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弔》 第一章与人为骟,从做鬼开始 傅今城死了。 她漂浮在自己的尸体上方,望着自己逐渐僵硬的脸,从没觉得自己的容貌这么陌生过。一时之间千万种情绪转过她的脑海。 我死了?我还活着?我还能思考?为什么——警察要杀我? 七天前,傅今城和谈梦天到达了哈斐特州。 即使是在世界上最为繁荣强大的漂亮国,哈斐特州也属于经济相当好的一个州,绝不是什么穷乡僻壤、文明洼地。然而哈斐特州一名女子却被曝被锁在地下室多年,生育了十名孩子。 一时之间网络上群情激奋,州政府却毫无作为,甚至不愿意逮捕那个将女子锁在地下室的嫌疑犯。 傅今城和谈梦天正值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腔正气,壮志勃勃。 她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就结伴从自己的家乡来到了哈斐特州,举着牌子为那名女子抗议,不料却被抓进了监禁所——甚至没有经过初审法庭的审判。 进了监禁所之后,她们两个就被分开了。 傅今城一直不配合警察的审问和安排,大概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困扰。这一天,她又一次被带进了谈话室,在喝下监禁所方面提供的饮用水之后,就再也没能自己从谈话室里走出来。 ——人死以后,是有鬼的吗? 傅今城感觉自己头脑很清醒。她一时担心起了那位地下室女子的命运,一时欲抗议漂亮国司法体系的不公,一时为毫无消息的谈梦天而忧愁,一时又想起自己已经死了——万事皆空。她又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泪腺,不再会有鼻子发酸的感觉了。 她曾经受过的教育,曾经拥有过的信仰,曾经期盼着的前途,都随着那杯清水而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叮!检测到傅今城、谈梦天均已死亡,尽骟尽美系统启动!” “叮!检测到新手大礼包尚未打开,已自动打开!” “叮!恭喜获得五百点关注度!” “恭喜傅今城获得【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技能!” “恭喜谈梦天获得【复制】技能!” “恭喜傅今城、谈梦天解锁【灵魂聊天室】功能!” 忽然,一道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直把她摇摇欲坠的思维打得发懵。 系统?技能?谈梦天也死了?但她的鬼还存在于世?灵魂聊天室? 她发现自己一在脑海里想这些事,眼前——也不知道一只鬼是怎么有视觉的——就打开了一幅系统面板,显示着人物、队友、商城、功能等种种界面按键。她试着打开了人物界面,看到照片处只有一团灰色的虚影,右侧写着自己的各项数值。 功能界面上闪起了红点,她忙打开功能,就接到了谈梦天的灵魂通话—— “傅今城!你、你也死了?” 这道想法就像直接投进了她的脑海一般,谈梦天的震惊、激动、犹豫和不安,无不被她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 “谈梦天……”她一时之间只能念出对方的名字,千言万语却尽在不言中了。 “叮,发布任务:【万事开头难】!” “任务要求:从监禁所获得100点关注度!限时1小时!” “任务进度:0/1000。” “任务奖励:1000点关注度。” 先是经历了自己的死亡,而后被超自然力量选中,两人——两鬼的心情自然是激荡无比,百味杂陈。 这条迫在眉睫的任务,却把她们的心思拉了回来,压下种种情绪,开始仔细研究系统规则。 关注度,就是系统商城使用的货币。系统商城里可以说是物资无限丰富,应有尽有。不论是有实体的财富、物品,还是无实体的属性、技能、功能,只要有关注度,就没有兑换不到的。甚至有些种类的商品,根本就不在她们两人的认知范围之内。 只要做出了任何一件事,有人对此投以关注,她们就能获得关注度。两人的关注度是共用的——也就是说,两人只有一个钱包。作为两只鬼,要获得关注度有两种最简单的方式: 一是利用自己鬼的身份,制造灵异事件;二是使用技能,制造奇异事件。 傅今城挑起一个笑容,她已经想到了不下一百个获得关注度的方法。 把鬼扔进了监禁所里,这不是送分题? * 监禁所,监控室。 今天是不太平常的一天。上面下了命令,要把哈斐特州地下室女子的丑闻压下。而引起极大关注度的两名举牌女性,就被关押在这家监禁所。监禁所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全都严阵以待。 作为一家监禁所,时时刻刻都有四名工作人员在看监控,以防有人越狱。 这四人还不知道,两名举牌女性已经死了。 甲原本撑着胳膊昏昏欲睡,上夜班着实不太好受。乙和丙小声说着话,缓解上班的无聊。再看丁,眼珠映着监控屏幕的光,不知道有没有在动。 突然之间,甲发现一个监控视频中的监狱铁门晃了两下。 从监禁所过道上的电视屏幕里,伸出一只手。黄种人的、女性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手,自然而然地延长到了人类手臂所不能有的长度,握拳往铁门的锁头上猛砸一下—— 锁头,瘪了下去。 甲惊得说不出话来,霍然站起,叁名同事也都看了过来。 监禁所的锁头,都是特种精钢打造,经历了几十道抗压测试,连子弹都能扛,绝无偷工减料的可能! 这只看着普普通通的手,竟然一拳就把那锁打烂了? 这得是何等力量?! 而且这手还完好无损,没事一样继续砸! 不不不,重要的是,为什么屏幕里会有一只手? 那只手故技重施,把这个监房的另一只锁头也一拳打烂了,而后它抓着铁栏杆,竟然单手将其生生掰弯了!这样下去,要卸掉这间监房的门,也就在几十秒后了——这可是监禁所! 那个监房里的十来名在押人员,已经像鹌鹑一样挤在一个远离门口的角落,瑟瑟发抖。 女人手再一用力,把整个监房大门都卸了下来,毫不费力地轻轻一掷,便扔在了过道上。 监房的门全由精钢打造,密度极大,起码得有个百十来斤。 这只手,说扔就扔了? “这、这一定是什么折射光线的、的高科技服装的作用……”乙盯着屏幕,半天挤出来这一句。 丙已经开始打内线电话,急急和对面报告着这边的状况。他对话筒重复了几遍“关掉电视!”,对面似乎打了几句太极,引起丙的怒骂。 监房里乱成了一锅粥。女人手卸了一扇门,紧接着就去捶打旁边一个监房的门,并未伤害被关押的人。这让在押人员们心下稍定,也有胆子看热闹了。 不要说那个被掰门的监房,连它前后左右每个监房的栏杆上都挤满了人脸,为那手高声喝着彩,“加油!”“加油!”的规律呼喊清晰地传进了监控室,夹杂着此起彼伏、风格各异的国骂。 走廊前后都有荷枪实弹的值班人员,此时值班室却静悄悄的,没人出现——按照甲对那些同事的了解,恐怕是不敢出现。 光天化日之下见证了这等奇异力量,足以把他们的世界观掀得天翻地覆,完全打碎他们面对这女人手的勇气! 甲一张嘴已经完全合不上了,精神处于半痴呆的状况中。丁的手在他面前晃,他也毫无反应。 难道说,他们监狱干的亏心事太多,终于遭了报应? 祖宗在上,鬼姥姥别来找他啊! * 傅今城和谈梦天的鬼魂就漂在值班室里。 值班人员也不是不愿出去,只是没有办法──傅今城只要面前有一块屏幕,就可以让她的“手”从任何一块屏幕里伸出去。她飘进了值班室,面对着一块空置的电脑屏幕,从值班人员的手机里伸出手,把五个值班人员通通打晕了。 她们用初始的五百点关注度强化了傅今城的“手”。现在那手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就是被子弹打上去,也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仅仅五百点关注度,就能制造出这样一尊人间杀器──要是获得了更多关注度,这人间还有她们做不成的事情吗? 【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的技能自然有其限制,限制的不是手的强度,而是手做的事。手从屏幕里伸出去之后,非得骟了至少一个人,才能收回去。 傅今城只打晕了人,还没骟人呢。 她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把系统送的初始武器:菜刀。 她在值班室里飘的时候,正好听着几个值班人员在谈论嫖娼的事情。 全骟了,不过分吧? 她觉得不过分。 这还便宜了他们呢。 【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具有100%的成功率,只要她想骟一个人,就没有骟不成的。 女人手拿着菜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银亮的轨迹。 有人痛醒了,口中发出声声惨痛的哀嚎,叫人听了之后十辈子不想当男人;有人本来就被打昏了,这下更是直接晕死了过去,再无声息;有人咬着牙,聚起浑身的力气,终于拨通了急救电话,开始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傅今城却不管这些,她巴不得来的人越多越好。她连接上了过道上的电视屏幕,伸出手开始卸监房的门。 在监禁所里,工作人员占少数,在押人员才占多数。要引起众人的关注度,没有比攻击监禁所系统、放在押人员出去更好的办法了。 “叮,恭喜获得50点关注度!” “叮,恭喜获得100点关注度!” …… 不出她所料地,获得关注度的系统提示在脑海里响成了一片。 第一个任务毫不费力地就被她们完成了,1000点关注度,到手! 傅今城全心全意地进行着拆迁工作。谈梦天打开了系统商城,开始搜寻适合她们的商品。 “……起死回生?” -- 第二章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 fúщénɡé.cо “起死回生?” 谈梦天发现系统商城里竟然有这样的商品,内心的激动如同决堤的河水,立即点开了【起死回生】商品的简介。看过一遍以后,她却失望了。 【起死回生】只能用在别人身上,而不能用在系统持有者身上。 “这是为什么?”她试探着问系统,很快得到了系统的回答。 “宿主现在拥有了系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需要在多个世界进行任务以纠正世界运行的规则,因此不允许宿主短期内复生。当宿主纠正了五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之后,宿主将获得复生机会。” “五个世界?”谈梦天有些发懵。 她还以为,自己会永远待在她出生的地方,当一只游魂。没想到,她竟然很快就要和自己的原生世界告别了么? 系统没有回应这个问句,而是继续介绍道:“本世界科技发达,宿主难以被长久容纳。当宿主完成至少五个世界,到达修仙类世界之后,才能长期稳定存在,获得复生资格。” “在本世界,若宿主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系统任务,则会失去系统庇护,迅速被世界意识吞噬!” 原来做了鬼,也不是获得了永生,而是面临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吗? “叮,发布任务:【报仇雪恨】!” “任务要求:为自己报仇雪恨!限时5天!” “任务进度:0/6。”sêyúωên.coм(seyuwen.com) “任务奖励:10000点关注度。” 系统提示是同时在傅今城和谈梦天脑海里响起的。傅今城也知道了这件事,哐哐哐砸门力道不减,安慰道:“做了鬼,总是要给自己报仇的——况且我看这个系统,也还没对我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咱们先走一步算一步,把自己的仇给报了。” 谈梦天“嗯”了一声。 “我想,0/6的意思应该是,一共有六个人参与了谋杀我们的计划,我们大概得把这六个人都杀掉才算完成任务。”她分析道,又提议,“不如我们先把当时给我们倒水的监警杀了,看看效果。” 傅今城同意了,忽地眼神一凝。 她尽管自己在值班室里,面对着一张屏幕,但却是可以从过道电视的屏幕里看到外面的。闹了这么好一会儿,走廊尽头终于出现了十来个人影,全副武装,大声呵斥着在押人员:“退回去!” 在押人员们的脸迅速从栏杆上退回了房间里,眼里却仍旧放着期待的光芒。现在的状况很明显,这鬼手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他们可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而且,世界上,有几个人亲眼见过鬼? 亲眼见到鬼,可是一辈子的谈资啊! 监禁所里羁押的都是刑事拘留的案犯,大伙都不是什么老实人。一部分在押人员早就被监禁所驯服贴了,并不敢起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眼前的事情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另一部分在押人员,尤其是暴力犯、毒贩等等,心思则是活络了起来。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良民,以前面对着看守森严的监禁所系统,饶是有越狱的想法,也只能堵在肚子里,望洋兴叹。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要是有了这个鬼手的帮助,说不定还真能越狱呢? 虽然说,在鬼的帮助下越狱……听起来有点凉嗖嗖的…… 而且,要是世界上真有鬼,恐怕第一个遭到报复的就是他们这类型的犯人了吧…… 这样一想,他们又齐齐打了个寒战。 不过此时,这些在押人员只能算是战场上无关紧要的陪衬,一个个面对着鬼手和武装人员的双重夹击,都状似老实本分地缩在监房里。武装人员和鬼手的对抗,才算是现在的重头戏。 那十来个监警都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即使亲眼看到了女人手从电视屏幕里伸出来、还打砸了监房铁门这一不可思议的景象,竟然也还能保持住镇定。打头的那一个沉声喝道:“大家不要怕!这只是敌人的障眼法!” 傅今城冷哼了一声,出手如电,直向领头人脑袋上抓去。这些监警都戴着防暴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辨认出谁才是给她们倒水的人——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中哪个都不是。她这一击并非为了伤人,而是想把头盔摘下来,看看领头人的脸。 这监警不愧于他的训练,反应极快,竟然躲过了傅今城这一击。要知道,她可是用足足一百点关注度强化了这手的速度! 看来一百点还不够……她分心二用,一边操纵着鬼手左冲右突,敲裂了数个防暴头盔,一边让谈梦天打开系统商城购买属性强化。 不多时,她就发觉鬼手里注入了一股冰冷的能量,霎时间灵活强壮了起来。 监警的电棍响成了一片,敲在鬼手上却没令它产生一点迟钝,仍旧在人群中辗转腾挪。十万伏特的短时电压足以把人电晕了,可是用在这只冰冷的手上却起不了一点效用——这当然是因为谈梦天眼疾手快,为手购买了【自由电阻】,现在手的电阻极高,几乎等于绝缘体,电棍已经对它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监警没法对鬼手产生伤害,鬼手就不同了。她的每一记握拳重击都能让一名监警的身体倒飞而出,失去战斗能力。即使他们都身穿防护装备,那只手的力量却完全无法阻挡,只要被它挨上一点点,就会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墙边。 不一会儿,这批监警就全都躺在了地上,眼里全是恐惧。 要是在平时,受了这么点儿伤,他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这不是平时。 敌人是一只手,一只莫名其妙、力大无穷的手,这仗怎么打? 人可以打手,人也可以打人,但人能打鬼吗? 人和鬼都不在同一个位面上! 看着鬼手在他们头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慢慢往电视屏幕那里回缩,他们浑身僵硬冰冷,根本站不起来。 就是能站起来,他们也不敢。 傅今城打倒了一群监警,看他们躺地上不动了,看了一圈没有给自己下毒的那一个监警,便招呼谈梦天出来认凶手。领头的那个监警在屁股底下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大概是通讯设备,傅今城不大在意。叫过来的人越多,她就越开心呢。 后台的关注度,已经涨到1650点。考虑到新手礼包500点,任务奖励1000点,购买物品所花掉的850点,这说明她们已经挣到了恰好1000点关注度。 是个吉利的数字。 鬼谈吉利是不是不太合适?她一时间有点啼笑皆非。 谈梦天这时倒发现了做鬼的好处:她不必打开门,就能从门缝里自如地飘到走廊上,飘进监警头盔里面,细看他们的脸。 阳间人是看不到谈梦天的,在同为鬼的傅今城眼里,那团灰影子却清晰可见。她飘过一个又一个监警,终于缠绕在其中一个监警身上,声音也通过灵魂聊天室传了过来:“这就是毒杀我的那个监警。他的名牌是……曲立昌。” 傅今城发动了【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 曲立昌躺在地上,心中恐惧更甚于别人。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自己前脚干了亏心事,后脚监禁所里就出现了鬼。 说这鬼不是谈梦天,他都不信! 然而,那鬼手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以后,就慢慢停止了动作。 他稍稍放松了一点,期望着谈梦天高抬贵手,让自己逃出生天……不说别的,他一定给每年清明都给谈奶奶烧纸钱! 他瞳孔猛地放大了。在他松懈了一会儿之后,那鬼手出乎意料地朝着自己奔袭而来,几乎只能看到一道雪白的影子冲到面前——不,不是面前,是…… “啊————————!” 不是面前,是眼睛底下,两腿之间——!自己的、自己的几把没了! 剧痛几乎要让他昏死过去,但冰凉的鬼手攥着把同样冰凉的菜刀,冰凉的触感从他腰腹上继续往上爬,爬到前胸、爬到锁骨,终于碰上了他的脖颈…… 傅今城稍一用力,锋利的菜刀就陷进了曲立昌的脖子,血肉的黏腻震动和细微响声,从鬼手上一路传导进她的灵魂。 她有点犯恶心,但已经失去了呕吐的能力。 “任务进度,1/6!” 系统的机械声音不含感情地响起。 曲立昌死了。果然如图谈梦天推测的那样,只要杀了六个谋杀自己的凶手,就能完成任务…… 给自己两人倒茶的监警好找,另外四个凶手,又在哪里呢? 她注视着喷射的血柱,几乎有些失去思维能力了,一边浑浑噩噩地想着任务的事情,一边任由手在温热的血肉里停留了一会儿。 谈梦天只是安静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傅今城的理智才回了笼。她无声无息地将菜刀收了起来,手从曲立昌脖子上挪开,取出了他胸前的名牌。 她把名牌抛向空中,任它掉落在鲜血无声漫溢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其余监警已经面无人色了。刚刚他们也扑上来阻拦鬼手的砍刀,然而鬼手轻轻一震,就把他们给挥开了,菜刀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砍断了曲立昌的脖子。 这对于任何一个监警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在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里……在看管森严的监禁所里……同事、战友,就死在了他们身边,而他们甚至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鬼手好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缓缓地竖起了大拇指,而后整只手旋转了180度,把大拇指朝下,摆出了一个赤裸裸的侮辱性手势。 领头者正气血上涌,忽然感受到了地板的震动。他内心一喜:持枪监警要来支援了! 管你什么牛鬼蛇神,在热武器面前都得乖乖被轰成渣! 轰成渣……吧? -- 第三章100%成功率的两种用法 fúщénɡé. 要是让傅今城知道领头人在想什么,恐怕得当场笑出来。只可惜她现在是鬼,不管笑成什么样,也只有谈梦天能听到。 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啊…… 地下室女子并没有享受上漂亮国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自己二人也死在了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里。 所谓的漂亮国的太平盛世,到底是谁的太平盛世呢?——总之肯定不是鬼的太平盛世。 至于热武器嘛…… “不许动!举起手来!” 端着枪、全身防护得滴水不漏的监警,在进入走廊之前大吼了这么一句。 谈梦天好奇地飘出去看,持枪监警确实是训练有素,一个个身强体壮,镇定自若,显然他们中哪个都不是毒杀了傅今城的人——根据傅今城的描述,那人挺着个啤酒肚,和这些持枪监警嘛,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这枪看着挺不错的…… 谈梦天不懂武器,只是觉得枪看起来锃光瓦亮,挺有设计感。等她终于把视线从武器装备上移到走廊里时,忽然发现所有在押人员都把双手高高举了起来。 她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一声笑,大概也只有傅今城听到了。 傅今城当然不会举起手来。她无所顾忌地甩开了手臂在空中挥舞,把在押人员的脸色挥舞得摇摇欲坠,心里直骂娘。 他们实在害怕持枪监警真的会对鬼手开枪,然后误伤自己——命可只有一条。sêyúωên.coм(seyuwen.com) 就算是最穷凶极恶的暴力犯,此时也歇了越狱的心思。就这么短短十来分钟,监禁所方面已经派出了两拨武装人员,看来是完全不缺人手也不缺装备的。要从这样一所监禁所里逃出去,即使是监房大门都已经给鬼手卸了下来,也实在不能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风险太大,收益太小。 现在,恐怕监房外面已经被持枪监警包围了。鬼——鬼当然不怕什么枪什么炮,可是万一自己被击毙了呢? 穷凶极恶的暴力犯不惜别人的命,却很惜自己的命。眼下的情形几乎能算是把他们的命架在火上烤:一边是鬼,是超自然力量,一边是枪,能把自己穿个窟窿……他们额头上沁出了汗,只能缩在一边祈祷了。 换做谁,谁不祈祷?谁不当鹌鹑?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候,没有人会傻到还打算越狱的。 傅今城一望,持枪监警已经堵住了前后两扇门。看来他们心理素质真的都不是盖的,即使看到这种反自然现象,也仍能面不改色地端着枪瞄准自己。 自己已经杀掉了一个监警,按理说是可以直接击毙的吧? 傅今城正胡思乱想着,注意到持枪监警们犯了难,似乎正在纠结到底是试着和这个——姑且算是生物——沟通,还是直接开枪。她笑了一声,决定帮助他们做个决定。 她迅速伸开手,直抓向原先那伙持电棍的监警领头人的下身,手里银光一闪,正是那把菜刀。 “砰!” 果然,枪响了。然而这并未阻拦她的技能,须知【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在骟人时具有100%的成功率,有个血糊糊的东西骨碌碌滚到走廊地面中央。一小股血柱喷涌而出,那领头人惨叫一声,脑袋歪在一边,只看见出气,不大看得见进气了。 傅今城甩甩手,手臂上只看见一道白印子。该说不说,持枪监警的枪法确实准,在自己手臂高速运动的时候都能打中。 可是打中了又有什么用呢? 手臂上也只有一道白印子。 连手臂运动的轨迹,都没有发生丝毫的改变。 几声细碎的声响,是弹片落在了地上。整条走廊里,一时之间只剩下寂静。 傅今城并不怀疑,这时候要是有根针掉了下来,也能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枪! 监警手里的是什么? 是枪! 这手——这手怎么就能跟子弹硬碰硬呢? 就算是质量再好的防弹衣,术业有专攻,专门对付子弹的,挨了一枪也总是要变形、破裂的。 就说钢板吧,硬不硬?相当硬!可是面对子弹,十几毫米的钢板也不够看的。 这只女人手,看上去确乎和真人的手没什么两样。 这手的皮肤能有十几毫米厚?肯定没有。可是它偏就挡住了子弹,只余下一道白痕迹。 一只手的皮肤,强度达到钢板的几十倍……这还是手吗? 要说它是鬼吧,一般的鬼不应该能被子弹直接穿透吗……怎么还就挡下来了呢? 不管是人是鬼,傅今城显的这一手,的确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在押人员一个个张大了嘴,充当痴呆观众。他们不敢叫好,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又是害怕鬼,又是羡慕这刀枪不入的手,又是为持枪监警吃亏而默默叫好,又是受到了人生观世界观的冲击…… 在这个时刻,一颗大脑都不够承受他们的情绪风波的。 持枪监警,更是被惊愕的风暴席卷,一个个全都定在原地不动了。 要是说,看到一只从电视屏幕里伸出来的、不断挥舞的人手,还能说是什么折射光线的高科技衣服、是什么全息投影、是什么境外势力研发的新型机器人的话…… 这般强横的皮肤材料,又要怎么算? 如果有一种材料,能让步枪子弹打上去也只剩下一条白色痕迹,这材料还是境外势力研发出来的…… 那会发生什么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好在此事特殊,他们不用自己做决定,得等待上级通知。说来也怪,当他们发愣的时候,那手也显得无所事事,一会儿摆个朝下的大拇指,一会儿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了一起、捏出了意大利人的初始手势……挑衅了好一会儿,看他们沉着冷静、毫无反应,那手竟然伸进了监房。 就算对方是鬼……要是放任这手屠杀在押人员,也不好吧? 持枪监警正在天人交战,看那手里银光又亮,眼看着有在押人员要遭遇毒手了,忽然灵光一闪,抬枪轰碎了电视屏幕! 【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在骟人时具有100%的成功率,它强迫着傅今城的菜刀继续往前,切掉了那个强奸犯的生殖器,但也让她失去了收回手的最好机会——电视屏幕一碎,那还能叫屏幕吗? 手随着碎裂的电视屏幕落在了地面上。傅今城马上就发现,自己无法掌控这只手了。 女人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持枪监警又试探着开了几枪,仍然只能在手上留下淡淡的白痕。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看女人手毫无动静,才终于壮了壮胆,抬枪慢慢进入走廊内部。 看来,把屏幕打碎,这女人手就废了? 随后就有几个人将伤者和死者抬了出去。在押人员举着双手,安安静静地被疏散了。 “谈梦天,”傅今城问道,“记录好步枪数据了吗?” 对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地面上软软垂下的女人手忽地弹了起来,在地面上游动——没错,就是游动。 除了“游动”,也很难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那手此时的动作:它露在地面之外的一整截,都自然而然地平移着,好像地面就是它的滑冰场一般。持枪监警惊惶之下开了好几枪,把墙壁轰出了几个弹孔,却没捉到女人手的一点痕迹——当然,捉到了也没用。 那手在地面上平移,手中银光锃亮,时时闪现在人胯下,所过之处不留下一根完好的生殖器。 【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的100%成功率,只有在“介质”是屏幕的时候有效,在“介质”是地面的时候,就不起效用了。这几下多亏了傅今城时机把握得准,准头也好,才能精准地骟了每个人。此时那手已经游过了持枪监警的队伍,开始到在押人员里头大杀四方了。 ——是的,系统商城无所不有,连“介质”也可以买。 既然手可以从屏幕里伸出去,为什么不能从地面上伸出去?在刚刚任由女人手躺在地面上的时间段里,傅今城问了系统好些个问题,终于找出了这一解决方案。 当时,她有3150点关注度,花掉了3000关注度买了一个介质:地砖。从此,她的手也可以从地砖上伸出去,只是没有100%的准头。 她发现,每骟一个人,关注度都会暴涨至少一百点。这大概是因为,那个被骟的人一定对此事投入了十二分的关注,其关注度的质量非常高。折算成系统分数,数量也就大了。 此时傅今城的手在在押人员里无所顾忌地骟着,留下一道道血柱。在押人员作鸟兽散,竟然挣脱了持枪监警的押送,往四面八方奔逃。 傅今城的手就如死神的镰刀一般,不,这不准确,应该说她的手就如骟神的指甲刀一般,在人群里收割着一根根生殖器。 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了无边的恐惧。如果说之前这手表现得还算镇定,那现在,它就彻底疯了!没有活人能有胆量面对一只疯了的鬼,当此之时,饶是纪律严明的持枪监警,也不由得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根子而抱头鼠窜。 傅今城兴奋地挥舞着菜刀,直到关注度不知不觉间突破了五千大关,才收起了刀,施施然从地砖上收回了技能。 两只鬼飘在楼道里,一边欣赏众人五彩缤纷的脸色,一边清点起了今夜的收获。 -- 第四章让漂亮国再次伟大 “系统,把属性面板调出来。” 完成世界:0 目前状态:鬼【?】 关注度:5180 已有介质:屏幕,地砖 已为手兑换的功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伸缩自如】【自由电阻】 复制能量:390 傅今城和谈梦天奋斗一夜的收获,都显示在了她们的属性面板上。在“目前状态:鬼”的旁边有一个问号图标,她们好奇地点开看了看。 “由于宿主目前状态是鬼,无法显示作为人类的身体素质属性,例如力量、速度、耐力等。” 谈梦天问:“鬼没有属性吗?例如怨气之类的?” 系统迅速给出了回答:“宿主成为鬼的时间太短,无法使用鬼的能力。当宿主进入灵异世界或遭遇灵异类型支线后,系统商城将会开放与鬼相关的能力、属性的购买。” 两个人都有点懵。之后还得去灵异类型的世界吗?那……岂不是得多留点关注度,一进入那个世界就赶紧买技能买能量,否则刚进去就被大鬼给吞噬了? 说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没看到过其她鬼呢。谈梦天想着,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系统还挺智能,把这句话识别为了问题,立即回答:“本世界存在其她鬼,但是大部分能量极弱,难以长久存留。如果宿主想要认识其她鬼,可以去医院、殡仪馆、墓地等处。” 谈梦天把“医院、殡仪馆、墓地”存入了待办事项。 她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出谋杀自己的余下五名凶手,然后为自己报仇雪恨。至于去这些地方认识其她鬼,就只好放到之后了。 至于“复制能量”——谈梦天有话要说。她刚刚得知自己的能力是【复制】的时候,本来是相当兴奋的,快要做起复制铀235的春秋大梦了。可是马上她就发现,【复制】能力有它的限制,那就是复制能量。 她刚刚获得能力的时候,复制能量是0。 复制能量在大体上,是随着时间流逝而积累的。如果完成了一个任务,也会视任务难度而涨起一小截复制能量。过了一夜,完成了一个任务,她的复制能量总算积累到了390。 而要复制某个物体,就必须消耗相应的复制能量。物体质量越大、复杂精密程度越高,所消耗的复制能量就越多。譬如说,一台普通的智能手机,所消耗的复制能量达到了1000——如果只看她们一晚上就能积累将近400的复制能量,这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数字。然后考虑到她们的任务时间如此紧迫,1000复制能量的消耗又显得过于奢侈了。 所以经过缜密思考之后,谈梦天并没有动用这些复制能量,而是和傅今城一起飘进了一间办公室。 现在关注度也挣取得差不多了,该查案了。 毒杀谈梦天的监警曲立昌,已经被她们亲手杀死了。毒杀傅今城的监警——现在她们知道这人叫做曲立峰——就在这间办公室里。 他一个人缩在椅子里,眼下青黑,形容憔悴,看来是一晚上都没睡。 曲立峰对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有数。 他跟曲立昌毒杀了两个举牌子的年轻女人,然后监狱里就闹鬼了,那鬼还第一个杀掉了曲立昌——这情形,不是明摆着的吗? 谈梦天和傅今城的其中一个,或者两人都是,变成了鬼,找他们两个报仇来了! 恐惧已经充满了他的内心。 其实,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但怎么偏偏就是那两个女人变成鬼了呢?是不是女人读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就比那些小学、初中学历的蛮子多了些阴气,多了些害人的能力? 他想回家,但监警是不能随便回家的,来上班得一待待上半个月。他已经往上面打了报告,现在还没批下来。 他觉得自己不能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一定会把鬼吸引过来——可是昨天那么大一群人,不也没拦下鬼? 鬼要是想杀了他,他还有活路可走吗? 鬼一定想杀了他。 他余光捕捉到了什么,后脖子一紧,僵硬地抬起了脖子。 一只手,一只和昨天那只手别无二致的黄种女人手,从电脑屏幕里冒了出来。它上下扇动着,似乎正试图要引起他的注意力。 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一颗心有时候提进了嘴里,有时候又安安心心地垂回了胃里,是了,鬼总是会来的,现在它终于来了。 他终于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嚎叫:“呃呃————————” 那手却并没有直接对它动手。它越过了桌面,拉开了抽屉,在里面翻翻找找。曲立峰想动,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都瘫软了,根本,没法动起来。 那手摸出了一卷便利贴。因为只有一只手,它费了一点功夫才撕下来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贴在了桌上,抓起一支笔刷刷地写着什么。 鬼……鬼想和自己说话吗? 曲立峰倒吸一口凉气,装满脂肪的肚子稍稍瘪了下去。 鬼写字的这几分钟,在他这里显得无比空白而漫长。整个视野里,只有鬼那只血管清晰、状态正常,和活人的手毫无区别的手在动。 ……自己是亲眼看到过她们的尸体的。 那时候,她们确实是死透了。 鬼写完了,放下了笔,在极安静的室内响起“啪嗒”一声,叫他浑身都抖了一下。他颤着手,把那便利贴撕下来一看。 上面写着:“拿一张白纸,把你毒杀我们的事情经过写下,谁指使了你,用的什么毒,怎么下的毒,都写下来,然后签字按手印。坐牢和被我杀掉,自己选。” 字迹潇洒,曲立峰有些印象,是傅今城的字。 他没敢用那支傅今城用过的笔,另外翻了一支笔出来,合上抽屉后从桌子上的文件堆里抽了几张废纸,老老实实地按照鬼的吩咐,开始写这件事的起因。 谈梦天戳了戳傅今城:“你为什么不直接写在文件上?还要翻便利贴出来。” “就是……觉得写在文件上会给他们添麻烦……”傅今城说到这里住了口,一时内心复杂。 门也拆了,人也杀了,反倒顾忌起这一点麻烦了——生前的那种良民气质,看来是从来没有远离自己。 她们默默注视着曲立峰写字。 傅今城还没骟人,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手,任由鬼手垂在桌子上。看在曲立峰眼里,这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他不敢怠慢,相当上道地在第一行上写出了指使自己的人的名字: “15号晚上六点,曲新平把我和曲立昌叫到他办公室,让我们毒杀你们。” 这一行字分明地映在了两鬼眼里。 “系统,”傅今城忽然出声了,“复制几张写满字的白纸,要花费多少复制能量?” “10点。” 傅今城一喜,这比她原本预计的要少多了:“谈梦天,你说,等他写完了,我们把这份材料直接复制到监禁所所长桌子上怎么样?” 谈梦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知道监禁所所长叫什么吗?” “我来之前查过,他叫曲新平。” * 曲新平很烦躁。昨天监禁所闹了鬼——这话说出来恐怕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其实他自己也不信,但除了鬼,也很难有什么能解释监控视频里的诡异景象。 难道真是敌国研发出的新型机器人吗? 还是说……他打了个颤,心中浮起了一个他最不愿意去想的猜测: 被他叫人毒杀的那两个女人,变成鬼复仇来了。 说起来,这也不关他事啊……要不是她们非要跑来哈斐特州,说要给什么地下室女人的事情讨回公道,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说到底,都是她们自己不识时务,把自己落入了那样的境地,最后殒命当场。 况且,真要说来,决定把她们解决掉的也不是自己……自己只不过是这条计划链上最微小的一环,负责传个信什么的,既没有直接给她们下毒,也没有第一个起歹心,就是把自己抓起来判刑,也判不到死刑的……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呆呆注视着自己的桌面。桌面上散落着迭迭文件,插了一面星条旗。 他很爱漂亮国……正因如此,才不能放走那些蛮子嘛。有时候,就是非得要用这种手段,才能维持住漂亮国长久的繁荣。 没有了蛮子,谁来给哈斐特州的男人传宗接代呢? 没有了下一代,谁来让漂亮国再次伟大? 曲新平一时间豪情万丈。为了漂亮国的未来,这些微小的牺牲算什么呢? 不过,现状不允许他豪情万丈了。 在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里,从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突然飘下来了一道淡黄色的影子。 那是一张便利贴,直接贴在了他面前的桌面上,字迹清晰可见。 他不愿意去读,但是母语能力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血里。视线接触到字迹的一瞬间,他就把那行字给解码了。 便利贴上的笔记龙飞凤舞:“拿一张白纸,把你毒杀我们的事情经过写下,谁指使了你,用的什么毒,怎么下的毒,都写下来,然后签字按手印。坐牢和被我杀掉,自己选。” 随后,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洒下了数张白纸,上面密布着黑色的字迹。曲新平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里,不敢伸手接那几张白纸。 “我从来没看到过,有人的脸能这么白,”谈梦天笑着说,“这都赛过墙了吧?他还能维持脑部供血吗?” -- 第五章TheUnitedFamilyBusinessesofPiaolia 谈梦天那句调笑,曲新平当然是听不到的。 事已至此,他当然也清楚,自己除了按照鬼说的做之外,别无它法。他能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之中存活到现在,自然也有过人之处。譬如说,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 像现在这种时候,就只能拿起笔,在白纸上写字。 要不然,他能做什么? 要是呼救,恐怕过几个小时自己就从“一个人”变成“一盒骨灰”了吧? 要是不呼救,这两个鬼是女研究生,知识分子,又没进社会,还这么年轻气盛,应该挺守信用的,自己说不定还能保存下一线生机。 做出这个判断的曲新平,当然不知道曲立峰身上发生了什么,要是他知道,就不敢这么想了。 曲立峰刚写完那份自我陈述,就被傅今城给骟了。 这也不是她故意要骟的——要不然,她怎么把手从屏幕里收回来?难道伸到办公室外面骟无辜路人吗? 她可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她是一个诚实守信、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只不过有时候,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她没法保持自己的诺言,这也是不得已的嘛。 毕竟,为了传宗接代、让漂亮国再次伟大,大家可以牺牲地下室里的女人;那为了收回手臂、以便维护世界和平,她不得不把曲立峰骟了,也是相当合理的呀。 至于曲立峰的死亡,可就不关她事了。 流血过多就会死,这是自然规律。 是自然规律杀了曲立峰,和她傅今城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她相当理直气壮,不过要是曲新平听了这件事,恐怕会直骂娘。傅今城看起来一个老老实实、很好糊弄的女研究生,怎么心地这么残忍呢?她还是人吗?uwis23!@#¥%0utyhjkrl[vv! 当然,万一曲新平骂起了娘,傅今城肯定会先帮助对方做一个小小的嘴部缝合手术——为了不让脏话出现在世界上,维护文明礼貌的社会,这还是不得已的嘛。 曲新平写了几十行字,她上前瞟了几眼。这老男人和曲立峰一样,不肯写简短的文字,费尽心力地往文章里填求情内容,大概是看她们心肠软。 傅今城眼明手快,一看对方把叙事的部分写完了,开始扯些“上有老下有小”、“家有叁岁小儿嗷嗷待哺”之类的屁话,就从手机屏幕里伸出手,一拳捶在曲新平手腕上。 有什么东西被她给碾碎了,那种清脆又黏滑的触感从她手上直通灵魂。 在曲新平手骨骨折的惨叫里,她从容自若地读完了这段文章。 曲新平的字倒是比曲立峰好看些。总而言之,指使曲新平的人是他的叔叔,同时也是州里一个名字很长的部门的部长——叫什么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的,名叫曲诚德。 “怎么都姓曲?哈斐特州是家族企业吗?” 谈梦天这两个疑问句传进她脑海的一刹那,她就知道了答案。是的,哈斐特州是属于哈斐特人民的,但按现状来看,哈斐特州不是家族企业,还能是什么呢? 傅今城手起刀落,几乎在同一瞬间,曲新平的脑袋和几把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体。 “任务进度:3/6。” 在鲜血喷涌的噪音中,系统的机械声不含感情地在两人脑海里响了起来。 她们已经顺着监禁所这条藤蔓,找到了叁个谋害者……接下来,要离开监禁所,去州里找曲诚德。谋杀她们的人,官职最大也不会大到州外面。所以在州里,她们应该就能找到余下的叁个谋害者了。 任务限时五天。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们飘了出去,从所长办公室到办公楼走廊,再到地面,最后是高高的围墙边。虽然可以走大门,但出于一种“既然当了鬼,那么就该不走寻常路”心理,她们心照不宣地一起飘到了电网边上,轻易穿了过去。 这一刻她们忽然觉得当个鬼也很好。肉身不再能困住她们了。 天地之大,无处去不得。 拥有肉身本应是一件好事。拥有肉身,就拥有了更多与世界接触和沟通的权利。然而在这里、在哈斐特州、在漂亮国、乃至于在被人类占领的蓝星上,肉身却成为了灵魂的囚笼。 傅今城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极目远眺。 监禁所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郊外。褐色泥土无精打采地裸露着,杂草也发黄发蔫。前方有条柏油路,不知道通向何方。 两只鬼上路了,飘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张路牌、一辆过路车辆。灰沉沉的监禁所被她们抛在身后,但入目仍然只有路况不大好的柏油路路面,和左右两边一望无际的荒原。 当时来这里的时候,她们都被押在车里,根本来不及记什么路线。这条柏油路确实是来时的路不假,但她俩嘀嘀咕咕一会儿,却发现两人双双把来时的方向给忘了。也就是说,很可能她们飘了这么久,还飘错方向了。 做了鬼,赶路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鬼不会累,速度可以提得极快,本来是便于赶路的,但是在迷路的状况下,这些优势都没什么用了。 两只鬼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转了几圈。谈梦天福至心灵,问道:“系统,有地图吗?” “购买哈斐特州地图,消耗10点关注度。” “等一下!”傅今城打断了想买地图的谈梦天,“你这种地图,不是纸质地图的扫描版吧?我们要电子地图,带导航的那种。” 系统沉默了两秒钟,而后响起了机械音:“购买哈斐特州地图(含导航),消耗20点关注度。” 两鬼满意地付了账。 夜幕降临之时,西方沉下了最后一缕金光。深蓝墨水在东方打翻了,渐渐扩散到西边,染蓝了整片天空。 两只鬼飘在州政府的大门口。她们并没有“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的详细地址,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她们所知道的全部,就是一个人名、一个部门名。 她们飘进大楼,分头搜索了一番。运气眷顾了她们,在她们搜索的第二栋大楼里,她们发现了一间办公室,门上挂着曲诚德的姓名牌。 两只鬼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其实,从木板门的木质间隙里进去也是可以的,不过要困难很多。身为两只鬼,世界上并没有她们不能通过的空隙,即使是分子之间,理论上也是可以让她们挤过去的。 办公室里一片黑暗。曲诚德想必已经下班了。 两只鬼转了一圈,最后在办公室中央当头撞在一起。谈梦天终于耐不住黑暗,向系统购买了【夜视】,花费了50点关注度。 明明什么也没变化,她们却忽然觉得眼前景象清晰了许多。她们借着傅今城的手,翻看了一会儿各种文件,都是些医学类的文件,每个词都没有存着让人看懂的心思。 她们打算在办公室里安顿下来,等第二天曲诚德上班。 傅今城的手收不回来,也只能任由它在那儿晾着了。 要想收回手,得骟至少一个人。可是不要说外面现在半个人影也没有,就是有,她也不能去骟了人打草惊蛇啊。万一明天曲诚德不来上班,她们还得费一番功夫去找他的住址。 ……其实她们都把监禁所闹得底朝天了,也谈不上打不打草、惊不惊蛇了。 做了鬼,就不再有睡觉的需求,也失去了睡觉的功能。一天骤然间延长了八个小时,她们反而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她们先是说了一会儿话。到了凌晨叁四点,两人终于无话可说了,于是一人摊开一本公共医学着作,看不懂,却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到八九点的时候,楼里开始热闹起来,但仍然不见曲诚德的影子。、 曲诚德很可能并不是出于迟到、请假、出差之类的正常原因,而不在办公室的。她俩在看守所里骟了那么多人,还恰好把叁个谋害者都弄死了,曲诚德现在一定相当恐慌。他跑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地方避难,以防止鬼找到他,发生这种事的概率是很大的。 要是那样的话,人海茫茫,她们该怎么在余下的叁天之内杀了他? 还是谈梦天机灵,问系统:“能精准搜索到任何目标所处的位置,并且显示在导航地图上,这样的功能有没有?” “购买【搜索】功能,需要消耗5000点关注度。” 【搜索】功能的价格,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傅今城查看了一下现有关注度,发现昨天骟掉曲新平时还只有5400多,现在却飙升到了7690。看来看守所里事发后,一定有很多人参与调查,贡献了不少关注度。 “那……买吧?”她犹疑地问了一句。 谈梦天很心痛,咬着牙答:“买。” 有了【搜索】,找起曲诚德就容易多了。果然,他既不在家里,也不在单位,更不在通勤路上。事实上,曲诚德的位置甚至离哈斐特州中心都还有好一段距离,落在了一片绿油油的、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的区域。 那是白云山,哈斐特州与阿邦特州交界处的一座山。看他的方向,马上就要离开哈斐特州了。两鬼见状,忙购买了阿邦特州的导航地图。 不是吧,曲诚德这么怂?连夜潜逃离开哈斐特州? 指使人杀掉她们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 标示着曲诚德的蓝色小箭头停了下来。谈梦天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并不是要离开哈斐特州。因为他停留的地方,正是白云山道观的大门口。 他要去白云山道观。 系统的提示,也证实了这一猜测:“叮!发布支线任务:【白云派】!” “任务要求:骟了冲玄道人、清尘道人!” “任务进度:0/2。” “任务奖励:10000点关注度。” -- 第六章专业人士评二鬼 fúщénɡé.cом 果不其然,代表着曲诚德的那个蓝色箭头,进入了白云山道观。 傅今城和谈梦天并不是哈斐特州人,但对白云山也有所耳闻。它是道教名山之一,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在封建制度尚未破除的时代,就有道士居于其上,开创了道教的其中一个流派,白云派。 白云派延续至今,里面的道士应该也是有不少本事的。冲玄、清尘,听起来像是领头道士的道号。 “用道术,可以对我们造成伤害吗?”傅今城问道。 “可以,”系统立即回答,“宿主作为鬼,目前能量并不强。白云山道士法力高强,可以对宿主造成伤害,但由于本系统的存在,无法杀死宿主。” 怎么变成了鬼,这个讲究科学的世界还有制裁她们的方法啊—— 傅今城头痛了:“你有什么对付那些道士的办法吗?” “对不起,这个问题超出了本系统的能力范围。” 她换了个问法:“想要防御道术伤害,应该购买哪方面的属性?” 这回系统能回答她了:“宿主可以购买【法力抗性】属性,能够对抗本世界一切法术对宿主造成的伤害。每10点关注度,可购买1点【法力抗性】。”Ⓢêyúωên.ⓒoℳ(seyuwen.com) “那,买多少法抗,可以让白云派最强道士面对我们束手无策?” 系统沉默了,十多秒才答道:“260点。” 谈梦天腹诽,看来系统的运算能力不行,算个数值得磨叽这么久。 尽管关注度一直在慢慢涨,但是之前购买【搜索】之后一下子少了5000点关注度。她们现在的关注度,一共也只剩2730点了。两鬼肉疼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了决心,购买了260点【法力抗性】。 看着迅速回落到一百多点的关注度,两鬼默契地对视,而后苦笑了一声。 幸好,260点【法力抗性】是一起加在两只鬼身上的,不需要拆成两个130点。这种捆绑系统就是这点好,买什么属性,都是双份的。 傅今城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们之前购买的【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伸缩自如】【自由电阻】,全都是加在她那只手上的,对自己却不起作用。 也就是说,她的能力效果,和自身属性,是两相独立的。 思及此,她试探着问道:“系统,白云派道士能对我的本体造成伤害,对吧?” “是的。” “那他能伤害我的能力效果吗?比如说,他能用道术对付那只手吗?” “不能。” 啊……闪过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法力抗性】白买了。 只要自己连上一台道观里的手机、电脑、电视等等有屏幕的东西,用上【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伸只手出来,那什么神妙道法都不顶用啊! 谁说非要用本体去和人家硬刚了! 谈梦天出声安慰:“也不算是白买了,以后我们骟的人多了,迟早是要用本体面对这些法师的。比起到那时候紧赶慢赶问系统买法抗,总是提早买了比较好。” “再说,我们反正马上要大闹白云山,还愁关注度从哪来吗?” “我想,要是我们用本体出现在白云山,那些道士已经发现我们是鬼怪了,却都打不过我们,这样能获得的关注度,会比用【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多得多。” 一想到大闹道观的情景,谈梦天就觉得脑子像一块被加了膨松剂碳酸氢钠的蛋糕,酥酥软软的感觉从蛋糕底下升起,让它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轻盈。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接收那些来自道士的关注度了。 * 曲诚德年五十余岁,头顶光亮,肌肉松弛。现如今,他正坐在白云山道观的一间内室,对面一名身着道袍的男子,正是道观住持清尘道人。两人之间是一张桌子,摆上了一壶茶、两只茶杯和清尘道人的一部手机。 清尘道人是白云派的当家人,若论辟邪驱鬼,只在他老师之下。然而,当代的道观与过去已经大不相同,不仅要求住持有一手强大的道法,还要求住持精明世故、人情练达。他自然也早早与现代科技、当代世情接上了轨。 不要说州卫生部部长曲诚德了,有时就是一些琐事,也要劳动清尘道人亲自出马。 “居士是说,那女鬼在监禁所里死了,冤魂不散,竟然杀死了数名监警,连所长也遭她毒手?” 曲诚德点头如捣蒜。他一听说曲新平、曲立昌和曲立峰都丧命与女鬼之手,立即明白自己已被女鬼盯上,恐怕命不久矣。 几十年来的唯物世界观破碎还是小事,关键问题是,他已经见证了超自然力量的存在,那恐怕只有用超自然的方式,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了。 他想到了道观和寺庙。现如今传承数百年的白云派,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清尘道人严肃道:“此事有叁怪。” 曲诚德心脏一跳。 “女鬼死于心脏病发,按道理说并无太大怨气,无法化为厉鬼。但现在她不但化为厉鬼,还杀死了十数人,足见怨气之深。此为第一怪。” “女鬼死去叁两日,还不到力量最强的时候,怎么能直接杀死活人?即使是我派记载中的大妖,也没有死去两叁天,就能积蓄到如此力量的。此为第二怪。” “女鬼杀人,是伸出一只鬼手。一般的厉鬼,都是使用无形手段杀人,这是最适合鬼的杀人方式。虽然有些大妖,能化无形为有形,但其鬼手必是青白色。你说女鬼之手颜色如常,绝无可能。此为第叁怪。” 曲诚德心中积累的恐惧,随着清尘道人的话而层层压下来,终于压垮了他的一部分心理防线。他试探着道:“对于第一怪,我……唉,我也有隐瞒了道长的地方。” “这两个女犯并不是单纯因为心脏病发而死去的……其实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孙,在审问她们,下手没轻没重,给她们逼得心脏病发了。看在女鬼眼里,就是被逼死了吧?” 清尘沉吟了一会儿,道:“要是果然如你所言,确实有可能化为厉鬼。只是这第二点,仍然无法解释。她们死在监禁所,并不是什么阴气深重的地方,恰恰相反,监禁所是国家机关所在,男子众多,乃是阳气缭绕之地。即使监禁所关押的都是煞气很重的犯人,会强化厉鬼的杀心,但在那种地方,厉鬼要修炼出杀人的功力,只花两叁天,仍然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至少,我派记载里从来没有如此强大的厉鬼。要是真如你所说,她恐怕是我派建派九百年来,遇到的最强的一头厉鬼。” 忽然,曲诚德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对清尘说声抱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是一通不认识的来电,本欲挂掉——就在这时,一只青筋凸起、肤色如常的手,从手机屏幕里慢慢升了起来。 从面前桌子本来不应有人的右手边,响起了一个清凉凛冽的女声。 “最强的一头厉鬼?清尘道长——信女愿闻其详。” 曲诚德大张着嘴,口中发不出一丝声音,恐慌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把手机往前方一抛,自己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连自己跌下了椅子都浑然不觉。 怎么……怎么这鬼还是跑到这里来了! 他脑袋浑浑噩噩,几乎要失去思考能力,一颗心在胸腔里乱撞,血压高得让他血管里几乎要燃烧起来,心脏底部却升起一片冰凉。 他的裤裆颜色迅速深了。 傅今城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着她变成鬼之后失去了嗅觉——看看清尘道长,一张脸被震惊、恶心、厌恶所充斥,肌肉已经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怎么,曲大部长尿裤子了?” 又是一道稍有些低沉的、圆融的女声,带着笑意从桌子左手边响了起来。她们花100点关注度购买了【发声】之后,就可以让自己说出来的话被阳间人听到。这样一来,她们渲染起鬼气森森的氛围就更得劲了。 谈梦天觉得购买【发声】实在是一个明智的决策,扮鬼吓人什么的,单是想想就很有意思,还能挣关注度。噢,她们本来就是鬼,这属于是本色出演。 清尘面无惧色:“原来你们两个都变成了厉鬼!厉鬼不止一头,而是两头!” 曲诚德已经晕倒在地上了。余下的两鬼一人都没有再去关注他。 清尘从袖中取出两张符,双手一推,符纸利剑一般分别往二鬼身上射去。他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封!” 平常无论是什么物质,遇到她们的时候都会直接从她们体内穿过。然而这两张符,不知注入了什么法力,根本没法被她们躲开,直接贴上了那两团灰蓝色雾气的边缘。清尘看两张符定在虚空中,眼中露出喜色,双手翻飞,大概是在结印。 谈梦天用阳间人听不到的声音,问系统道:“【法力抗性】能对抗这张符吗?” “可以。” 傅今城笑道:“那我们就在这儿安心待着吧,也好耗一耗他的法力。” 两鬼没挪地方,看着清尘结完了印,脸色都有些发白,表情却盈满了喜意,看来是对这两道封印极有信心。谈梦天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赶紧把这章印的数据记录下来,以备复制之用。 这是白云派祖师传下来的【九幽十地断魂镇鬼印】,在历史上封印了无数为祸一方的大妖,从无败绩。以清尘如今的道行,使出这【九幽十地断魂镇鬼印】,起码也有白云派祖师六成功力。要是他师父亲自来镇鬼,就有祖师八成功力! 自从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越来越高,超自然力量也就随之被削弱了。尤其是漂亮国建立之后,一百多年来都没有再出现古时的大妖。相应地,道士的法力上限也渐渐降低了。他清尘要是生在祖师的时代,道行不会弱于祖师——他就不信,两个还没过过头七的鬼,能在他手下掀起什么风浪! 从两鬼的角度来看,清尘结完手印的当下,确实是有一股微风似的能量拂过了她们的身体,让灰蓝色的雾气震了一震。 然而也就仅限于震一震了。 那股能量一迎上她们的身体,就遇上了【法力抗性】建筑起的无形防护罩。它扑上防护罩,却完全无法对其造成一点伤害,反而是自身逐渐被侵吞消融,最终能量耗尽,无声湮灭了。 得益于高达260点的【法力抗性】,这一击没对两鬼造成半点伤害。两张符没了后继的法力,从空中飘飘悠悠落在了地上,无火自燃,很快化为一地飞灰。 清尘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 第七章一夜暴富 fúщénɡé.cом “清尘道长,你这个符,好像没什么用啊?” 谈梦天欣赏着清尘难看的脸色,出声笑道。她们两个现在要是想对付清尘的话,除了用那只手,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她们现在虽然法抗高,但除了挨打的时候之外,却根本接触不到活人,更遑论伤害了。 曲诚德此前把他的手机摔到了桌子底下。在清尘看不见的角度,傅今城那只手运起了【伸缩自如】,渐渐拉长了自己,爬过桌子底下,爬过清尘坐着的椅子底下,已经贴上了清尘背后的墙壁。 面对谈梦天的挑衅,清尘并未出声,而是用上了一种特殊的呼吸法,不知道是在恢复法力还是在做施法准备。要是让他恢复过来,大概会用出比【九幽十地断魂镇鬼印】更为强大的镇鬼术法。 但这不重要。 女人手停留在墙壁顶部,稍一蓄力,就一拳打向墙壁。这是一招普通的直拳,没有任何花巧,在【力大无穷】的加持之下,却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在这只拳头面前,墙壁就像泡沫塑料一样,毫无抵抗得被寸寸打碎、压扁。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墙皮掉落、碎砖纷飞,女人手从墙壁里轻易穿了过去,砸开一个大洞。 清尘耳膜嗡嗡响,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墙壁,见状直接呆滞在了原地,呼吸法也中断了。他万分惊讶,嘴巴张开,好半天没有眨眼。 这手显然是鬼叫出来的……sêyúωên.coм(seyuwen.com) 但是它上面没有蕴含一丝鬼气,气息和活人的手臂毫无区别!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所掌握的道家术法对它完全无效! 不不不,他在内心否定了这个判断,一定是两个厉鬼用了什么障眼法,把鬼手变成了常人手的模样。尽管自己不能感受到鬼气,但只要往上面贴符,估计还是会起效的……吧? 女人手并不在意清尘的目光。傅今城从墙洞里收回拳头,晃了两下抖掉了碎石粉尘,立刻又向旁边连续轰出数拳,拳拳都在墙面上开了一个洞。不一会儿,满地都是飞溅的墙皮和碎砖,清尘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他本来就知道两个女人是极强的厉鬼,但仍然有和她们打上一回的信心。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之前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谬。 这两只鬼完全不必迎上他的符法,只要操作着这只手……要是被这种力度的拳头当胸打一拳,会发生什么? 人体可不比墙壁硬吧? 原来之前这两只鬼面对自己的时候,已经留了不少手么? 他摇摇头,把这些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思绪甩出了脑海。注视着那手的动作,清尘猛地意识到,那女人手在墙上开出了一横排大洞,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想砸塌这面墙? 身为这间房子在产权上的主人,清尘是不愿意坐视不管的,那手每出一拳,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里被开了个大洞,往下淅淅沥沥地滴着血。这手每在墙壁上开个洞,就相当于他的钱袋子也被开了洞,叮叮当当往下掉钱。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疼。这种疼不同于被鬼威胁的痛苦,更多地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苦涩。 然而虎视眈眈的两只鬼和力大无穷的女人手却阻拦了他,让他除了心疼地看着墙壁之外什么也不能干,甚至不敢起身阻拦一下。 开什么玩笑,就算他想拦,他敢吗? 他拦得住吗? 那女人手不给他一拳,他就谢天谢地了。 女人手的拆迁动作,已经引来了一大群道观的道士和客人。这面墙后面恰好就是一片广场,适合观光。此时他们围在广场上,对着被频繁开洞的墙壁指指点点。 那手在墙面上开了十几个洞,竟然把那面墙和天花板生生分隔开了,引起外面一片惊叹声。道士们人少,拦不住涌过来看热闹的客人,急得直打转。客人们倒是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女人手每打出一拳,就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叫好声。 清尘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又不敢动,只能忍着焦急把自己按在座位上。 她不知疲倦地继续出拳,“咚咚咚”的巨大轰鸣不绝于耳。清尘不敢动,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终于,墙面摇摇欲坠了。女人手轻轻推了一掌,整面墙轰然倒下,重重向外砸在地面上,掀起一片烟尘。 全场一时寂静。片刻之后,才有人从喉咙里漏出了几声细细的“嘶”。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了数步,但仍然没有放弃这个看热闹的机会。 他们眼尖地捕捉到了这只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长度远远不同于正常人的手,都是震惊不已。反应慢的张着大嘴一愣一愣,反应快的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拍视频拍照片。 两鬼满意地听着脑海里叮叮叮的获得关注度提示,发觉自己的余额重又回到了1000点。在惊呼声、赞叹声和短视频导播声交织而成的一片嘈杂中,她们安坐原地,指挥着那只手开始推另一面墙。 清尘颤颤巍巍地开口:“二位仙姑,有话好好说,推贫道的房子,所为何事呀?” “仙姑?”傅今城充满讽刺地开口,“之前不还说我们是厉鬼吗?推一面墙这十几分钟,我俩大变样了,成了仙人?” 清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是贫道眼拙,认错了二位仙姑的身份。神仙显灵,贫道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将二位呼为厉鬼,实在是见笑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谈梦天凉凉地哼了一声,没有作答。傅今城忽然来了个主意,开口道:“道长,你帮我们把曲诚德拖到广场中央,那台手机也拿上,我们有事要宣布。” 她又吩咐系统:“购买显形能力。” “购买【显形】,消耗500点关注度。” 清尘吃力地拖着曲诚德死猪一样的身体,弯着腰将其拖到了广场中央。外头的游客们自觉地给清尘让出了一条路,随后团团围上去,想看看这住持要做些什么。 不少游客拿着手机,镜头直往清尘手里曲诚德的手机上凑。 那手机的屏幕上,伸出来一只女人的手。 虽然说白云山道观是个着名景点,不过来参观的游客里,有神论者还是不少的。有人感叹着仙女下凡,有人在道观里喊“菩萨显灵”,还有人脸色发白地说着“这是鬼”,竟然没有人依据唯物论对面前的景象提出质疑。 遥想她们在监禁所的时候,观众提出的都是“光线折射假说”“投影技术假说”“境外势力机器人假说”,相比之下还是监禁所的那些假说正常多了,也更加符合两只鬼的观念——尽管那才是错的。 她们已经成为了超自然力量的使用者,却还是在潜意识里拥抱着现代科学。 傅今城要面对着清尘落在桌子上的手机,以便控制那手,目送着谈梦天单独晃晃悠悠地跟上了清尘道人,立定在广场中间。 她放开声音,低沉圆融的嗓音在广场上远远地传播开来,却把附近的人吓了一跳:“大家好,我是太清元君。”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团金色光雾渐渐在空气中显出形来。 “不、不是吧,世界上还真有神仙啊?” “神仙下凡,这是病毒要变异了,要世界末日了?神仙来拯救我们了?” “太清元君!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来道观的游客窸窸窣窣议论起来,有些本来就相信有神论的,更是激动不已地从人群中往前挤。 道士们则是傻眼了,他们虽然法力不如清尘,但总也能看出来这团雾气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只厉鬼!但是看清尘都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他们也只能相互瞪眼,尽力维持着广场上的秩序。 几十台手机被人们举到了头顶上。现在是网络时代,可不比以前了,在哪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立即传遍天南海北,让全球网友在赛博世界齐聚一堂。人们纷纷打开了直播,向全世界播放这一“神仙显灵”的神异事件。 清尘束着双手,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一副任由谈梦天胡说八道的样子。 曲诚德终于醒过来了——他本来就没昏过去,一直倒在地上装死,期盼着两只鬼能放过自己。躺了这么一回儿,他因为僵硬而无法动弹的肌肉也终于恢复了。 谈梦天开口道:“曲诚德!你身为哈斐特州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的部长,本应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最近却和多人合谋杀掉了两个年轻女人,你可知罪?” 广场上一片哗然,议论四起。部长级别的人物,可不是平民百姓随随便便就能够接触到的。这太清元君在白云山显灵,莫不是准备惩治这个部长? ——这也不对啊。老实说,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办过亏心事的部长,恐怕不止曲诚德一个。要是太清元君想要主持正义,怎么不杀到漂亮国首都诺斯沃特区,直捣黑宫,审判白等总统? 毕竟,白等总统的那些破烂事儿,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他干过的烂事,恐怕不比“杀掉两个人”的严重性低。 却听谈梦天悠悠开口:“其中一个女人,生前积德累仁、功行圆满,死后成为了太清元君。” 傅今城暗暗赞叹,她也是真能编啊,把这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看这些观众,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已经完全接受了谈梦天的这一套叙事。 与此同时,她也突然发现脑海中的关注度增加通知频繁了许多,甚至系统都不再是一百一百地通报了,改成了每增加1000点关注度通报一次。 饶是如此,那通报声音也频繁响起。不一会儿,她的总关注度突破了10000点,开始迅速往两万涨,叫她心里甜蜜地盈满了财富增长带来的快乐。 这是,暴富了? -- 第八章何方妖孽? 傅今城大概能猜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游客们围在广场上,已经开了好多个直播了,不时传来直播者的说话声和叫喊声。 关注度忽然增加,大概是因为某个直播间爆火了,这番超自然现象吸引了许多网友的注意。 她心里有点发痒,不由得轻声道:“要是能进直播间看看就好了……” 系统却识别出了她的问题:“宿主可以购买【通用电子账户】,消耗2000点关注度。购买之后,在任何网络平台上,宿主都将拥有一个账户,且可以免除平台方的监管。” 她没明白系统的意思:“免除监管?意思是他们没法禁言我了,还是说他们的后台里根本无法查找到我的账号?” “平台方可以查找到【通用电子账户】,但没有处理【通用电子账户】的权限。” “你这个从代码层面上是怎么实现的?”傅今城兴奋起来,忙追问。 “利用超自然力量实现。”系统语焉不详。 她被浇了一盆冷水,想了想,又问:“是他们一切正常,只是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管理我账户的权限,还是说每当有人想要做出管理我账户的操作时,都会因为不可抗力而失败?” “前者。”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在【灵魂聊天室】里知会了谈梦天一声,就花掉了2000点关注度购买了【通用电子账户】。 谈梦天仍旧待在广场上,信口开河、滔滔不绝,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今下凡来此,就是为了惩治杀害我的真凶,曲诚德就在此列。这话还要从一个多月前讲起……” 【通用电子账户】在脑内系统界面里,显示为一个灰色的人像剪影。傅今城借助【通用电子账户】,登录了直播软件。这和原先在手机上登录app的方式极为不同。 在手机上登录app,是通过手机打开app,然后再登录账户;而使用【通用电子账户】,则是首先打开那个灰色人像剪影,然后默想自己想要登录的app,就能直接在脑内显示出该app的界面,账户则已经登录好了。 傅今城只要想一想,就可以直接进行自己需要做的操作,不得不说,这比拥有手机实体的时候还方便不少。 她首先查看了【通用电子账户】里自己的名称,显示为用户59568765832092。 嗯……出于一种恶趣味,她把名称改为了太清元君。 系统跳出来一条提示:“宿主更改用户名称时,全平台名称都会相应改变。” 每个平台都一样?那岂不是透明上网?傅今城想了想,发现透明上网对现在的自己也没什么坏处——都变成鬼了,还能有什么更坏的处境呢? 而她的【法力抗性】又已经拉满了。起码在这白云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更接近“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傅今城登入了直播软件,发现首页上就挂着“白云山道观发现了真鬼!原来鬼是存在的!”这个直播间,人气相当高,她也点了进去,看了一会儿直播。 “一个月前,哈斐特州地下室女子的事情引起了众人关注。我和朋友结伴去了哈斐特州,为那名女子举牌抗议,没想到却被抓进了州立监禁所。” 直播间里弹幕快得让她看不过来。 “我去!她就是那个被抓进监禁所的小姐姐?” “hkd?lkd?” “她们两个居然被毒死了?” “来这里跟部长报仇,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吧?” 傅今城扫了一眼弹幕,又把视线投回了那团金色光雾身上。 这时,系统的电子女声忽然响了起来:“叮!发布任务:【十年磨一键】!” “任务要求:骟掉十个在弹幕中大放厥词的网友!” “任务进度:0/10。” “任务奖励:5000点关注度。” 谈梦天听到电子女声,不由怔了怔,又整理了思路,才道:“在监禁所,我和朋友就被分开了。监警审问了我好多次,用学业和前途逼迫我签署了封口协议。他们警告我,要是不闭嘴,就把我以挑衅滋事罪抓进牢里。到那时候,我会被学校开除,背上前科,前途尽毁。” 这些内容反而不出直播间观众所料。他们发了一些辱骂漂亮国司法体系不公的内容,情绪激烈,却显出了放弃抵抗的绝望意味。 “最后,我被一名监警毒杀了,他的名字叫做曲立昌。我朋友则是被一名叫曲立峰的监警毒杀。我成仙之后,逼问那两名监警,他们供出了监禁所所长,曲新平。曲新平又供出了曲诚德。”从那团金色光雾里,继续发出了声音。 曲诚德已经躺在地上,已是面无人色。 “毒杀?趁热!” “都姓曲?这哈斐特州是曲家开的?” “这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啊!” “她们去哈斐特州,居然送了命,要不是这个小姐姐成了仙,这世上还有公平正义吗?” 傅今城正在和系统激烈讨论,什么样的功能可以让她追查到网友,一鬼一系统互相呛了几句,还没个结果。 谈梦天没接上【通用电子账户】,自然是毫无觉察。她屏蔽了这边的对话,继续说:“曲诚德!我早就知道,你还有两个同谋!你现在立刻把他们供出来,当着众位游客的面!” 不得不说,从观众的角度看,谈梦天还真有些所谓世外仙人的风范,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把曲诚德逼得又是磕头求饶、又是痛哭喊叫,马上供出了自己和州长曲诚奇、副州长曲诚万共谋杀害她俩的事。 直播间正一片哗然,系统提示道:【检测到平台方意图封禁该直播间,宿主是否花费100点关注度,保护该直播间?】 傅今城立马给出了关注度,生怕给得不够快。 不说自己终于能让平台方在公司里大眼瞪小眼,单说谈梦天讯问曲诚德时有条不紊、思路清晰的英姿,就值得她花上100点关注度。 “何方妖孽?速速现形!” 就在她操作的时候,耳边惊雷般炸起一道厉喝。声音苍老,中气十足,属于一个老年男人。 在他喊出这句话之前,一张黄纸符箓就注满了法力,从他手中急飞而出。看那符箓的方向,其目标并不是人群簇拥的谈梦天,而是待在塌了一半的房子里的傅今城! 她还得待在清尘手机前面控制另一边的手,因此权衡之后,没有移动,而是硬吃了这一张符。 傅今城本以为【法力抗性】能替她挡掉这一击,没想到那防护层在她身上微微流动了一下,随即平静了下来,再无声息。 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法力抗性】为什么没有发挥作用? 符箓贴在她身上,一股法力瞬间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也不知道一只鬼是怎么生出四肢百骸的——她只觉得细密的热流在身周流淌,不疼不痒,然后融化进了自己的身体。 谈梦天的喊叫也在【灵魂聊天室】里炸响了:“你显形了!你变成了你活着时候的样子——不对!你变成了一个女鬼!” 自己本来就是女鬼啊?傅今城还有些茫然,一看自己现在的形貌,她也明白过来了。 “就是那种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女鬼!”与此同时,谈梦天也急忙解释道,她又激动不已地问系统:“系统!为什么刚刚【法力抗性】没有起作用?” “【法力抗性】只能抵抗法力对宿主造成的伤害,而不能取消宿主得到的中性效果。” “这明明是负面效果!”谈梦天急得大喊,和系统机械平板的声音在那里对骂。 傅今城冷静了下来,注视着面前走来的一名老男人。 对方年约八九十岁须发皆白,长眉飘飘,一张脸刻满了皱纹,面色却红润丰美。他背着手,慢慢踱步而来。 看来,先前那张符就是他所发出来的,效果大概是让自己现出身形。然而不知道这个老骟货在那张符上施了什么法,自己就算显形,外貌也应该是灰蓝色雾气、生前的二十来岁女性模样或者毒发身亡时的样子,绝不会是现在这种七窍流血的模样。 毕竟,自己何时留过长发?现在这个女鬼形象,头发长过了臀部,都快披到膝盖上了。 老骟货应该是让自己幻化出了某种“他理想中的女鬼形象”,和自己本人的形象,却是毫不相关。 老男人开口了:妖孽!你原是一孤魂野鬼,竟敢在我道家圣地装成什么仙人下凡,大放厥词!今日,就让我冲玄来收了你! 他又转过头去教训清尘:“你连两个头七也没过的女鬼都收不了!这些年,道法都修行到狗肚子里去了?” 清尘低眉顺眼不答话,心里却暗喜。自己收不掉这两只女鬼,正好让师父出马。他就不信,连师父也对付不了区区两只头七都没过的鬼魂! 谈梦天和系统对骂一番,终于找出了一个办法,来对抗冲玄的障眼法:“购买【驱散】。” “购买【驱散】,消耗3000点关注度。” 这些和法术相关的功能和属性,不知怎么,都贵得离谱…… 好在这段时间她俩的关注度一直在飞涨,刚刚已经突破了两万点,付个【驱散】的账算是小意思。 谈梦天买下【驱散】,还没来得及使用。她抬头一看,就见冲玄道人双手翻飞,长眉和道袍无风自动,颇有高人风范。谁都能看出来,他正在酝酿一个杀伤力巨大的道法! 周围的观众早在之前傅今城现形时,就已经不约而同地躲远了,聚在广场后方对着这里指指点点,竟然仍旧没有放弃看热闹的心思。那些直播的观众,照样举起手机拍摄,两鬼脑海里的“叮叮叮”关注度进账声时不时就响起来,看来是直播间人气颇高。 冲玄道人施完了法,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箓。那张符接受了法力的灌注,表面似乎泛起了一闪一闪的金光,接着就对着前方的女鬼飞了出去—— 傅今城吃了这一记,毫无反应,仍是那副七窍流血的样子,身影甚至没有变淡一点。 冲玄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片刻后,她的身形才开始渐渐消散。冲玄舒了一口气,就说嘛,那一张符不可能什么作用都起不了……看来是这女鬼硬抗了一阵,终于挡不过自己的法力。 -- 第九章震惊!哈斐特州办事效率极大提高! 以冲玄的阅历,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两只鬼生前不过是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女人,死因是毒杀,既然成了厉鬼,大概不是自杀或误服,而是被人下了毒。 要是单单用显形符,恐怕只会显示出两个脸色如常的女人虚影,那可就不像鬼了。万一让她们说出什么自己的死亡经历之类的,更是会引发游客们的同情,叫他这个驱鬼人不好做。这是其一。 其二是,冲玄刚刚接到了故交、同时也是哈斐特州州长曲诚奇的电话,要求自己把两只女鬼除掉。就算不考虑曲诚奇老友的身份,州长有命,冲玄也总得尽心尽力地给他办好。 因此,冲玄在显形符上附加了一些小法术,在傅今城身上构造出了一个凄惨女鬼的模样。 其实傅今城和谈梦天,并不打算依靠年轻女子的形象引发众人的同情。 即使能得到一时的同情,也没法得到一世的同情。总有一天,她们会把全天下的男人都骟了——到那时候,世上还同情她们的人,会超过100个吗? 现在,这个改变傅今城面貌的小法术在【驱散】之下,已经完全崩溃了。 从女鬼逐渐崩散的形象里,升起了一团灰蓝色的虚影——那才是傅今城真正的本体。 谈梦天见状,又【驱散】了一次,这回,连她身上显形的效果都没了。 那团灰蓝色虚影渐渐消融在了空气里,而本来一直软软垂在手机上面的那只女人手,电光一样迅速地冲向了冲玄道人! 在她手里,似乎还攥着一道银色影子……? 本来这只手里,应该是空无一物的吧? 那影子是什么? 众人还没从好奇探究里回过神来,就听得八九十岁的冲玄道人发出了一声惨叫,直冲云霄,极为渗人。 他们再仔细一看,冲玄倒在地上,两腿之间汨汨流着鲜血。横跨广场、数十米长的女人手扬了扬菜刀,慢条斯理地从空中收了回去,情形比冲玄的叫声还要渗人。 游客们热闹也不看了,直播也不播了,哗啦一下作鸟兽散,往广场反方向撒开腿狂奔,四散奔逃。 傅今城关掉了脑海中的直播软件,并未作声,而是接着将手伸向了清尘和曲诚德。 发动了两次【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之后,他们的生殖器也光荣地离开了他们的身体。 “叮!完成【白云派】支线任务,获得10000点关注度。” 两人捂着下体蜷在地上惨叫,却见到那只手并未停下,而是举着菜刀又一次逼近了曲诚德。 在曲诚德惊恐的双眼之中,银光闪闪的菜刀越放越大,终于避过了他的几次翻滚,触到了他的脖子。切开人体的一瞬间,鲜血喷溅,把整条手臂都染得血红。一股股血柱从女人手臂上蜿蜒流下,滴落在地面,积累出一个个暗红色的血泊。 “任务进度:4/6。” 系统提示适时地响起。 傅今城现在也杀掉了不少人了,杀人所带来的、对她灵魂的震动渐渐变得很淡。她没再停留,直接打开搜索框,输入了曲诚奇和曲诚万的名字。 谈梦天早已关闭了【显形】,飘到了她身边。道士们应该是能够“看见”,或者说感受到她们的位置的,但没有一个人再冲上来要除鬼。他们就像不知道这里有两只鬼一样,默契地打急救电话、打911、给清尘和冲玄的家里人打电话,没有一个人对两只鬼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两只鬼提起速度,冲下了山,余下的道士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于两鬼来说,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 来了白云山一趟,杀掉了曲诚德、骟了两个道士、关于她们的直播间曝光度大大提升,她们因此进账数万关注度,除掉仇人的任务也终于达到了4/6的进度。 “查看属性面板。” 完成世界:0 目前状态:鬼 法力体量:100 法力抗性:260 攻击法力:0 诅咒法力:0 自身功能:【灵魂聊天室】【夜视】【搜索】【发声】【通用电子账户】【驱散】 关注度:32700 已有介质:屏幕、地砖 已为手兑换的功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伸缩自如】【自由电阻】 复制能量:1530点 “复制能量都1530点了啊……”谈梦天沉思着,“要不我们复制个东西?我之前记下了监警手里步枪的数据和【九幽十地断魂镇鬼印】的数据。” “复制个手机怎么样?”傅今城提议道,“步枪和镇鬼印暂时没什么用,要是有一台手机,我们就能足不出户地骟人了。” “如果复制一台旧手机,不太好吧?登录的都是别人的账号。”对方回答了,又问,“系统!如果复制一台新手机,是不是就能在新手机上登录【通用电子账户】?要是复制了旧手机,我们能碰到它吗?” “如果使用新手机,可以登录【通用电子账户】,并且通过大脑控制操作该手机;如果复制一台旧手机,需要先购买【实体化】功能,才能接触手机,并登录【通用电子账户】。” 两鬼听了这话,从地图上找出了一家手机店,进去晃了一圈,就得到了新手机的数据。 一台手机是1000点复制能量,现在看来,倒是可以承受的。 毕竟还有一个“骟掉十个在弹幕中大放厥词的网友”的任务在那里挂着,而当时情况紧急,她们根本来不及连接上网友使用的设备屏幕。想来想去,两鬼觉得现在也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在公开场合惹是生非,引起路人围观,进而得到一个“充满了大放厥词网友的直播间”;二是自己开个直播,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直接获得一群大放厥词的网友。 两个办法的共同困难之处在于,要通过一条匿名弹幕连接上网友家里的设备,实在是难如登天——如果使用科学技术手段的话。 系统,给她们提供了一条捷径。 “购买【开盒】,消耗50000点关注度。” “购买以后,所有网友在您眼里都是实名上网。还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买到就是实惠,快来抢购吧!” 一遇到这种很贵的物品,系统推销得也格外热忱。平时她卖东西,可是只报个价格,别的什么也不提的。 “买不起。”谈梦天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系统熄了火。 两鬼第一天大闹了监禁所,第二天杀掉了曲新平,今天大闹白云山,报仇雪恨的5天任务时限才过去了48小时。她们拥有【搜索】功能,要是现在去把曲诚奇、曲诚万杀掉,就能进账10000点关注度了。 要是她们找个场面比较大的地方,骟了那两个人,关注度应该就能到达5万。到时候缩紧腰带,也不是买不起【开盒】。 州长和副州长……应该在什么时候出现呢?她们打开搜索框,发现这两人的位置竟然是一样的,而且相当地出乎她们的意料。 他们在哈斐特州监禁所,老地方。 两鬼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处所,将手机复制了出来,登录了【通用电子账户】,开始查新闻。 情况相当地出人意表,监禁所原先的副所长暂代所长,是个姓张的老男人;自从这天上午曲诚德在大庭广众之下供出曲诚奇、曲诚万的名字之后,这两人就被火速拘捕,关进了监禁所。其丝滑程度,堪比两个鬼自己被抓进监禁所的经历。 ……她们还以为哈斐特州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等到舆情滔天、民怨沸腾,再象征性地把州长和副州长抓起来呢。 抓得这么快,事有蹊跷啊。 不过,不管多蹊跷,她们总得在5天结束之前杀掉曲诚奇和曲诚万。即使监禁所现在是龙潭虎穴,恐怕也得闯一闯了。 况且,有系统的加持,这天底下有哪里是她们闯不得的? * 哈斐特州监禁所。 对于鬼杀人事件,哈斐特州认为其与地下室女子事件有重大关联,将其归入联合调查组的调查范围。组长曲诚满领导着新加入的刑侦专家焦浩南、崔飞杰、龚永义、段雅娴(女)参与调查。现在,调查组进驻监禁所,正在听取曲诚奇、曲诚万的证词。 “我们推断,鬼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你们二位。”焦浩南道。 在他面前的,正是曲诚奇和曲诚万。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对行动的束缚,仍然满面油光、脸色红润,也并没有穿囚服,还穿着正装。看来,所谓的拘捕只是把他们转移到监禁所的借口。 只不过,在他们的眉宇之间,总是挂着深深的担忧和恐惧。这也是正常的——他们作威作福了半辈子,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正处于死亡的阴影之下,而且威胁还是来自于超自然力量,谁不害怕呢。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曲诚奇撂下这句话。 “二位已经看过今天那两只鬼大闹白云山的视频了吧?在视频里,冲玄道人对两只鬼使了一张符,明显对她们产生了效果。”曲诚满开口道。 “我们认为,或许道士、僧侣这一类人,有办法对付那两只鬼。不过,我们也和那两名道长在医院谈过,那两只鬼不知为何,防御能量很强,一般的道士、僧人,未必能打得过她们。” “所以,我们专门同漂亮国超自然力量研讨办公室开了个会,得出了现如今全球最强法师的名单。” “能力超过冲玄道人的,大约有十五位!其中七位是漂亮国本国人,都表示对这两个鬼很感兴趣,有叁位已经到达了监禁所。其余八位外国大师,也有不少回信表示他们一定鼎力相助。届时,诸位大师联手之下,恐怕没有哪个鬼魂能逃得过去!” “等那两只鬼被杀,我们自然就高枕无忧了。” -- 第十章公允妥当傅今城无可指摘谈梦天 “系统,那是什么?” 两鬼漂浮在通往哈斐特州监禁所的道路上,望着天边那组灰色外墙、充满压迫感的建筑物,问道。 尽管她们看不到,但从监禁所周围传出了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就如同有某种怪物张开了黑幽幽的大口,正准备一口吞掉她们一般。她们的灵魂如临深渊,不自觉地想要避开监禁所,不愿被吞噬进那里的一团黑暗。 就连傅今城【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的远程感知,现在也失效了。她能让手从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某个电视屏幕里伸出来,却感觉不到几百米外的监禁所里有任何的屏幕和地砖。 “宿主可以选择消耗3000点关注度购买【鉴定】功能,系统将会提供解答。” 她们现在不缺关注度,大手一挥就买了下来。系统答道:“在监禁所周围,存在一套阵法,由叁人共同布置,名称不详,其形式接近于【慈航阵】,稍有改动。【慈航阵】功能是超度接触阵法的鬼魂。该阵法略作改动,功能是诛杀接触阵法的鬼魂。” “超度……?”谈梦天出了声,“被超度了会怎样?被诛杀了又会怎样?” “宿主会从世界上永远消失,但由于宿主尚在新手保护期,本系统会保证宿主存留最后一丝魂魄。被超度相当于临终关怀,被诛杀相当于酷刑致死。” 闻言,两鬼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身体中央升起。 从系统的答复来看,大概【慈航阵】是一个流传了很久的着名阵法,本来用途是超度鬼魂。而布置下这个阵法的人对其做了一些改动,以至于变成了诛杀鬼魂的阵法。两者产生的结局是一样的,都能除掉她们,这人却存心要她们死时多受些苦——也不知道应该说他是心狠手辣,还是心理变态。 两鬼自认为到现在为止,她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公允妥当、无可指摘的。 男人,无论活成什么样子,总是要骟了的,要是能杀掉,当然更好。自然,世上有很多女人也把自己活成了男人的样子——但她们还没有对一个女人出过手。 骟几个男人,杀几个男人,能妨害什么事呢?除掉了这些踩在她人尸骨上、靠吸血过活的蛆虫,蓝星只会变得更美好。 要是有真、正、的、道德模范,恐怕也就是傅今城、谈梦天这个样子了吧。 这些男人不但不肯乖乖地死,还要报复她们,要折磨她们,实在是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良久,傅今城才开口:“这个改动阵法的人,还挺毒辣的。他现在就在监禁所里吧?” 系统没有回答。她换了个问题:“我们购买哪些属性,可以破解这个阵法?” “宿主可以购买【攻击法力】。由于宿主完后了【白云派】支线任务,本系统将为您提供关于鬼的四维属性的解说。” “【法力体量】,宿主目前拥有100点,是宿主自身的质量,可以类比于人类的血肉。不同的是,鬼只要残存一点【法力体量】,就有恢复的机会。本系统已经为宿主安排了生命保护,能够确保宿主在新手保护期,也就是第一个世界内,不会因【法力体量】告罄而彻底死亡。” “【法力抗性】,宿主目前拥有260点,用途是抵挡她人的攻击。” “【攻击法力】,宿主目前拥有0点,用途是提高宿主的攻击力。” “【诅咒法力】,宿主目前拥有0点,用途是吸收其她生物的能量,转化为宿主自身的能量。在本系统中,转化得到的能量体现为【法力体量】。” “宿主如果想要破解阵法,推荐购买820点【攻击法力】,价格为8200关注度。” 两鬼有些为这一大堆信息而晕眩,听到了8200点关注度的昂贵价格,又对视了一眼。 好贵……要是真的买下来,就只剩两万多的关注度了。 “我们先不买……”谈梦天犹豫着说,“能布置出攻击力这么强大的阵法的人,现在恐怕就在监禁所里吧?就算我们破解了阵法,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要是不把四维属性点高了就冲上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确实。” “可惜【搜索】功能没法让我们知道监禁所里都有哪些人。要是知己知彼——”她继续说,忽然顿了一下,声气里带了些希冀,“要不我们试试上网搜一下着名的道士、僧人的名字,然后填进搜索框?以冲玄的法力,已经是白云派的代表人物。监禁所里的法师能布置出这么强大的阵法,绝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两鬼取出了手机,开始在各种搜索引擎上查找高僧大德的姓名和法号,再一个一个地填进搜索框里查找。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些道士僧人,大部分却都不在他们应该待的地方。 譬如说,海外的法师有不少飘在大洋上,恐怕是正坐着飞机;漂亮国的法师也不在他们的居住地待着,而是纷纷接近了哈斐特州;更是有两名高僧,已经出现在了哈斐特州监禁所。 “叮!发布任务:【无往不利】!” “任务要求:打败以下20名法师!” “任务进度:1/20。” “任务奖励:介质天空。” 系统忽然响起的电子声立刻抓住了她们的注意力。它给出了一串长长的名单,附有这些大师的姓名、流派、大致的法力和历史战绩。说来也好笑,冲玄道人就在这份名单上排第十六名。 两人对视一眼,想法尽在不言中:即使系统没有要求,她们也会骟了这些大师的——女的除外。 她们把几个没见过的大师名字输入搜索框一看,果然也都在往漂亮国、往哈斐特州来。不但如此,还有一名之前被她们漏掉的大师,已经在监禁所里了。 介质天空嘛,自然是让傅今城那只手多获得一个介质。屏幕和地砖这两个介质,所受的限制都太大了,天空却是一个无论人到了何处都逃不开的东西,作为一个介质来说,简直是无可挑剔。 看来这些法师,她们是不得不面对了。 “哈斐特州监禁所至少有叁名高僧,还可能有不少法力低一些的法师。”傅今城说着,不自觉把声音放低了,即使她心里非常清楚,只有谈梦天和系统能听到她的说话声,“看这些法师的样子,恐怕都在往这儿来吧?” 谈梦天断然道:“我们没时间了。要是让这些人汇合,即使我们有关注度,恐怕也没有一战之力。为今之计,只有先解决了这叁名高僧,再各个击破!” “系统!”她高声道,“把【法力抗性】、【攻击法力】和【诅咒法力】通通加到1000点!” 在这一瞬间,她们就察觉到全身都被注入了一股股清凉的能量。这种冷和作为人类时感受到的冷不一样。对鬼来说,这种力度的寒冷差不多就相当于人类的太阳浴。 能量化散在她们的身体里,增强了她们的力量,抚平了她们紧绷的灵魂,简直就像是做了一个全身按摩。 只是下一秒,看着退回到2000多点的余额,她们不由无奈叹了口气。 但不管怎么说,力量提升了,确实是相当舒爽和快乐。 “……但是我们的【法力体量】还是很低。”傅今城开口,打断了这一瞬间默默无言的奇妙气氛。 “这个啊,我早就想好了,”对方迅速回答,看来是胸有成竹,“我们的【诅咒法力】不是可以吸收生物的能量吗?我看这些荒地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我们试试【诅咒法力】的威力?” 说罢,她就飘下了马路,把自己贴在了路旁半死不活的草坪上。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哈斐特州气候还算温和,城市里草本植物长得不错。这一块地方是市郊,已经荒了很多年了。远处草木萧疏,发白的盐碱地上只有一团团灰绿色的杂草,几乎见不到一株灌木。近处种了草坪,长势很差,大都垂着发黄的叶子,看不出什么要蓬勃生长的意思。 只是在谈梦天贴上去之后,这个地方的草木就更是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以那团灰蓝色影子为圆心,诅咒的气息一圈圈地往外扩散开去,蚕食了它接触到的每株植物的生命力,让它们干枯发黑。 过了一两分钟,谈梦天抽开了身。她仅仅只是发动了这么一小会儿【诅咒法力】,枯萎的波纹就已经传播了几十米,扩散到了远处的盐碱地上,让那里的灰绿色丛生杂草也一团一团地枯死。 【法力体量】达到了120点。 “我有点……心情复杂,”傅今城的声音哑了一些,“我杀人的时候只是有些感叹,但现在我愧疚起来了。” “下个月就又长出来了,春风吹又生。”谈梦天叹了口气,有些不大满意地道,“提取这20点【法力体量】,方圆几十米都成了赤地。要达到1000点,恐怕要把州监禁所边上的植物都吸干了。” 傅今城没有立刻答话。即使是从功利角度来看,这些杂草在这儿,起码对环境产生了贡献。雄性人类存在于监禁所里,却没有任何正面的作用,既然她每骟一个人,都能产生不少关注度,为什么不用清理垃圾的方式获得关注度,进而购买【法力体量】呢?这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与之相比,靠诅咒构成了自然环境的草木过活,就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 她提议:“其实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去闯监禁所,完全是如入无人之境了。干脆别管【法力体量】,直接冲上去,然后诅咒活人,这个主意怎么样?” -- 第十一章破阵 “我们现在缺关注度,对不对?” “我们大闹白云山,获得了巨量的关注度,对不对?” “那我们冲进去,破阵法,擒大师,审问曲诚奇、曲诚万,叫他们把毒杀我们的事情和地下室女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全网直播,我们就能获得更大量的关注度,对不对?” 从【灵魂聊天室】里,谈梦天传达出了赞同和肯定的情绪。 “那还等什么?干啊!” 两鬼一拍即合,提起速度一溜烟冲到了阵法跟前。在道路上看,监禁所乌沉沉地压在地平线上,似乎挺远,但对于鬼的速度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眨眼之间,她们就停在了阵法之前。 这套阵法是使用某种东西的灰烬绘制,灰烬里掺杂了金粉,在监禁所周围的地面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圈住了监禁所。这时已是黄昏时分,金粉上跳动着鲜丽的光点。这一道烟黑色、闪烁着几点金光的线,就落在两只鬼前面。 她们并不能看到阵法具体的模样,但出于鬼的直觉——这种直觉在她们强化了属性之后变得更加灵敏、更加强烈,几乎近于她们的本能,她们能感受到一个巨大的、发着灿烂白光的半球形罩子罩住了整个监禁所,光是用灵魂感受那道白光,就给她们带来了些许不适感。 阳气很重,相当阳刚,傅今城不喜欢。要是她的【法力抗性】还只有260的话,一定会被这个阵法灼伤——但现在她的【法力抗性】是1000点,阵法伤不得她,和她互相怀着恶意,静默无声地对视着。 系统在这时候还是挺有用的,已经登上各大直播平台,为她们开好了直播,摄像头就采用谈梦天的视线,标题是“探秘哈斐特州监禁所,采访前州长、前副州长”,相当地平淡无奇、朴实无华,但由于话题劲爆,也吸引来了零星几个观众。 “大师们来了。”傅今城轻声道,话音像风一样飘散在空气中。 “不错!我们来了!”浑厚的声音自前方传出,她定睛一看,叁名男子一齐上前,发话者是中间那名中年男子。 男子显然是个和尚,脑门锃亮,身披袈裟,手上盘着一串佛珠。在这个主要讲科学的世界里,一般来说,法师们的法力是随年龄而增长的,这名男子以四五十岁的年龄,能站在左右满脸皱纹的两个老男人之间,显然是有些本事。 左边那男人大约是个道士,形容干瘦,白发苍苍,一身藏青色长袍,半眯着眼。右边那男人是个和尚,头顶光亮,体型肥大,满头满脸老人斑,胸前垂了一串佛珠。 鬼的本能嗅觉告诉她们,叁个看起来都很不好惹。尤其是那两串佛珠,散发着一种令她们尤为厌恶的恶心气息。 但她们自己强化满了【法力抗性】、【诅咒法力】和【攻击法力】之后,比这几个人,只强不弱! 傅今城显了形。谈梦天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充当摄像头,那叁个男法师自然能看出她们两鬼战力水平差不多,但倒也没对她投以关注。 一个青年女子的虚影,从空中渐渐显现了出来。她留着寸头,身穿一件黑色羽绒服,那是她生前的样子。 几天以前她还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女青年——尽管她拥有着绝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为一个陌生女人赴汤蹈火的勇气。现在,她作为一只鬼,习惯性地浮在半空中,双脚不再接触地面了。 她居高临下,神情平静地陈述:“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杀曲诚奇、曲诚万。他们指使人毒杀了我们。” 叁名大师没答话。 从监禁所一栋楼上的喇叭里,传出了一个中老年男子的回答:“你好,我是哈斐特州地下室女子事件联合调查组组长。我想告诉你,他们究竟有没有毒杀你,法律会给出公平的答案。如果他们没杀你,你自然不能杀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杀了你,那也要由法律给出公平公正的裁决。正义要由法律来给予,并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男人……又是男人。她不想听到男人的声音。 不缺这么一会儿。这说话人迟早会死在她手上的。 傅今城没答话,自顾自道:“当然,也不只是为了杀掉他们,也是为了查出地下室女子那件事的真相。” “地下室女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再赘述。” “我不相信哈斐特州的结论。” “正是因为我不相信这个结论,我才会来哈斐特州,然后死在这里。” 喇叭里的声音有些波动,似乎不大耐烦:“我们是给她做了DNA的,DNA结果已经确定了,她就是克劳德州的那名被拐妇女,没有什么别的阴谋。” 对话进行到这儿,已经把她们双方的身份揭露得明白无疑。双方都是热点事件的一线当事人,不过几分钟,这几个直播间正在直播人鬼对线的消息在网络上不胫而走,立即吸引来了大量的观众。 弹幕上滚动过一片片“前排吃瓜”“?!”“世界上真有鬼啊??”,傅今城干脆利落地屏蔽掉了,谈梦天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傅今城好像到这时才发现曲诚满似的,故作惊奇道:“联合调查组组长——噢,你叫曲诚满,你和他们是一家的啊。你查出的真相,谁信啊?” 直播间里的网友笑成一团,纷纷附和。有说“笑死我了说出了我的心声”的,有说“我不信!”的,当然还有破口大骂“境外势力抹黑漂亮国政府”的。谈梦天一边看一边乐,一边打开了搜索框,输入了曲诚满的名字。 这个曲诚满竟然跑到州政府去了,不在监禁所里。她还以为这人会亲自迎阵——没想到就隔空举个喇叭在那儿说废话啊。 傅今城听谈梦天说了这事,眉毛一挑,语气也扬起来了:“你不在监禁所?!你挺怕死。”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声量温温柔柔地放低放缓了:“不要紧,等我把你的脑袋切下来,你就不会再怕死了。” 此时,弹幕里也有不少网友发表了对刚刚对话的评价: “小姐姐好刚!” “这女的站姿像lkd” “官方都已经给出了关于这个事件的通报了,有些人还在那里叫嚣什么呢,做了鬼都非得给官方泼脏水是吗?是活着的时候吃境外势力的狗粮吃太多了,死了也这么敬业抹黑我鹰?” “她五官都很端正,皮肤也好,化了妆一定是大美人,英年早逝太可惜了~” “如何评价还没开打就放狠话” “这段话讲得好有气势!爱了!” 谈梦天看了半天,只恨没有五万关注度买【开盒】。 傅今城语气一转,回到了先前那种平静无波的态度:“几位大师在这里布了个阵法。正巧,我对阵法有些心得,就来破破这个阵法试试。” 中间男子不屑道:“你一个头七也没过的女娃,着实不识抬举。这个阵法合我叁人之力,就凭你,要破阵?你活着的时候,研习过哪怕一星半点的佛家典籍吗?死了叁天就大放厥词,你这样的鬼,我见得多了!” 右边老男人帮腔:“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看你动不动得了这个阵法!” 左边老男人劝道:“你们又是何必呢?乖乖地去投胎了,不至于闹成这样。像这种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不好吗?你们要是现在赶紧去投胎,那你闹出来的这些事我们也追究不了,你又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来这儿向前州长动手呢?” 傅今城冷哼一声。 她抬起右臂,灌注了全部的【攻击法力】,向前轰出一记直拳。毫无花巧的拳头一接触到那层无形的阵法罩子,登时燃起了火焰般的白光,从谈梦天的角度,只看到罩子上爆开越发盛大的白光,几乎把傅今城淡淡的虚影都照不见了。 周围的风势猛地强烈了起来,向罩子顶端席卷而去。谈梦天的直觉告诉她,罩子上正泛起一圈圈波纹,它快要坚持不住了—— 天地俱静。 火焰般的强烈白光熄灭了。在鬼魂的感觉里,阵法罩子轰然倒塌,碎成一片一片,融化在了空气中。 地面上那条掺杂了金粉的灰烬线从傅今城面前开始无火自燃,透明的火焰跳跃着烧向两边,烧尽了金粉和灰烬。而底下的杂草和土地,没有留下一丝被灼烧过的痕迹,每一片草叶子都像原先那样青翠欲滴。 傅今城收回了拳头。 叁个老男人脸上凝固着不敢置信的表情。中间那个中年和尚大张着嘴,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之极。 她陈述道:“这就是我的破阵之法。认输吧。” “她的破阵之法就是直拳???” “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高逼格的神魔大战,结果就这?就这?就这?” “中间那个男的会不会下巴脱臼啊?” “这女的不能娶,力气太大” “她真的好帅好刚好有魅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超市我——” “我趣,,” “这个直播间怎么还没被封?不科学吧?” “世界上都有鬼了还讲什么科学” 谈梦天看着弹幕,预料到自己和【开盒】一定会很有缘分。【开盒】和她,她和【开盒】,自古以来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右边那名老和尚犹豫了一下,道:“我技不如人,即使拼尽全力,也拦不下你。我认输了。” 中间那个中年和尚附和道:“认输,我认输。”左边老道士连忙跟风认输。 叁人一同侧身退后,为两鬼让出了一条路。 傅今城露出了直播开始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没有听到任务进度达到4/20的系统提示。 -- 第十二章大光明 fúщénɡé.cом 叁名大师已经认输了,但是系统却没有认同“自己已经打败了他们”—— 傅今城想,要么是系统对“打败”的判定非常严格,要么是他们只是假意认输。 她还没往下深想一秒,灵魂就骤然捕捉到有什么东西,正以极高速度在往自己这边冲过来。不、不是一个,从眼前的大楼里,从每一个黑洞洞的窗口里,都飞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向她们射过来!声声巨响此起彼伏,叫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枪声,只是不敢确认! 那东西极小,速度也极快,还隐隐带着一股淡淡的令鬼生厌的气息,看来是有伤害鬼的功效! 那东西击打在傅今城身上,所含法力并不多,倏忽便被【法力抗性】挡了回去,没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它的法力耗尽之后,就穿过她的身体继续飞出,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身后松软的冬季草地上。 她扭头看了一眼,任由其余的小东西暴雨般纷纷落在自己身上,激起【法力抗性】束束白光。身后草地上,是越来越多的铜色弹壳。【鉴定】没告诉她任何信息,只说这是普通弹壳。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回过头靠直觉锁定了一个正往自己飞来的目标——要知道这种高速运动中的目标是很难锁定的——发动了【鉴定】,结果也立即投放进了她脑海里,那是【含有镇鬼符咒粉的子弹】,单体攻击法力约在50点。 正合她的猜测。叁名大师在监禁所待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说他们只做下了阵法这一个布置,未免有些勉强了。看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布置,单是外有阵法弹雨,里面只怕更是刀山火海、步步危机。这时她忽地明白过来,原来叁名大师认输退后,是为了免得挡住狙击手的视线!Ⓢêyúωên.ⓒoℳ(seyuwen.com) 这时的直播间里,更是起了新一轮沸腾的议论: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居然是枪啊啊啊啊啊啊!!!!” “我去这是能公开播放的吗” “没人来封禁直播间吗?哦,鬼的直播间啊,那没事了。” “管你牛鬼蛇神,通通要葬身在我世界第一军事强国的铁拳之下!” “我骟我骟我骟我骟我骟居然是枪啊啊啊啊啊啊!!!!” “小姐姐不要啊——” “有我大鹰军队来对付这两个女鬼,看来是绰绰有余了! “真恶心……为了把地下室女子的事情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脸也不要了,不但把她们拘留了毒杀了,还出动热武器攻击她们!” “到底能有什么黑幕在里面,让他们如此不惜代价啊?我就搞不明白了!” 那些子弹并不能让两鬼移动分毫,谈梦天只是一开始有些慌乱,几秒后也就定下了心神,刷了会儿弹幕,心中对【开盒】的渴望熊熊燃烧。要是这渴望能变成实质的火焰,估计足以夷平一整座监禁所大楼。 漫天爆响、枪林弹雨确实是很刺激啦。傅今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死后获得这一向往已久的全新体验,只是…… 她和谈梦天,现在也原地不动地挨了好一阵枪子儿了。 除了身上断断续续爆起一点儿【法力抗性】的白光,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啊……? “你们的子弹很弱诶,”她礼貌友好地开口,“是阳痿了吗?” 直播间里静了一静,随后被感叹号和破防言辞刷屏了。 双方撕破脸到这个地步,没等对方回答,她就启用了【诅咒法力】,试图诅咒那光头老和尚。显然对方也是有【法力抗性】在身的,虽然不会像她们一样以数字的形式呈现,但她也大概估计了出来,这老和尚的【法力抗性】约在300点左右。 这点【法力抗性】,在她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只消片刻她的【诅咒法力】就融化了对方的防护层,开始“融化”对方的肉体不说,还将防护层中的法力也化为己用了。 另两个大师靠感知鬼的法力、观察老和尚的动作,当然也知道老和尚身上发生了什么,霎时间面如金纸。 老道士一言也未发就转身狂奔,要进最近的一栋大楼里去。两鬼也没追,任他跑了。 倒是那中年和尚,双眼赤红地大喊了一句“你会诅咒!”,喊完一转头,发现老道士已不见踪影,和尚顿显茫然之色,而后才是吃了苍蝇般的恶心表情。 傅今城笑嘻嘻道:“诅咒怎么了?我俩是恶鬼,不诅咒别人,怎么强留于世?我被拿枪打,不诅咒了你,怎么抵消损失?” “我诅咒的就是你们这些和哈斐特州州政府勾连一气、助纣为虐的男人!” 这时逃跑的老道士一只脚已经踏入那栋楼大门口,身上却忽地爆起冲天的青光,显然是身上法力有异。不消说,这是谈梦天看了会儿戏,把【诅咒法力】用在老道士身上了——在他看到希望的前一秒。 老道士后力无继,跌倒在台阶上,额头磕上地面,发出一声闷响。阴冷的鬼法力已经侵入了他的肌肤,再过片刻就将把他身上的法力吸取得七七八八。 诅咒对象是草坪时,她们花两分钟才得到20点【法力体量】。而当诅咒对象是人、而且是法力高深的大法师时,转化的速率就显而易见地高了不少,这才不过一分多钟,她就从老和尚那儿得到了50点【法力体量】——但也只是能让老和尚失去一点法力,跌倒在原地动不了,全副心意用在与她的诅咒抗争上。 傅今城推测,诅咒到中期老和尚就会失尽法力,诅咒到后期他就会生重病,乃至生命力量被抽干净而死亡,那场面不会十分好看。 不得不说,诅咒的感觉还是挺好的……【诅咒法力】扑上老和尚身躯,在他血肉里乱搅一通,吸取着他肉身所附的法力,让她感到一阵阵膨胀的酥麻从心口传开,能量自胸口流遍全身,使她的身体愈发凝实了一些。 直播间里的大多是凡妇俗女,看这番斗法看得不明所以,只见到子弹不断噼里啪啦打在地面上,鬼却全然不顾,径自与叁名大师斗起嘴。叁名大师表现得也莫名其妙,有的瘫倒在地,有的逃跑又跌倒,至于大喊诅咒什么的,更是让人看不明白。 好在这时直播间人越来越多,也有专业人士混杂于此,给出了不少专业评论:“大师这是受了鬼的无形诅咒,吸取他们的法力和生命力,所以才显得这么害怕。” “这种招数很多鬼都会,但是看大师挣扎不出来的样子,我想鬼的实力应该是远胜过大师们的。” 直播间里的普通百姓们听了解说,才能明白过来,却也不妨碍她们兴致勃勃地观战。 中年和尚不回头看,也知道老道士已被两鬼截住,当下血气涌上脸颊,身上涌开一阵一阵海浪般的法力波动。 他是要用什么厉害的招数—— 傅今城忙中断了对老和尚的诅咒,不退反进,雾似的身体笼罩在中年和尚身前,强横的【攻击法力】就猛地涌出来击打中年和尚的防护层,将他的防护层打得摇摇欲坠,但竟然未破。这中年和尚看着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怎么法力比那两个七八十的还要高深一些……、 子弹往谈梦天身上集中了,许是怕错打了中年和尚。 老和尚一被放开,立时坐起身剧烈咳嗽起来,脸却强撑着转向了中年和尚那边,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叫道:“好!好!这、这个大光明图……咳咳咳!拿来对付这种、咳、厉鬼!……是再好不过、了!” 从中年和尚空空如也的双掌里,渐渐展开了一卷图画。这图画并非由实体构成,而是用法力绘出,其上纹路深奥不可测,傅今城只是瞥了一眼,就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刺痛,不敢大意,忙提速往后疾飞。 这张无形图画,似乎具有越过法力防御直接攻击灵魂的能力——不应该啊,自己的灵魂已经置于【法力抗性】的防护之下了…… 无形图画急追而上,一接触到傅今城的虚影,竟然渐渐融入了她的身体,再无踪迹。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无形图画给渗透了,但【法力抗性】一点作用也没有起……是因为它能无视防御…… 大光明图在她体内旋转流动,炽热的温度把她灼烧得维持不住人形,关掉【显形】重新变回了一团雾气。谈梦天看这样子,心下焦急,听对方忍着疼在【灵魂聊天室】里详细描述了大光明图的效果,灵光一闪:“系统!购买1000点【法力体量】!” 她们直播了这么好一会儿,钱袋子就又满起来了,重又回到二万多点关注度。这下购买了【法力体量】,就不再有短板了,更重要的是—— 【法力体量】一到手,傅今城急速旋转动荡的雾气就平稳下来,状况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大光明图和她新注入的【法力体量】碰撞在一起,很快效果消失,逸散无踪。 她们两个都没有来得及鉴定大光明图,但谈梦天可以大概推测出这是一个驱鬼术法,能绕开【法力抗性】直接攻击灵魂,让她们损失血量。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多购买一点【法力体量】,用水龙头对抗出水口。幸而情况正如谈梦天的预料。 谈梦天站在原地挨了几百发子弹,没受一点儿影响,到这时已经诅咒完了那个老道士,收回了法力。从那老道士身上,她得到了大约300点【法力体量】,然而刚刚那个大光明术,又叫这300点【法力体量】打了水漂。、 “任务进度:2/20。” 不多时,傅今城恢复了那个青年女性的人形,望着面前脸色苍白、失去反抗之力的两个和尚,幽幽地飘了过去: “我倒想请教,你还能施展第二次大光明图吗?” 中年和尚不说话,只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两鬼一边一个,将【诅咒法力】笼上了两名和尚。 -- 第十三章勿谓言之不预也 毫无功效的弹雨在这时停了下来,或许是子弹不够用了,或许是正在酝酿着什么炮弹之类的大杀招。 喇叭里曲诚满的声音又响起来,听得人分外烦躁:“傅今城!谈梦天!我希望你们不要对这叁位大师动手,事情是可以谈的,你们在监禁所里去世,是我们管理不当造成的严重后果,我们一定会对曲诚奇、曲诚万的情况进行认真严肃的调查,对州监禁所工作人员失职渎职的问题追查到底,还你们一个结果……” 两个和尚身上的法力剧烈动荡着,爆发出一颤一颤的淡金色光芒,和两鬼无形无色、阴冷异常的诅咒法力对峙着。他们坚持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败下阵来,再也难以抵挡诅咒的侵袭。 “我希望你们悬崖勒马,不要对叁位大师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傅今城抬头笑了笑:“我俩被人杀了,地下室女子的事情尚不明朗,我在对你们失职渎职的情况进行严肃调查。希望你们悬崖勒马,不要干扰我的调查,否则——” 她有意拖长了音调,没讲“否则”之后会发生什么,反而是添上一句话: “勿谓言之不预也。” 喇叭回:“叁位大师与你们无关,与地下室女子也没有关系。你们不要滥杀无辜,有事要等法律判决……” “为虎作伥,该杀。”傅今城答了一句,忽然笑得眉眼弯弯,语气里透露出止不住的愉悦,“我还以为你们学了法律就是拿它当厕纸的呢,原来你们真读法律啊?还会拿它来判决案件?” 喇叭噎住了。 直播间里飘过一片“!!!!!!!”,都在为她的态度而震惊。 “这是50吧?” “哈哈哈哈哈哈她怼得好漂亮,但真的不是50w吗?” “悬崖勒马?勿谓言之不预也??我鹰的外交辞令是她随随便便就能说的吗???” “她辱鹰!” “我还以为她这么关心地下室女子的事情,是为了正本清源,让漂亮国再次伟大,没想到她只是为了找出漂亮国的错处吗?” “抵制她!” 谈梦天笑得乐不可支。她可看不起50w——50w转投去跪舔另一个国家,她自己却对国家制度毫无感觉,仅仅是平等地恨着每一片父权制的土地罢了。 在两鬼的诅咒之下,两名和尚皮肤渐渐枯萎发青,体力也急速流失,脸上原本充满怨恨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片劳累过度的茫然。 就在他们即将眼一闭、头一歪的时候,谈梦天及时地掐掉直播间,留下一片黑暗。 “任务进度:3/20。” 为了保护未成年女孩的心理健康,她没把叁个大师的死尸展示给她们看。她想这叁个大师是否真的应该去死,要是把他们的私生活摊开来看,恐怕浸满了女人的鲜血,然而女人的鲜血对自己来说是虚幻的,叁个大师温暖的、人类的躯体才是真实的。不,他们当然应该去死——但自己有处死他们的资格吗? “任务进度:4/20。” 她又觉得掌握了诅咒之力的自己,已经不能再称为一个人类了。作为人类而生存的前二十多年,教育、工作、家庭和金钱,在她脑海里像是上辈子的前尘旧梦。 傅今城在一片寂静中开了口:“我们应当杀死他们。”她把“应当”两个字咬得尤其郑重,尤其缓慢。 “这是我们的责任。”她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咬得艰难而坚定,语气中含着不可违抗的力量。 谈梦天轻轻“嗯”了一声,把目光投回了面前。 她漂浮在第叁栋大楼的门口,然后再次打开直播间。【搜索】告诉她,曲诚奇和曲诚万就在这一栋楼里——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快速移动,现在却静立在原地了。他们停留的位置,是六楼中间的一间监房。 血红的夕阳把外面照得通红,处处浮着霞彩的光色。 沉重的钢质大门紧锁,门上刻了一个法阵,她只伸出一个指头,就将法阵打碎了,钢质大门毫发无损。 两鬼飘了进去,不出意料地发现地上洒满了灰烬与金粉,蕴含着还算浑厚的法力。然而对上她们,这些伎俩就如与日月争辉的萤火。她们一接触这堆灰烬,上面就燃起了无形无色的火焰,自动把自己燃尽了。 灰烬的光芒灭了后,全封闭的楼道里只剩一泉幽深的黑暗。一间间监房沉默地排列在边上,里面毫无动静。她并不怀疑,要是有人掉了一根头发,自己也能听到响声。 【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告诉她,这栋楼里没有一张屏幕。不仅仅是这栋楼,其它几栋楼也没有任何一张屏幕,也不知道他们是靠什么通讯的,对讲机? 傅今城没忘记,之前从第一栋楼里,发射出了不少子弹。按常理来说,这栋楼里应当也有不少人埋伏着。而且他们作为近距离保护曲诚奇、曲诚万的人,手里很可能持有比那些子弹杀伤力更大的武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两只鬼接近这里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攻击自己。 是因为留在这里的法师比较弱,没法从高楼里看见自己吗? “好黑,像鬼片” “这个直播间好像本来就是鬼片诶~” “第一次看到监禁所是什么样子,说实话气氛蛮压抑的。” “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谈梦天看了一眼直播间的评论,开口道:“去六楼?” 傅今城答道:“我总感觉这里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太顺利了,太奇怪了……要不先把一楼搜查一遍?” 她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六楼的临时指挥部,存在着一个由刑侦专家、超自然力量专家和强大法师组成的会议——语音会议。只有四名刑侦专家待在六楼,守护着曲诚奇、曲诚万,其她人都是他们临时联系上的,为的就是制订出一个制裁两鬼的方案。 “你说她们没了那只手,和你自己法力差不多的!”焦浩南压低声音斥道。 病床上的冲玄有气无力地答道:“她们在白云派的时候,体现出来的实力就是这样。尽管防御能力很强,但几乎没有什么法力,自己的灵魂体也很脆弱。” 病床上的清尘同样有气无力地附和:“当时确实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半天,她们的法力就高强起来了,能把叁位大师都咒死。或许是她们没到头七,力量一直在增长,做鬼两天能打败我们,那做鬼叁天能打败叁位大师也不奇怪。”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龚永义急得在临时指挥部里转圈圈,提心吊胆地收着脚步,尽力不放出声音,“我们已经没有大师的帮助了。再说了,世界排名第七的中诚大师都葬身于她们之手,别的法师们又还在飞机上,唉……” 崔飞杰开口道:“要不,我们投降?” 房间里静了静,叁名刑侦专家和两名前官员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崔飞杰咳了一声:“为今之计,打不过也跑不掉,不就只能投降了吗……”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止住了话音,小心翼翼地把目光凝聚在曲诚奇的胸口。 “我投降了也是死路一条。”曲诚奇咬着牙说,“她不会放过我的。” 四名刑侦专家心里滚动过一句话:“但是她会放过我。”当然,他们谁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目光在昏暗的室内迅速相接,又迅速分开了。 曲诚奇在实际上是这里的领导者。他们不会为自己找不痛快的。等到鬼上了六楼,所谓的临时指挥部自然就分崩离析了。 室内一时沉默。过了十几秒,一名法力不怎么强的男和尚颤着声道:“我开始能探测到她的位置了。” “她上六楼了。” 众人心里一沉,心跳难以控制地加快了。曲诚奇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条血管都在突突地跳动,叫他的头脑都烫得难以思考。 吱吱吱的灰烬燃烧声,渐渐传入了他的耳朵。火舌从遥远的右手边楼梯口烧起,声音越来越大,终于烧到了门口,然后继续往左手边去了。 他不自觉地放大了瞳孔,这意味着鬼的步伐应该已经—— “你们都在这里啊。”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在天花板上响起来,“正好,一网打尽。” 天花板空空荡荡,然后渐渐显出了傅今城的身影。她飘飘悠悠地从高处落了下来,正落在围成一圈的众人中间。 曲诚奇裤管里流出一些液体。傅今城并没放过这个细节,笑道:“州长吓尿了。副州长——啊,还没尿出来。” 话音刚落,曲诚万的裤子也润湿了,一股液体淅淅沥沥地顺着裤子流下来,滴在地面上。 她没有嗅觉,也没有形体,因此还是笑得很开心:“看来二位的精神状况不足以支持本次审讯。” “你,把灯打开。”她对拿着通讯设备的焦浩南吩咐道,后者立即放下通讯器站了起来,把自己挪到有灯光开关的那面墙边。 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影动了动,傅今城的脸就凑到了通讯设备那边,她几近于轻柔温和地说道:“另一边竟然一面屏幕也没有——你们倒是谨慎。” 灯亮了。从傅今城手里,掉下来一个小小的圆球。 -- 第十四章禁止刑讯逼供我辈义不容辞 那个棕色小圆球落在地上,然后黏附在地面,并未弹起来。 这是傅今城刚刚问系统购买的【吐真剂】,价值1000点关注度一颗,不算太贵。不过她没想到【吐真剂】竟然会是一个固态的小圆球。 她自己作为鬼,没法接触到现实中的【吐真剂】,因此它一出现到现实中,就掉在地上了。 “你们两个是曲诚奇、曲诚万,我认得你们。”她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又看到几个穿着僧衣的男人,“你们是僧人?法力很低嘛。从左往右,报上名来,要真实姓名。” 那几个僧人老老实实地报上了名字。她在【搜索】里查了,名字的主人果然就在这里,看来并非假名。 “傅女士、谈女士……”没等她继续问,一个男人就小心翼翼地道。 “嗯?” “我叫崔飞杰,是州政府请过来的刑侦专家。我是相当反对州政府处理地下室女子的方式的,也很同情您二位的遭遇。像这种关系到每位妇女的权益的大事情,不应该这样轻易地揭过。我自己很气愤,但是也没什么能力,今天遇到了二位勇敢的女士,很想和二位说说我知道的内幕……” 直播间里的人顿时开始表演同情、理解和尊重,争辩着“男人的奉献也应该被认可”——男人的奉献什么时候不被认可过?谈梦天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百无聊赖地移开了目光,查看了一下自己两人拥有的关注度:43290点。 快了,马上她就可以买到【开盒】了,到那个时候,这些傻屌网友,还不是随便骟么…… “哦?”傅今城笑起来,“像你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可不多见了。只要你们配合我的调查,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听了这话,另外叁名刑侦专家忙凑过来自我介绍,说自己如何关心地下室女子事件云云,一定会配合到底。那两个男人讲的话实在是粗陋得可以,差点把“我是女权男”写在脸上。段雅娴是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看起来得有六十几岁,她说了一大堆同为女子云云,只是演技实在太差,一点儿悲哀的样子也没挤出来。 傅今城没忍住,打断了她:“你有孩子吗?” 对方明显愣了愣:“有一个女儿,已经成家了。” “你继续说吧。” 听完四名刑侦专家的演讲,她吩咐他们:“把地上那个小球拿起来,塞进曲诚奇嘴里。” 四个人都是懂法律的,知道自己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给人下毒,也得负法律责任,一时间竟然没人挪地方。 傅今城加重了语气:“没有毒。” 段雅娴捡起棕色小球,塞进了曲诚奇嘴里。说来也怪,棕色小球一进了曲诚奇的嘴,就融化成了一股液体,曲诚奇想要反抗,却被另两个人掐住了脸,强行让他咽下去了。 傅今城笑眯眯地在曲诚奇对面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曲诚奇。” “你手上有几条人命?” “一、二、叁……五条。”曲诚奇惊恐地发现,自己本来是不想回答的,但是有某种力量强迫着他张开了嘴,说出了真话。 难道说,这个棕色小球的功能就是强迫他说真话? 那即使奇迹发生,这两个鬼被赶来支援的大师们歼灭,恐怕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直播间里炸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哈斐特州州长,竟然手上有五条人命? “我去我去我去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要求小姐姐把每个州的州长抓起来都这么审一遍!!!!!!!!!!!” “这实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前排搬板凳,这场一定很精彩” “什么玩意儿?” “赶紧问地下室女子的事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心中的鼓打得再响,也无法阻挡傅今城的问题。她又说话了:“地下室女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对她采取了什么措施?” “她在哈斐特州精神病院。我们把她关在重点管理病房,让医师给她……看护治疗。” “怎么个治疗法?” “这个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要求医师们尽量快点把她弄得说不了话,变成真正的精神病就好了。”曲诚奇绝望地听着这些音节从自己的嘴里吐了出来,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 “什么?!”傅今城霍然站起,声音震得电扇都颤了颤,发出吱吱的响声,“你个畜生!” 直播间的观众全被吓了一跳,谈梦天屏蔽了直播间:“问问房号,然后找个屏幕出来。毕竟是医院,不会没有屏幕的。” 低沉圆润的女声从空气里骤然响起来,把室内所有人都吓得一抖。他们尽管知道谈梦天也在这儿,但却没注意过她,这下听到她的声音,还真被吓到了。 谈梦天没看别人,打开了【显形】,继续说:“你去处理精神病院的事情。曲诚奇我来审。” 傅今城飘到一边,叫出她们存在系统里的那台手机。手机一被放下来,就没法继续通过谈梦天的眼睛直播了,画面一片漆黑,仅能听到声音。但这对观众足够了。傅今城沉下心,在茫茫的屏幕海洋中寻找着精神病院的坐标。 到这时,临时指挥部里的众人第一次见到谈梦天的真容。 她替代了原先傅今城的位置,从透明的空气中渐渐显出形象。年轻女子一头乱蓬蓬的短发,素着一张脸,戴了副黑框眼镜,身穿浅棕色大衣。她脸上毫无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是一样的冷静持重:“在你的预测里,她服药多久会真的成为精神病人?” “大概几个月……这个我实在不清楚。” 谈梦天心下一沉,那女子已经被关了一个月了。 “她在几号房?” “我不知道。” “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格兰坎州的黎桐。” 地下室女子的事情起源于一个月前的一段视频。在视频里,她身上遍布伤痕,被关在地下室里生活,还生育了十个孩子——全是男孩。以往这种事情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在广袤的漂亮国大地上,类似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着。 说起来,漂亮国建国之初,也干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在雷克斯州以征兵入伍的名义征召了几千名青年女性,然后送到了边陲州弗朗提亚州——当然不是去当兵,而是去当兵的老婆。 雷克斯州青年女性的梦想葬在了冰原上。 这是因为,驻守弗朗提亚州的男军人们有了老婆才有家、有了儿子才有根,才肯在当地落下脚来,继续生活。 谁是“他们”? 为了妇女权益奋斗一生的、受人爱戴的、空前绝后亘古未有的、开国元勋华成先生,是“他们”。 为了妇女权益奋斗一生的、受人爱戴的、流芳百世光耀千秋的、开国元勋孙非木先生,是“他们”。 为了妇女权益奋斗一生的、受人爱戴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开国元勋沙钰女士,是“他们”。 前二者作为“男性女权主义者”的标准形象受到无数推崇。后二者作为恩爱夫妻的典范受到世人称颂。 他们彪炳史册。他们名垂千古。他们把雷克斯州青年女性的梦想葬在了冰原上。 他们沉入了历史长河。 现在,地下室女子的事情发生了。奇怪的是,这一回竟然得到了极高的关注度,舆论迫使哈斐特州出具关于那名女子的报告,然而每次都未能令大众信服。大众找出了几名从相貌上看比较接近她的失踪女性,其中一位就是格兰坎州的黎桐。 而在哈斐特州出具的报告上,这位女子是克劳德州的洛拉尔。洛拉尔也在多年前失踪了,然而她的面貌和这位地下室女子,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终于水落石出。 谈梦天想着这些,沉默了足足近一分钟后。她想到冰原上的雷克斯州女人时想哭,但是没有泪腺。好在黎桐的真相已经浮出了水面,她不必再等待数十年——如果自己真的能解救她的话。 她终于又开口了:“洛拉尔是怎么回事?” 从曲诚奇嘴里说出来的,原原本本的真相,即使面对着已经推演过无数次真实状况的她,也足以令她惊心。 “童振邦买的第一个女人,是洛拉尔。她被打死了。我当时是他们村的干部,为童振邦善了后。然后他买了第二个女人,就是黎桐。” 童振邦就是收买黎桐的人。 谈梦天长舒了一口气:“所以你要力保童振邦,否则自己的乌纱帽就丢了……我问问你,你觉得是早些说出实情、丢乌纱帽好,还是现在说出实情、被我们杀了好?” 曲诚奇脸色发白:“早点说出实情好。” 终于问出了真相……谈梦天几乎要瘫倒了,她长期以来的努力,终于在这一刻见到了曙光。 “不……不对,”有什么事情始终牵扯着她的心脏,她灵光一闪,“阻拦我们获得黎桐真相的行动,是全国性的。整个漂亮国都参与了。” “你有这个能力吗?谁知道你参与了童振邦杀人案的善后?他们在童振邦杀人案里,起到了何种作用?” 曲诚奇瘫倒在了地面上,把一团尿渍压在了身下,也无法阻拦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我没有全国性阻拦你们的能力。曲义华、张红亮知道我参与了童振邦杀人案的善后……曲义华打了洛拉尔,间接造成了洛拉尔的死亡。张红亮包庇了我们。” 没有人不知道张红亮的名字。 他是国务卿。 -- 第十五章精神病院游记(一) fúщénɡé 傅今城从一台装载了屏幕的医疗设备里伸出手。 入目是一片雪白。这间房间似乎是一间医师办公室,摆了办公桌、几张椅子和几台仪器。地方不大,环境却很整洁。灯光大亮,房门关着,空无一人。 她以前没去过精神病院,说不好奇是假的。四顾一望,精神病院的医生办公室与她以前去过的现代化综合医院别无二致,好奇心也消了大半,对精神病院那种阴暗、破败、恐怖的印象也退得远远的。 真要说起来,她和谈梦天两只鬼,给这个世界带来的阴暗、破败、恐怖,恐怕远胜漂亮国四百年来任何恐怖片的主角。 就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是恐怖片也讲基本法,鬼们一般是先诅咒个把普通人,哪有像她们一样,一上来就和国家暴力机关对打、冲上有神论教派找大法师闹事的啊…… 她把手伸到门边,按在门把手上,又在脑海中打开【搜索】,输入黎桐的姓名。 不得不说,【搜索】功能还是很好使的。一般的地图只能显示一个大致方位,【搜索】的精确度却远胜普通地图,而且还是叁维立体图像,直接告诉了她黎桐所在的楼层和房间。 门没锁,她很满意。要是锁了,她还得一拳把锁头砸掉。 手刚一从门缝里钻出去,她就望见外面空荡荡的走廊。日光灯照出惨白的光芒,墙壁上贴着淡绿底色的宣传画,走廊两侧数间办公室大门紧闭,里面亮着灯,但一个人也没见到。她手臂往右一折,就看到外面大厅里一排排银色的医院候诊椅,但一个候诊者也没见到。 这种一般是等待叫号的地方吧?一个人也没有,太奇怪了……傅今城自己是没有去过精神病院的,要她判断这究竟是不是精神病院的正常场景,一时之间还真判断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入夜了,不开诊?那亮这么大灯也太浪费电了。 手臂顺着地面蜿蜒向前,进入了外面的大厅。她四下看一圈,右手边是空荡荡的入口,斜对面就是挂号台,地面上贴着颜色不一的标识箭头,显示左边有抢救室、手术室、药房等等。 黎桐在住院部,需要她往前一直伸到最前方的楼梯口,上二楼,然后通过走廊来到另一栋楼。这大厅里有十来个医护人员,不过都还没发现她。从理性的角度考虑,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免得他们受了刺激对黎桐做出什么事情来。 然而这么空旷的一个大厅,里面竟然仍旧一个就诊者也没有,让她心头更是疑惑。sêyúωên.coм(seyuwen.com) “什么玩意!!” 还没等她找一个隐蔽的角度去楼梯口,这声尖叫就响彻在了大厅中。 被人发现了。傅今城的神经一下紧绷了起来。既然被发现,那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黎桐的病房,她把【自由伸缩】发挥到最大程度,手掌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弹了出去,直奔楼梯口。 十几个医护人员被这声叫喊吸引,往外一看,一个肉色的影子在地面上疯狂生长,映在惨白的灯光下更显得鬼气森森。尖叫声和骂声在大厅里此起彼伏,有反应快的赶紧拿出手机拨打911,但没人敢上前阻止那个肉色的蛇状诡异生物。 仔细一看,在它几乎带出了残影的、高速运动的末端,似乎长着一只人类的手? 不过数秒,手掌就伸到了楼梯口,向上飞跃,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内。 一名女医生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靠近了那截肉色肢体,而后“咦”了一声。 “这好像是人类的皮肤啊?” 傅今城操控着手迅速飞上二楼,转过几个弯。按照【搜索】给出的坐标,黎桐所在的病房,就在这条走廊的末端。 她一路没遇见一个就诊者,只有医护人员的惊呼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黎桐所在的病房是走廊最末一间,230。在230病房和229病房之间,拉起了一条黄黑相间、鲜明刺眼的警戒线,拦住了任何人接近230病房的脚步。 自然,仅仅是一条警戒线,在事实上起不到什么拦截别人的作用。真正起到拦截她人作用的,是230病房外面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 看护一个没有攻击性的疑似精神病人,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看护一个没有攻击性的疑似精神病人,就是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傅今城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强攻。 介质是屏幕,非常完美。反正已经把州长给绑了,已经有好几个医生在打电话报警了,也不愁这边多骟两个男警察的事—— 一把菜刀出现在她手里,她发动了【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向其中一个袭去。刀光一闪,对方就倒在了地面上,凄惨地嚎叫起来。 若说第二个人没防备,那是假的。她挺欣赏第二个人的警觉程度,然而在【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的100%成功率之下,他的灵巧身法没起到一点作用,【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的力量控制着她的手,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姿势劈开了他的下身,连带着他死死捂着裆的双手也给切得皮开肉绽。 电光石火之间,她就放倒了两个看门的。血流满地,喊声不绝,她已经对这种情状免疫了,毫不犹豫去拧门把手,没拧开,立即转而给了大门一拳。塑料片飞溅一地,被鲜血染红,情状相当恶心。 她全不在意,直接从被打出一个大洞的门里伸进了手。 这是个单人病房,窗明几净,还算宽敞。桌上摆了一束花,尽管下端浸在清水里,但也已经谢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两枝还鲜艳地盛放着。病床上躺了个人,自然就是黎桐,大半个脑袋被埋在洁白的被褥底下,只看到一个乌黑的头顶。病房里有两人相对而立,一个穿白大褂,想来是医生,另一个穿着普通衣服,应当是童振邦的大儿子。 他们似乎本来正说着什么话,听到这声巨响,都是扭头来看。黎桐没什么反应,出了这么大的事,一般人就是躺在病床上也得坐起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但她仍旧躺在床上,被子也没动一下。 空气凝结了几秒钟。 傅今城看清楚了大儿子的相貌:他和洛拉尔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哈斐特州政府为了平息地下室女子的风波,公布过几张洛拉尔的照片。然而照片上的洛拉尔,和现实中被指名为“洛拉尔”的黎桐,样貌差距极大,因此质疑声一直不能停息。 傅今城在另一边已经听到了事情的真相。二十年前童振邦买了洛拉尔,有了大儿子,然后把洛拉尔打死了,好几个干部为他善后。过了几年他又买了黎桐,有了至少九个儿子,直到今年才事发。二十年前的干部如今高升,为了不让杀人案事发,就强行把黎桐指认成洛拉尔。 在这之中,还产生了另外几个问题:童振邦有一个前几年去世的父亲、一个单身至今的弟弟,这两人有没有参与对黎桐(和已逝的洛拉尔)的强奸?连续十个孩子都是男孩,概率极低,这其中有没有出售、遗弃甚至杀死女婴儿的事件?至于打死洛拉尔的这几个人,在这数十年间有没有虐待黎桐,更是不消说的了。 大儿子的相貌,佐证了曲诚奇在另一边说出的真相。 她现在只是一只手,没法说话,无法和黎桐交流,生怕吓到她——虽然她说这话不太合适,因为外面两个警察的凄惨呼号已经够吓人的了。 “系统,有没有办法让我和别人隔空对话?” “宿主可以购买【传音】,消耗2000点关注度。” 这功能名字听起来还挺有修仙味儿……她买下【传音】,把一道意念注入前方,就听到空气荡出了自己的嗓音:“Test.” 医生和大儿子都退到了病房后方,惊恐地望着这只手。他们当然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也知道她能通过屏幕施展攻击,因此他们现在身上并没有带手机,就是为了防着一只手莫名其妙从屏幕里冒出来。 结果这手一拳把门砸了个洞,从外面进来了。 砸了个洞,从外面进来了…… 从外面进来了…… 他们实在没料想到有这回事。这精神病院和迷宫一样,她怎么叁两下就找到了黎桐的病房了呢? 男医生颤颤巍巍地正要开口,那手以火箭一般的速度冲上他面前,摊开手掌,一个棕色的东西就滑进了他嘴里,没给他留下一丝反应空间。 棕色东西一入口,就融化成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嘴巴又被那只手死死按着,男医生除了吃下它之外别无选择。 就是这东西是毒药,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他一生救人无数,只是一时被迫给这个精神病女人开了点不好的药,竟然招来了鬼的报复,不得不说,世道不公啊。 人的一生在走马灯播放的时候只要九秒。 九秒过后,当医生从呆滞中清醒过来时,他的嘴巴早已被放开,大儿子的四肢关节也全被那只女人手卸掉了。 “第一个问题,”凛冽的女性声音从某个高高的地方响起来,把他吓得一激灵,“你给她用的药物,会造成什么后果?” -- 第十六章精神病院游记(二) 我给她用的药物,会造成什么效果? 医生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天灵盖罩下,好像被抛到了深谷上空,正要开始自由落体。 他当然是按照上级的指示,给“洛拉尔”用了损伤语言功能和智力的药物。 但,这种话能说吗? 不容他不说。 在他意识到这一切之前,他莫名其妙地张开嘴,吐出一串流畅的音节:“她会智力降低,失去语言功能。现在她已经有点智力受损了。” 一瞬间他甚至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直到这串音节映入了他脑海,被他理解了意思之后,他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鬼会报复自己。这是他脑海里跃出的第一个念头。 鬼知道了这件事,会对自己做什么?他是关注时事的,尤其关注当局对鬼杀人事件的新闻通告和小道消息。他自己就在哈斐特州,接收到的小道消息真实度更高,有些甚至是白云山上观众的一手消息——他们拍的视频已经在同城群里传疯了。 以鬼的行事风格来看,最少最少,自己也会被割掉生殖器。更大的可能是她会杀了自己,那更不用说,什么都没了。 他的血液几乎结冰了一会儿。 谁料,对面的女声听起来似乎并不是特别愤怒,反而仍旧情绪稳定,清清冽冽的,和他想象中暴戾凶残的女鬼截然不同:“第二个问题,哪些人知道你这么做了?他们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 和之前一样,他的唇舌忽略了大脑的控制,自动发出词句,报出叁个陌生的名字:“曲新超、蔡祥、暨博文……曲新超和蔡院长聊过以后,院长就吩咐我这么干,用脚想也知道是他指使的;暨主任肯定知道我用的药不对,但什么也没说。” 又一个姓曲的……傅今城有点头痛,她将来一定要把曲家祖坟炸了。 “第叁个问题,怎样能恢复她的语言能力和智力?”她没问在哪里能找到蔡祥和暨博文,有【搜索】在手,她不需要。 “大脑受损是不可逆的。静养一段时间,有可能她会自然恢复,也可能不会有任何进展。如果去水平更高的医院,或许有办法解决。” 说了等于没说。傅今城烦躁地用手捏着大儿子——这个人好像叫童夏州什么的——的手臂,感受着骨头在自己手底下寸寸碎裂、刺进血肉的美妙触感,才稍稍冷静了一点。 童夏州毫无反应地瘫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发,像是被吓晕厥了。 第四个问题,她在精神方面和身体方面,分别有什么问题? “她的精神看起来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很多精神分裂症患者不发病的时候,看起来也挺正常的,需要多观察才能确定她是否有精神分裂倾向。身体方面的毛病就多了,牙齿掉了很多,营养不良,软组织挫伤,还有几根骨头骨折了之后没有治,自己长合了,妇科问题更是一大堆,不过我是看精神科的,这方面不清楚。” “第五个问题,她现在这个状况,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医生死死地瞪着前方的空气,不敢去看身边童夏州的惨象,害怕那就是自己的未来。他闻言一个激灵,僵硬地吞咽了一下:“精神方面静、静养就可以了,补充营养,别的要看骨科、牙科和妇科的医生怎么说……” “哦,”傅今城问完了全部问题,开始琢磨该怎么处理这个医生,“你说,像你这样不守医德的玩意儿,在法律上应该怎么处理呢?” “我会坐牢。但是在哈斐特州,就算事发了,我肯定也是不会坐牢的。” 医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缜密想法。只要承认自己会坐牢就可以了,何必把什么哈斐特州包庇自己云云说出来!现在好了……鬼一定不信任哈斐特州的司法体系,然后对自己动私刑…… 在他脑海里闪过这句话之后,那个软软垂在一边的肉色影子就袭上他面门,给了他太阳穴一个重击。他只感到一阵剧痛,随后意识就沉入了深深的黑暗。 傅今城只是把他打晕了。她如法炮制,以相同的力度砸上童夏州的脑袋,确保他更难醒来。 外面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车轮声响了一阵,两个警察的惨叫声渐低了,看来是被抬走了。几个医护人员爆发了关于“要不要进去”的争论之后,其中一个把门开了一条缝,探进脑袋,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护士。 傅今城把手向后一扭,女护士立即缩回了头,把门重重合上。外面爆发了新一轮的争吵,这回的话题是“要不要远离这间病房”。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把目光转向了病床上的黎桐。 从始至终,黎桐没有一点反应,连雪白被子的褶皱也和她进来时一模一样。 她试探着轻声说了一句:“黎桐?” 黎桐的被子动了。她极力试着要把脑袋伸出来,但是似乎失败了,不大标准的话音响在被子里,闷闷的:“哎,对,我是黎桐……” 傅今城心下疑惑,伸手过去掀开黎桐的被子。黎桐显然被吓了一跳,话音戛然而止,下半截话咽进了喉咙。 在黎桐的被子底下,她双手都被绑缚在床上。绑手的带子是橡胶制的,与病床一体,显然不是什么临时的束缚措施。 是了,精神病院对待有攻击性的病人,会给她们绑束缚带,不让她们攻击别人……但是,黎桐有攻击性吗? 在哈斐特州的每一份官方通告里,都显示黎桐“轻微精神分裂、有攻击他人的倾向”,但是按那医生的说法,明显黎桐是没什么精神问题的,所谓“已经显示出精神分裂倾向”更是无稽之谈。 黎桐粗糙的双手青筋鼓起,手腕被压在束缚带下,手臂枯瘦而暗黄。她裹在单薄病号服里的身体看起来轻飘飘的,像一片深秋的枯叶。她睁大双眼望着这只手,眼窝深陷,周围爬满皱纹,眼珠子又黑又亮,浮荡着数点游光,毫无惧怕之色。 她看起来大概在55岁左右,比傅今城45岁的母亲衰老太多。 如果失踪人口信息没有错误的话,黎桐今年刚好40岁。 傅今城注视着对方的面容。她看过童振邦拍的很多视频,那些视频浮光掠影地记录了对方的生活碎片,也让她认识了对方的脸。但是在现实中看到她,和在视频里看到她是不大一样的。具体有什么差别,她不大说得上来。非要说的话,她一直以来都把“地下室女子”当成一个符号,但当她把面前饱受摧残的黎桐,和失踪人口信息上青春洋溢的、微笑着的圆脸初中女生黎桐联系在一起时,才感觉到了对方作为人的厚度。 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她从家乡跑到了哈斐特州,然后在监禁所里丢了性命,又遇到了系统……或许到现在为止的一切都是她作为缸中之脑的黄粱一梦——她抬手往输液瓶子上瞟了一眼,字迹清晰可见,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起来看不懂,看来不是梦境。 如果是梦境的话,应该会发现字迹模糊难以看清才对。至于缸中之脑这种无法证伪的命题,不谈也罢。 说起来,在监禁所里被毒死也就是前天的事情,自己又迅速把主谋杀死了,说不定自己和谈梦天的尸体都还没烧掉。要是尸体没烧,甚至有机会进行一次透明的尸检,让她们两人得到漂亮国法律上的公正。 不……一昧指望漂亮国法律的公正是没有出路的。漂亮国的法律是为张红亮设计的,为曲家设计的,甚至可以是为童振邦这样一个除了“男性”身份之外一无所有的人设计的,但绝不会是为黎桐、为傅今城、为谈梦天设计的。 她很明白了。当自己能当人形炮弹使的时候,公正在自己的脚程之内。 可惜,她活着的时候,没能成为一颗人形炮弹。 傅今城怔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转过了各色想法,才艰难地吐出了对黎桐说的第二句话:“你是格兰坎州的?” 黎桐没有对那只远超常人长度、灵活度、柔韧度的手提出任何异议,也没有对莫名其妙出现在空气里的人声表达任何质疑。她的面部表情诠释了什么叫做“喜形于色”,层层皱纹舒展开来,眼里的浮光愈亮:“对!我是格兰坎州安达利亚市的!” 她叽里呱啦讲了一大串自己的家庭住址、就读学校和家人姓名。她的普通话并不十分标准,但记忆相当清晰,思维也尚敏捷。傅今城听了一会儿,对对方服药后智力损失的担心略略放下了一点儿。 她安抚着对方,指着桌上那束谢了一大半的花束说“这是我们送你的,想来探望你然后被拒绝了,没想到过了十天也没扔”,得到对方“你的字真好看”的称赞,才终于找到机会讲明来意,把洛拉尔旧案、曲家人毒杀自己、医师给她下毒等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你现在在这里很危险,政府也不肯放你出去,我要是把你弄出去,也没法一直看顾着你,还不会医术。” 系统冷不丁提了一声:“宿主可以花费320点关注度,将对方的身体损伤全部修复,回到该年龄的正常状态。修复将在3个月内完成。” “320?这么便宜?” “处理一般人,花费普遍不大。” 傅今城花掉320关注度,没见到黎桐身上有任何变化。她不担心系统会诈她,继续对黎桐说:“所以我给你买了个【保险】……不知道【保险】是啥?没关系。总之,以后当你有生命危机的时候,我会瞬间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不用太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医师给的药别吃,政府的人来了别答话。我想你给个准话,这个医生,这个童夏州,你想怎么处理?” -- 第十七章造物主捻灭了太阳 “任务进度:5/6。” “任务进度:6/6。” “【报仇雪恨】任务完成,奖励10000点关注度。” 谈梦天的虚影从虚影衣袋里掏出几张虚影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不存在的血点。 每一滴鲜血或脑浆,在飞溅的过程中都穿透了她的身体,没有碰到她分毫。她擦手纯粹就是为了耍帅——用她的语言来说,这叫“制造紧张气氛,对她人造成压迫”。 曲诚奇的身体皱缩成一团青黑的东西,分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四肢,身长缩水到了80厘米左右。那团青黑玩意卧在一滩尿中,渐渐渗出黑绿色的黏液,让尿里也漂浮起一丝丝深绿的丝絮。 不同于泡在尿里黏糊糊的那一半,暴露在空气里的部分,原先被叫做皮肤的那个东西,又干又脆地迸裂开来,露出底下浓黑反光的煤灰状物。这煤灰状物原先被叫做肌肉。 几片脱落的皮肤漂在尿里打转。 曲诚万被人一枪打爆了脑袋。子弹从后脑入,从眉心出,给他留下了一个不算好看的死相。鲜血和脑浆溅了满地,天花板上也有了几个血红的圆点。红白相间的脑组织还在缓缓地流动,像蜂蜜。 焦浩南手握着枪,脸色惨白。崔飞杰蜷在地面上,脑袋浸在另一滩尿里,面容痛苦扭曲,不知是死是活。龚永义和段雅娴僵硬地坐在原来的座位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睛盯住一个角落,不敢往别的地方瞟。 要让她们看谈梦天,那是万万不敢的;要看曲诚奇的尸体,纵使自己不害怕,也嫌恶心;要看曲诚万的尸体,也不太好。龚永义盯着柜子边角,段雅娴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也不敢出。 几个僧人像鹌鹑一样挤在一起,从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寄希望于靠隐形躲避谈梦天的谋害。 她用【诅咒法力】弄死了曲诚奇,又见这几个人本来就带着枪,复制了枪的数据之后就指挥崔飞杰枪杀曲诚万。崔飞杰不肯,被她诅咒得陷入休克,死活不知。她让焦浩南枪杀曲诚万,焦浩南干了。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状。 直播间的网友从十分钟前开始,就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一开始谈梦天和曲诚奇还有来有回地说几句话,爆出一段段密辛,让她们大呼过瘾。然而等到谈梦天冷冷地说了两次“你拿枪杀了曲诚万”之后,只剩一声巨响,而后再无丝毫声息。 网友们是看不见东西,不是傻。这情况用脚想也知道,曲诚万已经被杀了。 堂堂的副州长,在今天之前还出现在电视荧幕上口若悬河的副州长,竟然就这么结束在了两个死人的枪响里。 这种话说出去,怕要被人当成神经病吧? 但在这个世界里,它就这样发生了。 即使是漂亮国总统,也有死于刺杀的。副州长被杀足以牵动人们的神经,但还不足以令人目瞪口呆。最为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副州长死于死人之手,而且还是他谋害的人——这就诡谲得足以令全漂亮国人毛骨悚然。 在某个失传的绘画流派中,有一种技术叫做留白。留白的作用是协调画面、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 谈梦天一言不发、余下众人瑟瑟发抖的这几分钟,形成了另一种留白。 枪杀副州长的爆炸新闻,和无声的几分钟给人们带来的压迫感、恐怖感,促成了直播间在网上的爆火和广泛流出。如果说之前的一两个小时里,直播间吸引来的流量只相当于明星离婚,那么现在,爆炸性增长的人数就为直播间提供了相当于明星婚内出轨、吸毒、感染艾滋被前配偶爆料的流量。 直播间人数迈上了千万。 一千多万人就在这里,等谈梦天说出第一句话。画面越是黑暗,声音越是寂静,她们的热情就越是高涨,越想获得副州长被杀之后的第一手信息。 关注度节节攀升,早已超过了8万点。谈梦天用意念告诉系统购买【开盒】,终于得到了那个她牵肠挂肚一整天的昂贵玩意儿。它在系统里显示为一个白色毛线球图标,看起来还挺可爱,毛茸茸的。 令她奇怪的是,【开盒】的说明并不像其她道具一样,只有一段简短的介绍功能的话语,反而多了段不好解读的文字。 【开盒】 使用本道具,能够依据任何人在网上发出的一段内容,追踪到该人的姓名、性别、家庭住址等基本信息。 掌控电磁力的第一步,就从这里迈出——如果成为六边形战士太难,为什么不试试当造物主呢? 谈梦天读了几遍,总觉得第二段话别有深意。【开盒】和掌握电磁力有什么关系?人类并没有掌握电磁力,照样有很多人能追踪到别人的ip地址和个人信息。这“第一步”,着实令她不解。 要把【开盒】这样一个简单技能和电磁力搭上关系,实在是有些……就像人类程序员成为了宇宙之主一样,跨度太大,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 至于造物主,倒是很好解释。 如果有某个人能控制全部的电磁力,那她就能控制电、控制光、控制分子间作用力、控制一切化学反应。小到一个分子,大到一颗星球,尽在她的掌握。说她是造物主,毫不为过。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在这个鬼和超能力被证明存在的世界,“电磁力”能起到多少作用,很不好说。 如果【开盒】真和电磁力有什么关系……成为此间宇宙造物主的诱惑,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谈梦天也不能。 是要用某种特定的方式使用【开盒】吗? 谈梦天用灵魂描绘着那团毛线球的形状,钻进毛线与毛线之间的缝隙观察,但没找出任何机关。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系统就像读取了她的内心想法一般,恰好发出了提示: “宿主购买【开盒】,奖励【电磁力言灵术】使用机会一次。” 关于【电磁力言灵术】的使用方法,系统没给出任何信息。然而从它的名称上看,也能一窥一二了。 说出一句话,就能在这句话的范围内掌控电磁力——这样的神力,即使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也和造物主没什么两样。 谈梦天觉得自己即将被心海的滔天巨浪掀翻。从她心中慢慢蒸腾出一股热气,几乎迷晕她的灵魂——她一直以来追求的一切,她为之痛苦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目标,她曾经在其面前无力绝望的庞然大物,都会在这一次【电磁力言灵术】之下俯首称臣。 她可以任意主宰别人——任何人的生命,甚至可以决定人类的未来。 想想吧,她说太阳会熄灭,8分钟后太阳就真的熄灭了。人类会灭绝,月亮会熄灭,母星地球会成为一个死寂的冰球,连整个太阳系都会一下子剧烈震荡。 如果她要全宇宙的恒星熄灭呢? 而唯有她、傅今城和系统是不受这个言灵术制约的:显而易见,维持她们存在的、维持系统存在的,并不是电磁力。 即使在这样的飘飘然中,她的思维也还是挺灵敏。她问系统: “复制一次【电磁力言灵术】的使用机会,要消耗多少复制能量?” “10万点。” 谈梦天的喜悦被当头一盆冷水破灭了。3天以来她们也完成了好几个任务,复制能量去掉了那台手机的消耗,只有830点。复制能量不比关注度,它只会跟着时间和任务涨,而时间是固定的,任务是可遇不可求的,因此格外宝贵。 10万点……那得是什么时候啊? 她没有纸笔,下意识举手比划了一下。叁天赚取1830点复制能量,平均下来是一天910点。如果她们能一直保持着刚起步阶段完成任务的速度的话,赚到10万复制能量得捱…… 110天。 还好,还好,只有四个月。四个月换一次【电磁力言灵术】的使用机会,实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在这四个月里,她务必保证自己两人不使用【电磁力言灵术】,免得损失了原件。 毕竟系统提供的物品和一般东西不一样,物质世界生产的任何物体,只要她记下了数据,就可以之后再复制。而系统提供的东西,她不知道制造原理,只能整个复制。这就要求她必须在复制出新一个【电磁力言灵术】之前保留原件,才能福泽永续。 她放下心来,扭头看傅今城。她坐在原地没动静,全副心神投入面前的屏幕,连接精神病院所在的那个区域。 谈梦天也没打算说话,在商城里浏览浩如烟海的“货架”,权当打发时间。 系统的电子声骤然响起来:“叮,发布任务:【黎桐的心愿】!” “任务要求:杀死所有对黎桐的悲剧有直接贡献的人!时限14天!” “任务进度:6/1523。” “任务奖励:【心愿】。” 还没等谈梦天问系统【心愿】是个什么东西,傅今城就站起来,将手机收进系统空间。 “我和黎桐谈过了。【保险】给她上了,至少性命无虞。黎桐的心愿,就是杀死那些制造了她悲剧的人。童夏州已经被我杀了。”傅今城说。 “但我确实没想到,能有一千五百多个人……”她叹了口气,面色沉郁,只觉得胸前憋闷,“而且还得在两周之内完成,难度更大。查一查这一千五百个人吧。” 这回系统不像之前发布【报仇雪恨】时那样吝啬了,给出了长长一串名单。两人把名单上方的几个人输进【搜索】一看,定位都在童家村。 童家村,就是童振邦所在的村子。这村子一共也就几千人,竟能有一千五百多人参与了对黎桐的迫害。傅今城不愿深想。 “我们马上去童家村。”谈梦天道,“先把这里处理掉。” -- 第十八章非凡的勇气 话音刚落,谈梦天的【诅咒法力】就从身上漾出,满室铺开,不多时就把房里的每个男人都变成了曲诚奇那副青黑脱水的样子。 像被做成干尸的儿童。她默默评价道。 “任务进度:7/1523。” 系统冷不丁提示了一句,让她笑出声来。没想到啊,这边的男人里竟也有一个“对黎桐的悲剧做出了直接贡献”吗? 枪响之后,直播间里产生的第一个声音,是谈梦天的冷笑。 网友们本来已经对着没有动静的直播间昏昏欲睡,骤然有人笑了一声,她们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竖着耳朵去听接下来的内容。 段雅娴目睹着十几个人变成干尸,只剩她自己一个还活着,脸色煞白,神情却镇定。她不怕尸体,也不怕死亡,她怕罪恶得不到惩治,怕正义得不到宣扬——她是刑警出身,看惯了各种各样的死相,活到这把年纪,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这些尸体虽然死状难看,但还远远达不到她接受不了的程度。她心里燃烧着的是愤怒和不平——什么时候,连两个刚毕业的小姑娘都能往漂亮国脸上扇巴掌了? 她们杀了这么多人,毁掉了十多个家庭的支柱,为什么毫无愧色、心安理得? 段雅娴一直有着很强的正义感。面对着上面发下来的死命令,她不敢为地下室女子伸张正义,毕竟她还有家庭、有孩子,有时不得不把自己软化一些。但是面对着这两个罪大恶极、而且极大可能得不到任何惩罚的女鬼,她的正义感即将要把她推出理智的悬崖。 她忍住了。 谈梦天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放你一命。” 这是直播间枪响之后,响起的第一句话。先前谈梦天和傅今城的几句对话,都是用灵魂沟通的,没有传进直播间。 直播间里骚动又起。这句话蕴含的信息相当直白:有人从两个女鬼手下活下来了。 段雅娴实在没法忍了。 “我不怕死!我的命不用你饶!”她猛地抬起头,眼里放出两道精光,“你们这种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没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谈梦天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透过她的皱纹、花白头发和挺直背脊看到了她身上熊熊燃烧的愤怒。 但是谈梦天不愤怒。她又想笑,又想哭,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我杀了这些人,舞弊的政客、软骨头专家、没用的僧侣,对你有什么影响呢?你怎么这么生气?” “因为我是人!你杀了他们,破坏无数人的家庭和感情!我是人类!我同情他们!你没有未经审判杀掉他们的权利!” 谈梦天把【开盒】毛线球拿在手里盘了半晌。傅今城默默坐到她身边,不发一言。 段雅娴几乎是喊出了那几句话。她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的火光越来越亮,死死瞪视着两鬼,大有不让她们低头不罢休的意思。尽管面临着死亡威胁的是她段雅娴,但毫不畏惧的姿态反而赋予了她主导者的气势。 好半天,谈梦天才开了口:“就不说我自己了……地下室里的那个女人,得到相同待遇了吗?她有家庭吗?她的感情受到照顾了吗?她死了,你们会去伸张正义吗?她被你们同情了吗?她的案子,会有人真的为此受审吗?” 段雅娴的脸色一下子软掉了。数十年养成的圆滑和懦弱重又覆上她的面容,让她看起来和之前义正辞严、视死如归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很明白这几个问题的答案。 好在她干了几十年法律相关的工作,仍然挤出来一句:“不要转移话题。” 她的底气已经全失。 谈梦天把毛线球收回了系统里,然后从傅今城手里拿来那部手机,慢慢摩挲。 直播间里重新出现了画面。这回摄像头对着的是谈梦天脚下的地面。画面一角,两只黑色皮鞋浸在薄薄一层绿色液体里。直播间顿时热闹起来,有人对先前的吵架发表评论,有人研究那黑色皮鞋的归属,有人找出先前的直播截图试图分析绿色液体的来源…… 谈梦天看向傅今城,发觉对方的侧脸线条相当饱满圆润,后脑勺也圆。傅今城察觉到目光,微微歪歪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嗯?”。 “嗯……”谈梦天说,“只有面对着男性遭受的不平,和国家定义的罪恶,她的内心才会爆发出非凡的勇气。她可以为了男人定义的正义慷慨赴死,但绝不会为了黎桐的正义提出哪怕一句抗议。” “我们女人都是这样的软柿子吗?” 谈梦天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这是明知故问,傅今城也配合她表演。 “不全是。”傅今城注视着段雅娴的眼睛,答道,“我们死了,女人的软柿子比例就提高了。有时候我不大愿意承认,这种专门同情男人、遇到女人就装瞎的东西也是女人,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补上一句:“我查过,她不在黎桐的心愿名单里。我们要杀了她吗?” 谈梦天犹豫了四十秒,然后给出了一个相当站得住脚的理由:“不杀她。我说过留她一命,不能反悔。” 直播间已经被弹幕染成白的了。在先前的几句话中,两个女鬼都提到了“黎桐”,而且看起来还与黎桐有过交流。 黎桐是什么人? 黎桐是和地下室女子长得比较像的一名失踪女性。然而,在官方的说明里,地下室女子是洛拉尔,黎桐只是一个二十多年前的失踪女性。 尽管在半小时之前,曲诚奇已经亲口承认了地下室女子就是黎桐,但是网友们对此仍然是半信半疑。说不定是曲诚奇太害怕,就顺着两个女鬼的心思,承认她是黎桐,以免激怒女鬼呢? 现在,从两名女鬼的对话里可以显然得出,黎桐就是地下室女子。 哈斐特州政府的公信力,早已崩塌得一点不剩。相比之下,两个女鬼的超自然力量是实打实的,调查能力比一般人高出八百个数量级,调查意愿已经被她们用生命证明了,人们宁愿相信两个女鬼的说法。 更何况,她们已经深入一线和当事人黎桐交流了——还能有比这牢靠的信息渠道吗? 远在格兰坎州的、黎桐的亲朋好友,激动得眼里泛起泪花。多少年了……黎桐第一次有了音信。而传达音信的桥梁,却是两个陌生的、为了黎桐而死的女孩儿。 此时,谈梦天把手机收入系统,摄像头变成了她的双眼。画面上是沉重的铁门,两鬼轻轻从十几具尸体横陈的房间里飘出去,剩下一个呆坐原地的段雅娴。 她们在【灵魂聊天室】里交换了好一会儿闲话。一个讲精神病院见闻,说黎桐如何如何、花束如何如何、医护人员如何如何。另一个讲【诅咒法力】隔空杀人妙用无穷,叫她揪出了两个藏在隔壁房间里的漏网之鱼—— “喏”,谈梦天指着隔壁房间道,这房间里漆黑一片,地面铺得不太平,以至于门槛前积了一潭深绿的黏液,“咱俩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里面藏了两个人,不声不响咒死了。” 傅今城打开【夜视】,往里一扫,两只柜子下沿流出黑绿黏液。她往里飘,把一缕自己像触角一样伸进那两个柜子,果然见到两具青黑尸体。 极为引人注目的是,两个尸体怀里各抱着一个大方盒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鉴定】给出了结果:【含有镇鬼符咒粉的炸弹】,还贴心地标上了攻击力,竟然高达1200点【攻击法力】。 要是这两颗炸弹爆开,得扣掉她和谈梦天一人200点【法力体量】。她顺手查了自己的数据面板: 完成世界:0 目前状态:鬼 法力体量:1370 法力抗性:1000 诅咒法力:1000 攻击法力:1000 自身功能:【灵魂聊天室】【夜视】【搜索】【发声】【通用电子账户】【驱散】【传音】【开盒】 道具:【吐真剂】【保险】 关注度:28500 已有介质:屏幕、地砖 已为手兑换的功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伸缩自如】【自由电阻】 复制能量:830点 还好……诅咒了这么多个人之后,【法力体量】够她扣的了。傅今城松了口气,正准备招呼谈梦天过来记录炸弹的数据,忽然迟疑了一下,问:“系统,能不能把这两颗炸弹收进系统空间?” “系统只能存放宿主购买的道具。外来物品储物空间售价200点关注度每立方米。” “先买个五立方米吧。” 有了系统空间的帮助,她把两颗炸弹收入系统空间,回到门口和谈梦天会合,一起下了楼。 监禁所内部关押措施相当严实,没可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天空。她们一飘下一楼台阶,深蓝的天地就占据了整个视野,余光染上纯净的蓝色。 看天色,现在也才晚上八点,距离她们的死亡不过55个小时左右。仅仅死后2天,在活着时显得遥不可及的真相,水落石出;活着时无法抵抗的州政府,死的死伤的伤,几乎被她们砸成一团烂泥;活着时费尽力气无法见到的黎桐,已经和她们有了交谈。 但她们没有心情去庆功。 不论是限时任务还是个人感情,都驱使着她们前往童家村,不让其在蓝星版图上多存留一天。 -- 第十九章乡村风光 傅今城一出生就居住在城市化程度极高的地区,没见过什么“乡村风光”。 曾经,她心中的乡村风光是粉墙黛瓦、袅袅炊烟,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是“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这其中有多少只存在于理想中的田园牧歌、有多少现实中的乡村风景,不得而知。但总之,乡村对她来说,是一个能引起不少好奇和美好幻想的地方。 随着年龄渐长,她才开始意识到做一个城市女性的幸运:她能在城市男性的绞杀中苟存性命,不至于在废了奴的现代社会,重新享受到奴隶制的余响。 至于乡土社会嘛,它的实质和青黑尸体差之不多,尤其是在童家村这种宗族势力极强的地方。 鬼能把速度提得极快,因此找到童家村的位置后,她们片刻之间就赶到了童家村村口。这里绿化得相当不错,四围都是深青的田野,通往村口的道路修得最为宽阔,是平平整整的灰色水泥路。 从这个位置往村里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被封的路口——就在正前方,黄黑相间的警戒带绕着村庄围了一圈,把每棵大树都圈进禁止出入的范围。香烟光芒明灭闪动,叁名警察和数个村民站在路口唠嗑,笑声、谈话声随风飘散,隐隐约约传入她们耳中。 房子都是自家盖的二层小楼、叁层小楼,并没有炊烟。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小楼们沉在深蓝的夜色里,被浅白月光轻轻拂过,像是沉入了睡眠。她们的视线被两幢小楼挡住,只看见拦在路口的七八个人,不知后面有没有人在街上逗留。 天空越来越黑了。一轮弯月在西方天边升起,高高悬在穹顶。 童家村看起来宁静又美好,一点也没有处于风暴中心的样子。 来之前两鬼查过资料,童家村大概叁千人左右,而黎桐的心愿名单上不过一千五百余人。既然如此,放火烧村、投毒之类的手段打击面就太广,并且极有可能害死其她的被拐卖妇女。利用【搜索】一个一个找人出来诅咒,虽然是个笨办法,但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至于路口这堆人,恐怕不宜打草惊蛇。两鬼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认为相比于先杀拦路者再攻入村庄,还是先不声不响把村子变成一座空城,再出来吓唬警察、村委工作人员好。 她们打定主意,就走直线往前飘,准备进前面第一家二层小楼杀人。当她们飘近叁名警察时,警戒带上骤然爆发出强光,竟然是一朵火焰。 橙红色的光焰仅仅是短暂地照亮了一下周围一小片地方,就立即熄灭了。叁个警察都是一激灵,马上进入状态,不约而同从口袋里掏出张黄纸符咒往空中一撒,黄纸碎成一片片飘落而下。 其中一个警察立即打开对讲机,喊道“发现目标女鬼!”。叁个人聚在一起后背贴后背,恰站在黄纸符咒碎片最为密集的地方。 四个村民在这时反应极快,其中两个转头就往村里跑,刚跑出十几步便摔倒在地,是谈梦天下意识发动诅咒,吸取了他们的全部体力。另外两个犹犹豫豫站在原地,见此情景忙往警察中间钻,被叁名警察掩护在中间。 饶是两鬼没做防备,这下也看明白了:警戒带背面贴了某种能预知危险的符咒,她们一接近,那符咒就燃烧起来;所有人都知道童家村时非常危险的地方,警察们自然不会毫无防备,在身上带了某种符咒,功效大概是抵御鬼力;慑于【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叮威力,没有人带手机,而是使用对讲机联络。 这一系列防御手段,确实精彩,想来是出于某名高人之手。只是不知道那位高人到底是在监禁所一战中殒命的叁人之一,还是某个至今没有与她们正面接触的法师。 水泥路不符合“地砖”的定义,无法用手对付他们。况且,很可能过一段时间,就又有几位大师乘车赶来…… 傅今城考虑了一会儿,选择莽上去。 她已经恢复了无形无色的雾状,可以随意把自己搓圆捏扁。她把灵魂一角拉长,闪电般向前贴上了警戒带背面,果然见到几张符纸颤动欲燃。 趁符纸还没爆发出耀眼火光的一瞬间,她丢出一记【鉴定】。【鉴定】的缺点在于,它只能鉴定傅今城感官范围之内的事物,而对只存在于她推测之中的、警戒带背面的符纸无能为力。好在她用飞一般的速度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种符纸似乎没什么杀伤力,即使它就在自己这段灵魂旁边燃烧,火花四溅,也没法损她一丝一毫。她放下心,查看起【鉴定】结果。 【乌尹符】 在检测到附近有鬼魂时,该符咒将自动燃烧,预警危险。鬼魂威胁程度越大,燃烧越剧烈。该符咒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鬼魂入侵。 法力抗性:100 傅今城看了一下左右升腾的四簇火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符咒是有【法力抗性】的啊? 完全没感觉到诶。 四朵光焰转瞬烧尽,村口重新陷入朦胧的黑暗。弯月隐在云后。 “咔哒”几声轻响,是子弹上膛。 不消说,一定是具有法力的子弹。但是——之前在监禁所前头,连密集的弹雨都没能奈她何,这手枪子弹又能掀出多少风浪? 傅今城觉得问题不大。她用灵魂“触角”向前探了探,又对地面上另一种符纸的碎片发出了【鉴定】。 【轩辕翎牙宝阵图·赝品】 道家一清派的传世阵法,具有沟通人鬼之伟力,能无视任何抗性,将鬼的灵魂力量去芜存菁、纳为己用,用于滋养活人。本阵图虽为赝品,但功用与真品相同。 攻击法力:500点 傅今城悚然一惊。凡是能无视【法力抗性】对她们造成危害的,都有可能是要命的招数,更何况这张赝品图谱的攻击力高达500点。要是自己没抛【鉴定】就贸然上前了,辛辛苦苦吸了一晚上的【法力体量】可不就少掉了500点? 到那时候,自己的感觉恐怕不会太好。 身为鬼的特殊感应告诉她,谈梦天收回了【诅咒法力】,大概是那两个村民已经死了。 系统顺应了她的判断:“任务进度:9/1523。” 她提醒了谈梦天一句,就把灵魂触角收回来,两鬼探讨了半天对策,得出结论: “系统,买个水泥路介质!” “宿主购买介质水泥地面,消耗500点关注度。” 谈梦天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还没等她捕捉到思维中不太对劲的地方,一只女人手就从地面上凭空冒出,菜刀一亮,直击村民裤裆。 以水泥地面为介质,傅今城就没有了100%成功率。她神经紧绷,打起十二分注意力挥刀,在林立的人腿中间精准命中裤裆。 裤子完全没起到任何抵抗作用,“刺啦”一声破了,刀锋没入一侧大腿缝。傅今城手一扭,菜刀便把那村民整个下体都剜了出来,啪嗒掉在地上。 那人双腿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伸缩自如】确实是个神技,允许她叁百六十度地随意扭转手腕,不受关节的限制。她手腕往后转半圈,一点不带停顿地持刀冲向另一名村民的方向。 那村民双手死死捂着裆部,浑身颤抖不停。对于没有了100%成功率的傅今城来说,这个姿势实在不好下手——她刀锋一转,电光石火间变了方向,袭上村民的脖子。 大动脉被切断,鲜血喷了她满手满刀。她没作停顿,运起【力大无穷】,直接砍断了该人的脖子。 系统一贯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音响了:“任务进度:10/1523。” 叁名警察应当是知道她能徒手扛子弹的,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仅仅是分散开来举着手枪对准她,并未开枪。 她没去砍警察,而是反手给那个被阉了的村民补上一刀。刀尖扎进胸口,被肋骨挡住,她再一用力,便切断肋骨捅入心脏,带出一小股乌黑的血。 她把刀原地旋转一圈,捣碎几根肋骨,同时系统提示也响了: “任务进度:11/1523。” “傅今城女士、谈梦天女士,”冷不丁一个男人开口,“我们完全可以和平友好地交谈,你们不必采取如此激烈的方式。” 傅今城正想看看谁那么不怕死,却见叁个警察都紧闭着嘴巴,心下疑惑。那男人继续讲话,她凝神细听,声音来源是—— 其中一个警察腰间的对讲机。 这一下,她也想起来了,说话人不就是之前被她呛过的老骟货,曲诚满嘛! 曲诚满继续说:“国家很重视你们的能力,希望能和二位友好合作。我们也请来了不少法力高深的高僧大德,每一位都不亚于之前拦截你们的叁位大师。” 月亮从云层里出来,辉光照亮了警察们的脸。那个挂着对讲机的警察面颊一跳,显然是没想到曲诚满竟然会这么说。 谈梦天的声音从叁名警察背后幽幽响起:“怎么合作?” -- 第二十章精诚合作 fúщénɡé.cом 曲诚满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话,说了半天生命的宝贵、杀人行为的残忍、人类对未来的追求,终于引入了正题。两鬼听得快困了,才终于总结出两个核心诉求: “第一,你们需要停止杀害平民;第二,你们需要配合科学家的研究。” 谈梦天说:“不行。” 那挂对讲机的警察看起来相当窘迫,女人手在他们正前方,说话者却在他们正后方,不论转向哪边都显得很奇怪。直到傅今城不声不响地收回了手,当中那个才松了口气,把身体转了半圈。 下一秒,女人手又从地面上冒出来,她手微晃,菜刀一闪,对着那人直冲而去,没有引起任何一点气流的波动。他转身过程中没有防备,她却打歪了些,只命中大腿。傅今城立即运起【力大无穷】,把一条腿连着生殖器一起从他身上削了下来。 对讲机重重砸在地上,从里面传出一声“怎么回事!”。傅今城心生厌恶,但顾忌着未完成的谈判,并没上手毁掉对讲机,而是将手软软地摊在地面上。 另外两个警察几乎是立刻就开枪了。她们——傅今城鉴定过了,另外两个警察都是女的——枪法挺好,都射中了她的手臂,然而两发子弹“铛”一声响就弹开了。 两人脸色未变。这两发并不是实弹,而是空包弹,产生这种状况也并不意外。为了防止意外,她们枪里先是空包弹,然后橡皮弹,最后才会是实弹。Ⓢêyúωên.ⓒoℳ(seyuwen.com) “没用的。”谈梦天在后面冷冷道,“子弹对付不了她。” 两个女警察放弃了打下一发的打算,仍举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女人手,作威慑动作。 对讲机说:“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名女警简略地将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她声音平稳,用词客观,态度相当冷静,一点不见战友负伤的焦急。 那头半晌没动静。足足有两分钟,换上来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 “你们要提什么条件?” 这回,答话声的方向就不是谈梦天所在的警戒线外,而是女人手所在的地面上,嗓音也变成傅今城的了。 她说:“我们两个自己的仇恨已经报了,不提也罢。第一个要求,我整理出一份一千五百多人的名单,都是这个村子里害过黎桐的人,我要杀掉他们。第二个要求,你们哈斐特州彻查全州妇女拐卖案,查到我们满意为止。” 老男人道:“你们以前杀掉的那些人,杀了也就杀了。你们心里有怨气,我理解,何况我们也确实无法制裁你们。” “但是你说要杀一千五百个村民,我决不答应。不如我们提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处理方法:一千五百个村民,和你们并无直接联系,不是非死不可。我们保证司法公平公正,把买妇女的犯人抓进牢里按强奸、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判了,你们看如何?” 傅今城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男人不疾不徐,答:“孙克。” 她笑了声:“看来你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还知道把姓曲的那帮人换下来。” 孙克就像没听到似的,又道:“你们英年早逝,最挂念的应该就是家人。我向你们保证,只要和我们合作,不但科研进步飞速,而且你们的家人也能代你领取丰厚的报酬。到时候,你们的父母可以安享晚年,不必再担忧疾病。你们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女我们也会安顿好,安排工作,安排教育。” 要是不合作,就把他们抓起来煮成人肉汤威胁我们?傅今城刺道,又笑,“省省吧。有这个钱你们不如给黎桐、给钟亚仙她们安排教育和工作……” 她没说完,就被远处的救护车声音打断了。不多时,救护车停在村口,把地上那个男警察拖了进去。她并没制止。不管怎么说,毕竟谈判还在进行中,再上去补一刀未免有谈判破裂的风险。 她当然可以用暴力杀光全村人,但是之后呢?黎桐和钟亚仙,还有这个村里已被发现的未被发现的被拐妇女们,她们能找到亲人吗?能受教育吗?能工作吗?那些都是未知数。这是只有州政府才能办到的事情。 要让她们重新融入社会,靠暴力是不好使的。这就是傅今城最感束手束脚的地方。她空有一身武力,但没有任何使用武力的技巧。 理论上靠武力可以在这世上做成任何事,但她只能做成其中的一小部分,因为她对政治军事金融等等,统统一窍不通。 她原以为这辈子也就敲两个代码,怎么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绑定系统,因此不知不觉间得到了改变全人类命运的力量呢? 她注视着救护车合上门开走,问系统:“有没有办法让我以后砍了人,即使没有砍到要害,那个人也会死?” “宿主可以购买道具【神经性蛇毒】【血液型蛇毒】【抗凝血剂】【海洋弧菌】【氰化钾】【叁氧化二砷】……” 系统一口气报上了几十个道具名称。傅今城没全听懂,但也明白了,这些估计是毒药或者罕见细菌一类的,抹在刀上能让被砍的人喝一壶。她选择了【抗凝血剂】,还长了个心眼,问系统要了无限量的,花掉300点关注度。 跟在救护车后面的,是几辆装甲车。从其中一辆上下来一个女人,应该是女警察或者女兵。她和前面两个女警察穿得不大一样,傅今城自己又不认识她的制服,猜测是女兵——都闹到这种地步了,总该出动军队了吧? 两个女警察上了装甲车。 那女兵扛着一台造型奇怪而简单的机器下车,将其安放在道路中央,然后立马回到车上。傅今城一看,笑了:虽然造型挺复杂,但归根结底来说,这玩意是个装着喇叭的叁脚架。 也太怂了吧? 谈个判,本人也不出现,拿个喇叭充当自己? 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了:“孙克!你来谈判,本人不出现?” 喇叭说:“得罪得罪。傅女士,不也没有现出真身么?” “你一个老男人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孙克一滞。他心里还在恨傅今城牙尖嘴利呢,怎么这小姑娘竟然先发制人,倒打一耙?他整了整心绪,就当没听到,继续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孙克,你不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但我说话,绝对是能代表国家的。” “今天之前,我以为张红亮说话也能代表国家。” 孙克解释道:“我和张红亮不是一个派系的……” “今天之前称兄道弟,今天之后两个派系?” 孙克假装没听到,继续说:“张红亮这个人,我们对他的意见一直比较大。总之,他的事情,我们会查明真相,给你们一个处理。我希望你们也能认真考虑我们的合作。” 看傅今城没回答,孙克松了口气,往下说:“你认为,怎么处理这一千五百名村民比较合适?我们的意见是,该抓的抓,该判的判,案件卷宗都可以给你们看,保证不再出现先前那样渎职枉法的事情。我知道,哈斐特州的集体渎职已经大大地损害了你们对于漂亮国的信心,但是联邦政府亲自接管哈斐特州的事情,你总是信任的吧?” “不太信任。”傅今城实事求是地回答道。 孙克从兜里掏出盒硝酸甘油片,把一片扔进嘴里,压在舌底,好一会儿才道:“那你觉得,到底是判了好,还是你们要一意孤行杀掉他们?我提醒你们,虽然现在你们已经杀死了很多无辜的僧侣,但是舆论还是向着你们的,也让我们不太好抓。要是你们杀了一千多个村民,我们抓你可就名正言顺了。” 傅今城作惊讶声:“啊?原来你们抓不到我俩,是因为人民群众的舆论?好奇怪哦,人民群众的舆论连黎桐都救不出来,却能保我俩?” 孙克原以为她俩会在意舆论和名声,结果却被嘲讽了一番,不由气急:“你想怎么办?!” “我觉得——”她拖长了声音,“村民的事情之后再谈,你先说说能给我家里人什么待遇吧。” 孙克长舒一口气。看吧,不管什么样的舍生忘死的正义之师,家里人总归是软肋。拿钱就能收买她们,保一千五百个人的命,免得闹得太难看、显得漂亮国太无能,他是非常乐意的。 他来之前了解过两人的家庭情况。傅今城家里父母俱在,有两个弟弟,均已成家,大的那个生了个女儿。谈梦天母亲去世,有父亲、后母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妹妹尚在读书。 一说到“待遇”,孙克就滔滔不绝起来:“首先呢,把你们追认为烈士,你们家就是烈属,光耀叁代,还发奖金,只可惜你们没有孩子,没有考试加分。其次呢,你们家里的老人,还有你们的父母,以后就在乌桓山医院养老了,乌桓山医院大家都知道,漂亮国医疗水平第一流。再次呢,就是工作的问题……” 关于家人待遇,孙克讲了起码有半个小时,还和傅今城发生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激烈交锋。 总地来说,就是待遇非常好,从生到死,教育工作娱乐医疗一条龙都包圆了,生怕她家人受一点点的委屈。 傅今城挺配合,不时煞有介事地提出一些细节问题,和孙克争论一番。一只断手和一家喇叭在空荡荡的水泥路上对骂,也算是人间奇景。 她一边听着,一边不由得想:曲诚奇、曲诚万、孙克、张红亮……这些人的家属一直以来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待遇吗? 而且,这四个人都是继承了祖辈的政治遗产,得到现在的位置的。他们自己从一出生开始,得到的也是这个待遇。 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她活着,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恐怕真的会被收买。令人遗憾的是,虽然傅今城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鬼,但他们给出的货币种类出错了,因而并不能动摇她的意志。 她需要的不是钱,也不是家人的幸福,而是关注度——这个东西,是任何人给不了的,只能自己想办法挣。 等孙克讲完了,他拿起一杯水,咕嘟嘟灌了几大口。 对面的女人手慢悠悠答道:“我想,现在我们不需要在村民问题上达成共识了。” -- 第二十一章死光啦 fúщénɡé.cом 听到这句话,孙克脑海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把水杯往桌上一磕,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断手发出声音,“一千五百个村民已经死了。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 她没能说下去。孙克怒喝:“死了?!” 女人手没回应他,好像认为这事不值得重复一遍。 孙克只觉得怒火从腹中窜了上来。他赶紧拧开药瓶,往自己舌下又丢了一片硝酸甘油片。他深呼吸几下,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必须要冷静。 他从前遇到的对手,大多是精明老辣的政治家、外交家,考虑事情严谨周密,说话更是无懈可击。然而,从前他对付这些人的手段,一旦遇到这两个女鬼,就都被卸去了力量,成为了无法发力的困兽。 她们只是两个刚毕业、刚工作的小女孩,论起心计,和他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然而,他没法用一般人的逻辑来揣测她们。一个正常人,死了,变成了鬼,首先应该找到家人交代后事,谈谈丧礼,说一下保险柜、手机和银行卡的密码吧? 然而她们好像根本没考虑过丧礼的事情,仍然在为了生前的目标而奋斗着。她们死于“拯救黎桐”,于是她们到现在为止的一切行动,就全是为了拯救黎桐、拯救童家村的被拐卖妇女,没有把一丝一毫的关注投注在自己的个人生活上——出了“自己死亡”这么大的事情,这是正常人该干的吗?sêyúωên.coм(seyuwen.com) 而且,她们毫无选择杀人目标的标准,等于是上街随机杀人,见到谁杀谁,和个疯子一样。这倒是能稍稍理解一些,毕竟一般人突然之间掌握了这么强的力量,不再自我压抑,转而杀人为乐,也算是能说得过去。 ——说得过去是说得过去,但这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啊!不说别的,要是哪一天这两个女鬼顺着网杀啥网友玩儿,还不得造成全民恐慌? 更气人的是,她们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找不到、打不过、抓不着,拥有着一大堆他们不可预测、不可对抗的手段,不但根本没法抓捕归案,而且连他们这些查案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生命危险,叫他们这几天头痛得彻夜难眠。 孙克从前对付过的人,不管是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属于碳基生物的范畴。这两个女鬼嘛,肉体凉透了,存在方式脱离了当前的科学体系,精神也不太正常,和碳基生物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孙克瘫在椅子里,觉得自己失去了对付她们的信心。 谈判自然是破裂了。好一会儿,女人手自觉没趣,缩进地面,不再出现。 “能联系上村民们吗?” “联系不上,电话没人接,所有摄像头都被破坏了,也无法利用网络手段得知村庄内的状况。” 孙克脑中一阵轰鸣。如果那两个女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全村人昏迷过去,能破坏掉全村的摄像头——那她们杀了全村人,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刚被派下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单单是他的政治生命要完了,在这两个女鬼面前,他的物理生命,似乎也岌岌可危…… 他不敢派军人进去查探,怕再折损人,只好呆呆地等到后半夜,见到村庄里一点没有鬼的动静,才派了几个女战士进入村庄查看情况。 葛烟就是被派出的四名女战士之一。她在九师服役了十多年,出生入死,见过无数的大风大浪,然而,女鬼作乱,却是她们训练中从来不会提到的一个情况。严格来说,是整部人类史上都没出现过的情况。 面对这种状况,饶是她风风雨雨十多年,心里也打鼓:她是有神论者,信上帝的,怎知这两个女鬼不是上帝的神迹呢? 防护装备和枪支弹药,面对着鬼是没用的,但是她们还是穿戴了全套装备,甚至戴了防毒面具,从四个不同的入口分头进入童家村。葛烟自己被分配到了正前方的那个大路口,也就是此前喇叭和断手的谈判场地。一方面,这表示组织信任她的能力,认为她能担负起最艰险的任务。另一方面,这个路口也确实是最危险的…… 她没有让感性的想法影响她的行动,端正枪谨小慎微地向前迈步。 离警戒带越来越近了。警戒带后方,就是那片半凝固了的血泊,在后半夜的暗淡微光笼罩下,反射出弯弯曲曲的诡异光芒。 叁步…… 两步…… 一步…… 葛烟一条右腿跨过警戒带。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慢慢抬起左腿,跨过警戒带,落在地面上。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女人手没有从血泊里突然伸出来,就像它之前缩进血泊那样。 葛烟的目光和枪口都紧紧锁定着暗红色的血泊,缓缓向前迈步,直到她远离了血泊,来到第一户人家的屋檐前头,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微风把血泊吹得轻晃几下,不像黏稠的体液,反而像清水。 大概鬼确实是离开了。 她空出一只左手,敲了敲门。十多秒后又敲一次。没有回应。 出发前是交代过必要时刻可以破门而入的——她一枪托砸掉了锁,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在门栓上炸开。不管听了多少次,这种物品衰老时的哀嚎总是那么令人不适。葛烟没把这种不适表现在脸上。 门一开,里头就是客厅和餐桌。她环顾一圈,就见到餐桌上趴伏着一个马尾辫女人,脑袋埋在胳膊里,身体还有起伏。她心下稍定,上前摸了摸对方的皮肤,有温度,是活人。 她把对方的脸从胳膊里抬起来,重拍几下,又喊了几声。这是个中老年女人,面容正常,看来是睡着了,但对葛烟的惊扰充耳不闻,仍然睡得很香。 葛烟放弃了唤醒对方。她把一个监测手环套上对方手腕,然后端着枪往楼梯上走。先前她见到这户人家二楼亮着灯,料想人应该在楼上。 二楼有叁间房。这种民居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密室暗格的,全都一览无余。 一个少女躺在卧室床上,衣着完整,睡得和死猪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与先前那个中年女人如出一辙;卫生间水气蒸腾,一个男童浑身发红趴在浴盆里,葛烟将他翻过来一看,已经被溺死,口鼻全是泡沫;另一间卧室里,地板上蜷着两团青灰色皱巴巴的玩意儿,一大一小,葛烟对这东西很熟悉,是她叁个小时之前才看过的、死于女鬼之手的人的死状。 即使她看过几十张现场照片,但当那两团尸体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震动一点也没有少。从军十多年,她见过的尸体并不少,但这种死法,着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寻常人死了,就是再营养不良,皮包骨头,总也能剩个骨架子。但面前这两具尸体,连骨架子都似乎化掉了一些,显出一副极为扭曲的姿态。 她拨过其中一具尸体的脸,眼眶完全干涸了,眼珠不知道在哪里,鼻子塌陷下去。 毫无疑问,凶手是那两个女鬼。她们顷刻之间就覆灭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像这样被毁掉的家庭,在整个童家村里还有多少呢? 要知道,童家村有3000多人。葛烟尽管对这种状况有心理预期,但仍然有点不是滋味,心里堵得慌。 他们已经去见上帝了……从今以后,就在天国里永远过着幸福欢欣的生活……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些许安慰。她当然知道在两个女鬼出现之前,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神迹”,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表示天堂或者地狱是存在的。但是她总是习惯性地相信人死后会去天堂或者地狱。 要不然,活着不是太苦了吗?奋斗一辈子,到头一场空。 葛烟离开了这间房子,去搜查下一栋房。情状也是差不多的,女人睡得叫也叫不起来,男人看不见,料想是躺在地下死了,变成一团脱水的干尸。比较令她惊讶的是,这栋房里竟然有6个小的干尸,也就是有6个年纪小的男孩子,这可不常见。大多数漂亮国人是不会生这么多孩子的。 六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葛烟的心被坠得发疼。他们的母亲一觉醒来看到这个状况,该有多么痛苦? 她继续搜索村庄,每一间屋子都大差不差。她通过对讲机低声向对面报告着村庄中的情况,感觉喉头干涩,又不得不说出那样残忍的情况描述。 一段时间以后,那边也壮了胆,派了更多女战士来搜查童家村。人数增加,搜查效率也大大加快。葛烟也知道后面的状况恐怕大差不差,但仍然隐隐抱着能找到一个活着的男人、救下一条生命的期望——期望辜负了她。 众位女战士在童家村中心汇合,脸色都是沉沉郁郁的,没有一丝笑容。这样的人间惨剧,就在她们眼皮底下发生,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不由得拷问起了自己的内心:身为漂亮国的士兵,如果抓不到那两个女鬼,自己还有何面目忝居世上?! -- 第二十二章洛拉尔 已经是凌晨了。东方天际渐渐染上蟹壳青,地面蒸腾起湿润白雾,新鲜的血气浮在空中,纱一般笼罩了万物。 孙克一直没想明白一个问题:昨天夜里两个女鬼来作乱时,他一直在和两个女鬼谈判,前后不过两叁个小时,她们是怎么抽出时间屠村的? 事情还得从孙克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那被骟男警察的对讲机里说起。 傅今城找了个机会骟了那男警察,他跌倒了,对讲机摔在地上。两个女警开枪,那头曲诚满忙问现状,得到了女警的回答。 好一会儿,那边换了一个老男人,也就是孙克上来,第一句话就问“你们要提什么条件”。 傅今城非常不爽。她一生行善积德,结果横死异乡不说,还被迫天天和男人交涉,早就积了一肚子气。这老男人还有脸提条件?他们要是要点脸皮的话,就应该赶紧自杀,把地球空出来! 但她还是平心静气:“我们两个自己的仇恨已经报了,不提也罢。第一个要求,我整理出一份一千五百多人的名单,都是这个村子里害过黎桐的人,我要杀掉他们。第二个要求,你们哈斐特州彻查全州妇女拐卖案,查到我们满意为止。” 然而,尽管她都已经这么退让了,没一开始就说自己打算清洗掉地球上的一半人口,那个不识好歹的老男人还是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堆废话,就是想保住那一千五百人的性命。 ——哪能让他保下来啊! 不说杀了他们是系统的任务、黎桐的心愿,就是她们自己,目标清单里也有“弄死全童家村男人”这一条。要是轻易让老男人改变了自己的志向,岂不可笑! 傅今城心里挺生气,脑子转得却不慢。这老男人要显示合作的诚意,而身后的童家村里并没有什么村民哗然的异常情况,证明童家村村民不但还没注意到村口的变故,而且也没有接收到政府的通知。 一般来说,在谈判完成之前,双方都是不会动目标物的吧?这是不必说的潜规则,主要是为了政治信誉着想。 不过,她俩要“政治信誉”没什么用,当然是拿它来戏耍一下对方为宜。 她一边语中带刺地应付孙克,一边在【灵魂聊天室】里和谈梦天讨论了几句。谈梦天从警戒带上飘过来——之前傅今城以一己之力烧掉了五张【乌尹符】,反而在警戒带上制造出了一个【乌尹符】的真空。谈梦天飘过来,没引起任何异响。 两只鬼结伴往村庄里飘去了,留着那只女人手用【传音】应付孙克。自从过了警戒带,她们再也没遇到什么能预警鬼魂的东西,顺顺利利地找到了童家村在地图上的中心点:一间牛棚,棚后头堆了几大垛草。 在这途中,傅今城还得一心二用,操控她的手和孙克一来一回地激烈交锋,让他们的思维一直停留在“谈梦天还在警戒线外,傅今城在血泊里”的状况中。 孙克这些人,对于鬼的手段几乎毫无了解,并不是他们做事不严密,只是人类的局限性限制了他们。在他们眼里,他们已经把两个危险分子截在村外,开展谈判。 多少年来面对危险分子都是这么办的,只要看守住危险分子,事情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那些肉体凡胎,怎么可能跑出严密的包围圈? 她们不是肉体凡胎。她们是鬼。 她们的鬼魂一直飘进了村中心,一边跟人谈判一边计划着猎杀标的物。要是孙克等人研究出她们今夜的作案手法,恐怕会大骂她们不讲武德。 现在,她们躲在牛棚后面的草垛里。 “系统,买个【精良信号屏蔽器】。” 这系统商城里的【信号屏蔽器】也有讲究,分为【粗糙信号屏蔽器】、【普通信号屏蔽器】、【优秀信号屏蔽器】、【精良信号屏蔽器】、【史诗信号屏蔽器】和【传说信号屏蔽器】,核心功能都是屏蔽信号,实际效用却大不相同。 【普通信号屏蔽器】就是人类社会生产出来的信号屏蔽器,作用范围只有几十米,只能对手机信号波段起效,需要插电,还会生锈、熔化或者冻得起不了作用,有一定的使用寿命。【粗糙信号屏蔽器】则是【普通信号屏蔽器】的减弱版,工艺更差,寿命更短。 从【优秀信号屏蔽器】开始,道具性能就朝着无所不能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优秀信号屏蔽器】可以在任何外界状况下工作,不需插电,永不损坏,属于第一类永动机,在某种意义上打破了人类科学的天花板,成为了21世纪人类物理学大厦上的乌云——不,应该说是破坏了人类物理学的地基! 傅今城早就知道系统是个超出人类认知的东西,但是,永动机信号屏蔽器实在是……太符合她的认知了。 她能理解这东西的作用方式,知道支持它工作的科学规律,又亲眼见到它以一种摧毁了科学规律的方式存在着。 系统的存在对她来说是没法思考、极其玄妙的事情,她的个人能力让她只能除了把系统归于神秘现象,没法真正地认识到系统的伟力。 然而【优秀信号屏蔽器】就像是把太阳变成了绿色的一般,直观而残忍地向她呈现了世界的另一部分——她见证着自己在蓝星学习的一切知识在她面前破碎散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经由系统建构起更为坚硬的知识大厦。 在她死去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空白,没管任何科学方面的事情;在她变成鬼的时候,她没有纠结于自己竟然能够继续存续;在她获得、使用那些功能和道具的时候,她同样没想过系统能力来源这种玄奥的问题——然而在她见证着能量守恒定律轰然倒塌的时候,她开始震慑于 回到正题。【精良信号屏蔽器】,也就是她们购买的这一款,在【优秀信号屏蔽器】的基础上,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调整作用范围和波段,几乎能实现对所有电子产品的屏蔽!而且仅售2000点关注度! 这太符合她们的需求了。傅今城一买下【精良信号屏蔽器】,就调试好了数据,将其从系统空间里提取出来,掉在草垛里。 屏蔽范围是全村。这【精良信号屏蔽器】确实好用,不必她自己输入需要屏蔽的频率,就自己显示出了一长串手机信号、无线网络、收音机乃至有线电视,相当智能。她大手一挥,把所有远程通讯手段都屏蔽掉了。 这一来,童家村真正地成为了一座孤岛。 两鬼的【诅咒法力】已经相当高强,不必进人屋子,就能原地感应到生命体,进而进行诅咒。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她们又翻遍商城,一人买了一袋价值500点关注度的【人昏睡药粉】,查看了一下药物说明书。 【人昏睡药粉说明书】 (请仔细阅读说明书并随意使用) 成分:尚不明确。 性状:细颗粒,反射绿色波段光。 适应症:失眠。 规格:10g/袋。 用法:人类将其扑洒在自己身上,能够快速进入睡眠,有利于身体健康和治疗失眠;非人类(注)将其扑洒在身上,能够使身旁50m范围内的人类快速进入睡眠,有利于她人身体健康、治疗她人失眠和杀人越货。 用量:略。 不良反应:良心担保,绝无不良反应。 使用禁忌:尚不明确。 注: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经过我司员工的不懈努力,终于突破了技术瓶颈,研发出能够作用于灵魂体的昏睡药粉! 傅今城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觉得这说明书挺简短,信息量大,又很吓人。 箭在弦上,现在还是屠村的事情要紧。她们没做犹豫,用意念拆开包装,把两袋药粉倒在自己身上。说来也怪,药粉明明是绿色细颗粒,一落在灰色雾状的身体上,就尽数被身体吸收,融化进半透明的灰色雾气里,就像从没以实体存在过一样。 吸收完了两袋药粉,两鬼面面相觑,确实没感受到什么副作用。 她们按原计划分头出发,去诅咒村庄里的居民。 童家村在俯视地图上看,是个长扁椭圆形。傅今城被分配了半个椭圆。她在半个椭圆里从外围开始绕了一圈,然后螺旋前进,一圈又一圈渐渐缩小范围,直到把自己绕进了这半个椭圆大致上的中心。 本来这时就已经是十一二点,大部分人已经睡下,即使有少部分人正因为断网而迷惑不解,被她来了这么一手【人昏睡药粉】,也睡熟了。 身为一只速度极快的鬼,做完这一切还不到十分钟。她慢悠悠晃进离自己最近的一户人家,开始搜索【诅咒法力】感受到的那几个活物,计划把男的咒死,女的留着。 谈梦天那边也开始了,“任务进度:xx/1523”的提示声在脑海里连片响起。 这户人家灯都黑了,应该已经全睡着了。她进了主卧,发现床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缠在一起,连忙停下步子,在门口远远地对床上两个人放了【鉴定】。 两个都是男的。她庆幸自己没把【夜视】打开,然后动用了【诅咒法力】。【诅咒法力】对付几个身无法力的凡人,实在是容易得很,她甚至不必一直停在主卧里,在外头也能牵上一根传送能量的“线”,保证诅咒不停。 她往另外几个卧室转了转,一识别出性别就放出【诅咒法力】。这一套用熟练了,查一户人家还用不到二十秒。 她机械性地劳动,一一排查过几百户人家,终于到了尾声。这是最后一栋二层小楼,靠近村口,前方就是喇叭和断肢的谈判场地。 她小心翼翼飘进楼里,上下查看一圈,诅咒了两个男人,然后在浴室里发现一个男童,似乎是七八岁的样子,唇红齿白,脸颊圆润,煞是可爱。 这男童在洗澡。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一个人洗澡吗? 她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听着孙克在那边的长篇大论,一边挤出一份【诅咒法力】笼罩在男童身上。 【诅咒法力】对普通人起效用,首先是吸取体力,如果在这一阶段停下,被诅咒者还有一条活路;如果到了吸取精神力量的阶段停下,被诅咒者的精神状况恐怕就不会太好了;如果到了吸取身体物质的阶段,被诅咒者得在重症监护室里办月卡。 出于某种不好言说的心理,傅今城在吸取体力的阶段结束时停下了诅咒,注视着男童脱力,连挣扎也没有挣扎,就溺死在浴室里,鼻子里涌出浅红色泡沫。 【灵魂聊天室】里谈梦天说话了,声音出奇地低沉:“我找到洛拉尔了。” -- 第二十三章小语种没有未来 “我找到一个房子,看起来很像视频里黎桐住的地方,还有好多小男孩,就前后仔细转了转。然后在墙根那里发现了洛拉尔。” “的鬼魂。” 傅今城急急忙忙往前赶,【灵魂聊天室】里谈梦天简略地描述了一番找到洛拉尔时的情况,音色比她平常还要低几个度,听在脑海里说不出地沉郁。 她很熟悉谈梦天。她用这种声音讲话,一般是因为她在压抑着某种澎湃的情感。放在发现洛拉尔的情况上,既然不是因为喜悦,那就是因为—— ……悲苦吧。 “我刚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萎缩得快要看不见了,是我从墙根地下把她拽出来。然后我给了她一百点【法力体量】,重铸了她的灵魂体。”谈梦天语气平平淡淡的,“但是我和她语言不通。你也知道,洛拉尔只会说詹语。” 洛拉尔是从克劳德州被拐来的。那是个少数族裔聚居州,洛拉尔是詹裔人士,所在地交通闭塞,没受过什么教育,只能说詹语,不会说通用语。到近十年,那个村庄里的孩子才能接受以通用语为主的教育,而现在距离洛拉尔被拐卖已经有至少二十多年了。 傅今城眼前出现一座红砖房子,一副年久失修的草率模样。大门敞开,砖墙破破烂烂,缺口不知凡几,屋顶上铺了一堆草。她转过墙角,就看到谈梦天已经化成她生前的样子,站在那里。 随着【法力体量】的增多,她们使用【显形】的时候,呈现出的模样也越来越凝实,样子更加清晰,边缘更加锐利,不透明度也更高。 与之相对的是洛拉尔的虚影。 她很模糊——这是傅今城见到她的第一印象。与旁边宛若真人的谈梦天相比,洛拉尔看起来模糊不清,和人们印象里的鬼差不多。她虚虚漂浮在空中,比谈梦天矮了足有一个头,差不多是一米四、一米五的样子。 她也显现出生前的模样,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那东西已经没法称为衣服了,灰扑扑的辨不出原本颜色,一只袖子不翼而飞。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愈合了,有的还新鲜。她几乎是形销骨立,站在营养良好、皮肉饱满的谈梦天旁边,更显得瘦弱。 二十多年前,童振邦给自己奴隶的营养水平,比现在肯定是糟糕得多了。 傅今城聚精会神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洛拉尔虚影的容貌。她大约有四五十岁,肤色黑黄,脸上皱纹真能配上“刀刻斧凿”这个词,面容和哈斐特州方面曾经公布的照片十分相像,都是大眼距、凸嘴。这应该就是洛拉尔本人——本鬼了。 当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她犯了难。她不懂詹语。 “任务进度:1492/1523。” 就在这时,谈梦天那边咒死了最后一个人。系统接连不断的提示沉默了,傅今城反而有些不习惯。 “还剩31个人啊……他们应该是现在不在童家村,得找名单出来一个一个杀。”她打破沉默开口,“太麻烦了。” “是啊,”谈梦天应道,“系统,翻译器怎么卖?或者能让我们懂詹语吗?” 系统往她们脑海里投出一张表格,上面显示了七八个商品,都具有“翻译器”或者“让她们懂得詹语”的功能。 【四海八荒九州十界上极碧落下穷幽冥移言换语无上神通】:全能翻译器。价格100000点关注度。 【詹语初级语言包】:使用后赋予使用者少年詹语母语者的平均语言水平。价格100点关注度。 【詹语中级语言包】:……青年……的平均语言水平。价格300点关注度。 【詹语高级语言包】:……詹语专业毕业……的平均语言水平。价格500点关注度。 【詹语特级语言包】:……詹语语言学者……的平均语言水平。价格1000点关注度。 【语言天赋】:人类学习语言的能力。价格10关注度/点。 【普通詹语翻译器】:普通的通用语詹语翻译器。价格100点关注度。 两人合计了一下,买下了【詹语初级语言包】,然后将其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颗白色光团,约有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看不清光芒内部是否有物质实体。仅仅一瞬之后,这光团就自动从中分裂开来,化成两团稍小一点的莹莹光团,分别往两鬼身上撞过来。 洛拉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两朵光团,把脸转过来看它们,几近透明的身体在淡淡白光的映照下更加浅淡。 光芒一亮,傅今城就注意到她的眼珠很浑浊,也许是有什么眼病——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洛拉尔的肉体已经死亡,存留于世的鬼魂只是依照生前的惯性,显示出自己最为习惯的那个形象。实际上,她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改变自己的外形的,要让眼睛变回黑眼珠,也如同探囊取物。 那团光团撞上傅今城的身体,然后飞散成道道细小光芒,融化进她的身体。她脑袋一晕,思维就成了一片混沌,只剩下风过树林的沙沙声回响在大脑里。 穿过树林的那阵风还没停息,她就从混沌中恢复过来,眼前洛拉尔惊讶的表情尚未消失。她察觉到脑子里多出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信息。 “……你好?”她用詹语试着说出这句话。 洛拉尔眼睛一亮,随即一大段话就从她嘴里吐了出来:“你好啊!我在这里好多年。我想回家。你们从哪里来的?那个白色的东西是什么?我出不去!” 詹语的语序和通用语不大一样。也不知道洛拉尔是什么时候被拐过来的,又在这儿一个鬼待了几十年,恐怕好多年没有讲过话了,语言组织得乱七八糟,还混入了不少带有哈斐特州口音的通用语词汇,但起码两鬼都能听懂。 “等等等等,你出不去?”谈梦天敏锐地从那段话里抓住了最重要的信息,“对,都几十年过去了,你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你为什么出不去?” 洛拉尔往近处的地面一指:“这个地方,我出不去。” 说罢,她就把自己的身躯往前挪了挪,抬起一只脚在空中往前踏,然而每当她接近空气中某道不存在的界限时,那只脚无论如何都没法再踏出一步了。 洛拉尔在周围地面转了一圈。她能活动的区域,只有墙根边的一个椭圆形小圈,连院子都出不去。 两个女鬼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一时愕然。她们死了之后,就彻底成为自由身,到哪里都畅通无阻,直到这回才忽然想起来,漂亮国传统文化里,有一种鬼叫做“地缚灵”。 但这也不对啊……一般来说,地缚灵应该会在她怨气最深最浓重的地方徘徊。洛拉尔怨气最深的地方,起码也有一间屋子的范围,这块椭圆地面才叁四个平方,未免有些小了。 谈梦天试探着问:“难道说,你的遗体被埋在这里了?”对方摇摇头。 傅今城在这块地面上到处扔【鉴定】。几十个【鉴定】往墙皮脱落、红砖裸露的墙角上砸,出还真让她鉴定到了个东西。 【破损的镇鬼印】 半吊子道士使用的镇鬼印,用于镇压生前怨气极大的鬼魂。由于年久失修,已经破损,力量大不如前。 在墙角一块砖头的缝隙里,在一大堆【土地】【砖头】【墙壁】的鉴定结果中间,出现了这么个玩意儿。再仔细一看,两块砖头之间果然有张白纸露出一个角,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也不知道二十几年间,这白纸是怎么抵抗风吹雨淋的。 找到了洛拉尔无法离开的原因,事儿就好办了。1000点【攻击法力】轰然扑上那张纸张一角,让它瞬间化散成了一堆黑色飞灰。 还没等两鬼为此喜悦,洛拉尔的形象也为之一变。她的透明虚影微微闪动一下,躯体上就多出了数个触目惊心的刀口,把衣服都染成暗红色,一边太阳穴也是鲜血迸流,满脸鲜血,好不可怖。 洛拉尔浑浊的双眼猛地昏暗下来。 她俩成为鬼之后,对鬼的某些属性也获得了某种天然的感知。譬如说此时此刻,原本气息稳定的洛拉尔身上怨气暴涨,就仿佛在人类身边生起了一堆火焰一般,温度骤然提升,被她们的触角捕捉到了。 一个鬼怨气太大,就会受到怨气的驱使、失去理智,和原先判若两人。这点常识她们还是知道的。 两鬼悚然一惊,忙退到洛拉尔身前十步远处。再看洛拉尔,似乎并没有和她们动手的意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们,乌黑的眼里射出无形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来回扫动,也许是正在评判双方的战力。 洛拉尔评判完了,转身就跑。 ——她被怨气控制,神智尽失,但本能还是保留着的,不至于上前和这两个鬼打架。 鬼是没有速度限制的。以前两鬼跑得不够快,主要是因为她俩跟着导航走,需要认路。现在洛拉尔只需要一个劲往前跑,一秒钟窜出十里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眼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洛拉尔要跑掉,谈梦天急中生智,往前丢出一记【驱散】,并用詹语喊道:“你有什么心愿!我们帮你实现!” -- 第二十四章媎妹相认 “那么,你的心愿就是杀了那些人,然后回克劳德州和家人团聚。” 谈梦天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把玩着毛线球状的【开盒】,把雪白色、毛绒绒的线头抽出来又团回去。 洛拉尔点头如捣蒜。 两分钟前,她被怨气侵占,失了理智,往前奔逃,结果没跑出几步,一连十多个【驱散】带着灼烧天地的热浪往她身上砸,弄得她浑身像烫伤了一样,哪哪都痛。 现在怨气被驱散了,她总觉得自己仿佛也随之而去了一部分,皮肉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让她又是空虚,又是疼痛。 恢复清醒之后,身为鬼的直觉告诉她,眼前两只鬼不好惹,一只手起码能打死十个她。不过她们虽然武力高强,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而是用詹语和自己聊了几句。 多少年没听过詹语了……洛拉尔有点恍惚。 “现在已经是新历2022年了。”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惊雷炸响。 谈梦天继续说:“你离婚后被人贩子丰惠秀、刘利锋拐卖到了这儿,然后生下童夏州,接着被童振邦杀了,曲诚奇、曲义华帮助童振邦善后,张红亮包庇了这两个干部。”她并不是疑问的语气,因为她不是在讲自己的推测,而是在读【鉴定】给出的结果。 “对,对。” “你有什么心愿吗?”谈梦天公事公办地问。 也不是她不愿意给洛拉尔更多的同情和关怀……但是洛拉尔在被拐卖前结过婚。 当然,洛拉尔是个没受过教育的文盲,而且被少数族裔的陈规戒律束缚着,而且她那时还未成年。她有结婚的经历,实在不能说是她的错误。 但那也不是谈梦天的错。她对于自愿结过婚的女性,总是怀着某种隔阂,就好像一个高种姓的婆罗门不愿接触和低种姓人通婚的贵族一样——这不正确,也不理想,但却是她的惯性。 不管怎么说,谈梦天自认为在实践层面上完美无缺。 洛拉尔把一大堆短句混在一起说了:她想杀丰惠秀;她想杀刘利锋;她想杀童振邦;她想杀童夏州;她想杀曲诚奇;她想杀曲义华;她想杀张红亮;她想回家;她想看妈妈;她想看妹妹。 谈梦天默了一瞬。二十五年过去了,洛拉尔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丰惠秀刘利锋活着,还管着个拐卖团伙;童振邦在监禁所,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得费一番功夫去找他;童夏州在医院——不不,你已经杀掉他了?”她偏过头,问傅今城,得到肯定回答之后继续说,“童夏州的尸体在医院;曲诚奇死了,我们杀的;曲义华和张红亮还活着,但他们以后会被我们杀掉。” 她说自己要杀国务卿,就像是说“我晚饭会吃楼下的曹县小吃”一样,轻松自然得叫人完全意识不到其中的严重程度。洛拉尔对张红亮现在的职务并无觉察,只在那儿点着头。 接下来的话,就让她觉得难以开口。谈梦天双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几乎是无意识地,她从系统空间里把【开盒】毛线球拿出来。 “那么,你的心愿就是杀了那些人,然后回克劳德州和家人团聚。” 她一边揉捏毛线球,一边又向对方确认了一句。 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被她握在手心里。她长出口气,拾起难以道出的言语: “你家在克劳德州,我会把你送回去……你的母亲四年前去世了,节哀。你妹妹还活着。” 洛拉尔的虚影僵硬了好一会儿。她的表情定格在那里,眼也不眨。 “叮,发布任务:【洛拉尔的心愿】!” “任务要求1:杀死丰惠秀、刘利锋、童振邦、曲义华、张红亮!限时3天!” “任务要求2:洛拉尔到达克劳德州,与妹妹会面!” “任务进度:0/6。” “任务奖励:装备斧头。” “所以说,”傅今城低声问,“咱们现在都积压多少任务了啊?” 她没等谈梦天回答,就继续说:“有一个【十年磨一键】,是要我们骟10个网友;有一个【无往不利】,打败20个大师;【黎桐的心愿】,要我们再找出二十个人杀了;【洛拉尔的心愿】,要我们杀叁个人,送她去云南。照我看,我们把孙克应付了,马上送洛拉尔回家,然后就该去处理杀人的事情了。” “这一天就给我们发了四个任务,手不快点还真骟不过来啊。” 谈梦天在心里一数,还真是,从昨天凌晨在卫生部曲诚德的办公室里读公共医学着作,到现在,刚好是24个小时。 她们闹了白云观,二上监禁所,还冲到童家村屠了村,成果颇丰的同时,也收到了一大堆任务。短短一天时间,四个任务在那儿吊着,都是能完成,但却总是抽不出时间来完成的。 “等应付完了孙克,我们是得结束几个任务。” 到这时候,傅今城和孙克的交锋也终于接近了尾声,孙克在为傅今城所说的“一千五百个村民已经死了”而怒吼。 她俩料想马上他们就会前来搜查童家村,连忙随便找了个方向,带着洛拉尔往远处急飞而去。洛拉尔人呆着,速度却不慢,丝毫不落后于她俩。 片刻之后,她们就到达了哈斐特州的边界正上方。白岭山脉在这里隆起,崇山峻岭划分了哈斐特州和阿邦特州。叁只鬼从高空往下望,只看到浓绿连成一片。 “这很像我家。”洛拉尔突然说。 “我们送你回家。”傅今城道,“克劳德州离这里看起来远,以我们的速度来说也就是片刻间。你是鬼,回了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你们不用投胎吗?”洛拉尔问。 “……啊?”她有点惊愕,“你们的文化里也有‘投胎’一说?不,不对,你为什么要问我们投不投胎?” 被她这样一说,洛拉尔也有点犹疑:“我做了鬼之后,就知道鬼是要投胎的。我还知道,以前我不用投胎。现在我要投胎了。你们是不用投胎的。我看出来了。” 尽管洛拉尔的词句支离破碎,但傅今城还是嗅出了一点特殊的味道。她问:“你是说,你遇到我们以后,就要投胎了?” “对。” “鬼,是靠着某种执念存活于世的。”谈梦天忽然开口,声音里一片冰凉,“没有了这个‘执念’,也就是说,没有了心愿之后,她们只能存留很短的一段时间,就会被这个世界给同化——这是系统的原话。” “这个世界同化鬼的方式,被称为‘投胎’。”她接着说,音色好似海豚在水下撞上厚厚的冰层,“我们现在再【鉴定】一下她的【法力体量】,你说还能剩多少?” 傅今城扔出一个【鉴定】。洛拉尔的【法力体量】只剩99点。 谈梦天确实是给了洛拉尔100点【法力体量】的……她的【法力体量】在减少。 这就是被同化吗? 她俩自己的【法力体量】似乎从来没有过下降。这是否意味着,由于系统的保护,她们还没有进入到被同化的过程中? 仅仅是这几句话之间,她们已经根据地图导航的指引,进入了克劳德州的州界。她们放低了飞行高度,力图把路线看得更清楚些。 漂亮国地大物博,东西方时区有一定差距。她们从哈斐特州来到克劳德州,正好从凌晨来到了破晓时分,东方霞光破云而出,金光洒满世间。 接近了洛拉尔的家乡,眼前是一片片整齐的碧绿田地,红顶屋舍错落其间。远处青翠群山笼罩在淡淡蓝雾中。 现在分明是冬末春初,可也不耽误克劳德州的田地长作物——果然漂亮国是地大物博,北方的飞地终年寒冬,这克劳德州冬天只有一个月。 傅今城打开【搜索】,输入了洛拉尔妹妹的名字,然后领着另外两鬼往其中一间屋舍飞去。 清晨时分,一片寂静。洛拉尔妹妹的屋舍还沉醉在睡梦中。 “你以后是想留在人间,还是去投胎?”谈梦天冷不丁问。 她讲的詹语,当然不是问傅今城。洛拉尔答道:“我想去投胎。我被困很久了。我受不了了。” “要是你想留在人间的话,我可以多送你一些【法力体量】。我们不缺这玩意儿。你要是反悔了,就来找我。”谈梦天说罢,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是鬼,只有鬼才能看到你。你要是想和你妹妹说话,只有托梦才行得通。” 洛拉尔恍然大悟,忙冲进屋子,消失在两鬼的视野中。 良久。傅今城说:“我不想投胎。” 她语气相当坚决,像一道光亮的刀锋。 “我知道。” “我的理想还没有实现。” “我也是。” “我会存留于世,要么战斗到最后一刻,要么见到我的理想实现为止。” 谈梦天沉吟一会儿,才道:“要等我的理想实现,太久了。那之前我大概就被系统传送走了。” 两人不再说话。只有风吹麦浪的声音在耳边沙沙地响。 “任务进度:1/6。” “洛拉尔到达克劳德州,与妹妹会面”这一条被完成了。 -- 第二十五章三观正的实在人 fúщénɡé.c 清晨时分,郝睿被闹钟叫醒,迷迷瞪瞪爬起来准备去上班。 他是哈斐特州人。最近哈斐特州的头号新闻,就要数女鬼杀人案了。 昨天上午,众多消息在本地疯传,都说白云山上闹鬼——道教名山闹鬼,开什么玩笑呢?! 假设世上有鬼,显而易见,它会被白云山上的师父们制服;假设世上没鬼,那白云山就闹不了鬼。郝睿怀着看笑话的心情,在短视频软件上找到一个白云山直播间,想看看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没成想,一点进去,他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虚影站在广场中间,以一种传教布道般的慈爱语气说着她的来历。 这特效做得还挺逼真的,白云山都沦落到用这种手段搞旅游宣传了?郝睿暗暗想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女人说:“一个月前,哈斐特州地下室女子的事情引起了众人关注。我和朋友结伴去了哈斐特州,为那名女子举牌抗议,没想到却被抓进了州立监禁所。” 郝睿一口水全喷在手机屏幕上。他忙捞起手机,一边擦一边震惊。 这些日子,哈斐特州因为地下室女子的事情正处于风口浪尖上,郝睿有所耳闻。 在他看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自己的妈妈就是买来的,一样过得很幸福,夫妻和睦家庭兴旺。幸好,政府还是相当懂得哈斐特州州情的,也知道有时候在法律和人情之间要做一定的变通,没有真的去花大力气禁止买卖妇女。 生活就是这样的,有的事情并没有绝对的好与坏。郝睿认为,经历了社会上风风雨雨的捶打,能在妇女的人身权利和单身汉的婚姻需求之间做出正确的取舍,这才叫真正的叁观正。网上那些女的,天天抱着法律不撒手,死犟着要什么人权,实在是不成熟的表现。 至于屏幕里这女人说的“被抓进州监禁所”,倒是令他很感兴趣。光是听到“监禁所”和年轻漂亮的小姐姐联系在一起,他就感觉自己的某根神经被扯动了。sêyúωên.coм(seyuwen.com) 网上的女的天天叫嚣经济独立,但是她们没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女人身上最重要的是她的脸、身材和逼。郝睿是个叁观正的实在人。叁观正,意味着他能正确地认识女性;实在人,意味着他敢于在各种场合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例如现在,他在屏幕上打下“hkd?lkd?”一行字,按了发送。 处女,就是好裤裆;非处女,就是烂裤裆。自古以来这就是鉴定女人成分的重要标准,是古人智慧的结晶。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十分钟这女鬼的表演,就在他抬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的时间里,斜刺里杀出个老道人,黄纸一飞,远处马上显现出个血淋淋的女鬼。 “我操……”他骂了一句,着实被那女鬼七窍流血的模样吓到了,很快又平复下来。 这特效做得确实挺恐怖,白云山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旅游宣传,竟然想出这种昏招。提了地下室女子的事情,踩了政府的红线,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一点觉悟也没有。 再一看,只见女鬼裂开了,浑身浴血的模样变成一片片碎块,消失在空气里。 女鬼一出场,一句话还没说,就退场了?郝睿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这剧本是想表达什么。 下一刻,从他这个直播间的视线盲区里,飞出一只手,袭向远处的老道士。这番变故把在场所有人都打得猝不及防,连观众郝睿也没幸免。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银亮的弧线,手中的菜刀把老道士那玩意儿给切掉了,鲜血喷涌,人潮静默。 摄像头开始剧烈晃动,紧接着画面就变成快速奔跑的一双双腿和铺着石板的山路。郝睿的嘴已经没法合上了。 呃,那个老道士被切几把的画面,好像不是特效吧? 她真是鬼?无神论崩塌了?什么怪力乱神都能出现在世界上? 难道,也许,可能,自己之前鉴定裤裆的那条弹幕,是个错误的决定? 郝睿在震惊、激动和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下午,熬到了下班回家。结果他拿出手机一看,那俩女鬼竟然亲自开了直播间,直播闯哈斐特州监禁所。 郝睿觉得这个世界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世界上有鬼,已经相当撼动他的世界观了。结果,鬼,开直播间?这两个女鬼该不会活着的时候就是干直播的吧?那肯定不是hkd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怎么能把鬼的生活直播给阳间人看?这和传统鬼故事的设定也不搭啊。 好,开直播也就算了,她们怎么还敢闯监禁所?这要是良民吧,肯定不会跑去跟政府、跟暴力机关硬刚,早就知难而退游山玩水去了。郝睿对漂亮国非常有信心:漂亮国是当今世界的第一大国,既然世上有鬼,那么国家肯定也储备了对付鬼的能力,打死这两个女鬼,一定是绰绰有余的。 这要不是良民吧,那干脆抢抢银行、炸炸黑宫多好?也让他过个眼瘾。怎么非得跟监禁所过不去呢。 郝睿腹诽了好一会儿,终于没有抵挡住自己的好奇心,点进了这个直播间。 女鬼切掉今晚的第一根几把时,郝睿下身一痛,面无表情地退出了直播间。 这一整天的见识,实在是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了……他沉入梦乡之前,脑海里回荡着数个感叹号。今天被刷新的世界观,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震撼。 “叮叮叮叮……” 郝睿迷迷糊糊把手伸出去,按掉闹钟,百般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太阳照常升起,他总得去上班。 他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手机。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新的爆炸性新闻甩在他脸上: 叁千来号人的童家村,昨天夜里被女鬼拜访,今天就变成了寡妇村。那女鬼着实残忍,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凡是男的,通通杀死。丧夫的、丧夫的、丧子的女人们哭成一片。 这虽然是小道消息,但是好几个来自童家村的女人都这么说,其中一个还是郝睿的远房亲戚,按辈分算是姑妈,他其实已经信了。 “太吓人了……”他盯着餐桌前方的白墙壁,喃喃自语,“这两个女鬼太凶残了……这就是极端女拳啊……” “谢谢夸奖。” 从他的右前方,传出这么一道清冽的女性嗓音。 这声音很熟悉。他如坠冰窖,感觉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寒意从他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把他全身都冻得僵硬不已。 一定是幻听……就在他安慰自己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已经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在右下方手机的亮光里,升起了一团不属于这里的肉色影子。 他控制不住地把眼珠往右下方转,果然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上,伸出一只手,手腕处被光亮的屏幕截断。 声音就是从这只手上传来的。 郝睿僵硬地转过脖子,勉强和这手对视。在危急之时,他的听力似乎特别地灵敏,甚至让他听到了颈椎骨骨节摩擦的响声。心脏的跳动声,不必说,已经在胸腔里像鼓点一样无规律地响着,把他的头骨都震得发麻。 他想跑。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今城。”那女人手却并没攻击他,而是态度闲适,娓娓道来,“昨天上午我们在白云山,经过我们的鉴定,你发的弹幕内容翔实,精彩纷呈,值得我亲自走一趟。” 完蛋了。 郝睿当然知道自己发了什么,也知道一个正常的女人会对这种话有什么反应,更不要提傅今城这种连男婴都不放过的女拳了。 女人手继续说:“你把你发的弹幕复述一遍。不然的话……” 她没说“不然的话”会发生什么。郝睿提了好几次气,才勉强恢复了操控唇舌的能力:“我、我说,你们是好裤裆,还是烂、烂裤裆。” 不幸地,他没恢复操控括约肌的能力。寂静的室内,椅子下的滴水声格外响亮。 女人手笑了一声。 “不然的话……我就把这句话刻在你的尸体上。”她慢条斯理说着,声气满含愉悦,笑意几乎溢出了手掌,“鉴于你的表现太差,我还是决定——” 熟悉的菜刀出现在她手上。【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如同往常一样,发挥出它100%的成功率,手起刀落,一团血淋淋的肉就滚落在地上,和屎尿混在一起了。 “——把这句话刻在你的尸体上。”女人手接上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面临着巨大的生理痛苦,郝睿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两眼一翻,竟然晕倒了,身体软软地顺着椅子滑下去,和屎、尿、烂肉挤作一团。 饶是傅今城这几天见多了这种场面,也不由得心生厌恶。她草草划破郝睿的衣服,在他胸口刺了字,最后一刀切开了他的喉管。 “【十年磨一键】,任务进度:1/10。” -- 第二十六章挂路灯 fúщénɡé.čом 阮晴站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墨黑的发丝被微风吹起。她眼眶通红,强忍下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最近哈斐特州出了个大新闻:地下室女子生育十个孩子。这倒没什么,但是那位女子去州立精神病院就医后,上面就封闭了州立精神卫生中心,不但不接收病人,连阮晴这个住院病人家属也进不去。 她真想见一见父亲,告诉他自己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尽管父亲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父亲了——记忆中他尽管严肃古板,少言少语,但还是相当关心孩子的。然而现在的他一定会无能为力地被束缚带捆在床上,然后朝着自己大吼“婊子养的滚出去”。 阮晴订婚了,她找到了自己值得托付一生的那个人。对方不但年轻英俊、相貌堂堂,而且家财万贯、事业有成,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温柔又克制,非常尊重女性。阮晴一见到他,就觉得自己“陷进去了”。 再过两个月,她就即将走到幸福的终点,和她的真命天子举办婚礼。 结果她来告诉父亲这个喜讯时,连精神卫生中心的门都进不去,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 万一地下室女子的热度一直不平息,州立精神卫生中心该不会要封闭到两个月之后吧……sêyúωên.ⓒoм(seyuwen.com) 她怔怔想着,还是没忍住,两行清泪从脸上落下。电话接通了,她忙擦擦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勉强道:“我去看爸爸了。” “但是那个医院,收治了那位地下室女子,现在整个医院都被封闭了,根本不放人进去……” 她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前又开始模糊。 “我明白了。”对面说,声音质地如金石相击,沉稳又清越,“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今晚就放你进去看爸爸。” “真、真的?”阮晴抽泣一声,犹疑道,“这风口浪尖上……” 对面轻笑一声:“没关系的,放家属进去看看病人而已。” 阮晴破涕为笑,开始谈最近生活的趣事,伴随着“哒哒哒”的高跟鞋敲击声,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 她在一栋高楼前站定,望着雪白的外墙、水蓝色的钢化玻璃和遒劲有力的“茂和集团”四个大字,这是她的公司——以前,“她的公司”指的是她上班的公司;两个月后,“她的公司”还会多出一层意思,那就是“属于她的公司”。 她的未婚夫沉墨寻,是茂和集团的太子爷,也是这家分公司的总裁。 虽然茂和集团向来是禁止办公室恋情的——但刑不上太子,沉墨寻和阮晴旁若无人地搞了几个月办公室恋情,集团不但没有受什么损失,反而蒸蒸日上,老爷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是见过沉老爷子的,风趣又和蔼,相当符合她心目中理想父亲的样子。沉夫人也是慈祥和善,没对她提出任何刁难,一见面就送了她一栋房产,叫她受宠若惊。准小叔子无意于事业,只想花天酒地,因而兄弟关系良好,也十分欢迎她。 对于嫁进这样一个家庭,她心中怀着无限的向往。 在高跟鞋轻敲地面的清脆响声中,她走进公司大厅,进入电梯,穿过长长走廊到达工位。她早上去探望父亲,耽误了些时间,同事们都已经到了。 Lydia见到她,眼睛一亮:“你来了!来来来帮我看看这个材料,要交给沉总的……” 自从她和总裁谈上恋爱,就被分配了一个闲职,免除了天天埋首于繁重工作的命运。本来她甚至可以不用上班的——但她很喜欢办公室的气氛,也喜欢可爱的同事们,仍然天天来公司。 顶头上司Diamond拨出一个电话,推开椅子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Allen怎么还不来上班……” 阮晴打开电脑,正在润色Lydia那份材料,忽然听得外面Diamond的叫声高了八度,把大家都吓得一个激灵: “什么?!郝睿去世了?!” * 阮晴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就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沉墨寻坐在办公椅里,指节轻叩上好的实木桌面,正沉思着什么。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他鼻子上,把他的面容更加衬得冷峻锋利。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她总是要被他的美貌耀得一晃神。然而这次却不同,她没心情说什么“你真好看”之类的恋爱废话,只是低落地扑进对方怀里,轻声说:“我有个同事去世了。” 沉墨寻微眯的双眼霍然一亮:“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就刚刚,Diamond打电话问Allen怎么不上班,结果那边是警察接起来的,说他去世了,需要调查什么的,然后把Diamond叫去做笔录……”阮晴低声说着,话音的尾巴淹没在空气里。 “他是我司员工。等警方那边给了消息,我也得和他家属谈谈这事,善后和赔偿……” 沉墨寻双眉蹙起,道。 室内一片寂静,他轻轻抚摸着阮晴的后背,安抚对方。 好一会儿,阮晴才情绪平稳下来,又轻声说:“真是人生无常……” “哈,真是人生无常!” ——一个轻快的女声,从阮晴背后响了起来。她语带笑意,尾音高高地上扬,阮晴几乎能描摹出对方灿烂大笑的面容。不知为何,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形象,是嘴角上扬、把脸涂成红白色的小丑。 没有哪个员工会在沉墨寻面前这样笑。而且,那个位置……好像是办公桌吧?她还把脑袋搁在办公桌上? 疑问从阮晴心中浮起的下一秒,她眼前天旋地转,视野里只剩下雪白的天花板和高高书柜的一角,后颈上余下一抹冰凉。 有个细细长长的香槟色影子,旁若无人地从她视野里横扫过去。 刚刚发生了什么? 阮晴大脑一片空白,耳朵捕捉到了沉墨寻一句低沉的喝声:“你是什么人!” 她勉强从地上坐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她抓起来扔在了地板上的事实——这得多大力气啊!同时,她的目光也聚焦在了那个香槟色影子上。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臂,状貌十分普通,完全比不得阮晴自己牛奶般滑嫩的手。她,不,它从沉墨寻亮着的电脑屏幕里伸出来,现在正慢慢把太长的、弯曲的一部分手臂收回屏幕之内。 女人手蠕动着,像香槟色的蛇。 即使阮晴再不了解时事,她也明白了。 事实十分清楚:这只女人手,就是昨天上午大闹白云山的那两个女鬼的手。 女人手轻快地笑了声,发出声音:“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呀~” 阮晴被她甜腻的语气恶心到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猜测浮上她心头:该不会这女鬼生前和沉墨寻有一腿? “昨天晚上,不是你评价我‘一看就是收了某党钱的境外势力,不安好心借题发挥,专门来搅乱哈斐特州经济秩序’的吗?” 她俩没一腿。阮晴放下心了。 不不不,这女鬼是来寻仇的? 沉墨寻说:“你想要什么?钱,地位,权力,我都可以给你。光靠暴力,你是掌握不了权力的。”他声音面容仍然镇静自若,丝毫没有被女鬼吓破胆的迹象。 他能在如此关头还保持着镇定,着实让阮晴佩服。 女人手默了一瞬,说:“我不屑与你为伍。” “为什么?” “每到晚上,茂和集团对面的明珠大厦,就会成为十里八乡最亮的灯塔。”女鬼没接话,自顾自地说,“这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明珠大厦充当了‘路灯’的作用。” 两个活人都从身上散发出一股万分迷惑的气息。 女鬼不为所动,继续说:“恭喜你。你跳过伞吗?” “没有。”沉墨寻如实回答,没搞明白女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补上一句:“我不喜欢极限运动。” “啊,”女鬼莫名地欢欣鼓舞起来,声音高高上扬,道:“马上你就会体会到飞一般的感觉了!” 下一秒,她攥住了沉墨寻的脖子,撞破玻璃,把他拎出了茂和集团的大厦。 阮晴震惊得嘴都合不上了。她不顾簌簌掉落的玻璃碎片,扒在窗前仰头看女鬼手和沉墨寻的去向,双手都扎出了鲜血。 沉墨寻被女人手捏着脖子,提到了明珠大厦的楼顶。在那里,不知何时停放了一台起重机——或许是别的机械吧,阮晴不认识这些,只看到那机器有着长长的悬臂。 悬臂上已经挂了两个黑影,挣扎都不挣扎了,只是安安静静挂着,不知是死是活。正因如此,下方已经聚集起了一大堆看热闹的路人,议论声不断在她耳膜上嗡嗡响。 那手把沉墨寻也挂在了起重机悬臂上。 阮晴目瞪口呆。下方路人驻足,人声鼎沸,她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担心自己未婚夫的性命。 女人手并没有就此离去,寒芒一闪,沉墨寻发出了一声连阮晴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惨嚎,却没见有鲜血流下。 阮晴正疑惑,那女人手甩出一个深棕色的玩意儿,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竟然从破碎的窗户外丢进了办公室里! 她战战兢兢转头去看那玩意儿。她很熟悉这东西。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东西被活生生切了下来,竟然没流出一丝鲜血。 女人手闪电般地从明珠大厦顶上收了回来,正往电脑屏幕里钻。她说:“你喜欢,送你了。” 阮晴没顾得上驳斥那女鬼。她掏出手机,拨通911,挂断后马上打开相机对着起重机悬臂,放大画面,想看看自己未婚夫的模样。 他被挂在悬臂上,闭着眼,已然昏厥过去。 而他旁边那两个黑影,这回阮晴也看清楚了,正是沉老爷子和准小叔子。 她嘴巴张成了O形。 沉家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劳动女鬼来把他们全家挂在起重机上?! 就在这时,“轰”地一声,起重机的驾驶室被打开了。她忙把画面对准驾驶室,里面一个妆容精致、一身贵气的中年妇人探出头,犹犹豫豫看着底下,似乎想离开驾驶室,又无从下脚。 这中年妇人,阮晴也认识,就是沉夫人。 震惊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她瘫坐在地,大脑只剩下空白一片。 傅今城这时还剩一个手指节没被吞进电脑里。她优哉游哉,道:“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嘛。”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以调笑般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我还特意在刀上涂了凝血剂,免得血落下来,砸到路人……怎么样?我很会保护市容吧?” “【十年磨一键】,任务进度:2/10。” -- 第二十七章全新产品,兼容自由前卫与古典气 就在昨天,辛蕊恋爱了。 事情还要从辛蕊初中时说起。 那时他还叫辛锐,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事业都有所建树,自己在教学质量相当高的学校就读,成绩也不错,生活平顺而光明地发展着。 只是,一直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困扰着他。 这感觉很细微,每当他想捕捉它时,就会从他手掌心里溜掉。他只是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大一样,总是格格不入。他一直没明白自己到底是哪方面不太对劲,只当是自己性格内向,不善沟通。 直到有一天,他了解到了“跨性别”。 一切疑问迎刃而解。上帝推开了自己的心窗。 就在那一天,他发现自己是本来就应该生成一个女人的,结果却被塞进了这样一个男人的躯壳里。他开始寻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重塑自我”,不出意料地发现了一条杂草丛生的路途。 手术和激素类药物,后者通常被叫做“糖”,都可以帮助他改变自己的躯体。 他开始存钱。他的零花钱并不少。他偷偷服药,差点被发现,吃了一年多又断了。直到他高中毕业考上大学,才终于远离父母,获得了自由。 他冻了精液,做手术切掉阴茎和睾丸,做了一条人工阴道,隆了胸,一直服药改变容貌,化妆打扮,穿高跟鞋,捏着嗓子作甜甜的伪声,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他眼中的女人。 他把自己的姓名改成了“辛蕊”。他要和男人的身份告别。 他向父母摊牌,不出意料地被骂了一顿,被要求去纠正性别认同。经历了被送进精神病院、被送进非法医疗机构、被下不明不白的药物之后,他终于被赶出家门断绝关系,断绝了经济来源。 从熟人那里,他知道母亲开始吃药调理身体、到处跑医院生殖中心,卵子取不出来就用捐卵、自己怀不上就代孕,意图再要一个孩子。 他有点低落。他并不是不想要自己家的家产,只是已经失去了资格。 辛蕊已经大学毕业,也有自食其力的能力,而且在这一生中,他获得后代的几率已经十分渺茫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到处投简历,找工作,然而当他的男同学们都找到了理想工作的时候,他还在苦苦地求职。 做女人果然也有坏处。 他在大学时变性,上学时女人有好处,不必做重活,他全没享受到;出社会后男人有好处,容易找工作,他也全没享受到。 在他终于找到工作之前,他搞起了副业:谈恋爱。具体来说,是和表里如一的男性谈仅仅持续一晚上的恋爱——卖淫自由,这就是做女人的好处嘛。 每当他想要前列腺高潮的时候,总能有人帮助他,不至于让他的前列腺萎缩了。嗦屌自由,这也是做女人的好处嘛。 辛蕊是个女权主义者。 自由女权主义的风暴横扫全漂亮国,他也投身于此,为性交易合法化摇旗呐喊。 市中心的性工作者骄傲墙,就有他的一份。辛蕊认识不少卖淫的女人,然而她们都没在墙上签名,反倒是他们这些卖淫的跨性别者,热火朝天地举办者性工作者骄傲活动。 在他看来,这是因为女人中有不少思想保守的人。而凡是选择变性的跨性别者,都非常前卫、热爱自由,会全力支持性工作者骄傲活动,也不足为怪了。 其实一开始他变性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卖淫,而是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然而尝到了身为女人的好处之后,他就再也不想放弃了。 有时午夜梦回,他也会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与少年时代。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女人的梦想,娇娇软软、细腰丰乳的梦想,性高潮唾手可得的梦想…… 他谈过几段正经恋爱。有时他被男人绿,有时他被女人绿;有时他被男人骗钱,有时他心甘情愿给男人钱;有时他和同类相互依偎温存,然后对方从楼顶上一跃而下——激素药物是影响情绪的。他不再谈恋爱。 辛蕊有点后悔,但也没有退路,就释然了。 昨天,他又一次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他经常遇到真命天女,但是人家从来不搭理自己。即使她们现在看得上他——一般来说,看得上他的人是女s或者第四爱女攻——以后也一定会回归正常生活,找个男人结婚的。女人要结婚太容易了,他却没有任何退路。 这个新的真命天女也是一样的。她看起来是个正常女人,这就意味她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哈斐特州地下室女子的事情,辛蕊有所耳闻。他倒是愿意被人关在地下室玩,但没人看得上他,因为他没子宫,没法传宗接代。 总之——有两个年轻女人动身去哈斐特州,和当地政府叫板,最后就被关进监禁所毒死了。结果她们死了但没完全死,化身厉鬼,甚至在网络上直播闯监禁所杀人! 辛蕊一听说这件事,就大吃一惊,很想看看这两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他找到了直播间链接,点了进去。 屏幕里显现出一名黑衣女鬼的面容。辛蕊心脏一颤,今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她声音凛冽,身姿挺拔,与州方面唇枪舌剑不落下风。辛蕊愿意当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人。他喜欢的就是这黑衣女鬼一样帅气霸道的女人。 辛蕊看得激动不已。不仅仅是因为屏幕里的州长在讲自己违法犯罪的事情,他接触到了这么高级别的秘辛,十分兴奋——尽管他父亲和曲诚奇的级别是相同的,但他自从被赶出家门之后,就没再感受到往日的余晖了——更是因为她清冽的嗓音一响起来,他便浑身不自觉战栗着,脑海中白光轰然炸响。 他疯了一般在网上搜寻这个女鬼的信息,从先前一个人称呼她们“傅女士、谈女士”,和她们家人朋友公布的州监禁所通知中,他得知这女鬼的名字是傅今城。 真是个好名字…… 鬼使神差地,他在屏幕上打下“她真的好帅好刚好有魅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超市我——”一行字。从此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晚上,他起码发了两百条弹幕表达自己对她的迷恋,直到有个熟客上门,他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直播间。 这是他的真心话。万一、万一、万一她能看到呢?万一她真的来找他了呢? 鬼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吧? 她知不知道,在伟大的崇高的横扫天下的漂亮国,在繁荣富庶的西海岸,在贫民窟的陋室里,有一个人这样迷恋着她呢? 昨天他和那个客人玩得很晚。现在已是一夜过后,日上叁竿。 “笃、笃、笃”,有人敲他房门,大概是那个过夜的客人,不知为什么还没走。辛蕊有点心烦,打算下床去开门,正在找拖鞋,忽然凝住了眼神。 地面上有一滩血,不,一条血河。它从前方弯弯曲曲淌过来,仍在缓慢地往房间中心流淌着。 辛蕊僵硬地抬起头,顺着血河的河道往前看,一直看到了门缝底下。 “笃、笃、笃”,那敲门声不急不缓,又响叁下。 鲜血是从门缝里流进来的。 这里治安很差。辛蕊想到了不下十个妓女被杀的传闻。他看看窗台,想到这是六楼,把跳楼的想法咽了回去。 他拨通了911,关掉手机音量,将其轻轻放到床底下。 “笃、笃、笃”。 听上去像是索命的恶鬼。辛蕊血压跳得老高,浑身都发凉,透心凉。 他强压下恐惧,用伪声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高声道:“有什么事啊?” “辛、蕊,是吧?” 一道凌冽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来,慢悠悠咬着他的名字。 辛蕊认识这声音。他皮肤底下暖呼呼的,血液顺着毛细血管抚慰他冰凉的皮肤,整个人快要升天了。 昨天意淫的对象,今天就上门来找他了?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好事,更给他带来了一种……仿佛幻灭一般的奇异感觉。 当然,来者不善。这一点他也知道。但是……但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他一向是支持女权主义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女人,发那些弹幕也没有丝毫的侮辱想法。不管怎么看,都不符合她的杀人标准。 他壮了壮胆,想开门,但指挥不动自己的身体,只能浑身僵硬地坐在床头,牙关格格地试图组织语言。 直到傅今城不耐烦了,一拳打飞房门。过夜客人的尸身原本靠在房门上,这下躺倒在了辛蕊卧室里。 辛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他眼珠往上一滑,就看到了那尸身,只见客人双目圆睁,口鼻大张,整个下腹部都被捣烂了,原先生殖器官的位置,现在剩下一团肉酱,筋膜和肉块缀连在一起,半凝固的血丝将断不断。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在阴茎手术的时候,自己包皮被剥下来,折进体内做成人造阴道。手术台上剥皮的阴茎,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 “呕……” 他胃里犯恶心,以手掩面干呕起来。 傅今城的手顺着墙壁,伸到辛蕊身边,她懒洋洋开口:“经过我们的鉴定,你发的弹幕内容翔实,精彩纷呈,值得我亲自走一趟。” 辛蕊的直觉告诉他,傅今城说话一直阴阳怪气,这句话明显不是好话。 “所、所以呢?”他颤声问。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自由前卫,又不失古典气质的死法。” -- 第二十八章欢聚一堂听相声 市中心的性工作者骄傲墙,长约二十米,前后两面都画满了各色涂鸦、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 叁年以前,正是以跨性别女性为首的性工作者骄傲组织,为这个城市争取到了自由的性交易。 从那以后,许多配套设施都发展起来了:比如性工作者骄傲墙,比如从中学大学里介绍卖淫的中介,比如路边伪装成公共厕所的“临时性交易所”,比如购买第叁世界女性的地下通道,再比如光明正大公开谈论买淫的男人。 这里平日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然而今天,所有路人都安安静静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也不敢挪动腿脚,就站在那儿看着一只长长的蛇一样的肉色手臂来回忙碌。 最开始,骄傲墙的背面被她涂成纯白,写下“买淫死刑”四个大字,又在骄傲墙周围用白漆画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并说“任何人不许进入”,声如雷霆。 熙熙攘攘、沸反盈天的大街,霎时间鸦雀无声。 等女人手沿着原路返回,消失在人群视野里,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次有人声传出。 从人群里站出来一个年轻女人,一手拎油漆桶,一手抓着刷子和手机。她对那白色椭圆毫不在意,旁若无人地进了椭圆。 她对着手机,用八种语言把这句话的八个版本用黑色油漆漆在墙上。女人手臂写的那句话占用了太多空间,她就在底下写、在顶上写、在字缝里写。 底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对着她指指点点,然而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写完了字,她拎着那桶黑油漆,全泼在骄傲墙正面,把它泼得墨黑一片。然后她才站到了椭圆外边,所到之处,人群退避,自觉地在她身边制造出一片真空。 过了一会儿,肉色手臂提着一个人过来了。它把那个人扔在地上,一抖手臂,不知从哪里簌簌掉落了一大堆银色发亮的粗长钉子,在地面上积成一个小丘。 有经验老到的买淫者已经认出那个人了:这是小蕊,跨性别女性,职业是性工作者。 手臂见墙正面被泼得全黑,不由一震。她扫视人群,就见那年轻女人抱臂站在原地,神色冷峻,脚边放了一桶油漆、一把刷子,周围人群自觉避开她。 她出声道:“你好,我是傅今城。” “代数。”年轻女人简略地说。 傅今城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自己用一只手该怎么和人打招呼,索性不打了。她从地面上拣起一根钉子,狠狠插进辛蕊手掌心,钉了个对穿。鲜血喷溅,那堆钉子染上血点。 辛蕊吃痛,惨叫起来,不住地踢打挣扎。傅今城没管他——他那点力气,根本没法令她手臂移动分毫,也就能挠个痒痒。她不顾辛蕊全身的重量,提着钉子就把他举在空中。他全身一滞,不再敢挣扎,只从喉咙里滚动着低微的哼哼声。 她将钉子插进了墙面,握拳一锤,把他钉在墙上,石屑飞溅。辛蕊又是惨叫出声,把周围的观众都听得心生不忍。 傅今城这一钉子钉得巧,没有戳到大血管,因此辛蕊只是伤口冒着血,有的聚成水滴,有的成股流下。鲜红色、暗红色的血液痕迹缀在漆黑的墙面上,显得极为可怖。 她如法炮制,把辛蕊的另一只手和双脚也钉起来了,摆成一个耶稣受难的姿势。黏糊糊的血肉摩擦声不断响起来,鲜血也安安静静地流,在人流如织的市中心创造出一种诡异而渗人的寂静。 辛蕊双目涣散,不再做挣扎。 这个姿势相当耗费体力。受刑者必须一直绷紧身体,才能支撑身体质量,免得拉扯到伤处。辛蕊的全副力气都用在维持身体姿势、避免疼痛,自然无法再挣扎。 假如傅今城没把他的脚钉上,那他失去了支撑点,维持身体姿势就会更加费力,呼吸更是会榨干双臂全部的力气,死得更痛苦。不过她并不知道这种门道,只是简单地模仿了宗教画上的钉十字架方式。 她退开一点,仔细审视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发现两只手臂钉得并不水平。 处刑大师傅今城的作品怎么能出现这种问题呢——她顺手拔出一根钉子,用手腕按着辛蕊的手腕,将他的手臂稍稍向上提了一些。辛蕊的手背在这个过程中擦破了一大块,相形之下只能算是小伤,痛感却尤其剧烈,让他又痛苦地呻吟了几声,表情肌紧紧皱成一团。 她没把钉子插回辛蕊原本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随便一插,又制造出一个贯通伤。这回辛蕊只是身体弹动一下,没再叫出声。 这样就可以了。傅今城很满意,回去拎下一个人。 不多时,她手里揽着两个“女人”,手臂上挂了叁个昏迷的男人,回到作案现场,将这五个人丢在地上,一个一个地钉起来。 代数似乎有上来帮她的意思,立即被她拦住了——代数可还是个活人呢,做事要承担责任的。她上来一帮忙,本来只是挑衅滋事,马上就变成故意杀人的共犯了。 责任、责任……杀男人和处理生活垃圾明明是同一个水准的事情,即使代数上来帮把手,最多算是乱丢垃圾,怎么还得承担责任呢?真搞不懂。 傅今城一边腹诽,一边终于放下手,完成了她的十字架大业。 六人一字排开,有高有矮,不太整齐。她心里不是很舒服。 等女人手忙活完,底下观众渐次认出了被施刑者:要么是由男变“女”的变性者,要么是男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职业:卖淫,还有一项共同的成就:组织了叁年前的游行请愿,促成了自由性交易法案的出台。 普遍来说,人们认为这项法案是开放、先进、自由的象征,能帮助同性恋者扫除社会歧视,帮助卖淫者得到社会的保护。 那么,这个女人手——观众们现在知道这是哈斐特州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了——难道是因为仇视同性恋者、仇视性工作者、仇视跨性别者,而发起这起袭击的吗? 白色椭圆之外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只有代数周围那一圈还是空白的。她身形魁梧,腰身阔大,散发出在油漆里浸泡久了的气味,稳稳当当站在那儿,像一湾凝滞的深潭。 傅今城俯视着这么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各色头发起起伏伏,八卦和絮语在头颅之间传递,产生蜂群一样“嗡嗡嗡”的声音。到这时候,她有点明白“人头攒动”这个词的含义了。 “这些人,好像有点眼熟……” “是不是叁年以前……” “那个卖淫?游行?当时都是他们打头阵的……” 窸窸窣窣的话语声里,这类信息越发响亮。 “好了,”傅今城说,“现在大家也知道,我抓这六个人是为了什么原因。” 她故意放大音量,话音不但回荡在整条街上,连周围几栋高楼也轻易穿透,一时间街道上只剩下轰隆隆的回声。 这一声镇住了在场所有人。他们耳膜发麻,一时不敢动,齐齐停住动作,把脑袋往她这边张望。 傅今城早就挑好了她的目标。她出手如电,从人群里拎起一个男人,往高空中一抛。正当所有人一边惊叫,一边忍不住仰着脑袋观看那男人自由落体的时候,她又抛出去一个男人。 自由落体的男人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约好了一般头朝里,落在白色椭圆里面。有的脑袋开花,红白内容物流了一地;有的看着还正常,也能说话也能喘气;有的躯体被手臂穿透,惨不忍睹。 “【十年磨一键】,任务进度:3/10。” 诶,这些被她抛出去的人里面,也有一个在直播间里大放厥词的? 傅今城缓了缓行动,查看起那人发的弹幕。 “毒杀?趁热!” 人只能死一次。太遗憾了。 趁她放缓攻击,人群轰地散去,一齐往外奔逃,有几个人不顾大潮往里冲,想救被扔出去的男子,结果遭遇了踩踏事故。这条街道只有前后两个出口,人们没跑出去多远,傅今城从两边各挑几个跑得快的男人丢上蓝天,他们就又老实了,扭扭捏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代数原先就在最内圈,没被任何人冲击到,一派岳峙渊渟。反而是那桶剩一个底的黑油漆,泛起了微微的波澜。 傅今城没再说话。被她抛出去的男人们,脑袋冲着骄傲墙,一个个迭在一起,像码好的木料,又像柴草。被“码”在底下的,承受了几个人掉落的冲击力,大概是死了。被“码”在上面的,有底下血肉之躯做垫背,都还活着,却也难以动弹。 她手掌心里凭空发射出汽油,在那些人身上浇了一圈,把他们全都浇透。她也没忘了往被钉起来的那六个人身上浇些汽油。 代数见状,提着油漆桶站远了。 傅今城手指微微一点,火星迸发,在汽油的助力下不多时燃成一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却都被束缚在白色椭圆里,形成一个圆柱形的高高烟柱。 在看不清的浓黑烟雾里,爆炸声连片响起,令人联想到诸如肚子爆炸之类的恶心意象,众人脸色都是莫名扭曲了起来。那些被害者家属,有的伏在地上哭得抽搐,声音惨痛,让周围的人默默别开脸;有的面目狰狞要冲进火场,却没法踏入白色椭圆一步,气得握拳往地上砸,砸得一手血肉模糊;有的愣在原地,眼神涣散。傅今城看了,觉得很好,只恨自己只有一只手,无法鼓掌。 “【十年磨一键】,任务进度:4/10。” 噢,辛蕊死了。 “朋友们,”她愉悦地开了口,“我刚刚进行了一项伟大的研究——把螵客和男卖淫者放在一起,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代数给她捧哏:“研究结论呢?” “会起燃烧反应——”她忍不住笑了,“那当然是假的!螵客和男卖淫者死有余辜!以后我会不定期巡视全国,谁再搞什么性交易合法化,就会被我火刑审判!” “朋友们,这可是符合教义的!再见!期待我的下次光临吧!” 她挥挥手,在天空中画出巨大的扇形阴影,狂笑声回荡在街道上,掀起一波波回音。 警笛声响。他们由于道路拥堵而姗姗来迟,只捉到了一个快得看不清模样的肉色影子。 -- 第二十九章拒绝外貌焦虑拥抱变美自由 众所周知,漂亮国是一个总统共和制国家,有两个主要政党,即劳动党和进步党。 现今的执政党是劳动党,总统是白等,是个患有老年痴呆的恋童癖。 傅今城看他不爽很久了。 而上一届的执政党是进步党,总统是董王,是个疯疯癫癫的小丑。 傅今城看他不爽,也很久了。 要说这董王,实乃传奇人物。他爷爷靠拉皮条挣了第一桶金,他爹靠投机倒把实现了阶级跃升,他本人则继承了投机倒把的家族传统,年纪轻轻就成为千万富豪,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版图。 他老了以后的事情,大家也知道得很清楚:他竞选总统,并且成功了,于是就在总统的位置上表演了四年疯疯癫癫的小丑,接着在连任选举中败给了患有老年痴呆的白等。 好吧——傅今城不懂商业,也不懂政治。 但是她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是血肉之躯,即使家私万贯,也无法抵抗肉体的衰老和创伤。 就比如说现在,董王正坐在他的加长凯迪拉克里,谋划着对抗衰老;而傅今城漂浮在同一辆车里,谋划着对他造成创伤。 身为一位年届古稀的老人,董王的脸早就垮得不像样了。然而他一直想要东山再起,重登总统之位,那就不能不注重形象,在自己脸上动动刀子、打打针,提升自己的容貌。今天,就是董王去做医美的日子。 傅今城跟随着【搜索】的指引,来到董王豪宅的时候,原是打算直接下手的。然而看董王正要出门,她觉得一来在公开场合骟前总统会得到更高的关注度,二来——谁能忍心不尊重一位老人的变美自由呢? 董王的脸和他在任时相比,确实有些微妙的变化。他的橘色皮肤浅了些,白眼圈不再那么显眼,脸上皱纹更深,肌肉一条条地下垂,金发也褪了色,整体看起来色彩暗淡、精神不足,难怪要去医美。 豪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她飘出前挡风玻璃,抬头一望,就见一座线条利落、富于设计感的独栋建筑,玻璃幕墙,镶金缀玉,招牌上大书八个烫金大字: 爆款男子美容会所。 底下附了一行飘逸小字,在上午的日光下熠熠闪着银光:让您成为爆款脸! 啧啧,这得什么水平,才能把七十多岁的董王整成爆款脸啊……傅今城想象了一下董王被拉皮、抽脂、削骨,变成一颗英俊橘子的样子,就忍不住暗暗发笑。 董王下车,一左一右两个黑衣男保镖替他推开门,他振了振西装外套,抿着嘴迈步走入会所。 傅今城跟了上去,就见会所内饰金碧辉煌,香槟色的大理石地面刷了一层反光材料,亮光灼人,大厅里矗立着玻璃柱子,四角和底部镶了黄铜,连指路标识牌都刷上了耀目的金漆。 她一边像个乡巴姥一样啧啧赞叹,一边跟着董王进入电梯,升上十二楼。 电梯门一开,眼前景貌一新。灯光明亮,墙壁雪白,门上挂着“彩光嫩肤”、“口唇整形”等牌子,看起来反倒像医院。 董王大步前行,拐过两个弯,在“院长办公室”前停下脚步。 傅今城定睛一看,院长办公室的门口挂着名牌:赫斯本德四世·爆款。 这名字可真够奇怪的。不说爆款这个她闻所未闻的姓氏,单是自称“四世”,就足见这个人的骄傲和自负了。和这位素未谋面的赫斯本德四世一比,就连身边的董王,都显得谦虚谨慎、精神正常。 董王掏出一张黑卡,在门前刷卡机上刷了一下,“嘀”,院长办公室的门徐徐打开。 她看到了赫斯本德四世·爆款。出乎意料的是,她是个中年女性,没戴任何首饰,披着白大褂,神色沉稳,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可靠的、令人安心的气势。 书架上放满了各类整容医学着作,傅今城凑前看了看,发现大多数书页都有明显的翻动痕迹,竟然不是摆设。 “爆院长,”董王坐在院长对面,声音飘忽低微,不复那种疯疯癫癫、一往无前的气势,反而显得底气不足,“我来打补充针。” “你最近遵医嘱了吗?”爆院长只看了董王一眼,就低头将她桌上的材料理了理,态度像块铁板。 “……” 爆女士明白了,声音响了八度:“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脸才会越来越垮!你看看你,丑成什么样了,颜值还比不过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头!” “我比白等好看!” 爆女士没理他,把两张单子拍在桌子上。“补充针不能落,全脸加强针也要上!” 董王像被戳破了的气球,接过爆女士开出的单子,转身往手术室去。 傅今城看董王吃瘪,笑得一颤一颤,跟上去目送着董王进入手术室,又拍了一张董王的术前玉照。 照片上的董王眼圈发白,双目无神,头发也焉了,比他在任时还要老上五六岁。她准备拍拍看董王的术后照片,看看手术效果。 这是个小手术。不过半个小时,傅今城刚刚安排好两场白日烟花秀,把【十年磨一键】的进度提升到6/10,董王就从手术室出来了。 她忙打开直播间,将摄像头设置为自己的眼睛,拍了一张董王的术后照片。 术前的董王看起来完全是个干瘪的白癜风橘子。术后的董王皮都展开了,肌肉也不再下垂,变成了个光滑圆润、汁水饱满的橘子,只有白癜风还烙在橘皮上。 他出手术室前似乎被打理过一番,浅金头发整齐多了,衬得他精气神相当不错。 傅今城不知为何乐不可支,在直播间标题上打下“爆款男子美容会所治疗效果极佳!一个老董王进去,一个嫩董王出来!”的字样,又把术前术后的照片分别放在直播间左右上角,作为对比。 这段时间,她们的直播间账号已经受到了全国上下的关注,不知道多少人就指着这个直播间获取关于女鬼的第一手新闻。 她的直播间刚一打开,数百万人就涌了进来,把平台服务器挤得摇摇欲坠,同时也被各大新闻媒体紧急报道。 “我趣!她要对董王下手?!” “喜闻乐见!前排吃瓜!” “看直播不看太清元君,就像大选不支持董王,说明这个人文学造诣和自我修养不足,他理解不了这种内在的阳春白雪的高雅艺术,他只能看到外表的辞藻堆砌,参不透其中深奥的精神内核,他整个人的层次就卡在这里了,只能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董王!!!!!!!!!!!!!!!!!” “笑死我了一个老董王进去一个嫩董王出来” “前总统董先生最近打了羊胎素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两分钟后,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董王跳了起来。 董王听说过不少女鬼的内幕,没带有屏幕的物品。傅今城四下一看,爆女士正低着头看手机,咯咯笑着往这边走来。 一秒钟后,女人手从爆女士手机里探了出来。 她都做好了被抛出一段距离的准备了——没想到爆女士实乃狠人,虽然面色大变,但到底没被吓得把手机扔出去,而是轻拿轻放,双手捧着手机放在椅子上,再转身一溜烟跑掉了。 傅今城没废话,首先发动了【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手起刀落,两个保镖就只剩下捂着裆部惨叫的份儿。 考虑到这里是整形医院,为了防止他俩接上生殖器,她贴心地加上了一道工序:用刀背在两根生殖器上哐哐砸了数十下,直把它们砸成一堆红白混杂的肉酱。 “主播能不能别把这些拍给我们看,至少打个码吧。。。。” “喜欢这种场面,嘻嘻” “期待董王被骟!” 傅今城关闭了直播间弹幕。再看董王,他才刚刚反应过来两个男保镖身上发生了什么,吓得面无人色,白眼圈显得不那么突兀。 不愧是董王。即使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没像之前那些被害者一样吓得尿裤子,而是尽量维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双目紧盯女人手,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一只打火机。 傅今城立刻丢出一个【鉴定】。 【天元天慧聚义戮妖符】 由四位大师共同制作的戮妖符,集叁家精华,兼具降妖、防身、提升灵慧之用。 使用本符纸后,使用者身上将覆盖一层天元天慧聚义戮妖阵,鬼神不能侵。 攻击法力:1500 看来董王不但知道了女鬼的事情,而且挺重视,还买来了专门对付她的防身用品。在这短短一天内,一次性雇佣四名大师,费用应该相当高昂吧? 有钱就是好哇。 这攻击法力确实相当高——但是所有的法力,只对自己作为鬼的真身有用,不能伤到【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产生的女人手分毫。 傅今城一边喊着“系统!购买500点【法力抗性】!”,一边出手如电,肉色肢体向前弹出,还没等董王那衰老的神经反应过来,就从头到脚一圈圈缠绕在董王身上,把他团成个针线包里的线卷。 董王被捆在她手臂里,燃烧着的符纸和打火机从他手里掉下去,发出“叮”的轻响。他一张脸憋得通红,配合他现在格外饱满鲜润的脸,像颗熟过头的橘子。 这样一来,她作为鬼的真身就碰不到董王了,也就触发不了【天元天慧聚义戮妖符】。只能说有钱虽然好,但到底不如她的技能和头脑嘛。 “咳咳。”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咳嗽,有点儿耳熟。傅今城一惊,摇摆着手掌,到处搜索声源。 “能听到吗?” 这是爆女士的声音,声源是……是天花板上安的广播喇叭。 爆女士来广播干什么? “傅女士、谈女士你们好,直播间的观众们大家好,我是爆款男子美容会所的院长。本院有合法行医执照和经营执照,欢迎大家到本公司官网查阅。本院自创办以来服务过多位知名人士,效果好、见效快,好评如潮,一直以为客户提供更好的外形管理方案为己任……” “一直以来,许多男性忽视了自己也有变美的需求,在外形管理上力不从心。我院秉承‘拒绝外貌焦虑、拥抱变美自由’的宗旨,为广大男性客户提供服务,提升了广大男性的外貌自信……” “希望大家都能拥抱更美的自己,不再受外貌焦虑的困扰!” -- 第三十章有钱真好 傅今城呆住了。 直播间观众数目一点儿也没注水。上千万人实时观看,这个广告位要是去卖,能卖多少钱? 结果爆女士……她丢下手机跑了之后,马上就去医院广播室放广告,生生省下了大量广告费…… 她连接上直播间弹幕,果然看到直播间里飘过一片片“牛啤”、“我去这院长心理素质真不错”、“这广告打得好”,几乎覆满了整块屏幕。 爆女士还在继续:“本院整形外科专家陈主任、李主任、姜主任将于本周六,在诺斯沃特区陶特街88号合众国大剧院,开展一次免费医美答疑会,希望各位多多支持。登录网站.baokuanzhengxing即可进行讲座报名,快来参与吧!不要忘记登录网站:.baokuanzhengxing,答疑会地址:陶特街88号合众国大剧院……” 傅今城赶紧捆着董王,从打开的窗户处把他塞了出去,远离了爆女士的播报。外头是漂亮国最繁荣的新特利州,人流如织。即使这儿已经是十二楼,但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四面的视线都被大楼阻挡,叫人喘不过气。 此时,爆款男子美容会所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里不仅有围观群众,还有董王的护卫队,甚至警察也在赶来的途中,鸣笛一声接着一声。 当董王在她手臂的束缚中艰难扭过头,直视着十二楼下的地面时,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挣扎。 “我恐高!”他喊道,“你想要多少钱?” 傅今城听了更来劲了,甩开手臂,带着他绕着爆款大楼转了一圈,享受了一番飞一般的感觉。底下千百张人脸一时间都低下去了,随后仰起千百只手机和摄影机,黑洞洞的镜头不约而同地追随着董王的英姿,录下他满头金发胡乱飘扬的模样。 她仔细瞧了瞧底下的观众,她们中有90%都是女性。看来,历经多次摧残,她们终于领悟到男人不应该出门这一真理。 女路人是聚在这里看戏了,至于男路人嘛——她向远处瞟了眼,不出意外地见到一大群人向反方向狂奔,就像逃命一样,噢,他们是真的在逃命。 人们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只分辨出一声小女孩高亢的喊叫:“妈妈!他真的变年轻了!” 傅今城忍俊不禁。 她挟带董王在空中转了叁圈,又往反方向甩了叁圈,直到手掌重新回到了他们出来的那扇窗前。 这一把赚足了关注度,附近大楼里的人纷纷开窗看热闹,连爆款大楼本身,也探出了几十个工作人员的脑袋。 对面的大楼上又开出一扇窗,金发女人的半身像被她余光一扫,很快忽略过去。 不——刚刚那个金发女人,似乎有些眼熟? “傅女士!谈女士!”一道莫名熟悉的女声从对面窗户里遥遥响起,“放过他!我们可以谈条件!” 傅今城定下目光,仔细看了看这金发女人。 她站在对面大楼的十二层上,探出半个身子,拿着麦克风在喊话。这人很熟悉,只要一个人对政治有最基本的了解,就能认出她来:这是艾娃,董王的女儿。 她的头发颜色和董王如出一辙,所幸她不热衷于美黑,因此皮肤还没变成橘色,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类——而不是一颗金毛橘子。 傅今城有些好笑:“你知道叁个小时之前,我把沉家全家挂路灯了吧?” “只有沉家男性,称不上全家。”艾娃纠正道,“沉家和我们董家可不能比。” 她脸上闪着隐隐的骄矜之色:“我们家族的资产,至少也是沉家的百倍。父亲是我们全家族的骄傲,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以我们的财力,就算你想上太空,我们也未必付不起!何况,我们还请来了九位高僧大德,”艾娃微微笑了,“就等着傅女士您呢。” 她稍稍退开一点。透过大开的窗户,房间内的景象映入傅今城眼帘。 这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室,看起来像是艾娃临时疏散出来的,几台电脑都还开着,桌面上摊了一卷卷凌乱纸张。在这间办公室里,除了艾娃之外还有十多个人。 其中九位,自然是艾娃说的“九位高僧大德”,衣着与一般人极为不同,隐隐散发着对鬼来说极为不适的、强大的气势。 傅今城简单【鉴定】了一下这九个法师,发现其中六人都在系统给出的【无往不利】名单上,喜意顿生:这不是正好送来个一网打尽的机会嘛! 她悠悠开口:“上太空太便宜了,我比较想去火星,有钱真好——但我一个死人,要钱有什么用呢?” 艾娃似乎早已准备好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极为流利地答道:“假若傅女士、谈女士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世界上,那么二位实际上就等于是活着,完全应当拥有注册银行账户的权利。关于这一点,把我父亲放回窗户里,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傅今城不关心什么银行账户的问题。她在谋划着,怎样才能攫取尽可能多的关注度,同时把董王和那九个大师都一起整死? 关注度尽可能多,就意味着她需要不断表演,尽量拉长董王的生存时间,制造各种大场面。这可是董王!前总统!他身上有着全漂亮国数一数二的流量,可不是以前那些挂路灯、放火、放烟花的街头表演能够比拟的。要是他死得太快,未免会让她少赚些,也就相当于是遭受了损失。 她考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能调动广大观众兴趣的点子,以一个能让八条街外的路人听到的音量喊道:“这样吧!我把董王放在窗台上,你们那边派人和我打架,九局五胜!若你们胜了,董王交还给你们;若我胜了……” 艾娃打断她:“照你这样,我们一局都赢不了!” 她缓了缓,又道:“你得为你的家人朋友们考虑考虑。” 这句话听起来是个威胁。 朋友们?傅今城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朋友。她从小就孤僻,和周围的人关系不咸不淡的,跟家人关系也很差,甚至在网上,她也没几个聊得来的网友。 她没有负累,这也是她敢大胆报复全世界的原因之一。 艾娃接着说:“比如说代数。” 傅今城乐了:“我两个小时以前才认识的人,你拿她来威胁我?别废话了——” 她仍旧团团绕着董王,把他脸朝下挂在十二楼的半空中,任由底下的快门声一浪高过一浪。明天决定新闻头版的时候,各大报社恐怕会在她一人今天制造出的数起恐怖袭击中犹豫不决吧——但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她的前臂飞速伸长,转眼之间就把手掌送进了艾娃所在的那扇窗户。 在这之前,【鉴定】告诉她,窗户里存在着九重阵法,聚九人之力,总和【攻击法力】达到3200,【法力抗性】达到2300。 像这种数值对抗,傅今城向来是不虚的。她花四分之一天办了叁件大事,早就积累了看起来几乎用不完的关注度。不过是嘴皮子动两下的工夫,她就把自己的四大属性全都提升到了5000点。 艾娃只觉得一个肉色影子疾冲而来,身体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条手臂就横亘在了她和九位大师之间。 她僵住了。本以为法师们会和手臂爆发大战,但她等了几秒钟,仍是风平浪静。 这是当然的。手臂是【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的产物,和鬼在事实上并无关系,也就触发不了什么阵法。傅今城的本体,还在从空中慢悠悠飘过来呢。 她买了那么多属性点,实在肉疼,想想还是得诅咒几个法师补一补【法力体量】。 艾娃屏息好一会儿,看没什么事发生,试探着挪动了一下脚步。 下一秒,傅今城的本体飘进房间,各色光芒霎时间接连爆开,这间临时征用的办公室里,一时间爆发出了强烈的亮光,九彩渐次闪过,而后息于平静。 九道阵法在她高达5000点的【攻击法力】面前全无还手之力,像玻璃一样哗啦啦地碎掉了,带起一串串细微的爆炸声。艾娃的第一个反应是端起了桌上不知是谁的水杯,泼向自己脚边一迭燃烧的符纸。 “这样阵法的效果就更被削弱了。”傅今城带着笑意提示道。 虽然有那么两张符的效果,可以越过【法力抗性】直接伤害她自己,但她凭着极高的【法力体量】也硬吃下了这些伤害。光芒暗下去,九个法师或坐或躺,都不再能维持站姿。他们脸皱成一团,身周均是浮现出淡淡的白光,似乎正在痛苦地和傅今城的【诅咒法力】做抗争。 法力之争,并没影响【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的效用。她接连发动了九次技能,九粒大小不一的生殖器在房里乱滚。 “【无往不利】,任务进度:10/20。” 傅今城担心外面会有专业医疗团队给他们接上——哦,说起来对面的爆款会所不就是专业医疗团队嘛,爆女士还说自己行医执照网站可查呢——所以她以十二万分的耐心,用刀背,一根根把这些生殖器砸成了肉酱。 明明是挺残忍的事情,网友评论却让她笑出了声: “我家切菜就这声音” “我隔壁家正在发出这种声音,怎么办?” “好解压,一人血书播主多开直播!” “你隔壁家在分尸,快打911!” 街口拥堵的路边,停下一辆黑色迈巴赫普尔曼,光滑的车身反射着星子般的流光。中年女人迈下车,倚在车身上,仰头去看十二楼的窗子。她扶了扶眼镜,风衣在冬日的狂风里猎猎作响。 “我好不容易早退才赶来现场,结果精彩的部分已经结束了?”赫斯本德四世·爆款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 第三十一章准备起飞 fúщénɡé.cом 从爆款男子美容会所的十二楼窗户里,伸出一条长长的肉色影子。 此时此刻,这肉色影子在天上飞,浩浩荡荡的围观群众在地上奔跑追赶,填满了蛛网般的街道。肉色影子的前端鼓起一个大包,浅金色发丝在大包顶上飞扬。 在高天之上,几架直升机追赶着董王的头顶,发出轰隆隆的嗡鸣。艾娃从其中一架直升机里探出脑袋,大声呼喊着什么,声音很快飘散在高速运动产生的狂风里。 傅今城一边在新特利州市中心的高楼群中左冲右突,一边和董王聊天:“你这加强针效果挺好啊,脸上的皮都展开了,比以前那丑样子好多了……这效果能维持多久啊?” 董王死死闭着眼,竟然老老实实回答了:“一两个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看董王一代总统,说话做事向来疯疯癫癫、出人意表,被她武力挟持了,不也只能一问一答么。 “头发在哪染的?持色很麻烦吧?”傅今城东拉西扯。 “爆院长染的。她让我吃药,药物和染料一起作用,颜色能维持更久。” 美丽的代价。傅今城默默感叹,又换了个话题: “你怎么看白等?”sêyúωên.coм(seyuwen.com) “我能从现在讲到今天晚上!首先,他在大选中舞弊作票,制造了大量的虚假选票,非常卑鄙,跟我实在不能比;其次,白等是这样一个人:你叫了他一声,半个小时以后白等就会回答你,其中二十五分钟被他用来打瞌睡,五分钟被他用来试图弄懂你的语句,像这种反应缓慢的人,非常不适合当总统,伟大的漂亮合众国怎么能置于这种人的指挥之下;再次……” 董王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多分钟,直到傅今城停在了一座高楼顶上。这里已经是新特利州市中心的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人们纷纷仰头看着天空中巨大的黑影,蜂鸣般的窸窣谈话声一浪高过一浪。 她漂浮在董王大厦临街的天台上,把董王放了下来。 “你认识这是哪儿吧?”她说。 “董王大厦。”董王一边下意识回答,一边站起身四下一看,发现自己在叁面临空的小平台上,女人手懒洋洋地垂在他身后,断绝了他与楼体之间的退路。 叁架直升机在他头顶上盘旋,带起隆隆风声,艾娃拿着扩音器大叫“你这样是在和全漂亮国作对!”。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如说,当他知道自己被女鬼看上了之后,死亡的阴影就盘绕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现在看女鬼这架势,明显是要开刀了。 快……想个筹码出来,把自己的命至少暂时保存一下…… 首先,她为什么要杀自己? 在今天之前,她做事至少很有规律,都是在处理和哈斐特州地下室女子有关的人。但是自己和这件事情,只能说是毫无关系啊……动机都是一团迷雾,还怎么找出解谜方法? 钱,她已经说不要了,况且死都死了要钱也没用……他搜肠刮肚回忆自己从前搞过的女人——他是不睡黄种女人的,但万一呢?或者说,是有什么政策影响了她的家乡和家人?他绞尽脑汁争分夺秒地想,试图从自己头脑里找出一个和傅今城有关的秘辛。 那女声冷不丁从他背后响起了,比往常更显冰冷,触之仿佛要烫伤:“对,这里是董王大厦。” “还是你的葬身之地。” 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当中,董王发现自己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支撑,像自由的飞鸟一样落在了半空之中。风声呼啸,直升机的噪音和女儿的呼喝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时候时间也像退潮的海水一样,遥遥地退到了他身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女鬼把他推下去了! 董王大厦值得夸耀的280米高度,在这时给他提供了大约七秒钟的时间来回忆人生。他的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意识在空白的大脑里惊呼尖叫。一秒钟变得仿佛十多分钟那样漫长。 在一片空白中煎熬了许久,他忽然意识到,有很大可能地面上已经放了充气垫,自己也许死不了——才终于睁开眼看看底下的地面。 这时候一切都变得很快、很模糊,但含糊不清的色块足以令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落下去的那块地面上并没有什么充气垫,而是一块光秃秃的水泥地面。乌压压的人头都躲避到了那块水泥地面两边—— 只一瞬间,还没到触地的时候,他忽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的脑袋在半空中炸开了。 血花、脑浆和头盖骨像烟花一样绽放,溅在周边建筑的外墙上。人群里爆发出声声尖叫。 傅今城一惊——她原本没想这么便宜就让董王死掉的——忙发动了【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这个技能的100%成功率忠实地接过女人手的指挥权,只在一瞬间,它延长到了董王的身下,给他来了一刀。 在任务进度提升的电子音中,那团烂肉向旁边斜抛出去。她没顾得上处理这玩意,赶紧操控着自己的手握住尸体的脚。 董王的鲜血和脑浆,从倒吊的尸体上倾泻而出,都洒在地面上。围观群众们刚见到董王坠楼,就都开始后退,这回更是远远退到街道两旁,在中央留下一个巨大的圆盘型真空。 按照傅今城原本的计划,董王会落在地面的【新视野蹦床】上,经过一次次弹跳,违反物理规律地获得越来越快的速度,最终升入天空,成为一团耀眼的太空垃圾。 这个富有想象力的计划,取材于董王曾经的言论:他说“如果漂亮股熔断,那么现任总统应该被“装”进一门非常大的大炮,以惊人的速度射向太阳!” 在董王的任期内,漂亮股熔断了五次。 这个计划当然有诸多不足之处。第一,傅今城并没有使用大炮,而是用了蹦床;第二,经过了蹦床的摧残,董王能否维持人形还是个未知数;第叁,在董王被发射到地外之前,他就会与大气层摩擦起火,燃烧殆尽;第四,由于董王的速度是逐渐增加的,当他达到第一宇宙速度之后,他将绕地球旋转,再也不落回蹦床上,因此无法达到第二宇宙速度,那么他会永远绕地球而非太阳旋转,对于这个以太阳为灵感的计划来说,有些美中不足。 但是这个计划,相当富有想象力和表现力!傅今城一想出来蹦床计划,就不再做任何考虑,直接选择采用它了。 有什么办法,能比让众人观看董王反复蹦极更加消磨时间? 时间这一消磨,关注度不是雪片一样飞来吗? 结果……董王在下落的半空中,被一颗子弹打爆了脑袋。 她提着半空中董王的尸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新视野蹦床】都买好了,结果告诉她人没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难道真的要架个大炮? 傅今城痛苦地纠结了几秒钟,问系统买了一台【普通飞船返回舱(简易版)】。她的本体小心翼翼地落在地面上那张无形【新视野蹦床】上,叫出了【普通飞船返回舱(简易版)】。 银灰色的庞然大物骤然出现在大街上,把周围的空气都压扁了。人群中本来已惊叫不竭,见到这种情景,更是议论声四起,惊呼之声连绵不绝,响遏行云。连天上盘旋的叁架乌黑直升机,都同浮云一起远远地驶开了这一片地区。 傅今城翻看了一下这返回舱的说明书——谢天谢地,说明书是用通用语写的。她单手将舱门开出一条细缝,将董王尸体团成一团,从门缝里塞进去了。 简易版就这点好:【普通飞船返回舱】有控制台,【普通飞船返回舱(简易版)】没有控制台,仅仅是个用料精良、严丝合缝的合金壳子。但也因此,返回舱内部空间大了些,足以让她把死后身体沉重、姿势怪异的董王给塞进去。 她手掌在门上一拍,合金舱门轰地合上。 傅今城用手臂揽着【普通飞船返回舱(简易版)】,将其慢慢抬升到了董王大厦的高度。 围观群众们大多不认识这铁壳子是什么玩意儿,但它巨大的身躯足以令她们震撼。人们默默仰首注视着【普通飞船返回舱(简易版)】越升越高,其阴影在地面上移动,压迫感也越来越强,几名女记者手中摄影机咔嚓不停。直到一会儿后,才有人讶异喊道:“那不是航天器的返回舱吗!” 人群像煮开的水一样沸腾了。众人心里都充斥着一个疑问:这个女鬼到底在搞什么鬼? “朋友们!” 傅今城回到董王大厦顶端,大声喊道。居高声远,音波滚荡,直入人心。此刻正是上午,阳光普照,将她的手臂笼罩在淡淡的金光中。 “我计划把董王发射到太阳上!圆他遗愿!” 此论一出,哄笑四起,众人哗然。与其说这是对女鬼的震惊,不如说是对董王圆梦的震惊——女鬼这几天做的诸多事情,早已把她们的神经震麻木了。 一直以来,无数人嘲笑董王,要他“把自己装进大炮里发射到太阳上”,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是0%。 然而今天,这个不可思议的妄想,竟然迎来了被实现的机会! “大家鼓掌!” -- 第三十二章这个世界疯了 fúщénɡé.čом 热烈的掌声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掀翻整座董王大厦。 在众多观众莫名期待的眼神中,银灰色巨型铁壳从280米的高空由静止状态自由落体,重重砸在道路中央。 预想之中的大坑却并没有出现。这块路面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液体,震荡开一圈圈柔软的波纹。返回舱的巨大重量把富有弹性的地面压得深陷,随后被其高高弹起,最高高度远胜于原先的280米。 在蓝天之下,银灰色返回舱随着一次次下落与回弹,越来越高、越来越小,直到成为一个看不清细节的圆形。傅今城打开弹幕简单看了看,见到有人出租临街大厦的办公室作为“观景台”,租客络绎不绝。 只要学过高中物理的人,在观察到这种现象后都会迎来世界观的崩塌——不过看人们热火朝天的样子,看来是丝毫没被影响。漂亮国就是这点不好。 直到反复的蹦床游戏持续了约有一个小时,大家的热情渐渐淡了,底下的人头换了一波,关注度也不再来得这么勤了,飞行器也有时间避开新特利州上空了,傅今城做了决定。 在又一次平平常常、看得观众们几乎要打哈欠的下落中,她伸出自己的手,在银灰金属球与自己平齐时,向上重重拍了一下。 拍打声响彻云霄,把众人都吓得一个激灵。大家正伸长脖子,要去看空中发生什么事情,却见那铁灰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地面震荡,迅疾掠上高空。 “发射了!大家看好!” 傅今城大喊。在这时候,连她自己也挺兴奋,说话都带上了些飘飘然的酒气。sêyúωên.ⓒoм(seyuwen.com) 随着她的喊声,在人们视野之内,铁灰圆球又是猛地速度暴涨,冲出了肉眼能够看清的范围,留下一个小圆点。 记者们连忙长枪短炮地调试设备,十多个脑袋拥簇在一名记者的镜头之后,二十多只眼睛紧紧望着她相机里那个冲霄直上的银灰球体。 凡是没能抢到记者镜头的观众,在这一时刻都扬起脑袋,把脖子向后掰九十度,瞪大眼睛盯着空中那个灰色小点,试图看出些什么花样来。临街一间珠宝店二楼,有个女人推开窗户叫卖望远镜,买者竞相报价。 尽管都是单调的蔚蓝天空和灰色影子,人们却仿佛看不腻似的,兴致勃勃地追着那点踪迹大声议论、谈笑。关注度重新像瀑布一样进账,傅今城挺满意,又购买了几个【加速度】。 【加速度】是一个没什么花头的道具:买了它,就能为单位质量的物体添加一个大小确定、方向不定的加速度。傅今城把这东西用在【普通飞船返回舱(简易版)】,正像是给返回舱屁股后面装了不限量的无形火箭,要加多少速度,就加多少速度。配合【鉴定】使用,再也不愁如何控制董王飞船的速度啦! 几分钟后,董王飞船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正当人们意犹未尽、议论纷纷时,刺耳警笛姗姗来迟,警车和救护车停在了路口。 全副武装、口袋里塞满符纸的警察们开始驱散民众,封锁现场,采集证据。 人们挨挨挤挤地离开街道,一抬头,横贯数个街区的巨大手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高昂的女性嗓音仍然留在她们记忆里,但看起来她没有任何要赶走警察的样子,只是沉默地消失了。 法医打开工具箱取出铲子,从墙壁上、地面上铲起了董王的头盖骨和脑组织——董王在高空中被杀,其碎片在地面上摔成一滩又风干,还遭遇返回舱的碾压,早已与地面合为一体,不用铲子根本搜集不起来。 铲子用力刮地面,发出类似于指甲划黑板的刺耳声音。在场的人均是心神一震,强忍痛苦站远了。 一名警察试着切一块地面下来,研究研究它为什么之前能起到蹦床的效果。然而到这时,地面平平整整、干干硬硬,完全没有此前那种果冻般的强大弹力了。 几个警察到处拿着金属探测器扫描,然而没有扫到任何动静。过一会儿,一个中年女性大喝:“什么?找不到子弹?一分钟之前子弹还在那儿!” 艾娃不知道怎的出现在了警戒线外,眼圈发红,风尘仆仆,招手问组长案情进展。组长不敢怠慢,忙站到一边和她交谈,谈话不多久竟然吵了起来。 “行!女鬼你们抓不到!那个开枪的你们抓不抓得到!” “节哀,节哀……这个案件的情况,着实是相当复杂啊……我们保证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全力以赴是什么水平吗!” 吵架的吵架,骂人的骂人,刮脑浆的刮脑浆,伴着拍照留证的快门声、金属探测器的“滴”声和刀切路面的声音,被警察接管的街道重又混乱了起来。 假如她们愿意看一眼傅今城的直播间,有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然而奇怪的是,她们竟然没有分出一个人手去监视傅今城的行动。 子弹,在警察赶来的时候被傅今城趁乱收进系统空间了。 【鉴定】显示,这子弹被持有人刻意磨成了圆头,原因是圆头子弹打在人脑袋上会使脑袋开花,而尖头子弹更容易直接穿过脑袋,留下全尸。 多大仇啊? 要不怎么说【鉴定】是个好东西呢——子弹的【鉴定】结果上,明明白白地写出了它持有人的姓名:欧莱乌娜·安纳托列付娜·伊萨科娃。 在漂亮国,有这种名字的人还真不多。 傅今城注视着眼前金红色头发的青年女性,这样想着,慢慢显出了身形。 这是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灰尘飞舞,看起来一年没擦过的窗户刚被伊萨科娃关上。枪支弹药早不见了。她已经被灰色职业套装束缚起来,金红色头发在脑后紧紧扎成一个髻,几丝细软额发翘在空中。 当她抬起眼睛看傅今城时,原本冰冷僵硬的、玻璃珠般的灰眼睛重拾光泽,显出一派柔和流动的温情。 傅今城简略地读了一遍她的【鉴定】页面,率先开口:“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伊萨科娃从杂物堆里拉出一张椅子,拿纸巾擦了擦,从容坐下。她坐姿相当随意,整个身体歪在椅子上,只有双眼还是流荡着雾一般迷蒙的闪光,注视着傅今城眨动了好一会儿。 她慢慢开口道:“奥克塔维亚·多德。你是那个女鬼,对吧?” “对,”傅今城直入正题,“你为什么要杀董王?” “你不是也要杀他么?”她反问道,忽然笑起来,将一支鲜红的女士烟夹在手上,没点燃,“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傅今城没由来地心里烦躁。她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因为我看他不顺眼。” “喔……”伊萨科娃垂着眼睛看手上的烟,长长的金色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董王完全丢掉了漂亮国的脸面——曾经的我国是世界第一大国,风光无限。结果等到董王上台,他的作风简直就是个老流氓,撒了无数谎,把漂亮国的面子都丢尽了……” “他从不建设我国,只会享用和破坏既有的成果……他从来不为国家考虑一点点,只会替自己的产业考虑……在他的任期内,漂亮国的一切都成了小丑!” 她总结道:“董王是漂亮国的耻辱。” 尾音低沉,像幽蓝的深海。 傅今城及时切断直播,关闭直播间,就让漂亮国群众认为,是奥克塔维亚·多德女士由于政见不合杀了董王吧。 她深觉好笑,丢出王炸:“董王这样一个出身上层的老白男——国就是为他而设计的。要说爱国,你一个北极熊国年轻女人能比他爱漂亮国?” 伊萨科娃瞳孔骤然放大,目光像刀锋一样刺到傅今城脸上,让她一只鬼都感觉得身周增添了些许凉意。 她那种富有攻击性的尖锐姿态只持续了一瞬,就被雾一样的轻柔态度掩盖了。她点起女士烟,玻璃珠般的眼睛掩在烟雾中,被火光映得金芒闪动。她正张口,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傅今城就鬼魅般地——哦,她本来就是鬼——出现在了伊萨科娃身前,凭空泼下一瓢清水,把烟浇灭了,连带着对方的衣服也遭了殃。 傅今城抢先开口:“行了行了别装了你一个北极熊国间谍装什么漂亮国劳动党支持者因为政见不同为了泄愤要杀董王呢你还自杀还殉国我告诉你你就是死了我也能把你弄活过来!” 她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不存在的肺都有点发紧。【起死回生】这东西卖10万关注度,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买不起。 伊萨科娃被镇住了,维持着那个半歪倒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嘴里被傅今城塞入一颗棕色球体,随即她感到一股清凉液体流进了喉咙。 傅今城说:“你叫什么名字?” 之后伊萨科娃说出的话,就没法被她自己控制了。 “欧莱乌娜·安纳托列付娜·伊萨科娃。”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目光恨恨盯着傅今城,还是无可抵抗地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谁派你来的?” 伊萨科娃看起来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咽下去她第一反应要说的话,而是答道:“长官派我来。” 【吐真剂】虽然是能让人说真话,但是“长官”也并不是一个错误答案。伊萨科娃确实可以绕开“长官”的姓名,只说出“长官”的身份,这是符合【吐真剂】效用的。 傅今城没被她绕过去:“长官的全名是?” “伊万·伊万诺维奇·普金。” 说罢这句话,伊萨科娃面如死灰。 “哦?”傅今城咀嚼了一下这个消息,“他——是北极熊国的总统,竟然会直接向你下令——还要来刺杀已经卸任的董王?董王有什么可刺杀的?” 伊萨科娃不可能说谎。如果这个命令真的是普金下的,那么除了“老年痴呆症被白等传染给了普金”以外,她找不到任何解释了——虽然老年痴呆症并不传染。 普金也才六七十岁,脑子就不行了? 伊萨科娃回答:“确实是他直接向我下令的。原因是……我并不准确地知道他下令的原因,但是我猜测……嗯,这个猜测其实已经被我和多位同事的见闻证实了一部分……他曾经说过,‘我都预约不到爆女士!凭什么董王能!杀了他!’那么我猜……也许这位‘爆女士’,就是他要杀董王的原因……” 傅今城明白了。怪不得自己死了还能做鬼,原来世界疯了。 普金不一定是老年痴呆,更可能是精神分裂症、狂躁症、妄想症,或者长了脑瘤之类的……他真的还能胜任他的职位吗?堂堂一国总统,居然为了一个整容医生而刺杀另一国的前总统…… 世界果然疯了。 -- 第三十三章男人的友情 于江一边津津有味地回放着董王坠楼的视频,一边计划和他的女神表白。 那个幕刃——不要误会,于江只是习惯于把“幕刃”当做一个普通的、对女性的称呼而已——会喜欢他说什么样的话呢?他在宿舍里吃着午饭,含糊不清地和身边的兄弟交流着。 “要我说,”马波同样大口大口扒饭,“你直接微信上给她表白了得了。她答应了就谈,不答应你就换个人舔。” “舔什么舔!”于江说,“我感觉幕刃吧一般都喜欢那种大场面,宿舍楼底下摆蜡烛一堆人齐声喊她名字之类的……” “那要钱啊,”马波埋头吃饭,答道,“她要是肯答应你表白,你微信上表白和宿舍楼底摆蜡烛表白,她都会答应的,费这钱干什么?” 雷州大学,是漂亮国top30的大学——一般来说,top30就意味着名次稳定(或不稳定)地处于26至30名。身处于世界第一科技强国漂亮国,雷州大学已经是响当当的世界名校。 于江和马波考入雷州大学,被分配在同一间二人宿舍里,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最近,于江看上了一个艺术系女生,和她加上微信聊了一段时间天,动起了表白的心思。 于江盯着手机屏幕,从胸腔里发笑,又犹豫着说:“我寻思她……也不一定答应。她是艺术系的嘛,天天在朋友圈里发那些烧鸡照片,估计舔狗多得是,哎这种烂裤裆也不好追……” “烂裤裆咋了,”马波说,“你跟她结婚咋地?玩女朋友嘛,漂亮就行,到时候还能给咱们饱一饱眼福,实在追不到,换一个追呗。” 他补了一句:“烧鸡照片发我。” 于江拍拍马波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江手机上显示着董王坠楼的一个视频剪辑,无形女鬼倒提着董王脚,把他脑花都漏出来了,实在乐得很。想董王堂堂一个富豪前总统,曾经拥有着漂亮国最大的权势和极多的财富,结果死了之后给他来提供笑料了。 一想到这,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发笑。 他并不关心什么政治,也不在乎劳动党和进步党之争。董王在任上做蠢事,他就嘲笑董王;董王卸任了被杀,他就看董王死掉的视频来取乐。总而言之,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即使读了雷州大学,又能改变什么呢?不如乐生乐死,游戏人间—— 视频给了飞机上的艾娃一个特写。啧,她虽然老,但也确实是个美女,这样探出上身喊叫,一对奶子在衣服里晃,坠得快要掉出衣服了。于江的眼球跟着艾娃晃荡的胸部走,直到画面切开,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于江没控制住自己的手,往弹幕上发了一条“烧鸡”。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蹦蹦床和火箭升空那两段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他切掉视频,打开那名艺术系女生的聊天框,迟迟没敢下手。 聊天记录停留在他不咸不淡的晚安问好上。 马波凑过来看,点开这女生朋友圈,翻了几张照片后提醒他说:“她别是学舞蹈的吧?学舞蹈的浑身上下都是骨头,手感不好。” “她还真是学舞蹈的。”于江回答。 两人有的没的闲扯了几句,评价了一番这女生容貌身材,正欣赏着一张照片,忽地眼前的手机破了。 “破了”并不是一个事实描述,而是一种形容:手机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条略微弯曲的、很短的白线,划开了一部分屏幕内容,于江下意识摸了摸屏幕,发现这白线摸起来很硬,往外面凸出来一点儿。 手机坏了?屏幕毫无预兆就,挤裂了? 于江来回摸了几遍那白线,越摸越觉得那触感挺熟悉。他脑海里雷光一炸,轰然大亮: 这是人指甲! 而且这个人指甲摸来摸去都不移动,长在屏幕上了! 不不不,它不是“长在屏幕上了”,而是……而是它本来就是从屏幕里“伸”出的某种东西。他对这种东西很熟悉,今天一整个上午,他都在看女鬼杀人集锦取乐。 女鬼的手。 于江吓得整个人后仰,倒在椅子上,又忙站起来后退,整个人嘴巴大张,神色惊惶,语不成句:“女、女……” 马波有点茫然地看着于江,就见到对方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脸近乎白色,表情挤成了一团,再说不出更多的话。于江抱起一条腿,拼命试图掰直它,看实在没希望,表情扭曲地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就欲转过身往前跳。 “女鬼!” 于江这句话一入耳,马波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一只黄种女人的手臂,舒展地从屏幕里伸了出来,伴着青年女性略带笑意的清冽嗓音:“吓出屎的,吓尿的,我都见得不少,像你这样吓抽筋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哈哈!” 说罢,她还颇为豪爽地大笑了两声。 只有一只手而没有嘴巴,就发出人声的情景,实在是颇为诡异。这一下连马波都吓得浑身僵硬,肌肉像被灼烧了一样发热,驱使着他往门边跑。 马波连滚带爬地奔向门边,一路踢到数个桌角、椅子腿,也顾不得脚趾疼痛了。 他面前拦上一只手。 他离宿舍门还有一米距离,于江也在边上拖着抽筋的腿爬动,他能看到女人手的皮肤纹路和汗毛,宿舍门此刻看起来远在天边。 两人的动作都僵在原地。 淡淡的刺激性臭味在室内弥漫开,于江僵着脖子,不敢转头去看马波的裤裆,尽管他知道那里一定正在漾开一滩黄色液体。 他只四肢着地,垂着脑袋,祈求着不管是谁的垂怜。身为一个无神论者,他按理说应该祈求华成先生的垂怜的,但是……华成只是个人,女鬼在某种程度上是神,对吧? 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女鬼一定会把华成的塑像推到河里,就像前几年那些黑人暴徒一样——他们把许多白人英雄的塑像推到了河里,仅仅因为他们是奴隶主。 “让我看看……你说艾娃是‘烧鸡’,这也算是大放厥词对吧?‘大放厥词’,也没有限定必须是对我大放厥词嘛。” 女人的说话声在头顶响起。她似乎很享受这种老鹰捉小鸡的掌握感,慢悠悠地吐着字。 “嗯,你嘛,你昨天说‘这女的站姿像lkd’,这说的是我。”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动气,而是慢悠悠继续说:“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回答满意了,说不定就留你们一条命——两个人只有一条哦。” 于江觉得自己像在溺水时抓到了岸上人递来的棍子,不要说用手抓了,就是叫他用屁眼抓,他也会全力以赴。 “第一个问题,这是宿舍?” 马波抢先答道:“是!!” 他军训时都没喊过这么大声, “马波记一分,于江记零分。”女声仍是从容不迫,抛出第二个问题:“你们宿舍楼有几层?” 于江:“七层!” “马波记一分,于江记一分。第叁个问题,你们宿舍楼是否与其它宿舍楼联通?” 马波:“没有!” 于江:“否!” 两声回答几乎在同一时响起,然而于江字少,结束得更早。 “马波记一分,于江记二分。第四个问题,你们宿舍楼有女生住吗?” 马波学乖了:“无!” “马波记二分,于江记二分。第五个问题,你们宿舍楼有女工作人员吗?” 于江抢先:“无!” “马波记二分,于江记叁分。没有问题了。” 随着女声徐徐落下,于江和马波的惨叫同时响起,他们下体一痛,随即脖颈上传来刺痛,意识沉入黑暗。 “说不定就留你们一条命——都说了是说不定了,也可以一条命都不留嘛。”傅今城把银光闪闪、永不磨损的菜刀收回系统空间,轻声道。 “【十年磨一键】,任务进度:8/10。” “【十年磨一键】,任务进度:9/10。” “系统,你有氯化氰吗?” 傅今城依稀记得谈梦天曾经和她聊过,全身中毒性气体毒剂一般选择氰化氢HCl,前者的沸点在二叁十度,后者的沸点在十多度,所以如果环境温度较低,一般选择后者。 系统当然是有氯化氰的。 她用手推开宿舍门,回头一看就见门牌上写着“104”,恰好是一楼。 后面的事很简单:她首先用毒气封锁了宿舍大门,然后是楼梯,接着从一楼开始一间一间宿舍敲门——这种“敲门”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用指关节轻敲门板”,而是“用拳头敲穿门板”。 直到721宿舍两个人也被放倒,她总算弄完了七层楼,【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制造的手都有点酸了。 也许楼里有漏网之鱼,但不重要。傅今城环视了一圈721宿舍,恰好见到纸笔,抓起笔在纸上写道:“希望贵校端正学风、整饬学生思想态度,否则本人将代行教育之职。——傅今城”,将这张纸从大开的窗户里扔下去了。 -- 第三十四章物理攻击:守在机房拔网线 时间:2021年14月15日,星期叁,下午12:58。 地点:米尔顿州哈兰市,万易科技园280号,二楼会堂。 邓新低头看了看腕表,准时进入会堂。目光扫过,见到底下黑压压坐了一片人,窸窸窣窣的谈话声海浪一样拍打在舞台前方。舞台上灯光大亮,两旁深青色、深红色幕布泛着绸缎般柔滑的光泽。 哈兰市是西海岸最为繁华的城市,漂亮国的几个科技中心之一。邓新本人,则是网络安全领域的专家之一,一直为哈兰市市政府供职。这是早就定好的一场网络安全讲座,由邓新担任主讲人。 由于消息仅在行业内传播,来听讲座的大多是业内员工和专业对口的大学生、研究生等,不起什么科普作用。许多人都带了电脑,摆在培训椅附带的小桌板上,由于观众席上没开大灯,她们的脸被显示屏光芒映得五光十色。 邓新一眼望去,六成人面孔都比他年轻饱满些,甚至第一排就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赫然在列,双手如飞在敲着什么东西,大概率是代码。 大浪淘沙啊。 这个领域更新换代实在太快,据他所知,从前的同辈有许多已经跟不上最新技术了。他一边感叹着,一边在舞台边缘站定不动,看着主持人走上演讲台。 1:00一到,主持人清清嗓子,示意全场人安静,随后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吹捧邓新的废话。等这堆废话结束,终于轮到了邓新正式做讲座,身后大屏幕上亮起PPT。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 “非常荣幸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和大家进行一些关于网络安全的交流和探讨。首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邓新,在网络安全这方面从事工作十二年,目前供职于漂亮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简称PASA。” “网络安全这个领域啊,大浪淘沙,更新换代非常快。据我所知,我好些从前的同事都已经跟不上最新技术的发展,有的转行了,有的承担不了PASA的工作,去了小公司。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接触最新科技,不断充实自己,就成为了我们每个网安工程师的必修课。” “PASA这个地方,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承担的任务,安全系数在整个漂亮国都是能排到前五名的——譬如说火箭的发射,要是被人为地提前了,那就会造成极大的灾难。” “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的,就是一种新颖的入侵方式及其解决方案……” 邓新讲了大约半个小时,口干舌燥,唾沫横飞,才把第一部分说完。他喝口水,问:“大家有要提问的吗?” 底下一名青年男子举起了手,被邓新点起来了:“这几天两名女鬼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昨天她们在甲音、乙手、丙牙、丁鱼等多个网站和应用上进行了自己的直播,更有甚者,还把录屏上传到了戊书、己博、庚哩、辛乎等等,内容十分血腥,影响十分恶劣,但是那些网站都没有封禁她的账户,也没有删除她的内容。” “但是!根据我知道的一些内部消息,那些网站并不是不想封禁,而是被女鬼攻入了系统,无法封禁。请问这些消息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那么多互联网公司,大家都束手无策,岂不是说两名女鬼的入侵方式就是最新颖的入侵方式?” 邓新点点头:“坐下,坐下。” “这个问题啊,比较地复杂。不瞒大家说,女鬼攻入系统的破解问题,昨天早就在业内传疯了,也就是说,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要么是所有互联网公司、所有网络工程师都不约而同地撒谎,要维护女鬼,要么就是女鬼的技术确实非常高,以至于大家都无法破解。” “这两个女鬼的身份,现在也是半公开的了,其中一位傅今城,确实是有计算机相关的学术和职业经历。但是我认为,以她的职业表现来看,要说她具备这种能力,确实也有些勉强。” “我倾向于认为,女鬼使用了某种物理攻击方法,比如守在机房拔网线之类的,来保护她的账号不被封禁。” 话音未落,底下就哄笑出声,掌声如雷久久不歇。邓新继续说:“我相信,我们漂亮国的网络工程师们应该很快就能解决这类问题!” “但是!” 就在这时,有个高亢的女声打断了人们的笑声和掌声。邓新定睛一看,说话者竟然就是第一排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她把自己的计算机显示器转向了邓新的方向。 她义正辞严,声音几乎震掉了天花板上的灰尘: “这些网络工程师,都是网络安全领域的领头人,在互联网公司拿着高薪负责几亿人的大项目,还有人兼职给军队干活——那可是军队!” “傅今城她就一个人,都能把这些网络工程师按在地上打?这些干什么吃的?这些人水平成这个样子,准备怎么对抗其它国家的网络入侵?” “你还说PASA安全等级高,你看看呢?PASA首页这是什么?” 一时间会场中众人噤声。 邓新没法不回应对方的质问,伸长脖子去看她转过来的显示器,上面赫然是漂亮国国家航空航天局(PASA)的官网首页。 官网首页占据最大面积的,竟然是“‘董王号’航天器绕日飞行计划”的字样,配了叁张图片,从左至右分别是董王进手术室前的老脸、‘董王号’航天器在蓝天中飞翔的情景和他出手术室后的嫩脸。 底下也有不少观众,一听那女孩儿提到“PASA首页”,就赶紧打开了这个网页,不出意料地见到了董王的术前术后对比图。一时间礼堂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不少笑声。 邓新也呆了。虽然说PASA首页的加密程度,肯定是不如真正的核心系统的,但好歹它也是PASA的脸面之一。被人往脸上打了一巴掌,他自然不会好过。 他有一种深重的挫败感。 还有,距离“董王号”发射还不到两个小时,她们就已经黑进PASA首页了?这俩人,不,俩鬼,怎么时间这么充裕呢? 他越想越烦躁,忽然发现周围的人声静了下来,室内一时间默然无声。 邓新不明所以,下意识抬起头环视四周,就看到所有人都抿起双唇,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样子比躁动的学生遇到了教导主任还乖巧。只有那个少年女孩儿,还是瞪着一双眼睛直直望着他,好像不得到一个结果不罢休似的。 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身后的ppt。本来应该是一片明亮长方形的PPT里,现在出现了一条细长的阴影, 他僵硬地将脖子扭了回去,颈椎骨节轻响两下,被他高度紧张时的听觉捕捉得格外清晰,连那点细微的震动都传遍他全身。 面前的大屏幕里,伸出一只女人的手。 是女鬼。 “好热闹,”女鬼态度挺平静,“哟,邓新,我还看过你写的文章呢。” 邓新浑身僵着不敢动。 女人手没理她,绕着整座大厅画了条白线。 所有观众都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那只传闻中的鬼手以一种极度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绕了会场一圈,伸开几十米长度,然后闪电般地沿原路收回,在地毯上掀起一股烟尘。后方有几个观众已经按捺不住要离开会场了,屁股刚从椅子上抬了一半,一看鬼手来了,又轻轻放下屁股,端坐在座位上。 直到她画完了白线,才慢悠悠对邓新道:“你说我是极端女拳,我挺认可的,但是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啊?” 胳膊拧不过大腿,好汉不吃眼前亏。邓新对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战战兢兢小声说:“对不起。” “我没听到。你没吃饭吗?” 邓新把麦克风凑到自己嘴边:“对不起!” 声音响彻会场,傅今城要再说自己没听到来为难他,就显得有些刻薄了。她另外找了个挑刺角度:“你对不起谁啊?” 邓新表现得诚惶诚恐:“傅!女!士!谈!女!士!对!不!起!” 傅今城没作回答,晾着邓新,问那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她黑亮的眼睛瞪了傅今城的手一会儿,眼里闪动着青少年特有的好奇和激动:“你就叫我菠萝吧。” “你把眼睛闭上。” 菠萝闭上眼睛。傅今城发动了【我可以隔着屏幕把对面的傻屌骟了】。 “【十年磨一键】任务完成,奖励5000点关注度。” 邓新的惨叫经由麦克风扩散开,回声阵阵,余音缭绕,把整个礼堂里的男性都听得心脏揪紧,胯下生凉。 她给了邓新心口一刀,里头冒出一股黏稠黑血,惨叫骤停。她把邓新身体搬到演讲台后面,免得让菠萝看见,影响了她的身心成长。 “是这样的,”她扬声道,吸引了礼堂里全部人的注意力,上百张僵直面孔一同抬起,场面挺渗人,“这条白线呢,我会运用随机函数进行选择,有些人是能够跨过去的,有些人是不能够跨过去的。但是对于没有被随机函数垂青的人呢,也有一个离开的方式,我暂且就不公布这个方式,静待大家探索吧。” 众所周知,绝大多数所谓的“随机函数”,在实现方式上都是伪随机。傅今城根本不准备隐藏这个“随机函数”,只要开场两分钟,这些人就都能发现规律了: 女的能出去,男的出不去,这就是她的“随机函数”。 “好,游戏开始!现在大家就开始为了不被饿死渴死而奋斗吧!” 伴随着她手掌拍在桌面上模拟出的响亮“鼓掌声”,她的手缩回了屏幕里。菠萝第一时间站起身,毫不犹豫往外走,轻轻松松跨越了白线。她头也没回,直接往门外去了。 有人开始使用他的经验判断傅今城的思维:“假如她是按照接触白线的顺序给人编号,进行抽取,那么按理说,第一个人抽到好牌之后,第二个人得到烂牌的概率大一点……” 有人是实践派,往外扔东西,轻轻松松就扔到了白线外。这人拿自己的手去试探白线,过不去。白线上空浮起一行发光小字:“透烂她!——XXX,2021年11月9日。” 他瞪大眼睛,脸白了。 “周小姐出去了!请你试试把笔扔进来!呃……扔不进来?” “要是物质能出不能进,而空气也遵循这个规律,我们岂不是会窒息而死?” “隐藏方式会不会就是恢复PASA首页?还是说要解决全部网络攻击?” …… 那么傅今城设置的“未能被随机函数垂青者的隐藏离开方式”是什么呢? 是自宫。 -- 第三十五章悔罪众生相(一) 在傅今城制造恐怖袭击的同时,谈梦天可也没闲着。 首先是黎桐那个任务目标数量达到1523人的【黎桐的心愿】。在她们凌晨屠村结束的时候,任务进度定格在1492/1523,还有二叁十人没有居住在童家村,而是住在别的什么地方,因此躲过了一劫。 谈梦天按着地图一个一个搜索,杀掉了大部分无关紧要的杂鱼。这些人在睡梦中遭遇【诅咒法力】的攻击,只是抽搐了几下,就裹着被子没了声息。他们死得平淡、死得默默无闻、死得缺乏观赏性,没有什么可开直播的。 谈梦天读大学的时候,曾经观察到过一个现象:自己先吃自己不太喜欢的食物,把喜欢的东西放到最后吃;而她的朋友们吃饭的热情都很高,第一时间就把自己喜爱的食物狼吞虎咽下去了。 针对这个现象,她曾经有一个猜想:她的朋友们都出身于多子女家庭,要是不护食,喜欢的食物可能很快就会被媎妹兄弟抢光了。而谈梦天自己没有什么媎妹兄弟,不需要担心什么食物被抢,因此会把偏好的食物留到最后吃。 只可惜,漂亮国的独生女家庭比较稀少,谈梦天没找到更多的独生女来验证这个想法。而她本人在一年后,也迎来了妹妹的出生。 所以——习惯于把自己最爱的食物留在盘子里、放到最后的谈梦天,把1523人里的“大鱼”也放到了最后。 二十多年前在格兰坎州安达利亚市拐卖黎桐的叁人团伙,现在一个病死、一个死于意外,只剩下“刁哥”还存活在世上。 “刁哥”当时就是人贩子团伙的头目。二十多年来,他在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道路上一路狂奔,终于把自己陷进了格兰坎州的司法机构,坐了整整二十年大牢。由于无钱无势,他在监狱里待遇很差,连屎都兜不住了。 上个月,“刁哥”刚被释放出来。 现在,他回到了家乡,继承了二十年里死去的家人留给他的唯一遗产:一座乡村房屋。 说是房屋,但是里面真可谓是家徒四壁,所有家具一概没有,连地板都被“刁哥”撬下来卖掉了。墙纸潮湿发霉,灯具要亮不亮,整个屋子最值钱的东西、也许就是卫生间里那只发黄的马桶了。 谈梦天飘进“刁哥”据点,大大方方到处看了一圈,不禁对“刁哥”其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她这辈子还没接触过一个刑满释放的前科人员呢,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刁哥”也是挺有本事。 她飘进里头一间卧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烟头和锡纸。 这间屋子的四壁和天花板同样潮湿发霉、发黄发绿,地板被揭掉之后,光秃秃的水泥地面裸露出来,地上散落着烟头、锡纸、打火机。墙壁一角,颜色灰暗、看不清原本花纹的衣服乱七八糟堆在一起,被墙上流下的莫名水滴染湿。另一角是干粮。 “刁哥”在地上打了个地铺,被一条破旧的、灰糊糊的被子盖着,头发散乱,神情呆滞,眼窝深陷,脸上皮肉几乎是贴附着骨头勾勒出了个人形。他看起来最起码有十多天没有洗脸了,污垢结在他脸上,让谈梦天也不由得犯了恶心。 幸好她闻不到这儿的味道。 谈梦天毕竟是从小到大生活在漂亮国,对一些事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根本不必施展【鉴定】就对状况有了大致了解。她更庆幸自己闻不到气味了。 情况十分明显:“刁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毒瘾,变卖了全部家产,也失去了自理能力,现在就躺在这儿混日子。看“刁哥”目前的财产状况,他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一般来说,到了这个程度,“刁哥”会选择到处借钱,或者上街小偷小摸,或者干起老本行拐卖妇女儿童,总之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挣钱,钱的用途就不必说了。在这个过程中,“刁哥”会众叛亲离,失去所有人的信任,频繁出入执法机关,最后要么重新被关进监狱,要么就死在哪个废弃房子或者天桥底下——到那时“刁哥”一定已经卖掉这栋房子,失去最后的栖身之所了。 嗯……谈梦天考虑了一下,如果“刁哥”被关进监狱,那么他能接触到的成瘾性药物数量有限,通常来说还能活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患上直肠癌的话);如果“刁哥”最后死在大街上,那么一般来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刁哥”现在采取锡纸烤吸的方式,只能算是初级阶段,距离死于药物滥用少则叁五年,多则十数年(当然,产生幻觉后从楼上跳下去等不在此列)。 她一分析,发现如果没有自己的干预,“刁哥”还会祸害这世界好几年,不禁有些心情复杂。 洛拉尔和黎桐何辜?结果她们在泥沼里浸了二十余年;“刁哥”净干些危害社会、堕落自我的事情,结果醉生梦死地过了一生,连死都不会太痛苦,因为普通人受诅咒而死只消耗几秒钟。 自己乖乖地上学、工作,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为黎桐申冤,结果死在监禁所里;自己和傅今城合起伙当恐怖分子,结果呢?全国都源源不断地向她们倾泻关注度! 她考虑了一会儿,放弃了从“刁哥”身上找上家,一个一个找过去,最终剿灭毒枭的美好设想。毒枭嘛,自然是生活在南部的仙人掌国,自己漂亮国的事情都一团糟,现阶段还是别操这个心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和“刁哥”对话的必要——就算她想和“刁哥”交流,他听得懂吗?他还有正常的语言能力吗? 谈梦天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展开【诅咒法力】,不消五秒钟,“刁哥”化成了一具青黑色的木乃伊。 “【黎桐的心愿】任务进度:1517/1523。” 系统提示适时地响起。 下一个,曲义华。 说来也巧,谈梦天从克劳德州出发,终点自然就是哈斐特州,那儿的任务目标最多。而“刁哥”的家乡和曲义华目前所在的市,正好就在两州的连线上,给她省了不少路程。 她从网上查到的信息是,曲义华由于工作调动,从哈斐特州某市调到了阿邦特州某市,职位职级也升了。 看来曲家实际控制的范围并不止哈斐特州?她想着,两旁旅途景色如画卷般铺开,在飞驰中成为一团模糊缤纷的色块。过一会儿蓝色、绿色渐减,地面变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灰,她就知道自己到了曲义华那个市的市中心。 她从高空中降落,从二十层穿到九层,参观了十个装饰不尽相同的办公室,落在了曲义华的所在地。 这间办公室和别的办公室并无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是办公人员的精神状态:此时刚到上班时间,前面十个办公室里的人都挺有精神,而曲义华看起来像个五天没合眼的赌鬼,眼圈青黑,整个人呆滞地靠在椅子上,双眼直直瞪着前方,怪吓人的。 谈梦天脑子里一产生“怪吓人的”这个念头,马上就被自己逗笑了:现在,还有谁比自己更吓人? 她出声了:“曲义华。” 曲义华浑身一抖,无神的双眼朝谈梦天渐渐显出的身形聚焦,那汪晶体在眼眶里颤动了好一会儿。 “你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对吧?”谈梦天说,“你打了洛拉尔。” 他僵着脖子,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张了张嘴像要说什么,舌尖发黑,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没心情听你的辩解。”谈梦天声色平静,“你有什么遗言?摄像头会记录下来的。” 曲诚奇表情一震,显出一种又是笑、又是哭的表情。他上半张脸痛苦地皱成一团,皱纹能夹死苍蝇,嘴却大大张开,从里面嘶吼般吐出一连串忏悔和希望: “老婆……我以前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曾经我迷失在错误的道路上,终于造成了如今的恶果……等我死了以后,家里的财产叁个孩子平分……AA现在上幼儿园了吧?他是我最喜欢的孙子,像我,一定要让他爸好好工作,绝不能像我一样徘徊歧路,做出不可饶恕的恶果……BB没有得到我的陪伴,我很愧疚……本来我想着等到我从阿邦特州回来,能和BB见上一面,结果现在也成了奢望……” 在回忆家人的历程中,他眼泪一串一串流下来,洇湿了桌上文件:“CC和DD刚出生,唉……这辈子我没有当好一个丈夫,也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做祖父更是失败,在事业上犯了极大的错误……” 他从悲恸的哭喊里抽出一瞬间,小心翼翼望了谈梦天一眼。“我最对不起的,还是洛、洛达尔……” “洛拉尔。”谈梦天打断他。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洛拉尔……我忏悔,当年我不应该打她,导致她最后失去了生命……这么多年来,每一天我都在为这件事情而煎熬着……几十年的奋斗,有可能就因为这一夕之间发生的事化为泡影……事到如今,对我来说,也许死亡才是一种解脱吧。” 他哭着说完遗言,往这边投来试探的一瞥。谈梦天仍是那副平静得像机器人一般的模样,点点头,道:“你有叁个儿子,四个孙子,是吧?我知道了。” 曲义华因为惊恐而瞪大的双眼,倒映出她微微向前抬的左手。【诅咒法力】贪婪地卷上曲义华的身体,把他顷刻间蚕食成一团骷髅。 找到那叁个儿子、四个孙子,着实费了谈梦天一番力气。她挺满意地收回手,离开面前两个男婴的小小尸骨,在他们母亲安静、呆滞、茫然得近乎空白的目光里,往哈斐特州飞去。 -- 第三十六章悔罪众生相(二) 下一个,童振邦。 童振邦怎么被关在单人监室里呢?那就不好挣关注度了。谈梦天注视着面前的童振邦,想。 在事发两周后,哈斐特州终于拖拖拉拉地把童振邦抓进了监禁所,罪名是虐待家庭成员——而不是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强奸和非法拘禁。 显然,政府有“认定家庭成员”的权力,她谈梦天没有。 童振邦待在狭小的监室里,穿了号服,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谈梦天自己也是进过监禁所的,知道这个时间点,童振邦除了安静坐着之外什么也不能干,也不能说话,并且一定有人专门盯着这间房的监控,唯恐意外发生。 她们在州监禁所一闹,上上下下没有一顶乌纱帽保得住。这个监禁所关了童振邦这么个高危犯人,肯定心里也虚。 如果要在短时间内多挣点关注度,那就需要发动全监禁所的在押人员和看守人员,一起为她贡献关注度…… 要是童振邦死得太容易,未免使人不平衡。有什么死法,是持续时间较长,死法痛苦,不易影响她人,而且不浪费医疗资源的呢? “系统,”她问,“假如我购买了某气体,并且把它释放到了现实世界,那么我在使用后,能否把它原封不动地收回系统空间?” “宿主可以选择回收含有该气体的空气。” 好吧,那意思就是没法把有毒有害气体单独分离出来,进行回收了。 等等,可以回收空气? 她可以试试看在童振邦周围制造一个真空,使他窒息而死。但如果没有物体阻隔的话,周围的空气立刻就会涌向这儿,没法制造出真空。 “系统,有没有一种道具,比如说不含氧气的全封闭头盔之类的,可以让人窒息而死?”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好长时间没作答,才终于检索出了结果:“【全封闭头盔】,该道具需要手动佩戴。” 谈梦天有点狐疑地问:“你这是临时造了一个出来给我买?我寻思我也没法给他手动佩戴啊……” 系统没有回话。她绞尽脑汁地想,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水球漂浮在空气中、包裹着童振邦头部的情形——在没有重力的太空中,这种状况不是经常出现吗? “有没有办法暂时改变一个区域的重力场?” 系统答话挺迅速:“100关注度每平方米,持续一分钟,改变范围为一个当地重力加速度。若需要更大范围、更多时长或更多加速度,可以花费更多关注度。” “成交!我买3分钟,先放着,暂时不用。” * 自从女鬼事件发生、州监禁所惨遭破坏之后,科尼尔市监禁所就陷入了凝滞紧张的气氛之中,每个工作人员心里都很清楚,监禁所里转来了一颗不定时炸弹——童振邦。 童振邦这个人本身,是不具有什么危险性的。监禁所关押过的杀人犯成百上千,不怕他一个老头掀起什么风浪。 她们最害怕的,是神出鬼没、掌握着某种超自然力量的两个女鬼。 女鬼几乎有100%的可能性会向市监禁所下手,到时候,或许自己也会被殃及。 在这样的沉重气氛之中,监控室工作人员加倍,一刻不停地盯着童振邦的单人监室。监控室里有个喇叭直通单人间,为的就是在紧急情况下投降——所长暗地里和每位工作人员都谈了话,要求她们若是见到女鬼,务必迅速投降,免得遭殃。牺牲童振邦一个,保全监禁所全家。 虽然这个行为非常丢脸……但是考虑到所长是高卢裔人,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心事重重的工作人员们一边紧盯屏幕,一边腹诽。忽然,一号监室里起了些异动。 理论上一个监室能容纳十五人,实际上由于承接了许多州监禁所的在押人员,现在一个监室都有二叁十人。二叁十人原本膝盖挨着膝盖,在床上盘腿静坐,却忽然起了些骚动。 工作人员立即放大了一号监室图像,发现理应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火堆! 这一下可不得了,她喊了一声,其她工作人员看屏幕的看屏幕,打电话的打电话,原本安静而沉寂的监控室被点燃了,成为一团勃勃燃烧的火焰。她取下墙上专用电话,拨到一号监室就喊:“在押人员安静!等待警官安排!傅今城女士、谈梦天女士,我们投降!希望二位不要伤害无辜人员!” 她一口气讲完这几句话,往屏幕上瞟了一眼,发现监室里面已经产生了些骚动。要求在押人员安静等待的那几句话完全没起效——女鬼显然往火炉里加了什么东西,现在在押人员们已经显示出了典型的不正常兴奋,拿着刀到处挥舞。 等等,他们怎么有刀? 她再定睛一看,旁边同事的报告声已经响了起来:“一号监室一开始火炉莫名出现在室内中央,随后数十把刀刃从天而降,有的割伤了在押人员,之后全部被在押人员取得。在押人员陷入兴奋状态,持刀互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再仔细看了看屏幕,发现这回不只是一号监室,有十来个监室里都燃起了火炉!金红色的光芒在上半张屏幕上闪动,渐渐蔓延到屏幕下方。火炉、刀刃雨、持刀互殴,转眼之间,已经有十多个监室陷入了这种阶段。 火光耀目,血光时现,火炉燃烧时间越久,在押人员们也就越疯狂。一号监室里的人已经叁叁两两扭作一团,不顾一切地举着刀要刺死对方,连自己受伤流血都浑然不觉。地面上遍布新鲜的血迹,深红、暗红到处溅落,把好好的文明监室变作了人间炼狱。 也不知道女鬼烧的是什么料子,激发攻击性的效果这么好……怎么监警还不来?不是说随时待命的吗? 终于,监警出现了。 监警全副武装,佩戴防毒面具,对这群打架斗殴的简直是降维打击。不出一会儿监警制服了一号监室的全部在押人员,刚举着灭火器要去扑灭火炉,火炉凭空消失了。 她充满期待的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再一看,那堆刀刃也凭空消失了。 监警的出现迅速控制住了局面。从一号监室开始,监警有条不紊地“攻打”着每个监室,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一半,但没有成功留下任何一个火炉、任何一把刀。 她松了一口气。女鬼没有什么新的动作,现在只要等待监警解决掉所有的监室,就可以了……这肯定是很大的事故,不过跟她一个看监控的有什么…… 啊?! 她刚刚放下了一颗心,就看到所有人高度紧张、投入十二万分关注的童振邦单人监室,异动突生。 童振邦痛苦地抱着头,在空中翻滚起来。她放大画面细看,发现童振邦的脸发白,像被泡在水里很久一样,又闪动着油亮光滑的色泽。他表情已经看不清楚,动作非常奇怪,不是在床上翻滚,而是在空中不断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就好像没有支点一样的…… 就这么一会儿,童振邦的脸已经变成了蜡黄色,紧接着是棕红色,让她想到中学时代的化学实验。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个自己先前没有注意到的情况: 童振邦的身体并没有接触床面。 对,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童振邦那种剧烈的动作,根本没有让床面产生一丁点儿的褶皱。从空间上看,他是浮空在床上的! 这怎么可能?! 到这时候,也就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他的脸已经变成了棕褐色,开始渗出一缕一缕棕褐色黏液,把他脸上那层光亮的油润物质染得发黄。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确认了,童振邦脸上真的有一层液体。 总算有同事认出这是什么了,惊叫道:“浓硫酸!” 监控室“轰”地沸腾了,伴着几声惊叫,大家打电话的语速大大加快。120正在赶来,没有十几分钟是到不了的;另一栋楼的医务室人员起码也得花上叁分钟,才能赶到这儿;疯狂的在押人员更是不能指望。最有可能施救的监警,倾巢出动,全都在18号监室制服犯人——而18号监室,离童振邦的单人监室最远。 童振邦看来是没救了。只要女鬼不伤害监警,就算成功! * 谈梦天挺满意地注视着痛苦挣扎的童振邦。 当她改变了重力,把一团浓硫酸裹上童振邦的脸时,也不过几秒钟,那张脸就变成了腐肉般的惨白,而童振邦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有一定的化学知识,就会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脸埋到蹲便器里,按下冲水按钮。如果他这么做的话,不但一条命保住了,甚至有可能不会毁容。 但是,童振邦怎么可能有呢? 在【鉴定】给出的信息中,他一辈子只知道买女人、强奸她们、生孩子、养儿子、卖女儿。他一开始和父亲、弟弟合伙买了洛拉尔,她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的就是死在精神病院的童夏州,女的被他卖了,再无音信。之后他们买了黎桐,她生了十四个孩子,九男五女,五个女儿要么死去,要么被卖掉了。 系统给了谈梦天那六个女孩子的名单。老大现在有25岁了,初中肄业,生了叁胎,最大的孩子10岁;老二婴儿时期有病不治,死了;老叁16岁,辍学,已育一子;老四15岁,新婚;老五8岁,正在上小学;老六4岁,正在玩泥巴。她们分散在哈斐特州各处,应当是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的。 系统没有提出什么“找到六个女孩子让她们得知生身家庭”的任务。谈梦天也不会做这种事,她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有的时候,比如说当一个15岁的女孩开开心心地结婚、以辍学、以怀孕、以生儿子为荣的时候,谈梦天提不出任何解决办法。她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她赖以生存的“土壤”,把什么婚姻、丈夫、儿子、夫家的荣耀都扔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而扫清历史垃圾的万里长征,她才迈出第一步。 叁分钟到了。空中一团硫酸倾泻而下,贴附上童振邦黑炭似的头颅。他已经没有动静了。监室的门被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打开——通常,监禁所医生和在押人员同一性别。采用女医生,就说明这家监禁所为了她,专门调来了女医生。 这就相当于是认怂了。她挺满意。 就是因为监禁所认怂了,她才这么克制,没有把全所搅得一团混乱。这说明,谈梦天之于监禁所,有大恩大德啊! 她满意地收回火炉和刀刃,离开了监禁所。 -- 第三十七章悔罪众生相(三) fúщénɡé. 接着是蔡祥和暨博文。其实谈梦天自己对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印象。她把系统给的资料看了一遍,才回忆起来,原来这俩人分别是州立精神卫生中心的院长和一名主任,参与了对黎桐的下毒。 她遥遥见到雪白的精神卫生中心,被包裹在一条细细长长的红绸之中。红绸上写着“暂时停业 禁止进入 暂时停业 禁止进入 …………” 在门外一个女孩儿焦急询问声的映衬下,外墙上“尊重生命 崇尚医德”、“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的鲜红条幅显得尤为刺眼。她听起来是个病人家属,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住院病人说,然而仍被门卫拒绝了。 医院,就算是精神疾病医院,怎么能够停业呢?那不是草菅人命吗? 哈斐特州,就是这么草菅人命。 是这样的:如果医院草菅人命,那么该死;如果谈梦天自己草菅人命,那她就是正义之师。 医院停车场空空荡荡,不见一辆车影。她一辈子没有见过医院停业,也不知道这时候医务人员该不该下班。不过按照【搜索】的说法,他俩这时候都在医院里头呢。 她飘了进去,一进大厅,就看见往常人挤人的挂号大厅空空荡荡,灯也没开,只靠窗户里那点自然光照明。八个挂号窗口黑洞洞的,导诊台前坐了几个无所事事的医务人员,正在闲聊。 这么大一个昏暗空荡的大厅,着实有些慑人。 即使她自己就是鬼,也不由得放满了动作,拐进前方一条黑漆漆走道里,爬了几层楼梯,进了暨博文的办公室。 终于开灯了,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与外面昏暗的情形相比,办公室里显得相当明亮。淡绿色的窗帘打开,日光从窗外照进来,窗台的绿植暖洋洋地舒展着。浅金色日光照过的空气里,尘埃翻卷,闪着点点光芒。整间办公室显得宁静又清新,很难想到,它的主人竟然会指使别人给病人下药。 办公室后方摆了一架书,都是厚厚的大部头。——这个医生的水平就不如昨天那个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曲诚德了,人家的书都是翻过的,这暨博文的书架上,除了少数几本之外,别的都落了一层薄灰了。sêyúωên.ⓒoм(seyuwen.com) 暨博文本人是个看起来挺普通的中年男人,微胖,秃顶,正在电脑上和人聊天。谈梦天凑近看了一下电脑界面,猝不及防地被一段段淫秽文字撞到脸上。她赶紧收回目光。 “暨博文。”她出声说,音波一圈圈在空气里荡开,让漂浮的灰尘颗粒打了许多滚。 暨博文看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伸长脖子往这儿转,发现没有人以后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四处看了看,眼睛越瞪越大。 谈梦天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5。” 暨博文身体不动了,表情凝固着往这儿望。 “4。” “这这……发生什么事了?”他试探着开口。 “你有什么要坦白的,赶紧说,说得好,我饶你一命。”她熟练地画饼——要是坦白出来的问题不够大,那就是他不诚实,该杀;要是问题大,那更不能允许他活下去,更该杀。 暨博文反应很快:“你是女鬼!” 她没作声,好整以暇等着对方说话。 对方一想到她是女鬼,脸色霎时间青白了下来,仿佛血液都不往面部流动了似的,脸部表情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每个人恐惧时的反应都不一样,她第一次看到坐着的人“两股战战”,两条粗壮大腿发着抖,支撑着暨博文强装镇定的声音: “首先,我默许了别人给黎桐患者开不符合规范的药物。唉,您也知道,要是我不这么干,曲新超是不会让我干下去的,我生活压力也很大,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得为老婆孩子着想啊……” 谈梦天打断他:“你电脑上那个是你老婆?” 暨博文的脸色更青了,汗滴顺着他两侧太阳穴流下来:“不、不是。——这就是我要向您坦白的第二个问题!” “行了!”她说,“我对那些破事没有兴趣。” 暨博文猜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斟酌着说:“那我就说第叁个问题了……就是乱开药问题。我承认,这个多年以前呢,我是会给患者多开一些药物,保证他们的疗效……” “你坦白错误这么藏着掖着?” “……主要是为了自己能多挣点钱。但是这几年规范完善了,我就不敢再这么干了。我们这个行业一直在完善,多年以前的问题确实是要承认和改进的……” “废话太多!下一个!” 暨博文抹了抹汗。这女鬼越来越不耐烦,可不是个好兆头啊,他自己压力也很大。 “第四个问题呢,以前有个男孩子来我们院,一直说疯话控诉曲新超性侵他,这也正常,很多病人都有妄想症状……但是曲新超他给了我钱,让我们把他关到单人病房,上束缚带,不让他家里人接触他,我就觉得有点不太正常——但这也只是捕风捉影,说不定是他考虑到名誉问题,所以才要把那个男孩子关起来……” 哟,曲家还干过这种事儿。她说:“下一个!” “我、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暨博文看起来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谈梦天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她运起【诅咒法力】,顷刻间椅子上剩下一具干枯骷髅。 接下来是院长蔡祥。院长办公室的格局和暨博文办公室差不多,书架上的书也照样落了一层灰。 蔡祥本人是个看起来挺和蔼的小老头,头发花白而浓密。谈梦天扔了个【鉴定】,没见到什么异常状况。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老婆姓曲,堕胎十二次。她差点被这个惊人的数据绊个跟头。 面对谈梦天的质问,他的回答也和暨博文差不多:上面的压力很大,自己要是按照良心办事,那就混不下去了,上有老下有小,为了生活不得不低头云云。 谈梦天同样把他变成一具干枯骷髅,就赶紧按着【搜索】给出的方位找曲新超去了。 曲新超的所在地——她原以为这人会和前面几个一样,乖乖地待在工作岗位,没成想他竟然待在家里。 这是座独栋别墅。谈梦天进门,大片青翠草坪在她眼前铺开,草坪上种植了一丛丛她不认识的奇花异草。她往旁边飘,正凝视着一株鲜橙色的重瓣花朵、啧啧称奇,忽然听到大声谈笑从屋后传出: “那两个女鬼算什么东西!有王天师襄助,还怕什么女鬼!” “就算是鬼王,王天师也能够对付,区区女鬼,不足为惧!” “这些年里,王天师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实力,这回,轮到那女鬼好好喝一壶了!”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谈梦天往屋后一转,就见到游泳池水面澄明如镜,水体碧蓝。旁边平台上摆了几张木质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赫然是火锅配酒,有声有色,几个男人靠在椅子上饮酒作乐,大声谈笑,两名穿泳装的女性作陪。桌上菜肴不断,不时传来杯盏声。 一共是四男二女。 她首先观察了一番那两个女性。她们约莫二十余岁,穿暴露的泳装,金发厚而卷,妆容精致,脸上一派甜笑。有时候……你得承认,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和自己一样——事实上,自己弃之如敝履的理念,被至少99.99%的女性奉为圭臬。而自己所笃信笃行的,要是摊开来给她们看,她们一定会大惊失色,将之斥为反人类的暴行。 她把目光从那两个女人身上移开。四个男人都穿着随意,大汗淋漓,醉醺醺的,作风上不大像是“天师”。不过她还是能辨认出“王天师”是哪个人——只有这人蓄着长发,须发皆白,皱纹如刀刻,一派道士模样。 【无往不利】的人物名单第叁名,确实是姓王,容貌也能对上。不过……天师家族不是姓张吗? 她有点不太确定,这个“天师”到底是正统天师后人,还是招摇撞骗的二流道士——看他竟然喝酒,还是招摇撞骗的概率更大些。 遇事不决丢【鉴定】! 【鉴定】显示,此人原是前代张天师的女儿之子,学了一身道术,颇有些真本事。 前代张天师生前丢失了天师信物,死后正统继承人,即长子放弃继承权,因此掀起了“天师”继承权之争,到现在也没有定论。王天师在那时改姓张,试图分一杯羹,对于他到底有没有资格袭“天师”尊号也有不小的风波。现在尘埃既定,他改回姓氏,这些人也就管他喊一声“王天师”。 非常典型的封建社会遗风。 这股余音从百多年前开始久久不绝,贻害当代——在纸面上,这余音是毒瘤;在事实上,这余音是肌体。它事实上起到了编织当代漂亮国社会的作用。 几人推杯换盏,吹捧不绝。他们从女鬼的话题上转到了社会风气的话题上,怒斥现在的女人上街打扮太暴露,缺乏德行,才会引起别人拐卖的欲望,两个泳装女性微笑着倒酒。接着他们讲起了开始谈年轻一代男同性恋泛滥问题,说到激动处哈哈大笑,曲新超明显地话少了,一直对着菜肴下筷子。 谈梦天钻进泳池看了看,泳池池壁上装了四个排水口,恰好够用。 她觉得时机成熟了,飘到餐桌中央,朗声道:“大家好,我是谈梦天。你们有什么遗言?” -- 第三十八掌跳水众生相(四) fúщénɡé. 四座皆惊。椅子在地面上划动的声音极为刺耳。 众人都有些踉跄不稳,瞪大眼睛看着桌子上方。 王天师一甩袖子,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身上没带符箓,当即面色铁青。他手一挥,一道法力直接撞上谈梦天所在的桌子上空,像火焰一样扭曲了空间。 王天师不愧是排名第叁的王天师,这一击【攻击法力】高达920,在所有大师中都属于极为上乘。然而失去了符箓特殊效果的助益,这一击连她的【法力抗性】都没有破开。 王天师显然也知道自己法力的结果,青着脸注视着谈梦天渐渐从空中显出身形,姿态闲适,盘腿浮于半空中,比张真人都像真人。她拍拍自己大衣上的浮灰,笑意盈满脸颊:“谁先讲遗言?” 一片寂静。没一个人敢出声。 王天师也不准备白白浪费法力了,身为一个八十岁高龄的老头,也不敢跑,就只好呆呆站着。 她并不惊讶,扭头看那两个女人:“你们两个,坐在旁边桌子边上不许动,不许说话,不要有小动作。” 她们犹豫了好一会儿,往众人身上投过去好几个眼神,不知道收发了些什么讯息,才终于一步一步挪到另一张桌子边上,束手端坐。 谈梦天环视一圈,几个酒鬼垂着眼睛,老老实实站在桌边,看起来比小学生还乖巧。其中一个还真像小学生那样举起了右手。 她点了这个人:“你有什么遗言?” 那人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顾众人侧目,把头磕得砰砰响:“谈小姐!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掺和哈斐特州地下室女子的事情!我和这些人只是酒肉朋友!我保证以后我一定改过自新,洗心革面……” “行了!”谈梦天打断他,“我让你说遗言,没让你申冤!我管你冤不冤枉!”sêyúωên.ⓒoм(seyuwen.com) 这人仿佛没听到似的,仍在陈述自己的改过自新计划:“……重新做人,以后再也不抽烟喝酒看美女,一辈子安安心心白天上班,晚上陪老婆孩子,周末去见父母,绝不再做任何有违良心的事情,当一个好官,当一个清官……” 她很不耐烦,问系统:“我买一个【加速度】,把这个傻屌骟货推水池子里去!” 原先跪在地上哭嚎的这人,忽地像是被推了一把,直接滑进了游泳池里,讲话的嘴也终于被堵住了。谈梦天松了口气,没管此人在游泳池里扑腾掀起的动静,指了指另一个人:“你有什么遗言?” 此人脸色通红,眼珠颤了几颤,目光在谈梦天脸上和游泳池里来回移动几番,终于下定决心,大喝一声“女权主义,卑鄙无耻!”,竟然一跃而起,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投游泳池自尽! 你别说,这水花还挺漂亮,好大一朵,声势赶得上往水里扔炸弹了。 这回在游泳池里扑腾的人变成了两个。谈梦天没管这傻屌,点了王天师,脸上仍旧漠然无表情:“你有什么话要说?” 王天师道:“魔头,你可敢待老夫披挂齐全,与老夫堂堂正正一战……” “你就想找个换衣服的机会逃跑是吧?”她呛道。 旁边一个泳装女人没忍住,笑出声来。 王天师脸色一红,迟疑一秒,才道:“老夫怎可能逃跑!只是你这妖女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老夫若不披挂齐全” “八十高龄,画符把自己画骨折了可怎么办?”谈梦天言笑晏晏,道。 王天师捂着心口:“你就没有老的时候?!” 谈梦天沉默了好一会儿。曲新超在旁边,脸快涨成猪肝色。 她说:“我还真没有老的时候。”说罢,给了王天师一个【加速度】,把他也推进了泳池。 曲新超说:“我自知已无生理,唯有一个请求。” “我先问你,你是男同性恋?还逼疯了一个男朋友?” 泳池里那仨人都不扑腾了,竖起耳朵听曲新超的回答。曲新超咬咬牙:“对。” 他看谈梦天没反应,不情不愿地补上了事件全貌:“一开始我和他认识的时候……” “停!”她打断他,“你不得按你说的那样,男同性恋都该上绞刑架吗?” 曲新超立即接话道:“那你绞死我吧,只求给我留个全尸,以后葬入祖坟,也算不枉此生!” 谈梦天答:“死到临头要求这么多,下去吧!” 这下,四个人都进了游泳池。她把一份【加速度】拆成几份 ,将水池池壁上四个排水口的防吸栅栏拆下去,丢出泳池,扔到了岸边。防吸栅栏已被拆下来,泳池排水口吸力陡然加大,一个萝卜一个坑,把四个人都吸过去了——吸不过去的,谈梦天都帮了他们一把。 四个人两两相对,贴在游泳池池壁上,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谈梦天运起【诅咒法力】,器官挤爆自己的“噗叽”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和噼里啪啦的挤压声不断响起,把岸上那两个女人吓得面无人色,脸扭向泳池反方向,不但捂起耳朵,连眼睛也紧紧闭上了。 王天师法力高强,还在死死抵抗,另外叁人已经化成青黑骷髅。 “【黎桐的心愿】,任务进度:1522/1523。” 谈梦天松口气。这下,距离任务完成只差一个张红亮的人头。 杀张红亮就得从长计议了,像国务卿这样的人物,什么时候杀,什么场合杀,什么方式杀,都需要仔细策划,才能获得最多的关注度。 叁具脆而酥软的骷髅,显然不能抵抗水流强大的吸力。不一会儿,青黑碎屑在池水里飞散,沿着漩涡转圈圈,不一会儿被吞入下水管道。 骷髅本体在几声令人心颤的啪叽声后,终于把自己扭成了圆柱体,被吸进管道,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谈梦天想,这下就让收尸的到下水道里挖尸体吧! 王天师见此情景,不由面色苍白,绞尽脑汁想着保命之策。他长于法力,却打不穿女鬼的【法力抗性】,如有符箓在,结果不可预料,现在身上不但没有符箓,连朱砂符纸墨水草木灰都没一点,彻底失去了现场画符设阵的可能…… 他想了半天,发现实在没有什么策略能保护自己,于是扯着嗓子嚎叫了起来:“来人啊!杀人啦!” ——这别墅占地面积还挺大的,人在游泳池里嚎一嗓子,怕是方圆五十米内没有一个人听到。王天师的最后一点努力也化成了无用功,很快便进下水道见朋友们去了。 “【无往不利】,任务进度:11/20。” 诶,傅今城那边一次性弄死了六个大师? 也不能说“方圆五十米内没有一个人听到”,这不,二楼就有人开窗子探头了。谈梦天赶紧溜了。 【洛拉尔的心愿】名单里,共有五个人:张红亮、丰惠秀、刘利锋、曲义华、童振邦。后二者已死,张红亮需要从长计议,那么下一个就是丰惠秀和刘利锋了。 二十余年前,丰惠秀将洛拉尔从克劳德州拐到哈斐特州,之后联系上了刘利锋的人贩子团伙,将其卖给童振邦。现在,人贩子生意不好做,团伙已经精简了不少,除了刘利锋和几个核心成员外,其余人都金盆洗手了。例如丰惠秀,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当家庭主妇。 按理说她已经被警方逮捕了,定位还在家里,应该是交钱申请了假释。 丰惠秀正在准备午饭,身形微胖,面容看起来和任何一个中老年妇女没有什么不同。假如站在大街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上午能找出上百个这种长相的阿婆。 谈梦天已经没有老的时候了。人的老,就好像颜料在调色板上渐渐与其它颜料融于一体,褪掉了鲜明的颜色,愈发浑浊、愈发雷同。她问自己,假如自己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面相? 【诅咒法力】席卷过丰惠秀的身体,带走了她的全部生命力。下一个地点,就是刘利锋团伙了。 普通的从事违法犯罪勾当的人,总是待在破烂的房屋里,像“刁哥”一样。傅今城、谈梦天不是普通人,因此她们居无定所,满漂亮国飘。刘利锋也不是普通人,因此他把废弃仓库内部装修成了富丽堂皇的豪宅。 仓库内饰很好地反映了刘利锋的品味:没有一面墙壁是不刷金色漆的。 她飘进议事厅,见到刘利锋在开会,五个核心成员坐在下面,倒方便她一网打尽了。 “所以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把重点转移到西海岸那边,而且不要自己动手了,现在抓得严,只管买卖就行……” 核心成员们频频点头,都穿得挺朴素。要说这团伙里最吸人眼球的,莫过于刘利锋本人,他的西装外套是明黄色的,质地光滑,反射着大片大片亮光,打了一条光可鉴人的亮银色领带。 谈梦天只看他一眼,脑海里就冒出七个字:土到极致就是潮。 她实在不认为自己有和刘利锋等人对话的必要,发动了【诅咒法力】,六人当即变成尸体。她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911: “喂?这里是XX市XX区XX街XX号利锋货运仓储……死人了!老板和员工都被人杀了!” 接着是914查号台:“喂,您好……哈斐特州及邻州新闻媒体有哪些?怎么联系?” 她拨了其中一个媒体的电话:“喂?您好?哈斐特州XX市XX区XX街XX号利锋货运仓储,特大杀人案,死了六个!” “好的,好的……我们会了解这个事件……”那一头应付着,背景音里传来一道嘹亮的说话声:“现在人家在市中心执行火刑!董王都在天上飞!谁还管什么杀人案!” -- 第三十九章历史性的会谈 “所以,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 “【黎桐的心愿】和【洛拉尔的心愿】现在都只剩下一个张红亮没有解决掉。”谈梦天在【灵魂聊天室】里说,“杀张红亮就得从长计议了。他管外交的,现在都不在漂亮国本土,咱们得找一个机会弄死他……” 傅今城正在雷州大学轮流敲开一间间宿舍的门:“他什么时候回来?死在外面,不太雅观。” “嗯……我查查新闻上有没有说……” “找到了!日不落帝国外交大臣将于14月17日,在诺斯沃特区与漂亮国国务卿张红亮举行会面,讨论两国关系的系列问题。”谈梦天念了一段新闻,“也就是说,最晚17号,他肯定会回到漂亮国本土。今天是15号……那就是后天了。” 她接着说:“现在她们恐怕得新加一个话题:载人航天绕日飞行的可行性与前任总统担任宇航员的必要性。哈哈哈哈哈哈!”她没忍住,爆发出一阵笑声。 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刚听到报社的人说这回事,笑死我了……真吓了一跳!太有想象力了!真把董王发射到太阳上去了!天知道,我现在都快忘了董王曾经做过的这些弱智承诺了……” “别提了,”傅今城闻言忍不住苦笑摇头,“花了好些时间布置各种大场面,钱袋子倒是鼓了,到现在【十年磨一键】还差一个人头呢。”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傅今城答道,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知道我上午在市中心架了火刑架吧?当时有一个叫代数的女人帮了我一把,听艾娃的意思,她现在状况好像不太好,你去看看代数怎么样?” “好。” 谈梦天把代数的名字输入【搜索】,发现她正在另一个州的警察局。 不出一会儿,她飘进警察局里,就见到代数正在心平气和、彬彬有礼地回答警察的问话,和她一身腱子肉、身高一八五的强壮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你泼油漆的起因是什么?” “我认为市中心的涂鸦墙,是任何人都有权进行创作的。我计划在涂鸦墙正面进行创作,故使用油漆将其泼成全黑,以备创作之用。” “你的油漆是从哪里来的?” “买的。我想,身为一名漂亮国公民,购买油漆是合法的。” “你为何要买这么大一桶油漆?” “我兼职墙面设计师。这个没跟你提过……做大学教授收入较低,所以我找了个兼职,也就是油漆艺术墙面设计师,需要使用油漆作为画材。客户通过电话联系我预约,我在下班时间进行兼职工作。” “……你说你计划在墙面上进行创作,那么你有除了油漆之外的创作工具吗?” “警官,一片漆黑就是我的创作内容。一片漆黑有多重寓意:其一,隐喻人们对于性工作者的了解甚少;其二,当人们长时间注视一片漆黑的、空无一物的墙面之后,就会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正在脑海里流淌,能够帮助观看者认识到自己内心的真正意图;其叁,我用一片漆黑掩盖了前人的涂鸦,恰恰象征着自从法案通过后,性工作者的生活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后来者继续在涂鸦墙上创作,她们的涂鸦就像夜空中的群星。” “你为何要在涂鸦墙背面写字?” “警官,这是一种艺术创作流派,名为‘分形几何派’,只有我和少数几位既是数学家、又是艺术家的同好从事这个流派的创作。您需要我给您解释本流派的理念吗?您上大学的时候学过分形几何学学吗?” “我没有学过。——你的意思是说,买淫死刑是一种艺术表达?” “那就比较困难了……总而言之,当我用大大小小的字体把‘买淫死刑’四个字写在墙壁各处之后,它就成为了一张不甚完美的分形图谱,借助大大小小的相同字迹显示出一种荒诞感。”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支持买淫死刑?” “不,警官,这是艺术。我所做的,只是利用一个‘原件’进行分形创作。” “你的创作目的是什么?” “警官,艺术就是艺术。艺术的目的就是它本身。在某种程度上,艺术和数学是相通的……分形艺术有时会出现在自然界中,它不但是自然界馈赠给我们的宝物,同样是数学世界里埋藏的宝藏,等待着我的创作和发觉……” “那么你写这些文字,是为了向众人传播你的‘买淫死刑’理念吗?” “不,警官,艺术就是艺术。当我把相同的文字用笔复制在墙壁各处的时候,就生成了一张并不精确相似的分形图谱。这种艺术——和文字本身是没有关系的,它提供给我们的是视觉之美和内心深处的思绪。” “你是想要观众们思考买淫死刑的问题?” “不,警官,这是艺术,涂鸦的艺术、通用文字的艺术、分形几何的艺术。您这里没有学习过分形几何学的警官吗?‘分形几何学是一门以不规则几何形态为研究对象的几何学。相对于传统几何学的研究对象为整数维数,如,零维的点、一维的线、二维的面、叁维的立体乃至四维的时空。分形几何学的研究对象为非负实数维数。一个数学意义上分形的生成是基于一个不断迭代的方程式,即一种基于递归的反馈系统。分形有几种类型,可以分别依据表现出的精确自相似性、半自相似性和统计自相似性来定义。虽然分形是一个数学构造,它们同样可以在自然界中被找到,这使得它们被划入艺术作品的范畴。简单的说,分形就是研究无限复杂具备自相似结构的几何学。是大自然复杂表面下的内在数学秩序。’这是我们教材的第一页,您需要我背第二页吗?” “女士,我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们是警校毕业的。警校不开设数学系。” 代数微笑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一刻钟之后,代数全须全尾地离开了警察局。 谈梦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口咬定自己的行为是“艺术创作”,并且背诵了大量的数学理论和艺术理论来糊弄人。当她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她溅满漆点的工作服在她骄傲神情的映衬下,像凯旋将士闪闪发光的铠甲。 她打开【灵魂聊天室】:“代数舌灿莲花,坚持说自己是艺术创作,已经平安无事离开警察局了。” “那就好。”傅今城那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背景音里一直有平稳枯燥的老男人讲话声,她说,“你给我想想办法,我现在实在脑力枯竭了……我在一场演讲上,要杀主讲人,听众里有很多男人,你说,我是把他们放了,杀了,还是骟了呢?” 谈梦天不假思索:“取折中,骟了。男人都到你眼前了,什么也不做就放走,不合适;在普通民众的角度,这些人是无辜的,杀了也不合适……” “那我已经杀了一堆无辜的人了。”傅今城声音满含无奈。 “啊?”谈梦天一惊,“什么人?” “雷州大学的男大学生。我弄死了一栋楼的人,然后写纸条骂雷州大学教育无方。” “男大学生这种玩意儿吧……”谈梦天评价道,“拉出去排成一排枪毙,肯定有漏网的。你都甩锅给雷州大学了,那杀了就杀了吧,才一栋楼,又不是一个学校——要不你把那栋楼炸了,就假装成他们做实验炸的?” “这会儿法医都验完尸了,还假装个什么劲儿。”傅今城叹口气,“这边还有一群无辜人士,你说说怎么办吧,我是想不出来了。” “取折中,骟了。”谈梦天语气非常肯定,“然后你要把一部分责任转移给被害者自己,比如说被害者品德比较差,这个不行,没人比我们品德更差,被害者和我们相比小巫见大巫,效果不好。那或者让被害者自相残杀,转移矛盾,比如说,嗯……你画个圈圈住他们,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 傅今城想了想,答:“品德这个问题,有操作空间。品德有很多种。如果我们表现得文雅礼貌、通情达理、坦率真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对男人的恶意,同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是一种类型的品德差。人是经不起挖掘的,只要我们把被害者刻薄丑陋、粗鄙恶毒的一面表现出来,进行强调,那么即使他们遵纪守法,从不杀人放火,也会在某个维度上显得具有比我们更低的品德。” 她接着说:“比如说,我画一个圈,把他们圈在里面,女的就直接放出去,男的就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个圈。然后每当某男碰到一次分界线的时候,就显示一段他本人在网上的粗鄙发言,怎么样?” 谈梦天问:“如果这人不咋上网呢?或者他在网上遵纪守法?” “那就放出去,引起内部矛盾。我想想……如果这人曾经在网上侮辱女性,那么他就必须自宫,才能出去。等太监们出去之后,对那些被放走的幸运儿肯定充满了痛恨……” “对对对!这个好!”谈梦天兴奋起来,一连提了好些建议:“幸运儿被放出去的时候,要广播叁次‘恭喜你通过本测试!在网络上没有发表过反女性言论!希望你继续保持!’这句话!” “还有还有,禁止食物和水源进入该区域,引导他们自相残杀,要是有人吃尸体或者吃人,那他就算活下来,也没有前途了!让我想想……还会有人吃自宫下来的jb吧?那就好看了……为了防止出去了的人接上生殖器,要规定已经自宫的人离开时不能携带生殖器,里面的人也不能把生殖器扔出去!” 两人商议了好一会儿,敲定了每个细节,问系统购买了一台价值10万关注度的【定制真人秀】道具。 这个道具完美契合了她们的所有需求:制造一个领域,在里面添加各种规则,自动爬虫获取有效信息,自动播音,全球直播,自动翻译等等……一台机器,就顶一个真人秀剧组了。唯一的不足就是,【定制真人秀】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昂贵,让她们的心一阵阵地抽痛。 要知道,把董王发射出去,也才挣了四十多万关注度! 哪里有那么多前总统给她们发射啊! 傅今城动手,好戏开场了。 -- 第四十章小丑人者人恒小丑之 傅今城画了线、杀了人,现在正往谈梦天所在的哈斐特州赶。 谈梦天成为了【定制真人秀】全球直播功能的测试工程师,接上了【定制真人秀】道具自带的隐形摄像头和扩音机。这是个礼堂,靠近舞台的地方溅了一滩血,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一直拖到舞台后方。 前方是观众席,座位稀稀拉拉,只有一半座位上有人,还有不少人站在走道上和白线边缘。站着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和惶恐,不断走动;坐着的人们面前都摆了台设备,各色光芒映着他们的脸,都挺紧张专注。 她当了几天鬼,已经非常习惯这台隐形摄像机的俯视视角。 她清清嗓子:“大家好,我是测试人员。” 所有人都不动弹了,仰着脸往头顶上看声音的来源。大家都很清楚“测试人员”是个什么意思,不禁疑窦丛生:难道女鬼要看这个游戏能否正常运行吗? 那……难道他们自己就是测试用例? 要拿活人当测试用例的话——众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出现自己被大卸八块扔出白线、自己一半在线内一半在线外、自己被装上火箭直接升空试探能否从上空越界的场景,不禁打个寒战。 谈梦天接了一句:“我负责测试全球直播功能能否正常运行……嗯,我翻翻说明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人群中骤然响起了纷纷议论声。他们原本可不知道,这个游戏还要全球直播啊?那岂不是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暴露在观众眼中?这不是侵犯隐私吗? 不不不……女鬼这是,已经入侵了全球的直播软件? 按照他们原本的推测,离开这个白线圈的“隐藏方式”应当是恢复PASA首页、恢复各大软件的功能。现在不过一小会儿,女鬼又入侵了一大堆软件,着实给他们增加了很多工作量。 在人群惴惴不安的议论声中,谈梦天出奇地安静,好一会儿没作声。 她按照说明书的指引,将直播功能和自己的账号连接起来,确认能够正常播放和收音。 女鬼的直播间一开,各个平台都涌进了爆发性的巨大人流。 就在今天上午,女鬼在漂亮国制造了一起吊路灯案件、一起火刑审判案件、一起发射太阳案件、一起雷州大学案件,或许还有一些被漂亮国政府隐瞒的案件。 沉家人现在还吊在“路灯”上,没能被救下来,因为没有搜救队能够成功靠近那台起重机。不管是直升机也好,从楼梯上去也好,只要接近了起重机一定的距离,就会碰到一层无形的厚障壁,再也无法靠近分毫。 只有一个沉老太太,被女鬼抓到了起重机驾驶室,在客观上具备了救人条件。然而糟糕的是,沉老太太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法离开明珠大厦楼顶,而且她还没带手机。 现在茂和集团和明珠大厦之间那条路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聚在大街上,看911人员扛着大喇叭,隔着百米高度教沉老太太操作起重机。 被火刑了的那条街,现在还没人进得去白圈,无法给死者收尸。火已经熄灭了,从圈里滚出来一颗颗舍利子——只要温度够高,都能烧出舍利子。 更不消说董王的事情了。堂堂的前总统,被那女鬼从自家大厦上扔下来,中途被爆头,最后被塞进航天器发射到太阳上去。好事者已经成立了“‘董王号’航天器追踪行动”,直播该航天器的当前位置,数百万人观看。 雷州大学的案子,早已闹翻了天。雷大一栋楼的人被静悄悄杀死了,上百名无辜的青年学生葬身于此,家长、同学、校友均是义愤填膺,恨不能把女鬼杀之而后快。 由于这四件震惊当世的袭击案件,现在全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名女鬼身上,对女鬼的直播间投入了十二万分的关心。他们不但迫切地想知道,女鬼的袭击究竟有没有蔓延到自己所在的地区,而且也对女鬼下一步的行动怀有深深的好奇。 各色弹幕刷屏,好奇者有之,激动者有之,怒骂者有之,口嗨者有之。 谈梦天开口:“好,现在测试结束。” 底下的游戏参与人员大眼瞪小眼。 “各位玩家、各位观众,下午好。” 她往底下扫了一眼,礼堂座位排得挺整齐,行数乘列数,坐了二分之一,大约有400人。她随口编了一段开场白: “本节目的名称是《好男人404》。主持人,我,谈梦天。联合发起人,傅今城。” 再没哪个节目有比这更简陋的开场白了。这也可以理解,谈梦天又不是专业的。 “在之前的直播中,我们发现目前网络上风气极差,侮辱女性的歪风日盛,因此计划采取行动,还网络一片和谐友好的空间。” 直播间里骂街脏话飞成一片: “女拳出击!” “风气差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侮辱女性?侮辱的就是你!长得丑,杀心重,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不侮辱你侮辱谁?” “上网也要东管西管?你世界警察啊你?” “有你这种叛国者在,就不可能和谐友好!” 当然,更多的是简单粗暴的“傻逼”、“操你妈”。 谈梦天一向立志于把所有“傻逼”改成“傻屌”,把“操你妈”改成“骟你爹”,当即不喜。 然而情况不允许她咨询系统,找出一个道具解决这事。她把这件事放进了待办事项,继续往下说: “经过我们的筛查,这场讲座中不文明网民的占比极高,因此我们选择了该场讲座的听众作为游戏玩家,参与本节目的试运营。观众们不要心急,只要各位观众身体力行地推动网络歪风邪气的滋长,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我们的亲自邀请,获得参加节目的资格。” 她语气倒是一本正经,内容中的威胁和阴阳怪气之意,明晃晃地能让所有人听出来。 弹幕忽然间空白一片,没人说话。 男观众们熄火了。女观众们也不敢称赞女鬼——女鬼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把漂亮国搅得天翻地覆,制造了多起伤亡事故,是漂亮国的敌人! 一时间,只有一条单薄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畜也有今天”从屏幕上滚过去。 屏幕前后的众人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明悟:果然,只有境外势力才会到这个时候还在支持漂亮国的敌人,也只有境外势力才搞女拳! 谈梦天内心冷笑,声音泰然: “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宣读游戏规则。” “第一,本游戏的所有规则最终解释权在我——和傅今城。” “第二,本游戏在挑选参与者时,主要根据我们的意见,而不征求参与者的意见。” “第叁,如有参与者希望退出游戏,可以远渡重洋,在安乐死合法的国家进行安乐死,然后亲自来找我们。” “第四,我们挑选参与者时不溯及既往。也就是说,即使你在之前将侮辱女性的口癖挂在嘴上,只要你从今天开始文明上网,也有很大概率被我们所忽视。” 大家稍稍放下了心。 谈梦天提这一条,主要还是为了安抚众人,免得他们自觉没日子可活了,上街生事。 她们两人在研究制定游戏规则的时候,参考了一些资料,认为一小波一小波地杀人为宜。如果一开始就明说自己有消灭40亿人口的打算,未免有些莽撞,容易招致报复。 她俩不怕报复。但世上有的是她俩保护不了的人。 “第五,本次游戏是试运行,主要是为之后的海选做准备。” 众人都被“海选”两字绊了一个趔趄。当这个词从女鬼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听起来很像“大屠杀”的委婉版本……一时间男性心思翻涌,人人自危。 女性也不好过,毕竟谁都有男性亲属。又不是谁都像两个女鬼一样,明明有爹,胜似没爹! “大家不要担心——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我们又怎么会海选到你头上呢?” 她这句话蕴着浓厚的笑意,听者几乎能描摹出她灿烂大笑的模样。 “接下来,第一次游戏开始。各位玩家就自行探索本次游戏的规律吧。” 谈梦天的声音从半空中隐去,留下一群毫无头绪的玩家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玩家约有四百名,具体有多少,她没有数。大部分女玩家在之前的尝试中走掉了,小部分似乎是和丈夫或男友待在一起,不肯离开。这些人各自为战,大部分人似乎仍然坚持认为“防御女鬼的网络攻击”就是离开的隐藏方式,一直对着电脑进行研究。小部分人偶尔站起来走几步,也很快坐回座位,不敢去碰白线。 之前有一个碰白线的倒霉蛋,摄像头给了那儿一个特写。 区域边缘仿佛竖立了一张无形的光屏,上面跳动着一串串白色发光的字符,从格式来看,都是此人在网络平台的发言,标注了姓名和日期。 碰白线者本人,已经没脸在那儿待下去,早就换座位了。 那些字符是这么写的: “找女朋友太累了,hkd根本遇不到,放弃了(田曹 2021年6月31日)” “男人在家就是一家之主,什么事情都我做主,我打她怎么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我在外面忙得要死还不是为了她们!(田曹 2021年7月2日)” “小姐姐求私(田曹 2021年7月6日)” “什么玩意儿丑绝了 0分捏(田曹 2021年9月29日)” “哥谭市里你最狂 马戏团里你最忙 麦当劳前你站岗 扑克牌里大小王(田曹 2021年12月4日)” 老实说,田曹也觉得自己很冤。他平时在网上,也就打打游戏,吹吹牛逼,偶尔几次提了提女人,怎么就被这个不知什么玩意儿的光屏给捕捉到了呢? 这下,自己真成扑克牌里大小王了…… -- 第四十一章阴曹地府的鬼怪在全境各处制造袭 《好男人404》这个所谓的“节目”,看在漂亮国官方和民众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女鬼一上午搞了四场袭击,还没完,现在抓了一群手无寸铁的无辜群众,关在白圈里玩什么游戏……这简直是在漂亮国的脸上扇巴掌,漂亮国多少年来作为世界霸主,何时这么憋屈过?! 从前,漂亮国受到过一次恐怖袭击,紧接着就找借口发动战争,狠狠报复了恐袭的发起方。漂亮国是世界第一大国,她的尊严不容任何人亵渎,谁要攻击她、侮辱她,就一定会受到百倍千倍的报复,让那个国家的人把对漂亮国的恐惧刻进骨子里! ——这是漂亮国全体人民一直以来的信念。 然而,就在今天,女鬼万分嚣张地在漂亮国各地制造了四起袭击,甚至把前总统发射到了太阳上! 这是什么概念? 这不光事关漂亮国的尊严,还关系到民众对白等政府的信心、对国家的信心、对国力的信心。更何况,现在其它国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它们表面上在沉痛哀悼遇难人民和董王,但实际上——恐怕已经笑歪嘴角了! 漂亮国对付不了女鬼,尽管憋屈,但到底是因为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可说的。别的国家嘲笑自己——即使是暗中,也没有一个漂亮国人能忍受得了! 在这时,只要是稍有良知的漂亮国人,无不恨女鬼恨得牙痒痒,势要把女鬼碎尸万段! 显而易见,女拳不能算是“稍有良知的漂亮国人”。她们一点儿也没有为漂亮国的遇难同胞感到哀伤,甚至不愿意像其它国家那样,做做表面功夫,而是开开心心地在弹幕里对《好男人404》的参赛选手发表评论,肆无忌惮辱骂男人。 “这公狗该骟” “辱狗了!” “我去这个女的脑子没病吧 她男朋友在网上都那么说了 她还搁这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呐 不自己赶紧跑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希望女鬼姐姐杀了他!” “这个男的走路分开双腿 一看就不是好裤裆 不知道被多少女人玩过了” “我是男的 我也觉得这个男的是个烂裤裆” “如果谈女士不把他凌迟的话,我的一些就是比如说我的容貌我的身材,还有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还有我的社交的礼仪,甚至是灵魂都会被毁了,我是这样觉得的。” “首先声明我是女的,但是女鬼真的太过了,就算他们说了这些侮辱女性的话,但是也罪不至死吧?女鬼有什么权利去审判他们?这些话就算拿到警察局里,他们也不用拘留的。” “对啊对啊,再说了说点脏话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我老公有时候也会骂我母狗什么的,但是并不能改变他的本质是一个善良的人啊!我觉得这样做根本不合理不合法!” “我是女的,我也觉得你是一条好母狗。” “这头肥猪适合拿来熬油” “虽然这些男的很恶心,但是不是女鬼滥杀无辜更恶心吗?他们说的这些话,有必要就杀了他们吗?” 由于谈梦天此前那番威胁,现在,没有哪个男性网民敢上网和这些女拳争辩,唯恐自己哪天入了女鬼法眼,被抓去杀了。因此,在网络世界,一时间消息灵通的男性们偃旗息鼓、销声匿迹。 与之相对的,女权主义大行其道,极端女拳欢呼雀跃,把可怜的男网友们打压得不敢还嘴。 网友们固然有很多绕过监管发言的办法,但……从前的那些监管,都是人力所及,可以用各种方法破解;女鬼的监管,比“圣上”的监管更加神鬼难测,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看到一条发言,眼前就直接浮现出发言者的姓名地址了…… 就算是平素精通信息技术的男网友,此时也犯了难,不敢以身试法越雷池。 看吧!让一个魔怔女拳掌握了超自然力量,就会变成这副屌样! 他们恶狠狠地在心中咒骂着,却不敢把自己真实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 女网友们相比之下,就要自由得多。大家都知道女鬼不会对她们动手,胆气也不由得壮了起来,一句“我是女的我也觉得”行天下,誓要和人辩个输赢,让全国人民不要再歧视男性,男性也是性别歧视的受害者! 为此,她们拎出自己的亲人朋友做例子,试图说明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好男人,只等待一双发现好男人的眼睛,和一颗相信爱情、相信人性、相信美好的心。而爱无能的女拳人士们,永远都不会找到一个男人来宠爱她。 “咋了?是找不到男人宠你了?是在这社会上吃了多少亏啊?我男朋友就很宠我啊,给我钱、带我吃大餐、把我当小猫咪一样~怎么办~好享受~” “女权主义并不是要我们成为爱无能,从此和男性切割,而是希望我们充盈心灵、丰富思想,成为更好的自己,去遇到一个更好的他。” “但是我跟他在一起真的好爽,难道要禁止女m的存在吗?我就喜欢挨打挨骂不行吗?” “我就奇了怪了,你们是和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吗?为什么你们眼里只能看到坏男人,而我身边的男性有一个算一个都很幸福呢?我的亲戚朋友没有一个出轨的,夫妻和和美美过日子,就全被你们忽略掉了?”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我老公就对我很好,尊重体贴,善解人意,我爱他爱得不要不要的,每天都感觉自己像个初恋的小女生一样,浸泡在幸福的粉色泡泡里,他特别会制造浪漫……” “你说,”傅今城此时已经和谈梦天会合了,俩人终于得空上网,关心一下舆论局势,“这些被人拿来举例子的男的……” 谈梦天会意:“捉起来办比赛对吧?” 傅今城挑眉一笑,面庞生动又桀骜。 一切尽在不言中。 网络上发生的一切,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此刻的波尔大厦,气氛凝滞得如同沼泽,吞噬着被它包裹的一切。所有人心上都仿佛压着千斤巨石,喘不过气。 这是漂亮国联邦调查局(PBI)的总部。按道理来说,他们对于恐怖活动具有最高的管辖权。 女鬼的事情,自然也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然而…… 一般的恐怖活动,总归是有迹可循的。不管什么样的恐怖分子,都是肉体凡胎,怕真枪实弹;不管什么样的国家,漂亮国的手都能伸到那儿去,世界警察可不是浪得虚名—— 女鬼怎么管? 一群人坐在会议室里,研讨女鬼问题。雷局长坐在上首,底下没一个人出声,连呼吸也微不可闻。 女鬼的祖宗十八代信息,现在都被查了个底朝天了。她们一点也没有受到间谍活动渗透的迹象,甚至于两人连国也没出过。她俩的家人,现在都被扣押在调查局,然而他们似乎完全不知道女鬼这么做的原因,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法力高强的僧人、道士们,对此也是两眼一抹黑。他们只知道使用阵法符箓,这些手段虽然对女鬼有用,但在之前的几次战斗中,给她们带来的伤害非常微小。 现在,也只能指望这些“伤害非常微小”的阵法符箓了。 可是,对于如何把微小的伤害,放大成巨大伤害,他们始终没有一个头绪。 实在不行就拿家人威胁她们……虽然希望不大…… “我觉得……”一名打扮优雅的中年女性打破沉寂,率先开口,棕红色的短发在她耳边一晃,“我们可以征询一下超自然力量研讨办公室的意见,他们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她声音很沙哑,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什么疾病的后遗症。 雷局长问:“这是什么机构?” 中年女性答:“代码3925。” 雷局长拨通内线电话,和那头沟通几句。不一会儿,超自然力量研讨办公室的成员们就出现在屏幕上,和他们进行视频会议。 叽叽喳喳好一会儿,雷局长也听出了“专业人士”的意见:“你们是说,女鬼的力量不是法师能对付得了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大当量灵类武器轰炸她?” “对。” “灵类武器怎么制造?” “在普通武器中,加入超大量灵类符粉,以量取胜,在爆炸时一次性燃烧,就能对女鬼造成巨大的伤害。” 雷局长关掉视频,脸色不太好看。 制造大当量灵类武器,不在联邦调查局的权力范围之中。负责武器设计研发的,是国防部。 国防部总部,在五蕉大楼。此时此刻,五蕉大楼的气氛也不比波尔大厦好多少。 虽然女鬼的事情不归他们管,但是身为漂亮国荣耀的守护者,被女鬼在脸上抽巴掌,滋味想必不会好受。更何况,恐怕很快国防部就会接到命令,调派军队进行支援,一同抗击女鬼。到时候,女鬼继续作乱,就等于是直接把他们按在地上锤了。 但是—— 在他们的军事生涯中,从来没有一课,是教他们怎么对付鬼的啊? 这样一个无解难题,自己要怎么对付? 十分钟后,几十位武器设计师一同被召集到地下掩体,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武器研发。五蕉大楼的工作人员们见此情景,心中也有一些猜测: 莫不是研究出对付女鬼的办法了? 那就太好了。 -- 第四十二章浪漫主义的巅峰 “有点怪怪的。” 傅今城注视着面前蜡黄的尸体,态度竟然挺平静,评价道。 这是一间狭小的铁柜子,冷气森森,对一般人来说只够容身。还好,身为鬼,她可以挤进这么一块狭小空间。 原本是没有灯的。她问系统买了一个【全面光源】,才把柜子里照得较为明亮。 一开始,她和谈梦天总想着要尸体解剖,复原自己的死因,还自己一个公道。但是事情持续到现在,谋害自己的人都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了,还要“公道”做什么呢。 趁着今天下午没事做,她们决定处理掉自己的尸体,因此来到了这里。 傅今城不常照镜子,对自己的容貌不甚熟悉,现在看着死后自己的样子,更觉得有些陌生。由于失去了皮下流动的血液,皮肤显得干枯蜡黄,肌肉轮廓似乎比生前软化了不少。两颊和眼窝深陷,她看着自己的脸,都有些回忆不起来自己活着时的外貌。 谈梦天从旁边冰柜里顺着缝隙钻了进来。 她态度挺轻松,一开口就鉴定死因:“鲜红色尸斑,是氰化物中毒。” 傅今城有点讶异:“你还懂这个?” “略懂。”谈梦天谦虚道,“我看了验尸报告,法医这么写。”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傅今城的尸体:“你的没切开过,看来是还没验尸。也不知道这些人干什么吃的,验了一个没验另一个……” “我的尸体就是,”她在傅今城尸体上比划,双手从颈边向内划,在胸前汇合,接着一直向下穿过腹部,“‘Y字形切开法’,然后缝起来。推测刚刚解剖完不久,现在还没冻硬呢。” “好吧,总之,”尽管知道自己事实上活着,傅今城还是莫名其妙地心头沉重,说,“我们得把尸体处理一下。” 谈梦天斩钉截铁:“首选火葬,骨灰用途多,埋树底下扔海里都行。但是这里是冰柜,能放火吗?” “嗯……”傅今城想了想,提高声音说,“系统,把我俩尸体放进系统空间!” 冰柜里刹那间空荡荡的,只余一片冰凉的铁灰色。 她们之前买了五立方米的外来物品储物空间,只放了两颗炸弹,占了芝麻大点地方。现在拿来放自己,正好。 * 一望无际的荒凉石壁。两团火焰冲天而起,把此处温度蒸腾得更加灼烫。 “我以前可没烧过尸体。”谈梦天自言自语。 “你想烧成什么样?”傅今城随口问。 “活着的时候,人骨是羟基磷灰石。烧完之后,应该就是剩下一些氧化钙、五氧化二磷什么的了,肯定有碳,不然没法做钻石。”谈梦天斟酌着说,“氧化钾、氧化镁,各种微量元素的氧化物……成分上估计就是这些。诶!我记得以前好像看过一篇……” 她拿着手机查了好一会儿资料,兴奋出声:“《模拟舍利子生成的方法》,还有人申请过专利呢!讲的是骨灰加助熔剂,金属元素致色,一千二百度烧成舍利子。助熔剂是……嗯,氧化钙,硅酸盐,二氧化硅。” 她抬头一看眼前绵延到天边的光秃秃石山,怕实验失败,还是止住了采用自然原料的想法:“系统!给我加点料!” 于是,两鬼都得到了一大把鲜艳剔透的珠子。 乳白的、透绿的、浅金的、碧蓝的,色彩斑斓,煞是好看。不过杂质不少,透明度就不用想和市场上的宝玉石比了。 谈梦天翻看了一会儿,有点惋惜地道:“可惜一千二百度烧了这么久,这里面肯定没有碳酸盐了。要是有的话,那点碳还能提出来做颗钻石。” 傅今城对做钻石没什么执念。她问:“你是想海葬,树葬,还是干脆自己收着?” “可以送我妹,自己收着也行,最好是扔海里。不过也得挑个好的海域,别扔在尼莫点那种没什么生物的地方,感觉怪孤独的。” “扔海里给鱼吃,然后变成海底一堆碎沙,最后就——和许多鱼一起,也许和鲸一起,压在地层里变成化石,挺好的。或许好多年以后又在博物馆里重见天日。” “嗯……如果埋在南极冻土,虽然也很孤独,但想象中宁静洁白,和极光遥相呼应,就顾不上什么孤独不孤独的了……” “要是送我妹妹……想不出来会怎样。人类有太多可能了。这东西卖不出价,只要经过足够长的时间,最后应该会遗失吧?” 傅今城插嘴:“不会卖不出价的!光凭你今天做的这些事,你的骨灰就具有了历史意义和收藏价值。要是你妹妹肯卖的话,起码有八百个富豪排队竞价,就为买你的骨灰。” 谈梦天忍俊不禁。她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 “要是能的话,”傅今城没忍住,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噗嗤一笑,“追上旅行者一号,把自己的骨灰和镀金唱片、钻石唱针放在一起。太浪漫了。我想不到一件比这更浪漫的事。” 谈梦天抬眼看了看她,就见她眉眼弯弯,和尸体果然大不一样。 就像傅今城说的一样,世上没有一件比这更浪漫的事。谈梦天刚一回神,就发觉自己已经被这个计划深深地吸引。她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旅行者一号离开太阳系时拍摄的那张地球照片,噪点甚多,茫茫黑暗里,一束暗褐色光带中漂浮着一颗光点,也许只占据几个像素。那就是地球。 她们的一切悲欢就在这几个像素里上演。 70亿人,200多个国家和地区,长则数千年短则数百年的文明历史,五花八门的宗教信仰和政治观念,一切被认为是神圣的、人脑对于世界的艰苦的领会——都是沧海一粟。 每当谈梦天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时,就非常容易宽恕。 她声音有点艰涩,说:“鬼的速度假如真的没有限制的话……” “不要说旅行者一号,整个银河系、整个本星系群,也许连可观测宇宙之外,也在我们的脚程之内。”傅今城反应很快,接了一句。她的声音也同样艰涩。 她们没有向系统求证这个问题。她们有任务。她们必须留在原地,留在漂亮国,放着恒河沙数的星球不去探索,把全副心力用在自己出生、成长、死亡的这颗星球上。 “好,那么首先,我们得把整件事情策划一下。”傅今城说,“我们第一阶段的目标是夺取漂亮国。我觉得整个的体系就不用怎么改动了,反正咱俩也不懂政治——你懂吗?” 谈梦天诚实地摇摇头。 傅今城苦笑,叹口气。“我的理想很美好,只要把漂亮国的男人杀光,之后随便她们怎么折腾,反正状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就让她们自己制定规则吧!——我没有制定规则的能力,所以就,顺其自然咯。” “第一步,我们杀了白等,正好副总统贺锦华是个女的,她会顺理成章地当上总统。我们只需要要求她和各州州长做一些微小的工作,例如废除婚姻、禁止买淫,等等。多的也干不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她们都得把所有的力气用来对付人口骤然减少一半、职位空缺大半带来的压力。” “杀人的过程是一定要注意的。首先需要考虑特殊职业者,尤其是那些需要多年训练才能胜任的职位,例如医生和飞行员。这种人必须用特殊方法控制住,让他没法起异心。因为我们一来,要他的知识和技能有用,二来,这种人是可以报复社会的,所以留在那里就是定时炸弹。要处理这一类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系统。” “其次,不能使人立刻死亡,必须有一个缓冲的过程,起码持续几天。如果让人立刻死亡的话,核电站啊,交通工具啊,都会出大问题。安全事故必然数不胜数。那是我们不愿意见到的。我想的是,最好一批一批地把人停职在家,把他们死亡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 “再次,要考虑到尸体处理,不能给殡葬业和医疗业太多压力,免得传播疾病。最好是我们杀人的同时,死者就自焚,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有能力收殓骨殖。为了缓解坟地紧张的状况,鼓励海葬和树葬,让她们随便找个地方把人埋了。禁止树碑。” “啊对了!在这之前必须进行人口普查,对于家中除男性之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老年女性进行重点关注,免得她们无人看顾而去世。没有女性监护人的未成年女性,要另找家庭抚养。” “然后,对于男性占据大多数的行业,需要投以重点关注。如果能从系统里买机器来替代,就尽量使用机器;如果不能,那要抓紧培养女性职业劳动者。在绝大多数领域里,做到顶尖水平的都是男性,我们得找个办法尽快让他把知识和技能转移给女性职业者。” “最后,男性富豪的遗产需要进行处理。这个我不擅长,以后找个擅长的人来干。” “恢复经济就是贺锦华和州长们的事情了。漂亮国军人肯定会减少很多,但是不重要。反正漂亮国死了一半人之后,马上别的国家也会得到相同待遇的。” -- 第四十三章第一名游戏通过者,产生了! 当两鬼就骨灰处理问题和颠覆国家计划展开激烈讨论,发挥想象力天马行空的时候,《好男人404》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万易科技园已被封锁,礼堂外拉了数层警戒线。PBI代替州警方接手局面,整个礼堂已经被探员包围起来。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散发出浓重的肃杀之气。 礼堂以内,尸体被拖走,血迹也被处理了。一名名全副武装、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探员围在傅今城画出的白圈边,组成人墙,像一排沉默的树。不要说被困人员了,就是观众们看了这番景象,也是心里发怵。 被困人员们此时都端坐在座位上,对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努力对抗女鬼做下的网络攻击。有了田曹的前车之鉴——他那次触碰造成的白字到现在还停留在光屏上呢,彷如一行行无声的嘲笑——没有一个人再敢手贱碰触边界线,只敢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 这种近乎静止画面的景象,观众自然是越看越困。 关注度进账慢了。两鬼打开直播间看了两分钟,便觉不对,当即决定亲自下场制造一点波澜: “大家好,我是谈梦天。”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彻礼堂,荡开一波波回声。玩家们都是浑身一震,心脏被恐惧压得越发沉重。与此同时,枪械上膛的响声整齐划一,一圈黑洞洞枪口都立即抬起来,正对着礼堂天花板——也就是谈梦天声音传出的地方。 “放轻松嘛,”谈梦天笑意盈盈,“不用这么紧张,大家明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何必动用武器呢?” PBI探员们沉默以对。 大家当然是很想骂人的:到底是谁几次叁番地挑战漂亮国底线,不肯“坐下来好好谈谈”?到底是谁先“动用武器”,制造了一大批伤亡?到底是谁闹得满城风雨,不让她们“放轻松”? 但是没人敢骂出声。 在新闻上、网络上读到女鬼的事迹,为此忿忿不平,私下辱骂女鬼,每个人都敢做。然而实际面对女鬼时,一个高高在上的、无形无影的敌人,足以把人压得肝胆俱颤、斗志全消,一腔热血和勇气全喂了狗。 与沉默情形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各大直播间里横飞的弹幕: “你说这话你要脸吗?” “我哥说什么了?做什么了?他就是在雷大读了个书,招你惹你了?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坐下来好好谈谈?等到你把这些无辜的人关进圈里,搞斗兽场,你就开始让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了?你不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这话吗?” “这种人真的太恶心了,又当又立,简直是当代女拳的缩影,我是女权主义者我也看不下去了!怎么能这么贱呢她?真想给她逼脸一巴掌!” “她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支持主持人!就爱看爱男姐破防,嘎嘎乐!” “正常人谁打拳啊?男拳女拳都是不对的!” 傅今城看着弹幕嘎嘎乐,【开盒】了几个人放进“第二批游戏”名单。谈梦天没看弹幕,继续念台词: “看大家沉闷地坐在这里,不敢探索我们精心设计的游戏,我实在感到非常遗憾。所以我来,是为了解释一条隐藏规则:” 众人屏息,落针可闻。 “我说过,本节目的诞生,主要原因是我们对网络上侮辱女性的风气有所不满,也就是说,我们主要惩治的是在网络上侮辱女性的人。” “假如各位玩家对自己的言行有信心的话,何不离开座位,触碰一下光屏呢?” 说完这句话,谈梦天的冰凉嗓音再没响起。原先静默得如死水般的礼堂内,逐渐响起了玩家们窸窸窣窣的私语声。 好一会儿,随着某个指令,一圈探员整齐划一地收回了枪。在这时,玩家们的私语已经演变成激烈讨论,甚至盖过了收枪的响声。 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最为响亮:“这一定是她诓骗我们去碰光屏的阴谋!” 他眼珠瞪出,满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以一种无可置疑的强硬语气将这句话重复了四五遍。 他的样子太愚蠢了。谈梦天终于没忍住:“我要杀你,还用得着骗?” 冰凉的女声从礼堂顶上倾泻而下,把所有人都冻得不敢移动身体,更说不出话。人声鼎沸的礼堂倏地静了,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也就是说,”她不耐烦地问,“你们四百个人里,除掉那几个脑子没发育完全的女人不算,连一个人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从来没在网上侮辱过女性?” 回应她的仍然是沉默。 这回,不仅仅是礼堂里,连直播间里也只余一片沉默了。为了“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好男人”而争辩的两派人都停下来,一派被残酷的现实击打得溃不成军,另一派在地上笑弯了腰,随后心中涌上一阵悲凉。 女人的路从来就布满了荆棘。靠“好男人”的施舍、靠社会制度的完善、靠宪法,不,宪法修正案规定的“男女平等”,都没法让女人得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唯一能依靠的是女人自己。这,还要除去占比例达到99%以上的、女人中的绥靖派。 ——这就是后一派的悲凉所在。 而在这一刻,礼堂现场一个年轻男子的起身,给了前一派一道希望之光: 在寂静之中,他忽然拉开椅子,向光屏边走。那一声划拉在这寂静的礼堂内尤为刺耳,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身上。一张张沉默呆滞的脸注视着这年轻男子移动,都想看看他的行动会有什么后果。 他在光屏前站定,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 众人屏住呼吸,死死注视着他的手指向前伸,终于碰到了白光大亮的光屏。一行发光小字跳出来,无情地击碎了他们的所有幻想: “我从18岁开始已经谈过5个女朋友了,但我一直觉得把‘女朋友’当成战利品来衡量男性的价值非常low。(柏桥 2021年14月7日)” 接下来又跳出一行行字,映亮了柏桥呆若木鸡的脸。大家都默契地扭过头,不去看这人的网络隐私,给他留了一点儿面子。 网友们就没有这种“给他留一点面子”的顾虑了。恰逢【定制真人秀】给了柏桥面前的光屏一个特写,大家都盯着他以往的言论大发议论,场面热火朝天。 忽然,柏桥一拳打在光屏上,恨恨骂道:“都是她们的错!” 众玩家一惊,心中大感快意,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仍在那儿讨论着什么。 这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直播间里的嘲笑愈发热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破防了破防了破防了” “破防!易碎是茶壶的本性!” “笑死我了什么公狗,被5个女的用过了还好意思说,支持宫刑!” “咋地了是女鬼逼着他在网上表演男性女权主义者的?这回翻车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他看不起的那些臭鱼烂虾男拳天长地久去吧!” “虽然我不支持女鬼,但是不得不说,揭穿这个贱货的面具,真的是女鬼少有的干得好的一件事。广大女性都应该了解到男性的真实想法,哪有那么多人天天捧着你的男女平等啊?” “公畜出没!谈姐赶紧来把他拉走!” 柏桥失魂落魄走回来,搬走他的物品,随便挑了一个边缘座位坐下。 忽然,一名青年女人站起来,牵着旁边的小男孩:“孩子饿了。” 她两颊发红,声音非常平静。即使说今天买什么菜、吃什么饭,很多人的语气也不会没有波动到这个程度——但她就是极为平静,毫无波动,几乎像个念稿机器人: “我得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再见了。” 她面对的那个男人,大约是她的丈夫,两人说了一阵话,才终于分开。女人牵着她儿子,一步步向光屏处走去。她老公就坐在原地不动,目送着妻子和儿子。 也许这就是一家人的生离死别了。 这场景几乎称得上悲壮。众人静默,一同目送那对母子。 ——并没有人强迫他们分离。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个丈夫的屁股一直粘在椅子上呢? “老兄,你还是去试试吧,嫂子这样多苦啊……”丈夫座位旁边一个人,轻声道。 丈夫叹口气,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波动:“我何必自取其辱……” 屏幕后边的两名女鬼快要笑厥过去了。谈梦天好容易缓口气,才让【定制真人秀】把丈夫这句话放大重播了叁遍。 “我何必自取其辱……” “我何必自取其辱……” “我何必自取其辱……” 人贵有自知之明。显然,这丈夫对于自己在网络上的德行,具有非常清晰的了解。他老婆就不一定咯。 青年女人牵着小男孩,踏上了傅今城画的白线,没遇到任何阻拦。两人轻轻巧巧就越过了光屏,只留下一圈发光涟漪。 四面八方响起机械女声,把众人耳膜震得嗡嗡响:“恭喜你通过本次游戏!在网络上没有发表过侮辱女性言论!希望你继续保持!” 第一句话广播完,玩家们才互相看看,交换着或惊讶、或绝望、或自嘲、或痛苦的眼神。 机械女声重复一遍:“恭喜你通过本次游戏!在网络上没有发表过侮辱女性言论!希望你继续保持!” 那对母子被PBI探员截住,领去外头,身形很快消失在礼堂出口处。 第叁遍。“恭喜你通过本次游戏!在网络上没有发表过侮辱女性言论!希望你继续保持!” 丈夫伸长脖子张望,直到看不见妻子和儿子的身影,仍僵着脖子,怔怔望着那个方向。 傅今城才刚刚止住笑,看到丈夫这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又笑得说不出话了。 机械女声停了。谈梦天强忍笑意,按照她们原本的安排,朗读道: “由于游戏通过者的出现,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宣读一条新规则。” -- 第四十四章破坏和平的平民 fúщénɡé.čо “由于游戏通过者的出现,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宣读一条新规则。哦——需要提醒的是,本次的待选规则是1号,2号和3号。由于刚刚产生的游戏通过者是未成年人,我代替他选择了1号规则进行宣布。” 谈梦天长长地停顿了一下。玩家们刚开始吵嚷,在这几秒钟里,她们刹那间鹌鹑般安静下来,都竖起耳朵听谈梦天宣读规则。 即使是隔着屏幕观看游戏的观众们,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心高高悬了起来。 直到寂静充斥礼堂,她才慢悠悠开口:“凡是在网络上发表过侮辱女性言论的各位,你们的离开方式并不是化解我们的网络攻击。” 她往地下扫了一眼,只见一个个低垂的、毫无动静的乌黑头颅,有点失望,继续说:“你们的离开方式,是‘对某个目标造成某种肉体伤害’。” 这句话也可以理解成“只要对任何一个不特定的人做出任何一种不特定的伤害,就能离开光圈。” 她俩早已想到这点,补上一段说明:“‘某个目标’和‘某种肉体伤害’在我这里是已知的,而对于你们来说是未知的——你们需要自己探索目标的身份,和肉体伤害的方式。” 她的话音在礼堂里回荡开来,把所有人都震了一震。 忽然间,礼堂音响里响起两声咳嗽,随后是“能听到吗?”,相当坚毅沉稳的女声,音质略带沙哑。 正当谈梦天以为这又是一个曲诚满、孙克之流的胆小鬼,只敢隔着喇叭和她们通话时,礼堂舞台上缓步走来一个人影。 她只见到一个棕红色发顶,就让【定制真人秀】拉近镜头,平视细看。这是个中年女人,人高马大,目光炯炯,脸上遍布细纹,一头及耳短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穿了一身洗旧了的朴素工装,没佩武器,和台下那些持枪列队的女探员大不相同。 她开口讲话,嘴一张一合,声音却是从音响里发出来的: “您好,谈梦天女士。代我向傅今城女士问好。首先向您致歉,考虑到我正常说话您未必能听到,我选择使用礼堂的音响,不会见怪吧?”sêyúωên.ⓒoм(seyuwen.com) 没等谈梦天客气两句,她紧接着说:“请容许我做自我介绍。我是窦越,PBI超自然力量应急处理抢险救灾实验室主任。”她这句话念得极快,几乎是一晃而过,谈梦天立即打断她:“能把您的职位重复一遍吗?” 被窦越那副客客气气的腔调带着,谈梦天自己也不由得说话礼貌了不少。 窦越喜怒不形于色:“PBI,超自然力量应急处理、抢险救灾实验室,主任。” 谈梦天咀嚼了一下这个实验室名字。抢险救灾,意思是说她们的破坏力已经达到自然灾害级别了吗? 那也不至于吧。 “抢险救灾……嗯……您继续说吧。” 窦越继续道:“目前我的职责,就是处理万易科技园这件事。如您所见,我们的手段对您无法起到什么作用。” 直播间里一阵嗤笑。 “笑死我了,承认得好干脆利落” “怎么着,我们辛辛苦苦工作纳税,就选出来这么一群草包,连女鬼都解决不了?” “话不能这么说 谁解决得了女鬼?解决不了女鬼就是草包?” 窦越忽地加重语气,声如擂鼓,敲打着听者的耳膜:“但是,如果您认为这样就可以对我方为所欲为,那就错了。”她每个字都发得清晰而响亮,态度强硬,不卑不亢。“漂亮国一定会让任何伤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是,我相信我们双方都抱着同一个愿望,那就是和平早日到来。”窦越仰起头,去望礼堂顶上谈梦天发声的地方,“我们都不希望见到平民的伤亡。对于您刚才的‘对某个目标造成某种肉体伤害’才能离开的规则,是否还有回转的余地?”这番话听起来圆润又真诚,几如朗诵,任何听者都会一瞬间有种错觉,仿佛窦越真的敞开一颗红心,让她们看到了对方全部的热忱似的。 礼堂音响的巨大声音经过重重反射,形成隆隆回音,显得相当庄重。 谈梦天直觉这个问题有诈:窦越是从哪里看出她热爱和平、关心平民的? 不会真有人觉得她热爱和平吧? 实话实说,她并不想要和平早日到来,而且“平民”——男性平民当然是死得越多越好。 这番话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她还想有一个正经些的名头,能安抚大部分人,让他们不致于动乱。要是一开始就说自己要搞大清洗计划,全漂亮国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到那时,她想保护的人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一时间无数念头从她脑中转过,她挑了其中一个念头,学着窦越的样子,也状似真诚地道:“不好意思,窦女士。我相信,每位游戏参与者最终所获得的肉体伤害,都是与他们的德行相配的。假如有人真的为此而死,那也是因为他德行不端,受到了天罚。” “我们的分歧,主要在于惩罚的力度。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把这种分歧放到一边,静待游戏结束。” 没等窦越回话,台下白圈里异变陡生。一名女子轰地站起,喝骂道:“你干什么!” 众人都停下言语,把目光投向那名女子处。这女子约在叁十岁左右,扎了马尾,满脸怒容。她右手边座位上,是个一两岁的小男孩,呆呆地左右扭头,望一望女子,再望一望另一边一名男子。 想必这就是一家叁口了。那男子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坐在座位上赔笑道:“这不是试一下她的离开条件……” “你疯了吗!”女子斥道,“对儿子造成肉体伤害!你也做得出来!” “只是试一下,试一下,因为我觉得‘目标’就是能成功离开这个白圈的人……”那男子尚未说完辩解之辞,就被女子一扬手,狠狠在脸上甩了一巴掌。 那男子捂着半边脸不说话,面上好似罩了一朵乌云。女子弯下腰,刚要抱起她儿子,那男子却比她抢先一步,拎起孩子一转身,往他身后地上重重一摔! 坐在周围的人,有的站起来想帮忙,还是坐下了;有的挪远了座位;大多数一动不动愣在座位上,只一双眼睛紧盯着“战场”。 女子下意识就要过去看孩子,却被她老公踹了一脚,仰面倒在地上,一手撑着身体。她老公指着她鼻子恶狠狠骂道:“我的尊严不是你能侮辱的!我警告你,不要用这种方式践踏我的尊严!” 女子喊道:“你把儿子给我!——那位先生,帮帮我!” 她指的是现在坐在孩子旁边的一名男玩家。这人直接放弃收拾东西,把屁股往外一直挪到了走道旁,口中念道“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好哇!”那丈夫又发怒,“我还没死,你就去求别的男的办事!怪不得儿子长成那副丑样!” 【定制真人秀】给了丈夫的脸一个特写。直播间都惊了: “这副尊容,他怎么有脸说儿子长得丑?” “什么玩意儿,他们怎么就打起来了?还摔小孩?我怎么就看不懂了?这是什么发展啊?” “这人是不是怀疑老婆给他戴绿帽子啊?所以才说孩子长得丑,意思是不像他?” “这还不像?他们爷俩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人喊:“你先把儿子给我!” “给!给!给!”丈夫大喝叁声,双眼怒张,情绪非常不稳定,往前踏了一步,直逼女子。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对老婆动手的时候,他转身弯下腰,去抱孩子。 众人松了一口气,就看他抱起孩子,又往地上重重一摔,直接摔进了女人怀里,重重闷响响彻礼堂,夹杂数道清脆细响。 那女子痛呼一声,也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站起来,拖着孩子往光屏外去。 丈夫站在原地,脸色铁青,没有阻拦,而是大喊:“舒佩珊!我告诉你,我出去以后还要报复你!你给我等着!” 孩子刚一离开光屏,机械女声便自动响起: “恭喜你通过本次游戏!在网络上没有发表过侮辱女性言论!希望你继续保持!” “恭喜你通过本次游戏!在网络上没有发表过侮辱女性言论!希望你继续保持!” “恭喜你通过本次游戏!在网络上没有发表过侮辱女性言论!希望你继续保持!” 谈梦天瞟了呆立原地的窦越一眼,悠悠开口:“由于游戏通过者的出现,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宣读一条新规则。”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礼堂上方。几个探员押着那对母子给窦越看,她也只是微一点头,打个手势,那对母子就被带到外面去了。礼堂外有救护车、医务人员待命,原先是预备着处理女鬼造成的伤亡,没想到第一个要处理的,竟然是被莫名发疯的丈夫摔伤的孩子。 窦越也同样仰起头,一瞬不瞬盯着礼堂高高的天花板。 “本次的待选规则是2号,3号和4号。由于刚刚产生的游戏通过者是未成年人,我代替他选择了2号规则进行宣布。” “‘目标’有许多个,隐藏在你们众人之间;‘某种肉体伤害’,你们可以从我们过往的行为中探寻。” “请问,”一个声音提问道,“‘目标’现在还有许多个吗?” 经过刚刚两个母亲带走孩子的突发事件,现在整个礼堂里,已经没剩一个小男孩了。 假如“目标”就是“能够通关的男玩家”的话——老实说,他们并不认为现在坐在这里的众多成年男人,有谁真能在网上那么克制自己,一句侮辱女性的话都不说。更何况,光屏筛选“侮辱女性言论”的标准多么严苛! 要是哪个成年人问心无愧,早该站起来了。现在并没有人站起来,就说明大家都对自己顺利通过光屏并不抱希望。 “是的,”谈梦天只迟疑一瞬,就回答,“‘目标’现在还有许多个。” 那么,“目标”不是“能够通关的男玩家”,而应该是符合另一种标准的一群人。 “目标”究竟是什么人呢? “你看,”谈梦天对窦越说,“我就说他们德行不行吧?” -- 第四十五章为期不远 fúщénɡé.čом “目标”就是每个人自己。这有什么可说的嘛! 谈梦天已经把这条规则放到3号,只等下一个人来开了。只不过,要怎样会产生下一个成功通关者呢? “放点狂躁药粉,让他们群魔乱舞,瞎猫撞上死耗子?”傅今城凑过来建议道。 “也是个办法。”谈梦天肯定道,接着喊话:“恭喜各位!由于刚才的节目很精彩,我们商讨后决定给出大礼包一份!” “你们是选择礼包A,礼包B,礼包C还是礼包D呢?请记名投票,让窦越女士统计投票结果!” “有没有关于各个礼包的信息?”一个玩家问。 谈梦天简直想笑。当她想发狂躁药粉的时候,礼包ABCD里当然装的都是狂躁药粉。 真有人以为这是个公平游戏啊? “不好意思,没有!” 那就是盲选咯。底下混乱一阵,几个原先在里面陪丈夫或男友的女人,原先被那个男人摔打孩子的暴力行为弄得不敢动,这回都趁着混乱离开了。窦越统计了投票结果,竟然是礼包C以189票的绝对优势胜出。 她还以为在这种情况下,票数会平均分呢。没想到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大家也不约而同地奉行着“实在不会就选C”吗? “现在为大家打开礼包C。” 她说罢,天空就纷纷扬扬飘起了细雪。飞絮般的白雪只在白圈框住的这一片里飘飞,刚一触到光屏,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中,令人啧啧称奇。sêyúωên.ⓒoм(seyuwen.com) 众人都不大敢动弹,任由细雪落在身上,才小心翼翼地举起袖子看雪。 确乎是白色的晶体,细细小小的,看着随时都会融化,洇湿一小块布料。细小晶体沾在袖子上、挂在头发上,颇有雪天意趣。 当地地处南方,终年不见雪。一时间即使是心头被女鬼“游戏”压得沉重不已的各位玩家,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然而当有人用手触碰细小晶体时,此人就会发现,这“雪”并不冷,是常温的。 ——而且,这种“雪”也不是六角晶体。 果然,很快有人发现了这点。一声惊叫爆发出来:“这不是雪!” 谈梦天退出【定制真人秀】,沉默以对。这里撒了狂躁药粉,够他们忙活好一阵了。她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谋划一下夺取漂亮国,再比如说去【开盒】并绑架一些口出狂言的男网友,再比如说为明天做些准备。 明天……这段时间,漂亮国国会正在召开。国会一向是电视直播的,连她们自己开直播间的力气都省了,岂不美哉? “细雪”虽然不是雪,但是也很快融化了,打湿众人衣服,将他们眼前蒙上一层淡淡雾气。 田曹忽然感觉脑海全放空了。 任何理性的思维都不再从脑中产生,取而代之的一片片随意奔流的神经电流,按照它自己的意愿不受控制地连接着任意两个相邻的神经元。 他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某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莫名的兴奋和激动占据了他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烤着,浑身血液都沸腾着嚣叫着,气泡在每一个细胞里左冲右突。 心脏似乎也被烤熟了。那些气泡正如千万只蚂蚁,无情地啮咬着他的血肉。他眼里充斥鲜红血丝,手脚无意识地扭曲摆动。在那种莫名的强烈冲动的趋势下,他猛然扬起拳头,重重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桌子完好无损,他自己皮开肉绽。他丝毫不觉疼痛,下一拳就冲着身边的人砸了上去。那人受了一拳,理智再也压不住心头烦躁,拳影仿佛挟着熊熊怒火,同样砸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田曹仰天咆哮,额头青筋暴起,和那人扭打在一起。两人双双倒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不知疲倦地厮斗,以至于碰到光屏都浑然不觉。 光屏上立时跳跃出一连串发光小字。 那两人不知不觉间扭打到了走道上,顺着礼堂地面的弧度一骨碌滚下去,在光屏上擦出一行行白光。 他们滚了一会儿,光屏似乎是终于受不了了,给了这两人一个巨大的反弹力。他们相拥的身影拔地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砸落在另一边桌椅上,掀起漫天烟尘木屑。 被光屏来了这么一下,田曹后脑着地,一下子就晕死过去。他左手肿如猪蹄,鲜血流淌漫溢,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整张脸被鲜血涂抹得不人不鬼,显得尤为可怖。 对手也没比他好多少,意识尚存,瞪着眼睛望天花板,眼里光芒微弱,如一盏寒风中的烛火。他胸口凹下去一块,露出白生生的骨茬,触目惊心。 他上半身躺在桌面上,两腿垂落地下。他慢慢从光滑桌面上滑下来,终于无力支撑身体,摔落地面,发出沉闷一声响。 附近一伙人同样在打群架,喊声震天,狠话不绝,一张椅子飞过来,把他脸砸了个正着。这人再也维持不了意识,眼一闭,沉入深深的黑暗。 然而,尽管这两人都陷入了凄惨境地,附近却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投入哪怕一点注意力。所有人都被狂躁药粉弄得理智全无,愤怒不已,甚至丧失痛觉,抓住身边一个人就开始打架。 喊叫声充斥着整座礼堂。这些人都仿佛是有什么事情淤积于心、非要用喊叫才能释放出来似的,不断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叫得嗓子沙哑也不罢休。一会儿之后,每个人的嗓音都嘶哑难听得同指甲刮擦黑板有一拼、 PBI的人站在白圈外面,在地狱般喊叫声的洗礼下纹丝不动,倒让观众们钦佩起她们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窦越注视着眼前地狱一般血肉横飞的场面,嘴角紧绷,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她调大音响音量,叫了几声谈梦天,盖住了打群架玩家们的吼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几次下来,她也知道谈梦天恐怕已经离开,没有再发一言,而是缓步走出礼堂。 屏幕外观众们看到窦越离开了【定制真人秀】的拍摄范围,不由有些失望:她们还指望着这位PBI超自然力量应急处理抢险救灾实验室主任能爆出什么惊天内幕,结果她就这样走了! “她这就走了?放了一波嘴炮,还没和女鬼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她就走了?” “刚刚不是放走了很多女的吗?可能是去审问这些人了。” “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审问的吧我感觉,毕竟视频都在这儿呢。” “玩家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礼包C里有什么?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打起架来了?我错过了什么?我明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啥事儿啊?我怎么看不懂?来个人告诉我吧!” “太血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我晕血!” “绿衣服出拳了!他出拳了!接下来让我们看看红衣服的对策!他没有躲!他居然没有躲!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大无畏的体育精神!” “红衣服用脸接了这一拳!他没有晕倒!他没有晕倒!他似乎正在挣扎着要爬起来!让我们拭目以待!他能不能真的爬起来!” “他成功了!他给了绿衣服一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我们为他欢呼!” “绿衣服脸上立刻出现了五道血痕!红衣服的指甲真是太锋利啦!没想到他身上竟然还有如此利器!出奇制胜!让我们为他鼓掌!” 观众们正热火朝天地发着弹幕,忽然发现屏幕右上角出现了一个小窗,遮住了九分之一的画面。 小窗,之前也是有过的。当【定制真人秀】捕捉到礼堂里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时,就会小窗特写这件事。 然而,这个小窗的画面……似乎并不是在礼堂里面啊?现在的礼堂,哪儿还有这么明亮雪白的墙壁,这么干净整洁的面孔? 屏幕里显示着一个男人的脸。他背后是一片雪白墙壁,没沾上一点鲜血,暖洋洋的阳光几乎要从屏幕里扑进现实中来。他脸上也没沾血,看起来轻松惬意,和礼堂里任何一个玩家的状况都不相同。 他显然不是游戏玩家—— 正当观众们心里跳跃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小窗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女声: “你刚刚在看我们的游戏直播吧?你说了什么?” 那男人吓了一跳,眼珠瞪得比铜铃大,转着脑袋到处找声源。 他的脑袋忽然僵住了。一滴汗从他额头上滑下来。 “喔。你想起来我是谁了?” 谈梦天的身影从空气里显现出来,平平淡淡地说。 在她对面,那男人两眼一翻,跌下椅子晕倒了。 “不是吧?”谈梦天诧异道,“这就昏倒了?他是有什么基础病吗?” 弹幕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把整个屏幕铺满了。她无奈,绕着这男人转了一圈,画上白线,把这个地方也圈进了“比赛场地”里。 “我宣布个事情,咱们新增一块比赛场地,新增一位游戏参与人员。这个人啊,说来也是咎由自取,他竟然骂我……胆子很大,是吧……这不就遭报应了。” 谈梦天一边画圈,一边笑吟吟道。 她忽地抬起头,正对着虚空中“摄像机”所在的位置,眼里光芒闪烁:“我们计划添加一些游戏参与人员,就从之前在我们这儿口出狂言的网民朋友里选。不要怕,马上就到你了。” -- 第四十六章把她宠得和小猫咪一样 “啪嗒。”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谈梦天扭头去看,就见到大门开了条缝,一个人从门后转进来,紧接着喊“我回来了!”。 这是个年轻女人,化了妆,穿高跟鞋。她扶着墙面,屈起一条腿,把鞋子从脚上掰下来,换上拖鞋,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烧晚饭了吗?”她扬声问,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语气轻松愉悦。紧接着她抬起头,就看到十步之外昏暗的走廊里,谈梦天安然立在半空中,脸上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吓得一甩手,包都飞出去了,五官也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她“啊啊啊”了几声,没编织出话语。 “你、你是……”她深呼吸几次,终于镇定下来,试探着问。 谈梦天笑着点头示意:“您好,我是谈梦天。” “如您所见,我们正在举办《好男人404》游戏,发现您的男朋友——是男朋友吧?”看对面那女人下意识微微点头,她继续往下说,“具有极佳的游戏资质和节目价值。因此,应主办方要求,我们特来邀请他参与游戏,临时开辟一块比赛场地。征用了您的居所,真是不好意思了。” 那个女人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明显没有回过神来,眼神呆呆地盯着地上一块斑纹。她嗯嗯啊啊了几声,竟然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看来是还在消化谈梦天刚刚说的话。 谈梦天笑道:“我还有要事在身,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谢谢您的配合。” “嗯嗯,没关系,别客气。” 那女人下意识应了一句,忽然觉得不对,喊道:“不对!等等!” 她看谈梦天的身影已经渐渐透明,急上心头,没等对方回应,就连珠炮一样地嗖嗖问出数个问题:“他现在在哪里?他已经去游戏场地了?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他?他怎么吃东西?失败了有什么惩罚?” “这个啊,”女鬼的身形渐渐消散,声音却在空气中回荡,“他就在卧室里,参加一场单人游戏。不要着急,单人游戏也是有逃脱办法的——但是吃饭喝水的问题,就得让你发挥发挥自己的创造力了。” 女鬼消失了。 她在原地站了两秒,纷繁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乱成一团,双眉不自觉紧蹙。自己的男朋友……竟然被女鬼选中参加《好男人404》游戏了?他在卧室里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把他运送到那个高高礼堂里的游戏场地吗?到底要怎样才能出去?吃饭喝水,听女鬼的话,情况似乎非常不妙…… 直到她向前几步冲进卧室的时候,唯一的一个念头才倏然成形:自己一只脚还没换上拖鞋呢,跑起步来真不方便。 卧室门“轰”地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捂着心口、刚从地面上爬起来的男朋友。他头发散乱,神情惊惶,手机屏幕还亮着白光。 在他身边地面上,一个白圈赫然显现。 她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动作,而后颤颤巍巍开口:“你被女鬼圈、圈进去了?” “废话!”男朋友回答,“现在怎么办?” 她没有回答,甩掉两只鞋,光脚走上前去碰了碰白圈。在她的手指伸入白圈的一瞬间,波浪般的白光一圈圈泛起,仿佛是组成了一堵空气墙一般,无可抵挡地把她的手拦在了白圈之外。 真的进不去。她的心怦怦跳,像被悬在了深谷上方。从她进门后看到谈梦天那一瞬起,她的心跳声就在体腔里回荡,越来越响亮,一次比一次重地沿着颅骨传入耳蜗,几乎能比得上她和女鬼、和男朋友的说话声。 她很紧张。 她没法不紧张。 就在今天下午,下班之前,她还在同事们一片“哈哈哈”的嬉笑声中,义愤填膺地看着女鬼的游戏直播,深觉这两个女鬼罪孽深重、罪该万死、罪不容诛——怎么等到她真的面对上谈梦天的时候,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呢? 不不不,这不重要,发挥自己的口才、把女鬼在道义上逼得节节败退,在现在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男朋友! 男朋友对她多么好:他永远迁就她的生活习惯,每次去超市都记着她最爱吃的东西,还带她去吃大餐,陪她逛街、逛公园、逛游乐园,把她宠得和小猫咪一样,整个人都浸没在甜蜜的粉色泡泡里。虽然男朋友也有很多缺点,但是这些却已经足以让她幸福满足。 他不但呵护她、宠溺她、保护她,对她关怀备至,而且还是一个正直勤奋、一心一意的男人。他从来不会像别人那样,有钱有权就变坏,在外面乱搞,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他那么帅气英俊,还一直和身边女性保持适当距离,不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近身一分一毫…… 她深深爱着她的男朋友。正因如此,当她发现男朋友陷入绝地的时候,才会这么绝望。上天、佛祖、上帝、真主、不管是哪个神也好,有没有谁来救救她啊? 如果男朋友一直被困在这个白圈里……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他有水喝吗?有东西吃吗? 对,对,她得冷静下来,必须冷静下来。现在她应该打911,然后测试一下食物和水能否通过光屏,然后从各种信息渠道寻找离开光屏的方法…… 但是她深爱的、迷恋的、为之沉沦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最重要的是,男朋友还非常尊重女性,身上一点也没有大男子主义习气——诶? 她的表情、动作和心理活动一起凝固了。 在她眼瞳里,倒映着光屏上骤然跳出的一行行小字。尽管从她的角度来看, 这字左右颠倒了——是了,女鬼的光屏原本是设计给白圈以内的人看的,摄像机也处于白圈以内——但是她还是辨认出了那行字。 它很简短,没几个笔画,将之左右反转并不费什么力气。 “宝贝爱你哦” 自己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从来不管自己叫“宝贝”的。 男朋友的惊恐呼叫在这一瞬间退得很远。他在大声喊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拍了光屏的照片,接着水平翻转。 “宝贝爱你哦”的归属也变得不重要了。她盯着照片上一行又一行言辞露骨的发光小字,只觉得血液直冲大脑,在她脑袋里撞钟。“嗡”的耳鸣声骤然响起,把她摇摇欲坠的思维震得更加混乱不堪。 他找了别人,可能是出轨——好的,在下一张照片里新增一行转账记录,看来是买淫。 不,不对,一定是女鬼故意制造了这场骗局。在这个猜测升起的瞬间,她觉得灵台稍稍清明了些,原先退得很远的男朋友的呼叫被她听清楚了,原来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原谅我”。 她倏地抬起头,恶狠狠道:“手机给我。” 这场好戏把弹幕里所有人都点燃了。观众们一个个把目光从正在打群架的礼堂场地里移开,都来看这番大戏。 “他怎么碰到光屏的?我怎么感觉他根本没碰到光屏?” “他碰到了啊 你看之前他的裤脚压到白圈上了” “我去!又开了一个新分场地!大家快去看!我都看不过来了!”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的啊好脏好脏好脏这什么畜生啊” “这姑娘好惨 我有同样经历 真的是晴天霹雳 同情她 真的你不经历这种事很难体会到当事人的心境” “好似!开香槟咯!” “众筹求女鬼别把这么恶心的话显示到光屏上” 屏幕里的男友一边哀求着女友的原谅,一边把手机推出了白圈。那女人默不作声拾起手机,开始查看着什么。 【定制真人秀】的摄像机设置在白圈以内,拍不到女人手上的内容。观众们焦灼地盯着屏幕,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只看到女人的脸色越来越青,显然没见到什么能慰藉她的事物。 “2021年1月9日,你给Aoide转账588人民币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你在……这是我生日前一天,你当时跟我说,你在从安达利亚市过来的火车上?对,然后你就……” 她问。Aoide是逐个字母读出来的。 “你有一个QQ小号。让我看看——” “我错了。”那男的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求你原谅我吧,我就是鬼迷心窍,只有这一次……” 女人上前一巴掌扇在光屏上,被光屏重重反弹回来。她没顾得上红了一大片的手掌,咬着牙,道:“我今天就搬走!你没水喝没东西吃,还是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真是一对天作之合。”傅今城忙里偷闲看了眼自己的直播间,评价道,“一个被宠得像小猫咪一样,一个揣着一迭境外势力的帽子往我们头上扣。” “怎么整这俩人比较合适?饿死,有点普通了。” 她接着为“董王号”宇宙飞船添加【加速度】,试图让它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合适的轨道。 等她俩成功夺取漂亮国之后,要不要让“董王号”宇宙飞船炸成一朵绚烂烟花,为她们造势?她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先把“董王号”送上它的轨道,绕日旋转,实现董王的梦想。别的还是之后再说吧——这么小一个返回舱,就是爆炸了,又能有多大亮度?容易得不偿失。 对,利用这艘飞船的计划,还是得多考虑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