定会在大恒遍地开花的。” “那么,就让我先试试这批小花的水平!” 常超几人没想到,堂堂大恒帝姬,三军统帅赵清毓要同他们在练武场对战。 两场对战。 第一场,对战赛。以一敌十,赵清毓亲自考核武举前十的功夫。 第二场,对抗赛。赵清毓率十五人同场上三百一十人作战,夺得悬于高台之上的头彩。 一支银枪,凤眼微敛,由远到近的脚步声和风声无一不在宣告着敌人来袭。呼吸间,一把大刀向赵清毓劈来,眼见着要劈上赵清毓面门,大刀堪堪停住。 大刀未开刃,伤不了人,可是握刀的人还是撤回了力,将刀硬生生的拖停住。 对战开始,赵清毓便说了,战场无尊卑,只有敌人,只有你死我亡。可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些人还是有所顾忌。 赵清毓没法子左右这些人的想法,唯一能告诉他们的是,他们要不拼命,就丧命。 赵清毓趁着握刀之人迟疑之时,一枪杆打在那人手腕上,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腕痛得发麻,手上的刀也应声掉地上。赵清毓接着又是一个抬脚,直接将人踹飞一旁,口吐鲜血。 眼神扫过剩下的几人,冷冷说道:“如今便是战场,不战便亡。” 剩下几人本以为只是走走过场,没想到居然来真的。他们对视一眼,千言万语不言而喻。 九个人,拿着不同武器,却做着相同的事,便是冲向赵清毓,誓要将赵清毓干翻在地。 银枪高抬,格挡掉来袭的武器,随后赵清毓一个借力,跃到几人背后,银枪如龙,攻向几人的小腿。 几人抱着受伤的小腿跳着脚,大约是多次攻击不得逞,激发了他们的胜负之心。尤其是常超,直接扔掉手中武器,蛮牛似的扑向赵清毓。 赵清毓快速躲过常超攻击,其他人见状,赶忙攻击赵清毓后背与侧方。 练武场上,以一敌九酣战几十回合,卢舀漫不经心的看着。 他们元帅可真是有耐心,在这逗猫呢? 赵清毓功夫卢舀是见过的,不说一般将领,便是威名赫赫的忠烈侯和其二子两孙,都不一定打的过她。她是个天选的苗子,又是个勤奋苦练的,怕是整个大恒都难逢敌手。 一个内侍急急忙忙的跑到练武场,眼看着赵清毓与人对战,又不好惊扰,如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卢舀瞟了眼,懒懒问道:“何事?” 内侍见有人问话,知晓有机会送达诏令,神情一松,脸上堆着笑道:“陛下召见帝姬,事态紧急!接令即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7 21:51:16~2022-02-09 09:1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父皇着急唤我何事?” 赵清毓放下银枪,褪下铠甲,问着身侧的内侍。 “奴才不知,是福总管不便,差奴才来练武场寻您。” 赵清毓将令旗交给卢舀,“剩下的对抗赛,你替上场吧。” “是。” “你注意点,别伤了他们的自信心。”赵清毓不放心叮嘱道。 卢舀回道:“我尽量。” 对抗赛既然交给卢舀,赵清毓也不好过多干预,只能寄希望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 贤妃郭姝刚从宫外行宫回来,远远的瞧见一骑快马打宫门口往内廷奔去。 郭姝身侧跟着的是表妹柳氏,因托着姑姑关系,这次从行宫跟着郭姝回宫,以后跟在郭姝身边伺候。 柳氏见郭姝面色不虞,眼珠子一转,亮着腔道:“这人好大的胆子,皇宫内院敢冲撞贤妃娘娘,你们还不快将他拿下,狠狠教训一顿!” 郭姝身后伺候的,哪个不知道敢在宫内策马的,只有帝姬赵清毓。 这帝姬,可是他们家娘娘都不敢得罪的,如今娘娘还没发话,这表姑娘瞎指挥个什么? 柳氏见自个都发话了,身边的侍卫和内侍就没有一个上前的,脸色噌的一下黑起来了。 “怎么?我说话不算数?你们这群狗奴才,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 “茹儿!”郭姝冷喝道。 柳茹瘪瘪嘴,“表姐,我这是替你不平呢,你呵斥我做什么?” “将表小姐送出柳府,告诉姑奶奶,就说……表小姐要打明颐帝姬。” 柳茹愣神,还没从表姐要把自己送还家中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又被郭姝送还的理由给委屈上了。 “表姐,你若不喜欢我,可以直说,偏偏编造莫名的理由加在我身上!”柳茹哭唧唧,“我什么时候要打帝姬了?” “刚刚!”郭姝冷冷道。 “皇宫内院,能驱马者,唯有明颐帝姬。你刚刚不还叫嚷着要把策马的人打一顿吗?” 柳茹愣在当场,“她……她是明颐帝姬?” 柳茹咽咽口水,若不是表姐拦着,自己刚刚是不是死定了?谁不知道,明颐帝姬暴虐成性,一个不如意,就要人脑袋。 柳茹摸摸自己的脖子,幸亏自己使唤不动宫里的人,保住了小命。 -- 第55页 可她心有不甘,争辩道:“我也没真的打啊,表姐不能因为这事把我送回去?” “连皇宫的规矩都不清楚,哪天死的你都不知道。你死了就死了,别到时候连累郭柳两家。” “来人,送表小姐回去。” 郭姝不愿同柳茹再争辩,直接命人将吵吵闹闹的柳茹送上马车,送回柳府。 柳茹送走了,内院策马的赵清毓也没了踪影。 郭姝望着空空荡荡的内院,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赵清毓!” * 赵清毓紧赶慢赶,等见到景元帝时,景元帝正坐在御膳桌前,等着赵清毓回来。 赵清毓将马鞭递给刘福,然后坐在景元帝对面。 “爹,你差人急匆匆的唤我何事?” 赵清毓话刚说完,一宫女端着水让赵清毓净手。 赵清毓随意的搓了两下手,擦干净后抬眼看着景元帝,等着他的答案。 那知刚刚还清风明月的景元帝表情一垮,委屈道:“毓儿,你多久没同爹一起吃顿饭了?” 赵清毓表情凝结,所以急冲冲差人把自己从练武场上喊回来,就是为了吃一顿饭? 她回京这几个月,也没少……呃,好像是没有几顿。 “爹,我这不是一直都忙着吗?” 景元帝肩膀一垮,“忙忙忙,是忙,忙点好哇……” 赵清毓觑了眼景元帝,那表情,和好字可没半毛钱关系。 赵清毓拖着椅子,挪到景元帝身边。拿起景元帝的碗,造了碗甜汤放在他面前。 “来来来,爹,喝点汤,心里暖。” “心里暖,哪里是喝汤就能喝暖的……” 赵清毓无奈,只能哄道:“我跟爹你保证,以后只要我在京都,一天至少和你用膳一次,怎么样?” 景元帝瞟了眼赵清毓,随后道:“你忙着呢,这种承诺可不好使……” “那你要……” “启禀陛下,帝姬,军器监许大人殿外求见!” 殿外要事求见,刘福无法,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拉着家常的父女俩。 打断天伦之乐虽然可憎,可是刘福更清楚,与天伦之乐想比,对景元帝和赵清毓来说,国家大事更重要。 景元帝筷子一扔,脸色一沉,“让他滚进来!” 赵清毓听到军器监三个字,心中激扬,她小舅舅出海回来了! 霍破虏几个月前带着军器监人远航,赵清毓本以为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如今这才四个多月,远航的船只就回来了。 若不是怕火上浇油,赵清毓早就拔腿冲了出去。 “臣许昌海叩见陛下,帝姬。” “许爱卿免礼,小福子,赐座。” 景元帝心里虽然懊恼许昌海打断他和赵清毓用膳,可是表面功夫做得极好。 御膳被搁置在偏殿,朝臣接见在正殿,如此,谁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刚刚还如同还孩子般闹脾气。 “谢陛下!” 许昌海落座后,景元帝便问道:“许爱卿这个时候求见,想必是有什么紧急之事吧?” 要不是紧急之事的话,就要拖出去打板子! “回陛下,臣从海城马不停蹄赶回来,有两件事要奏明陛下。” “许爱卿辛苦了,你要奏明何事?” “第一件事是海城驻守的李大人让我带话给帝姬,说是搅乱皇商一事的外邦商人已经全部抓到了,问您是要押解进京,还是就地处置?” “第二件事是海外购买矿石一事,臣……臣是……是来问陛下讨银子的!” “讨银子?朕好像不欠爱卿银子吧?”景元帝皱着眉头问道。 许海昌连忙跪到地上,“陛下不欠臣什么银子,是霍国舅……” “破虏?破虏欠你银子了?他欠你银子你找他去,还需要朕替他还账?” “不是,不是,陛下误会了。” “有什么话爱卿一次性说清楚,莫要吞吞吐吐的。”景元帝不耐烦的说道。 一个八尺高的汉子,连个话都说不清楚? 不是许海昌说不清楚,实在是尴尬的说不出口。可是不说,这事没法子解决,他可没那么多银子赎回霍国舅。 “国舅爷如今被异邦小国扣在海外,需要我们拿银子赎回来。” 第43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景元帝问道。 许昌海眼睛一闭,说道:“国舅爷买矿石被海外小国扣住了,让臣回来拿银子去赎。” “无端端,破虏为何被扣?让你们跟着去海外,是让你们做壁画的吗?人被扣了,不知道救回来吗?” 景元帝气急,抓起御案前的镇纸石砸向许昌海。赵清毓手疾眼快,将镇纸石抓住,不然许昌海定要头破血流。 赵清毓心里同样紧张,但却明白,这会不是乱了方寸的时候。 她将镇纸石放回御案之上,对着景元帝摇摇头,方才转身将许昌海扶了起来。 “许大人,父皇一时情急,你担待些。”赵清毓说道。 许昌海哪敢说景元帝的不是,连连道:“是臣的错,是臣的错。” “许大人先坐,这事我们慢慢说。”赵清毓说道,“国舅爷被扣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事情是这样的……” 霍破虏着急出海,原是第一次出海时,在一个矿产资源丰富的小国定下两座矿山,一座产煤,一座产铁。 -- 第56页 他原打算将两座矿山送给赵清毓做十八岁生辰礼。 当时谈好的价格是两船瓷器和三船丝绸,再加上白银一千万两。霍破虏当时带的银子不够,幸亏两个几船货,卖了两百万两。 霍破虏当时就同当地的矿场主立了字据,交了一百万两定金,约定三个月后再付剩下的银子和货物。 霍破虏没有那么多银子,出海时,霍破虏东拉西凑了一百万两,后来还同景元帝借了六百多万两银子。 当初张光耀和一众世家还没抄家,景元帝的内务府现银加起来不到八百万两。 若不是霍破虏是霍英嫡亲的弟弟,若不是霍破虏拍着胸脯保证下次出海后一定归还,若不是霍破虏说矿山是送给赵清毓的生辰礼,景元帝肯定不会那么痛快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送出去。 赵清毓八月十五生辰,霍破虏火急火燎的扬帆出海,可是谁知临了,那矿产主变卦,改口一座矿山一千万两。 霍破虏当即放弃矿山,另谋他径,谁知那矿产主竟将人抓住,强买强卖起来。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霍破虏无法,只得差许昌海回朝求救。 “弹丸之地的愚民,居然敢嚣张跋扈,来人,传姚远和。” 景元帝怒不可遏,他早前听霍破虏说过这两座矿山之事,说那小国不足大恒十分之一大小,可矿产资源丰富,说得景元帝一阵羡慕。 可没想到,这小国寡民竟然欺辱到他头上来了。 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还真当大恒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把。 “等一下。”赵清毓制止住准备传人的刘福。 “父皇意欲何为?” “当然是派兵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救出破虏。” 赵清毓摇头,看向许昌海,“许大人,你们是否同异邦人表明身份?” “没有,我们一直是以大恒商人名号同当地人打交道。”许昌海说道,“国舅爷说,商人身份好说话些。” “既然是商人之间冲突,那便用商人的法子解决。”赵清毓说道,“若是随意出兵,定会引发两国争端。大恒远在千里之外,异邦近无盟友,一旦发生争端,于我大恒不利。” “那毓儿有无想到好法子?” “暂时没有,不过这事需要从长计议。”赵清毓说道。 “可破虏不能等!” “他们不过求财而已,不会伤人的。三天,三天后若是没什么好法子,那便劳烦许大人携银子去异邦。” “臣,领命。”许昌海回道,“那第一件事,参与皇商事件的异邦商人如何处置?” 赵清毓身上气息温和散尽,周遭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分。 “传话给李飞鹏,扣货、封铺,搜刮干净后,杀!” 许昌海心中一哆嗦,瞟了眼赵清毓,随后低垂着眼皮,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帝姬,他们是外邦商人,随便杀了,会不会引发争端……” “哼,外邦商人?敢犯我大恒,皆斩之。” 许昌海咽了咽口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个刚刚问得叫什么话! * 赵清毓同景元帝没滋没味的用了膳,便回了承佑殿。 她才刚进了门,薛翎就迎了上来。 “帝姬,皇商名单已经确定下来了,七家商户,三家是世家。” 赵清毓接过薛翎递过来的册子,皇商只有十户,可册子却是厚厚一本。赵清毓随意的翻了翻,没想到薛翎将这些商户和世家老底都翻出来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赵清毓指着名单中一家商户问道。 别人都是厚厚的十几页,他只有薄薄七八页页。 “回帝姬,淮清文氏,二十五年前一场大火,一家三十二口皆丧命其中,独留下家中寄养的庶子。此次投名的,正是此子。” 家中无人,调查的名目自然会减少。 赵清毓继续翻着册子,眼光一扫而过,突然她的眼光被一行字吸引。 “自景元十年,每年向西北大营提供战马一千匹,刀戟一千支。” 战马和刀戟? 赵清毓来了兴趣,仔细翻看着关外贺氏的调查信息。 贺氏祖上便做着马匹和牛羊的生意,曾定居关外。后北漠犯境,他们不得已搬迁至西北凌河关内。 后景元九年年终,贺氏家主在关外行商之际,遭受小股大忽安骑兵劫杀,幸而遇到霍延保巡关,才得以死里逃生。 后大忽安借此出兵凌河关,虽被霍延保阻在关外,可西北大营也为此付出惨重代价。 第二年年初,贺氏便给西北大营送去战马一千匹和一千支刀戟。 赵清毓在西北大营驻守过一段时间,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果然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这贺家不错!”赵清毓赞誉道,“虽有报恩之意,可这格局和风度不是一般商户能媲美的,这才是真正的皇商。” “帝姬说得是。”薛翎跟着应和道,“贺家是最后一日递了投名状,听说还是霍二将军提点的。” “二舅舅?” 赵清毓不可置信,没想到她一心镇守边关的古董二舅居然还会提点人? “听闻怕贺家错过了投名时间,霍二将军还给了贺家一份举荐信,只不过这举荐信谁也没见过,不知真假。”薛翎说道。 “举荐信?” “只是听说如此,毕竟有人好办事!”薛翎难得打趣。 -- 第57页 赵清毓“噗嗤”笑出来,“有人好办事,这要是二舅舅……” 话音突然停顿,赵清毓一把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 对啊,有人好办事,她刚刚怎么没想到? “皇商一事,你和户部讨论后拿主意,随后将皇商名单公之于众,七日,若七日内任何人对名单有异议,皆可去京都府尹状告。” “是。” 薛翎领命离去,赵清毓则是脚尖一转,又转出承佑殿。 驿馆外,赵清毓将马匹交给小吏,便被急忙赶过来的驿丞请进馆内。 “许昌海许大人何在?” 许昌海隶属于海城军器监,京都并无府邸,只得在驿馆落脚。 “许大人此刻正在馆内,小臣这就请他过来拜见帝姬。” 赵清毓摆摆手,“不用了,你带路前去便好。” 许昌海住在二楼,见赵清毓找上驿馆,甚是惊讶。 “帝姬?”许昌海一懵,突然想起上午觐见的事,便问道,“国舅爷的事,您有了法子?” “进去说。” 赵清毓一提示,许昌海才想起他们正站在驿馆楼道上。 “帝姬请。” 许昌海赶忙将赵清毓迎进屋子,又替赵清毓倒了一杯热茶,才再次问起她此行目的。 “许大人跟着国舅爷到异邦后,直接见了那个矿产主?” 许昌海摇摇头,“并不是,此行我们总共带了八只船的货物,除了要给那个矿场主五船货外,我们先把货卖给了当地商人。拿到银子后,我们才去找那个矿产主。” “除了这些商人外,你们同当地的官府打过交道吗?” 许昌海点点头,“第一天抵达港口时,国舅爷就带着臣和几位随从,去了当地的府衙,给他们那里的官员送了一盒子银子,又一千两。” 霍破虏果然是个做生意的料,会来事! “然后呢?” “后来,我们带着卖货得到的三百万两和之前准备的银子,找那个矿产主时,就被他扣住。” “你们当时没找当地衙门?” 许昌海叹息,“找过,可是他们根本不理睬我们。我们还找到我们当时卖货的商人,托着他们帮我们调和,谁知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商人和矿产主是死对头,结果事情没解决,而且还越来越麻烦了。” 人找了,没找对。 钱送了,没送够。 说来说去,只是利益牵扯不够深。 赵清毓不由想到皇商招募一事,张光耀为何帮世家、官员设计阻挠她,不过他们是一天线上的蚂蚱,想同分一杯羹。 霍破虏想到用银子收买官府,建立地方势力保护,铺设道路。可是在异国他乡,若是没有克制之法,别人可以说翻脸就能翻脸。 这次异邦被扣,便是实实在在的例子。 “好,我知道了,你且耐心等待几日,国舅爷的事,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是。” * “今日召见各位,是要从尔等之中挑选出领头人,而挑选的法子,便是这道题。” 第44章 纸上的考题,是赵清毓将霍破虏海外被扣一事掩去一二,然后问攻克之法。 如同文人科考一般,赵清毓给每个皇商答题纸,随后便坐在太师椅上,悠悠的喝起茶来。 半个时辰后,赵清毓将答卷收回。 如今在坐的,皆是阅历丰富,满腹算计之人,赵清毓的考题自是难不住他们。十个人,十种回答,却各有千秋。 不过大多同赵清毓想得一般,若想在海外不被欺压,那便是与当地最有权势之人存在利益上牵扯,让他们不得不护着你。 十家皇商,领头人是江南林家。江南林家同江南温家是姻亲,钟鸣鼎食之家,家中亲眷甚多,宗族庞大,却不是个迂腐、古板的主。 林家虽是世家,其旁系末枝虽为世家子弟,却一直经营宗族田地,管理宗族铺子,与商人无异。嫡系虽未从商,但是宗族财富隐隐超越了江南世家首富温家。 林家自先祖以来,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不加入任何阵营,甚至家中子孙,都不允许出仕。 此次投名皇商,是温氏这边传了消息到江南,不知何原因,竟将这江南的中庸世家给说动了。 林家年轻一代,人才辈出,便是刚刚考核之题,也是林家回答的最全面,最详尽。如此,皇商领头人便确定了林家。 林家是世家,又是个中庸的世家。让他做皇商的领头人,既不会压不住其他几户皇商,又不会仗势欺人。 实在是不二人选。 出海的大船,朝廷打着民间商人的幌子。早早便在造了,如今已有百万石的船有三十艘。 十位皇商中,其中林家、温家、海城冼家,还有西关的梁家在投名时便找工匠造船,如今加起来也有十五艘船。 赵清毓告知他们霍破虏一事,让他们势必将霍破虏平安带回来。 事情交代清楚,许昌海便领着十户皇商和四十五船货物,从海城出发了。 * “舅母,你放心,他们定能将小舅舅带回来。” 赵清毓此前一直瞒着霍破虏被番邦小国扣留的事,眼见着商船已经出海,这才把消息告知温氏,免得她一时情急,做出什么事来。 “毓儿,这事你怎么不同我说!你小舅舅这个人就是了长不大的,总是让人放心不下。”温氏焦急道,“这些皇商去了有用吗?银子带够了吗?若是不行,我们就出银子,可千万不能让他们伤了破虏。” -- 第58页 “舅母,你放心,他们定能将小舅舅救回来。”赵清毓自信道,“那四十五艘船,可不仅仅装了货物。” 还有兵! 伪装成护卫的兵,整整五千人。 如若能用商人之间的法子解决这次事故,赵清毓愿意花点钱,让点利。但是,若有人心不足的话,她也不惧搅乱他国安稳。 “舅母,我还有一事痛你请教呢?”赵清毓转开话题,“你们是怎么说动林家投名皇商?” 赵清毓原是打算借用皇商招募一事,拉世家入水,让他们利益同朝廷利益绑到一起。谁知道出了张光耀一事,砍杀、抄家了一批人,平日里耀武扬威、张扬跋扈的世家收敛点不少。 赵清毓虽通过张光耀一事,打压了世家,可世家却也对朝廷避若蛇虫,根本不着她设的套。不过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 “林家哪里是我们能说动的。”温氏说道,“此前,知道你要招募皇商,破虏便同我商量着,让我娘家那边投一份,免得到时候无世家压阵,这皇商之事看着也轻飘。” “林家比之温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开始,我便托着父亲、母亲同林家说道,劝说林家也能投一份,可惜结果并不如意。可后来林家突然送帖子给父亲,说愿意投名皇商一事。后来父亲问过才知道,你外祖父给林家去了一封信,说动了林家。” “外祖父?”赵清毓惊讶道。 霍家祖居京都,霍山自青年时期便镇守边疆,连江南都未曾踏足过,他是如何结交了居住在江南的林家? “听闻林家嫡次子曾在北境入伍过,怕是那时候有了交集。”温氏将自己打到的消息告诉赵清毓,“官场上不像战场,里面有太多弯弯绕绕,你外祖父大约是怕你受委屈。” 说到外祖父霍山,谁人不道一句,他是真正的男人。他英勇骁战,忠贞不屈。从一束青丝到满头白发,从孤寂一身到儿孙满堂。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却仍持枪守城,骑马杀敌, 他镇守大恒边疆,守护一方安宁,一守便是一辈子。 “等远航的商船回来,我也该去北境了。” * 七月中旬,西北大营送来一封信和一个木盒子。信和木盒直接送到了承佑殿,交到了赵清毓手里。 武举的三百多人,有两百人愿意留在京都或是自己的州府做一名守城小吏或者府兵小官。剩下的人,则是愿意去西北和北境征战沙场。 赵清毓安排他们去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报到,如今霍延保回信,说是西北大营已经接收到了投送的新兵蛋子。 霍延保信中还提及小忽安已经将一万匹马交给西北大营,他已经往北境送去四千匹。他听闻皇商一事,让赵清毓注意安全。 信封内还有一张纸,是二舅母邹氏写给赵清毓的。言明从西北送来的木盒里,是赵清毓十八岁生辰礼。 霍延保夫妻二人守在西北,无法入京恭贺,只能从西北给她送来贺礼。 赵清毓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邹氏在信中言明这把匕首是一个月前霍延保同大忽安交手时缴获的。 大忽安这些年仰仗着北漠,没少挑衅西北。霍延保也不惯着他们,只要他们来犯,必然狠狠得打回去。 北漠虽给予大忽安倚仗,但近些年北漠王廷内争不断,已不是事事都会有所回应。 这次与霍延保交手的是大忽安一个亲王,不过五个时辰,便让他丢兵弃甲,这匕首便是那亲王随身兵器。 匕首上得宝石价值几许,霍延保等人并不关心。他们震惊于这把匕首居然削铁如泥,一寸厚的铁甲轻松便能割开、刺透,是习武者的最爱。 霍延保和邹氏将赵清毓喜好摸得很透,匕首被赵清毓拿到后,就没有从身上卸下来过。 这日,赵清毓正同景元帝在养心殿商讨着商税一事,刘福进殿禀告,说是贤妃娘娘求见。 皇后霍英战死后,后宫没了正宫娘娘,可是诸多事宜还是得有人处理。如此,掌管后宫之事的责任便落到育有皇长子的贤妃郭姝身上。 景元帝与赵清毓商讨未定,贤妃贸然打扰,让景元帝颇为不快。可郭姝已经求见到殿前,他也不好拒绝着不见,便让刘福将人请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郭姝带着宫女、内侍给景元帝行了一个福礼。 “贤妃娘娘安。”赵清毓点头致意。 “帝姬安。” 早年间景元帝便免了赵清毓见皇妃行礼的规矩。后来,赵清毓见到景元帝后宫,便只是简单的问好。 “贤妃找朕,所为何事?” 郭姝眉眼一弯,笑着走到赵清毓身边,随后便是拉起赵清毓的双手,侧着脸望着景元帝,“皇上莫不是忘了,下个月十五便是帝姬十八岁生辰。” “朕当然记得。” 赵清毓生辰与中秋佳节是同一天,而在景元帝心中,中秋节哪里有赵清毓生辰重要。 上之所喜,下之所效。 所以,在皇宫内院,每年便没了中秋十五,只有明颐帝姬的生辰。 “今年是帝姬十八岁生辰,臣妾想今年在宫内办个赏花宴,宴请些世家公子和大家闺秀们,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对景元帝来说,不管是他的生辰还是赵清毓的生辰,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安稳的饭,其他事都不重要。 -- 第59页 “这些事你自己决定,不需要告诉朕。” 郭姝又施了个万福礼,“是,那臣妾便给世家名门和朝中大臣下帖子。” “去吧。” 郭姝得到了答案,也没有故作停留,拜别景元帝后,潇洒干脆的带着宫女、内侍退出养心殿。 养心殿内,景元帝不由叹息,“一转眼,毓儿都十八了,可爹怎么觉得你还是爹怀里的那个奶娃娃呢?” 赵清毓笑着说道,“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才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毓儿不需要长大的,有爹在就行了。” “爹守护我,我守护大恒那里江山。” 八月初八那天,海外传来一份信、两份矿山契据和二十艘船矿石。霍破虏已经安全救了出来,并且终于在赵清毓生辰前,将海外两座矿山拿下,作为赵清毓的生辰贺礼。 从此赵清毓也是有矿的人了。 霍破虏被救出来,没有随传信船一块回来,反而跟着皇商们一块往南海出发。 霍破虏一事解决,赵清毓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接下来,便是赵清毓的生辰。 “今册封忠烈侯为定国公,霍延宗为辅国将军,其妻温氏二品诰命夫人。霍延保为镇国将军,其妻邹氏从二品诰命夫人。” 第45章 八月十五这日早朝,朝堂之上原本迷糊瞌睡的众臣被大内总管刘福一封旨意惊醒。 怎么就突然给霍家封赏了? 若说将忠烈侯霍山晋封定国公,朝臣们还能理解。毕竟霍山一辈子为大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封赏个国公合情合理。 可是怎么连着他两个儿子也晋封了一品大员,便是两个儿媳,也得了诰命。 霍家何德何能,能得如此封赏? 景元帝封赏旨意一出,便惹得群臣窸窣讨论。御史大夫和谏议大夫更是数人出列,当即进谏。只可惜,景元帝打定了主意,无论谁来劝都无济于事。 朝堂之上,终究闹得个君臣不虞。 “郭相,你说,陛下怎么突然给予霍家如此皇恩?”林旭问道。 梁康等人也围着郭淮,想打探出些许消息来。其他朝臣或前或后慢悠悠的走着,可耳朵竖的高高的,生怕错漏了什么消息。 三天前郭姝就让人给送了请柬,以赵清毓的名义宴请郭家适婚男女。郭姝还让人带话给郭淮,让他提供些世家子弟的名单给她。 郭淮一时没摸清郭姝的意思,当天便让人递了帖子,第二天便让夫人周氏进宫当面问清楚。 赵清毓在大恒、在皇室独一无二的地位,让即便有子嗣的妃嫔们也心生忌惮。景元帝是个不讲究规矩的,若是哪日性子一起,将皇位传给赵清毓,那他们这些一辈子困在皇宫内院的人如何心甘。 景元帝已经立过赵清毓太女,那么就有可能立第二次,第三次,而这是贤妃郭姝决不允许的。 郭姝生育皇长子,虽不占有嫡出,但是占了一个“长”字。若是没有了赵清毓,郭姝对自己所出的皇长子登上大位颇具信心。 而如今,便是怎么将大恒朝第一帝姬赵清毓踢出皇储争夺的阵营。 赵清毓如今已满十八,最好的法子,便是嫁人。 郭淮知道郭姝打算后,便将大恒境内只要能挂上世家名头的世家公子名单逗递给了郭姝,就等着她安排赵清毓的“生辰宴”。 至于今日早朝突然赐封一事,郭淮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不过是做爹的护犊子,想拔高赵清毓外祖家地位,如此让赵清毓多了份倚仗。 当下有人来问,郭淮也不故弄玄虚。一副老老实实交代的模样说道:“今日是帝姬十八生辰,老夫猜陛下对帝姬已无可赏,便只好赏赐霍老将军府中上下了。” 郭淮说话时也不遮掩,甚至声音比平日里还要大上一两分。 周遭朝臣将郭淮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仔细这么一想,倒也明白了其中缘由。毕竟景元帝?帝姬的偏爱,大恒上下众人皆知。 前朝讨论着赐封一事,后宫里则是忙起赵清毓生辰宴一事。 这两日薛翎和承佑殿的宫女、内侍忙坏了,从昨日开始,便有大大小小的贺礼从宫外、宫内往承佑殿送,承佑殿的偏殿里摆满了贺礼盒子,宫女、内侍拿个物件都没处下脚。 后宫众人人则是忙着午间的宴席,从御花园到御膳房,宫女、内侍皆是端着、抬着物件,脚步匆匆。 可这宴会的主人翁赵清毓却清闲自在。一早贤妃那边就送来今个宴会要穿的宫装。桃粉色锦缎裙褂,上面用金丝线绣着长翅高飞的凤凰,便是对襟处也密密匝匝绣了一圈凤凰尾羽,宫装裙摆处还悬了几十粒红宝石,耀眼夺目。 贤妃前几日差人将宴会名单送到承佑殿,赵清毓便明白了她为自己操办生辰宴,宴请世家、官宦公子、小姐意欲何为。这事赵清毓也没挑破,而是难得提点了办理宴会的大太监,让他在宴会上添了些逗乐子的游戏。 巳时一刻,赵清毓的生辰宴开始。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皇宫内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逗趣嬉闹,娇嗔轻笑声不绝于耳。 赵清毓穿着贤妃准备的宫装,带着薛翎赴宴。没想到贤妃郭姝早早便到了宴会,其他妃嫔皆不落伍,三三两两来了赵清毓的生辰宴。 “拜见帝姬。” -- 第60页 赵清毓刚踏进御花园,园中便是一阵静谧,不知是谁领了头,一众人便齐刷刷朝着她行礼。 “各位免礼。”赵清毓说道,“大家随意,无须拘束。” 虽然赵清毓嘴上说着随意,可是园中气氛还是冷不少,便是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但是还是拘着性子,没了刚刚的自在。 毕竟谁都知道,明颐帝姬性格乖张,若惹得她不高兴,可能一家子人头搬家。 郭姝当初请柬递得多舒心,接到请柬的人心里便有多糟心,心里便是有一万个不愿意,倒是还是不得不带上贺礼,带着笑来恭贺赵清毓生辰。 园中人高兴与否赵清毓根本不关心,这会她正被一左一右的两个祖宗缠住了。 “表姐,你就说吧,你多久没去看我了!”霍芷抱着赵清毓的右胳膊说道。 “你在国子监学功课,我怎么能过去打搅呢!”赵清毓为自己找着托辞。 “那我可没去国子监,怎么也不见毓姐姐来找我玩。”窦啸扯着赵清毓左胳膊说道。 “窦老将军的书写好了?”赵清毓挑眉问道。 窦啸嘴角一拉,神情恹恹,“那还早着呢!幸亏贤妃娘娘往我家递了封请柬,我才能正大光明的逍遥一日。” “也不知道我爷爷怎么想的,非得绑着我给他代笔,找别的先生不好吗?哎!” 赵清毓听着窦啸叹息,赶忙闭紧了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给卖了。 “你们俩也别总跟着我后面,御花园公子、小姐这么多,你们跟他们多聊聊。”赵清毓说道。 霍芷翻了个白眼,“我才懒得跟他们打交道,一个个虚伪的很。” 这一点难得窦啸和霍芷观点一致,“他们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难以琢磨,和他们打交道,要长一百二十个心眼。” 赵清毓见两人嫌弃模样,也不好强求。之前她让人准备了不少可玩的游戏,于是便带着两个小朋友去了场地。 “射箭?”窦啸眼睛睁圆,“毓姐姐,你太瞧得起那些公子哥了吧?他们怕是弓都拉不开。” 来赴宴的,都是王公贵族、世家的哥儿、姐儿,平日里都是读书练字的,哪里会玩弓箭。便是国子监,君子六艺中御和射也被荒废的利害,何况民间只追究科考的私塾、书院呢。 “他们玩不了,我们可以玩玩。” 赵清毓挽起宽大袖口,随意拿了一把弓,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眼睛盯紧远方的靶子,搭弓射箭,咻的一声,正中红心。 “表姐,这对你来说,怕是没什么意思吧!不如换成移动箭靶,这样稍显有些难度。”霍芷建议道。 赵清毓将手里弓箭扔给身侧的内侍,拍了拍手说道:“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我只是试一下而已。芷儿,试试看!” 霍芷瘪瘪嘴,拿起一把弓,等搭上箭,发现事情不是那么回事。 霍芷青筋暴露,脸庞通红,使出吃奶的劲才将弓弦拉开两寸宽。力道一驰,箭落在离她不过半丈宽的地方。 “哈哈哈,霍小三,你吃饭了吗?居然连个弓都拉不开!” 窦啸一阵嘲讽,气得霍芷直接将弓扔进他怀里,“有本事你试试,看看你吃没吃饭!” “呵,今日就让你瞧瞧,哥哥就是哥哥,以后别没事在我面前装姐姐。” 窦啸举起弓,箭尾搭在弓弦之上,窦啸两指扯着箭尾往后拉。 弓弦怎么这么紧?窦啸莫名的看着眼手中的弓弦。他心里不服气,又加了五分力,可是弓弦才堪堪拉出三寸宽。 “哈哈哈哈,窦小二,你厉害,你倒是拉呀,怎么?没吃饭啊?要不你等等,我让人给你送些吃食来,你吃完再拉?” 霍芷大声的嘲讽着窦啸,他一咬牙,使出十成力道,只见羽箭落在距离箭靶还有四丈远地方。 “毓姐姐,你这是多少石的弓啊?你没事准备这种弓干嘛?这不是让我难堪吗?”窦啸碎碎念道。 “哟,窦小二,自己拉不开就怪起弓,怪起表姐来了?你也不瞅瞅你,胳膊细的跟根麻杆似的,还想拉弓,你白日做梦呢?” 霍芷嘲讽起窦啸,那是三天三夜可以不换词的主,两人整天见面就掐,赵清毓也习惯了。 “这把弓五石而已,要不你试试那把,那把只有两石。”赵清毓指着另外一把弓对窦啸说道。 窦啸眼神瞧过去,那弓弦比刚刚弓弦细不少。窦啸便依了赵清毓的言,换了另外一把弓。 “哟,这是功夫不行了,认怂了?”霍芷站在一旁叉着腰嘲笑道。 窦啸不理会她,而是拿起弓箭,瞄准箭靶,一箭射过去,正中靶心。 “哼,小怂包!”霍芷撇撇嘴说道。 “我这不是怂,叫量力而行,毓姐姐,你说是不是?” “阿啸说得对,自己力不能及时,一定要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能因为面子,而强迫自己选择错误的方式。”赵清毓说道。 “表姐,你惯会护着他。”霍芷不满道。 “你表姐惯会护着谁啊?” 第46章 景元帝一下朝,便赶来御花园,生怕错过了赵清毓的生辰宴。 明黄色的龙袍便是在姹紫嫣红的御花园里也显得格外晃眼,在坐的都不是糊涂蛋,景元帝才到御花园,园中的世家公子哥、闺阁千金跪到一片。 -- 第61页 “臣/臣女叩见陛下。” “平身,今日是帝姬生辰,你们随意些,莫拘束。” 园中人三三两两起了身,见景元帝同赵清毓讨笑着,虽然很好奇,却不敢打扰,只好心不在焉的谈着御花园美景和家长里短。 “皇姐,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你快打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景元帝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三公主赵祺。 赵清毓不知道这两人怎么遇到,虽然她并不想同后宫皇子皇女有什么交集,尤其是小小年纪便会变脸的赵祺。可她是跟着景元帝来的,赵清毓即便可以忽视赵祺,却不能不给景元帝面子。 对三公主赵祺,赵清毓还是有一丝好奇。后宫的皇子皇女们,面对她哪个不是躲得远远的,就这个三公主,不仅不躲,还拼命往她面前凑。 赵清毓看着赵祺手里高举的沉香木盒子,虽然摸不清这小女娃子心里想法,可还是客客气气的道了谢。 “皇姐不打开看看吗?这个礼物祺儿可是花了好多心思才准备好的。” 赵祺眨巴眨巴着圆润的大眼睛,一副委屈又渴望的可怜模样。 赵清毓闻言,脸色不变,抬手打开了木盒子。盒子里躺着一个素色的玉簪子,玉是块好玉,了雕刻簪子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便是没有鉴赏力的赵清毓也不好硬着头皮赞赏。 “玉簪不错,有劳你了。” 赵祺笑颜如花,“姐姐喜欢便好,那也不费祺儿跟着尚玉宫的师傅雕刻一个月。” 赵清毓砸吧砸吧了嘴,才蹦出一个词来,“谢谢。” 景元帝听着赵清毓干瘪瘪的道谢,不由轻笑,转而夸赞起赵祺,“没想到祺儿为你皇姐亲手雕刻了玉簪,这份心意应当嘉奖。小福子,赐三公主赵祺东珠四颗,玉如意一对,锦缎六匹。” “谢父皇。” 郭姝匆匆赶来,便听到景元帝对赵祺的赏赐,她不过离开了一会,赵祺这丫头是怎么惹得皇上大悦,在帝姬的生辰宴上赏赐别人。 郭姝收拾着情绪,随后脸上带着温婉的笑,远远便嗔怪道:“皇上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宴会上招呼不周,您可不能怪臣妾。” 景元帝难得心情好,便道:“朕没有提前告知你,便是有什么不是,也怪不到你头上。” “那便好。”郭姝笑道,“皇上、帝姬,咱们移步到凉亭吧,那便几家少年在作诗绘画,皇上既然来了,便去看看,给那些孩子指导指导。” 八月的天,虽然已是秋天,但是暑气还未退去,在太阳下站了这么一会,景元帝已是汗津津。赵清毓倒不觉得不适,她常年征战在外,日晒雨淋,这算不得什么。不过见景元帝被晒得脸色泛红,虽然对吟诗作画没什么兴趣,却也顺了郭姝的意,往凉亭去了。 又是一阵反复的叩拜请礼,礼毕后,景元帝眼光扫过石桌上的诗篇和画作。 郭姝拿起石桌上一副画作递到景元帝面前,“皇上,这副画竟是御花园美景,您瞧瞧,一笔一划,分毫尽显,便是臣妾不懂画的,也觉得这画不错,您觉得呢?” 景元帝眼神扫过画作,运笔和调色确实属于上佳。景元帝不吝夸赞,“不错。” “小臣谢陛下赞赏。” 景元帝话音一落,一个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叩谢圣恩。 “起来说话。”景元帝道。 “谢陛下。” “你师承何人?朕见你这副画运笔有几分徐仁的韵味。” 徐仁是大恒有名的画师,其山水画颇受大恒上下追捧,便是景元帝也收藏了几幅。徐仁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出世的画作越来越少了,他先前作的画便水涨船高起来,一幅画有时能叫到上万两银子。 景元帝的养心殿便挂了徐仁一幅山水画,所以对他的作画技巧很熟悉,这年轻人的画中便有几分徐仁的味道。 “徐老便是小臣师父,小臣自小便跟着徐老学画。” “自小跟徐仁学画?朕怎么没听说过徐仁收过徒?” “小臣是姑苏徐氏一脉,按辈分来算,徐老是小臣的叔爷爷,叔爷爷虽然没让小臣行拜师礼,可在小臣心中,他便是小臣的师父。” “原来这么回事。”景元帝又道,“这画有几分徐仁的味道。” 郭姝见景元帝颇为赞赏徐氏,便笑着说道,“皇上,您都看愣神了,这画都忘了给帝姬瞧瞧。” 景元帝不明所以,不过既然郭姝开口了,他顺手便将手里的话递给了赵清毓。 “毓儿瞧瞧,可还喜欢?” 赵清毓看着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画,又看看同样不明所以的景元帝和满脸带笑的郭姝,然后说道:“我对这些不懂,就不胡乱评价,免得惹人笑话。” 赵清毓君子六艺学得极好,画作虽算不算擅长,但是简单鉴赏对她来说还是很容易的。可惜她没兴趣去评价,有一便有二,不如自认不懂,省了不少麻烦。 郭姝大约没猜到赵清毓会给出这么一个回答,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说道:“帝姬谦虚了。” “皇上,这宴会上都是年轻人,咱们便不掺和了吧,免得他们不自在。”郭姝笑着说道,“不如皇上陪臣妾走走?” 景元帝本就打算露个脸,毕竟像郭姝说得那般,他在的话,这些人便放不开,那又怎能玩得尽兴? -- 第62页 于是景元帝顺了郭姝的意,携着她领着一众内侍和宫女离开宴会。 “时间过得可真快,瞧着帝姬都从奶娃娃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郭姝感叹着,“臣妾现在想想,十八岁的时候,臣妾在做什么呢?嗯……我记起来了,臣妾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皇上,那时候臣妾便想着,臣妾若能嫁给您那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第47章 “今日看御花园的孩子们,臣妾一下就觉得自己老了,看着帝姬英姿飒爽的模样,我不禁想着禅儿长大的模样,要是禅儿有几分帝姬的风采,那臣妾就放心了。” 景元帝笑着说道:“就不是一样的性子,怎么会有一样的风采呢,禅儿温顺乖巧就挺好。” 郭姝见景元帝面上带笑,跟着应和道,“可不是,禅儿的性子就是太乖巧了,臣妾才担心。帝姬有功夫傍身,之后便是出嫁,也没人能欺辱得到……可禅儿不一样,要是嫁得人家强势,定会吃亏的。” 景元帝正准备应上一句,没想着郭姝自顾自的说道:“不过臣妾见今日御花园的世家子弟,倒是温顺有礼,皇上您来的晚,没瞧见他们对帝姬温润模样。” “毓儿那般人儿,应当被他们捧着!” “可不是嘛,那徐家……” “陛上,张都尉回京了,在养心殿外求见。” 郭姝正准备顺着话,将赵清毓如今已是待嫁年纪的事点明,没想到没刘福猝不及防的打断了。 “张庆丰?他求见朕何事?”景元帝问道。 “回陛下,他原是求见帝姬的,可承佑殿殿门紧闭,一众宫女、内侍全来了御花园伺候,他一时没找到人,便求到养心殿了。”刘福解释道。 “感情朕还是无奈被选的,哈哈哈,走,瞧瞧去,看看这张庆丰有什么急事!” 张庆丰是赵清毓左膀右臂,便是有几分不识礼数,景元帝也不计较,对待他们宽容大度得很。这让被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郭姝一肚子委屈。 “桃喜,给相爷传话,就说明个要让全京都人都知道,帝姬恨嫁。” “是。” * “这些是什么?” 张庆丰身前是三只大箱子,景元帝伸手打开,是一本本装订成册的书籍。他随手拿了一本翻来,里面不是圣人文章,而是密密麻麻人名。 “回陛下,这是五年来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战死士兵的名单。” 调查抚恤金的事是私下偷摸着进行的,便是景元帝也不知情。 “毓儿怎么突然要这名单?是出了什么事吗?” “臣奉元帅之军令去调取的,至于原因,还请陛下问元帅。” 景元帝一松手,手中册子掉进木箱里,“怎么?对朕还不能说?还是说在你眼中,帝姬的军令比朕的旨意更份量?” 温和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冷漠的问着要命的问题。张庆丰一时摸不清景元帝情绪,只得梗着脖子大胆一试:“臣为兵,当遵军令。” “你是兵,也是臣,更是我大恒子民。朕乃大恒九五至尊,朕所言乃圣谕,你抗旨不遵,藐视圣上,按律当斩!” 怎么突然就要斩首了?张庆丰脑袋懵了,难道自己试探错了? 刘福在一旁,看着老实的张庆丰被景元帝吓得一愣一愣的,无奈的叹息。景元帝都要做爷爷的年纪了,还喜欢做这么幼稚的事。 “皇上,您吓着张都尉了。”刘福轻声提醒道。 景元帝看着僵在原地的张庆丰,嘴角裂开,不过一息间,又收敛干净。 “朕念你首犯,便不追究你罪责,可你必须告诉朕,这些名单用作何用?” 张庆丰咽咽口水,犹豫许久,最终眼睛一闭,梗着脖子说道:“元帅吩咐了,此事为机密,绝不能对外透漏!皇上若想知道,便问元帅吧。” “哼,胆子够肥的,连朕都敢违抗。若是机密,你求见朕做什么?” “臣找不到元帅了,听说元帅在御花园,臣是武将外臣,无令进不了御花园,所以不得不求见陛下。” “你身为朕的臣子,却心心念念你的元帅,该当何罪?” “臣……”张庆丰心里不由腹诽,他是元帅的属下,有事找元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可便是他心里这么想,可却不敢这么说了,说的多错的多,不说最稳妥。 景元帝见张庆丰抿着嘴不说话,像只锯了嘴的葫芦,便没了逗趣的兴致,他唤着刘福,将人领到御花园。 御花园里,自景元帝和郭姝离开后,赵清毓也没了兴趣。有些人带着好奇、带着目的,壮着胆子上来搭讪、请安,赵清毓连敷衍的耐心也没有,直接让人拦在射箭场外。不过,若是有人请求进场拉拉弓射射箭,赵清毓还是欢迎的。 毕竟,少年强则国强。 只可惜,大多都是花拳绣腿,有些甚至连一石的弓都拉不开,有些拉着拉着,弓弦将人弹了出去,闹了不少笑话。 这宴会若不是打着她的名头举办的,她定早早躲了去。 “帝姬,刘公公领着张都尉来了。”薛翎说道。 “张庆丰回来了?” “是。” “你直接将人领过来。”赵清毓说道。 “是。” 不一会,张庆丰和刘福被领了过来。 “元帅,你穿的这是……这是啥啊?”张庆丰咋咋呼呼的说道,“花花绿绿的,都折损你的英姿了。” -- 第63页 赵清毓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实在不明白,就张庆丰如此粗矿模样和鲁莽性子,是怎么娶到娇美可人的夫人的。 “张都尉回京,看样子本帅交代你的事办好了?”赵清毓问道。 “办是办好了,只是……只是东西被陛下扣了。” 刘福眯眯笑眼猛得睁圆,他望着一脸老实巴交的张庆丰,这位是在告状?在帝姬面前告陛下的状?陛下什么时候扣了他的东西了,东西不放在养心殿难道要抬到御花园来吗? 刘福默然,这张庆丰到底是个憨的,还是恶人先告状,反咬陛下一口? “父皇扣了?怎么扣了?” 张庆丰老实的交代了此前之事,说得赵清毓都沉默了,幸亏她和父皇不似他国皇室,父子相残,互相猜忌,要不然,张庆丰那种回答,瞬间就能给自己定个谋逆。 赵清毓默默叹了口气,张庆丰该回北境了。 交代好霍芷和窦啸,赵清毓领着张庆丰和刘福前往养心殿。 “你说什么?有人私扣士兵抚恤金?是谁?是谁敢这么大胆子!” 第48章 “这人怕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赵清毓说道。 早在半个月前,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战亡和因伤卸甲归田的士兵名单已经送到京都,送进承佑殿。承佑殿的名单足足有七箱子,而这里堪堪三箱,那多出的四箱名单到哪去了? “张都尉,各县府衙门的名单收集如何?” 赵清毓早早便将自己的令牌交给张庆丰,让他持着令牌到各个县府衙门调查。等民间收集的名单、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送来的名单与县府衙门一对比,便知道名单上少了多少人了。 “那部分名单由刘全他们送回京都,属下昨日同他们联系过了,说是今日夜里就能到达京都。” “好。” “父皇,抚恤金克扣一事不得不查,你给我一封圣旨,趁明个早朝文武百官还在上朝,我去兵部取名单。” 景元帝有些好奇,“你自个直接去取便是,要圣旨做什么?” “这不是怕兵部学刑部吗?”赵清毓说道,“而且有你圣旨,就没人敢说我手长,我也名正言顺点。” 景元帝眉头一皱,“你还害怕他们?” 这话说出来连三岁小孩都不信。 “怕倒不怕,就是那些文人聒噪,扰得人心烦。”赵清毓说道。 显然景元帝深有所感,很快给了赵清毓一份圣旨。 第二日一早,赵清毓领着薛翎和张庆丰,带着一百名京卫前往兵部。 一怂怂一窝,兵部尚书秉政是个怂的,连带着兵部的小官小吏都是些骨头软的,赵清毓圣旨都没拿出来,刚说清楚来兵部的目的,那几个兵部官吏便领着赵清毓去兵部卷藏馆。 一百多人,很快将兵部卷藏馆里涉及抚恤金的名单和卷宗通通带走,只留下兵部一众官吏在尘土飞扬中忐忑。 赵清毓不放心将名单核查的事交给其他人,便自己领着张庆丰、卢舀和薛翎几人查。 耗费了整整三天,赵清毓等人才将所有名单核实清楚。抚恤金从兵部到老百姓手上,整整少了七百万两。 兵部五年内少发了一百万两,再从兵部到州府衙门,再到县衙,其中六百万两消失的莫名其妙。 “这帮孙子,连老子们买命钱都敢拿,也不怕哪天阎王找上门去!”张庆丰将名册拍在桌子上,一股怒火自心头升起。 “他们敢拿,还怕什么阎王。”卢舀讥讽道。 “不怕阎王?那怕不怕老子的刀!” 张庆丰抽出腰间的宽刀,将刀拍在桌子上,“我倒是看看,哪个孙子敢跟爷爷叫板。” 薛翎瞅瞅这个,望望那个,见卢舀和赵清毓都不理睬张庆丰,才说道:“这事怕张都尉怕管不到,这是贪污,得陛下下令,让大理寺或者三司会审查办。” 张庆丰睁大铜眼,一腔怒火憋在胸口,上也不是也不是。 “我管不了……我跟元帅,元帅能管,我就能管。” 无辜拖出来赵清毓瞟了张庆丰一眼,“我能管。卢舀能管,薛翎能管,你不能管。” “咋这样?元帅,你是不是嫌弃老张我?有意见你说,但这事我得跟着你后面看着,没个厉害的人压着那班孙子还不得同疯狗一般,见人就咬!” “我有事交给你。” 张庆丰见赵清毓不是嫌弃自己,还给自己安排活,委屈模样一变立马换上狗腿模样,“元帅,你说,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你去来安县,找到这几户亲属,告诉他们抚恤金的事,将他们接到京都,送到登闻鼓前。”赵清毓指着名单上的几户人说道,“多带些人,一定要平安到达京都。” “元帅,带他们来干什么?他们若是不来呢?来了要是不敲登闻鼓怎么办?”张庆丰问到。 “我刚刚看了你收集的来安县名单,这几户孤儿寡母,无所牵挂。如今亲儿命丧战场,尸骨难寻,连拿命换的抚恤金都被人给吞了去,你说,做母亲的能忍得下这口气吗?” “那为什么要他们来告呢?咱们把那些孙子们贪墨的银子挖出来,再给他们送过去,省的他们奔波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张庆丰问道。 “那些文人不是整天说着君轻民重,又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吗?那我便让他们看看他们是这些人是怎么对待他们口中的“民”,他们口中的“民”又是怎么看待他们的!”赵清毓解释道。 -- 第64页 “可是……” “你听元帅的便是,快些去。”卢舀不耐烦的说道。 “哎,你个卢老鼻子,还不让我问了,我这不是不懂吗?不懂就问,有错吗?” “好了好了,张都尉,你快些启程吧,尽快将人带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哦,好,我现在就去。”张庆丰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宽刀,一巴掌拍在卢舀的脑门上,然后“哧溜”的跑开,门外还听见张庆丰畅快的笑声。。 卢舀脸色一黑,他实在不知道,张庆丰这人脑子怎么长的,快要做爹的人了,还同个孩子一般。 薛翎见卢舀吃瘪,捂着嘴偷笑。 赵清毓没功夫关注张庆丰同卢舀的互怼,她盘算着计划,随后对卢舀说道:“你飞鸽传书给留守在各个府县衙门的兄弟,让他们注意些,莫打草惊蛇,也别让人跑了。” 赵清毓当初去各州府拿名单,打着景元帝的名头,说是用来查询当地老百姓服役的情况。为了不显得突兀,她命人将五年来所有服兵役的名单全部收集齐全了。 不知道突来的行动有没有让府县衙门察觉,所以赵清毓留了人盯着府衙的情况。 如今更是关键时刻,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事情摸清楚了,人找不到了。 “是,属下这边去联系。” 赵清毓这边才从名单核查的事情中脱身,便听闻到自己最新的一则八卦。 宫里竟流传着她生辰宴上瞧上苏州徐家的嫡次子,还强留他留宫伺候。 薛翎将这则流言告知赵清毓时,她一口茶差些没喷出来。 “查到谁传的吗?” “臣无能,只查到流言是从宫外传来的,而且…而且宫外说得更……更难启齿。” “传了几日了?” “昨日只有三两人谈论,今日一早,却如同山火一般,见风就长,现如今宫内怕是人人已知。” 赵清毓轻叹,从宫外传到宫内?她人在宫内,怎么着流言也应当从宫内传到宫外才对,这种不合逻辑的事,竟也能蒙住宫中一众人。 “那个徐家人呢?” “听说那一日赴宴后变不见了,臣一时也没查到他的踪迹。” 薛翎这几日同赵清毓一块核查名单,知道的并不比赵清毓知道的多。 “你去让姚远和过来见我!” “是。” 很快,姚远和便被带到承佑殿。 “姚大人,你查一查苏州徐家人踪迹?看看是否有人故意藏匿” 赵清毓是有怀疑对象的,便是贤妃郭姝。她从一开始可就没按心。不过如今不能空猜忌,手里得有东西。 “回帝姬,今日一早,陛下已让臣去调查,如今查到徐家人八月十五丑时便已离宫,后续……臣还没查到。” 第49章 “今日陛下匆匆召见臣,臣立刻派人去追查,可是徐家的马车出了宫门就失去踪迹,臣眼下正命人查寻痕迹。” 流言蜚语对赵清毓而言不过如同过眼云烟,伤不得她分毫。 可是,这次却是不一般,牵扯了世家,若徐家计较,那么势必会问赵清毓要人,而赵清毓哪里能凭空捏造个人来给徐家,到时候收到攻击的不仅仅是赵清毓,而是将整个皇族推到流言的漩涡之中。 “你们调查了京都关于本帝姬流言从何而起吗?” “回帝姬,臣查到些蛛丝马迹。起先京都流传的是……是帝姬要招婿。帝姬已经年方十八,到了待嫁年纪,您这次生辰宴广发请柬,便是相看世家儿郎,择一佳婿。”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传起,说……说您看上了徐家的公子,将他扣留宫中,准备择日成婚。” 赵清毓无奈一笑,“本帝姬倒是不知道,本帝姬这么饥渴难耐!” “姚大人,给你两天时间,就算把京都挖地三尺,也要把徐家人给我挖出来。”赵清毓说道,“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是。” 姚远和退出承佑殿,赵清毓又让薛翎去盯着郭姝那边动向,毕竟,当初生辰宴是她一个劲窜起的,即便后面的事不是她折腾出来的,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薛翎前脚离去,赵清毓便招出黑衣卫。 “盯着贤妃和郭相两处,并且查一下徐家人去哪了。” “是。” 赵清毓安排好事情,便前往养心殿。 赵清毓站在养心殿前,便听见殿内景元帝的斥责之声。郭姝的贴身宫女和内侍被拦在殿外,这会正颤抖着身子,垂着脑袋。 刘福远远便瞧见赵清毓,他拿着浮尘迎上前。 “见过帝姬。” “里面怎么回事?”赵清毓装作无知问道。 “回帝姬,瞧着可能是有什么误会,陛下正问着情况。” 刘福这话说得圆滑,不指明,不定性,两不得罪。 赵清毓也不同刘福绕圈,绕过一众请安的宫女、内侍,推开养心殿的殿门。 赵清毓一进养心殿,就被景元帝怒视一眼。待景元帝看清进殿的人,才后知后觉的收回怒火。 “毓儿,你怎么来了?” 养心殿内,郭姝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碎裂成片的茶盏散落在她周身,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儿臣今日突然听到一则可笑流言,便来说给父皇听。” 景元帝没想到赵清毓这么快听到流言,他知道赵清毓这几日都忙着核查伤亡士兵名单,本想着自己悄悄将这件事处理干净,免得扰了赵清毓。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事他还没摸清情况,赵清毓便收到消息了。 -- 第65页 “毓儿,既然你也知道,那父皇就不瞒着你了,这事我已经让姚远和去处理,父皇保证,绝不让你受委屈。” “贤妃,朕希望你能老实交代,若是让朕查出什么来,别说你,就是整个郭家,朕定让其消失。”景元帝恶狠狠的警告。 同赵清毓想得一般,郭姝虽然往年也操办过赵清毓的生辰宴,但是每次虽然繁复,却也只是京都的世家和官宦家眷受邀。而且每次都是她出面招待。与其说是赵清毓的生辰宴,不如说是给她自个找个机会多结交权贵。 景元帝和赵清毓本以为郭姝这次也同往常一般,可是没想到她这次宴请了整个大恒的儿郎和女郎,自个却隐了身。 行为如此反常,赵清毓和景元帝不得不怀疑。 “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心疼帝姬常年驻守边疆,没有几个适龄的朋友、知己,便借着这次生辰宴,想让帝姬多交些朋友。” “贤妃,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你这三言两语就能诓骗住吗?” 郭姝泪眼涟涟,“皇上,臣妾说得是实话啊,臣妾实在不知道宫中流言从何而起,这徐家儿郎又去了哪?” 郭姝原只是打算让宫廷内外传着赵清毓恨嫁的流言,这好让文武百官和景元帝知晓,赵清毓已是待嫁年纪。到时候再让倚仗她爹的那些官员强上书,奏请景元帝为赵清毓择婿。等赵清毓成亲,后宫便是为她独大,她有一万个法子让景元帝看到她的皇儿。 赵清毓不出嫁,景元帝的眼光便不会停留在后宫其他皇子皇女身上。 三公主赵祺与其母妃花尽了心思,可是又得了景元帝几个青眼。哪一次不是蹭着赵清毓,才巴巴的让景元帝看几眼。 让景元帝目光停在其他皇子皇女身上,最好的法子,便是让赵清毓出嫁开府。 只是郭姝没想到,明明一开始事情如同她设想般进展着,怎么突然风气一转,流言便成了赵清毓将世家子弟扣留宫中。 郭姝今早听桃喜说起这个流言,便知道要坏事了。她不知道流言怎么突然转变了,也不知她父亲有没有参与其中。可是她知道,若只是“恨嫁”的流言,赵清毓和景元帝不会过问。可是涉及“扣留世家子弟”这种流言,便是赵清毓和景元帝不想管,可前朝百官和世家也不会放过这件事,到时候赵清毓和景元帝不得不管。 而自己,首当其冲。 郭姝听到流言后第一时间想联系她爹,只是没想到,刘福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吩咐,便被刘福请到养心殿。 “既然贤妃娘娘说这事与娘娘无关,那便请娘娘好好查查,这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赵清毓冷冷清清说道。 既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那不如将所有人拉下水。多一方势力调查,便能早些知道结果。 “既然毓儿这么说,那朕就等着贤妃的结果,若是没结果,那这结果,便由你同郭家受着。” 迁怒向来是上位者的特权,而下位者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臣妾……臣妾一定会给皇上和帝姬一个交代。” * 翌日,徐家人还没找到,早朝上参奏赵清毓荒淫无道、骄横淫奢的官员多达十几位,他们无一借着徐家子弟失踪一事咬着赵清毓不放。 郭淮昨日收到郭姝传来的消息,知晓如今郭家同赵清毓绑在一起,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为赵清毓辩护起来。 朝堂之上,郭系一派和亲赵清毓的武官同参奏的官员在朝廷上扯皮。平日里一派儒雅模样的朝臣成了站着骂街的泼妇,宫廷之上,如同菜市场一般吵闹。 最后还是以景元帝拖了几个人打板子,这事才算歇了火。 可参奏赵清毓这事却没停滞,大恒诸多世家奏请处置帝姬的奏折纷至沓来,厚厚的一叠摞在景元帝御案之上。 徐家的奏折三日后也递到景元帝面前,虽然没有奏请景元帝处置赵清毓,可是奏折中,话里话外尽是轻待赵清毓,末了请赵清毓放人,还阴阳怪气的说,若是赵清毓真心钦慕他徐家儿郎,应当向景元帝求嫁,而不是私下扣人。 景元帝气急,直接撕了徐家的奏折。 “真当他徐家是什么香饽饽,求嫁?他徐家哪来的脸?” “爹,没必要在乎他们胡言乱语。”赵清毓劝道,“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我们从哪家开始抄家!” 第50章 昨日一早,黑衣卫、姚远和和郭家那边都传来消息,在宫门外不到一里地的一户人家里找到逍遥自在的徐家人。 薛翎那边也传来消息,她盯着郭姝那边,然后查到了一间茶楼。最早流言说赵清毓招婿的事,便是从宫外一处茶楼传出来的,而那间茶楼,是郭家的产业。 只是后来的流言也是从这间茶楼传出来的,不过薛翎一一排查过了,那散播流言的与之前的不是一个人。 大约估摸着赵清毓和景元帝不会刻意调查,郭家便差了一外宅家奴散播赵清毓恨嫁招婿的流言。散播第二次流言的,是京都一乞儿,有人给了他一锭银子,给他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差他去茶楼里胡说八道。 只是背后的人薛翎没有查出来。 薛翎虽然没有查到背后的人,可是郭家和姚远和以及黑衣卫他们说着蛛丝马迹抓到了躲在暗处的人。 只是让赵清毓和景元帝都没想到的是,只不过一次流言,牵扯到的人竟比皇商招募一事还多。 -- 第66页 世家如同往常一般跳得高,赵清毓已是见怪不怪了。毕竟上次皇商一事,赵清毓可没少拿世家开刀,抄家、砍头的首当其中是世家。如今好不容易让世家逮到机会,他们还不折腾出花来。 可赵清毓没想到,这次流言事件中还有太师胡泰的身影。 赵清毓调查一番才知道,那日在朝堂之上参奏自己的,有几人或多或少同胡泰有关系。 牵扯出胡泰,势必又是党羽之争,储君之争。郭家有郭姝,可胡家也有胡锦。胡锦是太师胡泰的孙女,是景元帝的淑妃。虽然淑妃四皇子赵祚既不占嫡也不占长,甚至还是个胆小的。可是胡太师却有争一争的打算。 百年世家的胡家是看不上凭借女儿的身份爬上世家的郭家。景元帝的贤良淑德四妃,若说娘家底蕴,没有谁能越过胡家。只是贤妃郭姝比淑妃胡锦早进宫几日,年长了几岁,便被赐封了贤妃,还掌管着后宫。在宫中,处处压着胡锦一头。 前些日子,郭淮煽动着百官奏请景元帝立储一事,让胡泰耿耿于怀,后来一个凑巧机会,竟让他知道郭姝的计划。 胡泰不同郭姝和郭淮的看法,在他看来,赵清毓虽然圣宠正浓,但却不是立储的障碍。而且,对赵清毓,他之前还有几分拉拢的意思。只是后来吃了几次闭门羹,便收回了心思。 赵清毓既然拉拢不了,若是能借此攻击最强有力的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便有了徐家儿郎被扣的流言。 徐家三子徐坤被要远和看管在原地,只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徐坤不是莫名其妙失踪,而是他自己偷摸着找乐子。只是没想到后来流言四起,到处都是要搜查他的京卫,他一时畏惧,便龟缩在京外小宅子里。 姚远和找到徐坤,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赵清毓和景元帝。赵清毓和景元帝处理这件事情意见一致,便是看管住徐坤,他们借这次机会整顿朝堂。 赵清毓目光放在世家身上,而景元帝则是盯着郭家和胡家。 因为郭家和胡家是忠君的保皇党,所以景元帝对他们格外照顾,可是没想到他们倒是好,为了谋取利益,居然把他毓儿当棋子使,大恒的帝姬,是他们随意利用的吗? 赵清毓和景元帝放任朝堂百官和世家的攻讦与参奏,直到景元帝御案之上,来来去去就那些固定官员和世家时,赵清毓便同景元帝收网了。 很快,徐坤被人在京都城外发现,被发现哪一日,他正同他人之妻翻云覆雨,他狼狈的被他人之夫追打出了院子,一身裸露引得不少人旁观。 头戴绿帽子的男人将徐坤抓到京都府尹,状告徐坤与其妻通奸,请求府衙处置徐坤。 如此,赵清毓强扣徐家儿郎于宫中流言不言而破。一时间京都风向变了,前些日子嚣张的官员和世家缩着脑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景元帝终于不用隐忍,没有丝毫给郭淮和胡泰留脸面,在朝堂之上,直接卸了了郭淮和胡泰的管职。两人被拖出朝堂时,脸色灰败,他们从无名之辈一步一步爬上权臣高位,花了一辈子时间,如今直接被打到尘埃之中,巨大的打击让他们认清皇权的强势与无情。 不过得以安慰的事,虽然他们两被撸了职,但是家中在朝廷任职的儿郎都或多或少的被提拔。胡家一儿郎,直接从京外六品调任为京都三品官。 从外放官调任为京官本就是提拔,而且还连升三级,这让胡泰不安减少了不少。 “胡家也就胡锦是个可用之才,其他人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郭家也是如此,除了一个郭岩之,剩下的皆是纨绔子弟,不堪大用。”景元帝懒懒的说道。 为了一则流言,将一朝丞相和太师当廷撸职,看着确实严厉了。可是既然撸了职,景元帝便不会再启用,金口玉言,不是说说而已。 郭家和胡家根系深广,不能因为罢官一事让他们与朝廷对立。后宫虽然有郭家和胡家女,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用她们牵制一族,并不是好的选择。 最好的法子,便是提拔郭胡两家能够提拔的年轻儿郎。儿郎关系着一族的盛衰,是一族的底气与实力。如此,即便郭淮和胡泰不在朝廷,他们家族也同大恒利益绑定。 流言之事中涉及的世家处理起来更简单了,势力小的还跳的高的,直接冠以诬陷栽赃帝姬,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 流言一事刚处理结束,京都又出了新鲜事。 有人敲了宫门口的登闻鼓。 几十年了,京都的老百姓还是第一次见十几位妇人敲登闻鼓。 “冤枉啊,求皇上为我儿申冤啊!” 第51章 十几位妇人被景元帝请进了皇宫,被大内总管领上朝堂。 抚恤金一事处理的很快,证据和人都在赵清毓的控制之下,很快,大恒王朝的官场上又有一批人被砍头、流放。 将士关乎着大恒边疆安稳,那些贪墨将士抚恤金的官员,景元帝自是不会容忍。 不过让赵清毓意外的是,兵部吞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但是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都很干净,竟然未沾惹分毫,反倒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官小吏们,竟然私吞了大头。 抚恤金是按照兵部提交的名单,从户部拨出,具体数目由这些小官小吏统计,多报些少发些,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 第67页 只是短短五年十个州府便贪了七百万两,不知过去的几十年里,又有多少抚恤金进了这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抚恤金一案景元帝从严处置,诛九族、夷三族比比皆是。官场上连带连襟着实不少,如此大恒多出不少空职来。 好在今年夏初,景元帝开了恩科,再多空职官位也有人填补。 空出来的官位好解决,不好解决的是,抚恤金能被吞一次,就能被吞第二次,怎么样保住将士的抚恤金,不寒了将士们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如直接由各个军营发?到时候银子都拿到手了,难道还有人敢抢不成?”张庆丰说道。 对比朝廷这些官员,张庆丰这些当兵的,更信任军营的兄弟将领。毕竟大伙都厮杀、征战过同一现场,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给了你错误的认知,而大恒不是每个军营都像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卢舀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张庆丰的说法。 “若是上级官员压着抚恤金不发,即便是军营中的将领也无可奈何。” 卢舀又泼了一瓢冷水,彻底熄灭了张庆丰的希望。 “那咋办?这抚恤金可是咱们拿命换来的,总不能不要吧?”张庆丰说道,“入伍为兵的,哪个不是家庭困苦,没法子交流才拿命在战场上搏杀,换取那一点军饷。” “抚恤金一定要给的,为保卫大恒献出生命,若是连这都得不到肯定,谁又愿意忠君爱国呢?”赵清毓说道,“我有个初步打算,各位可以听听。” “帝姬有什么请说。”薛宗明说道。 “我想改变兵制,第一步便是从征兵开始。大恒历年征兵,都是每三年征兵一次,每户有年满十五者便要服兵役,可一旦征兵,除非到了不惑之年方可归乡。虽然能用银子买兵役名额,但是大恒更多的百姓连生活都困难,何谈买兵役名额?” “所以帝姬是怎么打算的?” “三年征兵一次可以继续延续,但是兵役时间要缩短,一人兵役服满十年便可退役。” 薛宗明摇摇头,“不可,如此,大恒军营十年后,便无守疆之兵。” “我还未说完。十年后一户若有退役之人,便要有适龄者填补空档。如此,服兵役者便可以循环往复,也不至于让一人服兵役至老至死。” “如此,但是一种方法。可是若是退役之人,当户并无适龄填补之人,又当如何?”薛宗明继续问道。 “那便以族为一体。” 景元帝撑着下巴,“若是一族人适龄者都是女子,或者……或者像我赵氏皇族这般……” 赵氏皇族一族到景元帝这一代凋零到五代以外,以至于先帝无人可选,只能让景元帝这个不合格的继承人继承大统。 赵清毓面露尴尬,“呃……并不是所有家族会同皇家这般……至于适龄者为女子,只要她们愿意,便也可以服兵役。” “帝姬的建议虽说有几分可能性,可是需要一步一步推行,不能一蹴而就。”薛宗明指明赵清毓建议中的不足,“臣觉得,其实府兵可以用。” 赵清毓抬眼看着薛宗明,示意他继续说。 “文武百官,甚至是乡野村民,都知道府兵远比镇守边疆的将士安稳。他们不需要征战沙场,不需要远离家乡,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便可领着不错的奉银。”薛宗明继续说道,“府兵虽有一个兵字,但是大多时候,只是好逸恶劳,顶着府兵名头获得特权,获得奉银。他们同样是兵,服的是兵役,却比边疆的将士安逸多了,而且,他们的人数,不一定比边疆将士少。” “不如,让府兵同边疆将士轮换镇守边疆。” “让他们镇守边疆?”张庆丰不屑道,“他们怕是刀都拿不起来。” “正是拿不起来,才要将他们送往边疆。”薛宗明说道,“府兵之中,大多是世家子弟和官宦子弟,为的不过是一个台阶,一个可以踏进官场的台阶。” “属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府兵占着兵役名额,可是所做之事,却和兵无任何关系。”卢舀说道,“那就不如趁这次机会,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是兵,什么叫做战场。” “可是,爹,你刚刚说了府兵多为世家子弟和官宦子弟,这让他们去边疆怕是不好说动吧?而且,他们如今对帝姬……”薛翎抬眼看了看赵清毓,见她面色平静,便继续说道,“他们对帝姬误会很大,若是知道这事是帝姬领头的,怕是不好执行。” “世家享受着特权,却不愿意承担自己应承担的责任,本就不忠。如今,抚恤金一事,已经吓破他们的胆子,他们不敢抵抗。而且,大恒世家虽多,可多不过平头百姓。兵制改革,是要昭告天下,他们还能跟天下百姓们斗吗?” “可是……” 景元帝摆摆手,“薛翎,薛爱卿既然敢提出这样建议,便将利害关系想透彻,你可要信任你爹。” 赵清毓和卢舀很赞同薛宗明意见,如此,既不会浪费府兵兵力,也好让边疆将士能安稳过一段日子。 “兵役一事,暂且如此定下来,细小方面可能还要各位多想想。那剩下的,便是抚恤金发放的事了。” 第52章 “刚刚卢都尉和张都尉都有自己的意见,不知薛大人有什么见解?”赵清毓问道。 薛宗明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若想官场完全清明,那是不可能的。如今所要考虑的,臣觉得,是如何让将士们拿到最多。” -- 第68页 赵清毓对薛宗明的意见相左,“若是制定律法,对贪墨将士抚恤金的官员处以极刑,并且连坐,必然会让他们不敢任意妄为。” 一向无条件支持赵清毓的景元帝这次却站在了薛宗明那边,“毓儿,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你幼时先生应当已经告知你了。官场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若是无利可图,没有人愿意花精力做事。” “乱世才用重典,如今太平盛世,若太严苛的律法,会让这些官场的老油条们心生逆反,到那时才是真正的不利于军中将士,不利于朝廷。” “可如今的方式也不能适用,那该如何是好?” “每年征兵,县镇都会给征兵的农户出具一份征兵的证明。之前帝姬提及了几年一轮回的征兵体制,臣建议,陛下颁布律令,凡是征兵入伍的百姓若至退伍之日,不见归来人,便拿着证明去县衙领取抚恤金。”薛宗明说道。 “那要是有人到了退伍的日子不回家乡去,偷摸着找个地方过日子,等领了县衙的银子再回去,那怎么办?”薛翎问道。 “除非他们一辈子躲在深山老林之中,一辈子不进城,不进村。”赵清毓笑着回答道。 “为什么?”张庆丰不解的问道。 “你忘了,几个月前元帅让户部做户籍册子和户籍名牌的事了?”卢舀提醒道,“这些人他们要想活在阳光之下,必然要有户籍、身份证明,如此哪能躲得开。到时再增加审核力度,必然会大大减少这方面的不足。” “哦,我懂了!”张庆丰点点头道,“那不就等着陛下下令了?” 众人目光放在景元帝身上,景元帝精神一振,“既然有了方向,那薛爱卿明日便递上一份奏折。” 明明是帝姬唆使起来的事,却让自己这个兵部侍郎集火,陛下真是爱女心切! 薛宗明无奈,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在座的都是一个阵营,如今也不用区分你我。他在同僚中素来没什么人缘,得罪便得罪了吧。 “臣遵旨。” * 薛宗明的折子才递上,窦应德又传来好消息,他的书终于写好了。历经了好几个月,终于将他生平作战经验罗列清楚。另外窦应德还将大忽安以及北漠交手过成剖析很清楚,让人一看,便知道同样的对战,应该运用什么样的策略。 窦应德的书被景元帝亲封《窦氏兵法》,并且大量印制,发往各部大营。便是民间也留存不少,用赵清毓的话说,她不怕别人学了去,她就是要让北漠和大忽安人心里明白,论策略,他们还是孙子! 这几个月,每隔两个月便有大批的煤铁矿从海外运回,皇商的船只也从四十多只增加到近百只。赵清毓不清楚海外小国是否会战乱,所以只有东西到了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源源不断的海外矿场往大恒运回,大批的剑枪刀戟从造兵厂运送到各部大营,让赵清毓分外有底气。武器、粮食充足,大恒不惧与北漠一战。 之前借着追讨叛臣名头在关外草原上占领的一块方圆百里的地,如今已是驻扎军士,畜养牛羊马。北漠不是没有派人斥责、侵扰,可都被大恒将士不软不硬的给怼了回去。 北漠如今王廷不稳,不敢与大恒一战,但是赵清毓知道,北漠与大恒终有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如今北漠王廷虽不稳,但是却不是最佳进攻时机,一来北漠虽然不稳,但若有外敌来袭,他们会很快聚在一起抵抗,如此,对大恒来说,必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耗时耗力后也许是两败俱伤。二来大忽安还未除,如今算是北漠附庸。北漠若是一倒,后面必然轮到大忽安,唇亡齿寒的先例让大忽安必然要保北漠。 大恒不惧北漠和大忽安,可是赵清毓却不想花大代价收回失地。毕竟,西夷和南疆环饲四周,虎视眈眈,一旦大恒国力虚弱,他们必定如野狗一般,撕咬大恒不放。 西夷和南疆是霍延宗长子和次子在镇守,随行的还有几位征战沙场的老将。西夷和南疆如今势弱,赵清毓想让他们一直势弱下去,西北和北境之战绝不能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如今已是深秋,霍破虏仍旧在海外漂泊,若不是两个月一封固定家书,赵清毓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除了什么意外。 赵清毓已在京都待了半年多,见京中诸事皆安,便打算今日便携带张庆丰和卢舀等人回北境。 赵清毓拜别景元帝和温氏,拦住了吵吵闹闹要同自己一块去北境的霍芷和窦啸,带着来时人,骑着来时马便朝着北境出发。 赵清毓才出京都城门,一骑快马拦住了去路。 “报帝姬,辅国将军八百里加急。” 赵清毓接过急报,三两下打开后,一眼扫过信件中内容,便回首对张庆丰说道:“传令下去,队伍调转方向,我们去西北大营。” “是。” “元帅,发生何事?”卢舀催着马到赵清毓身侧,开口问道。 “小忽安和吐蕃勾结,昨日夜袭了大忽安。” “袭击大忽安?”卢舀眉头皱紧,“赫敏可真是急躁。” 张庆丰不解问道,“小忽安和吐蕃攻打大忽安与我大恒何关?我们为什么转头去西北?这时候不更应该去北境,趁北漠没了这个盟友,直捣黄龙吗?” “小忽安即便同吐蕃勾结,也不一定能拿下大忽安,如今我们去是观战!是坐收渔翁之利!” -- 第69页 卢舀难得说了这么多解释,可惜张庆丰还不是很理解,“既然我们能想到坐收渔翁之利,小忽安会相不到?” “他们想得到,可惜没办法,不得不冒着风险去做。” 张庆丰不解,“为何?” 第53章 “草原上冬季快要来临了,听说小忽安今年粮食收成不错。”赵清毓说道。 “他们有粮,所以敢跟大忽安交手?”张庆丰不解问道。 小忽安不会仗着自己有余粮了,就敢同大忽安叫板吧?忽安为何有大小之分,可不是因为粮食多少,而是大忽安人多兵多马多,小忽安想凭借几万人撼动大忽安,有点异想天开了。而且大忽安背后还有北漠。 “小忽安有吐蕃,而大忽安没有北漠。”卢舀说道。 “你是说北漠不会出手?怎么可能?他们两国狼狈为奸,怎么可能放任另外一个被灭?”张庆丰继续问道。 “因为北漠面前有大恒。小忽安此前与大恒交好,同大恒购买粮食,学习技艺,现在看来,目的清晰明确。一来是备战,二来是震慑大忽安,三来么,便是掣肘北漠。他们在赌,赌北漠冒着两面夹击的风险救援大忽安。”赵清毓解释道。 “即便北漠不愿意救大忽安,他们就不怕大恒到时候横插一脚?” 张庆丰瞥了眼赵清毓,如今他家元帅,似乎正在横插一脚。 赵清毓点点头,“是啊,所以他们在赌,不仅在赌北漠,也在赌大恒。他们此前与大恒交换国书,结友好邻邦,便是面对如今境况,他们在赌大恒愿不愿意背负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 若是大恒在乎,必然不会趁机出兵,发难小忽安。若是大恒不在乎,他们怕是已经准备好策略,将北漠拖下战场。 “那元帅你让我们去西北大营,是准备背信弃义?” “张都尉,窦老的兵书你看了吗?”赵清毓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张庆丰被问得莫名其妙,“元帅,你是知道的,老张我最不耐烦看那些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书了。” “那我便劝你一句,没事多读读书!” 赵清毓说完,一扬手,马鞭在空中“啪啪”作响,刚刚还并肩同行的赵清毓一下子冲出百米开外。 张庆丰看看身侧的卢舀,问道:“元帅什么意思?是嫌弃我没文化了?可我以前也不喜欢看书啊,也没见着元帅嫌弃啊?” 卢舀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张庆丰,也驱马往前奔跑。 张庆丰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的追上两人。 赵清毓到达西北大营,那日正巧下了一场大雪,赵清毓才下马,便被邹氏拉进大帐内。 大帐点着火盆,暖烘烘的,火盆上还温着一锅羊肉汤,邹氏舀了一大碗放在赵清毓手上。 “快喝完羊肉汤暖暖,大冷天的,别冻坏了。” 赵清毓就着手中的碗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滑进胃中,给整个身子带来了暖。 “二舅母,二舅舅呢?”赵清毓边喝着汤便问道。 “今个中午,你二舅舅刚放下碗筷,就有人来报,他就匆匆忙忙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还没回来呢!” 邹氏并不常住在军营大帐之中,她平日里住在凌河关内的城中,只是偶尔来营地看望霍延保,今个也是凑巧了,赶上赵清毓来西北大营。 “早前也没听说你要来凌河关,怎么突然来这了?”邹氏问道。 赵清毓见她这么一说,便猜想着邹氏怕还不知晓小忽安同大忽安交战一事,避免邹氏担忧,她便没明说此事,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二舅母,早前我让海城军器监那边运送了两批刀剑和护甲,二舅舅可收到了?” 邹氏笑着说道:“收到了,收到了,当日你二舅舅就发了下去。你可不知道,那些将士们看到那一车车武器和护甲多开心!那可是保命的东西啊。” 邹氏不同温氏,她见过生死,见过战场的残酷,更知道生命的可贵和武器护具的难得。所以当初那一车车刀剑和护甲送来,不仅仅让一众将士们心生欢喜,也让邹氏感叹落泪。 “不管哪部哪营,都是大恒的士兵,大恒的子民,我们在保护其他人时,也要保护自己。只有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别人。”赵清毓说道,“父皇新颁布了一则政令,有关于兵制的,差不多过几日就会传到西北来,那政令定能让守疆的将士们心情大震。” “是你提的吧?”邹氏问道。 “二舅母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逃不过你。”赵清毓笑着说道。 “哪里是逃不过我,只不过是我很清楚你看中这些边疆的将士们。”邹氏说道,“你呀,总是替别人考虑太多,从来不考虑考虑自己……” 赵清毓怕邹氏将话题说到自己身上,连忙转开话题说道:“之前朝廷武举,选了一些苗子送到西北大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说到几个月送来的苗子,邹氏有些印象,“听你二舅舅说,他们手脚功夫不错,但战场经验少,还得多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听说有个叫常超的,很是不错,手脚功夫很好,又是个爱学的,平日没事就缠着你二舅舅问,你二舅舅最近很看重他,有事没事就待在身边。” 说起常超,赵清毓很有印象,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武状元”,还被难得赞赏他人的卢舀夸赞了。没想到他来了西北大营,赵清毓还以为他要去北境。毕竟和北境想比,西北这里的环境可能要更艰辛些。 -- 第70页 “他竟然敢缠着二舅舅,正是好没眼光,这不是和二舅母相争吗?”赵清毓状作愤愤道,“二舅舅难得清闲,就应该多陪陪二舅母,怎么让他一个混小子缠住了呢!” “你这个丫头,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邹氏娇斥着,“我还想着要是多些这样的孩子就好了,到时候等你外祖父和舅舅们解甲归田了,也能有人替他们守住大恒边疆。” 赵清毓握紧手中的碗,“我们会替大恒守护好边疆的!” “你这孩子……哎,我倒希望你呀,能开开心心长在京都,一辈子不见战场。”邹氏说道,“你是个女儿家,其实平平安安就好了。” 赵清毓清楚邹氏对自己的关怀,可是她却不能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偷享安乐,她喜欢在战场上厮杀,为保卫大恒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有些话她可以同景元帝说,同外祖父说,同大舅舅二舅舅小舅舅说,可是不能同大舅母和二舅母说。 面对邹氏的关心,赵清毓只能笑笑说道:“等哪一日,我突然就褪下铠甲,穿上宫裙活在京都,到时候啊……二舅母怕是见我一面都不容易了……” “那还不简单啊,我和你二舅舅回京述职不就见上了。” 邹氏同赵清毓在大帐内大小逗趣,凌河关外,一行快骑快速的往凌河关奔去。 第54章 霍延保将腰间的剑解下,便传令西北大营都尉以上的将领到大帐内商讨。不料一进大帐,便看到同邹氏说笑的赵清毓。 “毓儿,来得挺快啊!” 邹氏替霍延保解开他身上的铠甲,将铠甲放好,又盛了一碗羊肉汤放他手中。 “您都给我送来八百里加急,我哪里敢耽误。” 霍延保给赵清毓送去八百里加急时,便料想着赵清毓肯定要来西北大营一趟。只是没想到赵清毓半点不耽误,五天便从京都飞驰到西北。 “你个丫头!”霍延保笑着说道,“等会将领们要来大帐商讨,有你这个元帅在,大伙心更稳。” 赵清毓摸摸鼻子,“二舅舅,你这是在笑话我呢,有你在,将士们心稳着呢!” 霍延保不再同赵清毓打趣,面色严肃道:“小忽安与大忽安的事我在急报中也同你说清楚了,你什么打算?” 谈起正事,赵清毓也收起几分闲懒的态度,正经态度道:“我既然从京都赶来,必然想趁这次两方交战,分一杯羹。” “这羹怕是不好分啊,早前小忽安可是给朝廷递了交好的国书了。” 说来说去,便是大恒敢不敢厚着脸皮背信弃义,在草原上同小忽安争利。 赵清毓嘴角一勾,“大恒可从来没想着背信弃义,相反,基于友好邦邻,我们还得给小忽安最大的支持呢!” “说说你的想法。”霍延保说道。 “既然要交战,粮食、武器和马匹定然少不了,小忽安如今和吐蕃勾结,这些定然准备的充分,可是若是突然一把大火起,这些东西没了,他们怎么办?大恒能瞧着我们的友邦被大忽安痛打,那定然是不能的。”赵清毓说道,“作为友邦,大恒定是全力支持小忽安,只是,大恒的米粮和武器也不是天下掉下来的,大批米粮和武器换点没什么用的草原,小忽安想来不会拒绝。” “哈哈哈哈。”霍延保畅快的笑道,“你这丫头,鬼主意真不少,不过……真巧和我想一块去了。想知道我刚刚去做什么了吗?” 赵清毓摇摇头,她刚来,哪里知道霍延保去哪了。 “等会大帐商讨后,给你瞧好东西。” 赵清毓对霍延保卖关子根本不买账他藏他的,自己喝自己的羊肉汤。 日头落下树梢时,西北大营的将军大帐聚集了十几位西北大营的将领。他们围着大帐内的沙盘四周,商讨着大忽安同小忽安的交战。 “诸位,今日找你们来商讨的是大忽安与小忽安交手,我西北大营如何作为一事!”霍延保问道。 “干他/娘的,好不容易等这两个蛮夷互斗,我们当然要趁机拿下他们!”一黑壮汉子说道。 “齐都尉说得对,老子好久没有同这两蛮夷好好干一战了,每次都小打小闹的,不痛快!” 霍延保一扫周边的将领,“你们怕不是忘了小忽安是大恒友邦,此时大恒若参战,必然落一个落井下石的污名。” “同蛮夷还讲什么友不友邦的,他们指不定打着这个名义干什么勾当。而且那两个玩意,哪个是讲信用的,要不我大恒也不能被逼退凌河关内。”一个将领愤愤不平说道。 “就是,跟这两蛮夷说什么友邦。咱们就守着,等他们两败俱伤,咱到时候一锅把他们全端了。” “你能想到,北漠会相不到?也许他们也正等着这个机会,要把大小忽安全吞了。”卢舀不冷不热的说道。 “哎,我说老卢啊,难不成你还怕北漠吗?你们北境大营是干饭吃的?北漠要敢动,你们北境大营把他按在地上揍!” “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都被牵制,若是西夷和南疆此时发难,大恒西境和南境如何?”赵清毓问道。 应对大忽安和小忽安的策略赵清毓已经和霍延保商量了七七八八,如今只不过将事情摆在桌面上,让大伙一块商讨,也好互相进步学习。可西北大营这些汉子,一心只想上战场,同大忽安和小忽安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战。 -- 第71页 “元帅,西夷和南境不是有西南大营嘛!而且那两个蚂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是吗?那鹞族短短几个月占领了大恒几个府县,稳稳的把着南境?”赵清毓反问。 被问的汉子一怔,他不能说西南大营不行,若是承认西南大营不行,那怎么指望他们克制西夷和南疆。若是说他们行,那怎么连个小小鹞族都压不住,还要赵清毓不远千里奔赴南境。 汉子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大帐内寂静无声。 霍延保无奈的叹息,鹞族的事是赵清毓吩咐西南大营按兵不动,不用插手的。没想到现在她现在拿着这件事,来唬弄、教导这些大老粗,也就占着他们消息不通的优势。 “那元帅是什么意思?”张庆丰问道。 “本帅想不费一兵一卒收回大恒西北边城。” 大恒在西北丟了五城和城外广袤无垠的草原,赵清毓来时便打算好了,不论如何,她要借着这个机会拿回大恒的失地。 “怎么不趁着这次机会,多占一点?”张庆丰问道。 其他将领和张庆丰想法一致,睁着眼看着赵清毓,望着她,等着她一个回答。 “有句老话叫做打狗入穷巷必遭反撕,要是把大忽安和小忽安逼急了,大恒在这场战役中的利益便会大大折损。而且如今北漠虽然内争不断,但是大恒如今并不能将其一击即中,所以大忽安和小忽安的存在也是一种牵制。我们要做的,便是趁这几年,一点点的磨损大小忽安和北漠的国力和兵力,慢慢蚕食他的境域。”赵清毓说道。 一众汉子,除了卢舀和霍延保几个腹中有墨的人知晓赵清毓的意思,其他人皆是嘴巴张大,一脸懵的状态。 “大忽安和小忽安之战,我们作壁上观即可。”霍延保说道。 “哈?就是不管,让他们斗去?” “不是,我们要点上几把火。” 几个将领眼睛一亮,“将军,你派我去吧,你说去哪?偷袭哪一方吗?小忽安还是大忽安?要不让北境大营偷袭一下北漠,将他们也拉下来?” 霍延保摇摇头,“本将口里的点火,是真的点火!” 第55章 霍延保拍拍巴掌,两个士兵抱着一堆衣服进了大帐。衣服被放在大帐地上,众人一看,这不是大忽安士兵的兵服吗? “昨夜,本将带着一支小队在草原上巡视,正巧碰上大忽安的探子,他们一行五十人,全部丧生草原之上。”霍延保说道,“他们是来刺探凌河关兵力安防,他们既然防备着我营部,那我们便送他们一个大礼!” “霍将军是想烧大忽安的粮仓?”赵清毓问道。 “当然是一起烧!” 大忽安和小忽安在前线交手,前线虽然囤积了米粮,但是大多数还是安置在后方。霍延保准备兵分四路,两支前往小忽安和大忽安后方,借机烧毁粮草。一支前往前线,烧毁小忽安和吐蕃同盟的粮草。另一支则是堵在大忽安求援的路上,堵截大忽安向北漠求救。 大帐内,霍延保很快安排好四支队伍。霍延保坐镇凌河关,三支烧粮草和一支劫杀的队伍全部安排妥当。赵清毓自荐加入队伍之中,随着西北大营将士去大忽安后方烧粮草。 大忽安距凌河关足足八百里,为了出其不意,三支队伍约定两日后夜里子时火烧粮草。 四支队伍趁着夜幕,从凌河关偷偷出发。一行五十人,骑着快马,悄然消失在黑夜之中。 “常超,你这马上功夫不错!”赵清毓不吝夸赞道。 这次火烧粮草的事,霍延保让常超随行赵清毓左右。说是协同作战,不如说是对赵清毓的保护。毕竟常超手脚功夫,虽然不敌赵清毓,但是放在军营中那也算是上位者。 赵清毓虽然功夫了得,可是战场刀剑无眼,霍延保不放心,对常超下了死令,保证赵清毓安全。 常超一个村野之人,在武举前别说马,就是牛也没骑过,没想到在军营里操练了几个月,这马上功夫便不输张庆丰。 是个天生练武的。 “属下要跟着将军,马上功夫要是练不到家,那不是耽误将军嘛!”常超憨憨的笑道,“而且马可是稀罕东西,我们县只有那些大老爷家才有,我那时候看着别人骑大马,可羡慕了,眼下自己也有机会骑马,可不得好好学嘛!” “说得也是!”赵清毓肯定道,“怎么样?有没有后悔来西北大营。” “不后悔!我幸亏选了西北大营。元帅,你看看,要不是在西北大营,我哪里有机会骑大马?就是那些留在京都的,可不一定有马骑呢!要后悔,怕也是他们后悔!” 武举选出来的那批人,留在京都和其他府城的均是些小官小吏,虽然安稳,但是操练这方面当然比不上军营里。有些人手脚功夫怕是不进反退! 这也是薛宗明提出府兵和边疆守兵轮班的原因。 “你说的对,他们肯定会后悔的。”赵清毓说道。 赵清毓那支队伍是第二日日薄西山时抵达大忽安的粮草大后方。 大忽安在位大汗是个骄奢淫逸、好大喜功的,不同小忽安赫敏的狡兔三窟,大忽安大大咧咧的将所有粮草聚集在一处,生怕别人不知道那里有粮草似的,不过他也是有所倚仗。 大忽安大汗虽然不同小忽安赫敏那般狡猾,可是他敢将粮草摆出来,是有恃无恐的。 -- 第72页 草原之上,大忽安与北漠是盟友,若没有利益冲突,北漠不会也不屑于抢夺大忽安那点只够塞北漠牙缝的粮草。而除了北漠,与大忽安有冲突的,只有小忽安,但小忽安只有数万人,可战些怕只有一万人,这点人大忽安根本不放在眼里。 大忽安粮草被重兵把守,外面又是层层大忽安族民看着,故而大忽安大汗根本不担心有人能摸到他的粮仓。 大忽安的层层把守让赵清毓他们强攻和暗下黑手都困难无比,他们只能另想他法。 距离大忽安还有五十里时,赵清毓一行人换上草原部落的衣物,辫上小辫便大大咧咧,慢悠悠的往大忽安后方去。 “元帅,你让我跟你吧,我老张保证,不会坏了你的事。”张庆丰说道。 临到大忽安大帐了,赵清毓将原定的五十人队伍分作两支,自己领着常超做一支,让卢舀和张庆丰领着另外八人做一支。 张庆丰不放心赵清毓,便想跟赵清毓商量,也跟着她一同去直面大忽安。 可赵清毓有自己打算,并不同意张庆丰的请求。 “你和老卢的事更重要,等会若是与老卢意见相左,听老卢的,知道吧?”赵清毓叮嘱道。 “元帅放心吧,我自己脑子咋样我清楚着,这事关重大,我保证不犯倔,听卢鼻子的。” 听张庆丰保证,赵清毓点点头,忽又看向卢舀,说道:“子时一刻动手,不要犹豫!” “是,属下领命。” 一行人说罢,便按照商议的行动起来。 “这个是北漠军令!你现在是北漠的将领,现在受北漠大汗之令,来大忽安借粮。” 赵清毓将一块铁制军令交给常超,让他扮作北漠将领。 常超长得五大三粗,面容粗矿,又是新面孔,冒充北漠将领最适合。 至于那面军令,是北境驻扎在草原那批将士抓到北漠叛臣时搜刮来的。据北漠叛臣交代,这是他从北漠北部守将那偷来的。北漠的守将不是北漠王廷之人,又受王廷猜忌,丟了军令一事若是被北漠王廷知晓,必然难逃一死,所以军令丢失一事一直为对外透漏,到现在为止,都没人知道守将军令丟了,这次正好便宜了赵清毓。 假借身份只是手段,赵清毓要挑拨大忽安和北漠,即使挑拨不起来,也要在彼此心中扎一根刺。 等月亮在西边升起之时,赵清毓一行人抵达大忽安后方。 “你们是何人?” 大忽安同小忽安正在交战,后方营地这时期格外警觉。 “受北漠王上令,召见赫兹腊大汗!” 第56章 常超高举军令,颐指气使的让大忽安大兵卒去传赫兹腊。 兵卒不识军令,但对北漠心底畏惧,又知道大忽安倚仗北漠,便忙不迭的说道:“大人稍等,我去请我们将军出来相见。” 即便是北漠使臣,小兵也不敢随意应下,只得去营帐寻将军前来一辩真假。 剌索正在屋里内喝着小酒,便有人进帐禀告,说是北漠使臣求见。 赫兹腊在中心王城,而外城由剌索镇守。赵清毓想见赫兹腊,必然要先过剌索这一关。 “北漠使臣?北漠这时候来使臣做什么?来了多少人?你确定他们是北漠的?”剌索问道。 “属下不知,他们大约三四十人,领头人手里有个令牌,属下不识。” “不识怎么就认定是北漠的,去,把他们手里得令牌拿过来给本将军瞧瞧。”剌索吩咐道。 很快,小兵便将令牌拿来给剌索过目。 铁制军令,前面雕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鹰,背后刻着一行北漠文。剌索颠了颠手里的令牌,约莫二两重,果然是北漠军令。 “北漠这时候派人过来干什么?”剌索明白,索性不想了,带着几个卫兵去城外。大忽安与小忽安交战,后面也许要仰仗北漠,所以可不能怠慢了北漠使臣。 “这位大人,快些进城,城外冷,可别着了风寒。”剌索将赵清毓一行人迎进城内,让人安排酒菜。 “剌索将军,我等过来是同赫兹腊大汗有要事相商,就不在你这停留了,还请快些带我们去王城见大汗。”常超冷着一张脸说道。 “大人,如今天色已晚,前路茫茫,不如今日就在外城歇下,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去王城。” 剌索刚刚试探了常超几句,别说他们出使的目的,就是连姓名他都没打探到。剌索对北漠使臣一无所知,哪敢就这样将人领到赫兹腊大汗面前,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可担待不起。 怎么着,他也要先知会赫兹腊大汗一声。得了吩咐,他才能将人领到王城去。 “事情紧急,耽误不得。王城据此不过二十里,半个时辰便可以抵达,不知将军为何无缘无故阻拦?” 常超脸色沉沉,语气更是冷了几分。 剌索见常超脸色不好,连忙说道,“哎呦,大人误会了。我是真的担心大人,您也说了,王城据此不过二十里地,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到,您又何必着急这一时呢!您和众位兄弟,从千里之外赶来,风尘仆仆,怎么着也要填饱肚子再去王城啊。” 皮鞭划裂空气,抽在剌索脸上,一道血痕从额头划过嘴角,最后在粗矿的胡须中隐去踪迹。剌索脸上吃痛,恶狠狠的盯着赵清毓,他身后的士兵更是抽出腰刀,准备随时扑向赵清毓。 -- 第73页 “我看剌索将军是想扣押我们这些人吧?”赵清毓扫了眼围着自己的众人,“我等受命于王廷,召见赫兹腊,你一个小小守门小将居然敢推三阻四,是嫌命太长了吗?” 既然要挑起北漠和大忽安不和,当然是怎么嚣张跋扈怎么使,最好便是将大忽安踩进泥中,让他们心中不服,又不敢动手。毕竟小忽安和大忽安正在酣战,大忽安岂敢得罪北漠。 “我命自然长久着,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大人的胳膊能不能安然的长在身上!”剌索盯着赵清毓胳膊说道,“草原上有很多狼,也许哪一天小大人的胳膊就被狼叼走了。” “草原上危险重重,相信北漠王上也能理解。” 大忽安虽然倚仗北漠,可莫名受气剌索不能忍。而且在他看来,赵清毓不过是常超的一个随从。一个小小随从既然敢抽打大忽安将军,即便是自己弄死他,想来北漠也不会为这事大动干戈。 而且他也不打算在大忽安境域能动对方,可是出了大忽安,是生是死谁能预料的到呢? 剌索是□□裸的威胁,丝毫不顾及其他。 可剌索话音才落下,迎来的又是一鞭子。 剌索这次有了防备,直接抬手接住赵清毓的鞭子,再使劲一拽,鞭子便脱离了赵清毓的手,落到剌索手中。 赵清毓暗暗揉了揉手心,没想到这个剌索手劲这么大,她手心被鞭子磨的火辣辣的痛。 “哼,小孩子还是回去玩羊毡子去吧,没事少玩鞭子。” 剌索将手里的鞭子扔进脚旁的火盆里,火舌很快将鞭子燃烧殆尽。 “剌索将军好大的威风!”常超瞥过剌索一眼,冷冷的说道。 打狗也要看主人。 这句汉人的老话突然闯进剌索的脑海里,他一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他身边有个机灵的属下,提醒道:“将军,大人们远道而来,疾风快马,我瞅着马儿都疲惫了。不如咱们为大人们准备马匹,等马匹准备妥当,就出发。” 能拖一会是一会。 他在刚刚确认过北漠军令后,便差了人去王城,再等等,便能回来了。 剌索脑子转得也很快,随后腆着脸对常超笑道,“大人,你看如何?” 这会才戌时三刻,距离子时还早,赵清毓他们能等。 “剌索将军如此安排甚好!”常超说道,“那就请将军尽快让人安排马匹吧。” 见自己目的达成,剌索便干脆的吩咐人去准备快马,他见酒菜已经准备妥当,便拉着常超等人入席。 常超担忧酒菜有问题,又怕喝酒误事,便严词拒绝了。 眼见着两刻钟过去了,马匹还未准备妥当,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急报。 “报将军,王城受袭!” 第57章 剌索心头一惊,“怎么回事?” 来报的小兵低着脑袋,语气焦急,“属下不知,刚刚城外来了一位信使说是王城告急,请求将军驰援。” 剌索一脚踢开小兵,也顾不得赵清毓一众人,一脚跨出门就要去整理军队开往王城。 变故来的很突然,刚刚被剌索踢到一旁的小兵突然抽出腰间的匕首,握着匕首刺向剌索。剌索没有防备,被小兵一匕首捅进腰窝子。 小兵抽出匕首想要再补刀时,剌索已经反应过来,一脚踹进小兵的心窝子。小兵被踹翻在地,很快被其他人擒拿住。 “来人,快让军医过来!”剌索的亲卫吼道。 剌索倒在地上,一片猩红自他背后蔓延开。他脸色灰白,刚刚踹人的气势全无。 剌索亲卫一番急救,可他却一片死寂。 赵清毓与常超对视一眼,事情发展太突然、太快,快到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将军,小忽安来袭……” 一名士兵急忙来报,却见剌索倒在地上,看上去像是没了生命气息,一瞬间愣在原地。 剌索亲卫还没来得及怀疑来报的小兵真伪,便听到城外一声高过一声的打杀声的声音。 小忽安真的突袭了。 剌索昏迷不醒,外城一时间没了主心骨,士兵只能慌乱的防守。 “将军……将军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铠甲,手里拿着长剑的人冲到剌索的屋前。 “米乎将军,将军遇袭,现……如今城外的小忽安需要您来指挥击杀!”剌索亲卫说道。 如今事态紧急,城外不知怎么突然冒出黑压压的敌军,米乎没有功夫追究剌索如何遇袭的事,只能叮嘱着剌索亲卫照顾好剌索,便匆匆的拿着剑上了城楼。 军医来的很快,可是面对剌索的伤势皆是摇头,虽然敷上了止血药,包扎了伤口,可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清毓几人见状,便直接提出来要前往王城。 如今慌乱情况,亲卫自是不能做主放赵清毓几人离开。几人僵持在将军府中,最后还是赵清毓让步,让亲卫为他们准备房间休息。 “元帅,我们就这样待在这?”常超问道。 赵清毓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守在门前的两名士兵,冷哼一声,“待这?怎么可能。” “常超,若让你解决掉屋外两个人,你最长时间多久?” 常超不知问题怎么转到这,但他看了眼屋外的两个人,估摸着屋内外的距离,保守的说道:“若出其不意,约莫三息。若是打草惊蛇,或者对方功夫了得,就不好说了。” -- 第74页 “听说过昏穴吗?” 常超茫然的看着赵清毓摇了摇头。 “看好了。” 屋子里没有趁手的东西,赵清毓问常超借了两枚铜钱,随后将窗户推开,凤眼微眯,手里的铜钱朝着屋外的人飞去。 常超眼见两枚小小的铜钱打在两个士兵的脖子上,然后他们抬手摸了下脖子,倏的一下倒在地上。 “走。” 常超跟着赵清毓出了屋子,见两个士兵闭着眼倒在地上,他踢了踢两人,不见他们有反应,便捡起了地上的铜钱。 “他们怎么办?”常超问道。 “杀了。”赵清毓冷冷道。 常超虽入军营不久,却同霍延保上过几次战场,所以杀起人来丝毫不怵。手起刀落,很快了解了两个人的性命。 “真是便宜他们了,无声无息就死了,也不受累。”常超略感可惜,随后腆着脸说道,“元帅,你那个暗器功夫真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赵清毓笑着说道:“教你可以啊,来,先把人体三十六死穴背给我听听。” 常超闻言哑了火,他连大字都识不得几个,哪里知道什么死穴啊。再说,这些穴道啊只有坐堂的大夫知道,他一个武夫哪里晓得穴道。 “暗器固然好,若是不能一击即中,不但不能拿捏住敌人,反而会打草惊蛇,与其不精,不如不学。” 道理常超都知道,可是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痒痒,他心一横,说道:“如果我记住了穴道,元帅是不是就能教我暗器了。” 赵清毓笑着点点头,“如果你学会了,我便教你。” 她又看看常超身后其他眼中满是羡慕的士兵,然后说道:“若是你们谁记住了,我也可以教你们。” 其他士兵眼中皆是跃跃欲试,一个个积极表态道:“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嗯。” 大忽安外城将士都忙着抗击城外的小忽安,一时没人注意到赵清毓一众人。 赵清毓将身后士兵分成四小组,每组十人,让他们趁着大忽安外城没有防备之时,探索城中要地。若是有机会,能摧毁便摧毁,不能摧毁的,记住边防要点,不管结果如何,子时在城外汇合的地方相见。若是半时辰未见,便不再等候,快骑回凌河关。 赵清毓领着九人小队,直接摸到剌索的房内。不管剌索会不会死,她要让他今夜必死。 本来她只是打算挑起大忽安与北漠不和,没想到今夜居然有机会搅乱大忽安外城边防,赵清毓当然不会放过。 大约是怕敌人再次偷袭,即便边防告急,剌索屋外却是里里外外围满了亲卫和士兵。要想突防进剌索房内暗杀,怕比登天还难。 真是棘手。 一阵风起,赵清毓望着连片的将军府,心中有了主意。 赵清毓让身后的几个小兵围城圈,低声吩咐着他们,然后叮嘱他们小心踪迹,便让他们消失在黑暗中。 不过一刻钟,将军府内四方“失火”声起,一阵风过,随后便看见冲天火光点亮整个将军府。 沙漠干燥风大,大火很快往剌索的屋子袭来。 “快,快去救火。” 剌索屋内出来一名亲卫,指令着屋外的士兵救火。士兵得了吩咐,便匆匆散开,一时间,人散的干干净净。 赵清毓见屋外人散的干净,便蹑手蹑脚的摸到剌索窗外。她戳开窗户纸,透过洞眼一瞧,屋内居然还有七八个个亲卫守在剌索床前。 赵清毓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正准备来个出其不意,突然背后一道声起。 “使者好雅兴。” 第58章 “施先生让我派人看守着将军,提防有人趁将军重伤之际,意图暗袭。我本以为施先生多虑,没想到施先生乃大智者,果然有宵小来袭。只是我没想到,这宵小居然是使臣。” 赵清毓心中懊悔,一时大意,没有做掩藏,就这么暴露在一众人眼中。 一眼扫过包围着自己的亲卫和士兵,大约二十多,便是加上屋内的亲卫,也只有三十人,拼一拼,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能用嘴解决的,又何必动刀剑呢? “你误会了,我只是过来瞧瞧剌索将军伤情如何,毕竟,我们还无故被你们扣押,总得有人来出面解决这件事。” 既然说明来此缘由,又能表达自己对被留在外城的不满,还给被留这件事扣上一顶帽子,多好的借口。 “大人真是巧舌如簧,若不是将军确认了令牌,我都要怀疑大人是恒朝派来的细作,毕竟恒朝人最是能说会道,胡乱捏造。” 一个儒雅中年男人从一众士兵和亲卫中走出,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 “施先生。” 剌索亲卫向男子问好。 赵清毓眉头一挑,这就是设计自己被抓的人! “既然你与剌索将军皆已知晓我们是王廷派遣过来的使臣,便应当即时送我等去王廷。现在小忽安来袭,你们更应该快些将我们安全送出城,而不是在这陪你们生陪你们死。”赵清毓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们是北漠王廷尊贵的使臣,岂能与你们在这等死。” 既是来搅局的,当然怎么乱怎么来。 赵清毓的挑衅和拉踩并没有激起施伦不忿,他仍如之前一般,淡然的笑着。 一个士兵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他眼神微敛,危险与嗜血从他眼神中溢出。 -- 第75页 “既然使臣这么着急走,那我们便送使臣一程。”施伦说道,“小忽安来袭,使臣不听劝阻出城,被城外小忽安士兵乱刀砍死了,我方将士拼死相救,死伤过百,才从小忽安夺回使臣们的尸首。” “不知北漠王廷听到如此消息,会不会一气之下同小忽安开战?” 一石二鸟,既能杀了她这个目中无人之人,又能拉北漠下水,缓大忽安之危,这姓施的打的一手好算盘。 “就是不知道是你给我收尸,还是我给你收尸了。” 赵清毓话毕,便扔出刚刚攥在手里的石子,施伦身边亲卫、士兵瞬间倒下四五人。 不给任何缓冲,赵清毓抽出腰间的刀,一个跨步,便砍杀了近处的士兵。 “杀了她!” 一时怔住的士兵这才缓过神来,提着手里枪戟对着赵清毓袭来。 赵清毓双膝一曲,躲过十几把刀戟,一个横扫,围攻之人腿部受伤,倒在地上。赵清毓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的生命。 两轮战后,屋外只剩五六个站立之人,其余皆是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施伦没想到身形清瘦的赵清毓如此了得,不过一刻钟,便脱身于危难之中。他趁着赵清毓同其他人交手之际,冲进剌索的屋内。 剌索屋内皆是他的亲卫,是草原上最英勇的存在,他们必然能将赵清毓拿下。 赵清毓手起刀落,刚结束最后一个人,背后一阵风起,赵清毓抬刀格阻,可对方力道浑厚,赵清毓匆匆阻挡,被对方压制的不能动弹。 这时屋内有冲出一人来,拿着铁锤砸向赵清毓。 赵清毓卸掉手上力道,快速一个翻滚,躲开了对方的铁锤。 赵清毓看到陷入地下半尺深的坑,心中不由估算了这一铁锤的力道。可不容她估算清楚,第二锤便迎面袭来。 力道她肯定比不上眼前的两个汉子,她只能凭借灵巧性躲避对方攻击,只能拖时间,累垮对方,然后趁机一击毙命。 赵清毓盘算的好好的,那两个壮硕的亲卫也如赵清毓所愿,跟着她后面一顿胡乱输出。可赵清毓才放下心来,屋里又钻出两个人来,大约是耗的时间太长,屋里的人等得不耐烦。 两人二话不说加入对战之中。 看样子拖字决不可行,要快速解决眼前的几人。 赵清毓停住游走的步伐,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抽出腰间匕首,转身迎击来人。 如今最好最快的法子便是近身战,而近身战,最好使的便是匕首。 赵清毓快速穿梭在四人之间,握着匕首有机会就是对四人手脚胸背一顿乱捅。待一刻钟后,他们四人虽未伤及性命,却已疲惫不堪,身上到处都是不深不浅的伤口,一动便咕咕的流血,鲜红的血已经浸湿了他们的衣服,滴落在地上。 赵清毓一吸气,脚尖一用力,跃到对面人身后,趁人不备,一匕首扎进对方颈窝。 “噗嗤”一声,赵清毓抽出匕首,滚烫的血飞溅出来,染红了了赵清毓白色的衣摆。 对方轰然倒下,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赵清毓依葫芦画瓢,又击杀了另外三个人。 连续作战让赵清毓疲惫不堪,屋内还有几个亲卫没有解决,她决不能放虎归山,只是当前的耗时耗力的方法已不可取,她需要想其他法子。 趁着屋内亲卫还未来击,赵清毓快速退出院落,匿了踪迹。 不过一刻钟,赵清毓便又悄然无息的出现在院落中。大约经过刚刚一役,剌索的人觉得她逃走了,所以院子外便没了布防。 如此,正好如了赵清毓的意,她现在屋侧,一跃而起落在屋顶。 揭开瓦片,借着烛火,她发现屋内还是此前几人和姓施的,剌索躺在床上,不知生死。 这些人是丝毫不担心自己杀个回马枪,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不过他们如何作想,赵清毓不在乎,他们都在屋子里最好,她一锅全端了。 她刚刚在府中转了一圈,找到不少火油,既然她能让人放一次火,当然能再放一次火。 赵清毓将屋子周围倒上火油,又将整个门泼上火油,火折子一吹,点燃了房门。 有了火油,火势起来的很快。 赵清毓刚藏好身,点燃的房门被人踹开,可那人刚准备冲出来,大火突然朝着他面门袭去,他不得已退回屋内。 赵清毓握着匕首,躲在旁边瞧着热闹。 赵清毓不指望大火能困住屋内的人,她只不过搅乱局势,让自己站在有利地位。等屋里人慌忙逃命时,她便可以守株待兔,出来一个杀了一个。 很快,屋子侧面的窗户被人破开。 那处赵清毓浇的火油少,特地留给他们逃命用的。 窗户里跳出一个人,还没等他缓过神,赵清毓已经快速扑过去,一刀剌在他脖子上,结束了他的生命。 赵清毓才将人放倒,第二个人便从窗户里跳了出来,正巧撞见赵清毓杀人。 赵清毓见状,索性也不隐藏踪迹,跟对方搏杀起来。 她需要速战速决,剌索屋子起火,即便前有小忽安来袭,但外城肯定会分散部分人前来救火。 时间很紧急。 赵清毓跟人搏杀时,又有一个人从窗户里跳出,他虽然看到赵清毓,但并未参与搏杀,而是转身站在窗户口,伸手接过从窗户里送出来的剌索。他将剌索接稳放在远离火势的地方后,又转身去窗口,将被烟熏得咳嗽不止的施伦拉了出来。 -- 第76页 等安排妥了剌索和施伦,他拎着巨斧朝着赵清毓冲开。 赵清毓结果了第二个人,一个反跳躲过第三个人劈过来的巨斧。 第三个人不同之前得亲卫,个头大,还灵活。 第一斧才劈下,第二斧接踵而至。 赵清毓躲避不及,只能握着匕首格挡。 只听一声重物落地声,对方的手里得巨斧只剩一根手柄。 手柄末端是平整光滑且新鲜的断口。 赵清毓瞧着递上的断斧,又瞧瞧手里的匕首。 这玩意,真好使! 第59章 赵清毓快速的解决剌索亲卫,准备给剌索和施伦补刀时,两人没了踪迹。 施伦一个文弱书生,拖着一个濒死之人能跑多远呢? 赵清毓收起匕首往城门方向追去,施伦如今只能求助于城楼军防,她要赶在施伦到达城楼前截住他。 赵清毓避开前来救火的施伦,借着夜幕隐藏自己的身影。她追到城防边才看到施伦,他已经与城门的将士对接,只是,并没有见到剌索踪迹。 赵清毓一拍脑袋,她被人耍了,施伦定是将剌索藏在某处,自己出来寻求救兵。 自己一心追杀施伦他们,竟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如今援兵怕是已经接到剌索,自己再回头去刺杀占不到好处,不如趁乱脱身。 赵清毓打定主意,便趁着夜色,偷摸着出了外城。 到碰头地方时,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赵清毓藏身在一处低矮的灌木林中,等着其他士兵归来。 过了一刻钟,常超等身影出现在集合处,赵清毓又等了一刻钟,不见有人尾随跟踪,才从灌木丛中现身。 “元帅?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怎么没看到你?”常超问道。 “来了有一会了,刚刚我看见你们了,只是担心你们身后有尾巴,所以等了一会。” “哦。元帅你放心,我们是扫清了尾巴才来的。”常超说道,“不然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真实身份就坏事了。” “嗯,等他们来之前,大伙还是辛苦辛苦,隐藏一下。” “是。” 一众人很快又重新伏身灌木丛中,匍匐等着张庆丰一众人。 “元帅,有件事差点忘了同你说了。” 常超趴在赵清毓身侧,侧着脑袋同赵清毓说着话。 “何事?” “那个,我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但是我个人觉得我做的没错,当然了,如果我做错了,元帅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言,只是……” “有什么事直接说便可,不需要铺垫这么多?” 她二舅舅霍延保说话、做事向来果断、干脆,怎么带出来的徒弟这么婆婆妈妈? 常超嘿嘿一笑,方才说道:“我们出城时,撞见了一个人将剌索扔在将军府院脚之下,我们摸过去时剌索还在昏迷着,连个亲卫都没有。我想着剌索是大忽安的将军,便是我大恒的敌人,如果能为大恒除去这名敌将,这是最好的时机。所以我便给剌索补了一刀,然后他气绝身亡了。” 赵清毓转过脸瞧着常超,这人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个小小的百夫长,随便一摸索,竟遇到机会斩杀了敌方一名守城之将。 这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 常超被赵清毓盯着心里发虚,“元帅,我要是做错了,你要打要罚我都受着,你……你别老瞧着我?” 赵清毓眉眼微挑,“怎么?你让人瞧瞧会少一块肉?” “不,不是,只是你瞧着我,我心里发虚。” 赵清毓一时没忍住,轻笑一声,“我瞧着你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胆子比树上的雀还小。” “剌索的事,你做的很好,你为大恒除掉一名敌将,回头我向霍将军为你请功。” 常超憨憨一笑,“请功不请功的,我无所谓,只要我没做错就好。” “你做的没错,对待敌人,无需仁慈,若有机会,便除之而后快!” “是!” 子时三刻后,张庆丰和卢舀等人出现在草原之上。 因为小忽安突袭,让大忽安王城警觉了不少,张庆丰和卢舀等人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大忽安粮仓,声东击西后才点燃了大忽安粮仓。 不过大忽安王城有所防备,粮仓虽然被点燃,但是对方救火之人很多,抢回了三分之一的粮草。 “属下未能完成元帅之令,还请元帅责罚。”张庆丰单膝跪地,负荆请罪。 “不是你的错,事不宜迟,我们先回凌河关再说。” “是。” 一行人不作停留,趁着夜色奔向凌河关。 天色将明,在距凌河关不足五十里地处,赵清毓撞上小忽安一支千余人的队伍。 并且,还遇上熟人。 “正巧,没想到帝姬竟来到了草原,不知帝姬可愿意赏脸,到我小忽安叙叙旧。”赫吉安笑着问道。 “本帅竟不知,小忽安与大忽安激战之际,居然还有功夫来凌河关刺探。” 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出现在距离凌河关不足五十里地事,关内的霍延保是否知晓。如今大小忽安激战,赫吉安一个王子带着将士来凌河关是何意? 求援,还是刺探? “帝姬误会了,只是天意而已。吉安所领将士是运输粮草的队伍,刚给前面的将士送完粮草。只是凌河关外道路便宜,便借道经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竟遇到了帝姬。” -- 第77页 对赫吉安的说辞,赵清毓一个字都不相信。这个小忽安三王子,要比他自个表现出来的狡猾的多,她不得不防。 “此地距离凌河关不足五十里地,不如三王子赏赏脸,去关中歇息一番。”赵清毓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小忽安的将士警惕的看着赵清毓一众人,似乎一有不合就挥刀相向。 “帝姬客气了,只是如今部落同大忽安战事吃紧,不好耽搁,就不入关歇息了。”赫吉安说道,“帝姬我们有缘再会!” 小忽安这支队伍出现的突然,离去的匆忙,让赵清毓心生不安,她不再耽搁,另着众人快速奔向凌河关。 “三王子,这次机会这么好,我们为什么不将大恒的帝姬抓住,如此,逼迫大恒同大忽安和北漠交战。” 赫吉安见身边属下一脸可惜模样,摇了摇头说道,“你把明颐帝姬想得太过简单,便是我们以众敌寡,也不一定能将她抓住。而且,你觉得昨夜一战,大恒能说得清?” 第60章 “霍将军所在何处?” 赵清毓一进凌河关,便向守城军官霍延保的去向,赫吉安之事,她需要同霍延保商讨。 “回元帅,将军半个时辰前出关了。” “可知所为何事?” “属下不知。” 赵清毓眉头皱紧,而后才说道:“将军若回来,跟他说本帅有急事找他。” “是。” “今天有其他将士进关吗?” “没有。” 看样子她是最先回城的,也不知道其他人任务完成的如何。 夜里,赵清毓准备歇息时,霍延保终于回来了。赵清毓穿戴整齐后,便去同霍延保商讨赫吉安之事。 “二舅舅。” “毓儿,我方才入关时,听守门将说你有急事找我,所为何事?” 赵清毓盘膝坐下,方才说道:“我在关外遇到小忽安的三王子赫吉安,他领着千余名士兵,打我关外五十里处而过。” “不知小忽安此番形迹,二舅舅可知道?可在二舅舅掌控之中?” 霍延保摇了摇头,“这事我不知,你同他们打了照面?” “嗯,赫吉安曾是小忽安使臣,今年暮春之际,便是他向我朝送来交好国书。” “赫吉安?”霍延保嘴角一捺,“他这个城府颇深,小忽安的军权皆在他之下。” 大忽安的政权被大王子和二王子把控,可是没了兵的国王就像是没了钳子的螃蟹,软弱可欺。 “我回京都时,还没听说小忽安军权更迭啊。” “这便是赫吉安的心计,借着大忽安与小忽安交战一时,掌控军权,树立声望。如此,一来可以借力打力,打压大忽安;二来也可以将小忽安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 “那他如今借道经过,怕不是那么简单了。”赵清毓低头沉思,“他是要借大恒的势?还是要拉大恒下水,以保他小忽安后顾无忧?” “我们既然想到借大小忽安交战获利,他们也能预料到我们所想,将周边所有敌对方全部胶着在战事之中,才能保证他们取得最大的利益。”霍延保说道,“赫吉安所谓借道,可能是做给大忽安看的,也是做给北漠看得,就不知道大忽安和北漠会不会上当。” 霍延保的解释赵清毓很认可,她不由想到昨夜挑拨之事,便将她在大忽安外城一事交代了一番。 “剌索虽是大忽安外城守将,却也是赫兹腊的小舅子,赫兹腊这个人向来自大,这两年过于安稳,越发自负,剌索的死他定要追究,就是不知他会按在大忽安还是北漠身上。不过不管是谁,得利的总归是大恒。” “嗯,所以我对常超打了包票,说你会给他记上一功,这事,二舅舅可别忘了。”赵清毓笑着说道。 “这事还是要藏着些,就算是要嘉奖,也要等到他立了其他功劳,一块算。” 一个借口而已,好找的很。 “二舅舅今日出关做什么?” 如今大忽安和小忽安在草原交战,还没有到大恒收利时候,这时凌河关内外需要的是低调,蜷缩着等待机会。 “贺家今年送来的战马在关外被劫,我便带人过去瞧瞧。” 赵清毓脸色一凛,“凌河关外被劫?二舅舅可查到是哪方势力?” 为保障马匹和人员安全,西北大营在城外百里处便派兵去交接。关外之路已经走了十来年了,没想到高竖大恒军旗之下,还能被人劫杀。 “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形迹,暂且不能下定论。”霍延保说道,“不过,听贺家人说,劫匪的身形和打扮瞧着像是草原上的。” “草原上的,无非就是大忽安和小忽安。”赵清毓说道,“不管是哪一方,都是大恒要收拾的。” 赵清毓又问道:“贺家人情况如何?交接的将士伤亡如何?” “此番是贺家少主贺缜亲自带队,他是个聪明机警的,当时弃马逃生,故而只是伤了几人,无性命之忧。只是交接的三十多名士兵被人劫杀,丟了性命。” “这些人,怕是冲着我大恒将士来的。” 赵清毓握紧拳头,“我定会他们血债血偿!” “大忽安和小忽安之战,我们怕是难以独善其身了,就是不知这战火什么时候烧到凌河关来。” 如今西北大营战需物资准备尚且充足,只是一当开战,所有的东西都是消耗品,需要源源不断的供给。而大恒这些年铁制品受制,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途径解决,可偏偏时间紧迫。 -- 第78页 “若给我们一年时间,大小忽安不过尔尔,便是北漠,我们也无所畏惧。”赵清毓说道。 “时局诡秘多变,谁能预料到以后的事。”霍延保说道,“只是若战,必战!” * 第二日清晨,所有派出去的将士皆已完成使命入关。而同时入关的,还有一封八百里加急。 “北漠突然发兵平城?” 霍延保难以置信,北漠王廷纷争不断,动荡不堪,应当无力用兵才是。而且大恒并未施压,北漠缘何挑在大小忽安交战之际发兵北境。 “外祖父说是北漠一个月来,冰雪封城,牛羊死伤无数,北漠无力自救,只能袭击我大恒北境城镇以谋取生计。”赵清毓解释,“北境大营已经备战,怕是这两日便要交战平城之外。” “毓儿,你去北境大营。” 赵清毓抬眼望着霍延保,随后一笑而过,“二舅舅与我想的一般。” 赵清毓同北漠交手数十次,最是了解北漠。如今北境情况告急,赵清毓当然选择驰援北境大营。 “西北大营就劳烦二舅舅了!如今大恒同北漠开战,大小忽安若是未伤及我大恒,西北大营守城即可,这时若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同时卷入战事之中,西境和南境不稳。”赵清毓说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北境为西北所累,更不会让西夷和南疆有可趁之机。” “好,那二舅舅保重!” 赵清毓拜别霍延保,领着张庆丰和卢舀准备出关,迎面撞上一个年轻人。 “敢问是明颐帝姬?” “正是本帝姬,你是何人?又有何事?” “我是西北贺家的贺缜,城中拦马,是有一事相求。” 第61章 贺家少主贺缜? 昨夜霍延保同赵清毓说到贺家,只是她也没多问,便不知道贺家人被安排在关内。 “贺少主何事?” “听闻帝姬要前往平城,不知我能否同行?” 北漠出兵平城一事,赵清毓也没有瞒着藏着,凌河关内的将士大约都知道大恒要同北漠打战,而赵清毓为大恒三军元帅,必然要坐镇平城。 所以,贺缜知晓赵清毓前往平城,请求一助也很合理。 “容我多问一句,贺少主去往平城所为何事?” 贺缜上前拱手,“帝姬唤草民贺缜即可。贺家有一批物资要送往平城,如能跟在帝姬身后,能保这批物资安全。” 送物资?这让赵清毓很意外。 贺家每年往西北大营送马匹粮草,都是有渊源的,而且贺家老宅落在西北,生意场上或多或少会仰仗西北大营。可北境平城和贺家可沾染不到半分,贺家为何向平城提供物资? 贺家是生意人,若说仅凭一腔爱国之情,便不惧风险,做注定赔本的生意,让赵清毓难以相信。 不过既然贺家人提到物资一事,赵清毓绝不明面拒绝。 “不知贺少主准备的是什么物资?”赵清毓问道,“从凌河关到平城有千里之遥,长途跋涉,危险难料,若是贺少主放心,这批物资便由本帝姬护送至平城。贺家于国难之际,鼎立相助,此情本帝姬会上表朝廷,定会嘉奖贺家。” “是……黑/火/药。” “黑/火/药?” 赵清毓眉头微皱,这个东西她早些年在夫子那里听说过,据说前朝的皇帝为求长生之法,命术士炼制长生不老药,而黑/火/药便是其中一味药。 一味药,算是战场物资? “不知帝姬可点燃过爆竹?”贺缜不待赵清毓回答,继续说道,“如果帝姬不着急,草民想给您演示一番。” 赵清毓在考虑,张庆丰却劝道,“元帅,平城情况紧急,这玩意路上演示吧,别耽误时间。” 张庆丰说得在理,北境情况紧急,容不得半点耽误。 可贺缜是贺家少主,他若借黑/火/药为贺家谋利,那黑/火/药在战场上必然有杀敌之效。既能杀敌,赵清毓便要将它抓在手中。 “张都尉说得对,北境境况容不得半点耽误。贺少主既然对黑/火/药很有信心,那便同我等一起去平城。到时候,平城外,有的是地方给贺少主演示。” 说来说去,还是拖上了贺家人。好在跟随而去的贺家人马术都不错,黑/火/药又能散装易携带,倒是没耽误赵清毓等人的速度。 “现在战况如何?”赵清毓问道。 “回元帅,北漠兵分三路,其中北路和西路堵在平城北西两门,按兵不动。东门则一直在挑衅,已经攻打过一次,只不过被霍老将军攻退。” “元帅,三门皆被北漠堵住,我们如何入城?”张庆丰问道。 他们此行不过千余人,而北漠随意一支军队都能碾压他们。如果硬闯,几乎毫无胜算。 “北漠三路军队是谁统领?” “回元帅,北路是北漠二王子索骰统领,北漠五王子索和带领西路大军,东门是北漠大王子索弥和大将军洛尼。” “没想到洛尼那个老家伙还敢来平城叫嚣,看样子上次的苦头没吃够!”张庆丰轻嗤一声。 “既然他敢来了,便让他有去无回!”卢舀冷着脸说道。 洛尼这人生性凶残暴虐,曾经带领一支军队虐杀了平城外近千人的村落,青壮老幼皆丧命于乱刀之下。赵清毓曾经与洛尼交手一次,除了洛尼一人外,他所带的士兵皆丧命于赵清毓所领将士之下。 -- 第79页 而洛尼为苟且逃命,曾经混在泔水桶之中,这一直是洛尼之耻,被诸国上下嘲笑。 洛尼狼狈回到北漠,便抖起皮子起来,上窜下跳的要挑起战火,以刷前耻。如今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可不就匆匆赶来。 “让大家先藏匿好,等天色暗下来后,听我指令。” “是。” 赵清毓盘腿坐在地上,那着树枝画着平城边防和北漠三路大军,估算着双方胜率。 先前赵清毓又收到霍山的八百里加急,信中已经将两方军力交代清楚。平城如今军力六万,周边有驻军十二万,若是能驰援,便有十八万大军。 而北漠对平城军力亦是清楚的很,直接十二万大军压境,而后面八十里之外,还驻守了八万骑兵,准备牵制平城周边驻军。 平城这些年加紧城防,所以形成易守难攻之势。平城六万大军对垒北漠十二万大军,赵清毓有信心能拖上一些时日。 而如今最好的战略,便是断了北漠后援,再从后包抄北漠十二万大军,围圈打狗。只是凭借自己手里千余人,如何能灭了八万北漠将士。 平城周边驻军距离平城有几十里之距,速度比不上北漠驻扎的骑兵。若是赵清毓调动周边驻军,必然会让北漠将军归一,直接攻打平城。 赵清毓拿着树枝戳着北漠营地和北境大营之地,随后树枝一划,戳到了北漠身后的草原。 北漠十几万大军全部压在平城,若是这时候绕过平城,直接驱军到草原深处,很容易抄了北漠的老窝。一旦断了北漠后路,再在战场上打惨北漠一部,以后北漠便无力同大恒一争。 “张庆丰!” “属下在!” “持我军令,去襄城调兵,直捣北漠老窝,势必让北漠寸草不生。” “将军,这时候不应该调兵牵制北漠后面的援军吗?” 赵清毓摇摇头,“驻军若是驰援,北漠会整合所有士兵,直接围住整个平城。而平城虽然易守难攻,但是攻下来只是时间问题。北漠将所有兵力压在平城,老窝肯定兵力空虚,我们这时便要釜底抽薪,让北漠成为草原上的孤狼。” 张庆丰眼前一亮,反应过来后接过赵清毓的军令。 “属下定会让北漠从草原上消失。” “等等!”赵清毓突然制止道,转头问一旁的探子,“北漠的索嘞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冷武器向热武器转变时代 第62章 索嘞是北漠三王子,也是北漠最有实力争储的人。比起北漠其他王子的凶悍自负,他这个人要深沉的多。赵清毓在草原上吃的第一次败战,也是唯一一次败战,便是拜索嘞所赐。 这次北漠出兵平城,索嘞有心争储,不可能不趁机在军营里立威。 要不他已经带着一支军队暗自设伏在某处,准备偷袭北境大营。要不就是他窝在北漠老巢,趁机拿下储位。毕竟几个有实力的王子都守在平城,这个夺位的机会难得。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赵清毓都要慎重的用兵,以免着了他的道。 “回帝姬,索嘞已于一个月前暴毙。”探子回答道。 “暴毙?你如何得知?信息是否可靠?” “消息是北漠王廷传来的,并且当时索嘞府上挂了白绫,有人亲眼见到索嘞的棺椁。” 难道这便是这些王子们毫无顾忌的领兵出征的原因?没了后顾之忧,便准备在战场立功,到时候有了声望,又有军权,何惧王位之争! 凭着赵清毓对索嘞的了解,他怎会轻易暴毙。没见到他尸体之前,赵清毓更愿意相信这是索嘞设的局。 但北漠兵力有限,如今几乎全部压在平城,即便索嘞没死,藏身于北漠王城,可是面对大军压境,他便是长了三个脑袋,也没办法阻止王城被屠。 在绝对实力面前,诡计多端毫无用武之地。 “张都尉,你还是依之前安排,去调兵屠了北漠王城。”赵清毓说道,“不过,要谨防有诈,可徐徐图之。” “属下得令。” “卢都尉,本帅有一事托付给你。” “元帅请讲。” “放出风声,就说索嘞没死,如今正在北漠王城继位。”赵清毓说道,“势必要让守在平城的北漠王子们心神不宁。” “是。” “对了,再传一则流言,说天神降下一神器,助大恒一统山河。” “元帅说得是……黑/火/药?” 赵清毓笑着点点头,“卢都尉认为,它可否称为神器?” 卢舀回答坚决,“当然。” “去吧,我等着你们的捷报。” “是。” 卢舀和张庆丰领命离去后,贺缜才靠近赵清毓。 “帝姬,如今我们被堵在平城城外,那些东西怎么送进城?” 黑/火/药的威力,赵清毓在途中已经见识到了。她没想到,一小撮黑/火/药便能将平整的地轰出一个大坑出来。若是将黑/火/药投掷北漠营帐圈内,大恒便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北漠。 只可惜黑/火/药散成粉状,并不能投掷。 “贺少主,有问题我想请教你。” “草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黑/火/药虽然威力大,但是你之前演示的均是埋在固定的点上,用火引子点燃后爆/炸。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们不一定有机会将黑/火/药埋到北漠大军的脚底下。”赵清毓说道,“所以我便想着,有没有法子让黑/火/药如同箭矢一般,射进敌人的阵营当中燃/爆。” -- 第80页 “还有,这个黑/火/药是否稳定,会不会突然燃/爆/炸/伤我方将士?” 贺缜低眉沉思,他未曾想过这件事。 黑/火/药一事,贺家发现的很偶然,经过多次实验后才确定它威力巨大。因为贺家与西北大营来往密切,贺缜才想到将黑/火/药进献给西北大营,用来攻敌克敌,护卫大恒疆域。 只是没想到半路被草原悍匪劫/杀,好在他们不知黑/火/药的威力,这才让他们保住辛苦配制出来的黑/火/药。 本来这批黑/火/药要献给西北大营,可北境境况危急,贺缜便做主将黑/火/药进献给北境大营。 贺缜是生意人,能善用黑/火/药已是不易,哪里还想着怎么研究战场上的实用,所以赵清毓问他时,只剩下一问三不知。 “这……草民不知。不过黑/火/药若未遇到明火,便不会燃/爆,这点草民可以保证。” 贺缜携带黑/火/药途径千里,启程前当然要确保行程安全,所以没少对黑/火/药的稳定性和安全性检查过。 赵清毓闻言点点头,“这东西你们最懂。” 黑/火/药射不出去,那便只能设圈,让北漠大军跳进来,然后点爆火/药。 “李校尉!” “属下在。” “北漠后援军距离平城百里,我需要你在一日内在百里范围内设三道伏击圈。” 赵清毓嘴里的伏击圈最是简单:挖坑! 挖些深浅不一的坑,坑里填上黑/火/药,坑里和周边浇上火油,一旦北漠士兵进了伏击圈,便点燃箭矢,射向火药坑,如此也能发挥黑/火/药威力。 “属下领命。” 赵清毓让人带走所有黑/火/药,而自己则是留在平城外,监视着北漠大军的一举一动。 “帝姬,若是李校尉此机可行,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用此法将围在平城的敌军歼灭?”贺缜问道。 “可以是可以,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黑/火/药。”赵清毓可惜道。 “平城外六十里外便有一座矿山,可以采集齐黑/火/药所有材料。” 赵清毓侧目瞧着贺缜,然后问道:“若黑/火/药能一举歼灭北漠大军,贺家便立了大功。不知贺少主可有所求?” 话题从黑/火/药转到贺家来,聪慧如贺缜岂会不知赵清毓对他有几分猜忌。他无奈一笑,“贺家虽是生意人,却也是大恒子民,无国又何谈家。黑/火/药不过是偶然所得,便是没有贺家,也会有张家、吴家发现,所以并不算什么功劳。” “可如今进献的是贺家!”赵清毓说道。 “不知,贺少主有没有兴趣与朝廷合作?” 贺缜心头微怔,须臾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贺家荣幸!不知贺家有何效劳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禁词:( 第63章 “我听闻贺家在草原上有几个牧场。” 贺家每年能稳定的提供上千匹战马给西北大营,不是仅仅依靠关外的马匹生意,还因为贺家有牧场。 当初贺家竞争皇商之时,薛翎可是连其家底都翻了了遍,所以贺家草原之上有牧场一事,赵清毓早已知晓。 赵清毓本就有打算和贺家合作,只是一直忙于手头上的事,合作一事便耽误了,如今时机正好。 “军营缺战马,贺少主应当知晓的,所以,我希望贺家能同朝廷合作,为朝廷提供稳定的战马。” 若遇明主,同朝廷做生意自是商人的荣幸。赵清毓的名望在军中颇高,贺缜也有所耳闻,所以刚刚听闻赵清毓要同贺家合作,贺缜自是惊喜。只是,合作的方向并不是他所预想的黑/火/药。 不过,若是马匹生意能同朝廷合作也不错,背靠朝廷,贺家才能扩大牧场。 贺家在草原上的牧场,是雇佣大忽安、小忽安甚至是北漠的流民打理的,畜养是大多是牛羊。草原之上被北漠和大小忽安掌控,他们不容其势力之外的人畜养马匹。 贺家在草原上有三个牧场,可畜养马匹的牧场只有临近凌河关的清河牧场,便是临近凌河关,那些马匹也是偷摸着畜养的。 不过如今大恒和北漠大战在即,虽然北漠兵力强势,又有军备上的优势,可贺缜瞧着赵清毓分析战事,此战孰输孰赢还说不定。不若趁这个机会,为贺家垄断草原生意铺路。 “帝姬既然知道贺家有牧场,那也应当知道,贺家能畜养马匹的牧场只有一个,而且一年也只能畜养几百马匹而已。这小小数目,怕是满足不了朝廷所需。”贺缜说道,“关外养马,处处受蛮夷所制,畜养战马实难进行。” “不过,若朝廷能收回关外疆域,贺家愿意举全族之力,为朝廷鞠躬尽瘁,全力畜养战马。”贺缜承诺道。 贺家能在北漠眼皮底下开设了三个牧场,还能偷摸着畜养马匹,为凌河关提供战马,必然有他们过人之处。朝廷始终是要培育战马,而若特地设立衙门处理此事,一来人力物力开支过大,二来大恒现如今的官制之下,拿着俸禄不办事的官大有人在。若将畜养马匹一事交给底下衙门做,到时候怕是钱花出去了,马却收不回来。 不若将此事交给熟悉此道的贺家来做,贺家是商人,还是十大皇商之一,到时候朝廷只要给付货款,便能得到质量上乘的马匹,何乐不为。而且若是贺家在战马一事上打马虎眼,朝廷对付一门商户容易多了。 -- 第81页 而且朝廷既然能扶持贺家,自然也能扶持孙家、李家! “有贺少主这番话,我便放心了。贺少主放心,朝廷不会亏待贺家。”赵清毓说道。 “草民有请求,还望帝姬准允。” “贺少主请说。” “贺家愿意为朝廷进献战马,同时,贺家也想为皇家进献牛羊肉,还望帝姬准允。” 赵清毓眼眸轻撩,贺家可真会做生意。 用战马捆绑牛羊肉,虽说都是进献,可是对贺家意义非凡。 整个大恒,将士大约百万,其中全军每年采购、更换战马不过二十万。若是太平盛世,一匹马售价五十两,二十万一年便是一千万两。 可是,大恒有百姓八千万,仅是京都便有千万民众。老百姓向来以皇室为尊,以皇室为榜样,若皇室食材取之贺家,百姓必然效仿,追捧贺家之物。 到时候,贺家收利何止区区千万。 不过于朝廷而言,并未损其利益,所以,赵清毓心里很快下了决定。 “你的请求本帝姬准了。”赵清毓干脆答复,“等战事一毕,本帝姬便上书朝廷,为贺家请赐。” 明颐帝姬在大恒何等地位,贺缜心中有数。所以她此言一出,贺缜便彻底放心下来。 “贺氏一族必定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贺少主有心了。” “还有一事,我想同贺少主商量。” “不知帝姬所谓何事?” “黑/火/药!这是好东西,我想让它称为大恒收复失地,开疆拓土的利器。”赵清毓意简言赅说道。 “不知草民有何效劳的?” 贺缜原以为赵清毓不会再提及黑/火/药一事,心中本来甚是可惜,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事又被她主动提出来。 只不过,朝廷刚刚允了承诺,贺家再想从黑/火/药上谋利,怕是不好张嘴了。 贺缜可能不知道,赵清毓之所以绕过黑/火/药,转而去商谈马匹一事,便是想将黑/火/药完全掌控在朝廷手里。 黑/火/药不同于马匹,它威力太大,它是武器,是攻城掠地的利器。这种东西,决不能流于民间,被商人所控。 朝廷是不可能受制于商人。 “贺家是第一个发现黑/火/药的,也是知道怎么配置黑/火/药的,我想让军器监向贺家学习黑/火/药配置。” 贺缜抬眼看着赵清毓清冷的脸庞,突然意识到此前自己的自大和无知。他过于轻敌,将赵清毓同一般莽夫划上等号,而忽视了她是皇室之人,师从皇室帝师,除了一身功夫外,还有满腹学识和心机。 皇室有利,还有权。若他们愿意,他们可以让利于民。若是他们不愿,他们可以直接灭族夺物。 而自己居然妄想虎口拔牙,借着黑/火/药一事,从皇室帝姬手里谋利,简直天方夜谭。 贺缜想明白后心悸万分,连忙表态,从胸口处掏出一张纸递给赵清毓,才说道:“黑/火/药的配方草民随身携带,便是想着随时献给朝廷,只是初上战场,一时紧张,竟忘了这事。这配方复杂,若不是书写下来,根本无法记住。草民配置皆是依据这一配方。” 贺缜的话,赵清毓听得明白,也知道他是何意。想来他也知道了自己意思,如此最好,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赵清毓坦然的接过配方,“如此,本帝姬替大恒百姓谢过贺少主了。” 贺缜连连摆手,“帝姬客气了。” 赵清毓此行所带将士大多数被张庆丰和卢舀带走,如今留在身边的士兵只有十来个人。贺家全数加起来也不过十人,如此势弱,让赵清毓不敢轻举妄动。 贺家人除了贺缜外,其他均是家族护卫,虽有些手脚功夫,却不能跟战场上的士兵相提并论。战场上带着他们,说实话是个累赘。 “贺少主,战场之上生死难料,趁着战火尚未燃起,你们快些回凌河关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修改了两个地方:1、大恒和北漠的兵力,同本章对比更合理些。 2、前章最后将合作对象从军器监改成了朝廷。 第64章 贺缜闻言,进一步表态,“如今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草民虽未决战沙场之能,却也想尽绵簿之力。我等在战场上于将士们无益,但若帝姬准允,草民愿携带护卫去草原外的矿山上挖取配置□□材料,以强我朝之势。” 早前,贺缜便提到平城外六十里处有矿山的矿产可以配置黑\火\药,只是赵清毓有心无力。现在她手上可用之人太少,也不放心将此事交予旁人,便想着等着战事结束后再作决定。 虽然贺缜此时提出建议,赵清毓却不能采纳。 那座矿山在平城和北漠势力之中,如今正处在北漠援军前方,贺缜的异动一旦被北漠发现,赵清毓无力去救援他。 赵清毓不会拿无辜生命去赌未知的可能,便干脆的拒绝了贺缜的请求。 “此事等这一战结束在论,现在本帝姬命令你和你的护卫回凌河关。” 若说刚刚只是试探,这会贺缜却是真心想为赵清毓分忧。 “帝姬,北境战事不宜拖久,时间越久,不仅仅让北漠大军暴躁凶狠,也会让大小忽安有异心。若是西北大营被卷到大小忽安之战,大恒的整个北部和西部被牵制,若其他蛮夷起了心思,朝廷将不堪重负。”贺缜说道,“草民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是对草原上的规矩还是熟知的,此行采矿,定不叫北漠抓住把柄。” -- 第82页 赵清毓摇摇头,“现在战事起,他们已经不会跟你讲规矩了。这事暂且搁置,等我能保证你等无忧 ,采矿之事还需要你来指导我们将士。” 贺缜见状,知晓自己无法说服赵清毓,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我等便留在北境,等待帝姬随时差遣。”贺缜说道,“若是我等回凌河关,到时候怕耽误帝姬的事。” 贺缜都说到这份上,赵清毓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叮嘱贺缜等人时刻注意安全,别越了她的保护圈。 赵清毓的要求贺缜一一记在心中,之后便事事以赵清毓的话为准 。 卢舀是三天后回来的,索嘞夺位和大恒神器已经传遍了北漠的军营。而之前布置防线的李校尉早已经回来了。 索嘞一事暂时没法验证,只能去验证神器一事。夺位和神器一时同时传开的,若其中一件事被验证,人们便会对另一件会产生怀疑,而赵清毓便是要北漠的将士心生怀疑。 张庆丰走的时候带走了一百人,赵清毓此行还剩九百人。每个人战马、弓箭、刀戟齐全,是北境大营一等一的将士。赵清毓不妄想以一敌百,但是只若只要震慑北漠士兵,九百人加上三道黑\火\药防线,足以。 “卢都尉。” “属下在。” “你带三百人偷袭北漠大军南侧。” “是。” “李校尉。” “属下在。” “你点三百人去挑衅北漠大军北侧。” “是。” “记住,我们不是正面与北漠大军交手,而是将人引进伏击圈,切勿恋战!”赵清毓叮嘱道。 “属下谨记于心。” “去吧。” “是。” 剩下的将士则是由赵清毓亲自领兵,夜袭北漠大军东侧。 一道黑\火\药的伏击圈约莫一里路,他们需要的是在这一里路范围内尽量多截杀北漠士兵。 “贺少主,我有一事托付给你。” 贺缜脸色肃穆,“帝姬有何吩咐尽管说,草民定当竭尽所能。” 赵清毓从腰间取出一块黑色令牌,“这是我的私令,你等我等众人分散后,携令去四荒城,去见四荒城的周玄将军,让他领四荒城守军穿过库杨地,守在古桥渡,截杀北漠敌军。” 赵清毓这是要堵住北漠援军后退之路,屠尽溃败敌军。 贺缜不知道赵清毓哪来的信心北漠后援军会退守而不是激进,所以不由的问出口,“帝姬让人堵在古桥渡,若是北漠敌军不退反进,与困守平城的大军聚到一起,那平城和其兵力玄虚太大了。” “他们不会进,只会退的。”赵清毓自信满满。 “为何?”贺缜追问道。 “因为后援军领将是颌厝。” 贺缜闻言释然,颌厝这人是有名的怂将,只要战事一旦对他不利,他便退兵自保。贺缜想不明白北漠为何让一个胆小之人带领十万后援大军,难道是有十足的自信能拿下平城? 贺缜自然不会知道,因为颌厝的军师是大恒的人! 颌厝身边的军师叫高源,是霍英曾经的幕僚,后被安插进了北漠。霍英去世后,高源受命于霍山,后来赵清毓驻守北境,高源便受命于赵清毓。 不过这些年为了保障高源的安全,赵清毓并未动用这颗棋子。不过颌厝作为领将一事,便是霍山让高源唆使的。那时赵清毓身在西北大营,北漠出兵突然,高源一时联系不上赵清毓,只能请命于霍山,才有如今这种境况。 有高源在,颌厝只会退,不会进。 “贺少主,此事关系重大,万不可出差错。” 贺缜单膝跪地,“草民定不辱命。” 是夜,赵清毓、卢舀等人兵分三路偷袭北漠后援大军。而贺缜等人也趁着夜色,向四荒城出发。 只是贺缜不知道,他身后还有两条尾巴。 赵清毓的黑衣卫一直跟在她身边,只是隐藏的好,没人发觉。前往四荒城一事,赵清毓本来可以让黑衣卫去做,可是她念头一转,将此事交给了贺缜。 目的很简单,她要试探贺缜,试探他是否忠勇,是否能深交,予以托付重任。 若贺缜心口一致,贺家将收益无穷。若他有勇无谋,有勇有谋却不忠,贺家要不籍籍无名,要不就是消失。 四支队伍奔向不同的方向,只为一个结果。 “元帅,他们已经进入伏击圈了,我们是否点爆黑\火\药?”一士兵问道。 “再等等。”赵清毓说道,“等他们千余人冲出伏击圈,便动手。” 赵清毓骑着马冲在前面,后面是追赶而来的北漠士兵,首当其冲的是北漠骑兵。 赵清毓眼见北漠骑兵冲出千余人,突然调转马头,直面敌军。 一枪挑下马上敌军后,赵清毓一声令下,点燃的箭矢如流星坠落,随后便是“轰隆”的爆炸声。身处伏击圈的北漠士兵被炸的残肢乱飞,没有没炸伤的人被突如其来的轰炸声吓得慌了心神,互相冲撞踩踏,伏击圈内硝烟四起,残肢焦土纷飞。 巨大的轰炸声让战马受惊,高抬着马蹄,要将背上的人摔下来。有的马匹更是受惊乱窜,踢飞了北漠的步兵。 “众将士,随我下马杀敌!” 第65章 三道伏击圈,彻底打乱了北漠后援大军的阵脚,十万大军在九百人的伏击下溃不成军,仓皇逃窜。 -- 第83页 这次高源还未出手,颌厝便下令撤军,丝毫不顾及前手正在交战的北漠大军。 眼见颌厝携军退逃,正好入了自己设下的套,赵清毓便不再追击,而是打扫起战场上的刀戟和战马。 “禀元帅,此战我军战死者二十一,伤者六十八,歼敌两万一千。” 千余人歼敌两万,这消息怕是说给霍山听,他都不会相信。而创造这个奇迹的,便是战场大杀器:黑/火/药。 “很好!”赵清毓赞赏道,“让众将士休整一番,今夜,我们潜入平城。” “是。” 夜幕降临时,一支穿着北漠士兵服的人悄悄的挺进平城。 “此行我们的任务不是杀敌,是散播北漠后援军撤退和□□一事,若是时机正好,斩敌首、烧粮草亦可,但是千万不能泄露了身份。”赵清毓叮嘱道。 “是。” 队伍临近平城时又分成三列,悄悄的靠近北漠的几路大军。 赵清毓领着百十人乔装打扮一番,找了个精通北漠语的士兵带头,叫嚷着冲向北漠二王子索骰军营中。 “末将有事禀告二王子!” 索骰近侍掀开营帐门帘,满脸不耐和轻蔑,“二王子已经就寝,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此事万分紧急,还烦请大人禀告二王子一声。” “什么事万分紧急?难不成是恒朝打过来了,哼,他们有那本事么?”近侍不屑道,“你且先同我说说,我再看看是否要告诉二王子。” “恒朝偷袭我部后援大军,如今颌厝已退回王城。” “什么?”近侍一声尖叫,“颌厝怎么敢?没有二王子之令,他怎么敢随便退兵?” 长侍一边慌张的数落着颌厝的不是,一边急忙得钻进了营帐之内。 很快,北漠的三路大军都知道颌厝的后援大军被大恒军队偷袭,伤亡惨重,已经退兵。 而大恒军中真的有杀人神器,让北漠大军毫无反击之力。 “去,派人去颌厝驻军的地方探探虚实,还有,将刚刚入营传令的小兵给本王带来。”索骰沉着眉头吩咐道。 十万大军,怎么会说退就退? 他坐镇平城,并没有收到平城周边驻军驰援的消息,怎么一晃眼后援大军被剿? 这则消息若不确认,他是不信的。 索骰所领将士皆是听命于自己,北漠的北路大军军权实乃掌控在自己手中,他虽然奉命出征,但是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将士损耗在平城。 若此时拼命,待回王城之时,自己那什么同那两个争。所以便是大军守在平城,他也只是下令只围不攻。至于攻城一事,便让老大和老五去做就好。若平城周边驻军驰援,他在出手不迟。 身后有只听命于大汗的十万大军,索骰根本不担心此战胜败。 但是,若颌厝真的领着大军退回王城,那他们与平城胜负便难以料定。 偷袭颌厝的是恒朝哪支大军?为何这两天风平浪静? 索骰脑袋昏昏,一时想不明白。 难不成恒朝真的有北漠不知道神器? 索骰摇摇头,不可能的,若真的有,为何霍山不用,还让人死守平城。 东门那边可是进攻了不少次,两方皆有死伤。 还是说,正如流言所说一般,索嘞诈死,而颌厝不是被恒朝偷袭退兵,而是索嘞下令退兵的? 颌厝的后援大军与出征的三路大军不同,他只听命于大汗。若是索嘞真的登上汗位,下令颌厝退兵实属寻常。 难道他们这么多人都被索嘞耍了? “来人!” “属下在!” “速回王城,查看王城境况如何!” “是!” “再让人去恒朝其他城池查探一番,看看他们的驻军是否有所调动。” “是。” 索骰刚吩咐完,他的近侍便领着一个军衣破碎的士兵进了营帐。 “殿下,人带来了。” “见过二王子!” 索骰眯着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士兵。 索骰不说话,其他人皆是静默,一时间营帐内气氛冷凝。 “你是颌厝帐下谁的兵?”索骰问道。 “回二王子,是乞钺真将军。” “乞钺真?” 三个字在索骰嘴里嚼了一番,才问道:“颌厝为何退兵?” “回二王子,是恒朝偷袭,他们有一神物,会在人群之中炸开,然后人就被炸成肉块!”士兵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人死伤太多,将军就下令退兵,可是恒朝人趁着大家慌张时候冲杀过来,大伙都慌张躲避,我们这一支便走散了,我们知道部落大军在平城,所以赶来平城,告知王子这个消息。” 索骰静静的听着士兵叙述,待士兵说完,突然问道:“今年大雪冻死了部落许多牛羊,不知你们家中境况如何?” 索骰突然发问,让士兵愣住,一息后才回过神,“如其他族人一般,受着雪灾之苦。” “你家中养了多少牛羊,损失如何?” 索骰问得很直接,让士兵避无可避。 士兵正不知如何回答时,突然想起之前赵清毓让大伙乔装前特地提到过,乞钺真军下皆是草原农户。与游牧不同,他那一支不放牧牛羊,而是专门耕作草原上的田地,为北漠王朝提供米粮。 -- 第84页 士兵知道索骰有心试探,心中不仅忐忑,如今已无别法,只能试一试。 “回二王子,小的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不知家中境况如何。不过,我家中主要是耕种田地,雪灾让家中颗粒无收。至于牛羊,因为家中并未有放养多少牛羊,损失应当不大。” 士兵顿了顿,突然抬手抹了一把脸,“若是……若是此战结束,小的……小的想回家看看,我……我已经很久没见额吉了……” 士兵潸然泪下,让营帐中其他人心情沉重。 这场雪灾北漠许多族人丧生于冰天雪地之中,他们此次一战便是为族人寻求生机。 “等我部拿下平城,我们便能带着将士布匹回家探望额吉和阿布。”索骰说道,“所以便是为了困于冰天雪地的额吉和阿布,我们应当奋力一搏,拿下平城!” “我等愿意追随王子,拿下平城!” “……” 营帐之内,皆是响应。 “你且先下去,安心待在我军下。” “是。” 士兵出帐后,索骰一招手,近侍近身贴耳。 “让人看着他们,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近侍瞄了索骰一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下了这样命令。不过索骰为主,他为臣,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听命即可。 “是。” 这边索骰命人盯着赵清毓一伙,那边小兵已向赵清毓复命。 “索骰疑心病重,怕是对我们还是有所怀疑,我们如今应当如何?” 第66章 “等!”赵清毓答道。 既然索骰已经怀疑,即便回答的再过于完美,索骰也不会放心,必然派人监视他们。与其主动出击,不如静观其变。 赵清毓一行人被分配在一个营帐之中,坐等着战场局势之变。 一夜间,北漠大营上下皆知,颌厝援军被大恒军队偷袭,大恒天降神器,后援军折损过半。 一时间,北漠将士人心惶惶。 “确实如他们所说一般?颌厝已经败北退兵?” “是。” 索骰一拳头击在案桌之上,营帐内其他将士心跟着紧了一分。 “主子,我们如今如何是好?”长侍问出帐内其他人的心声。 索骰面容肃杀,“等,等东、西两门的反应。” 虽然大恒确有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可是索骰却如之前想得一般,更倾向于这种武器平城没有,平城若有传说的神器,不会藏着不用。 所以,所谓神器,根本威胁不到北漠大军。 索骰心中虽然盘算清楚,可是他却不打算同索弥和索和商讨。他们虽然同为北漠王子,却各自为政。 他们若是有所畏惧,退兵回王城,自己便没有必要领着自己的部下再围困平城。 “四荒城驻军如何?”索骰问道。 此前派往王城的探子还没有回来,连着去周边城池刺探的探子也没有回来。 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让索骰心中有所不安。 一方面怕大恒援军来袭,另一方面又担心索嘞真的没死,在王城继位。 “回主子,还没有。” “王城路远,没消息我能理解,但四荒城等地距离平城不过一日路程,为何还没有消息?” 长侍跪在地上请罪,“属下立刻再差人去探。” “若是还没有消息,便将此消息告知西门和东门两处。”索骰吩咐道。 “是。” 索骰这边忙着各种刺探,赵清毓这边却悠闲了起来。 因为担心暴露,他们自从进了北漠大营,便缩在营帐之内不再任意行走,也不敢随意打探消息,生怕一不小心被索骰逮了个正着。 “元帅,我们一直待这已经两天了,不能总这么待下去吧?” 虽然知道赵清毓自有计划,可是身在敌营让他们处处受制,便是夜里入寝也不得不警惕着北漠敌军。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直面迎敌,也好过如今的战战兢兢。 已经过去两天了。 周玄应该已经堵截住颌厝的军队。 张庆丰一去也有六天了,大军应该也到了北漠王城。 他们还需要等待两天,两天之后,出征北漠后方之事大定,她便可以传书给外祖,开城门,迎敌! 大恒与北漠,始终要正面对抗。 逃不过,躲不开。 “再等两天。”赵清毓说道,“切勿心急气燥,乱了方寸。” 帐中士兵听此一言,也不好再去追问,只能按下心中的不耐,等着两日后的军令。 两日一晃而过,索骰派出得探子都没了声息,其中定是发生异变。 索骰将消息传给索弥和索和,商讨攻打平城一事。 后方王城诸事不明,他们已经不能再困守平城,现如今需要速战速决,不能将所有将士压在前线。 索骰这边商讨攻打平城一事,赵清毓那边也同霍山和卢舀等人联系上。 北漠将领这日动作频繁,双方之战怕近期就要掀起。 与其等他们出手,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赵清毓已经传信给霍山,今夜子时开城杀敌。而卢舀等人,便是趁将军交战之际,找机会烧粮草、斩敌首。 今夜,所有人注定无眠。 一声“敌袭”打破寂静的夜,大营内皆是匆忙穿戴盔甲和寻找兵器的士兵。 -- 第85页 赵清毓等人混在其中,又分散开来。 其他人皆是随着大流,寻找粮草。而赵清毓则是直冲将军大帐,寻找索骰。 将军大帐很是显眼,赵清毓很快摸到军帐之外,可是帐内却没有索骰。 北漠士兵,皆朝着一个方向涌去,赵清毓跟着士兵往一个方向去。 “众将士,平城里是吃不完的米粮,穿不完的布匹,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更有恒朝娇柔如水的女人,大家随我冲进去,里面的一切便都是我们的!” “随我冲!” “冲!” “杀啊!” 赵清毓还未站稳,周遭的士兵便往平城北门杀去。 平城大开的城门只有东门,大部分士兵都在东门杀敌。如今北门肯定势弱,索骰此刻攻城,既能减少自己一部的伤亡,又能抢夺先机搜刮平城。 这一战如今不可避免,那就做入城的第一人。 赵清毓推开往前奔跑的北漠士兵,缩着身子往前冲。 直到冲到北漠北路几位将领身后。 赵清毓抬眼看向身着大将军盔甲之人,借着月光定眼望去,那人经竟不是索骰。 虽然身形与索骰有九分像,脸有六分像,如果不注意,确实会误认为是索骰。 索骰去哪了? 他为何要找替身上战场? 从刚刚战事起,索骰便没了踪迹,这让赵清毓很不放心。 是他识破了自己的伪装,还是他过于保护自己? 不管如何,自己要尽快找到索骰。可北漠北路大军三万多人,她如何从三万人中找到有意藏匿的索骰? 赵清毓偷偷从前线退下来,又摸回了北漠大帐。 索骰不容易找,可北漠营帐容易烧。等自己断了索骰后路,再慢慢的找人。 前方已经酣战两刻钟了,可是赵清毓命人趁着混乱点火一事没有半点进展,而且北漠营帐安静的有些反常。 赵清毓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之上,警惕的环视四周。突然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近处的营帐之中突然钻出北漠士兵,四五成群,四周加起来有两三百人,而消失的索骰正在其中。 “抓到你,还真不容易。”索骰冷冷说道。 “要不是詹蓝提醒只有恒朝人才会夜里用水的习惯,我差一点被你们骗了。” 索骰身侧的长侍立即谄媚一笑,“还是主子善断,料定了他们有所图,会在两军对垒时趁机作乱,特地设下此计,让对方自投罗网。” 北漠营帐毫无异动,想来随她潜伏的士兵已经丧命于北漠刀下。 赵清毓没想到一个小小细节,竟让索骰识破他们身份。 如今,多说无益。 赵清毓抽出腰间长刀,横在胸前。 多说无益,此时唯有对战。 索骰一招手,四周北漠士兵朝着赵清毓袭来。 “给本王抓活口!” 第67章 赵清毓挥刀砍向北漠士兵,十几支刀戟加身,压得赵清毓曲跪下来。她抬眼看向远处藏在士兵身后的索骰,确定他位置后,翻滚缷力避开士兵的刀砍枪刺。 赵清毓目标很明确,先前她万人之中寻找索骰不易,现在人在面前,她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清毓躲开士兵攻击,三步并作两步往索骰方向退去。索骰是个狡猾的,见赵清毓往他那边退去,便换了方向。 一番交战下来,索勒没抓住,赵清毓还没讨到好。 看样子,必须要先解决缠人的小鱼小虾。 打定主意,赵清毓便不再犹疑,手上的刀使得虎虎生威,将一众北漠士兵杀得节节败退。 “没想到恒朝还有如此身手不凡之人。” 便是骄傲自满的索骰,见赵清毓从容不迫的应对着几十、几百敌军,心中由衷敬佩。 索骰身边的长侍詹蓝不屑一顾,“不过是只小跳蚤而已,跟主子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索骰撩起眼皮,瞟了眼身侧的长侍,不由一声冷笑。 身边有詹蓝这种蛔虫似的,对主子知言晓意的奴才会让人舒心,可是不分场合的奉承便有些无知和天真。 “既然你如此看不上她,不如替本王抓住她?”索骰问道。 詹蓝震惊的看着索骰,半天才找回神魂,“哎呦,我年纪轻轻的,竟耳朵不好,刚刚居然听到主子你让我去抓人!我一个小奴才,手无缚鸡之力,要不是因为有主子,哪敢上战场哟,更别说打战抓人了。” 詹蓝什么心思,索骰心知肚明,也懒得同他计较,只是懒洋洋的看着前方交手的众人。 他双眼微眯,嘴里喃喃:“一个人,再厉害,能耗得过几百人么。” 索骰说得没错,北漠士兵虽然身手一般,但是几百人对战一个人,最易耗费力气。赵清毓砍杀了几十人后,身体已是疲惫。 如此耗下去不行,既然抓不到索骰,她需要尽快突围出去。 赵清毓边战边退,准备从人圈中寻一个突破口,从北漠大营中跳出去。 她朝着一个方向砍杀,看着北漠士兵一个个倒下,包围圈有了些许松动。 “把她堵死。”索骰冷冷的下令。 刚松动的包围圈又被加固,赵清毓所做得如同无用功。 今夜不会战死在此处吧? 赵清毓不由消极作想,随后她眉头一沉,若真的逃不出去,她一定要拉索骰垫背! -- 第86页 索骰想堵她,那她便先杀了他! 赵清毓一转方向,趁着敌军刀戟刺过来之时,一脚踩在刀戟之上,借力踩上北漠士兵肩头,朝着索骰方向去了。 “散开!” 赵清毓来势汹汹,索骰不得不避其锋芒。他一边转移位置,一边指令士兵散开,让赵清毓无处借力。 索骰转移得很快,赵清毓刚刚落下北漠士兵肩头,索骰已经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而她又很快被北漠士兵再次围了起来。 北漠的二王子索骰,手脚功夫不行,可是心计和狡猾却在其他王子之上,便是索嘞也不遑多让。只是此前赵清毓没和他打过交道,对他不了解,竟让他设计困住了。 索骰转移得快,赵清毓反应速度亦是不弱,很快又找准方向攻向索骰。一来二去,两方均是疲惫不堪。 “杀了她!”索骰再次下令。 既然活捉不了,那便杀了干脆。 没了“活捉”的束手束脚,一众士兵不管不顾的拿着刀戟毫无章法的砍向赵清毓。 赵清毓堪堪避开看到面上的刀,反手割了敌兵的脖子。 刀剑撞击得“叮铃”作响,人人都紧着十一分心神,唯恐一不小心一命呜呼。 突然,包围圈外“轰”的一声炸响,惊得北漠士兵手上动作一滞。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是黑/火/药! 这分明是黑/火/药爆炸的声音! 援军来了! “天佑大恒,赐下神器,北漠有违天命,还不速速投降!” 包围圈外是一阵降敌之音,是贺缜! 他回来了? 也是,若不是他,谁能配置出黑/火/药! 没有配方,他居然能配置黑/火/药,看样子还是留了一手。 “恒朝奸诈,莫着了他们的道,杀了他们。” 索骰又指挥着部分士兵围杀大营之外的贺缜。 北漠北路大军全部投入战场,如今大营中不过几百人,赵清毓杀了几十人,走被指走一半人,再交手,赵清毓轻松了不少。 “轰!”“轰!”“轰!” 明明灭灭的什么东西落在上前围堵贺缜的士兵之中,随后是一声又一声的轰炸之音,与轰炸之音同行的,是北漠士兵的残缺的血肉、断肢。 不待北漠士兵反应,又是一阵轰炸。有几支□□落在围堵赵清毓的北漠士兵身边,瞬间把包围圈扯出一道口子。 赵清毓趁机跳出包围圈,往贺缜方向跑去。 “贺缜,是我!” 避免误伤,赵清毓不得不出声。 “帝姬?” “是我!” 贺缜身边跟着贺家的护卫和十几个大恒士兵,他们一列散开,朝着北漠大营搭弓射箭。 他们人手一把长弓,腰间箭袋各有十几支箭,随着箭矢落在北漠士兵之中,便是一声爆/炸。 “黑/火/药绑在弓箭之上?” “是的,如这般。” 贺缜令护卫抽出一支箭,只见箭头处绑了一节竹筒,竹筒前段是一段一寸长灯芯。 只见护卫搭好弓箭,贺缜点燃灯芯,箭矢飞出去,落在人群之中,不一会又是一声爆/炸之声。 “弓箭给我!” 赵清毓拿过贺缜护卫手里的弓箭,指了六个人,绕到北漠士兵身后。 搭弓射箭,“轰”的一声,又有十几个人倒下。 一阵硝烟后,北漠士兵皆丧命于黑/火/药之下。 赵清毓在残碎的死人堆里寻找,并未发现索骰,看样子不过一时没注意,竟让他逃了! 赵清毓掏出腰间火折子,吹燃后点着了北漠营帐,一阵风起,火势“噌”的一下大了起来。 “走!” 烧了北漠营帐,接下来赵清毓便打算偷渡入城。 “颌厝大军如何?” “已经全部歼灭!”贺缜回答道,“周将军已经带兵在东门杀敌!” “你怎么跑到北门来了?还有,你这黑/火/药怎么回事?” “我看着将士们和北漠士兵都在阵前,便想着北漠士兵营帐肯定没有多少人看管,所以才想趁这个机会,毁了北漠士兵营帐。”贺缜说道,“北漠西路大军营帐已烧毁,我便想着来北门,没想到竟遇到北漠士兵围堵了您。” “至于□□,周将军带军正好经过那座矿山,我趁着周将军休整时间挖了一些矿,没想到正巧用上了。” “你不是说,记不住配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有事,可能也要推迟更新时间。 最近太忙了,抱歉! 第68章 “我身上留有一份黑/火/药,而我自小鼻子很灵敏,被煎过三五遍后倒掉的药渣,我一闻也能知道其中的用药。所以依照原来的材料配置一份黑/火/药,对我来说不算难。”贺缜解释道。 贺缜表情诚恳,赵清毓一时分辨不出真伪。 战场之上,军情紧急,她没有功夫慢慢琢磨这件事,只能暂且相信他。 “你怎么想到将黑/火/药塞进竹筒,再接上灯芯绑在箭上切出去?” 贺缜脸色轻松,“这是运气好。” “我送信到四荒城,正巧见一个人放鞭炮,有小孩捡散落未点燃的鞭炮玩。我看他们点燃引信后将鞭炮扔进水塘里,水塘被炸出一层浪时不由想到了□□,便想着黑/火/药本与鞭炮同理,那我们便可以将鞭炮制作方法用到黑/火/药上。此前我试过一番,弓箭捆绑方法最好。” -- 第87页 赵清毓闻言点了点头,贺缜着法子确实和鞭炮很像,关键是好使。 平城外的矿山已经掌握在大恒手里,此时前去挖矿已没人阻拦。 黑/火/药是好东西,若是用在此战上,大恒能减少不少损失。 “贺少主,有个事需要交给你办!” “帝姬请说。” “黑/火/药的威力你我皆知,所以我需要大量的黑/火/药,城外矿山已经没有危险,我也会派兵跟随你,保护你的安全,我希望你能在安全之下,为平城提供源源不断的黑/火/药。” 既然有机会加强平城军事实力,提高取胜几率,赵清毓当然不会放弃。 “草民领命。” 贺缜回答的很干脆,让赵清毓不由的肯定了他几分。 一行人同周玄汇合后,赵清毓便派出一千兵士,随贺缜去配置黑/火/药。其他人则是两面夹击北漠东路大军,誓要将他们全部斩杀于城外。 赵清毓这边在沙场上奋勇杀敌,而深处北漠王城的张庆丰遇到另一伙人偷袭。 北漠王城如同赵清毓预料的那般,只剩少数兵力和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 大恒将士于沙场浴血奋战,北漠王城很快败北。北漠王城只剩北漠族人时,张庆丰望着他们饥寒交迫的模样,心中还有几分犹疑,可没想到自己没动手,那些人却捡起北漠士兵丢下的兵器,先向他们毫无章法的砍杀过来。 张庆丰大获全胜,待他带兵去王廷抓北漠大汗时,王廷早已经空了,北漠王室早就没了踪迹。 一日一夜,北漠王城只剩一座空城。 张庆丰等一众人在王城之外休整时,居然被人偷袭。 大忽安的士兵突然出现在北漠王城之外,打得张庆丰措手不及。 “列阵,杀敌!” 不论是何原因,如今也只能迎敌对抗。 须臾间,才从战场上下来的大恒将士,又杀进可战场之中。 而张庆丰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赵清毓与他当时挑拨北漠和大忽安惹来的祸事。 当初赵清毓冒充北漠使臣挑拨北漠和大忽安关系,随后常超又趁机杀了剌索,让大忽安王室大为恼火。 大忽安背靠北漠,但每年马匹牛羊,一样不少的孝敬着。可如今大忽安与小忽安交战,他们派人求助北漠时,北漠居然高傲的拒之门外。这让大忽安心生怨愤,后面又来了赵清毓这一出,更是火上浇油。 大忽安听闻北漠出兵平城后,便差人来打探过,当时施伦便向大忽安大汗献计,偷偷搅了北漠的老巢。 恰逢小忽安不知何原因,突然退兵百里之外,并派使臣同大忽安协商休战。这一时让大忽安的士兵空闲了下来,有了时间搅和事情。 只是没想到大恒比大忽安快一步,大忽安到达北漠王廷之时,张庆丰已经带人与北漠交上手了。这让大忽安更是喜不自胜,他们悄悄埋伏在北漠王城附近,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运气好,真的收到渔翁之利。 又是一夜,北漠屯在平城东门的大军被斩杀过半,大恒将士也损伤严重,整个平城上空都漂浮着血腥味,城外更是血流成河,断肢残骸堆砌成山。 北漠士兵想逃,可是被赵清毓和周玄带领的四荒城守军堵死。他们想要争一分活路,所以不管不顾、直接冲击着四荒城守军。 东门外的四荒城守军只有两万人,被北漠士兵冲撞的没了章法。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杀敌,此行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第一缕晨曦撒下时,所有人脸上只剩下麻木和凶狠,一人倒下,又爬起,又倒下,又爬起,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一夜征战杀敌,让所有人筋疲力竭。 “让人散开,大声喊北漠大汗已经身首异处,北漠王廷已被屠杀殆尽,让他们放下兵器投降!” 如今战场上的将士皆是身疲力竭,都是靠着信念支撑着,一道心里支撑倒塌,取之性命便易如反掌。 而赵清毓便是让北漠士兵心生疑虑与惶恐。 先前便传过流言,只不过□□的威力没让他们见识到,不然击败敌人心里防线要简单的多,她现在让人喊话,可能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新兵蛋子,也有可能谁也糊弄不了。 不过,不试试谁知道呢! 一声高过一声的喊话传遍整个战场,北漠被影响到的士兵,握着武器的手都有些松软,心中更是惊涛骇浪,分不清事实还是流言。 北漠的将领很快作出反应,让人一声声的激励着北漠士兵拿下平城,将军胶着之际,贺缜配置好的第一批黑/火/药到了。 数量不多,只有一千发。 不过展示天佑大恒的流言有了定论。 赵清毓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让周玄撤兵,等战场之上只剩北漠将士时,她很不客气的将黑:火/药射进北漠士兵队伍中。 “轰。” 随着/黑火/药的炸裂的,还有北漠的士兵。突然而来的未知袭击让北漠士兵抱头鼠窜,心里更加担忧王城之变。 有黑/火/药在,赵清毓让周玄拉开围截线,她势必要将北门和西门的敌军一网打尽。 “今日,定要北漠人之血,祭奠我大恒无辜丧命的老百姓!” 第69章 又是一阵厮杀,两方将士皆是死伤无数,只不过有黑/火/药加持,大恒伤亡要比预想的少不少。北漠和大恒窦已到倦乏期,都靠着一股意志支撑着。 -- 第88页 夜幕降临,两军休整。 “傍晚时分,贺缜处有送来一批黑/火/药,足足有一千份。”周玄激动的说道,“有了这这黑/火/药,明日拿下北漠必然易如反掌。” 赵清毓看着平城边防沙盘,眉头舒张,“如今北境大营动辄其二,便拿捏住北漠,功归于黑/火/药。” “元帅说得是,这黑/火/药真是好东西,有了它,别说北漠,便是再来个大忽安,拿下也不再话下!”周玄自信满满。 “黑/火/药是好,可用兵之道亦是重要。”赵清毓说道,“明日将黑/火/药分下去,三门齐发,争取明日拿下北漠大军。” “是。” “报……” 营帐之内闯进一名士兵。 “北漠士兵大举撤退,卢都尉请令追击。” “让卢都尉、李校尉带上□□追击。”赵清毓说道,“三日,三日内让他们将北漠士兵斩草除根。若是……跟他们说,三日后本帅在平城等他们凯旋而归。” “是。” 周玄冷嗤一声,“不过一日,便让北漠那群蛮夷吓破胆子了,居然连夜溃逃。” 赵清毓却没有像周玄那般轻松,北漠虽然在平城折损不少,但并未彻底剿灭这份威胁。若此次不能将北漠斩草除根,后面北漠必然会骚扰不断。 北漠王城被毁,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定会暗中窥探大恒。而大恒不能千日防贼,稍有不慎,便会吃亏,毕竟对草原,北漠要熟悉的多。 “这次若是不能连根拔除,北境怕是没有安稳之日。” 北漠如今还有五六万士兵,其中多为骑兵,他们来去匆匆,若他们集中兵力趁北境不备偷袭,北境必然烦不胜烦,招架不住。 “卢舀他们已经追过去了,必然能将他们剿灭干净。”周玄劝解道,“而且元帅既然担忧北漠残部,为何不多给卢舀他们一些时日一举歼灭为止。” “最熟悉草原的是北漠蛮夷,深入敌后我方便会处于劣势,而且平城的粮草不足。” 周玄大吃一惊,“平城怎会粮草不足,每年从江南州府送来的粮草可不少,便是四荒城也囤了十万军民两个月的粮草。” 说起粮草这事,又不得不将大恒户部和兵部的官员拖出来。 今年的新粮还没有送到平城,平城军中还有不少陈粮。军中有粮,便是被北漠大军围困霍山等一众将领心中丝毫不慌。他们愿意同北漠干耗,毕竟北漠本就是为粮草而来,跟平城可耗不下去。 可谁知,问题出现在粮草上。军中粮库打开,里面的陈粮居然三分之二已经发霉腐烂,更本不能食用。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粮仓的米粮只够半个月所用,而平城耗到今日,已无多余粮草支撑卢舀他们长时间在草原上追击北漠大军。 而且北漠草原横竖上千里,便是有粮草也不能及时补给上,若是稍有不慎让北漠截了去那可助长了北漠士气。 如此,只有这次机会拿下北漠,若是不能,以后大恒还要在草原上耗尽心神。 周玄并不知道平城粮草之事,毕竟此事易动摇军心,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周玄听闻平城粮仓事故后,当着赵清毓的面,问候了户部和兵部官员的老祖宗。 “现如今平城围困已解,朝廷运送来的粮草便可以运进城去,只是为避免粮草被劫,运粮官将粮草停留瑞州。北漠现在四处逃窜,为保此批粮草安全,我想请周将军前去瑞州接应。” 周玄想也没想,干脆的接下任务。 北漠东西两路大军一撤,北路大军也跟着撤退。三路大军奔向三个方向,赵清毓不得已,又派出一路大军追杀过去。 平城之困已解,沙场之上的北境将士便入了城。 “毓儿,战场之上轰然炸裂的便是你同我说的黑/火/药?” 黑/火/药一事,赵清毓早先便告诉了霍山,起初霍山还觉得赵清毓言过其实,可是当他站在城楼之上,看到黑/火/药威力以后,所有质疑便消失不见。 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让大恒所有大营中备足黑/火/药,如此蛮夷宵小,谁敢来犯! “是的,那便是黑/火/药。”赵清毓回答道,“我已经让人打量配置,等明日便又一批要送过来。” “哈哈哈!有此神器,我大恒定能无忧!”霍山抚须大笑。 “城外几十里外,便是制作黑/火/药之处,如今没了北漠威胁,我们更要大力制作。”赵清毓说道,“外祖父,我想派三千将士过去配合制作黑/火/药,然后让人送到凌河关。如今大小忽安交战,战火也许哪一日便燃到关外。有黑/火/药在,我也能安心些。” “你做主便好!”霍山朗朗一笑,“陛下既然册封你为大恒三军元帅,便是将大恒三军交付于你,所以你拿主意就好。” 赵清毓挪了挪凳子,靠近霍山,“这元帅之职其实我受之有愧,放眼整个大恒,唯有外祖能担此重任!” “朝堂之上文官僭越,倒叫我得了便宜。” 赵清毓可以心安理得的拿元帅之职去震慑其他人,可是面对霍山却是羞愧难当。 霍山戎马一生,如今高寿还常年驻守北境,其中辛苦与艰难赵清毓懂得。便是懂得,才更加羞愧。 面对赵清毓的羞愧,霍山却是朗朗一笑,“我老了,这大恒江山要靠你们这些小辈守着。三军元帅,不是守着过往不放,而是要看将来谁能带领大恒将士开疆扩土,复我大恒之兴。而眼观满朝文武,除了你,又有谁能担此重任。” -- 第89页 霍山此番一言,让赵清毓心中松快了不少,身上又挂起娇憨之气。 “在京都待太久了,现在格外想念外祖父的烤羊,要不今夜算是庆功,也算是为我接风洗尘,外祖父做一次烤全羊如何?” “你呀,小贪吃鬼,京都里还短了你的吃食,我这糙手艺,哪里能跟京都里的御厨想比,你呀,惯会哄我开心。”霍山乐呵呵一笑。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可没有哄您,您就说吧,给不给烤羊吃?” “给给给,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你的!”霍山笑着说道。 “来人啊……” “禀元帅、将军,凌河关八百里加急!” 第70章 “大忽安夜奔凌河关,进犯大恒疆域。” 赵清毓接过信件,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后,又将信件递给霍山。 “大忽安野心不小,竟打起凌河关的主意了。”霍山面色不虞,“既然他们如此着急,不如送他们一程。” “大忽安怎么突然挑衅起大恒?” 大忽安被小忽安贺吐蕃两面夹击,一般来说,是自顾不暇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挑衅大恒。难道是之前她去大忽安离间其与北漠关系之事被发现,还是说烧粮草之事留下什么把柄? “左右不过小忽安和吐蕃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不过,纵使他们有什么龌蹉,如今也不足为虑。大恒握有黑/火/药,便是西北大营和北境大营齐齐被犯,我大恒亦无所惧。” 霍山言不过实,如今大恒不似数月前的大恒,担忧着武器、护甲不足,担心战马匮乏,千余发黑/火/药便能阻截数万大军,前者已不足为惧。 “请周将军过来,说本帅有要事相商。” 很快周玄便被请了过来,赵清毓也不废话,意简言赅的讲述了大忽安来犯一事,并告知自己的打算。 赵清毓让周玄带五千骑兵去贺缜处,让贺缜快马加鞭赶制黑/火/药,准备五千发黑/火/药后,便领着着五千骑兵,带着黑/火/药驰援凌河关。 没了北漠的大忽安对战大恒,根本毫无胜算。若是能借黑/火/药减少凌河关损失,赵清毓更是喜闻乐见。 周玄领命便出了平城,带着士兵一路奔赴贺缜处。 “你把周玄从四荒城调出来,又让他千里奔赴西北大营,如此四荒城便没了主将。”霍山犹疑道,“一城没了主将,便没了主心骨。” “外祖父放心,我让人带信给大舅舅了,让他看顾四荒城。而且如今北境最大的威胁已经穷途末路了,一时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四荒城。”赵清毓说道,“对周玄,我不想将他放在四荒城了。” 霍山不解,问道:“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周玄镇守四荒城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尽心尽职,亦无过错,你怎么突然想卸了他的职?” 周玄同霍延宗一般大小,霍山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子侄看待,所以见周玄可能遭遇不公,不由的开口问道。 “外祖父误会了,我不是要卸了他的职,只是另有重任。”赵清毓解释道。 “那你便说说,有什么重任?” 赵清毓抽出腰刀,指这平城外纵横千里的草原,开口问道:“外祖父认为,这片草原,北漠如今能守住吗?” 霍山看向沙盘,思量一会才说道:“若我大恒一争,北漠怕是守不住。不过,我们在草原之上没有北漠灵动,纵使关外草原为我大恒所有,但是北漠若是神出鬼没,骚扰不断,有与无并没有区别。” “外祖父说得对,北漠骑兵神出鬼没,而我们大恒北境大营辐射不过几百里,这苍茫草原更本管控不过来。”赵清毓顿了顿,说道,“但是这片草原上有诸多矿藏,我大恒必须死死的握在手里。所以,我打算在草原驻军。” “草原上驻军?如同北漠那般安建营帐?”霍山问道。 赵清毓摇摇头,她有自己的想法。 草原驻军,便是打着长久的主意。既然要将草原划进大恒的疆域,那留在草原的驻军就需要稳固,让北漠骑兵不能随意冲击了去。 “我想在草原屯兵,百里一堡千里一城。” 霍山听赵清毓如此一说,顿时来了兴趣,“你慢慢说,我听听。” “平城外原本便是大恒疆域,只不过百年来被北漠慢慢蚕食。说到底,一来是大恒重文轻武导致年轻人不愿意驻守边疆,二来是大恒从未真正的将草原握在手中。” “重文轻武只能慢慢潜移默化,慢慢扭转。可是要将草原握在手中,则是容易许多。” “在草原四方处修建城池,可以先将大恒北境的流民送去开垦,等诸事稳定后再将老百姓北迁,不管是畜养牛羊也好,还是要耕种其他也好。而四城落成,北境大营便没了忧患,可以同关内其他城池一般留有府兵即可,多出的将士则是派驻四城。粮草这块可以参照如今平城的模式。” “至于这一堡,如同南疆的寨子一般,四周建立高高的瞭望塔,瞭望塔之间筑城墙,墙内可屯兵五千至一万,以防外敌来袭。堡与堡不过百里,可以快速驰援。如此如同蛛网一般,连点成线,便可以将草原死死的握在我大恒手中。” “外祖父觉得我这般想法如何?” 霍山听得入迷,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赵清毓又问了一遍,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第90页 “我真的老了,已经被你们这些年轻人甩得远远的了。” 赵清毓笑道,“外祖父的功劳和艰辛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不过听外祖父这般说,那便是我的想法可行。” “确实是个好法子,唯独一点……” “哪一点?”赵清毓问道。 “北地苦寒,而且危险重重。老百姓大多不会愿意背井离乡来此处。” 这一点,赵清毓刚刚便想到了,不过这个事她倒不担心。 “只要有利可图,没有人会不心动。”赵清毓说道,“若到时候真的没人愿意去草原四城,那便让爹下旨,免了四城的税收。” 大恒税收百年来都是按照产出的六成上交,虽说大恒土地肥沃,可是还是有许多吃不饱肚子的百姓。若是能免掉赋税,定然能让大恒的百姓动心。 “这倒是个主意。”霍山肯定道,“既然你这般想了,不如现在便修书一封,给皇上送过去。” “先让群臣讨论一番,免得他们到时候诸多非议。” “嗯,我今个便修书。” “好。” 赵清毓突然想到什么,正准备同霍山商量的。时候,屋外一士兵来报:张庆丰张都尉回来了。 第71章 这几日同北漠交战,赵清毓差点忘了北漠大后方的张庆丰了。如今他平安归来,想必已经剿灭了北漠王城。 “快让他进来。” 不过须臾,张庆丰便一身肃杀进了屋。 “属下见过元帅,见过将军。” “张都尉免礼。”赵清毓说道,“北漠王城一行,辛苦张都尉了,见你凯旋而归,想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只可惜,事情没有赵清毓想得那般顺利。 “元帅,我……我……你处置我吧!”张庆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清毓闻言心头一颤,开口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张庆丰低着脑袋说道:“此行我们让大忽安那群蛮夷伏击了,损失了近万名兄弟。” 一场大战死伤过万,说实在的,很常见。可此行北漠王城并无对抗之力,损失过万将士便有些说不过去。不过听张庆丰如此一言,此战竟被大忽安黄雀在后了。 “我们拿下北漠王城后,正清扫战场之际,大忽安万箭齐发,偷袭我军后背,兄弟们很多人就这样丧命了。”张庆丰痛心疾首,“是属下不够谨慎,才导致这么多兄弟白白丟了性命。” 又是大忽安! 赵清毓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 “好个大忽安!”赵清毓呵道。 “张都尉,此事怪不得你。”赵清毓说道,“只是没想到大忽安还将主意打到北漠,不过如今他们也是自寻死路!” 虽然不知道大忽安为何突然兵临北漠,但是不论是什么原因,如今大忽安都得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属下愿意领军去讨伐大忽安,势必拿下大忽安,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好!张都尉,去大营点兵五千,等我军令。” “是。” 张庆丰接令离去,赵清毓转身跟霍山商量起平城事宜。 “外祖父,卢舀他们去追击北漠残兵,这两日就要回城,他们回来后您就让他们去准备修建草原四城与堡寨。”赵清毓说道,“若是大恒农夫不够用,便将北漠俘虏和北境大营的囚犯们拉出来,让他们去修建城池。” 霍山点点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头子我会安排的,你呀,顾好战场的事,切勿急功近利,万事唯稳。” “嗯,听外祖父的。” 赵清毓拿起腰刀,正准备往外走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转身跟霍山说起。 “我之前在京都,针对将士们的抚恤金和兵有一些想法,也做了些布置,这些事我现在来不及同您说了,您看您若要是有时间便和窦老将军通通信,让他跟您说道说道,顺便看看我那些法子可管用?” “嗯,我知道了。”霍山说道。 赵清毓闻言,便拜别霍山,和张庆丰领着五千将士往西北出发。 去西北之前,赵清毓先去了贺缜处。 “草民见过帝姬。” 这些日子,贺缜没日没夜埋头苦干,连着多日身在着尘沙纷飞的矿区,翩翩公子的形象早就没了。 “贺少主辛苦了。” “为大恒,不辛苦。”贺缜说道,“不知帝姬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主要是过来看看贺少主和诸位兄弟们!我让人带了些酒菜,等会让人收拾出来,大家忙完后好好吃一顿。” 赵清毓抬手招呼着矿山开矿、取矿的众人,迎来众人高呼雀跃的回应。 赵清毓在矿山上走了一圈,慰劳了一番辛苦开采的众人,才带着张庆丰和贺缜回大帐。 “贺少主,如今这矿上一日能做多少发黑/火/药?” “矿山如今开采人有一百三十六名,一日能产三千发黑/火/药。周玄将军此前已经将矿区所有黑/火/药打包带走了,如今只能产多少,用多少。” “如果我准许添加人手,你需要添加多少人能做到日产五千发?” “回帝姬,若此时添加人手,因为他们不熟练操作,所以至少要添加两百人,才能一日产出五千发。” 赵清毓敲了敲桌子,心里有了打算。 -- 第91页 “我给你两百人,三日后,你需要将一万发黑/火/药送到西北大营!” “草民定不辱命!” 赵清毓点了点头,便让张庆丰去军队里挑人。 “这一批人以后我会让他们留在军器监,专门负责黑/火/药生产,所以,我只要求一条:忠心!” “是。” 赵清毓离行前,贺缜送给赵清毓一份礼。 “这个是草民这些日子琢磨出来的,它如同弓/弩一般,一次可以射出五发黑/火/药,而且我在每支弩/箭处放置硝石,黑/火/药射出时会摩擦点燃黑/火/药,就不用一支支去点燃。” 一个全身黝黑的精巧弓/弩出现在赵清毓面前,赵清毓接过弓/弩,没想到居然很轻巧,握在手中正好。 “这里有五十支弩/箭。”贺缜又将一袋子弩/箭递给赵清毓。 赵清毓接过弩/袋,将它系在腰间。 “贺少主有心了!如今西北大营告急,我要动身前去,待我归来,必然论功行赏!”赵清毓承诺道。 “那草民便预祝帝姬凯旋而归!” 赵清毓点头谢过,随后便带着张庆丰前往西北。 西北大营的情况如赵清毓预料一般,大忽安无知撩拨后毫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在周玄带着五千发黑/火/药之后,更是节节败退。 不过三日,大忽安便被驱赶至最北端。他们原想着苟且偷生,等来日势力壮大后,灭了小忽安,拿下凌河关。 只可惜,赵清毓没有给他们丝毫机会,直接让张庆丰和周玄对大忽安赶尽杀绝。 对大恒而言,大忽安是杀鸡儆猴的鸡,只有将他们复国灭族才能震慑其他蛮夷! 贺缜很快将一万黑/火/药送到凌河关,有利剑在手,不用赵清毓行动,小忽安先行找上门来。 大忽安突然进犯的事,霍延保已经调查清楚,是小忽安设了局,利用大忽安。 小忽安想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大恒突然冒出黑/火/药这种利器。如今不仅将整个大忽安剿灭干净,而且将北漠逼到了北部最寒冷的地方。 如今草原上剩下的只有小忽安一族,这样小忽安心惊胆战,唯恐哪一日□□轰到他们面前,所以只好借着驰援名头探探大恒的口风。 听着士兵来报,赵清毓一声冷哼:“来的正好,省得我去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暂告一段时间,先恢复更新啦。 第72章 小忽安派来的使臣是赫吉安,他同年初一般,带着几个随从。 “见过明颐帝姬,没想到吉安同帝姬这么有缘,才分别不久,就又与帝姬相见了。” 赫吉安满脸轻松淡然,若不是霍延保查到大忽安一事,倒真让人觉得赫吉安是个热情忠义之人。 大恒如今立于绝对优势,故而赵清毓根本没必要同赫吉安转圈子,她毫不客气的挑开赫吉安虚假面具。 “三王子,大忽安这份大礼你送的真是用心啊!”赵清毓冷笑,“若是没有三王子的推波助澜,大恒都没有借口剿灭了大忽安。” 赫吉安是个聪明人,赵清毓如此一说,他便知道自己之前的小伎俩被她抓住了把柄。 便是心中忧虑,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慌,只是淡然一笑说道:“不过是你来我往而已,毕竟小忽安的族民都指望着那点存粮挨过寒冬,可尊贵的大恒陛下却不给我们任何生机。” 烧粮草的事被发现了? 赵清毓心中细细思索,可是根据二舅舅查到的时间推算,小忽安给大恒设圈套可是在烧粮草之前。 盘算明白后,赵清毓不由冷哼,“三王子真是会倒打一耙,你部设局让我大恒卷入草原之争,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你部前手上交国书,与大恒结两国之好,转头就将大恒推出去,一份“诚意”真是让人大开眼见。” 巧舌如簧,推卸责任,赵清毓也算是一把好手。在朝为帝姬,在军为统帅,若不“狡诈”些,哪能压得住人。 面对赵清毓的句句责问,声声讥嘲却没能撼动赫吉安分毫,他脸色不变,只是微微一笑道:“想必是帝姬误会了。” “我部是真心同大恒交好,这不,又给大恒送来一份大礼。” 赫吉安一招手,他身侧的随从将其中一个随从按到在地,然后一把扯下那人脸上的伪装,强压着那人抬头。 居然是北漠的索骰。 平城之战让他跑了,没想到竟让赫吉安给逮到了。 “吉安听闻这厮在平城没少给贵国添堵,所以一抓住他便将他送到帝姬面前来了。” 索骰如今如同丧家之犬,没了半点嚣张气焰,垂着个脑袋,等着自己的结局。 赵清毓背靠在荆木椅子上,挑眼看着赫吉安,冷声问道:“不知道三王子想用索骰为小忽安换取什么?” “大恒与我部是友邦,北漠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将他族王子交于帝姬,只为祭奠大恒诸多战死的英灵,不为他求。” 赫吉安这话说得八面玲珑,让赵清毓都不得不佩服他的细腻心思。 “索骰怎么处置,三王子随意。”赵清毓淡淡说道,“我大恒与你小忽安的事,另算!” 想用一个索骰抹平小忽安对大恒的算计,赫吉安这个算盘打得真好。 赫吉安眼见着赵清毓软的不吃,便是知道硬的行不通,也不得不去试试硬的,好尝试增加自己的筹码。 -- 第92页 “我部势弱,与大忽安交战全仰仗吐蕃,便是休战,如今吐蕃仍有二十万大军驻扎在我部后方,让人心里踏实。” 赵清毓没想到诡辩的赫吉安如今蠢到居然拿吐蕃来压大恒,先不说吐蕃和大恒不接壤,若真与大恒交战,所有兵力需要长途跋涉到小忽安和大恒接壤处。就仅仅粮草便能耗死吐蕃。 赵清毓可是听说了,吐蕃部内今年也是颗粒无收,不然他们也不会愿意同小忽安勾结,撩拨大忽安。 不过是想借着战争分一杯羹,好缓解部族内部的争议与内耗。 大恒与大忽安大相径庭,吐蕃是绝不会愿意为毫无胜算的战役消耗自己的军力,小忽安想借他们军力压制大恒简直是知心妄想。 “要不三王子回去问问吐蕃,问问他们是否愿意为了小忽安同大恒为敌。” 结果显然易见。 软硬不吃,赵清毓是打定咬着小忽安不放。 心中得到此答案,赫吉安精神气瞬间萎靡下去。他心中有恨,若不是突然冒出什么黑/火/药,大忽安和北漠哪里会这么轻而易举被拿下。等大忽安、北漠同大恒混战之时,便是他小忽安坐收渔利之时。 等小忽安解决了三方危胁,自己再花些小手段,小忽安便会落到自己的手中。到时候他便能掌控整个草原,建立起前所未有的草原帝国。 只是,天不助小忽安,让自己如今困于方寸之间。 赫吉安认命了。 赫吉安扑通一声跪下,“小忽安愿臣服于大恒天/朝,愿为大恒附庸,为大恒利益所驱。” 小忽安这么容易屈服,让赵清毓有点意外。 不过,既然他们都俯首称臣了,赵清毓便不会为难他们,便如了他们愿,为大恒利益驱使。 “小忽安既然都说到这地步,相信是真心实意。”赵清毓摩挲着腰刀,漫不经心说道,“不过说得好不如做的好,如今北漠和大忽安还有些残兵败将四处躲藏,那就麻烦三王子将他们全剿杀干净。 大恒向来战马稀缺,虽有利器,却无常驱快马,小忽安战马闻名草原,想来以后大恒的战马便可以指望小忽安“郡”了。” 从部落汗国跌到一国府郡,赫吉安纵然心有不甘,可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低着脑袋认下小忽安成为大恒“府郡”这件事。 不过,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只要给他机会,以后事谁又能预料到。 “臣,领命。” “嗯。” 赵清毓瞥了赫吉安一眼,又懒懒的说道:“之前赫卿说钦慕我京都繁华与文韵,既然如此,本帝姬便上书朝廷,为赫卿……不,为赫氏一族赐下庭院,以后赫卿就在京都好好的欣赏我大恒壮丽繁华。” 赫吉安猛的抬头望向赵清毓,她这是要幽禁赫氏? “帝姬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赫氏一族生在草原,长在草原,故土难离。而且京都府邸寸土寸金,赐予臣下一族,可惜了。” 赵清毓支着下巴,清清冷冷的说道:“赫卿是非要我说的直接明白吗?” 赫吉安双拳握紧,又松开,如今身在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臣,叩谢皇恩。” 赵清毓打发了赫吉安,门外一小吏快步进屋。 “禀元帅,将军邀您去城门。” 第73章 “好我马上过去。” 城门处,霍延保与霍破虏勾肩搭背,谈笑风生,赵清毓快步走去,高兴得喊道:“小舅舅。” “毓儿!” 大半年不见,霍破虏黝黑了不少,身子看着壮硕了些。 “小舅舅,你怎么来凌河关了?” 城门外,是一支车队,车队延绵一里开外,每辆马车驮着满满的货物。 “给你们送些东西。”霍破虏一个招手,一辆马车靠近了几步。 霍破虏掀开马车上得雨布,泛着寒光的刀剑齐刷刷的码在车厢里。 “这是军器监新铸的刀剑,本是要送到平城,后来听说平城大捷,大忽安进犯凌河关,皇上就让我把一部分东西送到凌河关来了。” 霍破虏又指着后面的一列马车说道:“那些是十大皇商捐赠给边疆将士的粮草,希望将士们能吃饱喝足,将大忽安打回老家去!” 赵清毓与霍延保相视而笑,大忽安早就被打回老家去了。 不过让赵清毓稀奇的是,平日里缩头缩脑的商户们一心只想挣钱,丝毫不关心朝廷大事,如今怎么舍得为边疆将士送来米粮,实属稀奇。 难道是因为“皇商”这个身份所辖制,让他们不得不忍着剜心之痛捐出粮草。毕竟这车队一眼望过去,所载的东西可不少,应该花了不少银子。 不过再多话也不好在城门口说,故而赵清毓让人安排商队事宜,自己则同霍延保领着霍破虏进了城。 “小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大恒的?海外现如今是什么情况?还有这次物资怎么是你送来的?你不会功夫又无将士护卫,父皇怎么放心?” 赵清毓一通问,让霍破虏应接不暇,只能无奈扶额道:“你别急啊,一下问这么多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得了,听我慢慢跟你说。” 霍破虏是半个月跟着海上商队回大恒的,一回来便听说北漠进犯平城。景元帝当即便安排粮草和武器装备。 朝廷与北漠交战,京都人心惶惶,有不人家居然变卖家产南迁,生怕战火烧到他们屋前。不过也不用战火,景元帝的怒火先烧了过来,直接将那些人家全部关押起来,待北境大定之日处置。 -- 第93页 边境物资押送,景元帝唯恐有人贪吞了去,忠君爱国的人选又大多年老体衰,经不起长途跋涉,选来选去最后还是窦老将军进言让窦啸与京都布防营指挥使杨泽一同前往押送粮草。 而霍破虏则是自告奋勇往前线送粮草,并且他一提出后,十大皇商分分慷慨解囊。 “在大恒境域内护送粮草,没有什么危险。而且皇上见我一片赤诚,便同意我护送粮草。”霍破虏松懒的说道。 赵清毓和霍延保对视一眼,怕不是见霍破虏赤诚,而是受不了霍破虏牛皮膏似的纠缠,毕竟这招数霍破虏没少用。 “至于皇商捐粮么……毕竟跟着咱们赚了那么多钱,这点东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霍破虏颇为不屑,“就我随行回来的那一趟,一皇商就能分得千万白银。” “你们是不知道,曾经那些看不上皇商的人,现在是哭着闹着四处求人,就想分海运的一杯羹,你是不知道送到咱府上的帖子那是有一丈高的,大嫂现在干脆闭门不出了。”霍破虏嘻嘻一笑,“听说有些人功夫都使到皇上的后宫去了,结果都吃瘪了,真是可笑。” 赵清毓看着霍破虏乐不可支的模样,心中无奈,这哪里像是快三十的模样,跟个孩子似的。 “哎,我在路上可是听说了,咱军中有一神器,一息之间,便将北漠大军打得屁股尿流,那是什么玩意?真有那么厉害?” 军中有神器一说前几日便传回京都,而且传的神乎其乎的,在老百姓口中,那神器就如同如来佛祖的金砵一般,往北漠军营一扔,就将敌军震的人仰马翻,肚穿肠烂。 黑/火/药是个好东西,可也没到那么稀奇的地步。 “是有一神器,走,我带小舅舅见识见识。” 赵清毓也是个急性子,拉着霍破虏就往练武场去。同行观看的还有赫吉安,他是赵清毓特地邀请过来一见识。 随着将士手里弓箭射出,只听“轰”的一声,练武场上被炸出一尺深的坑。 “这便是我大恒神器,赫卿觉得如何?” 赵清毓略过霍破虏,问着赫吉安。 赫吉安早前听说过神器威力,并且兵力强悍如北漠、如大忽安,也不过在朝夕之间兵败如山倒。神器威力,让小忽安万分忌惮,尤其是在小忽安设计拉大恒卷入战事之后。 如今见识了黑/火/药威力,让他庆幸自己及时臣服,让小忽安远离灭族之苦。 “天佑大恒,有此神器,我大恒定当所向披靡。”赫吉安弯腰行了一个小忽安的敬礼。 “有赫卿这话,本帅心安了。” 赵清毓同赫吉安言毕,才转首问霍破虏,“小舅舅,你觉得如何?” “如何?当然是好东西!”霍破虏肯定道。 随后霍破虏将赵清毓拉到一旁,“这东西多吗?” 赵清毓挑眉,“小舅舅想干嘛?” “要是多,你给点给小舅舅使使,你是知道的,那海外的矿山可不少,可有些人不好说话,要是有了这玩意,谁敢同我叫嚣!” 赵清毓无奈一笑,“小舅舅,大恒四方还未安定,难不成你就打算征战海外了?” “那不是,这不是有这玩意更好说话嘛!” 赵清毓微微摇头,眼神微凝,“不着急,等我驱逐四方蛮夷,安定大恒内外,海外,便无力同我大恒叫嚣!” 第74章 赵清毓在西北大营和霍延保商量好小忽安王室安置的事宜后,便赶马前往北境大营。黑/火/药矿区事情还未做归置,不成规矩,这次她回去便是要将事情安排下去。 霍破虏同赵清毓一道回转北境大营,一来他很久没见父亲,如今正巧顺道过去看望。二来赵清毓准备带他去矿山,让他熟悉黑/火/药材料,若是在海外遇到,便通通带回大恒。 到了北境大营,赵清毓同霍破虏没有进平城,反而先去了城外矿山。 “草民见过帝姬。” “贺少主免礼。” 赵清毓和霍破虏被贺缜领着在矿山里转了一圈,如今矿区每日能产出五千发黑/火/药,现在已经已经囤了有三万发黑火/药,全部囤积在平城城中。 如今大恒周边蛮夷安静如斯,黑火/药暂时派不上用场,只是简单的堆放在平城的仓库中。 “贺少主,如今黑/火/药不着急着用,不如趁这个机会,改进一下黑火/药使用途径。之前你给我做的弓/弩方便好使,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大量制作?”赵清毓问道。 贺缜微微笑,“不瞒帝姬,草民这些日子正准备制作弓/弩,目前矿上制作弓/弩材料已经收集了一千发,只要您一声令下,今日便能装造完毕。” 赵清毓侧目望向贺缜,果然是个商人,目光长远。 “贺少主好心思!”赵清毓称赞道,“我不日准备回京,想请贺少主与我一道,将寻识黑火/药矿产和制作的方子教予军器监,不知贺少主意下如何?” “草民荣幸之至。” 赵清毓等人一路快马,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便到了京都。 贺缜被赵清毓直接投放到军器监,而她自己则是进了宫门。 赵清毓带着张庆丰未归自己的承佑殿,先去了景元帝的养心殿。 刘福带着自个的义子守在殿外,其义子小安子嘴里碎碎念道:“三公主又在陛下面前求赐封了,说是过几日便是她生辰,让陛下赏她点有趣的玩意。” -- 第94页 小安子四处瞅一眼,见周遭无人关注他们,便小声道:“三公主是瞧上了前些日子海外商队送上来的八宝琉璃盏了,这些日子没少在良妃的宫里闹。” 小安子是良妃宫里的小太监,侍奉着良妃宫里的几个小主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太监,可是却有刘福这个大总管干爹靠山,日子过得倒不错,不时给刘福说些小秘密、悄悄话。 刘福不在意得抚弄着手里得浮尘,慢悠悠的说道:“她求她的,你莫跟着起哄。” “我才不跟着起哄呢,你不知道汀兰宫中的那些宫女、奴才的,一个个鼓吹着三公主,居然拿三公主和帝姬想比,这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将公主捧得太高了,竟打起帝姬的主意来了,谁不知道那商队送来的东西被陛下扣下来,就是等着让帝姬回来挑的。 听说帝姬又打胜仗了,将北漠和大忽安那些蛮子赶到北边去了,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打大恒的主意了。哎呦,干爹,你说说帝姬怎么这么能耐呢,要是她是个男子,怕不是早早就成了太子吧!” 刘福一浮尘敲在小安子脑袋上,“你话太多了!在宫中做事,多做事,少说话!还有,记住,你的主子是汀兰宫的,没让你跟着胡闹,但是你作为奴才的,没道理拉踩自个主子的。” 小安子受了教训,嗫嚅着应着。虽然知道刘福说得在理,可是他还是不由的想着,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去帝姬的承佑殿侍奉。 刘福不管小安子在想什么,他只是倚着柱子,放空着心思。他将目光放远,便瞧见一袭白衣银甲,正踏进宫门的赵清毓。他心头一喜,快步迎了上去。 “奴才见过帝姬。” 赵清毓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刘总管,一切可好?” “托帝姬的福,奴才一切安好。” 赵清毓点点头,然后问道:“父皇可在殿中?” “回帝姬,陛下在殿中,这会……三公主正在殿中陪着陛下。” 赵清毓抬眼看着养心殿门,毫不在意的说道:“那就烦请刘总管替我通报一声。” “是。” 养心殿内,景元帝正在御案之上批着奏折,三公主赵祺却抱着景元帝的胳膊不放。 “父皇,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只要那一件,你就当是给祺儿的生辰礼可行?” 赵祺出生那日,大恒久旱逢甘霖,视为祥瑞,所以被景元帝格外宽容对待。而且赵祺在景元帝面前又多是乖巧机灵,故而景元帝对她颇有几分偏爱,这便是她敢在养心殿闹腾的倚仗。 “那些东西是留给你皇姐的,你从其他上供的东西里挑吧。”景元帝干脆的拒绝。 赵祺撅起嘴,满脸不高兴,“皇姐又不喜欢那些东西,父皇将东西给皇姐,皇姐也不见得高兴几分。” “你皇姐喜不喜欢那是她的事,她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要是以后喜欢了,没有了,难不成还要向你们讨要吗?”景元帝说道。 “父皇偏心,皇姐明明不喜欢还要留给皇姐,我喜欢一件而已,父皇都不舍得给我!” 景元帝放下手里的折子,直直的看向赵祺:“朕以为,全大恒的人都知道朕偏心……” 景元帝一句话,又惹得赵祺气急,一时灵耍起无赖来,“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八宝琉璃盏,就要就要!” 赵祺一顿撒泼打滚,让景元帝顿时心生烦躁。这养心殿本不是赵祺这等皇子皇女可以随意进出,他如今没处罚她,她倒是给自己耍起无赖来了。 都八九岁的年纪了,跟那两三岁的稚子有何区别!毓儿这么大年纪都可以手舞银枪御敌了,果然,不是阿英的孩子,这差距就是大。 景元帝不耐烦,正准备让人将赵祺带下去时,刘福先进殿了。 “禀陛下,帝姬回宫了,这会正在殿外候着呢!” “毓儿回来了?”景元帝蹭的一下站起身,然后便往殿外走,“不是说过嘛,毓儿随时可进养心殿,怎么还让她在外候着?” “是奴才疏忽了。” 刘福嘴上应着,认下自己的不是。 “毓儿,你回来了!” 第75章 “父皇!” “爹看看,瘦了瘦了,你看看这小脸,都快没巴掌大了……”景元帝心疼的说道。 赵祺刚踏出养心殿,便听见景元帝一阵心疼的话语,心中酸楚的厉害。她心里不舒坦,一时娇蛮劲上来了,不软不硬的说道:“父皇只让皇姐叫您爹,我们这些皇子皇女却只能喊父皇……” 赵清毓自小便如平常老百姓家一般叫景元帝爹,只是随着年纪渐长,规矩多了,赵清毓便只在人后喊景元帝爹爹,人前如其他皇子皇女一般,只是这件事朝廷内外皆知,赵祺根本没必要此时再提。 赵清毓平安归来,景元帝心情大好,并不与赵祺计较。 可那知赵祺今个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父皇,我也是您的女儿,为何皇姐能封为帝姬而我们这些皇女只能称为公主?”赵祺厉声问道,“还是说在父皇眼里,我们这些皇女都比不过一个皇姐?” 三公主赵祺颇得圣宠,所以宫里人多捧着恭维着,尤其是临近她生辰,宫里人更是变着花样夸赞她,让她有些找不着北。 今个才不知分寸的将脾气耍到景元帝和赵清毓面前。 -- 第95页 景元帝便是再好的心情也被搅得干净,指着赵祺怒斥:“见到你皇姐不行礼本就无礼,如今竟大胆和你皇姐比拟起来!那好,朕便告诉你,你皇姐是皇后嫡女,是朕嫡女,而你,拿老百姓的说法,便是庶女,拿什么同你皇姐比较。你皇姐在外征战,而你却在宫中坐享其成,你的珍馐美馔,绫罗绸缎,哪一样不是你皇姐不惧寒暑镇守边疆换取来的,你若有志气,便同你皇姐一般,先去边疆镇守个一年半载!” 景元帝言罢,又对刘福说道,“将三公主送回汀兰宫,传朕口谕,三公主禁足半年,良妃降为贵人。告诉良贵人,若是她管不好人,朕便将人送到宗人府。” 赵祺被景元帝一席话吓得软跪在地,她只不过一时气急,说了些气急的话,父皇便禁她足,降她母妃品级,还说要将她送去宗人府。 这是她的父皇吗? 不,不是,他只是赵清毓的父皇! 赵祺心中气急,可是却没有胆子再辩驳,只是卸下一身脾气,示弱哭诉着自己错了,求景元帝原谅。 景元帝直接让刘福将人拉走,眼不见心不烦。 赵清毓站在殿前,看着赵祺骄横,听着赵祺不满,又听着她哭泣、求饶,心里只觉无奈又无语。 她不留恋皇权,可人人都畏惧皇权为她所有。他们惧怕她,又不得不臣服于她。 赵清毓不说,景元帝也懒得提,直接将人带进了养心殿。 “毓儿,你此行征战两地,辛苦了。”景元帝感叹道,“幸亏有黑/火/药,不然这战啊,恐怕难打。” 若没有黑火/药,北漠突然出兵,大忽安又进犯凌河关,小忽安又在背后跃跃欲试,大恒胜败如何难以预料。 大恒已经退守支江南一隅,不可再退,若此战不胜,便是亡国灭种之时。 好在,天佑大恒。 “爹,我已经让贺缜去军器监,一来看看能不能研发些新的法子,将黑火/药效果发挥的更大,二来是让军器监学会识别矿产,这样也好在大恒疆域内挖掘其他矿山,毕竟平城外的矿山终有用尽的一日。” 景元帝对赵清毓放心的很,直言道:“你安排就好,你上次来信说要在平城外的草原上建城一事,我已经让朝中群臣商议过了,那些老匹夫怕这怕那的,还想阻止,不过被窦应德带人怼了一顿,消停了不少,算是定下来了,我正准备给你去一封信,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那便好!”赵清毓答道。 突然景元帝一拍大腿,说道:“你看看我,就知道跟你说这些事,都忘了你才回来。走,我们先去承佑殿,让人准备一桌御膳,你先吃饱休息一会,等休息够了,我们再讨论其他事。” 只是可惜,景元帝想得很好,可是有人偏偏不愿如了景元帝的愿。 “我要见皇上,让开!”一声呵斥在殿外响起,然后又是娇滴滴的哭诉声,“皇上,祺儿知道错了,皇上便饶过她这一会吧……” 良妃才被降为贵人,如今便大着胆子在养心殿吵闹,刘福一路阻拦,便又不好将人得罪狠了,只能一路劝着、跟着到了养心殿。 刘福面上焦急担忧,心中却暗道良妃愚蠢。 皇上才发了一顿怒火,这时候来哭诉,好比火上浇油,简直愚蠢至极。 养心殿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侍卫毫不顾忌良妃,直接将人拦在殿外。 景元帝听着殿外闹哄哄的,心中郁气顿生,便在殿中传刘福。 刘福进了殿、施了礼,便老老实实站在御案前等着景元帝吩咐。 景元帝铺开一道圣旨,狼毫蘸墨,唰唰的写下一道圣旨,赵清毓看着圣旨内容,只叹可惜。 后宫皇子皇女中,虽说赵祺心思不端,可也算是他们之中出挑的,如今将她剔除去,再看看众皇子皇女,赵清毓只觉稀疏平常。 景元帝将写好的圣旨扔给刘福,然后说道:“将良妃……贵人拖回汀兰宫。” “是。” 刘福走后,赵清毓问道:“爹将良妃一日连降四级,又将三公主贬为郡主,明天怕是要被满朝文武百官说教了。” 良妃和赵祺何种结局,赵清毓不关心,可是景元帝贬斥太过,会影响他的声望。 “哼,管他做甚!走,去你的承佑殿。” 次日早朝,赵清毓同景元帝一起入朝,不出所料,参奏良妃一事的折子如同雪花似的飘了过来。 尤其是那些酸腐的文臣,拿着祖宗国法指责景元帝不是,甚至隐约将矛头掉向赵清毓,毫不顾忌赵清毓大败北漠和大忽安,收服小忽安之举。 只可惜,他们费劲口舌,被景元帝一言驳回。 良妃和三公主此事已定,若再多言,便同良妃一般,连降四级。 一时间,大殿内悄然无息。 赵清毓出列启奏:“西北和北境大胜,社稷安稳,功在神器,而此神器为西北贺家所献,故而臣为贺家请赐!” 贺家一事,赵清毓此前已经同景元帝商讨过,两人一致决定在朝堂上请封。 朝堂请封,一来可以彰显贺家荣光,二来也让大恒朝臣、老百姓看看,只要你于朝廷有功,朝廷定不辜负你的忠心。 “诸位爱卿以为,以贺家之功,如何赏赐才为恰当?” “臣以为,赏赐百金、匾额足以。”礼部尚书何平涛说道。 -- 第96页 一个商户而已,朝臣根本不将其当回事。 “那何爱卿以为,匾额刻纂何字?”景元帝问道。 第76章 “臣以为,忠勇足以。”何平涛答道。 贺家封赐一事,早前赵清毓已经同景元帝商量妥帖,如今只不过走走过场。 世上皆以商户低贱,朝臣瞧不上贺家,故而对待贺家请封一事冷淡以待。 “朕以为,贺家虽为商户,可忠勇无二,每年为西北大营提供战马、粮草,实乃大恒民众之典范。商者,不缺金银,故而,朕以为可赐贺家忠勇之家匾额,另赐封贺家家主贺婴为凌河关督粮道,替朕看管西北州府粮草。 西北草原已在我大恒把控之下,不可弃之不用,而贺家善经营牧场,故而,西北草原便交由贺家打理。” 为免朝臣纷争,景元帝又继续说道:“西北经营风险贺家自担,须每年为大恒提供足额战马。” 便是景元帝已经表明利益,殿中朝臣也未就此沉默,户部尚书王致和很快就跳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不可!凌河关外千里草原,怎么可以交由一个商户打理,商户多奸,必然会折损朝廷利益。” 王致和话音才落,吏部尚书石检又跳了出来,“皇上,大恒官员虽有破格录用,但多少有功名在身,贺家商户贱籍,怎么担任一州府督粮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凌河关外草原必然同平城外一般,要建城建寨,如今只不过是过渡期,等城池一定,行政区划肯定要重新归置,到时候关外草原便会被分割,由地方州府管控,后期草原权益如何归置,景元帝和赵清毓商量的是由各方势力投掷,能者居之。 景元帝把草原规划在朝堂上交代清楚,虽说以后是能者居之,可是这“能者”,又有谁能抵得过被朝廷扶持的贺家。 至于这些就不便在朝堂上说清楚,更不便为朝臣所知晓。 至于督粮道一职的赐封,景元帝没给任何解释,他一个九五至尊,难道连封官的权利都没有了? 景元帝九五至尊不屑于解释,赵清毓虽然也心生厌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贺家功在社稷,本帝姬觉得赐封小小督粮道并无任何问题。而且,自此以后,贺家与朝廷更密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贺家会更忠君效国。”赵清毓继续说道,“各位大人莫不甘心,凡有功于大恒者,朝廷皆可视功劳大小而进行赐封,朝廷来者不拒,只要各位大人有勇进者,皆可一试。” 赵清毓一席话,引得朝堂上交头接耳,低声相谈。 石检眉头一皱,又进一步奏请:“若如帝姬此言,岂不是打乱了大恒官制。而且大恒官职只有那么多,若是人人献计,陛下皆以赐封,大恒可没有那么多空位给他们。” 赵清毓嘴角勾起,“不知石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优胜劣汰,这朝堂之上,做得好,当奖,做得不好,得罚。一些拿着朝廷俸禄,却欺压百姓,不做实事的庸官、昏官,这时候就应该及时剔除。该贬的贬,该斩的斩,如此,不就有了空缺。” 赵清毓一副清冷模样,让朝堂百官不由想起几个月前她在朝堂上斩杀王进沧一事来,心中寒气顿生,一时不敢言语。 景元帝一眼扫过静默的众臣,轻哼一声,“诸卿还有事启奏吗?” 景元帝话音一落,窦应德便出列启奏。 “启奏陛下,元帅北境御敌,将北漠驱逐草原,又协助西北大营杀退大忽安,一举收服小忽安,其功当赏。” 窦应德为赵清毓请赏,请到景元帝的心坎里了,有人出头,他更可以肆无忌惮的赐封赵清毓。 朝堂之上百官无言,在他们看来,赵清毓确实有功,其功可赏。可是赵清毓已经是三军元帅,又是大恒唯一帝姬,已无可赏之处,难不成将陛下的皇位赏出去? 不过他们也只敢心中念叨,面子上还是附和着窦应德,为赵清毓请赏。 反正他们同意或反对,丝毫不影响景元帝的决定,那还不如顺着点景元帝。 “既然诸卿都觉得帝姬应赏,那朕便顺了诸卿的意。”景元帝笑着说道,“明颐帝姬驱逐蛮夷,收复河山,鉴于此,现赐封明颐帝姬免死金牌一块,无论持金牌者所犯何罪,皆免一死,可福泽三代。再赐明颐帝姬御剑一把,可先斩后奏,可上斩昏君下斩馋臣。另赐圣旨一封,此圣旨,皆朕言。” 景元帝一席赐封,让朝堂群臣皆惊。景元帝这是保赵清毓一世无忧,三代无恙啊。若后其对继承大统者不顺眼,岂不是随意废黜? 百官跪拜在地,心中叫嚣着不可,可嘴里哆嗦着半天没音。 殿中一苍老浑厚之声响起: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窦应德一声打破了朝堂的静默,群臣如有所引,高呼“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毕竟,他们再反对,也是无功而返。 赵清毓没想到景元帝一下给她三件大礼,他知道自己无心皇权,所以便给了自己高于皇权的保护,让自己心无旁骛,一世长安。 “臣,谢过陛下!” 也谢过,爹爹。 * 北漠和大忽安一事安定了下来,小忽安王族也被霍延保护送进了京都,大恒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草原外城池在建,小忽安部落也被接管,黑火/药研发也在有条不絮的进展,朝堂内外似乎没了赵清毓的用武之地。 -- 第97页 赵清毓难得清闲,便兜转着去了霍府。 霍破虏前些日子带着研制黑火/药的矿产出了海,霍府便又只剩下温氏和霍芷两个正经主子。 赵清毓身为帝姬,又是武将,与京都官宦子女关系疏远,所以一回京都,只能在皇宫和霍府来回转转。 赵清毓人还没靠近霍家府邸,就听见霍芷叫嚷着从府中窜出来。 “娘就知道压着我,我去找表姐评理去!” 第77章 霍芷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一出门就撞见自己要找的人。 “表姐!” 霍芷冲到赵清毓马前,拽起缰绳,瘪瘪嘴哭诉道:“表姐,救我!” “瞧着模样,又和舅母闹什么别扭?”赵清毓翻身下马,问着霍芷。 “这次可不是我要和她闹别扭,是她总是压着我做这做那的!” “舅母又怎么你了?”赵清毓问道。 “她……”霍芷有些忸怩,最后一跺脚,挎着脸说道,“她……她要给我相看人家!” 赵清毓神情微顿,相看人家?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舅母要给你相看夫家?” 霍芷眼睛左右瞟着,还好府前没什么人来往,没将她表姐这话听了去。 “表姐,咱们进府说。” 霍芷让门房小厮照看赵清毓的马,然后拖着她的胳膊进了府。 避免自个娘亲能说会道,将表姐拉入她的阵营,霍芷便直接将赵清毓带到自己的闺房。 “娘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吏部员外郎家的儿郎少年成名,为人温和,是个好相与的,便想着将我跟那个人凑成一对!昨晚就叮嘱我好好打扮,今个要带我出去相看。” 霍芷将事情简单的交代一下,可是赵清毓听着有几分怀疑,这不像是温氏会办的事。 霍芷是赵清毓表妹,又是霍家唯一嫡女。霍家满门高官,霍山是超一品国公,霍延宗是一品大将,霍芷外祖是江南世家,两位兄长又皆是边关大将,身份之尊贵,哪里是一个小小员外郎家的小子能相配的。 温氏就算是昏了头,也不会让霍芷相看员外郎家的子侄,更何况听霍芷描述,还是温氏主动。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赵清毓说道。 “没有误会!要不是我机灵,跑得快,这会肯定在去袁家园子的马车上了。” 赵清毓觉得有些蹊跷,便让霍芷待在自个闺房里,自己去问问温氏。 霍芷从温氏手下溜出门,温氏不得已便派出小厮去袁家打声招呼。自是不能用霍芷逃出门去这个理由,只能谎称赵清毓开府上了。 可没想到小厮前脚出门,后脚赵清毓便出现在花厅里。 “毓儿,你今个怎么来了?” “这不是有些日子没见舅母了,所以上门叨扰了。”赵清毓笑着说道,“舅母不会嫌我烦吧?” “你这孩子,尽说胡话,我怎么会嫌你烦呢!我还希望着你日日来我这,和我谈谈心呢!”温氏拉着赵清毓的手,笑着说道。 随后温氏又吩咐侍女准备赵清毓爱吃的点心,拉着赵清毓坐在一旁。 “我昨个还在想,你同破虏一块回京都的,怎么都不来瞧瞧舅母,想来是太忙了,我正让人准备着你爱的吃食,准备明个到宫里见见你呢!”温氏说道,“没想到,倒叫你先来了。” “我这几日也想来看看舅母呢,这便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就你嘴甜,来,快尝尝,这是庄园前些日子刚送来的柿饼,甜的很。” 温氏捡起一块红彤彤、椭圆圆的柿饼递到赵清毓面前,赵清毓接过后尝了一口,果然甜糯细腻。 “这柿饼绵软甜腻,果真好吃。” 温氏看着赵清毓小口小口的咬着柿饼,笑容满面,“喜欢吃就多带些回去,回头我让人再做些,到时候给你送宫里去。” “好啊,那就麻烦舅母了。” “你这孩子,跟舅母说什么麻烦。”温氏说完又将一杯茶递给赵清毓,“吃完簌簌口,清清嗓子。柿饼好吃,就是太甜,吃多了有些齁嗓子。” 赵清毓接过茶盏,清了清口后,便提起霍芷所说一事。 “舅母,我刚刚进门遇见芷儿了,她说,您为她相看一门亲事?” 温氏闻言笑容一凝,“这孩子,居然告状告到你面前去了?” 赵清毓听温氏这么一说,心中一滞,难不成温氏真的给霍芷相看吏部员外郎家。 “舅母,芷儿才十五,不用这么着急相看吧?” 吏部员外郎家是温氏相中的,赵清毓也不好说温氏目光不好,只能转到霍芷年纪上去。 温氏闻言叹气,解释道:“这门亲事不是我本意,只是我也无可奈何啊。” 赵清毓甚是好奇,不由问道:“还有什么事能勉强到舅母?” “哎,说来也怪我。”温氏叹了一口气,“那吏部员外郎家的夫人原是我闺阁密友,我们年幼无知,定下了娃娃亲,谁知道如今成真,人现在提起旧事,我……不好拒绝。 不过,那个孩子我是见过的,长得好,而且我也派人打探过,确实是年少有为。若是撇开家世地位,芷儿这个性子,还指不定配不上人家儿郎。” 赵清毓没想到稳重的温氏早年也会做出定下娃娃亲这种事,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 第98页 “芷儿是好的,没有配不上谁一说,舅母这么说,怪不得芷儿生气了。”赵清毓说道,“不过之前也没听舅母提起过这么一段旧事,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娃娃亲来,让人措手不及。” “哎,这事就闺阁时一说,瑶娘后来出嫁,我们便断了联系,之后便是几十年没见过,时间一久,我便忘了此事。前些日子,瑶娘的丈夫升迁吏部员外郎,递了帖子到府上来,谈起这事,我才有了印象。” 温氏又是一阵叹息,“虽然原是闺中一时戏言,但是瑶娘当真了,我便不能不认了。员外郎家世虽然低了些,可是我们霍家也不是只瞧家世的,那孩子不错,家中人口简单,又无俗事攀扯,我想着芷儿若是同她家孩子成了,芷儿婚后日子也舒坦,所以这才准备带芷儿去宁侯府上同那个孩子见见。 若是两厢欢喜最好,若是有缘无份,也算是给瑶娘一个交代。” 温氏的想法赵清毓懂,可是霍芷瞧着便是不愿意,赵清毓亦觉得霍芷年幼,应当再逍遥恣意几年,便有意劝劝温氏。 “芷儿如今才十五,年纪太小,舅母舍得她早早出嫁?” “哪里舍得哦,她虽然淘气,可天性纯真,又是我唯一的姑娘,我哪里舍得她早早出嫁。如今也只是相看,就算相看成了,那也得等到芷儿十八九岁再谈出嫁的事。” 赵清毓闻言点点头,然后又说道:“这事舅母同大舅舅和外祖父说过吗?” “说过了,不过你也知道,他们一颗心都放在边疆,哪里有心管家里婚嫁的事,还不全指着我。” “那不是舅母持家有道,让舅舅和外祖父放心嘛!”赵清毓笑着说道。 “你呀,就是糖豆子投生的,满嘴甜话。” 赵清毓装傻充愣呵呵一笑,随后面色一正,同温氏说道:“芷儿这事舅母先别慌着相看,等我确定后再打算。” 温氏听赵清毓的意思要再摸一遍员外郎家的底,温氏当然喜闻乐见,毕竟是女儿一生的事,要慎之重之。 “那便听毓儿的。” 赵清毓安抚好霍芷,便策马回到承佑殿。 皇商一事薛翎调查的十分妥帖,如今霍芷这事,赵清毓又交给薛翎处理,很快薛翎便给赵清毓答复。 “没有问题?很干净?” 第78章 “回帝姬,史家祖籍是南境百乌城,乃耕读世家,家世清白,只不过祖上都止步于秀才。后史家如今的老太爷奋发图强,考取了武成祖十五年第三甲同进士,花了钱财打点谋了南境江平县县丞一职。 史家老太爷史却致仕时任崇州府州同,史家太爷史括与其他史家人一般止步于秀才,后史却花了钱财打点,为其谋了江平县县学馆长一职,之后便无精进。吏部员外郎史为安景元三年的二甲进士,初任职南境和城县县令,景元十年任崇州州同,景元十四年任崇州通判,今年春升迁为吏部员外郎。 至于史柯师从南境大儒周逑,十二便考取秀才,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是南境有名的神童。而且听闻明年要参加乡考,不少人都认为他今年有力一争解元。” 薛翎瞟了眼赵清毓,见她只是低着头摩挲着桌角,便继续说道:“放眼整个大恒,史家籍籍无名,可在南境之地,史家闻名遐迩,无人不称赞一番。尤其是史柯,听闻他清心自持,一心向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赵清毓听后点点头,然后问道:“史家其他人可有调查?有无问题?” 薛翎拱拱手,说道:“史家往上五代到史柯,均是一脉单传,并无旁支。出五服旁系与史家嫡系并无来往,其中三支转作商户,两支为农户,这五支扎根在百乌城,很少出百乌城。” 薛翎说完又将一叠厚厚的册子呈给赵清毓,“这里信息细致,帝姬可以看看。” 赵清毓接过册子,仔细的翻看。 一通看过之后发现,史家确实干净,不仅家世背景干净,连家宅内院也简单、干净,连着三代都是一夫一妻,后院连个侍妾都没有。 难不成真是捡到宝了?赵清毓拿着册子深思。 史家调查的结果,赵清毓并没有立即给温氏,而是拖了一些时日。而这些日子,赵清毓特地派人盯着史府,但是就如调查结果一般,史家简单清白,查不到半点猫腻。 温氏问了赵清毓两三次后,她没法子再拖,只得回了消息:史家可交。 有了赵清毓调查的保障,温氏便更放心了,死拉活拽着带着霍芷去宁侯袁家的府上,相看史家小子史柯。 既是儿女亲事,对方又没什么问题,赵清毓便不好再去干预。只是叮嘱霍芷随自己心意走,便是对方再好,若她不愿,自己也会竭力阻止这场婚姻。 好在史家比赵清毓想的要识礼,并未公开同霍家关系,两家人也只做一般好友相处,对外也只说两家夫人是旧友。 霍芷相看后又见了赵清毓一次,对这场相看,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是扬着拳头说最瞧不上死读书的酸腐文人。 赵清毓听霍芷这么一说,心中一突,这不说瞧上了,可绝对是有好感了,这让赵清毓对史家小子越发好奇。 只是好奇归好奇,可是赵清毓却没有功夫亲自去打探一番。 如今大恒域内安稳,海运让大恒颇丰的国库又肥了一圈。不缺钱,又安稳的国势让赵清毓心心念念的汇武堂成为了可能。 -- 第99页 前些日子窦应德来拜见赵清毓商讨兵制之事,不由的让她想起汇武堂,这日便趁空闲找他入宫相谈。 “窦老将军,我打算请旨将边疆年逾五十的老将请回京都,在汇武堂里教授兵法、策略,您觉得如何?” 设立汇武堂,赵清毓打算以京都为中心,往大恒其他州府扩散。京都汇武堂先试运作一年半载,若是效果不错,再慢慢延伸外府。到时候国库更丰,在地方设立汇武堂条件会很充足。 而对京都的汇武堂,赵清毓希望在整个大恒境内设立汇武堂后,能作为总部,对各地优秀武者进行考核,选拔优秀的军事将领。并且赵清毓打算让汇武堂与军器监合作,制造适应战场的便捷武器。 所以京都的汇武堂,要集教、考与研究为一体,具有综合性。而如此跨领域的事,赵清毓并不放心交给兵部和朝廷官员,而是更倾向于在在战场奉献一辈子的老将老兵们,他们知道战场生存之道,也知道战场上最需要什么,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忠心于大恒的。 当然,赵清毓也是有私心的,她想找一个合理且不能拒绝的理由召回霍山。 霍山已经年逾五十,本应在府中享受天伦之乐,如今却在凛冽的风雪中镇守着大恒的边疆,赵清毓不忍。 对赵清毓的想法,窦应德当然不会反对,并且十分支持。同为老将,他切身的体会老将在边境,在战场的艰难,所以赵清毓提出此事,窦应德很快称道。 “我觉得此事可行。”窦应德说道,“不过,此事老臣亦有些担忧。” “爷爷,有什么担忧的,有毓姐姐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窦啸说道。 自从窦啸上次安全将粮草送到平城后,窦应德便不再执着守着窦啸一生坦途安稳,而是放任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拘着他不让他舞刀弄剑。 朝廷缺人,缺武将,窦啸又有几分天资,他愿意走这条路,于他,于大恒,有利即可。 自窦啸从平城回来,窦应德便有意无意的教导他,这次赵清毓找他相商汇武堂的事,他便带上窦啸,让他跟后学着点。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又让窦应德恨铁不成钢。 有帝姬在,他便全指着帝姬,从不动脑子,想事浅薄无知。 若是京都汇武堂能成,他定要第一个将窦啸送进去学习、磨练。 对窦啸的绝对信任,赵清毓只能无奈一笑,然后转头问窦应德,有何忧虑。 “还是老生常谈!汇武堂最大的问题,便是文臣,若边疆老将归朝,他们肯定会抓着边疆安慰不放。而且汇武堂是烧银子的地方,他们也会拿国库说事。”窦应德说道。 窦啸不满的撇撇嘴,“这些人怎么这么多事!又没动他们的钱袋子,又没损了他们利益,他们着急什么劲!他们不出力不出钱的,事情倒是没少挑。” “怎么没损他们利益?”窦应德冷笑一声。 窦啸好奇问道:“动了他们什么了?” “若是边疆的老将们都归朝了,哪里有他们文臣说话的地!” 第79章 窦啸一听,乐了,拍着大腿说道:“爷爷,我现在越发的期待那些老将军们归朝后,朝堂上文臣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肯定滑稽的很。” 窦应德瞪了眼窦啸,嘴上呵斥道:“功夫没学到家,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窦啸不服气,“爷爷你这么说我,难道自己就不好奇,不想看看?” 窦应德不想搭理自个这个没心没肺的孙子,便跟赵清毓商量道:“这汇武堂怕多挫折,帝姬您怕是要多做准备。” 大恒文臣是什么德行,赵清毓心里早就清楚,也知道窦应德担忧的都不能叫做可能,而是一定会发生的。 “想搅和汇武堂?他们没这个能耐,我也不会让他们有这个胆子。”赵清毓言语清冷,“他们若是太闲,我便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做。 而且,大恒的官制,也需要改革,清一清腐败、无用之处了。” 窦应德见赵清毓胸有成竹模样,便没有多话,直言若帝姬有需要,他誓死效劳。 汇武堂一事商议结束,窦应德便要带窦啸出宫,窦应德领着窦啸刚准备走,赵清毓便叫住了窦啸。 “毓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赵清毓犹豫片刻,问道:“你……最近好像没怎么见你和芷儿打趣玩耍了?” 窦啸和霍芷两人因着窦家和霍家皆是武将关系,与京都其他官宦子弟玩不到一块去。因为世交,两人青梅竹马,整日在一块胡闹,虽说见面就掐架,可是感情却是实打实的深厚。 对史家,赵清毓始终不放心,可能霍芷是唯一表妹,赵清毓对她夫家和未来相公要求甚高。 史家看着样样都好,可赵清毓就是不放心,感情的事虽不好插手,可是赵清毓不想年纪尚轻的霍芷过度关注一个人。 她如此一问,便想着窦啸没事去找霍芷多玩玩,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要过早的投入感情。 毕竟,情伤是最难治的。 显然窦啸没想到赵清毓会过问这种事,懵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答道:“嗯……毓姐姐要不说,我都快忘了霍三了,哎,最近我太忙了,没顾得上她。” 窦啸挠挠脑袋憨憨一笑,然后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问道:“毓姐姐,你老实说,是不是霍三让你来问的,她是不是想找我玩,又舍不下面子?嘿嘿,这个霍小三,还跟我玩起了围魏救赵!” -- 第100页 赵清毓第一次知道“围魏救赵”还可以这么用,她也没想到窦啸这么自信。虽然窦啸误会了,但她也没解释,只道:“没事便一起多玩玩,她在府中无聊的很。” “行,我等下便去府上找她。” “嗯。” 送走了窦应德和窦啸爷孙俩,赵清毓便去找景元帝。 养心殿内,赵清毓又跟景元帝商量起汇武堂一事。 “爹,设立汇武堂之前,我想做一件事。” 景元帝好奇问道:“何事?” “核查在册官员,核对俸禄发放情况。” 景元帝有些摸不着头脑,“核查这些做什么?朝廷的俸禄都是按照建国以来的官职发放的,发下的俸禄只会少不会多,不会存在贪吞了的情况。” 赵清毓听景元帝这么一说,便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于是解释道:“我不是担心谁吞了俸禄,而是准备大刀阔斧的改制官制。” 随后赵清毓又细细的解释一番,比如一个县衙,有知县、县丞、主簿等,而其中副职多分为左右两职,是否有必要,如此官职冗余,在职官员多庸庸无为,懒散成性,浪费朝廷库银,又能借权行事,导致官场一片庸散之气。 从地方州府到京都,赵清毓想拨出无需的官职,或者是有职无品,减少官场官职冗杂,尤其是针对文臣,若一个人能做好,为什么要花钱养两个人? 赵清毓在清除官职腐朽,也在为武臣谋路。 让科考更艰难,优中择优,再缩减职位,对比之后,老百姓便不会只执着于读书入仕,以武入仕便会成为一种选择。 到那时,大恒便可以以武强国。 当然,文臣的压制不能太长,为君者,为国者,皆不能滋养一方势力,让一方势力独大。武臣独大对朝廷的威胁要比文臣威胁严重的多,所以,文武之间,得有个度,不可衡越。 这个度,可能需要赵清毓花一辈子去摸索。 而眼下的,便是要打压已经一家独大多年的文臣,扶持孱弱武臣,平衡朝堂。 赵清毓细细的同景元帝讲解着自己的想法以及可能带来的结果,而景元帝是个心大的,直接让赵清毓放开手大干一场,自己为她兜底。 官制改革一事涉及范围太广,牵扯人选太多,不能冒进,只能缓缓取之。 当前最好的法子,便是考核,用考核的法子筛选掉那些庸官。至于考核的事,赵清毓则是让景元帝放出风,让吏部去商议,她想要的便是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无暇关注汇武堂之事。 大约是被景元帝斥责过几次,吏部这次办事速度很快,只是照搬旧例,让景元帝又是一顿斥责。景元帝不愿再同吏部老油条兜圈子,直接告诉吏部尚书考核为了选优,缩减冗官,若吏部再拿不出方案,那么他便拿吏部开刀。 重压之下,吏部很快献上新的考核法子,让景元帝和赵清毓大为满意。 很快,这套方案边一层层往下推了下去。同时,赵清毓的汇武堂也开始筹备。 赵清毓刚从景元帝拿请了一封召回霍山的圣旨,刘福便打殿外进来禀告,说是贤妃求见。 不知是不是有良妃一事在前,最近一段时间后宫安静不少,便是那些整日往景元帝面前撞的妃嫔们都少了不少,那些有着别样心思的也只能暂歇心思,静观其变。 这时候贤妃郭姝突然求见,便让赵清毓十分好奇。 郭姝进殿行礼后,便直接禀明缘由。 其弟郭岩之与陈太傅孙女十月初八大婚,郭姝想请景元帝观礼。 自从郭淮被罢官以后,虽说郭氏子侄有所进举,可郭家之势一下子弱了三四分。郭姝请求景元帝去观礼其意众人皆知,不过是为郭家造势而已。 “皇上,臣妾与岩之感情最深,他婚事一直不顺,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臣妾想亲眼见见,也请皇上过去瞧瞧,不知皇上能否准允?“ 第80章 贤妃殷殷期盼,可惜景元帝并没如她的愿。 “岩之的亲事,朕不便前往。”景元帝摆摆手,然后说道,“不过,岩之前些日子编撰百史有功,朕一直未赏赐,如今便借他成亲,送他一份礼吧。” 景元帝招来刘福,让他去内务府挑选一份礼送到郭家。 内务大总管亲自送礼,算是给足了郭家面子。郭姝虽贵为贤妃,可面对君主决定也不敢置喙,良妃之事在前,她万事只能顺着景元帝的意。 郭姝谢恩后退出养心殿,景元帝不由同赵清毓感叹:“郭岩之学富五车,温润如玉,只可惜,是郭家人。” 如同其他君王一般,景元帝不希望大恒的储君外祖家世太盛,如此易外戚干政,动摇赵氏国本。所以,便是郭岩之出类拔萃、博采多学,景元帝也不会过于提拔。 在大恒储君立主根本之前,他不会对过于扶持某一方势力。 君王最重要的便是平衡各方势力。 面对景元帝的感叹,赵清毓只能保持缄默。郭岩之突然成亲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和郭岩之旧缘她已经放下,只是心中有几分好奇郭岩之会娶个怎么样的女子,是温柔小意,端庄贤淑,还是落落大方,大大咧咧? 郭岩之如今二十有一,既然愿意娶对方,必然心中是欢喜的。 赵清毓心思一转,突然发现,当年与她同龄或者相近的那些人都已经成亲了,本来还剩一个年长于她的郭岩之挡在她面前,可如今郭岩之也成亲了,她似乎便有些突兀了。 -- 第101页 赵清毓心中不由感叹,幸亏她生于皇家,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催婚,尤其是景元帝惩戒了郭家和胡家之后,更是没人敢对她婚事非议半分。 思来想去,赵清毓居然内心莫名窃喜,也闹不清自个窃喜个什么劲。 景元帝看着原本绷着脸的赵清毓突然笑了起来,偷偷摸摸的模样,像极了偷得油的老鼠,狡黠讨喜。 * 赵清毓讨了圣旨,又划了京都西郊一处两百亩山地,召集一些工匠,开始修建汇武堂。 汇武堂修建前,窦啸早早进宫,请求监工汇武堂。窦啸如此积极,赵清毓当然喜闻乐见,便给了窦啸一道手谕,让其监管汇武堂一切事宜。 只是没想到窦啸那小子,自己刚得了这份差事,便到霍芷面前炫耀,气得霍芷当天便进宫向赵清毓请求,也要监管汇武堂。 赵清毓自是不拒绝,便让窦啸和霍芷统管汇武堂事宜。 十月初九一早,薛翎进殿禀告赵清毓,说宫外一名自称贺缜的求见。 赵清毓睡眼朦胧,一听贺缜的名字便瞬间清醒。 贺缜之前被她安排进了军器监,后来忙着其他事,便忘了这号人物,如今人已求到宫门前,想来不是有所成,便是有所求。 贺家于朝廷有功,又是赵清毓引进,对贺家她自然要表现几分亲近。 只是贺缜一人求见,赵清毓心中有所疑虑。若是研制出新东西,军器监怕是早早便来奏报,过来请功。可如今没有半点动静,难不成是贺家有所求? 赵清毓让薛翎将贺缜带到承佑殿,自己则是收拾一番。 赵清毓刚穿戴妥当,薛翎便进了殿内,说是贺缜已经带来了,人在殿外候着。 赵清毓让薛翎将人领进来,贺缜进殿便先行了大礼。 “贺少主一早求见,不知所谓何事?”赵清毓问道。 赵清毓话落,便见贺缜从怀中掏出两个黑疙瘩。 “回帝姬,军器监研制出新东西,便送来给帝姬瞧瞧。” 没想到居然是军器监有所成,那为何不是军器监前来奏报,反而让身无官职的贺缜求到宫门前? 赵清毓虽有疑问,但没有着急问,而是示意薛翎接过那两个黑疙瘩,然后递给赵清毓。 赵清毓盘着黑疙瘩,外表冰凉坚硬,黑漆麻乌的圆疙瘩上一根细长的引信。 “这个也是黑火/药?与之前的有什么区别?” “回帝姬,您手里的铁疙瘩里面灌了黑火/药,它的威力此之前的箭矢、弓/弩更强,呃……不知帝姬是否方便,草民可以演示给您看。” 能验收效果,赵清毓当然允许,很快便决定去宫中练武场上试试。 景元帝对黑火/药一直很好奇,但是一直没机会看到,如今机会正好,赵清毓便让薛翎前去请景元帝去练武场一观。 赵清毓领着贺缜到练武场时,宋蕃正领着几位皇子皇女练武,见赵清毓前来,便快步上前行礼。 “臣见过帝姬。” “宋大人请起。” “谢帝姬。” 练武场上练武的皇子皇女皆上前行礼,唯有被贬斥的赵祺满脸愤恨,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既不上前行礼,也不言语。 赵清毓不与她计较,只是让宋蕃停一下课程,她需要借练武场一用。 宋蕃当然应允,很快将场地清空出来。只是等了半天,不见赵清毓有所动作,正当他准备一问时,远远便看见景元帝的圣驾。 陪着景元帝一同前来的,还有贤妃郭姝、郭岩之,他们身侧还跟着一个姿色颇姝,温婉可人的女子。 赵清毓见那女子跟在郭岩之姐弟身后,这才想起昨个是郭岩之大婚之日,今个他们进宫谢恩。 又是一阵行礼后,景元帝才问道:“毓儿让人请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回父皇,今日请你过来,是让你看个好东西。”赵清毓神秘兮兮的说道,“父皇,这位是贺家的少主贺缜。” 贺缜闻言又朝着景元帝行了大礼,景元帝这才注意到赵清毓身侧的男子。 身姿如松,面容俊朗,虽初见皇帝,却不见慌乱紧张,让景元帝暗暗赞赏。 “贺家忠勇,进献黑火/药功在社稷,朕希望贺家能继续为国为民,能同朕一起稳固大恒疆土。” “贺家及草民愿肝脑涂地,报效朝廷。” “嗯,很好,起来吧。” 贺缜站起身,赵清毓便笑眯眯的对景元帝说:“有个好东西,想给父皇瞧瞧。” “哦?能让毓儿这么高兴的,想来是和边疆安稳相关了。”景元帝心里隐隐猜到了几分,不过见赵清毓笑容满面,想来东西是更精进了。 “贺缜。”赵清毓唤着他的名。 “草民在。” “这片空地可够你使用?”赵清毓挑眉问道。 贺缜微微笑,说道:“帝姬寻的地甚好,足够了。” “那便好。”赵清毓说道,“那便让皇上瞧瞧军器监的新玩意。” 第81章 贺缜问一旁的侍从要了火,然后点燃引信,将黑疙瘩扔到十丈开外的地方,随着一声轰炸声起,练武场一阵烟雾卷起,待烟雾散后,练武场只剩一个四五尺深的坑以及周遭被炸的散落的焦土。 景元帝望着深坑,嗅着空气中的硝烟味抚掌大笑,“今日一见,果然不愧神器之名。” -- 第102页 跟在景元帝身侧的郭姝和刘福等人,闻言便跪倒在地,高呼“天佑大恒,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缜看了眼赵清毓,也后知后觉的跪在地上。 赵清毓看着深坑,心中也甚是满意,“这新研制出来黑火\药,比之前的威力强不少,看着杀伤面积也大不少。” “不过,就为了多出的这一尺宽的面积,便炼铁塑型,贺缜,你觉得值吗?” 之前一路走来,贺缜已经向赵清毓介绍了铁疙瘩制作程序,过程复杂,而且还需要消耗铁矿,若达到的效果不足以抵消付出的成本,那么这新产品便是失败的。 从贺缜刚刚演示的效果来看,黑火\药使用起来方便了不少,但是,其杀伤力也只是堪堪与成本相抵。 面对赵清毓的质询,贺缜淡然以对,甚至面带笑意的问道:“草民有一个请求,还请皇上应允?” “哦?什么请求,你说来听听。”景元帝问道。 “草民想在此处用枪棍围一个场子。”贺缜指着练武场一块空地说道,“大约三丈长宽。” 景元帝等人不明白贺缜围场子的意图,不过想来是和□□有关,所以景元帝欣然答应了贺缜的请求,命太监长侍搬运枪棍为场子。 刘福让人搬来几张椅子,以供主子们休憩,景元帝难得见见自己的皇子皇女们,正巧宋蕃在侧,便考教起皇子皇女的功课来。 郭姝见景元帝心情好,竟考教起皇子皇女的功课,便频频将皇长子赵祀和五公主赵禅往前推,让其在景元帝面前多露露脸。 郭岩之见赵清毓并未坐下,而是跟在贺缜身侧,看着他指导长侍、太监们围场子,时不时同贺缜说上一两句话。 他低垂眼皮,深呼一息,然后朝着赵清毓走过去。 “贺少主还藏着掖着,同我卖起关子来了?”赵清毓笑着说道。 “不算藏着、掖着,只是想给帝姬一个惊喜。” “是吗?一个惊喜就是一早守在宫门口求见,难不成你想独吞功劳,所以撇开军器监,自个进宫请功来了?”赵清毓打趣道。 贺缜看着赵清毓面露愉悦,便知道她在打趣自己,便顺着赵清毓的话说道:“是啊,草民还想借着这个新东西向帝姬求一官半职,好衣锦还乡呢。” “好个衣锦还乡,你……” “臣,见过帝姬。” 郭岩之的出现打断了赵清毓的后话,她收敛起脸上恣意放肆的笑,点头回道:“郭大人刚刚见过礼了,无需多礼。” “先前是先前的礼,现在是现在的礼,大恒是礼仪之邦,怎可罔顾礼仪,任意妄为。”郭岩之绷着一张脸,语气清冷。 赵清毓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这是发脾气了?还是对着自己? 赵清毓思及如此,心有不悦,亦是冷冷说道:“郭大人这是同本帝姬讲规矩?” 清冷之音击上心头,郭岩之方才惊觉自己失态。 郭岩之撩起衣摆跪在地上,“臣一时情急,慌乱胡言,还请帝姬责罚。” 远处的陈氏目光一直追随着郭岩之,忽而见郭岩之跪下,心中担心,便疾步超赵清毓方向走来,话还未说,人先跪倒请罪了。 “臣妇郭陈氏见过帝姬。” 随着陈氏跪下,练武场上的目光都转到赵清毓这边。赵清毓心中不喜,冷声冷语说道:“免礼。” 接着赵清毓又说道,“郭大人最近大约是操劳很了,身乏力竭,腿软的很,郭夫人还是快些将人扶回去休息吧。” 陈氏不知缘由,不过赵清毓的不喜是明晃晃的,她告了一声罪,便将郭岩之拉起扶走。 郭岩之面露苦楚,深深望了赵清毓一眼,然后随着陈氏退回到郭姝身侧。 贺缜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心中却是不屑一顾。他七八岁便走南闯北,什么事没见过,郭岩之这副幽怨的样子让他连连作呕。已经娶亲了,还做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贺缜的心思赵清毓不清楚,她很快忘了郭岩之这个小插曲,而是继续问着新型黑火\药的情况。 贺缜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居然守着神秘,就不愿意妥协告知。 无奈,赵清毓也只得等着。 很快,场子围好了,贺缜让众人往后又移了三丈远,这才点燃手中铁疙瘩的引信,将铁疙瘩扔进围场之中。 “轰”的一声,烟雾和尘土飞起,随之一起的,是一圈被拦腰折断的枪棍。 赵清毓不顾景元帝阻拦,快步奔向围场,她捡起递上的断枝,仔细的查看着断裂处多光滑平整,还残留的硝烟味。 贺缜缓步走来,弯腰捡起地上一根断枝,笑着说道:“帝姬刚刚问我,值不值?现在我可以回答帝姬,值,很值。” 这个答案已经不需要贺缜回答了,在见到黑火/药燃爆后断裂的枪棍,赵清毓朝已经知道值了。 随着黑火/药爆/炸,伤及的不仅仅是爆炸点周围的人,外面包裹黑火/药的铁片随着爆炸会碎裂成无数片,然后向四周高速散开,小小铁片变成了杀人利器,瞬间收割着更远更广处人的性命。 赵清毓心砰砰砰的跳动,握着枪棍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你说的对,值,太值了。” 赵清毓同贺缜相视一笑,他们知道,从此以后,大恒借此利器可立足于不败之地。 -- 第103页 景元帝后知后觉,见赵清毓激动万分,才问道:“这些是黑火/药折断的?” “是黑火/药折断的。”赵清毓激动的回答道。 景元帝虽然不知道黑火/药是怎么将周围几丈远的枪棍折断,可是他知道的是,这好东西是大恒的。 “好好好,很好!”景元帝大喜,“贺缜,你功不可没,朕要赏你,你说说,想要什么?” 第82章 “为朝廷效力,谈不上功劳。而且此物是军器监一起努力的结果,若皇上要赏,便赏军器监的匠人吧。”贺缜叩首说道。 景元帝龙心大悦,“好个不贪功的青年才俊,你放心,军器监自然会赏,这和你的赏赐不冲突。说一说,你有什么想要的?” 贺缜抬眼望向赵清毓,见点头示意才缓声说道:“求皇上恩准,准允贺家在西北大营建办慈恩院。” 慈恩院?在场的人对这三个字陌生的很,想着贺家是商户,便猜想着莫不成这慈恩院是什么店铺生意。 不过什么时候开设店铺还需要皇帝下旨才可以?还是说底下的官员糜烂至此,会借着此由头为难商户? “慈恩院你开便是,为何还特地请朕恩准?”景元帝问道。 贺缜知道景元帝误会了,便解释了起来:“启禀皇上,这慈恩院之前贺家便经办过,是安置教辅西北大营兵户的孤儿的,只是后来孤儿越来越多,慈恩院地方不够,便向西北大营下的北河县申请划地建房,以安置因征战失去家园的孩子,只是没想到县令大人不仅不准许,还令人强拆慈恩院,驱逐院中孩童。” 听及此,景元帝怒不可遏,“北河县令为何如此做?” 赵清毓看着满是委屈的贺缜,心头不禁好笑,不说贺家为一方巨富,即便是知州见了也会给三分薄面,哪里会对着贺家干,尤其贺家还背靠凌河关,背靠霍家,虽未公开,广而告之,可是西北大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赵清毓不知贺缜赖上北河县令缘于何,不过赵清毓也不会揭穿贺缜,她倒是要看看贺缜在打什么主意。 “这……”贺缜看似为难,吭哧着没说话。 “你放心大胆的说,朕为你做主。” 有了景元帝的保证,贺缜像是终于放心一般,俯身叩首,才大呼冤枉。 “北河县征兵频繁,常有十一二岁少年被强征入伍,老百姓家中男丁被征入伍后,家中往往只剩孤女寡母。北河县地痞豪绅常常上门骚扰,设计让其欠下高利,以此让老百姓家姑娘卖身清账,更有甚者,直接到门户处强抢,有老百姓去县衙鸣冤,可北河县令不仅不为穷苦人家伸冤,反而将人打出衙门。贺家有心设立慈恩院救助孤女寡母,让她们远离火坑,可北河县令处处阻拦,以致慈恩院经营不下去。” “北河县令与地痞豪绅相勾结,如今北河县十室九空,民怨冲天,还请皇上为北河县的老百姓做主,恩准贺家救助孤女,以安民心。” 赵清毓没想到本是救助的事怎么牵扯出地方勾结一事,想来贺缜本就想借慈恩院一事去剥开北河县的荒诞相奸之事。 在场的都不是糊涂人,脑筋一转便知道贺缜的真实意图。不过是耍了一个心眼,找了一个由头,他们当然不会追究,而且景元帝并未斥责,便是其他人有什么小心思,也只能收着 。 景元帝低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贺缜,不带情绪的问道:“你可知,以白身状告朝廷命官,若为诬告,不说你,就连整个贺家都要牵连,轻则监禁、没收家产,重则流放千里,你可知?” “草民知道了,单草民句句属实,且不忍见北河县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请皇上做主。若草民有一句为妄言诬告,草民和贺家愿受责罚。” “好,既然如此……”景元帝看了周遭一眼,然后将眼神放在郭岩之身上,“岩之,应该还未见过我大恒西北风光,朕便任你为钦差大臣,去北河县查办此事,若真如贺缜所言,就地正法。” 郭姝听闻景元帝让郭岩之去西北查案,立马上前跪求景元帝任命他人。 钦差大臣虽然听着好听,可是实则危机四伏,而且穷山恶水出刁民,西北蛮荒之地恶绅庸官比比皆是,郭岩之是郭姝现在唯一的指望,又无拳脚功夫傍身,郭姝可不敢放任郭岩之去西北大营。 “皇上,岩之这才成亲,新婚燕尔的,皇上怎么忍心看他们夫妻两人分离……” 郭姝准备再一步相劝时,郭岩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眼见着景元帝愈来愈黑的脸色,立马跪了下来,一口接下任命,“臣定不辱命,将此事调查清除。” “好。”景元帝说道,“贤妃,岩之是大恒的栋梁之才,朕自是舍不得他冒险,会派人保护他的。至于新婚,不过一两个月的事而已,若真算作分离,那镇守边关几十年的其他将领又做如何?” 郭姝刚刚一时情急,郭岩之一拉她,她便知道自己失言了。现在景元帝一声斥问,她便连连认错。 “是臣妾一时失言,望陛下恕罪。” 景元帝瞥了郭姝一眼,冷哼了一声才道:“无事岩之就回去好生准备吧,毓儿、贺缜,随朕来。” “是。” 景元帝带着赵清毓等人远去,郭姝才缓过劲来。 她拉住郭岩之的手,愧疚的说道:“阿姐一时不察,差些连累你了。” -- 第104页 郭岩之轻拍郭姝的手,安慰道:“阿姐也是担心我,一家人不说谁连累谁。” “哎,幸亏有你,不然今个皇上肯定要惩治我。良妃之事在前,这些天我如履薄冰,天天告诫自己,可这一时情急,又差些犯了错。” 郭岩之思索再三后说道:“阿姐,如今皇上正值壮年,军权皇权集于一身,而后宫皇子都还小,你……莫心急,有时候要的是厚积薄发,越是早出头,越是容易被人算计。” 郭姝无奈一笑,说道:“你说的道理我怎么不知,只是我位居贤妃,生有皇长子,又有父亲的扶持,虽说父亲官职被罢,可是对朝廷的影响并未减少,如此之下,我便是想低调都是不能的,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争得不可撼动得地位。” 见郭姝如此说,郭岩之便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便只能想着自己以后需要更进一步,护住阿姐和外甥得一方平安。 练武场上郭家姐弟如何赵清毓等人不清楚,这会景元帝正追着贺缜问能否为自己研制一把趁手得弓\弩。他见识过赵清毓得那把,很是喜欢,却又不能抢夺,又忙着一时,竟忘了问赵清毓讨要一把,这会见到贺缜才想起来。 “军器监正在赶制更为小巧得弓\弩,若陛下需要,草民这就去取一把来。” 景元帝连连摆手,“不急于这一时。除了弓/弩一事,朕还想问问,贺家得慈恩院到底怎么回事?西北大营之下老百姓到底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了大家可能不信,我这章上传了半小时才搞定,哭…… 第83章 贺缜突然撩起衣摆跪在地上,“草民该死,不该借慈恩院的事来诱导皇上,只是北河县的老百姓太苦了,实际上不止是北河县,整个西北大营辖下的老百姓过得都苦。 本来长年累月的征兵,致使乡村城镇男子流失,导致生活重担压在家中妇人、老人和孩子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收成,而地方每年收受六成,甚至七成的税,这压的老百姓喘不过气来,西北大营政令下,多是瘦骨嶙峋、食不果腹的老百姓。” “六七成税?”景元帝怒喝,“西北大营地处疆域,又要供给军中,这十几年来都未曾向京都交过一成税。没成想,竟是养大了地方官员的胃口。” 大恒辖管富庶江南,所以自建国以来,累积了无数财富,朝廷不缺钱,征税也只有两三成,边疆州府,税收更低,甚至不征收。即便后续因北漠等蛮夷侵扰,但税收大恒一直都未改变过。 景元帝还是第一次听说,大恒境内,居然会征收六七成税收。 “你既知地方征收如此高额的税收,为何不上报霍将军?” 霍延保与贺家相识,赋税和征兵之事告于他,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霍将军虽为西北大营将军,但是西北大营的政事由西北大营的知州、巡抚管制,草民觉得他不便插手,这事唯独朝廷、唯独皇上能够根除,挖掉这颗毒瘤。” 景元帝心知贺缜说得在理,可习惯性的反问:“可与你想比,朕更倾向霍将军,而霍将军更容易将消息传达给朕,不是吗?” 贺缜又叩首行礼:“草民愚钝,不知用此法上达天听。” “西北的事不能不管,朕虽然派郭岩之去调查,但是他不熟悉西北情况,朕不放心。” 贺缜连忙应道:“草民愿效犬马之劳。” “好,既然如此,西北大营的事便交由你暗中查办,你和郭岩之一明一暗,定叫他们措手不及。” “皇上英明。” 又是一阵商讨之后,贺缜便要离宫了,赵清毓随后相送。 “贺少主心系家国,让我敬佩不已。” 赵清毓嘴上说着敬佩,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贺缜自知瞒不过赵清毓,便积极请罪认错,“草民有私心,望帝姬恕罪。” “噢,说来听听。” “草民于皇上所言皆是事实,草民之所以提出北河县之事,源于我族中女郎受此之祸。我一个远房姑姑,早年因和家中不合,脱离了家族。再见时,家中只剩一个被强抢进烟花之地的小表妹,表妹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 姑姑虽一气之下脱离家族,可贺家依旧视其为家族一员,我们去府衙状告,结果折辱而回。贺家使了不少法子,却依旧讨不到说法。家族一时感怀,便办起慈恩院。但这件事是草民的心结,所以接着这个机会提出来了。” “这便是你越过军器监上报新火药的理由?” “帝姬误会了,新火药一事,确实是军器监齐大人让草民送到帝姬和陛下面前。” 赵清毓绝不会想到,新火药一事实乃军器监的齐义为难贺缜。他一直勤勤恳恳在军器监炼制矿石、研制武器,却十几年坐在如今职位之上未挪动半分。本以为可以借黑火\药立功,结果研发黑火\药一事被赵清毓直接交给了无官无职的贺缜,这让齐义万分嫉妒,时常为难贺缜。 而这次让无官无职的贺缜入宫送新研制的黑火\药便是为难,只是他没想到赵清毓早些年便解了宫外禁令,凡是宫门前有人求见他,守门官都需要告知她。 齐义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贺缜入了宫,面见了景元帝。 不过,此事贺缜并不打算言明,他一介商人,没必要与为官者为难。 -- 第105页 赵清毓审视着贺缜,见他不卑不亢,不闪不躲,心中便相信了几分,至于后事,她可以去军器监问。 赵清毓拿出一块玄黑令牌交予贺缜,西北此行危机四伏,你若遇困,可拿此令牌去当地守军求援。 贺缜接过令牌,又施一礼,“草民谢过帝姬。” * 腊月初八,汇武堂主屋高挂横梁时,霍山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京都。赵清毓接到消息,便从宫中驾马去了霍府,只是没想到扑了一个空。 “外祖父一进京都就朝着宫中去了,你呀,怕是要等等了。”温氏笑着说道。 赵清毓无奈笑道:“早知道外祖父先去见父皇,我就不急着来了,到时候还可以跟外祖父一块来府上呢。” “你外祖父什么性子你不了解啊?进城先见君这不是礼教吗?” “一家人,哪有那么多的礼教。外祖父长途跋涉,该先在家休整一番,明日再见父皇便是。” 温氏轻笑道:“那可怎么办才好?如今只能委屈我们明颐帝姬在府中等一等了。” 赵清毓又是一阵无奈,“舅母就知道打趣我。” 赵清毓在霍府一等便是三个时辰,等见到霍山时,只见他身后跟着好几个跟屁虫。 其中霍芷和窦啸与赵清毓是熟人了,可跟在霍芷身侧的清秀少年,赵清毓却从未见过。 几人一进花厅,赵清毓便迎了上去,笑着说道:“看样子,外祖父是去过汇武堂了。” 霍芷和窦啸这些日子日日都去京郊去监工,这会还没到他们下工的时候,不可能与霍山巧合遇上,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霍山已经去看过汇武堂了。 “表姐,你可不知道,这一路上爷爷不知夸了你多少遍了,我和窦小二耳朵听得都起茧了。”霍芷挽着赵清毓的手撒娇道。 “哎哎哎,霍小三,你可别带上我,我觉得霍爷爷说得都对,毓姐姐本来就应该夸,而且呀,霍爷爷还夸少了。”窦啸连忙表达自己的态度。 “哼,你这个马屁精。” “谁马屁精了,我说的是事实,还是说,你觉得毓姐姐不该被夸?” 窦啸又给霍芷挖坑,霍芷二话不说,便一脚踹过去,突然像想起什么,又急忙收起了脚,傲娇的说道:“我不同你说了。” 霍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笑着看着小一辈打打闹闹,后见他们不再斗嘴,才同赵清毓说道:“汇武堂办的很好,你尽心了。” “外祖父如此说,我便安心了。”赵清毓笑着答道。 而后两人又聊起霍山从接到圣旨到一路赶回京都的趣事。 霍芷见着史柯被晾在一边,便拉着他上前。 “表姐,这是史柯,史柯,快见过表姐。” 赵清毓抬眼,俊雅的少年上前行礼:“学生见过帝姬。” 第84章 赵清毓打量着史柯,一身素雅,面容清秀,清清淡淡的,与堂中的嬉闹与熟稔格格不入。 “我听舅母提过你,听说你文采斐然。” “夫人过赞了。”史柯拱手说道。 “我娘才没有过赞呢,你是真的厉害啊,就上次在茶楼,那些书生哪个能比得过你!”霍芷赶忙说道,“你可比京都那些纨绔子弟厉害多了。” 霍芷看着瘫在一旁椅子上抓糕点吃的窦啸,一脸嫌弃,“跟你想比,有些人就跟一摊烂泥似的,对,说得就是你,窦小二!” 窦啸听到自己名号,才将目光转到霍芷和史柯身上,愤愤说道:“我说霍三,你没事扯到我做什么。我这种名门望族家公子,要文采有文采,要武艺有武艺,实属难见好吧!倒是你……” 窦啸上下扫了霍芷一眼,啧啧了两声,“也是少见,毕竟有哪家名门闺秀像你这样舞刀弄剑到处钻,跟个假小子似的,没个姑娘样子。” 听到窦啸说自己舞刀弄剑,没姑娘子时,霍芷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得逞奸笑:“哦哦,你说舞刀弄剑就是假小子,就没姑娘样子,你这是明摆着在说表姐!” 霍芷转到赵清毓身边,告状道:“表姐,你听到了噢,窦小二说你是假小子,没姑娘样子。” 赵清毓无奈一笑,这两个说着逗着,还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引。 “你们俩斗嘴可别扯别人,互相嘲讽就够了。” “表姐,你怎么这么说,都不帮我。” “霍三,你就是个偷奸耍滑的,还帮你,你好意思吗?” “窦小二,我看你是找打!” 霍芷顾不得其他,松开赵清毓的胳膊就要去挠瘫在椅子上的窦啸。 “好了,你们俩嘴能不能歇歇。” 温氏刚到花厅,便听到霍芷和窦啸又在斗嘴。史柯就在旁边,她那个令人操心的姑娘也不知道收敛些。 “娘!”霍芷不甘心的收回手脚。 温氏瞪了霍芷一眼,然后向霍山行了个礼,“媳妇见过父亲,父亲一路辛苦了,家中备了饭,我们移步到膳厅吧。” “好,腹中无粮,是有些饿了。”霍山说着便起身朝膳厅走去。 赵清毓连忙跟上,然后不可置信的问道:“外祖父,父皇都没让御膳房为你准备饭菜吗?他是怎么做小辈的……” 赵清毓在前碎碎念着景元帝的不是,让霍山无奈又舒心。 他们身后跟着霍芷和窦啸,两人打打闹闹,一刻不得闲。 -- 第106页 温氏见史柯直直的看着前方几人的背影发呆,一时觉得失礼,让客人落单了,只好笑着解释道:“他们俩自小一块长大的,见面就掐架,拿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哎,芷儿是个心大的,你莫放在心上。” 史柯摇摇头,语气温和道:“霍小姐性子天真烂漫,是难得的通透之人。” 所有父母都爱听别人对自己孩子的夸赞,温氏也不例外。她见史柯温润如玉,坦然接受霍芷好动的性子,心底很是满意。 “好了,走吧,跟婉姨一块过去吧。” “是。” * 美酒佳肴,主宾尽欢。 赵清毓和霍山约了明日再商讨汇武堂的事后,便和窦啸一起离去。 而史柯则是被温氏留下,不知是不是让霍山看看。 赵清毓和窦啸牵着马行在路上,道路两旁商铺林立,旌旗飘飘,另有街头小贩,兜卖着自己物件,熙熙攘攘的人穿梭在店铺、摊位上,彰显着京都的繁华。 “这些日子监工汇武堂,阿啸辛苦了。” 窦啸咧着嘴笑道:“不辛苦,汇武堂是大恒武官的根基,当然要好好看着,免得出岔子。” “也多亏有监工这活,也避免我爷爷天天逮着我学东学西的。” 赵清毓闻言笑着说道:“你逃过这一时,还能逃一世?之前窦老将军可是说了,要第一个送你去汇武堂。” “送就送呗,我可不怕,汇武堂可不仅仅只有我爷爷,霍爷爷也在呢,我爷爷可不能把我怎么着。” 听着窦啸稚气不着调的话,赵清毓只能无奈一笑。 随后又想到史柯,赵清毓状作不经意问道:“今个外祖父去汇武堂,史柯也在?” 窦啸点点头,“是啊,他偶尔会被霍芷带到汇武堂,一待便是一日。在他面前,霍芷跟个小猫咪似的。不过,毓姐姐,这个史柯是什么人啊?我在京都好像没见过他,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 “他母亲与舅母是闺中好友,之前史家一直在江南,今年才升迁到京都,你不认识是正常的。” “哦,我就说霍三怎么和她那么熟,原来他们娘一早就认识,那也算是世交了。” 赵清毓眉头一挑,窦啸这个“世交”定义的也太简单了吧,赵清毓瞧着窦啸一脸天真的模样若有所思,而后提醒道:“世人多狡诈,莫太容易相信人。” 窦啸哈哈一笑,挥舞着拳头:“就我这身手,谁敢骗我!” 赵清毓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怕是要吃点苦头才知道防人之心。 窦啸叫嚣着他是男子汉,非要将赵清毓送到宫门口,赵清毓对着他无赖模样着实没辙。 赵清毓刚回承佑殿,就被刘福请到养心殿,说是景元帝有事找她。 到了养心殿,还没等景元帝开口,赵清毓先发难。 “听说,爹中午饭都没吃?” 景元帝被赵清毓问懵了,老实的点点头,“中午你外祖父来见我,我高兴,就忘了这回事,你放心,我饿一顿没事……” 景元帝说着,突然琢磨出赵清毓话中话,然后一拍大腿,“哎呀,忘了你外祖父也饿着肚子呢!失礼失礼啊!” 赵清毓冷哼一声,才问道:“爹让刘总管请我过来有什么事?” “你过来,我这有个好东西给你。” 第85章 景元帝从御案下拿出一件流光四溢的琉璃甲,“昨日一支出海商队归朝,给我送来几件玩意,其中这件琉璃甲,说是能挡住刀枪剑戟。” 赵清毓接过琉璃甲,甲身薄薄一层,要比铁甲轻一半。不过着东西瞧着就脆的很,说它能抵挡住刀枪剑戟,赵清毓是不信的。 “瞧着挺好看的,回头我拿刀枪试一试。”赵清毓说道。 景元帝点点头,“琉璃就是瞧着好看,能抵挡刀戟怕是底下人胡诌的,东西给你了,你自己拿着玩吧。” “爹喊我过来就这事?”赵清毓问道。 琉璃甲完全可以让刘福送到承佑殿,根本没有必要特地来养心殿一趟。 “没事就不能让你来见见爹吗?”景元帝哀怨的说道,“哎,我老了,连自个亲闺女都嫌弃了。” 赵清毓捏捏鼻头,无奈轻笑,“没有嫌弃,没有嫌弃,爹想见我,我必然随传随到。” 明知道景元帝故作可怜,赵清毓也不揭穿,而是顺着景元帝,哄着他。 赵清毓一句略带敷衍的话就成功的哄好景元帝,景元帝这才又另起话头,说起其他的事来。 “上次让吏部出的官员考核方案已经实施有大半个月了,可这半个月,每日都有官员递折子,哭诉的、讲前朝、说今朝的,还有不少官员又搬出圣人那一套,总而言之,便是对现行的考核制度不满,奏请恢复之前的考制。” 景元帝从御案上捡出四五本奏折递给赵清毓,赵清毓接过后浏览起来,脸色随着奏折中的“忠言”而难看起来。 “这里还有几份江南青山书院、雅麓书院、白陵书院的书生、学子的联名奏书,几位当世大儒也上表奏疏,参告吏部,说吏部借考核之由削减官职,打压读书人。” 赵清毓伸手接过景元帝手里的联名奏书和大儒的奏疏,一一仔细的看着。 “这几个书院和大儒在文人心中分量颇重,他们带头这么一闹,导致江南士子怨声四起,作诗攻击吏部,隐隐的有指责朝廷之意。”景元帝叹息一声,“你说说这些读书人是不是闲的没事干,若如老农一般日夜为生计发愁,还有功夫对朝廷指手画脚的吗?” -- 第107页 赵清毓看着联名书和大儒的奏疏 ,心中疑窦丛生,吏部对官员的考制还没有走到针对文臣那一步,为何引起读书人这么大的反感。而且,大多数读书人对朝廷官员都嗤之以鼻,尤其是这次官员考制是剔除官场蛀虫,他们应该拍手叫好才是,为何却是如此抵制? 赵清毓眉头紧缩,思绪混乱,一时理不清其中缘由。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其中缘由的时候,而是尽快压下江南士子和大儒们的抵抗情绪。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可是这些拿着笔的读书人是舆论的引导者,不好好处理,势必引起读书人和朝廷对立,对朝廷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而打败读书人的只有读书人。 有攻击朝廷的读书人,赵清毓当然也能找到“找到”赞颂朝廷的读书人。但是舆论对抗不能根本解决事情。这事需要慢慢查,不过朝廷可以先给这些读书人制造一些压迫感。 “爹,你即位以来,有没有开过恩科?” 景元帝被赵清毓这么一问,有点懵,“你出生那年开过一次,怎么了?” “你刚刚不是说读书人闲得慌嘛,这不是给他们找点事做嘛。他们读书不就是为了科考,如今恩科在即,他们还会有时间嘴碎朝廷吗?而且,爹在颁布恩科旨意时,也可以将官员考制变革与这次恩科关联起来,让这些读书人认为官员考制是为了给他们腾位置。人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便不会再无事生非。” 景元帝一听赵清毓的建议,抚掌大笑,“毓儿果然聪慧。士子上书一事,我还没有与群臣商讨,便是知道你有解决的法子,而不会像朝臣只会劝我息事宁人,最后恢复以前的官员考核制度。” “只是,这次以什么理由去开恩科呢?” 赵清毓闻言反问:“恩科恩科,不就是朝廷恩准给读书人的一次机会么,还需要找理由?” “话是这么说,可是历来王朝开恩科一般都是举国同庆的大事,总得找些理由。” “朝廷收复草原,驱赶、歼灭北漠,算不算一个理由?”赵清毓问道。 “这个理由不错。明日早朝我便下旨,明年春开恩科。” “嗯。”赵清毓点点头,“不过,江南读书人联名上书这事还得查清楚,看看其中是否有猫腻。” “这事当然要查,只是,派谁过去适合呢?”景元帝微眯着眼思索,“得找一个文官,郭岩之倒是不错,以他的文采,肯定很容易与读书人打成一片,到时候套消息也容易些。” “那换个人去西北大营?”赵清毓问道。 “不了,既然让他去西北,就不改了。朝中能和文人打交道的不少。” 赵清毓好奇的问道:“其实我不太明白,爹为什么要派郭岩之一个文官去西北,他文文弱弱的,怕是受不了西北大营恶劣的气候和匪气横生的民风。” “其实没什么大原因,就是那天瞧着他惹你不高兴。” 赵清毓没想到指派郭岩之这事最后根源在自己这,她尴尬一笑,没在过问这事。 很快景元帝敲定了暗访江南士子联名书一事的人选,赵清毓没想到居然是谏义大夫严晖。 “严大人人如其姓,让他去调查这事,会不会不太适合?” 赵清毓实在是想象不出来绷着一张脸的严晖被一群青、少年围住,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模样。 见赵清毓不赞成的模样,便知道赵清毓不了解严晖,于是解释道:“严晖故里是江南虞城,他祖父是严礼,父亲是严庭,两人皆是当朝大儒,而严晖是景元十年的状元。严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其家族对江南读书人的影响深远。严晖虽然年纪不轻,不能与书院的士子们打成一片,可论在江南的影响,百官怕没有一个能和严晖相比。” 赵清毓没想到不露山不显水的严晖背靠书香世家,倒让她小瞧了。 江南一事便敲定下来,景元帝放赵清毓回承佑殿了。 赵清毓回到承佑殿,便被薛翎请到私库。 私库中满目琳琅的稀奇玩意,让赵清毓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些奇技淫巧的玩意。 “禀帝姬,这是皇商们送到宫中,说是送给您把玩,您要喜欢,给个信,他们在海外再采购一些。” 赵清毓拿起一件巴掌大的琉璃镜,背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正面是一块镜片,能将人照的分毫毕现。 “这是镜子?”赵清毓问道。 薛翎摇摇头,“臣不知,不过这东西除了照人清晰外,没有什么用处了,大约是镜子吧。” 赵清毓将琉璃镜递给薛翎,“你看看好用吗?” 薛翎接过镜子照了照,这镜面照出来的模样要比铜镜清晰多了,而且轻巧适用,让人爱不释手。 “好用,而且好看方便,可以随时整理仪容。” 赵清毓点点头,“我也认为如此。这些皇商们都是人精,这些东西只怕先送到我这过过明路,下次出海归来,这京都乃至大恒的夫人、小姐们怕是人手一份了。” “你给皇商们传信,跟他们说,他们是皇商,便是商人,商人趋利是人之常情,以后不需事事要同我报备。” 薛翎惊讶的看着赵清毓,她没想到赵清毓直接猜到了皇商的小心思。 这些东西送来时,皇商还留给薛翎一句话,说让她帮着问问,这些东西的生意,他们能否做。薛翎话还没问出口,赵清毓已经将后面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 第108页 赵清毓对这些小玩意没兴趣,交代薛翎自己打理后便离去了。 * 今日是汇武堂开班授课第一日,因为朝中武将的一顿吹鼓、宣传,汇武堂第一批学者已经招募完毕,而教习人员也安排妥当,钦天监挑了一个好日子,汇武堂便正式授课了。 “父皇,你觉得如何?” 第86章 回汇武堂简约大气,最大的特色便是场地大,每块区域功能分配清晰、明了,每块区域都能保证所有学子学习、活动开来。 赵清毓领着乔装打扮的景元帝参观着汇武堂,一一解说着各块区域的功能。 远处正在上实战课的少年们缠斗在一起,鼓舞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无不彰显着活力与青春。 景元帝赞赏的点点头:“不错,这些孩子瞧着似模似样的。” “他们,只是一个新的开始。”赵清毓说道。 赵清毓在摸索,朝廷在试探,汇武堂若是成功,那么大恒不再文强武弱,孱弱不堪。 赵清毓与景元帝参观完汇武堂,便驱马往城中去。 京都城中店铺林立,除了传统的商品店铺,还出现一些售卖海外稀奇物件的店铺,赵清毓和景元帝站在街上瞧了一会,进出这些店铺的人不少,其中多是衣着光鲜、穿金带银的富贵人家,出店铺时手里多多少少带着一件或几件物件 。 “这些海外商品铺子生意不错啊。”赵清毓意外的说道,“听说这些玩意可不便宜。” 景元帝哈哈一笑:“这京都皆是攀比之人,他们可不缺钱。” “不缺钱好啊,可以多给朝廷做贡献。” 海商皇家可是占了一份,海商挣钱,就是皇家挣钱,赵清毓和景元帝当人乐见京都富户在这些商铺花销。 赵清毓与景元帝不紧不慢的往宫中去,赵清毓一回承佑殿,薛翎便递上一份信件,是贺缜让人送来的,随着信件一块寄过来的,还有一份贺婴奏折。 贺缜去北河县已经有一个月了,半个月前他送过一封信,说是大概摸清了北河县税收的去向。而这次的信件则是告知已经查明其中牵扯的人员名单。 官绅勾结,买卖良家妇女之事也有了眉目,这几日便有结果。 至于贺婴的奏折,则是禀明景元帝凌河关乃至整个西北大营府库空虚情况,其中近九成的米粮不见踪影。 贺婴自背破格录用为凌河关督粮道,便兢兢业业的查管西北大营的官府存粮以及府粮的调度事宜,可真当他去调度时,才发现整个大营竟无粮可调。 贺婴向知州和巡抚递了折子,言明情况,可惜几份折子递上去皆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等再递折子时便被人拿着贺家人一番警告。 后贺婴有意将此事禀告霍延保,却发现整个贺家已经被人监视起来,但凡府中人与外人接触总是被阻拦或者被跟踪,种种手段让贺家噤若寒蝉,不敢轻举妄动,故而一直未与霍延保联系上。而这次贺缜回西北,借着赵清毓这条线,才将消息传了出来。 手上的信件和奏折很快转到景元帝手中,景元帝怒极反笑:“我倒是不知道,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还做着强盗般的事,当真都是一方土皇帝吗?” 赵清毓不似景元帝气恼,她劝导:“既然做着强盗的事,便以强盗之法处置便可。” “毓儿说的是,这些人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也正好杀鸡儆猴给在边疆任职的官员看看,朝廷的肃清官场的决心。” “儿臣自请去西北大营。” 景元帝不解问道:“郭岩之和贺缜都在西北,也派去了五百禁卫,而且延保就在凌河关,你为何又想着去西北大营?” “郭岩之久居京都,已经习惯京都官场的办事风格。可西北大营的官员大多是官场巨奸,以他如今的经验和才能,虽然可能发现问题,但是却一定找到最恰当的法子解决。 至于贺缜,他没有兵,虽然我给了令牌能调动当地守军,可是根据他递上来的名单,怕是当地守军将领也在这批官员之中。以贺缜的谋略,他不会动用守军。二舅舅手握重兵,能助贺缜成事,但是凌河关至北河县有两百里远,远水难救近火,若北河县官员突然发难,贺缜怕只能束手无策。” “可毓儿前往必定要带兵前往,岂不也打草惊蛇吗?”景元帝问道。 “我带兵去西北大营,已是常态,至于北河县,只是路过而已。如今贺缜和郭岩之皆是暗访,便是他们有所怀疑,也不会将目光转到我这,我前去最为保险。” 景元帝细细考量,他知道赵清毓说得在理,只是马上就年关了,若赵清毓此方前去,可能就赶不回京都与他一起守年夜。岁月渐渐老去,景元帝已经好几年没同赵清毓一起守岁,今年诸方平安,本以为终于有机会一起守岁,可惜了。 “毓儿想去便去吧,但一定要注意安全。至于那些蛆虫,毓儿可随意处置。” “臣,接令。” * 赵清毓领着一千兵士前往西北大营,临至北河县时,便让人给贺缜送了一封信,让他出城相见。 赵清毓与一众兵士驻扎在北河县城外,天色未暗时,北河县令王士贵带着大大小小官员前来拜见。 “臣下见过帝姬,帝姬已至北河县,为何不进城休息?”王士贵问道,“诸位将士长途跋涉亦是辛苦,臣已经安排住处和餐食,恭请帝姬与诸位将士进城休整。” -- 第109页 “不了,本帝姬只是途径北河县,明日一早便要开拔去凌河关,城中一进一出过于麻烦了。王大人既已拜见本帝姬,便带人回吧。” “可是……” 王士贵还想相劝,却被赵清毓打断,“无需多说,本帝姬意已决。” 王士贵又表达了万分惋惜,才从赵清毓大帐中退出来。 等他退出营帐,惋惜表情一转,满脸不屑与嘲讽,心中暗道:武夫就是武夫,不懂半点享受。 王士贵带着人马刚出营地,就撞上了前来的郭岩之。 “下官见过郭大人,郭大人也是来拜见帝姬的?” 郭岩之清冷的点点头,便带人与王士贵擦身而过。 王士贵轻嗤一声:“什么玩意,还以为这是京都呢,跟老子摆谱,给老子等着。” 王士贵的言语不似一方官员,更似泼皮无赖,没了半分当年殿试的文雅与知礼。 郭岩之刚到北河县时,北河县一众官员唯恐是自己在北河县的行径被朝廷知晓,派人缉拿自己。他们壮着胆子去拜见郭岩之时,却被郭岩之告知他只是被景元帝安排写四方志,记录大恒的风土人情。 起初王士贵是不信的,每日派人跟在郭岩之身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尤其是半个月后,郭岩之拿着一册书稿让县丞帮着过目时,他的警惕心才松了松。 明面上王士贵还得捧着郭岩之,实则心中只希望这碍眼的京都文臣快些离去。 王士贵背后言行郭岩之皆是不知,他整理好仪容才让人进营帐通禀。 通禀之后,守卫请郭岩之进帐。 “臣见过帝姬。” 第87章 “郭大人免礼,坐吧。” 郭岩之在椅子坐下后,便问道:“不知帝姬此番来北河所谓何事?北河县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危机四伏,臣请帝姬远离此地。” 赵清毓坐在上方,略过郭岩之的话,问道:“郭大人调查如何了?若本帝姬近日准备收网,可会有漏网之鱼?” 郭岩之见赵清毓不听劝,便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名单递给赵清毓,“所有参与税收和买卖女子的人员名单都在这了,请帝姬过目。” 一张薄薄的白纸之上足足有四十五人之多,北河县所有官员参与其中,整个西北大营就没有几个干净的人。而他的干净,也只不过是他们官低位卑,根本参与不了而已。 上至地方巡抚、知州,下至县令、县丞,连不少地方守将都陷入其中,整个西北大营就是一滩恶臭的淤泥塘,吞噬所有的良善与初心。 “跟你一起来的禁卫可在北河县?” 郭岩之摇摇头,“臣将他们分派到各个县城和府城,如今跟在臣身边的只有十人。” 来西北已经一个多月了,可郭岩之还如同在京都一般温文尔雅、温润如玉模样,让人一瞧着便知道是打南边来的公子。明知道西北处处暗藏杀机还敢将禁卫派出去,不知道说他有勇有谋好,还是天真无知好。 “若本帝姬不来,你当作如何?” 西北大营涉及这么多人,而且其中官员手握军权,即便郭岩之手上有景元帝的手谕,可是若真发生冲突,这些人岂会在意一份手谕,等杀了郭岩之再谎称是遇上土匪、强盗了,到时候死无对证,谁又能奈他们如何? 北河县暗藏的杀机太多,它不像战场一般,敌我明确,只管往前冲便是,但是内政则不同,你永远不知道站在你身边的是不是和自己是一边的。 “我已经让人传信给霍将军了,已经告知他西北大营之事。”郭岩之说道,“等霍将军控制名单之上的人,便是收网之时。” 郭岩之会借助霍延保之力这让赵清毓没想到。 当年郭岩之和赵清毓旧事只有霍延保知晓,他总觉得是郭岩之撩拨天真烂漫的赵清毓,以攀得富贵,所以明里暗里,没少找郭岩之麻烦,甚至一言不合曾大打出手过。这两人虽年龄上差了十来岁,可是却是京都人人皆知的死对头。 昔日死对头求到自己面前,也不知自个二舅舅有何感想。不过不论如何,这事情肯定是办了,毕竟牵扯到江山社稷,二舅舅绝不会意气用事。 “郭大人好心思。”赵清毓赞赏道,“既然你已传信,那本帝姬就无需再送信到凌河关。今夜,郭大人便歇在大营中,明日再同本帝姬四周村落看看。” 郭岩之抬眼看了眼赵清毓,见她面色平常,便垂下眼眸,行礼称是。 贺缜是子时偷摸出了城,一出城门便直达赵清毓驻扎的大营。 “贺少主此时才到,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贺缜见过礼后才解释道:“最近那些人对贺家盯得愈发紧了,我是趁着盯梢得人交换班之际才得以脱身出来。” “贺家生意遍布西北大营,他们就没有一点顾及?” “无冲突时,他们当然乐得卖贺家一个面子,可现在贺家与他们对着干,他们只会宁杀错不放过,西北没有贺家还会有张家、李家、王家,说来说去,贺家在他们眼中,始终只是商户,父亲的督粮道一职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朝廷毫不在意的虚职。” 赵清毓垂下眼眸,心中暗自思索,贺缜此话是别有深意还是有感而发。话里是商户的无奈,可是商户如此已经数百年了,而赵清毓并不打算改变。 商户已经有钱了,若再有权或者暗藏野心,对朝廷来说,绝对是个威胁。 -- 第110页 赵清毓没有接贺缜的话,只是点点头,“涉案的官员名单你整理齐了吗” “已经摸清全部涉案官员,这是名单。” 赵清毓接过名单,与郭岩之交来的名单相比,贺缜这份名单上还多出两个人。 赵清毓指着名单上多出的姓名问道:“这两个人任何官职?参与了什么事?” “这两人是雁北城守将。” 雁北城愿与大忽安接壤,与凌河关一般是战略要地,其中守将都是千挑万选的,人品、能力皆是上乘,怎么会卷入贪腐作乱之中。 而且赵清毓记得雁北城的守将并不是这两人。 “我怎么记得雁北城的守将不是这两人?” “原名的守将被皇上召回京都,入职汇武堂了,他们原是雁北城副将,近三个月才被提拔上来的。不过西北税收一事他们很早就参与其中,而且还有一事是他们暗中操纵的。” “何事?” “西北大营库粮一事,而且草民查到他们将库粮高价卖给了大忽安和小忽安。” 明知是敌,却将粮草高价卖出,这是卖国通敌! 赵清毓没想到税收一事没查明白,又剿一出通敌来。 “他们与大小忽安买卖库粮多久了?除了库粮外,有没有其他来往?”赵清毓问道。 “库粮一事是三年前开始的,三年前他们升作副将,可自由开闭城门,他们便是借此机会运出库粮。至于其他的来往,草民暂时没有查到。” 多了两个一方守将,赵清毓的计划不得不往后延。她怕狗急跳墙,那两个守将直接领兵造反。虽然不成气候,但是会伤及百姓,她需要做好万全之策。 张庆丰和卢舀留在北境草原建城,以至于赵清毓连几个趁手的人都找不到。 “贺少主,你先回贺家,暂时不要轻举万动,等我消息。” “是。” 贺缜趁着夜色又偷偷潜入北河县,而赵清毓又重新捋起自己的计划。 雁北城有将士三四万,要想在雁北城控制这两员守将可不容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之计便是要将这两人骗出雁北城,让他们手底无兵,无反抗之力。 第二日一早,赵清毓召见了郭岩之,将计划暂缓,她要去凌河关一事告知他,至于原因却没有明说。 郭岩之欲同赵清毓一同前往,却被赵清毓以莫打草惊蛇为由拒绝了,随后便带着一千将士风风火火奔向凌河关。 凌河关外,霍延保正领着一支队伍交接黑火/药,然后便收到探子回报,说是赵清毓领着千余人在十五里地处,约莫两刻钟就能到凌河关。 霍延保让人将黑火/药安置进库房,随后便登上城楼等着赵清毓。他猜着赵清毓年关之际还来西北大营,怕是与北河县一事有关。 很快一阵马蹄声从城外传来,霍延保站在高楼之上,看着赵清毓领着队伍迎着光而来,一袭白袍银甲,像极了神话中的仙人。 “二舅舅,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第88章 赵清毓将北河县税收和雁北城守将卖库粮一事细细讲给霍延保听,霍延保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他们好大的胆子!”霍延保气血翻涌,拎起一旁的刀就要出关,“我这就去砍了他们。” 霍延保作为西北大营守将,掌管整个西北大营的将士,他治军严明,忠心不二,一心为大恒坚守西北边疆。没想到自己手底下居然出了叛国贼,这让霍延保无法接受。 赵清毓连忙将人拦住:“二舅舅,狗急了还跳墙,你若现在去雁北城,那林詹和罗波指不定造反暴/乱,到时候伤的还是大恒子民。” “那你说如何办才好?” 霍延保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 “找个理由将人哄到凌河关来,再就地正法。没了领头羊,雁北城涉案的人便不成气候,要办他们,易如反掌。” 霍延保深吸一口气,心中的一团郁气才疏散开来,对赵清毓的想法便提出质疑:“我与林詹和罗波两人相处过,这两人狡诈谨慎,若没有合理的理由,想将他们从雁北城哄出来可不容易。” “二舅舅觉得,黑火/药这个由头怎么样?” 贺缜新型黑火/药被景元帝赐名霹雳弹,军器监已经批量生产,赵清毓此行便带了一千发过来。 黑火/药是大恒守将人人向往的好东西,相信林詹和罗波也不例外,若是借教授制作黑火/药的由头将人骗来,合理又简单。 霍延保低眉沉思,随后一掌拍在桌子上,说道:“就这么定,若是林詹和罗波有所防备不来,我就带兵杀到他们老家去!”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便派兵前去雁北城请人。 而在北河县的贺家,正处紧张的气氛之中。 “缜儿,帝姬就没有留下什么话?还有这西北大营的库粮如何处置?” 贺婴将贺缜叫到书房,打探着消息。 贺家世代为商,当初不顾一切去参选皇商,就是冲着科考名额去的,他们想借此改换门庭。 可没想到,还没待科考,却因为进献黑火/药有功,贺家家主贺婴被赐督粮道,一脚踏进官场。 贺家自此步入官场,不再是低贱商户。 贺婴自从任职督粮道,便尽心尽力的查办西北库粮和府粮,可没想到官场比商场更腐败、黑暗,利益的关联让真相被掩盖,贺婴一心忠君报国,可是他小小一个督粮道,哪能抵挡翻手覆雨的暗手。好不容易借上帝姬的这条线,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却没有音讯,而贺家被监控的更加严重,更是有人将黑手伸进贺家。 -- 第111页 今日一早,若不是贺家老夫人怀里的猫打翻了她面前的汤,贺家一家子怕饮恨西北了。 可贺家查了一日,都没查出个结果,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 贺家如今人心惶惶,只想西北大局尽快稳定下来。 “爹,你放心,西北这些臭虫子蹦哒不了几日了,这几日贺家要稳住,尽量不要外出,家中奴仆再警告、训斥一番,势必杜绝一切危险。”贺缜说道。 “家中奴仆已经敲打过了,可是北河城的那些人都是些疯子,而且他们手里还有兵,若霍将军不能来援,这一战怕不好打。” 贺婴忧心忡忡,北河县和雁北城不像大恒同北漠与大忽安交手,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杀/器,一旦交手朝廷必然会束手束脚,两方势力便会胶着难分。 “父亲,你可以相信明颐帝姬。” 贺婴闻言,直直的看向贺缜,只见他脸上尽是平静和信任。 贺婴见此,心里的焦躁也渐渐平静下来,西北大营谁人不知明颐帝姬威名,她当年带领一千铁骑击败大忽安上万士兵,甚至追击对方百里远,若不是遇到北漠阻拦,大忽安上万士兵怕是要折损在草原之上。 “我信她,也信你的眼光,那便等候着吧。” 与赵清毓计划一般,林詹和罗波收到凌河关送去的信,便各自带了心腹和一百士兵到了凌河关。 可林詹和罗波刚入凌河关,就被人拿下,然后带到霍延保和赵清毓面前。 “元帅、霍将军,为何缉拿我们?”林詹问道。 赵清毓也不同他们兜圈子,直接问道:“雁北城的粮,你们卖了多少给北漠和大忽安,除了粮以外,你们还出卖了什么?” 林詹和罗波闻言,顿时两股战战、冷汗津津,他们的秘密怎么被赵清毓查到了。 难道是贺婴?可是贺家被看管的严严实实,半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们是怎么接上头的? 再说了,贺婴只知道府库无粮,可是他不知道这粮被他们卖了,更不会知道他们将粮卖到北漠和大忽安。 难道是郭岩之?一个多月前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西北大营,可是他见天走访乡村采风,并未见他调查什么。 还是说赵清毓是在诈他们? 林詹思及如此,便梗着脖子说道:“下官不知元帅所说什么意思?下官只是一城守将,管不到地方政事,又怎么能动城中的府粮呢?不知是谁在元帅面前污蔑下官,还请元帅还下官一个清白。” “清白?呵,本帅还不知道林大人也如此能说会道。”赵清毓冷冷说道,“可你再巧舌如簧,也无用。若不是查明清楚,你当本帅会设计哄你等来凌河关?” 赵清毓又盘问一番,见林詹等人死不认罪,便不再同他们啰嗦,直接将林詹和罗波关押地牢中,待雁北城事情解决后,便会处置。而他们带来的心腹就地处决,那一百士兵则是被扣押在牢房,待一一查明有无参与府粮之事再做定夺。 最大得威胁被解决,剩下的臭鱼烂虾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凌河关三千兵士前往雁北城,直接扣住郭岩之和贺缜名单上之人,随后赵清毓领着一千士兵前往北河县。 赵清毓入城后,便夺下北河县东西两处城门大权,整个县城只许进不许出。随后又点了兵士,将北河县涉案的官员全部扣在府中,而赵清毓则亲自领兵去了北河县县衙,缉拿北河县令王士贵。 “禀元帅,县衙中只有王士贵家眷,不见王士贵。” “他人呢?”赵清毓问道。 “听王士贵妻子说,是去贺家了。” 赵清毓秀眉渐拢,双眼微眯,随后传令道:“留下一百人看住县衙,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人,剩下的随我来。” 贺家很好找,城北最大的府邸便是,如今更是好认,因为整个贺家府邸被衙役和府兵包围起来了。 赵清毓远远便听见凄惨的尖叫声、怒骂声、狠毒的诅咒声,还有惨无人道的杀令。 贺家府内,王士贵抽出一名衙役的刀,举着刀就要砍向扑在贺婴前面的白氏身上,利刃未落,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右肩席卷而来。 握着刀的右胳膊被砍下,掉在铺着地砖的地上,鲜红温热的血散在灰白、冰冷的地上,阵阵腥气袭鼻而来。 赵清毓一脚踹翻王士贵,然后一脚踩在王士贵脖颈上,鹿皮绒靴在他脖颈处无情碾压。 一阵冷风起,王士贵耳边的声音如同毒蛇一般,冰冷又瘆人:“王大人,又见面了。” 第89章 王士贵眼睛睁得大大得,不可思议得看着赵清毓。 “帝……帝姬。” “王大人好大得官威,光天化日之下就持刀杀人。” 赵清毓语气清清冷冷,手里的刀在日光下反着白光,晃得人眼生痛,猩红的血顺着刀尖低落在地上,溅起一朵血花。 贺缜原本人压跪在地上,但随着赵清毓进入贺府的士兵很快拿下北河县衙役贺府兵,贺缜也因此脱困。他走到赵清毓身边望着被踩在脚下的王士贵,低声唤了一声“帝姬”,赵清毓则是点了点头。 王士贵见两人如此熟稔,便知道自己所作所为赵清毓已经全部知悉,可是他心有不甘,忍着剧痛,向赵清毓讨饶。 “帝姬饶命,臣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王士贵的无耻让赵清毓叹为观止,冷冷说道:“是吗?那你说说。” -- 第112页 赵清毓松开了王士贵的脖颈,两个体型健硕的士兵将王士贵按在地上。 王士贵仰着头看着赵清毓:“贺婴借督粮道之值,盗窃县衙存粮,臣此番前来是来捉拿贺婴,准备上奏皇上处置。” “臣一心为北河县老百姓着想,贺婴所作所为不仅伤了老百姓的利益,更是愧对皇上对他的信任,臣对他所作所为有切齿之恨。臣不求其他,只求帝姬能为北河县的老百姓做主。” 王士贵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将恶人先告状演绎的淋漓尽致,若不是赵清毓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恐怕会被王士贵的一番说辞动摇。 “王大人,让你任北河县的县令真是屈才了。应该让你去凌河关或者北境,以你的口才,相信可以唬住北漠和大忽安。” 王士贵见赵清毓半点不信自己,挣开按住他的两个士兵的钳制,扑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臣所言句句属实啊,帝姬莫上了小人的当,让小人奸计得逞。” 王士贵跪爬向赵清毓,结果被赵清毓一脚踢开,“林詹和罗波已经交代了,怎么?你还想硬扛着?” 王士贵闻言,双肩一塌,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整个任软榻了下来。 他们两都交代了,自己在这硬着头皮不认账又有什么用。 “帝姬饶命啊,这一切都是林詹和罗波逼臣做下的,他们拿着臣一家老小威胁臣,臣不得不屈服啊。 臣做得一切都是被迫无奈啊,臣知罪了,求帝姬饶命啊。” 贺家院子里,王士贵哭诉着,求着赵清毓饶命之计,突然一个士兵进府禀告。 “禀元帅,我们被人包围了,看他们的官府,应该是靖越府的府兵。” “你们没说清楚吗?”赵清毓问道。 北河县东西两座城门皆被赵清毓带来的士兵看管住了,这靖越府的府兵是怎么进入城中的,而且靖越府的知府这时候应该已经被拿下了,他又是如何指令府兵来北河县的。 “回元帅,属下已经告知他们,我们在缉拿要犯,并且报上了元帅名讳,可是……对方根本不当一回事。现在两方人马僵持在府外,属下是想问元帅如何处置。” 赵清毓还未言明决定,一旁扑跪的王士贵闻言一改痛苦悔过的模样,一下子张扬了起来。 他捂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哈哈哈,忘了告诉你们,北河县可是驻扎了三千府兵,你们想凭借这么点人抓我,做梦!” “赵清毓,你在京都是帝姬,可是你现在在北河县,不过是一介人人可欺的女子,你若此时向我求饶,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王士贵本以为自己三千府兵皆被赵清毓拿下,为了偷生,他可以作伏小模样,可是如今事情来了一个大反转,在他看来,赵清毓若带的士兵绝对敌不过三千府兵。 他如今处在优势,这府中之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若到时候朝廷问起,他便将责任推到贺家身上。他王士贵可是忠君爱国之人,为了救被贺家扣绑的帝姬,他还断了一条胳膊! 王士贵还在洋洋得意之时,脖颈一凉,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就被削掉落在地上,他眨了眨眼,不知自己就此送了性命。 “聒噪!” 贺府家眷和奴仆见此吓得连连尖叫,又听赵清毓口吐“聒噪”两字,连忙捂住嘴,生怕下个掉脑袋的是自己。 “尔等莫慌张,安心待在府中。” 赵清毓说罢,便提着刀,捡起王士贵的人头,出了府门,贺缜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贺婴看着害怕、慌张的老娘和妻儿,想了想,安抚了两句,也跟了上去。 贺家府外,两军僵持不下。对方领头的是个顶着大肚腩的白面文人,他身上没有穿官府,赵清毓也不清楚他是否有官职在身,他身侧跟着一个穿着褐色参将官服的人。 赵清毓扫了眼持着刀剑的府兵,才抬眼看着白面文人和参将。 “听说,尔等要阻拦本帅!” “我等听说王大人被一群土匪劫持,前来营救,你便是匪徒之首?” 赵清毓从背后拎处王士贵的人头,冷冷说道:“王士贵已经伏法,尔等放下武器投降,本帅可以从轻发落。” 白面文人和参将对视一眼,一时茫然。 周围对峙的府兵则是一阵骚动,他们互相看了看,手上的刀剑松了几分。他们又侧目看着白面文人和参将,拿不定主意。 “怎么?就那么喜欢掉脑袋?” 府兵又是一阵骚动,有几个角落的府兵偷偷的放下了刀剑。 赵清毓是什么人,在场的都心知肚明。她一身白袍银甲,跟随的士兵皆是铁甲在身,利刃在侧,无论怎么看,也不是匪徒。 原本对峙受命于白面文人和参将,如今大恒战将赵清毓亲现,他们士气便减了七八分,根本没有对战的勇气。 如同传染了一般,一人放下武器,一片人都跟着放下手里刀剑。 白面文人见状一声怒吼,“尔等这么容易被哄骗,这是匪徒,杀害朝廷命官的匪徒,尔等快随我将他们拿下。” 可白面文人和参将和府兵们不同,他们与王士贵蛇鼠一窝,如今王士贵已经被杀,若自己不挣扎一番,结局将和王士贵别无二样。 只可惜,府兵们也不是蠢蛋,生死命关,谁都知道怎么选。 白面文人一声怒吼,却使唤不动任何人,他咽了咽口水,后退两步,将参将推到面前,自己转身就跑。 -- 第113页 赵清毓凤眼一凝,手一抬,抛出手里的刀。 沾染着鲜血的刀穿过人群,直直冲着白面文人飞去,“噗呲“一声,刀狠狠地插进后心窝,白面文人应声倒下,手脚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赵清毓面色冷凝,一声令下:“拿下。” 第90章 很快,靖越城的三千府兵被拿下,与白面文人同流合污的参将也缴械投降,北河县被赵清毓快速拿下。 王士贵等人在北河县有不少龌蹉产业,其中花楼最多,赵清毓让人押着那名参将,一一端了他们的产业。 仅仅一个北河县衙,就查出六百万两白银,两个库房的刀枪剑戟和铁甲。赵清毓查了北河县的账,这些白银和兵器,居然是王士贵的私库。 而王士贵的各处产业,仅账面上就足足有五百万了,更遑论哪些未估价的金银玉器和字画。 北河县十几年的税收,真的是养大了地方官员的胃口和野心,居然私藏兵刃。 那日,东门前一溜排跪了几十个人,赵清毓在北河县城东门罗列宣告北河县王士贵、县丞、参将,还有狼狈为奸的地主豪绅等人罪名。 一声令下,几十人命丧黄泉,鲜血浸透了来往管道。赵清毓让人将几十个人头挂在城楼之上,要让每一个路过北河县东门的人都瞧见,瞧见背国通敌,奴役百姓的后果。 靖越城和雁北城也处理得干净,名单上所有人都已伏法。赵清毓嫌麻烦,便将所有人就地正法了,便是位居三品,按例应押解进京都的林詹和罗波被送回雁北城,在城楼之上,万千老百姓的目光之下被凌迟处死。 霍延保不放心,将凌河关从上到下查了一遍。还好凌河关的官员没让霍延保失望,皆是忠心不二,兢兢业业之辈。 雁北城和北河县等地兵力威胁已经解除,赵清毓便将剩下的事交给郭岩之处理。 她带着将士,从西北一路奔赴北境,准备查看平城外草原之城的建设。 平城外的草原建设要比赵清毓想象的顺利,四方城池已经有了雏形,草原中的堡寨已经搭建完成,只差派将士驻守。 赵清毓又领着人去了趟平城,与留守城中的张庆丰和卢舀沟通了草原城池建设和将士驻扎一事。 “元帅,北漠的残兵败将已经逃到寒域北边了,霍老将军临走前嘱咐我们守好寒域南边即可,无须再追击北漠。后来我们便把所有人力无力投入建城之事上,草原上的进度您也看见了,大约再有一两个月就可以竣工了。”张庆丰介绍着北境大营的诸事进度。 寒域北面常年被风雪所困,白雪皑皑万里,不见任何生机。北漠慌不择路逃去寒域,结果恐怕也唯有一死。 “外祖父说得对,你们守好寒域之南便可。”赵清毓说道,“至于草原上四城和堡寨驻兵之事,你们先起个折子呈给父皇,让朝廷安排。” “元帅您都来了,您自己安排不就行了吗?若给皇上递折子,这一去一回,要耽误不少时日。”张庆丰大大咧咧的说着,他觉得驻兵一事,跟景元帝说和跟赵清毓说没差,那又何必添那么多麻烦呢。 “朝廷不是我的朝廷,既然建新城,必定要通过朝廷赐名,安排驻军。”赵清毓解释道,“朝廷又朝廷的律法规章,怎么能任意处置!” 张庆丰瞟了眼赵清毓,见她脸色严肃,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他抿了抿嘴后说道:“属下错了。” 赵清毓看了张庆丰一眼后,目光又转向卢舀,“草原之城的守将你可有推荐人选?” 刚刚被打击蔫了的张庆丰听到守将一事顿时来了兴致,凑到赵清毓面前,毛遂自荐道:“元帅,你觉得属下如何?若属下镇守草原,觉得不会让一个敌军进犯我大恒疆土。” 张庆丰的勇猛赵清毓是认可的,可是作为一方城池守将仅仅勇猛是不够的,还要有谋略,而她这次来草原,除了查看草原之城建设,另一方面则是准备将张庆丰带回京都。 他需要去汇武堂好好沉淀沉淀。 所以草原之城的守将,暂时不能由他担任。 “臣觉得霍延宗霍大将军可。”卢舀说道,“如今关庸城、平城、四荒城已经不再是边疆城关,草原上的新城已经取代了其三城的作用,可作一般城池安排即可。这三城的守将便可以迁到草原之城镇守。”卢舀说道,“霍老将军归朝前,便将这三城交由霍大将军监管,周玄、老张和臣辅助管理。所以再将边塞之城城防交于霍大将军最适合不过。” 张庆丰见卢舀举荐霍延宗,心中不满迅速散去,跟霍延宗相比,自己有诸多不足,自己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觍着脸自吹自擂。 草原之城赵清毓有意在三城守将中挑选一位推举上去,她也属意自己大舅舅霍延宗,与其他守将相比,他的武力、谋略都要出众的多,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现在听卢舀这么一说,她更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草原之城守将之选,我过几日便请父皇决断。” 赵清毓在平城待了三日,便带着不情不愿的张庆丰回京都。不眠不休的一路奔波,终于在大年初三这日回到了京都。 赵清毓回到承佑殿,见殿中内侍和宫女不似往日那般高兴,反而一脸担忧。 薛翎听说赵清毓回宫,急忙从殿内出来。一见赵清毓,便跪在地上:“帝姬,霍老将军病重昏迷。” -- 第114页 “什么!怎么回事?”赵清毓厉声问道,“薛翎,跟我去霍府,边走边说。” 霍山的病来的很突然,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并无任何异常,甚至大年初一一早,还进宫向景元帝请安。昨日早膳时,霍芷请霍山吃早餐,可是人在房内,却不应声。 霍芷推门进去查看,才发现霍山已经面色大白,昏迷不醒。霍家请遍了京都名医,宫中御医也被景元帝指去霍家诊脉,可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霍山的命脉一日弱是一日。 “陛下已经全国发布皇榜招募名医救治霍老将军,并且一个时辰前出宫去看望霍老将军了,霍老将军洪福齐天,定不会有事。” 赵清毓心里慌乱得很,听不进去薛翎安慰,只想快些见到外祖父。 一到霍府,赵清毓立即翻下马,冲进霍府。 霍府的花厅,景元帝坐在上位,底下并排坐着温氏、窦应德、霍芷和窦啸,气氛低沉,愁云惨雾。 赵清毓刚出现在花厅,正要往霍山房中去时,被景元帝让人给拦下了。 “你外祖父正在药浴,你等会再去。” 第91章 “父皇,这到底怎么回事,外祖父他……情况如何?” 赵清毓按耐着慌张与担忧,向景元帝问着霍山的情况。 景元帝知道事情瞒不住赵清毓,于是一五一十的回到道:“御医说情况不是很好,也找不到原因,如今只能用药浴和一些药材吊着性命。” 赵清毓闻言,又转头问温氏:“舅母,外祖父昏迷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什么特别地方,父亲身体一直康健,每日还会晨起练武,初一晚上没有任何异常,昨日早上去请父亲用膳,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这些日子,外祖父有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有没有见什么特别或陌生人?”赵清毓追问道。 “家里吃食都是从府上庄园里送来,大家吃得都是一样的。至于人的话,因为是新年期间,父亲已经多年未在京都过新年,所以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有不少人上门拜见父亲,父亲也一一接见了。”温氏说道,“可所见之人都是熟识的人家,不会有什么差错。” 赵清毓眉头紧皱,“舅母能否将这几日拜见外祖父的人列一个名单给我,我想查查。” 既然找不到原因,那便一一排查,若外祖父真被人所害,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好,我现在就去写给你。” 温氏说完,便急急忙忙去了书房。 霍芷抱着赵清毓,不安的问道:“表姐,爷爷会没事的,是不是,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眼泪蓄满眼眶,随着她一声声询问掉落眼眶。 赵清毓一把抱住哭成泪人的霍芷,心中堵的慌,也不知道是安慰霍芷,还是安慰自己,一边又一边的说着“一定会没事的”。 霍芷低声的哭泣声和赵清毓哽咽的安慰声,让花厅的气氛又沉重了几分,大伙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又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压抑的心里喘不过起来。 “你们别着急,朕已经发了皇榜,相信堂堂大恒,定有能者医治霍国公。” 景元帝心情沉重,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厅中的人。 “父皇,外祖父的事,你有没有通知两位舅舅二舅母和两位表哥。”赵清毓问道。 景元帝点点头,“今早已经派人送信了。” 虽然在坐的所有人都一样霍山能够清醒过来,恢复往日神采,可是他们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准备,将消息告诉远方的亲人,以免留下什么遗憾。 “那……便好。”赵清毓吸吸鼻子,顶着微红的眼说道:“小舅舅如今在海外,如何是好啊!” 新的船队还没回来,前一班船队大年初一那天出海了,现在连个报信的都没有,景元帝也无可奈何。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花厅气氛沉重未减,温氏匆匆去又匆匆归,一份详尽的名单便交于赵清毓。 “一些跟着主子们来的奴仆我没记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赵清毓一眼扫过名单,约有三十人,其中多为武将世家,赵清毓也熟识。文臣较少,大多还是中立派,哪头也不沾的。 名单末尾处,是史家一家三口。 “史家大年初一来拜访外祖父?他们很熟悉吗?” 温氏解释道:“他们是随着瑶娘给我拜年的,只是过年期间,父亲在家,我便带他们去拜见了父亲。他们来的巧,我便做主留了他们在府上用餐。” “难道,他们有什么问题?”温氏不放心的问道。 赵清毓摇摇头,“不是,我只是问问。这名单所有人我都要问一遍,不区分谁和谁。” 花厅内,赵清毓同温氏一一对着名单,霍芷也帮着回忆这几日的场景。正在她们讨论之际,御医从霍山房里退出,向景元帝禀告。 “怎么样?外祖父情况如何?”赵清毓一见御医,便急忙上前询问。 御医斟酌了一番,才说道:“霍老将军的奇经八脉滞涩,脉象时强时弱,心肺无毒,偏偏瞧着症状又像是中毒一般,脸色青白,唇色发紫……” “你无须说那么多,直接告诉朕,霍老将军有没有性命之忧?有没有解救之法?”景元帝问道。 御医摇摇头:“禀陛下,臣无能,依照霍老将军的脉象,怕只有这两三日了。不过臣用了解毒药浴,霍老将军刚刚泡过之后,脉象平稳了半个时辰。臣无法解救,只能短短的延长霍老将军的时日。” -- 第115页 “短短是几日,你同本帝姬说清楚!” “七日。” 七日…… 从北漠和西北赶回来也不止七日,时间根本来不及。 “不管任何代价,你都给朕好好保住霍老将军,他若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小心项上人头。” 话是这么说,可是景元帝心里清楚这其中的可能性。可是他只想尽力的去延长霍山的性命,他为大恒奉献了一生,后辈又为大恒奉献着青春与年华,他不想看到他们到时候连老父亲(爷爷)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臣定竭尽全力,努力救治霍老将军。” 即便知道霍山的病情已经回天乏力,可是他们不得不尝试各种法子去延续老将军的性命。 “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外祖父吗?”赵清毓问着御医。 “当然可以。”御医回答道。 言罢,赵清毓、景元帝等人便齐齐的走向霍山房间。 才半个多月不见,原本精神奕奕的将军便面如枯槁,若不是胸口在微弱起伏,看着和逝世般无异。 赵清毓握着霍山的手,心里明明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稳定情绪,可是身子却止不住颤抖。 她初入战场,便是舅舅和外祖父一手教导,外祖父教自己谋略,教自己为人之道,并且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可如今他现在躺在这里,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 无力感席卷赵清毓全身,鼻头控制不住的酸楚了起来。 “外祖父……” 一声颤抖的呼唤,击碎了在场人的坚强。 “毓儿……”景元帝唤道,他想安慰赵清毓,却无从安慰起。 “父皇,一定要彻查!”赵清毓眼神狠厉,“若是让我查到是谁下毒手,我定让他后悔出生在世上。” 第92章 赵清毓查遍了这几日同霍山接触的人与物,可惜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随着皇榜的发出,每日出入霍府的名医圣手络绎不绝,可是却没有一个查出霍山病重的原因,只能回禀用药延续着霍老将军的性命。 大年初七,霍延保夫妇和霍延宗从西北和北境大营一路快马加鞭,累死了几匹千里名驹终于再入夜赶回到京都。 京都城防守门官敲关者是霍家二位将军,连忙打开城门,将人放了进来。 霍家这几日夜里都是灯火通明,赵清毓也一直守在霍家,以防有什么变故。霍延保等人一回府,便直直奔向霍山的房中,只可惜霍山的病情并没有什么起色,仍旧处于昏迷之中。 问过大夫霍山的情况后,几人回到花厅,而赵清毓一直在花厅等着他们。 “毓儿,这是怎么回事?我瞧着父亲的样子,不像是突发疾病,更像是中毒。”霍延保问道。 花厅几位刚赶回来的都瞧着赵清毓,等着她给一个回答。 可惜,赵清毓追查了几日,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御医和民间名医圣手都看诊过了,都摸不清外祖父病重的原因。” 沉重的情绪又在心头翻涌,赵清毓努力压制,保持着冷静,“如今唯有护住外祖父的心脉,延续着他的性命,再寻名医。” “怎么会这样,父亲身体一直很硬朗的,怎么突然……”邹氏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如鲠在喉,咽呜不成音。 温氏见状,连忙去安抚邹氏。 这几日温氏心力交瘁,只能硬挺着,挺到家中长子霍延宗回京。如今家中儿郎已经回府,她已经挺不住了,明明想安抚邹氏,却眼一黑,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邹氏见温氏情况不对劲,赶忙去拉,可惜她本来日夜兼程,身疲力竭,根本扶不住温氏,结果两人齐齐栽倒在地。 “舅母……” “娘亲……” “阿婉……” “阿酉……” 花厅内一众人见状,又手忙脚乱的去扶倒地的两人。邹氏被霍延保扶起站定,温氏却昏了过去。 霍延宗连忙让府中大夫诊治,大夫诊断发现只是操劳过度,一时体力不支晕倒了,并无大碍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家中已经有一个病人了,不能再多这么一位。 霍延宗抱着温氏去房内休息,赵清毓这边也劝霍延保和邹氏先去休息,看顾什么的,等休整后再来同赵清毓、霍芷换班。 霍延保和邹氏本不同意,却被赵清毓命人强拉着去房间休息。赵清毓和霍芷,则是坐在花厅守了一夜。 从北境大营赶回来之后,赵清毓便一直守在霍府,精神高度紧绷,连续熬了几日,赵清毓身体也吃不消,见天色微亮,她刚准备起身去瞧瞧外祖父,突然头晕目眩,一个没站稳,“嘭“的一声又跌回椅子中。 霍芷刚打了个瞌睡,被突然响声吓得一激灵,连忙瞪着惺忪的眼左右瞧着。 花厅内只剩她自己和表姐,表姐这会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所以刚刚的响声可能是自己做梦。 既然醒了,她也不打算继续迷糊,表姐这几日胃口不好,又天天熬着,身体根本吃不消。虽然娘已经吩咐厨房做些滋补的给表姐补补,可是没胃口,哪里是补就能补好的。 她记得表姐喜欢吃京都査记的糕点,瞧着天色第一笼就要出锅了,她这会去正好。 霍芷蹑手蹑脚的出了花厅,牵出自己的坐骑,直奔查记。 赵清毓头晕目眩了半天才缓过来,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睁开眼。 -- 第116页 如此苦熬是不行的,她必须有个强健的身体,才能处理接下来的事。 赵清毓唤来奴仆,为自己端来一份吃食,等腹中有食后,叮嘱奴仆后,她便回房休息。 赵清毓本想小憩一下,可没想到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天色沉沉之时,她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什么也不顾,趿拉着鞋从房里冲出来。 没想到一出门就撞到了霍芷。 “表姐,你怎么样?饿了没?” 赵清毓哪里顾得饿不饿,急忙问道:“外祖父怎么样?有没有大夫能医治?” 霍芷闻言脸色郁郁,摇头说道:“还是老样子,不过贺大哥带来一个大夫,给爷爷施了针,说是可以保爷爷几日,他会在这几日尽快找到根源,加以解决。” “贺大哥?贺缜?”赵清毓问道。 “嗯,是西北贺家的贺缜,是爹让我喊贺大哥的。” 贺缜来京都了?还带来一位大夫? 赵清毓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问道:“他们人现在在哪?我过去瞧瞧。” “不行!娘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吃的,特地让我过来瞧你可醒了,既然醒了,那就先去吃些东西。” 霍芷也是个固执的,见赵清毓面露为难,直接将人死拉硬拽的拖到花厅,又吩咐人端来吃食。 赵清毓无奈,只好在霍芷的虎视眈眈下进餐。 吃完饭后,赵清毓便先去霍山房内。 药材味弥漫着整个房间,因为避光,所以整个房间阴沉沉的。赵清毓进去的时候,霍延宗、霍延保和贺缜在房中,其中还有两个大夫,一个在诊脉一个和霍延宗等人回禀诊断结果。 霍延宗等人确定赵清毓无恙后,便让大夫继续说诊断结果与治疗方案。 “病人脉象时强时弱,胸腔之上确实存在毒素,但是胸腔中却没有毒素,老夫一时也把握不准。老夫已经给老将军服了护心丸,护住了病人的心脉。稍后再服解毒丸和药浴能缓解毒素给他带来的痛苦。”老大夫说道,“不过,老夫查过他心脉,他昏迷不醒与毒素没有多大关系。” “孙老,可有根治的方法?”贺缜问道。 孙戌眼神不虞,瞪了眼贺缜道:“若是现在老夫有什么根治的法子,老夫何必浪费一粒护心丸?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这护心丸难得!” 贺缜连连作揖道歉,“是小子唐突了。” 孙戌又看了眼屋里其他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声:“都回去吧,在这守着做什么,堵的空气都不流畅了。” 没想到贺缜找了个臭脾气的大夫,不过见霍延保等人见怪不怪,一脸敬重模样,想必他是个有本事的。 赵清毓思及如此,便起身恭敬的问道:“老先生,您需要什么尽管提,我们必然办到。只是,外祖父年事已高,毒素在他身体多一日,必然会伤他一日,不知老大夫能否先清除他身上的毒素?” “ 第93章 孙戌摆摆手,“这毒要慢慢清除才不致伤身,急不得。” 孙戌又接着说道:“老夫累了,你们安排个房间给老夫休息。” 霍延宗闻言,亲自领着孙戌,为他安排住宿。 赵清毓见人离去,转头问贺缜:“这位老先生是什么人?医术如何?” 贺缜行了礼,才解释道:“这是西北毒医孙戌孙老先生,他擅长解毒,西北地界没有他解不开的毒,他在西北杏林届赫赫有名。前几日我看见北河县张贴的皇榜,觉得老将军这个病来的突然稀奇,便去孙府去求见孙老先生,请他出山,随我来京都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孙老先生闻名遐迩,所以有些脾气,但是医术却是出神入化,若是有什么得罪帝姬的,请您不要见怪。” 自古有才者自傲,赵清毓当然理解,只要孙戌能化解外祖父身上病症,他便是再傲,赵清毓也能受着。 圣者难邀,贺缜邀请孙戌不远千里从西北赶到京都,这份恩情,赵清毓铭记于心,言明于表。 “贺少主不远千里为祖父请来名医,幸苦你了,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 贺缜看着赵清毓消瘦苍白的脸庞,心中叹息,摇摇头说道:“若是没有霍老将军镇守北境,我们这些老百姓哪有安稳的日子过,如今老将军病重,老百姓心系其中,而贺缜只不过尽了点绵薄之力,帝姬无需挂怀。” 赵清毓闻言点头致谢,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就好。 医治期间,霍延宗的长子霍葳与次子霍蕤在接到家书后赶回了京都,但面对霍山的情况束手无策,只能指望着孙戌。 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让自己头痛的毒,孙戌的好胜心被激发起,除了吃饭休息,便整天待在霍山的房里,没日没夜研究各种药材功效,霍山在他的折腾下虽然性命目前无忧,可是人却消瘦的厉害,时不时还会出现其他症状。 赵清毓等人虽有犹疑,可如今也无计可施,只能让孙戌拿霍山不停的试药。一时不知道霍山到底是病人,还是试药人。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边关突然送来八百里告急,西夷和南疆突袭大恒西南疆域。 西夷、南疆联手,利用蛊虫、蛊毒,致使大恒将士还未迎战,便先倒下了一批。 养心殿内,赵清毓、景元帝、霍延宗等人正在商讨西南征战事宜。 “蛮夷贱类,居然趁我们回京都的时日里挑衅,可耻至极!”西南守将霍葳怒不可遏,握着腰刀的手青筋突起。 -- 第117页 “他们本就是蛮夷,他们不趁人之危你还指望他们雪中送碳吗?”同为西南守将的霍蕤冷冷说道,“如今要考虑的是御敌之策。” 窦应德叹息,“南疆的毒玩意防不胜防,如今两位少将军又都在京都,西南连个拿主意的大将都没有,如何是好……” 霍延宗和霍延保一直镇守西北和北疆,对西南的西夷与南疆不熟悉 ,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只能建议让霍蕤和霍葳先回西南主持大局。 “可如今祖父……” 霍葳未言尽之言大家都懂,一旦霍山状况不好,此一别可能就是永别。可是,江山社稷与小家亲情孰轻孰重,众人心中亦早已有了选择。 “你祖父知道你们是为保卫大恒,不会怪你们的……”霍延宗说道。 景元帝想说什么,可是面对西南战事,又不能开口挽留。只剩下叹息。 “大表哥、二表哥,南疆我虽然没有正面对战过,对他们的蛊虫和蛊毒也不熟悉,但是我之前征战过鹞族,鹞族与南疆同宗,蛊虫与蛊毒应有相似之处,有些经验可与你们一说。”赵清毓说道,“另外,张庆丰都尉与我同征鹞族,对鹞族一事也很清楚。他如今便在京都,此番西南之战,让他与你们同行吧。” “好,今日夜里我们就出发。”霍蕤说道。 “我让军器监拨发一万枚霹雳弹给你们带去西南,这一战,我希望大恒西南再无西夷和南疆。” 赵清毓的意思很明确,她要灭了西夷和南疆,让他们亡国灭种,消失的干净。 霍葳和霍蕤起身抱拳,“属下接令。” 西南战事安排很快速,不过一日武器与粮草、药材准备充分,霍葳和霍蕤便带着张庆丰往西南去了。 霍葳和霍蕤前脚刚走,当初请求留在南境研究蛊虫的姜埕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孙有志。 姜埕一回到京都,就先拜访了霍府。 他突然回京都,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霍山。 朝廷的皇榜已经遍布整个大恒,凡是医者,见皇榜后便从大恒各地汇集京都。姜埕因为常年待在丛林之中,还是孙有志进城采办物件时看到皇榜后告知姜埕,他才知道霍山重病求医一事。 霍山乃国之柱石,姜埕知道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从南境赶回京都。 进霍府后,见过霍延宗,拜见赵清毓后言明来意,便被请进霍山屋子里。 姜埕虽说是太医院的翘楚,医术过人,但是霍家见过太多名医圣手摇头离去后,便不再抱有希望,唯有指着孙戌能早日找到解救之法。至于姜埕,聊胜于无。 赵清毓姜埕和孙有志带到霍山房中时,孙戌正给昏迷中的霍山扎针。 “阿爷……”孙有志看到施针的孙戌时,吃惊的喊出声。 他爷爷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孙家庄,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孙戌听着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正巧撞见孙有志吃惊的模样。 脸上表情一转,恶狠狠的瞪了孙有志一眼后,继续为霍山施针,孙有志见状,咽了咽口水,没有其他动作,老老实实的站在的一旁,等着孙戌施完针。 姜埕也有些懵,目光在孙有志和孙戌之间流转,最后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没说话。 赵清毓记得这个孙有志,是个有胆识的,不过她记得孙有志说过,他只是一个游医,现在怎么突然和西北的孙家扯上关系。 不过现在诊治外祖父重要,所有疑问只能等等再问。 又过了一刻钟,孙戌终于施完针,将银针收起后 ,便给众人让出位置。 姜埕向孙戌行过礼后,便抬手为霍山诊脉。 虽然说不抱希望,可当姜埕抬手号脉时,赵清毓还是惴惴不安,心生希望。 随着时间流逝,姜埕眉头时紧时松,随后收回了手,抬了抬下巴,示意孙有志号脉。 孙有志瞟了眼孙戌,只听他轻哼一声,没有阻止,便走上前,抬手号脉。 孙有志低垂眉目,小心翼翼的号脉,两息后他猛抬头望向姜埕,一脸的不可思议。 见姜埕点点头,他便收回了手。 赵清毓见状,心中大喜,连忙问道:“外祖父的病情你们遇到过?” 明明是在问,可是赵清毓心中却确定万分,姜埕和孙有志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是七日命蛊。” 第94章 “鹞族的蛊?”赵清毓问道。 姜埕一直在南境研究鹞族的蛊,所以赵清毓当然的想到了鹞族。 姜埕点点头,“回帝姬,确实是南境鹞族的。” 赵清毓当初灭了鹞族,鹞族的寨子也被一把火烧干净,不过鹞族四周的密林依旧存活者上千种蛊虫,只是这东西一直在南境,怎么会出现在竞速,而且还被用在霍山身上。 种种疑虑,却不是追究的时候,赵清毓只想找到解决之法。 “这蛊可有解决之法?” 站在一旁的孙戌竖起耳朵,他也想知道这困扰他多日的蛊毒如何解。 姜埕和孙有志相视一眼,斟酌一番后才回答赵清毓:“此蛊可解,但是难解,稍有不慎可能殒命。” “你有几分把握?”赵清毓问道。 “四成。” 一半的机率,赵清毓不敢赌。 “若此蛊不解,可有续命之法?” -- 第118页 姜埕拱手道:“回帝姬,七日命蛊,从蛊虫进入身体后,不出意外七日后便会血枯而亡,无一例外。霍老将军能坚持这么久,全仰仗着各位杏林前辈替老将军解毒、护心脉。 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老将军身体中的蛊虫不过是因为各种解毒药材使它暂时性麻痹,行动迟缓,一旦它适应了各种药材药性,它便会恢复活力,甚至会更加亢奋,从而加速损害霍老将军身子。” 简而言之,蛊若不除,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如今,能压制多久?” “三日。” 三日。 赵清毓听罢腿一软,趔趄的后退一步,贺缜及时伸手扶住她,避免她摔倒。 赵清毓看向霍延宗、霍延保等人,想问问他们的意见。只见他们一脸挣扎,最后还是闭上眼点点头。 赵清毓凝了凝心神,做出决定,“取蛊。” “是。” 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孙戌见状说道:“这位小友,能否让老夫旁观协助。” 姜埕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向赵清毓。 “外祖父能坚持到姜御医回京,全仰仗孙老先生,若是姜大人不介意,我没有意见。” 姜埕见此,便向孙戌拱手见礼,说道:“那便有劳前辈了。” “好说好说。” 姜埕将取蛊所需的药材和物品准备好,除了孙有志和孙戌外,将其他人赶出霍山的屋子。 赵清毓等人不放心,便等在霍山的院子里,这一等便等到天黑。 随着一声“吱呀”声,霍山的房门被打开,孙有志一脸疲惫的从房里走出来。赵清毓等人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蛊虫取出来了吗?” 孙有志呼出心中郁气,扬着脸笑着说道:“回帝姬,蛊虫已经取出来了,霍老将军没什么大碍了。” 赵清毓等人高悬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来了,这十几日的焦虑和担忧一扫而尽。 “孙大夫辛苦了,快去花厅用膳吧。”温氏笑着说道。 “霍夫人客气了。”孙有志说道。 霍芷伸长脖子探向霍山的房内,问道:“孙大夫,现在我们可以进去见见祖父吗?” “姜大夫和阿爷正在给霍老将军施针清余毒,请各位再等片刻。” 知道霍山已无生命之忧,赵清毓等人也不急于一时。霍延宗和温氏领着孙有志前去花厅用膳,庭院中只剩霍芷和赵清毓。 又过了一刻钟,孙戌和姜埕才施完针,从霍山的房内退出来。赵清毓和霍芷连忙起身,上前说道:“辛苦姜大人和老先生了。” 孙戌摆摆手,“老夫可没出什么力,辛苦的是姜小友。” 姜埕则是笑着说道:“若是没有孙老从旁协助,这取蛊哪会这么顺利。” 赵清毓见两人互谦,笑着说道:“两位都辛苦了。” 接着又道:“外祖父现在如何,我们能进去瞧瞧吗?” “回帝姬,老将军身上蛊虫已经取出,没有大碍了。只是蛊毒浸染身体多日,一时没办法清除干净,所以老将军目前还没有醒过来。”姜埕说道,“刚刚孙老前辈已经给老将军施针排毒,最迟明日老将军就会醒,只是他身上余毒还得要些十日才能彻底清除。” “好,辛苦了。花厅里为几位准备餐食,还请两位移步花厅。” “臣与老前辈自行前便可,帝姬和三小姐去看看老将军吧。” 赵清毓笑着点点头,待姜埕与孙戌的身影消失在连廊拐角处后,提步进了霍山的房内。 霍山果然如姜埕所说一般,还未醒来,只是大约是蛊虫被取出,又散了毒,所以虽然还是消瘦,可是气色好多了。 霍芷拉着霍山的手,还没说话就先掉眼泪,她一把抹掉脸上的金豆豆,转头问站在床边的赵清毓:“表姐,爷爷是真的没事了,对吧。” 赵清毓揉揉霍芷的脑袋,用力的点头:“嗯,外父祖没事了。” 霍芷想放声大哭,又怕吵到霍山,只能压着哭腔说道:“我好怕是一场梦,梦醒了,还是如之前一般。” “不是梦,是真的没事了,外祖父没事了。” 霍芷的害怕赵清毓感同身受,她也害怕如今只是一场梦。十几天的煎熬让他们都心生胆怯,害怕今日的好消息只是南柯一梦。 赵清毓一遍又一遍的告诉霍芷,也是告诉自己,她的外祖父是真的没事了。 霍家花厅,赵清毓叮嘱着众人不可泄露霍山已经无恙的消息。 “外祖父中蛊一事,很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在抓到这个人之前,我希望暂时不要走漏风声。姜大人、孙老先生和孙大夫暂时还留在霍府,霍府上的奴仆们要看好,莫泄露消息。” 温氏点点头,“你放心,前些日子你查入府名单事,我便将父亲处伺候的人都换成家中老仆和心腹,而且刚刚父亲的庭院和花厅里特地没有安排奴仆伺候,所以,知晓父亲无恙的人只有我们这些人。” 赵清毓没想到温氏做得这般妥帖,笑着说道:“还是舅母心细。” “那你打算从哪入手?”霍延宗问道。 “行迹。”赵清毓说道,“外祖父去了哪?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过什么人?所有的一切,只要做过,必然有痕迹,而我,有的是时间。” 霍延保接过话,“我同你一道,多个人多个帮手。” -- 第119页 赵清毓摇摇头,“这事不宜明察,免得打草惊蛇。” “那你打算交给谁去查?”霍延宗问道。 京都能插手调查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多人,一旦有动作,必然会被别人关注,想要暗访也不能。 “大舅舅,你放心吧,我自有我的法子。” 赵清毓心中已经有了人选,那便是黑衣卫。黑衣卫的前身是边关的斥候,能探索消息、侦察敌情、刺杀敌首等等,只是后来他们被指派保护赵清毓的安全,便一心只为赵清毓。而此刻时机正好,让赵清毓试试他们曾经的能力有没有荒废。 当夜,赵清毓便将任务派了下去,黑衣卫留下两人继续藏在黑暗中保护着赵清毓,其他人则是探查真相。 因要藏着消息,所以赵清毓依旧住在霍府。 第二日一早,霍府迎来拜访的客人。 “夫君,这是瑶娘和柯儿。” 第95章 齐玉瑶朝霍延宗行了一个万福礼,史柯跟着行了个书生秀才的拱手礼。 “小子史柯拜见伯父。” 早先温氏曾去信给霍延宗,信中提到过史家亲事。不过霍延宗忙于军务,又念着霍芷尚小,并未太在意过此事。 用他的话说便是能处便处,若是不适合,便另寻佳婿。 之前史家也曾来探望过,当时霍家愁云惨雾,根本没心思招待他们,温氏匆匆交代一番后,便送客。 如今霍山已经无碍,虽说对外要瞒着消息,但是众人心中担子轻了不少,待客之道自然要捡起来。何况对温氏来说,史家不同于一般人家,说不定以后就是亲家了。 霍延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无需多礼,坐吧。” 齐玉瑶和史柯一一落座。 齐玉瑶向随行的长侍递了个眼神,长侍便心领神会的提着礼品上前,“这个是在老家的亲眷送来的药材,说是能解百毒,夫君听说此等功效,便让我送到府上,给老将军试试。” 温氏和霍延宗对视相望,连忙起身接过长侍手里的药材,“史大人有心了,我这便拿去给大夫们瞧瞧。” 温氏正准备前往霍山的庭院,但一想到将齐玉瑶和史柯留在花厅面对霍延宗于理不合,于是便招来侍女,将药材送到霍山的院子。 “不知道老将军身体如何?史家在百乌城老家有些巫医……”齐玉瑶正说着,突然被一旁的史柯出声打断。 “娘,老家的巫医讲究神鬼之说,姓不得。”史柯继续说道,“京都人才济济,自有能人能医治老将军。” 齐玉瑶闻言尴尬的一笑,“柯儿说的时,是我病急乱投医,竟举荐了百乌城的巫医,霍将军、婉姐姐莫怪。” 温氏看向霍延宗,见他明显心不在焉,便自己安抚齐玉瑶,“瑶娘也是心系父亲,当然各种法子都要试试,如果瑶娘能去信请老家的巫医来京都,姐姐我感激不尽。” 齐玉瑶见温氏没有怪罪自己,反而肯定自己,心里满是感动,便连忙道:“我回去便让夫君给老家送封信,把老家的巫医请来一试。” “那便麻烦瑶娘了。” 几人又在花厅聊了一会,齐玉瑶便请辞,带着史柯离去。 史家马车上,史柯闭着眼坐在马车一角,齐玉瑶偷偷打量自家儿子,试探的问道:“柯儿累了?” 史柯闻言睁开眼,脸上表情淡淡的,语气也史冷冷清清,“儿不累,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齐玉瑶一直觉得自己摸不准自己这个儿子,史柯自小性子冷,不粘人,便是对自己这个娘亲也只是敬于情,守于礼,若不是这个孩子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她都要怀疑史柯是从哪捡来的。 “在霍家,娘提到巫医,惹你不高兴了?” 齐玉瑶出生江南名门,自小有教养嬷嬷教习,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她本想把这事模糊带过去,可是自家这个老成的儿子显然心里有碍,齐玉瑶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为了让史柯这个独子心里快活,齐玉瑶还是低头认下自己的不是。 “不是,娘多心了。”史柯说道,“儿子在冥想一位老先生的博论。若娘无事,请莫打扰儿子。” “好好好,娘不打扰你。”齐玉瑶连连说道。 儿子明显不想和自己谈,齐玉瑶也不好勉强,便顺着史柯的意,不再打扰。 史家书房,史柯将今日拜访霍家一事向史史为安禀明。 “霍延宗和温氏一同接见我们,便同我们闲聊了约半个时辰,期间母亲将药赠与上去,他们也只是让府中奴仆送去大夫那。与几日前相比,他们从容重礼的多。” 史为安曲指敲着案桌,沉思了几息后问道:“你怀疑他们已经解除了霍山身上的蛊毒?” “是。” 史为安闻言又问道:“会不会是他们束手无策后放弃了?霍家现在府上大夫可并未离去,赵清毓也还守在霍家。” “也许只是迷魂阵,特地设下来误导我们。” “可是我们的蛊虫从未出过错。” “已经十四天了。” 此话一出,史为安不由的忧虑起来。他低垂眼眸想了一会,才说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是。” * 霍府。 姜埕检查了温氏让人送来的草药,确定其确实是能解毒的良药。 -- 第120页 今早霍山醒来一会,只不说上两句话后又沉沉睡去,不管怎么说,事情往好的方向走。 姜埕说霍山午膳后还会醒来,赵清毓打算一直守着霍山时,宫里来了旨意。 严晖回来了。 严晖被景元帝指到江南调查士子联名上书之事多日,于今日一早才从江南赶回来。 赵清毓接到景元帝的旨意,和霍延宗等人打过招呼,便骑马回宫。 “你是说,江南士子闹事,是史家窜唆的?”赵清毓问道 “是,为了避免臣失误,臣已经确认再三后,才敢回京复命。”严晖捧着一个木盒上前,“这里是证据,所有涉案的文人、士子已经认罪了,并且涉案的文人、士子臣已借着恩科一事,偷偷的押送进了京都。” 刘福接过严晖手中的木盒,然后转交给景元帝。景元帝打开木盒,里面是十几份证词和认罪状,还有史为安等史家人的亲笔信。 景元帝将盒中所有的证据浏览一遍后便交给赵清毓,赵清毓看着认罪书,看着史家状似无意提及的官制考核的事,一封封亲笔信无不在渲染着官制考核对文人的威胁,以及朝廷对文人的打压与漠视,甚至还事情归罪到赵清毓这个担任三军元帅的帝姬对武夫的偏宠。 “他们好大的胆子!”景元帝冷笑道,“为人臣子,居然敢教唆他人攻击朝廷,其罪当诛!” “臣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严晖说道。 “何事?” “史为安在崇州任通判之职时,功绩卓越,曾上峰多次褒奖,并提拔其去他处任职,在景元十六年便被举荐为通州任知州,只是被史为安拒绝了。景元十七年被他上峰举荐吏部员外郎,他同样拒绝了,但是没想到今岁秋他自己求上门,让其上峰举荐至京都为官。”严晖说道,“臣觉得史为安三番四次拒绝提拔,本应是淡泊名利之人,可如今一举一动,皆与其相背。” “不管他本性如何,仅凭他鼓动江南士子,抨击朝廷一事就该当诛。”景元帝说道,“若不严惩他,杀鸡儆猴给那些蠢蠢欲动的文人看,还真当朝廷软弱可欺。” 严晖见景元帝如此说,便知道史为安难逃罪责,便没有再进言。 “刘福,让姚远和过来见朕。” “是。” “等等。”赵清毓拦阻道。 第96章 “父皇,捉拿史为安一事不可急于一时。” “毓儿此话何意?” “虽然恩科在即,让江南的文人歇了笔征墨伐朝廷之势,但是他们对朝廷的异议并未消除,此时以唆使江南士子抗议朝廷为由,捉拿史为安,只会让江南文人反叛之心更甚,如此只会让文人与朝廷离心。 史为安一事,只能秘密处置。而且,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调查清楚,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文臣挑拨文人和朝廷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杀鸡儆猴,不如掘其根源,斩草除根,断绝后患。” 严晖听着赵清毓一番言论,不由侧目看向她。 俊秀的少女一身褐色骑射服,立于殿堂之上侃侃而谈,神情恣意张扬。 恪守礼仪的习惯让严晖瞥了一眼,便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垂着脑袋,做一个“哑巴”。 景元帝向来重视赵清毓的建议,若没有外人在场,他直接拍板让赵清毓处理。可眼下有个“死脑经”的严晖在堂,为避免严晖明日弹劾赵清毓越权插手政事,景元帝不得已,清清嗓子问道:“严卿以为,毓儿此言如何?” 严晖低首行礼道:“帝姬所言甚是。” 赵清毓和景元帝第一次见严晖如此干脆,不由侧目。 “既然严卿都认为毓儿所言极是,那此事就交给毓儿去办,严卿认为如何?”景元帝问道。 “陛下圣明。” 将史为安一事就这样交给了赵清毓,随即三人又在殿中商讨了如何调查。等事情敲定后,景元帝便让严晖回府休整。而赵清毓正巧也准备去安排监控史家一事,便与严晖一同离去。 严晖与赵清毓并肩走在宫廷巷道之上,除了零碎的脚步声,周遭一片安静。 赵清毓瞟了眼身侧的严晖,只见他目不斜视,挺着腰身往宫外方向走。 他们还要顺路一会,总是不搭话怎么看着都有几分尴尬。而以严晖的性子,赵清毓也不指望他提起话头,只能自己一往无前。 “江南一行,辛苦严大人了。” “为朝廷办事,是臣的职责。” “人人都说江南之景,美不胜收,本帝姬至今还没去过江南,真是可惜。” “帝姬一心为朝廷镇守北境,帝姬辛苦了。” 赵清毓抬眼看着身侧绷着一张脸的严晖,心中颇为无奈,她是这个意思吗?她都开了头提到了江南,正常情况下对方不是应该顺着这个话题介绍一下江南美景吗? 赵清毓算是认识到自己与严晖确实不在一条线上,于是歇了心思,打算就这样尴尬走到分开之时。 宫中巷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无话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分别的宫门。 “臣告退。”严晖先行一步行礼。 赵清毓点点头受礼,“严大人慢走。” 在赵清毓以为严晖会潇洒转身离去的时候,这个严谨端重的谏义大夫居然没有走,站在原处没有挪步子。 这是恭送自己的意思?赵清毓猜想着。 -- 第121页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主动些。 “严大人,本帝姬先行一步了。” “恭送帝姬。” 赵清毓见状,心头一松,便转身离开。 而她身后的严晖抬起头,目送着赵清毓:若是她为男子,我大恒必然再创盛世,令万国来贺。 “可惜了。” 严晖轻叹了一声,随后一摔长袖,向宫门走去。 * 当日,赵清毓又将身边剩下的两个黑衣卫派去盯住史家的一言一行,尤其是人员往来。 随着时日后推,霍山的神志逐渐清明,而调查蛊毒一事,也有了结果。 “又是史家?” 黑衣卫将调查的结果呈递给赵清毓,没想到蛊毒一事直指史家。 赵清毓仔细的翻看着手里的证据,被迫知晓了史家诸多秘密。 百乌城的史家是鹞族一支,百年前鹞族臣服大恒,史家祖上不满,便携带家眷离开了南境,定居百乌城。 百年风雨,史家已经融入大恒子民之中,可是骨子里身为鹞族的理念却从未改变,这些年也一直同鹞族联系。甚至在知晓朝廷要征战鹞族时,他们还暗通消息,提供米粮等。 史家本以为仰仗着丛林和蛊虫,朝廷不能把鹞族怎么样,可没想到丛林里生活了几百年的鹞族,却被十来岁的赵清毓灭了族。 这结果让史家无法接受,思来想去便是要大恒付出同样的代价。 史为安为了方便行事,便请调京都。更是知道齐玉瑶与温氏关系后,让齐玉瑶与温氏联系,主动提起闺中结亲戏言。所求的,不过是搭上霍家这条线。 搭上霍家,不是为了借势,而是想趁机接触赵清毓,将蛊虫投入赵清毓身上,只是没想到霍山此时回朝,他们便有了更大胆的计划。 他们给南疆和西夷各送去一封结盟信,声称可以在朝廷搅乱风水,将大恒西境守将召回京都,让西夷和南疆借此机会拿下大恒西境城池。 他们有此信心,便是想借大恒孝道之力,召回边境霍氏一族。 事情不出他们所料,霍山病重,霍家子侄收到消息后便从边疆各地赶回京都,西境守将霍葳、霍蕤安排西境事宜后,便也匆匆回朝。 西夷和南疆本在犹疑,但见霍葳、霍蕤两骑快马往北而去,便相信了史家,发兵大恒西境。 西夷和南疆狼狈为奸,利用蛊虫瞬间占领了大恒西境两座城池。如此顺利的攻占让他们士气膨胀,手段愈发狠绝,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而这一切,皆拜史家所赐。 史家出走百年,却心系族部,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部落关系从未断绝。 百乌城史家历代家主虽然会迎娶大恒仕女,可是无一例外的,她们都不会同家主终老。她们离世后,史家家主便会再次迎娶,而迎娶的便是对外声称孤女的鹞族女子。 鹞族对血脉的纯净很看重,除了鹞族女子外,没有哪个大恒仕女会生下史家后代。 如今的齐玉瑶亦是如此。 她的确曾经有孕,可是却被史为安悄悄处置落了胎,后又偷偷将鹞族蛊虫放置她肚子里,营造她十月怀胎的假象。 待到十月临盆、瓜熟蒂落之际,史为安便将他鹞族妻子所产的孩子抱过来,让这个孩子成了齐玉瑶的孩子。 这个孩子便是史柯。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是齐玉瑶,而是深处密林中的鹞族女子。史为安经常带史柯去见他的亲生母亲,甚至打算借助江南齐家为史柯谋定出路后,再制造一个意外,让齐玉瑶身殒。 只可惜鹞族过于猖狂,惹怒了朝廷,一息间,整个部族荡然无存。 史家对朝廷的恨,是灭族之恨。史为安的恨,是杀妻之恨。而史柯恨,是杀母之恨。 所以他们不顾一切,一改往日低调模样,张扬的行走在江南文人士子和部落朝廷之间,只为了搅起风雨,让大恒风雨飘摇。 现在的一切,正如他们所愿。 既然已经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赵清毓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南疆蛊虫让西南战事吃紧,赵清毓不想因为自己的犹豫让西南战事失了时机。 “让姚远和过来见我。” 第97章 很快,姚远和被传唤进来。 “姚大人,点上一百京卫营的兄弟,跟我出宫。” 毒害国之柱石,通敌卖国,挑起三国争端,桩桩件件,随便哪一天都能定一个诛九族的大罪。 所说挑拨江南文人士子仇视朝廷,赵清毓缉拿史家人还有所顾忌,那史家犯了上面一桩桩事,赵清毓可以声势浩大的将人缉拿归案。 “是。” 姚远和安排京卫营事宜时,赵清毓让黑衣卫一号拿着自己的令牌前去西境。 “将史家一事告诉两位少将军,让他们把百乌城的史家看住了。” “是。” 黑衣卫接过令牌,便消失在承佑殿。 赵清毓拿起悬挂在刀架之上的腰刀,凤眸微凝,许久没在京都动刀剑了,有些人怕是忘了她的冷酷无情。 将腰刀系在腰间,赵清毓随后一骑快马与姚远和在宫外接头,随后便领着一百位京卫营京卫,直奔史家。 史家在京都还未站稳脚跟,也没什么资产,所以只能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偏角处买了套三进的小院子。 院子坐落在一众平房之间,二三十人便能将门庭围住。 -- 第122页 史家门房见府上被京卫营的人团团围住,也顾不得上前打听交涉,而是慌慌张张往内院递消息。 “老爷、夫人,咱府上被京卫营给围住了。” 史为安、齐玉瑶和史柯这三位主子这会正在花厅用膳,一听府上被围,心中皆惊。 史为安和史柯对视一眼,两者都能从对方眼中读到震惊。难不成他们下蛊被发现了? 但是他们转念又一想,鹞族的七日命蛊乃族中密蛊,如今除了尚存的史家人,谁能知道这种蛊虫? 而是史家百年前脱离部族居住在百乌城,家世清白干净,与霍家来往也谨于礼仪,霍山中蛊一事怎么着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才是。 难不成是其他事情被发现了? 不过不管何事,如今境况,他们想逃怕是逃出去了,只能静观其变。 史为安和史柯瞬息间交流的信息,而一旁一无所知的齐玉瑶却是慌了心神。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老李啊,外面是谁领头?你有没问究竟是什么事?” 老李头刚要回答,齐刷刷的脚步由远及近袭来。 一息间,赵清毓便领着姚远和等人直达史家花厅。 齐玉瑶一见来人是赵清毓,心中一慌,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齐玉瑶虽不入官场,可也知道,在这京都,能让帝姬赵清毓带人上门围府,那必定是涉及谋大逆之罪。 齐玉瑶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却见两人脸色冷淡,不卑不亢,一时间齐玉瑶也不知如何是好。 “帝姬……”齐玉瑶颤抖着声音喊道。 赵清毓瞥了眼跌坐在地上的齐玉瑶没有接话,而是冷冷的看向史为安父子。 “怎么?史大人见本帝姬,都不知道行礼吗?” 史为安闻言,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史柯和齐玉瑶并跪在一起,“臣拜见明颐帝姬。” “本帝姬今日前来何事,想来史大人心知肚明。” “臣愚钝,还请帝姬明示。” “哼,七日命蛊,南疆、西夷进犯西境,挑拨江南文人与朝廷关系,通敌卖国,桩桩件件,你还要本帝姬一一列明吗?” 史为安低垂着脑袋,掩尽满目阴沉与狠厉,磕着头高呼:“冤枉啊……臣一心一意为大恒,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龌蹉之事!还是帝姬调查清楚,还臣清白啊!” “史为安,若没有十成把握,你觉得本帝姬会大张旗鼓的上府抓人吗?”赵清毓轻蔑的说道,“哦,对了,你们史家在百乌城的驻点本帝姬也让人前去处理了,老弱妇孺,一个不留。” 史为安闻言,脖颈处和手背处青筋暴起,恨不得此刻食赵清毓之肉,喝赵清毓之血。 可是心中愤恨暴怒哪怕要溢出来,他也不打算此刻反击赵清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当前保下性命,他便有万千可能。 而与史为安父子跪在一排的齐玉瑶整个人已经瘫软,她想相信自己的夫君,可是正如赵清毓所言那般,若不是证据确凿,她一个大恒帝姬怎会上门拿人。 再回想这半年多来,自己夫君各种反常,从一反淡泊的性子求助上司迁升京都到提醒自己与温氏闺阁中定亲戏言,再到明明是冷淡的性子,却大年初一鼓动着自己携带亲眷拜访霍府,再到霍老将军中毒后不遗余力的寻找解毒药材,让自己送上门打探霍老将军的病情。 原以为他是为了在京都站稳脚跟,却不曾想到他竟有谋逆之心。 齐玉瑶告知自己要相信自己的夫君,可是现实是她根本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结果只能瘫在原地,没了声息。 在史为安左侧的史柯到底是年轻气盛,被赵清毓言语一刺激,又想起去岁春季丧母之痛,顾不得其他,不顾疼痛抠出手腕处养了十几年的蛊虫,声东击西拿着蛊虫扑向赵清毓。 史柯再怎么心智成熟,那是个文弱书生,即便动作出其不意,却让赵清毓轻易的化解。 赵清毓一脚踹开史柯,随后抽出腰刀直指他的面门。 “怎么?同一花招还想再使一次?” 史柯被刀指着,却满脸不服气,眼中满是癫狂。 赵清毓的腰刀从史柯的面门慢慢的移向他的脖颈处,只要刀刃轻轻划过,他便一命呜呼。 齐玉瑶眼见着危险降至,连忙护在史柯身前,扑在地上拼命磕头,哀求道:“请帝姬恕罪,恕罪啊……” 赵清毓虽然只见过齐玉瑶两次,可是印象中的她总是温和知礼模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浑身散发着江南仕女婉约。 可惜一位大家闺秀,却因为他人算谋断送了一生。 “齐氏,史柯不是你的亲生子。” 长痛不如短痛,虽然真相可能让人无法接受,可是深陷谎言难以自拔,岂不是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果然,赵清毓话只是让齐玉瑶呆愣了一瞬,随后拼命摇头:“不,柯儿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生下来的,他就是我的亲子!!” 齐玉瑶紧紧将史柯抱在怀中,嘴里还在不断反驳着赵清毓的话:“柯儿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真相赵清毓已经告知齐玉瑶了,她信不信是她自己的事了。 “来人,将府上的人全部带走。” 姚远和听令,招呼几个京卫给史为安等人戴上镣铐,正当镣铐上手之际,史为安突然一反刚刚认命模样,一把拉过身边的齐玉瑶,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 第123页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能拿得住赵清毓的机会,而齐玉瑶便能给他机会。 赵清毓既然调查清楚,那么也知道齐玉瑶无辜,定不会拿她怎么样。而且齐家在江南也有一定的声望,若是赵清毓处置不当,必然会引起齐家不满。所以,不管什么原因,赵清毓一定会顾及齐玉瑶。 “赵清毓,放我父子走,我便放了她,不然的话……” 匕首又贴近了一分,一丝猩红染上刀口。 齐玉瑶看不到史为安,只能将目光瞟向史柯。亲母被亲父拿刀威胁,他却似没看见一般,一脸的冷漠无情。 齐玉瑶见状整个人僵住,一时间如同被抽去魂魄的傀儡,脸上所有情绪散尽,温婉似水的眼中只剩看不清的空洞。 赵清毓告诉她柯儿不是她亲生的,她还能辩驳,还有满腔的舐犊之情,可是她同床十几载的夫君将刀架到她脖子时,她像是瞬间看清了这十几年蒙蔽自己双眼的谎言。 孩子自小被夫君抱走教养,自己初为人母思子成疾,想偷看孩子一眼,却被史家老祖宗和夫君指着鼻子训斥。自柯儿出世,夫君便不再与自己行夫妻之实,说是不想自己生子受累,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根本不爱自己,不想碰自己。 她一直为孩子不亲近自己心伤,每日总是想尽各种法子拉近与孩子的关系,什么新奇的玩意、珍贵的孤本、亲手缝制的锦衣,各种方式都试过了,可是孩子依旧与她像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原以为是孩子自小远离她,又少年老成,心思内敛。可究其原因,不过自己不是他真正的母亲。 所有的认知击垮了齐玉瑶脆弱的内心防线,整个人如同丢了魂魄,生死皆有他人掌控。 “赵清毓,让你的人撤走,并且为我们准备一辆马车!” 史为安仗着手中有人质,便要挟起赵清毓来,只可惜他错估了自己手中筹码,也错估了赵清毓的性子。 “史为安,你身为大恒吏部员外郎,难道不知你所犯之罪,是诛九族的?你以为齐氏能免除罪责吗?”赵清毓半抬凤眸,又冷冷道,“死了便死了,还少了痛苦。” 不给史为安半点反抗机会,赵清毓厉声喝道:“将人给本帝姬拿下。” 一众京卫得了指令,便不顾史为安等反抗,直接将所有人拿住,按在地下,镣铐枷锁一应俱全。 “姚大人,将人投进京卫营死牢,通知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本帝姬要三司会审。” “是。” 一日一夜后,史家谋逆、叛国一事审查清明,牵连之人高达数百人。一时间江南之地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牵连入狱。 景元帝下旨诛史家九族,又查明齐氏一族一直被蒙在鼓里,只判了个流放北境。其余牵连人或斩首或流放,此案前后处置两月余才结束。 而赵清毓却在案件调查清楚后,景元帝下旨前便离开了京都。 霍葳、霍蕤离京之时,虽然携带大量霹雳弹,但是这东西在大面积杀敌时才能彰显威效,而西境多丛林,西夷和南疆士兵躲藏于密林之中,手中又备有毒虫、毒药,对战时大恒容易吃亏。常常是大恒白日将人驱逐,西夷和南疆士兵趁夜又偷偷从城池四周密林攻上来,时常让大恒将士疲于奔波。 说来说去,不过如赵清毓征战鹞族一般,受制于南疆的蛊虫、毒障。 张庆丰虽然前去西境辅助作战,可是对战鹞族的法子对南疆的蛊虫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西境完全被南疆和西夷钳制住。 一直得不到好消息,赵清毓在京都坐不住,便着自己的亲卫奔赴西境战场。随行的,还有姜埕和孙有志。 姜埕随行是赵清毓提出来的,谁让他对蛊虫有经验呢。至于孙有志,则是孙戌请托随行的。 孙有志去岁偷偷出走西北,在外游历,让孙戌这个祖父怒不可遏。可是再见这个孙子,发现他的阅历渐长,医术已经超越族中同辈,孙戌便知道自己把子孙拘在西北的观念守旧。这次见赵清毓带姜埕前往西境,便请求赵清毓恩准孙有志同行。 多一个医术高超之人同行,赵清毓当然不会拒绝,甚至乐意至极。如此一行人拜别景元帝,打马出了京都。 没成想刚出城,又遇到在城外等候良久的霍芷和窦啸。他们等候在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同赵清毓一起去西境,征战杀敌。 史家被捉拿的第二日赵清毓便派人告知了霍家,后来又特意上府上说明情况,原因不过怕霍芷难受,毕竟史柯曾算是她的“未婚夫”。 只不过霍芷比赵清毓想的大气、明理,并且赵清毓也高看了史柯在她心中的分量。在知道史家对霍山的毒害行为时,霍芷央求赵清毓带她去京卫营的死牢,只因为她觉得斩首太便宜史家人,她要让史家人受到同样折磨后才被杀。 霍芷的请求没有被赵清毓接受,因为她同霍芷一样,不想史家人这么痛快的被处死。所以在史为安和史柯被投入京卫营死牢的第一日,赵清毓就从姜埕处拿了几条变异后的蛊虫喂进史为安和史柯的嘴里。 据姜埕说,那些蛊虫进入身体后会慢慢的啃食人的五脏六腑、骨血经络,但却让人神明清醒,直至把人啃成人形皮囊,人的意识才会散尽。而这个啃食的时间长达数月,直至生命尽头。 离京前赵清毓去了一趟京卫营死牢,远远便听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史为安和史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京卫营得了赵清毓的吩咐,将史为安和史柯捆绑在木板床上,拨了他们的舌头,以防他们受不了痛苦自杀。 -- 第124页 既然有胆子谋逆,那便要承受相应的后果。霍家和景元帝对此结果很满意,霍芷也不再要去死牢报复。 只是没想到霍芷放弃了报复,却琢磨起去西境一事,这才有了城外拦截之行。 “芷儿,休得胡闹,快些回去。”赵清毓说道,“还有阿啸,你祖父知道你不在汇武堂吗?” 窦啸笑嘻嘻的说道:“这次毓姐姐可说不了我了,这次去西境我请示过爷爷了,他可是同意了。” 赵清毓一脸怀疑,“真的?” “真的!”窦啸说道,“不信毓姐姐派人问问祖父!” 赵清毓见状信了几分,转而文霍芷:“那你呢?问过大舅舅和舅母了?” 霍芷支支吾吾,没回答。 赵清毓见状,便知道这孩子偷偷溜出来的。 “来人,将三小姐送回府。” “不,不,我不要!”霍芷一边拒绝,一边快速的爬上马背,一扬鞭,朝着西境方向跑去。 窦啸见状,也连忙翻上马背,“毓姐姐,我去保护她,你别担心。” 说着,向着霍芷方向追了过去。 赵清毓无奈,再一想自己这个年纪已经奔赴北境镇守边疆了,心中不由放纵了几分,将门儿女,还是要上真战场上历练。 “去,上霍府和将军、夫人说一声。” “是。” 亲卫转身离去报信,赵清毓刚准备赶路,又被人从身后叫住。 “帝姬留步,等等。’ 赵清毓回头一看,竟然是贺缜。 贺缜将孙戌送到霍府后,便离开霍府,在京都的一处别院住着。直到前几日孙戌送信去别院,让贺缜送他回西北,贺缜这才又冒出头。 不过人他是没送,而是求了霍延宗和邹氏,让孙戌跟他们一起回西北。而他自己也有打算,那便是去西境。 “贺少主怎么出城了?是要回西北吗?” “草民想跟随帝姬一起去西境,不知帝姬是否允许?” 不待赵清毓拒绝,贺缜又说道:“自从发现黑火、药,草民便派人在大恒疆域内和周边搜寻原材料,而前不久我收到消息,在西境有几座矿山,里面储藏大量黑火、药原料,草民想与帝姬同行,前去查看。” 又是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那贺少主便与我们一道吧。” 贺缜笑着道谢,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递给赵清毓,“这是草民新研制出来的小东西,和弓、弩相似,但是里面装的是十几发小霹雳弹,能射杀百丈外的敌人。只不过制作工艺要求高,目前还不能量产。” 赵清毓接过武器,翻看了一番,见这东西着实精巧,不由感叹一番:“贺少主实乃能人,若能入职军器监,那便是我大恒之幸。” 贺缜是西北贺家少主,自由潇洒惯了,赵清毓不想用官职拘着他,可是他的武器制作之才,让赵清毓爱之惜之,不由感叹。 贺缜闻言,直直看向赵清毓,满眼的认真,“帝姬心之所系,草民行之所向。只要帝姬有所需要,草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清毓被贺缜真挚的眼神和话语震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息后,赵清毓才讪笑道:“好好好,那等西境战事结束后,贺少主就准备入职军器监吧。” “是。” 事情一定,赵清毓传令前行。 一众人迎着朝霞,快马奔向西境,那里是家是国,是众人可以不顾生死要守护的一切。 愿和平长固,愿大恒(祖国)繁荣昌盛。 ………… 本文完结。 感谢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