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文里我HE了反派大魔王》 第1页 [穿越重生] 《仙侠文里我HE了反派大魔王》作者:鹿舒【完结+番外】 文案 林溪穿进一本古早仙侠文里,成了里面一个叫灵溪的女配。 灵溪有一个连天帝都要让上三分的神尊师傅,二人在九重天上朝夕相伴。师傅对她宠爱有加,天界众人对她恭敬礼让。 如果她是女主,那俨然就是背靠大山的——人!生!赢!家! 然而她只是女配,女配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女主的勇敢坚韧情操高尚,成为女主和男主虐身又虐心的最佳助攻。 最终,不负众望的她阴差阳错的搞得女主差点魂飞魄散。然后被女主的爱慕者捅了一剑。 那个爱慕者正是和她朝夕相伴,对她宠爱有加的师傅! 追悔莫及又心灰意冷,灵溪的结局是投身混沌封印大魔。 然而,故事还没有结束。 这才第一世,灵溪还要归来在女主重归仙位之后继续搞事,成就女主无上功德,飞升成神。 期间她还跟她那捅了她一刀的师傅来了段虐恋情深,最后又被捅了一刀? 归来的是林溪。 知道剧情的林溪:[微笑][拜拜] 恕不奉陪:D 内容标签: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溪┃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仙侠文里的女配后 立意: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第1章 灵溪 “你竟然还活着。” 说话的人一袭玄衣,微眯着细长的眼眸,目光从脚下的一片莲池缓缓落到林溪脸上,似笑非笑道:“看来离渊收你为徒,不是没有理由。” 当然有理由。 也正是这个理由让她还要再死一次。 林溪欲哭无泪。她穿进了一本叫做……哦,名字记不清了,反正是一部讲述了三生三世情缘的仙侠虐文里。 现在她是一位名叫灵溪的女配。 眼前这个男人是文中未来的魔尊裴夜,他口中的离渊……也就是灵溪的师傅,正是对灵溪虐心又虐身的始作俑者。 灵溪源自古老而神秘的灵山一脉,打小就被离渊收为徒弟。离渊是六界之中唯一尚存的上古创世神尊,在九重天上地位崇高,就连天帝都要让上三分。 灵溪作为唯一的弟子,备受宠爱,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天界众人无不恭敬礼让。 如果她是女主,那就是背靠大山的人生赢家—— 然而她不是,她只是女配。 本文的女主名叫云舒月,作为女主云舒月自然有开挂的气运。她医术高超,又为人善良,秉持着处处救人,处处留情的原则,成功收割了男一男二男三男N各路大佬的芳心。 云舒月救的第一个大佬就是离渊。彼时她尚在凡世,一介肉/体凡胎;彼时离渊于人间历劫,忘却一切。两人顺理成章的在救与被救的过程中成就了一世姻缘。 后来离渊历劫归来,顺手点化了她,由此云舒月得以飞升成仙。 至此,女主和女配二女争一男的经典矛盾就出来了。 二人甚至为了验证自己在离渊心目中的位置,故意被大妖抓走,看离渊选择救谁。 但这明显又是一个经典且狗血的虐点,离渊救的那个肯定是女配,以此来虐女主,好让女主转向其他男人的怀抱,再以此反过来虐离渊。 两人虐来虐去,也难舍难分。直至灵溪妒意渐深,心境不稳,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灵溪被作为魔界和天界暂时止戈而被魔界放在天界的“质子”裴夜控制了心神,在云舒月晋升仙位渡天劫的时候下了杀手,导致云舒月渡劫失败,魂飞魄散。 也就是那时,灵溪被离渊手持长剑一剑刺穿身体。 离渊作为上古神尊,修为深厚,法力无边,出手之后便看出灵溪是受人所控。但他那一剑并不致死,他最要紧的是为云舒月收集魂魄,哪还管灵溪心如刀绞? 后来离渊四处为云舒月收集魂魄数百年,直至无尽海混沌巇罅里封印上古神魔的伏魔柱大封松动,他才重新回到天界主持大局。 那时灵溪见到他是欣喜的,就想解释一句她不是故意的。不想她最爱重的师傅误会她是蛇蝎之人。 可离渊只淡淡的一句:“我知道。” 也是这句轻飘飘的“我知道”让灵溪彻底心灰意冷。他什么都知道,却始终不能原谅是她之手伤了云舒月,所以几百年来不曾开口,任她忐忑煎熬,任天界众人对她指指点点。 于是在六界共商修补大封之时,灵溪孤身跳入混沌之中,以自己的神魂修补封印。 她到死都还想替心爱之人守护六界,如果故事到此结束,也算全了灵溪一片痴心和赤忱。 然而!并没! 这本书叫什么——三生三世! 这篇文的宗旨是什么——虐恋情深! 而灵溪又是什么——女配! 这才一世,还没虐到高潮,而女配又怎么能抢占女主风头呢。 于是女主和女配都要归来了。 女主即将开启第二世,而林溪穿过来的这个节点正是女配灵溪元魂重聚的时候。 和主角绑定的神仙就是他妈牛逼,旁的管你哪路神仙,灰飞烟灭那就是飞了灭了,就这几个能死死活活的来回折腾。 不过死了还能活总归是占了便宜。林溪环顾四周,审视这个让她“起死回生”的地方。 -- 第2页 目光所及是灰蒙蒙一片,由近及远黑暗越发浓郁,好似灰云鬼雾翻涌,又似死寂沉仄凝滞。唯一的生机就是脚下的一片莲池,里头层层叠叠的挤满莲叶,一片绿意里袅袅婷婷的立着几支青莲。 这莲池依绕着一根高耸直上不见尽头的圆柱而生,柱身上有符文流动。 据书中描述,这便是伏魔柱,里头封印的大魔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存于六界的上古神魔。如若封印被破,神魔出世,混沌罅隙被撕开,混沌之气外泄,六界将不复存在。 简而言之,这是终极boss。 终极boss肯定是要败于男女主之手,以成就玛丽苏杰克苏本苏,哪能被个小小的女配轻轻松松就封印了呢? 反正接下来的剧情是越来越狗血了。 灵溪成功从一个不太坏甚至还颇有大义的女配逐渐走上了黑化之路,变成一个令人深恶痛绝的恶毒女配。而女主在饱经迫害后,越来越坚韧,并秉持着善良的初心,一路走高。 林溪坐在层叠的莲叶上,心底一万句mmp崩腾而过。 这本书她其实没看完,看了大约十之八/九。弃文的主要原因是三观受到了摩擦。书中后半段,男主离渊和灵溪这个女配竟然搞到了一起,来了段师徒虐恋! 理由是离渊要拿灵溪的元魂修补女主云舒月的本命法器以对抗大魔,离渊因此觉得灵溪可怜,便决定在她死前跟她在一起以成全她的夙愿—— 我可去你妈的吧! 林溪沉浸在自己的气愤里,完全忘了此时此地还有另外一个人。 直到有冷冽微凉的气息迎面扑来,裴夜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眼睛,慢悠悠道:“听说离渊已为云舒月收集魂魄,不日将送入轮回再世为人。有神尊保驾护航,想来重登仙位也不过弹指一挥的事。” 他语气中充满玩味,眼中带笑。 林溪扯了扯唇角,你还等着看好戏呢?你自己也是个反派炮灰,也不得善终知道吗? 全文是按照女主云舒月的视角展开,这家伙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是一笔带过,据说是此人和被封印的大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具体什么关系,林溪没看到结局也就不得而知了。 林溪淡定的伸手拂开俯身挡在自己身前的未来魔界之主,站了起来。 脚下是莲池,她踩在荷叶上,晃晃悠悠的差点掉下了水,被旁边的裴夜及时扶了一把。 裴夜手指冰凉,甚至透过衣襟传到肌肤,让林溪一颤。 下一刻,就感觉有不同于他指尖温度的暖流汇进身体,然后身体就越来越轻,站在水中莲叶上却好似站在平地。 林溪这才偏头认真审视此人。 他点漆似的双眸里笑意近乎温柔,眼角微翘,似乎带着勾魂摄魄的钩子。五官如寒玉精雕细琢,每一寸的轮廓都臻于完美,周身气息有种颠倒众生的魅惑。 这是……赤/果果的勾引? 你又不是什么好鸟,你觉得我会上当? 林溪心如止水。之前已经坑了灵溪一次,现在这么好心,大约还想利用她在离渊和云舒月之间捣乱,离渊焦头烂额,他就能找机会解除离渊在他身上下的禁制。 “啧,真可怜。”他轻笑,语气怜悯,“失了本源之力,你现在连个凡仙都不如。” ……啊。 林溪懵了两秒,才完全把自己代入灵溪,想起来他说的是脚下的莲池。 这里满是混沌之气,毫无生机与灵力,甚至混沌之气会侵蚀神魂,哪怕修为再深,呆久了也会被逐渐消磨殆尽,最终身归混沌。 但灵溪不仅没有归于混沌,还以本源之力在混沌之中化出一池青莲——这个设定就是灵溪的牛逼之处,也是后来离渊要用她神魂修补法器的根由。 所以她现在是个废柴! 也正因为废柴之身,原主灵溪在离渊面前刷足了愧疚值,成为离渊和女主之间虐的心肝肺疼的最重量级绊脚石! 林溪一凛,双手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裴夜的手臂:“我要收回来!” 女主随便散个步都能捡颗凤凰蛋,游个水都能收条不死龙,她可不想被这些个神兽按在地上摩擦。 她不需要做个受欺负的小可怜在男主面前刷愧疚值—— 这男主爱谁要谁要,她林溪不稀罕! 裴夜略微挑高了眉。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忽有陌生的气息闯进,眼前白光一闪,手臂上被抓握的力道就消失了。 林溪被一道无形的风墙掀到了一边。 一袭白影在漫无边际的灰暗之中显现。 仙姿绰约,清冷出尘。 林溪双手按在荷叶上,随着水波晃了两晃。 哦……开始走路剧情了,离渊出场了。 灵溪毕竟是他宠爱了数千年的徒弟,徒弟跳入混沌孤身赴死是离渊心中的一个结。几百年来离渊为了云舒月收集魂魄,同时也时刻关注着灵溪的命数,灵溪元魂在无尽海重聚,离渊势必第一个赶来。 “我说过,你若再不安分,我会亲手杀了你。”他看着裴夜,面若冰霜,冰冷的神威外泄。 林溪作为一个废柴难受得冷汗直冒,手脚发软。 “你大可一试。”裴夜噙着冷笑和他遥遥相望。 哇,死对头。 说来离渊作为六界第一人,日后有能力与他抗衡的也只有这个未来魔尊。 -- 第3页 男主这人看似对灵溪心怀怜惜,甚至不惜让女主心碎也要施舍灵溪一段师徒恋——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愧疚值,该要她命时毫不手软! 抱个大腿,先? 离渊手中开始掐诀。 “别打!”林溪十分凶猛往前一扑,一把抱住了裴夜的腿:“师傅,我和他说好了的!待我归来,我要第一个看见他!” “我们——”林溪咬咬牙,干脆下了剂猛药,“我们打算出去就成亲的!” 第2章 扶宁 气氛死亡般凝滞。 裴夜收回看向离渊的视线,冷冷瞥来。 离渊周身无尽的威压涌动,和混沌之气交织,逼得人几欲破体而亡。 林溪快昏过去的时候,只见离渊长袖一拂,下一刻几人就已身在无尽海之外。 她再一次从裴夜身上被撕了下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狼狈的跌在了离渊脚边,和裴夜遥遥相望。 视线所及海面广袤无垠,黑雾弥漫,天空灰云翻涌,沉沉仄仄的压下来,似要酝酿一场暴风雨,又似亘古以来便是如此,死气沉沉,不辨晨昏。 当了二十来年不信鬼神的人,乍然做个玄乎其玄的神仙,就这么无所依凭的悬在半空中,林溪有点不适应——头晕。 为了寻求安全感,林溪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两根手指小小的拽住了离渊衣袖。 “师傅,他是为我而来,你不可动手伤了他。” 声音低低软软,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林溪说完,自己先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但此刻为了向裴夜抛去橄榄枝,又硬着头皮摇了摇晃了晃离渊衣袖,“师傅,好不好?” 反正按剧情裴夜不会死在这里,自己说两句求求情,卖个顺水人情多好? 离渊沉着一张脸,周身肃冷,真真跟书中描写一般如高山之雪不可攀附。他指尖白光一闪,点在林溪眉心,探查她是否又被控了心神。 片刻之后,他手指离开,看向林溪的眼神晦暗一片。 林溪满目担忧的回视。 离渊眼眸深深:“溪儿说这些,是故意气为师吗?” 林溪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逻辑——他觉得她因为心底怨怪着她,故意想气他,所以在胡说八道。 虽然但是吧,可这真不是主要原因。林溪故作懵懂的又插了把刀:“徒儿为何要气师傅?” 原主前期性子是有些软的,乖乖的那种。满心满眼都只有的她的师傅,所以师傅说的每句话她都记在心中。师傅背负重任,满心天下苍生,六界和平,她便以死谢罪时也想着为了六界苍生而死。 林溪歪着头,一双眼睛清澈水亮,满是诚挚。 离渊心头一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来,眉头紧紧皱起。 这时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夜,眸中黑沉沉的冷淡散去,似笑非笑着丢下一记重锤:“我与灵溪上神两心相悦,还请尊上成全。” 话音未落,离渊周身的威压立即发生变化,他冷冷看向裴夜,长袖一挥,裴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有一线猩红溢出。 林溪被离渊带着瞬间掠出很远,回头看去,只见裴夜身形挺直如松,一袭玄衣立在沉凝的黑色云海之间,岿然未动。 分明是他接了自己的橄榄枝,但不知为何,林溪总觉得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来时,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离渊返回天界的速度极快,一路上两侧风景都只余了残影。疾风掠过耳侧,吹出呼呼声响,天地间便只剩了这一道声音。一直到停在南天门前,林溪都还在耳鸣。 两人刚停下,迎面就撞上一个绿衣女子,她走得极快,满身的骄纵之气,乍一看见林溪,实打实的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你!你!竟然没死!” 她这惊声一叫震碎了林溪的耳鸣。 “你凭什么没死!” 哇,是个巴不得她不得好死的。 林溪只知道书的大部分剧情,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本来一时间无法确定眼前这人是谁,但她这话一出,林溪就能确定了。 扶宁公主,天帝的小女儿。如果林溪是第一重量级女配,这个扶宁公主就是第二重量级的。两人此时还分属不同阵营,扶宁公主目前是女主的好朋友,自然就视灵溪为死对头。 目前是女主的朋友,也就是日后还是会翻脸的。 也是为了离渊这个男人。想想和女主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林溪心中有些唏嘘,想怼个两句,想着离渊还在身边,又忍住了。还得操人设呢。 “公主,还请慎言。” 离渊面有愠色,警告的看了眼扶宁。到底是上古神尊,连她父君都要尊之敬之,扶宁目光闪了闪,后退两步,恭恭敬敬行礼:“尊上。” 离渊不欲多说,看了眼林溪:“走吧。” 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在烟云缭绕里,扶宁终究是不甘,咬咬牙喊道:“尊上,难道您忘了云姐姐了吗?云姐姐被她害得魂飞魄散,您徇私不予惩戒也就罢了,现在还费尽心力让她重归神位,您把云姐姐放在哪里?” 离渊面色不变,白衣墨发,走动间衣袂飘飘,有似山巅之雪的清冷气息拂开。 林溪挑了挑眉,眼中滑过一丝狡黠。 “师傅,我没想过让您劳心费神让我重归神位的……”小跑着追上离渊,林溪声音憋闷又委屈,“又给您添乱了,对不起……” -- 第4页 离渊一顿,眼底愧疚的情绪一闪而过,又恢复素来的漠然,冷声道:“你以为是裴夜?” 灵溪觉得像现在这样彼此心知肚明,却又言不由衷挺好玩。 现在扶宁撞见她重回天界,只怕不日就会传开。届时大家的想法也无外乎跟扶宁一样,认为尊上先徇私不惩戒她害人性命,后又为她费神,助她回归神位。 据书中描述,他瞒下裴夜控制灵溪心神行凶,以及认下助灵溪回归神位都是迫不得已。前者是为了维护天界和魔界和平,后者是为了灵溪身上的秘密不被外人所知,是为了保护灵溪。 这两件事外人不知真相,云舒月也不知,后来成了两人之间的两根刺。 就是那种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虐来虐去虐了几十章。 他们的虐恋情深,越发彰显了女配的不知感恩,人憎狗嫌。离渊对她都仁至义尽了,怎么还能去害人家心爱之人呢? 林溪觉得演戏可太好玩了:“我以为师傅肯定恨死我了,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溪儿……”离渊听着徒弟难过的语气,心中一软,难免想起她曾经乖巧依赖的模样,可有些事他也是身不由己。而且若不是她跟裴夜走得近,又怎会给他可乘之机? “以后为师会好好保护你,你认清自己的身份,离那裴夜远一些。”离渊冷下心来,“今日无尽海之事,我可当做没发生过。那些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 说话间到了云清境门口,这里便是离渊的住处。他负着手走上长阶,长身玉立,白色身影溶在氤氲的仙气里,有股亘古的漠然。 林溪挑了挑眉,她不想掺和男女主之间的事,但是事找不找上她就难说。 她可不会信“我会好好保护你”这话,靠人不如靠己,而且就算找靠山,离渊也是第一个靠不住的。 林溪踏进云清境,视线所及倒跟想象中有点出入,看起来就像是人间古典院落。飞檐翘角,亭台楼阁。第一进的院子里有方池塘,碧水氤氲,淡白水汽袅袅,旁侧翠竹青石,流水叮咚。有点差别的就是,身处仙境之中处处氤氲着灵气,云遮雾罩却感觉格外的干净、清冷。 完完全全陌生的世界。 但林溪向来活得随便,上辈子她爹不疼娘不爱的,拥有最多的就是钱。她挥金如土,潇潇洒洒,也没心没肺的,没让自己受过半点委屈。所以遇难死亡,也接受得十分坦然。 既然再活一次,就好好活吧。也不能白占了人家的身体,再给人家活得乱七八糟。 林溪用了半日熟悉了云清境的环境,离渊住在主殿,她住在一个偏院里,院里有两个仙婢,是从小照顾灵溪的,一个叫青月,一个叫青绫。 也没别的了,想来如果不是收灵溪为徒的时候她还小,两个婢女大约都不会有。 但胜在清静,不会有人打扰。当下就是慢慢来呗,把这六界情况摸清楚,当然更重要的是书中没有描写神仙们怎么修炼,她又没继承原主记忆,先得提升自己,把自己搞厉害啊。 于是接下去几天,林溪就在房间里,把之前离渊教她的各种术法心法什么的书籍翻了出来。虽然没有原主记忆,但学习起来却是融会贯通,一看就明白,也是神奇。 离渊自然关注着林溪的动静,她失去本源之力他再清楚不过,现在只当她努力修炼想要变强,心中不免欣慰。 林溪喜欢躺在院里的一棵藤花树下看书,天界空气清灵,天光大好,林溪看得认真,忽然院墙上吭哧爬上一个身影,她翻坐到墙上,骂道:“你可真有脸,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竟然还敢回来?你知道因为你尊上名声都毁了一截吗?” 林溪把书移开就看见气呼呼的扶宁。 扶宁现在之所以现在和云舒月同一阵营,是因为她想把云舒月和自己长兄,也就是天界太子君烨凑一起,然后她和离渊就有机会,所以碍眼的就剩她一个喽。 君烨就是云舒月救得第二个大佬,也是云舒月和灵溪被大妖抓住,离渊选择救灵溪时,那个救了云舒月的人。两人救来救去,自然就暧昧上了。 扶宁打的一手好算盘,就是……唉,现在折腾的越狠,以后就越惨。 林溪记得她因为针对女主惹恼了离渊,后被天帝随便指给了某个仙君,但耐不住寂寞继续搞事,又被贬入了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调试更新时间中,所以最近每天更新时间可能不定,但是都会更~ 第3章 裴夜 女主是许多大佬的掌心月心尖宠,她的那些个追求者随便使个绊子,就让扶宁在轮回中吃尽苦头。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来丧子,每一世都痛失所爱,落得个孤苦无依,任人践踏的下场。 看书的时候觉得虐女配引起极度舒适,可真真切切的面对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就觉得有那么点不得劲。 没道理幸灾乐祸,灵溪不也跟她一样? 林溪闲闲把书翻过一页,语气懒散:“啊,我知道了。” 一副“朕知道了,无事退朝”的欠揍模样。 扶宁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小嘴登时叭叭不停:“你还挺得意是吧?你就继续作,把尊上对你的师徒情分作完了,你就等着滚出天界!” “你还不知道吧,尊上一口否决了父君和母后想给你办庆功宴的打算呢!” -- 第5页 说到这里,扶宁总算露出点得意的神色,她刚从父君议事的大殿出来,她是躲在外面偷偷听到的。 起初灵溪回归还是她告诉母后的,她很生气,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怎么配神位,怎么配当尊上的徒弟呢。却没想到母后反而把她斥责了一顿,让她不要与灵溪为敌,要和她好好相处。转而就找了父君商量着要不要办个庆功宴。 天帝和天后想得多一些,五百年前灵溪以神魂为祭,修补大封有功。虽然之前师徒俩闹了些不愉快,但离渊费尽心机让她回归神位,足以见得他还是很在乎这个徒弟的。 于是两人就找了离渊商量此事,没想到离渊反而一口回绝了。 扶宁扬着眉,挑衅道:“尊上肯定是还没原谅你,不想让你出来丢人现眼!” 林溪挑了挑眉,她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回事,书中没有写到过。扶宁现在跑来耀武扬威,无非是想气气她,让她对离渊心存芥蒂,再闹出什么事来。 就这点小心思还真不够看。 女人之间的战争她可从没输过。林溪懒洋洋坐起来,白色纱裙铺在青草地上,潋潋似花,她撩了撩长发,支着下巴,冲扶宁眨了个风情万种的眼:“可能他觉得我只丢给他看比较好。” 扶宁一怔,呆住了。 她早就听过一些关于尊上唯一徒弟的传闻,说她天生神体,六界绝色,以前没觉得,可就刚刚那眼波一勾,叫个女人都受不住! 扶宁要气死了,还有点委屈。 她!她!平时就是这样勾/引尊上的吗?!果然以前的乖巧什么的都是装的!就这样尊上还是不忍心将她逐出天界吗! “你!你——不知廉耻!” 这个公主用词还挺贫乏的。 林溪老神在在,懒得理她。 神尊的宫殿不递拜帖,一般人不敢乱闯,扶宁是偷偷摸上林溪院子墙头的,心底忌惮太深,也没敢下来,屁股都硌疼了,还没讨到好。 心里后悔极了。 她可不想认输,呼了两口气,扶宁又想到什么,恶狠狠道:“你就得意吧,尊上已经打算去东海取聚灵珠了,等得到聚灵珠,云姐姐就能重塑仙体,回归仙位,届时你就等着磕头认罪吧!” 这回她学聪明了,也不等林溪反击,说完就旋身不见了。 林溪兴致缺缺,这战斗力也太差了。 青月端来一碟果子,拳头大小,暗红色,鲜艳欲滴的。青月把果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这些都是尊上特意吩咐的,是从砚池仙君那里讨来的千年灵果。” 砚池仙君的后山上尽是些灵草灵果,滋养了千年万年之久,吃上一枚可抵千百年的道行。就是他那个人吧,小气吧啦的,平日里跟他讨上一枚,不是用法宝砸,就是跟他死磕。 尊上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纵然砚池忌惮他身份,他也不屑于拿身份压人,怕都是拿东西换的。而尊上的法宝又岂是一般可比的? 可见尊上是十分在意灵溪这个徒弟的,青月安慰说:“尊上向来疼上神,大可不必理会外界的风言风语。” 林溪毫不客气的捞过一枚灵果,“咔擦咔擦”吃起来,边吃边点头,囫囵的“嗯嗯”。 可不疼嘛,不然能想出来给她一段恋情换她一条命这种主意? 看她真没在意,青月笑:“上神倒是与往日不同了。” “死而后生,总得看开很多事,不然不白死了?”林溪毫不避讳。 她懒得为了和原主维持相同性格而时时刻刻演戏,那可太累了,再说她可不想自己受委屈。 咔擦卡咔擦吃完两枚灵果,林溪半点没觉得修为有提高,顶多脑袋似乎清明了些?大抵还是跟失去本源之力有关。 又揣了两枚到怀里,林溪让青月陪自己出去转转。她要出去熟悉新地图了,顺便再去勾搭一下新拉的同盟。 这一遭林溪才真正有机会欣赏天界美景。举目四望,天宫高悬,仙气萦绕。往四周排开,景致越发多姿,或有飞瀑倒挂,绿意氤氲,或有冰雪之宫,云蒸霞蔚,一方天地便融了四时之景。 林溪一边观察,一边问青月她离开几百年里天界各处可有何变化。青月也是唏嘘,捡着灵溪以前喜欢的不喜欢的,和她关系好的不好的都说了些。就这么套着话,林溪把空间分布弄清楚了个七七八八。 走了一截,抬头一看天边有七彩虹光缓缓流动,伴着仙鹤清鸣。 林溪眼睛一亮,想起书中的介绍,裴夜住的地方似是在那不远处。 林溪把青月打发回去,自己悄摸摸逛了过去。 裴夜住在离宫,说白了其实是被软禁的状态。身为魔族却呆在天界,哪怕是做质子也是极为不合理的,但裴夜他母亲瑶姬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两万年前,瑶姬与离渊,以及昆仑山的华清上神被尊为天界三圣,有三圣在,六界之中便无一族可以与天界抗衡。后来无尽海大封松动,神魔即将出世,也是和三圣之力将之重新封印。 但那一次修补封印,瑶姬不幸沾染魔气,后又因种种原因,魔气压制不住,便自堕为魔。 再后来,瑶姬与魔尊成婚,便有了现在的裴夜。 魔气为何压制不住的种种原因,以及瑶姬与魔尊成婚,都是别人嘴里不怎么重要的故事,可能直到大结局才随手交代清楚,但很不幸,林溪没看完。 -- 第6页 没看完就没看完吧。 只要知道这是个了不得的大佬就行了。 还是个没被女主光环迷得七荤八素的大佬。 甚合林溪心意。 林溪远远看见离宫门前有两个天兵守卫,便绕到背后,学扶宁翻墙。好巧不巧的,刚翻上墙,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还没吃饱?” “咚咚!” “想出去和仙鹤玩?” “咚咚咚!” 林溪低头看,一身黑衣的男子斜斜倚在院中的石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杯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倒与那玉可比一二。往上脸色更是苍白,比之无尽海那日,此时仿佛没有一丝活气。 看来被离渊伤得不轻。 但这院里只有他一人,在跟谁说话? 林溪找了一圈才在他对面的树下看到一颗蹦蹦跳跳的……蛋? 那蛋大约两个巴掌大小,蛋壳面上隐隐有红色光纹流动。 咚咚咚的声音是它蹦出来的? 她满脸问号,里头的男人忽然低笑出声,“欢迎新来的朋友吗?” 林溪没注意话的内容,定定盯着那只蛋,只见嗖的一下,那蛋直直朝她面门飞来。 初为神仙没几天,林溪还没培养出用仙法神力作战的意识,被蛋击中脑袋,扑通一下,栽下墙,摔了个倒栽葱。 林溪:“……” 这还没完,那只蛋也跟着蹦了出来,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钻。 滑不溜秋,又极为灵活,捉都捉不到。 林溪:??? 耍流/氓啊! “休要造次。”里面的声音及时解救了她。 蛋犹犹豫豫的退出去,在地上使劲蹦跶了两下,原地转了个身——虽然它前后左右看起来都一样。林溪莫名从里面读出一股委屈来。 林溪:“……”好意思?我委屈了吗我? 跟着那只蛋,林溪第二次翻墙成功。 裴夜一手安抚那只委屈的蛋,一手张开在掌心凝出一团白光,那光团越来越大,直至笼罩整个院落,然后这院里枯萎的藤蔓、草地和枝叶渐渐恢复生机,抽出新绿。 那蛋便蹦蹦跳跳的扑到草地上,蹭啊蹭,没一会儿,那儿就枯萎了一块。 林溪:?! 它刚刚想吸干我? 裴夜回头,看她又懵又愤愤,弯起唇角,笑得胸腔微微震颤:“它只吸食灵气——身上可是带了什么灵气充沛之物?” 林溪想起她出门时揣在怀里的两颗果子,本就是拿来准备当礼物的,这会儿便直截了当的掏了出来,放到石桌上,露出营业式的微笑。 “看你似乎伤得不轻,特来看望一下。” 裴夜倒是不客气,捡了果子就抛给蛋,蛋飞身一顶,稳稳接住,然后放弃了鲜绿的草地,和果子一起滚来滚去撒欢。 林溪:“……” “多谢记挂,我倒无碍。”他长眉轻轻挑起,笑意讳莫如深又刻寒,“听闻尊上为了云舒月将前往东海取聚灵珠,不过……我倒是觉得聚灵珠对你更有用处。失了本源之力,你即使花百倍努力修炼也不及别人十分之一,若有了聚灵珠,则可事半功倍。” 林溪听他说完,心情相当平静,甚至想给他鼓个掌。 高啊高,一边挑拨关系,一边挑唆搞事。 不过这家伙被下了九九八十一道禁制还比她厉害,甚至囚于一角也什么都知道,不愧是大佬。 林溪能想到的保命的方法有三个。一比离渊厉害,看谁干死谁,目前看希望约等于零。二躲到离渊找不到的地方,苟过去,这个吧不保险,还憋屈。三抱住眼前这个大佬的腿,跟他躲到魔界,这是目前看来最保险的了。 慢慢来,先拉近关系呗。 而且,他还长得很好看啊。 裴夜托着脑袋看她:“你是不是想利用我报复离渊?” 林溪点头微微笑:“对啊,你也挺讨厌他吧,咱俩合作啊,气死他不偿命。” “我明白了。”裴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现在开始?” 林溪点头。 这也太好说话了。 “我现在便有一计,”裴夜慢慢站直身体,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越发显得他面如白玉,眼睛的笑意一点点溢出来,带上了恶劣的意味,“冒犯了。” 林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抛进了水池,一同落下的是岸边纷纷扬扬的她的衣裙。 冰冷的威压逐渐逼近,白影一闪,离渊已经出现在眼前。 和果子撒欢的蛋十分怂的弃果而逃,嗖的一下钻进了屋里。 林溪:“……”她心底只有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大魔头竟然比她还恶劣! 碧水盈盈,氤氲着团团白色水汽,倒看不到身体,但岸边的衣服实在扎眼。 离渊面沉如霜,整个人似乎冷成了一座冰雕,院里方才复苏的藤蔓枝叶肉眼可见的凝上一层白霜,全部冰冻。 神尊之怒。 林溪往下沉了沉,水没过口鼻。 她噗噗噗的,吐了一串泡泡。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我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接近你,你竟然来真的! 裴夜:来啊,气死他啊。 林溪:噗噗噗,吐泡泡。 第4章 君烨 林溪被拎回去,离渊一挥袖就在云清境布了一道结界,要软禁她的意思。 -- 第7页 “你既不听为师的话,就好好反省,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处在什么位置,身负什么责任。”他一身的怒气已经消弭,只脸色依旧比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什么身份责任?他堂堂尊上的弟子,不该与魔族为伍?做好准备日后为了六界存亡,甘愿赴死? 可她不想死啊。 林溪觉得适当时候,还是需要刷刷愧疚值的。 她一脸失落的低下头,委屈道:“可这偌大的天界,现在也就只有他还愿意跟我做朋友了啊。” 离渊一窒,冷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意。 他贵为神尊,天界无一不敬之畏之,自然也给他唯一的徒弟足够面子。可早在他为了云舒月一剑伤她开始,整个天界的风向就变了。他对灵溪不闻不问,大家自然也就敬而远之了。 此番灵溪回归神位,离渊只想低调行事,毕竟灵溪失去本源之力,此事干系重大,所以他才回绝天帝天后为她办庆功宴的打算。但这在外界眼中,就别有一番意思了。 “为师不是强求你,”离渊的声音温和下来,“只是裴夜接近你是别有用心,当年——” 他及时止住话头。 说漏嘴了? 林溪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更加发力,仰头懵懵看他:“当年怎么了?” 离渊面色不自然:“没什么,你记住为师不会害你,你离他远一些便是。” 呵呵喽。 没有上帝视角的灵溪确实不知道她是被裴夜控制才对云舒月下的手,而离渊为了万无一失,瞒了所有人。 这戏演起来可真酸爽。 “我知道师傅对我好。”林溪低下头,踩着自己脚尖,语气乖乖又怅然若失,“我就是有时候想,如果我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就好了,如果我能证明我不是故意伤害云医仙,大家可能就不会对我避之如蛇蝎了。” 离渊好一会儿没说话,看着眼前自己亲自带大的徒弟,神情依旧很淡,却可从微微闪动的目光里窥见几分挣扎。 半晌,他眸光一定,手一挥收了结界,转身往外走,“过几日我会去下界一趟,你若觉得天界无聊,便带你一起。但裴夜的事没得商量,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林溪对着他消失的背影皱了皱鼻尖。 离渊说的去下界应当就是取聚灵珠之事,给小情人用的,还带着小情人的情敌一起游山玩水,也不知道云舒月知道是什么心情。 当然,林溪没想着避嫌,毕竟她现在还惹不起离渊这尊大佛,甚至自顾不暇,哪里管得着别人。 虽然离渊把结界撤了,却不是放任她自由的意思,他吩咐又往她的院里搬了许多书籍,各种术法心法,甚至讲这六界九州四海八荒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让青月和青绫每天盯着她学习修行。即使出去逛一逛,也要有一人陪着。 曾经的林溪以拔尖的成绩考进顶级学府,当然有相当的自制力,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并不觉得痛苦,更何况这还学的都是新知识。 林溪把关于聚灵珠的书籍翻了出来。 这珠子能聚魂结魄,固灵本源,牛逼着呢。自然也不是说取就能取的,被封于东海流坡山下,由一百零八头雷兽守护,想取还没那么简单。 可能这在大佬眼里不算什么吧,毕竟是作者笔下的天界第一人呢。 林溪看完把书丢到一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有点犹豫要不要抢呢。裴夜没骗人,聚灵珠确实能助她修炼。这要抢的话,难度也忒大…… 她躺在藤花树下的青石板上,淡紫色的藤花絮絮坠着,落满衣襟。 青绫在外边洒扫,青月去煎茶。忽然有咚咚咚的声音由爬满藤蔓的围墙外传来,林溪思绪被打断,耳朵动了动,眼睛骤然一亮。 一抬眼就看见一颗蛋从墙外蹦了进来,蛋壳上流动的红色光纹似乎又深了些。 它蹦蹦跳跳的,径直往林溪怀里钻,林溪赶紧摁住它:“今天没果子!” 蛋慢慢退出来,小小的原地蹦跶了两下。 林溪觉得它如果有脸有脚,肯定原地给她表演个小嘴一瘪,小脚一跺——宝宝不开心,哼! 果然是寂寞久了,看颗蛋都觉得可爱。 林溪结束脑补,翻了个身,趴在石板上拨了它一下,问:“你就这么跑出来,不怕被谁抓到,一锅煎了?” 蛋蹦到她刚刚丢的书上,用他光溜溜的蛋壳把书拨得哗啦啦响,找定一页就跳上去,在某个字上蹦一下,如是反复五次。 五个字连起来是:罚,不怕,陪你。 林溪:“……” 日哦,这是个什么蛋精? 不用说,肯定是裴夜让它来的。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玩什么煽情。 蛋看着无言的她,蛋身小小的往后仰了下。 林溪自动解读——哼,愚蠢的神仙,我腻害吧。 嘤!虽然明知大魔头没安好心,可就是好可! 长廊很快传来脚步声,当是青月回来了,林溪瞅了眼蛋,用一堆书把它埋了起来,毕竟是裴夜的东西,想来来自魔界,叫人看见了又惹是非。 好在这家伙好像知道她的顾虑,很乖很乖的被埋着,一动也不动。 青月端来茶,“尊上让您去紫宸殿一趟。” 紫宸殿是离渊平日接待议事的地方,可能是正事,林溪没耽搁,到门口时却瞧见里面还有第二人。 -- 第8页 她看去,那人也抬眸看来。 目光撞上,林溪明显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即便如此他还是很礼貌的冲她点了下头,以示招呼。 他衣服相当华贵,衣襟袖口都有金线暗纹,剑眉星目,气势逼人。 林溪垂眸看见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就知道他是谁了。 天界太子,君烨。 虽然女主最终没选他,但他自始至终情深不渝,后来把那扳指送给了女主,许她一诺,可为她舍命的意思。 林溪看书的时候觉得他可比离渊深情专一多了,还希望他上位来着。 现在一看,也就那样吧。谁让他对自己的恶意藏都藏不住呢。 “殿下。”林溪礼貌问好。 离渊招手让她过去,递给她一个匣子,“我们明日出发,这是冰蚕雪衣,你记得穿好。” 林溪接过,都不知道这干什么的。君烨先沉了脸:“尊上,此行凶险,上神怕是不便同行。” “无碍,冰蚕雪衣雷火不侵。”离渊挥手让林溪退下,对君烨道,“我亦会护好她。” 这里没她啥事,林溪抱着匣子默默走出去,余光瞥见君烨案下的手捏得死紧。 豁。 这才是巴不得她死的那个。 林溪目不斜视,走出趾高气昂的感觉,她就是要在那些巴不得她死的面前活得好好的。 林溪离开,君烨和离渊也没说多大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他出门没多远,碰到洒扫完毕的青绫,脚步一顿,便让青绫带话:“尊上让灵溪上神去离光殿一趟,还麻烦转告一声。” 然后他脚步一转,又折返回去。 林溪再听到青绫传话说去离光殿不免狐疑,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的?再说那离光殿是离渊的寝殿,去干什么? 留了个心眼,林溪多问了句:“是尊上亲口说的?” 青绫说:“那倒不是,太子殿下让代为转告的。” 林溪觉得这个太子殿下还怪有意思的,就去会一会喽。 去之前,林溪先把蛋藏进了自己房里。然后一路溜达过去,离光殿房门闭着,林溪先站在外边像模像样的喊道:“尊上,您找徒儿吗?” 没人应。 林溪两指点着点着下巴,略一犹豫,两手一推,大大咧咧的开了殿门。 这段时日整个云清境她都逛完了,独独离渊的寝殿她没来过,趁此机会不逛白不逛。 这里就跟离渊那人一样,十分寡淡,几方桌案摆着光秃秃的瓶子,冷冷清清的,唯一能吸引目光的是一盏灯,灯身琉璃剔透,里面一星暖黄色亮光忽闪忽闪。 她背着手正要弯腰看个仔细,忽然背后一阵冷意袭来,不等有所反应,就被掀到了一边。 离渊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君烨已跟着离渊掠到那盏灯前,两人看见灯火未灭,松了口气。君烨目光阴鹜的看来,“聚灵珠还未取到,上神就已经等不及了吗?你害了云儿一次还不够,还要再害第二次?” 离渊这一掀跟之前每一次都不同,带着凌厉的杀意,林溪身体飞出去,撞在对面的桌案一角,胸口闷疼,后背更是疼得快没了知觉。 从小到大,她都没这么疼过,从没人敢对她动手。 林溪忍着口中的腥甜站起来。 这太子殿下原来是个绿茶……可以,那就来比比谁比谁更绿茶。 还有那聚灵珠,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抢,现在看来不用犹豫了。一个二个盼着她死,那等着她可偏要好好活着。 敢来欺负我,哼。 就你这段位,在宫斗里都活不过两集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嗯,当绿茶可好玩了。 然后求个收藏鸭~ 来鸭,给溪溪当绿茶的勇气鸭~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更新啊!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双杀 真绿茶能屈能伸,林溪哇的一下咳得惊天动地,口中血水溢出,从胸襟滑落沾染到裙裾,她随手擦了把,摇摇晃晃的跪到离渊身前,两手一揖,长长拜伏下去,“师傅,徒儿为何在这里,唤青绫来一问便知。” 书里的剧情林溪不可能全部都记得,但到现在她也回忆起了一个小小的片段。回归后的灵溪于某个节庆日偷偷溜到离渊房间想给他准备惊喜,她被房里琉璃剔透的灯吸引了注意,不由自主拿到手里细看。 恰逢离渊回房,离渊紧张抢灯之时,亦是出手伤了灵溪。 离渊质问她为什么在他的寝殿,斥责她拿聚魂灯想做什么。 听闻这灯名,灵溪自然就知道里面聚的是云舒月的魂魄。 这本书本着感情极尽错综纠结的原则,每个人物都是遇事不解释,用惨然一笑表达被误解的心碎。灵溪放下狠话,她就是想毁了聚魂灯,然后哭着跑了出去。 以自虐妄图虐到对方? 林溪不敢苟同。 但现在林溪觉得可能有某种力量想要把剧情拉回原轨。书中可没有太子横插一脚来搞事,手段还这么low。 当然可能由于信息不对等,毕竟在君烨的认知里,灵溪确实是心肠歹毒害了云舒月一次,那一次离渊便一剑刺心。这次先入为主,自然会认为她还要下黑手。 再者,以灵溪的性子,极有可能就是对着师傅惨然一笑——我就是想毁了灯,你杀了我啊? -- 第9页 所以不会扯到他身上。嗯,逻辑很完美。 可惜此林溪非彼灵溪。 林溪仰起脸看着离渊,哽咽道:“师傅,不如您让徒儿离开天界吧,那样就不会再碍了太子殿下的眼。” 君烨自然是诧异的,但也不至于乱了阵脚,一个婢女而已,还是她的人,证明不了什么。有前科,惯犯,洗不干净的。 君烨看着她,心底嗤笑,就这样心肠歹毒,装模作样的女人,离渊竟然几次三番维护,难怪云儿对他心灰意冷。 虽然不屑,君烨还是接过话来:“不知上神是何意?” 离渊看林溪面色苍白,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像是强忍着极大的痛苦,脸色也越来越冷。给青绫传了讯。 林溪适时露出惨然一笑:“分明是殿下差人让我来这离光殿找师傅,又如何有此一问?我知殿下对云医仙用情至深,恼我害得她魂飞魄散,可我并非有意,我与她无冤无仇,如何要害她?您和扶宁公主为此几次三番出手伤我,我给您解释,您不信。您说除非我以死明志,否则还连累师傅叫整个天界看不起,损了他威名,我便跳入混沌之中。我连死都不怕,您究竟还要我如何?” 君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一变:“上神,话可不能乱说。” 离渊周身的气压瞬间又冷了几个度,一向淡漠的眼睛,带着无尽威压看向君烨,“此事当真?” 林溪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红着眼睛,抽抽噎噎:“那段时间,师傅几乎不见踪影,我法力不及您,只能日日躲在云清境里……” 这可是实话,那时候的灵溪害怕外界的指指点点,忐忑不安,顾影自怜,可不是日日躲在云清境等师傅? 青绫及时登场了,把遇到太子,帮忙传话,如实说了。 那就“真相大白”了。 大家都会先入为主嘛,太子不是觉得她有前科,这次没人会信她吗?行,现在你也是有前科的,且证据确凿,可有人会信你? 之前的事离渊心知吐明,她哪来的前科,而且灵溪孤身跳入混沌之事,一直是离渊心中的结。她身入混沌,又元魂重聚,此事牵连甚广,有些秘密已经瞒不住了,至少裴夜去过无尽海,该知道的已经都猜到了。 若是被君烨逼的,那可真是触了离渊的逆鳞。 离渊一挥手让君烨离开,他神色稍淡了些,弯腰把林溪扶了起来,源源不断的灵气渡入她体内。 “谢谢师傅。”林溪小声嗫嚅,“我没准备说出来的,可是我现在连个凡仙都不如,我真的怕……怕再有下次我就彻底回不来了。” 她眼睛都不敢看他,偷偷瞄一眼就赶紧低了头,怕他生气。 “是为师误会你了。”离渊叹口气,“既是事实,有何不能说。” 离渊帮她疗完伤,就让她回去了,自己则出了云清境去找天帝。 林溪神清气爽的眯着眼欣赏着沿路风景,掸了掸衣裙上从离光殿带出来的不存在的尘。 她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就一击致命。 君烨这个难度太小,小小怪都算不上。离渊这个大boss,啧啧啧,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离光殿这事没公开,毕竟顾及太子殿下名声,离渊也就是顺口在天帝面前提了句,说太子还需历练,天帝眼观鼻鼻观心,把君烨发配到极荒之地降妖除魔了。 因为林溪身上的伤,去下界的事推迟了两日。出行那天,刚好在南天门门口遇到扶宁和一行给君烨送行。 看见离渊,众仙过来恭敬行礼:“尊上。” 离渊一脸淡漠,略点头示意。 扶宁看着跟在离渊身边的林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听闻父君要让长兄去北荒伏妖时,特别诧异,那北荒之地环境恶劣,他们怎么舍得呢?而且长兄打理天界事务多年,干嘛这样大材小用?于是跑到母后面前抱怨,让母后劝劝,没想要母后也无奈,说是尊上的意思。 在扶宁心中,尊上除了不该收灵溪这个徒弟,说什么都是对的,肯定是长兄把尊上得罪了。于是让君烨去跟尊上道歉,总好比过去吃苦。 君烨只冷笑,他何错之有?这些年倒是小瞧了灵溪,没想到她除了心肠歹毒,还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更可恨的是,尊上竟然是非不分,公然偏袒。 扶宁自小被保护得很好,养成了骄傲跋扈的性子,什么都写在脸上,怎么可能是那灵溪的对手?君烨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担心妹妹也被害了,便劝她收敛一些,好好替他照看云舒月。现如今,尊上肯定是靠不住了,就他对自己徒弟的偏袒,云儿不定还要受多少委屈。 君烨只恨自己不够强大,如果他身在父君的位置,断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扶宁从兄长那儿了解了情况,嗖嗖嗖的对林溪的厌恶之情登时又拔高了好几个度。 这会儿看着林溪,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 林溪乐了,只准你们针对别人,不准别人反击了是吧。 林溪站在离渊背后,冲扶宁做了个鬼脸。 扶宁那暴脾气登时炸了,指着她的脸气冲冲道:“尊上,我不服,你凭什么因为她几句话就让父君把兄长派到极荒之地?明明错的是她!她——”扶宁气急,便把君烨的交代全忘了,口不择言道,“她还不知廉耻!一直企图勾引您,不然怎么会加害云姐姐呢!她亲口跟我承认的!您不能被她骗了!” -- 第10页 “扶宁!” “公主慎言!” 君烨和离渊同时出声。 扶宁说完气就泄了,后怕涌上心头。此时被一吼,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下。 君烨忙请罪:“扶宁从小被宠坏了,喜欢胡说八道,望尊上念在她年纪尚轻的份上,宽恕她这一次。” 离渊一身白衣,眉目冷淡,似覆冰雪。 众仙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生怕尊上发怒将他们全罚了。心里默默点了根蜡,公主可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半晌,离渊一拂袖转身离去,“公主若不会说话,就回去好好闭门学习,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出来。” 林溪小跑着跟上去。 背后扶宁身体一软,被君烨接住。 双杀,KO。 这个大佬虽然不咋地,但用起来格外称手啊。 林溪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标榜自己是好人,也没打算与谁作对。甚至以后女主走她的阳关道,她过自己的独木桥。 但前提是谁都别来欺负她。 驾云东去,前方云海翻涌,天际虹光隐隐,再往下便可见山脉绵延,云雾缭绕,数千里青山叠翠,流水如练。 林溪吹着风,心情正好,忽然瞥见什么东西迅速掠了下去。 似乎是,裴夜的……蛋? 作者有话要说:裴夜:???我就是这么出场的? 以后更新时间,早上九点~ 第6章 破壳 流坡山位于东海尽头,远远看去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风吹波涌的海平面越靠近流坡山便越发风平浪静,似乎周遭一切都是凝滞的。 这时候是傍晚,夕阳低悬,将一方天地渲染成血色。御风而来,便见映着夕阳支楞的黑色剪影,光秃秃的树木于枯石之间长出,枝干漆黑,和山石同色。偶有黑色的雅雀停在枝桠,梳理羽毛。海潮在远方激荡,这里越发显得死寂沉沉,和整个暗沉色调一起给人一种相当压抑的感觉。 离渊在流坡山上方半空中停下,回头看林溪:“你便等在此处,切记不要靠近。” 林溪相当乖巧的点点头,以她现在的修为才不会贸贸然去送死。 离渊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林溪赶紧探头探脑的四处看,不知道裴夜那颗蛋是不是跟来了此处。 没一会儿,山的背面便传出地动山摇的动静,兽嘶长鸣,雷电爆出,浓稠的天幕里蜿蜒出无数电光触角。一时间黑影攒动,山崩地裂。 林溪知道是离渊和雷兽打起来了,一百零八头,每一头都凶猛无比,想要降服大约得费点功夫。她对战况没兴趣,也不关心离渊会不会受伤,百无聊赖的甩着衣带玩,可突然瞧见一个浑身流淌着红色光纹的蛋蹦蹦跳跳的朝战斗中心跳去。 ?! 林溪抚额,还真跟来了? 这是凑什么热闹啊。 她喊了两声,蛋理也不理,还跳得格外欢快,就它那小身板竟然也没掉进石头缝里!顾不了那么多了,林溪迅速追了过去,不管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总归是从自己房里出来的,林溪怕它没被雷兽搞死,反而被离渊一剑劈了。那她可跟那大魔头交不了差。 她一追,蛋似有所觉,一个停顿,就跟安了个马达似的,嗖一下就不见了。 下一秒,她就眼睁睁看着大魔头的蛋跳进了雷池中央。 林溪:“……” 这是比离渊还牛逼嘞?堂堂天界第一人都是从外围开始打,这家伙倒好,直接奔中心去地带去了。 蛋跳进电闪雷鸣的兽群就再看不见了,林溪咬着衣袖——你生死由命吧,姐姐我还不想命丧于此。 她站在原地为“如果蛋没了该怎么跟裴夜交代”想答案。约莫半个时辰,忽然百兽齐鸣,电光四射,身前气流激烈波动,林溪差点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放眼望去,便见所有的雷兽由内而外团成一个圈,周身电闪嗞嗞,蓄满电力,一齐朝离渊攻去。离渊白衣飘飘,两指擦过剑身,凌空而出,半弯形的光波散开一片。就在电波和剑波撞上的时候,裹着红晕的蛋一弹而上。 妈呀。 林溪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 没看到那蛋迎上两道重击,滞于空中震颤不休,蛋壳碎出无数裂痕,夺目红光从裂痕中喷泄而出。 蛋壳四分五裂,一个小小的毛绒绒的白身黑翅雀鸟儿坠落出来,在即将掉进兽群时,扑棱着肉乎乎的小短翅飞得东倒西歪。 离渊自然认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当务之急是对付雷兽,便一击不成,一击又出,和雷兽战得天崩地裂。 变故又是在一刻钟后发生,这时候雷兽已经倒了小半了,剩下的忽然放弃和离渊对峙,齐齐朝着背后洞穴涌去。离渊微怔之后,飞身去追。 雷兽体型庞大,鸟儿小小的身体在它们四肢缝隙里左奔右突,十分灵巧,没一会儿雷兽就电光激起,乱做了一团。 这战局林溪就看不懂了,不过她也懒得管,她现在满脑子是那颗蛋——难道大魔头的大腿还没抱到,就要反目成仇了? 她唉声叹气间,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下一秒便被个黑乎乎的东西撞了个满怀。 那东西是直直冲着她胸口来的,扒拉着衣襟就往里钻。 林溪一惊,伸手去拨,还没拨掉便有冰雪般的气息出现在身后,腰间一紧,便被带着掠出了千丈之远。 -- 第11页 背后雷兽齐嘶,电光照亮了半边天。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离渊带着林溪停在东海岸上,退开一步之远,他目光落在林溪胸口。 语气冷淡:“冥火兽是裴夜让你带来的?” 林溪:“?”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 啊!林溪跳脚,立马伸手去掏,掏到一半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以她超常的理解能力瞬间将裴夜、冥火兽、以及蛋联系到了一起——所以蛋没事,还孵出来了一只兽? “它抢了聚灵珠。”离渊语气越发冷淡了,冲林溪伸出手。 这意思很明显了,交出蛋……哦,是兽。 林溪掀开一片衣襟,便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小眼,小鸟儿通身被电得焦糊糊的,只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视线对上,小脑袋歪着在她胸前蹭了蹭,然后小小的喙无限张大,竟然吐出了一颗镜片大小的珠子。 林溪:“……”果然是不搞事,一搞就搞个大事。 它吐出来,又用小短翅拨了护住,傲娇的一偏头。 不给! 林溪咬了咬手指,问:“师傅,你打算将这……冥火兽如何?” 离渊手里聚出光团,“冥火兽是魔界之物,千年前我留它一命,将它封住,没料到它今日竟利用雷力和我的神力破壳而出,既已出世,便当诛之。” 林溪来这世界时日不长,唯一真心喜欢一二的便只这小鸟儿。离渊口口声声会护她,却随手就能轻易伤她。在云舒月面前,对她根本无信任可言。这个男人她当真看不上。就算不为了接近裴夜,她也不想鸟儿出事。 只能赌一把了!林溪后退一步,利落的双腿下跪,对离渊一拜,含泪道:“师傅,是徒儿想要聚灵珠。” 离渊面色骤冷,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周身有冰冷的威压涌现。 哼,狗男人!就知道会这样! 林溪言辞恳切:“徒儿如今失了本源之力,即使回归神位,也不配神位。唯有这聚灵珠可助我修行,如果师傅一定要拿走,徒儿只能顺从,只是求师傅放了冥火兽,徒儿愿带着它一起离开天界。” 离渊不发一言,林溪咬咬牙,憋红了眼圈,“确如扶宁公主所言,徒儿爱慕师傅已久,和裴夜走近,不过是为了想让您生气,好多看我一眼。徒儿自知已不配再入云清境,不配再呆在师傅身边,所以徒儿只想变强,万不能再依赖师傅。一切都是徒儿的错,与冥火兽无关。” 话音未落,离渊一向淡漠的神色蓦地一变,“你、你说什么?” 林溪眼泪涌了出来,只倔强道:“求师傅成全!” 离渊心中有震惊,亦有悲恸,这个他亲自教大的徒弟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吗?他竟然毫无察觉,可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甚至她对云儿莫名的敌意……一切当是有迹可循。 离渊闭了闭眼,若是如此,便真留不得她在身边了。可在别处,谁又能全心护她? 冥火兽,聚灵珠…… 离渊眼里闪过挣扎,半晌,一甩长袖,背过身,“此事依你,回天界后,你便去昆仑!” 离渊回天界第一件事,便是去离宫,冥火兽出世和裴夜脱不了干系。 之后便去了凡界。原本是打算用聚灵珠为云舒月重塑仙体,可眼下灵珠给了林溪,便只能让云舒月先入轮回,再助她飞升。 他离开,林溪便自由了,不慌去昆仑,她先去了离宫一趟。 去之前把冥火兽洗干净了,可它通身的绒毛都糊焦了,洗出了个胖乎乎的肉身子,丑极了。 离宫与平常一般冷清,这回林溪翻墙进去倒没看见裴夜,穿过一扇门,进了房间便有热气扑来。 裴夜闭着眼坐在一方水池里,水汽氤氲,他宽大的黑衣和长发在水中铺开,苍白的脸色如冷玉一般,瞧不出一丝活气。听见动静,他睁开眼,长眉轻轻挑起,狭长的眸子勾出些微弧度,唇瓣是近乎妖冶的红,又是那般勾魂摄魄的模样。 林溪面无表情,把冥火兽丢过去,“你的蛋。” 冥火兽啪叽落水,扑腾着小短翅游过去,裴夜拎起它一根细腿,瞧了两眼:“就孵出这么个丑东西?” 被说丑,冥火兽不干了,“唧唧唧”的挣扎着要啄他。 裴夜像是真嫌弃他丑似的,又把它丢了回来,“你既然能从离渊手中保下它,便让它跟着你。” 林溪抖了两下才接住,还没来得及说话,裴夜已经从水池中站起来,衣襟大敞着抖落,便露出大片胸膛,以及结实的腹肌…… 林溪一哽,“你既知道离渊不会放过它,还让它去送死?我要是不保它呢。” “冥火兽出生于魔域冥火之上,生存率极低,可若出世,一旦成了气候便可比及神族凤凰。”裴夜嘴角勾出凉薄的笑意,“天魔之兽,困于壳中,与死有何区别?” 林溪:“……”竟无言以对? “离渊作为上古神尊,他的封印,只有他自己能解。此次冥火兽借由他神力冲击,突破封印,是它的造化。而你能保下它,是你的机缘。” 林溪不再客气,十分爽快的把鸟揣回怀里。 可今日的裴夜有些不一样,林溪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毫不隐藏的阴戾森冷。他拖着衣袍,走到林溪身边,腾腾水汽冷却下来,只余了凉。 “离渊又伤你了?” -- 第12页 裴夜讥诮一笑:“他也便只能如此。” 林溪瞅他,看这惨兮兮的样子,肯定吃了苦头,瞎折腾什么,纯粹找罪受! 裴夜坐下,托着下巴看她,忽然道:“你可知我是有意的?” 林溪:? 裴夜笑:“他在我身体下了八十一道禁制,那八十一道禁制就像细密的网,缠于经脉骨血,封住我的修为。但凡我稍不安分,神力便会攻击我的身体元神。但禁制散于身体各处,有强有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身体,每被攻击一回,我便能找出薄弱的点,一点一点击破。” 林溪听得认真,忽然觉得不对啊,你个大魔头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大魔头毫不避讳,盯住她的眼睛,“终于,到今日,我已能凝出魔焰。” 他说着,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指尖跃起一簇小小的黑色火焰。 他笑意越发柔和了,问:“是不是好奇我什么跟你说这些?” 林溪:“……” 她面无表情回视,“只要你不想着灭口,一切都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他把鸟送我,肯定不会杀我。他肯定是想拉我上贼船,让我下不来。看来我魅力好大。 第7章 华清 裴夜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胸腔震颤,肩膀耸动着。 林溪觉得这大魔头可能有病。 裴夜笑了会儿,忽然一停,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他抬起脸来,神色肃冷,眉目冷然,黑漆漆的眼睛像是两个深渊,引人沉溺。 林溪只觉周围的空气忽然浮起一层冷意,裴夜两指在她额间一点,一缕黑气便钻进了体内。 瞬间好像进入了一种很茫然的境地,周遭的一切明明都很清晰,却再也无法感知到了,很静很静。只能似近实远的听到一个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去吧,去告诉他,把你知道的一起都告诉他……” 林溪莫名,告诉谁,说什么? 哦,刚刚她和大魔头聊天来着,大魔头说了自己的秘密,然后让她去告密? “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溪发现说话有点困难。 但她说完这句话,浑身一松,五识瞬间回笼了,水池的水汽腾腾冒着,外边远远传来仙鹤清啼。 “你……”裴夜一句话没说完,吐了一蓬血。 林溪:“……”活该! 她又不傻,刚刚莫名其妙就陷入了诡异,肯定是这家伙对她施了什么术,想要控制她。明明自己还被禁制约束着,还搞些有的没的不是活该是什么。 “这下放心了?”林溪支着下巴,轻飘飘的看他。 裴夜漫不经心的擦掉嘴角的血迹,笑道:“你还真是奇怪。”高阶魔族有一种能力,能放大外界的七情六欲,对于修为比自己的低的可以控为己用。八百年前,她在心底爱慕自己的师傅,求而不得,心生妒意,轻易便被控制成了刺向云舒月的一把剑,没想到八百年后竟然无欲无求。 难道就因为离渊那一剑,死心了?他见过因爱生恨的,却没见过她这般的。 “哦。”林溪皮笑肉不笑,给他倒了杯水,“你说你,瞎折腾什么呢。我会不会告密,看离渊会不会来找你麻烦不就知道了?何必冒着被反噬的风险自己动手。” 裴夜接过,还喝了口,然后两指捏着杯沿把玩着,神情看起来有点落寞,“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对你倒有那么点。毕竟前后判若两者的,你还是第一个。” 哦豁。第一个对她身份产生怀疑的竟然是这个大魔头,作为灵溪最亲近的师傅,离渊都没发现,当然也可能是她戏演得好。 “所以,你这么试探是想做什么?”林溪问。 “不想做什么。”裴夜心情似乎又变得十分好,眯着眼睛说,“只是就这么在天界一困一千年,日子太过无趣,好不容易遇到个有趣的,也不知道是真有趣,还是假有趣。若是假的,就只好按我原来的想法,杀掉喽。” 林溪:“……”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鬼门关走了趟。 “毕竟你的用处还大着,离渊是无论如何不想你死的。”他又补充一句。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林溪觉得她每次见这个大魔头,他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一人千面,跟精神分裂似的。好吧,被关这么多年,可能真的会有点变态。 林溪摸了摸胸口睡着的肉鸟,“那你给我冥火兽干什么?” 裴夜跟看智障似的瞥她一眼,“杀了你,我不就能拿回来了?” 林溪目瞪口呆,冲他一抱拳,“告辞。” 一转身,就掠到了墙头,估摸着他追不上来了,才报复似的喊道:“不好意思啊,有趣的我呢,马上就要去昆仑啦,不能陪你玩喽。”什么抱大腿的,看你表现,哼。 出于礼貌,林溪还是觉得去昆仑之前应该先跟离渊说一声,当然也是怕他忘了跟昆仑打招呼,不然她贸贸然前去,结果被拒之门外,那多尴尬。于是就又在云清境又多呆了三日。离渊是在第三日的傍晚回来的。 林溪发动演技,垂头耷耳的站在他面前,呐呐的喊了声:“师傅,徒儿这就去昆仑了。” 离渊这几日一直忙着云舒月托生之事,现在细想她那日之话,心中依旧复杂难言。他自开天辟地以来,独自走过数亿万载,世间一切皆如浮云,他自认守着着天地秩序,六界苍生即可。可发现灵溪的独特之处,收她为徒,日夜相伴,也渐渐习惯了怜她爱她。谁曾料想,会有今天这一局面? -- 第13页 好在她还知廉耻,有错便认,及时止步。离渊心中纵有痛慨,也依旧存有怜惜之情。 他叹了口气道:“我送你去罢。”毕竟是他唯一的徒弟,就这么贸然去了华清门下,哪怕那是他至交好友,也不免会惹来非议。 林溪自然没意见,这可是她的排面! 昆仑是很多天界子弟神往的仙山,历来战场上的神将大多出自昆仑。天界战神策野便是出自华清上神门下。 曾经的天界三圣,除了瑶姬,一个为天界培养战将,一个打理六界事务,是两座任谁都无法逾越的高山。相比离渊,林溪对华清的印象很好,据说他性子洒脱,十分好相处,还相当护短。 书中女主云舒月重归仙位之后,便弃医从武,拜在了昆仑门下。她虽资历平平,但是气运极好,和她在一起无论是闯什么龙潭虎穴,不是捡到宝贝,降服异兽,就是都不怎么受伤。后来被师兄弟们称为福星,成了团宠。 离渊和灵溪在一起时,是云舒月最难过的时候,华清还找离渊讨过说法。 原书中灵溪是一直都是离渊的徒弟,现在她这条线已然改变了,不知道云舒月那边还会不会这样呢。 啊,反正跟她没关系,不知道华清这个大腿能不能抱一抱呢。 昆仑的道场在高山之上,通往仙门没有路。可见这里不是人人都能看见,都能登上的。林溪跟着离渊驾云而去,仙山渐渐隐没在云雾之中。 近了便看见无数身穿白衣的少年少女们整齐有序的修习,离渊带着林溪停下,他们齐齐停下动作,虽是震惊诧异,还是规矩行礼:“尊上。” 离渊让他们继续,领着林溪就踏上台阶,往殿里去。 适时,一位白袍翩翩,眉目朗若星月的青年走出来,站在白玉栏前,挑着眉看来。 “什么风,把尊上吹到我昆仑来了?”他声音清朗如风。 离渊没理他,踏上最后一步台阶,对他道:“进去说。” “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般无趣?”华清揣着手,笑眯眯的看向林溪,“是不是呀小溪儿?跟着他修行肯定很无聊,要不要来我昆仑啊,师兄师姐众多,你是小师妹,肯定都让着你。” 忽然被cue的林溪眼睛一亮,“好呀,谢谢上神。” 华清一脚踩空,及时稳住身形,难以置信的看向林溪:“啧啧,以前同你开玩笑,都是一脸防备的看着我,生怕我让你离了你师傅身边,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我近来事务繁忙,无暇教导溪儿修行,便让她拜入你昆仑。”离渊淡淡道,“你这里人多,溪儿也好交些朋友。” 华清又是一脚踏空,“你是……你们师徒俩逗我呢。” 华清收徒开始,天界也有许多高门望族想要让自家子弟拜入离渊门下,奈何离渊没有收徒的打算,直到两千年前突然带回去一个女孩,收为唯一弟子,一时间为天界津津乐道许久。 这怎么突然就送他这儿来了? 离渊显然没有商量的打算,“今日起,她便在你昆仑住下,希望你好好教导。” 华清:“……” 几人站在殿门口,华清朝门外招招手:“灼云,带灵溪四处逛逛。” 这显然是支开她,有话要单独说的意思。林溪十分识相,跟着进来的年轻男子走了。 看着二人走远,华清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那红颜知己?” 离渊渡劫一事,天界少有人知道,华清是少数之一。后来林溪趁云舒月渡劫,出手伤她,而离渊又为她一剑伤了徒弟,也是传遍了天界。 “你这样,以后灵溪在天界就无法立足了。”华清不甚赞同,“我看那孩子不像是那般歹毒之人,当初之事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知道。”离渊神色不变,“我能教的都教她了,她现在更重要的是多教些朋友。”在天界,大家对她的态度跟着自己转变,以前尊敬礼让,后来私下非议,并无真心二字,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华清看他意已决,也不多劝,反正他座下弟子众多,多一个不多。眼珠转了半圈,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微睨向离渊道:“要收下她也行,但你还得再给我送一人来。” “嗯?”离渊微诧。 华清转过身,看着门外云雾缭绕,天地广阔,缓缓吐出两个字:“裴夜。” 离渊眼神一冷,华清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神色认真而冷淡:“我不管你什么神魔之分,我只知道他是瑶姬的孩子。” “你别忘了你坐下三千弟子,是为了什么而培养。” “我当然知道,可你也别忘了,瑶姬为何自堕为魔。”华清并不退让,淡淡瞥去一眼,“你觉得留他在天界便能保神魔永不再战?你不觉得可笑吗?你觉得魔尊和他那几个儿子是吃素的?当初你和瑶姬商定,封他修为,将他囿在天界,我无话可说。可如今他既向我开口,我便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他找了你?”离渊冷冷抬眸。 华清嗤笑一声:“你觉得要是他自己不愿意,你真能把他困在天界一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大魔头肯定是来找我玩的。又是我魅力好大的一天。 第8章 昆仑 裴夜手里有一枚传音玉符,原是瑶姬的,送他来天界之时,便告诉过他,若是有事找昆仑华清便可。 -- 第14页 毕竟相处多年,瑶姬对于两位好友的性子还是十分清楚的,离渊生性冷淡,在大义面前决不留情,万一起了变故,他对裴夜起杀意也不会令人意外。 裴夜一直觉得那东西可有可无,他自认不会有求于人的时候,他若真想离开,哪怕耗尽修为,折损元魂,也定能将那禁制破了,只是还未到时候。 当时拿出玉符的时候,他皱着眉思考了半天,搞不懂一千年都呆了,怎么突然想去昆仑。可能是因为灵溪身份特殊,藏有秘密,这个秘密关乎无尽海底下的那个大魔。所以最好看住她,看离渊到底想搞什么。 于是裴夜成功将自己说服。 离渊最终也没反对,华清说的都是事实。但对于裴夜自作主张之事仍是不满,离渊觉得他是冲灵溪去的。灵溪虽说和他走近是为了气自己,但裴夜就说不准了。 这么想,离渊也就问了出来:“你可是为灵溪而来?” 两人站在昆仑山外,山上云雾缭绕,空气纯净清灵。 离渊依旧是那飘然出尘的模样,此时眉眼凌厉,清冷卓绝。来自神尊的威压不自觉间就漫了上来。 裴夜眉梢稍稍挑了下,眼睛里含着似笑非笑的笑意,道:“不瞒尊上,我心悦灵溪上神已久。” 话音刚落,他脸色便煞的一白,嘴角有一丝鲜红溢出。离渊神威外泄,山间禽鸟齐齐啼鸣,奔窜逃命。他却依旧脊背挺直,云淡风轻的岿然不动。 离渊冷冷道:“你若依旧心术不正,我便不会再留任何情面,不管是你母亲的,还是华清的。”他那话离渊自不会信,他若真心悦灵溪,又如何会利用她? 这般动静,自然惊动了华清。一阵气流波动,下一瞬华清的身影就现在两人身前,他皱着眉看向离渊:“让你送个人来,这么大气性,是要灭了我整个昆仑啊?” 转向裴夜,他又立即换了副面孔,满脸悲痛的绕着他转了个圈,上下打量,“看看,看看这虚弱的,小夜儿啊,我可怜见的。” 裴夜:“……”他难得不自在的僵了僵。 整理好表情,才恭敬一礼:“上神。” 华清十分爽快的摆摆手,“我这儿不用这些虚的,走带你逛逛昆仑。” 被离渊拦住:“溪儿呢,让她来见我。” 林溪在昆仑的日子可谓过得十分的舒爽。不被天界的条条框框圈着,不被离渊那张冷脸盯着,觉得呼吸都自由了起来。 她来第二天就行了拜师之仪,成为了最小的师妹。华清门下虽弟子三千,但他并不亲自教导,大多都由入门较早的师兄们代劳了。大师兄渡川,四师兄流风,七师兄灼云是最出色的三位。天界二殿下君寒也在华清门下,排行十五。 林溪起初还担心君烨那般讨厌自己,他耳濡目染没准一样,没想到此人与他那兄长不同,一副放荡不羁意气飞扬的豪放做派。还是头一个为她说话的那个。 一开始,大家对于新来的小师妹充满好奇,毕竟曾是尊上唯一的徒弟。 师兄师姐们私下里不用修习时喜欢交换八卦,“听说八百年前,她在天界一剑伤了一位渡劫的仙子,还被尊上刺了一剑。被刺伤的那位仙子据说是尊上的心上人。” 毕竟大家的家长都是天界,以及四海八荒的诸位神君,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知道些天界的陈年旧事并不奇怪。 “那尊上是为了心上人不要徒弟了?” “傻啊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这怎么可能?”君寒抱着剑,一脸嫌弃,“尊上要是不要徒弟了,早就在她出手伤人时就该赶出师门了,怎么会等到现在?五百年前伏魔大封松动,她身投混沌,以元魂修补封印是事实。后来尊上不知用力什么办法,耗费几百年时间才让她重归神位也是事实。我觉得肯定是咱们昆仑圣山更有助于她修行。” 他自然是听过兄长和小妹对于灵溪的评价,但他觉得都不可信,毕竟一个恨她,一个嫉妒她。他虽少在天界,但也目睹过那位上神的风姿,看着着实不像是他们口中那般黑心之人。 身份最尊贵的二殿下都发话了,大家对小师妹就算再好奇,也不敢多加揣测了。 这些林溪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昆仑的兄弟姐妹们都十分的友好,不是那种表面笑脸相迎,背后恶语相向的友好。他们热情的领着她熟悉环境,还送了她很多礼物。 跟在天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曾经在天界灵溪收到的礼物不计其数,但大家都是看在离渊的面子上。 林溪本就适应能力极强,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下,更是两三日就混得如鱼得水起来。 此时林溪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满足口舌之欲了,虽说休习辟谷之术,神仙早已不用吃饭,但有时候吃不是为了饱腹,更是为了心理满足。 自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些灵果灵草和一些好看的糕点,就没吃过可口的食物,嘴巴可太欠了! 不用修习的时候,她就在山里四处转悠,看有没有可以作调料的东西,好在在山脚的地方还真找到些花椒八角野韭菜之类的。 起初师兄师姐们都是被浓郁的香味吸引的,寻着香味找去,就看见林溪用石块和树枝搭了个简单的烧烤架。把一条鱼串在长长的木枝上。 她身边蹲了个白胖身子黑小短翅的胖鸟,胖鸟对着鱼张开小小的喙,一簇火焰就窜了出来,正喷在鱼身上。 -- 第15页 胖鸟负责喷火,林溪就负责给鱼翻身。 众师兄师姐:“……”这是什么神奇搭档? 其实冥火兽的烧烤技能是意外点亮的。林溪搭好了烧烤架,发现她不会生火的术法?没来得及回去取火,常住胸口的胖鸟就钻啊钻,钻啊钻的,探出它那毛绒绒的小脑袋。 这家伙虽然一千年都呆在蛋壳里,但也是见过相当世面的,一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当即对着鱼一口火喷去。可惜没掌握好火候,它一口下去,整条鱼被烧焦了。 它没点自觉,反而偏着头,一脸“我腻害吧”的傲娇。 林溪目瞪口呆,也接受的相当快,这可是火兽啊,能媲美凤凰呢。于是林溪又抓了几条鱼,经过两三次实验,不用她用柴火,小家伙已经能很好掌握火候了。 “你这是在做吃的?”君寒作为一群人的领头羊,率先走了出去,表达出他想尝一尝的欲/望。 林溪当然不介意分享,东西吃的人多,才越香,当即分给他半条。 “还挺好吃。”君寒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又眼巴巴瞅着她另外半条。天界仙草灵露什么的味道其实都差不多,清淡得很,鲜少能吃到有滋有味的东西,可太好吃了! 林溪也不介意,有冥火兽在她可以随时起灶,又把自己的分给他:“作料太少,不然更美味。” 她刚说完,后面噗噗噗一阵疾风般的脚步声掠来,然后一只拿着两个罐子的手从背后伸到她眼前,声音雀跃:“小师妹,我有!” 那是一罐盐和一罐胡椒粉! 林溪眼睛都亮了,有了这两样,烧烤就有了灵魂! “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林溪当即拍板,抑制不住惊喜,“你怎么会有这些啊?” 这师兄有点腼腆,不好意思道:“以前下山历练吃过些凡间东西,心里惦记着,就买了些仙界没有的调料,准备馋了自己做,但一直没敢。” 嘿,看来大家都馋啊。 于是几刻钟之后,昆仑山的一片树林里就有了这样一番景象,一众弟子支着四五个烧烤架子,烤着鱼、兔之类。还有个特殊烤架,一块干净的薄石板上肉片嗞嗞嗞的冒着油,香气四溢。石板下躺着个大胖球,大胖球肚子呈红色,外边伸着两根细伶伶的鸟腿——没错,大胖球正是冥火兽。 它又解锁了烧烤新技能! 华清带着离渊和裴夜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华清:“……” 离渊:“……” 裴夜:“……” 华清扬起手招了招,灼云立即上前恭敬的叫了声“师傅”,有那么一瞬间华清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这是……个什么情况?” 灼云只得硬着头皮如实说:“小师妹带着大家解馋。” 离渊当即一甩衣袖就要过去,被华清一把拉住,“你去干什么?没看见孩子们多开心?你这冰块脸一去,扫兴能扫十年。” “你不就是让你小徒儿来交朋友的吗,我看她这融入得挺好,朋友也交到了,你也该放心了。”华清不顾他的冷脸,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告诉她让她离裴夜远一点,放心,我帮你转告,你别打扰他们。你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那红颜知己不管了?” 离渊没再过去,他很久没有在灵溪脸上看到那样的笑容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怕惹自己生气。可能之前对她的教导确实有问题,现在她这样开心,他也该为她开心。 离渊离开之前,还是多提了句:“不能任由着她胡闹,修行断不可荒废。” 华清不满了:“现在可是我徒弟,你要是不满意,自己带回去教啊。” 离渊一甩衣袖,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华清神识探出,确定他出了昆仑,方回身施施然理了理衣袖,冲裴夜道:“我觉得这个灵溪还怪好玩,我这昆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走,带你认识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离渊:这就你说的代我转告让她离某人远一点??? 华清:是带小夜儿去认识新朋友,绝对不是我馋了 下一章原女主正式出场,后面就很精彩啦haha~ 第9章 女主 这日之后,一众弟子得出一致结论——以后再也不和师傅一块吃东西了! 哪有师傅抢徒弟吃的,还没点自觉,一个人吃了大半的? 而且等他吃饱喝足了,就老脸一唬,指责大家不好好修炼,贪口舌之欲,赶着他们去修炼,谁偷懒就要惩罚谁,吓得大家一溜烟全跑了。 林溪揣着冥火兽混在人群里。开始看到裴夜时,她筷子都惊掉了,离渊竟然让大魔头离开了眼皮底下?华清上神好像对他很好的样子? 林溪仔细回忆了下剧情,裴夜是在魔族再次蠢蠢欲动时突破禁制,回归魔界。也是自那之后,关于他的描写才多了些。 林溪印象最深的便是说他残忍嗜血,冷酷无情,杀兄弑父。那一段时日他大肆杀戮,将魔族势力翻盘清洗,以一己之力让十八魔将俯首称臣。他是踩着累累白骨,淌着成河血流登顶魔尊。 从始至终他和华清都没什么交集,后面的篇幅里,提到他华清也只是感概一下他的母亲瑶姬。 剧情偏移这多?那日后离渊是不是不会想要搞死她了? -- 第16页 害,显然还不能粗心大意,毕竟他们都是配角。而且上回君烨那事明显给了她一个警醒,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企图维护原剧情线。 大家都走了,林子便静下了来,清风徐徐,烤肉的香味似有若无。 华清散漫的支着腿,品完最后一口酒,对裴夜道:“你在天界偏居一隅,少有人见过你,我便不公开你的身份,日后你就作为我新收弟子安心留下便是。” 裴夜当即起身,对他微微弯身一拜,垂着眉眼冷静道:“多谢上神考虑周全,但裴夜自知身份不配,拜师便不必了。就像在天界一样,辟一处僻静院子即可,我寻常不会随便走动。” 华清知他是为自己考虑,毕竟他一神族,若收个魔族徒弟,日后万一两方对上,他华清上神可就处境尴尬了。 “也行。”华清点点头,“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也不像离渊那般死板,你无需时时拘着。” 裴夜礼貌道谢,他一身玄衣,越发显得皮肤苍白,眉眼平静的立着,有那么点乖巧的意味。 华清看着他有点怅然若失,他眉眼跟瑶姬很像。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透过眼前人,看到了那个已离开几万年的女子。 他其实一直没想通,瑶姬为何会做出送他来天界的决定,而离渊又为何会答应。在他看来,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说不通。 华清对外称裴夜是自己好友的徒弟,在他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不会跟大家一起修炼。 师兄们倒没什么感觉,反而师姐们一个个亮起了星星眼——他长得可太好看了! 裴夜来了昆仑也是处于“离群索居”的状态,一来是他自己要求,二来华清也确实考虑到身份问题,让他来昆仑虽有他自己的私心,但也不能因为私心而罔顾他人安危。 裴夜的住处在远离大家的西山一隅,一架小木楼,背靠一片云萝花海,受天地灵气滋养,又有华清神力护持,这片云萝常开不败,云遮雾罩的煞是好看。 华清偶尔喜欢拎一壶酒,躺在房顶饮酒赏月,这里算是他的一个后花园。是以弟子们少有敢靠近的,现在后花园让给他裴夜,女弟子们就蠢蠢欲动了,思考着要不要来个偶遇,然后在花海里聊星星聊月亮聊理想,然后就聊进了彼此心里? 然而还没付诸行动,就被华清当头一棒打醒了——师傅下令,不准打扰客人! 林溪自觉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不能打搅客人,抱大腿什么的,容后再议,她可是有脾气的人! 但是冥火兽感受到护养他千年的主人先不安分了,每天就喜欢在她胸口蹭啊蹭,蹭啊蹭的。 这天晚上,大胖鸟一个劲儿在她枕边用小小的喙啄她的眼睫毛。 林溪是被痛醒的,她觉得她再醒晚一点,这家伙指不定就将她睫毛拔光了。 林溪愤愤道:“我现在才是你的主人!” 大胖鸟歪着头看她,然后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脸。林溪就听见一道稚嫩的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道:“你是娘亲,他是父亲!” 探身拿衣服的林溪一个趔趄,一头栽下了榻。 夜间山间温度有些低,天幕低垂,似乎伸手便可摘星。林溪跟着蹦蹦跳跳的大胖鸟,两手做着扩张动作,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 这家伙成精得太快了,来昆仑短短时间就能说话了,可怜她在这般灵气充裕的仙山都还未将那聚灵珠炼化。 拜师之后,林溪就找华清请教过,在天界那几日她就尝试过炼化,发现成效甚微,聚灵珠似乎很抗拒。 华清说聚灵珠是天地灵物,虽未完全开了灵智,但亦有灵性,想要炼化它,须要它彻底臣服。 以她现在的修为有些困难,华清作为师父毫不吝啬的每日都会以神力助她。 林溪实在感激。 “喂,胖鸟,你既然会说话了,也该给你起名字了。”林溪被她那句“娘亲父亲”雷得本不想跟它说话的,但四下寂寂无声,夜半深林,总觉得不大自在,“那就叫你……蛋蛋好了。” 胖鸟一顿,张着小短翅,维持着一脚踩地的金鸡独立姿势,愣了两秒,而后扑腾着炸了毛:“我可是冥火兽,凶猛的火兽!蛋蛋是什么鬼?你这是在侮辱我!” 小奶音奶凶奶凶的,超可爱! “多有纪念意义啊。”林溪逗他,“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是一颗蛋啊,很可爱呢。” “我们冥火兽才不要可爱!我们凶悍!强大!无往不前!” “蛋蛋。” “我不要叫蛋蛋!” “蛋蛋蛋蛋。” “啊啊啊啊,我要去找裴夜告状!你侮辱我们魔族魔兽!” 一人一鸟吵吵着到了裴夜的小楼前。 夜间的小楼有种别样的美,紫色花海氤氲着淡淡的荧光,缓缓流动在静谧的夜色里。夜风微拂,花木扶疏,仙气袅绕。 裴夜就站在楼前,黑色衣袂偏飞,苍白的面容极其俊美,漆黑的眼睛淡淡看来,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种颠倒众生的姿态,如果不是大胖鸟哭喊着扑到他怀里,扬起几根灰头土脸的绒羽。 胖鸟义愤填膺的告状:“这个女人要叫我蛋蛋!蛋蛋——你听听什么鬼?我好歹是你从魔界带出来养了一千年的魔兽!这不仅是侮辱我,更是侮辱你,侮辱魔界!” -- 第17页 听听,这个女人!刚刚还叫她娘亲呢! 裴夜充耳不闻,倒拎着他一根细伶伶的腿,目光古怪的看着它,“前几日我就很疑惑,你怎么长成这样?” 胖鸟哇哇大哭:“你这是嫌弃我吗?你竟然嫌弃我!我长这样是我愿意吗!” 林溪一脸懵逼看着这俩。 裴夜把胖鸟丢回林溪怀里,淡淡道:“自古以来冥火兽便是通体黑色。” 胖鸟一日之内遭受两次心灵重创,张着小短翅趴在林溪怀里悲伤啜泣:“自古以来冥火兽便饮冥火食魔气。” 林溪便恍然大悟了,这家伙跟所有的冥火兽都不同,他在天界呆了一千年,没有冥火没有魔气,只能吸食灵气,所以环境变化造成基因变异了。 就长成了现在这样的白身子,黑短翅。 以后亲戚都不一定认他,没准老婆都找不到。 林溪安慰的摸摸他的头:“没关系,我们蛋蛋最可爱了。” 冥火兽誓死顽抗:“不要叫我蛋蛋!” 裴夜一击致命:“就叫蛋蛋罢。” 冥火兽一个哭嗝一噎,卒! 冥火兽哭累了,又心知改名无望,生无可恋的别着脑袋睡了。 林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看向裴夜问道:“你和蛋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感知之力?” 他初到昆仑那日,华清上神还没带他过去,冥火兽早早就开始不安分了。而今夜,他明显就是站在外面等他们的。 裴夜也不隐瞒,笑道:“初到天界那段日子,它是以我的血喂养。可能时间久了,就产生了某种羁绊。” 林溪:??? 所以是真的有喽。 林溪登时觉得怀里的毛绒绒是个烫手山芋,“那我能不要了吗?毕竟是你们魔族魔兽呢。” 裴夜笑得阴沉又恶劣:“不能,不要我就杀了你。” 林溪:“……” 她总觉得她最后是不是没被离渊搞死,倒先被这个大魔头搞死了。 隔了几日,灼云师兄宣布了一件事,东州西渡山封印的大妖有挣破封印的迹象,会从弟子中遴选三人前去将之重新封印。 那是一只蛇妖,修行万年余载,多年前华清偶然路过东州,听闻他作恶,便将他封印在西渡山下。 让座下弟子出去降妖历练是常有的事,毕竟光在山里修习仙法,没有实战经验,一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大家对此事格外积极。 看着师兄师姐们抢着报名,林溪也想,她想去熟悉新地图。但又害怕她这弱鸡水平会拖累人,犹豫不决。 师兄师姐们鼓励她:“小师妹,试试啊,反正报了名也不一定会选上。” “对啊,别害怕,师兄们会保护你的。” “人间繁华,难得一见,咱们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一位师兄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 林溪:“……” 这昆仑的氛围当真是绝无仅有了,难怪能和谐的衍生出云舒月的团宠地位。 不过经大家这么一说,林溪也不犹豫了,反正一众弟子除了要闭关修炼的,基本都报了名,她也没啥选上的可能。 然而华清这个神仙是捉摸不透的,林溪没想到她竟然榜上有名!她可以去人间繁华地吃喝玩乐!哦不,是伏妖! 可她高兴不过半日,一向深居简出的大魔头找来了。 那时她正午寐,忽然觉得有冰凉的气息拂来,紧接着眼睫便一痛。 一睁眼,首先就看见一个尖尖的鸟喙。 林溪:“!!”她真怒了,猛地坐了起来,“再拔我睫毛,我炖了你!” 大胖鸟扑棱着翅膀从被子上掉了下去,一转身就扑进另一个怀抱,奶声奶气的告状:“她好凶!一点都不可爱!” 那怀抱的主人正是裴夜,冰凉的气息从他身上拂开,他悄无声息的溜进来坐在她榻上,此时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林溪:“……” 裴夜狮子大开口:“我要去凡界。” 林溪:“??” 裴夜温柔的揉着蛋蛋的脑袋,“你想办法。” 他语气亦极温柔,眼里却是冷的。 林溪觉得按照他的风格,下一句话极可能是:不然,我杀了你。 自己招来的神经病大魔头,能怎么办?只能屈于淫威。 林溪面无表情嗯了声,然后把这樽瘟神送走了。 当天晚上华清助她炼化聚灵珠时,林溪厚着脸皮问:“师傅,我们把裴夜带上?” 华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溪揪出大胖鸟,道:“这鸟是冥火兽,裴夜送我的。那聚灵珠,是这冥火兽拼死从一百多头雷兽窝里抢来的,我欠他许多,也没什么能还他的,就想带他出去放放风。他可可怜了,在天界那么多年,跟坐牢似的。” “你们关系竟这般好,难怪他突然要来我昆仑。”华清一脸复杂,“你们瞒着你师傅离渊,有……奸/情?” 您可真会用词。林溪心底逼逼,面作羞愧,又像是下了好大决心,鼓着红红的脸:“师傅!裴夜他是好人,有我在他一定不会与天界为敌的!” 华清:“……”不忍心打击你的天真。 林溪不知道华清怎么想的,反正他答应了,又把同行的添了几人,一共六人,灼云领头。 下山之后,灼云就让君寒和另外两个师兄先走了,然后无奈的看着另外两个,“师傅说你们两个难得到凡界一趟,让我带着你们四处逛逛。” -- 第18页 林溪:“……”这是什么神仙师傅? 灼云:“你们可有想去的地方?” 那当然是最繁华的,好吃的最多的。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裴夜淡淡道:“楚地,晋城。” 林溪:“……”这么清楚?绝对怀疑你是去搞事的! 事实证明,她所料没错。他抵达时,时值晋城严冬,落雪纷纷,大雪将一座城覆盖得如同死城。无人扫雪,街面荒无人烟。 沿着长街走了很远才在一个官方定点的地方看见活人,官差皆以布帛遮面,布粥施药,衣衫褴褛精神萎靡的百姓们端着碗排队。 灼云过去打听。 “这里发了瘟疫,死者不计其数。”裴夜的气息突然出现在身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问,“想不想救他们?” 乍一见这么多死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怎么救?” 裴夜缓缓站直身体,诡异一笑:“记得,你又欠我一次。” 半个时辰后,她总算明白他那“欠”是什么意思了。他告诉那施粥的官兵,说同行女大夫有医治瘟疫的药方。至于那药方便是在林溪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用她的血做药。 林溪倒是第一次知道她的血还有这个用处,但想想其实也并不意外,灵溪的设定本就相当牛逼,本源之力能在混沌之中生出莲花,而神魂可净化上古神器,可不是一般的存在。 晋城发生瘟疫早早就封了城,留下来的基本都是等死,这时候谁说有药方,死马当活马医也不亏。 于是他们初入凡间解救百姓的大计就开始了。林溪的血兑一滴在水里就可救百人,且见效十分快,不出两日大部分人都好转起来。 数日之后,一辆马车正风雪兼程,赶来这座疫城。她本是京城医官,奉命来此地。后来大部分医官见无药可医都走了,只有她坚持了下来,也终于找到了草药。 她发髻歪了,衣裳沾满泥垢,刮破了好几个口子,露在外面的手上尽是伤口,结满了痂。她无暇顾及,只想早日赶回去医治病人。 却在城门口看见百姓齐齐跪拜,一叠声的喊着:“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他们跪的是三个白衣翩翩的年轻人,站在中间的是位女子,她撩开车帘的时候,她恰好回头看来。 容色清绝,芳华绝代。 一瞬间她脑海里只闪过这句话。 “云大人,他们好像都已经好了……”身后的随从呐呐道。 是她解救了这场瘟疫吗? 她捏紧了手里的药草,低头看看狼狈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委屈??? 我可什么都没干,拒绝碰瓷! 《三生三世仙侠文里的女配》已改名为《穿书后我勾搭了反派大魔王》凑不要脸求个收藏,以及作者专栏收藏~^o^~ 第10章 功德 她来这疫城已经一月有余,不分昼夜的为病人诊治,研读医书,尝试药方,中间险些感染。由于过度劳累,那晚她发起烧,梦中再次见到那个背对着她的白衣男子,那人告诉她西海鹊山有祝云草,可解疫症。 那是她从小就会梦见的男子,每当她有难的时候都会梦见他,依他指点转危为安。虽看不见他的脸,但单他背影就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让她感到莫名安心。他说什么她都是信的。 于是第二日她便启程,冒着风雪前往他所言的鹊山。鹊山临于西海之上,她一介女子,为登山寻药历尽艰险,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来回耽误半月有余,几乎不眠不休…… 眼见百姓疫症已解,她本该开心的,可看着那容姿清绝的女子,再看看狼狈的自己,没来由的心底有些不舒服——不喜欢她。 “云大人,看样子是那女大夫解了疫症……”身后的随从看着林溪有点愣神,“是不是真的是天神显灵啊,她看着就像是仙女……”这一定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 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定是她解了疫症,才得百姓如此感恩戴德。 云舒月敛起那一瞬之间莫名而起的情绪,羞愧之情便涌了上来,身为医者,当以救治苍生为己任,疫症早一日解除,百姓便少受一日苦,她应该高兴的,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呢?对方比她先找到医治的法子,便说明医术在她之上,该感谢,亦该虚心求教。 于是她合上车帘,理了理散乱的鬓发衣襟,便下了马车。 林溪本没有看到她的,是裴夜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回头,在她耳边低低吐出三个字:“云舒月。” 林溪先是一懵,随后便觉得这大魔头实在太狗了! 她天生便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自然察觉到了云舒月一闪而过的不喜。毕竟两个天生对立的宿敌,哪怕已互不相识,潜意识里也保存着对彼此的敌意。 所以裴夜非逼着跟来凡界,来这晋城,便是为了在她和云舒月之间继续拉仇恨。等云舒月他日回归仙位,想起今日种种,可不就是会认为她是故意的? 这个大魔头是在帮她拿稳恶毒女配剧本啊。 “你可真有心。”林溪佩服得五体投地,冲他一抱拳,“兄台,日后她和离渊若情投意合要搞死我,记得你欠我一命,你得保我。” 她可从来没打算跟女主作对的,结果这家伙开局就给她打破了。 裴夜面色古怪的看着她:“为何觉得离渊会让你死?他可是很在意你。” -- 第19页 林溪冷笑一声:“那是还没到利益相关的时候。” 裴夜盯着她看了两秒,黑漆漆的眸子深邃如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溪懒得管他,因为云舒月已经朝她走近了。 云舒月姿容不差,就是在天界也算上乘,可与灵溪这种天生神体的神族比起来就差了一截,是以在离渊十分在意徒弟的时候,她便越发自卑,看得读者们都跟着心酸落泪,锲而不舍的骂灵溪白莲小碧池早死。 云舒月披着斗篷缓缓而来,风雪呼啸而过,她脸颊鼻尖都泛着红,微微躬身朝林溪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解救晋城于水火,不知姑娘是用的何方子。” 这可叫她怎么回答,我的血?那不是自曝嘛吗,她身上的秘密还不能揭开。在救助百姓的时候,裴夜是故意把灼云支开了。 这会儿灼云后知后觉的也好奇起来,看着林溪道:“倒是不知道小师妹还懂医术。” 林溪:“……”她要是说祖传秘方不可外传,会不会再拉一波仇恨? 好在裴夜这狗还没丧尽天良,替她答道:“祝云草。” 云舒月一愣,下意识缩了缩因为登山寻药而伤痕累累的双手。这一刻,没来由的,那股委屈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以为像以前无数次一样,祝云草是自己和梦中人的秘密,却没想到还有别人知晓,甚至在她之前拿到了。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让她受这一遭罪呢。 她笑得有些勉强:“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祝云草能医治疫症呢。” 林溪继续懵逼,裴夜继续担当她的发言人,他笑容凉薄又恶劣:“自是从她师傅那里得知。” 云舒月心尖一跳,一股绵密的刺痛感涌了上来,却怎么也问不出“姑娘师承何人”,好像问了她就彻底输了一样。 莫名的情绪来得迅猛又磅礴,让她心慌意乱。 一旁的林溪就算再傻也听明白了,裴夜这魔头根本不是帮她解围,是又在给她挖坑呢! 为避免坑越挖越深,林溪赶紧一手拽住一只衣袖,拉着灼云和裴夜,“走啦,耽误这么多天,君寒师兄他们肯定早就回去了。现在好了,玩都没得玩了!” 三个身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天姿玉骨,衣袂翩翩,恍若仙人。那女子走在中间,两旁男子一个侧头笑着同她说话,一个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她。 她应该很幸福吧,总是那样高高在上,被各种出色的人围绕。 云舒月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下来,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种羡慕,甚至有些嫉妒的情绪呢? 事已至此,林溪才懒得管云舒月怎么想,也懒得跟裴夜较真,这神经病鬼晓得他想干什么,反正只要不想搞死她就行。 她看得很开,她与云舒月有前情在,注定无法交好,她不主动挑事,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反正没裴夜,也会有其他人物来推进。 心情丝毫不被影响,林溪和裴夜跟着熟悉环境的灼云顺道到临城买了些吃的,以及一些调料的种子,然后回了昆仑。 君寒几个镇妖的也才将将回,显然是好吃好喝游玩了一番,还带回许多吃的分给大家。灼云和林溪这边也不例外。 东西分完,灼云和君寒就按例去找华清汇报了,林溪回到自己的房间,瘫在榻上,才懒懒的去想离渊会不会因为今日之事找她麻烦。 会不会呢?毕竟今日的云舒月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啊。 正想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一位师姐的声音响在门外:“小师妹,师傅让你去闲云殿。” 哦,这就来了吗? 林溪一点不意外,回:“好,谢谢师姐。” 闲云殿是华清的住处,被叫去她那里自然是要谈之事极为隐秘。果然,一到门口便见除了闲闲喝茶的华清外,还有冷若冰霜的离渊。 “跪下。”离渊目光轻飘飘的,却似乎含着亘古的寒凉,这便是真生气了。 林溪心里“啧”里声,不情不愿的一掀衣摆,看似乖巧的跪下,茫然又委屈的看着他:“师傅,是徒儿做错什么事了吗?” “你可是去了凡界,在晋城救了凡人?” 林溪做贼心虚似的,下意识把左手腕藏到了背后,那里有取血留下的口子。 离渊站起来,一个眨眼便到了她身前,不容抗拒的拎起她左手臂,待看清手腕上缠着的白色布帛时,薄唇紧抿,语气越发冷了:“你是如何知道你的血可救人?” 林溪怯怯的看着他:“我也只是试一试,没成想真的可以……” 离渊眉目凛然,显然不信,转身问华清:“同她一同去的还有谁?可是裴夜?” 虽是问句,他的语气却很肯定。华清心虚的搁下茶杯,也走了过来,“出去逛逛怎么了?人家也没闯什么事。” 离渊冷冷盯着华清:“他先前便出现在无尽海,现又在灵溪身边图谋不轨,你当真还要护着他?若你继续放任,我便只能带他回天界。” 华清自知理亏,轻咳了两声,“那便找来问问,你定罪之前,总得给个解释的机会吧。” 他正要唤人去召裴夜,便已有清浅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传来:“裴夜在此。” 他一身玄衣背对着门外夕阳,脊背笔直,步子不急不缓,面容在一团橙色光晕里模糊不清,却似乎带着笑,“相信尊上一定听过人界的信仰之力。” -- 第20页 离渊一愣,微微蹙起了眉。 华清松了一口气,又坐回去慢悠悠的品茶了,淡淡道:“最为天道所眷顾,超脱一切法力的力量。” 只有林溪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你们在说什么? 裴夜走进,站在林溪边上,淡淡道:“灵溪上神失去本源之力,修为缓慢,而聚灵珠久久无法炼化,信仰之力或可破之。” 林溪:“……”难怪他让她救人之前,来了句“又欠他”一次,原来是这个意思。 “尊上放心,取血救人之事,只有我和灵溪上神知晓,包括一同前去的灼云仙君都不知。”他说着,笑意意味深长,“若是尊上不信,去问一问灼云仙君和已转世为人的云医仙便可。” 离渊未语,他来之前正是在晋城。自从云儿投胎为人他便时时隐身在一旁看着她,护她长大,此次疫症亦是他进入她梦中让她去寻药草。解了疫症,亦是她的功德。 天界有部分凡仙,便是功德圆满,登上仙位。裴夜口中的信仰之力便是源自于此。 他本是算着她寻到草药,已能解救疫症,而去的晋城。却未曾料想,会看到她拎着药箱走家串户,想给他们复查,却被拒之门外冷嘲热讽,说之前他们这些京里来的医官半途只顾自己逃命,老天都看不下去,才派仙女解救他们,现在他们好了,又赶着回来想抢功劳。 赶走她,大伙就商量着塑神像,供奉解救他们的仙子。 云舒月难堪极了。 离渊稍一探查,便觉察出灵溪的血脉之力。 裴夜冷笑着突然道:“尊上如此生气,可单单是为了取血救人之事?难道不是因为坏了云医仙的机缘?” 离渊骤然抬眸,冷光乍现。 裴夜笑着,弯身把林溪扶了起来,“尊上为红颜谋机缘,我亦为溪儿求功德。她之前并不知情,只是慈悲心肠才答应一试,还望尊上不要责罚。”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林溪:“……”瞧瞧这深情人设演的! 这他妈才是奥斯卡级影帝!说的我都要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泥萌觉得《穿成女配后,和反派HE了》和我现在这个书名哪个比较好啊,因为书名,我头秃了@[email protected] 第11章 魔魂 裴夜手托在林溪手臂上,身姿挺直如竹,不避不让的迎上离渊寒凉的双眸。 此处应有弹幕:男友力MAX! 害,这戏好的让她都不好意思不配合演出了。 林溪满含期待的小声叫了声:“师傅……”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里头满满都是对他的依赖与信赖,那眼神仿佛在跟他确认是不是因为坏了云舒月的机缘在生气。 离渊素来淡漠的心跳了下,心底一丝愧疚爬了起来。他心知此事是裴夜在挑拨离间,但又不可否认的是,是他自己留了可乘之机。 当她直言想要聚灵珠开始,他就该明白她其实很想恢复神力,可他一心记挂着云舒月,便一再忽视,连她无法炼化灵珠都未曾考虑到。 可愧疚的同时,亦有些生气。这并非她和裴夜交好的理由,多次告诫她离裴夜远一些,却总是不听,甚至因一句挑拨的话,而轻易疑他。聚灵珠已给她,他心思还不够明显?千年师徒之义,便只如此? “你且记住,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以后也不可用血救人。”半晌,离渊目光挪到她脸上,依旧那边寡淡无波,“你们先出去,我还有事和华清要谈。” 林溪眼底光一点点淡下去,神情落寞的回了声“好的”,便转身往外走。 裴夜讥诮的看了离渊一眼,紧随其后。 走出闲云殿视线之外,林溪大大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离渊这个上古神尊可真是每次都叫她大开眼界。他的心思她可料得一二,无非一边有些愧疚,一边又为她不听话不信他而生气。 可想想,他自己又何曾信任过灵溪?几次三番为了云舒月的事伤她。就刚刚,就随口解释一句的事,偏什么都不说。他的逻辑是我是你师傅,我全心全意为你好,你该无条件信任我。 若此时是灵溪,该是如何的心酸?这不是往人心底里撒嫉恨的种子嘛。 还好是她。 裴夜负着手跟在她身后,目光古怪的看着她。半晌,才问:“你刚刚都是装的?” 林溪回头看他:“配合你演出,不谢。” 裴夜目光变得更加古怪了:“我如何知道你现在不是装的?” 哈?你是多希望我对云舒月和离渊心怀嫉恨和不满啊。林溪顿住,面无表情看他:“你不是会那什么放大七情六欲的控制之术吗,来,我不反抗,您随意使用,一试便知。” 她说着伸着脸,杵到他跟前。 睁圆的眼睛清澈晶莹,有浅香盈来,裴夜忽然有些不自在皱了皱眉,略显嫌弃的伸手把她脑袋拨到一边,“你是想引我上当,然后被你师傅教训?” 林溪瞪大眼,这家伙又开始犯病了? “你不是希望被他搞伤吗,说什么禁制弱点,各个击破的。” “禁制就是禁制,哪有什么薄弱之处,分散击破。”察觉心神被影响,裴夜皱了皱眉,冷笑一声,“胡诌来骗你的,你竟然也信。” 他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 林溪:??? 不是,这家伙刚才还情真意切呢,现在翻脸就不认人。 -- 第21页 林溪一撸袖子,被气笑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她已经做好“来吧我们打一架”的准备了,谁知大魔头似乎有点烦躁,负着手掠过她,目不斜视的走了。 林溪:“……”果然是个精神分裂。 闲云殿里,离渊看着两人出去,手在袖子里握紧,转身对华清道:“裴夜我要带回天界。” 华清一顿,阁下茶杯,皱眉道:“他既无坏心,你又为何执意和他过不去?”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与你说的。”离渊神色晦暗不明,有些事他本打算他一人知晓,一人背负就足够,可奈何无人理解他,甚至他最好的朋友都不愿站在他这边。“你之前说灵溪不是心肠歹毒害人性命之人,所言不错,她确实不是,那时她被控了心神。” 华清心头一跳,刷的站了起来:“裴夜?” 离渊冷冷道,“无尽海混沌巇罅的情况你我再了解不过,灵溪投身混沌,修补封印,而五百年后元魂又重聚,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已去探查过。所以断不能放任她和一个心存不轨的魔族搅在一起。” 华清凝眉,两万年前大封松动,是他们三圣合力才将之封印,瑶姬那般深厚修为都被魔气侵蚀,而灵溪却能在那种地方重聚元魂,他心底存疑便又去探看了一次,便发现灵溪的本源之力化为青莲法阵护持封印。神魂不受混沌之气侵蚀,甚至魔气也无法将她泯灭。惊讶已经惊讶过了,华清此时并不是很意外,意外的是裴夜,更是离渊的做法。 原本让一个魔族留在天界便遭整个天界反对,包括华清也不赞同,是离渊以他神尊之名做保,此事才定了下来。若让人知道裴夜心存不轨,定会将他赶回魔界。 可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一个魔族为何要留在天界? 华清沉默半晌,讥诮道:“你为了不让裴夜被赶回魔界,瞒下此事,让灵溪背了几百年骂名。你可有想过,若不是你有意隐瞒,你的徒弟便不会心灰意冷,不会自寻死路,更不会因此暴露身份?” “世间万事,皆是因果,你为何偏要一意孤行?自以为可以保下所有人,到最后却是会害了所有人。”他叹口气,“离渊啊离渊,你太自负了。” 离渊皱起眉:“我即使杀了他,也不会放他回魔界。”但那是下下策,谁都不希望再挑起神魔之战,涂炭生灵。 “所以他才恨你,才会对你身边的人动手。”华清冷笑,“你最大的敌人是魔尊,如何对他一个小辈如此不放过?” 离渊目光晦暗不明,好半晌,他抬眸看向华清:“你可知瑶姬为何对抗不了那魔气?” 华清把玩茶杯的指尖一颤,顿住,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离渊依旧那般古井无波,十分寡淡的一字一顿:“那不是魔气,是魔魂。” 华清难以置信的站起来,茶杯被打翻,落地声脆。 “现被封印在裴夜体内。不管是魔魂被裴夜炼化,还是裴夜被魔魂同化,他都将是毁天灭地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我果然没有抱错大腿! 裴夜:哼,还不赶紧收藏我 作者:他说出了我的心声^O^/ 第12章 寿辰 华清久久无话。 自盘古开天辟地,神魔混战,历经万年之久,终将大魔封印。而后六界成形,天地秩序创立,那些上古神族也逐渐在漫长时光中陨落,幸存下来继续守着六界的便只余了离渊。 华清和瑶姬是后来最早一批飞升的神族,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立下无数功绩。离渊虽素来淡漠,但一起共事数万载,亦被两人的坦荡洒脱所感染,三人成为至交好友。 两万前大封松动,魔气外泄,引起无尽海动荡,他们三人合力重新封印之时,最后紧要关头离渊不能分神,瑶姬便为他挡下一击,才被魔气侵蚀。 以他们的修为,些许魔气倒也无大碍,只要心思持正便不会被影响,用上些时日便可将之彻底消除。可瑶姬失败了,甚至生出心魔,不得不自堕为魔。 那时候华清既震惊,又无法理解。瑶姬给他的解释是,她爱上了一个不可亵渎之人,日日克制,极致克制之下生出偏激,一朝被影响便土崩瓦解。 华清以为那个人是离渊,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能有谁。两万年以来,他也一直以为这是瑶姬堕魔的根由,却不想不是。 如果是魔魂,除非杀了瑶姬,否则无解。 “那日我本打算杀了她。”离渊微微蹙了蹙眉心。 所以这才是瑶姬堕魔的缘由。不管她说喜欢离渊的话是真是假,可数十万年的好友,要手刃自己,心神势必会动荡。 华清手心捏紧,到底什么都没说,离渊作为上古神尊,肩上背负的是他力所不及的。 空气陷入静默。 好一会儿,想到什么,华清又开口:“她为何将裴夜送来天界,是想借你之手杀了他?” 虽然神魔自古便相互对立,可在六界存亡面前,也会一致对外,做出一些牺牲,以保全六界。 “目前便只有我能保全他。”离渊淡淡道,“这是我答应瑶姬的,她将裴夜送来天界,我在诛神台前以精血立誓,除非他为祸苍生,否则我不能杀他。” 华清震撼不已,诛神台前以精血起誓,若违背誓言,必遭天谴,神魂俱散。 -- 第22页 “你……”华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敢。 “只要他安安分分,我又为何要杀他?”离渊语气毫无波澜,“现在便是把他留在天界看住他,或可找到破除魔魂之法。” 裴夜离开昆仑之时要将裴夜带回天界,华清没再阻止,裴夜也丝毫不意外,且早早做好了准备,在山门时对华清恭敬一礼道:“云萝居一切已恢复原样,叨扰上神多日,裴夜十分抱歉。” 华清有些怅然,看了眼离渊,伸开右手,掌心便凭空多了一枚玉牌,他把玉牌递给裴夜:“有了这玉牌出入昆仑便不受结界所限,日后想来看看朋友,告知尊上一声即可。” 裴夜一愣,显然有些诧异,对上华清的视线,见他神情坦荡,不是作伪,便接了过来:“如此,便多谢上神。” 灵溪此时已经开始修炼了,挂在腰间蛋蛋突然躁动起来。 这家伙受昆仑充裕的灵气滋养,已经长大了一圈,怀里是住不下了,林溪便给它缝了个囊袋挂在腰间,此时它一弹一弹的撞着林溪的腰。 “嘤嘤嘤,裴夜要被大坏蛋抓走了。”小奶音哭唧唧的,“他好惨啊,你去救救他啊!” 林溪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它说的大坏蛋是离渊,离渊要将裴夜带回天界?华清答应了? 她愣神的时候,蛋蛋已经从囊袋里飞了出来,扑腾着小短翅,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我要去送送他,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嘤嘤嘤……” 林溪:“……”你个戏精。 林溪怕它会被离渊一掌拍死,随即追了出去。当然,也还是,要送送,毕竟刚刚一起搞了事情啊。 现在她已习惯运用神力,一脚跨出,转眼间便到了仙门,还没停下,就迎面撞上一坨黑白毛绒绒。 一人一鸟撞得一声闷响,蛋蛋扑棱着晕了两下,迅速躲到林溪身后,“还、还是你走前面吧。” 林溪:“……”还能再怂一点吗? 那边三尊大佬自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离渊看见她,一脸阴霾,沉声问:“此时你不在修炼,到处乱跑什么?” 林溪一秒切换状态,神情落寞的垂下眼,小声道:“我来送送师傅……”才怪。 离渊语气软了下来:“过几日天后生辰宴,你随华清一起回天界。” 林溪乖巧点头,然后迅速瞄了一眼裴夜,问:“师傅这是带裴夜回天界吗?我到时候可以找他玩吗?” 裴夜站在一边的树旁,身姿如竹,用讳莫如深的眼神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离渊神色又是一沉,这回没再搭理她,长袖一挥,他和裴夜就不见了。 华清叹口气:“明知离渊不喜欢你和裴夜交好,你气他作什么?” 他说完也转身走了。华清现在心情有点矛盾,就对瑶姬的感情,他想好好照顾裴夜,他是无辜的。可他身份又足以令六界震荡,也只有离渊能做决定。 林溪看他走远,耸耸肩,就是要气他啊。 蛋蛋从背后探出头来:“都没说上话,嘤嘤嘤……” “你是嘤嘤怪吗?再嘤嘤嘤我封了你的鸟嘴!”林溪忍无可忍,伸手薅过它的脑袋,把它揉得东倒西歪,“而且,明显是他不想理我好吗!” 自从闲云殿出来,他就变得怪怪的,一副想把她看透,又一副看不透他自己的模样,鬼知道犯什么病! 离渊把裴夜带回天界,林溪并不是很意外,毕竟他一直对裴夜十分忌惮,而裴夜又偏一次次触他逆鳞。要说有什么危险,也不可能,离渊要是想对他动手,早在八百年前,在裴夜控制她伤了云舒月时就该杀他了。相比之下,林溪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天后的生辰宴。 按照书中的剧情,生辰宴之前云舒月应该已经重登仙位。那生辰宴云舒月也参加了,按照她的仙位本是没有资格的,可她和扶宁公主是好友,君烨太子又在追求她,君烨自然交代下去给她留了位置。 可天后就不满了,她的儿子,未来天君,该娶的当是天界有名望有能力的神族,云舒月一个小小医仙,还是个凡仙,哪能入得了她的眼。更何况云舒月还和尊上暧昧,这还要和尊上抢女人? 于是天后便又偷偷吩咐把云舒月的位子撤了,生辰宴当天,云舒月出场时独独她没有位子十分尴尬。她觉得丢人,当即要走,扶宁拉着不让,要追责安排宴会的仙官。那仙官流着汗按照天后交代的把仙位规矩什么的说了一遍,云舒月感觉到大家异样的目光,听着那些说她“勾搭尊上”“故意和公主太子交好”的窃窃私语,觉得那是她最难堪的时刻。 这时候天后天君,以及神尊压轴出场,姗姗来迟。了解始末后,离渊随口一句话,天后便做了个好人,说自己邀请了她,下面可能忙碌中漏了,随后便添了座位。 这段剧情是感情线上的一个转折点,离渊能为云舒月开口,轻而易举化解她的尴尬,还能让众人因为神尊对她尊敬一二。而太子在规矩面前,在天后面前说话根本无用。于是云舒月自然而然的便又向离渊靠拢了。 这事之后还把灵溪牵扯了进去,扶宁觉得位子莫名被撤了肯定是有人故意搞鬼,而和云舒月有仇的是谁?众人皆知是灵溪。 扶宁为此找过灵溪麻烦,后来又有风言风语传开,离渊为此还找灵溪问过,问是不是她做的。 -- 第23页 灵溪多难过啊,别人说什么她无所谓,可她最亲近的师傅怎么能怀疑她呢? 林溪回忆着剧情,觉得她穿的仙侠文,可能本质上是一出宫斗剧。 而且这是为了促使灵溪黑化强行安排的吧?那时候灵溪已背上恶毒的骂名,又因被离渊亲手伤过,大家待她已大不如前,她怎么指使得动人跟堂堂太子作对?离渊脑子是被猪吃了? 啧啧,看书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回忆起来处处都是bug. 只是现下君烨不在天界,扶宁又被禁闭,谁能推动剧情呢?不对,关键是云舒月先得重登仙位。 可能剧情的力量终究是强大的,云舒月确实在天后寿辰之前重登仙位了。 具体怎么重登仙位的,林溪是跟着华清来到天界后知道的。 天后寿辰,天界自然热热闹闹的。那日南天门前各路仙君拿着贺礼络绎不绝,看见华清更是眼睛都亮了,一路上都寒暄不断。 他们中间自然有识得林溪的,毕竟千来年前,离渊对灵溪是极好的,带着她四处游历,天界各种宴会也都带着她。 于是有仙君好奇了,华清倒是坦坦荡荡,告诉大家:“这是我新收的徒弟,抢了两千年才从离渊手里抢过来的。” 于是大家也就适可而止了。 天后生辰宴摆在云鹤池,云鹤池景色极美,悬于无边无际的青莲池上,花开娉婷,仙鹤偏飞,远处青山隐隐,飞瀑倒悬,虹光炫目。盛景被仙雾袅绕,只走进来便要醉在其中。 灵溪刚到入口眼睛就亮了,落井下石的声音也是此时响起来。 不知哪家仙子低声道:“我瞧着那灵溪是跟着华清上神来的,据说是华清的徒弟,她什么时候改拜在昆仑门下啦?” 另一道声音相当尖锐,丝毫不避讳:“云医仙重登仙位了你们不知道吧?尊上亲自迎接的呢。现在她为什么改换师门?肯定是尊上怕云医仙不开心,将她赶出师门的啦!” 这声音可太熟悉了。 林溪挑了挑眉,朝扶宁看去,她正一个白眼翻来。 林溪就笑了,这怎么还学不乖呢。 想打击她之前,也先把话里对云舒月的愤懑和嫉妒藏起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这个生辰宴会怎么样呢,好期待鸭。 如果期待,就收藏一下鸭。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黛秋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剧情 扶宁心里十分不舒服了。 本来云舒月重登仙位,她十分开心的,她欢天喜地的去药王宫找她,可是看到的是什么呢?她看到她奉之如日月,不染红尘俗世的尊上,满目怜惜的看着她最好的朋友,亲手帮她撷掉了眼角的泪。 扶宁还记得以前云舒月同她说过的话,她说她和尊上没有可能,她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尊上,尊上心底也无她。那段时日云舒月难过失意,都是她陪在她身边,开解她,给她创造和自己太子哥哥相处的机会,太子哥哥总是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扶宁是真心希望他们都能到幸福。 可现在呢,现在她太子哥哥不在,还嘱托自己替他照看她。她倒好,要是心里还想着太子?如何会和尊上这般亲近? 这些扶宁都忍了,扶宁安慰自己,云舒月在凡间吃了苦,才刚刚重登仙位自然情绪一时难以自控。于是云舒月重登仙位这几日,扶宁依然经常去药王宫找她,给她带好吃的,送她各种珍贵的天材地宝。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她普及尊上对他那徒弟的种种包庇。 譬如费尽心思让灵溪元魂重聚,回归神位。譬如和太子哥哥商议本来取来帮云舒月重塑仙体的聚灵珠,也被尊上给了灵溪。 这一波普及,成功在云舒月心底狠狠扎下了一根刺,让她脸色瞬间煞白。 那是伤她性命的人啊,他竟能如此公然袒护包庇,让她情何以堪?他可真正有一点半点在意她? 扶宁又及时安慰:“啊,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太子哥哥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我们去下界玩。对啦,云鹤池你还没去过吧,那里风景极好,但里面有太清灵液泉,所以平日不开放。这回我母后生辰宴摆在那里,我们一起去玩。” 生辰宴的宴帖早早就发下去了,云舒月自知身份不够,便推辞。 扶宁拉着她就往外跑,“这都是小事啦,我们去找尊上,尊上对你有愧,肯定会答应你的!” 云舒月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她也想知道离渊会不会为她打破规矩,她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她,想要补偿她。 她不拒绝,扶宁心里就又有想法了,她这态度摆明了在对尊上观望,还对尊上心存希冀,还想和尊上在一起。 这哪成呢? 所以没有了共同敌人灵溪,这两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扶宁是想着尊上最好是拒绝,天界谁都知道他向来不问俗事,注重规矩。 离渊确实没一口答应,他只是蹙着眉问扶宁为什么不找负责宴会的仙官说此事,他向来不插手此类事务。扶宁说她说的话没谁会听,仙官总是用规矩打发她。离渊还想说什么,但见云舒月一脸失望,略微沉吟,便没再拒绝。 这就是扶宁愤懑又嫉恨的理由了,这明显是要和好的意思啊。 当然扶宁还有后招。她已经打好主意了,不仅不能让云舒月和尊上和好,也不能让灵溪回天界惹人注目。她们谁都不能和尊上在一起。 -- 第24页 于是这天扶宁没等云舒月一起,早早来了这云鹤池入口等灵溪,好让她认清楚自己现在在天界的地位,无颜再回天界。 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扶宁继续阴阳怪气道:“啊,你们不知道吧,尊上特地让我母后给云医仙留了位置,邀她参加生辰宴呢。云医仙素来清高,从不仗着尊上盛气凌人,尊上这是想不动声色给她太清灵液,多体贴啊。”太清灵液和蟠桃一样,都是能增修为的。 林溪制止住要说话的华清,冲他摇摇头。他堂堂一上神和几个碎嘴的仙子争论,太跌份。而且林溪还是那个想法,打蛇打七寸,一击致命。 观望观望,没准这公主还留有什么惊喜呢。 云鹤池内巨大的云鹤石台悬于云雾缭绕的莲池上方,摆满案席,仙果灵芝,琼浆玉液,丰盛极了。不少仙君已经落座,此时谈笑风生,看见华清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华清面含笑意,略点头回应,有身着彩衣的仙侍过去领路,领着华清和林溪往下首位那里走了。 走近了,林溪才发现她的位子就在华清旁边,虽然吧,她挂了个上□□,其实位份比起天界那些资格老的,坐这里是远远不够格的。本来还以为天后这个老谋深算的会看离渊脸色,把她位子给弄在最末的…… 落座之后,华清凑到她耳边:“看来你前师傅还有点良心,”他哼了声,“要是放任那些见风使舵的给你胡乱安排,我可真得看不起他。” 林溪:“啊……”可能是他默许的,但说他刻意安排,她表示怀疑。 正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两个仙女牵着手相携着飞来云鹤台上,衣裙翩翩,丝绦飞扬,正是扶宁和云舒月。 仙侍要领她们入座,被扶宁不赖烦的打发了,“我们自己找。” 天界的各种宴会扶宁作为公主自然参加的不少,位子怎么安排她心里都有数,径直便拉着云舒月往自己的位置去了。然而她左找右找都没看见云舒月的,便又招来仙侍:“云医仙的位子呢?”guiguizhengli 仙侍不敢看扶宁的眼睛,吞吞吐吐道:“没有云医仙,药王宫邀请的只有墨临仙君……” 墨临仙君是药王宫宫主。 云舒月瞬间尴尬的红了脸,她们这动静自然引起个众人注意,在座不少是没见过云舒月的,毕竟算上上一世,她统共在仙界也没呆多久。于是四周响起不少窃窃私语。 云舒月羞愧难当,转身欲走,扶宁去拉着她不放,让仙侍加位子,“一开始是没有,可是尊上答应了,会吩咐你们安排的,你们怎么办事的?” 仙侍急的汗都流了下来:“没、没啊……” 云舒月脸色刷的由红又变白——他没有,他没有吩咐,随口应下只是怕被扶宁烦吧,他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林溪拎起玉壶倒了杯灵液,浅啜一口,味道甘冽清甜,极为不错。听说能增进修为,那就多喝点呗。她一边漫不经心的喝,一边看戏。 本来她还好奇这人物都不全,君烨不在,天后也没理由搞事,谁来走剧情呢?没想到最后是扶宁。 就她那点花花肠子,她一眼就能看透。这种事就算离渊答应吩咐,也不会自己亲自找底下的仙官,毕竟他身份在那里。只要不是他亲自去,那扶宁捣乱的机会就多了,毕竟堂堂公主,随便一个借口都能把接到吩咐的仙侍给打发了。 这么离间云舒月和离渊,一个死要面子可能不会责问,一个无论怎么解释都会显得苍白。看来这公主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吵闹间,忽有七彩霞光乍盛,仙鹤长啼,偏飞而过,凤鸟清啸,穿梭而来。 众人赶忙放下手中玉杯,齐齐起身见礼。 是天君天后和离渊到了。 接下来剧情大约又是按照原书发展了,林溪有点兴致缺缺,看着那至高无上的三人走上上首位,天后问起争执来,便又低头浅啜杯中玉液了。 果然接下去就是天后和离渊一个会意,就加了位子。 原本这事就该这么了结的,谁知扶宁不知哪根筋搭的不对,忽然道:“母后,既然此事尊上确实吩咐过,那便定是有人暗下搞了鬼,不想让云姐姐参加生辰宴!” 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口无遮拦,天后有些头疼的皱起眉,“此事待宴会结束,我自会查清楚。” 扶宁哪里肯,她现在只想一击敲死两个情敌,于是道:“还用查吗?整个天界谁跟云姐姐有仇还不清楚吗?肯定是灵溪!她都敢直接伤云姐姐性命,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她猛地盯住林溪,手指遥遥指来。 云舒月怨恨的目光也霎时射来。 林溪手中正捏着玉杯,喝得尽兴呢,莫名被殃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她只想收回这个公主不是完全没脑子的想法,这就是完全没脑子好吗! 强行走剧情的连锁反应?跟她哥君烨一样? 刚还想一击致命呢,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林溪把玉杯放回桌面,没搭理云舒月,只抬起眼睛跟扶宁对视:“公主口口声声说是我做的,可我已去昆仑许久,不曾回过天界,甚至连云医仙重登仙位都是今日得见才知晓,如何做做下这一切?公主你这般信口雌黄,我可是要怀疑你是不是为了陷害我,才故意做下这一切的呢?” -- 第25页 本来嘛,这事就算天后去查,查到自己女儿头上,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离渊那边就说是底下安排时疏忽了,也能揭过去,偏扶宁自己捅出来,想冤她一波,那也想想她有没有那个机会啊。 没智商,果然是个炮灰女配。 这下整个云鹤台掉根针都落地可闻了,众仙家彼此交换视线,谁都不出声。 云舒月也有点纠结了,仰头朝扶宁看去。扶宁心虚的不敢看她,只强辩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林溪冲她笑了笑:“我师傅就在这里,你可以问啊?” “灵溪自入我昆仑,便再未来过天界。”华清瞥了扶宁一眼,拍了拍灵溪的肩,然后朝离渊看去——这事根源还是八百年前那件事,如果不解释清楚,云舒月以后有了什么事,灵溪都会被拿出肆意陷害。 同是在主位上,天后能明显感觉到离渊周身的气场变了,冰冷压抑,她想打个圆场,却见离渊忽然站了起来。 他从来人前淡漠,一身白衣,清冷出尘,从上古走来,带着亘古的寒凉,神威迫人,叫人不敢直视。 坐下齐齐低下头去,扶宁冷汗流了下来,腿都开始发软,便听离渊冷冷道:“先不论灵溪有没有机会做下此事,她首先便没有理由。八百年前的事,是个意外,并非灵溪有意为之。”他顿了下,看向扶宁的神色愈发冷了,“此番送她去昆仑,也只是希望她能跟华清上神学习新的术法,增进修为,并无其他任何原因,倒不知公主从何处得知她是被我赶出师门的?” 哦豁。 林溪乐得没忍住支起一条腿,旁边华清轻咳一声,她又赶紧放下。 这下事情的发展可是超乎预料了,书中离渊可是从未为八百年前的事解释过,甚至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曾理会,现在哪怕解释也是苍白无力,那至少也算是个态度是吧。 可林溪对他并未改观,他这就明显的只要不闹到台面上,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灵溪吃闷亏的。 只是不知道云舒月怎么想了,林溪朝她瞄去一眼,她低着头,眼睫颤颤,须臾便砸下了一滴泪。 来了来了,虐恋又要来了。 林溪心底无波无澜,再怎么虐干她什么事?一切都是离渊咎由自取。 离渊一发怒,天后便坐不住了,站起来斥责道:“扶宁公主口无遮拦,恶意揣度,自去政刑司领一百神鞭,回去闭门思过!” 天后这是怕离渊一下罚重了,先下手为强。 “去九幽山思过。”离渊淡淡补充。 天后脸色一变,世有九幽之处,位于九重之底,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案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存邪魂【1】。神仙若被罚去此处便是飞灰烟灰的下场。 天界九幽山便是依照九幽之处所创,用于惩罚犯下大错的神仙,虽不至灰飞烟灭,却是会吃尽苦头,折损修为,神魂俱伤。 扶宁腿一软,跌坐在地,猛地回神,哭喊道:“尊上,您就是偏心——” “闭嘴!”天后没料到离渊会罚得如此之重,此时见女儿这般大呼小叫,便又狠下心来,她这性子若是不重罚,便是永远不长记性,唤来天兵,“把公主待下去领罚。” 这一番闹腾,热热闹闹的寿辰宴便有些吃不知味了,离渊半途便走了,天后天君心情不好也离场了。大家这才吃吃喝喝起来,小小声的交换八卦。 林溪百无聊赖的喝完一壶灵液,把桌上的仙果灵草收进囊袋,跟华清说了声,便溜出去了。 林溪是直奔离宫去的,好不容易来天界一趟,自然要去看看大腿啊。 在途径一处仙鹤桥的时候,一只仙鹤清鸣一声飞进飞瀑旁的巨大的铜镜里,轻啄翅羽。镜后有说话声。 女子哭道:“你就算要为你徒弟说话,有必要颠倒是非黑白吗?她是无意的,无意的会直直伤及我性命吗?” 是云舒月。 “此事我无法向你细说,但她确实无意伤害你。”离渊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她五百年前孤身跳入混沌,以神魂修补封印,她心怀六界,断不是那般……” 话未说完,被云舒月厉声打断了:“是!她心怀六界,慈悲心肠,断不会伤及无辜!”云舒月几乎吼道,“所以是我小肚鸡肠,该被伤得不明不白!该被所有人看不起!” 离渊声音悲悯:“云儿,你别这样,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别,你堂堂神尊,我受不起!”云舒月哭道,“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拜入昆仑。” 咦?剧情这是脱了缰的野马,在急速拉进度条吗?女主拜入昆仑不是在天界虐来虐去好一段,且在下界历练之时拖了后腿之后才有的事? 这个链锁反应可是太可怕了。 林溪也懒得听墙角了,赶紧朝她的大腿奔去,照这个拉进度条的速度,没准哪天她就要被搞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反正剧情都脱缰了,那我也脱缰吧。要不,就先,搞的女主进不了昆仑? 【1】处内容引用自古文。 第14章 合作 林溪轻车熟路的爬上墙头,倒巧了,裴夜闲散的倚坐在院中的那颗树下看着一册书。宽大的黑色衣袍在青草地上铺开,阳光稀稀落落的洒下来,把他苍白修长的骨节映照得几近透明。 -- 第26页 听见动静,他掀起眼帘看了眼,然后跟没看见似的,低头闲闲把手中的书翻过一页。 林溪干巴巴的笑着拎出装蛋蛋的囊袋跟他打招呼:“我带蛋蛋来看你啦。” 裴夜理也不理。 林溪:“……” 这可太反复无常了。 之前还强行逼她带他去下界,搞起事情来积极又恶劣,怎么转眼就不理她了呢?难道是看她无意搞事,离间不了她在离渊和云舒月之间搞破坏,所以放弃了? 那也太不符合反派身份了叭。 林溪身形轻轻一晃就到了他跟前,松开囊袋,倒拎着轻轻抖动。冥火兽那只嘤嘤怪见不到裴夜的时候嘤嘤嘤,见到了又没了声响?闹哪样? 抖了两三下,一个白羽上沾满红色浆液的胖球滚了出来,接二连三还掉出来几个果核。 林溪:“……” 这家伙把她从生辰宴上顺来的果子吃了个一干二净,现在撑得懒得动了。仰躺在地上,黑色的小短翅搭在够不着的圆滚滚肚子上,餍足的哼哼着。 两根冷白的手指伸来,拎住它细伶伶的腿,轻轻一抛,丢进了不远处的池子里。裴夜一脸嫌弃:“脏死了。” 而后才像是终于看见林溪这个大活人,挑着眉梢,瞥她一眼:“你又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抱大腿啦。林溪狗腿的冲他笑:“我觉得,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合作。” 林溪想得很清楚,剧情虽然宛若脱缰野马,但主线仍由不可抗的力量强行推进,所以她的死劫只怕不可避免,那适当搞搞事,满足一下大魔王的恶趣味,好拉一下她抱大腿的进度也是可以的。 裴夜曲起右膝,右手拿着书闲闲搭上去,哼笑了声,“说来听听?” 看吧,这是逼她拿稳恶毒女配剧本呢。 林溪把今日宴会上的事声情并茂的讲述一遍,又把偷听到的墙角说了,最后下结论:“我不大喜欢云舒月这个人,不想她去昆仑。” 裴夜像是兴致缺缺似的,复又靠回树干,手执书册,挡住了脸:“离渊既已为你当众罚了公主,又为八百年前的事做出解释,已然伤透了云舒月的心。这时候你再继续气他,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非也非也。”林溪冲他打了个响指:“谁说我跟你合作是为了气他?我找你合作是想跟你一起离开天界。” 裴夜一顿,缓缓放下书,黑沉沉的眸子幽幽看来,唇角却缓缓勾起:“哦?你想跟我一起离开天界?” 这是第一次跟他吐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林溪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只能尽量真诚。她大咧咧的往地上一坐,“实不相瞒,虽然我是他唯一的徒弟,他现在也很护着我,但日后他会杀了我。” 裴夜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狐疑,手指搭在书卷上一下一下轻敲着。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且她在离渊面前跟在别人面前是判若两人。虽然他早就觉得离渊收她为徒目的不纯,但离渊杀不杀她,跟他有什么关系? 好奇心有一点就够了,多了会陷进去,他已经因为她莽撞行事数次了。 裴夜古怪笑了声:“可我不觉得你对我离开天界有什么帮助,甚至,带着你会拖累我。” 林溪:??? “你别太狂妄啊,”林溪气死了,瞪他,“你就算成了魔尊,也会被进了昆仑后变得相当厉害的云舒月杀死知道吗?”她以后可是拥有上古神器的牛逼神仙,那神器是用灵溪神魂净化修补,专打大魔头,带走我你才安全好吗? 但这话只能当气话,虽是真实剧情,那狂妄的魔头肯定不信,她已经坐等被嘲了,却发现裴夜的脸色倏然阴沉得可怕。 他盯着她,目光冷冰冰的像是极地冻雪。 林溪瘆得慌,盯回去:“不是,你不信就不信,难道还能因为我说一句就成真了?” “是吗。”他低声喃喃,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林溪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裴夜已将手里的书册一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似笑非笑:“行啊,那你杀了云舒月,我就带你走啊。” “……”林溪面无表情盯着他,“你是当我傻的?那我不是还没等你带我走就要先死了?” 裴夜转动了下黑漆漆的眼珠,似是考虑了下,然后很不赖烦的看着她:“你还真是麻烦。” 林溪:??? 你是怎么突然跳跃着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懒得跟她说话了,拖着黑色衣袍往外去,“愣着做什么?不是不想让云舒月入昆仑?” 林溪还真又因为他这话愣了两秒,这是……答应合作了? 可她也没说什么有用的啊? 林溪爬起来朝他追去,心念电转,想刚哪句话戳到他了。 难道…… 细思极恐,林溪震惊的瞪大眼睛,难道他几百年前借灵溪之手杀云舒月,就是因为知道云舒月日后会杀了他? 没有给她时间细思,运用仙法,瞬间便到了和华清约好的地方。她从云鹤池出来时,华清虽未多问,却知道她要去哪里,让她别呆太久,在南天门前等他一起回昆仑。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云舒月已经找上华清了。 林溪和裴夜躲在天柱后面。 云舒月跪在华清面前,神情坚毅,掷地有声:“上神,小仙虽修为低微,但不畏吃苦,日后定会勤于修炼,日夜不辍。希望上神能让小仙进入昆仑修行,日后小仙定会为六界和平尽微薄之力。” -- 第27页 华清有点头疼,这云舒月和灵溪的恩怨他是知道的,只要离渊一日不说开,就一日是生死之仇。放在一起,难免会生出是非。 他轻咳声问:“这事离……尊上知道吗?”他不信离渊会同意。 云舒月涨红了脸,有种事事都和离渊扯在一起的羞愤,她并不是离渊的附属物啊。她咬住樱唇,行了一礼,道:“此事是小仙自己的决定,尊上虽身份尊贵,但也无权干涉小仙拜师。” 华清揉了揉眉心,尽量拖延:“你善医术,我昆仑或许并不适合你,你为何要……” 云舒月眼底亮起一簇光,朗声道:“学医救不了六界!” 离渊口口声声说灵溪为了六界可以以身赴死,心怀大义,所以不会故意伤她。在事实面前,他们竟然可以只相信虚无缥缈的大义。那她就要站在大义之上,看他们可还有话说。 天柱后,林溪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来了来了,这至理名言来了。当时看书就觉得这句话emmm,没想到现场版更emmm. 她一出声就惊动了那边两人,身体一轻,就被一股力量拉了出去。 华清看到她,宛如看到救星,面色却故作不善,“你躲在那边做什么?” 林溪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师傅,等您办完事回昆仑。” 云舒月也朝她看来,心底那股火蹭的就冒了出来。 她早就听闻昆仑弟子皆身份不凡,也明显感觉到了华清不愿收她为徒。那灵溪可以,就因为她是离渊的徒弟?因为她身在神位?难道她们这种小仙就天生就该低人一等,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吗? 这般想着,她脸色便冷了下来,看着华清道:“素来听闻上神不拘于世俗,视众生平等,不以身份论英雄,希望上神可以给小仙一个机会,小仙定不会让上神失望。” 林溪都惊呆了,这是要道德绑架了吗?原剧情中华清没有收灵溪为徒,所以云舒月要拜师时,他例行问了几句,云舒月说出“学医救不了六界”之后,他洒然大笑,觉得她挺有意思,就答应了。 可此时,华清已收了林溪,考虑的多了,略一犹豫,就显示出了女主另一面吗? 华清神色不变,淡淡道:“此事无关其他,我昆仑不是什么人都收,但凡入我昆仑的弟子都通过了试炼。那试炼对于云医仙来说,恐有性命之忧。”这话不假,当初收灵溪为徒,没有考验,实则是因为她在无尽海混沌走过一遭,整个六界怕没有比这更酷吏的考验。 云舒月脸色一白:“小仙自知法力低微,但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假以时日,定能通过那试炼。” 华清皱起眉,林溪突然收到裴夜秘术传音:“让她去承天台。” 承天台,位于西天之极,底下封印着炽火和地冥神兽。分属阳火,地阴,二者相生相克,承天台上终年炙火严寒交替,衍生出生死幻境。修为低微,或无法突破幻境者,可能会神魂俱灭。 林溪:“……”就知道是个黑心的。 当然,她乐意搞事啊。 林溪清清嗓子:“那你现在就去通过承天台啊。” 云舒月面色骤红,林溪漫不经心看着她:“稍不合你意愿就搞道德绑架,要是人人都能靠嘴皮子办事,那以后战场上还打什么打,大家舌战就好啦。” 云舒月哪里受过这种屈辱,眼眶登时红了:“好——” 刚说出口一个字,就消音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倏地就憋了出来,然后她便起身转身跑了。 林溪莫名:“她怎么啦?”这就没了,不是应该放狠话,然后去承天台找死,然后等男主英雄救美,最后大闹一场,由男主开口让她进入昆仑吗? 华清叹口气:“好了,都出来吧。” 裴夜缓步自天柱后走出,冲华清略一施礼,然后看向一脸懵逼的林溪:“禁言术,不会用?” 他轻笑一声,睨过来的目光显而易见的嫌弃:“你是个假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对,我就是个假神仙,怎么滴。 第15章 选择 数月来,林溪都潜心修炼,在华清的帮助下,已经能自如的操控聚灵珠吸纳灵气,但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林溪有种感觉,再有点什么,她就可以完全将它炼化了。 华清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林溪点头应是,也只能顺其自然了,除了勤加修炼,也没其他什么办法。她之前打过裴夜所言的所谓信仰之力的主意,但那厮那时候让她救人明显就只是为了搞事,后来告诉她过个千八百年的可能可见成效,那信仰之力需日积月累,世代传承。功德是那么好修的吗?人间修士清修成千上万年或有飞升的可能,她要想去修,那就只能用无尽的时间耗下去。 偏他那个时候说的又都是真话,叫离渊都无法反驳。 谁知道,她没那个时间? 又半月之后,华清收了南海水君一张请帖,去参加一桩婚宴。弟子们早已习惯,各自修习。但他离开不过一刻钟,昆仑就有不速之客造访了。 林溪是潜心入定之时,忽听得昆仑之上掀起狂风怒啸,巨大的嘶鸣声穿破云霄。 昆仑仙山终年云遮雾绕,隐在山脉深处,仙门难寻,又有结界护持,不是昆仑弟子无法轻易进入。众人闻声而出,便见天空之中一条通体漆黑的龙盘旋嘶吼,一身鳞甲泛着幽暗的光,不停的朝着结界撞来。 -- 第28页 “巫胥?”君寒抱着剑,走到大殿外的演武场上,讥笑道:“你大哥今日大婚,你不在南海水晶宫呆着,跑我昆仑来做什么?怎么,被打回去一次还不够?又来讨打?” 这知识就超纲了,林溪赶紧拉住一位师兄问。师兄说:“这巫胥的大哥叫重霄,也是昆仑弟子,五百年前重霄学成归去,将来是要继承水君之位的。这巫胥与天界二殿下结仇是自他拜师那日结下的……” 大约就是巫胥狂妄自大,眼高手低,还未拜进门就把全昆仑弟子都鄙视了一遍,说他天生龙族日后定会比战神策野更厉害,那南海水君之位他还不屑。君寒生平最讨厌这种人了,当即就把他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师也没拜成,灰溜溜回去了。后来据说是拜在了东夷神君座下。 巫胥怒目凶光,原形龙身发出的声音震彻天地:“我今日前来与你无干,听说华清最近收了个新徒弟,叫她出来,与我一战。” 林溪正准备搬个小板凳看戏呢,她最喜欢看这种不知好歹的人被虐了,突然发现被cue的是自己? 华清新收的徒弟可不就是她? 林溪莫名,对上一众望来的师兄师姐:“……我应该,没得罪过,他?”啊,不对,这个巫胥是云舒月的爱慕者之一,灵溪失去本源之力后,弱的一批,被他虐过。 稍稍一想就知道他为什么打上门来,定然是云舒月想要拜入昆仑被她搅和了,伤心不已,随便和爱慕者倾诉几句,爱慕者就来讨伐她这个恶毒女配了。 巫胥嚎道:“听闻昆仑弟子厉害得紧,过承天台都不在话下,怎么此时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我会受你激将? 林溪一拍大腿:“君寒师兄,干他!” 君寒一脸无语的回头看她:“你怕什么,我也没打算让你出去。” 华清不在,昆仑就是灼云主事,他安慰的拍拍林溪的肩:“放心,师兄们在,用不着你出面。” 林溪打了个哈哈,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正这时,大胖鸟蛋蛋扑棱着飞了过来,落在她肩膀,低声在她耳边道:“跟他打!” 这家伙自从那次去了天界就没回来过,她还以为它认回旧主,不要她了,没想到这时候跑回来了。 君寒已经飞身出了结界,凌空和巫胥对峙。巫胥吟啸的气波将他衣衫吹得猎猎,他讥诮一笑:“怎么,现在都只敢欺负资历浅的了?看来你在东夷神君座下是越活越回去了?” 巫胥瞬间发怒,仰天一啸,便朝君寒攻去。 蛋蛋继续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云舒月人间界的时候救过巫胥,巫胥偷偷赠了她一枚龙族龙珠,希望她能得永生好长相厮守,云舒月便是由此飞升。” 林溪就纳闷了:“龙珠是能随便送人的?” “当然不能了,巫胥送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龙族历来应劫而去留下的龙珠都被留存了下来,巫胥是偷了一粒。”蛋蛋说,“你抢走他的龙珠,修为定又会是一番天地。” 林溪:“……”所以说女主就是女主呢,不管剧情怎么被折腾的面目全非,不变的是她的气运。 “我虽瞧不上这巫胥,但也不想给师傅给昆仑找麻烦。”林溪看了眼占优势的君寒,把胖鸟拨下肩,“比起这个,裴夜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她可不相信胖鸟会主动打听这些,定然裴夜那货交代的,如果没猜错,他现在就在昆仑。 “嘁,真没劲。”蛋蛋嘟囔,“我好想尝尝龙珠是什么味呢。” 林溪一拳砸在它的鸟头上,“带路!” 蛋蛋不情不愿的扑棱着小短翅往前飞,林溪跟旁边的师姐打了声招呼就跟着走了。 走过白石阶,竟是一路到了山门口。 现在弟子们都在演武场上看热闹,他就大喇喇的负着手站在那里,一身玄衣,身量颀长。听见动静,他回过头来,旁边的训诫石潺潺流出一汪活水,氤氲起缕缕冰凉的水汽,他眉间的冷意却也不遑多让。 他笑:“你若是想取龙珠,便必定能取到。” 林溪不否认,她师兄们在前面把巫胥打个半死,她在带着蛋蛋去捡漏,当然抢得到啊,但无端招惹是非的事她不做。华清和整个昆仑的师兄师姐,待她不薄。 “既然不抢龙珠,便随我去一个地方。”他的声音也冰冰凉凉的。 显然,这家伙情绪不对,今日又是精神分裂的一天。林溪心底叹气:“好啊,乐意之至。”等在这儿,不就是带她去哪儿的意思嘛。 裴夜走近,揽住了她的腰,冰凉的笑意又是愉悦又是恶劣:“希望你不会后悔。” 林溪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可能有点中二? 裴夜眨眼间便带着她消失在了昆仑,林溪注意着他的方向,从灵气祥瑞环绕的仙山福地,掠过青山城池,河海大荒,目光所及便越来越幽寒起来,最后他在一片幽冥深海前停下。 海的对岸天色浓稠如墨,隐隐有一线血色残光,海上暗潮涌动,时而拱起一道幽黑的弧度,似乎有什么投注来深而彻骨的目光,好像底下藏着什么活物。 “那对面就是魔域。”裴夜唇角微勾,冰凉笑意里似乎藏着兴奋和嗜血的光芒。他回过头来问,“害怕吗?我现在把你丢过去,你马上便会被分而食之。” “……啊。”他竟然这么轻易的把她带来了魔域?林溪震惊之下,思绪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才道:“为什么要怕,你又不会真的这么干。” -- 第29页 林溪是真不怕,她现在死了,离渊便一定不会再放过他了。 就是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裴夜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现在不会,可不代表以后不会。” 林溪知道他说的是解除禁制以后,她这么接近他一个魔族在谁眼里都无法理解。林溪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那你为什么不现在默默利用我,以后默默杀我?问我干什么呢?给我选择的机会?” 一个人只有下不定决心的时候,才会这么矛盾。 林溪觉得她抱了这么久的大腿,可能还是有点用的。 裴夜脸色忽然很臭,冷冷盯着她。 林溪吹了个口哨,四处看风景。 你先自己矛盾着吧,我不逼你。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弯月,染上半抹地底溢上来的暗红,似乎永远不会沉下去。忽然几个黑影一闪,面前便停了两个身披黑袍的人。 林溪什么都还没看清,便被裴夜一拉,拽到了身后。 那两人单膝跪下:“三殿下……你——” 他话未说完,便瞪大眼睛,想说话,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裴夜五指扣在他头上,他内体源源不断的魔气全部倒流而出,不消片刻,片刻抽得一干二净。 余下那一个,扬起弯刀想要反击,被他长袖一挥便击倒在地。裴夜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却没有再对他动手的意思,轻飘飘道:“回去转告魔尊,不日我将归来,取他性命。” 剩下那个连滚带爬的跑了。 林溪目瞪口呆,这他妈是什么剧情走向? 裴夜似是对她的表情很满意,漫不经心迈出一步,一个眨眼便到了跟前,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情人般低语道:“现在怕了吗?我可什么人都杀。” “不是,”林溪有点懵,“你禁制解了?”这么肆意妄为是为哪般? 裴夜脸色已经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气息冰凉到似乎毫无生机。他退开一点,神色古怪盯着她:“就这?” 林溪看他那脸色就知道禁制没解,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要杀你爹我又不是不知道。 啊,可以放大招了吧。 一巴掌拍在他额头,把他推开,也不管他难看得想要杀人的脸,林溪想了想问:“你吸这么多魔气,被禁制反噬得难受吧?我的血有没有用?” 她撩起袖子,翻看着自己细伶伶的手腕,觉得应该是可行的,都能净化神器呢,“就是不知道对你这个魔族来说,会不会适得其反?”她喃喃。 裴夜神色变换不定,盯着她看着半晌,忽然阴恻恻一笑:“有没有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冰凉的手指圈住她手腕,轻轻一拉,她撞进了他怀里。 他微低下头,和他手指一样冰凉的唇便压在了她手腕上,尖利的牙齿轻轻一磕,便破开细嫩的肌肤。 有细微的疼痛,像是毒蛇的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害,你咋不干脆咬嘴巴呢。 作者那老母亲的心哪。 第16章 私奔 冰凉的唇齿贴在腕侧肌肤上,甚至清晰感觉到舌尖轻扫而过,舔\舐掉温热的血珠,生出一股诡异的酥麻来。 林溪僵硬的梗着身子,面无表情盯着他,心想我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怎么来真的呢? 而且还这么不!知!节!制! 这都快一分钟了吧?当初救疫民,可是一滴血救好几百人! 手腕处的感觉太诡异了,林溪忍不住试探着动了下,“如果没用,就算了?”要不是他没有咬破动脉吸血的意思,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想在这里把她吸干了。 裴夜掀起眼帘看她一眼,唇却未从她手腕内侧离开,就那么讳莫如深的笑着:“急什么?不是还有人没到?” 林溪蓦地一惊,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你在等离渊???” 话音刚落,便有强烈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神力化作冰凉的光弧直直朝着两人相触的手切来。 裴夜倒也不慌,轻轻把林溪往后一推,自己也一个虚影便退了数步之远。光弧在地面裂出一条巨大的深沟,掀起飞沙走石。 离渊白衣翩翩的身影出现在暗沉天幕里,周身气压冻人。 裴夜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他嘴唇还沾有林溪的血,点染出一抹妖异的红,苍白脸上笑意讥诮而挑衅,糅合在一起几乎艳色灼人。 林溪头疼的伸手扶额,大佬之间的战争,她实在无法理解。 刚刚她和裴夜的动作在离渊看来,定是裴夜在吸她的血。而他们不远的地方还倒着一具被抽干了魔气的魔族尸体。 足够让离渊脑补出什么惊心动魄的画面。 “她的血,对你们魔族来说毫无用处。”离渊冷冷道,眼底已经有了杀意。 天极剑悬在他身前,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心境,剑身隐隐透出冷白的光。 裴夜抬手,拇指轻轻拭过唇上的血迹,在食指尖上轻捻而过,语气半是遗憾半是漫不经心道:“是吗?我倒觉得若是换血,或许便可不再受你禁制约束。” 离渊眸光乍然凌厉如刀,长袖一挥,天极剑便向裴夜攻去。 林溪:“……” 如果真有这回事,你就暗搓搓搞啊,告诉一心防你且想要杀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离渊,你也轻易就信了? 林溪睁大眼睛观战,觉得裴夜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定是有什么阴谋,比如像蛋蛋一样,借离渊的攻击打破禁制? -- 第30页 然而没过多大一会儿,她就跌破了眼镜——对上离渊的招数,他压根没能捱几招,受禁制约束,他每反击一次,脸色就白一分,嘴角溢出鲜血来。 几个回合下来,他唇瓣都没了血色,离渊手执长剑,两指擦过剑身,剑啸清音,白光乍盛,他极为寡淡道:“你既无法安分,我今日便替天行道,取了你性命。” 天极剑便再次朝着裴夜击去,而裴夜面无血色的立在那里,背后是幽冥深海,浪潮翻涌,他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林溪:“!!!” 眼见着灌满神力的一击便要击中,林溪下意识捂住了眼睛,心中悲愤——千挑万选的大腿,要自己作死在这里了吗?! 就是那一刹那,裴夜唇角忽然微微勾起,漾开一抹浅笑。 剑刃的风将他长发吹散,堪堪刺破血肉,忽然天空惊雷乍现,自万里高空直直劈下,落在离渊身上。 离渊瞬间面如雪色,单膝跌跪在地,口中吐出一蓬鲜血。 而看似毫无还击之力的裴夜忽然身前魔气奔涌,团团凝住天极剑,他往后一个仰身快如闪电,在天极剑震散魔气的同时,以背贴地往前滑了数米之远。他虽躲开了致命一击,但受禁制反噬,伤得不比离渊灭魂天雷那一击轻。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林溪听见天雷声挪开手,便看见两人一人单膝跪地吐血不止,一人一手撑地吐血不止。 林溪:“……”大腿果然就是大腿,不明觉厉! 裴夜淡笑着看向离渊:“看来尊上今日无法替天行道了,天道似乎不想让你杀我。” 离渊自知被激将了,事关魔魂,方才是他反应过激。 “不惜自损,也要伤我三分,”离渊缓缓站了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你以为如此魔族便能有可趁之机吗?” “有没有,便不是我说了算。”裴夜坐在地上,单膝曲起,一手闲闲垂在膝盖,冲他低散漫笑道,“不过劝尊上早些离开此地为好,此番招来天雷,必然惊动了魔尊,以你现在的状态,未必是他的对手。” 离渊眸子深深看着他,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林溪,冰冷道:“跟我回天界。” 他此番的冰冷与以往都不同,深入骨髓,是他自远古走来,亘古的淡漠。 林溪知道,他所谓的这次跟他回天界,便就是回天界,怕是昆仑也再无机会去了。用结界囚禁她这回事,他以前就做过。 林溪心思飞转,假意难过的垂下头,慢慢走到裴夜身边,将他扶了起来,试探着“哦”了声。 “溪儿,”离渊声音平静得没有情绪,“他是魔族之人,呆在天界本就是逆天而为,既然他千般不愿,便不必再回去。” 林溪心底一个咯噔,他果然不打算带裴夜回去了…… 虽然她还没闹明白这两人之间怎么回事,但通过方才对战和对话来看,离渊只能“替天行道”才能杀了裴夜,他是要放裴夜在外面行下错事,然后再出手? 她低头思索了会儿,离渊声音不紧不慢:“难道溪儿要因为这个魔族背叛为师吗?” 淡漠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无限威压,让林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她毫不怀疑,他即使受了伤也能强行把她带走,但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回去。今日之后,他怕是不会在轻易心软,不会轻易让她踏出天界。而裴夜显然没非她不可,如此一来,她便彻底没了主动权。 离渊现在显然还顾及着师徒情分,等她自己选择。 她飞速瞥了裴夜一眼。 裴夜有点兴致缺缺的,目光落在幽冥深海广阔的海面上。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他忽然轻笑,也不知说给谁听。 随着他话音落下,果然见海面对岸黑潮涌起,黑潮里亮着无数幽冥暗火,是魔兵在靠近了。 离渊神色一凝,便要掠过来强行带林溪走,然而今天似乎天道都在跟他作对,他身形还未动,便有一道清亮的声音惊道:“离渊……你、你受伤了!” 她惊叫着,身影一闪便到了离渊跟前,扯住了他的衣襟,要检查他的身体,“你怎么会受伤?伤哪里了啊?” 语气里满满都是心疼。 是云舒月。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林溪从没哪一刻觉得云舒月如此顺眼,当即带着裴夜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顺便装模作样不无难过的喊道:“师傅,溪儿不是背叛您,待裴夜伤好,我自会回去请罪。” 清脆的声音在空气里显得格外寥远。 云舒月的手还揪在离渊衣袖上,这么一耽搁,再想追已经晚了。离渊皱着眉:“你怎么在这里?” “南海婚宴上,你也不说一声就忽然离开,”她语气失落,“我跟出来你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刚刚,是灵溪的声音吗?” 她话里的意思,我眼里只有你,刚刚在场有无其他人,我都没注意。 魔兵在迅速靠近,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离渊揽过云舒月,白影一闪,便没了踪影。 两人腾云而去,云舒月双手抱在离渊腰上,望向灵溪离开的方向,满目厌恶,而后又想到什么,唇角缓缓勾起。 林溪架着裴夜飞了很久,才停在一处灵气充裕的山谷歇息。她累得气喘吁吁,裴夜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一侧头气息就拂在她耳边,他低笑道:“这么舍不得我?” -- 第31页 林溪掀开他,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看你还挺厉害?离渊都没办法杀你,看来选择跟你合作没选错。” “他可不是没办法杀我,”裴夜随意倚到一棵树上,漆黑的眼珠含着点阴森森的笑,“他在诛神台前以精血立誓,除非我为祸苍生,否则不可杀我。” “违背誓言,会遭天打雷劈?”林溪到小溪边洗手,想起两人大战时突然滚落的惊雷,再看裴夜,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他真不怕最后结果是两个都死了? “九十九道灭魂天雷,哪怕他贵为神尊,也会神魂俱灭。”裴夜到她身边,盯着她的眼睛道,“后悔吗?他今日若是死了,你就是帮凶。” 早说了对离渊没任何想法。 林溪瞥他一眼,轻飘飘道:“那你定是死在他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先后悔。” 没在她脸上看到想要的表情,裴夜有点意兴阑珊,语气都恹了下来:“他终有一日可以杀了我,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别灰心,你以后也超厉害的,我相信你。”林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就差对他喊666了。 对待这种病娇缺爱的家伙,她可有经验了。 裴夜明显愣了下,关注点难道不该是他会为祸苍生,或者不能带她离开? 古怪的盯着她看了会儿,他恶劣笑道:“这么相信我,那我死之前就先杀了你,好不好?” 他像是觉得这个逻辑很对,忽然很兴奋:“这样也算诚意和你合作,免得你被离渊杀。” 她说要找他合作,不就是说离渊会杀了她?林溪觉得这个精神病可能是无药可治了,一巴掌凉水拍在他额上:“什么死不死的,我倒是觉得我们会一起活下去,还会活得好好的。” 裴夜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了。几千年来,希望他活下去的,她还是第一个。一个和他天生对立的神族。 他凝着眉,觉得心里有些奇怪,便伸手把她脑袋拨到了一边,冷着脸道:“离我远点。” “行,我离你远点。”林溪心底“嘁”了声,朝他伸出手,“把你和师傅传音玉符借我用一下,我跟他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裴夜一边掏,一边狐疑问她:“你怎知这玉符?” “当然是师傅告诉我的,他当时还要送……啊,就闲聊时他说的。”林溪瞄了他一眼,有点心虚,差点就说漏嘴了。 那回他逼她带他去凡界,她只能在华清面前扯了通慌,华清便以为他俩之间有“奸/情”,后来裴夜被离渊带回天界,华清就想把玉符送她,以慰相思来着。 裴夜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掏出来丢给她,“注入灵力便可。” 林溪捧着玉符,钻到林子里躲的远远的,两指注入灵力,没一会儿那边便传来声音:“裴夜?” “师傅,是我。”林溪干笑,“我因为裴夜和尊上师傅闹了点不愉快,现在和裴夜在一起,就暂时……” “你俩私奔了?”没等她说完,华清直接打断了。 果然说一个谎,就要有无数个慌去圆,林溪一咬牙:“对!师傅,没有裴夜我觉得仙路漫长,实在了无生趣,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开心。您别担心,我们都好好的,等尊上师傅气消了,我就回去看您。” 她一口气说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下意识一回头,就见裴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此时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林溪:“……”我现在能倒回去,掐死刚刚说话的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裴夜:原来合作什么的都是借口,她只是馋我的身子。 第17章 躁动 空气一时寂静,面前湿滑的青苔上蹦来一只青蛙,冲她鼓了下嘴,投来吃瓜的目光。 林溪:“……” 林溪赶紧和华清那头断了联系,干巴巴的冲裴夜挥了挥小手,“那个,我觉得有些话,你需要选择性的听,选择性的信。毕竟我们大多时候都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裴夜显然没有选择,他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相当直接:“你喜欢我?” 林溪:“不……” 明明问她,却不又不听她说,他蹙着眉心,凝出一个纠结的表情:“可我不喜欢你。” 旋即又道:“你不必言不由衷,你需要接受事实。” 林溪眉心突突跳了两下,就又听他说:“听说你们神族很容易因此生出心魔。” 什么都让你说完了,我能说什么? 林溪仰天吐出一口浊气,吹得额发扑了扑,懒得同他解释了,当即走过去冲他重重一点头:“行,我接受事实。”还相当真诚的给他举了个例子:“你看,我以前喜欢我师父,最后落了那么个下场,吃一堑长一智,我断不会再喜欢不喜欢我的人了。” “而且我也觉得我们这个合作关系掺杂上其他关系就不纯粹了,对彼此都不好。永恒的只有利益,对不对?”林溪觉得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所以你放心,既知道了你的心意,从现在起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怕他不信,她又补充一句:“你看我对离渊放弃得多干净多潇洒?情情爱爱于我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命最重要。” 这回总该放心了吧,最清楚她对离渊态度转变的就是他了。 裴夜半晌没说话,也没见放心下来,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好一会儿,沉着一张脸转身离开了。 -- 第32页 林溪莫名,这又是怎么了? 阴晴不定的大魔头果然难伺候,后头就不肯给她好脸色了。 这里只是临时歇脚的溪谷,接下去要去哪里林溪完全不知道,不过既然裴夜故意让离渊把他赶出天界,想来是已经想好了去处。 裴夜负着手站在溪边,潺潺流水落在岸边碎石,溅起一串水花,打湿了他鞋面,他浑似没发觉,跟入定了似的。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林溪都在阴凉下打了个盹了,日渐西斜,山间温度都降了下来。不得已,林溪上前问他:“我们接下去去哪儿,你的伤总要先治一治。”全身气息凉得跟冰块似的。 裴夜的声音似是染上了溪水的凉意,皮笑肉不笑对她道:“你们神族没有治我魔族的药,我若强行疗伤,势必牵动禁制,引发新伤。” 林溪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回过头,轻飘飘道:“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看来禁制这个大麻烦,必须得解了。林溪想了想问:“一旦牵动禁制,离渊是不是就能感知你在何处?” “自然。”裴夜笑意凉凉,“不过他现在大约没时间理会你我。” 林溪:“嗯?” 裴夜却不多说了,看着被晚霞染红的天边淡淡道:“去沧灵谷吧。” 离渊现在确实没有功夫理会他们。自从幽冥深海归来,星象台上便显示出异动来。下界各处地仙也纷纷朝天宫奔来——魔族有异动。 离渊回去不过调息片刻,便被天君叫去天宫正殿商讨降魔事宜。 神魔之战干系重大,华清听闻此事,也匆匆赶去了天界,他懒得听天君同底下那一群长篇大论,径直去了离渊的云清境等他。 茶水都换了好几壶,离渊才回去。华清一看便觉察出不对劲:“你受伤了?这六界之中竟有人伤得了你?”而后想到什么,他古怪看着离渊:“你想杀了裴夜?” 离渊神色不变,淡淡道:“他便是料定我动不得手,才摆我一道。” 华清心下惊骇,能引得天罚,想必裴夜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如他所愿,我放他离开天界。”离渊蹙了蹙眉心,“日后我定会手刃了他。” “既然你无法杀他,想来魔族这次异动与他无干。”华清轻咳一声,“与其想着杀他,我倒觉得你永远无法杀他更好。且魔族此次主动生事,想来是放弃他了,但明面上还是会找你要他,你若交不出,便是叫他们拿了把柄,一旦大战爆发,受整个六界诟病的便是你这个神尊了。” “我自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华清倒是知道他不在意这些虚名,以裴夜现在受制的状态他定不会回魔族,离渊也是不愿放他回魔族,所以才顺水推舟放他离开天界,如此一来就是天君问起,也无可奈何。那灵溪…… 他刚想到灵溪,离渊就冷冷道:“溪儿主动跟他走了,此番我分身乏术,你多留意些,一旦有消息便带她回来,容不得她再胡闹!” 有些事裴夜不愿多说,林溪也就懒得问了,反正离渊还不能杀他,也就是他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沧灵谷是东夷神君的地盘,这位神君飞升神位不久,比不得华清,但在天界的名头却是响当当的。他是个爱交际的神仙,寻常仙家们的大宴小宴他都会参加,礼尚往来,他的各种宝贝特别多。 他在天界是有宫邸的,不过差不多一千多年前,他在大家都熟悉他之后,也想着像华清一样再打一个万众敬仰的名号,于是便开始广收弟子,巫胥便是其中之一。 沧灵谷便是他在下界选的一处灵谷,灵气充裕,环境极好。也不着急,他们慢慢悠悠走走停停的,两日之后才到沧灵谷。 “你可知,云舒月即将拜在东夷神君门下?明日就该行拜师之礼了。” 她刚要停下,裴夜便似笑非笑的来了这么一句,林溪一个趔趄,差点栽下云朵。 裴夜拽住她的手臂,“你怕她不成?” 我怕她个鬼!跟女主在一起,就代表有不停的各种事好吗? 林溪就奇了怪了,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老是喜欢往她在的地方跑?你再这样,我都要以为你喜欢她了。” 裴夜一脸冷漠:“你眼睛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差直接问“你眼瞎吗”了。好在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旋即就凝着眉思考了下:“我倒是觉得奇怪,她在的地方总是有好东西好机缘。”顿了下,他道,“对你而言。” 女主和女配本就是什么东西都是你争我夺的。 “怎么进去?”她可记得昆仑有结界,非昆仑弟子不得进入。 裴夜冷笑了声:“放冥火兽。” 林溪解开锦囊,锦囊是华清后来给她的,像是个随身小空间,里头可放许多东西。 蛋蛋十分兴奋的一飞而出,直朝着谷口奔去。 于是半刻钟后,他和裴夜顺顺当当的施了个隐身术就从几个弟子跟前进去了,后头几个弟子还在叽叽喳喳的争辩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起火,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只有丹穴山凤凰一族的真火才能燃尽师父亲布的迷魂阵。 林溪就纳闷了:“你久来独居天界,怎么连人家哪个神君哪天收弟子,甚至谷口设了个什么阵都知道?” 裴夜略微挑了挑眉梢:“正是因为久来被困,闲来无聊就什么都知道了。” -- 第33页 林溪:“……”也不知道离渊日后会不会后悔,她觉得可能没有谁比裴夜更了解六界了。 不过东夷神君不愧是最会交际的神仙,他的沧灵谷处处风景都十分别致。一丛丛的月昙花发出幽幽的光,伏在溪水边上。飞涧直流而下,半空中悬出一座八角亭子,亭檐伸出几支古木枝桠,袅绕着几缕仙气,祥瑞柔和。 裴夜带着她穿过一悬瀑布,背后便又是别有洞天,一汪碧水池子后面,遍野的矮花丛,像是揉碎的星河,银月挂在天边,清光淡微,笼得如梦似幻。 这么一看,感觉昆仑真的相当素了。正兀自感概,身体一轻,便被裴夜拎着丢进了碧水池子里。 猝不及防的呛了口水,她好不容易站起身体,衣襟都湿透了,薄透的贴在身体上,曲线了然,裴夜站在水池边上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背过身往回走:“这池子是千年灵池,东夷又常年浸以各种仙草灵药,对于你们神族来说对修行大有益处。” 华清教弟子向来注重自身刻苦领悟,以及亲身历练,很少借助外物。所以很少拿仙丹什么的给弟子走捷径。 “诶,你去哪儿?”看他要走,林溪叫住他。 裴夜理也没理,直接走了。 林溪冲他皱了皱鼻尖,缓缓沉进水里,水温刚好,舒服得她想吐泡泡。 游到一处白色圆石旁,石旁有棵红叶树,在月色里招摇。这是个不太显眼的位置,林溪闭上眼,调动聚灵珠吸纳灵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岸边忽然传来窸窣声。 林溪以为裴夜回来了,睁开眼,刚要叫他,却没想到是云舒月站在岸边正宽衣解带。 林溪:“……”女配和女主果然天生磁场相撞,她才来多大会儿?就和女主撞上了。 云舒月显然没看到她,自顾自的脱了个干净,然后洁白莹润的腿踏入池水中。 就是这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裴夜黑色身影很快便出现在岸边,然后不出所料的云舒月一声尖叫,猛地沉到水里,只露出一颗脑袋,斥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有灵溪!” 她迅速冷静下来,施了个术法便在水中套上衣服,飞身而出的瞬间又把衣服上的水清干净了。这才义正言辞的指责道:“你可知魔族已出现异动?尊上焦头烂额,还要分心思找你,你却堂而皇之的和这个魔族混在一起!你如何对得起他?对得起天界?” 林溪淡淡看着她:“那我就等在这里,你去告诉他,让他来把我抓回去,好囚在云清境里,和他日夜相伴啊。” “你!”云舒月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跺脚就走了,“你别走,我这就去找他!” “不怕?”裴夜负着手看他,背后是揉碎的银河,温柔的月亮,倒将他衬得仙人一般。 林溪掬了捧水,又倾倒而下,“那日在幽冥深海,她明显就是故意拦着离渊,好放我走。最不想我回天界的就是她,有什么好怕的?” “比起这个……”林溪歪着头看他,“魔族异动了?因为那晚?”想想又不对,自己嘀咕道:“肯定不是因为你,不然离渊就可以杀你了……不过他们主动挑事,就是完全不顾的死活啊……” 裴夜懒洋洋的迈出一条腿,也踏出池中,唇角勾着,被月光映得阴森森的,“你可知离渊为何一心要我死?” “嗯?”林溪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觉得他可能又犯病了。 裴夜近日心底总会有一丝烦躁,瞧着她似乎无忧无虑的样子,总觉得再让她跟下去,对他来说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下意识就想把她吓走,于是道:“我体内封印着无尽海大魔的一缕魔魂,我的父亲想要魔魂将之炼化,所以从小就想将我抽干,我母亲便把我送到离渊身边,让他立下血誓。我母亲看似大义灭亲,为六界安危考虑,其实一直都是想让他保护我,你说我此番是不是忘恩负义?” 作者有话要说:裴夜:你再不走,死也走不了了。 林溪:哇哦,好带感。 抱歉,晚了些。最近睡眠乱了,我要调整到白天码字,就都晚上更吧,我尽量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感谢在2020-03-27 08:55:56~2020-03-28 22: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翿斜开十二楼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血鲛 是不是忘恩负义,林溪不知道,但她知道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命运被别人握在手里。 四野一片寂静,就连池后的瀑布水帘也淅淅沥沥的似是静夜小雨。他拖着黑色长袍,衣摆在水中浮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搅碎了一池月光,泠泠的衬着他冷白脸上略显得妖异的笑容。 这一刻,林溪莫名觉得他就是个有些别扭的小可怜。 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呢?吓唬她?让她逃走? 林溪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然后在水中站起来,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那他们做决定的时候也没问过你愿不愿意。你想要为自己的命运争一争,有什么错呢?” 或许受伤的原因,他身体冰凉,她却是温软的。 裴夜猛地一怔,直接僵成了一樽雕塑。 林溪十分有分寸的抱了一下就退开,歪着头看他:“难道乖乖等死就对了?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所以不必在这种问题上纠结。” -- 第34页 裴夜僵立在原地,半晌,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忽然间阴沉得可怕,猛地把她按回水里,皱着眉道:“你好好修炼,不然把你丢回给离渊。” 然后转身,一步步又出了水池,在离她远远的地方打坐。 林溪愣是从那淡定自若里瞧出了几分狼狈的意味,忍不住笑了。 这灵池是沧灵谷的一处宝地,一般弟子是没有资格来的,东夷神君特批给云舒月用,实则是因为知道她和离渊的关系。 作为一个爱交际,知道天界各种大小八卦的神君,他打算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把云舒月培养成首屈一指的厉害神仙,以此让离渊刮目相看。而且试想一下,他的弟子日后成了尊上的仙侣,那他可就真的是天界响当当的人物了。 既是特批给云舒月用的,林溪也就不客气了,反正云舒月不会告诉离渊,那正好她和裴夜可以适当住个几日再说。 不过林溪在沧灵谷这事云舒月还是跟离渊提了一下的。遇到林溪当晚,云舒月就回了天界,彼时离渊正在打坐。 她急匆匆的跑到他面前,还有些气喘:“尊上,我、我看到灵溪了,她在沧灵谷!” 离渊闻言,立即起身就要出去,又被她拉住了,她一脸难过的低下头:“她一看到我就跑了,现在只怕已不在那里了。怪我没能力拦住她……” 离渊冷漠的脸色稍稍柔和了些,拍了拍云舒月的肩:“此事与你无干,怪我没教好溪儿,她才如此不知轻重。” 云舒月低着头没说话,唇角紧紧抿起,心底只觉好笑又悲凉。 都这种时候了,他那好徒儿都串通魔族致他重伤,他还是不忍心责怪,一句他没教好就轻飘飘揭过。她的一腔真心还要继续吗? 离渊这几日诸事繁多,白日里又和天君以及众仙议事,此时有些乏,便没注意到云舒月的异样。他手掌伸开,掌心便出现一枚镜子,“这是虹镜,日后你要找我,透过镜子唤我即可。” 他嗓音一向冷淡,此时倒有几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云舒月心底冷笑却更甚了,只怕是想再看到灵溪的时候,好及时通知他,让他把她找回来。 她该退出吗?可是凭什么呢,明明是他们对不起自己! 云舒月不露声色的,将镜子接过,转了话题:“明日是我的拜师礼,你……会去吗?” 她仰头看着他,眼底有期待。离渊到底不忍拒绝,点了点头。 云舒月又连夜赶回了沧灵谷,有点不放心,她又去了趟灵池,这一看没把她气死。 林溪潜心修行看一晚上,被这充满各种灵药的水一泡,浑身舒爽,天光熹微时才爬出来,捏了个决,把衣服上的水去了,听见动静她是下意识要跑的,可一看是云舒月就淡定了。 裴夜坐在一边,无论是谁他都懒得看一眼。 云舒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冷静道:“你既还没走,便留在此处,尊上今日会来观拜师礼,届时你便随他回天界。” 她端的一副深明大义,说罢便转身走了。 林溪看着她的背影,噗嗤笑出声来,裴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林溪对上他的视线,笑意还是忍不住:“你不觉得她很有意思吗?想叫我走,又不敢叫人来撵我。如果我没猜错,她肯定跟离渊说在这儿看到我,但我已经跑了。她可害怕我被人发现了。” 裴夜显然没什么兴趣,不咸不淡道:“他要来,你倒是挺开心。” “她都已经在离渊面前把什么都说完了,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眼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溪已经深谙此人说话的习惯了,凑到他跟前蹲下,眨着眼睛看他:“我是觉得跟着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真好。” 裴夜一时间又有些僵硬,把她头拨到另一个方向,站起来,“随我来。” 因为东夷神君亲自嘱咐过,所以云舒月的拜师大典办的格外隆重,摆在沧灵谷的日月坛上,主座高高在上,旁边还摆了个平起平坐的位置,底下弟子们分列两旁,中间留出通天大道。 特意挑了吉时,吉时响起钟声,仙鹤盘旋而起,齐齐清啸,祥云朵朵聚来。 云舒月便是在这样一派盛景中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林溪跟着裴夜爬在东夷神君神宫的屋顶上,遥遥瞧了一眼,不得不感慨,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这么依依不舍?要我招他过来找你吗?”背后突然传来裴夜阴恻恻的声音。 他说着,便张开手心,作势要凝出魔焰。 林溪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手,干笑:“说什么呢?我不是没见过这么隆重的拜师典礼嘛。再者……”她古怪看他一眼,小声嘀咕:“你再这么说话,我都要误会你是在吃醋了。” 裴夜登时觉得抓住自己手掌的两只小手像是两团柔软的火,浑身都不自在,甚至有一种想要捏一捏,握在手心把玩的冲动。 就知道再这么由她在身边会变得奇怪,裴夜脸色怪异的盯着她细小的手看了会儿,冷冷挣开,轻飘飘道:“你过去看看。” 林溪看向他说的那个偏殿。整个沧灵谷灵蕴清灵丰厚,唯有神宫后的一处偏殿有点奇怪,似有若无的被一层红光笼罩着,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飞身而下,朝着那偏殿走去。 另一边,行完拜师礼,离渊便要回天界去,东夷神君及时叫住他:“尊上能拨冗来我沧灵谷,实在令鄙谷蓬荜生辉。尊上要事繁多,本不该打搅,但说来惭愧,有一事还恳请尊上帮忙。” -- 第35页 离渊微微蹙起眉心:“何事?” “半年前,我途径南海,有幸拾得一枚血色鲛珠,本欲炼成法器,可自从带回鲛珠,谷中守炉弟子已消失四名,现放置鲛珠的偏殿已无人能靠近。” 这事东夷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但他也实在无力解决了,现在那偏殿被鲛珠血光笼罩,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吸进去,现在那几名弟子也不知生死。而且鲛珠的光芒越来越盛,再任其发展下去,只怕整个沧灵谷都要毁了。 他之所以敢向离渊开口,也是希望离渊看在云舒月已拜在他门下的份上,帮他解决麻烦,当然,也希望他不会怪罪。 离渊听他说完,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淡淡道:“带路。” 然而他们刚到偏殿院里,就看见里面相拥的两个身影。 东夷神君大喝一声:“你们是何人?” 离渊没说话,脸色已经瞬间沉了下来,长袖一挥,白色光弧便像两人袭去。 林溪闻声回头,刚好对上离渊冰凉的视线,心中暗道糟糕,和裴夜分开,各自后退一步闪身躲开离渊的攻击。然而东夷神君看离渊出手了,也跟着出手了。 两位大神的攻击接踵而至,林溪躲避不及,一个仰身,便感觉背后巨大一股吸力—— 卧槽,最后消失的一瞬间,她有点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毕竟这样她不用当场被离渊抓走了,可刚刚她靠近的时候,裴夜忽然从背后拉住了她,她还记得他略有紧张而显得低沉的嗓音说:“危险。” “尊上口口声声称灵溪是你的徒弟,可下起手来,也真是毫不留情。”裴夜对着人消失的地方愣了片刻,回头对离渊阴沉沉笑道:“尊上可知,这血鲛幻境如果无法走出来,便要一辈子困在里面?” “是、是尊上徒弟?”东夷神君冷汗都流了出来,刚刚是他出的手…… 离渊却没看他,神情冷冽:“你既知危险,又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裴夜浑身冷得像是从地狱浴血而来,深不见底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尊上可听说过魔族的破灭之瞳,只要你解除禁制,我便可破了这幻境。” 离渊周身冰凉的威压里杀意陡现:“这就是你的目的?” 裴夜笑意冷然又讥诮,转身毫不犹豫的朝幻境迈去:“我做不到如尊上般狠心,几次三番能对她出手,我若说要待她好,便永远不会伤害她。”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呜呜呜,好感动!!!你肯定爱上我了! 第19章 幻境 大殿之上红光闪烁之后便寂灭下去,那一转眼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殿前。 离渊手执长剑,薄削的唇紧紧抿起,目光中浮起清晰的痛意。 他并非想要伤她而对她出手,只是不愿看她屡次三番和一个魔族亲近在一起。那一击并未施力,只能将他们分开而已。 略微沉吟,他长袖一拂,对东夷神君道:“一日之后,我若未出,便去昆仑找华清上神。” 话音未落,他白色身影一闪,便也消失在了殿前。 “尊上……”东夷神君阻拦的手刚伸到一半,又欲哭无泪的收回来,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这要是叫尊上都折在他这里,他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然而不等他感慨完,就又一个白影一闪,他新收的徒弟也蹿了进去。 东夷神君心头一哽,原地自闭了—— 什么破手!捡什么鲛珠!他以后再也不随便捡宝贝了…… 林溪再睁眼,发现她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院子里,朝着房门跪了两排身穿绿衣的小丫鬟。她从中间走过,咯吱踩碎几片枯叶,小丫鬟们一动不动。 房里有声音,林溪走近,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好像特意为她打开。 门里一个巨大的水池,弥漫着一股咸湿的海水气味,一男一女相拥在水池里,女子挣扎着,双拳在男子背后捶打,男子伏在她耳边低低道:“幻儿,没有我,也会是别人……只有我能保全你。” “你们都是魔鬼!魔鬼!”女子尖叫撕打,池水溅起巨大水花,拍到地面上。 林溪觉得那水花过于大了,正这么想,便见水面露出一截鱼尾,鳞片闪着幽暗的光,一个拍打,水花便溅起一片,湿了半面屋子。 那女子竟是人身鱼尾,鲛人? 林溪约莫觉得她是掉进了另一个世界,但眼前的一切又让她摸不着头脑,都没个题目让她怎么做题? 苦恼间,眼前场景又是一变。那是一个血腥冲天的道场,血流成河,残肢断骸堆积如山,偶有失去皮鳞的鱼尾在一滩血泊里蠕动挣扎,发出浓烈的腥膻腐臭。 道场四周站满了衣着光鲜的显贵,他们神神情麻木,指指点点讨的论道:“这一批都是泣不出好成色的珠子,取了膏脂和鳞片。” 林溪强忍着心底的不适,转身换了个方向,这时整个空间的颜色瞬间变了,黑沉沉的云层陡然压下,一轮血月从黑云中挣开,她又回到最初的那个院子。院子被重兵层层围住,刀剑映出血色光影,流箭如雨,插了矗立于院门的将军满身。 女子的哀鸣穿破云层,地面卷起狂风,烈风掀走屋顶,草木倒拔,翻出泥土根系,海水的咸湿味漫出很远。 将军和背后的门一起倒下,倒塌的门里出现一个女子,长发披散,随风翻舞,清丽而苍白的脸上是刻毒的怨恨,美丽的眼睛里泣出一滴血泪。 -- 第36页 林溪和女子视线对上,巨大的悲恸和不甘瞬间席卷了全身,像是有一双手推着她,往那女子走去。 林溪意识里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能过去,可是她一时无法从那令人窒息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也无法控制自己,就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她觉得如果走过去,可能就回不来了,那她大腿就白抱了。她的小可怜大魔王,害,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就要拜拜了。 这次死亡,好像多了点舍不得。 正当她心神恍惚之际,忽然一阵微凉的风袭来,隐隐的冷香浮上鼻尖,紧接着眼前便一暗。 一只冰凉的手覆在她眼睛上,身体落入一个冰凉的怀里,耳侧贴近一道声音,温柔又沉沉的道:“别看。” 就是这一瞬间,海水的咸湿和尸体的血腥味乍然褪去,林溪神经一松,瞬间便找回了身体的主导权。可能是受那女子剧烈情绪的影响,这一刻,莫名眼眶有点热。 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林溪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把脑袋搁到他肩上,没有伪装的声音软软的:“你怎么也进来了?被离渊打进来的?” 裴夜被她突然的拥抱弄得有点僵硬,双手垂在腿边,手指无措的动了两下,才抬起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 半晌,他皱着眉道:“不然,你觉得我会为了你特意跑进来?” “不敢不敢,”林溪缓过劲来,就满血复活了,为方才的脆弱有点难为情,从他怀里退出来,蹭了蹭鼻尖,“不过,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怎么出去?” 她转着圈环视四周,一切景象褪去,他们站在了一处海岸上,海风轻拂,海浪撞击礁石,滔滔作响。天边微星淡月,一派清宁。 裴夜有些懊恼,又有些烦躁,干脆背过身不看她:“血鲛幻境。南海鲛人,泣泪成珠,辅以星辰之力,鲛珠便会拥有奇异的力量。” 林溪想起方才看见那女子最后泣出的血泪,想必做出这幻境的便是那最后一粒血泪鲛珠。 巨大的悲恸之下,才会泣出血泪吧。 林溪心底依旧有些不是滋味:“我们破了这虚幻便可以出去吗?” 裴夜皱着眉:“比一般幻境要麻烦些。这并非纯粹的幻境,里面的一切并非都是虚幻。” 话音刚落,就被另一道声音接了过去:“这里怨气冲天,也不仅仅是鲛女的怨气,还有众多无辜生灵,当初应当是被直接抽离生魂拘进来。” 林溪循声望去,便见一身白衣的离渊怀里抱着个沉睡的女子走来,不难猜出那是云舒月。 林溪:“……” 她无言的朝裴夜望去,用口型问他:他们怎么也在这里? 裴夜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没想到这般关头,尊上竟然会以身试险。” 离渊眉眼寡淡,没理他,只将林溪上下打量,确认她没事,把云舒月放在一处干净的礁石上。淡淡道:“三百年前,北斗星君察觉南海一地一夜之间忽然几千生魂消失无踪,查探无果,想不到竟是困在这鲛珠之中。” 林溪觉得离渊应该是为了她进来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往裴夜身后躲了点。 离渊脸色相当难看,冷冷道:“不能强行破镜,否则幻境崩裂,生魂湮灭,这般罪孽定遭天谴。” 裴夜淡笑:“难道尊上打算化解鲛女的怨气,让她主动放我们出去?” 林溪想起那惨烈一幕,那样沉重的仇恨,真的可以化解吗?但最起码要先弄清楚前因后果,刚想问他们进来时都看到了什么,就听裴夜轻飘飘道:“倒还有一个方法,尊上不如解了我这禁制,由我来强行破镜,如此一来,生魂湮灭便与你们神族无关,至于我这个魔族也不怕罪孽恶果,反而正好能让尊上不再受诛神血誓约束,想杀我便杀,如此一举两得,尊上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我真的在努力写了,七八个小时写写删删,然后……对叭起o(╥﹏╥)o 感谢在2020-03-29 23:10:01~2020-03-31 22:5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南太子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陌16瓶;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为祸 不如何。 不用离渊回答,林溪在心里默默逼逼了句。这家伙当真是逮着机会就要刺离渊一两句。 “你倒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解除禁制。”离渊反唇相讥,“便是如此才要蓄意接近溪儿,一再利用于她?” 他说罢,看了眼悄悄躲在裴夜身后的林溪,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漠然。 林溪叹口气,心想你俩针尖对麦芒,扯上我干什么? 离渊那眼神意思很明显,失望都不足以表达了,只想让她看看自己究竟信了一个什么人。 可她信的什么人,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林溪瞅着身前挺立如竹的黑色身影,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悄悄伸出手。 裴夜长袖里的手略有些僵,眼神微微晃动,下一瞬却又黑沉沉的定住,刚要还击一句“便是又如何”,却发现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 低低的声音传来耳边:“他好像说错了,是我蓄意接近的你。” 裴夜怔住。半晌,滑到嗓子口的话,到底又咽了回去。 -- 第37页 林溪歪着脑袋,瞄着他滑动的喉结,莫名有些想笑。 不用想,她都知道这家伙刚刚想说什么,吵个架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吵法,以后得吃多少亏? 还好遇到的是她,林溪美滋滋的想。 两人此时的小动作离渊倒没看见,礁石上的云舒月不舒服的翻动了几下,醒了过来,迷蒙着眼睛问:“这是……哪里?” 她揉着酸痛的脖子,她记得她是追着离渊跳入了幻境,差点被一个女人攫住了心神,好在她有虹镜,急忙之中就唤了离渊。此时看着离渊在她身前半蹲下来,云舒月眼眶都红了:“是你救了我……” 想到在天界危难关头他还奋不顾身的为灵溪进入这险境,云舒月摁下心底的愤恨,咬着唇问:“找到灵溪了吗?” 离渊把她扶了起来,侧开身,云舒月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另外两人。 对上林溪的视线时,云舒月情不自禁冷声质问道:“现下魔族异动,尊上本就分身乏术,你不能为之分忧也就罢了,却偏要任性妄为,累他陷于危险之中,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溪都要惊呆了,她是怎么掉进来的啊喂,不知道情况就瞎叫唤实在很讨厌啊。 “到底谁被谁连累还说不准,你以为我自愿进来的?”林溪才不肯吃亏,瞅着她回道,“你倒是知道这是险境,那没点自知之明,主动跳进来,累得别人去救,才是真正连累他人吧?” 云舒月脸色一白,转头看向离渊,含着泪就跪下:“尊上,我是怕您有危险,就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只想着若是有需要,我挡上一挡,也定要护尊上周全。没想过添麻烦,对不起。”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离渊叹口气,将她扶了起来,“想办法出去要紧。” 林溪觉得这两人配一对挺好,让云舒月演呗,懒得理他们了,她转头问裴夜:“你进来时,看到什么了?” 直觉上还是要弄清鲛女的怨气到底从何而来。 裴夜冷淡的视线从那两人身上掠过,低头看她,“看到一位将军不想交出自己的夫人,谋权篡位,失败了。” “……啊,就这?”林溪歪着脑袋,你还能再精简点吗? 裴夜略一挑眉:“就这。” 好吧。林溪这才又转头看向你侬我侬的俩,忽视掉云舒月瞥来的挑衅的视线,问:“不知尊上和云仙子都看到了什么?” 离渊明白她的意思,略一思索道:“一位将军忍痛和心爱的姑娘告别,领军攻打鲛人一族,后大获全胜。” “我开始是看到一个无忧无虑、美丽天真的鲛人女孩,她爱上了一个人类。”云舒月的词汇就丰富多了,她道,“两人偷偷相会,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后来人类男子带兵攻打了她的族人,将他们都抓了起来。” “那是个晚上,火光照亮整个海面,巨大的船只甩出勾铆,捞起一个个丧失反击之力的鲛人。血水在海里蔓延,映着漫天火光,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天地。”回忆起那些画面,云舒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那女孩就远远看着,然后仿佛有感应似的,高高立在船头的人,远远回头和她对视了。她认出那便是她相爱的人。” 林溪把自己看到的那几个片段也描述一遍。其实不难猜出,大家看到的不同画面里的主人公其实都是鲛人女孩和人类将军。 串联在一起,便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鲛人女孩和人类将军相爱了,可将军受命不得不攻打鲛人,后来出于私心将军藏起了心爱的鲛人女孩,又为了心爱的女孩意图谋反,却谋反失败,最终被乱箭穿心。 同一个故事,分成几个部分,云舒月看到的是背叛,离渊看到的是责任,裴夜看到的是反抗,林溪看到的是守护。 鲛女想必是根据每人的性格,让大家感同身受的共鸣,从而引人迷失在这里。 裴夜微微眯了眯眼,慢悠悠道:“我们应当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想必是将军和鲛女身死的院子。” 离渊赞同道:“先把鲛女找出来,方有破解之法。” 林溪想起那个院子房间里巨大水池,想来是将军偷偷运来的海水。鲛人想要在陆地行走,要用术法幻化出双腿,但随着时间增长法力消退,就需依靠药物,而长期食用药物,身体会变得虚弱,减短寿命,所以始终都需要海水来恢复。想必将军也是因为偷运海水才暴露了私藏的鲛女。 四周海浪滔滔,海水的咸湿萦在鼻端,林溪闭目凝神,仔细分辨那气味的方向。将所有感官集中在这一处,便能感受到那味道越来越浓,甚至掺杂着腐臭味和血腥味。 林溪闭着眼睛,追着那味道走去。 她仿佛又看见那扇门,看见那个水池。只是此时水池里没有人,海水久积成了死水,黑沉沉的上边浮着什么东西。 她想要看清楚,踏进门里,却一只脚刚踏进去,背后忽然被什么一推,整个人踉跄好几步,林溪匆忙睁开眼,背后吱呀一声,再回头看,门已经被关上了。 房间空荡荡、阴森森,盈满死水腥臭的屋子,只有她一人,裴夜和离渊他们都不见了。 林溪:“……”总觉得是不是有人在故意害她。 林溪转了一圈,叫了声“裴夜”。没人应。 头皮发麻的时候,忽然一道极为缥缈的声音传来:“你愿意帮我吗……” -- 第38页 林溪神经一绷,抬眼,便看见水池中央浮着一位少女,长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机,可她眼波轻轻一动,仍显得娇夭优雅,空灵缥缈,美得似一幅画。 她嘴唇又动了动,依旧那般空灵的声音:“你帮帮我,我可以放了他们……” 林溪:“……”她不想说话,总觉得会上当。 或许是受这里腐烂和腥臭味的影响,林溪觉得心口十分难受,呼吸间像是被灌满了海水,咸湿黏腻。 都是假的,林溪抓住一丝清明,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然后慢慢道:“我帮不了你,但外边有个天界神尊,冥府办事都要看他脸色,你要是放我们出去,你和你的将军来世定可得一个圆满。” “我不要来世!”鲛女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我不要冥府替我惩罚任何人,我要自己报仇,我要将他们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鲛女循循善诱:“你只要把你自己交给我,他们就能出去了……” 裴夜只转了个身就发现林溪不见了,他依旧能感觉到她就在附近,可仔细去寻,却仿佛被什遮罩着。 他忽然没了耐心,觉得完全没必要在这里耗下去。皱着眉,手心里凝出一团魔气,被离渊拦住,“你做什么?” 裴夜掀起眼帘看他一眼,冷淡道:“放手。” “鲛珠制造的幻境和普通幻境不同,它能吸食仙气魔气,来强大幻境和怨魂,或者幻境支撑不住,直接崩裂。”离渊冷冷道,“这些你当清楚。” “所以?”裴夜慢悠悠的动了动眼皮,“与我何干?” 离渊被他堵的一滞,“以你现在的能力,破不了幻境,只能强大些怨魂,最终未尝不是你被分而食之。” “那便只管来一试。”裴夜拨开离渊的手,一掀衣摆便坐了下来。 离渊没再拦他,他若自己找死,便与他无干。 裴夜闭上眼,双手开始结印,魔气运行于周身,禁制被牵引反噬,他脸色越来越惨白。可离渊未见他凝出魔气打碎眼前幻境,反而魔气萦于他周身,随着气波涌动,震向四野。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破空而来,海水倒流,礁石崩塌。 离渊重重一震,忽然想到什么,两指凝出神力点向他额间,却被反弹而开,更惹得地动山摇,密密麻麻的哀嚎震颤不休,抓挠过五脏六腑。 裴夜确无法强行破除幻境,可他可以放大怨魂的怨气,勾得千魂同哭,怨气震天。 不仅如此,他试图用这强大的怨气唤醒魔魂!若是如此他便可强行破镜。 “你疯了!”离渊天极剑出,化为八道剑影悬于八方,仙气连接,结出一个结界,将震动的一方天地护在其中。 裴夜睁开眼,看着这个身担六界之责的神尊,眼底的笑意冷而嘲讽,似是地狱恶鬼,他道:“看来尊上是打算先护苍生。” 只要怨魂足够强大,即使幻境崩毁,也不会被湮灭。可是这些被喂养的怨魂一旦出世,散落大千世界,便会为祸苍生。 离渊用源源不断的神力护持住结界,以确保幻境崩毁,没有怨魂可以逃脱,他看着裴夜道:“你可还记得你不能为祸苍生,危害六界。” 裴夜眼中冷然,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六界安危又与我何干?我裴夜行事向来随心,此刻只记得我答应过一人,要带她走。尊上心中诸多顾忌,不能破镜,便由我来。尊上只管牢记神尊之责,护好你的六界苍生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得比较快啦(?????)???感谢在2020-03-31 22:56:45~2020-04-01 22:0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南太子妃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破镜 林溪保持着清明,打算跟鲛女先耗着。却乍然感觉天摇地动,死水池里海水倾倒,房梁崩坼,屋舍倒塌,鲛女捂住脑袋,尖叫声撕心裂肺。 林溪一凛,依离渊所言,此幻境不能强行破除,否则生魂泯灭,出手之人将万劫不复。所以离渊和云舒月断不会出手,可裴夜向来百无禁忌,不定会搞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 不再犹豫,林溪手中掐诀,指间凝出透明光泽,震向四野,障雾崩毁扭曲之际,便看见裴夜盘腿坐在地上,周身黑雾浓烈,而他面色冷白,像是已经失了生机。 “他怎么了?”林溪看向离渊问道。 “想唤醒魔魂,强行破开幻境。”离渊蹙着眉,“他若此刻唤醒魔魂,和禁制相互冲撞,不死也废。” 林溪心底划过惊骇,迅速掠到他身前,想要将他推醒,却在触碰黑雾的瞬间,被反弹开来。裴夜被浊息环绕,竟然不容近身。 林溪又气又急,怎么这么乱来呢? 她又试着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却只见他蹙起眉心,眼睛依旧闭着,没有睁开的意思。 林溪叹口气,干脆一掀衣摆,席地和他面对面而坐。调动全身所有灵力往四面八方荡去。白色的气泽撞上黑色浊息,整个空间传来似是玻璃破裂的窸窣声响。 逐渐的,有天光裂进,血色漫染的阴沉空间轰然破开,再睁眼,便身处一片废墟里。 废墟正是沧灵谷的神宫,宫殿被破开幻境的震荡直接崩毁了。好在东夷神君早早请来了华清,两人及时挡了挡,倒没让整个沧灵谷全毁了。 -- 第39页 幻境破开,被喂养的怨魂四下奔窜,离渊全力护持结界,唤了声华清。华清感受到那强烈的怨气,心下便已了然,抬手一抽,直接抽出沧灵谷丰厚的灵气做出一个临时装魂的罩子,将那些怨魂暂时压下了。 东夷神君看着他千挑万选的灵蕴宝地霎时灵气全无,欲哭无泪。 另一边感召不到强烈的怨气,魔魂又逐渐平息下去,裴夜蹙了蹙眉心,睁开眼,就见林溪坐在他对面瞪着他。 破开幻境那一击,林溪用尽了全力,现下不怎么有力气,不然她想将这乱来的家伙打一顿。 两人对视片刻,裴夜忽然一阵咳嗽,直接咳出了一蓬血。 林溪瞪大眼睛,忙倾身扶住往下栽倒的他,急急道:“你怎么样?还好吧?” 脚边旋来一片雪白衣袂,林溪视线上抬,便对上离渊冰凉的双眸,极深极黑,淡漠似千年冰雪,冷冷睨来。 林溪下意识往裴夜身前挡了挡,不知道他在幻境内所作所为是不是已经算为祸苍生,离渊杀不杀得他。 “诶,我说你,天君召你有要事相谈——”紧张得绷紧神经之时,华清收好那些怨魂,拽住了离渊的袖子,漫不经心道:“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正巧,这裴夜也找着了,魔尊不是让你把人给他送回去吗?你把他带回天界,同天君好好斟酌。” 他说罢,又看向林溪,训斥道:“不好好在昆仑修炼,擅自乱闯,险些酿成祸事,你可知错?” 林溪心下了然,他这便是在为自己和裴夜说话了。魔族找天界要人,天君肯定要过问,离渊不愿交出裴夜,自然放任他在外,他说人丢了,天君也拿他没办法。可此时裴夜出现在沧灵谷,众目睽睽之下,便是再瞒不过去了。放不能放,杀也是不能杀的。 只要不能杀便好。 林溪瞥了离渊一眼,从善如流的跟华清认错:“师父,弟子知错,甘愿受罚。” 华清虎着一张脸:“回去昆仑闭门思过半月。” 林溪刚要应是,就听离渊寡淡道:“前几日议事,天后倒是提起来灵溪来,想召她回天界叙上一叙,不知上神是否需要天后的诏书。” 华清:“……” 此话一出,华清便知他掰扯不过,不过都是拿天界那一套压人,但他离渊出口天君都要让上三分,谁又能奈他如何? 给林溪递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华清拍了拍她的肩,叹了口气。 林溪已然猜到这个结果,心底其实并无多大波澜,只扶着裴夜,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替他擦去唇角溢出的血。 这大约是有史以来他最虚弱的时候,连说话都不能。 可即使如此,他却轻轻推开林溪,兀自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姿态讥诮又傲慢,淡淡的看着离渊,周身乍然涌起黑雾。 林溪头皮一麻,赶紧挡在他身前,双手握住他手臂,定睛看着他。 她其实摸不准他此刻在想什么,可能不想随离渊回天界,想要鱼死网破,但他强弩之末,纵然逼到极限能爆发出惊人力量,可之后呢? 离渊也不急,淡漠的眸子冷冷看着两人。 半晌,裴夜周身的黑雾散去,黑色身影立在一片废墟里,像一支傲然的竹。 林溪松了口气,转身跟华清道别,忽然脚下滚来一枚红色珠子。 华清伸出手,那珠子便落到了他掌心:“鲛人血泪,难怪怨气那么大。”看了眼林溪,“待我炼成法器,再给你。” 林溪莫名,给她做什么? 华清回头看了眼东夷神君,他先前进入幻境的弟子只有一个出来了,神魂受损,目前还昏睡着,至于其他三个,没能生还,只能将魂魄收起来,送往轮回,再看造化了。 林溪倒是知道那弟子为何神魂受损,幻境内鲛女将将军的魂魄塞进那弟子体内,妄图让将军重生,两个魂魄打架自然会受损。 至于幻境内鲛女让她帮她,亦是想把她挤出灵溪的身体,好占据这个躯壳,如此一来,她和将军二人就可重生,双宿双飞了。 至于为何选中她,而不是云舒月,林溪当然不承认是她比云舒月弱,肯定是鲛女察觉她本来也不是这个躯壳的主人吧。 本来鲛女若是没有害人,便是求一求离渊,给她和将军一个因果,离渊想必也会答应。可闹到这般境地,伤了人命,便不能轻易揭过了。 沧灵谷一事了结,离渊便将人带回了天界。把林溪丢进云清境,他随手就是一个结界,将她关在了里面,没跟她说一句话,仿佛跟她没什么话可说了。林溪乐得自在,她也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了。 离渊将裴夜关在了冰牢。冰牢由八十一头冰兽守着,稍动一动便会引得冰棱之刑。离渊此举便是将他真正视作囚徒。 黑色身影坐在皑皑冰雪里,映出一个桀骜的身影。 离渊负着手站在冰牢之外,浑身的淡漠和漫无边际的冰雪倒成了一体。他转身离开之际,裴夜忽然讥诮一笑道:“尊上一定要将灵溪困在身边,到底是因为爱护弟子,还是日后要利用于她?” 离渊蹙起眉心,裴夜又道:“若是她不和我一起,尊上可会放她离开天界?” “本尊没必要向你交待这些。”离渊淡淡道,“幻境之中,你为她强行破镜;沧灵谷,你若拼尽全力,或可九死一生逃走,却最后关头放弃,你或许让溪儿以为你为她付出诸多——但你觉得她若知晓当初你利用她的真相,她还会再信任于你?” -- 第40页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她,以后不会再有机会。” 言罢,离渊不再停留。 裴夜宽大黑袖里的手微微僵硬。他枯坐许久,凝起眉心,现在魔族已经要开战,离渊便没有再隐瞒的理由了。她若知道,便一定会认为他是别有用心,会再也不见他。 这个认知让裴夜心底浮起清晰的烦躁,他少有这样的时候。 若是不见,不是更好吗?他本就是独身一人,不管是在魔界,还是天界。 正想着,忽然怀里的玉符闪动起来,一道柔软的声音传来:“裴夜,在吗?” 裴夜一僵。 林溪回到她原本的院里,青月拿来干净衣裳,她想洗个澡放松一下,脱衣衫时,里面突然掉出来一枚玉符,正是她曾跟裴夜借用过的那枚一样。 林溪回忆了下,大约是华清今天偷偷塞给她,让她以慰相思的。 屁屁屁,什么相思啊,林溪觉得她快被华清带偏了。泡进碧水池里,林溪兀自把玩了会儿,便朝玉符里注入灵力,也不知道裴夜怎么样了,便试着叫了他两声。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裴夜的声音,她还担心他是不是晕倒了,怔怔想着,准备起身穿衣服,那边传到一道沉沉低哑的:“在。” 林溪松了口气,一连串问了出来:“你怎么样了?自己身体又不是不清楚,怎么能那样乱来?” 没回应。 林溪没话找话:“你今天强行破幻镜,是为我对不对?你怕鲛女会夺舍,怕我回不来,又怕我强行破镜,导致生魂泯灭,会万劫不复对不对?” 裴夜似是被她念得很不耐烦,暴躁得打断她:“我只是懒得在里面浪费时间!” “哦。”林溪淡淡哼一声,似是有点失落,“可是我强行破幻境是为了你诶……” 裴夜一僵,表情凝住。 那把柔软的声音却依旧一字不落的钻进耳朵里:“我想生魂没了就没了,我万劫不复就万劫不复,大不了我也堕个魔呗……” 裴夜猛地一震,长袖一拂,那道声音便消失了。 他怕再听下去,便真真是他的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泥萌的营养液和雷,让窝这般扑街作者瞬间感觉有了排面,咬手绢,感动出宽面条555~ 然后窝掐指一算,大魔头要爆发,成为真正的大魔头啦~ 感谢在2020-04-01 22:06:08~2020-04-02 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0496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781151 30瓶;无言20瓶;噔噔、我是不会向网课屈服的10瓶;42104966 5瓶;淡陌宜、江南太子妃3瓶;你的水水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禁制 关于魔族之事,天宫近来已经接连议事好几回。魔族驻兵赤渡山上,小打小闹的,嚷嚷着交出魔族殿下。看起来他们要求倒也合理,毕竟裴夜已安安分分呆在天界千年。 天君便是把人送回去的意思,众仙家也是这个意思。把人送还魔界,若是魔族还要生事,便是他们无理,是他们的不是了。反之,若是他们拘着人不放,魔族恼羞成怒,大战爆发,生灵涂炭,天界之罪便是盖棺定论了。 华清知道内情,也知离渊考量,但他也是赞成把裴夜送回魔族。云清境内悬浮的藤花幽幽荡着,华清劝道:“先不论他以后会不会为祸世间,便是如此,我天界又如何拿不下他?” 离渊淡淡道:“从始至终,我真正忌惮的都不是他。” 说话间,殿内燃着的一炉香内,淡烟缓缓凝出一个纸鹤的剪影,一道清淡的女声传了出来:“离渊,我知你为难,但断不能放裴夜回魔族。魔尊近来修炼已近疯魔,吸食同族,甚至以生人魂魄为祭,功力大涨,他要裴夜回来便是想要那魔魂。如若他得手,后果可想而知。” 华清震惊之余,猝然站起身来,衣袖带倒了茶盏。 离渊倒依旧冷淡自若:“一千年前,瑶姬找我,我便有些猜测。她逼我立下血誓,便是迫不得已,我也不能让魔魂留在魔族。” 裴夜左不过几千年修为,尚不成气候,可是魔尊活了几十万年,又如何能一样。 华清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你……” “明日我便去赤渡山,如若非要一战,我和魔尊也当有个了断。”离渊像是早已做好了决定,语气依旧那般寡淡,“这天界以后你便多用些心,莫要再散漫度日,感情用事。有些事当断不断,终受其乱。” 华清怎么都觉得他这话像是在说遗言一般,似乎已经打好了同魔尊同归于尽的打算。他蹙着眉道:“你打算拿裴夜如何?” “明日我带他一同去赤渡山。”离渊看了华清一眼,“你也去。现在我还不能杀他,出了天界,你便半道把他截回来。” 华清:“……这与压着不给有什么区别吗?” 离渊道:“天君那边,总得有一个交代。”他顿一下,“如若我没有回来,你当知该如何。” 如何? 自然是杀了裴夜。 华清脸色沉下来,蹙着眉道:“魔尊即使再厉害,也未必要你……”同归于尽四字滑到嘴边,却在看清离渊十分平淡的神情时顿住了。 像是预示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这晚天界的天色暗中带着些赤红,天际仙鹤池子落了几滴雨,仙鹤躲进铜镜里梳理羽毛,不肯出来了。 -- 第41页 林溪呆在结界里,蹲在藤花树下,把蛋蛋从锦囊里放出来,拨了拨它的脑袋:“你能出去吗?” 蛋蛋躲在锦囊里已被养得十分的大了,如今张开肉乎乎的短翅,已有一只小型犬半大小。它傲娇的扬着脑袋,哼了声,张开翅膀扑棱着往外飞去,出了小院,穿过水帘和亭子,它便要朝着结界喷火。 林溪及时给他拉住了,“我说的出去是不毁坏结界的情况下,你这么硬闯,惊动离渊,小心一锅给你烩了。” 蛋蛋哭唧唧:“那怎么办嘛,我能感受到,裴夜现在很需要……” 没等它说完,林溪一把给它薅回来,重新塞进锦囊了。她小心翼翼的躲到半面石门后面,透过一片神木林看到了云舒月。她似是匆匆从离渊议事的大殿出来。 林溪眼珠一转,跟上她,眼见到了门口,外边似是有人似的,给拉帘子似的开了个门,林溪就是抓准这个时机想要一起钻出去,却未承想,脑袋“哐”一声像是撞上了一层金刚罩,撞得她头晕眼花。 正这时,离渊和华清走出来。离渊脸色不大好,冷冷看着她道:“刚刚是你?” 林溪懵了下,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云舒月,刚要回答,就又听他道:“你既已知晓,便该明白为师的用心。你暂且就好好呆在天界,待此事了了,再回昆仑好好修炼。” 说罢,便长袖一挥,一转眼,林溪就回到了她的院里。 刚刚是云舒月,我什么都不知晓啊喂…… 云舒月出了云清境便直奔冰牢。方才的谈话她已全部听去了,没想到离渊是抱了必死之心应战,可天界又不是他一人的天界,为何有事就要他一人来承担?只要裴夜死了就好了,只要他死了,死在天界,那么天界谁都脱不开干系,离渊也没有必要有后顾之忧,想要跟魔尊同归于尽。 她已然想明白了,离渊不是不杀裴夜,而是不能杀。他也不能在他知晓的情况下,授意别人去杀。可她是偷听到的,他不知情,裴夜之死便与他无干。 冰牢里寒气逼人,雪白的冰刃高悬于顶,冰兽匍匐于牢界,稍有动响便抬起头,滋滋滋的牵起闪电般的冰棱团。 裴夜端坐其中,闻声睁开眼。 云舒月手执凌霜剑,走到他对面,冷冷道:“六界因你魔族不得安宁,今日我哪怕背上骂名,也要替天行道,取你性命!” 她紧抿着唇,满腔悲愤,就因为他要让离渊去送死,凭什么?就算她此番得罪整个天界,可是离渊定会理解她!她都是为了他啊! 她不再多话,剑刃凝出银色光刃,猛地向裴夜击去。 裴夜嘴角噙着冷笑,毫不在意的样子,长袖一挥便挡下一击。他不畏云舒月,可是一旦出手既牵动禁制,又引得冰棱之刑,更何况他本就是重伤之身。 闪电般的冰团在他周身重击,他端坐未动,未露出一丝虚弱的模样。 云舒月一击不成,便凝聚仙力又是一击,她心底明白,就算他再厉害,也抵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光刃和冰团接连不断袭来,裴夜脸上骤然被划开一道伤口,发髻应声而断,一线血液和几缕长发泼在洁白的冰地里,格外刺目。 云舒月面露喜色,想这可能是最后一击了,她浮到半空中,取出心头之血,祭于剑身,用本命之力攻去! 裴夜脸色骤然一冷,双手结印,凝聚出团团黑雾,眼见雪白光刃重重撞来,裴夜却骤然吐出一蓬血,双手脱力,撑在了地上。 就在光刃撞上他毫无还击之力的身体那一瞬间,忽然有磅礴的黑雾自他周身荡开,黑色气泽轰然炸裂般向四周席卷,冰兽被扫荡而过,撞在远处的冰壁之上。云舒月口吐鲜血,似翩翩断翅的落蝶,同凌霜剑一起坠在地上。 冰牢动荡,冰棱碎裂,簌簌坠落。冰兽匍匐而起,仰天长嘶,无数雷电似的冰团横冲直撞,砸在四壁,更引得天摇地动,整个冰牢濒临轰塌! 巨大的疼痛和冲击自体内爆开,裴夜又连吐三蓬鲜血,血水滚烫,他身体越发冰冷如霜,一时撑地不起。 “怎么可能,明明重伤,还有禁制……”她不停吐着鲜血,喃喃自语。 这时,天空忽有惊雷落下,响彻云霄,裴夜脸色一变,摇晃着站直身体,顾不得云舒月,直直朝外掠去,一瞬间便只留了一个黑色残影。 同一时间,云清境内,离渊骤然口吐鲜血,他猛地攥住心口,难以置信道:“禁制破了!” 只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云清境里。 华清紧随其后。 天雷滚滚,自西天一共落了四十九道。 裴夜一瞬间便到了南天门口,第四十九道天雷落下,他顿住脚步。天际赤云堆积,似灼烧的血。黑色长袍拖在地面,他长发散开,苍白的脸上无悲无喜,那一线血色伤口,将他衬得极致妖冶,像是地狱幽魂。 不过片刻,离渊和华清的身影便也出现在南天门口,裴夜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天降异像,西天四十九道天雷,尊上可知是谁陨落了?” 他语气冰凉,毫无温度。 看着已解除禁制的裴夜,离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在他之前瑶姬便已为他种下禁制,便是那时她已动了手脚,在裴夜生死攸关之时,燃魂解禁。 以命换命。 裴夜眼底染上血色,周身杀意奔涌,黑色气泽缠绕周身,长袍翻动,整个南天门都开始摇摇欲坠,他的嘴角又溢出血来,整个人似赤云般几欲燃烧。 -- 第42页 华清这才从巨大的震惊和悲恸里反应过来,当先挡在离渊面前:“你身受重伤,便是强弩之末,就算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想想你母亲……” 裴夜沉沉盯着他,半晌,他眼底血色褪去,漆黑的眼睛像是两个无底的深渊,拂开华清对离渊道:“尊上若是再晚些,你的云仙子怕是在冰牢再也出不来了。” 离渊眼神一震,随即看了华清一眼,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他将裴夜托给华清,便是不能放他的意思。华清明白,裴夜也明白。 裴夜明白却直接无视了,他绕开华清,拖着长袍径直朝云清境走去:“我在天界还有一事未了,望上神不要阻拦。她大约也不想看到我与上神动手。” 第23章 对峙 他声音冷极,黑色身影缓缓绕过擎天之柱,衣袍拖曳过团团仙气,竟生出一种不容直视的凛冽气度来。 华清心中生出一种极端矛盾的情绪,这千万年来,他总觉得还有和瑶姬相见的时候,可没料到会有这样一个猝然的结局。猝然到不真实。 裴夜是瑶姬死也要保护的人,可是于天界而言,却不得不杀他。那瑶姬的执着还有何意义? 天下苍生,六界安危,瑶姬也在拼命守护,最终却容不下她一个至亲骨肉? 华清心中生出莫大的悲悯,情感和理智激烈碰撞,他闭了闭眼,朝裴夜追去。 天光逐渐褪去,云清境外的结界透着祥和的瑞泽,远处银河沉沉,浮动的星光落在透明的屏障之上。裴夜没有犹豫的伸手一抓,黑色气泽凝出剪影栖在云清境上方,气泽在透明的屏障上流动,渐渐的屏障开始震颤不休,响起轻微窸窣声响,似琉璃裂碎。 林溪本坐在藤花树下,掰碎了几粒灵果喂食蛋蛋,忽然月色清明、花香幽幽的院子黯淡下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正抬头去看,蛋蛋已经张开翅膀,打着旋飞起,惊喜喊道:“是裴夜!是裴夜!他来救我们了!” 喊完张口就吐出火来,火焰烈烈,蔓延开来,不过须臾便听得一声脆响,黑色气泽散去,火焰消弭,天空重归清明。 蛋蛋率先飞出去,林溪紧追而出。她现在是一头雾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裴夜来破结界了? 她刚飞出来,迎面就撞上扑棱而归的大肥鸟,肥鸟蛋蛋翅忙脚乱的往锦囊里钻,小奶音紧张兮兮的:“我觉得这种时候,我们还是躲在一边,不要添乱的好。” 它这显然是遇到强敌时,怂的一批的表现。 林溪薅住它,帮忙把它塞进去,这才看向外边对峙的两人。 竟然是裴夜和华清。 华清难得的一脸严肃,手中拎着他久未出世的昆仑剑,剑锋霜白光泽隐隐。他对面裴夜倒显得几分狼狈了,长发披散,脸上一线细长的血痕,脸色白的几近透明,脚边还落了一滩血。 华清有些歉然的看向裴夜:“尊上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不会把你交给魔族,明日我会带你去昆仑,你安分留下,我可保你无虞。”顿了下,“你若真回了魔族,必有性命之忧,你母亲总不会害你。” 说罢,他又看向林溪:“你若真是为了裴夜好,便回云清境好好呆着。待事情平息,你师父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林溪有些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而且她搞不明白裴夜是怎么跑出来,还破了离渊的结界的。虽然那结界设下之初,只是为了防她外跑,并不是多厉害的结界。可裴夜从幽冥深海和离渊那一战开始,就在不停的受伤,且一直无法疗伤。她不信他在禁制约束之下,真有那般强悍,除非是禁制已经解了。 而且,这种时候,为什么是华清拦在外面,离渊呢? 林溪蹙起眉,就听裴夜淡淡道:“你现在便离开天界。” 林溪:“?” 话音刚落,华清就朝她看来,神色颇为严厉:“他若不是为了你,早就已离开。你若此时离开天界,离渊更不会放过他,你可想好。” 林溪:“?” 裴夜又道:“你留下会拖累于我。” 林溪:“……”莫名就想到了言情偶像剧的苦情男女主怎么回事?她此刻应该是十分感动的,可莫名又觉得要打就赶紧打,不然再多几句废话才是真正误事。 这个念头刚形成,四周忽然传来阵阵威压,周身气波沉沉震荡起来,迅速将这一方天地包围了。 天界多处异动,察觉异样的天兵天将终于姗姗来迟,堵到了人。 林溪回头看去,便看见早些时候被罚去极荒之地历练的太子君烨此时一身战甲,凝眉走来,对华清略一施礼道:“特奉命来助上神捉拿魔族。” 是了,魔族异动,便是个契机,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历练了。如果是君烨,今日不说她,就是裴夜自己怕是都脱不了身。 裴夜一旦再次被控制,处境只怕比先前更艰难。离渊能给他种下一次禁制,便能种下第二次。 林溪略微思索,便给裴夜秘密传音:“一会儿我尽量拖住师父,你对君烨,找到机会就走,先别管我。” 裴夜微微蹙起眉心,却是浑不在意,他长袖一挥,林溪只觉一阵风袭来,下一秒她就被那袖子卷着带到了他怀里。 此时靠近,才发觉他身体冰凉,有着浓重的血腥味。林溪心下惊骇,忽然眼前一黑,他冰凉的手一按,把她脑袋按在他胸口,看不见却感觉被他带着飞到了半空中。 -- 第43页 “抱紧我。”他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林溪怔怔,双手环住他腰身,偷偷抬头看了眼。裴夜不再束手束脚,双手张开,周身魔气暴涨,他眼睛逐渐完全被黑色覆盖,甚至脖颈上的经脉凸起流动着黑色气泽。 天空雷云滚滚,堆积而来,好似层层黑云之中有一双眼睛,在高高俯瞰。 林溪觉得不大正常,他可能是在酝酿什么大招。 魔气迅速成形,团团如灵活的游鱼朝众天将钻去。华清蓦然一凛,昆仑剑瞬间幻化出万千剑影,剑影层层叠开形成巨大的屏障,将底下的天兵护住。 那些魔气被挡在屏障之外,击散又聚集,冲进仙池花海与神木林,所过之处,花木枯败,生机全无。 华清与君烨飞到剑障之上,一起朝裴夜攻去,裴夜一边反击一边吐血,一时没落于下风,只是他露在外边的皮肤之上,所有筋脉都渐渐凸起,流动黑色气泽。眼睛黑洞洞的,像是变了个人。 “他在借魔魂之力,”林溪怔怔之中,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阻止他,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体定然会被魔魂反噬!” 林溪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觉,他的血染了她满身,是灼热的,可是他的身体是冰凉的,不像个活物了。她知道他禁制定然是解了,离渊此刻怕是被什么绊住了,本来他只面对华清一人,华清心存不忍,他离开天界几率很大。是因为答应带她离开所以才几经耽搁,被困至此,甚至还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借魔魂之力。 那句话是华清给她传音。林溪又把裴夜抱紧了点,要不是那魔气没有攻击她,看他这模样,甚至都要觉得他已经被完全反噬了。 “你自己走吧,其实你怎么就信了我那些话呢?”林溪轻轻道,“我说离渊会杀我,这种话一般都不会有人信的吧。” 她叹了口气,觉得鼻子有点酸,又有点怅然,“你真傻,我是骗你玩的。” 林溪说完,已经做好被他扔出去,或者被一把掐死的命运了,可她等了会儿,也没等到裴夜拿她开刀的动静。可能内心太过震惊,以至于需要点时间来消化,林溪想着,自己松开了手,准备从他身上离开,可她刚动了下,腰身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 “别怕,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他引魔魂之力,魔魂想要趁机占据身体,两厢在体内撕打,痛苦万分。还要分神对付华清和君烨,裴夜其实没有听清林溪说什么,但是感觉她动了动,他明白她的意图。 其实拿魔魂说事,他们大可给她传音让她杀了自己,为了六界安危,她背负神族之责,当是下得了手的,毕竟曾为封印大魔而身投混沌。可是她没有动手,裴夜觉得她应当还是喜欢自己。六界之中,除了母亲没人喜欢过他,可是母亲不在了。此番离开天界,他去复仇,可能没有机会再来天界,若此时不带她走,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 裴夜觉得他大约是不想让自己再后悔一次,唯一喜欢自己的人,他总得保住一个。 林溪不知道裴夜的心理历程,只觉她都告诉他她骗了他,他却还要带她走,有点匪夷所思。难道明白她是为了他言不由衷? 裴夜说完话,眼睛里浓郁的黑褪去覆来,来回交替,脉络里的黑色气泽流动得越发剧烈,好像下一刻就要爆裂一般。他周身的魔气不断扩大,远远望去和天上的黑云几乎连成了一体。附近栖息的神鸟仙鹤引颈长鸣,成群高飞而去,游鱼四窜,池水无风起波。 林溪鼻子很酸,也不知是难过,还是感动的。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怕松开他,会引得他去捞她,分神之后便处于弱势。又怕这样一直僵持,他被彻底反噬了。 正为难之间,便见离渊一个残影,停在了剑障底下。 他总是一尘不染的白衣染了些血,总是一丝不苟的长发也微微凌乱,怀里抱着昏睡的云舒月,云舒月身上是大片的血。他轻轻把云舒月放在一棵树下,便天极剑出,飞身到剑障之上。 他眉目冷然,依旧那般似高山之雪,天极剑光乍盛,他毫不犹豫的向裴夜斩来—— 裴夜的意识似乎有些迟钝了,他没听到林溪的喊声。等他察觉腰间的力道松了,茫然想去捞时,便觉左肩被重重一撞。他几乎是机械的伸手捞住那软绵绵的腰身。 林溪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她这种资历浅的神跟那种活了几十万年的神之间的差距,明明都使了全部的仙力挡下那一击了,却依旧被震了个粉碎。 她不敢说话,一说话估计就要吐血,只能勉强朝裴夜露出一个笑,表示她没事。 没事是指不会死,但是很疼,她从没这么疼过,五脏六腑好像都碎了。 但这一个插曲,裴夜眼底的黑色彻底退了去,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手不自主的有微微的颤抖,漆黑的眼珠怔怔看着她,愣了会儿才问:“你……” 他没关心过人,不会问痛不痛,有没有事,话到嘴边,便成了:“……会不会死?” 林溪摇头。 然后他点了点头,顿了会儿,又道:“如果你也死了,我便放出魔魂,应该够他们头疼几万年。” 他语气无波无澜,好似说着寻常话,却着实把林溪吃了一惊。 林溪想了想方才他借魔魂之力的威力,觉得这事他可能真干得出来,他交出自己的身体,拼尽全力让天界受魔气所污,资历浅心智弱的没准就入了魔,更别提那些只能依靠至清之气生长的仙草灵木。 -- 第44页 但是,他们相识也不久,他真没必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林溪有点自作多情的想,他是不是爱上她了。 头顶黑云散去,魔气被后赶来的神仙同心协力及时用结界拦住,阻止扩散,天界恢复暂时的宁静,只那对峙的气氛依旧僵硬。 林溪显然伤得很重,气息乱了,视线也模模糊糊,不过靠在裴夜这个随时可能毁天灭地的大魔头身边,她不敢睡,强打着精神,怕他以为她死了。 离渊和华清都收了攻势,那一击离渊自己最清楚不过,用了几分力,伤人几分。如果不是他接连重伤,又未下杀招,灵溪只怕早已灰飞。他脸色难看至极,当着众仙的面,他的徒弟竟公然和魔族为伍! 华清只摇头叹气,到如今,他甚至有些后悔,还不如方才在天兵赶来之前就放他们走。 这一停顿,君烨看了两位尊神一眼,眼底凌厉闪过,猝然出手朝林溪两人攻去。 他出手又狠又急,直取命门,但突袭可成功一次,哪里还有成功第二次的道理,裴夜目光冷冷朝他看去,没有任何动作,便已揽着林溪换了位置,躲开那一击。 华清拦住君烨的第二击,道:“听尊上决断吧。” 离渊显然还没想好怎么决断,他可以拿下裴夜,重罚灵溪,但显然裴夜为了灵溪会发疯。如果这不是在天界,他不会犹豫,可现在在天界,他不能冒险。 裴夜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扫过,抬手拭去林溪嘴角的一点血迹,忽然淡淡道:“我们好像走不了了。” 他没什么情绪,平静道:“他们现在不肯放过的是我,我如果唤出魔魂,交出自己,其实能困住他们一时片刻,你便趁那时走吧。逃到凡界去,千亿凡尘,他们找不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这他妈是有多爱我啊! 白天写第二更,我争取凑个三更的字数出来。害,这个手残作者写得太慢辽555~ V章留言有红包呀,红包雨持续到8号~ 感谢在2020-04-04 01:18:37~2020-04-05 04:3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劘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盈袖26瓶;我是不会向网课屈服的10瓶;摘星3瓶;南方有鱼2瓶;叶知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立誓 林溪:??? 林溪猛地一凛,瞪他:“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想我带着愧疚活一辈子?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裴夜垂眼看着她,神情有点茫然,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他自顾自的略一点头道:“对,你喜欢我,我若救你而死,你会生不如死。” 林溪:“?”你这结论……好像,还,挺有道理? “那我们一起死?”他皱起眉,似乎很认真的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可我不大想让你死。” 林溪:“……” 她觉得再让他纠结下去,搞不好他会得出一个拉大家一起团灭的结论。林溪觉得她还是可以赌一下的。撑着裴夜的手臂站起来,她缓了会儿道:“我觉得除了直来直往的死不死,其实可以稍稍绕个弯。” 裴夜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林溪拍了拍他的手臂,朝脸色难看的离渊看去:“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裴夜眉头一皱,紧紧抓住她的手,黑沉沉的目光染上凌厉的杀意。 林溪其实还有点晕,安慰的又握了握他的手:“你都做好为我死的准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放心,我会回来的。” 说罢,她看向离渊,冲他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师父,我们谈一谈?” 她欲往前走,裴夜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却依旧没松开,冰凉的手指沾染着血迹,黏黏腻腻的。林溪回头看了眼,对上他冰凉的眼睛,倾身环住他轻轻抱了抱,在他耳边温柔笑道:“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不是吗?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裴夜眸子沉沉如渊,喉结滑了滑,未发出声音,手里的力道却是松了。 林溪冲他笑了笑,迈着步子缓缓挪到离渊跟前。 面前的三道目光,以及背后四周成千上百的目光,大约能把她戳成个筛子。林溪心态奇异的很平,到底这一切跟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她的愿望不过好好活下去而已。 “师父……” 话刚出口,膝盖猛地一个刺痛,便重重跪在他面前。紧接着他长袖便是一挥,白色气泽凌空而出,和背后什么东西沉沉撞上,荡起一阵气波涌动。 不用想就知道裴夜忍不住动手了,林溪回头冲他摇了摇头,然后忍着咳血的冲动对离渊道:“师父,我不是求您放过我们,只是事已至此,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仰着头,脸色苍白,唇角含血,目光却是清亮而坚定的。离渊紧抿着唇,低眸看她,凛冽的目光毫无温度,这是他第一次发觉以前那个乖乖巧巧的徒弟变了。 他道:“他已无路可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林溪镇定道:“但您把他逼到绝路,让他拉着大家一起陪葬,甚至给天界带来重重隐患,可又值得?现下魔族随时可能开战,你们在这里跟他两败俱伤,再怎么跟魔尊对上?” “师父,天界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他,他若真有魔尊那般野心,今日只怕早已脱身。如果师父肯信我一回,便放我们离开,众目睽睽之下,您用回溯之术,让魔尊看个清楚,魔族殿下带着天界神女私奔,大打出手伤及众仙家,这个理由想必是大战爆发,也足以让天界撇清干系……” -- 第45页 “你可知你这般,便是再也回不了天界。”华清皱着眉插话道。 林溪自然清楚,她还求之不得。垂下眼,目光黯淡几分,她自嘲一笑:“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瑶姬即使堕魔,不也心怀六界?” 提及瑶姬,华清内心慨然,不再言语。 林溪又看向冷凝着眉的离渊:“至于师父您最担心的,我可在诛神台上以精血立誓,若有朝一日,”她语气一顿,仰头目光清凌凌看着他,“他欲到魔尊面前送死,我会亲手杀了他。” 华清重重一震。离渊目光颤了颤,半晌道:“你杀不了他。” “他已是愿为我去死。”林溪不慌不忙,“如此一来,您便可以全心对付魔尊,这是现下最好的办法。”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她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有个六七成。他这么不愿意把裴夜交回魔族,大约是怕魔魂落到魔尊手中,解了这一后顾之忧,一切都好说。 反正这个誓言立了也是白立,裴夜日后不是去魔尊面前送死,而是送魔尊上路。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并没避着君烨,毕竟已经闹得此般大了,修为高一点的神仙都能看出裴夜身上的秘密,便再遮掩不过去,天君那边总得交代清楚。 君烨沉吟片刻,朝离渊拱了拱手,道:“尊上,此法或许可……” 他话未说完,离渊便长袖一挥,他和林溪两人便已消失在了剑障之上。 裴夜目光一沉,眼睛里涌动出黑色气泽,身形掠出。华清早在离渊将林溪带走之时,便叹了口气,一晃便到了裴夜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拦住他,轻轻道:“相信她。” 他朝着诛神台的方向看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彤云下沉,星河浮起,清冷又璀璨。 诛神台冷冰冰的悬在九天之上,底下白茫茫的一片,似是雪原翻腾。百级石阶延伸而上,笼在重重冰凉的白雾里。台上两侧高柱无垠,莫名有一种庄严的压迫感。 林溪取了精血滴在台上的天誓石上,澄澈的星空有浓云聚来,雷云闷声怒吼。 林溪面不改色,刚要起誓,离渊忽然打断她:“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你离开裴夜,否则便受之以天诫。” 林溪一时有点懵,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离渊同他站在台上,神情寡淡清冷,似乎永远便是如此不会有任何波动,他淡淡道:“魔魂一事还无需你扛在肩上,你该做的便是离魔族远一些,你现在执迷不悟,我便给你一年时间。” 林溪脑袋转过来了,但又觉得没转过来,因为她一时之间没答应立誓,也没拒绝,而是继续放空了会儿。把他这话的意思在脑海里过了几个来回。甚至还理智的分析出了离渊的所思所想。 他定然是觉得裴夜既然能为了她不要命,那便是爱惨了她,如此肯定也不会到魔尊面前轻易送死。既是如此,还立什么誓呢。但她自己都送上门谈条件了,他便顺水推舟解了他另一个后顾之忧。神魂血脉都有大用的她,是断不能和魔族混在一起的。 一年时间,如果她还要呆在裴夜身边,就得受天罚,九十九道灭魂天雷,她受不住。裴夜就算再发疯,为了她,他又能怎么样? 狠,这招够狠。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呢,离渊这种活了几十万年的神,是会轻易被算计被威胁的吗? 林溪觉得这个誓对她来说应该不难,她应该还没爱上裴夜,更多的是好感和感动。她立个誓换裴夜安全离开,重获自由,也是还了欠下他的。可不知为何,林溪觉得她好像被定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诛神台上气氛冷肃,无垠的苍茫里离渊静立她身前,眸子冰冷,却不催她,好似知道她定会应下。 也确实是,事已至此,他们各退一步,她其实已经没有选择权了。 立誓的时候,林溪觉得她心是不痛的,就是有点酸酸涩涩,还有点堵,想到裴夜更是有点惆怅。他好像都已经喜欢上她了,以后可怎么办呢?难道她要在一年之内让他爱上别人? 云清境外,裴夜和众仙对峙多时,双眸里黑色气泽涌起又褪去,他很少有此般心浮气躁的时候,甚至也从未如此力不从心,那种万事被人掌控的感觉太过糟糕,让他暴躁得想要杀戮。 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两个白色残影一闪,方才在此地的人终于去而复返。 华清拍了拍裴夜的肩,朝离渊走去。 林溪冲裴夜粲然一笑,同时朝他走来。 离渊对华清和君烨略一点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君烨眼底愕然一闪而过,随即他将情绪隐带着天兵天将撤了。 林溪对裴夜道:“我们走吧。” 裴夜目光古怪的盯着她:“你答应离渊什么了?” 他眼底还有很深的防备和戾气,仿佛随时能再干起来。 林溪心情还是有点复杂的,她觉得她其实是在强颜欢笑,因为这个离开没让她觉得有多开心。她不敢说实话,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便道:“没什么,我到底是他徒弟,他还有要用到我的时候,自然不会把我怎么样。就是我立了个誓,如果你要是送死把魔魂给魔尊,我就先杀了你。” “你生气吗?”她仰头看他,眼睛里笑意盈盈。 裴夜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揽着她的腰身,一下便消失在了原地。他带着她飞在空中,神色并无异样,眉目在夜色晕染之下,生出几分温柔。 -- 第46页 半晌,他道:“我从未如此无能为力过,以前纵然处处受制,哪怕拼死也无惧,可今日我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仰头看去便是他冷白的下颌,如刻的眉目。 可能是月色撩人,林溪心下一颤。 她更惆怅了,这般感悟,那可能都喜欢到不能自拔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它已经算不上二更了,我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今晚早点睡的。。。 另外不要怕,男主毁天灭地,一个誓言难不倒他滴~ 感谢在2020-04-05 04:32:30~2020-04-06 01:3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608515 2个;江南太子妃、易水寒凝、三三、劘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壹壹10瓶;三三9瓶;逍遥腐兔兔6瓶;告辞2瓶;花燃山色里、易水寒凝、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安慰 出了天界,裴夜便很有目的的往一个方向飞去。林溪不大关心要去哪里,反正她没什么正经事要做,到哪里都无所谓。 飞了一夜,天光熹微的时候,裴夜停在了一处溪山,溪面辽阔,放眼潺潺清光,岸边大片白梅林子,落花纷然如雨。此时天际流云低垂,意境辽阔悠远,是个仙境似的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林溪觉得裴夜是不是大难过后,找个地方度假来了。 可裴夜只把她轻轻放在一棵白梅树下,而后像是有些纠结的思索了会儿,道:“此处已到了妖族地界,灵气颇为充裕,你便在此养伤即可。” 两人死里逃生,都还没来得及打理自己,他一身黑色长袍,倒看不见血迹,就是冷白脸上的血痕尤为明显。长发披散着,和花雨纠缠在一起,垂眸静静看她,像个勾魂摄魄又情深义重的妖精。 此情此景,林溪被感染了,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啊。” 裴夜又道:“附近都是些小妖,不是你的对手,你可唤来任你差遣。” 林溪继续:“啊。” 她听明白了,他这是打算分道扬镳,其实此时分道扬镳对他来说最好不过。但照理说,他说完话就该心怀悲痛,头不回的转身走了,可他说完还站在那儿,垂眸定定瞧她,似乎没有走的打算。 林溪觉得可能是她的回应太模糊,以至于他不大放心。于是重重一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养伤,好好照顾自己,你也多保重。” 谁知裴夜不仅没放心,反而不开心起来。他脸色不大好看的看了她会儿,一甩袖子走了。林溪目送他背影,觉得这幅画面应当是电视剧里男女主经典唯美又悲情的一幕。 然而裴夜不是男主,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他走了两三步,见后面没动静,就停下来,脸色难看的犹豫了会儿,又转身大步走回来,伸手一拽,直接把她从白梅树下给拽了起来。 林溪:“?” 裴夜道:“你发了那样一个誓,我没有把握现在去报仇,不然失败你可能会死。” 林溪:“?”所以? 裴夜:“在我报仇之前,你可以先跟着我。”语气勉为其难的像是答应了她一件相当令他困扰的事。 林溪:“……”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不开心了,因为方才她没挽留他。可你自导自演别扭了半天,也完全没必要啊,反正最后你都舍不得。 林溪心中感概万千,看他这样子大约是一时难以自拔了。那她只能是尽量对他好,最好百依百顺,让他觉得她没意思,看最后能不能腻烦? 一般有性格的大佬标配都是同样有性格的。对,就是这样,林溪决定试上一试。 随后两人慢悠悠的在山里晃了半日,把山里大大小小的妖精“拜访”了一遍。裴夜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期间抢了穿山甲一根人参,夺了山雀一枚麒麟果,让各个洞府的小妖们送上自己的宝贝,就连松鼠窝里的松子都没放过。 “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他略有些嫌弃的把抢来的东西挑挑拣拣。 躲在树后的小妖们齐齐一缩脖子,既害怕又愤然:你觉得不是好东西,那劳烦还给我! 裴夜挑了几样,然后随手丢到林溪怀里,“人参和麒麟果大约能治一治你的伤,松子拿着当零食吧。” 林溪愣愣的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虽然是给她抢的,但她总觉得不大好,“我觉得我不……” 话没说完,裴夜已经揽着她飞起,一瞬间便出了溪山之外,远远望去,青山绿水白梅,煞是好看。她半晌没说话,裴夜似是察觉她的情绪,淡淡道:“蛋蛋在天界的时候,喜欢跑到仙鹤池去,捡了不少灵石,那些浸满仙泽的石头,对这些小妖的修行来说比几颗果子有用多了。” 所以他是拿灵石换的。 他身上沾染些白梅香,隐约遮住了些血腥味,林溪抬头瞄了他一眼,没忍住笑了,他其实真的挺好的。 又两日,他们走走停停,主要还是沿途找了些灵气充裕的地方让林溪缓了缓,疗疗伤。第三日的时候,裴夜让她隐藏气息,把她带到了赤渡山。也就是魔族驻兵和天界对峙的地方。 赤渡山上浓云翻滚,一会儿阴云沉沉汹涌如海,一会儿清泽之气裂出天光。两种强大气泽相互碰撞,引得雷声阵阵。 神魔大战向来都是大场面,这会儿还只是气场互不相让,还没真正动手。裴夜是算着时间来的,正赶上离渊、华清和君烨一起来了。 -- 第47页 开战之前,双方就裴夜的问题交涉一二,不欢而散。然后离渊便施回溯之术,天空之中好似悬起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四周是翻滚的云烟。高悬的镜面中像是电视回放似的,回放起那夜云清境外一幕。从裴夜强行破除结界开始。 这种高超的术法,只有法力高超的神才能用,林溪还觉得有点新奇。 她遥遥望去,又觉得有点羞耻。视线往下,忽然想瞅一眼她传说中的战神师兄策野,可她不认得,用手肘捅了捅裴夜,问他:“你认得哪个是策野吗?” 好半晌没等到回答,回头一看,发现他已站在了山石下的平地上,心情不大好的对她道:“过来。” “噢。”林溪从善如流的走到他跟前。 裴夜凝眉思索了会儿,道:“你变小一点。” 林溪:“?”什么玩意儿? 裴夜转而又自顾道:“用仙力不利于你的伤……” 他也不问她的意见了,袖子拂了下,她就感觉她站在了一个巨人面前,巨人裴夜把她放在了手心里,然后另一只手凝出一团魔气,将她给团住了。 林溪:“?”你搞什么咚咚? 林溪变成小小一只,还没他手指头高,被他用一团魔气团住握在了手心里。她人变小了,声音也变小了,喊他他都听不见。好在他手松松握着,让她趴在虎口软肉处能看清外边的情景。 林溪就见他隐去身形和气息溜到了一队魔兵后边,伸手掐住最后一个的脖子,身形几晃抓着魔兵就到了山背面。然后他找了处干净的石头坐下,曲着膝盖,握着林溪的那只手闲闲搭着,另一只迅速抽干了魔兵的魔气,再将尸体重重一丢。 全程不过须臾,魔兵还没来得及惊恐就已经命丧黄泉。 而且裴夜丢尸体的动作相当挑衅而放肆,成功惊动其他魔兵过来探看,于是他如法炮制,手一张就将魔兵吸到身前,掐住对方脖子,干干脆脆的一连抽干了五六个魔兵。 充裕的魔气在他体内流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溪觉得他的身体在逐渐回温。 裴夜好似不太满意,握着林溪的手晃了晃,阴恻恻道:“他们都太弱了,大约只有魔尊的魔气抽起来才有那么点意思。” 林溪:“……”她已经感受到了他蠢蠢欲动的心。难为他没直接去找魔尊,而是迂回的先抽别人的魔气,疗他自己的伤的。可能是真的没有把握,林溪觉得对他撒了那个誓言的谎还有点用。 他沉默了阵,冷不丁道:“你会不会害怕?” 林溪:“你不去送死,我就不……”想了下他估计听不见,她懒得说了。 他又道:“我连自己的同族都下得了手。” 林溪心道,那我可能是没有同情心,所以无感。而且……你本身就是个大反派。 他纯粹不需要回应,只自顾自冷笑道:“我母亲怎么死的,我就要他们怎么死。” 林溪:“?” 他不说了,但林溪大概能猜一猜,听闻过魔尊的修习之道,吸食同族,甚至以生魂为祭,实在不是个好鸟。瑶姬就算堕魔,修为也是顶尖那一波的,魔尊为了修为对她下手并不是多匪夷所思。而且裴夜这么恨他,能杀兄弑父,大约没有比这更大的仇恨了。 其实她还觉得他突然解开禁制也是瑶姬做的,就是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林溪虽然只是小小一只了,还是安慰的用最大的力气捏了捏他虎口处的软肉。 裴夜似是感觉到了,张开手心,把她拿到眼前,仔细去瞧她的神情。 被人关心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知道母亲爱他护他,可她也依旧是冰冷的,冰冷的敦促他日夜修炼,甚至为了让他尽快提高修为,将他一日日的丢在魔域的赤焰烈火里,即使他痛苦难当,她也不会心软。将他送去天界那日,即将分离千年,她也不曾流露过一丁点的情绪,对她来说好像做什么都不过是本该如此。 可灵溪不一样,她的关心会写在脸上,会用肢体表达出来,也没让他觉得厌烦。甚至这么一团呆在身边,让他觉得就这么活下去其实挺好。 裴夜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可他那手指此时对林溪来说就是座大山,只被他轻轻一碰,林溪就一屁股墩坐在了他手心。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 裴夜忽然笑起来,胸腔震动,他心情似是一下变好了。这么一刻,他忽然想,如果她一直喜欢他,那他勉为其难喜欢她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我就是,嗯……偷偷爬上来插播一下广告(捂脸): 【首先求一波作者收藏啦~[偷瞄jpg疯狂暗示]】 【然后求一波文文预收,下篇大概率先写《裴先生,请多指教》,如题,因为我家姓裴的男人都超帅,所以窝要先临幸他!】 ~~~文案分割线线~~~ 林知十五岁那年,父母做了甩手掌柜。留下上亿家产,环游世界了。 临走之前给她找了个临时监护人。 临时监护人模样冷淡慵懒,漫不经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风流俊俏。一双多情眼,不笑的时候像桃花,笑的时候像月牙。 林知舔了舔唇,糟糕,有点招人。 三年后,她高考,家里讨论起她大学专业方向。 林知对那些有助继承家业的专业毫无兴趣。 -- 第48页 她看着对面衬衣领扣解了三颗,翘着二郎腿的男人,再次舔了舔唇,蠢蠢欲动:“你们不如给我找个可以打理家业的……”男人。 话未出口。 男人抬眸,漫不经心的看来。 林知一窒,慌忙改口:“干爹。” 其他预收《我和年级大佬》《大师兄每天都在操反派人设》感兴趣的可以提前收一下~^o^~ ~~~ 打个商量,按照窝的渣手速明天写完估计也是凌晨了,但是周三上夹子,扑街作者想苟一苟千字榜,所以明天凌晨的更新暂时不更,等周三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更,好伐? 感谢在2020-04-06 01:31:04~2020-04-07 01:3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撑伞的孩子10瓶;有思无邪3瓶;41365033 2瓶;易水寒凝、江南太子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魔尊 他坐在那儿笑了会儿,终于在林溪的死亡凝视里轻咳一声,将她给拎着站了起来。 林溪都不知道他笑点在哪里,但她被变成这么个玩意儿,像个玩具似的被拿捏,十分的不爽,站起来就对着他手指踢了一脚,以表达愤怒。 裴夜就撑着脑袋瞧她,神情有些放松,过了会儿缓缓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便不动他们。” 林溪:“?”她有点莫名,为什么这家伙说话她听不懂。 裴夜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又道:“若是让离渊和魔尊打起来,两败俱伤,我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很好。” 所以不管今日神魔两族打不打得起来,他都是想暗地里挑着两方打起来的,两方大佬动起手,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必定会两败俱伤。到那时,他再去打魔尊势必更有把握。 林溪想说,让他俩打啊,管我什么事儿。但想想她的身份,她始终都是个神族,甚至曾经跳过混沌修补封印。裴夜心里自然觉得她不希望看到神魔大战,祸及苍生,她是始终记着神族之责的。 对于神魔大战,林溪其实没有什么想法,这种事并不是一人一己之力可以决定的。如果战事要爆发迟早都会爆发,她无意卷入其中罢了。只是裴夜这么说,让她忽然比天界那晚他执意带她走时更为触动。 裴夜轻轻拎着她,把她塞到胸前的衣襟里,站了起来,一个虚晃,人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林溪嗅着微微的冷香,小小的掀起他的一边衣襟,悄悄探出头。便看见四周飞掠的虚景,瞬间他便飞掠出了赤渡山,远远回头,赤渡山黑色魔气和清泽之气互相碰撞,天际云层飞快变幻。 林溪低头看了看没恢复原形的自己,隐隐知道他要去哪里。 如她所想,半日之后,他到了幽冥深海,这次他没停下,径直掠过海面,到了对面的魔族地界。 曾经远远看过的幽冥晦暗之地,身临其境才发现尽是赤焰和焦土,黑色山岩流动着赤红的火纹,像是岩浆喷涌的火山。蜿蜒而过的长河,河水亦是黑沉沉的,偶尔扑腾着跃起一尾黑色肥鱼,样子倒是与天界无差,就是它冲人一咧嘴,就是一嘴尖而利的白牙。 林溪:“……”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不够给它塞牙缝。 裴夜忽然又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害她在他衣襟里颠了颠。林溪瞪他,他垂眸瞧她:“这就是魔界,只有赤焰和焦土,就连鱼这种生物都满是凶煞之气,比不得瑞泽绵长的天界,你千辛万苦跑出来,后悔吗?” 林溪不知道是在哪本书上看过,说是自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浮极为天界,浊气下沉乃为魔域。一清一浊,本就是两个极端。 林溪心说我更喜欢人间那种烟火气,好吃好喝好玩,一年之后分道扬镳,她就想躲到凡尘,谁都找不到她。 裴夜等了会儿,没听到声音,略微蹙着眉低头问:“你是后悔得不想说话了?” 林溪无奈的嘀咕:“我这个样子说话你也不定听得到啊。” “我听得见。”裴夜瞥她,“你想说什么就说。” “???”林溪惊呆,“那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点反应!” 裴夜:“啊,那时候不大想说话。” 林溪气得有点自闭,脑袋钻进他衣襟里:“我现在也不大想说话。” 裴夜脚下突然一个不稳,身子晃了晃,林溪被他颠得摔了个四仰八叉,紧紧拽住一点衣领边边,就听他道:“不好意思,脚滑了。” 林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的! 以前怎么没发觉这家伙还挺幼稚呢。 裴夜也不执着她的回答,眯了眯眼,自顾自道:“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决定试着接受你的心意,你以后便跟着我。” 林溪刚坐稳,听他说完脚下猝不及防一滑,又栽了个四仰八叉。 等等?两天前还是你报仇前先跟着你,怎么忽然就接受我的心意,以后都跟着你了?还、还有我什么心意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林溪顿觉头大,怎么事情与她的预想背道而驰,而且还是快马加鞭,越奔越远啊。不带这样的啊。 说话间,裴夜已经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类似宫殿的地方,那石窟宫殿高高悬在两座枯崖之间,灰霭沉沉,荡着一层令人倍感压抑的魔气。通往宫殿的只有一座石墩浮桥,浮桥两边凭空燃着一人高的焰火。 -- 第49页 裴夜隐去身形,当着守卫的魔兵的面直接踏上了浮桥,两边的火焰晃了晃,随即就恢复平静。守卫的魔兵擦了擦眼,以为那一晃是自己眼花,就没在意。 裴夜旁若无人的就走过了浮桥,然后又旁若无人的走进了殿里。林溪能感觉到,自打靠近这里开始,他的情绪就迅速沉了下来,整个人笼着沉沉的阴戾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大开杀戒。 他像是极有目的的七绕八绕,掐诀画符结印,中间还取了一滴血,最终打开了一道暗门,进了一个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空荡荡的悬崖,悬崖对岸极黑,如墨的黑里亮着一团橘色的火光。 此处便没有人了。 裴夜忽然阴恻恻道:“趁着他不再,踹了他修炼的老巢,他得气疯吧。” 他全身有一股无端的冰冷,林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搓了下手臂。她知道她说的是魔尊。 裴夜飞身过去,林溪才看清那团橘色火光是一个巨大的火池,火池中央悬着一口大鼎,大鼎里幽幽的翻腾着黑色气泽。凝神去听,似乎能听见接连不断的哀嚎,像极了鲛珠幻境中怨魂同哭。 很容易就能想到这里就是魔尊用生魂为祭,提升修为的地方,此等逆天禁术,他倒也不怕彻底疯魔。 裴夜相当干脆的踹翻了大鼎,霎时间细细的呜咽和哀鸣化作刺耳的哭喊嚎叫,气波震荡开来,火池里的火焰溅起三丈之高。 裴夜长袖一扫,把那些火焰震到池外,火焰四散,滚到哪里哪里就是火,须臾这一片便成了火海,火海里映出无数个剪影,竟然都是些寻常百姓模样的人。 就像天界灵气仙泽有浓有薄一样,魔界魔气也有强有弱。魔域西边冥火为强,东则魔气最盛。魔尊挑了个魔气最盛的地方将生魂怨气放至最大,然后引来冥火炼化,对他修行最有益。但冥火难灭,等有人发现,这一修炼之地只怕已经毁了,魔尊大约鼻子都要气歪。 裴夜浮在半空中,林溪觉得热得慌,但他体温却依旧冰冰凉的,林溪便没忍住往他身体贴了贴。 往常这种时候,裴夜该调侃她一两句的,但此时他大约心绪不佳,只隔着衣襟轻轻拍了拍。 林溪差点被他压扁。 看他心情不好,她不跟他计较,还安慰的抚了抚他胸口。 裴夜垂眸看了心口一眼,便飞身离开此地。他原路返回,没急着离开,而是又绕到另一个房间里。 那显然是一个女子的房间,装饰都是暗色调,但是干净整洁。窗边的桌案上有一个小小的花盆,盆里有一根黑色光秃秃的枝桠。像是种了个什么,没长成,但也没死。 裴夜伸手准备去拿,手指刚碰到那枝桠,房间里忽然浮起两个人的幻影,就在裴夜旁边,黑衣女子纤手抚弄着花盆里的枝桠,忽然门口掠来一个被团团黑气团住的黑影,那黑影极快,一下就掐住了女子的脖子,然后黑色气泽不断从女子身上倒流而出,顺着黑影的手臂全数被抽进黑影体内。 女子本双手掐诀反击,可不知为何,她面色骤然一顿,而后眉头紧紧蹙起,双手变换印法,片刻之后,女子便由内而外燃烧起来。黑影迅速放开她,不知说了什么,女子勾唇而笑,似讽似嘲。 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裴夜身上的气息越发的冷了,他闭了闭眼,把那盆枝桠握进手里,手指青筋暴起,胸口里似乎有剧烈的情绪在翻涌。 林溪已然明白了,只怕那女子便是他母亲。 她母亲给他留了她死前的画面? 林溪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那种堵堵的酸酸涩涩的,让她十分不爽快。她有点担心裴夜受刺激,直接现在大开杀戒。然而没等她开口劝他,他身上的涌动的情绪便似潮水般退了去,他静静站着,好一会儿道:“是魔尊留在这里的。” 他阴沉一笑:“他在等着我主动找他。” 林溪心惊,瑶姬所作所为当没瞒过魔尊。魔尊既然知道瑶姬为了保护裴夜才将他送走,自然也想过天界不放人,或者即使天界放了人,裴夜躲着他怎么办。于是他便杀了瑶姬,引裴夜不得不找他复仇。 显然,魔尊杀瑶姬不是为了她的修为,而是为了引裴夜出来。 他本就打算先不找魔尊复仇,等有把握再动手。可让他亲眼看到他母亲被杀一幕,如此被刺激,他还能等下去吗?林溪知道他是不怕死的,有点着急,就听他问:“小溪儿,如果我现在去杀他,你要先杀了我吗?” 他说着,把林溪从衣襟里拿出来,手拂过,林溪便恢复了正常身体。 他漆黑的眸子像两潭沉沉死水,静静盯着她:“我给你一个机会,好不好?” 林溪莫名有些紧张,心跳砰砰砰的,她觉得他没有开玩笑,他既然这么问,就是他没有把握。可是因为没有把握,就要逃离,让他很痛苦。 林溪现在知道别无他法了,与预想背道而驰就背道而驰吧。在那之前,她希望他至少好好的。她定定看着他,倾身环住他脖颈,轻声在他耳边道:“我不会杀你,以后不要这样问我。” 他僵直着,林溪又道:“如果你觉得你会是送死的话,那带着我一起死好了。虽然我们千辛万苦才离开天界获得自由,我也想跟你一起好好活下去,但……我不想看你那么痛苦。” -- 第50页 裴夜一震,所有的戾气忽然如潮退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7 01:37:57~2020-04-08 23:5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大土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陌宜7瓶;涉雨清闲6瓶;杨杨5瓶;仝川2瓶;孤鲸和大海、远处皆山.、羡鱼、江南太子妃、4222526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可爱 裴夜僵直着身体任她抱着,好一会儿,他打消了现在去找魔尊复仇的念头,可脸色依旧很难看。 他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事情有点超乎他的控制。他发觉她对他的影响力有点过于大了,让他最近都有点不正常。 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别扭情绪,他把林溪推开,顺手把那盆黑木枝桠也推到她怀里,口是心非的开始甩锅:“你是不是傻,我说什么你都信。” 林溪:“……”看在你难过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可能是心虚,他眼睛都不看她。不过说到傻,林溪脑袋飞快转了下,倒是想到另一回事,“魔尊把这个东西留在这里,想必是知道你会回来,会不会外边已经布下了什么杀阵?” “他不在,便没什么能困住我。”裴夜冷笑道,“而且,他不敢逼我太紧,我和别人鱼死网破不是他想看见的。魔族向来尊崇强者,万一我败了便宜了别人呢?”他要好好的留着他,等他来抽食。 此次魔尊亲身前往赤渡山,带上了魔族最厉害的悍将,都是为了让他觉得魔界现在是安全的,让他“敢”回来。 确如裴夜所说,外边的确布了几个阵,还有拦截的几队魔兵,但是对裴夜来说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几个阵被他轻轻一撕就破了,几队魔兵都给他用来补充了魔气。 林溪发现他的伤在飞速的恢复,体温逐渐升了起来,又被变小呆在他衣襟里她能明显感觉到。 裴夜杀了些没什么难度的小怪,尚不满意,虽然他暂时不打算去找魔尊,但那一腔恨意和怒火犹在,需要杀戮和破坏去发泄。 他站在一地尸首里,呼吸几乎未变,眼睛里映着远处的冥火之海,像个杀红了眼的恶魔,轻声问她:“我如果杀云舒月,你会拦我吗?” 他声音很轻,甚至称得上平静。与方才问她如果去杀魔尊时的戾气与阴狠全然不同。 他要杀谁,其实她根本没有立场阻拦。这是他们这个世界的规则,杀与被杀,不过看谁强谁弱罢了。 林溪想了下,问:“在天界的时候,她是不是想杀了你?” 裴夜一顿,“嗯”了声。 林溪就知道没猜错了,那晚他禁制莫名解开,到云清境破开结界。这种关头离渊却放任他,去救云舒月。串在一起不难猜想一个前因后果出来。 她道:“那你的禁制是她要杀你的时候,被你母亲解开的吗?” 裴夜沉默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送我去天界之前,我母亲便用她的心头血为我种下了最初的一道禁制。那禁制与一般禁制不同,除了压制,亦是一个保护阵法。由她神魂做引,若我有生死之忧,她可感知,便可及时破除禁制,包括后来离渊所下禁制亦会一道破开。” 林溪一惊,想起那个幻影之中看到的那一幕,瑶姬反击魔尊之时,突然变换术法,自燃神魂,想必便是那时云舒月正欲杀裴夜。二者相较,她选择救自己的儿子。 裴夜黑漆漆的眸子里映着火光,安静又热烈,极致的矛盾之中生出一种深切的孤独来。 “单是破除禁制其实不会要她的命,即使神魂受损,她那般修为千百年之后便会恢复。”他似是自言自语,声音极轻,“她其实是不愿便宜了魔尊,所以干脆自燃了神魂。我这般,算得上是……迁怒。” 林溪觉得他语气不大对,好像把自己当做了个无力为母报仇就迁怒他人的无能之人。 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是她拦下他去找魔尊的,没准他真的现在就能杀了魔尊呢,毕竟原书有这样的剧情,可能天道会帮他呢。 她心底矛盾的功夫,裴夜已经往魔界外去了。他速度极快,风呼呼的掠过。林溪自觉不是纠结之人,很快便从纠结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哪有那么多没准、可能,万一就是时机没到,他拼死也没办法全身而退呢。 一路出了魔界,就一会儿的功夫,裴夜已经让她恢复身形,揽在身侧。林溪刚感觉到风的凉意,就又觉得有一道保护屏障隔住了一切。 “你在想什么?”裴夜低头,古怪的盯着她瞧了会儿,而后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眼神晦暗不明,“你不会真觉得我杀云舒月是因为迁怒,你就有怒难言吧?” 林溪仰头瞥了他一眼:“她要杀你,就算未遂,你要杀他不是很正常吗?” “我只是觉得……”她喃喃道,“你不要这么想你自己。” “我当然没这么想我自己。”裴夜愣了下,轻轻别开视线,像是有点不耐烦解释,烦躁道,“我若现在去找魔尊,无外乎两个结果,要么我被他抽干,要么我引魔魂之力与他两败俱伤,这种情况我亦无法全身而退,只怕会被魔魂趁机占了身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还因为阻止我,你在自责?” 他眼底没笑意的托着她的下巴,掰起她的脸,挑着眉仔细瞧,“我平常觉得你挺聪明的,怎么一遇到……” -- 第51页 林溪直觉他不会有什么好话,赶紧打断:“我没自责,你想多了,这是我会干的事吗。” 裴夜似是轻哼了声,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一遇到我的事就不带脑子这个坏习惯,你得改一改。” 林溪:“???”你咋不直接说是爱情蒙蔽了我的双眼呢?!没有爱情!没有爱情!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好吗! 为了避免大魔头说出更羞耻的话,林溪决定先不跟他计较。 此时她理了理,倒稍稍想清楚了些事。原剧情中,裴夜后来确实是个干坏事的大反派,善良的女主云舒月是为维护六界,才用上古神器杀了他。但此时身边的裴夜却不像是个会坏事做尽的人。她怀疑他确实是和魔尊对上以后,被魔魂占据了意识,而后干了许许多多坏事。 所以他杀魔尊一事,真的需要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裴夜说要去杀云舒月,但云舒月此时应当在天界,天界他们是不可能去了,那该去哪儿堵她,林溪其实有点摸不准。 裴夜是径直往东去的。 眼看到了东海,她疑惑问道:“你觉得她会来找巫胥?”她还记得云舒月没能拜入华清门下,东海水君的小儿子巫胥还因此打上过昆仑,扬言要跟她打上一架。 这个云舒月的爱慕者之一属于脑残粉那种。 裴夜把她放在海边,柔软的沙子细白细白的微微闪着光。裴夜闻言瞥了她一眼,“云舒月在冰牢受伤颇重,东海宝物虽多,但最宝贝的不过那几样,他之前能为云舒月盗取龙珠,此次也不例外。” 林溪更疑惑了:“那她受伤颇重,会出天界?”不会乱跑的吧? 裴夜又瞧她,目光古怪的盯了她一会儿,半晌像是接受她“没带脑子”的设定,解释道:“我告诉过你,龙珠这种宝物,能助你提升修为。” 林溪:“??”所以你不是来杀人,是来给我抢珠子的? 裴夜阴恻恻笑道:“先欺负她的朋友,抢她的东西,然后再杀她,不是更有意思?” 林溪:“……”但我就觉得你单是为了我来抢珠子的,不用这么卖力的演反派人设。 现下魔族和神族应该还在赤渡山胶着,虽然不定能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既然双方都出兵了,不打是不可能的。魔尊是个心思深沉的,瞧出离渊受伤,肯定会拖上他一阵子。 云舒月受伤的消息传到东海需要些时间,巫胥盗取龙珠也需要些时间,裴夜去魔界走了一遭再来堵他刚刚好。 果然,没等多久巫胥的身影就浮出了海面,他此时是人形,一身暗红色的交领绸缎袍子,浓眉黑目,看着就一股莽气。 裴夜和林溪隐去气息跟上,直到到了远离东海的云雾山,裴夜现出身形拦到巫胥面前。巫胥向来眼睛长在天上,谁都瞧不上,将裴夜上下打量一眼,没感觉到什么强大的威压,当即皱起眉就骂:“什么东西,敢拦我的路?” 裴夜面无表情,不跟他废话,手掌张开像是有什么吸力把巫胥往他那边吸去,巫胥意识到不对,当即化出龙形,长嘶一声,引得整个山峰都震荡起来。 林溪直觉龙族是很强大的,自行飘远了点,免得他们打架,自己被殃及。她找了个巨大的树冠,舒舒服服的坐着准备观战。可她刚坐下,就见裴夜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巫胥原身那条巨大的黑龙迅速变小,最后变得跟只小泥鳅一样,在裴夜手心里挣扎。 秒杀? 喔,她忍不住鼓了两下掌。 解除禁制的小可怜一夕之间就便成了大佬,但她有理由怀疑把东西变小是大佬的什么恶趣味。 裴夜拎着只小泥鳅到林溪面前,“我记得他以前还想欺负你,你现在要不要欺负回去?” 林溪:“……”她摇摇头,“丑。” 裴夜盯着扭得跟只蚯蚓似的黑不溜秋的东西,深有其感的点点头,然后他随手一丢把泥鳅丢进了山间一个浅水弯里。尤为不满意,他还施了几道法,隐去了他龙族的气息。 然后皱着眉点评:“能不能挣脱出来,便看他的造化。” 林溪觉得这么佛学的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夺了他的龙珠。” 裴夜瞧她一眼,手伸过来,手心一颗盈白的珠子,“就他那点修为没多大用处。当然如果你想要,我现在就取出来。” 林溪摇摇头,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什么杀心。更何况这种玄幻世界,什么都玄乎其玄,事事讲什么因果,为了她让裴夜徒造杀孽,实在没有必要。 她和他的生死都与云舒月有关,如果可以,只解决云舒月一个,那最好不过。 只是怎么解决依旧无解,林溪以为无所不知的裴夜是早已知晓在哪里找到或等到云舒月,但显然他还不知道。她问了句,裴夜沉吟会儿,说:“不急,先提升修为。” 有点急,最好能一年之内解决。至少解决一个,彻底扭转剧情,可能结局就能彻底改变。不然到时候她不再他身边了,他要是不管不顾瞎搞怎么办。 林溪愁得咬手指,仔细回忆剧情,琢磨了会儿,说:“不如我们先去丹穴山?”她记得女主的跟班有一条龙,还有一只凤凰。作为女主拥有无数的奇遇,她是在丹穴山外围捡了颗凤凰蛋,善良的她将蛋送回凤凰一族,成功引起了少族主的注意。 -- 第52页 裴夜原本看着寥远的天际,此时回头看他,目光怪异。 林溪犹未发觉,咬着手指自顾自道:“他们好像有个叫叶苏鸣的少族主,特别喜欢吃,经常溜到人界……”云舒月就是因为前世为人,烧得一手好菜,特别得他亲睐。 “我们可以先到人界,买些好吃的,佐料啊食材什么的都准备些,我做的东西很多他应该都没见过…… 她兀自念叨,没发现裴夜古怪的目光渐渐变得难看,脸色越来越臭。 “灵溪,”裴夜阴恻恻笑着,问她,“你对那个叶苏鸣很感兴趣啊,要不要我抓来给你玩啊?” “……啊,”林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连人家喜好都清清楚楚,还想着怎么去讨好,”裴夜冷笑,“我干脆把他抓来,你天天带在身边看着可好?” 林溪:“……”这回她听清了,而且有理由怀疑他在吃醋。 林溪脑海里不自主闪过一个画面,他把变小的龙泥鳅和变小的凤凰小鸡放在一起给她玩,逼她让她喜欢的小鸡啄她不喜欢的小泥鳅……不行,林溪不禁一阵胆寒,这是什么恶趣味? 她乖巧的冲他眨了眨眼,道:“你之前说你在天界呆了一千年,无聊了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以为你知道我说去丹穴山是去等云舒月的。” 裴夜轻轻僵住,半晌,目光瞥向别处:“为何云舒月会去那里?” 林溪道:“好像说叶苏鸣去凡间时遇到过她,对她念念不忘来着。云舒月在天界信任的就是她在凡界时就认识的朋友,巫胥现在被你藏起来了,没准她会去找叶苏鸣。” 反正这些事他没法求证,随她瞎编喽。 裴夜:“……” 他难得卡了会儿,但依旧觉得心底不大痛快,站在那儿蹙着眉,负手在背后不停捏着手指,半晌道:“你喜欢什么?” 林溪回答的十分干脆:“无忧无虑,吃喝玩乐。” 裴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我喜欢什么?” 林溪:“……”你喜欢什么我怎么知道?原书中描述你嗜血嗜杀,我瞧着不大像,但我跟你相处也没多久,我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很显然,这话她不能说。她又不傻,自然看出来这家伙可能是吃醋了。 但她喜欢什么他不也不知道,还现问她吗,于是林溪十分坦然回问:“那你喜欢什么?” 裴夜情绪不大好,但想想自己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决定不追究。可再想到她知道别的男人喜欢什么,而自己并没有知道别的女人喜欢什么,这又扯不平。 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斤斤计较,可能是暂时不能去找魔尊打一架,所以太闲了,闲了就喜欢想些十分无聊的事。 太无聊了,不能再想了,冷处理,对,就是这样。 自知惹得大魔王不高兴了,林溪此时十分安静乖巧的看着他,裴夜回头瞥她一眼,她可爱的冲他眨眨眼,企图萌混过关。 裴夜瞧着她,心头一跳,觉得她可能会下蛊,本来不想理她的,结果嘴巴自顾自道:“柔软的,可爱的。” 裴夜:“……” 他面无表情走离她几步远坐下来,打算冷静一下。 林溪不知道说出这六个字,大魔王经历了怎样曲折的心理历程。只心想原来大魔王是个毛绒控,如果在现代没准十分喜欢吸猫,这大概就是反差萌? 既然知道他喜欢什么那就很好哄啦,林溪冲他打了个响指,“放心,你的愿望马上就会实现。” 话音未落,裴夜只觉一阵香风拂来,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前就落了几件衣衫。轻软洁白的纱衣堆在他黑色衣袍上,黑白交缠,鲜明晃眼。 裴夜彻彻底底僵住,他觉得太快了,他不该那么想,可又忍不住想,如果她想,他也不是不可以。 正这般想着,忽然手指被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蹭了蹭,他低头。 一个漂亮的圆圆的猫脑袋仰起来,冲他细声细气的“喵呜”一声,然后轻轻一蹦,跳进了他怀里。 裴夜:“……” 作者有话要说:糟糕!这个作者喜欢上了变身游戏!快!拍!醒!她! 感谢在2020-04-08 23:54:47~2020-04-10 23:1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布泊28瓶;宇木其棋20瓶;看到我叫我去学习15瓶;易水寒凝10瓶;鑫鱼2瓶;涉雨清闲、冷呀、远处皆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猫猫 林溪在他怀里十分狗腿的歪着脑袋冲他喵喵叫着,用猫咪特有的柔软的身体去蹭他的手。 心道:喏,给你撸。 怀里抱着这么个萌化了的小可爱,就是块石头都该软化了,可声称喜欢“柔软的可爱的”的大魔头突然更不高兴了。 他猛地站起来,小猫崽扑腾着小爪爪险险勾住他的衣摆。 林溪:“!!!”搞什么?! 裴夜沉着一张脸,用一根手指头把她拨了下去,变作猫咪的林溪啪叽一下摔到地上。 林溪:“……” 我生气了! 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再也不哄你开心了! 林溪当即决定变回来,可她挪了下,发现屁股下面坐的是她的衣服, 第一次使用化形之术不太熟练,忘了直接把衣服化成毛毛。这会儿当着他的面变回人身,还先得光个身子。 -- 第53页 林溪:“……” 她瞅了裴夜一眼,伸出爪子嗖的一下把衣服勾过来,准备去远一点再变回人身。 裴夜面无表情瞧着她,在她抓衣服的时候忽然伸手按住她,直接把她按趴在了地上,然后自己拿起她的衣服,手指一勾,衣服就凭空消失了。 他这才把林溪抱到怀里,十分大力的把她柔软的绒毛揉得乱七八糟,皮笑肉不笑道:“好玩是吧,那你多玩会儿。” 他还又施了个法,让她只能维持这个猫咪的样子,不能再幻化了。 林溪:“……”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觉得我们可以友尽了。 林溪都不知道她哪里惹了大魔王不高兴,明明都用她宝贝的身体在哄他了。哄人不成,反被欺负。她决定当一只高冷的猫咪,不再理他。 裴夜只瞧着她冷笑,带着高冷的猫咪到了人间界。与上次带着搞事的目的跑到一座疫城不同,这次他挑了个十分繁华的人间帝都。 人世繁华,处处都是烟火气,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置身其间,才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们去的时候正是人间三月芳菲的一个晌午,和风旭日,满城飞絮,街头各种小摊卖着吃的玩的,酒楼里也传出食物的诱人香味。 林溪被勾得食指大动,她穿来这么久,除了在昆仑搞过一次烧烤,就没吃过什么有滋有味的东西!她从裴夜袖子里钻出来,又被他摁住头一把塞进去。动作十分粗暴,毫不怜香惜玉。 林溪:“……”沃日,我们梁子结下了,我告诉你。 裴夜进了一家酒楼,叫了一桌菜肴,然后这才将林溪拎出来,让她看了眼桌上的美食,问她:“想吃吗?”林溪疯狂点头。 裴夜又露出他标准式的冷笑:“哦。” 然后给她丢到了地上,自己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起来。 林溪:“……”她已经在他的各种小学鸡式的欺负里迅速习惯了,这种小学鸡,呵呵,活该单身一辈子。 她才不会求他,桌她都懒得跳。 林溪作为六界美人,变成一只猫那也是猫中绝色。她的美貌相当惹人注意,在桌边不过坐了片刻,就被一双柔软的纤纤细手抱了起来,兜在柔软的胸怀里。 林溪仰头一看,哇,还是个美人。她狗腿的蹭了蹭,美人笑意盈盈:“这只猫好可爱啊,是公子吗?” 裴夜瞧了她一眼,目光有点冷。美人不介意,还跟他搭话,很明显是冲他来的。此时她身边又走来一个公子,长得也不错,看见林溪眼睛一亮,兜手就抱了过去,抱在怀里揉她的脑袋,挠她的下巴。显然这才是真正的爱猫人士。 林溪寻思着找他要点吃的,就发觉一道冷冷的目光直直刺来。林溪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她也是有脾气的,你不给我吃,我自己找吃的。她扭了个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公子打算找裴夜讨要猫,重金求买。裴夜盯着在别人怀里摇尾巴的白眼狼,冷笑道:“你要喜欢,送你好了。” “啊……这怎么好意思?”公子道。 呵,林溪不屑的喵喵叫,你就嘴硬吧,你要舍得,我跟你姓。 “那不如这样,”美人见他终于搭话,赶紧插话道,“公子可否留个去处,日后这小猫有了小崽,可送到府上。” 林溪摇动的尾巴一僵,什么玩意儿?想拿她配种呢? 裴夜冷笑更甚,“行啊。” 林溪:“……”虽然知道裴夜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但依他目前这个憋了一肚子气的火样儿,林溪有理由怀疑他干得出让她吃点苦头的小事。一想到被他压制仙力后丢在一屋子发情的猫里,她就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到时候还不是要求他? 林溪能屈能伸,当即给他传音:“喂,我没穿衣服。” 正和美女交流的裴夜一僵,撸猫撸得正开心的公子只觉手心一凉,怀里的猫便不见了。 公子一抬眼,发现猫到了对面一脸阴沉的黑衣公子手里,对方正用杀人似的目光冷冷盯着他的手,让他忍不住缩了缩。 林溪知道他在想什么,大魔头肯定在想怎么把那双手剁下来,然后水煮火烧千刀万剐折腾一百零八遍。 林溪当即伸出小爪爪摁在他手上。 裴夜抽出来,摁住她的爪。 她再抽,继续用爪摁他的手。 如此反复,像是玩起了叠手手游戏。 裴夜皱着眉,赶在他忍不住剁了那双手之前,一下从窗子掠了出去。风中徒留美人和公子的长呼声。 自作孽,不可活。 林溪现在脑海里只剩这句话了,既说她,也说裴夜。她怎么就想出把自己变猫给哄他呢?随便指颗石头不好吗? 还有裴夜,经此一着,他更气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冷冰冰盯着她,然后不理她不跟她说话,把她丢进袖子就不放她出来了。他迅速搞了些吃食和食材,便离开了人界。 他公事公办的一路直行到了丹穴山外,并没有进山的打算,就守在山口。林溪寻思着他搞那么多吃的,应当是听了她的话,搞来引诱叶苏鸣的,那最起码拿出来扇扇风啊。 他不,那些吃的就好像是给他自己囤的,林溪还有点气。 丹穴山在祷过山向东五百里,是凤凰一族的地界。凤凰一族算得上上古神族了,只是几十万年来,逐渐凋零,便也大多不过问六界之事,偏安一隅。 -- 第54页 丹穴山边缘地带灵气就十分充裕,裴夜把林溪丢出来,让她修习。嗯,用猫的样子修行。 唉,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直到三日之后,林溪忍不住了,爬到他袖子上问他:“真的不进山吗?” 裴夜还在气,把她从袖子上拂开,冷笑:“我是来杀云舒月的,为什么要进山找叶苏鸣?” 林溪:“……”好叭,这么说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但叶苏鸣是云舒月迷弟啊,可以考虑攻略一下嘛…… 这话她不敢说了,要说攻略叶苏鸣,大魔头可能让她一辈子当猫。 “那万一云舒月已经进山了呢?”她问。 裴夜闭着眼睛:“她受伤不轻,不会这么快离开天界。” 林溪:“噢。”其实她也是不大想继续风餐露宿了。 又三日,还是没等到云舒月,倒是山前出现了一位身穿交领月白长袍,系红腰带的青年男子,男子手执一把折扇,轻轻一摇,作翩翩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他身影甫一出现,裴夜便骤然睁开眼,眼中流露出一股清晰的杀意。 正巧,那男子也看过来,目光轻轻淡淡的裴夜脸上划过,落在伏在他一片衣襟上的那只小猫身上,不着片刻,又轻轻巧巧的看向别处。 离得近了,林溪能明显感觉到裴夜身上的杀意。她朝那男子看去,总觉得他看来那一眼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一瞬间有那么点熟悉感,可仔细去探看又分明陌生。 那男子走过来,笑道:“不知二位在我丹穴山外是有何事?” 裴夜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垂下眼将林溪挪到一边时又闪过了一丝疑惑,再抬头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沉声道:“路过此地,歇息一二。” 男子拱手,清朗一笑:“在下叶苏鸣,我丹穴山少有客人,不如二位仙友同我一道去我族里歇息?” 裴夜已经站了起来,冲他略一点头:“如此,便多谢。”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多了,没有用食物引诱,叶苏鸣就自己把他们请进了丹穴山里。凤凰一族向来过得随意,山里不像其他仙山仙谷什么的整的精致漂亮,一座一座的木头房子很有生活气息。丹水从山中流出,底下广阔的水岸旁有成片的凤凰木,花开热烈,远看似火。 叶苏鸣一路进去,很多人跟他打招呼,他笑吟吟的回应,见他带着陌生人虽好奇,但他身份尊贵,一时倒也没人多问。 他们被安排在一处木屋里,四周有个花圃,还有一座小桥通往一片竹林,环境清幽。叶苏鸣说:“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安心呆下便好。” 这话像极了华清让裴夜去他昆仑时说的话。 裴夜冷着一张脸道谢,对他的热情好客不怎么真心感激。 叶苏鸣跟他说完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指他袖子:“你的猫,要吃东西吗?” 裴夜冷冷道:“不用。” 叶苏鸣笑:“你的猫好可爱。” 裴夜语气更冷:“谢谢。” 叶苏鸣讪讪,发现他可能被人讨厌了,于是又交代几句便走了。关上门,他又有点莫名,他为什么要邀他们来自己家里呢? 屋内,裴夜将林溪放了出来,放在桌面上,道:“你以后离他远一些。” 他说着手里又凭空出来一盘菜,俨然是他在人界的时候搞来的,也不知道他怎么保存的,竟然还是热的,而且像是刚出锅的那种。 他把菜推到猫猫林溪面前:“喏,给你吃。” 顿了下,他又补充:“吃了就要乖乖听话。” 林溪脚下一滑,“???”你他妈真当我是个宠物? 裴夜显然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窗格子开着一扇,溜进来一道清凉的风,他看向窗外,轻轻蹙着眉。 林溪用小爪子跶了跶他的衣袖,“刚看见他的时候,我觉得他有点奇怪。说不上来怎么奇怪,就是很奇怪。” 裴夜“嗯”了声,把她推到那碟菜前,“我方才没有隐去魔族气息,以他的修为当识得出。” 林溪一惊,头皮发麻,裴夜继续道:“你身上的障眼法,也只能糊弄修为低的寻常小仙。” “那你干嘛跟他进来?”这不是进了狼窝吗? 裴夜轻轻一笑:“来确认一件事。” 不然去哪都是徒劳,躲不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我的日更一般是我睡觉前,不是零点之前哈,因为码字慢,所以更新都很晚,一般第二天看就行了~感谢在2020-04-10 23:11:50~2020-04-12 01:3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豆大哥2个;溪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水寒凝、无言10瓶;奉阿奉、唐釉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盘算 那是一碟糖醋里脊,色香味俱佳。林溪被推到菜碟跟前,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半天没动。裴夜催促的又兜手推了推,几乎把她整团薅进去。 林溪:“……”她只想一巴掌薅回去。其实还是当惯了人,让她突然用嘴巴舔东西吃,心里那道坎有点过不去。而且她又不是快饿死了非吃不可。 “有筷子吗?”她退一步,问道。 裴夜很快手里又凭空出现一双筷子,推到她面前。略微挑着眉,满脸的“我就看着你怎么用”。 -- 第55页 林溪伸出小爪爪拨了拨筷子,拨到他手边。 裴夜直接气乐了,作势要收起来,林溪及时补充一句:“要么你让我变回来。不然,我去找别人喂我也行。” 裴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接受了这是一只十分烦人的猫的设定,把她拎到怀里,拿起筷子一根一根喂她。中间报复似的狠狠揉了她肚子几把。林溪能逞了口舌之欲决定不与他计较。 之后几日,裴夜的心思林溪就有点看不透了,他像是来游山玩水似的喜欢抱着她四处闲逛,时不时就拿出他在凡间弄的吃食出来喂一喂猫。最离奇的是他还在青山绿水青草地上像林溪之前在昆仑那样搞起了烧烤,烧烤向来“有毒”,于是成功引起了叶苏鸣的注意。 叶苏鸣性格虽爽朗,但其实也不是多好客的人,他自己都奇怪怎么脑袋一热把人请进山的。但后来观一人一猫的气息寻寻常常,没什么威胁性,就没再多想。只是第二日他族主爹看着黑衣男人目光颇为深沉,他还以为有什么问题,结果就又听族主说:“既是你的客人,就好好招待,让他们多留几日。” 好好招待就好好招待,叶苏鸣起初热情的送好吃的好喝的,还带他们玩。后来发现黑衣男人对他爱答不理,有好吃的只给他的猫吃,他的猫还不让别人抱,十分小气。次数多了他也懒得拿热脸贴冷屁股了,随他们自便。 不过……今日的香味着实有点招人了。他们凤凰一族虽然风俗开放,但他爹并不允许他们去凡间,他每次都是偷偷溜出去,被发现了还会挨罚。略微犹豫了会儿,叶苏鸣还是决定拉下面子,去会一会客人。 林溪瞧着远远走过来的人,伏在裴夜膝盖上,叹了口气:“你又不给人家吃,还把人招来干什么?” 经过这几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他那些吃的完全是给她囤的。 裴夜:“兔子是从他家山上抓的,鱼是自他家水里捉的,可以分他一点。” 林溪:你好大方哦。 叶苏鸣高高兴兴的过来,裴夜十分“大方”的分他一条兔子腿。叶苏鸣作为资深美食家,还能边吃边点评,告诉裴夜哪个地方的肉该怎么烤才味道最佳,成功从裴夜手里接手了烧烤工作。 裴夜就懒懒散散的歪在一边,撸着他谁也不让碰的宝贝猫。 叶苏鸣烤的兴高采烈,嘴里滔滔不绝。 从进了丹穴山裴夜就把两人气息隐得干干净净,不是修为极高的根本看不出来。林溪瞅着此时的叶苏鸣,觉得他这个样子不是装的,好像是真不知道裴夜是魔族。 而且最初看见他的那一瞬,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瞬而逝后,就再没在他身上察觉过。 林溪心下好奇着,不由自主就歪着脑袋仔细瞧他。忽然眼前一黑,一只大手覆来,整只压在了她脑袋上。不仅遮住了她的视线,还把她压得不能喘气。 林溪:…… 紧跟着手主人的声音也十分不愉悦的响起来:“你慢慢吃,我带猫去消消食。” 他话音刚落,叶苏鸣还没来得及挽留,就有人匆匆跑来道:“少族主,族主让您赶紧回去,有位仙友捡到先前族里丢的蛋了。” 哦豁。 终于又开始走剧情了,云舒月来了? 林溪从裴夜指缝里先钻出一只耳朵,再挤出整颗脑袋,就看见叶苏鸣站起来跟裴夜道别:“族中要事,我先失陪一下。”他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自开天辟地,神魔混战,到衍生六界,秩序初成,万万年以来,那些远古神族大多都凋零了,凤凰一族也不例外。丢一颗凤凰蛋那绝对是顶顶重要的事,关键是还找了许久没找到。 叶苏鸣走了,裴夜迈起步子就往另一个方向走,林溪叫住他:“不去看看吗?我觉得是云舒月来了。” 裴夜好像并不关心,似乎那并不是他为了要杀掉才到这里来的人,他垂眸瞥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喜欢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那就先不管她。” 林溪懵了两秒,蓦地反应过来:“你别告诉我你不让我变回人形,就是为了让我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 裴夜用‘你竟然才发现的’宛如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你最近除了吃睡玩,难道还需要被别的事烦吗?” 林溪:“……”她觉得大魔头想法还挺符合二十一世纪广大人民,多少人人生不如猫生,想当猫的啊。大魔王直接给她实现了。 明明是十分感动的事,但林溪并不想感激。这种时候如果是两个人游山玩水,夕阳西下,月上柳梢,难道不是更有情调吗?当然,情调并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当只猫,被他一直抱着,剥夺了她作为人的很多乐趣。她想亲自吃亲自玩啊! 你撸猫撸舒坦了,我不舒坦啊! 这个狗直男!不是喜欢她吗!就这么点情商活该单身一辈子! 最终在林溪的强烈要求下,裴夜还是隐藏气息隐藏身形的偷偷溜去观看凤凰族里的要事。没有任何意外,送蛋回来的真的是云舒月。 她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看着清减了些,眉宇之间也一抹郁色,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此时,她对着凤凰一族的领导们笑着:“我本是要去檀元山,途中歇息之时,偶然察觉灵气波动,探寻之下便察觉了此蛋。” 族主自然惊讶不已,丢蛋之后,他们曾多次查探,都未曾寻到任何气息,没想到倒叫外族仙友察觉了。但仙家之人向来讲究一个缘法,那便是她与这凤凰蛋有缘,族主在此事上也没多过问究,盛情挽留云舒月,要好好感谢她。 -- 第56页 林溪就有点感概了,她和裴夜也在山里呆了好几天,怎么就没发现这么颗蛋呢。女主果然就是女主,气运是夺不走的。 但这就令人秃头了,这般气运,成了凤凰一族的恩人,要杀她恐怕更困难了。 两方礼貌热情的交流完,族主差人给云舒月安排宿处。叶苏鸣显然对人美心善的云舒月很感兴趣,他亲自安排,一路上又发挥他的话痨属性,轻摇折扇道:“素来听闻九重天仙泽绵长,盛景绮丽,仙子们个个都风姿绰约,冰肌玉骨,今日一见云仙子,料想果然如此。” 云舒月腼腆的冲他谦和一笑。 裴夜跟在他们身后,闻言瞥了云舒月一眼,嫌弃的轻呵了声:“他是没见过女人吗?这种也算风姿绰约?” 而后想到什么,垂眸瞥了林溪一眼,邀功似的说:“如果你不是一只猫,不可能这么无忧无虑。” 林溪:“……” 我本来就不是一只猫。而且你帮我挡男人那大可不必,云舒月长得本来就算好看那一拨的,人家还有女主光环加持,叶苏鸣注定拜倒。 然后,我还是觉得你只是在吃醋。 叶苏鸣一路吩咐人弄些丹穴山的特色吃食,顺口说起不久之前的神魔之战:“听说尊上带领众天将把魔尊打得落荒而逃,带着他的几万魔兵灰溜溜的逃回了魔域。我一向仰慕尊上的风采,奈何我爹嫌天界规矩繁多,几千年都不乐意去一趟,我至今还未目睹过尊上的风采,实在遗憾。” 林溪:…… 她怎么就觉得那个“听说”那么不可信呢。 提到离渊,云舒月神色就有点不大自然了。离渊的状况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那一战之前他本就带了重伤,战场之上被魔尊察觉,魔尊趁人之危差点置他于死地。要不是后来离渊祭出神器打算以自身神魂将他彻底封印,魔尊不会撤退。 离渊在天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若出事,必然人心惶惶,所以他重伤一事便瞒了下来。 为此,她既忧心又难过,想呆在近旁服侍于他,却未曾料想他让她回去静思己过。他责怪她擅自动了裴夜,在他眼里神族魔族,甚至魔魂这些事都不容她插手,凡事当以大局为重,她的莽撞行事让他所有悉心安排的一切毁于一旦。 云舒月心底冷笑连连,好一个大局为重,她到底毁了什么?裴夜禁制解了又如何,他以那样的姿态逃离天界,便是人人得而诛之,比之继续让他呆在天界,他离渊受天誓约束,动不得他,不是更好? 只怕他的毁他安排只是灵溪跟着裴夜叛出了天界!便是为了灵溪,他可以不顾她对他的一片真心,要不是为了他,她怎么去杀裴夜? 云舒月心绪波动,虽然情绪不佳,还是同叶苏鸣莞尔笑言。凤凰一族乃上古神族,向来倨傲避世,但六界未平,谁又能真正避开呢?多交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两道身影渐渐行远,裴夜兴致缺缺的,后来懒得跟了,抱着他的猫回了自己的住处。 更远一点,方才他们出来的会客厅,族主远远望着裴夜消失的方向,眉目深沉,好一会儿略微回头道:“都安排好了吗?” 后面空气里显出一个人形,负着手走到他身边:“都安排好了,万无一失。” “我们要不要做个计划?”既然云舒月已经出现,她也该开始操心此事了。 “不必,她会自己送上门来。” 裴夜带着她回了房间,将她放在长榻上,自己闲闲倚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脑袋。所有情绪褪去,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目光略有些飘。 那如果他在云舒月面前现身,那是很可能。但云舒月也不傻,除非有大佬给她撑腰,现下这么个情况就是凤凰一族了。林溪瞅瞅他,用爪子推推他的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想做什么危险的事?” 裴夜不屑的轻笑了声,“她还不配。” 说罢,他伸手盖住了林溪的猫脑袋,也一同盖住了她的视线。 低头看她的目光幽深而沉静。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晚,但窝也要坚持更新!奋起555~ 感谢在2020-04-12 01:31:41~2020-04-13 05: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别怕 可能是头上的力道轻而软,又极有催眠的节奏和规律,林溪没一会儿便觉困意袭来。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再睁眼是被什么东西震碎,然后房门破开的声音惊醒的。她扒开盖在眼睛上的云被,就见叶苏鸣刚打开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他一脸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在极为惊讶的倒抽凉气声里只堪堪发出:“这这这这这……” 林溪懵着,不知道他看见什么,有什么好惊讶的。想钻出被子,忽然又被摁住头往被子里塞。不容她再度挣脱,就听叶苏鸣终于找回了声音,结结巴巴道:“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只是家里长辈有事让我同你说,我在门外叫了许久不见应声,瞧到此处不知何时布了一道结界,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才将强行将结界破开,绝对无意冒犯,无意打扰,你们继续,继续……” 他说完,捡起扇子,一溜烟跑了,还不忘带上门。 林溪:??? 搞什么? -- 第57页 这会儿林溪感觉到压在她头上的力道松下来,准备用小爪子扒哒开被子,没想到一下就掀开了,映着明晃晃的日光,眼前不是肉乎乎的小肉垫,而是十指纤纤的细手。 ……嗯?她变回人了? ……不对,等等,所以…… 林溪一个激灵,蓦地一仰头。就见裴夜闲闲倚在榻上,撑着脑袋垂眸,似笑非笑看着她。他的黑色衣袍大敞着,胸前肌理清晰,欲语还休半遮半掩的一直露到腰腹处,皮肤白得晃眼。而她的脑袋正枕在他腿上。 林溪觉得她现在可能有点缺氧,她不死心的小心翼翼的把被子掀开一条细细的缝,低头瞧了一眼,这一眼差点让她直接昏厥——她!没!穿!衣!服! 林溪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也要淡定。这不是她的问题,是某人想占她便宜,趁她团在床上睡觉时故意给她变回来。对,就是这样。 对付这种人,你不能给害羞,一旦害羞就让他有机可乘,实打实会满足他的恶趣味。太对了,正是这样。 做好心理建设,林溪淡定的瞅着他:“我衣裳呢?” 裴夜微顿片刻,似乎是因为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意料,他面无表情又瞧了她一会儿,见她不为所动,才兴致缺缺的把枕边一套干净的衣裙丢给她,“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惊恐的抱着被子缩到角落,哭着控诉我要对你负责吗?” 林溪稍稍掐了个决,衣服迅速穿上了。她想了下那个画面,矫情得她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若无其事的下了床,顺便丢给他一记白眼:“那抱歉哦,该配合你演出的我选择演视而不见。”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但这个故意也不光是为了逗她,在人家的地盘还搞个结界,明显就是招人的。林溪指指外边:“你是不是在试探什么?” 裴夜慢条斯理的把衣袍拉好,讥诮一笑:“不过如此。” 留下高深莫测的四个字,他就不肯多说了,松松垮垮的系好腰带,他施施然的去打开了房门。 林溪:“???” 叶苏鸣并未走远,但看房门开了,他探头观望一二,仍旧不敢贸贸然靠近。作为一只千余岁的凤凰,他还是只小凤凰,虽然自诩风流,可真撞上此般场景,依旧觉得很不好意思。 与他相较,裴夜就像个纵情风月的情场老手了,他拖着松松垮垮的衣袍,露出胸前一片肌肤,一脸被打搅好事的不愉,几乎是耐着性子问:“不知少主有何事?” 叶苏鸣结结巴巴:“族里准备办一场宴会,特来邀请仙……啊,二位仙友一同参加。” 裴夜似是思索了会儿,略微点了点头,然后问了地址。在叶苏鸣报出“四季仙林”时,他轻微的扯了下嘴角,有那么点不屑的意味。 小凤凰没瞧出来,一旁的林溪却是看出来了,等叶苏鸣走了,她蹲在一边问:“四季仙林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没什么问题,到时候还会有热闹看。”裴夜从她身边走过,顺势摸了下她的头,“顺便把遗留问题解决一下。” 点到即止,他又不肯说了。 林溪就讨厌他这个样子,他肯定知道什么,但就是不肯同她说。不管她是软声软语,还是死亡凝视。裴夜甚至还有点享受她围绕着他的样子,死亡凝视他,他还会愉悦的笑出声来。 林溪搞不明白他的大脑构造,懒得理他了。 叶苏鸣所说的宴会在三日之后,并不是族里什么重要日子,据说就是为了答谢云舒月。至于云舒月,裴夜暂时还不打算暴露身份,有意避着,这几日倒也没撞见。 她大约能猜到一些,裴夜可能是想让云舒月在宴会上揭露他的身份,到时候不可避免会打一架,这是所谓的热闹。但是是为了解决什么遗留问题呢?跟凤凰打架能解决什么? 他不肯说,林溪就只关注一点,她有些凶的警告他:“不准搞什么让自己有危险的事。” 裴夜就垂眸微睨着她,熟练的摸着她的后脑,好像是自从她变过一回猫之后,他就习惯摸她脑袋了。语气懒洋洋的,又有些微冷的杀意:“放心,不会让你难过。” 林溪:“……”说得好像是为了我活着一样。就算是为了我活下去……好叭,好像,逻辑也没错? 第三日一早,凤凰族里里外外就忙碌了起来。四季仙林算是丹穴山一大盛景,在一处山坳里,一片林子同时容纳了四时之景。凤凰花木开得热烈,又落雪纷纷的堆了满地,似雪林,又似火林。一弯曲水自山间缓缓而出,浮着些碎金似的晶莹,宛如散落的星河。空中笼着五彩烟岚,团团如云,清风拂过,散开来却又是杏花微雨,梧桐林里还会响起婉转悦耳的韵律之音。 这里之所以能成景,据说是因为灵气异常,怎么个异常法,就没人知道了。叶苏鸣一路跟云舒月介绍,林溪跟在后头听了几耳朵,好像是这仙林不常开启,他们也难得一见。上一次开启还是几万年前。所以算来,叶苏鸣也是没见过的。 那么宴会设在此处便足见凤凰一族对云舒月的感激之情了。 宴会的桌椅隔溪而设,虽说是族里的宴会,但参宴的人并不多,就是几个年长的在族里能说上话的。林溪觉得云舒月若是在现代肯定在各种饭桌上很吃得开,她十分擅应酬,和许多人说着话,都没弄混。忙到没时间发现她的宿敌也在。 -- 第58页 林溪两人座位在最末,对着浮着碎金闪闪的小河,周围之景诗情画意,不喝酒都能醉在里面。裴夜坐下就懒懒的支起一条腿,撑着脑袋,宽大的黑色衣摆堆在积雪上,又被片片杏花飞旋着点衬,煞是赏心悦目。 她正准备欣赏一二,坐在前边同族里领导们寒暄完,终于抽出空隙打量全景的云舒月看来了。林溪和裴夜两人对云舒月来说,算是化成灰她都认得的那一挂,此时她顾不得仪态,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尖利:“你们怎么在这里?!” 叶苏鸣有点懵的也站了起来:“他们是我的客人,云仙子认识?” “他们一个魔族,一个同魔族狼狈为奸,叛出了天界!”云舒月激动的指着裴夜,“族主,魔界已然公然挑起事端,此魔头先前又在天界为非作歹,祸及众仙家,便是人人得而诛之!” 族主看起来十分惊讶,他也惊讶的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于是一个大家刚坐下,宴会还没开始,就又齐齐站了起来。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裴夜身上,当然坐在他身边的林溪也没能幸免。 焦点中心的裴夜没心情配合他们演“当场被戳破身份尴尬到恼羞成怒”的戏份,他十分挑衅的当场撤了敛去气息的术法,将魔气流转于周身,冷笑道:“族主既然早就知晓,何必多此一问?” 族主脸色不大自然,但好歹是一族之主,活了十几万年,他沉声道:“你身为魔族,闯入我族重地,便没有再留下你的道理。” 他说罢,便同在场五位族人一齐施法,仙林中繁花烟岚霎时寸寸褪去,火焰向四面八方铺开,回过神,足下已是焦土皲裂,烈火如焚。 藏在山间的阵法清晰显露出来。 除了裴夜之外,其他人被一道力量往外推去,林溪察觉,欲去拉裴夜。可眼前黑影一晃,身边裴夜已经消失,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拎着云舒月,掐着她的脖子到了法阵中央。 他眼角熏染血色,妖异魔魅,声音冰凉:“我们的账,便今日算吧。” 几位法力高深的凤凰齐齐一愣,他们护持法阵,将无关之人送出阵外,裴夜也是此时最有可能破阵,可他竟然放弃破阵的机会,攻击云舒月! 是要拿人质?不,他是要杀了她! 族主眼神一变,便朝裴夜攻去。前些时日尊上用神识同他见过一面,告诉他有一魔族会到丹穴山,他身负上古神魔魔魂,届时让他务必取了他性命。他虽不问六界之事已久,但无尽海大魔事关重大,此事必须应下,这是每一个神族的责任。 丹穴山四季仙林是一个天然的结界,辅之以凤凰真火,可焚尽一切,也只有在此处才能无后顾之忧的斩杀裴夜,斩杀魔魂。 族主攻势猛烈,可裴夜拎着云舒月直接把她当做了武器,去抵挡攻击。 族主不得不束手束脚,节节后退。他眼中杀意崩泄,打算不顾云舒月死活之时,便见即将被送离结界的那个为了魔族叛出天界的白衣女子,忽然手中幻化出长剑,直直朝裴夜袭去。 族主动作一顿,觉得这女子莫非是尊上放在裴夜身边的一颗棋子? 林溪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记得她即将被送出结界,是有些焦急的,可等她回过神,手中不知何时拎了把剑,那把剑上滴着血,点点洇染。 对面是裴夜含笑的目光。他手里没了云舒月,云舒月软软倒地的一瞬间,被族主抢了回去。林溪目光一颤,落在他同样滴着血的手臂上。 茫然间,她意识到什么,心中一恸。裴夜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细细摩挲而过,带着安抚的缱绻,他懒懒散散的笑着:“别怕,是我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是补昨天的,我现在去码今天的,写完会很晚,不要等~ 深深鞠个躬,抱歉lt(__)gt 第31章 神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是在踏入丹穴山之时,他心中便有了答案。叶苏鸣身上那一瞬熟悉的感觉大约便是来自离渊,想必是离渊在他身上放了一道神识让他带她和裴夜进山。 离渊既能找上叶苏鸣,便是知晓他们的动向。如何知晓?最有可能的便是在她身上留了什么东西。或许是自血鲛幻境后回到天界,离渊便再未对她放过心。也或许是诛神台上,立誓之时。总之他那般修为,有很多机会悄无声息的算计于她。 裴夜大约是猜到了,所以才甘愿进山,甘愿踏入法阵,以云舒月做砝码,逼着离渊留在她身上的神识出手。 神识这种东西一动便散,所以他说他赢了。他赌赢了,她这才真正自由,真正不再受离渊控制。 林溪心中忽然升起巨大的愤然,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哪怕那日在天界被逼到绝路,不得不立下那样一个誓言。 离渊或许是怕她一年之期后,宁愿死也不愿离开裴夜,所以留了这么一道神识。但会不会最后他发现裴夜杀了魔尊,得到魔尊的修为,不再轻易能对付,就借她之手对裴夜出手?她不敢去想,若是真的如此,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巨大的愤然之下,她反而冷静下来,看着他的伤口一字一顿道:“我刚好想试试得了龙珠之后的法力。” 裴夜颇有点意外,微顿了下,依旧冲她笑着,唇角的弧度讥诮又不屑:“你先出去,这个法阵倒还困不住我。而且……我为离渊准备了一个礼物。”这也是他主动踏入法阵的缘由。 -- 第59页 林溪点了点头,结界里面,她帮不到他。但是出去了,她自有办法让他们焦头烂额。 族主抢回云舒月之时,和裴夜有交一次手,之后没再妄动。尊上让他诛杀裴夜,顺便提过一句让他不要伤了他身边那女子的性命。他虽不屑那些儿女情长,但瞧那女子法力不甚高,无甚威胁,便也随她去,把她同云舒月一道送出了结界。 从外看,结界是一个有微微红色光泽的透明罩子,里头烈火滔天,几人身化斑斓凤凰鸟吐出烈火,巨大的火焰几乎要将所有一切都吞噬成灰。 林溪记得裴夜说过,他母亲为了让他各方面都做到最强,尽快提升修为,经常把他丢在魔域的冥火之中修炼。想来便是如此,所以他不甚害怕凤凰真火,但他的魔气显然受到掣肘,震荡开来,便会被烈火焚烧掉一部分。 不能跟他们长时间耗着。林溪调动聚灵珠,四周的灵气源源不断涌来,在她周身笼出一层淡淡的微光。接着她开始捏指诀,很轻易的便抽来一道道水幕,水幕随她心念而动,湍湍而起,气势汹涌,磅礴万钧的朝结界砸去。 结界不容撼动,水幕倾泼而下,如海浪巨墙涌向丹穴山,从山里的植被冲刷而过,卷起根系,像是洪涝般,底下响起各种呼喊声。 哪怕知晓能用龙珠控制水流,这威力也着实让林溪吃了一惊。而且她发现还差一点就能炼化的聚灵珠亦有很强的亲水性,它能凝聚水流中最精纯的灵气,让她用起来得心应手。难怪裴夜执意让她弄一颗龙珠。 这么一看,他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 她搞出这般动静,外边的丹穴山族人自然要攻击她,林溪化了一道仙障护住自己,继续不断聚来水流,砸得结界震动,继而淹向整个丹穴山。 能主事的都在里面,外面就是叶苏鸣,他携着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的云舒月飞到半空中,刚跟她面对面。 叶苏鸣统共也就一千年的修为,林溪不怕他,云舒月就更不用说了,她脱凡不久,要不是各种气运际遇,能不能走到现在都难说。 “灵溪,你还是要执迷不悟吗?你堂堂神族之身,怎可堕落至此?”云舒月揉着她差点被掐断的脖子吼道。 林溪懒得理她,调了根水柱朝她滋去。被叶苏鸣及时挡了,年轻的公子皱着眉道:“你既是神族便当知晓如此行事,定遭天谴。” 林溪不喜欢打嘴仗,更不喜欢听他们杀裴夜就可随便杀,人家一反抗,就是各种要遭天谴。 她面无表情,手下的法决更不留情面。 云舒月作为善良正直的女主,自然要跳出来竭力阻止。她手中幻化出长剑,飞身而来,林溪操纵着水流让她近不得身,好笑道:“我这样不好吗?难道回天界,回到离渊身边就好了?” 云舒月同水流纠缠,呵斥道:“尊上一直在给你机会,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结界之中她确实感受到裴夜是想杀了她,可是林溪出手的时候,她就察觉了,那是离渊的神识,是离渊救了她一命。她知道那缕神识是为了让灵溪回天界而存在,她本该恨他,可是却是那神识在危急关头救她一命,让她心底的怨愤又淡了些。甚至,在灵溪面前也有了高她一等的底气。 她厉声道:“他那时明明可以利用你杀了裴夜,可是他没有,他就是担心你承受不住,所以放弃如此大好机会,他的心你到底还要怎样辜负?” 林溪着实有点惊呆了,离渊没用她的手杀裴夜,她还要感激他? 这是什么道理? 林溪冷冷看着她:“他要杀便自己来杀,倘若用此下作手段,他这尊上不当也罢,我可还真看不起他。” 离渊啊离渊,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还要护着的徒弟! 云舒月怒目而视,还欲开口,突然发现眼前的水柱蓦然化作了冰锥,直直朝她命门袭来—— 云舒月大惊,她知道灵溪对她下得了杀手,八百年前她就杀过她一次! 她凝聚仙力击碎一道冰柱,却又有无数冰柱接连而来。她想求助,可方才还在她身边的叶苏鸣,此时已经飞身而下,帮助族人阻挡在丹穴山间肆掠奔泻的水流。 就在她以为她要再死在灵溪手中时,忽然那些密密而来的冰棱在贴近她眉心时险险停住了。 半空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与此同时,结界里面看着是裴夜占了弱势,毕竟他以一敌五,对方还是远古时期曾经盛极一时的凤凰一族。裴夜狼狈躲闪,堪堪回击。 可仔细看就能发现不对,他躲闪的地点极有规律,在某些特定的地方他会猛然爆出魔气,和凤凰真火乍然相撞,引得地动山摇。凤凰清啸,震向四野。 结界未破,地表却震颤不休,地面之上的龟裂越来越大,这时候族主终于发觉不对了——他根本不是要破除结界,而是想要掀出地底下的东西! 族主眼底迸发更浓烈的杀意,本以为只是小小魔头,却不料他不畏真火,甚至晓得他四季仙林底下的秘密!他长嘶一声,主动朝裴夜近身攻去,让其他四人加固法阵,打算与裴夜玉石俱焚。就是这时忽然有凌凌清光罩下,将摇动的山和翻滚的水齐齐稳住了。 抬头望去便见华清拎着试图唤水破开结界的白衣女子站在结界上头,微睨着他们:“打够了吗?打够了就都出来,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 第60页 裴夜冷冷看着被华清制住的林溪,抿唇不语。 林溪冲他摊手,她也无奈,她都快要取云舒月性命了……可能真的女主有天道庇护吧。不过好在华清好像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她虽信裴夜能靠自己的力量出来,但如果可以不受伤,她更乐意。 几只凤凰也都化作了人形,族主朝华清拱了拱手:“上神向来和尊上交好,如此便该知此魔身份,我等奉尊上之令留下他性命,还望上神不要阻拦。” 华清淡淡道:“族主同他交过手,当知他不畏你真火,若族主执意一战,我便不插手,但若是个两败俱伤,甚至是拿整个丹穴山陪葬的结果,族主也要能承受。” 族主威严厉声:“上神既是神族,难道不该以除魔为己任?此番放纵魔族,若日后酿成大祸,上神可承担得起?” 毕竟当了几十万年的上神,华清虽素来散漫,但论拿捏威严,除了离渊他还未曾服过谁:“尊上那边我自会交代,今日我便要带二人走,族主给个答案便是。” 族主思索一二,终究是妥协。华清贵为三圣之一,若真动起手来,这结界费些时间便可破了去,届时若下面的法阵一齐被破,便真是他族损失。 不过须臾,里面的人都出来,裴夜走到华清身边,确认林溪没事,而后冷冷盯着华清,好像在嫌弃他多管闲事。 华清只当没看到,领到人便要离开。忽然人群之中冲出一女子拦在她身前,正是云舒月,她凛然道:“上神……” 话未说完,被华清冷冷一瞥,他极为冷淡道:“我拦下灵溪,不是为了救你,而是阻止她造下杀孽。今日若动手的是别人,我不会出手,明白吗?” 云舒月脸色蓦地一白,嘴唇止不住颤抖,却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害,大家……还在吗? 第32章 亲了 一路出了丹穴山,飞行数千里,方在一处蔓草深长的湖边停下。华清周身的气息是少有的冷冽,他今日之行有他的目的,直直看着裴夜道:“你母亲究竟是如何陨落?” 瑶姬之死他其实一直都难以接受。那日陨雷落下,他亦以为是瑶姬为裴夜解除禁制所致,不愿去深想。 其实裴夜带着灵溪离开天界,两人若是远离神魔纷争,不回魔族争夺魔尊之位,寻个去处安稳度日,是他最乐意看到的,他不希望神族斩杀瑶姬拼死护住的孩子。可离渊在灵溪身上留了一道神识,掌握着他们的行踪。裴夜的心还是在魔族那边,他迟早都会回去。听离渊的意思是他要复仇,华清这才察觉瑶姬之死没那么简单。 天高水阔,飞鸟嗖的一声贴水而过。本是令人心旷神怡之景,可裴夜身上杀伐之气未散,似乎还留着凤凰真火的灼人温度。 他的眼睛却是冰冷的,声音凉凉问:“上神今日插手,只为此事?” 他将林溪护在身后,做好了华清若是要将人带走,他会随时动手的准备。 华清定睛看着他:“只为此事。”他本就没有杀他的执念。 裴夜张开手,掌心便是自魔界带出的那盆黑木枝桠。他两指掐诀,注入魔力,那日瑶姬房里所见的画面便再次重现。 这画面见一次便牵动伤口一次。林溪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寒冷下来,裴夜和华清身上的杀意毫不遮掩,蔓延开来,将落日溶溶染成肃杀之气。 华清看完,久久未动。半晌他将那盆枝桠拿到手中,缓缓走远,一个人站到了湖岸边上。 晚霞浸染,蔓草深长,宛如浓重油彩轻描淡写的泼下,生出一种绚烂的落寞和孤凉。 林溪从未看过这样的华清,裴夜走到林溪身边,同她一道望着那道背影,眼睛却似乎透过他望在一片虚无里。 在他印象里母亲一直都不快乐,她时常独自遥望半壁天光,守着那盆开不出花的优昙,默然不语的枯坐半日。有时候他想她会跟魔尊在一起,甚至生下他,可能是她真的独自在魔界孤独了太久。那时候,如果她知道天界其实还有人念着她,会不会早就已离开魔界,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这世上,岁月漫长,终究没有如果二字。 林溪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指。 柔软的手带着温暖的热度,裴夜顿了顿,没动。 他一般情绪不大好的时候,都不会有回应,连调侃都懒得。林溪一低头,看见他衣袖上长长的口子,黑色瞧不出血迹,但能看见整齐的裂口上凝的是一层血痂。 林溪回忆起来还是有点后怕,他就不怕离渊真的利用她直接伤他要害?怎么就敢赌呢? 她忍不住就嗔怪他一句:“你要是再瞒着我做危险的事,我就真的不想理你了!” 说着掀起他的袖子,那条深长的依旧渗着血的口子赫然在目,林溪鼻子有点酸,觉得可能是被他和华清感染的,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她把他拉到湖边,化出布帛替他小心清洗伤口。其实上些药啊,或者用些疗伤的术法更好。可是他是魔族,她是神族,她的仙法仙气只能伤他,无法给他治伤。 她手下的动作很是轻柔,低垂的眸子很是专注,此时她的眼睛里当是只有他的。 其实这点小伤,他运转魔气很快就能愈合,他的身体本就强于寻常魔族,就是放眼六界,也无人能追上他,不然魔魂也不会主动选择他。但看她这么在意他,裴夜感觉还不错,也就懒得处理那伤口了。 -- 第61页 他喜欢这种被珍之重之的感觉,当年他母亲或许也是,所以才会选择了同魔尊在一起。可是母亲的选择到底是错误的,魔尊终究负了她。 这般想着,他心底忽然划过一丝紧绷。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般问题,带她离开天界,为她暂时放弃找魔尊复仇,那时候都只是想保住一个对他好的人,他可以随时抽身。那些水深火热而孤绝凉薄的日子,早已习惯。可不知何时起,突然拥了一簇光,化掉满怀的冰霜,便想着若能一直将这团温暖独占便好了。 他一直觉得她喜欢他,可若有朝一日她不再喜欢呢。 “灵溪,”他微微蹙起眉心,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啊?”林溪被他突然的发问搞得有点懵,待听清他问了什么,又心下一颤,莫名有点心虚。 她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这世上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只有他母亲爱他,可他连母亲也失去了。他其实……心底也很脆弱。 他的手指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着,林溪叹口气,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尽量用手心的温度温暖他冰凉的手指,却是垂着眼眸,不怎么敢看他:“你不赶我走,我就不离开。” 以后找个由头吵一架,他赶她走的那种大架? 其实,如果可以,她很想肯定的回答“不会”。裴夜这样一个即使把自己伤得千疮百孔,也要护住她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裴夜蹙起眉心,好像对这个回答有点不满。林溪感觉无法再昧着良心骗他,赶紧摁住他的手,继续替他清洗伤口,顺便试图转移话题:“你说……离渊的那个神识会不会留了几道?” 其实她还真有点怀疑。 裴夜黑漆漆的眸子凝视了她会儿,没说话。 林溪自顾自道:“我是真的要被他气死了,要不是他觉得凤凰一族的真火能焚尽魔气,想趁机动手,还真发现不了。留到以后肯定是个大隐患,想想都觉得可怕……” 被摁住的手指动了动,裴夜一顿之后道:“试试就知道了。” “嗯?”林溪实打实又懵了,“这怎么试?”再把云舒月抓来杀一遍? 他声音低哑:“做他最不愿看到的事便好。” 林溪发现裴夜盯住她的眸子越发深了,视线纠缠,他忽然伸手控住了她的后脑,迫使她仰起头。林溪只觉视线一暗,唇瓣便被两片柔软压住了。 灼热的呼吸缠绕而来,他的唇瓣却有些冰凉,似乎是不大会,他仅仅是嘴唇贴着她的,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却足以令林溪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她没记错,他们应该没互表心意,没确认关系,怎么忽然就亲了呢! 我不觉得这个能试出来啊! 她疯狂眨着眼睛。 裴夜眉心一蹙,唇间辗转,无师自通的沿着她的唇瓣吮过,缱绻的描摹过唇线。 等他停下来时,林溪的脸已经红得能滴血了。天地良心,这其实是她初吻。虽然她没那么矫情,觉得天崩地裂。但裴夜的态度让她心态有点崩,事情为什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啊。 裴夜微凉的手指从她唇角擦过,他还悬在她上方的脸上终于浮出点霸道又凛冽的笑意:“我不会赶你走,所以你永远都不能离开。” 果然不是试什么神识! 我哭!我摔! 他轻唔了声,似是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你不用害怕离渊。哪怕是天道逼你走,我也能灭了天道。” 林溪:“……”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说了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打完架,我们就谈谈情,要劳逸结合,嗯,就是这样。感谢在2020-04-15 05:49:47~2020-04-16 04:3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yuyuyu 50瓶;乌笼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修炼 虽然都是事实,但感觉就像是你乌鸦嘴一样。 林溪欲哭无泪的一抬眼就看见华清,华清不知何时从岸边回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他显然对此情此景十分始料未及,神色有些愕然。好在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当即便又转身又往湖边走。 林溪:“……”她觉得她可能没脸见人了。 害,还以为裴夜那个别扭性子,即使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也不会先戳破的,可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林溪捧着发烧的脸溜到了河边,她要先惆怅一会儿。 湖水明澈,倒映天光云影,夕阳热烈的沉在里面。忽然手边丢来一法卷,华清不知何时走来,垂眸看了她一眼,道:“里面有一套剑法,给你半月时日,熟记下来。” 林溪随意翻了翻,里头的静止的剑法化成一个个的小人在书页上舞剑。虽然吧华清是她师父,但她当着天界众人的面叛出天界是事实,于理来说华清是没有必要在教她什么。丹穴山那样落云舒月的面子只怕是因为她擅作主张动了裴夜,害瑶姬不得不自损神魂以解禁制。 现在,还来教她…… 她其实有点不懂。 华清看着被夕阳染红的水面,神色一片淡冷,缓缓道:“以裴夜现在的修为找魔尊复仇是自寻死路,但加之你我二人,或许可以一试。” 林溪明白了,华清这是也要找魔尊为瑶姬报仇。 -- 第62页 看她什么都不问一脸认真的点头应下,华清倒是愣了一瞬,“你不担心自己?” “啊?”林溪仰头看他,“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倒也清楚,对上魔尊那种几十万年修为的,大约跟只蚂蚁差不多。但若能挡下一招,给你们挣个喘息的机会,也是好的。” 华清散淡一笑:“你对他倒是一片真心。” 他这么一笑,神情却是无限怅惘,顿了下,又道:“当初如若我能似你一般,不避讳神魔之分,想必瑶姬也不会落这么一个下场。” 林溪不大会安慰人,她好像只会顺裴夜的毛,现在看着这样格外多愁善感的华清,真心不知道说些什么。‘当初’“如若”二词本就最是无用。 好在华清没有沉浸太久,转眼便成了严厉的师父模样:“这半月我会时时考教,半月之后便送你进锁妖塔,一共九层,皆是万年妖兽,不需要你降服他们,但你要能在十息之内击中他们的命门。” 林溪一听就觉好残酷。 华清说:“你之所以无法彻底炼化聚灵珠,除了因为修为尚浅,还因你从未历经磨炼。之前我和离渊都未选此法,便是觉得能护好你,你不需要太强大。但你既选择跟着裴夜,便前路凶险,你必须强大起来。此番出来,想必便能彻底炼化。” “我明白。”林溪再度点点头。她明白修为上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追上,况且还失了本源之力。但无论如何,关键时候她不能成为拖累。 林溪向来行动力极强,说练就练。华清给的这套剑法讲究个灵活轻快,数息之内身形多次变幻,长剑无形,想来是想让她关键时刻以巧和快予以重击。 他们也没寻别的去处,华清挥手在这篇湖泊布了到结界,又在湖上化了座亭子和几间房屋。岸上蔓草深长,风过飒飒,他看林溪习剑时还搭个台子在一边煮茶,十分的惬意。 这事算起来,最不开心的是裴夜。他原本以为那日一吻之后,他和林溪会更亲近一点,可那女人转身就醉心剑法,眼里完全就没有他。他都有点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喜欢他。 华清找他把瑶姬的那盆优昙花要了去,一会儿注入仙力,一会儿翻出粒仙丹,兑水化了浇在盆里,研究着怎么让枯枝重新开出花来。 裴夜坐在华清对面撑着下巴看林溪舞剑,女子身态纤细柔美,舞起剑来翩若惊鸿,倒也挺好看。 华清专注手里的动作,头也没抬,只两指一指,昆仑剑就化为数道剪影朝那蹁跹身影而去,于是本来自若把剑舞得花蝶似的人影瞬间节奏就乱了,因为被压制了仙力,没一会儿就被剑气一冲,“唉哟”一声摔进了深草里,砸得长草摇摇晃晃。 裴夜:“……” 华清道:“你倒不必盯得如此之紧,我若想带她走,你未必拦得住。” 裴夜冷笑:“上神大可一试。” 华清也不恼,瞥他一眼:“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报仇可能还需万年往上,想要将魔魂炼化可能更久,你确定你有时间如此虚度?” 裴夜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华清继续道:“还是你觉得以后再有危险,你可以护她安好?你或许觉得你有时间,可是这世上至强之者,不会给你时间。裴夜,你面对的是离渊和魔尊。” 华清语气轻飘飘,可几句话砸下来不啻于在裴夜身上下刀子泼盐水。 “你当知你们两个无法同时修行,你需要的是精纯的魔气,而她需要的是至清的灵气。” 裴夜蹙着眉心,缓缓站起身来,华清看向他的眼睛,予以最后一击:“当然,你可以说她不需要有多强,我相信你拼死亦能护住她,但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残忍。” 结界挡住了风,空间里只有林溪舞剑时剑气斩过百草的飒飒声,纤细窈窕的身姿在远处翩翩如蝶。这里气氛却冷凝如霜,华清静看面前挺立如竹的裴夜,他向来待晚辈宽厚散淡,对他更是存有怜惜,其实并不愿去逼他。 可若最后是残酷的现实让他无路可走,教他后悔,落个不堪回首的结果,倒不如现在当头棒喝。 他选择的路,不容许他存有丝毫的侥幸和天真。 将化掉仙丹的茶水倒入花盆之中,华清轻轻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放缓了嗓音:“灵溪彻底掌握这套剑法的精髓大约需要半年甚至更久,我便在此处,不会让你找她不到。” 裴夜良久无话,半晌他转身往结界外走去,行过深草,淡淡道:“我留她在身边,确实有私心。但我与她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带她回天界,这是我最初对她的承诺。我相信上神的为人,否则,她若有事,我不介意拉昆仑或者天界给她陪葬。” 华清皱了皱眉,裴夜却不再多言,径自走出了结界。 因为知道时间的紧迫,林溪练习得格外认真,从早晨直到黄昏,然后拖着酸疼的身体回了华清化在湖心的屋子,洗了个澡。 这几日她把日子过得很有烟火气息,每晚都会做顿吃的,然而这晚饭菜都上桌了,也没见裴夜出现,她出门唤他,刚叫了两声“裴夜”,人没出现,只安全地带才敢蹦出来的蛋蛋扑腾着短翅绕着她的腿打转儿:“还喊呢!他走啦!” “呜呜呜,你去找他啊,我不要在这里,那个上神比你厉害多了,没准儿我们会被抓回天界,天上的神都不是好神的啦!” -- 第63页 它自从不嘤嘤嘤了,就换成了呜呜呜。 林溪没听清别的,但捕捉到两个字“走啦”,裴夜走了?把她丢下了? 她一时脑袋嗡嗡嗡的,呆呆看着门外,只觉天地无声,黯然失了颜色。明明心底明白他若能主动丢下她是最好的,可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那日他的话言犹在耳,此时只觉不大真实。 脑海里浮光掠影的全是他的名字,他的音容。 她好像…… 脑海及时叮咛一声,她猛地拍了下脑门,让自己打住。她只是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来魔尊,对,就是这样。 正这时,华清走进来,莫名看着她:“你怎么了?” 林溪勉强一笑,华清又道:“对了,裴夜在魔族才能更好的修行,这段时间都不在,你安心在此修炼,等他便好。” 心情刚做云霄飞车似的跌入谷底,这会儿又嗖的一下飞上了云端。 林溪有点不敢相信:“……啊?” 华清进屋坐到桌边,拿起一双筷子就不客气的吃起来,随声道:“等你剑练好了,他自然就回来了。” “喔。”林溪低头瞥了眼蛋蛋,大肥鸟嗖的一下躲到她身后——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它小声嘟囔:“明明你自己也很舍不得,自己好好想想你刚刚失魂落魄的样子!” 林溪:“……”坐了过山车的心情让她有点缺氧,不然她想把这家伙拎过来揍一顿! 可是嘴唇却怎么也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他不是丢下她独自走了,真好。 华清忽然想起什么,问她:“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天界?”听裴夜话里的意思,是她一直想离开天界,好像她在天界会有什么事一样。 “……啊……这个……”林溪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这个,既然这么问肯定就是觉得不单单是为了裴夜这个理由了。林溪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离渊会杀了她这种话,除了裴夜大约没人会信。 华清还等着:“嗯?” 林溪想转身逃了,可逃了今日还有明日后日啊。她咬咬牙:“我算过一卦,我会死在天界。”模糊一下,总可以了吧。 “命劫?”华清狐疑的看着她,“你自己算的?” 这回林溪真跑了,说多错多。反正实话是不能说的。 华清倒也不追着问了,只是想着回天界去问一问离渊,再在星象盘上推演一二。命劫这种事毕竟是大事,没准是让离渊放弃抓她回天界的转机。 唉,他也算是为这两人操碎了老父亲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欠了一更,后面会找时间补上,抱歉lt(__)gt感谢在2020-04-16 04:30:27~2020-04-18 05:0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6瓶;千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恨意 熟记一套剑法其实用不了半月,可华清要求较高,他的熟记的是真的只记下来,而是要能在他手里过几招,能近他的身,这才勉勉强强耗了许久。 半月之后,华清把对她仙力的压制解了一成,带着她进了锁妖塔。 里头黑漆漆一片,似是静止的,但随着他们进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苏醒,缓缓睁开妖异的兽眸。锁链拖动的沉顿声,合着低低的嘶吼响起,腥风阵阵。 林溪环视四周,便见漫无边际的漆黑里尽是各色形如鬼火的兽瞳,比星河里的星辰还要密集。盯着他们好像马上会一拥而上分而食之,让人头皮发麻。 “有缚妖链缚住,底下尽是化妖水,他们伤不了你。”华清手中一枚绿幽幽的珠子,发着莹润的清辉,渐渐照亮了眼前的情景。 一条巨蟒盘旋在一根高柱之上,被人惊醒,它睁开了眼,粗壮的蛇身缓缓游动,缚于身体的铁链隐隐泛起一层金色光芒。这蛇有九颗脑袋,九双猩红的竖瞳居高临下冷冷瞥来,吐出猩红的信子。 “虽被束缚,但毕竟是万年妖兽,当年被降服也是花了我好大功夫。”华清说着,指尖凝出一团白色光泽,在她额上轻轻一点,光泽隐没进她体内,“这九头妖蟒未必能让你轻易近身,找到命门。好在我们有时间,并不着急,你慢慢来即可。” 林溪心想还是挺急的,她摸了摸额头,“刚那是什么?” “防身法宝,可保你不被妖气所伤。”华清道,“你慢慢来,记住只能在十息之内,超过十息便重来。” 林溪刚点了点头,华清身影便已经消失了。 这锁妖塔掌在华清手中几十万余年,里头的妖兽对他有天然的畏惧,他一走,妖兽们便仿佛活了过来,攒动着身体,牵动铁链,发出阵阵巨响。 就是穿到这个世界来,林溪也还是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虽然知道他们伤不到自己,但心理上对黑暗对猛兽还是存着天然的恐惧,更何况还是蛇这种东西。 而且,她好像没真刀真枪打过架,以前用术法都是远程操控。又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拎着剑,一时竟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就这么硬上?那也只能这样,她的仙力还被压制着九成呢。 做好心理建设,林溪拎着剑就上了。 于是林溪发现,别说十息,就是十分钟她都没能近大蛇的身。大蛇看着被锁链束缚着,可它那庞然大物身躯扭一下就像千钧横扫,那九颗脑袋在她所剩无几的仙力面前简直就像是刀枪不入。 -- 第64页 现在她终于明白华清说有时间,让她慢慢来的意思了。这是早料到如此了,大约是想叫她在一次一次的反复交手中掌握法门。 林溪心里想偷懒,但实际上并未偷懒。毕竟她真的没时间了,一年时间算起来其实很快。在她一次一次反复攻击里,最后大蛇成功被她惹得暴怒,好几次扯得锁链摇摇欲坠,让人几乎以为它都要挣脱了。 塔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她也记不清她是在第几次的时候在十息之内长剑成功直抵大蛇中间那颗脑袋。 华清就是这时再次出现的,等出去再见天光,林溪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锁妖塔里头妖兽腥气逼人,她已经被荼毒得三个月之内不想吃东西了。 “七日,与我料想差不多。”华清还挺欣慰,“毕竟你素来不善剑,离渊之前教你也是各种术法居多。” 喔。 原来她是个愚钝的学生。幸好灵溪也是不擅长的,不然华清这么敏感,肯定能意识到不对。 “你好好休息几日,再去第二层。不过,每上一层,妖兽都会难缠得多,你万不可懈怠,”华清道,“到第九层时,你要能在两息之内击中命门才可。” 两息,大约六秒,对付最厉害的。 她现在的水平是,十息,三十秒,对付的最不厉害的。 林溪:“……”感觉人生无望怎么办,好怀念我平等和谐友善动物不准成精的世界啊。 于是林溪接下来的时间就只剩了升级打兽,每完成一个小目标,出来放一次假。吃不下东西,湖岸的风景也早就看腻了。林溪有点怀念起裴夜来。 她在升级打怪,也不知他在干什么。 说来,好像自天界离开,他们就没分开过了。明明时日不久,可一点一滴,却侵入了彼此,回想起来,自来了这世界,可以无忧无虑的时候都是在他身边的时候。 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习惯一个人,乍然分离,就感觉生命里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这还是在知道能够再相见的情况下,若有朝一日,是再也见不到了呢。 华清说她大约需要半年时间,半年,时间倏忽就被砍去了一半。 林溪抱着腿,坐在栈桥上,发呆。 蛋蛋一屁股墩坐在她旁边,在那儿唉声叹气:“你说裴夜是不是不喜欢你了啊,这么久了也不来找你,他只是修行,又不是修无情道。” 林溪:“……” 蛋蛋又叹一声:“可他不喜欢你了,也不能连坐了我啊,我可是在天界陪了他一千年呢,我们有一千年的情分,一千年啊。” 林溪毫不留情的锤醒它:“他把你送我的时候,也没考虑你们一千年的情分。” 蛋蛋:“……呜呜呜,嘤嘤嘤……” 林溪冷哼,来啊,互相伤害啊。 又坐了会儿,她站起身来。如今已过去三个月,自春入夏,又临秋,天高水阔,云淡风轻。林溪长舒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眼前的事做好,无论如何要在一年到期之前,让裴夜解决了魔尊。不然他发起疯来,真的可能不要命。 林溪转身就又进了锁妖塔。华清算了下时间,回去天界一趟。 云清境里,藤花长开不谢,幽幽浮浮,一片清净世界。 离渊自神魔之战后,伤势加重,便闭关了数月,这两日才出关。此时他坐在一片莲池边上,旁边石几上放着宁心的茶。雪白的衣角垂落进水池,他仿若未觉,少见的曲指按着眉心。 华清不请自来,他早已料到,直到一身青衫落座,离渊才淡淡道:“溪儿在你那里?” 裴夜和灵溪在凤凰一族的事他已知晓,有华清插手最终没给丹穴山带去什么损失,他倒也懒得追究。 “我只能告诉你不在昆仑。”华清自己倒了杯茶,没给离渊说话的机会,他又道,“说来,你一直觉得她是为了裴夜才坚持要离开天界,就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离渊似是有些乏:“还有对我的失望和怨怪吧。” 他至今仍觉得是自小带她在云清境里,她没有朋友,才会对他生出不伦之情。她自请离开云清境离开天界,心底想必亦是难过至极,所以才会靠近蓄意待她好之人,轻易便受了骗。 华清本是想说灵溪有没有命劫一事的,可此刻听离渊这说法,他竟无言反驳。那确实,可能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明知道徒弟背锅,却不澄清的,这师父大概只此一个。 更何况他都看得出来云舒月对灵溪的敌意,离渊会不知道?只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离渊也无法处置妥当。 “我说的倒不是这个。”华清喝了口茶道,“你知不知道灵溪可有什么命劫?” “命劫?”离渊微微蹙了蹙眉心,“何意?” 华清道:“她告诉我她在天界可能有性命之忧,我觉得她没必要撒这个慌。而且裴夜那日执意带她离开,险些丢了性命,细思之下,确实有些不合理。” 离渊皱着眉:“我会仔细推算。” 华清瞥他一眼,试探问道:“若确实如此,你可会放她在外?” 离渊未有言语,放眼一池层叠的青莲,神情淡漠,半晌才开口,却是答非所问:“你不打算带她回天界,我便不强求你。但你需记得八个月之后带她离开裴夜,否则会要她命的命劫便不是在天界。” -- 第65页 华清一愣:“何意?” 离渊却不欲多说了,他执起茶盏,未有看华清,只送客道:“我不会害她。也希望你身为上神,莫要忘了自己神族之责,不要再拿她和裴夜的事来试探我,我的立场不会变。” 这话着实有些生分了。 华清叹口气,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也什么都没说,摇摇头起身走了。 到门口时,碰到了端着丹药过来的云舒月,云舒月忙后退一步行礼,华清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云舒月很久没有被这样无视过了。自离渊闭关,一直都是她在打理云清境,其他人见了她无不笑面以对。她在天界这段时日待在药王宫,药王宫的人都多了许多,倒也不尽是求医,更多只是送礼。 可华清依然为了灵溪无视她,她仍记得那日丹穴山,他如何冷言冷语,视她如草芥。握住托盘的手指紧紧崩起,云舒月转身进了云清境。 如果离渊不再在乎灵溪,那华清再护着她又有何用? 她端着丹药到了离渊身边,移了茶壶茶盏,将丹药放在石几上,柔声道:“这是我新炼制的丹药,对你伤势有益,先服了吧。” 离渊闭关前罚她思过,她擅自离开去了檀元山,后来骗他说是去岻山为他寻仙草,他出关便没再责问。 离渊不疑有他,倒出丹药就着茶水吃了。近来终日烦思,哪怕他是神尊也不免有些疲惫,吃了丹药可能是放松下来,便觉得有些困。离渊让云舒月自行离开,便朝寝殿走去。 云舒月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的捏紧了手指。 她给离渊的炼制的丹药里掺杂了药王的忘情,一旦吃下便会忘记此生挚爱。如果离渊爱的是她最好,即使他忘了她,她也有办法让他更爱她。她去檀元山便是找山里一身具有雌雄两种性/器的妖兽,此兽内丹和她的气泽一起炼制成丹药,能让离渊为她魂牵梦萦,难以自拔。 此乃为禁术,无人知晓,被药王列在□□里。而且此药难炼,毕竟人的气泽浴火便消弭,可在医药上她本就天资过人,多失败几次,最终也成功炼制了出来。 云舒月看着那道清冷如雪的背影,没有依言离开,等他睡去,她到了他寝殿里,坐在榻上,久久凝望着他。 如果他爱的是她,最好。 如果是灵溪…… 云舒月抠紧了手指,那便忘了。她再也无法忍受他说着爱她,却又心中满满都是另一个女人。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可又好像只过了一瞬,离渊睁开眼时,云舒月几乎漏了呼吸。她紧紧盯着离渊。 离渊坐起来,他即使睡了一觉也连一丝头发都未乱,依旧那副如雪如月不可攀附的模样。他看着云舒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我无碍,你不必时时守着。 云舒月握紧的手缓缓松开,心脏重重跌落谷底,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冷笑来。 他竟然……真的不爱她,只怕留她在身边只是为了给他和他那好徒弟做挡箭牌! 我可会如你的意! 云舒月站起身来,冲他缓缓一笑:“灵溪上神和魔族公然叛出天界,不知尊上觉得该如何处置,按天规吗?” 离渊眉心紧紧蹙起来:“灵溪的事我自有打算,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云舒月彻底愣住。 是丹药无效吗?不可能——‘忘情’是药王炼制的药,从未听说无效过。 所以,他竟然是谁都不爱吗? 云舒月倏然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心中顿时恨意滔滔。 既然不爱,为何要骗她?伤她? 为什么? 为什么! 离渊以为她又觉得自己对灵溪偏袒而伤心欲绝,正欲解释,云舒月骤然转身跑了出去。 泪水不断自两颊淌下,她恨,真的好恨!离渊究竟拿她当什么?无聊岁月里的消遣吗? 她从寝殿里跑出来,没注意方向,竟然闯进了灵溪的院子。这里每一处都留有灵溪生活过的气息,是啊,灵溪在他身边呆了几千年,比她长多了,他对灵溪不是也相当绝情吗? 他离渊就没有情! 恨意涌上来,便再也无法退去。云舒月久久站立,再抬头,眼中冷漠如刀,她伸手将这里灵溪的气泽收集起来。 离渊既然没有情,她便要他为情所伤! 他高洁伟岸,恪守天规,她便要他亲自打破天规,跌落神坛!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狠人! 感谢在2020-04-18 05:08:48~2020-04-19 07: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茨20瓶;江南太子妃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愉悦 guiguizhengli 时间弹指而过,转眼间林溪便一路打怪升级,到了最后一层。 这妖兽据说有十几万年的修为,长着恶龙的脑袋,布满鳞甲的兽身,四肢尖爪森然如刀,还长着对黑色双翼,扇动两翼时,翅膀上有黑色气泽波动,震荡波凌人,甚至还会喷火—— 林溪初时大意,被它兜头喷了个焦头糊面。 由于长期被关着打斗实在枯燥乏味,特意被带进来解闷的蛋蛋立即发出无情的嘲笑:“哈哈,你这个样子好蠢。” 林溪:“……” 要不是有华清留在她身上的护身法宝,大约就她那所剩无几的仙力会当场被烤熟。林溪面无表情的吹了吹被烧焦的青丝,也懒得整理,瞅着蛋蛋:“来,你行你上。” -- 第66页 蛋蛋立即怂的一批的缩起脖子:“人家还是只幼崽,我跟它打不是欺负我嘛。” 林溪懒得理它了,她实在没时间浪费。每打一个怪,她都会精进一点,然后按照华清定下的目标在数息之内直击命门。但每上一层,都会被打回原形一次。第八层她已经能在三息之内完成了,可到了这第九层,就又是十分钟都不成。 还能怎么办?加紧干呗。 这一干就又忘记了时间。 已进入深秋的湖岸上凉风瑟瑟,秋草枯黄。裴夜黑色身影自虚空而来时,踏在华清化出的栈桥上,凝神数息,神识已将这一方天地探遍,是多日不见人的气息了。 他神情蓦地一凛,周身杀意顿现,衣袖一挥,人便消失在原地。 昆仑山,华清正处理事务。忽然山上结界震动,灼云匆匆前来禀报道:“师父,有魔族……” 他话未说完,便被华清伸手打住,华清略掐指算了下时间,心中顿叫不妙,一起身,身影便已不见。 转眼间华清便站在结界上方,看着魔气更加精纯浑厚的裴夜,心底既欣慰又感慨。单是无尽的威压泄出,便能叫他的结界震颤不休,杀意如刀,几欲凌人。虽然魔族瞒着,但还是有风声走漏出来,据说是最近不大太平。毕竟神魔之战后,魔尊也是受了伤的,那十八魔将各个桀骜,趁机搞点什么事实属正常,但华清总觉得里面可能有裴夜的什么猫腻。 裴夜凉凉道:“上神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别着急,我这就带你去见她。”华清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只是一时忘了时间……但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自然是回那湖岸,裴夜在昆仑公然亮出魔族身份,就留显然是不可能的。两人站到栈桥上,华清手一伸掌心便出现一座小塔,他道:“应该就是这几日了,等她两息之内达成目标,便会出来。” 裴夜道脸色依旧阴沉道:“我需要进去确认。” 裴夜在魔族潜心修行半年之久,摒弃一切私念,期间不曾来确认一二,一是相信华清的为人,二便是想用尽一切办法尽快提升自己。可当回来发现这里荒废已久,那一刻他心中满是戾气,确是想杀人。 华清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你不担心我诓你,待你进去,便将你困住?” 裴夜冷笑道:“你这锁妖塔虽是神族神器,但我若一心要将它毁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万妖出世,头疼的未必是我。” 这话华清还真信。他重情,却也无情。他放在心上的便是拼死也会护住,但同时却是视六界和苍生于无物,实非有大是非观的良善之人。他现在虽看起来没什么毁天灭地的心思,但若触到他的逆鳞,毁灭六界,屠尽苍生,这种事他真做得出来。 有时候华清也会怀疑,他现在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可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华清指尖灵力汇集,只一瞬之间,两人便已出现在锁妖塔第九层。 此时林溪正和那妖物打斗,连日来少有歇息,虽然一点点在进步,但妖物会吐火实在叫她吃了不少苦头。她后来已经懒得用术法整理自己的仪容了,就顶着被烤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脸对战。 于是华清和裴夜也实打实见证了她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 林溪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她身姿已经十分灵巧轻快了,即使不用仙法也能在数息之内近妖物的身。她拎着剑身影快若闪电,同时心中默数,想来这便是最后一击,定能成功了。 她逼近,妖物同时伸出利爪,爪子眼看就要挡住剑,她却身形只留下几道残影,倏忽便到了妖物背上。妖物反应也十分迅速,双翼震动,黑色气泽喷涌,将长剑裹住让其凝滞不前。林溪就是这时凝聚那仅有的一成仙力,重重刺进—— 妖物扭头喷火,林溪觉得她能在击中要害的同时逃开。 然而最后零点几秒的时候,忽然一道大力将她一吸,转眼间她便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还未看清什么,妖兽的喷出的火反扑回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凝出魔气重重一压,那妖物便乖乖伏地,呜咽着往后缩去。 林溪:“……”我他妈马上就成功了啊。 从落入那个怀抱她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之前一个人伤春悲秋的时候想象过半年之后再见该是什么场景,她应该是欢喜的,但打怪的时候无暇想太多,她热血沸腾的被兜头一盆冷水,只觉凉凉。 顾不得被他瞧见狼狈的模样,林溪推开他,拎着剑走到妖兽身前,踢它一脚,让它再跟自己来一局。妖兽怯怯的匍匐进黑暗里,不理她了。 林溪:“……” 她还没得及找他麻烦呢,裴夜就拽过她,大掌在她脸上抹来抹去,很不怜香惜玉的那种拿抹布抹碗式的抹法,把她脸都抹变了形。还一边抹一边嫌弃:“你就被这么个东西弄成这幅模样?” 林溪:“……”她见到他一点都不欢喜,她想打他。 裴夜犹不自觉,又嫌弃了句:“半年时间,你就练出这个水平?” 林溪:“???”她真的不想理他了。统共就活了二十来年,来这个玄幻的世界不到一年,没有记忆,仙力还被压制,能学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这时候自从察觉到裴夜到来就奋力的扒哒着锦囊的蛋蛋,终于把锦囊扒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个尖尖的喙,它开心的“呜呜呜”,刚发了三个音,和它有一千年情分的人就无情的把他摁回去,顺便束紧了锦囊封口,锦囊重新坠到林溪腰间。 -- 第67页 蛋蛋:“???” 它惊呆了,随即气得哭嚎。 为什么啊,我们一千年的情分啊,见色忘友的家伙! 当然,它的声音,外边是听不到了,全被束进了锦囊里。 “怎么不说话?”裴夜看着林溪微微蹙了下眉,倏尔又松开了,略挑了挑眉有些愉悦道:“你在生我的气?”顿了下,“我答应你,以后不会离开这么久。” 他说着话,手下动作不停,还致力于把她的脸抹干净。 林溪:……您就活在自己的世界吧,我无话可说了。 拜裴夜所赐,她最后一项任务没法考核了,虽有华清亲口认证她达标了,林溪心理上还是觉得不大完整,可能有点强迫症发作。 出了塔,裴夜就把她拉到湖边,又用水糊了她满脸,给她洗脸洗头。林溪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实力扮演木头人。 两人久别要诉诉衷情,华清很识相的早就离得远远的了。裴夜把她弄成他自己看着顺眼的模样,就靠在背后干净的石块上,仔细瞧她。 看她始终面无表情,他又把她拽了圈到怀里,不太熟练的想哄她,开始是手指温柔的替她顺着长发,时而轻轻蹭蹭她耳侧的肌肤,带着亲昵和缱绻的意味。 裴夜心里定位很清楚,毕竟当时走时都没跟她说一声,是他的错,她那么爱他,生点气不理他很正常。这时候他作为男人理当哄哄她。 林溪眨了眨眼,这么个长着一张祸国殃民脸的大帅比对她做这种温柔的动作,谁受得了啊,她马上就要融化了。 然而正要原谅他时,他忽然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手里用力揉起她的脸来,还两手并用,把她两颊挤得嘟起嘴。他略挑了挑眉,笑道:“这个生气的样子比较可爱。” 林溪:“……”这是什么人啊,我再也不要原谅你了! 她要把他的手扒下来,可抵不上他的力道,他不仅不放,还捧着她的脸,把她拽得更近,然后低头在她唇上浅浅吻了一下。 林溪愣了下,他亲的自然而然,好像他们本该如此。让她陡然觉得,他们已经是相恋已久的恋人。他在耐心哄着闹别扭的小女友。 犯规!这是在拉进度条啊! 林溪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成功红了脸。 裴夜唇角微弯,眼角的笑意都很明显,手指缓缓在她脸上拂过,低头在她唇上轻抿着,哄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情:“不生气了,嗯?” 虽然还是没搞清状况,可她真的,生不起气来了啊。 这个撩人的样子哪里像是不解风情的狗直男啊……犯规犯规啦! 林溪红着脸乱着心跳跑了,裴夜坐在那儿,撑着脑袋看着她的背影笑。 天清云淡,湖水寥远,飞鸟贴水而过,没入林中,清鸣悦耳,和他松散的笑声一起悠悠回荡,好似日子便是如此轻松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多写一点剧情放进去,又觉得停在这儿就挺好~ 感谢在2020-04-19 07:57:44~2020-04-20 08:1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宥嘉的慢歌10瓶;小幽是阿飘、江南太子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恋爱 天界。 云舒月神色冷漠的自丹炉中取出丹药来,将丹药回炉重炼花了她不少时日。而且她还重新将这丹药稍稍改进,纵使是离渊服用也未必能察觉异样。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让他如食罂粟,日渐沉迷而不自知。 她捏紧了装丹药的玉瓶,走出药王宫,恰逢太子君烨来寻她。君烨见她,眉目间自然染上点点柔情:“如此匆忙,可是要去云清境?” 云舒月看着眼前俊朗伟岸的男子,不禁捏紧了手心的玉瓶,须臾又缓缓松开。这才是天界未来最尊贵的人啊……她冲君烨温柔而笑:“尊上对我有恩,我能为他做的便也只能是这些微末之事。” 她这般轻贱自己,君烨立即蹙起了眉:“尊上虽贵为神尊,但也非木石无心,此般诸事烦扰的关头,有你陪伴于身侧,便是最大的支持。” 云舒月摇头而笑,未有言语,只是神情之间的落寞遮掩不住。 君烨看着她哀而柔婉的面容,心中无限的怅然只剩怜惜。 他心悦于她,一腔真心从不作假。可她心里只有尊上,尊上……便也只有尊上这般尊贵之人,让他即使满心痛楚也甘愿放手。 大战方休,尊上又记一功,灵溪也已离开天界。此时他们不应该相守于云清境,琴瑟和鸣吗?为何她反而愁容满面? “可是尊上有事?”他到底放不下。 云舒月摇头,顿了下,又像是强忍不住,红了眼眶:“大约是……他真正需要的并非是我。” 君烨一怔,一时未反应过来。云舒月眼泪已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他能留我在身边侍奉,想来也是希望能借我将那人忘了吧。” 君烨心底涌起巨大的震惊。寥寥数语,虽未言明,但他如何猜不出个前因后果。难怪……难怪尊上能在他那徒弟伤及云儿性命之后,还对她百般包庇。 君烨震惊之后,怒火又熊熊燃起,他拉过云舒月的手,凝眉道:“自古以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尊上虽身份尊贵,但也不可罔顾天规礼法,也更没有因他之过而伤害你的道理!” -- 第68页 云舒月忙拭干眼泪,冲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我自知身份低微,从未奢望过什么。我仰慕尊上,是仰慕他心系六界,守护苍生,清正高洁,大义凛然。他这般的人便也只容我高高仰望。”顿一下,她目光坚定了些,“待尊上伤好,我便自请去守无尽海,为这六界略尽绵薄之力。” 君烨只觉心在滴血。他看着眼前柔韧坚强的心上人,决定再也不退让。她这般好的人,离渊不珍惜,那就由他去珍惜。 这般想着,他情不自禁将云舒月拥进怀中。 云舒月并未挣扎,却也并未回抱他。她懂得分寸,她需要示弱,却并不是立即投入另一个怀抱。 至于离渊,他那般淡漠一切的人,爱而不得只能让他觉得遗憾。爱上不该爱的人,悖逆天道,才会让他心生痛苦。如果还不得不亲手伤害所爱之人,甚至被所爱之人痛恨…… 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他们师徒欠她的,给她的痛苦,她要全部讨回来。 林溪把剑法炼成,便寻思着向华清讨问解决魔尊之法。华清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倒是又回了昆仑一趟,三日之后又和他们汇合,带了许许多多法宝和仙丹灵药之类的东西。 鉴于蛋蛋老是喊着天界的神没一个好的,裴夜不再的时候,就只敢躲在林溪的锦囊里,华清特意给它带了一包灵果。 蛋蛋得了灵果果然不吵他不是好神了,成天撵着果子跑,觉得鸟生无憾。 于是最不待见华清的就只有裴夜了。他们分坐桌子两侧,华清怡然的饮茶,裴夜看着他不大高兴道:“上神不回昆仑,这么跟着我们不会耽搁事务吗?” 华清只当听不懂:“我那几个弟子会把所有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无甚大事,我千百年不回去,倒也无碍。”说着还颇为感慨,“昆仑虽弟子众多,但个个都是顶顶让人省心的。” 然后他偏头看了眼唯一让他不省心的最后一个弟子。 裴夜:“……” 林溪:“……” 虽然当着天界众仙家的面,她“叛出”天界,但后来这事却是被压了下来,天君既没有追责,也没有派天兵捉拿。昆仑更没有说逐出这个逆徒。似乎她的身份原来是怎样便还是怎样。天君那里想必是离渊说了什么,留了余地。离渊当初逼她立下那样一个誓,显然就是等着一年到期,让她重回天界。 华清没有恶意,裴夜也不好直接撵人。他不傻,自然知道华清一直跟着是想做什么。但独自一人活了这么多岁月,他向来独行惯了,唯一的例外便是允许灵溪留在身边。他看得见华清的善意,但并不想应承这份善意,也不愿去猜想这份善意下面是否藏着谋算。 毕竟一旦他同魔尊交手,不论成功与否,都势必重创。到那时他若要带灵溪走,他必定拦不住。 所以此时分道扬镳最好不过。 可是灵溪显然很信赖华清,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他也不想直白告诉她,让她去猜忌自己的师父。 这般想着,裴夜便有点烦躁。他蹙着眉坐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对林溪道:“我离开两日,你在此等我。” 林溪虽然蹲在地上拿着果子逗鸟,但从他和华清说话,她就偷瞄他好几眼。不难从他那纠结的神情里看出他在想什么。但没办法,这次他站华清。无论如何,不能看着他在魔尊面前送死。 他说完,走出门外,身影便消失了。 有了灵果的蛋蛋也不嚷嚷那一千年的情分了,只顾啄着林溪手里的果子。 华清饮了口茶,摇头晃脑的感慨:“他这般在意你,倒也甚好,至少会想尽办法变得强大,先扫清部分障碍,不至于真动起手来置你于险境。” 林溪手一顿,并未觉得多开心,还是只觉怅然。 裴夜前脚走,说是千百年不用回去的华清后脚也走了,然后他又赶在裴夜前面一点回来,这次拿了颗珠子给林溪。 林溪这两日以来就弄了根鱼竿坐在湖边钓鱼,思考人生。时间说没就没,她不是想着怎么能让裴夜接受她的离开,反而也想着怎么跟天道争一争了。 华清拿来的珠子,暖白通透,她放在手心转了转,就听华清说:“沧灵谷的那颗鲛珠,我炼成了法器,你带着,危急关头能挡一挡。” 之前是血色,现在变成了暖白。林溪好奇:“怎么挡?” 华清瞥了眼她身边空荡荡的桶,衣袖一挥,变了个小凳坐下,并在旁边也支了根鱼竿,“做了个小须臾境,关键时刻躲进去。” “噢。”林溪脑袋转了转,“那如果我遭天打雷劈,躲进去雷还劈得到我吗?” “那要看什么程度的雷。” “诛神台那种,灭魂天雷。” “……” 华清扭头看她,一脸无语:“你知道那为什么叫灭魂天雷吗?便是每一道雷都是冲着击散神魂而去,这六界之中能挡一二的法宝,或许只有上古神器东皇钟,但东皇钟自混沌大封松动,便用以镇压在伏魔柱上方,动不得。这个小鲛珠勉强算个法宝,神器都算不上,遇上灭魂天雷,大约一击必灭。” 林溪生无可恋的往膝盖上一趴,卒。 华清想到她离开天界时立的那个誓,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倒不必担心,裴夜不是无城府之人,想必此番便是在魔界做准备,只需等待时机成熟,再加上你我二人,便有胜算。退一万步,即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不到你必须动手杀他的地步。” -- 第69页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林溪长叹一声。 华清何其机敏之人,看她这样子,觉得不大对。又突然想起那日云清境同离渊说起命劫时,离渊让他带她离开裴夜,否则好像裴夜才是她命劫般的话,再稍稍算了下时间,华清大惊:“你那日立的誓莫不是——” 话为说完,背后传来脚步声,华清敛好神色,心底却依旧惊涛骇浪,却又觉得这才是离渊能干出来的事。他活了万万年,漠视时间,漠视一切。那般情况不得不妥协,可又会轻易妥协? 林溪支着膝盖坐起来,手中还攥着那颗鲛珠,她低头定定盯着,忽然问:“师父,那鲛女呢?” 华清莫名,却还是回她:“交由冥界,一生功过由冥府批处。” 林溪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爱上那位将军,还为他犯下如此大错。”华清越发莫名了,她闭了闭眼,接着道:“明知道那是伤害她,伤害她族人的人,为什么还要爱呢?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爱上伤害过我的人。” 背后的脚步声倏然一顿。 华清也顿住,他瞬间明白了,然而明白了心中却只余叹息。 林溪面前的鱼竿突然动了动,似乎有鱼上钩了,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叹了声气,收好鲛珠,然后就开心的站起来去收鱼线了。 偏头的时候,余光一扫,似乎这才开间来人,她高兴的冲裴夜晃晃手中的鱼:“我们晚上吃鱼啦。” 裴夜站在栈桥上,她坐在栈桥尽头,不远的距离,她临水而立,揽了一襟霞光,她的笑也似霞光绚烂耀眼。 那绚烂耀眼映在他眼底,却没能将他温暖。 裴夜静静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进了屋子。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也支撑不住了,渐渐淡去。 华清看着她,好一会儿道:“八百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好像又觉得多此一问,他放眼平静湖面,“既然喜欢他,既然时日无多,为何要欺骗他欺骗自己?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不是更好?” 林溪声音都没了活力,垂头丧气的重新坐回小凳:“只有是我的原因,他才会真正放手。不然只会记到离渊头上,没有道理让他再冒险对抗整个天界。” 华清不再多言。 林溪还是欢欢欣欣的做了鱼,开开心心的吃。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去,她觉得她都能做演员冲击奥斯卡了。而且她演的还是独角戏,因为裴夜全程都很沉默,偶尔看她几眼,目光幽深又古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华清大约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直接没吃。 林溪收拾碗筷的时候,裴夜不见了。有那么一秒,她怀疑他是不是独自走了,就站在屋外的长廊上,对着一湖冷月,兀自发了会儿呆。 唉,这可真不像她。像以前一样,当个没心没肺的不好吗。 华清不知从哪拎来一壶酒,一身青衫坐在栏杆上,自斟自饮,瞧着她叹了口气,然后两指叩叩栏杆,给她指了个方向:“我觉得你不用这么悲观,事情没到最坏的结果,就永远都有转机。” 林溪像个小可怜一样看他,想问他什么转机,可又怕他只是在安慰他,一问出来,她就真的连去找裴夜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觉得很不开心,方才的强颜欢笑似乎还透支了她的开心,让她觉得这辈子好像都开心不起来了。 唉,这可怎么办啊。 这个样子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他了啊。 林溪埋着头,漫无目的沿着湖岸走出去,最后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辽阔的湖面变得狭窄,弯出一潭清池。凉月幽幽的沉在水底,泛着清泠泠的光。清寒的光辉之下,水底沙石可数。枯黄蔓草在岸边稀疏摇曳,一派寂寥之景。 林溪蹲下,伸手撩了撩水,深秋潭水寒凉,让她想把脑袋埋进去好好冷静冷静,要坚持理性,条分缕析,顾及全面,不能恋爱脑。 她探出身跃跃欲试,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一拽,直接拽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林溪冻得一个哆嗦,没来得及尖叫,也没来得及捏个术法驱寒,双唇就被压住,瞬间便被夺走了呼吸。 她被带到湖底,刚要挣扎就放弃了,一瞬急促的心跳在嗅到熟悉的气息时,慢慢平缓下来。一整晚郁郁的心情也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在他的吻里被抚慰。 黑白两色的衣袍在水中招展,纠缠。静谧无声里,月光轻轻躺在谁的眉梢,悄悄被被融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拎出湖面,这时候没觉得冷,反而浑身都发着热,还是软绵绵的。裴夜搂着她在身前,手指自她湿漉漉的发间穿过,轻缓的替她梳理着长发,幽幽道:“我以前给过你很多次机会,让你离开我。” 林溪环住他的脖颈,脑袋埋在他颈间,总觉得似有若无的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她一惊,要从他怀里出来:“你受伤了?” “我不会一直给你机会。”他按住她不让动,自顾自道,“我不是自诩慈悲的神族,我心中没有六界,亦没有苍生。”如今,只放了一个你。 “我不是好人,会做很多坏事。现在,以前。”他冰凉的手掌抚过她的脸,让她仰头和自己对视,另一只手圈住她的手,带到自己心脏处,“我不给你离开的机会,但给你另一个机会,你随时可以朝这里刺进去,甚至掏出心来看。” -- 第70页 林溪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退缩和放弃,有的只是拉人沉溺,甚至焚尽一切的决绝。 忍不住眼眶就热了。 她后悔了。 这人是谁啊,早就知道他不是个正常人,干嘛还想要用常人的思维让他接受一切呢。他连天道都不怕,会怕她吗? 这样偏执的人,教她如何放得下? 怕他看出异样,她闭上眼睛,倾身吻住他。 “千万别给我机会。”她亲昵的碰着他的唇角,“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到想让天道什么的都滚蛋。 没准转机明天就来了呢,没准裴夜真能手撕了天道呢。 反正林溪此刻只想超大声:我要谈恋爱啦!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准备三千个字发的,想想我还是多写点,怕你们寄刀片555~感谢在2020-04-20 08:14:56~2020-04-21 13: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天、3749757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陌8瓶;江南太子妃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魔界 许是潭水太过寒凉,怀中身体柔软炙热得过分,裴夜觉得她似乎要在自己怀中化掉。生平第一次,他听见自己失了节奏的心跳,掌心的力道不由便加重,几乎把她嵌进身体。 唇瓣浅啄着,鼻尖相蹭着,林溪的手缓缓向下解开了他的衣袍。裴夜一顿,到底没阻止,只吻得更深了。纠缠的呼吸声眼看在静谧的夜色里越来越乱,林溪忽然退开,双手一层层扒开的衣襟,去看他的胸膛:“伤在哪儿啊?” 裴夜:“……” 犹如一盆冷水浇下,裴夜无语的看着她。 他胸膛白皙,肌理流畅,有些纵横的伤疤,都是旧伤。林溪看了会儿,掰着他让他转身:“我看看背后。” 她手指柔若无骨,在他衣襟上作乱的时候,似有若无的刮蹭过肌肤,胜似撩拨。裴夜摁住她的手,面无表情:“你虽然喜欢我,但也不能趁机占我便宜。” 林溪震惊于他的脸皮,裴夜已经拨开她,迅速的把衣袍重新系好,然后上了岸。他看似一派平静,只是一系列动作比平时快了许多,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不给看,林溪也没办法,用强的也强不过,还能怎么着? 他们回了湖上的小楼,裴夜似乎心情不错,周身的气场都是轻松的。 华清还坐在那儿,青色长衫衣角落在水面,他浑不在意,在裴夜经过时叩了叩栏杆。 裴夜自知这块狗皮膏药一时赶不走,但也不是很想理他,打算绕过,就听他道:“受伤了?” 林溪就跟在后边,裴夜不想谈论这个,只皱着眉看了华清一眼:“无碍。” 华清点点头,又问:“都部署好了?” 这个部署自然是这半年以来,裴夜在魔界的部署。若是以前的裴夜,他才不会费心思花时间去做这一切,他会选择直接杀过去,别人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却是会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种搞法。但现在让他还得考虑林溪的生死,他就不能再这么不顾一切。 魔尊神魔之战后受了伤,虽然不是极重,但他还等着抽取裴夜的魔气和内体的魔魂,自然第一时间想着疗好伤。他的修炼之地被裴夜所毁,剩下的捷径就是吸收同族修为。 这么个修炼之法倒也不是每一个魔族都能行的,十分的凶险,吸食那些修为异常深厚稳固的更是几乎不可能。魔尊是站在魔族最顶端才能如此行事,但此修行之法是广为禁止的,即使是魔尊也不能违背禁令。毕竟干出这种伤害同族的事,也实在不配领导魔族。 便是如此,也就给了裴夜可乘之机。栽赃嫁祸嘛,让魔尊失了威严,失了整个魔界对他的信任,总归是有出头鸟忍不住,会去闹一闹。 裴夜挑的下手对象是十八魔将,对方每个的名号单独拎出来在魔界都能震一震,裴夜找他们搞事自然会费些功夫,受点伤在所难免。但值得,一方面然他修为迅速提升,另一方面也只有这些大魔出了事,才能让剩下的担心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才会破釜沉舟,彻底把事情搞大,在魔界也只有他们才对魔尊有威胁。 林溪听他们轻描淡写的几句,倒是明白了个大概。裴夜这种生生死死直来直去的,竟然开始弯弯绕绕的搞权谋,让她有点大开眼界,这进步可就太大了!忍不住就给他鼓了鼓掌。 她本趴在一根廊柱上,裴夜闻声扭头,一脸怪异的看着她:“过来。” 林溪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夸他,就被他推着,回了房间,门啪的一声被关上。独属于他的淡凉味道越发明显,林溪莫名觉得有点激动。大约是她放开了心扉,单方面确认了两人恋爱关系,总觉得这种私密的动作空间,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甜蜜气味。 大约会有个晚安吻? 她伸手去环他的腰,还没碰到就感觉身体一轻,瞬间被移动到了床上。 嗯???才刚确认关系啊喂,要不要这么快?!要不要这么刺激?! 然而不等她激动完,就被兜头丢了一床被子,裴夜站在床边,打量了她会儿,又给她塞了个枕头,“有时间多睡觉,我们在这里留两日,两日之后离开,后面大约没这么清闲。” -- 第71页 然后,他就走了。 林溪:“……”没有刺激,没有晚安吻,什么都没有。 明明确认了关系,却什么都没有。 林溪觉得她想要陷入热恋的少女心啪叽一下死了。 裴夜说的两日,明显是想让她好好再享受一下悠闲时光。她大约知道接下去要去魔族,魔族那个环境一点都不友好,而且对他们来说还遍布危机。 林溪也就理所当然的懒了两天,什么都不去想。早上看看日出,中午躺在深草里晒晒太阳,身边支根钓竿,还能钓几条鱼当晚餐。 裴夜大部分时间都跟她在一起,想起来了就不知道从哪儿拿出碟糕点,把她搂到怀里,一边顺着她后脑的长发,一边喂她糕点。 他动作做得十分熟练,林溪就意识到不对,因为这感觉她也有点熟悉。然后就想起来她变成猫后,在丹穴山的那段时光。他就是这样一边撸猫,一边喂她吃东西。 林溪:“……”她又有了一种被他当宠物的感觉,这她喵的跟她想象的谈恋爱一点都不一样! 她告了个白,结果他对她完全就没有任何不同嘛!她严重怀疑,她在他眼中可能跟只猫没有任何区别! 他又换了种口味的酥递过来,林溪别扭的把嘴偏到一边。可又嗅到淡淡的花香,是她刚没吃过的口味,就自己伸手接了过来,顺手还把他身边的整盘都端到怀里,然后把屁股朝边上挪,挪啊挪,挪出了他怀抱。 她什么都没说,但裴夜就感觉她又默默的闹起了什么别扭。上回锁妖塔他还能明白,她生气他离开没告诉她,而且还离开了那么久。这回他却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她怎么了。 裴夜扯她胳膊把她扯回来,虽莫名,还是极有耐心:“你怎么了?” 林溪挣开他的手,不给他目光:“我是人,不是宠物。” 裴夜更莫名了,他都不知道喂她吃个东西她还能联想这么多。裴夜搞不懂她的心思,但能理解这话里的意思。让她感受到宠物和人的区别就行了,他略微想了会儿,然后行动力十足的掰过她的脸,捏着她的下巴,吻了过去。 林溪:“???”这是霸总牌的大魔王?一言不合就强吻解决矛盾? 他的唇舌纠缠进来,她嘴里的酥就没了,然后他又换了个口味的自己吃进嘴里,又吻过来。这是一个玫瑰味的吻,林溪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吃没吃到,就觉得那味道强劲得让她脑袋都糊了。 她软在他怀里,裴夜搂着她的肩,倒回一片干净的深草,挑了挑眉,偏头看她:“人要这样喂?” 林溪:“……”你曲解我的意思! 林溪捂着脸,翻了个身,滚了两圈,趴在草上,两腿胡乱蹬着—— 啊啊啊啊,扮猪吃老虎,这绝对是个撩妹高手! 裴夜:“……” 他眼神古怪的盯着把两腿蹬得如同被拎住耳朵的兔子一样的人,生平第一次觉得,还好她是爱自己爱到无法离开,不然以她这疯兔子模样,天界那群道貌岸然,出口则礼仪规矩的神可能不会要。 两日眨眼便过,他们启程去魔界。 华清两日之前去了天界,有要事要办,说后面会到魔界和他们汇合。裴夜老大不情愿,华清直接忽视他,甚至毫不隐瞒的说给林溪的那颗鲛珠上留了追踪的术法。 林溪小心翼翼的护着那颗鲛珠,生怕裴夜一个不高兴偷偷给她扔了。好在裴夜没有动那东西的意思,只不大高兴的问她:“他教你那套剑法,是让你用来对付魔尊的?” 问完不用她回答,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又道:“你那点修为在魔尊面前毫无作用,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不会有事,你好好的呆在我身后就好。” 林溪含糊应着,华清不会让她做无用功,有些事总要事到临头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驾云而去,林溪回头看了眼呆了大半年的地方,随着他们离开,用术法幻化的房屋、栈桥都一应褪去,辽阔的湖面水波粼粼,岸边蔓草横生。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度过得最平静最无虑的一段时日,却好像只是一个梦,人走了,半点痕迹不留。她忍不住抱住了身边的人,好在他是真实的。 裴夜此行很有目的性,她隐去气息,他又给她施了个什么术法,让她身上也有魔族气息,然后两人一路摸到了一座大殿外。 魔族的大殿跟天界的很是不同,黑岩凿成,处处燃着火焰。他们来的这处倒不是煞气浓烈,反而有股温香软玉的靡乱气味。 往里望去,更是闪瞎了眼,首先就看到几条白花花的腿,再往上就是嫩生生的胳膊,还有傲人的胸怀。三个明艳的女子簇拥着个男人,一人给他斟酒,一人嘴对嘴喂他吃果子,还有一个爬到了他身上…… 反正就是一派相当不堪入目,看了会长针眼的场景。 “这算得上是我二哥。”裴夜忽然在她耳边道。 灼热的呼吸烫得林溪一哆嗦,扭头瞪他:你要杀就杀,在这里看活/春/宫看上瘾了? 裴夜却是不急,慢条斯理的给她科普:“魔尊除了我,还有两个儿子,一个莽撞无脑,一个贪图女色,现在他那剩下的魔将打算选这个当傀儡,把魔尊拉下尊位。” 他说话的背景音是那边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林溪:“……” 好在那边很快歇了,他这个二哥大约透支了身体,不大行了。裴夜大约也觉得没劲,障眼法也不用了,大摇大摆的走进殿里,手中魔气凝聚,那边尚在余韵中没回过神,三女一男就被他放倒了。他抽干了一男的魔气,然后施了个什么术法,三女木呆呆的站起来退到一边。 -- 第72页 林溪就看见他变成了他二哥的模样,然后对她招招手:“过来。” 林溪登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他说:“看了那么久,你应该都学会了。” 林溪:“……”我怀疑你想找我开车,而且还想玩角色扮演。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又欠了一更,跪磕(._.) 感谢在2020-04-21 13:30:41~2020-04-23 09:3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ak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key 10瓶;江南太子妃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种花 事实证明林溪的预感没有错,裴夜自个儿变成了他二哥,然后让她扮演祸国殃民妖媚惑主的绝色魔姬。 不见人的时候还好,见人的时候他就搂着她,歪在殿里宽大如同床榻一般的椅子上,手揽着她的腰,让她柔若无骨的给他喂酒捏肩。身体稍微僵硬一点,他就在她腰上捏一把。 林溪瞪他,他大约知道她脸皮薄,把她头一按,按在自己胸前,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脑。 两人这模样旁人看起来,确是荒诞不堪。但通常找来密谋的魔将习以为常,即使眼底满是不屑鄙夷之色,他们也还语气如常的谈论正事。 “魔尊即将出关,我已同祭司商议好,届时会准备一场庆典,这便是杀死魔尊的好机会。”底下坐着六个魔将,说话的这个气势最足,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长袍一掀,背对着主座上的人,一看就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与天界的对战,我们从来冲在最前方,生死无畏,扬我魔威。可魔尊却为了迅速恢复修为,修习禁法,残害同族!我们十八魔将已只剩十三魔将,现在我们不动手,下一个遇害的可能是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他早已不配为魔尊,我们也无需再犹豫该不该动手!” 他一番慷慨陈词,可剩下几个仍旧有些犹豫。一个性子急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动手自然是要动手,我伏塬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但我们现在只有六人,若我们联手对付魔尊,余下七将趁机背后捅刀该如何?” “对啊,先不说到时候会不会腹背受敌,就是他们作壁上观,让我们做了出头鸟,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又该如何?” “所以最好还是我们十八魔将同心协力,才有最大胜算。” 林溪听了会儿,觉得他们没人把“二殿下”放在眼里,私底下肯定是谁也不服谁,不愿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将来当上了魔尊,所以才把这个荒/淫/无/度的二殿下推出来,达到一个暂时的平衡。 裴夜听他们吵吵嚷嚷,大约有点烦,顺着林溪后脑的手掌有两下力道用重了,他蹙着眉,长袖拂了拂,先前变呆的三个魔姬袅娜着柔软的身体下去倒酒捏肩了。 “啊——” 殿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了,最开始说话有领导架势的那个一掌把粘过来的魔姬打飞了,那魔姬大吐一口鲜血,当场没了气息。 “任何阻碍,除掉即可。”他沉着一张脸,“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可在战场为魔族戮战而亡,却不愿这般给些小人做盘中餐!” 这位魔将算是十八将里修为最高的,他怒而拂袖,大约就是要先干掉一部分后顾之忧了。其他人得到答案,心里便松了口气,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 他们密谋完,各自散了。谁都没把主座上那个白日宣淫的当根葱,而主座上的那位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一群蠢货,给他们留了这么长时间,自己人都还没搞定。” 林溪:“……”不蠢能给你当出头鸟? 鉴于裴夜觉得这群魔将太蠢,怕他们在搞魔尊之前,自己先把自己搞没了,裴夜决定再出手帮帮他们。他的帮法很简单粗暴,他又以抽干魔气的方式干掉了两个魔将。于是剩下的没参加的密谋的就剩了五个,少数向来服从多数,而且又大家越发胆战心惊了,魔尊神出鬼没,他们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这时候抱个团才觉得最安全。 如此,他们就又要密谋了。林溪一想到当着十几个人的面,搂搂抱抱,亲亲热热就要起鸡皮疙瘩。 “魔尊不是有两个儿子,你为什么要挑这个恶心人的?”林溪面无表情盯着裴夜,内心很抗拒。 裴夜终于又露出那种“你不带脑子,我很无奈”的神情:“敖玄虽莽撞无脑,但还是一心向着魔尊,即使大家密谋害魔尊的理由正当,他第一时间也会找魔尊要个说法,做不出密谋谋/反的事。” 林溪:“哦。”她还是不大高兴,“我演不好,你让那两个上。”两个是被杀掉一个后剩下的两个的魔姬。 裴夜嘴角一抽,脸色黑了:“你要让别的女人碰我?” 林溪纠结的咬了咬手指,想象了下那个画面,他要是搂别的女人她自然是不高兴的,但如果是想象成爱豆演戏,就又能接受了,又不是真的。 她一派深明大义的模样:“大局面前,我还是很明事理的,不该吃的醋,我绝对不吃。” 裴夜盯着她看了两秒,脸色沉得能下雨,下一刻,他衣袖一挥,剩下那两个直接倒地不起。 林溪:“……”行,厉害还是你厉害。 “现在没有了。”裴夜把她拽过去,搂在怀里,用力的在她腰间的软/肉掐了把,阴森森的道:“你休想让别的女人碰我,想都不想要。” -- 第73页 林溪:“……”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没听说过贞洁烈男啊? 她总觉得裴夜这剧本不大对。 于是迫不得已,林溪又配合他演了出戏,全程带入自己是个演员,而且裴夜大抵也是十分顾忌,她穿着保守,什么都没露出来。 等大家商定完讨伐魔尊大计,裴夜看着大舒一口气的倒在长椅上的林溪,扯她的胳膊,“带你去我小时候修炼的地方看看。” 林溪对这个地方都有阴影了,立马坐起来,想想又有点担心:“你现在这么个身份,他们应该有派人盯着你吧,发现怎么办?” 裴夜不屑的冷笑一声:“他们不会进来,我们偷偷的出去。” 林溪点点头,心想他搞死了那么多魔将,得了他们的修为,现在他的修为肯定比他们都高。 其实她还有个问题,那就是他搞这么大动静,魔尊会不会发现,然后不上当了。但估计问了,他又是一副不屑的神情,也就懒得问了。这些事她帮不上什么忙,就随他吧。反正还带着她,他不会乱来。 裴夜小时候修炼的地方在魔界西边冥火最强的地方,这地方冥火强而魔气弱,修炼起来艰难,但一旦有所修为就超乎常人。 放眼望去是一片火海,滚动如江海。天空未曾被照亮,依旧是黑沉沉的,红与黑的交界十分明显,正是如此,生出几分虚无的阴森之感。火海之上有黑色的鸟斜飞而过,啼鸣响彻四野,想来便是冥火兽。林溪想起蛋蛋,那只变异的冥火兽也不知还能不能在魔界生存。 林溪接下锦囊,问裴夜:“要放它出来吗?” 裴夜望着一片火海,眸子很深,他静了会儿说:“它不可能再回天界。” 林溪便知道他的意思了,想必他也没有把握蛋蛋能继续在魔界生存下来。 她准备把锦囊重新系回腰间,裴夜伸手接过去,松了系口,直接把蛋蛋倒了出来,“你也不可能再回天界。” 所以如果这东西要生存,就必须在魔界重新找到生存之道。 蛋蛋落了地,看见眼前熟悉的冥火之海,黑漆漆的小眼珠都亮了起来,它扇动着小短翅去抱裴夜的腿:“呜呜呜,我就知道我们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小夜夜,你是最棒的额!啊啊啊,我爱你!” 裴夜被它吵得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把它拎了直接丢去火海。 林溪都没来得及换阻止,蛋蛋已经没进火海里没了踪影。她忍不住拽住了裴夜的袖子:“它没事的吧?” “冥火兽便是浴冥火而生,若是这都承受不住,只能当个宠物,便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林溪心说,宠物也很好啊,蛋蛋其实很可爱的啊…… 但想起他将蛋蛋送与她之时曾说过“天魔之兽,困于壳中,与死有何区别”,便住了口,或许这便是他们的信仰吧。 “浴火重生吧。”她只能祈祷了。 裴夜低头看了她一眼,起初神色有些古怪,转而又平静无波,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他们在这儿站了会儿,权当看风景,其实挺壮观的。只是不具宁心悦目之能,常年面对着这样的环境,从心理上就能理解为什么魔族好战嗜杀了。 裴夜走到一座山石背后,那山石凸出来的地方有一块格外干净平整,他便盯着那里似乎发了会儿呆。 他发呆的同时,林溪也在发呆,她在想另一回事——无尽海混沌巇罅里的那片青莲是灵溪的灵力而化,那地方吞噬一切生机,可比魔界恶劣多了。既然那样的环境都能开出花,那她能不能也在魔界给裴夜种点花呢? 说干就干,林溪跑到裴夜跟前,“我在这里偷偷的用点灵力,不至于被发现吧。” “不至于。”裴夜问,“怎么了?” 林溪开开心的蹲下来,拿出锦囊,她有存粮的习惯,平时那些灵果什么的都进了蛋蛋的肚子,但是葵花籽这种东西蛋蛋它瞧不上。 林溪倒出几粒葵花籽,在地上刨了个坑埋进去,然后拈指掐诀,一道柔和的光自她指间凝聚,注入种子里。片刻之后,小小的土堆便有嫩芽破土而出,长出茎叶,伸展花盘。 她开心的拍手,裴夜却不见高兴,反而十分不大高兴道:“你做什么?这里种不出瓜子来,你想吃,我给你弄来。” “不是吃啊,用来观赏。” 林溪当然知道,可能是受魔气的影响,能长几人高的向日葵,只长了巴掌大,是个袖珍向日葵。而且灵力耗尽,可能就枯萎了。她蹲在那儿,拨弄了下花盘,突然又想到什么,两指相并,凝出一道白光,轻轻在手腕一划。血珠沁出,她把血滴在根系处的土壤里。于是肉眼可见的,径叶在强大。 林溪拽住裴夜的袖子,开心得快晕厥了:“以后我给你种一片花海,你看见花就想起我,多好啊。”没想到这身体的血这么管用,能改善土壤。 裴夜半天没搭理她,他依旧不高兴,沉着一张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魔气一凝,将那株向日葵连根带土拔了起来,并迅速缩小了握在手心里。 他没什么表情道:“我为什么不直接看你,要借看花想起你。” 语气甚至有点恶狠狠的:“我说过,不会给你机会离开,想都不要想。” 林溪:“……”我他妈!多令人感动的气氛啊,你不感动就算了!结果还开口毁! -- 第74页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时间神出鬼没了,对叭起,从今晚起,我还要调到晚上更新了…… 前面一段时间一两点更新对我来说还是正常的,早上□□点更新的时候,基本就是晚上就没怎么睡,然后这几天抵抗力特别差,有感冒发烧的趋势,这种时候实在不敢感冒,所以我调整一下时间,抱歉啦,等我调整好了,尽量稳定一个更新时间,谢谢大家还在,抱抱小阔爱们~ 感谢在2020-04-23 09:31:48~2020-04-24 23: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居家4瓶;江南太子妃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宠啊 裴夜捕捉的重点总是很奇特,林溪觉得他可能是不大有安全感,所以总是用凶凶的、霸道的情绪来掩饰。 裴夜确实是敏感的,他甚至想得更多一些。他自小便被丢在这里修炼,他母亲也经常会坐在这块岩石上看他。或许是无聊,她会用术法幻化出一支支娇艳的花,可那终究不是真的,即使花朵再怎么娇艳欲滴,也能识得只是一个障眼法,没有熏人欲醉的香气,不会招来莺飞燕舞。 大约是觉得无趣,后来她就再也不用那些术法了。只是她自己天界带来的那盆优昙花,即使死了她也没舍得扔。裴夜能感觉到,她心底还是向往着天界,她不喜欢这里。曾为天上尊贵的神,与魔为伍,视为堕落,从一开始便未想过接纳这里的一切,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罢了。 他心里知道灵溪与母亲不一样,她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初来魔界或许会感到新奇,但他们岁月漫长,千万年之后,她厌了倦了,后悔了,他该拿她怎么办?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这里,待魔界平定下来,我可以时常带你出去,但回天界不可能。”这是他最后的退步。 林溪被他突然沉冷的情绪搞得一愣,她也没说什么吧…… 那分明就是满分情话好伐? 虽然,听起来,可能确实,有那么点歧义…… 林溪拽住他的衣袖摇了摇,给他顺毛:“谁说要回天界啦,我千辛万苦才跑出来,打死我都不回去好吧?” 裴夜冷冷盯着她:“命劫过了,也不准回去。” “命……命劫?”林溪越发莫名了,她记得只有华清问过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天界这个问题,她回答之后,华清觉得她是惧怕命劫,难道华清跟他说了? “如果不是命劫,你以为你说离渊会杀了你这种话谁会信?”其实也是她前后对离渊态度的彻底转变,再没了仰慕和依恋,否则他也不可能会信。裴夜情绪稍松了些,想起什么似的,放眼整个火海,缓缓道:“我母亲为我推算过命劫,让我在天界有机会杀了离渊身边姓云的女子,这便是我之前对她动手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情绪再次紧绷起来。火海在他眼底跳跃,里面的情绪却浮浮沉沉的笼着层阴翳。 林溪恍然大悟,却又不是十分惊讶,她之前就怀疑过他八百年前利用灵溪对云舒月动手,是不是因为知道云舒月会杀了他,原来真的是这样。 她瞅了眼裴夜,看见他眼底火焰之下跳跃的冰冷,热烈而孤凉。她知道他想起了她说过的话,她说不会爱上伤害过她的人,可是他却是利用过灵溪的。 所以才会格外敏感吧。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这段时光她不想辜负。 “天界虽好,但没有我喜欢的人,就一点也不好。”林溪笑嘻嘻的贴过去抱住他的手臂,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魔界嘛,虽然环境差了点,但是有我喜欢的人啊,当然是最最好的啦!” 裴夜心底微微震颤,林溪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亲了下:“和你在一起,到哪里都是最好的。” 裴夜一顿,而后伸手掌住她的后脑,夺走了她的呼吸,加深了这个吻。 这次的顺毛工作很成功,裴夜近来几天心情都十分不错,明明来魔界是密谋搞大事的,他却像是来度假似的,偷偷摸摸带着林溪逛了不少地方。站在那片黑色水域前,裴夜指给林溪说:“听说冥界有一种花,妖红似火,无须灵力滋养,想来在魔界也能存活,你要是喜欢,日后我在这里给你种一片。” 林溪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忘川旁的彼岸花,简直受宠若惊。裴夜神色却是无比认真,略微沉吟说:“听说天界的砚池上仙曾把北荒极地的植物在天界培植成功,把他抓来,让他在魔界培植一些适合这里生存的植物也行。” 他自己嘀咕完,还煞有其事的扭头看林溪:“看你喜欢什么,我们先列个单子出来。” 林溪:“……”明明是演戏,她却觉得好像要把祸国殃民妖媚惑主的魔姬剧本给拿稳了。 魔界剩下十一个魔将约定搞事的日子在逐渐逼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计划,就是打算在庆典上拖出那些个被抽干魔气的魔将的尸体,合十一人之力共同把魔尊拉下台。裴夜自然乐得看他们在前头冲,到时候他们即使搞不死魔尊,也必是损失惨重,届时他再出手,即使受了伤,这些个魔将也拿他没办法,搞不出来什么事来。 现在,他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报仇了,他要整个魔界。 要搞的是谋反的大事,魔界的气氛自然是紧绷的,他们伙同祭司把魔尊殿外守卫的魔兵都给换了,林溪甚至怀疑他们会不会想出在庆典当日的酒水里下毒的想法。毕竟他们这个搞法,就很像电视剧里的宫廷政变。 -- 第75页 事实证明林溪没有想多,他们想反正都要撕破脸的,可以搞搞毒,就算被识破又如何,大不了就动手。而且,万一成功了呢?那样他们风险伤亡就会小一些。于是又从毒酒衍生出美人计的想法,一提到美人,大家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转向了坐拥魔界各种美人的二殿下身上。 林溪:古人诚不欺我。 她怀疑他们想让她这个美人上,正担心裴夜会不会当场撕破脸,先跟他们杠上,小心的捏了捏他的手指。裴夜会错了意,以为她在害怕,反手用他的掌心把她整个手包裹住,有点不耐烦道:“倒也不是我舍不得美人,只是你们知道我母亲怎么死的吗?知道后任魔后又是怎么没的吗?” 这些事倒没听他提起过,林溪也是很好奇。 底下的人迅速的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上任魔后他们自然是知道,天界瑶姬上神堕魔,容色清绝,他们魔尊贪图美色,欲纳为妃,遭魔后反对。后来就传出魔后和人私通,被魔尊亲自处决了。这里头因果不用想也知道好吗? 裴夜懒洋洋的支起他没骨头似的身体,一副纵/欲/过/度模样:“有些事我本是不愿多说,毕竟关系我母后名声,但若我不说,导致各位做无用功,甚至行错一步,得不偿失。” 他卖了个关子,底下有暴脾气忍不住了,催他快说。 裴夜顶着他二哥的脸,一脸戾气:“我母后那事不假,但她走到那一步,却是因为父尊身体有恙,不然你们以为他那样的地位身份,会身边没什么女人?瑶姬只是个引子,给他一个借口除掉我母后罢了。” “你们都以为他是贪念瑶姬美色,可瑶姬和他之间关系冷淡,这也做不得假。” 林溪:“……”你这解释可真好,一下把魔尊魔后都给黑了个底掉。 众将虽然心有疑虑,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这种时候也没有时间去求证了,于是美人计便没有再议。 裴夜又适当的露出点野心来:“当然,如果诸位能助我登上魔尊之位,那些个美人,倒是可以任君挑选。” 等大家都散了,裴夜立即沉下一张脸:“待我登上魔尊之位,首先便杀了他们。” 林溪无语的托着脑袋看他。 裴夜还真情实感的厌恶上了,他一把捞过林溪,在她脸上捏了两把:“竟然敢打你的主意。” 林溪:“……”麻烦认清现实和演戏,此刻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啊。 他捏完脸,又耐心的安抚的顺着她脑后的长发,“吓坏了吧。” 林溪:“……”算了,随你开心吧。 在那庆典开始之前,华清终于来找他们汇合,不理会裴夜十分不欢迎的神色,他径直把林溪拉到一边,笑道:“给你带了好东西。” 林溪莫名的眨了眨眼,华清拿出一个锦袋,哐哐当当的倒出一堆玩意儿,有小小的鼎,有袖珍的伞,还有指头大的塔,反正各种样,好几十样。 华清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小看这些东西,都是天界那群法祖天尊级别的练出来的法宝,不说能挡住那九十九道灭魂天雷,但若一个法宝挡一道,剩下的你们再自己想办法顶一顶,或许可解。” 林溪:“???!!!”你确定?那为什么离渊老早就想杀了裴夜时,没想出这种办法? 华清把东西收起来,塞给林溪,又兀自感概:“但我在天界的这些动作没瞒过离渊,他并未阻止,可不可行,我确是不知晓,毕竟是天道降罚,逆天而为,很可能适得其反……反正,也只能是试一试。” 林溪:“……”这就是你说的转机? 林溪以前也没觉得华清是个不靠谱的人,她这回怎么就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本来…… 林溪把东西收好,看着华清,真情实感道:“若是有用,让我叫您爷爷都成。” 华清:“……那倒不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辈分都乱了。 虽然想出了办法,但并未让人觉得放松,正各自感概,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略有些阴沉的声音:“小溪儿,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溪顺毛的话,脱口就出:“说我与你已是生死相随,这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裴夜:“……”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快转折辽~ 感谢在2020-04-24 23:22:43~2020-04-26 00: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资深声控5瓶;江南太子妃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相信 天界。 离渊在云清境大殿里同几位仙家议完事,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不知为何他近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众仙散去,只有太子君烨还坐在原地,他朝上首位看一眼,敛下眼底的暗芒,试探问道:“前几日舒月自请去下界历练,听说尊上同意了?” 离渊淡嗯一声,君烨捏紧了广袖中的手指,顿了下才道:“她性子要强,不知外界凶险,难免会遇到些危险。为何不等她修为精进,再放她下界?” “叶苏鸣跟在她身边,单是凤凰一族的身份就能震慑六界大部分妖物,当是无甚大碍。”谈起这些琐事,离渊倒是没有素日的凛冽,只觉头疼,他知道云舒月对他和灵溪有误解,在同他闹脾气,只是有些事无从解释,解释了她又未必会信,“再者,神仙下界历练之事,向来不由我过问,她意已决,她师父东夷神君也已然应允,一切按照天规走了程序,本尊亦没有阻拦的道理。” -- 第76页 君烨没再说话了,他垂着眼浅浅饮了口茶,心底却淡哂一番,真真为云舒月感到悲凉。现在来拿规矩,讲道理,可在他那徒弟的事上,尊上可是讲过任何规矩道理?灵溪堂堂上神为了一介魔族,公然叛出天界,难道不应该捉拿严惩,以示天威,贬入畜生道,永世不为人? 且那凤凰一族避世已久,此番叶苏鸣入天界,拜入东夷神君门下,据说是尊上亲自跟东夷神君提的。叶苏鸣明显对云舒月有意……也只有对云舒月无心之人,才会如此行事。 将心底的情绪掩下,君烨转了话题:“魔界近来异动频繁,怕是会有什么大动作,我们可需提前做好准备?” 离渊道:“他们内部矛盾罢了,只会自伤元气。” 君烨略微沉吟,试探问道:“灵溪上神此时可在魔界?需不需要将她接回来,魔族好战,又痛恨神族,一旦她身份暴露,怕是会有危险。一个裴夜未必能保住她。” 离渊蹙了蹙眉:“此事我自有打算,待一年期满,本尊自会给君上一个交代。” 他的语气变得十分冷淡,显然是不愿再谈。但他的心思君烨已经明了了,他还是在留余地,这个余地却是给他自己和灵溪之间留的。 君烨起身告辞,转身之后,嘴角的弧度冷冷勾起。 几日之后,魔尊出关,魔族庆典在天魔台上举行。一大早,便有擂鼓声声,闷响震彻四野,气氛十分隆重,可隆重之中又能嗅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午时,庆典正式开始,魔侍们早早摆好了宴席,恭敬的接引。上首的位置高高悬于长长阶梯之上,下首左右两边便是两个殿下,余下祭司、魔将依次往后排开。 林溪又被变成了个指头小人,趴在裴夜的衣襟里头,华清不知道在哪儿。对此林溪据理力争过,觉得她应该跟华清在一块儿,裴夜听也不听,不能提,提他就黑脸。 林溪大约知道他担心什么,如果可以,他大约恨不能将她吞进肚子里才会觉得保险。 庆典不可缺少的一项就是领导讲话,此时的领导自然是魔尊,国际惯例老生常谈,自然要从魔族的光辉历史说起,以振奋人心。林溪悄悄扒哒着衣襟探出一点头,远远看去,高踞于顶端的那人豹头环眼,令人望而生畏。 “我魔族屹立六界,哪怕自诩六界之主的神族也不敢欺凌,这般地位少不了各位的功劳,靠的是我魔族上下同心……但是——” 他高举这酒樽,站立起身,黑袍凛凛,将他衬得暴戾恣睢,蓦然话音一转,他声音都似乎带上杀人无形的血腥气:“若有谁趁本尊闭关,企图分裂我魔族,无论是谁,本尊定当杀之以儆效尤!” 他说罢,将手中酒樽重重一捏,金樽登时化作齑粉。 林溪一凛,小声问:“他不会什么都知道了吧?” 裴夜歪在座位上,冷笑道:“知道又如何?今日便是他的死期,挡我者必杀之。”他也手中一个用力,将酒樽捏作了齑粉。 收敛一点啊喂,万一没被发现呢。你这样一副见到仇人分外眼红的状态,不打自招,那之前的戏不都是白演了?林溪好想变大,给他顺顺毛。 底下准备造反的魔将听魔尊这样一说,心下一凛,但又不约而同觉得,这个分裂者就是魔尊他自己!大家一个眼神对视,领头的那个站起来说话:“魔尊闭关期间,确实发生了些大事——”他手一挥,一队魔兵抬着七具尸体上来,“还请魔尊秉公处理!” 魔尊长袖一挥,蒙在尸体身上的白布便被齐齐掀开,露出七具被抽干了魔气的尸体。众人一片大惊,惊呼出声。 魔尊显然也愣了一瞬,旋即他大声笑开,一掌将那七具尸体化为灰粉,声如洪钟般震开:“我儿裴夜!既然已回了魔族,何不现身!你当是有话要同本尊一叙吧!” 他的声音里显然施加了威压,不少修为弱的魔侍当场吐血身亡。修为高的皆怒目而视,若说魔尊之前一番话还让他们有疑虑,现下却是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堂堂一个魔尊,却在庆典之上公然毁掉魔将尸身,残害同族性命!只怕确实疯魔了! 无论如何,他们今日都必须动手! 魔尊目光里燃起烈火,那是一种渴求,对力量的热切渴求。他心底自然明白,裴夜做这一切是想嫁祸与他,让他众叛亲离,被讨伐,只有在他受伤之后,裴夜才会现身。裴夜是想趁他受伤再动手以保全他自己。 他已经等了如此之久,又如何不能称了他的意,引他出来? 只要他得了魔魂,拥有上古神魔之力,这六界之中便再无敌手。到那时离渊也只能跪在他脚底下,整个天界必向魔界臣服! 魔尊双臂张开,猛地一震,悬浮于天魔台四周的冥火倾倒滚落,火焰流窜,迅速把天魔台流成了一片火海,霎时响起尖叫逃窜的哀嚎声。 “他疯了!”底下不知谁喊了句,“今日便是为了我魔族,也必取了他的命!” 这般情况,开打不过眨眼之间。 魔气相互震荡,修为低的一边扑着被冥火点燃的衣袍,一边翻滚着奔窜逃命,案席被掀翻,到处一片狼藉。裴夜化了一道屏障护在周身,衣袍一角都未被波及。他随着逃窜的人流,退在边沿,冷眼看着这场厮杀。 林溪只觉得有点魔幻,魔尊明明已经看透一切,为什么还要沿着剧本走? -- 第77页 裴夜似是知道她的想法,抬手轻轻在胸口的位置抚了抚,好似顺她后脑的动作,声音阴沉冰冷:“他为了引我出来,连我母亲都下得了手,这些生命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林溪努力仰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他冰冷的下颌。 十一位魔将固然厉害,但在魔尊面前依旧劣势明显,而且他们显然各自顾及着自己的命,好像在等着别人先冲在前头拼命。有点像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直到其中两个被打死,就连元魂都被魔尊捏碎,剩下的才惊了一头冷汗,拼尽全力去跟魔尊斗个你死我活。各个都祭出本命源力,战况就不一样了。 火海之上魔气一道道冲天而起,天空之中阴云怒卷,有雷声隐隐而来。 魔尊两手凝出的魔气和剩下九人冲撞对峙,震荡波将身后的焰火台殿宇齐齐掀翻,轰塌声在远方响起。 裴夜就是这时放出林溪,在她身上又放了道护身屏障,对她道:“我不会有事,华清跟你说什么不要尽信。现在我谁都不信,只信你。”顿了下一,又问:“你信我吗?” 林溪总感觉他这话包含很多内容,可一时之间,她也无法想太多。稍稍运转了下灵力,发现之前的禁咒已经解了。林溪手中接连掐诀,把华清从天界法祖天尊大佬们那里弄来的护身法宝一道一道往他身上套,透明的屏障接连罩到裴夜身上,旋即便消失不见。 林溪恶狠狠的凶他:“反正我不可能对你动手,你要是敢把自己搞出什么问题来,我就在这里等天雷把我劈死。” 裴夜似是笑了下,此时他已经变回他原本的样子,眼中杀意未消,看她时眼角却是温柔的。他手轻轻一拂,她便被送到了天魔台之外。 再转身,裴夜眼中便又只剩下了肃杀的冰冷。他踏出一步,下一瞬便出现在了魔气漩涡的中央。 而方才还只能和魔将分庭抗礼的魔尊看他出现,立即周身魔气暴涨,两手紧紧一捏,隔空便将几个魔将绞杀。 所以方才都是做戏,这魔尊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程度?即使裴夜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林溪也依旧胆寒。 魔尊眼中的火热更加炽烈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裴夜吞噬殆尽,“夜儿,你终于肯现身了,虽然我们父子千年未见,但今日之后,待我统一六界,你就是我魔族最大的功臣!” 这种猖狂的反派台词,林溪还以为只有在电视里面才能听到。此刻还真无力吐槽,就是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条适不适用。 裴夜显然跟魔尊没什么好说的,他的回应便是一记杀招。两个大佬对战,天地更是为之变色,一时间地动山摇。浓云将整个天空压满,雷声阵阵,地上火焰流窜,将地面寸寸烧焦崩裂。 林溪变回原来的身形,隐在一座掀倒的石台背后,一眼不错的盯着战况,能明显感觉到裴夜是处于劣势的。魔尊并不近他的身,只用强大的魔气压制他,好像在逼他召出魔魂。 起初魔尊并未伤得了他,后来看出门道,下手再毫不留情,大声嘲笑道:“你以为有神族给你庇护,送你几个护身法宝你便能奈我何?” 裴夜始终与他无话可说,眉眼间凌厉的杀意毫不遮掩。虽处于弱势,他却步调依旧不紧不慢,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林溪扭头,华清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目光从打斗的两人身上离开,看着林溪淡淡道:“这么打下去,裴夜迟早会唤出魔魂。我此时出手,合他之力,缠住魔尊,你便趁机出手。” “将所有修为凝于剑上,取心头血,刺中魔尊心脏。”他目光是少有的凝重,“只有一次机会,即使一击不中,也必须放弃。但此招是以你的全部修为为代价……” “我可以。”林溪打断他,“是以我的血脉灵力侵蚀魔尊的魔气,从而重伤于他吗?” 华清轻嗯一声,手中化出昆仑剑,朝魔气激烈碰撞形成的风暴中心走去。林溪看着他青衫猎猎的背影,嘴唇动了两下,还是开口问道:“若是如此,裴夜吸取了魔尊魔气修为,也会被影响吗?” 华清顿了下,没回头:“不会。” 林溪视线越过他,裴夜和魔尊在火海之上打斗,黑色气泽和猩红火焰几乎将他们吞噬。她忽然理解裴夜为什么谁都不信了,他真的是一个人独行了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写打斗太卡了,就写到了现在,狗头保命∪?ω?∪ 感谢在2020-04-26 00:00:07~2020-04-27 04:5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优质女嘉宾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决战 黑色气波震荡开来,这一片天地似混沌未开,灰云鬼雾翻涌,一眼望不见边际。华清加入战局后,白色的仙泽凌厉划下一道道光影,冲撞得越发激烈了。饶是离得很远,林溪也感觉劲风阵阵,脚下地面震颤欲裂。 魔尊修为到了何种程度,林溪不知道,也没有概念。更不知华清所言合他们三人之力方可有胜算有几分真。但用她的灵力和心头之血可伤魔尊,却不会是作假。 长剑自手中幻化而出,林溪提剑仔细寻一个契机。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若将毕生修为凝于剑上,还要两息之内击中魔尊,必须寻对时机,否则不仅不能帮忙,还反而是给他们添乱,造成拖累。 -- 第78页 大约是华清的加入战局让魔尊不愉,他并不想纠缠太久,周身的黑色气泽一分为二,像是有意识似的朝两人缠去。华清纵是剑光极盛竭力挡住,一时也无法脱身。朝裴夜缠去的那一道,如蛇蜿蜒,避开他的击挡,缠上了他的手臂。 裴夜冷白手背上脉络突起,可以看见魔气在倒流而出,魔尊竟然能隔空直接抽取魔气! 林溪心下大骇,就是这个时机了。她两指一扣,自心口剜出心头血,震于剑身,周身灵力自右手汇于剑上,薄软的剑刃之上白色气泽溶上血色薄雾,看上去妖艳而诡异。 取血的疼痛让林溪脸色有些苍白,但她无暇顾及,屏气凝神,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朝魔尊袭去。之前在锁妖塔里击中最后一个妖兽要害是两息之间,但林溪觉得她此时的速度是比时那更快的。快而灵巧,身形变幻万千,只余残影。 其实这个残影是故意留下的,她剑指魔尊心脏,魔尊察觉,相较之下决定先丢开华清,一掌向她击来。 这一招带着恼怒,是雷霆万钧的一击。饶是林溪速度再快,也是没有仙力的速度,被打中肩膀,空气中传来一道细微的法器破碎的窸窣声,就是这一瞬,半边身体在猛烈的闷疼之后,便没了知觉,心口涌起一阵腥甜,被她强行压下去。幸好幸好,幸好有华清之前给的一打护身法器,不然她现在可能已经吐血到倒地不起了。 但便是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林溪借着魔尊的掌力,剑刃撞向他缠住裴夜的臂膀,裹挟着她毕生修为的剑气,撞散魔气,剖开血肉,生生将那只手臂砍掉了。她的灵力和血液附着于伤口,至纯至清之气侵蚀着伤口,让魔尊无法疗愈。 魔尊大怒,目光之中血色流转,另一掌已经凝成。可被他放开的华清早已化出剑招,哪里还会再给他机会。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可却感觉像是做了几个小时的任务,林溪只觉浑身脱力,她觉得她可以倒了,身体直直往地上坠去,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 “不是让你相信我吗?”裴夜眼中愠怒之色明显,“你——”他气急,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溪此时有点懵逼,之前可能确实有点急,但被他抱在怀中却可切实感觉到他其实没受什么伤的,可能是她之前甩的那一道道护身法器的作用,也可能是他故意还未用尽全力。 但不管怎样,她这一击总的来说还是给了魔尊重创。林溪眨了眨眼,想摸摸他蹙起的眉心,但又感觉不怎么有力气,便笑了笑:“我这不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累。你能不借魔魂之力就最好不要借……”发现他的神色依旧难看,她抿了抿唇,佯装不高兴,“先别管我,你先去报仇,不是说你母亲遭受过什么,你就要他以同样的方式讨回来的吗?” 她被送到争斗波及不到的地方,靠在一块岩石上,裴夜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他自始至终未曾言语,亲吻的动作甚至温柔得让人震颤,但林溪总觉得他状态不大对。可没再给她机会说什么,裴夜在她周身布下一道结界,便朝魔尊飞身而去。 确实状态不大对,而且还把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裴夜神情阴沉,转身之后全身经脉之中便有浓黑的气泽翻涌,他的眼睛充上墨黑,本就闷雷阵阵的天空,闪电霹雳而下,高空之上黑云形成一个漩涡,地面飞沙走石,山崩地裂。 魔尊断掉一臂,若是二对一,他必显颓势。可裴夜的魔气无差别震向四野,华清也不得不化出仙障以作抵挡。裴夜暂时只把战场留给了魔尊和他自己,他直直近了魔尊的身,将自己送到他面前。 魔尊血色浓重的眼睛骤然一亮,同时只想速战速决的他伸出左臂,魔气再次有意识似的缠上裴夜,以他万万年的绝对压倒式的精纯修为吸取裴夜的魔气与修为。 裴夜身上的魔气不断倒流而出,周身无差别攻向四野的威压也弱了下来,华清分出神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没有丝毫犹豫,昆仑剑化成一把透明的巨剑,威压万钧的自魔尊头顶斩下—— 即将大功告成的魔尊猖狂大笑,不屑的分出魔气去抵挡剑气,就是这分神的一瞬,他神色猛地一变,难以置信的看向裴夜——他体内流窜的魔气分成两道,相互冲撞,几乎挤爆所有筋脉! 裴夜嘴角勾出一个冷笑,身形一晃便近在魔尊眼前,手如鬼爪,一把便掐住了魔尊的脖颈! 此时便是魔尊体内的魔气倒流而出,甚至比他吸取裴夜时还要迅速。魔尊瞪大眼睛,几乎是艰难的喊出:“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难道……难道你已经炼化了魔魂!不、绝不可能!” 裴夜没有回答他,他虽眼底全部浓黑如墨,嘴角却清晰勾出讥诮的弧度,“记住这个感觉,我要你比我母亲痛苦一千倍。” 渐渐的魔尊已没有能力再抵挡悬于头顶的昆仑剑,裴夜结掌替他挡住,另一只手松开魔尊的同时掌风凌厉而出,将魔尊击得身体重重撞地,气波掀起一个巨坑。 魔尊已无力再爬起来,他全身的经脉骨骼都已碎裂,口中鲜血不停溢出,呼吸一息比一息弱,软软的瘫在那里。 裴夜眼中浓黑还未褪去,黑色衣袍猎猎涌动,他自空中落回地面,居高临下俯视这个从小便想让他死,甚至不惜杀害自己妻子的父亲,神情平静而冷然。 -- 第79页 或许因为从未得到过爱,所以他便超乎常人的冷情。 也因为没有期待,这个称之为的父亲的人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便是他和他,一言便可概括的所有关系。 裴夜又向前一步,掌心魔气缠绕上魔尊的咽喉,轻轻一扼,那人便彻底没了气息。 令六界闻风丧胆的一代魔尊,死时也不过如此。 裴夜久久伫立,天上的阴云形成的漩涡还在涌动,他眼底黑白交替,激烈纠缠,脖颈上的经脉凸起,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在流窜,要将他四分五裂。他猛地吐出大蓬的鲜血,洒了一地。 华清长叹一声,迅速结印替他将魔魂之力暂时压制。好一会儿,裴夜眼底才渐渐恢复清明,他没什么情绪的扭头对华清道了声谢。 华清看着他,目光幽深:“你何必……” 裴夜不欲听,径自往之前安置林溪的地方行去,却刚迈出两步,身体一晃,几欲倒下。下一刻,他却又支撑起身体,咽下喉头的腥甜,脊背挺直的大步走过。 然而到了林溪所在的地方,裴夜整个愣住,那块岩石后面,人没了,只余一滩血。方才平息下来的数道魔气再次翻卷起来,眼看着他眼底即将完全被浓黑覆盖,华清及时走来,摁住了他的肩,急声道:“先别急,找人要紧。” 林溪此时正坐在大肥鸟蛋蛋的背上,雪白的衣裙被火燎得枯黑,头发也烧焦了,跟割过的韭菜似的。 她原本是在裴夜的结界中看他们的战况,虽然裴夜还是借了魔魂之力让她有些忧心,但看他已要成功又松了口气。可她一口气没松完,背后悄无声息潜来了修为高深的人,等她反应过来时,结界已经传来琉璃破碎似的细微声响。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施了术法,模糊一片,是冲取她性命而来,破了结界当即凝出一掌向她袭来,可能是生死关头潜力被无限放大,力竭之余她无法反击,就顺势往旁边一倒,堪堪避过了要害。 就是这一招,足够她辨别出来人是天界的人。脑子急转之下,脱口就出:“裴夜接手魔族成为魔尊已是定局,我若死于仙族之手,往后你们便再没有安稳日子。更何况,尊上一直都在保我,闹到他那里,势必会严查,你觉得你逃得过?若再导致神魔大战爆发,你便是整个天界的罪人!” 她这说法倒确实让那人停顿一瞬,思索一二后便放弃使用仙力,可林溪身上还有护身法器,虽然被魔尊打出了裂痕,但尚还能用,不使用仙力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眼看那边即将结束,来人情急之下便将她拎起,径直飞掠到了魔域西界的冥火之海,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她扔了进去。 冥火可焚尽一切,林溪如今耗尽修为,根本无法逃开,虽然护身法器还能支撑,但长时间下去,她必死无疑。 火海中央,炙热的温度几乎将她烤化,林溪甚至有点后悔,还不如不多嘴,被一掌打死算了,至少死相好看,还能给裴夜留个全尸,让他有迹可循。可若是被烧死在这里,化为灰烬,都没人会知道她死了,裴夜指不定以为她跑了。但其实让他以为她跑了,却又找不到她,就没有一年到期之痛了。再过个千万年,他会不会就把她忘了…… 就在她脑海中跑完两人的结局之时,火海之中有一个白白的东西迅速蹿来,急速到了她身下,将她一顶,现出两只黑色小短翅,带着她飞了起来。 白身子,黑短翅,正是肥鸟蛋蛋。 不仅没死,还救了她一命。林溪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顺了顺它脑袋上的绒毛,“我现在有点相信因果了,如果不是之前裴夜把你丢进来,今日也没有你来救我……” 蛋蛋带着她飞离火海,扭头鄙视的看她一眼,“分明就是我救的你,跟他有什么关系?诶,你别哭啊……女人就是麻烦!” 它还是那口小奶音,奶凶奶凶的。林溪抽抽鼻子,破涕为笑:“我之前还担心你基因变异,不能适应这里,会死了呢……” 蛋蛋翻了个白眼:“本鸟浴火重生,脱胎换骨,日后必将征服所有鸟类。倒是你,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幅弱鸡样了?” 林溪:“……”这张破嘴,她真的一点都不感动了,真的。 蛋蛋现在身体差不多成年企鹅般大,还是只幼鸟,托着林溪这么大个人,也飞不了多快,等找到裴夜的时候,他已经纠集了魔族数千号人,一脸暴戾的打算一个个杀完。 她远远喊了声“裴夜”,他将将顿住捏住别人脖子的那只手。 蛋蛋将她放到裴夜面前,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裴夜猛地一拽,撞进他怀里。他脸上杀意未消,冲着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的一众人道:“滚!” 底下慌慌张张禀魔尊告退,认新魔尊认得特别快,不愧是唯奉强者为尊。 林溪能感觉到裴夜身上的暴戾之气,很久没见过了,上一次还是他潜回魔族看见魔尊留下的他母亲临死画面的时候。 蛋蛋怕自己被殃及,十分怂的夹紧翅膀,缩到一边,把那一千年的情分忘到了九霄云外。 林溪双手主动环住裴夜,手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毛,主动交代:“我被丢进了冥火之海,是蛋蛋救了我。至于谁干的,我们慢慢来查,好不好?” 她决定还是先不说是神族,不然以他的脾气,不定会直接打上天界。 -- 第80页 裴夜身上杀意不散,偏头亲了亲她鬓侧,他的唇是冰凉的,甚至有微微的颤抖,在她耳边低声道:“告诉我,你不会离开。” 林溪已经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了,打了那样一架他怎么可能没受伤呢。她主动踮脚,碰上他的唇:“不会的,你先疗伤,好不好?” 可能是听到她肯定的答案,他全身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身体一重,便完全压在了林溪身上。 林溪自己被三番两次的折腾,其实也是强撑着,差点没被他压倒在地。幸好华清及时出现,将两人扶住。 成为了魔尊有许多好处,其中之一就是魔界任何地方都可供挑选,他们原本是把人聚集在一处未被损毁的偏殿里。此时人都散了,华清和林溪把裴夜扶到一处榻上。 裴夜的伤,他们帮不上任何忙,只能靠他自己。林溪守在榻边,已是累极,身体软软的趴在他身边,两眼极重,也不知是要睡还是要晕。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自腕间有仙力缓缓流入身体。林溪一惊,睁开眼就看见立在一边的华清。 她的脑袋还有点迟钝,华清淡淡道:“运转灵力,专心点。” 林溪知道他要为自己疗伤,便闭上眼睛,专心调转灵力。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华清渡过来的远远超出她疗伤所需。睁开眼一脸震惊看他,华清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发顶:“我渡你三万年修为,当做……”他有些歉意的笑,“我骗你的补偿。” 他没有给林溪拒绝的机会,灵力不断送入体内,她能清晰感受到比之之前还要磅礴的力量。可林溪并未开心,目光有些暗淡的垂着:“我没有怪你。神魔两分,你有你的立场。” 华清神情稍凝,林溪淡淡道:“其实你心里也很矛盾吧,否则我当时问你,你也不会犹豫。你只是不想裴夜吸取魔尊的魔气修为,继续变得强大,你没想过要伤害他,这我知道。” 她还知道,就算她真的把那一剑刺入魔尊心脏,华清也依旧会渡她修为。他早在教她剑法的时候,想必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你未曾因我打乱你的计划,而迁怒于我,对我来说已经要感激你。”若是换作离渊,怕是恨不得一掌拍死她了,更遑论还渡她修为。 华清沉默,他不知该说什么,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不是不想伤害就未曾伤害。那样一个谎言,即使未曾成功,却也让他心底煎熬,让他愧对瑶姬,愧对两个孩子。 林溪声音越来越轻:“我只是替裴夜难过,世人皆防他,算计他,可是凭什么呢?他又做错了什么了?” 华清叹息,凭什么呢?他也不知道,有些事谁都无法论个对错。 林溪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明澈而坚定,她一字一顿道:“他从来不是六界的威胁,你们不相信他,我信。世人皆防他,算计他,欲杀他,可我就想让他站在最顶端,让他们算计不了,杀不掉……我只想他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要感动死我啦555~ 感谢在2020-04-27 04:56:48~2020-04-28 05: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L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优质女嘉宾20瓶;江南太子妃3瓶;临渊、巧克力兔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天界 体内力量磅礴,先前的乏意也烟消云散。林溪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眉心紧紧蹙着,似是极力忍受着什么痛苦。 华清说:“他修为不如魔尊,能吸取魔尊的魔气本就超乎常理,现在他体内三道力量相互冲撞,痛苦至极,能忍到你回来早已是超出极限。” 华清也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这个不过几千年岁的在他眼里尚是孩子的人是如此可怕。 这若是换作别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亦没有人敢去冒这个险。想必裴夜是在动手之初便算好了一切,让魔尊先吸取他的魔气,可是那些魔气里面有魔魂之力。魔尊算错的便是,当初魔魂是自主选择裴夜,某种程度上来说裴夜是魔魂认定的最完美的容器,所以只要裴夜不死,魔魂便不会弃他。 裴夜也算好了他不管是因为上神身份,还是因为瑶姬显然都不会袖手旁观,必会竭力阻止。所以只待魔尊分神,他的力量和魔魂的力量便有可乘之机,压制与被压制,冲击与反抗,让魔尊自己从内部崩溃,他便有机会一击败之。 这就像一个赌,若魔尊真的成功了呢?他想想都觉得后怕,不由对裴夜生出一股油然的敬畏。他这般的人,决心要做什么,想必真的没有人能阻止。 “因为一直行走在世人竖起的刀锋上,所以他示世人以恶,可却也从来对自己最狠。”林溪伏在榻边,手指头勾住裴夜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攥住,握在手心里暖了暖。“在禁制还未解除的时候,他妄动魔气,屡次遭禁制反噬,连眉头都未皱过。有些痛对常人来说是痛苦,可对他来说却是寻常之事。” 她的语气放的很轻,很平静的陈述,那些无奈和哀伤也被放的很轻,华清却觉得那些被放的很轻的无奈和哀伤,幽缓的缠绕不散。 华清垂眸的时候,林溪却突然扭头冲他笑了下:“所以我不后悔,或许不吸取魔尊的修为他便不会这么痛苦,可那是他的选择,所以我信他。” -- 第81页 如果连她都不信他,世上便没有人会信他了。 华清怔了怔,林溪笑道:“我相信他会很快好起来的,他那样的人才不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当然他也不大放心师父你。” 华清:“……” 她眼底的笑是明媚的,似乎周围的空气都活泼起来,一切都没什么要紧的。 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活得很明白。 如此,华清便也不是很担心了。魔尊的死想必天界已经收到了消息,这是六界大事,他也不能在魔界留太久,但在裴夜无碍之前,他也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管。毕竟魔界现在也是一片混乱,不定藏着什么危险。 裴夜这一睡睡了两三日都未醒,期间不少有些地位的人来拜见,开始华清还出面挡一挡,后来索性在殿外设了一道结界,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如此被挡大家自然各怀心思,有的觉得他同魔尊大战虽然胜了,但是也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但有的也觉得他可能是装的,想趁机引出那些怀有不臣之心的,只待他们一动手,便会同魔尊落的一个下场。 这般犹豫来犹豫去,一时间内,竟然没有一个魔族敢公然发起挑战。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先被打死。 但余威总有用完的时候,短时间内魔族不会异动,时间长了就再瞒不住。 林溪虽然面上看起来不怎么担心,但其实心里有点急。毕竟裴夜的伤,她真的是半点忙都帮不上。每天就只能撑着脑袋盯着他,跟他说说话。 华清说他身体状况较之前已渐趋于平稳,林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她,只是突发奇想的问:“魔界有没有谁炼魔丹什么的?我去偷一点来?” 华清对魔界倒也没那么清楚,略微沉吟了下说:“魔界不同于天界,他们以强为尊,斗勇好战,不会在治疗伤痛上花费时间,若有魔丹之类的,大约也都是提升修为的。但以现在裴夜的修为,魔丹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噢。”林溪怏怏。 裴夜躺了几日,林溪就在榻边坐了几日。这日乏了,就爬上榻,躺在他身边。睡又睡不着,就用手指一点点描摹他的轮廓。 还是那般冷白的颜色,寻常或勾人或慑人的眸子闭起来,收起那总是冷冰冰像随时要找谁大战五百场的臭脸,像个斯文的睡美人。手指碰到他柔软的唇上,没忍住,林溪悄悄凑上去亲了下。 亲完,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摩挲着,叹息了声:“你到底有没有事啊,我都要担心死了。我一直相信你会没事,所以不要透支我的信任好吗?不然我真要后悔要自责了。” 说完,又一叹,然后在他唇上亲了下。 有些烫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就像他的呼吸也炙热了起来,占完便宜,林溪正准备退开,忽然后脑被压住了。 林溪一僵,然后猛地一弹要起来。 裴夜眼睛都没睁,轻轻松松的就给她摁得不能动,语气带着久睡的沙哑,低笑道:“占完便宜,就想跑?” 林溪:“……”她都要怀疑他是装的了,故意挑这个时候醒,还一醒来就跟没事人似的力气这么大。 裴夜把她重新摁回去,轻轻碰着她的唇瓣,温存了会儿,睁开眼看着她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明明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他用这样温存的语气像是承诺般说出这样的话,还用那样幽深的目光看着她,忽然就让她矫情的委屈起来。 裴夜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颈窝,手顺着她后脑的长发。林溪瓮声瓮气的说:“你说的,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离你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裴夜醒来,虽然跟没事人似的,但元气还未恢复。可华清已经不能再多留了,昆仑已经数次传信给他,天界召他多次。 华清走之前,裴夜和林溪送他,但他特意叫了裴夜到一边去说话,林溪就一个人蹲到角落里画圈圈。 “这一声抱歉,还是应当当面跟你说。”华清自认一生坦荡,这个谎到底让他心底过意不去。 裴夜神情认真:“不必,当是我跟上神说一声谢谢。” 一声抱歉和一声谢谢,彼此都未细说,却都各自心知吐明。对裴夜来说,华清是唯一对他存有善意的神族,他有很多机会杀了自己,却从未趁人之危,这回成功斩杀魔尊,也多亏有他。这份恩情,他会记在心里。 “我是为瑶姬。”华清最后眺望一眼这个瑶姬曾生活两万年的地方,淡笑道,“自此一别,下次见面便是神魔两立,我的立场不会容许我再做有违身份之事,希望不会有真正成为敌人的那一日。” 裴夜目光沉沉的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冷笑:“我的底线在哪里,上神当知晓,若天上那位尊上依旧心存执念,便不是你我说了算。” 华清看了眼一边的林溪,就是知道才忧心,眼看着一年之期一日□□近…… 罢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华清最后拍了拍裴夜的肩,“不然在尊上出手之前,你自己会先全线崩溃。” 他知道他只要醒着随时随地都会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瞧不出端倪。 天界。 魔尊陨落,天界自然极为关注,新魔尊为裴夜的消息也已然传开。关于裴夜身负魔魂之事,在他离开天界那一日便也再瞒不住。如今他能杀掉魔尊,自然比老魔尊更为让天界众仙忌惮。 -- 第82页 为此天宫数次议事讨论,有些耿直的仙即使忌惮离渊尊神之威,也忍不住嘀咕一两句:尊上既早知裴夜身负秘密,为何不趁早除之,可是因为顾及和瑶姬的情分,不忍下手?后来可是又因自己徒弟和魔头搞到一起,才一而再再而三放他生路,以至遗留祸患至此。 离渊为了把魔魂留在天界,在诛神台立誓之事,只向天君交代之时说过,并未向天界众仙交代,大家有这个想法也实属正常。但就事论事,天君对于离渊一开始的隐瞒也有些不满,毕竟他才是整个天界的帝君。所以也就并未在此事上为离渊说话。 于是大家观着风向,私底下的议论就越来越多。 对此离渊自然是不在意,他自问一生坦荡磊落,为六界为众生未曾有过一刻懈怠,他自无愧于心。活了他这般岁数,早将一切看淡,若是还要去计较这些,才实在是有愧尊神之名。 众仙议事之时,对于昆仑华清一直未曾到场,亦是颇有微词。华清毕竟同离渊一起都曾为三圣之一,虽自瑶姬堕魔,三圣早就不复存在,但他们在天界威名无人能敌。后来这事大家传着传着,就成了他们这种资历老的威望高的,仗着身份,不把天君甚至整个天界放在眼里。 华清返回天界,就听几个小仙娥议论,直接气笑了。到云清境里寻到离渊时,离渊对着一池青莲,在心平气和的看法卷。 藤花悠悠里,华清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直接问:“他们怎么传,你知道?” 离渊神情寡淡的翻过一页书,冷淡道:“若是关于你的那些,他们有说错吗?你有很多机会杀了他。” 好在他早就不指望华清能动手,否则现在也容不得他坐在这里。 华清自然也明白,甚至离渊是默许他帮忙的态度。毕竟裴夜有软肋,对付他比对付魔尊容易。沉默了下,华清忽然道:“天界信奉众生平等,却将魔族剔除在外,这便是平等吗?有时候我想,他本是无辜,未曾犯错,可是却被一步步逼到这一步,为何?” 离渊素来淡漠,瞧不出情绪,此时略微沉默了阵,看了华清一眼问:“溪儿说的?”顿了下,他衣袖轻轻一拂,满院的藤花便没了踪影,“只有她才会被情爱迷了眼,说出这般幼稚的话。众生平等,首先要他不会危害众生。” 此事多说无益,华清换了话题:“在魔界之时,有天界之人想趁机杀了灵溪。” 离渊握法卷的手一顿,看向华清:“何以见得是天界动的手?她神族身份,留在魔界,必是人人得而诛之。” “她那时并未有还击之力,若是魔族会直接动手,可是对方绕远把她丢进了冥火之海,显然不想让人看出是怎么动的手。”华清道,“此事你需要好好查一查。” 离渊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降了下来。 华清离开前,想了想又道:“那些传言想必你是不在意,但我却看不惯。我的问题我认,但是那些污蔑你的,我必找天君要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害,昨晚真的是扛不住鸟~然后立个flag,五月不断更!抱起狗头,等砖头呜哇555~感谢在2020-04-28 05:52:18~2020-04-30 03:0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优质女嘉宾30瓶;江南太子妃10瓶;o.n一名2瓶;茶、38051294、枳意缘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礼物 离渊兀自饮了口茶,看他一眼说:“不必。” 话音未落,他执杯的手蓦地一顿,眉头紧紧蹙起来,放下茶盏他的手心便化出一面镜子,两指注入灵力镜子里面便有花开妖娆,薄雾弥漫的花林浮现,花林里空无一物。 华清离开的步子顿住,瞥了眼问:“瞧着像幻境,迷失在里面了?” 离渊站起来,凝眉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天君面前收敛些,莫要把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都坐实了。” 他说罢,便只余一道悠悠的风,人影已消失不见。 华清看着那面镜子,便能料想得到离渊此番是去寻云舒月,只怕是在外界遇到了什么危险。他虽不喜云舒月,但他俩感情之间的事,他无意置喙。离渊活了这个年岁,若能有个伴侣,也是好的。 华清去了凌霄殿拜见天君,天君态度倒十分温和,问他:“听闻昆仑弟子说上神近来一直在外云游,力求再突破境界,可是有什么收获?” 华清笑意松散:“倒也是那日云清境外一战,感觉后生可畏,而我这般老神这些年修为也无甚进益,便想着下界悟一悟心法,修一修心境。耽误了要事,乃华清的罪过。” “上神言重了。”天君在这天界之主的宝座上数万年之久,气量倒也没那么小。而且华清在魔界与魔尊大战,于修为上自然有损耗,又给林溪渡了三万年修为,虽说可以忽略不计,但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确实是不怎么好的。天君能明显感觉到,他既不是故意不把他这个天君放在眼里,天君也就不再计较,“魔族易主之事想必上神已经听说了,之前在天界幽居千年的裴夜弑父成为新魔尊,可见其性子之隐忍狠厉,加之又身负魔魂,想来日后必是六界一大祸患,不知上神可有何想法。” 华清略微沉吟:“裴夜既能杀掉魔尊,想必是有些本事,定不比魔尊好对付。君上既提起,华清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拜见尊上之时,尊上交代代为看好无尽海,守住大封,似有交代遗言之意,莫不是打算同那裴夜同归于尽?”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又惊又急道:“尊上此举实在有欠考虑,灵溪已取得裴夜信任,随时关注着他一举一动,裴夜并未对天界表现出敌意,魔魂于他来说亦是极大隐患,他未必敢轻举妄动,尊上如何不知,何必如此着急除掉他?” -- 第83页 华清行了两步,像是急得不行,言辞间有些没了条理:“尊上言辞间有愧为尊神,愧对君上,愧为众仙表率之意,现在想来定是自责之余,才有此决断。可我却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自责,毕竟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天界安稳六界安危……” 天君被华清突突一通,嘴角抽动,想说什么,华清却骤然恭敬一拜:“君上,六界最大的威胁是无尽海大魔,华清自问担不起看好封印之责,所以自请去魔族对付裴夜,还请君上劝说尊上三思后行。” “你二人犹如天界之柱,万事皆有众仙共同商讨对策,何至于是同归于尽的结果?”天君从座上行下,脸色不大好看。无尽海大封华清若都没有把握,那众仙家只怕更没有把握。若没了离渊,封印有何异样,不是太子上,就是他自行担起重担,能修复封印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他们一族便是无能罪人。 不知何时起,这等关乎六界安危的大事,大家都觉得该离渊担在肩上。或许是因为尊神身份,也或许是大家的期望过于沉重,所以离渊有了任何事都自觉承担,已成了习惯。他的胸怀是保护整个六界,包括他这个天君。 天君双目沉沉,忽而闭了闭眼,拂了拂袖道:“尊上那里本君自会劝说,魔尊的事上神亦不必多虑,既留了暗棋,便暂且观望一二。” 华清再躬身一拜,嘴角轻轻一扯,转身离开。 说到底,他还是有私心,做不到离渊那般心境。 虹镜之中显示的是相思河畔的红叶林,此地是妖界和冥界中间地界。常年瘴雾,生有妖物,亦有鬼物,幽暗阴晦,能勾起人心最深处的阴暗,让人迷失其中,若无法走出,待仙力耗尽,便是那些秽物的盘中餐。 云舒月离开天界之时,离渊阻拦不过,就给了她一件他亲自炼的法器,方才在天界是感应到法器轻鸣,想必是云舒月遇到了危险。 离渊走入红叶林中,脚下遍地红花,花开灼灼,拂动之间浮起一层星星点点似萤火的东西。离渊皱眉,长袖一拂,便分出一条路来。 但他在林中走遍,也未寻到云舒月的身影,虹镜既是显示在这里,便绝对不会有错,难道他来晚了?饶是他素日再冷静,也不免生出些担心。 就是这时,忽然自花间浮起的星星点点的萤火缠缠绕绕着照亮了一方,那里有两道滚在花丛中的身影。 衣衫不整,露出大片的肌肤,四肢互相纠缠。女子是云舒月,男子自然就是叶苏鸣。叶苏鸣对云舒月的心思他是知晓的,而云舒月迷乱之中未必识得眼前人是谁,二人若就此酿成大错,只怕后悔终生! 离渊眉头紧紧一皱,手中凝出白光便向两人扫去,两人闷哼一声,却并未分开,纠缠得越发紧了。离渊当即掐诀,从林外河中引来相思河冰凉的水,对着两人兜头一倒。冰凉浇冷炙热,两人睁开迷蒙的眼睛狼狈的朝他看来,就是那一刹离渊看清了两人的脸,竟然是灵溪和裴夜! 离渊心口猛地一窒,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瞬间席卷而来,如溪水漫过清晨的堤岸,满溢得让他心口作疼,同时生出无尽的杀意。 “师父!”灵溪身上只有薄如蝉翼的轻纱半遮半掩,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显得韵致楚楚,她惊惧的往裴夜怀里缩。 裴夜胸膛大敞,双手搂住灵溪,在她脸上亲了下,看来的目光充满挑衅与恶意:“尊上,可是满意了?” 是他大意了。 离渊瞬间重新静下心来,再抬眼眸中目光凛冽,长袖一挥,一道白光向两人袭去,一切便化作了虚无。一地红花葳蕤盛放,荧光点点,哪有什么人。 离渊闭了闭眼,神情更冷了。 他又在林中搜寻一圈,还是未寻到云舒月,倒是拾到了另一面虹镜。想来是她经过此地时,遗失在了这里,如此离渊稍稍松了口气,没在此地遇险便好。 他提步离开,行过花丛,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整个红叶林簌簌作响,传来几道缥缈缠绵的女子笑声:“没想到六界之中最为清净高洁的尊神,也有此般见不得人的心思……” 话落,那笑声越□□缈,须臾便淡去。可又似魔音在耳,久久缠绕不散。 离渊神色冷然,一双眸子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自然知道这是由他心境衍生出的幻境,可是不该,万万不该。 天界众仙忌惮着新魔尊,想着应对之策。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各怀心思,干坑人的事。相比之下,魔族倒是“一片祥和”了。 当然,这个祥和来自于新任魔尊的魔威。先前的大战之中,剩下的几个魔将死的死,残的残,废的废。裴夜拿了张魔界的图纸圈圈划划,然后又指了十八个魔将,指下去的同时,也发话了,谁要是不服的,就去找新任魔将切磋,胜者为王的意思。 魔族向来以强为尊,魔尊都发话了,但凡有点心思的都去挑战切磋了,也就是那些有些能耐的自己互相打打打,搞内部消耗,就不会凑到裴夜面前了。 林溪觉得他这一招玩得甚好,她还以为他会搞个类似皇帝登基的大场面,然后把底下质疑的声音一个个挑出来,掐脖子呢。看来确实很会收敛脾气了,林溪深感欣慰。 她知道裴夜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因为他每日都会闭关几个时辰,他闭关的时候,也不准林溪随便自己出去,大抵还是怕上次的事再发生。 -- 第84页 林溪每天就乖乖的等他,等他出来带她大摇大摆的在外边逛。但魔界环境实在就那样,尽是焦土和赤焰,山河皆暗沉之色。可能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新奇壮观,但看多了就觉得处处透着无言的枯燥。 林溪没心情感觉枯燥,就是那个啥时间在一点点逼近了,让她会偶尔走神,考虑一下该怎么办。 但裴夜就理解错了,他本就因为他母亲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更何况近来他也不知为何,会有些心神不宁。但他不是忧心忡忡等待问题到来的人,他要在问题降临之前就将之消灭。 后几日,裴夜就经常出去。出去的时候设一道结界,将林溪圈在里面。他如今修为很高,没人知道高到什么程度,反正布一道厉害的结界,就算厉害的人物也很要一段时间才能突破。 当然,他也不至于单把人圈在里面,他命人搜罗了许多好吃的留给她。林溪就满脸懵逼的觉得,他是不是在圈养猪……想申诉,但每回看他心情似乎很愉悦的回来,躲在哪儿摸摸索索的搞半天,就又想,算了,随他开心,保不准他是在给她准备什么礼物。 林溪懵逼的时候,那些被发派任务的魔兵比她更懵逼。裴夜在魔尊宫殿的背后圈了块地,让他们往下挖了九尺之深,然后又让他们去外界的灵山之上刨土,把那挖下的坑给填满。 一个个只会拿兵器招呼仇敌的,现在拿着兵器挖地刨土,除了懵逼还是懵逼,懵逼到怀疑魔生。好在魔尊看着那块新地颇为满意,带队的魔将懵逼着上前问:“魔尊还有何吩咐?” 裴夜道:“百花谷最名贵的花,一样带几株回来,连根带土要活的。” 魔将更懵逼了,又灵机一动:“百花谷是灵谷,里面都是些软绵绵的女地仙,每年都要向天界供奉,要不要带兵打下来,也好趁机扬我魔尊魔威。”一提到打仗,魔将就热血沸腾。 裴夜冷冷瞥来一眼:“不要伤及性命,把我要的带回来就行。” 魔将一凛,心想这魔尊是个心慈手软的?可他动起手来完全就是修罗啊。犹记得让他们争抢魔将之位,对他有微词的,都被他捏着脖子轻轻一个用力就掐死了。 这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见魔尊抬手活动着手腕,魔将感觉脖子一凉,忙拱手一拜:“属下定当完成任务!” 裴夜满意的眯了眯眼,心想只差最后一样东西了,虽然要去一趟天界,但对曾在天界呆了一千年的他来说并没什么难度。 两日之后,林溪终于不被当猪养了。裴夜心情似是极为愉悦,撤了结界到她面前,将她从榻上拉了起来,搂进怀里,手掌覆上了她的眼睛。温热的鼻息停在耳边,他声音是少有的温柔轻快:“带你去看样东西。” 林溪心想这段时日真的是在给她准备礼物,想想还挺感动,就硬把脸蹭上去,在他掌心亲了下。 于是裴夜更愉悦了,他也不走路了,直接身形一闪就换了个地方。似是停在了高处,她伸手能扶到一处栏杆,有风来,温热。似乎还有鸟啼,声音清脆悦耳。 “要不要猜一猜?”裴夜把她揽在胸前,在她耳边道。 林溪有一个猜想,心跳得有点快,猜个屁,讨厌卖关子!她凶残的直接把他的手扒了下来,然后彻底惊呆。 他们站在高高的墙垣之上,举目望去,四野本该尽是灰黑和赤红。可是不知何时,他们面对的那块地上山石成景,绿草伏地,一座八角亭子垂下几支绿藤,团团簇簇的花遍地都是。中间用圆润的卵石铺出几条小道,像是个皇家后花园。还有几只雪白的雀鸟叽叽喳喳着穿梭在花丛间,或栖在假山亭檐。 也不知道怎么搞出来的,怎么存活的,这还是魔界嘛? 林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多的花林溪都叫不上名,但是那几只鸟她好像在天界看见过。她难以置信的回头看裴夜,裴夜低头看她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林溪恍惚觉得在做梦,她依旧不信:“你费那么多的功夫,能活一日?” 裴夜挑了挑眉,“我以前跟你说过天界墨临上仙培育出了北荒极地极难存活的花,其实靠的是一种法器,可隔绝一切,自成一个世界。” 林溪就懂了,他是把人家的法器偷来了,罩在这块地上,抽干里面的魔气,弄一个适宜的生态环境。那大约土壤和花也不是偷就是抢的。 林溪:“……”大佬都是这么任性的吗?她又觉得她可以媲美“一骑红尘妃子笑”和“烽火戏诸侯”的那几位妃子了。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喜欢?”裴夜两指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表情有点凝重,好像随时要把他千辛万苦搞出来的花园给毁了。 他绝对干的出来! “我只是感概。”林溪抬手挠挠他的下巴,“我们大魔王这么沉迷美色,如此荒唐行事,以后可怎么办。” 裴夜:“……” 林溪其实是很感动的,难怪褒姒看见烽火才笑,即使荒唐,那也他妈是男人对她的爱啊。反正裴夜跟天界势不两立,林溪也压根没想过用道德谴责他,只担心他期间遇到什么危险,看来自己已经完全站在他这边了。 害,感动就要付诸行动,不然行动派的大魔王感受不到。林溪凑上去,在他下巴上亲了口。 手上动作还是没停,她像是挠猫,裴夜面无表情把她手拍下来,眉宇之间却依旧难掩自得,他指着一簇花瓣晶莹透明似冰晶的花给她看,洋洋得意道:“喏,那是星冰月华,整个百花谷都只有一株。” -- 第85页 林溪:“……”她怀疑她要是说喜欢天界,大魔王会不会去把天界给她打下来。 害,这是爱惨了她啊。[rua脸jpg]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30 03:06:44~2020-05-01 07: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宥嘉的慢歌10瓶;半癫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谜面 与此同时的天界,砚池仙君捧着一株枯败的仙草,在当初炼就法器的天元真君府中满腔悲愤的控诉:“不知是何狂徒趁我不备,盗走了我培育仙草的灵鼎,这株寒晶草我花了三百年时间!” 砚池仙君平日就爱捣弄些花花草草,类似于天后掌管的蟠桃园,砚池仙君也有一个尽是神木灵草的园子,皆滋养千年万年之久,药王宫都经常找他要些稀奇的草药。 不过砚池仙君是天界有名的小气吧啦,跟他讨点灵草灵果,都得用法宝砸。那灵鼎是天元真君炼制仙丹时缺一味草药,被砚池仙君硬昧去的。此时砚池仙君独独跑他面前这么一控诉,倒像是他偷偷盗回来了一般。 天元真君瞥了他一眼,道:“天规禁令严明,此偷盗之事不如报去神霄府,以待严查。” 恰缝上华清来找天元真君研究一个法器的图纸,听闻此事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就去了云清境。 自那日华清跑到天君面前一通胡扯,天君大约真担心离渊跑去找裴夜同归于尽,亲自找他劝说一番,又在凌霄殿上十分严肃的为离渊正了名。 云清境里还是那般清静悠然光景,离渊手中常握的法卷换做了佛经。 华清熟门熟路,见他没什么规矩,自己进来寻了地方坐下,又自己倒了杯茶,道:“近来听说三件事,分开来没觉得有什么,但若放在一起,就觉得有点意思。” 离渊没出声,华清自顾自道:“一是数日前,百花谷上报称有魔族入侵,抢走许多珍贵花草,但魔族此次行事十分低调,未伤及性命,也未大肆破坏百花谷,实在不是他们的风格。其他两件都是在别人闲谈中听说的,据说有处灵山一夜之间被挖空了整整一个山脚,今日又听说砚池仙君用来培育寒晶草的灵鼎丢了。三件事联系在一起,你觉得可有什么蹊跷?” 华清明显有了猜测,眉间隐着笑,但自知不能在离渊面前表现出来,便强撑着一张严肃的脸,仔细瞧离渊的神情。 离渊难得的愣神一秒,而后眉头便紧紧拧了起来,佛经似乎也不再看得进去,他屈指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被什么困扰。 华清都觉得十分稀奇了,纵然离渊跟他料想一样,猜那灵土、灵鼎、花草一起丢,可能是裴夜为讨灵溪欢心,在魔族种起了花,但他那种性子,除了淡漠还是淡漠,至多说上一句“胡闹”,何至于会是这种反应? “怎么了?”华清试探着问。 离渊不欲多说,声音似是有些乏:“自无尽海归来,溪儿性子就十分刚烈,一年之期将到,我担心她依旧不肯回来,你多留意些,务必把她带回……”顿了顿,他放下手,皱眉道,“带回昆仑。” 这态度华清越发迷惑了,他本是想趁机再劝一劝,想让他别再如此执着的:“现在纵使是你,也没有把握从魔族把她带走,若她执意……” “她会离开裴夜,以她的性子不会让裴夜替她承担。”离渊说着,似乎又心浮气躁起来,他闭了闭眼,摆摆手,送客的模样,“既是有人要伤她性命,便断不能让她独自在外。” 华清心知他不会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只是心底的疑惑越发深了。哪怕是大封松动,离渊也能沉着面对,他从未见过有何事能让他烦扰成这般模样。 华清出了云清境欲回昆仑,然而未出南天门,便遇到了太子君烨。 华清恭敬一礼:“不知太子殿下有何事。” 君烨笑意微微,开门见山:“想同上神做个交易。” 华清神情一凝,君烨又道:“灵溪上神为了魔族叛出天界实乃事实,但尊上偏私,一心为她开脱,给她留下返回天界的机会,实属有失公允。而那裴夜心系于她,若是将其接回天界,日后神魔之间怕是更无宁日。望上神三思。” 华清神情微冷:“此事尊上有他的考量,不是你我可以一言定之。” “君烨自知上神不会答应,所以才称之为交易。”君烨唇角笑意略深,“若父君,甚至整个天界知晓上神和裴夜私下有交集,甚至上神还助裴夜杀死魔尊,上神觉得大家会怎么想?此事不单关系上神,怕是尊上都脱不了干系吧?” 华清神色微变,眼中冷意泄出:“那日要杀灵溪的是你?” 君烨不答,只退后一步,恭敬一礼:“希望上神好好考虑。” 华清未有言语,他倒是不畏君烨的威胁,有些事他敢做就敢当,也随时准备好了给天君交代。只是未曾料想,天界太子,未来天君竟然这般阴私之人。若他是当真为了天界安宁,他倒也还瞧得起他,可惜他不是。 华清转身离开,青衫身影消失在团团白雾里。 君烨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目光越过重云看向某处。他还记得云舒月离开天界时红着眼的低诉,她说她到底不够大度,无法坦然看着伤害她的人和她爱的人琴瑟和鸣,或许等到某日她心胸足够豁达,便会回来。 -- 第86页 她明明什么都没错,何须自责?错的是这群自视过高、自命不凡的神。 魔界。转眼间三个月过去,裴夜的身体似乎已经彻底好转,不需要再每日闭关了,而一年之期也悄悄逼近。 时日无多,林溪就不得不多做打算。 这日裴夜又在魔界把一队魔兵折腾了遍,他把她带到一条宽阔的幽水河,往日水面平静黑沉如墨的河水,今日浮着一河的花灯,灯盏镂空,花型漂亮,蜿蜒至整个长河,闪闪烁烁,似一弯熠熠生辉的星河。 林溪蹲到河边,接过一盏,发现不是术法所变,是切切实实的凡间之物。她实在很难想象,那些粗莽的魔兵化作凡人的模样在人间抢花灯的模样。会不会引起动乱啊…… 为避免她想歪,裴夜及时解释:“买的。” 喔……看来大魔王不欺负弱小,他就是针对天界搞强盗行径。 行叭,谁叫他之前被天界大佬欺负得那么惨呢。 林溪蹲在河边玩了会花灯,忽然回头看他:“你知道吗,听说在凡世,花灯是用来许愿的。把心愿写在花灯里,放入河中,愿望就会实现。” 裴夜目光幽幽的看了她一会儿:“我觉得你直接告诉我实现得比较快。” 林溪:“……”没情调的直男! 空气安静了会儿,裴夜妥协,虽然妥协,但看她的眼神像是“虽然她很幼稚,但是有什么办法,谁让是我看中的呢,只能自己宠着了”,然后他手中凭空化出纸笔,递给她,又长袖一拂,就从河里飘出十几盏花灯,落到林溪面前。 “写吧。”他道。 这是搞愿望批发来了,林溪毫不怀疑她写了,他立马就会把这些花灯收了,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的搞。明明脑海里浮现的俊俏少年偷偷捞心仪姑娘的花灯是极为浪漫的画面,但被这么一脑补,瞬间就觉得不浪漫了。 她面无表情握着纸笔,迟迟没动笔。 裴夜凝眉看了她一会儿,倒也不催,又等了会儿,忽然对她招招手:“过来,带你去凡界放花灯玩。” 林溪心中一动,心跳都有点加速。没人知道,她刚刚其实也想着趁机让他带她去凡界,到了凡界就有机会…… 不过这个情绪只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压下了。她开心的蹭过去抱住裴夜的手臂,啪叽一下就踮脚在他脸上亲了口。 裴夜唇角微微弯起,揽住她的腰,一瞬间,两道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日是凡界的元宵节,也不算赶得巧,若非因着这个节日,裴夜大约一时间也买不到那么多花灯。 凡界的热闹无处能及,裴夜带着她在一处无人的小巷里现身,然后走出来。长街通明,花灯挂满大街小巷,绚烂辉煌。街面两边摆满商贩,卖着各式花灯、面具,还有猜灯谜的。 裴夜目的十分的明确,带着她先买了一盏河灯,然后就径直要把她带向长河堤岸。林溪觉得这个趋势不大对,她也不是真为了许愿,才要到凡间来,她就是想热闹,想找机会离开魔界。于是强拽住他,指着挂满灯谜的小摊,“我们去玩那个。” 小贩看着男女皆非凡人之资,还愣神了几秒,然后在裴夜不善的目光里,擦了擦冷汗道:“若是猜出字谜,灯便免费送与。” 裴夜显然没什么兴趣,他觉得买更快,林溪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裴夜:“能猜中的人都超厉害的,我超崇拜的!” 裴夜像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答应,林溪指了个最好看的灯,看向灯罩上的谜面,是“自有秋色伴西楼【1】”。 林溪猜不透这些古人搞出来的东西,以前猜谜都是好玩的,反正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裴夜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十秒、三十秒过去了,旁边的人没应声。 林溪顿感不妙,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裴夜一眼,果然见他神色不大好看。 林溪:“……”好吧,没玩过这个,可能确实比较难。 她赶紧给小贩使了个眼色,这个谜面是这里最难的,小贩觉得猜不到正常,受到示意十分从善如流的取了一个灯递给二人:“二位觉得这盏如何?” 这个谜面是“水上人家【2】”,林溪眼睛一亮,这个有点简单啊。她好像猜到了。 林溪拽拽裴夜的袖子,觉得这个她都能猜到的他肯定没问题,谁知裴夜脸色十分臭的丢下一片金子,直接把那个花灯接了过来,拉着林溪就走。 小贩满脸懵逼的看着两道消失的背影,倒不是被金子砸晕了,只是没想到如此气质翩翩十分贵气的公子竟然连这么简单的谜面都不会,果然,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他收好金子,连连摇头感慨:“可惜了,金玉其外啊……” 他声音不大,但裴夜和林溪又不是凡人,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裴夜霎时一张脸神色变幻。林溪胆战心惊的抱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折回去把人家脖子给捏断了。 早知道她玩什么灯谜啊,害。 但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又有点高兴,忍不住想笑,怎么办啊啊啊啊! 她极力憋着,裴夜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想笑就笑。” 林溪赶紧立正站直:“我没有,别瞎说。” 裴夜冷笑:“你超崇拜会猜灯谜的。” 林溪抬手顺毛:“但我超喜欢不会猜灯谜直接拿钱砸的清纯不做作的霸总!” -- 第87页 作者有话要说:裴夜:我读书少,别骗我。我感觉这不像夸奖。 林溪:喜欢是真的就行鸭。 裴夜:勉强能接受? 【1】【2】谜面是我百度查的。 熬夜使我自闭得作话都写不出来了呜呜呜555~ 然后你们关注的一年之期的剧情马上来啦~ 感谢在2020-05-01 07:25:06~2020-05-02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南太子妃3瓶;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哭了 裴夜一时消化不了这话里的用词,但鉴于他没有猜出灯谜已经被冠以“没文化”的标签,不懂就绝对不问,他面无表情的捏着林溪的下巴,让她转向前方。 林溪绷住了,尽量不笑出来。 四周尽是热闹喧嚣,河面倒映灯火,荡碎火树银花,一派繁华盛景。这才是生活的模样。 两人沿着人潮喧闹的长街慢慢走着,两手相牵,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恋人。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干燥,大手拉着小手,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林溪偏头看他,满街辉煌灯火在他周身笼了一层暖融融的光,远处绽放的烟花在他身后乍然盛放,将他冷白的肌肤也染上几分暖色,周遭欢呼与笑声此起彼伏,喧嚣人间里,终于让他也生出几丝烟火气息。 这一刻,她终于理解,古往今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如果时间能在此停留”。 “那里怎么样?”裴夜忽然指着一处石拱桥问她。 拱桥下河水荡悠悠的,飘满河灯,还有几个男男女女蹲在那里,一双双素手将载着愿望河灯推入水中,但相比之前地段已经算是人少了。远处隐约有丝竹之声传来,望去可瞧见一个画舫的剪影。是有活动,大家都去凑热闹了。 裴夜显然是不喜欢热闹的,他的执念还是他是带林溪来放花灯玩的。林溪其实心底也只想好好的跟他在一起呆着就好。她蹲到河边,接过裴夜递过来的纸笔,写好愿望放进灯里,再将灯推入河中。 小小的灯混入无数灯盏之中,转个身可能就再寻不见是哪一盏。林溪一直盯着灯盏发了会儿呆,明明知道都是假的,但还是希望能够实现。 林溪发了多久的呆,裴夜就看了她多久,神色从一开始的称得上的温柔,变得微微有点怪异。直到林溪笑着冲他回头,他所有的情绪又一消而散,留给她一个“虽然不理解你的幼稚,但姑且接受”的神情。 “要不要吃东西?”裴夜朝他伸出手,问道。 林溪把手递过去,他轻轻一拉,就把人拽了起来。牵手的动作十分熟练了,好像他们就是普通恋人般,林溪很喜欢这种感觉,晃了两晃牵着的手,“我要把这么久没吃到的全部补回来!” 裴夜一言难尽的看她一眼:“你平日吃的少吗?” 林溪:“……”她回想了下,有段日子他好像是把她当猪圈养的来着。 但想想就很气了,没有好心情没有好环境的吃能算吃吗?林溪用更加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回去:“这种气氛正好的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温柔的对我说‘好’?你这样,很容易失去女朋友的知道……” “吗”字还未出口,裴夜面无表情打断了她,他直接抬手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还是把嘴留着吃吧。” 林溪就咯咯笑,十分坏心的说道:“你确定?” 嘴巴被捂着,声音传出来瓮声瓮气的。嘴唇一张一合贴在掌心,像是轻轻的亲吻。裴夜知道她故意的,还是忍不住稍稍瞥了她一眼,见她眉梢眼底皆是笑意,映着满街璀璨,亮若星辰,只看着自己,心微微着震了下。 林溪得逞的把他手扒下来,笑得不怀好意:“那我以后就真只吃了啊。” 裴夜:“……”别以为他不懂。 林溪笑得更大声,裴夜被她吵得有点恼火,忽的将她拉到身前,手掌在后脑,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了她的模样,阴恻恻盯着她道:“你确定要继续挑衅我?” 林溪见好就收,比了个拉封的动作。从善如流的整个抱住了他的手臂,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一下一下顺着他胳膊,哄他。 “不要用术法,我们就像普通人一般过节,好不好?”她突然道。 街上人潮拥挤,摩肩接踵。可是他们所行之处,从未与人撞上。甚至在这民风尚未开化的时代,他们这亲昵的模样当称异类,会引来异样眼光的,然而并没有。她知道是裴夜施了法,隐去了两人的存在感,若不是他们主动找人搭话,只怕没人能注意到他们。 裴夜蹙了蹙眉,林溪又道:“我想和她们一起热闹,不想只当个看热闹的人。” 裴夜低头看了她,神情有点古怪,林溪觉得她可能还要再撒个娇,于是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下。凭她的经验,裴夜对此一向无法抗拒。 可她刚亲上去,就感觉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就被一只手臂揽住了腰。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还有人骂了句:“不知羞耻!” 林溪:“……” 她哀怨的看着裴夜,怀疑他是故意的。 裴夜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气场向来强大,一身玄衣,长身玉立,眼风冷冷的一扫,就是不使用术法,骂人的那人也禁了声。当然那些倒吸凉气的,也有惊于二人容貌的,毕竟实非凡人之姿。 -- 第88页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偷偷瞄来的目光,裴夜就很烦,林溪就很爽。说实在的,她青春期的暗恋无疾而终之后,就没谈过恋爱,少女时代没少幻想过未来男友是个气质出众的大帅逼,到时候两个人走在路上,各个都是艳羡的目光。 她就是个俗人啊,就是想炫耀,哈哈。 裴夜深深的凝视着她,好半晌也没想出有什么可开心的,才幽幽的问她:“你到底在开心什么?” “……嗯?”林溪更莫名他的莫名,“人人都羡慕你有我这么美的女朋友,你难道不骄傲吗?”来啊,撒狗粮啊,拉仇恨啊,爽啊! 裴夜又幽幽看了她半晌:“难怪你要离开天界。”天界那些个自命清高的神仙谁敢招摇这种无聊的虚荣心。 林溪开心,才不管他的话外之音。 结果两人走了一遭,各处酒楼都满了,在这种通宵达旦庆祝的节日也实属正常。最后在一个做糖画的小摊前停下,林溪决定就买糖画,她虽然不见得喜欢吃,但觉得很好玩。现代的时候,就觉得这种工艺很厉害。 她等糖画的时候,裴夜让她在原地等着,他离开一下。林溪装作不知道他要去捞她许愿的河灯,垂着眼,目光停留在糖画上,摆摆手敷衍道:“知道了。” 然而等他转身,林溪目光又忍不住追向他。拎着花灯的男男女女从他身边走过,还有拿着糖葫芦的孩子打闹着穿过,响起一连串咯咯的笑声。四周人声喧闹,灯火绚烂,可他周身似乎带着化不开的寂冷,黑色身影行过,挤挤人群里,独他有股荒凉的落寞。 当然,也或许是她眼底有着落寞,看他便也是落寞。可是能怎么办,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就是最好的离开时机。 心口鼻尖的酸涩来的猝然,她赶紧眨了眨眼,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恰好,摊主递过来她的小猫糖画:“哎,姑娘,好了。” 林溪接过,再回头,人群里已然没了裴夜的身影。她呆呆望了两秒,没再犹豫的转身走开。 裴夜很快回来,他虽然有时候不明白林溪的心思,但一起久了,他多少能猜到些。比起天界高高在上的神,她更像是个人。比如那些许愿花灯,她虽知道是假的,可就是觉得好玩,想像普通人一样体验一些有趣的事。她放花灯时,他观察过,有女子上游放完灯,男子偷偷在下游捞了起来。那时候,他突然就理解她的想法了。 然而他远远的就没在糖画摊前看见林溪的身影,倒也没多惊愕,只是周身的戾气全部升了起来。一路行来,衣袍拂过,带着尖锐的暴戾。 他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若不是已经走远,就是她刻意隐藏了,然而他并没有疯狂慌张的四处寻找。他依旧不紧不慢的在人群中行过,目不斜视,唇线紧抿,未曾刻意去分辨谁。只周身寒气彻骨,所行之处,所有人都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静止不动了。 眼看着沉默即将淹没喧嚣,忽然他袖子被一道力道扯住,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干嘛?” 语气十分疑惑,裴夜缓缓转身,他周身寒气并未散去,眼睛沉静的看向她。林溪嘴里含着糖画,一只小猫,被她舔化了一只耳朵,她又拽了拽他袖子,解释道:“我去旁边看猜灯谜比赛了。”似乎有点紧张,把另一只耳朵直接“咔”一下咬断了,“你生气了?” 她指了个方向,有一栋高高的楼,挂着精美的花灯,台上有拎着锣的人,正说着什么,被他施了咒。 裴夜依旧目光古怪的盯了她一会儿,似乎在分辨她话的真假,林溪就看着被定住的人,蹙着眉小声嘀咕:“就离开了一下下,谁知道你回来那么早……又没走远,这么生气干嘛……” 裴夜脸色这才好转了些,周身戾气稍稍散了,然而眉头依旧紧紧拧着,他将林溪腰身一揽,与之同时衣袖一拂,两人在原地消失的同时,这一片长街亦恢复了热闹。 裴夜把她带到了郊外,飘着花灯的河水荡荡悠悠的流出来,他们就站在水边上。 “其实你根本不会撒谎。”裴夜道,“若是平常,你方才哄我当是嬉皮笑脸的叫我别生气,然后凑过来亲我一下。” 林溪在他开口的时候就愣住了。 是啊,那样他气就消了。是她自己心底有鬼。 她将糖画咬得“咔嚓咔嚓”响。 裴夜并没有像她想象中暴怒,反而异乎寻常的冷静,冷静得不像他。他道:“你自己没发现,你最近总是走神。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一直想离开我,嗯?” 他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林溪忍不住眼眶热了,但就是固执的没流出泪来,她能说什么,她根本不想骗他,哪怕这种时候了,顺着他的话她有一百个理由可以编,可就是不想骗他啊。 裴夜被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弄得心烦意乱:“我都没骂你,你哭什么?” 林溪扁着嘴:“我没哭。” 她说完我没哭,眼泪就滚了下来,泪珠啪嗒啪嗒砸在裴夜手上,他更心烦了,他都还没开始找她麻烦。可她哭了,他又开始拿她没办法,只得将她拉到怀里,替她擦掉眼泪:“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毕竟河灯上的愿望是为他,她想让他一直一直都要好好的,“但若想我好好的,就不准再有第二次,不然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哭得更凶了,“你威胁我。” -- 第89页 “……”裴夜冰凉的手指不断给她擦泪,都被温热了,他懊恼的去吻她,“我不问了,不准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2 23:59:16~2020-05-03 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莳眠眠3瓶;江南太子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温柔 林溪哭了会儿也就不哭了,总的来说,她向来不是那种沉溺于无可奈何,自怨自艾的人。既然决定了离开,她是没打算回头的,可又实在放心不下裴夜,才会躲在一边,如果他惊慌失措,甚至在人群里疯狂的挨个寻她,她都不会出现。可是他太不寻常了,身上那种平静又锐利的冰冷似乎要拉整个城的人陪葬一样。 她哭完,就跟他讲条件:“你不能做什么可怕的事。” 裴夜手指抚过她哭红的眼睛:“前提是你不会再有下次。” 林溪抽噎了下,裴夜手指抵在她唇上:“你到底是在怕什么?还是单纯不想呆在魔界?” 林溪抿着唇,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你说了,不问的。” 裴夜:“……” 林溪颠来倒去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因为我做什么错事,不然我会很难过,难过到不能原谅自己。我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这点小事你都不能答应我吗?” 裴夜有点后悔了,他不该为了哄她,就说什么都不问了。在他看来她要离开比他因此做什么错事严重多了。怕她又把他哭到没办法,就什么都答应了她,裴夜按着她的后颈,把她脸按在自己心口,“我说过,没什么好怕的,哪怕离渊站在你面前,我也有把握带你走,那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明白吗?” 可是那是比离渊更可怕的天道啊。 她的眼泪把他胸前衣襟泅湿了一块,却又什么都不能说。 裴夜安抚的顺着她后脑的长发,“若是你不喜欢魔界,喜欢人间,我们就留在这里。” 裴夜说话向来都不止是为了哄人安慰而已,他说留在这里就是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一身凌厉,气势迫人的堂堂魔界之主,竟然开始考虑置办宅子,做个凡夫俗子的事。 他找了宿处,林溪心事重重睡觉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研究地理人文,风俗民情,记下那些能吃喝玩乐的地方。 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摇摇晃晃的。裴夜皮肤冷白,被氤氲出一点暖色,可他轮廓又很深,眉目似刀刻斧凿般锋利,凝神思索的时候,像被刷了一笔油彩的画。 林溪没睡,就在偷偷看他。就剩三日了,她是怎么都不想睡的。 留在人间吃喝玩乐也好,至少最后几天,他们是很开心很幸福的。而且有了之前的铺垫,她就算再走,也不算不辞而别,裴夜接受度也会高一些,顶多就是更生她气一些。 后来林溪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反正第二日一早,裴夜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起来,“走,带你出去玩。” 可能因为她之前的话,裴夜不再用任何术法了,他们就像两个凡人。当凡人自然会感觉到冷,昨晚元宵节一夜喧嚣,今日絮絮飘起了小雪。凉风拂过,瑟瑟的冷,可又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以前虽然不喜欢冬天,可是很喜欢下雪,雪天就是再冷,她都要出门玩。 林溪先被拉进了一家衣裳铺子,掌柜的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瞧见二人气质不凡,态度十分热情,一边介绍新衣,一边吩咐人伺候试衣。 裴夜不喜与人太近,也不喜欢有人靠林溪太近,满脸写着生人勿近,他扫视一圈,正要说全部都要了,林溪忽然把他拽住,指着一套月白绣竹纹的衣袍给他看:“你试试那个,我觉得你穿肯定很好看。” 掌柜的很会看眼色的,把衣袍取下来了。 裴夜皱着眉,内心是拒绝的,可看她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他为难了会儿,说:“就试这一次。” 林溪点头,可他试衣时候,还把她也拉了进去,也不管大家吃惊的神情。 林溪知道他想什么:“我不会跑的。” 裴夜冷笑一声,没应她。他脱下衣袍全部让林溪抱在怀里,自己穿上中衣和外衫,却要林溪给他系腰带,他的手扣着她的,从他腰间环过,她臂间还搭着他脱下来的黑色衣袍。他趁她手里动作的时候,扶住她的后脑,迫她仰起头,嘴唇贴过来,便是一个深吻。 像是夫妻之间那种极有默契的耳鬓厮磨。 到最后两人呼吸都有点乱了,试衣间只是搭起来的一个不太宽敞的地方,光线也不太明朗,越发衬得林溪眼睛透彻水亮,裴夜在她脸上抚了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手指落在她唇上,轻轻摁了下:“好了,再待一会儿,会吓到他们。” 林溪:“……” 怪谁啊,谁先来的? 林溪的衣服裴夜直接没让她试,反正是她看了一眼觉得好看的,他发话全要了,古代版标准霸总。 裴夜对于一天的行程显然是早有安排的,买完衣裳,他径直把她带去了一个山庄。相当于现代高级会所的地方,非达官显贵不得入,收费相当高。里面有雪地温泉,分院子设立,要提前很久预约,裴夜大约是用钱砸的。 山庄里的人对他们毕恭毕敬,被领至的别院有大片的大叶绿林和斜逸的梅花,石板路两边铺着白色鹅卵石,一排矮伏的花叶旁的小径上堆着雪。 -- 第90页 林溪有点开心的去踩雪,踩得嘎吱嘎吱响。 裴夜没脱衣服,穿着那件她挑的月白竹纹的长袍径直踏进水中,目光落在林溪身上,难得的没嘲笑她幼稚,也没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他在凸出来的圆润石块上坐下,注视着那道时而踩踩雪,时而扯一下梅花枝的身影。 水池氤氲起团团白色水汽,将他神情晕得格外柔和,这一刻他几乎要相信她真的是因为不喜欢魔界,才要离开他。 林溪捧了一捧雪,跑到他身后,恶作剧似的,猛地撩开他的领子,把雪塞了进去。她在等裴夜冷得瑟缩着站起来慌忙扯着衣裳抖雪,然后她就得逞大笑,可裴夜不仅没笑,还面无表情的伸手一拽,把她拽进了水池。 猝不及防的,林溪灌了一口水,咳出一朵水花。然后,裴夜笑了。 林溪:“……” 她就不该指望他能有正常人的反应。 她扒哒着湿漉漉的头发,瞪他。裴夜倒很喜欢看她活泼的样子,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懒洋洋靠着,问她:“就这么喜欢人间?” “呆久一点,你就会发现,世上最无趣的是人,最有趣的也是人。有时候看他们为了一只鸡一只鸭还闹到官府,都觉得挺有意思。”林溪用手捧飘在水面上的梅花,捧了顺着裴夜脖子往他身上浇,主动凑过去下巴在他脸上蹭了蹭,“不过,我更喜欢你。” 反正最后几天了,没羞没臊就没羞没臊吧。 “嗯,我知道。”裴夜顺势环住她,“所以你是因为害怕什么才想偷偷离开。” 林溪:“……” 她退开一点看他,或许是白色没有那么沉凝的气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温和,说起这个话题也是平静的温和,倒搞得她有点惴惴。 好在裴夜却也没继续深究的意思,只用手轻轻顺着她后背。热气氤氲,梅香浮来,他落在水中的长发和白色衣袍流水般铺展,冷白的肌肤被蒸出点暖色,眉眼像是含了脉脉的光。 头顶弯月如钩,落在梢头。 林溪心中一动,唇便贴上了他的。这一刻她是想拥有他的,或许是因为他知晓了她要离开,她反而没那么多顾虑了。而且……如果不趁他分神,他这种程度,她根本没有办法对他用什么术法,然后再趁机离开。 双手不自觉的勾住他的脖颈,唇瓣相贴,轻轻含着,鼻尖相蹭,呼吸相闻,轻柔又缠绵。裴夜先是任她胡作非为,没什么动静,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手解开他腰带,他反客为主,带着她沉入了水中。 两道身影在水底纠缠,水面轻轻晃动,须臾又恢复平静无波。裴夜抱着沉睡的林溪浮出水面,替她理好衣襟,待踏出地面,她衣裳已干爽如初。指间捏了个决,自己又换回他的黑色衣袍,身形一晃,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院中。 裴夜把林溪带出了凡界,去了当初华清教她剑法的那处湖岸。 林溪被施了昏睡咒,一直未醒,转眼间三日便过。华清寻来时,裴夜并不意外。甚至早早料到,所以在湖心化了座亭子,煮了壶茶等他。 林溪睡在旁边的榻上。 华清自虚空走来,看了眼林溪,叹了口气,道:“你都猜到了?” “她因为某种原因迫不得已要离开我。但现在的我未必不是离渊的对手,所以她担心的不是离渊,而是比离渊更危险的不可抗的,那就只剩所谓的天道。她想要这几日离开,算算时间,恰是我们离开天界一年之期。离渊那种性子,当初逼她立这样一个誓,实属正常。并不难猜到。”裴夜说起这些神情很淡,“所以上神是来带她走的吗。” “你既已猜到,便知此时留下她,她必死无疑。” “是吗?”裴夜唇角弯出讥诮的弧度,“我若偏要挣一挣呢?” “你便是愿意为她挡下天雷又如何?”华清摇头:“她害怕的不是没有道理,她就是因为了解你,她才要离开。若是你执意抵挡天雷,有个三长两短,你要她如何活下去?” “你知道她心里视你如何,为什么不给你们彼此一点时间?万一有破解之法呢?” 说话间,天际阴云堆积而来,闷雷隐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3 23:59:34~2020-05-04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49757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不会向网课屈服的20瓶;Takey 8瓶;林宥嘉的慢歌5瓶;茶、王十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天雷 同一时间,无形的屏障拔地而起,似有千钧威压强势拔出了另一方空间。流动的黑色气泽和赤金色火纹依附于结界之上,裴夜走到长榻边坐下,将林溪轻轻揽进怀里。 林溪依旧沉睡着,却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蹙起。裴夜冷白的手指从她眉间抚过,把她蹙出的褶皱抚平,他低声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然后似是想到什么,他凝视着她,语气带上点恶狠狠意味,“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离开,现在却想反悔,有那么好的事吗?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雷云一层层堆积,很快便将这一片笼罩得黯淡无光,天地间只依稀能见深长蔓草狂肆招摇的剪影,无形的压迫感逼得人几欲窒息。 华清神情沉肃,裴夜的这道结界用他毕生修为所设,就算离渊在,也未必能破。可一旦被破,直接伤及的便是他的元魂。 -- 第91页 他不知道离渊当初让林溪起誓时,有没有料想过这一日,借天道之手来毁灭裴夜。便是他能扛过九十九道天雷,也必重伤垂死,到那时再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裴夜又何尝不知,可他执意如此。因为他知道命运不曾眷顾他,天道更是背弃他,世人皆防他杀他,所以他只能拼命去搏。 也是这一刻,华清忽然理解为什么林溪一直笃信他从来不是六界的威胁,因为他从未想过争什么,他想要的不过和眼前之人好好的。却偏偏……连他这一点愿望也容不下。 第一道天雷迅速凝结而成,天道神罚,气势万钧,直冲着击灭神魂而来。 闪亮的光弧砸在结界之上,带出一连串滋滋滋的声响,鬼爪般的触角趴伏蜿蜒,似乎要将结界撕裂,无疾而终后,第二道滚雷倏忽便至,隐藏的杀意更甚。 被阴云盖得天昏地暗的一方天地,又被成片的电光雷光照得雪亮,一道道天雷落下,已经不知挡了多少道,结界之上流动的黑色和赤红光泽渐渐被灼尽,隐隐有崩塌之势。 里面静坐的身影却未见慌乱,裴夜拥着林溪,手指抚在她颊侧,目光低垂,瞧着她不安的睡颜,有种异样的温柔。 “现在知道害怕了?”顿了下,他似是笑着低低道,“就当做你欺骗我的惩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但可能没有以后了。 他这一生踽踽独行太久,行过赤焰荒火,挡过明枪暗箭,无时不刻不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原本以为便会如此在黑暗中凄风冷雨走过,却未曾想天降一团光明,让他尝过一夕温暖,便不想再放弃。 天道吗?他何时曾畏惧过屈服过。 他缓缓俯身,在林溪额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就在这时,头顶的结界传来窸窣的破碎声,抵挡过四十九道天雷的结界只剩一线的防御能力。裴夜将林溪放回榻上,黑色衣袍随着他站立起来垂落在地。几乎同一时间,黑色的魔气自他体内翻涌而出,四肢百骸,全身经脉鼓起,流淌过浓墨般的黑气。 他的眼睛覆上墨色,手臂上伸,轻轻一抓,结界化作一个黑色和赤色交缠的光团被他握灭在手心。天雷无情落下,被他用掌心凝出的魔气生生抵挡。 华清站在一边,并未出手帮忙。帮他人抵挡天雷,本就有违天道。天怒之罚比之原本的天雷会更加凶狠,他贸然出手,只会惹来更大的雷劫。 裴夜站在那里,天雷一道道落下,渐渐的他嘴角沁出血迹,可是身影依旧笔直如竹,只周身翻涌的魔气越发激烈。华清指尖凝出一星白色光芒,隔空朝林溪一点。 这个时候,关键还是在于林溪。只要她离开,一切便迎刃而解。 裴夜此时已经是在过度借用魔魂之力了,自主意识已经有些薄弱,甚至没有注意到华清的动作。林溪身上的昏睡咒被解开,她几乎是一弹而起。 或许是心中惦念太甚,她对周围是有些感知的,她知道裴夜在做什么,可裴夜那般修为给她施的术法,她根本冲不开。 睁开眼就看见被黑雾笼罩的裴夜,浑身纠缠着光亮夹杂紫色的雷电,强大的威压迫得她心悸。 “快离开,他坚持不了多久——”几乎是她睁眼的同时,华清喊道。 林溪心脏剧烈跳动,恍惚想起他执意带她离开天界那次,他也是这样,不顾生死。她想拥抱他,可也知道不能,没有犹豫的,转身便掠出去。 然而刚踏出一步,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拽住了,一个大力,她就被禁锢进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怀抱。裴夜微嘲的带着点恶劣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溪儿,你要去哪儿?我可是说过,我不会给你机会离开,除非我死。” 因为拉住她的动作,他用身体生生承受了一道天雷,雷电击中背部,一片鲜血淋漓,又被灼干。 林溪浑身都在颤抖,脸上湿了一片:“你先放开,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骗我。”裴夜冷笑,带着血的手指蹭过她眼角,那泪便如血泪般绝望,他似乎被取悦,笑得越发狠戾,“等到我拦不住你的时候,你若还是要走,便随意。” 林溪不再说话了,泪眼看他不太分明,甚至他因为借魔魂之力,双眼覆满墨黑,脸上冷白的皮肤上也出现黑色纠缠的脉络,真如地狱的恶鬼般。她却一点不怕,恍惚中他依旧是第一次见时面眉眼斜飞的模样。 她用全部的修为在他身上化出一个屏障,然后嘴唇碰上他的,用力吻着他。身后雷电交加,滋滋滋的撕破血肉的声响接连不断。裴夜化出的亭子已经消弭,他们在震颤不休的水面上,被散乱的黑气笼罩。天雷已经不知道是落在谁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很久,又似乎只是一小会儿。裴夜猛然推开她,这时候,林溪只是笑了笑,很坦然的看着他:“其实想想,作为神的一生实在太长,如果没有你,可能真挺无聊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本来已经死了的,到这里又多活了这么久,是我赚了。” 裴夜定定望着她,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极限了——哪怕是拼尽全力,已经挡下八十一道天雷……他到底,还是输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到底还是再尝一次,就当是对她迫不得已立誓的一个了结。 不是没想过,若是这样被分开,还不如一起死。但到头来,还是不舍。其实从来便没想过让她面对这一切,按照他的计划,她应该是在他死后被华清带走。 -- 第92页 “可是我后悔了。”他唇角忽然扯出一抹冷冷的弧度,“你现在离开。” “你这是在报复我骗你,所以也来骗我么?”林溪摇摇头,没怎么用力就让他躺在了自己怀里,她声音轻松又释然:“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就算是死也不想离开你了。” 裴夜失了抵抗力道,天雷自然奔着林溪而来。她先前把毕生修为化作仙障给裴夜护体,现在便是用身体承受雷击。 雪亮的雷电成片而来,一地雪亮。撕扯太过疼痛,她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只是能感受到裴夜元魂在溃散,她也不怕了,或许下一刻就被撕成碎片也无所谓。 天地之间只有雷电交加的声音,强大的威压将四周蔓草尽数折断,余下一片荒芜。除了雷电中心相拥的两道身影,只有华清站在一旁,衣衫被鼓动得猎猎作响。 上次离开魔界,他说过谨记神族之责,再见便是两厢对立…… 可是他已然插手了,不是吗?如果不是他出手,以裴夜的性子必将拼到力竭魂散,他只用在那之后带走林溪即可。裴夜死,林溪重回天界。这是离渊要的,也是整个天界要的。可到底没能做到冷眼旁观。 眉头紧紧拧起来,他身未动,昆仑剑却已经感受到他的心境,化出万千剪影便要朝两道身影掠去。 却忽然被一道剑光挡了回来,紧接着虚空中便出现一个白色身影,他立于半空,冷冷凝视着两人。 神情依旧那般淡漠,可是紧紧捏握的手显示他极力隐忍着什么。 “离渊……”昆仑剑飞回,华清朝离渊看去,“她支撑不住的。” 离渊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林溪身上,白色的衣裙染了血,越发衬的她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心也便跟着揪痛。 他从未料到过自己有这样境地。自那日从红叶林窥见内心的隐秘,便再也没有片刻安宁,未曾回忆过的,曾经淡漠视之的,这些时日渐渐见缝插针,时时入梦,勾得杂念丛生。 一幕幕全是云清境里,那道声音乖巧柔软的唤他师父。更是那日天界,她誓死要随一个魔族离开,同那魔族辗转为欢。 更不知为何要站在这里,不由自主朝那方望去。 这是她的选择,她死在这里,一切便会终结,包括他的杂念。 林溪没有细数落了几道天雷在身上,后来她意识已经模糊了,隐约之中只听到有谁惊声喊了声“离渊”。她都没精力去想是谁,只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抱紧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真的不虐吧……感谢在2020-05-04 23:59:26~2020-05-05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兔兔15瓶;34915970 3瓶;王十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历劫 绕过一片爬满蔷薇的花墙,是一处遍植青竹的院子,行过青石小径,后面有一排厢房。林溪揣着刚从魔族盗来的魔丹进了其中一间,到沉睡不醒的裴夜面前,塞给他一粒。 虽是没有意识的躺着,趋于本能,他从善如流的把魔丹咽了,但是眼睛动都没动一下。林溪感慨的拍了拍他毫无血色的脸,想想都很气。 裴夜像这样已经躺了好几个月了。那日雷劫,后来的情形她意识模糊,其实不大清楚,只有一瞬间,她能感觉到她是要死了的。可后来好像那道雷没有落在她身上,隐约之中似乎被一个白影挡住了。虽然看不见了,但能感觉剩下最后的几道雷,比之前杀意更加浓烈,雷电砸下之时,大地震颤不休,湖水倒灌,把人浇了个透心凉,也是那时,她恢复了些微意识,看见那人是离渊。 意识只清明了一瞬,似乎看见离渊用一种莫测又深切的目光看着她,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痛苦和挣扎,是极为复杂的情绪,复杂到仿佛他不是离渊,不是那个漠视一切的尊神。 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能用力把裴夜抱得更紧,怕他趁机伤害他。也无暇再去注意他情绪的变化了。 再后来,醒过来是在昆仑,除了身体有点虚,感觉没什么大碍。她第一时间是找裴夜,毕竟准备手撕天道的男人确实是把自己元魂搞得溃散了。就算他勉强撑住了,没把自己搞死,但离渊在场,会给他活命的机会? 林溪心跳嘭嘭嘭的想,他要是死了,她要不要也再死一死,毕竟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最后什么没改变,只白白搭上他自己一条命,想想都觉得委屈死了。 她一个人生无可恋的找了会儿,被华清拦住了,可能生无可恋表现得太过明显,华清不停摇头叹气,最后把她带到了裴夜面前。 裴夜的元魂用护魂草护住,但他以一人之力抵挡八十一道天雷,又过度引魔魂之力,元魂重度受损,什么时候能醒,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回魔族修养是不可能的,魔族那群被他武力镇压的极有可能趁他虚弱,直接把他干掉。哪儿哪儿都不合适,都有危险,林溪就干脆把他带到了凡间,然后经常去魔族偷些丹药出来助他修养。 离开那日,华清问她:“你不问问离渊吗?” 林溪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哦,那他怎么样了?” 她其实猜到剩下那几道天雷是被离渊挡了,可能因为是她的天雷之罚,却被一而再再而三干扰,天道大怒,剩下的几道隐藏的杀机倍数增长,那几道可能相当于几十道。 -- 第93页 但怎么说呢,她其实都没太搞懂离渊为什么要去挡,那种情况下,直接把她拉开,让裴夜死不就行了吗,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 华清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轻叹道:“没有他点头,我不会擅自保住裴夜……他大约知道,裴夜若死,你不会独活。” 林溪点点头,那他想得还挺周到,毕竟她的命还大有用处。想了想,她问:“所以,他这是放过我们了?” 华清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林溪也不是真在意,放过不放过的,被他折腾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现在只想裴夜能尽快醒过来。而带裴夜修养的地方,就是之前裴夜带她来人间玩的一个叫宋城的地方。 林溪把他之前打算做,还没来得及做的做完,先是置办了一处宅子,然后敲敲打打的把宅子弄成了个风雅模样。每日照顾裴夜,陪他说话,就像照顾植物人丈夫的贤妻良母。 后来嫌房子太冷清,又断断续续养了许多宠物。在院子里盖起了猫舍、狗屋和鸟窝。想起裴夜喜欢毛绒绒,就把小猫放到他手里……可他始终未曾动动手指头。 林溪甚至研究过怎么最好的滋养魂魄,有种方法说是抽出魂魄放到另一个人体内温养,但她一提出来,就被华清否决了。裴夜体内尚有魔魂,一旦他魂魄离体,魔魂便会取而代之。 林溪在宋城生活快小一年了,华清时常造访,来看看裴夜的状况,毕竟魔魂的事事关重大。 这日和风煦煦,天高气爽,白云轻若游丝浮在天际。林溪把裴夜搬出来晒太阳,院里又种了颗藤花树,架起的枝条垂下淡紫的花团,团团簇簇的随风招摇。 华清悄无声息的就凭空出现了,林溪给她煮茶拿点心,她养的那些猫也很是喜欢他,绕着他的腿打转。 华清看了下裴夜的情况,指间凝出一团淡黄色的光芒,然后把那团光点在裴夜额心,渡进了他体内。顺便跟林溪解释道:“我把聚魂灯稍稍改造了下,重新炼制了,能减轻些他恢复元魂又压制魔魂的压力。” “谢谢师父。”林溪是真心感谢华清的,从始至终,若没有他,她和裴夜可能真的早就分开了,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裴夜躺在她自己设计制做的躺椅上,面色冷白,唇色淡微,像是个睡美人。可是这个睡美人吻不醒。她就算再乐观,时间久了,也会陷入焦虑害怕。甚至有时候会做梦,梦见他浑身冰冷,没了生机,常常半梦半醒间要去摸他的手,惊醒过来。 她觉得鼻子酸酸的。 “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华清道,“此次来,是有一事要你帮忙。” “嗯?” 华清想了想:“能不能先答应我?” 林溪瞬间觉得不大对:“可是跟离……尊上有关?” 华清点点头。 “……”林溪忍不住不往坏的地方想,神情有点一言难尽,“师父,你若是让我等裴夜醒来就离开他,那还不如不救他,我随他去了算了,我怕再折腾一个生生死死的劫来,伤身又伤神。” 华清正喝茶,闻言差点呛住了,也一言难尽的看她:“我在你心中已经是这般糊涂了?” 不是就好,林溪又好了。给裴夜掖了掖薄毯,“那您说,我尽量。” “离渊现已下凡历劫。”华清道,“原本这事只有我和他,以及掌管历劫之事的星君知晓,可不知为何还是有外力介入,恐生变数,影响大局。我不能时时入凡界,以免引起过多注意,你既在凡间,便多多注意,或许可以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他为什么突然下界历劫?”林溪懵了。 华清看她一眼,神情有点复杂,但无意多说。 林溪顿了会儿,又问:“难道就在这宋城?” “安排的本不是这里,命簿被偷偷篡改了。”华清凝眉道,“这事我还在查。他这一世叫宋离,生于南城亲王宋家,他这一世应活到三十二岁,你多多照看。” “他历什么劫?”林溪仔细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对,就算剧情再怎么偏离,偏离成这个样子也太离谱了。离渊一生牛逼哄哄,哪有什么历劫一说。 华清看着她,眼神深深,像是有什么想说,又不方便说。最后他站起来,屈指敲了敲林溪额头,叹口气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反正人生短短数十载,一晃就过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华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于是林溪的日常又多了一项,照看来人间历劫的离渊。如今离渊还是个奶娃娃,他出生高门,从姓氏就可以看出。这座宋城是宋国皇城,宋氏是国姓,他是亲王的儿子。所以说大佬就是不一样,单单是历个劫的身份都不一般。 但这种身份能让林溪瞬间脑补出一百出权谋大戏,她觉得离渊可能是要谋/朝/篡/位,然后一朝兵败,英年早逝于三十二岁。 照看就照看呗,让他活到三十二就行了。 重复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凡间过了十九年。裴夜依旧没醒,林溪已经不给他讲他那肆无忌惮天怒人怨的“英雄”事迹,以及他俩感天动地的绝美爱情了,每天就跟他讲在凡间遇到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顺便握着他的手让他撸猫,院里养的猫都被他送走两波了。 至于离渊那边,倒也没什么大事,只在他六岁和十二岁,以及十八岁那几年,遇到了点危险,她既然答应照看着些,自然就顺手救了他几命。 -- 第94页 日子一天天的过,林溪最大的发现就是发现自己好像还挺长情,十几年过去,她竟然从未萌生过“算了”的想法,她好像还是很喜欢很喜欢裴夜。 甚至觉得,他若是就这么再躺个千八百年的,她也能这样守着他过下去。 这日她又去魔界盗魔丹,如今魔界有些乱,毕竟魔尊消失已久,但她懒得管,也管不起。带着扫荡的魔丹回来时,往常闻声就会凑上来围着她的脚转圈圈的满院的猫猫狗狗没在,就连鸟窝里几只雀儿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林溪心里一惊,一掠便到了房间,然而再看见那空空如也的床铺时,手里的丹药葫芦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超出负荷。 疯狂跑着,喊着裴夜的名字把各个房间寻了个遍,但始终未寻到他。狂喜过后就剩惊惧,林溪告诉自己要冷静,好在在他身上施了追踪术法。 能感觉到,人还在宋城,林溪身影又是一掠,残影都没留下,便消失在了院里。 街上人声鼎沸,有一块围了一群人。林溪感觉越来越强烈,扒开人群,钻进去,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便只有他,心间无数情绪涌上,鼻子瞬间便酸了。 她轻轻叫了声:“裴夜。” 想说,你怎么才醒,醒了为什么不等我……好多好多。然而千言万语,又不及只想抱住他。 可她还没付诸行动,那边两人同时看来。 林溪这才看清另一个人是谁,看清他们在做什么。一声“喵呜”委屈的响起,林溪视线往下,便落在两人手上,他们在抢夺的一只猫。 林溪:“……”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天界大佬,一个魔界大佬,两个芝兰玉树的男人在争一只猫? 离渊和裴夜? 她觉得剧本可能不大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5 23:58:28~2020-05-06 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杳无音讯14瓶;巧克力兔兔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哄他 林溪懵逼了好一会儿,还是那边两人先反应过来。成为凡人的离渊,哦,现在是宋离看着她微微滞住,凝神思索了会儿,手里的力道下意识松了。 裴夜也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眼看着她愣神的宋离,脸色瞬间变得很臭,他一把把软绵绵的猫夺过来单手搂在怀里,然后大步朝林溪走来,拉了她的手道:“走,我们回去。”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甚至稍稍不耐烦的眉眼都很熟悉。林溪崩掉的情绪一瞬间又回笼了,眼眶热了,眼睛红红的略微仰头望着他。 裴夜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忙抬手用拇指去擦她眼角,发现没流泪,他又微微愣了一瞬,然后动作稍显粗鲁的揽着她往前走,“我又没怎么着,你哭什么?” 语气也不怎么温柔。 林溪就有点幻灭。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想过在她精致的院子里,一个不期然的回头,看见他扶着门框出来,两人之间是一片低垂的藤花,幽幽浮浮,他在半明半昧里浅笑着唤她名字…… 结果他醒了不等她也不找她,倒是跑到外边跟别人抢猫! 难道猫比她还重要吗! 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被乱七八糟的一搅,几经起落,就被拐偏了。林溪在他腰上掐了把,瞪他:“你是没怎么着!但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醒了不等我也不找我!我还以为你被抓走了!你还跟人家抢猫,猫都比我重要!” “……”裴夜看着她红着眼睛委屈的样子,心里就很懊恼,下意识把她摁到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她后脑,“院子里的猫和狗都跑了,我想在你回来之前找回来,你别哭。” 她一哭他就没办法,甚至安慰人方式,懊恼的语气都一样。 林溪决定暂时原谅他,但她靠在他胸口就和他另一只手抱着的猫对上了,小猫冲她细细的“喵呜”一声,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通体雪白,她瞧着这不是她的猫。 同时也感觉不大对,裴夜会是在乎猫猫狗狗的人?他跟猫猫狗狗争风吃醋她倒是信。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正巧背后的人追了上来,宋离身后跟着几个被打得有些狼狈的侍卫,拦住去路道:“这位公子和姑娘,还请把猫还给在下。”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林溪,含着探究。 这让裴夜很不爽,他皱起眉,满身戾气的盯回去:“我家的猫。” 离渊下界历劫,容貌跟以前一样,也不知道裴夜是不是知道什么,这一出是故意的?林溪不想就这点小事纠缠,况且她总觉得宋离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实在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她从裴夜怀里捞出猫塞回给他:“先前认错了,不好意思。” 裴夜凉凉瞥来一眼,“你怕他,所以说谎?” 林溪顺毛似的捏了捏他手指,觉得他状态着实有点奇怪,她试探的问了句:“你知道他是谁吗?” 裴夜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哼,不屑的冷笑道:“无论是谁,你都没必要怕。” 林溪:“……”还是那副不屑一顾恨不得下一秒就要灭世的模样,但她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确实不是我的猫。”她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宋离已经安抚好小猫,交给身后的仆从。再回身正要同林溪说话,裴夜冷冷瞥了他一眼,牵着人从他面前走过。 -- 第95页 这一世宋离依旧风华无双,清冷淡漠,可能成长环境复杂,眼睛里多了深不见底的世故和城府,虽只有十九岁,但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股压迫感。 他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目光沉了沉。 林溪和裴夜回了自家宅院,几只狗狗已经自己跑回来了,五只猫只回来一只,林溪并没有多担忧,猫猫胆子都比较小,一般不会跑很远。而且以她的能力,放出神识,就像是开了天眼。反正只一个时辰就四处把猫都接了回来。 就是小家伙们似乎有点怕裴夜,他躺着的时候还给他撸的猫,这会儿看着他就怯怯的躲进角落。 林溪觉得奇怪:“你怎么他们了?” 裴夜有点心虚,他醒来的时候身体周围有团团黑雾,踏出房门时,脚下的瞬间青草便枯萎,猫和狗看见他亦是狂躁的叫着逃窜。但他向来不会把这些不好的情绪表达出来,只不耐烦的扫过那些动物,好像很烦很暴躁的样子。 林溪觉得他大约单纯不喜欢这些凡间生物,也就不再问了,想着把它们的窝挪到后院。 后来又想了想,还是联系了华清,把裴夜醒来的事告诉了他。用的是传音玉符,之前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林溪又还了回去,反正她和裴夜一直在一块,拿两枚也没什么用。 她蹲在地上传完信,一回头就见裴夜站在她身后,用一种有点探究,有点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林溪莫名,朝他伸出双手。他倒是很熟练的走过来,把她抱起来。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起起落落的情绪平复下去,最终回溯为绵长的思念和欣喜,她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口。裴夜微微顿了下,而后低头贴上她的唇。 虽然一晃就过了十九年,但是两人都没什么变化,就连亲吻的气息都一样。 对裴夜来说或许就像昨日一样,可对林溪来说却是经历无数个漫长的日日夜夜的等待与煎熬。温存了会儿,林溪说:“以后不准再做危险的事。”她想起他抵挡天雷的样子,他血淋淋无声无息躺在她怀里的样子,每回忆一次都是后怕。“这次你让我等了十九年。再有下次,我就不等你了。” 裴夜蹙着眉将她抱在怀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理智上觉得应该说“好”,但到嘴边说的却是:“没有下次。不会再让你等,也不会让你离开。” 林溪其实也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在这之前,她瞒了那样重要的事。可她等了会儿,也没等到裴夜找她算账,就自己问:“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裴夜一愣,神色有点莫测,他想说“原谅你了”,但心口有点闷的,好像还有笔帐要算。又怕一个回答不好,被识破了。 正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院里。 裴夜抬头就和那人目光对上,对方轻咳了声,含笑看着他:“你可算是醒了。” 裴夜:“……”他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个都可能应付不过来,现在又来一个。 裴夜不想承认,但确实是他好像失忆了。在一开始有意识的时候,他并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听一个女人跟他说话,在他手里塞个毛绒绒的柔软暖和的小东西,晚上还爬上他的榻跟他一起睡。但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是安心的,他能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喜欢,甚至很喜欢她的亲近。 她经常跟他说些皮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哪开了家新铺子,点心特别好吃。哪个时节,哪里的风景特别好,等他醒了一起去玩。还有些邻里之间家长里短。他从这些信息里总结出他们应该是一对相爱的人或者夫妻,但是他遭遇不幸,她还对他不离不弃。 但他很不喜欢失去掌控的感觉,他如果表现得失忆了,很多事都会不由他控制,别人会把他当一张白纸,随意填写他过往的人生。甚至她如果知道了,可能会很伤心。 所以出于种种考量,裴夜决定装作没失忆。 林溪从裴夜怀里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她是想让华清看看裴夜的,华清瞅了眼,说:“他醒了就没什么事了,倒是我有件事还要你帮忙。” 他说着看了眼裴夜,裴夜倒是心领神会,他神情不怎么友善,盯了华清一会儿,觉得对他没恶意,就自动回避了。他现在判断好坏的标准很简单,就是凭直觉,目前为止,给他感觉最不好的,就是街上那个跟他抢猫的,他发现自己很排斥他,当然也是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看他的人的眼神。 等人走远,华清轻咳了声,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说:“你上次不是问我离渊来人间渡什么劫吗?” 他这么说,林溪忽然不想知道了。 华清又轻咳了声,道:“情劫。” 林溪脚下一滑,差点从石凳上栽下去,太难以置信了:“他还有情劫?就算有,难道不是云舒月吗?” “大抵没云舒月什么事了,你很快就知道了。”华清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之前跟你说过有外力介入,他这个劫有了些变数,你之前救了他几次,他大约对你念念不忘了,所以你就配合一下,给他一个求而不得伤情虐心的剧本就成了。” 林溪:“……”我怀疑你们是在给他以后毫不留情的弄死我做铺垫。 林溪一言难尽的送走华清,这事呢,她不好不答应,毕竟华清开的口,而且华清话里话外,离渊这次历劫还跟她有点关系,可能是因为挡天雷搞出来的。说到底……她跟离渊,算了,反正虐的又不是她。 -- 第96页 但这事她怎么跟裴夜解释呢?裴夜可能想直接搞死宋离,让他干脆渡劫失败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办,进了屋就见裴夜坐在榻上,一脸怪异的看着她。 “怎么了?”林溪莫名。 裴夜看着她:“我能听到。” 林溪:“……” 所以该怎么哄他? 林溪瞥见屋外探头探脑跟她来的猫咪,忽然福至心灵,窝进他怀里,然后摇身一变,把自己变成了一只猫,冲他手蹭了蹭,软软的喵呜一声。 只要不正面面对他,她就可! 裴夜却忽然一僵,没有像以前一样熟稔的撸猫,整个人似乎三观受到了打击般僵住。 他从有意识起,她给她念叨的都是人间琐碎,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平凡夫妻。醒来时周身的黑气还让他没觉得有什么,可能是中毒。隔了很远能听见他们说话,他也可以理解,因为他是绝世高手。可这个人变猫…… 林溪已经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了,她变回来,看他一脸惊诧,不由得也一脸惊诧道:“你不会……失忆了吧!” 现在细想一下,一直就觉得他不对劲啊…… 裴夜又是一僵,面色登时很难看。 林溪盯着他看了会:“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明明不记得了,还拼命装正常,有点可爱怎么办,害她都没有爱人失忆的痛苦。 裴夜:“……” 他面无表情看了她会儿,忽然站起来,踢开门,“我失忆,你这么开心,想来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是今日那人吧,我看他就不顺眼,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林溪笑得更大声。 裴夜:“……” 他走回来,把人压到榻上,捏她的脸,把她的笑声捏变了形,恶狠狠的凶她:“有什么好笑的,我都不记得你是谁,你不该难过的哭吗?” 林溪伸手去抱他:“是哦,都不记得我了,还第一时间认出我,还记得爱我。” “所以我干嘛要难过?” 裴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59:35~2020-05-07 23:5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悸10瓶;舒妍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感谢 裴夜的失忆是因为元魂受损,随着他的恢复会自然而然全部想起来,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他暂时不记得也好,不然很可能现在就提刀去见离渊,搞砸他的渡劫。 大约失忆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不怎么有安全感。裴夜在知道她要去帮另外一个男人渡劫时,顺理成章的把那个男人当成了他的假想情敌。尽管在林溪对他们过往的解说中,弱化了离渊企图拆散他们的那些操作,表明了这只是一个有些古板的师父,那种管的比较严的大家长。 裴夜有理有据,坐在一边冷笑道:“早发现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如果是师父和家长,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林溪:“……”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离渊挡下天雷时,看来的那道视线。 但随即就被否定,没有这种恐怖片的好吗。林溪觉得裴夜迟早会被他的这个想法雷的外焦里嫩。 “这个忙我大约必须得帮。”林溪说,“我虽然不大喜欢他,但他身份真挺重要,属于那种天塌了,要指望他顶着的那种。” 谁知这话成功戳到了裴夜的神经,他一脸阴沉,阴恻恻道:“天塌了,不该是我给你顶吗?你要指望他?” 林溪:“???”她有点头疼。“那你给我顶,他给其他人顶,不好吗?” 怕他再抬杠,林溪用她常年顺毛的经验,眼巴巴看着他,补充一句:“你只能给我顶,不能给别人顶,我是你的唯一。” 裴夜一时间没找到话来反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了半晌,看一眼对他眨巴着眼睛的人,轻哼了声,把她脑袋拨到一边:“待他渡完劫,你们就两清,身为师父对徒弟心怀不轨——你瞪什么,也就是你傻,他那么喜欢猫,你还看不出来吗?” 林溪:“?”这能看出什么? 裴夜像是受不了她的“笨”,点了点她额心,然后顺手勾着她脑袋,摸着她后脑柔软的长发,“但他找再多的猫,也不能替代你。” 林溪:“……”她大约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可是好气啊!他竟然以为她是只猫!那是不是该拿个“报告魔王,魔妃是只猫”的剧本啊! 林溪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只小雀儿,钻进了藤花树上的鸟屋里,毛都不给他露一根。 裴夜:“……” 等他来拆树屋,她又嗖的一下飞出来,在空中变成了一串藤花,挂在梢头花瀑里,完美隐身。 她这明显闹脾气,裴夜想不明白都难。仰头看着如瀑的藤花,他还有些熟悉感,甚至意念稍动,就能分辨出那抹熟悉的气息,像是本能般。 裴夜拈了粒石子,两指轻轻一弹,一串花摇落下来,又在空中变成了一只蝴蝶,扇着翅膀往远了飞。 裴夜想都没想的,手心伸开,就变出了一只网,往空中一丢,就把蝴蝶网住了。他把蝴蝶放到手心里,忍着笑:“我这不是失忆了,你不要生气。” -- 第97页 林溪翻了个白眼,慢悠悠的飞离变了回来,不能再玩了,因为她有点想起了孙悟空了二郎神,一旦自动带入,就觉得好傻。 帮离渊渡劫一事,只要说通裴夜,他不阻止,就一切好说。爱而不得伤情虐心,她得先搞个剧本出来,怎么才最伤最虐。 但不等她想好,对方先找上门来了。 是一个穿着灰衫的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带了一队小厮上门,那管家拿着一张画像,看着她很和气的说:“姑娘,您是我们世子的救命恩人,他找您许久,现在府中设宴以感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望姑娘随我前去南安王府。” 林溪:“……”说实话,她感觉这不像是要谢她救命之恩的路数,难道尊贵之人都是这种强制性表达感谢? 但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拒绝,毕竟要走进度。正想着要不要意思意思问问对方,你们世子谁啊我什么时候救过他啊什么的,裴夜拖着他的黑袍走了出来,一脸阴沉的要杀人的模样。 林溪赶紧跟那管家说了句“稍等”,然后回身拉了裴夜回屋,郑重跟他说:“在他们面前,我们是兄妹。” 不给裴夜拒绝的机会,她啪叽在他唇上亲了下,眼巴巴看着他:“你也希望我早点完成任务,早点不和他再有来往对不对?” “……”这莫名的熟悉感,以及无法拒绝的感觉,让他决定退让一步,“我要一起去。” 再出来,林溪还是故作姿态问了一句:“一定要去吗?” 对方:“希望姑娘不要让我等为难。” 林溪这时候表达出想要带家属的愿望,对方斟酌一二,也就同意了。 南安王府林溪偷偷去过不少次,因为华清说离渊的这一世要活到三十二岁,她知道以后就在他身上捏了护身的术法,作用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就来看一次。比较凶险的那三次,一次是六岁掉进水里差点淹死了,一次是十二岁随父参加秋猎,差点被人暗箭射死。最后一次就是十八岁时,直接遇刺,被一伙人蒙面人团团围住,还负了伤。 林溪真正出面的就是最后这一次,毕竟对方人太多,她也不能大庭广众的动用术法,不然就被当妖女了。在凡界,还是要收敛收敛。 南安王府在城南,占地甚广,看着很是气派,但其实有些破旧,门庭寥落。跟那些皇城脚下的勋贵们还比不得。林溪毕竟在这人间呆了将近二十年,这城里势力更迭,大大小小的八卦,她想不知道都难。 离渊投生的这个家庭是皇亲贵族,父亲乃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常年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奈何正值鼎盛时期,吃了场败仗,还断了一条腿,就从此回京,当了个清闲王爷。坊间传言,是他骄傲自大,一意孤行,用兵失策,落入敌人圈套,才导致的兵败,害了几万条性命。皇帝没问他的罪,已是给足了情分,网开了好多面。但南安王府就此落败,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至于离渊这个转世宋离,也是个可怜的,据说生下来时就没了娘,父亲又常年不在家,后来归家了,又因为变故性情大变,对他极为严苛,轻则以藤鞭,重则以军棍,可以说从未感受到过一点亲情。 听华清说这是他下界历劫时,自己要求的。林溪觉得这是个狠人。 宋离把感谢宴设在一个水榭里,四周假山流水,绿竹荷塘,景致很好。即使再落魄,也比她那院子大了好多倍。 宋离一身白衣,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看见他们,起身笑迎:“林姑娘。” 宋离这一世经历人情世故,做事自然考虑更多,自见到她那日,他就派人四处打听过,只是得到的信息很少,只知道她叫林溪,在那处别院住了很久,可从什么时候住在那里,和她一起的男人是谁,无人知晓。 但他并不在意,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大肆寻人已然惊动了暗地里盯着他的人,他就自然要保护好她,接来王府,暂时就没打算让他们离开。 说实话,他顶着离渊的脸,做出温柔的笑,让林溪觉得有点要裂开了,只能干笑着回应:“世子好,我和兄长先多谢世子款待。” 宋离一愣,还是忍不住确认:“这位是林姑娘兄长?” 林溪干笑:“是的。” 裴夜:“……”他后悔了,为什么他会答应这个馊主意,他想不通。就算被她亲好多下,他都应该坚持立场的。 宋离有一瞬间眼睛亮起一抹光,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林溪注意到了,华清提点过,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就是明白才让她浑身发毛,那是离渊啊喂。 他那个性子,等他历完劫,真的不会想搞死她吗?早知道她应该捏个决,修个容,换张脸的啊先。 她也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要答应掺和这件事。 于是这个感谢宴,全程只有宋离是吃的开心的。就连照顾他长大的官家都很欣慰,世子从小无母,父亲不在身边,后来能陪他了,又不是打就是骂,让他养成了寡言深沉,冷漠无情的性格。什么时候见他真正笑过啊。 饭罢,宋离才说出留二人住下的话:“林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想必知道这城中想杀我的不少,此番你身份暴露,想必亦有性命之忧,所以恳请二位暂在府中住下,待我除掉隐患,二位再回去。” 林溪现在只想赶紧把任务完成了,通过这一通交锋,她决定选择一个最简单的剧本,就是做一个突然消失的白月光,什么最伤最虐……她才不干了,跟顶着离渊脸的宋离相处的每一秒,她都觉得奇奇怪怪好吗。 -- 第98页 于是,她答:“好。” 裴夜“咔嚓”一声,捏断了两根筷子,面无表情看着她。 他还是有分寸的,没直接阻止,或者说出“她是我的”这种话,搅和掉。 林溪偷偷的,安抚的捏了捏他手指。他反手,大力的把她整只手握住,把她手指一根根捏过。 林溪:“……”突然有点大庭广众偷/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内容,但是要铺垫,所以还是要写,但是不会很长,就这两章了吧~ 感谢在2020-05-07 23:58:27~2020-05-08 23: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不会向网课屈服的10瓶;扇子凉凉5瓶;枳意缘伊3瓶;江南太子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后续 离渊做神的时候不染红尘,高高在上。做人也保留了他部分特质,素来清冷,不苟言笑,端端而立若孤松一般。若单是如此,倒也叫人适应。偏偏他又多了许多柔情,自从发现林溪对吃的格外感兴趣,他就分外有心的搜罗各地美食。偶尔还十分有情调的,邀她出去听曲、观景什么的。 他相貌本就极为出挑,九天之上寒雪似的冷漠消融,看人时眼睛里漾着如水的柔情,每每这时都叫林溪起一层鸡皮疙瘩。 林溪原本以为征得裴夜同意,自己再演演戏,等宋离差不多用了真心,再搞出大的,比如为他而死,然后她就功成身退。可没等到时机成熟,她先跟裴夜闹了别扭。 随着盛夏来临,天气愈发炎热,宋离邀她去城里最大的一个避暑庄园避暑。庄园依山傍水,休憩的庭院里遍植青竹,铺就的地板似寒玉石般,从地底升起凉气。 绕山有一弯清泉,在一处山坳汇了一汪寒潭,潭水煞是清凉。林溪不喜欢呆在院子里,喜欢坐在山溪边上把脚浸在水里,手边放上葡萄甜瓜各种水果。依山那边逸出一蓬粉白的小花,让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家门前的小溪,有点怀念的伸手接飞落的花瓣。 或许应了那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反正她怡然自得的时候,宋离在看她,又或许被此情此景感染,宋离折了一支花别在她发间,还顺手挽了挽她耳侧的碎发,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林溪不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差点一个脚滑栽进水里,被宋离拉了一把,就成了半搂着她的姿势。他温声道:“小心。” 我去!林溪简直要裂开了,赶紧挣开,退离他三步远。 一般宋离邀她玩赏,裴夜是不跟着的,因为他觉得他可能忍不住会有捏死宋离的冲动。可今日不知为何,他跟来了,倒没当场现身发怒什么的,只是很轻的笑了声,然后长袖挥了挥。 不一会儿远处就传来打斗声,宋离的随从就匆匆来报,说有刺客要闯过来,宋离留了两个人守在这里,嘱咐她等在这里不要乱跑,就匆匆离开了。 宋离一走,裴夜手一挥,就将留下的两个护卫就放倒。 “你所谓的帮他渡情劫,还包括肌肤之亲?”他神情是少有的冷,可见真生气了,说话也有些刻薄。 林溪都没法解释,古代世俗礼法严苛,宋离从未有过逾距行为,就这么一次,还偏叫裴夜给撞见了。 “虽不记得他是谁,但我当是非常讨厌他的。他若于你有恩,我便同意你帮他渡劫,却不是要你以这种方式。”裴夜这次生气的不想理她,直接转身走了。 甚至隐藏了气息,根本无从去追。 林溪就很难受,她不觉得裴夜不该生气,甚至换做是她要看着裴夜为了帮别的女人渡劫,配合演感情戏,她也受不了。 一直以来,裴夜总是不让她离开,哪怕生死关头,他也不轻言放手。她便以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一直在身边,可其实他若要走,她根本就没有办法。 林溪有点沮丧,但没让她想出该怎么办,打斗声逐渐再朝这边靠近。也顾不得再想了,她穿好鞋袜,便朝那边掠了过去。 两拨人,一波是宋离和他的护卫,另一波是一群黑衣蒙面。黑衣蒙面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出手利落,招招致命,明显占了上风。 林溪忽然灵机一动,要不就在这里挡一刀,诈个死,然后完事? 对,就是这样。到底还是偏心,没办法让裴夜难受,早点结束吧。 打定主意,林溪就偷偷注意刀光剑影,瞄准时机,趁一个黑衣人偷袭和几人缠斗的宋离,差点一剑刺中他背心时,冲了出去,用电视女主角挡剑的标准姿势,直挺挺的把胸口迎向了对方剑锋—— 然而…… 并未如她所愿,就在长剑刺进她心口的时候,旁边一阵罡风扫来,把剑连同执剑的人一同掀开了。 一个黑影加入了战斗,他出手极快,只看得见几个残影在人群里一晃,那群黑衣人便都倒下了。 “林姑娘,你没事吧?”宋离自然注意到了林溪帮他挡剑的动作,神色沉重的要检查她是否有受伤。 但他手还未碰到林溪,就被掠来的裴夜一把把人拽走了。没错,没让林溪如愿以偿的就是去而复返的裴夜,裴夜臭着一张脸把林溪拽过去,闲闲理了理衣袖,对着宋离道:“看来在世子身边才是最不安全的,人我先带走了,世子还是先顾好自己。” -- 第99页 他所展现的“武功”,在一众凡人眼里属于超绝那一挂。宋离想起方才那一剑差点刺中林溪,亦是心有余悸,他伸出手的手未握住佳人,只握了一手凉风。 看着两道背影走远,有人上前道:“世子,我看林姑娘对您是有意的,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吗?” 宋离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满地尸体上时,眼中只剩了冰冷,“他说的对,在我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待我扫除一切障碍,会将最好的捧到她面前。” 林溪被拽着走了很远,在没人的地方,裴夜松开了她的手,不发一言的自顾自往前走,明显还在生气。 林溪小跑两步,抱住他的胳膊,小声道:“你别生气了,今天那是个意外,真的,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过。” 裴夜停下来,侧头盯住她:“你还想有几次?” 林溪踮脚,飞快的在他下巴上亲了口,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他冷冷打断:“你还打算死在他怀里,等他抱你哭,摸着你的脸,亲吻你的眼睛?” “……啊。”林溪傻眼了,“不是的……”天地良心,她当时真没想这么多,她只想早点结束一切来着。 “要不,算了吧,我跟华清说,就这样了,我觉得应该也够了。”林溪长叹一声,无奈的把脸埋在裴夜手臂上,“我不想你难过。”裴夜的难过不仅仅是吃醋,还有一种不确定感。他毕竟什么都不记得,便不能像以前那样确定她对他的心意。 “我对他就真只是帮个忙,毕竟我和他的恩怨,只就现在算起来,还是恩大于怨。”林溪偷偷抬眼瞧他,“其实这样面对他我也很别扭,他那个性子,等他回归神位,想起他和自己徒弟这一段,大约第一时间想搞死我。”说到底,如果不是华清开口,如果不是他于六界不可或缺,她根本一开始就不会答应。 裴夜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两下。他近来细细琢磨,已经能想起一些,关于天界,关于魔界。他不想告诉她,她之所以能成为离渊的情劫,是因为只能是她。也只有她会真以为华清是找她来演戏的,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都不知道。 他沉着脸把林溪带回了两人住的紫藤小院。 里面已经有一个身影了,华清坐在院里的石几旁,煮了一壶茶,正端着一盏,用茶盖撇着茶叶。 裴夜之前凭直觉对他没有恶意,可这会儿看他却没有好脸色。华清也不在意,他长袖一拂,石几上便出现一个雕花盒子,他看着林溪道:“过几日,你把此物送与他,便不用再与他如此相处。” 林溪:“?”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华清瞥了裴夜一眼,似是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个局面,指尖点了点木盒,“我们可以来聊一聊后续。” 后续其实林溪知道一点点,毕竟在南安王府呆了一段时日,她不是凡人,耳清目明,看到的听到的总会多很多。比如,她知道导致宋离父亲南安王战败的那场战事过不在于南安王,也不在于地方太强,而是己方陷害,是当今皇帝畏惧南安王功高盖主。宋离父亲一直郁结难平,逼着儿子发愤图强,日后造/反。 华清还有一条小道消息,他说八卦时,有种兴致勃勃的感觉,特意靠近二人,压低声音饶有兴致道:“一直追杀宋离的这波人也是皇帝的,倒也不是因为他和他父亲密谋造/反,而是宋离实是皇帝宠妃和南安王的孩子。” 林溪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拎出来又是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了吧。 华清继续道:“当然孩子是那宋离他母亲入宫前就有了的,当年他母亲和南安王郎才女貌,两情相悦,说起来是皇帝横刀夺爱。” 林溪:“……”她忍不住切了盘西瓜来。 等华清抑扬顿挫的把整个故事讲完,林溪忍不住问:“所以,后续怎么来?” 华清眼含笑意的看着林溪,让她汗毛都立了起来,总觉得没好事,果然就听华清说:“你不想跟他有交集,那就入宫去,入了宫以你们的本事,应付些凡人应该轻而易举。” 林溪:“???” 林溪惊呆了:“这好歹一个王朝,可以这么随便的吗?” “你难道还以为你能惑乱朝纲?”华清瞥了裴夜一眼,转而又看向林溪淡淡道,“你想想,皇帝先是抢了她母亲,现在又来抢了他心爱之人,这任谁都是不可承受之痛。” 林溪一个脚滑,差点栽了个跟头。 裴夜倚在粗壮的树干上,冷笑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那位有什么深仇大恨。” 华清轻咳了声:“所谓历劫,自然是承常人不能承之痛,受常人不能受之苦,以磨炼心性,感悟世事,从而超脱一切。”这可都是离渊自己要求的。 这是他对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的惩罚,他也要借此彻底超脱凡心。 他本不该为这些红尘俗事所扰,也不能为之所扰。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都是狠人,在下告退lt(__)gt感谢在2020-05-08 23:58:39~2020-05-10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哥9瓶;莳眠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劫满 华清让林溪送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长衣,此衣是一件法宝,穿上可挡凡间一切刀剑暗器。 -- 第100页 送此物的缘由是宋离即将领兵出征,因为边境动乱了,皇帝可能是打算先用他一用,然后再趁机弄死他。林溪很明白华清为何让她送此物。 试想一下,在战火纷飞尸横遍地战场上,夕阳悲壮黄昏苍凉,他浑身浴血想着那个还在等他的姑娘,准备拥抱死亡时,却忽然死亡与他擦肩,利箭未能刺穿他的胸膛,这种千钧一发神魂亢奋之际,又发现是因为心爱的姑娘才躲过一劫,只怕心跳加速心神动荡之余,再难将那姑娘忘掉。 啧,所以说还是老神仙腻害呢。人家只怕早就把剧本写好了的。 既是如此林溪也寻思着最好能把最后一出戏演得淋漓尽致,于是她挑了个好日子,选了出好景致来把这份礼物送出去。 古来送别的意象多为杨柳、长亭、水岸之类,她也就像模像样的把宋离约在了这样一个地方,当天还特意穿了身好看的衣裳,捧着盒子,站在水边无限怅惘的放眼苍茫水天。 等宋离拂柳而来,她才仿若从沉沉哀思中被惊动,转身凝眸瞧他半晌,欲语还休的把盒子递过去道:“这是我师父留下的,可防刀枪不入。” 留他一个姣好宛然的笑:“此行凶险,定要归来。” 然后再红了眼眶,像是怕哭出来的样子,提着裙摆转身跑开。 倒不是她觉得不需要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个半晌什么的来依依惜别,而是一方面她万不敢再与宋离有什么肢体接触,毕竟家里还有个醋缸。再者,那盒子里她写了封信,里面吟了几句酸诗,这种无声胜有声的表达方式,没准对于宋离那种隐忍的性子来说更为触动人心。 林溪跑开后,躲在远处瞧了会儿,发现宋离站在江头,衣衫被江风吹得鼓荡,他手执雕花木盒,手指仔细摩挲而过,像是对待一件举世珍宝,她也就安心了。 宋离在五日之后整装出发,他前脚走,林溪后脚就安排被“抢入宫”的事。华清专注提供情报,现当今陛下从年轻时便是个爱美人的,不然也不至于夺了兄弟的妻子。华清说皇帝很欣赏一位学士的画,于是安排了一场那学士对她的惊鸿一瞥,天人之姿,人间绝色,爱美之人都忍不住作画。 于是那画后来鬼使神差阴差阳错的反正就是传到了皇帝手中,古代皇帝的通病,自认天下的美人都是他的,自然派人寻找。 林溪就这么被找到了,就这么入了宫,还封了个位份。裴夜自然是跟着,如华清所说,对付些凡人于他们来说是手到擒来。在皇帝当晚要求侍寝的时候,林溪打了个响指,寝宫就闹了场鬼,第二日寝宫就变成了冷宫。 其实这么搞也是为了消息传到宋离耳中时,让他觉得她为了他是多么坚贞不屈。 一切安排妥当,剩下就是吃吃喝喝了,对于她和裴夜来说,来趟皇宫就是来度个假。对此,不怎么热衷吃喝的裴夜倒是比林溪更为满意,可能没了宋离他就心情舒畅了。 宫中有一个观雪楼,种了满院白梅,现不是赏雪亦不是梅开的时节,这楼自然成了极为清静的一个地方。裴夜某日闲逛的时候,发现这地方有一方清池,沿上铺着圆润的卵石块,石块缝里钻出一簇簇细白的小花,有那么点山间野趣的味道。他像是对此地极为满意,便拉林溪来泡脚。 他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块洁净的石板,放在水池子边上,旁边还有用冰块冰镇的葡萄水果梅子汤,他站在一边指给她:“喏,坐那儿玩。” 盛夏时节,满院的白梅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摇下一片片浓阴。明暗交错的映在他身上,他神情有那么点小得意。 林溪想了想:“宫里的水,不能随便泡。”不定里面泡死过几个人,没准底下还沉着白骨呢。 裴夜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林溪换了个委婉一点的方式告诉他:“宫中总是怨气深重,因为每年都有不明原因死去的人。” 裴夜觉得这很好办,他手心凝出些光泽罩在了池水上方,然后不消一会儿那池水就由浅碧色变为清可见底,底下没沉着什么秽物,倒有一群小鱼。他尤为不满意,又把别处院子里的干净卵石弄来铺在水底,还在水里支了个石凳。 然后他身先士卒般的先一步踏了进去了,坐在石凳上,黑色衣袍悠悠的在水里浮开,他对她伸出手:“你不是很喜欢这样?” 林溪瞧了瞧水边冰镇在白瓷盘里的水果,觉得他可能还对上次庄园里宋离那一抱耿耿于怀。走到他身边蹲下,林溪憋着笑去扯他的脸,然后如她所料的,她被扯进了水里。 林溪就势栽在他怀里,攀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然后这个吻就顺理成章的往深了发展了,她被带入了水底,两人衣衫和长发在水中招摇纠缠,这种时候他们都不会用术法护身,池水的沁凉和身体的热度无限贴合。林间错落的疏影在水面摇摇晃晃,蝉鸣不歇。 林溪恍惚想起来,他好像很喜欢这样沉在水里亲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想起什么,她挣扎着和他浮出水面,有些兴奋的问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裴夜手指理了理她颊上打湿的长发,略挑了下眉,“有些熟悉感,可能多几次就想起来了。” 说罢,他便不讲道理的又把她拉入了水中。 林溪:“……” 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习惯,但沉在水里时,整个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幕布,一切的光影和声音都似乎远去,眼底心底能切实感受到的只有怀中人,这是独属于二人的世界。 -- 第101页 或许他喜欢的是这种感觉? 裴夜的多试几次是真的,林溪觉得要不是她是神体,大约现在都被泡的发皱了。而至于裴夜多试几次之后,有没有想起什么来,就不得而知了。 甚至他最近以找熟悉感为由,对林溪要求还多了起来。比如宫中有宴会,可以看看歌舞听听曲什么的了,林溪要去凑热闹,裴夜自然跟着去,他跟着去了又不感兴趣,就让林溪变成猫儿窝在他怀里给他撸一撸。因为一般大庭广众之下,即使别人看不见,林溪也自己心里有坎,是不会和他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 在接收到林溪的白眼之后,裴夜不慌不慌的按了按太阳穴,凝眉思索道:“我总觉得你那次变猫的样子有点熟悉,可能多试几次就想起来了。” 林溪:“……”我忍,谁让你元魂受损跟我有关呢。 在皇宫里的日子是悠闲的,还能看现实版的权谋、宫斗,就像一出出的连续剧。林溪还是定期去魔界给裴夜盗取魔丹,后来裴夜自然也跟着去。 魔尊许久不曾出现在魔界,好不容易安定的魔界自然又有许多隐藏的暗流在涌动。两人一路走过,能听见许多的议论声。 “我觉得魔尊应该是为了哄魔后,陪她出去玩了。你们想想,魔尊都能为了她在魔界折腾花花草草这种无聊又无用的东西,这种荒废大业的事也干得出来吧?” “什么魔后,谁认啊,据说她是天界神族,这般把魔尊迷得神魂颠倒,我怀疑魔尊是不是已经被她给暗害了。最近各个魔将们不都在暗地里相互勾连吗,想来魔尊是不会回来了……” 林溪扯了扯唇,扭头看裴夜:“你有没有怀疑过,你受这么重的伤是被我暗害的?” 裴夜用那种莫名的目光看她:“倒也不是完全相信你,只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林溪:“……”行叭,你说什么都对。“看起来魔将们又要造反了,你要是再不恢复,魔界就不是你的了。” 裴夜不屑的轻笑了声:“这不是还没闹起来?” 魔族向来桀骜,他联合神族杀掉先魔尊的事不可能瞒得过,大家对他也只是暂时屈于威压,对于林溪的身份更是不认同。那就趁此机会让他闹起来,闹大,最后他再彻底收服。 林溪瞧着他的神情,摇了摇他手臂,再次确认:“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裴夜垂眸懒懒看她一眼,“你很想我想起来?” 林溪:“?”难道你自己就不想想起来? 林溪有点拿不准,她总觉得裴夜已经回忆起什么了,但他竟然对离渊渡劫,甚至她还帮忙这事没什么反应,又让她觉得可能没想起来。 算了,不重要,反正现在他们过得也挺好的,在皇宫里吃吃喝喝,偶尔闹闹鬼。无聊了还能出宫四处游玩,也没人能管住他们。日子这般逍遥,又不是因为裴夜失忆衍生出了一场虐恋所以特别期待他恢复。 宋离这一趟出征,一去就是六年。六年里,林溪不止一次在老皇帝脸上看到充满杀意的神情,面对捷报时杀意都不曾消减。直到最近一次的深冬,边关急报说战事大捷,但主将宋离重伤垂危,需要回京养伤。老皇帝眉头这才稍有舒展。 林溪扳着手指头算了下,宋离今年二十五岁,估摸着这趟回来就要造反了。华清说他这一世有帝王命,但数数他活到三十二岁,也就剩六七年了。 这段时日,林溪就和裴夜乖乖呆在宫里,也没刻意去打探消息。她需要做的只是在需要出现的时刻恰到好处的出现就行了,其他的事顺其自然,她没必要干涉。 大约历史上每个重大悲凉的日子都会天降异像,发生宫变那日下着大雪,短短几个时辰就将整个宋城笼得皑皑一片。 那日裴夜用雪捏了个小人,然后把小人变成了一个跟她一样的人。林溪估摸着这是他弄来以防万一的,毕竟如果宋离再遇险,她又要冲出去挡一刀的话,他是万般不乐意的。 不过他那个小人刚变成她的人形,虚空突然破出一道白光打在那人形身上,随即那人便化作了一团雪水。 裴夜面色一沉,华清的身影施施然自虚空出现,他笑道:“他就算是凡人,也不是这般好糊弄的。若叫他发现,只会功亏一篑。”顿了下,又道,“总归这最后一步了,过了今日你们再不用与他有任何瓜葛。” 华清说罢,衣袖一拂,化出一道透明的屏障,几人升至半空中,刚好可以高高俯视整个宫城。 兵马从宫外涌来,聚集在宫门之前,黑色铁甲玄光隐隐。宫内各宫门戍守换值,有条不紊里透着股紧绷。华清估摸着还需要些时辰,便又化了座茶几出来,坐在那里饮茶。 厮杀是在半个时辰后开始。宋离带的是历经沙场的精兵,皇城守卫固然严密,可终究难以抵挡铁蹄的践踏,城门被一层层攻破。漫天的风雪里,箭雨如织,不断有人倒下,很快便尸横遍地。血水横流,将宫道染成血腥冲天的红河。 喊杀震天里,林溪看见宋离手持长剑,走在最前方,那张已经变得深邃刚毅的脸上沾了血,他目光沉沉望向高处,野心、欲/望、杀意、恨意交织,哪怕容貌相同,此时也断不会将他与离渊联系在一起。 百级长阶上宫中士兵闻风丧胆,步步后退,皇帝亦颤颤巍巍,骂他乱成贼子无用,便将尊严放到地上试图讲和,来做最后无用的挣扎。 -- 第102页 林溪寻思着这应该没她什么事了,这一场宫变完全就是碾压式的。这个念头刚形成,华清突然搁下茶杯道:“该你上场了。” 宋离背后的士兵里,忽然有人拎着长剑直直朝他毫无防备的后背刺去。林溪掠去的过程中,感觉这一出就是华清安排的。 她倒没凭空出现,还是从旁边留了道纤细的身影给宋离,然后才挡在了他身后。可等她直面那道剑光时,忽然觉察出不对,在面对死亡总是异常敏锐的,她清晰感受到了那剑意里的杀机,不是针对人,而是弑神杀魔的凌厉杀机,那不是普通人手里的刀剑。 这种时候,她万不可能迎面受死,可躲开已是来不及,甚至可能殃及宋离,他渡劫失败事小,伤及神魂事大。不管挡不挡得住,也只能竭力挡一挡了。 手中灵力汇集,凝出护身屏障,那剑影已至身前。 就在这时,风雪突然暴涨,卷起风暴般的雪沫裹住剑身,阻止它向前。剑身被风雪挡住,微微铮鸣,缠出电纹震颤不休,须臾间便破开缠身的风雪。 但那须臾的阻挡,已经足够林溪拽着宋离躲开。华清和裴夜同时出现在地面,二人手中凝出黑白光泽挡住那剑。 罡风爆开,掀得衣衫猎猎,四周之人站立不稳,倏忽便被掀开很远。 与之同时,那剑倏然撤力,于空中消弭。执剑之人委委顿地,早已没了气息。 一切只在顷刻之间,众人怔怔之中尚未回神,华清和裴夜又已消失不见。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句“杀——”,厮杀便又再次开始。 华清和裴夜是追寻那剑的踪迹而出,一直出了皇城再寻不到气息。裴夜面色难看:“是冲溪儿而来?” “不能断定。”华清面色亦有些沉重,“有神器的气息,我需要回去查一查。” 裴夜不再多话,转身往回走,走出几步,又顿住,语气微讽道:“所谓情劫也该到此为止了吧,我没有心情再耗下去。” “你果然都记起来了。”华清轻叹一声,有点无奈,“到此为止,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回归主线~感谢在2020-05-10 23:58:28~2020-05-12 20:1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俞木10瓶;阳光恰似正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太子 宋离一手长剑翻飞杀出一条路来,另一只手始终握着林溪的手腕没再松开。满阶的雪皆被染红,踩做一片狼藉,他直直逼向金銮殿。 林溪挣了两挣,没挣开,宋离侧头看她,雪花纷乱,刀光剑影在背后舞开,他神情却格外认真而专注:“我不知道你是谁,亦不在意,我只知道此生都不想再放开你。” 一路杀伐,他的铁甲沾满血污,风仪却未曾乱,锋利的眉眼藏着炽烈又坚定的光。他手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林溪不大自在的咬了咬手指头,正寻思着要不干脆直接消失算了,忽然平地再次卷起风雪。 铺天盖地的雪沫迷住眼睛,不辨事物,兵戈之声有一瞬的停滞,须臾之后,风雪停歇,天地恢复清明,一切依旧是原样,只是宋离手里牵住的人不见了,只余一手空空,凉风斜过。 后来,世人谈论这场战乱的时候不免多了些神话色彩,有人说新陛下得天神庇护,乃天定王者。亦有人说新陛下谋朝篡/位,乱臣贼子,终遭天谴,英年早逝。 当然这都是后话,林溪被裴夜揽着一瞬之间便掠出了千里之外,宋离会有什么反应她不得而知,也不是十分在意,只是有点感慨。一直以来她只将宋离当做纸片人,方才被那样炽烈的眼神望在眼里,她才觉得这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裴夜带着林溪径直离开了人间界,不知飞了多久,停在云雾缥缈的山峦之上,林溪抱着他的腰喟叹一声:“终于结束了……” 裴夜没有搭理她,抬头一看,发现他唇线紧抿着,目光沉沉的落在她右手上,林溪这才惊觉他气场格外的冷,不是因为山风,是生气了,不,准确的说是吃醋。 瞄瞄自己的手,林溪十分自觉的调来水缠绕着手腕清洗。 “这样行不行?”一边洗,一边偷偷瞄他,认错态度良好。 裴夜看她一眼,轻笑了声,不置一言的突然拉着她就往下坠去,风声呼呼的从耳旁掠过,猝不及防的都没来得及捏个术法护身,也不等她有什么动作,半空中就被捉住了双手,夺取了呼吸。 他的吻很强烈很霸道,撬开唇齿,没给她留任何余地,甚至唇瓣都被牙齿磕破了皮,他像是惩罚似的吮着伤口上的血。 热烈的吻和急速的下坠中,心跳几乎超出负荷,然后在混混沌沌中跌入一片冰凉——裴夜又拽着她到了水里。 林溪:“……”你还真是有这个癖好啊。 她感觉裴夜的手解开了她的衣带。只稍微愣了下,又觉得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林溪回抱他,双手从脖颈往下,亦到他腰间去解他的腰带,却忽然手被捉住。 裴夜把她拉离一点,嘴角噙着点坏坏的笑,看着她:“溪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宽大的手掌从后脑游移到颊侧,他手指意有所指的拨了拨她唇瓣,目光灼灼:“是想……就在这里?” 林溪起初有点懵,被他倒打一耙,脸不争气的红了一片,声音都大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先的!” -- 第103页 裴夜像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又有点诧异的看着她:“可我只是想让你换身干净衣赏。” 他说着,抬手,手中便出现一身崭新的衣裙。 林溪简直气死了!虽然是、是她理解错了,但这样戳穿,她不要面子的嘛! 恼羞成怒,林溪推开他要走,又被他拉住手不让。他用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看她:“生气了?如果你真想的话……” 还来!林溪毫不温柔的去捂他的嘴,恶狠狠的瞪他。 裴夜放松的往后边一靠,懒散的倚在水潭边上,看着她笑。他把她拽到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胸腔轻轻震动着,“好了,我不生气了,赶紧把衣裳换了。” 林溪:“……”你不生气了,我生气了啊。但是看在你真情实感吃醋的份上,我暂且原谅你。 林溪拿着衣裙游开一段,尤不解气的化了道屏障出来挡着。一边换衣裳一边想着,以后等他想的时候,自己绝对要嘲笑回来!并且不让他得逞!你就再当个千八百年的和尚吧! 其实裴夜这么坐怀不乱是因为还有正事要做。等林溪换掉那身被宋离碰过的衣服,他看着心情舒畅不少,看向天际微眯着眼道:“有些账该算一算了。” 林溪以为他说的是魔界之事,想了想问:“现在回去?你的修为……”雷劫之事,终究伤及根本,他那一身的修为,没有千百年怕是修不回来。 “你在担心什么?”裴夜看她懊恼的垂下脑袋,就伸手拨了下,不屑道,“我就是丢掉半数修为,也照样能横扫六界。” 林溪:“……” 裴夜满脸无所谓:“你若是不信,我就从天界太子君烨开始?” 林溪:“……你认真的?” 裴夜:“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 他声音轻飘飘的,还有点凉。林溪大概能猜到些缘由,那次在魔界有神族潜去想要杀她,她就有过猜测。这次离渊历劫,最后那一剑,又将她那猜测加深了。 天界最想她死的是云舒月,可是她还没有那么大能耐,只能三言两语挑动她的爱慕者动手。那个动手之人极在乎天界和魔界之间的纷争,又能对离渊的历劫动手脚,只怕地位不低。如此看来,便是君烨最为有可能。 可是斩杀君烨不是小事,天界太子一死,天君必定震怒,若是牵扯上裴夜和魔界,又是一场浩劫。 林溪牵住裴夜的手晃了晃:“不管怎么样,你要答应我,若是做不到杀了他之后置身之外,就不能乱来。” “好。”他说,然后又似笑非笑看着她,“我答应溪儿的决不食言。” 林溪:“……”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到现在她若是还看不出他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那绝对就是傻了。但他不去翻旧账,她也不想提。毕竟诛神之誓,还有瞒着他要跑打算永不再见的事……哪一桩都能让他气个几百年。 裴夜还是带着她悄悄潜回了魔界一趟,把蛋蛋拎了出来,变异的蛋蛋彻底长成了肥企鹅的模样,一看见他们就扑腾着小短翅颠颠的跑过来:“呜呜呜,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俩狼狈为奸、暗度陈仓、风花雪月,把我丢下了……” 林溪:“……” 裴夜:“……” 林溪面无表情扭头看裴夜,用那种“你教了它一千年,就教了这么些玩意儿”的眼神看他。裴夜扯了扯嘴角,把抱住他腿的肥鸟拨开,让它出去打听君烨的消息,“打听不到就不要回来了。” 蛋蛋登时崩溃了:“就只有事了才找我的吗?为什么啊!” 裴夜不顾它的叫唤,冷酷无情的把它拎着扔了出去,然后若无其事的对林溪说:“等它回来,就去手刃君烨。” 他在魔界潜心修炼了五日,五日之后蛋蛋带回消息,说是南海有蛟龙作乱,君烨被天君派去平定蛟龙之乱,已经出发。 裴夜听完,就负着手出了魔界,径直往南海去。林溪不放心的跟在他身边,不到一日便到了南海。 便见南海之上乌云密布,水波翻涌,震天动地的龙吟之声不绝于耳。君烨带着一众天兵天将驻在半空中,有四大天将一起结阵,仙力一层层压下,也有压不住的趋势。 君烨在蛟龙挣破法阵之前,手执宝剑飞身而下,与之缠斗。 林溪拉着裴夜,怕他一个忍不住冲上去就是干。 裴夜自然知道她的意图,倾身靠近她耳侧,轻轻道:“说了答应你的,我决不食言,你怕什么?” 林溪不知道说什么,手依旧没松,“我觉得今日人多,可能不是个好时机。” 而且她看了会儿,总觉得不对,“君烨什么时候这么菜了?” 裴夜没听懂,疑惑的看着她,林溪看着被蛟龙逼得稍显败势的君烨,解释道:“君烨之所以被天君封为太子,就是因为他天资出众,不到千年的时间便修得上神之位,以他的实力对付蛟龙纵然需耗费些精神,却不该是如此不敌的状态。” 裴夜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看了会儿,忽然凉凉一笑:“丢了一半仙元,也不知是何人何事让堂堂天界太子伤得如此之重。” 林溪心中一动,忽然就想到了云舒月,下意识将裴夜袖子拽得更紧了。 裴夜有点奇怪的看她,林溪蹙着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一种直觉,你不能贸然出手。他这一半仙元丢的蹊跷,我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是我们不知道的。不急这一时片刻,再等一等行不行?” -- 第104页 裴夜盯着她看了会儿,林溪仰头固执的和他回望。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心里就是有些不安。他们能猜到是君烨下的手,君烨未必不会想到他们猜得到。但她没有有力的理由,不知道裴夜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偏袒天界。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裴夜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捏了捏她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等一等就等一等,无论是什么时候取他命,都是手到擒来。” 林溪怔怔的眨了眨眼。 他略微挑了挑眉,“我说过相信你,但更信我自己的眼光。所以在我身边不要有那么多不确定,想说什么就说,嗯?” 林溪抱住他,埋头在他怀里,“云舒月……反正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她不一般,就是你们常说的得天道眷顾庇护吧,所以对她的事要慎重一些。” 裴夜抱着她,一瞬便远离了南海,空气里留下一句不屑的冷笑:“我迟早把天道撕了,看看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2 20:11:08~2020-05-13 23: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49757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神器 到底是天界太子,有众多法宝护身,君烨倒也不至于众目睽睽之下败于蛟龙之手,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的境地。虽是艰难,君烨终是将蛟龙降服。 封印落下,海面恢复风平浪静。君烨让众天兵天将先行返回天界,待众人离去,他才捂住胸口,乍然吐出一蓬血。 这时,一阵馨香扑来,一团白色影子奔向他,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云舒月赶紧取出丹药,喂到他嘴边,泫然欲泣:“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何至于此……” 她说着豆大的眼泪便滚落而出。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君烨心中升起无限怜惜,抬手拇指自她眼角擦过,“你别自责,为你我心甘情愿。你需记得珍惜自己,便对得起我那一半仙元。” 服过丹药,君烨的气息稳了不少。云舒月将他扶至平地坐下,擦着眼角说:“这些日子我已想得十分清楚了,对尊上从来只是我一己妄念,我已打算放下,回天界好好修行。” 君烨露出点笑:“你能想开便是最好,如今你得到了上古神器,父君必然器重于你,我……”话到嘴边,君烨顿了顿,他握住云舒月的手,将她拉至身前,专注而认真的看向她,“你若愿意,我会向父君请旨,赐婚我们。” 云舒月一僵,只不过一瞬,未曾叫君烨捕捉到。转而她便一脸震惊的看着君烨,满目难以置信。 君烨神色黯然,但好不容易等到她放弃过去,他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云儿,是我唐突了,但我会一直等你,你先不要拒绝……” “殿下,您……”云舒月脸颊绯红,眼神却又藏不住落寞,“您身份尊贵,我不过小小一仙娥,何德何能,如何配得上您?您日后要君临天界,天君和天后为您选定的天妃必定是能助您一臂之力的神族。” 甚至天后曾属意过灵溪,因为她是尊上唯一的徒弟。想想都觉得讽刺,她灵溪又何德何能?可是她背后站着离渊啊。 “云儿,你不要妄自菲薄。”君烨目光微凝,“你现在拥有轩辕剑这等上古神器,天界何人还能看轻你,哪怕是父君也不能,日后整个天界只怕还要仰仗你。” “可若天君知晓我是献祭一半神魂才将处于混沌的神器收为己有,还因此险些魂飞魄散,得你耗费一半仙元才得以保全,只怕是只会记恨于我。”云舒月苦笑,“到底是我自不量力,还连累了你。” 薄薄白纱裙被海风吹得猎猎,遥远的海岸线映在她眼底,寥远孤寂。云舒月如此贬低自己,越发叫君烨心底难受。但他的父君他又如何不了解?若是叫他知道实情,必然对她没有好感。目光沉了沉,君烨道:“此事我自有安排,父君那里我的伤与你无关,你不必担心。” 云舒月惨笑着摇摇头,“天界所有人都以为我和尊上是一起的,你母后更是因此不喜你与我走近……” “云儿,这些都不是问题,是尊上负你在先,日后遭天界非议的也当是他。”君烨将云舒月揽进怀中,温声安慰她,“你只要给我机会便好,那些对不起你的欠你的,我会一一为你讨回来。” 云舒月顺势依偎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嗯”了声。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眼底的笑意寸寸薄凉。 从现在开始,该她反击了。 裴夜带着林溪偷偷回魔界,他其实不大愿意光明正大的现身,可之前他种的那些花长势不大好,土壤之中的灵气消耗无法再生,需要更换土壤。他这才不情不愿的摆出他魔尊的架子,吩咐底下的再去灵山灵谷的挖土。 他甫一现身,魔界那些暗地里涌动的暗潮一夜之间全都平息了,大家夹起尾巴,若无其事的朝拜,高呼魔尊千秋万代。 裴夜很是失望的看着他们,扯着嘴角冷笑:“没劲,我都不是全盛修为,竟然也没人敢动手。” 林溪:“……”她很明白他的想法,因为他的现身,先前那些准备造反抢夺魔尊之位的全都偃旗息鼓了,害他没法大开杀戒,清理门户了。 所以那些魔将们真该感谢他们魔尊搞得无聊又无用的花草啊,幸得逃过一劫嘞。 -- 第105页 魔兵们用了两日把花园里的土翻了一遍,裴夜站在高墙上监工时,手边飞来一只黑灰色小雀儿,他目光一凝,周身威压铺开,那小雀停在他几丈之外滞了下,然后僵直着跌落到地面。 林溪原本坐在一边吃西瓜嗑瓜子看话本,闻声放下话本,便见裴夜不急不缓的走到那只小雀面前,用脚拨了拨,那小雀化作一道烟,在空中升腾出一行字。 裴夜看罢,袖子一拂,那烟便散了。 林溪都没看到写的是什么,裴夜嘴角噙着点不屑的冷笑,朝她走来,抬手就在她脑袋上摸了两把,“你说猜的可能没错,我没去找他,他倒耐不住先来找我了。” 林溪把他的猪蹄子拍开:“君烨?” 裴夜淡淡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嗯”,也没瞒她的意思,漫不经心道:“问我想不想知道那日欲伤你的剑是何物,约我去极渊。” “极渊……啊,我想起来了!”林溪之前努力回忆过原书剧情中女主是在何地取得神器的,奈何她看得囫囵,实在想不起来,现在听裴夜说这个名字,她猛然就想起来了,“是不是一处上古神址?” 裴夜有点莫名看向她:“你不知道?” 这约莫对于神族来说是常识性的知识,林溪哽了哽,“那我大约知道那是什么剑了。” 裴夜似是并不关心,语气依旧漫不经心的:“极渊说是神址,不如说是古战场,上古之战后那里业火滔天,煞气浓重,危险程度比之无尽海不遑多让。不论是神是魔,进入其中不是被业火焚尽,就是被煞气化蚀骨血。所以里面纵使遗落许多上古神器,也无人敢闯。” 林溪心底就日了狗了,那女主那点破修为是怎么取得轩辕剑的?这光环开的这么大,剧情都跑到这里来了,她的死劫大约也快来了。 草,这不是一种植物。 “倒也不是完全没人进去又回来过。”裴夜忽然道。 林溪:“谁?”若是无独有偶,她还能接受点。 “凤凰一族曾盛极一时,他们的老祖凤王可追溯到离渊的辈分,当年就下过一次极渊。不过……也不算还活着,回来时只余了一具凤骨,沉眠在丹穴山的四季仙林。”说到这里,裴夜扯着嘴角轻笑了下,“上次没把那具破骨头翻出来灭了可惜了。” 林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冥冥之中那股力量太过强大了。 四季仙林灵气异常,想必便是那具凤骨的缘由。单是沉眠都尚存如此大的力量,若是涅盘重生,该是何等的厉害? 云舒月身边倒是有只凤凰,可叶苏鸣那只小凤凰能搞得出神器,凤王可是都没办法全身而退的啊?林溪有点惆怅,好不容易扛过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这安稳日子都还没过上呢。 “君烨明显是图谋不轨,你要去吗?”她问。 “为何不去?”裴夜负着手走到墙边,长风浩浩,他玄色衣衫猎猎招展,底下的花园已经翻好,花开鲜妍。他神情没什么所谓:“华清上神说过,那剑上有神器的气息,若是出自极渊,便极有可能是轩辕剑。轩辕剑乃斩妖除魔的神剑,他不仅是图谋不轨,更是在挑衅。” 林溪也就不说什么了,裴夜从来不是别人挑衅到他头上,他会忍耐的人。 “那我跟你一起去。”林溪想了想,“要不要告诉师父一声?” 这个师父是指华清,她几乎就没叫过离渊师父。但转念一想,人间六七年,在天界也就须臾几日时间,现在离渊大约已经历完劫回天界了,搞不好华清会告诉离渊,离渊那种不论何时何地都要搞死裴夜的心…… “算了,我们自己去吧。” “他现在应当已经知道了。”裴夜道,“毕竟是神族的东西,瞒不过他的。” 林溪:“……”她剥了把瓜子,起身到他身边喂他,“那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裴夜就着她的手吃了,“不考虑。” 林溪凑上去亲他的下巴,把脑袋埋在他颈窝蹭着,手拽着他袖子摇着,“考虑一下呗。我分析了下,这种神器出世应当是会引起天界guiguizhengli震动的,但是天界没动静,就可能是君烨尚且瞒着。”她怀疑是那剑有什么问题,君烨想赖在裴夜身上。但这不是重点,若单是君烨,她也不怕。 裴夜不动:“然后?” 林溪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他这种时候约你,还约在极渊,怎么想都是陷阱啊。算算离渊回天界的时间,可能他第一时间会去极渊查看,到时候撞上了不大好,我不大想见他。” 裴夜一直不为所动,可听到最后他煞有其事的皱起了眉。他自然知道林溪实际上是担心又打起来,他被围攻吃亏,不能明说,就在那儿故意撒娇。但他切切实实的因着这个撒娇的内容,真情实感的考虑了下,他确实不喜欢离渊见到她。 他低头看了眼挂在身上的人,也就她还不知道离渊那点心思。 裴夜皱着眉考虑了下,得出结论:“那我让他换个地方。” 林溪:“……”好叭,能退一步是一步,小命要紧啊。 裴夜一向是行动派,他做了决定,当即就在手心聚出魔气,凝出一只小雀,放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想叫你们养肥,又怕你们养肥,嘤~ 我的flag已经倒了太多次了,对叭起。我会尽量调把状态调整好,努力努力再努力,尽量保持住日更,害。 -- 第106页 第55章 计划 天界,云清境。 华清等在离渊的寝殿外,院里藤花幽浮,忽然一道白光落下,华清掀了掀眼皮,没急着进去。不一会儿,那门从里面打开,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回来了?”华清轻笑着,仔细观察着离渊的神色。白衣翩然,清冷出尘,眉眼淡漠。好似是那九天之上不染红尘的离渊,却又似乎不是。 他的目光落在殿前的那树藤花上。受天界灵气滋养,这树花常开不败,恍惚让他想起人间界那个别院。即使历劫归来,他的心神仿佛停留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的一幕幕纷至沓来,是他从小就梦见的那个姑娘,是那个危险时总是挡在他身后的身影,是溪水边那人素手拂花的模样……是宫变那日手中空留一抹凉风,是别院里花开花落,他穷其余生都未曾再寻到。 是那种空落落,怅惘与遗憾,是她一同带走了那世界的亮丽光彩,他的一生便如白水无味。 但不该是她。 “天界有人插手。”华清看着他皱起眉,解释道。 那日为灵溪挡下最后两道天雷,离渊亦神魂受损,便是如此他竭力保住灵溪神魂,又渡千年修为与她,她方无大碍。但这一切已经违背离渊的原则,将神魂放入下界历劫,一是修养神魂,二便是参悟红尘,放下那些沾染他清净无为岁月的杂念。 事到如今,也该放下了,那般心思本就是一个错误,而因一个错误又犯下更大的错绝对不能再出现。 杂念只是一瞬间,离渊的眼神渐渐恢复凛冽。 “我觉得是君烨。”华清想了想,补充道:“他对灵溪抱有很大的敌意。” “那最后一剑是君烨所为?”离渊看向华清,“可有证据?” 华清摇了摇头,离渊严肃道:“如此便不要妄言,君烨乃天界太子,若认定他行卑鄙之事,传出去损了他名声,也损了天君乃至整个天界的名声。” 华清到底没把君烨曾威胁不让灵溪回天界的事说出来,毕竟现在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君烨不仅是对灵溪抱有敌意,他是对离渊都有敌意。离渊性子寡淡,不在乎虚名,但也没有任小人背后作祟的道理,他会慢慢查,看看君烨到底要搞什么鬼。 “若是我没猜错,轩辕剑出世了。”华清转了话题,“若是有精神,便一起去极渊走一趟。” 华清说罢,身影便在原地消失。离渊先是一顿,随即目光稍稍凝住,亦随着他消失不见。 裴夜把君烨约在梨山,靠近天界,又非天界,灵气空气皆十分稀薄。林溪特意拉着裴夜早去了些时辰,可去的时候,君烨和云舒月还是已经到了。 梨山不生什么植被,常年覆雪,顶上有一方寒池,寒气袅袅的,看着便极为凛冽。 君烨和云舒月就背对着寒池站着,垂眸瞧着里面,感受气流波动,两人猝然转身,做出防备的姿势。 “你果然对轩辕剑有想法,”君烨看着裴夜,不屑之意溢于言表,“今日便看看是你能夺了剑,还是这剑斩了你。” 裴夜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嗤,他闲闲理了理袖口道:“你是刚得了神器,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以为借神器之力杀了我,这剑就是你的了?” 君烨亦噙着冷笑,并不做辩解。 裴夜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想的倒挺美。” 林溪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听着像是君烨得了神器,就迫不及待杀了裴夜,好让神器认主,或者让天界承认这剑属于他?就这么简单? “到底是谁想得美,还不一定。” 君烨话音未落,已手执长剑朝着裴夜攻来。裴夜站在原地,黑色衣袍无风自动,他目光淡淡,似乎并未将君烨放在眼里。都不是废话多的人,大战一触即发,气波震开,雪地崩裂。或许是怕影响到地上的人,他们飞到了半空中。 林溪仰头看了眼,又左右看了几眼,便朝君烨和云舒月最初站的寒池走去,脚步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 她原本只是想在池边坐着,云舒月却十分警惕的盯着她,甚至快速几步,挡在她面前。林溪就奇了怪了,“你也想打架吗?其实我一直都挺想杀你的。” 云舒月冷笑:“你当然想杀了我,你不是已经杀过我一次了吗?我倒是好奇,以前你是因为喜欢你的尊上师父,现在你都已经投入魔尊的怀抱了,又是为何?是依旧对尊上念念不忘?” 她们说这话,裴夜也都听得见,不管是不是想挑拨离间,林溪都懒得跟她打嘴仗,毕竟她对离渊有没有想法,裴夜最清楚不过。 她之所以现在没动手,就是觉得有猫腻,剧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得到轩辕剑,林溪毫不怀疑以她的女主光环,她不仅杀不了她,还会造成什么麻烦。 林溪不理她,云舒月反倒嘴巴不停了:“怎么,被我说中了?哦,我猜你自甘堕落,跟魔族混在一起,是为了引起尊上注意对吧?想让他后悔,不得不接受你?” 林溪被她叭叭得脑仁疼,掏了掏耳朵,“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你……”云舒月话未说完,林溪屈指一弹,一道白光缠绕而出,她便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直直朝寒池推去。 云舒月的修为在林溪面前本就不够看,她自知自己不是灵溪的对手,之所以敢肆无忌惮,是因为离渊在她身上放了他亲自炼制的护身法宝,灵溪伤不了她,可没想到她不杀她,却是把她往寒池摔——寒池之上布有法阵,法阵下面藏着溯源镜,她根本就不会摔下去! -- 第107页 然而这才是令云舒月惊惧的,若溯源镜被发现,今日之计就毁于一旦了! 情急之下,云舒月只能朝着君烨高声喊道:“君烨,救我!” 半空之上,君烨和裴夜正过了一个大招,各自被气波震开,君烨嘴角溢出血来,然而裴夜却气定神闲,长风将他长袍吹得徐徐摇动,他不急不缓的等着君烨缓过来,没对他下杀手。不光此时没对他下杀手,甚至每一招都未用全力,他就像猫逗老鼠一样,耍着他玩。 “去啊。”裴夜略微挑了挑眉,看着他。 君烨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剑朝云舒月掠去,他甚至希望裴夜趁机偷袭他。可是没有,直到他把云舒月抱到怀里,裴夜都没有动作,他站在半空中,居高临下望着,神情睥睨,目光中有不加掩饰的讽意。 “你什么意思!”君烨恼怒。 裴夜倒是笑了:“太子约我前来,为什么要问我何意?难道不该问你自己是何意?” 君烨和云舒月齐齐抿唇,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君烨握住剑的手骨节泛白,青筋崩起。他眸中情绪翻涌,看了眼站离寒池几步之远的林溪,倏地朝她攻去! 林溪自然不会站着挨打,她一直都警惕着,她朝旁边让的同时,腰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一拽,下一秒她就在裴夜怀里了。 林溪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一掌打死他呢?” 裴夜抬手在她脑袋上胡乱揉了两把,冷笑一声:“你都看得出来的事,我会那么傻?”他说话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想杀他随时都可以杀,他诱我杀他,我偏不乐意动手。” 林溪仰头就看见他冷白的下颌,扬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微低着头看她时,眉眼间的得意也抑制不住了。林溪被他这模样逗笑,其实他真的变了许多,若是以前,他才不会管有没有什么阴谋,想要杀便杀,根本不会考虑这么多。 想来是因为答应过她,如果不能完全把他自己摘除,就不能轻易动手。 “那你不来不就行了?”林溪好奇,“没打算杀他,白白跑一趟做什么?” “不算白跑,我大概知道他弄这么一出是什么目的了。”裴夜神情放松,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上两人,淡淡开了口:“太子如今如此不堪一击,看来损掉的那一半仙元,对你影响甚大。” 他果然知道了!君烨目光一凝,眼角的余光下意识朝寒池看了眼,就又听裴夜道:“我瞧着这位云仙子似乎进益不少,莫不是太子殿下……” 云舒月面色惨白,君烨厉喝一声“闭嘴”,便将所有仙力凝于剑身,拔地而起的剑障亮成一片晃眼的白光,朝着裴夜斩去。裴夜冷眼相看,“你若是剑的主人或许能伤我一二,可惜了。” 他说罢,黑色衣袖一拂,便有罡风骤起,和那剑气猛烈撞击。便也是此刻,整个梨山摇摇晃动,山雪崩裂,滚滚陷落。 裴夜没有兴趣再陪他玩下去,带着林溪一掠便消失在了原地。 山雪崩塌,寒池震动,布于寒池之上的法阵也摇摇欲碎。转眼之间,人已不见,君烨愤愤,收了法阵,寒池之下的溯源镜缓缓浮出来,落于他手心。 “接下去怎么办?”云舒月眼角微红,“若是让天君知晓你的仙元为何而损,我受罚倒是无所谓,可是你也必定会受影响,天君向来不喜你感情用事……” 那是他的父君,天君的性子君烨自然知晓。天君不会由他感情用事,若是知晓他因儿女情长伤及自己根本,更会觉得他不堪大用,不仅会对云舒月做出什么事来,甚至会重新考虑储君之位。 他本将一切计划得很好,轩辕剑出,被威慑的自然是魔族,裴夜不可能不探究一二。由此将他引出,只要他夺剑,对自己出手,溯源镜可记下此间画面,日后他便能解释自己为何受伤。可裴夜偏偏轻描淡写的不下重手。甚至当面戳破,他究竟如何知道一切,又洞悉他的计划?如何?如何! 君烨眼底闪过一道暗芒,紧紧捏着手中缩小的镜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要多花些功夫,把这镜子重新炼一炼就是了。 他和云舒月的身影消失在梨山。 片刻之后,雪崩还未停歇,扬起的雪沫里又出现两个身影。裴夜凝眉思索道:“竟然是溯源镜。也对……毕竟他现在已经无法使用回溯之术这种重法。” 突然冒出的个溯源镜,林溪倒是知道些,她在书上看到过,算是天界的一个法宝,根据回溯之术的功能打造,能重复一段时间内的情景。 林溪黑了脸:“我还真看得起他了,堂堂天界太子,就算是保护了喜欢的女人,都不敢认,还费力想要载给你!” 裴夜轻笑一声,掐了掐她的脸:“你生什么气,他这不是没得逞。” 他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既是如此,我便为他准备一份礼物,想来比杀了他有意思的多。” 第56章 请柬 极渊之下业火无边,周围温度极高,一片焦土,生机全无。离渊和华清站在峭壁之上,衣衫无风自动。这个地方纵使是他们也不敢轻易去闯。 “当年纵使是凤王也无法全身而退,我实在料不到究竟有谁……”华清话未说完,忽然火渊里升起几个微弱的白色光点。 离渊抬手柔和的气泽涌出将那几点微弱的光点包绕聚拢,他神色沉凝:“凤族叶苏鸣。” -- 第108页 那是几抹残魂,已经十分虚弱了。若不是今日他们恰巧来此,只怕会就此散去。 “若是他倒也有可能,但……怎会是他?”华清愕然,然而想到什么,他朝离渊看去,“我若猜测此事与云舒月有关,你可会严查?” 离渊用灵力将叶苏鸣的魂魄护住,眸光微沉。当初云舒月下界历练是和叶苏鸣一起。那日虹镜示警,他一路追到相思河畔的红叶林拾到另一面虹镜,后又探查许久才将二人找到,那时他们也是在一起。若说是后来二人分散,叶苏鸣独自来了极渊,实在可能性极小。 “想来也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神器出世,瞒不了多久,届时就看谁握于手中。”华清哂笑,“那日宫中那一剑分明是想取了灵溪性命,若是与云舒月有关,想来你历劫的事也与她脱不了关系,君烨对她如何,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你当料想得到。” 华清转身往回走,拍了拍离渊的肩:“暗地里玩的那一套,你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无边的火渊将周围的空气灼烧殆尽,炙热寸寸映在眼底,寸寸沉默。离渊一袭白衣清冷孤高,他头一次在心底生出无力感来。 “我和舒月,是我欠她。”他闭了闭眼,“我会找她谈一谈。” 裴夜说给君烨准备了“礼物”不假,只不过这个“礼物”会直接送到天君面前。他弄了个木匣子,礼物本身他懒得费心思,就随手拿了个桌上的一个小花瓶塞在里面。 小花瓶是林溪用来插花的,花是她用灵力滋养的,一般维系不了多久,最多两天就会枯萎,林溪也就隔天换个花样。不光这小瓶的真花,她还用纸做了大捧各色各样的纸花,甚至还做了绢花。除了没有馨香,摆在屋子各处煞是赏心悦目。 林溪做这么多,是不想裴夜下次再去灵山挖土了,不适合的东西就不必强求。不然这么挖下去,千年万年的,可能灵山不够挖。 林溪看着他施了几道法,把花瓶当礼物塞进去,都没来得及阻止。心想算了,不强求。她本只是想追求一下生活品质,弄两支花也不是什么重法,随手的事。但她若执着于真的,裴夜可能就会执着那个真的大花园了。 “魔界送的礼物,怎么送到天君面前?”林溪托着下巴看他捣鼓。就神魔两族的关系,还没到天君手中就会被当做不怀好意给毁了吧。 裴夜但笑不语,他袖子拂开桌面上出现了一帖请柬,就那么托着脑袋看她。林溪在他浅盈盈的目光里,狐疑的把那请柬拿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出他会搞什么幺蛾子。 一折请柬被她翻开,然而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脸颊发起热来,一路火烧到了耳根。 像是烫手般,林溪把请柬啪的一合,丢到桌上,“你、你你这是干嘛?” 那请柬是他和她的婚帖! 魔界尊主和天界上神不日将大婚,邀天君共同观礼。并表示愿神魔修好,不再起战事。 这么一着,搞得她像个和亲公主一样。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裴夜赤/裸/裸的算计,他是在绝离渊的后路。 那日她同他一起离开天界,众目睽睽,已然是她叛出天界,然而事后天君并未追究,未削去她的神籍,定是离渊承诺担保了什么。而于知晓她身份异处的离渊,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和裴夜在一块。虽然天雷劫已过,但他仍有办法随时出手,那样强大的一个存在,怎么看都是一颗不安定的炸/弹。 裴夜现在把自己和他的关系摆到台面上,给出天君诱人的条件。她不过小小一神女,若能换得六界安宁,何乐而不为?而且人家还是两情相悦。一旦天君应了,离渊再来强行拆散,便是存有私心,不顾大局,他一介尊神将至于何地? 真的很绝,让她都要怀疑他主要目的是送请柬,而不是搞君烨了。 她红着脸,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他。 “自然就是你看到的这般。”裴夜屈指敲了两下桌面,心情似乎十分愉悦。 虽然但是,她没什么意见,但这流程有点问题吧?求婚呢?再不济,都不带商量一下的?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勾勾,裴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目光古怪的盯着她看了会儿:“难道你不愿意?” 林溪:“那倒也不是……” “我就知道你很愿意。”裴夜起身,黑色衣袍落下,衣摆轻旋,他转了个身,将她拉到怀里,手掌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你那么喜欢我,肯定也很想跟我早日成婚,算是给你一个惊喜。” 林溪:“……?” 他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手,一根根捏着她细软的手指,声音靠在她耳边低了低:“虽然你未说明,但我知道,你也想我早日住进你的寝殿。” 林溪:“……!” 你到底从哪里得出的这些结论?!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算了,看在他没跟她算旧账的份上,林溪决定不与他计较,让他得意一会儿。裴夜随即吩咐人把准备的礼物和请柬都送出去,进来了一排人,他唰唰的掏出一摞的请柬,还有特意给离渊的。 林溪:“……” 实锤了,他昭告六界大婚是真,给天君搞的可能只是顺带,君烨在他眼底大约连根葱都算不上。 裴夜把婚期定在两月之后,魔族没那么多规矩,算起来不算仓促。她和裴夜风风雨雨一路走过,其实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但就是不知道一切会不会如计划般这么顺利。 -- 第109页 原书的剧情始终让林溪心中存着些不安,神器已经出世,在云舒月手中。她要怎么做才能避免原剧情中的命运呢。把剑抢过来?目测不大可能,神族必定对上古神器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又会搞得神魔对立。 她只记得那剑是初初出世,尚处于混沌时期,在神魔的一次大战中,云舒月刺中已成为魔尊的裴夜,也是那时浓烈魔气缠绕剑身,影响到神器尚未开启的灵智,更致使神器一直无法觉醒。又恰逢无尽海大封再次松动,才把主意打到灵溪头上。 虽然现在一切都已经大不相同,可是纵观以往经验,是会强制性走剧情的,所以不能掉以轻心。鬼知道一觉醒来,明天面临的会是被强制推进的什场面,没准就是天界大军压境呢。 但不管怎么样,主剧情都是围绕云舒月的,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那剑不属于云舒月。 “按照天君的脾性,云舒月凶多吉少。”她提出问题时,裴夜这么说道,“就算……” 话到嘴边,裴夜瞥她一眼,又闭口不言了。过了会儿,他略挑了下眉,一脸的运筹帷幄,揽着她往外走,“你就等着看好戏,天界近来会十分热闹。” 天界。君烨自那日梨山回去,便闭关重新炼制溯源镜。他身为太子本每日都要处理政务,闭关自然会惊动天君天后。加之他闭关是在南海除蛟之后,天后自然忧心他是被蛟龙所伤。天君未有说什么,但脸色不大好看,他自己的儿子,他再了解不过,他的实力断不至于如此。退一万步,即使是为蛟龙所伤,以至必须闭关修养,他也不会声张,不会叫外人发现。毕竟他堂堂天界太子,却让众人知他不济至此,他的颜面往哪里放?众人又如何看待他? 但好歹居于高位多年,天君的情绪早已不显于色。 君烨在十日后出关,天后亲在带着药王去探看。药王看完,神情有点吃惊,忙冲天后一拜道:“殿下这是伤及仙元,我会用些丹药稳住仙根,但修为可能需要百……或者上千年才能恢复——” 天后神色震惊,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背后有人道:“君上!” “君上——”天后和药王赶忙回身行礼。天君并未看二人,他掀开帘子走进来,眸光沉沉,语气里压抑着怒气:“你们先出去。” 天后想说什么,但察觉到天君周身凛冽的气场,到底什么都没说,看了君烨一眼,和药王一起离开。 待房中只剩下两人,天君抬手,掌中凝出白色光泽罩在君烨额上。须臾,他收回手,强忍着怒气,冷厉的声音字字落地:“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降服区区蛟龙,而损了一半仙元!” “你什么时候如此不济了?”他震怒着原地转了一圈,继续道:“即使不济,你咬着牙也该撑着。你贵为太子,天界众人时时都盯着你,让他们知晓你如此不济,会如何看待你,看待君氏?你日后如何君临天界?让众人臣服?朕可不止你一个儿子,储君之位也并非非你不可!” 君烨眸中闪过一道暗芒,等着天君怒气稍稍平复,方道:“儿臣并非因区区蛟龙重伤至此。”顿了下,“儿臣有一事禀报,待父君听完,再生气不迟。” 天君一甩衣袖,“何事?” “上古神器轩辕剑出世了。” “什么?”天君重重顿住,震惊之后是无尽的难以置信,“你如何知晓?轩辕剑随着上古之战遗落在极渊,那极渊六界之中无人敢闯,何人有能力将之取出?” “如何有能力将之取出儿臣确是不知晓,或许是机缘,便是那人与那剑的缘法到了。”君烨道,“但此剑确已出世,儿臣怀疑不单儿臣知晓,因为魔族想要抢夺,儿臣便是被魔尊裴夜伤及至此。此番闭关不单是为了养伤,亦是为了修复溯源镜。” 天君已经相当恼怒了,“魔族!他们怎会知晓?” 君烨只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掌中现出那枚镜子,“那日大战,这溯源镜亦被毁掉,儿臣虽费尽心力,也无法将之完全复原。” 天君接过,轻轻一拂,镜子里便浮现那日梨山的画面,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从两人过招开始,到裴夜最后那一记重招止,无头无尾。 天君目光沉沉,只通过画面虽不能完全确认,但看那剑的样子便是轩辕剑无疑。半晌,他抬眸看了君烨一眼,只问:“那轩辕剑此时在何处?” 君烨拱手一拜道:“魔族如何得知轩辕剑出世,儿臣觉得事出蹊跷,所以一直并未声张,想要暗地查探。而且轩辕剑已认主,此时在云仙子那里,儿臣……”他看了天君一眼,“儿臣觉得剑在她那里再保险不过。” “云舒月?”天君目光沉了沉,看向君烨的目光带着审视,“此剑乃为神族所有,斩妖除魔,无人能挡,哪怕是魔尊也不例外。她区区一个凡仙,如何能驾驭此等神器?” 君烨双膝跪到天君面前,冷静道:“越是神器越是讲究缘法,她既能从极渊中得到神器,且神器认主,已说明那剑本该为她所用。” “是吗?”天君声音不辨喜怒,沉默片刻,他抬手将君烨扶了起来,“此剑尚未开了灵智,是不是缘法尚不可断定。你此次护剑有功,又与魔尊不相上下,想来整个天界对你都会刮目相看,但这份刮目相看又能维系多久?可若轩辕剑认你为主,我整个君氏之于天界,乃至你的储君之位都无可撼动了。烨儿,你向来聪明,有些事你当想清楚。” -- 第110页 第57章 选择 天君说罢,抬手在君烨肩上轻轻拍了拍。 君烨却重重一凛,觉得那拍在肩上的力道逾千斤重。 父君话里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只要他答一个是,他们便会悄悄解决了云舒月,轩辕剑乃是因他君烨出世,日后亦会认他为主,他的地位便再无可撼动。 可是…… 他闭了闭眼,眼前浮现的是那年溪水之畔,他因伤落入凡间,浑身冰凉,是一双温暖的手拨开他狼狈的发。睁开眼,便是那双清澈的眸。周围花是香的,天也是蓝的。 他自出生起,便被寄予厚望,每时每刻都要比别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不能叫苦,不能喊痛。受了伤也不能让人发觉。周围之人尊他敬他,也不过尊他一个身份。那年溪畔,那几年……那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世间的温度。 君烨重新跪倒在天君身前,低低拜伏,郑重道:“神器确已认主。” 天君面色不大好,垂眸凝视他半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君烨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寝殿许久,才从地上直起身来,双拳紧紧握住。 天君拿着那面溯源镜回了他自己的寝殿云凌殿,又重新将那镜中画面看了一遍,镜中有关云舒月的场景只有君烨飞身救她那一幕,这样的关头他还分神去救一个女人! 天君目光沉冷——这个女人和尊上不清不楚,竟也勾得太子神魂颠倒,不顾大局。这是何等的心机,当是留不得了。 就是这时,殿外突然有人来报,魔界有请柬发了来。 神魔两族虽素来不和,但现在六界的格局十分稳定,谁都不会主动挑起战事。平日里互通些消息也是常有,是以当仙侍捧着匣子和请柬呈上来,天君并未十分意外。 他衣袖一拂,那一折请柬便在他眼前铺开。天君一行行看过,神色变得相当怪异,不是喜亦不是怒,只半晌后冷哼了声。然后他又拂开了那个匣子,一个白瓷小瓶,普普通通之物,没有灵气亦没有魔气。拂袖合上的一刹,有仙力贴近,忽然空中凝出一团剪影。 “你是刚得了神器,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以为借神器之力杀了我,这剑就是你的了?” “君烨,救我!” “去啊。” “你什么意思!” “太子约我前来,为什么要问我何意?难道不该问你自己是何意?” “太子如今如此不堪一击,看来损掉的那一半仙元,对你影响甚大。” “我瞧着这位云仙子似乎进益不少,莫不是太子殿下……” 同样的画面一帧帧掠过,可是却有头有尾,有了声音。 “混账!”每跳一帧,天君的火气便更甚一层,他震怒之下,整个云凌殿都震动不休。长袖扫落一架仙草灵器,噼里啪啦落下一片狼藉。“来人!来人!传太子殿下来云凌殿!” 天君虽是气急,但也顾及脸面,暂时没打算把事情闹大。但仙侍们听到声响,想要收拾那一片狼藉,却被天君赶了出去。 君烨来云凌殿时,首先看到了就是那一地碎器。他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何事,十分讶异:“父君,何事惹您如此恼怒?” “混账东西!你自己好好看看!”天君手一挥,那匣子里的小白瓷瓶骨碌碌的滚到君烨脚边,方才的画面再次显现出来。“你现在胆子是越发的大了,欺君罔上,就为了个女人!” 天君一脸怒容,气得胡须不停颤抖。君烨在那画面浮现开始,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他甚至无暇思索,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而且还出现在他父君面前。只慌慌忙跪下,“父君,儿臣这这么做,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好一个迫不得已!”天君指着他,手指颤动,“你倒是说说,谁逼迫你了!” 君烨闭了闭眼,心知此刻若是再有隐瞒,不光自己,只怕云舒月更是保不住了。他重重一拜,目光深切的看向天君:“云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与她早已两情相悦,可我若是要娶她,定她为天妃,您和母后会答应吗?” “她区区一个凡仙,还同尊上不清不楚,如何能当天妃之位!” 君烨早就料到如此,摇头惨淡一笑,道:“儿臣自小便严于律己,为了能配得上这个位置,事事比别人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为了天界竭尽所能——可到头来,连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吗?” “您和母后看不上云儿,可对儿臣来说,她是这世间的独一无二,儿臣只要她——” “够了!”天君恼恨至极,“我叫你来,不是听你说你的衷情。你身在其位,便该有取有舍,溺于儿女情长,只会耽误大业。你若迷途知返,我可既往不咎,但你若执迷不悟,朕自当重新考虑储君之位。你素来知轻重,莫要在这件事上让为父失望。” 君烨双唇紧抿,攥紧的拳头之上,青筋毕露。 天君看他一眼,声音放缓了些,说出的话却依旧字字无情:“想来你伤及仙元,也是为她。至于她为何能成为轩辕剑这等神器的主人,朕稍微查一查便会弄明白,届时藏匿神器,魅惑太子,诸罪并下,她区区凡仙之身,能不能承受得住,便看造化了。” “父君——”君烨眼睛红得滴血。这哪里是给他选择,这是让他无路可走,只能负她!可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嗯?”天君怒气发完,不紧不慢的走至他身前,“你可想好了?” -- 第111页 君烨喉间血意翻涌,几乎咬断了牙。半晌,他闭了闭眼,长长一拜,一字一顿道:“儿臣知错。但希望父君给儿臣些许时间,儿臣自会将一切处置妥当。” 天君步步紧逼:“后还有呢?” 君烨咽下喉中血:“上古神器轩辕剑,属于君氏。” 天君终于满意,他似是倦极,一步步走到高位上坐下,拂了拂衣袖道:“下去吧,好好养伤。只要你愿意,这储君之位,便永远都是你的。你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君烨走出云凌殿,远处浮光泠泠,天朗气清。可他却如坠冰窖如临深渊,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裴夜…… 是裴夜! 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若不是他横插一脚,他如何被逼至此! 裴夜和林溪大婚的请柬送到天君手中的同时,离渊手中也收到一份。与天君反应不同,他看到请柬的时候,眸中骤冷,直接一捏,将那请柬化作了齑粉。 满院的花草神木都随着他骤泄的凌厉威压冰冻三尺,他当即站起来,欲出云清境,还未出门就碰到手里拍着请柬的华清。 昆仑不比天界森严,华清收到请柬的时间自然较早。他收到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随即用传音玉符联系了二人。又得知请柬给天界也送了许多份,他就匆匆赶来了。 “先不要激动。”华清说,“你就是现在打到魔界,把人抢回来也无济于事。裴夜这次算是昭告六界了,想必天君那边也收到了,他若打个和神族联姻的旗号,你就是把人抢回来,不定日后还要亲自送出去。” “你看起来还挺开心?”离渊凉凉道。 华清确实挺开心,但他也不至于去戳离渊的心窝子,只感慨道:“若是有他们在,魔族不生事端,六界安宁,你还要拆散他们吗?” 离渊沉默不语,华清又道:“我知你心中六界为重,苍生为重,可若不费兵刃,不流鲜血,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何乐而不为?如此一来,这六界之事就交由他们年轻一辈,我们就守着无尽海大封即可,岂不是皆大欢喜?” 在离渊越来越冷的神色里,华清轻咳了声,“我是说,你最近切不要轻举妄动,你当初对天君承言,灵溪是你放在裴夜身边的一颗棋子,现在棋子叛变,于你而言实为不利。再者你渡劫之事,也不再是秘密,万一是有心之人在背后针对于你,你现在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相对于灵溪,我反而比较担心你的处境。”华清最后道。 华清是实话实说,特别是轩辕剑出世后,他心底越发有隐隐的不安。 可是离渊并不在意,他这一生,唯一行错一步,便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如今……如今尝过那情爱之味,他已能放下。日后绝不会再因此行差踏错。 华清拦住离渊,在云清境不过坐了片刻,便有人来传,天君召见尊上。临行前,华清再三嘱托:“这天界始终是天君的天界,事情也确实于你不利,切记审时度势,顺着天君些。” 话虽如此,可等离渊走了,华清仍是十分担忧。离渊一向固执,怎么看都不是会审时度势的人。 凌霄殿。 离渊进去的时候,天君起身笑脸相迎,他手边就是那折魔界递来的请柬。天君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不知尊上可知令徒与新任魔尊之事?” 离渊眉眼间看不出情绪,淡淡道:“刚收到大婚的请柬。但此事还需确认。” “哦?”天君有些意外。 离渊不疾不徐道:“灵溪是我和华清上神的弟子,她若要成婚事前会与我们商议,但她自始至终从未与我或者华清联系。魔界只如此一折请柬递来,并不能确认灵溪是否是自愿。”顿了下,他又道,“不论魔尊是否是真心联姻,联姻之后便从此与天界和平共处,我等都不能强迫灵溪。更何况现下亦不知灵溪是何情况,也不知魔尊是否有何阴谋。” 他把话都说完了,完全没给天君留任何余地。 天君顿了顿,问:“那尊上有何想法?” 离渊道:“灵溪是我天界神女,若是成婚,也当从我天界出去。魔尊若是真心求娶,也当守天界的规矩,先把灵溪送回天界,待日子到了,再来迎娶。” 天君沉默片刻,眸光隐晦不明,半晌道:“届时,若是灵溪与魔尊确实两情相悦,尊上便同意这门婚事?” 离渊面无波澜,可是眸中却有一瞬的波动,他隐在长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字字平静道:“若是如此,一切便凭君上决断。” 天界的消息再穿回来的时候,裴夜正和林溪放风筝。这是林溪最近正有兴致的,反正她在魔界也不需要做什么,有吃有喝,只用操心怎么玩。 她拽着风筝线,在一片焦土上跑的正欢。在无边的晦暗赤红里,那抹纤细的身影是唯一温柔的亮色。 裴夜的目光追着她,不自觉的,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虽然不知道那个用根线牵着飞上天的破纸有什么好玩的,但她喜欢,他也就由着她。 甚至还能为她准备更好的。 魔界其实也是有许多种族,不过不似天界那般附庸风雅,焚琴煮鹤,他们的鸟类鱼类都很凶残。据说天界大婚会有百鸟起舞,锦鲤成群。裴夜最近也捉摸着,让底下那些擅长驯兽的,把那些黑乌鸦般的鸟了赶了唱歌,让黑水里的鱼集体跳舞。可把底下的魔将们愁死了。 -- 第112页 过来的魔侍看到对外残暴的魔尊注视着不远处的女子露出这般温柔的神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目光不多看,只将手中的信件递上,便十分有眼色的退下了。 裴夜悠悠闲闲的把信件拆开,却看着看着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林溪跑得有些累了,回头想叫他来换一下,恰好瞧见这一幕。 “怎么了?”她跑回来。 裴夜原本想把那信笺毁了,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沉着一张脸,把信笺递给林溪,然后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天界怀疑你是被我胁迫的,并非自愿。觉得我若是和你两情相悦,真心娶你,便该尊重你,尊重天界的规矩,把你送回天界,下聘,正儿八经的迎娶。” 林溪很快看完,不得不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如此说辞,不难猜出出自谁口。想想也是,离渊怎会这般简单就让自己和裴夜在一起了呢。 “你也是这么认为吗?”裴夜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他们说的没有任何错处,你若是想要完美的婚礼,便当如此。” 他这么说着,神情十分危险。可是那黑沉沉的眸光里能瞧出一些不确定。 林溪抬头看着他,哪怕是到现在他都还是有些没有安全感。 她知道他在怕,怕她想要的,是他给不了的。 她丢了风筝线,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不是说过无论如何,不会让我回天界的?” 裴夜似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溪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口:“你管他们的,我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哪怕是没有婚礼又如何?何时需要别人见证我们在一起才是在一起了?” “我不管啊。”林溪凝视着他,“我不要回天界,谁知道到时候他们会搞出什么来,我又打不过他们,被他们欺负你都不知道。” 裴夜心中颤了颤,他眸光又深几分:“他们既然有此说辞,我若不送你回去,他们只会认定我非真心,你亦是被我胁迫……” 林溪正要说话,他抬起一根手指,压住她的唇瓣,“若是如此,他们不仅不会观礼,甚至会趁此明目张胆的讨伐,让我交出你。” 林溪自然能想到,到那时若是起了战事,她便是涂炭生灵的千古罪人,林溪心中微沉。裴夜却忽然笑了,微微凑近她,他语气微凉又恶劣:“但是他们很快会自己乱成一锅粥,无暇顾及到你我。” 作者有话要说:裴夜:我们就吃瓜看戏。 林溪:怕不是最后会吃到自己头上。 感谢在2020-05-20 19:41:51~2020-05-20 23:5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珑山龙树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蹦哒 天君施压,可君烨并不甘心。云舒月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若此番负了她,他便再无机会。可是一时间他也无计可施,如果她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会理解他,会等他吗?只要等他承继天君之位,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君烨在药王宫外徘徊,久久不敢入内。 有药童进出行礼,对他流露出不解的目光,他都未曾注意到。那药童进了药王宫,跑到云舒月面前:“云姐姐,太子殿下在外头站了好久了,想来是来找你的。” 云舒月微微一怔,君烨平日来找她都是直接进来,他犹豫不入,只会是有什么事是他觉得无法面对自己。 眼睫微动,掩下眼底的一抹暗色,云舒月神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药王宫外有一株千年古木,亭亭如盖,君烨就站在树下。 “殿下。”云舒月走至他身前盈盈一笑,“怎么不进去,要不是药童说看见你,我都不知道你来了。伤都好了吗?你闭关这些时日,我真的很担心。” 她的笑映着远处的阳光,浓阴里落下的光点在她肩头跳跃,君烨心头一跳,心底越发愧疚,这样美好的人,他怎能欺骗? 纵使来之前想了无数套说辞,从她这里诓走轩辕剑,可此刻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满心怜惜的将她圈入怀中,满心苦涩:“云儿,父君都知道了,对不起……” “是那裴夜,我竟不知他如何得知我的计划横插一脚……我甚至怀疑这天界有他的内应……” 他后面说了什么,云舒月已经听不清了。从君烨说出天君都知道了,她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定然是那天君君氏想要轩辕剑啊。 她已经费尽心思至此,不惜献祭神魂,竟还是徒劳无功,无路可走吗? 云舒月浑身血液都几乎冷凝,咬紧牙关,牙齿都似乎打着颤。为了这把剑,她失去了真心待她的叶苏鸣,凭什么天君想要就要她双手奉上?就因为她身份低微,而他们高高在上吗? 凭什么! 这就是所谓讲究众生平等,悲悯苍生的神明,摆着一副伪善的面孔,却暗地里和那些蝇营狗苟,自私自利的人妖魔有什么区别? 满心愤恨里,云舒月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没关系,这种事从在凡间起就见得多了,因为无权无势无背景无靠山,便只能任人欺压……总有办法的,纵使再艰难,再不公,不也是一路走到这里了吗。 心念电转,不过须臾,她心底已有了计较。 “殿下,你知道吗?我并不十分意外。”她从君烨怀里退出来,双目含悲,却倔强的笑着,“也做好了承受天君怒气的准备。” -- 第113页 君烨僵住,他想叫她等一等他,等他继承大位……可他父君尚且鼎盛,这个承诺便是遥遥无期。他开不了口。 云舒月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恭敬一礼,“舒月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太子殿下,日后断不会再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和殿下做朋友。” “云儿……”君烨看着这样疏离的她,只觉悲从中来,心碎成了几瓣。 云舒月继续道:“可是那轩辕剑,舒月现在却是无法交出了。”君烨沉浸在哀伤里,未反应过来,云舒月缓缓下拜,“在殿下闭关的这些日子,尊上找过舒月。他已然认出凡间历劫时那把差点杀了灵溪的剑是神器,也因为在极渊搜集到叶苏鸣的残魂,意识到此事与我有关——” “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料想相差甚远,君烨此时顾前不顾后,匆忙去拉跪下的云舒月。云舒月自然不肯起:“可你是为了我,我自然不会连累殿下。为了平复尊上的怒气,也不想他再继续查下去,我便将剑交由了尊上。天君若是让殿下取剑,该去云清境。” “父君并不知晓,所以是尊上瞒下了……”君烨平静下来,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眼里突然亮起一簇光,“若是尊上也想占有那神器,父君只怕追悔莫及!” 云舒月心底冷笑连连——是啊,天君怎会不后悔呢?尊上何等地位,他的东西,纵使是天君也抢不得。 说到底,这就是个靠权势地位横行的世界啊。 她便等着,等着这天界最尊贵的两人阋墙,等着众人看破他们虚伪的嘴脸。 待送走君烨,云舒月便去了云清境一趟。她先前说离渊找过她不假,也确实是为了灵溪和轩辕剑的事。只不过离渊心底对她有愧,并未多加指责。她哭诉她只是想报那一剑之仇,离渊便解释那并非灵溪本意,告诉她灵溪那时是被裴夜所控。而他为了维系天界和魔界的和平,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让灵溪被误会多年,亦是他对不起灵溪。让她不要再对灵溪抱有仇恨。 可笑吧。这种事若是真的,为何不早日告诉她?在她深爱他时,他却在她面前对着那个伤害她的人千倍万倍的好,将她至于何地? 说到底不过是他谁都不在乎罢了。这样一个自私冷漠的人,何以当众生景仰的神? 想必灵溪也是认清了他,才弃他而去。可到底灵溪比她幸运,她抛开离渊,就攀上了魔尊,攀上了一个满心满意待她,能将她护的好好的人。 事到如今,云舒月已经不在乎当年那一剑到底是灵溪还是裴夜所为,现在他们二人既然已经在一起,不管是谁,都是她的仇人。 虽已物是人非,但离渊并未表态,云清境里云舒月还是来去自如。她径直到了灵溪曾经住的院子,轩辕剑自她掌心化出,她掐出指决,那剑微微震颤似是不甘愿,但最终仍是化作剑影埋入地下。 魔界发来请柬,称欲和灵溪上神完婚,天君和离渊商量之后,并未声张,他们在等魔界的态度。但此事他们不声张,并不代表滴水不漏,毕竟裴夜当初发请柬,也不单发了天界几位大佬。 这事传着传着,自然慢慢的就在私底下传开了。 君烨本准备去找天君说神器的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觉得真真是上天都在助他! 凌霄殿。 君烨拜见天君,天君瞥他一眼,等着他交代神器之事办得如何了。君烨并不着急,反而问道:“父君,新任魔尊要娶尊上的徒弟灵溪上神,这事您可知晓?”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天君皱了皱眉,但他不是那般急躁之人,只淡淡“嗯”了声,“此事朕已同尊上商量过,若是真心求娶便该按照规矩来。朕命他把人先送回天界,过了这许多时日,那边再未有消息,想来并非真心吧。” 君烨心情瞬间轻松不少,这绝对是他近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儿臣并不认为如此。”不等天君表态,他一拜道,“那裴夜出逃天界那日,儿臣在场,可是亲眼所见,灵溪与他确实是用情至深,只是尊上并不同意。父君还可记得灵溪同魔族叛出天界时,尊上是如何跟您解释的,他称灵溪是他放在裴夜身边的一颗棋子,可这颗棋子可有半点用处?不仅对裴夜没有威胁,还助他杀了老魔尊,坐拥魔界。” 天君不语,眼中有沉思之色。君烨接着道:“裴夜不将人送回,便是明白一旦送回天界,这个婚便成不了。尊上之所以执意要灵溪先回天界,并非因为规矩,而是他根本就不会同意。” 天君目光讳莫如深,“尊上已经表态,若是灵溪心甘情愿,他但凭朕决定。魔尊有意交好,尊上向来以六界为重,没有道理拒绝。” 君烨摇摇头,“若是灵溪不甘愿呢?尊上成就大能,在六界之中威望无人能及,他若想要什么,只要略施手段,谁能不同意?父君有所不知,尊上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先前正因为受情所苦,甚至下界历劫……” “混账!”天君虽然心下怀疑,但他人前向来公正严明,克己守礼,于是出声呵斥道:“尊上一向不沾红尘,于六界功重如山,岂容你如此诋毁?” “父君召北斗星君一问便知,儿臣面子还未大到可以串通星君在您面前欺瞒。”君烨并不畏惧,自上次关于尊上的流言传出他就知道,他的父君对于尊上亦是忌惮不满的。“但尊上有些杂念也无可厚非,儿臣提及尊上私心,是因为还有一事禀报。” -- 第114页 “说——” “轩辕剑,也已在尊上手中。” 天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他一甩袖,面色冷肃:“朕本以为你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分不清轻重,现在看来,你依旧执迷不悟,那个女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竟为她不惜诋毁尊上!你当真以为搬出尊上,朕便会不再追究,对那云舒月无可奈何吗?” “父君息怒,”天君盛怒,君烨也并未自乱阵脚,他条理清晰道,“儿臣并非执迷不悟,也没糊涂到撒这样一戳就破的谎。尊上历劫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极渊,说明他早已知晓神器出世。在儿臣闭关期间,尊上找过云仙子,轩辕剑确已在尊上手中。” “儿臣只是想告诉父君,尊上并非看上去那般超然世外,无欲无念。他亦会贪念红尘,甚至……声名权势。” 天君气急,心口剧烈起伏。他不糊涂,自然知晓君烨没有必要撒这样漏洞百出的谎,可若真是尊上得了此等上古神器,只怕在天界乃至于六界威望更重,人人拜伏于他,更是不把他这个天君放在眼中。 但他身为天君并不能表现出来,只沉着脸说:“尊上心怀六界,又道法无边,神器既在他手中也算是物尽其用。” “若单是如此,尊上并不需要有意隐瞒。儿臣斗胆揣测,只怕尊上是想让那神器认他为主后,再告诉您。如此一来,您也不好说什么,众仙家更认为那剑便该为他所有。”君烨仔细观察着天君的神色,看他脸色越来越沉,又低声道:“儿臣觉得若是尊上有意隐瞒,便不可直接询问,若是他直接认了,并昭告众人,我们便没有任何机会要回来。不如暗下查探,神器万万年以来受煞气所侵,尚且混沌,此时仍是认云仙子为主,只要让她召唤神器,若确认是在云清境之中,我们再去对峙,尊上便无话可说,亦不至于撕破脸面。” 天君负着手,在大殿里来回走动。如今君烨所说确实是最好的对策,但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让那个女人召唤,不就是要他承认神器是她的吗?可二者相较,剑若在云舒月这个无权无势无身份无背景的小小仙子手中,让他更为放心。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不由他掌控,天君十分的不悦。他道:“就算如你所言,神器大显于世,众人亦会认为此剑该为尊上所有。” 毕竟六界之中,无人能如他一般,能将神器的威力发挥至最大。 君烨就等着天君表态,他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无论是谁,一旦德不配位,那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便会大打折扣。” 天君心思一动,看向这个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储君,听他道:“自古以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尊上却罔顾天规礼法,对自己的徒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众人该如何看待他?” “如今魔尊要与尊上徒弟大婚便是一个契机,若儿臣所料不错,裴夜断不会将灵溪送回天界,我们便趁此机会出兵要人。到时候只要寻个机会,让大家知晓明明一件能保神魔两界安宁的婚事,却发展成兵刃相接,神魔交战,只是因为尊上的的一己私念……” 他点到即止。天君看他的目光却越发深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溪:我们只配活在别人的台词里? 裴夜:等着我大显魔威,让他们台词都没得。 那啥,这几个蹦哒的就让他们赶紧蹦哒,好早日蹦哒完。 嗯,文文,大约也没多少了? 感谢在2020-05-20 23:52:14~2020-05-22 22:5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珑山龙树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礼仪 天界一片暗涌,魔界倒是松松快快的准备着他们魔主的大婚。魔尊寝殿的被大红占满了。其实魔界官方正色为黑,但裴夜考虑到林溪对人间的偏爱,就一切仿照人间来了。 宽大床上的云被上是红彤彤的喜字和鸳鸯戏水图案,裴夜其实有点嫌弃,拉着林溪问她:“你喜欢吗?” 林溪:“……” 想当初她梦想中浪漫的求婚仪式都没有,就更别痴心妄想穿着白纱走过粉红泡泡的浪漫婚礼了。但这就是这个世界最隆重的了,入乡随俗,林溪干脆的点点头。 裴夜就觉得为了林溪他可以忍一晚上,他眼睛在寝殿里飘着,而且也不定要歇在此处,比起红彤彤的床榻,他更中意房中那方温泉池子。 参观完婚房,裴夜又把她拉去平日观赏花园的墙垣上,不一会儿就有成群的鸟儿飞到花园上方,偏飞俯冲,一圈又一圈的,在冲向最高点或俯冲至最低时,它们会齐齐发出清啸。 至于那个声音……林溪面无表情,不动如山。那些鸟儿没有黄鹂般婉转的嗓音,嘴巴一张就是乌鸦悲啼黄昏般的凄怆。更何况它们声势浩大,在无边阴晦赤红里,悲啼响彻长天,莫名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这下不光她,裴夜先受不了了,他当即皱起眉,把逐鸟的魔兵召了过来,问:“这唱的什么东西?” 魔兵冷汗连连,天知道他把这群凶巴巴的鸟召过来费了多大功夫好嘛。人家本是能食兽的凶鸟,又不是观赏鸟,让他们唱歌可能吗?可他不敢吐槽,只战战兢兢道:“属下、属下……觉得此等气势相当恢弘……” -- 第115页 裴夜一脸一言难尽,林溪赶紧拉住他,“我觉得有个更好玩的。” 裴夜不大相信的看着她,林溪说:“可以让它们通过变幻队形,在空中写字。”她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比如百年好合什么的。” 裴夜神色舒展了些,他挥了挥衣袖让那魔兵去办,魔兵更加生无可恋了,这怎么听起来更难了? 裴夜带着她在魔界四处转了大半日,他把她做的各种纸花绢花吩咐人成批产出,不知道他点了些什么东西在里面,浮在长河两岸,剔透的亮着各色盈盈的光。 林溪是有点被惊艳到的,她伸手去托那花,回头就见裴夜微挑着眉梢,神情里有一点洋洋得意,好像在说“就知道你会喜欢”。 待婚的这段时日很是平静,平静到林溪觉得往后的日子便会这般一直下去,可变故也总是来的猝不及防。裴夜作为魔界之主,自然是有很多政务处理,有一晚,她跑去大殿找他,看见有魔兵禀报什么,他神色十分沉肃,见她进去他迅速将手里的折子藏了,并给那魔兵使了个眼色。 魔兵退出去,林溪敏锐的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 “没什么。”裴夜一脸轻松,他站起来,拉着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她往外走,“祭司们最近可能脖子有点痒,成天念叨些习俗,让我们成婚之前,按照规矩不要见面。” 林溪:“……”这习俗她真听说过,好多电视剧这么放,不过不都是人间吗?怎么魔界也有?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无聊?”裴夜把他拎回寝殿。 林溪实在猜不出哪个祭司有那么大胆子敢在暴虐之名在外的魔尊面前提这个,但再想想又觉得挺合理,毕竟有她这个小仙女在,他们魔尊脾气好到不行,没干什么动辄杀伐的事来。他脾气一好,他们自然就胆子大了,时不时就会在他跟前念叨。 但裴夜是听得进去这种话的人吗,没准一个不高兴真会去捏人家脖子的。林溪轻咳了声:“我觉得喜事在即,不宜见红。” 裴夜:“哦。所以你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林溪又想了下,她心目中的婚礼是不可能有了,但入乡随俗,保住最大的仪式感也不是不可以。一段时日不见,等新婚之夜,才会别有一番意味。所谓小别胜新婚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然他们成天这样在一起,成不成个婚都没什么感觉。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裴夜注视着她,面无表情:“我感觉你有在认真考虑。” 林溪讪笑:“我可能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 裴夜似乎不大高兴,盯着她看了会儿,有点纠结。犹豫再三,像是为她做了最大妥协,“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尽量安排,让你不感到无聊。” 林溪:“?”就是一时不见你,倒也不至于很无聊。 裴夜意味深长看着她:“按照规矩,你当闭门不出,安心待嫁。” 林溪:“……?”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是什么感觉,就是她了。 开玩笑这个世界,又没有剧可以刷,也没有手机可以玩,甚至连小游戏抑或是吃瓜的软件都没有,这还大半个月呢,不得把人逼疯?林溪还想在心底纠结了会儿,不要什么仪式感了。但看裴夜一脸‘我就知道你会马上后悔神情’,她硬是没说出反悔的话。 结婚嘛,一生就一次,还是、还是尽量做到最好叭。 裴夜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没反对,目光怪异的走出去。林溪觉得他肯定是在想“我看你能坚持多久”,林溪送走他,心底小算盘打的哔哔响,她就是不见他而已,可以自己偷偷溜出去嘛。 对了,她刚刚去找裴夜是想问什么来着?林溪脑袋转了下才想起来,她原本是去问天界有没有什么动静的,可被他一打岔就给忘了。但也无甚大碍,她有传音玉符,不问裴夜,可以直接问华清。 这么想着,她伸手去摸,摸了两手空空才又想起来,上次因为大婚请柬的事联系后,那枚玉符难道就放在裴夜那里了? 房门在背后合上的一瞬,裴夜的神色倏地就变了。夜色沉沉,他目光冰凉,望向魔界之外——那里,天界大军压境。 方才大殿之上,魔兵呈上来正是战报。天界以他胁迫神族上神为由出兵,逼他交出灵溪。他们便是料定了,灵溪若知晓此事,必不会袖手旁观,任由战事发生。若是如此,他便不让她知晓。 袖中传音玉符屡次震颤,裴夜浑然不顾,长袖一挥在林溪的寝殿外布了一道结界,然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大步向前。 若要战,便来战。他从来不惧。 他倒是有些好奇,一向以六界安宁,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尊神,是如何主动挑起神魔之战。 作者有话要说:在慢慢收尾,所以有点卡,抱歉lt(__)gt 但是……唯一欣慰的是,作者也垃圾不了多久啦[笑哭jpg] 感谢在2020-05-22 22:51:14~2020-05-24 23:3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见MAM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对峙 天界。 华清捏着未有回应的传音玉符,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离渊眉眼淡漠,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放在桌面上的手捏着一盏白瓷茶杯,骨节绷紧,茶盏边沿裂出一条缝来。 -- 第116页 “我去趟魔界。”华清再三思量,忽然站起身来。 “你是觉得裴夜会听你的话,还是觉得溪儿回了天界,我还会放任她再去魔界?” “啪”一声轻响,离渊将茶盏搁在桌面,他声音淡凉如水,未施威压,可华清的步子到底迈不出了。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情绪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压下来,尽量心平气和道:“你明知这一战无论成败如何,伤亡如何,最终都会算在你和灵溪头上。灵溪纵使回了天界,你让她如何自处?一旦你历劫的事被公诸于众,你又当如何?君上此举便是想一步步将你从神坛上拉下来,你为何、为何——” 华清越说越气,长袖里的手指连连颤着,“你一向心怀苍生,怜惜万物生灵,一旦开战,那些战士何其无辜?明明坐下来好好谈就可以解决的事,你非放任至此,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到最后,华清已只剩满腔无奈:“我以为经历这么多,你当知晓裴夜和灵溪的品性,他二人何至于威胁六界?相比较,君烨之流难道不更是六界祸患吗?” 诸多事情,离渊不计较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云清境处处都是阵法结界,任何人出入,乃至灵气的波动都瞒不过他。更何况在里面藏下神器。 一开始他不解云舒月为何如此做,直至轩辕剑在某夜被唤了出去,交至君上手中。他隐匿身形和气息,跟在君烨与云舒月身后,就听见了所有。 一切不过他们布了一个局,想要叫他身败名裂。 原来,她对他已怨恨至此。 恨是什么感觉,他未曾体味过。就连爱,他亦不觉得有多深切。于他内心深处难以启齿的对于自己徒弟生出的心思,似乎自人间那一场求而不得,便勘破了。他要灵溪回归天界,绝非私念,只是她不能呆在裴夜身边罢了。对裴夜赶尽杀绝,也不是因为恨他,只不过他承载魔魂,命该如此。 “我同意太子和君上的看法,放任对魔界出兵,并非只是为了接回溪儿。”离渊站起来,走进殿里,雪色衣摆分拂开幽浮的紫色藤花,声音幽幽落了地。 华清怔住,他如何不明白离渊的意思?兜兜转转,他杀裴夜的心从未变过。 华清回了昆仑,他现在看谁都令他生气。天君和君烨的小人行径,离渊的不计较以及顽固不化,还有裴夜的不理会。 他在自己的地盘转了几个圈,还是觉得不行。他固然知道离渊所求——离渊看得长远,日后若是无尽海大魔真的挣破封印,他选择的完美容器裴夜首当其冲,到那时灵溪亦会首先被殃及。 离渊所行每一步都在履行他作为尊神的职责,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该被小人算计。事情明明尚有解决之法,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华清到底还是去了魔界。魔界终年缠绕着森然鬼魅的气息,可如今魔境之外驻扎着上万的天兵,浩瀚清正之气和巍然魔气彼此威压,厚重的阴云沉沉压下,在幽冥之海外的苍穹上方激起闷雷滚滚。 华清在魔界住过一段时日,对魔界的各种法阵结界有些了解,但裴夜像是早料到他会走这一趟,早早的将魔界的布防全部换了。 虽然一般的法阵和魔兵根本拦不住他,但到底惊动了裴夜。没有让他真正进入,裴夜将他拦在了尚且悬着花灯的长河边上。 “不知上神深夜造访我魔界,意欲何为?”裴夜一身绣有金色暗纹的玄色长袍,是身为魔尊的正统服饰,面色冷肃的看来,有股冷淡的华贵。威压自他周身逸开,毫不掩饰。 华清一身青衫,十分淡然,没回应他的问题,他目光落在那条水色漆黑却两岸浮着亮着各色莹光的花上,答非所问道:“灵溪素来喜欢漂亮的东西,云清境里那些藤花都是她浇养大的。” “上神若是来说这些无用的,恕不远送。”裴夜赶人的意思十分明显。 “若是说些有用的,你能听进去?”华清视线和他对上,眼睛里含着点笑意,却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又道:“你修为尚未恢复,此战若真打起来,你有几分胜算?” “上神难道不该为你神族忧心吗?”裴夜话里话外将彼此立场分的分明。 华清亦不在意,淡淡道:“自老魔尊身陨,你魔界元气大伤,至今尚未恢复。君烨和策野领兵,他们确实只是想让你交出灵溪,可……” “可离渊却是要我死,对吗?”裴夜打断他,他似笑非笑的望向天际滚滚阴云,眉眼寂冷,眼底未有丝毫惧意,“自天雷劫起,我等着一天很久了。” 很容易就想到,如今是整个魔族实力最弱的时候,是攻打的最好时机,只不过一直没有一个理由罢了。 “只是他又一次亲手将灵溪推到了风口浪尖。若论冷情,这世上确无人能及你们的尊上。” 华清心底涌起一丝无奈,叹了口气。 他无法反驳,事实确实如此。当日在凌霄殿上,君烨提出出兵施压要魔界交人,许多仙家是不赞成的,在他们眼里灵溪于天界来说,并非十分重要,敬她几分也非因她自身,而是因为她是尊上的徒弟。但他们不敢得罪离渊,都等着离渊表态。 离渊同意了,那些反对的话,他们自然再也无法说出口。 有时候比起君烨那等小人,华清甚至更气离渊。他事事权衡利弊,可到底没参透这许多事的变数到底因何而起。 -- 第117页 “我从未想过拆散你和灵溪。”华清斟酌着用词,“离渊不允许灵溪同你在一起,甚至一心要你死,缘由为何你当明白,你自己都不敢保证真到了那一日你能护下她。我来找你不是劝你放手,只是我知道,若真有那一日,你会提前将她安排好。” 裴夜目光沉寂,抿唇不语。 “我若保证之后能将灵溪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你愿意暂时把她交给我吗?”不等他拒绝,华清忙道,“战事是君烨和天君挑起,离渊只是顺水推舟。若是连最开始的理由都没有了,单凭离渊也不能强行出战。如此是保全所有人的最好办法。” 裴夜不为所动,“若是为此,上神不必再多费口舌。”顿了下,“今夜上神本不该来,若不是我特意吩咐放行,只怕惊动将领,此时神魔之战已经开始了。” 华清心下一凛,但还欲再劝一劝,却见裴夜神色忽的一变,一团黑色烟气消散,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华清想起他方才所言他是吩咐了有意让人放行的,略微犹豫一二,他追了上去。 裴夜说不通,那就见见灵溪。 能让裴夜这么失态的,肯定是灵溪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确实是灵溪这边有些小问题。她发现传音玉符不在自己身上后,就盘算着,等哪个晚上偷偷溜去裴夜那里偷过来。只要不惊动他,不让他发现,就不算她自打脸。可等她向侍女们打听裴夜每晚干什么,猫了个合适的时候准备出去时,却发现她住的殿外被施了一道结界。 很厉害的结界,她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开。她懵了会儿,立即意识到裴夜不可能是开玩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暂时你把她关着。 每日服侍的两个侍女那里问不出什么,都被交代过,什么都不说。林溪后来也就不问了,她没那么笨,她们能随意进出,肯定身上有某种不受结界限制的东西。 于是便趁她们送来吃食时,略施术法,将人控制了,但她搜罗过两人全身,也没发现什么。正是气急的时候,忽然结界震动,似是有人在外边破除结界! 林溪惊诧之时,那结界已琉璃碎裂般寸寸被破开—— 视线里出现一道白色身影,神情漠然的朝她看来。 林溪:“……”她有种被关在瓮中等着捉的感觉。 也不知离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没对林溪说任何一个字,指尖白光一闪,林溪就被束缚住了,挣脱不得。 林溪都懒得反抗了,只在心底把裴夜狠狠骂了一万遍,弄个结界是为了防她,结果让她被瓮中捉鳖!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被捉的可能不止她一个。离渊带着她走出了寝殿,再往外走时,被拦住了。 迎面走来的人,黑衣墨发,眼眸间凛冽如刀,看着离渊一字一顿道:“尊上以为我这魔界,便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吗?” 第61章 牵引 天幕低垂,乌云欲坠。 随着裴夜话音落下,魔界温燥的拂过,地面上沙石徐徐拂开,影影绰绰的现出一个阵法来。离渊面色未变,轻轻一推,就将林溪推在了法阵之外。 裴夜和离渊,显然已经无话可说。须臾间,罡风骤起,飞沙走石,黑白两色的气泽一次次冲撞又荡开。地动山摇间,法阵之外未受丝毫影响。 林溪看着直接开打的两人,已经不知该作何感想了,兜兜转转,感觉一切都未曾改变。好在这次是在裴夜的地盘,她并不是很为他忧心,只铆足了劲想要挣脱束缚。 憋得汗都冒出来时,一道青色身影破风而来。华清看着缠斗的二人先是怔了下,再看了眼底下的阵法,又微微松了口气。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趟天界?”华清随手解了林溪身上的术法。 “嗯?”林溪正想问他究竟怎么了。想来裴夜跟她说的什么婚前不能见面,她需闭门不出,都是诓她的。以前没发现,这家伙演技怎么这么好。 “君烨和策野领兵已逼在魔界之外。”华清道,“他们打的是让裴夜交出你的旗号,但针对的并非是你和裴夜,而是离渊。此事说来话长,现在没有时间跟你细说,但我可同你保证,今日带你回去,日后也定会保你安然无恙从天界出来。” 华清神色是少有的认真,其实他向来坦荡,坦荡到让林溪打心底里信服。他若是想,趁着她被困缚,裴夜□□乏术,直接将她带走便可。 法阵似一道无形的罡墙,将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里头气波震荡猛烈,但看着又似乎被什么压制着,华清解释道:“这是防御型阵法,身处其中,法力会被压制。阵法一旦启动,十日后才可自动破开。裴夜用此阵法,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防你出来。现在……” 现在是为了保留实力,毕竟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离渊。他还有无数与天兵对峙的将士。 “走吧,我同你去趟天界。”林溪看了眼裴夜,他衣衫猎猎铺展,眉眼间是浓郁阴沉的黑。 一直以来都是他把她护在身后,她自知力量有限,最好的就是不添乱,但事情找上门来,她断没有继续躲在他身后的道理。 这一次,她想自己解决。 林溪同华清转身,便有魔将悍然围上。裴夜显然是做了完全准备,不打算让她踏出魔界一步。 华清蹙着眉上前一步,林溪拽住他的袖子,她不想动手,更不想浪费时间,只看着魔将道:“我自愿走,你们拦不住的。魔尊并没有允许你们伤我,对不对?” -- 第118页 魔将皱着浓眉,犹豫起来,他自然明白林溪话里的意思,她是自愿要走,若动起手来,她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他又能怎么办? 正是这一犹疑,林溪和华清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魔界之外,两军依旧对峙。后头的穹极山上,策野百无聊赖的问君烨:“殿下,到底打不打?这么干耗着,难道我们怕了魔族不成?” 君烨和他对立而坐,手中把玩着一个紫砂茶盏,一脸的志在必得:“急什么,等魔尊出来了,再打不迟。” 他说的等魔尊,其实真正想等的是离渊。为了这一刻,他谋划许久,眼看就要成了。 “若是魔界送回灵溪上神,这战是打还是不打?”说话间,忽有脚步声渐近,华清看向君烨,“太子殿下。” 林溪跟在华清身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直直将君烨看愣了,手中茶盏一颤,茶水洒出一片—— 怎么可能? 裴夜为何会放人?怎么可能! 策野赶忙起身一拜:“师父。” 又看了眼他身后的林溪,他其实对这位神女有些好奇,从古至今,除了那些心生邪念堕落为魔的,如此顶着神族身份,同魔族为伍的这是第一个。 他看林溪的时候,林溪亦在看他。不过林溪纯属就是想看一眼传说中的战神长什么样,满足好奇心,她目光就转向了恨不得吃了她的君烨身上。这个她来到这个世上开始,第一个毫不掩饰的对她显露杀机的人。 林溪的出现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战事不成,离渊不倒,他在天君那里便不好交代。君烨眼神暗了暗,看着林溪皮笑肉不笑道:“魔尊终于想通了吗,还是怕了我这十万天兵,肯将上神交出来了?” 林溪一脸迷惑的看着他:“什么交不交的,我和魔尊忙着准备大婚之事,到不知为何天界会大军压境,现在挑起战事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肯找了吗?我倒是不知道,天界竟也是如此好战。” 君烨冷笑:“是吗?可你所言的婚事,尊上可是第一个不同意,甚至觉得你是被胁迫的。尊上对天界来说犹如一柱,他功重如山,他的徒弟,天界众人自然尊之敬之,所以才不惜出兵要求魔界交出你。不知上神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当日尊上承言你是他安排在裴夜身边,天界才对你所作所为没有追究。但现在按照你的说法,你和魔尊两情相悦,岂不是尊上一开始就说了谎?” 他目光凌厉逼来:“那尊上做这一切的缘由何在?难道只是为了一己私心?” 林溪静静听他说完,一点儿也不恼,只要明白他的目的是针对离渊,事情就很好办了。 她不紧不慢道:“一开始确实如此,可是后来和裴夜在一起久了,我就发现他是个好人,所以对他动了真情。这算是情理之中吧?但即使如此我从未做过有损天界之事。再者,后来屡次有天界之人想要杀了我,我便以为自己是一颗弃子,而且裴夜也不计较我一开始目的不纯,我便全心全意打算跟他在一起,这难道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选择?” “此次天界出兵,着实让我懵了好一会儿。一时摸不准殿下究竟是何意,所以才犹豫几日,这难道不也是情理之中?” “好话赖话都让上神说尽了,”君烨阴沉道,“可是上神口说无凭,可有人会信?” 林溪两手一摊,“信也好,不信也罢。你们确然是为了我出兵魔界,如今我已站在天界营地,你们的目的便已是达成,太子殿下还欲如何呢?” 说罢,也不再理他。她此番前来并不是与他争个长短,不过露个面,让他不好贸然发战罢了。天界素来注重名声,主动挑起战事这种事,君烨做不了主。 他们说话的时候,华清拉着策野师徒俩已经喝了一盏茶,此时华清放下茶盏,对君烨道:“我这就带灵溪回天界,顺便也向君上禀报此事。殿下办事如此迅速,想来君上定会十分满意。” 君烨瞬间面沉如锅底,忍不住刺道:“不知上神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您不是隐在昆仑,不过问此事的吗?” “我的两个徒弟都在此地,想必过来走一遭也在情理之中,太子殿下觉得不可以吗?”华清走出几步,微微回头眯了眯眼,“只不过我比殿下幸运。” 说罢,他不再多言,带着林溪一起朝天界驾云而去。 途中华清将天界的情形与林溪细说了翻,说到底就是为了轩辕剑。天君不欲将神器交予离渊,所以便想损些他的威名。 风声呼呼,身体被护在仙障里,林溪垂眸看着层峦叠嶂,沉默了会儿。华清问:“怎么了?” “嗯?”林溪回神,笑了下,“就是尊上吧,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没对他存什么加害的心思,有时候甚至挺佩服他守着六界这么多年。本以为神仙淡泊,可没想到也是如此蝇营狗苟。” 他们虽然没料到离渊同意出兵是因为想要趁机杀了裴夜,却也是歪打正着。 华清从她那句“不喜欢”出来,就无限感慨,好在离渊没听见。但再一转念想到离渊的性子,做的那些事,又深以为然。他要是灵溪,大约也喜欢不起来。 但他还是多嘴了一句:“他今日出现在魔界打算带你走,我猜想他并不是打算带你回天界。” 世界之大,数忆凡世,他将她藏到一个角落,谁找得到她?如此她既不会面对两族纷争,亦不用回去顶着天界流言,也全了他不允许她同裴夜在一起。 -- 第119页 离渊料想的很好,可是裴夜是那般好打发的吗?他亦料想到诸多变数,做了各种准备。 林溪没有接话,有些事不说冥冥之中注定,却也是无法抗拒。 她之所以要回天界,其实还有另一件事——让她在意许久的神器轩辕剑。 “我想看一看轩辕剑。”她道。 华清怔了下,下意识就道:“恐怕不可能。”想了下,又补充,“你身份本就敏感,又是裴夜那一边的,哪怕是偷偷的看一眼,有心之人编排起来,必定是你打轩辕剑的主意,是怎么也说不清的。” 林溪摇摇头:“不是偷偷的看,是向天君请命,光明正大的当着他的面看。” 华清目光怪异的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不是开玩笑,又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是我耳朵坏了吗?” 林溪噗嗤一声笑了,旋即她又沉寂下来,目光平静的放眼近在迟尺的南天门,淡淡道:“天君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神器能认君氏为主,可是神器万万年以来受业火煞气侵蚀,尚且混沌,灵智难开,又被云舒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强行认了去……我若能让神器摆脱云舒月的控制,想必天君十分乐见其成。” 华清目光沉寂下来:“你……有什么办法?” 林溪回头看他:“师父,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两人在南天门停下,华清沉默了。他当然知晓她说的什么意思,又问:“你都知道了?” 林溪点点头,原剧情中,灵溪的宿命就是用来净化神器。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一劫,但是总得试一试,趁着神器尚未到最坏的状态。 “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知道会不会伤及性命。”林溪道,“还望师父指点。” “我记得离渊说过,云舒月是献祭了神魂,才控制住轩辕剑,若单是将云舒月神魂赶出来,倒不至于伤及你性命,但需要你神魂亦进入剑中,如此你便是外侵者,很容易伤及神魂,亦是万分凶险。” 只要不需要完全献祭生命,林溪就安心多了,果然趁着情况不是最糟的时候,早动手比较好。 “没关系,让我试一试。”林溪笑了下,“我此次来天界,一是为了止这不必要的战事,二便是解决神器的事。”她没提及自己死劫之事,只道:“解决天君心头一患,让他心气顺了,你们在掰扯君烨和云舒月的阴谋,也好说话一些。” 二人转身,正要踏入南天门,忽然华清怀里的传音玉符剧烈震了震。 华清顿住脚步,取出玉符,注入灵力,那头飘出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溪儿,不准踏足天界。” 是裴夜。 伴随着他低哑的声音,还有浩浩风声,以及战士们高昂的呐喊之声,他道:“你去与不去,这战已成定局。” “裴夜——”在华清出声前,林溪先急急唤他,“你不要冲动,给我一点时间。你好好准备,日后来天界迎我,风风光光的把我娶回去,好不好?” 华清明明说那阵法一旦开启,十日之后才会自动解开。可是现在显然是他已经破阵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听着他的声音,听着那即将开战的浩浩呼声,感觉心跳快要跳出嗓子口。 她从华清手中接过玉符,紧紧握着,几乎贴在上面说话,“在那之前你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她知道他有多执拗,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劝退他,只是像以前一样,一声声哄他:“我们婚事将近,我想一切都好好的。”不要有战乱,不要有死亡,更不要你有任何危险。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可是他都会明白。虽然是在哄他,可她的情绪都是真真切切,她想要和他好好在一起。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万全把握。她能想象,他立于万军之前,衣衫招展,满身威压的模样。 心都纠成了一团,她久久没有听到他回答,就在她以为他不会答应时,那头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好,最好如你所说,否则我便屠上天界。” 声音落下,他干净利落的断了通话。玉符恢复如常,再无任何声响。 只有天界和煦的风微微吹过,天际仙鹤偏飞,一声清啼。 林溪心中一口气长长呼出,冲华清勉强笑了下,华清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既答应过你,不管何人阻拦,我便是不要这个上神的头衔,也会护你出来。”更何况,他不会由着离渊阻拦。 一刻钟之后,经人通传,林溪和华清站在了凌霄殿,和天君面对面。 天君高踞宝座之上,一身华服庄严肃穆,微微睥睨而来,便似有千钧压迫,比起离渊的威压不遑多让。到底是久居高位的天界之主。 林溪行了跪拜之礼。 天君缓声道:“魔尊是如何又反悔了,竟将你送回?” 林溪不卑不亢道:“君上可能有所误会,魔尊未有胁迫一说,也未有坚持不放人,只是灵溪因为心中有愧,亦有疑惑,才迟迟不敢归来。” 然后她把对太子君烨的那翻说辞又礼貌的同天君说了一遍。大约就是卧底爱上魔头,然后被正道追杀,以为自己被弃了被通缉,自己不敢回。这次回来,是不想酿成更大的错。一切与裴夜无关,也不是他怂了,怕了天界,才将她送回。 至于被追杀嘛,当初她叛出天界时动静闹得那么大,又成天和魔族混在一起,有些年轻气盛的看不过杀一杀她也无可厚非。天君若是不喜欢这个说法,那就是魔界裴夜弑父弑兄,得罪的前魔尊余党干的。但不管真相是什么,首先是她心底有“鬼”,所以才躲着不敢回天界。 -- 第120页 一切说辞都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天君凝视着她,良久才道:“那你可知错?” “灵溪知错。”林溪从善如流的认错,又道,“但望君上念在灵溪一片痴心,并未酿成大错的份上,饶恕灵溪的罪过。” 华清又把他们已见过太子和策野的事情禀告,想来稍待片刻,太子便会上书回禀,而裴夜亦会下帖求娶。如此一来,好面子的天君是不会再容许兴起战事,她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并未酿成大错?”天君怒气隐而不发,重重道:“你可知因你的过错,朕调动了十万天兵,现在告诉朕是一个误会,让朕退兵,你让朕的威信何在?” “不起战事,是六界幸事。”林溪再拜,“灵溪愿受罚。” 天君重重哼了声,林溪仰起头,她并没打算打太极耗着,她既然回了天界,那君烨的计划便已失败,天君面上不说,心底定然是不喜。 她开门见山提起另一桩事:“灵溪还有一事回禀,那日梨山我与裴夜见过已出世的神器轩辕剑,只是……” 天君神色有些危险,目光冷利的看来,林溪不慌不忙继续道:“只是那神器尚且混沌,被人趁机以献祭之法控制,此人心性不纯,长此以往恐不利于神器觉醒。” 神器出世还未公之于众,便是因为它认云舒月为主。天君自然不允许神器外落,所以即使得了神器,也一直瞒着。 但他瞒着,也不能因林溪说出来而发怒,因为她确亲眼所见,所言亦是事实。天君得了剑,自然也知晓云舒月是因为什么法子让其认了主。确切来说那并不是认主,而是控制。因为神器并未彻底臣服于云舒月的神魂,任其融合。 天君目光沉沉,若是寻常之人,只怕都吓得腿抖了。但林溪不是,林溪接着又道:“灵溪或许可以一试,尝试把那部分神魂牵引出来。” “胡闹!”天君终是怒不可遏,“自不量力,你以为你是谁!朕倒怀疑是不是裴夜让你来打神器的主意!” 他既知晓神器为云舒月所控的缘由,又如何没尝试过,将那神魂牵引出来?只是神器本能抗拒,一不小心不是自身神魂受损,就是神器越发混沌。 早料到如此,林溪也并未惊慌,她沉默片刻,打算把这具身体的秘密说出来,天君只要去无尽海查探,想必便会同意。可她还未开口,华清率先道:“君上或许可以让灵溪一试,她毕竟是我的徒弟,我对她品性还是有几分了解。而且她能从无尽海归来,且不被神魔之魂影响,想来神魂便是异常强大,或许真能消解轩辕剑中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若是君上仍是不放心,华清会全程陪同,若她存心不良,我定当手刃了她。” 他此番说法便模糊了些,目的还是维护于她。林溪是打心底觉得感动的,华清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此待她的。 华清既如此担保,天君才蓦然想起眼前之人是跳入混沌之后,又元魂重聚。纵使离渊修为逆天,但那无尽海是何地方?便是自己走上一遭,也是神魂俱灭,更遑论百年之后元魂重聚。看向林溪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天君没再拒绝,他想着试一试。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想让神器摆脱那个女人的控制。 轩辕剑被天君放在他寝殿之后的神机阁内,此地没有天君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林溪和华清进去的时候,剑悬于一道方台上面,方台内嵌着万年寒晶玉石。 “准备好了吗?”华清问她。 林溪点点头,想了想:“先用我的心头血为引,可更好?” 她问完,华清没有立刻回答,林溪便直接做了。直接剜心头血是很疼的额,她以前很怕疼,但此刻却不觉得有什么。 血滴引入剑上,剑身立即微微震颤,似有哀鸣传出。她闭上眼,趁此机会放任神魂离体,然后掉入一个混沌的世界。 是一个很大的世界,随着她所行之处,漫天血雨,业火荒芜。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合一,补一章昨天的。 完结倒计时,没几章了,可以等完结看555~ 第62章 净化 她看见无数炽火自天上坠落,大地伤痕累累、满目疮痍。森然的阴沉里,唯一的色彩就是赤红的血雨和肆虐的火焰。 隐约间似乎还能看见刀光剑影,听见无尽哀嚎,万鬼同哭般抓挠过肺腑,令头皮发麻。 无边的压抑攫住心口,瞬间涌上一股窒息感。林溪觉得很难受,那种极度厌世,想要毁灭的欲/望无限被放大。 她迅速调整了下,才没被这种情绪彻底影响。长舒一口气,她继续往前走,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万年前是古战场。 一开始有点漫无目的,这个世界算是剑的意识世界,它实在太大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一柄裹着黑雾的剑,与外面方台上悬着的那把剑一样,灰败混沌。不过更明显的是这把剑透出的压抑沉郁的气息,浓郁到像是要把人溺毙。 林溪仔细分辨了下,团在剑身周围的黑雾其实有深浅两种色泽,浓郁一些的贴剑身比较近,浅淡一些的是因为交织着些灰白的东西附着在外围,丝丝缕缕的寻着机会往里钻。 那些灰白就是云舒月献祭神魂后留下的,林溪伸手去碰,黑雾瞬间化作凶猛巨兽扑来,张开倾盆大口要吞噬她的模样。 在别人的意识世界里,她其实是被动的,躲也没躲开,还以为要神魂受个伤什么的。结果就像是被刺了下似的猛的疼痛之后,什么事也没有。那凝成凶兽的黑雾反而缩了回去,变回了初始形态。 -- 第121页 林溪就有点懵逼。但既然不怎么会受伤,她就大胆些,伸手去扯那些灰白,跟撕橘络似的一点点把那些东西一条条撕下来。很快她冒了一头的冷汗,那纯碎的黑不伤她了,可是那些灰白反抗激烈,刀割似的,所触之处似乎想侵染她的神魂。 药王宫里,云舒月捣着药,忽然脑中一阵刺痛,然后她发觉自己对于神器的感知越来越弱。 她霍的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大,带倒了一案的药罐噼里啪啦。可是她无暇顾及,站起身就往外跑,冲到门口,她又停住了—— 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了,就连轩辕剑现在哪里她都感知不到。 是谁?是同她一样神魂进入意识,强行压制吗?可是天界没有人敢啊,神器气息微弱,一不小心就更难唤醒,他们不敢的啊! 当初她也没有把握,只是想着试上一试,若是成功,就无人敢再小看她。若是不成功,大不了她再把剑丢回极渊。可是现在,现在她感知不到了,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怎么敢! 云舒月恼恨至极,一回身扫落了房间所有的药柜,尤不解气,又摔了所有的瓶瓶罐罐。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呆呆坐到凳子上,头一次不知所措起来,一遍遍问自己该怎么办,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失了对神器的控制,天君便是想拿她怎么办就怎么办。更遑论她还要等着看离渊和他那好徒弟身败名裂…… 不能慌…… 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 林溪不知道自己在剑里度过了多久,她一点点将那些灰白收集起来,团在一起,她感觉是成功了的,转身欲走,可是耳边幽幽的传来万千痛苦的哭喊,一声叠着一声,不断重叠回荡,似乎很远,又几乎贴在耳边,灭顶的情绪随之而来,让她陷入无尽的悲伤里。 林溪下意识摸了摸眼角,神魂没有泪,不然她肯定泪流满面了。 难过。 真的太难过了。 那些灭顶的情绪将她塞满,无限的悲悯涌上心头,这一刻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如何不这么难过,如何将那些人从痛苦之中解救出来。 她看见自己慢慢变得透明,身体一寸寸化作盈白的光点,散向各处…… 然后那痛苦的哭喊声便真的小了些。 十日倏忽便过。 这十日内发生了许多事。先是天君下令天兵自魔界撤回,魔界求娶灵溪上神的帖子也递了上来,递的十分的霸道,声称三日后便来天界迎人。 这三日之后,正是林溪进入剑中的第十日。这十日里华清一直守在神机阁里,就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然而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能看见剑身上的灰败之气在消散,可同时也感觉灵溪的神魂越来越弱。 他一开始之所以同意她进入剑中,是知道她血脉神魂的异处,剑不会对她过分排斥,也是明白以她的能力单将云舒月神魂献祭后烙下的烙印清除掉很容易。可是随着她久久不出,华清就意识到不对,可此时他若想强行将她的神魂拉出来,只有他自己也进入剑中,风险未免太大,很可能他和灵溪,甚至剑本就混沌的神识都受损。 正这时,神机阁的大门缓缓打开,天君自外而入。 这几日天君把魔界打算和天界联姻的事正式同众仙家议了议,虽没有先例,但这种人家两情相悦,又能解决魔患的事,大家打心底其实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而且六界之中,不同种族联姻也是常有的,神族和妖族,妖族和鬼族都有。更何况如此更能体现天界的气量的博大和包容一切的仁慈。大家心底赞同,还是先把目光投向了离渊,毕竟那是他的徒弟。 但此时离渊再没有反对的理由,当初天界对魔界出兵是他最终首肯,是对魔尊存疑,如今魔尊都按他的要求来了,他便无话可说了。也到了他向天君履行承诺的时候。 婚事议定,魔尊裴夜亲自带人到了天界之外,可是灵溪神魂离体,天界交不出人来。 天君神色十分沉肃,隐忍着怒气:“究竟怎么回事?那裴夜带着魔兵直逼南天门外,若是今日天界交不出人,大战都是小事——上神可明白,若是如此,我天界便成了出尔反尔、卑鄙无耻的宵小之辈!” 天君向来注重颜面,此时甚至后悔为何要同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 “若是今日灵溪再不出来,还请上神亲自请尊上出面。”事到如今,天君只求将对天界声誉的影响降到最低,那些不能摆上台面的心思便也不再避讳,他沉声道,“朕当时是因为相信上神,才会有此决断,希望上神莫要叫朕失望,甚至连累及整个天界的声誉才好。” 天君说罢,拂袖而去。 华清紧紧蹙起了眉,他自然明白天君所谓请尊上出面的意思,便是要他一人担下“出尔反尔”之过,也只有他才担得起。 从未有过哪一刻让华清如此怀疑,这就是他们一心拥护的天界之主吗? 不再犹豫,华清打算进入剑中将灵溪拉出来。也正是这时,一团盈白的光自剑身飞出,缥缥缈缈的、已经有些透明的魂魄——是灵溪,她终于出来了! 华清迅速凝出纯粹的仙障,将她神魂护住,放回身体之中,又源源不断的将仙力渡入她体内。 林溪没有立即醒过来,她方才完全沉浸在无边的悲伤里,感同身受,让她压抑到窒息。那些黑雾都是经久不散的怨煞之气,也正是那怨煞之气让剑的灵智无法觉醒。而她的神魂不由自主想要将那些怨煞之气净化。 -- 第122页 可她总觉得是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完,努力想要抽出一丝清明,直到在刺痛和暗无天日的悲伤里似乎听到一句“裴夜”,她才恍然想起来—— 哦,是裴夜,她让他风风光光的来天界迎娶她,他们有约,他还在等她,她不能一直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爬起来码的一章……有点码不动了,我先去睡一会儿o(╥﹏╥)o 字数少了一点点,我下章多写点,应该在下章能解决俩坏蛋(⊙.☉)7 感谢在2020-05-27 23:49:01~2020-05-29 07: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冰2瓶;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惩罚 南天门。 这或许也是从未有过的场景,一门之隔,外面黑压压的魔军,里边天兵密密麻麻的严阵以待。似乎是数日前魔界外对峙的场景直接换到了天门外。 平日淡微祥和的风与云霭都似乎沉凝起来,只剩一片死寂。 裴夜深黑的衣袍垂落隐在一团氤氲的仙气里,他一副淡冷的模样伫立在那,不见焦灼与戾气,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夕阳下沉,浮云被染成焦黄,一片浓烈霞光里,他那双冷淡的眸子里的黑越发浓郁,无尽的威压自他身上逸出,整个南天门前气氛瞬间便紧绷到极点。 对面自是时时注意着他的动作,君烨仙力自兵器凝出,他身后的众将亦齐齐凝出仙力竖起屏障。 黑色魔气滚滚撞上流光烁烁的仙障掀起巨大的气波,天地都为之震动,两边的兵将掀倒一片。眼看着第二次交锋即将落下,忽然一道精纯凌厉的白光落下,击在裴夜精纯的魔气之上。 “都住手——” 强劲的气波再次震开,掀倒一片。随着声音落地,华清的身影也现在南天门前,对裴夜道:“不要让灵溪的努力都白费了。” 裴夜没有看他,他目光落在华清驾住的林溪身上,她很虚弱,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她冲他笑了下。 裴夜脸色更加阴沉了,周身凛冽的威压再次逸出,字字凉到极点:“他们把你怎么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天界搅个天翻地覆。 林溪叹了口气,她其实很累很困,就是怕他失控才强撑着,现在看来只有等离开天界才能好好睡了。她低声跟华清说:“让我出去吧。” 华清看向君烨:“都撤了。” 君烨纵使万般不情愿,可是也别无他法,只能撤了屏障。华清扶着林溪刚跨出一步,就迎面一阵风来,林溪只觉鼻尖盈来熟悉的冷香,下一瞬她已经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背后传来兵器齐齐竖起的声音,林溪仰头只能看见裴夜冷白的下颌,怕他真以为她被惩罚了,在这里动起手来,林溪用力踮脚,环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道:“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费了点力气,不是因为他们怎么样。” 然后软软的挂在他身上,鼻尖轻轻蹭了蹭他。 裴夜揽在她腰间的力道收紧,另一只手抬起掌着她后脑轻轻扶着,直到这一刻真真切切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心神才稍稍放松下来,浑身上下沉郁得仿佛随时打算灭世的肃杀淡了些。 跟天界这些道貌岸然的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裴夜冲华清略微示意,打算带着林溪撤离。正这时,成群仙鹤偏飞而来,清啼之音回荡在悠悠云间。 “天君到——”随着一声落下,天兵们齐齐俯首行礼,分列出一条道来,天君的仪仗便出现在眼前。 数日未见的离渊亦在天君身边。 林溪犹豫了下还觉得做戏做全套,有始有终的行个礼为好,可她刚回了个头,就被裴夜摁住了,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天君,语气无礼又不善:“还有何事?” 还有何事?天君心底冷哼,若不是此次是打着联姻的旗号,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弄到两军对峙的局面,他怎么会出面? “婚配乃大事,短短几日我天界尚未全了礼节,不知魔尊为何如此心急?”天君神色端庄威严,若此番叫他这般将人接走,只怕众人会以为是他怕了魔界。 “天君不该心知……”裴夜正要讥讽回去,林溪强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礼道:“灵溪本就是戴罪之身,君上慈悲为怀不予追究,是灵溪之幸,苍生之幸,断不敢在奢求天界全以礼节。魔尊之所以心急,也是因一开始灵溪对天界的误会,我们约好十日为期,他是因担心才会贸然动手,造成今日的局面。一切都是灵溪之错,还望君上恕罪。” 她一番话把天君高高捧起,认错又认得爽快,所言皆在情理之中,同时亦全了天界的颜面。天君脸色稍稍好了些。 裴夜垂着眼睛瞧她,唇角紧紧抿起,显然很不喜欢她这种说法。 林溪只能悄悄的把手藏进他长袖里,一下一下的捏着他的手指,安抚他。 “朕看你们似是一刻都不能分开,既是如此,朕也便遂了你们的意,免得再生出什么误会来。”天君顺着台阶下来。 林溪偷偷扯了几下裴夜的袖子,他才不情不愿开口:“如此多谢天君体谅。” 这下,天君的神色彻底舒展了:“今日众仙家齐聚,数万天兵驻守,便是我天界为灵溪上神的送亲之礼。” 这算是抬得很隆重了,裴夜也收起些不情愿,道:“我魔界众将齐出,亦是为迎接灵溪上神。” -- 第123页 两界之主如此发话,原本一触即发的大战便无声消解了。 直到这时林溪压在心底的一口气终于悠悠的吐了出来,她最后又向天君,以及她名义上两个师父行了一礼。 魔兵停驻之处一片茫茫魔气,大军回返,战旗猎猎,铿然煞气在缥缈洁白的云间浮游。裴夜带着林溪转身。 许多人的目光都在那二人身上,自此那位在天界流言颇多的尊上的徒弟便成了魔族的魔后。华清收回目光看向离渊。 从始至终,他未发一言,神情淡漠,一如既往。可华清知道并非如此,自神机阁出来时,首先遇到的就是离渊。即使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想要阻止,甚至想要像天君一开始觉得交不出人时所想的那般一力担下所有。 若非华清说灵溪已知晓她自己身上的秘密,且差点为净化神器神魂湮灭,只怕现在又是另一番局面。 说到底,离渊其实还是想要护住灵溪。等天君见到神器反应过来,天界对灵溪来说才更危险。 魔军渐远,众魔之间,那抹白偏然若雪。眼看着二人即将消失,忽然众仙之间窜出一个身影,大声喊道:“灵溪上神,请留步!” 声音清脆尖细,极有穿透力。众仙家几乎都被吓了一跳,那头裴夜和林溪也停下,回过头来。 只见云舒月拨开人群有些狼狈的扑跑出来,见把人叫住,她才慌忙跪下朝天君行礼,请罪道:“君上恕罪,小仙自知不该在此场合插话,可怕只怕此时不说,便再无机会,以至酿成大错!” 天君对云舒月这种心机深沉的女子向来不喜,更因为神器之事厌恶于她,本想等今日之事后悄悄处决了她,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既然知道不该插嘴就不必插!”天君怒道,可不等他继续发话,一直憋着闷气的君烨上前一步道:“父君,听她所言似乎确实是极为紧要之事,不如暂且一听,也不妨碍什么事。” 一个打岔的功夫,云舒月迅速开口道:“魔尊对灵溪上神绝非真心,他不过想借上神来对付尊上罢了!断不能上了他的当啊!” 她这番话说的大家着实莫名,可是知情如华清君烨的已经知道她意欲何为了。君烨眼中划过一丝狂喜,及时打断欲阻止的华清,道:“上神怎么了,难道是真有什么内情?” 话到这个份上,天君也不好再阻止。他神色不大好看,内心却自有一番计较——云舒月明显是要扯出尊上对灵溪生情一事,借此机会能刚好能弥补之前被打乱的计划,可会不会影响到那二人?毕竟现如今,这姻是不得不联了,而且联姻的好处明显更大。 不等他计较完,云舒月朝着林溪哭诉道:“上神,你曾向我解释过八百年前你刺我那一剑并非有意,以前我不信,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确并非有意,你是被人控制了心神,那人就是你身边的魔尊裴夜!” 林溪在她开口的时候就觉不好,低声对裴夜说“我们先走”,裴夜亦不想再逗留,可他们离去的速度哪有云舒月说话快,只踏出一步,那些话便全部传入了耳中。 裴夜的步子生生顿住,握在林溪腰间的手也随之一僵。 林溪闭了闭眼,真是从未有哪一刻觉得云舒月如此讨厌过。她之前因为一年之誓说过“绝不会爱上伤害过自己的人”这种话,裴夜本就执拗,他虽不会放她的手,可是保不准会伤害自己,就像那晚幽潭里他所说,让她刺进他的心脏,掏出那颗心来。 “我们走吧。”她再次重复。 裴夜未有看她,他低垂着眼睫,将深黑眼底的情绪遮盖住,声音里透着艰涩的沙哑,问她:“你害怕这是真的——若是真的,你当如何?” 他询问她,握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却更重了。 “那我若说我早就知道了,早就做出选择了,你信吗?”她反握住他的手,“你觉得离渊那么不想让我们在一起,会瞒着我吗?” 想要叫他安心,也只能如此说了,反正也是个无法求证的谎言,而且也不全然是假话,她确实一开始就知道。 “我喜欢的是喜欢我的裴夜。”她道。 裴夜目光一暗,手中力道越发大了,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他方才就像是把自己架在了绞刑架上,等她来凌迟。林溪知道他做得到,只要她稍稍犹豫,他便会拉着她的手刺进他的心口。不管后悔与否,爱恨如何,他断不会拖泥带水。 再开口,他声音依旧沙哑:“对不起。” 林溪轻轻笑了笑:“我原谅你了,就罚你以后要更加好好爱我。” 云舒月此话丢出来是在天界众人里掀起一阵惊涛,大家七嘴八舌起来,可当事人并未有任何破裂的迹象。云舒月咬了咬牙,长袖里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嵌入了血肉之中。 这是她破釜沉舟最后一个机会了,她绝对不允许失败! “上神,你若是不信可以问尊上,尊上位极尊神想来不会为了让我一个小小凡仙不要恨你而出言欺骗,此事却是尊上亲口相告。”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尊上知道的吗?一直都知道?那为何不解释,反而让自己徒弟被非议那么久? 但也有人觉得尊上此举实乃为着大义,可敬可叹。毕竟那时候牵扯出裴夜,一旦摆上明面惩戒,便会牵扯到两族和平。 -- 第124页 众人目光都落到离渊身上,天君也问了句:“尊上,此女所言可是事实?” 离渊自始至终淡漠如局外人般,目光落到云舒月身上,淡冷如极地之雪,彻底没了任何温度。再抬眸看向天君时,无波无澜道:“是事实当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华清只摇头叹气,离渊虽不在意声名,可到底位极尊神,又岂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被设计? 云舒月果然顺着他的话道:“若非事实,尊上为了让小仙不要记恨上神,也真是良苦用心。若是事实,尊上就该明白魔尊实非良人,更该为自己争取——” 她像是说错话般,及时刹住了话头。 可这一句已经给人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了。 林溪也算是听明白了,她和君烨之前的计划失败了,这是强行来给离渊扣帽子来了。 “争取什么?”离渊淡淡问道。 他视线极凉,注视着云舒月的时候,让她仿佛置身千年雪窟,每一根神经都被冻住了般,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尊……”云舒月卡了下壳,额角沁出冷汗,他从未对她有此威压,从未有过!害怕心悸的同时,心底藏不住的委屈也漫溢出来,她咬咬牙道:“尊上万年以来,恪守尊神之责,守护六界,庇佑苍生,功重如山,连天道都要让您三分,所以即便您动了不伦之心,想必大家也会成全!”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便是一片死寂。 “是吗?”离渊极淡的似乎笑了下。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跟前,强大的威压下,云舒月甚至无法抬头,视线里只那一片雪白的衣角。 “尊上何必逼问云仙子,”君烨不顾天君凌厉的眼神,挡在云舒月跟前,“众所周知,云仙子得尊上点化得以成仙,大家都以为你二人可以成为眷侣,她为何放弃,尊上自己心底难道不清楚吗?若是尊上不清楚,可敢到问心境一问?” 问心境乃天界司刑之地,是有罪之人问罪之地,此境里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 这便是君烨和云舒月的目的。 “君烨——”天君怒道,“退下!不得无礼!” 轩辕剑已经在他手中,他并不想和尊上彻底撕破脸,于是出言呵斥。可君烨只差最后一步,哪里肯听,只看着离渊道:“尊上可敢一问?” 离渊对上他的视线,眸中淡冷到极致,也沉静到极致,并无半分心虚,“若开了这个先例,是不是日后任何人对本尊存疑都要让本尊去问心境问上一问?” 君烨正要出言讥讽,离渊却伸手在虚空中一抓,空气中似乎有不寻常的气流涌动,下一瞬天空便浮现问心境来。极冰之地,古朴沉重的锁链悬垂而下。 众人尚未来得及惊叹这移换空间的术法如何就这样轻而易举召出,便见方才跪在地上的云舒月已经身处问心境之中。 离渊语气十分寡淡的问道:“本尊问你,方才所言是否属实?” 云舒月死死盯着他,是啊,他贵为尊神,永远高高在上,更不容人随便质疑。所以哪怕是他心底有愧,却也无须来这种地方受辱。可她所言句句属实,又有何惧—— “绝无半句虚言,”报复似的,她嘴角沁出冷笑来,直直望着他,似乎在看一个即将声名扫地的失败者,补充道:“尊上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轰——” 随着她话音落地,空中陡然惊雷降落,一记重击,云舒月瞬间脸色苍白,吐出一蓬血来。 她未来得及收住的冷笑僵在嘴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南天门外,君烨亦难以置信的猝然后退一步——不可能,不可能的啊…… “一定是这个问心境有问题!”君烨彻底乱了阵脚,口不择言起来,“这肯定是尊上用的障眼法……” 可此时大家看向他和云舒月的眼神都变了,纷纷摇头叹息。天君脸色由青转黑,怒喝道:“闭嘴——来人,云舒月用心不良,企图恶意污蔑尊上,毁极尊上神威,除去仙籍,剔除仙骨,贬入轮回,永世不得再为仙!” “太子君烨,目无尊卑,言行无状,德不配位,夺去太子之位,罚入冰牢五百年,自行悔过!” 天君气得快要吐血,怒极拂袖而去。他如何看不出今日这一出是他这个好儿子和那女人安排的?云舒月如此深沉的心机,连于她有恩的尊上都要陷害,他怎么再容忍她继续留在天界,让君烨心存念想? 可既重罚了她,就不得不重罚君烨,如今夺去他太子之位,也算是让他长个记性!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内容想一章写完,就是下一章就是正文结局了,内容还是有一些小多的,反正我写完就放上来。 然后就是大师兄那个文,我改了设定,现在叫《仙尊每天都在操反派人设》,文案也已经改了。还是想好好写一篇仙侠,弥补我这篇文的遗憾。 感谢在2020-05-29 07:09:28~2020-05-31 12: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珑山龙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冰、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完结上 这一通变故算是彻底把魔尊带兵强行要人且差点打起来这事冲淡了,八卦的目光来来回回在尊上、太子,以及依旧满脸难以置信的云舒月身上流转—— -- 第125页 自动脑补出了一通三角爱恨情仇。想来是那云舒月误以为尊上对自己的徒弟有情,所以心生怨恨,恰太子又一心恋着云舒月,所以才搞出今日这一出。 众仙看向云舒月的眼神责备、可惜、怜悯,甚至幸灾乐祸尽而有之——尊上就算心里对灵溪上神有几分维护又怎么了?人家师徒好几千年的情分,师父照顾徒弟不是很正常吗。她云舒月与尊上才相识多久,为什么眼里容不下人家呢?到底未经清修涤心,心胸狭隘。 云舒月此刻全然无暇顾及那些曾经让她百般难堪的眼神,她兀自沉浸在难以置信里——怎么可能呢?哪里出了问题?离渊分明就是喜欢灵溪的!她没有说谎啊! 离渊静静立在那里,看着天兵将云舒月拖走,始终未再置一词,他神情漠然至亘古,便是那千万年浮于云端,不染尘埃的尊神。 云舒月被拖行一截,忽然反应过来,难道他真的经历一场情劫就可以超脱红尘,放下一切了吗?这个认知让她骤然浑身冰冷,万千愤恨在这一刻达到最高点,这世上论冷情谁敌得过他离渊?!她大笑着满含恨意的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白衣神尊,字字泣血:“离渊——像你这种冷心冷肺,不懂情不懂爱的怪物,就守着你那至高之位,这么永生永世的孤独下去吧,哈哈哈……” 众仙皆倒吸一口凉气,离渊神色依旧未变,只平静看着她缓缓道:“看来问心境都未能让你认清事实,你所谓的情和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你本心知肚明,还希望本尊就一个谎言如何?若是情/爱便如你所说所想那般,本尊倒宁愿不要。” 云舒月的笑僵在脸上,脸色煞白:“你、你都知道了?” 离渊未再回答,转身离去。 云舒月看着那道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心慌起来,挣扎着想要去追,“离渊——” “离渊——” “离渊——” 她一声又一声的大喊着叫他,可他再未回头。怎么会这样呢?她想不通。记忆里是坊间的那几间草堂,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白衣黑发的青年站在树下,等她收诊回家,目光淡微却温脉。 他从来站在她身后,所以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离渊离去,众仙家没了热闹看,也纷纷散了。云舒月望在金光灿灿,祥瑞铺满的天界,这才恍然觉得,方才那不是她曾经救过的白衣青年,那是九天尊神啊。 泪水涌出,她已经记不清人世的那几年,记不清那个总是站在树下等他的青年的模样了。他是天界离渊,是六界尊神,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追逐,他都已经站在令她无法仰望的高度。 既然如此,为何要给她一个虚妄呢? 林溪莫名被叫住,原以为又有一番纠结,还有一个硬仗要打,却没料到事情发展到最后跟她其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一个活在别人故事里的纸片人,但也不妨碍她顺便吃了个瓜。 “觉得离渊喜欢我?她莫不是脑子有病。”林溪感概,“她要不是心思太重,指不定已经入主云清境,和离渊琴瑟和鸣了。” 裴夜垂头看她,没有笑意的笑着,漆黑的眸子像两团透了墨的玉石,又沉又冷:“你要是再这么两次,指不定已经神魔战起,祸及六界,生灵涂炭了。” 秋后算账来了。林溪咿咿呀呀的打着哈哈,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哎呀,我好累好困,你多抱抱我,抱紧点。” “你干什么了?”裴夜难得不吃她这一套,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 知道他在意她为何受伤,林溪也没打算隐瞒,把轩辕剑的事说了一遍,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仰头看他:“等天君反应过来,没准会后悔,但是他好面子,离渊也暂时没有动我的心思,所以他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裴夜沉默片刻,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的幽深了,喉头滑了滑,到底没有说话。 有些事他早就猜到一些。自那日无尽海亲眼看到她归来,看到她的本源之力化作青莲护持法阵,他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日。 想必她亦是知道,所以才主动一步。 “你没什么要问的了,我就真的睡了啊。”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是真的很累了。 裴夜轻轻嗯了一声,又把她抱紧了些。等她闭上眼睛,呼吸缓缓均匀而出,他轻轻拨了拨她额际的碎发,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 不会有那么一日。 另一边,华清跟着离渊到了云清境。他亦惊讶于云舒月所言离渊喜欢灵溪是假的,难道他真的已经彻底放下了?可离渊最后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又让他云里雾里。 离渊没有事事都说与别人听的习惯,可华清黏在云清境不走,离渊看着他心烦,便同他说了。 其实一开始他也从未怀疑过,直到那日魔界裴夜拼死想要破除结界时,问他一心不允许他和灵溪在一起,究竟是因为大局,还是因一己私心。若是为大局,他大可不必担心,这世间最不会伤害灵溪的便是他裴夜,这一点连华清都看得清楚。他的执念,在裴夜看来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一己私欲……他也曾这么问过自己。人间那一世,那些情感热烈而深沉,不可磨灭。可待回归天界,一切又像是一个梦,那些悸动、爱/欲,随着梦醒,便也留在了梦里。他从未生过占有她的心思。无关身份,无关天规礼法。 -- 第126页 他杀裴夜是因为必须杀,不是因为嫉妒,这些情绪他还不至于辨不清楚。 “所以你便确定你对灵溪不是爱了?”华清执着茶盏,着实有点惊讶,“万一你就是因为品性高洁,才不至嫉妒呢?” “不是。”离渊瞥去一眼,“我对舒月使用过搜魂之术。” “你无缘无故怎么会用这么个术法?”华清依旧很惊讶。 离渊沉默了下,道:“曾经嫉妒过。” 他倒不避讳,华清却着着实实的呛了一口茶。 离渊没管他,最开始的嫉妒生于天雷劫那日,看着她宁愿跟裴夜一起死,也不愿放手。那时他曾想,若是他也愿意为她去死,她会不会回头。 何等卑微。 可不管多浓烈,多深切的情绪,似乎都随着时间冲淡了。 “你听说过一种叫‘忘情’的药吗?”离渊突然问。 华清点头:“都说神仙清心寡欲,可真正清心寡欲的又有几个?”他语气透出些嘲讽,“多的是为了情/爱不堪折磨,最后不得不靠忘情忘却所有,来求一个心安。” “可情之一字,从未没有定数。”离渊道,“即使吃下忘情,忘却所有,再相见,依旧能再次生出情/爱来。”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离渊没有说下去,华清却是懂了。那些所谓离渊对徒弟的不伦情/爱一开始就不存在,一个谎言又能迷惑人多久?离渊便是想明白了,才会去找云舒月确认。 药王既然能练出忘情,云舒月作为他最出色的弟子之一,能反其道而行之,练出无中生情的药来也不足为奇。 一开始华清还挺奇怪既然云舒月能练出此种药物,为何不让离渊爱上她自己?还未来得及问,离渊已经起身进屋了。华清看着他清冷出尘的背影,忽然就明白了——离渊谁都不爱,所以她是因爱生了恨啊。她不想欺骗自己,所以选择欺骗离渊。离渊爱上不该爱的人,才会内心纠葛,再同灵溪和裴夜三人纠葛,不管是谁杀了谁,都会是一个惨痛的结局。 想到这里,华清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这太可怕了,他还是回去好好修行吧。 天界和魔界的风波暂时平定下来。林溪被裴夜带回魔界便开始沉睡,她毕竟神魂受损,要好好休养。其实魔界毫无灵气,对她休养极为不利,但华清早就料到,差人送来了许多灵丹。 裴夜每日守着林溪,大婚的事也在继续准备。 林溪这一睡睡了两个月之久,且睡的极其不安稳。人是醒了,精神却没恢复,有点恹恹的。睡梦中每时每刻,她都看见无尽天火坠落,大地崩塌,山川陷落,海水倒灌,哭喊震天。 无边无际的血色与阴霾压在心上,血腥味甚至似乎透过梦境钻了出来,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让她如置身泥沼,挣脱不开。 她觉得可能是在剑里待久了,留了些后遗症。裴夜追问的时候也就没隐瞒,可裴夜听完,紧紧蹙了蹙眉,当即便带她出了魔界。 他把她带到了人间界。她喜欢人间的繁华热闹,烟火气息,他向来知道。 可这回人间的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也没能治愈那些缠绕的情绪,到了晚间依然做梦,甚至梦境细节更加真实了些。她会看见白日里见过的城池沦陷,墙垣倾颓,百姓东奔西逃,被流滚的火顷刻焰吞噬。日月无光,天空血红,大地一片荒火,再无生机。 林溪就决定不睡了,反正神仙不睡觉也没什么。 她本打算瞒着裴夜的,因为连续做这样的梦,她觉得不大正常,他知道了肯定会多想,她怕他担心。可她做噩梦的时候,裴夜是醒着的,他进过她梦里。但她不说,裴夜也就不戳穿。 林溪就说晚上不想睡觉,找点什么好玩的,或者看看什么夜景的,裴夜也没多问,他迅速规划好,且有了目标,带她出去赏花。 在一个高官家的私人庄园里,栽有大片的昙花。一弯溪水淙淙,几棵高高的树冠上挂着精致的灯笼,投下淡淡的光影。花田里花团尚且闭着,已有簇簇萤火飘来。 裴夜带着林溪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搂着她道:“亥时花开,两个时辰左右凋谢,人间的花期总是很短,一年也只有这么一次。” “正因为短,所以才显得分外美好,弥足珍贵。在仙界花花草草的有仙力护持,有的可以常开不败,纵使再好看,大家也不觉得多稀奇了。”更遑论去珍惜,林溪靠在他怀里,拈着他的头发编辫子玩,“你说我们还要活很久很久,久到时间都没办法估量,若是有一日忽然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索然无味了怎么办?” 她是很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七年之痒这个说法可不是凭空说出来的。 裴夜没回答她,林溪哽了,回头去看他:“你不会真在考虑这个问题吧?” 恋爱期间的女孩子都有作精的潜质,林溪自己考虑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什么,可他认真考虑,她就不乐意了。可还没回头,就被他摁住了,他微低的声音响在耳边:“看,花开了。” 林溪安静下来,被萤火微微照亮的花朵缓缓拆开,洁白的重瓣里挤进微弱萤火,次第成一片,像摘了一片月色洒下,美的似真似幻。 刹那永恒,这一刻她有点信了。 “不会的。” 他低低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他是在回答她先前的话,可她本就随口一说,转身就忘了。 -- 第127页 她目光停留在花开上,她从未亲眼见过一朵花由开放到凋零的过程,现世的时候倒是在视频里看过,可那种感觉怎么能跟亲眼所见相比呢。 她看花的时候,两眼弯弯的,眸光漾着萤火微光,暖融融一片。 裴夜目光低垂着落在她脸上,也轻软了些,沉静了些。 喜欢的日子纵使平静,也是温暖里泛着微光,像今夜萤火,怎么会索然无味呢。 没有等到花谢,裴夜忽然起身:“走吧。” 林溪刚“啊”了声,就听见有脚步声近了,伴随着年轻男女的低语,这样的夜色是挡不住他们的视线的,林溪稍稍瞄了眼就看见一个锦衣男子双手蒙着女孩子的眼睛,带着她往这园子里走,脸上笑意盈盈的,显然是想给她什么惊喜。 林溪拽了裴夜一把,一溜烟两人身影就消失了。 顺便有点感慨,年轻真好。虽然她样子还是这样子,年岁在年轻一辈里算起来算小的,可总感觉老了,关键还是她跟裴夜有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这晚回去,一不小心林溪又睡着了。虽然是决定不睡,但她伤尚未好,而且生物钟这种东西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 没变的还有梦境,又是那般人间炼狱的场景,具体到了今晚的庄园,满院丛簇的花瞬间化为灰烬,年轻的男女被火浆吞没…… 再这么下去,林溪觉得她都要疯了。 “我们回去吧。”她一觉醒来比没睡的时候还累,暗无天日的血腥荒火坠在心头,压抑得人十分窒息。抱着双腿恹恹的坐在床上,她对裴夜说,“大婚需要准备的应该差不多了?” 裴夜看着她,目光里似乎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他说:“好。” 两人回了魔族,大婚事宜早就准备的差不多,其实一直等的就是她这个新娘。前面定的婚期早就过了,裴夜又重新定了个。那日南天门前两族就婚事这件事算是了了,没必要再给天界请帖,给了他们不一定来,来了也不一定高兴。后来就只跟华清说了声。出于晚辈对前辈的尊敬,并没有要他来观礼的意思,毕竟他是神族之人,关系再好,立场始终不同。 但他还是来了,不单他来了,离渊也来了。 二人婚礼是魔族祭司一手操办的,裴夜提了许多要求,诸如把魔族崇尚的黑,换了些喜庆的红在里面。当天整个魔族一派喜庆,天空中还有黑压压的鸟儿不断飞翔,飞出一行行喜庆祝福语。 就连沉重威严如蛰伏的巨兽的正殿都被挂上了红绸花。裴夜牵着林溪的手,二人沿着铺着红绸的百级长阶走上正殿。裴夜远远看见一青一白十分醒目的神族二人,面上依旧威严,只低声对林溪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的得意藏不住:“折腾了那么久,还不是眼睁睁看着我把你娶回来。” 他是单纯瞧不惯离渊。 林溪:“……”原来有些幼稚的属性一直没变过。 魔尊魔后成亲的仪式原本其实是很复杂的,因为林溪不喜欢麻烦,都被裴夜删繁就简了。但接受过万魔祝福,依次朝拜献礼什么的,到完全结束也过了大半日。林溪疲惫的被送回婚房,裴夜又要出去了。 林溪拉了拉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她知道他要去见华清和离渊,她也想见一见,想问一问华清她一直做的那些梦的事。 裴夜神情有点复杂的看着她:“你见过哪家新娘子从洞房里出来,见别的男人?” 林溪:“?”这也是规矩?那你以前还说婚前不能见面,女方要闭门待嫁,还不都是骗我的? 不等她反驳,裴夜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额上亲了口:“乖,我马上回来。” 林溪:“……”这从未有过的哄小孩似的语气成功让她红了脸,心想算了,以后用传音玉符联系吧。 裴夜见华清和离渊的时候,依旧穿着成亲时的长袍,衣边绣着红色暗纹,威严里透着喜庆,纯粹就是有些得意的意思。 华清轻咳了声,看了离渊一眼。离渊坐在一边浅浅喝着茶,没什么情绪。 华清笑着调侃了句:“你这新郎官不陪着千辛万苦取回来的新娘子,倒是找我有什么事?” 他们本是送了礼就打算走的,可裴夜传话让他等一等。这个等一等其实只说了让华清上神等一等,可没料到离渊也黏在凳子上不走了。华清奇怪了下,但想想离渊来参加这个婚宴,就已经挺奇怪了,也就不再更加奇怪。 裴夜也没有避着离渊的意思,对华清道:“溪儿自从醒来……准确来说是还未醒来的时候,就一直做一些不太好的梦,梦里天崩地陷,人间炼狱——裴夜想知道,可是因为神器影响。” 华清愣了下,他倒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个情况,略微沉吟,道:“轩辕剑自上古之战坠落,受无尽煞气影响,尚且混沌不堪,灵溪神魂进入其中,想来确实会受到些影响,我改天再送些宁心静神的丹药来……” “没用的。”他话未说完,离渊突然站了起来,神情淡冷的看着裴夜,“这便是她的宿命。” 他来这一趟魔界,坐了这许久,似乎就是为了这句话。说罢,便起身朝外走去。 裴夜没有拦,神色却可见的阴沉下来。 华清心中亦是惊骇不已,匆匆朝离渊追去,又扭头安慰裴夜道:“你别想太多,我问清楚了再来找你。” -- 第128页 裴夜出去的时候,林溪在房里困极,不小心又睡了一觉。毫不意外的,又做起梦来。这次的梦比以往来得还要惨烈,梦里一张张都是她熟悉的面孔,昆仑的师兄师姐们,魔族的众将,最后是离渊、华清,甚至裴夜,一个个纵身投入燃着无尽炙火的黑色渊底。 “溪儿……” 她听见有人叫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醒过来。感觉眼前濡湿一片,一摸才发现已泪流满面。 裴夜就坐在榻边,温厚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拇指自她眼下擦过,眼底沉黑一片,问她:“怎么了?” 林溪尚且沉浸在梦中的情绪里,一时难以自拔,后怕的抱紧他,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裴夜任他拥着,也不再问。 “你都知道对不对?”她哽咽着问,“你知道我的梦一直没有停过对不对?” 裴夜嗯了声,嗓子似被粗粝的纱质打磨过,钝钝的沙哑。 其实她有些明白的,只是一直以来不愿意相信罢了,这个世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不管她怎么改变既定情节,都会朝着最后那一步缓缓推进。 云舒月并不是至关重要的那个人,她也只是用来推进一切的工具罢了。如今她没了,冥冥之中的力量便亲自操刀。 “如果、如果……”她将他抱得更紧了,“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必须要用我的生死来换取一些生命,你说我该怎么选择?” 裴夜没有回答,扶在她后脑的手手指微微一颤,蜷缩了下,然后缓缓的放松。他把她从怀里松开,漆黑的眼睛对上她湿润的视线,然后浅浅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她的泪是热的,他的唇是凉的。 “你只能选择我。”他道。 林溪沉在那双眼睛里,她其实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可彼此都没有说什么,他炙热的吻从眼睛辗转至每一处,厚重繁复的婚袍一层层剥落,更加热烈的浪潮从身体深处喷薄,暂时将所有的情绪都挤到了九霄云外。 一夜混乱,林溪觉得自己好像一团棉花被揉来揉去,起起伏伏里裴夜似乎一直在她耳边絮絮的说了很多,可她都没记下来。 然后林溪就发现两人还未进入新婚的甜蜜期,好像就直接进入了冷淡期。 裴夜开始闭关起来,真正意义上的闭关,谁都不见的闭关,这个“谁”包括了一直在他那里享有特权的林溪。 不过他们之中从未出现过第三个女性,连雌性动物都未出现过,所以她一点没多想。只是很自然的明白,他大约想把自己搞得更厉害一点,然后真到了需要她出去顶刀的那一天,他能挡下来。 林溪不去想这个可能性,这样可能还好过一点。 可能在最后的那一个大祸之前,离渊压根算不上什么,所以裴夜这次闭关,没有限制她出入的自由。 林溪想着在魔界呆着也无聊,就去昆仑走了走。 昆仑还是老样子,气氛松快融洽,不过她现在冠了一个魔后的名号,没人愿意跟她亲近了。林溪也不在意,反正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师父,无尽海最近有什么动静吗?”她叼着一根草,躺在华清院里的一棵古树枝桠上。 华清在树下一边煮茶,一边捣弄着个什么罐子,闻言手顿了下,“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来了?” “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了?”林溪望着悠悠的云,天空空旷辽远,她心情也空落落的,“以前大封松动,还是我跳进去修补的。” 华清:“……”他顿了下,又道:“若是再松动,你还要再跳一次?” 林溪一骨碌坐起来,眼睛里忽然亮起一簇光:“我若再跳一次,再修补好了,几百年后是不是还能再回来?” “你就确定能修补好?”华清轻笑了声,微微眯着眼看她,“或者这次格外严重,你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怎么办?” “你才肉包子打狗!”林溪愤愤,转而又觉的不对,“你说的是‘这次’,所以是真的又出什么问题了对不对?” 华清:“……”装死大法好,他又低头捣弄手中的玩意儿了。 他捣弄了会儿,发现上面没追问,又忍不住好奇的抬头,就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人此时木木的呆着,手中的那根草早就被她揪断了,她抠着的是自己的指甲。 华清愣了下,叹口气道:“你别想太多,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这些事。” 林溪勉强的冲他笑了下,没说话。 她怎么就傻了呢,其实跳不跳的,并无意义。灵溪一跳,回归的是她,此林溪非彼灵溪,真正的灵溪已经死了。她这个林溪若死,也便是真的死了吧,就算有幸再重聚一个魂魄,也不会再是她。 忽然好想裴夜啊,这种时候怎么能和他这样浪费时间呢。 她跳下树,决定回去,就算裴夜闭关,她也要死皮赖脸的赖着,就是坐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他就好。 “师父,我回去啦,下次再来找你玩。” 跟华清挥了挥手,她转身往外去,却还未走至门口,突然一阵微冷的气息拂来,心中还未升起警觉,便失去了意识。 她倒下的时候,被一道虚影一晃接住。离渊在华清惊讶的眼神中抱着她,将她送到偏殿里,放到榻上,“这段时间她不会醒,暂且让她留在昆仑。”不等华清说话,他继续道:“裴夜的要求。” 华清怔忡片刻,却发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着离渊施了几道法,让她不再为噩梦困扰。 -- 第129页 离渊做完这一切并未多留,走至殿门时,华清忽然道:“我还以为你……” 以为你会用她的性命作为交换,可到底没说出来。 离渊并未回头,声音依旧那般寡淡无波:“但凡有别的办法,我就不会动她。” 亦从未想过动她。 作者有话要说:放一章里面还是太多了,还是下章完吧…… 明早来看完结下。 第65章 完结下 无尽海的大封确实又出了动静,大封震颤,有魔气不断溢出,天界为此议事好几回。天君到底对君烨心存不忍,又因为是他看好的储君——他虽有两个儿子,可是君寒性子太过耿直坦荡,并不适合此位。于是天君趁机公布了太子君烨寻回遗失的神器之事,念他有功,便将功补过,免了他五百年冰牢之刑。让他配合尊上和华清上神重新修补封印。 众人虽对君烨能从极渊取出神器心存疑虑,但换作是他们是想都不敢想,于是也就不敢问出来。 从凌霄殿出来,华清冷笑道:“天君这是公然偏袒了,为了想要轩辕剑冠以他君氏的名号,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倒是做得出来。” 离渊面色无恙,瞥了他一眼:“不给君烨,难道给你我二人?” 华清负着手,随他不紧不慢的走着。天君虽然趁机把君烨弄了出来,但是心气大约也是不顺极了。那日南天门一闹,天君回去自然发现轩辕剑不仅不再被强行控制,甚至煞气被净化许多。如何被净化,再联想到灵溪元魂重聚,去无尽海瞧一瞧,自然就发现其中关窍。 可这时候灵溪已经不再天界,他就算是心底有些小九九也晚了。这笔账自然记到了离渊和华清头上,两个分明知晓灵溪对于神器的作用,却欺瞒于他,放任灵溪去了魔界,这口气天君如何咽的下?两位上神都能公然偏袒自己徒弟,那他如何不能偏袒天界储君? 这么一想,华清倒也没那么气了。 离渊同华清去了昆仑。林溪依旧躺在那个偏殿里,他们进去时,里面还有一人,一身黑衣的裴夜坐在榻边,正伸手拂开林溪颊侧的碎发。 外头的日光穿过窗棂斜斜落进来,消融了些他周身凛冽的气息,他低垂的眉眼也被晕染得格外温柔。 彼此撞见都不见什么尴尬,也没什剑拔弩张的气氛。 退出偏殿,阖上门,三人围着一方石桌坐下。华清伸手探了探裴夜的脉象,眼睫动了动,朝他瞥去一眼:“你当真做好决定了?或许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合众人之力能再次封印呢?” 裴夜神色无波:“没有或许,若要解决便一次彻底解决,我不想留下什么后顾之忧。” 华清无言,半晌,他又道:“若你……你要她以后怎么办?” 裴夜顿了下,眼波动了一瞬又恢复平静,他道:“她会好好的。” 裴夜没坐多久,临走之前也未再进去看一眼,只朝着偏殿的方向瞧了会儿。可他若进去就会发现,躺在榻上不能动的人,手指颤了颤,眼角淌了两行涟涟的泪。 这次修补封印的日子早已定好,到了那日几界齐聚无尽海外。明明是个好天气,可这一片天地,阴云一层压着一层,黑潮一浪掀着一浪。阴森鬼魅,压抑得人心情极为不爽快。 大封尚在无尽海内混沌巇罅里,里面全无生机,甚至侵蚀神魂,一般人不敢进去。决定此次进去的也只离渊、华清、君烨和裴夜。 君烨是被天君派来沾沾光的,轩辕剑尚未觉醒,离渊和华清又是资历老的上神,这种情况下怎么都轮不到君烨打头阵。 伏魔柱震颤不休,柱身流动的金色符文颜色越来越暗,柱底一片青莲摇摇欲坠。滚滚魔气沿着柱身腾腾泄出,在本就灰黑色的空间里越发狰狞,似是那大魔即将挣脱束缚。 几人面色沉凝,离渊道:“华清你设一道结界,我和裴夜进去。” 君烨冷笑道:“尊上如此相信这个魔头,你别忘了他身上——” “不然你去?”离渊目光冷冷扫来,君烨瞬间全身血液便像是冷凝一般,后面的话再说不出口。这里几人便是他修为最低,两万多年前,纵使是合三圣之力修补封印,都未能全身而退,他又如何有把握? 他死死捏紧了手中的轩辕剑,临行前父君告诉过他,其实若是彻底净化神器,使之觉醒,即使大封被突破,神魔出世,将之斩杀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尊上和华清偏袒徒弟,勾连魔族,一心隐瞒这个秘密。 这便是整个六界尊之敬之的上神,便是如此满腹私心,不顾大局! 与之同时,昆仑。 昆仑众弟子与往日无异,习剑的习剑,修心的修心,忽然华清院里传来轰一声巨响,众人惊诧之余,匆匆赶去,就见整个偏殿倒塌,一片废墟里钻出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是灵溪。 他们的小师妹,可关于这个小师妹惊世骇俗的传闻太多,后来他们也不怎么提了。但她不是嫁去了魔族,怎么会在这里? 依旧是灼云上前,将她扶住。 林溪视线尚有些模糊,挣脱离渊的术法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无穷的潜力,因为她心底知道,若是就这么等下去,她会后悔,后悔一辈子。 “华清呢?”她勉强站直身体,哑着声音问。 灼云见她如此虚弱,都未注意她直接唤了师父名讳,赶紧摸了两粒仙丹出来递给她:“今日是各界齐聚,修补封印的日子,师父现在在无尽海。” -- 第130页 林溪眼前发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灼云又扶了把,让她先把丹药服下。 林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颤抖着手把仙丹服下,然后向灼云到了谢,便朝无尽海飞去。 希望还来得及。 可她就算使足了全力,到无尽海也需大半日。这大半日,数个时辰,可能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结束一切了呢。 连仙障都懒得捏了,她将毕生仙力用在速度上,期间什么都不敢想。 无尽海外几界齐聚,一列列密麻麻的仙妖魔皆在观望。天色越来越暗,也越来越焦心,再这般下去,只怕封印未修复,先被混沌煞气侵蚀掉神魂。 海面上波涛越发汹涌了,扬起巨浪拔地而起,又重重砸下,带起飓风掀过,地面都抖了三抖,好些修为一般的差点被掀翻在地。 他们将将稳住身形,就见一道白光自天边坠下,直直迎着滔天巨浪,朝无尽海深处而去。 “是灵溪——” “是魔后——” 异口同声的,有人叫了出来。可已无力去阻拦,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道身影已经跳入了无尽海之中,被翻滚的巨浪吞噬了。 里面与外面是两个世界,外面波涛汹涌,海浪滔天,里面整个空间都在摇摇欲坠。伏魔柱上流动的符文已经全部黯然失色,高耸不见尽头的长柱正在寸寸剥落,随着魔气腾腾溢出,底下传出震天怒吼。 神魔即将出世,已经压制不住了。 昆仑剑化为一把顶天立地的巨剑,竖起一道屏障,堪堪将这摇摇欲坠的空间护持住。里面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已经不再执着于修补封印,两人各自退开,立于巨剑两端,离渊所有神力在天极剑上汇聚。裴夜张开了双臂,放松了戒备,吸纳那些魔气。 林溪一路未有仙障护体,风尘仆仆,面无血色。跳入无尽海,便看见这一幕,她知道他要做什么。然而心脏并未如想象中般歇斯底里的疼痛,她甚至还能平静跟华清说:“师父,放我进去好不好?” 华清看见她,只惊讶了一瞬,随即目光调转,只轻轻摇了摇头。 她知道,在她和裴夜之间选择,无论是谁都会选择让裴夜死,就连裴夜都是。可是为什么不问问她呢,她要怎么办呢。 “他若就这样替我死了,你说我要怎么办?”她声音轻的好似没有,无能为力到极致,她钝钝的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师父,你帮我这最后一次好不好?” 华清沉默片刻道:“他不是替你去死,没有谁应该为此而死,可又总有谁要为此牺牲。灵溪,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此才能彻底解决一切。” 是啊,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最好的结果,既解决了无尽海之患,连同裴夜身负的那道为六界所忌惮的魔魂,也一同解决了。 林溪已经大概都猜到了,被封印的魔魂并未有魂体,所以他早早选择了一个最完美的容器,那个容器就是裴夜。裴夜那些时日的闭关,想来便是用什么方法将那魔魂炼化,而此时在神魔其他魂魄挣脱封印的时候,他放松自己,放任神魔进入自己的身体。 他同神魔融为一体,神魔既无法聚齐魂魄,又需两魂相争,不管裴夜是否被彻底吞噬,总会伤及初初挣破封印的神魂,而离渊只要找准时机,杀了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她早该想到的。 可此时不管她怎么哀求,华清都坚定的不为所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夜被那些黑色气泽吞噬,看着他长发飞散,眼睛被陌生的颜色覆盖……看着离渊汇了毕生神力的长剑,震碎底下一片青莲,青莲寸寸脱落,散作净白银光,星星点点亮若星辰,宛若有生命般融入剑中,然后那剑携着万千流光刺入了他胸口—— 恍惚之中,他似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悲恸万分的叫了声:“裴夜——” 在已经快要消散的意识里,他睁了睁眼,看见结界外,那个他唯一放心不下的身影。这次他冲她笑了下,像以往无数次她对他那般,安抚的笑了下。 这不像他,他曾说过死也不会放手,可最后却确确实实的放了手。 他对她从来不忍心,他一直都希望她好好的。 一方空间沉寂下来,结界里魔气消散,一片灰沉的混沌里只剩了一道白色身影,拄着剑单膝跪地,轻轻咳出一口血来。 什么都改变了,她没有像原剧情中那般为了净化神器死去,可是她更难过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他还站在那里,一脸凉薄的笑着,恶狠狠的对她说:“我死也不会放手。” 为什么要骗人呢? 你说我只能选择你,可你都没了,你让我怎么办? 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来,成亲那晚,他对她说“你只能选择我”,这句话并未说完。 还有后半句。 “你若希望六界安宁,苍生无恙,我为你守住便是。” 可你也明明说过,六界于你何干,苍生于你何干。 骗子,大骗子! 尾声 林溪已经不知道在人间过了多少年了,只这朝代更迭,帝王换了一个又一个,街坊邻居由少变老,走了一波又一波。 她始终住在曾带裴夜修养时的院子,那株藤花已经成了百年古木,花架盖满整个院子,每到花季,都是一院紫色瀑布。 她日子过得清静,除了一位魔将总是来叨扰,让她回去主持魔界。 -- 第131页 说来自那日无尽海彻底恢复平静,六界再无神魔之忧。各界代表都欢天喜地的各回各处,只有魔族黯然失落。本以为凭他们的本性,魔尊灰飞,他们会发起新的一轮混战争夺魔尊之位,可是没有。 据那魔将所言,那日之后,各界都往魔界送了不少奇珍异宝,对于他们魔尊为了苍生舍生忘死之行为大为折服。魔族在六界之中,向来是倍遭唾弃的那个,哪里受过此等待遇?而且他们失了魔尊,魔界的顶梁柱没了,他们本已做好了在六界中夹着尾巴的准备,却没想到脊背反而能挺得更直了。 于是众魔将合议着,不自己搞混战了,把魔后接回去供着,其他几界看在魔尊的面子上,始终都会高看他们一眼。他们才是为了六界安危做出最大牺牲的那一个,就该被尊敬的啊! 林溪对于他们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有点不适应,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看重名声了啊! 但不管她怎么诧异,事实就是如此。虽然如此,她也没有回去,只嘱托大家保持这个觉悟,好好混。 那日之后,另外一个大功臣天界尊神离渊也避世了,自九重天隐退,不再过问天界之事。天君纵使百般挽留,他意已决,从此消失在了众人视线。 还有一件大事是关于天界太子的,他蹭了些伏魔的光,回去之后就被天君恢复了太子之位,可重新坐上太子之位后,他并不安分,偷偷溜下界找云舒月。云舒月被除了仙籍,贬入轮回,永世不得再为仙。可君烨偏偏要逆天而为,动用神器,想要再次强行让神器认她为主,将她迎回天界。 这可谓触到了天君逆鳞,神器属于君氏,便是君氏坐稳天君之位的定海神针,君烨这个不成器的想要动这定海神针,便动了君氏的利益。既然他如此放不下那个女人,天君便再次撤了他太子之位,将他也贬入了轮回。 这都是华清跑来非要跟她讲的八卦,她兴致缺缺的,实在没什么兴致。 她如今似乎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致,就连裴夜都很少想起了,她总觉得再过段时间,她就能彻底把他忘了。 华清看她恹恹了几百年,每次都千方百计的劝她挪挪窝,但林溪就是不肯挪,还明目张胆的讽刺:“你们不是厉害嘛,来不来就弄个术法把人困住,昆仑我是不敢再去了。” 华清被她怼得无言以对,心想他真的好冤,他可从未对她用过什么法来困她。 但看在她伤情的份上,他并不计较,一边自顾自的煮茶,一边道:“离渊自避世后就一直神出鬼没的,我最近得了点消息,说他经常往来蓬莱和魔界。” 林溪躺在树下,嘴里叼着根草,没形象的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闻言晃腿的动作顿了下。 华清瞥她一眼,又道:“我琢磨着,他这个行径相当的诡异,后来就去蓬莱打听了下,据说他们有个重塑魔体的法子。” 林溪一僵,嘴里的草掉了,她声音有些颤:“他一介尊神,塑什么魔体?” 华清喝了口茶,然后一撩衣摆站了起来,瞧她一眼:“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避世后连我也不曾见过,你若是有兴致,可同我一道去蓬莱走一遭。” 林溪觉得华清是知道的,可他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说。她也有些不敢问,若不是她想的那样呢,他就是想把她诓出来走一走呢? 蓬莱仙山景色极好,可此刻她全无心情欣赏,就连蓬莱的门在哪儿她都没注意。只随着华清走在蜿蜒的溪道上。 转过一个山头,有一片悬着水帘的山洞,日光斜斜洒下,落了一片清辉,几瓣轻粉自斜逸的一枝桃花枝头脱落,轻旋着,让那一方天地像是个梦境。她捏紧团在手中的衣裳,手心沁出汗来,头一次连走近的勇气都没有。 华清却不应景的催了催:“去吧。” 林溪闭了闭眼,再次确认那一方景色没有变,这不是一个梦,才敢踏出第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似乎惊扰了枝头的花,又脱落几瓣,飘向空中。她屏住呼吸,就看见自里走出来一道黑色身影。似乎还有些虚弱,他一手撑在洞璧上,恰好也抬眸看来。 空中的几瓣轻粉轻旋着坠落,像是在两人之间下起一场花雨。他一半隐在昏暗里,一半迎着日光,水帘淅淅沥沥的水汽似乎漫过空气,漫到了她眼睛里,让她有些看不分明。 可她知道,那就是他。 是裴夜。 她的裴夜。 “骗子,大骗子!”隔了许多年,她终于将这句话当着他的面喊了出来。 她委屈极了。他就是骗她哭,骗她想要叫她永远也忘不了他。 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上当了,还甘之如饴。 他朝她走来,双手将她揽进怀里,熟悉的声音响在头顶:“我说过,你只能选择我。” 而我永远不会负你。 “这句没有骗你。”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此结束啦,谢谢一路支持的小阔爱们,疯狂比心心! 后面应该还有一个甜甜的小番外~ 然后吧啦一下题外话,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个题材,所以写的很慢,谢谢小可爱们忍受了我糟糕的更新。然后文文依旧缺点一大堆,我会努力改进,争取下篇仙侠的时候,能写得好一点~ 最后就是推一下新文啦,打算先写一篇现言,就是专栏里的《沉溺你的温柔》原名《裴先生,请多指教》,求个收,以及作者收啦~^o^~ -- 第132页 最最后,还是谢谢一路陪伴,啾咪~ 第66章 番外 离渊这一生恪守尊神之责,从未行差踏错,即使偶有偏离,也会及时被他纠正。他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六界,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生出怀疑和迷茫来。 作为尊神他独自一人行过漫长岁月,见过了无数神只殉世,早已看淡生死。他的结局也无外乎是在未来某一个灭世之劫里殉世而去,他坦然至漠然,遵循着天道早已注定的一切。所以若真到了不得不牺牲灵溪的时候,他自觉不会犹豫,因为别无选择,且这便是他们身为神的代价。 裴夜是他这漫长生命里第一个不信天道之人。 哪怕过了千百年之久,他依旧记得他黑衣长袍迎着天河长风猎猎招展,一脸桀骜狷狂的模样。 “天道算个什么东西,他的存在若是为了注定一次次消亡,可有半分仁义?” “六界于我何干?苍生又于我何干?尊上若为了这六界苍生伤她分毫,我便屠了苍生,覆了六界。” “但她若要六界安宁,苍生无恙,我便守住又何妨?” 他行事不问天道,不为正义,只凭心中所念。 他燃烧自己的神魂炼化魔魂,把自己的身体炼成束缚法阵的容器,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对抗。 终是要牺牲一条性命,离渊并不觉得他对抗赢了。 直到无尽海中,他受下那灌诸他毕生神力和灵溪净化一切的本源之力的一剑,神魔消亡,大劫已去,天地归于宁静,被炼成束缚容器的他也该随之灰飞,魂魄燃尽。 可他竟然留下了一息残魂。 离渊就是那时开始对他所信奉的一切开始产生怀疑,他从未见过在毁天灭地的力量之下,在形体元魂俱亡之时,还能留下一息魂魄的。 或许是执念太深,总之……他赢了。 离渊想起那些应劫殉世的上古之神,他见证过他们的消亡,也预见了自己的消亡,可到底他们都输了。让他产生怀疑的不止是他信奉天道,还有情/爱和人性。 裴夜无所谓善恶,他是魔,却也可一念成佛,解救了众生。 只因他心中有爱,念着一个人。 曾经被他千般阻挠,屡次伤害的两个人,打破了他所有的固有认知。离渊便是在这些怀疑中生出迷茫来,不知是否有愧悔,他为裴夜留存下那息魂魄,护养至不会再消散后,便放入魔胎中滋养。又四处寻重塑魔体的法子。 华清寻来时,离渊正支了根钓竿,自己坐在边上跟自己对弈。 他如今避世于栖止山上,半山腰一片翠竹林,搭了几间竹舍,环境清幽雅致。 “啧。”华清向来不客气,站在石桌边上瞥了眼棋局,又四野环顾一眼,“大家都以为你避世清修,谁知道你自己一个在这儿躲清闲。” 离渊没理他,兀自落下一子。 华清又道:“灵溪和裴夜的儿子都出生了,你不去看看吗?” 离渊执子的手一顿,就在华清以为这次能把打算在这里坐化的孤寡尊神拐出去时,对方手中白光汇聚凝出一个巴掌大的钟罩来,“你帮我带个见面礼。” 华清盯着那个罩子,那是离渊的本命法器,算得上十分贵重的礼物了。有时候他其实搞不懂离渊到底在想什么,自裴夜醒来,他就一直呆在栖止山,再未踏出半步。天界即使有人知晓他的去处,想要拜访,可一道结界罩下,任谁也无法靠近。 几百年了,其实他比谁都固执。 华清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林溪和裴夜弄出命来,是在裴夜醒来五百年之后。 五百年前,林溪在蓬莱见到初初醒来的裴夜哭了一阵子,就暂时把其他的情绪压下了,毕竟那时候裴夜身体尚未恢复。 她把裴夜带回了魔气充裕的魔族。魔族阖族上下对于已经灰飞的魔尊死而复生霎是震惊,震惊之余又心有余悸的暗自庆幸,还好他们一时好了个面子,没有趁机搞事情——这种怎么都死不了的魔尊力量是有多强大啊!他们哪里是对手啊! 在这种心理暗示下,他们更不敢搞事了。 于是裴夜就顺顺当当的在魔族休养生息,林溪勤勤勉勉的看护着,几乎到了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的程度。 裴夜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她在不安,甚至是生气。他偶儿趁她打盹碰碰她,她会立即惊醒,然后紧紧抓住他,确定他在身边,才长舒一口气。他安抚的抱着她,嘴唇碰碰她的,又被她嫌弃的一把推开,让他完全恢复之前离她远点。 裴夜:“……” 但是醒来之后,裴夜脾气好到没话说,基本林溪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绝不反驳。其实主要是想起无尽海那日她绝望大哭,想起蓬莱她怎么都止不住的泪…… 好像她每次哭,都是因为他。 有些得意,可更多的是陌生的钝钝的疼。 死过一回,裴夜的情商涨了不少,他瞧着林溪生闷气的样子,总觉得她在等他完全恢复然后跟他算总账。于是他就琢磨着放缓了恢复的速度,而且随着世间渐长,他发现林溪气少了,他抱她,亲她,甚至更多,她也不忍心推拒了,十分顺从。更何况他很喜欢她时刻守在他身边的样子。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好几个春秋,林溪很忧愁,因为裴夜迟迟不能完全恢复,像是最后关头卡了壳。她给华清通了话,华清说他也不知道,这事是裴夜和离渊搞出来的,可能离渊有什么法子,问她要不要去见见离渊。 -- 第133页 林溪思索了会儿,答应了。 她答应了,裴夜就不答应了。 有些事虽然可以尘归尘,土归土。但有些东西到底也是不可磨灭的。 华清来找林溪的时候,裴夜面无表情把她拉住:“不准去。” 林溪反握住他的手,安抚他:“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裴夜并不松手,嘴角噙着冷笑,此刻的他又恢复以前那种蔑视一切的样子,“他能有什么办法?你去见他,还不如多看看我,我要想恢复马上就能恢复。” 华清挑了下眉,袖手瞧他一眼。 林溪茫然了下,“你说真的?” 意识到说漏嘴的裴夜:“……” 然后林溪就明白了,明白了之后,她更气了,转身一头扎进了她的人间小院,手一挥就是一道结界—— 意思很明显,姐姐我不想见你了!还多看看你,做梦吧! 她进了小院,回了房间,就把被褥什么的用清洁法决清了一遍,然后一头埋进去。 她确实是有些脾气,几百年的惶惑孤寂,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明朝何处。也不知道原本死就死了,为何会来这里走一遭,还要难过这一回。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找不到归属,就像个游魂一样,也想过死了算了。 可她也知道,他为何会有那样的选择,他选择让她活下来啊。 他却不知道,如此对留下来的那个才是最残忍的。 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她长年累月积压的情绪甚至没敢彻底倾泻,小心翼翼的守着他,盼着他早日恢复,不敢分哪怕一秒的神,怕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可他竟然还!骗!她! 她在榻上趴了一小会儿,就听见外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她:“溪儿。” 林溪委屈,不理他。 那声音又道:“对不起。” 林溪感觉枕头湿了一片。 其实他没有对不起她,可她就是害怕,就是难过。 好一会儿,她情绪渐渐平复,却发觉外头没了动静。她其实也没想拦住他,根本不是什么厉害的结界。所以他走了? 林溪又委屈了,她爬下榻,出了房间,果然没看到人,就更委屈了。 “大骗子——”她手背擦过眼睛,嘀咕着,“一点诚意都没有……” 话音刚落,忽然落入一个怀抱,熟悉的微冷的气息盈了满怀,濡湿温热的唇瓣贴在耳骨亲了亲,他低声道:“对不起。”顿了下,“没有下次,你别生气了。” 他本从背后抱着她,说罢,就把她身体转过来,冰凉的手指擦上她的眼睛,黑沉沉的眸子定定看着她,眼见她眼睛又渐湿润,只能懊恼的去吻她:“我说真的。” 林溪抽抽噎噎,在他唇上咬了下,裴夜没停,反而更加深入的与她唇齿纠缠。 其实只要他能好,以后不会有事,她已经别无所求了。 林溪故意的在他背上锤了两下,没用劲,瓮声瓮气道:“你就不怕我不等你,或者跟着你去了?” 裴夜没回答她,却把她带去了一个地方,一个人间听戏的地方,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出还魂记。 裴夜拉着她的手,支着脑袋看她,“你喜欢的那种话本小说改的。” 林溪嗯了声,她听出来了。 他又道:“里头有句话,我觉得挺应景,好像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林溪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想到什么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裴夜拉着她的手,置身喧嚣,他眼底却只有她,他认真又清晰的把那句话念完,“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明白吗?”他问。 林溪只恍惚觉得那日的阳光有些灼人,跟着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你是吗?”她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可裴夜大约也不需要她的答案。 他所有一切不过他愿意,他愿意为她死为她生,他信他自己,他给得了她情之至。 所以让她不必担心,只要信他便好。 而后不论她的选择如何,结果如何,他不过再做一个选择罢了。 有那么一瞬,林溪有些茫然,茫然之后突踢了他一脚,红着眼圈瞪他:“你根本就没给过我选择!”他从来都帮她做好了决定。 裴夜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到怀里:“我早说过,你只能选择我。” “不生气了。”他语气难得的含着些温柔,“事实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我们还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笨蛋!根本就还没理解她! 算了,谁让她爱上这样一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啦,再次感谢一路支持,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