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神好烦[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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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生] 《你这个神好烦[西幻]》作者：巡礼【完结+番外】
    文案
    赫卡丝对穿越之后的生活很满意，
    如果忽略脑海中每天准时催她起床祈祷、吃饭和学习的声音。
    当这声音的主人降下化身，亲自督促她祈祷时，赫卡丝也只不过觉得多了个跟班。
    虽然这个跟班比她还皮。
    当神融合了化身亲自出现在她面前，赫卡丝也只不过觉得多了个打手。
    虽然这个打手人类的容貌过于美丽。
    和一滩星光史莱姆谈恋爱有什么不好呢？
    祂可以变成任何模样。
    祂可以当靠枕坐垫，
    可以团成一团赶路，
    还可以伸出触须给女友捏肩膀。
    “为什么是我？”
    “引入外界的力量，延缓体系的无序化。”
    “但更重要的是……我预见到的未来只和你有关。”
    1v1 he 甜
    又名《给邪神(?)顺毛的日常》、《论如何拯救恶趣味神明》、《人外男友甜度超标》
    第1章 001
    “赫卡丝。”
    略显冷淡的语调从门口传来，却又像直接出现在脑海中一般清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少女白皙的脸上，拖出一条细长而耀眼的光斑。金发卷曲在线条优美的脸颊两边，额前亦有几缕发丝散落。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对慵懒的眸子不情不愿的睁开。
    宝石般剔透的绯红被光斑照亮，赫卡丝下意识的又眯了眯眼睛。
    这时，门外音调冷淡、宛如复读的声音再次响起：
    “赫卡丝。”
    赫卡丝连忙爬起来，把魔法袍套在身上就跑过去拉开了门。
    眼前的这个人，不，神她可得罪不起。
    少年身穿简单的黑袍，有一头漆黑而柔顺的长发，苍白的脸颊完美得如同雕塑。苍绿的眸子浸着不化的幽暗，看到她打开门，修长而柔软的睫毛微微抬起，那对深渊般的眼眸冰冷的将她纳入视线。
    赫卡丝扯出笑意。
    这是萨契狄斯跟着她来到普路塔拉的第三天了。
    浮空城普路塔拉是昔日的“魔法之神”，如今的“奥秘圣者”密尔顿的造物，是远离地面、高高在上的魔法之都。
    而她穿到这个异世界后，还算幸运的成为了魔法之都上的一位魔法学徒。
    前世身为社畜的赫卡丝，对于重新从一年级学习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排斥。授课的魔法导师们并不严格，在进入二年级、划分魔法派系之前，就算上课打盹儿也没人在意。除开每周需要抽出一些时间兼职赚取“魔能点数”之外，生活还算惬意。
    于是，赫卡丝每天一边“作弄”同桌西瑞尔，一边偷看着这个世界的历史、地理与文学书籍。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当环游大陆、潇洒自在的吟游诗人，而不是……连记忆个法术模型都要学习数理知识！
    似乎连“奥秘圣者”都听到了赫卡丝内心的呼唤，学院忽然决定组织一年级的学徒们集体进行外出实践。
    赫卡丝还记得她问班长利奥“实践可以翘不”的时候，这位死灵系天赋出众的白发少年一脸严肃的回答：
    “赫卡丝，实践要算学分的哦。为了你着想，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拖过去。”
    于是在利奥的带队上，他们班级的十多位学徒一起被送到了浮空城下的山麓间。
    难以预料的是，经过平静的几天之后，一位不知从哪出现的树怪把他们逼上了绝路。好几位学徒都受了重伤。
    就在赫卡丝躲在树丛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时候，褐发微卷、脸颊清瘦的少年西瑞尔就躲到了她旁边。
    赫卡丝瞳孔微微放大，悲伤的看着树怪的藤条朝这边蔓延过来。
    没想到西瑞尔朝她微微一笑，飞快地以一种晦涩的语言念起了古朴的祷文。
    少年话音刚落，树怪便一瞬间被某种透明的东西吞噬了。
    他们得救了。
    西瑞尔有些狂热的感激着神迹，还拉着她说自己很有当牧师的天赋。
    赫卡丝表面上附和着西瑞尔的话，实际上她的心底已经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呓语般的声音：
    “你准备付出什么代价？”
    打发西瑞尔去帮利奥救治同伴后，赫卡丝憋住对“为什么不找西瑞尔付出代价”的吐槽，在内心与这位存在交流了起来。
    “我愿意虔诚的信仰您……”
    脑海里的声音顿了顿，片刻之后才又毫无起伏的响起：
    “每天虔诚祈祷三十遍，我可以考虑是否宽恕你的罪过。”
    ？？她犯了什么罪过？
    似乎是察觉到她内心的不情愿，神又补充道：
    “四十遍。”
    理智告诉她应该答应，比起来自己的小命，区区祈祷算什么——
    她就答应了慢了一点，就被神给打断了：
    “早晚各五十遍。”
    赫卡丝眨巴着红宝石般的眸子，表情肃穆的点了点头。
    后面的事情，就是回到普路塔拉的学院之后，神降下那个少年模样的化身，不知从哪搞了一个埃芒纳学院的学生身份，声称要“监督”她。
    所以，今天赫卡丝再也不敢赖床，一听到萨契狄斯那冷淡的嗓音，脸都没顾得上洗，就套上魔法袍去给他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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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偶般美丽的少年站在门口，用漠然的眼神直视着她。
    “该祈祷了。”他说。
    “我对您非常尊敬，因此，请让我换个衣服再洗漱一下……”赫卡丝露出友善的眼神。
    不得不说，少女的红眸宛如明净的晨曦，如果萨契狄斯真的是他外表这个年纪的少年的话，没有不为之着迷的道理。
    萨契狄斯径自走到少女的屋子里，少年双手抱臂，压着垂在胸前的乌发，无论赫卡丝走到哪儿，苍绿的眸子都锁定在她身上。
    “身为虔诚的信徒，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帮忙吧？”少年的薄唇动了动，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赫卡丝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萨契狄斯仍倚在墙上，可房间的门却自动关上了。一股冷风卷起，缠绕住赫卡丝的周身，下一瞬，乍醒的疲惫被驱散一空，身体和脸颊都变得极为舒适，仿佛刚经历过全方位无死角的洗浴和护肤。
    这比正式法师们的“清洁术”都要好用。
    接着，尖顶法师帽、袜子和小皮鞋都自动飞了过来，并出现在它们该出现的位置。
    ……可赫卡丝魔法袍里面还穿着睡衣啊。
    她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萨契狄斯。
    萨契狄斯笑了笑，似乎从她的眼神里解读出了什么。
    “我在门口等你。”
    门没有打开，少年的身影却已经凭空消失了。
    “不许看啊！”
    赫卡丝匆忙把鞋子脱掉，换上内衬的上衣和小裙子之后，才重新把魔法袍披在身上。最后还跑到镜子前照了照。
    “很好，赫卡丝，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她刚打理好自己，背后就响起少年动听的嗓音。
    镜子里明明没有他的影子。赫卡丝转过头，看到萨契狄斯站在屋顶上，倒挂着朝她露出笑意。修长而柔软的黑发乖巧的披在他的肩头，似乎并没有受到重力影响。
    赫卡丝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使用简单的法术就可以达到这种重力反转的效果。更别提一位神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赫卡丝从平时翻看的书籍中，对创世神话有了一定的了解。创世神在完成造物的伟业之后，就陷入了漫长的沉眠。但在七十年前，祂骤然从梦境中苏醒，把诸神驱逐到了人界。
    不过，传闻这位至高的神只从不回应信徒的祈祷，现在催着她祈祷又是怎么回事？
    赫卡丝想不通原因，便暂时放弃了思考。
    少女朝头顶倒悬的少年露出甜甜一笑，然后双手交叠在心口，表情认真的念起了萨契狄斯前天丢进她脑海里的“祷文”：
    “苏醒于混沌的造物者，
    您是万物之理，亦是混乱之源；
    您是诸神之主，亦是权柄之父。
    向您祷告，伟大的萨契狄斯，
    愿您指引……”
    把这略显中二的台词念了五十遍以后，赫卡丝也失去了分辨它是否中二的能力，就好像前世重复的抄写一个字，最后会不认识那个字一样。
    当她把最后一遍祷言念完之后，萨契狄斯满意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在她的旁边。
    少年友善的朝她伸出一只手：
    “我们去吃早餐。”
    明明是友善的动作，但萨契狄斯还是用微妙的、略显人性化的眼神注视着赫卡丝。
    遥远星辰之间，黑翼的天使环绕歌唱之处，骸骨与玫瑰簇拥着庄严的神座。
    并非人世质感的漆黑长袍垂落在骸骨空洞的眼眶间，流畅的衣褶向上延伸，搭在神座上的手臂末端是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枚荆棘编成的戒指戴在修长的指节上。
    虚幻的、荡漾着波纹的一个支点支撑着裹在黑袍里的手肘，顺着那流畅的线条向上，即是支着下颌的纤长手指，指节上有一圈深可见骨的环状血痕。
    下颌的线条完美而对称，及耳的黑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毫无血色的薄唇上泛着愉悦的弧度，鼻梁挺直，线条无可挑剔，几缕乌发蜷伏在鼻梁上，半遮住高高的眉骨。
    但与唇角的笑意截然相反的是，深邃的眼窝之中，湛碧的眼眸宛如无生命的宝石，冰冷的俯视着人间的两道身影。
    萨契狄斯支着下颌的手忽然垂落，歪向一边的头回归了正位。这让祂更像一位庄严的神明。
    漠然的绿眸注视之下，金发少女居然大胆的把那具化身的手掌包裹在掌心，拉着他蹦蹦跳跳的朝前走去。
    第2章 002
    少年的掌心细腻而冰凉，像一块温润的玉石。
    赫卡丝对于吃饭一向积极，从自己居住的公寓出来之后，拉着萨契狄斯就往普路塔拉的“美食街”走去。
    难得起了这么早，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赫卡丝有些不想去学院的餐厅排队了。
    萨契狄斯乖乖跟在她后面，少女的金发被快步走路惹来的微风卷起，撩拨在他的胸前，有几缕还飘到了他的下颌上。
    萨契狄斯面色不变，速度却不着痕迹的加快，很快就反超了赫卡丝。
    这下又变成他拉着少女前行了。
    赫卡丝朝斜前方瞥了一眼。
    “神啊，您走的太快了。”她快要跟不上了。
    萨契狄斯骤然停下脚步。
    赫卡丝一头撞在少年的肩膀上。
    “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额头，“您为什么要忽然停下来？这样容易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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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契狄斯侧过半张没有死角的脸，薄唇轻轻吐出一句话：
    “你说我走的太快了。”
    “但我似乎也没有让您停下？”赫卡丝觉得自己和神有一定的代沟。但她随即想到，在这个世界，“神”似乎有做任何事情的特权。
    于是她试图把这个事情揭过去：
    “当然，这没什么。您能关心信徒的想法，真是一位伟大的……”
    “够了。”萨契狄斯说，“赫卡丝，你再说话，我会忍不住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赐予人类‘嘴’这个器官。”
    赫卡丝乖乖的闭上了嘴。
    她用嫣红的眼眸注视着身侧的少年。朝阳已经从远处的群山之间升起，将泛红的辉芒洒满漂浮在空中的城市，亦洒在少女白皙的面颜和黄金般的长发上。但初升的太阳却没有她的眸光动人。
    萨契狄斯面无表情的说：
    “我们去吃早餐。”
    “唔。”
    “你可以说话，”萨契狄斯的唇角扬起微不可见的弧度，“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邪神。”
    “我有一个问题，非常想知道答案那种。”赫卡丝转移了话题，“您又不需要进食，为什么总催着吃早餐？”
    萨契狄斯唇角的弧度消失了，他边走边说：
    “人类需要吃早餐。”
    “哈？”
    赫卡丝觉得眼前的少年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还是你觉得自己不是人类？”萨契狄斯又说。
    赫卡丝总算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在催我吃早餐？”
    “还不算太笨。”萨契狄斯微微颔首。
    “好吧，”赫卡丝垂下了脑袋，“谢谢你的关心，我今天会多吃点的。”
    “不，赫卡丝，”萨契狄斯故意顿了顿，又道：“你吃饱了才有力气祈祷。”
    “我今天早上祈祷过了……”赫卡丝顿时不服。
    萨契狄斯的眉梢竟罕见的动了动。
    “身为神，我有监督信徒吃饭的义务。”
    “不用你监督我自己也会吃嘛。”赫卡丝嘟囔着。
    “你可以理解为我心情好。”萨契狄斯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这时，二人经过一个拐弯，已经来到普路塔拉的“美食街”。魔法之城中的店铺皆为法师所有，但店里的侍者一般都是炼金生命、异界召唤物、魔法仆役，或者魔法学徒。
    赫卡丝周末的时候就在这条街上的一家魔法酒馆工作。在普路塔拉，“魔能点数”代替了金币作为流通的货币。每工作一个白班或者晚班，她可以从酒馆的老板，同时也是一位大法师那里获得20点魔能点数。
    她的余额现在只有500多点，离购买晋升正式魔法师的法阵还差一大半。
    当然，这也不是赫卡丝现在需要发愁的事情，她的精神力强度距离正式法师还差很多。而且，到二年级分班的时候，学院才会组织测试魔法属性亲和度。
    赫卡丝走到一家全天营业的三明治店的窗口前，对里面的炼金魔偶说：“请给我两份套餐，谢谢。”
    她把胸前的魔法徽章取下，放在一个小型的法阵上刷了一下。法阵自动扣除了2点余额。
    过了一会儿，炼金魔偶把两份包好的三明治和魔力果茶递了过来。
    “谢谢。”赫卡丝弯起眼睛接过。
    “喏，”少女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萨契狄斯，“不客气。”
    萨契狄斯并没有表现出抗拒，他用管子吸了一口果茶，才缓缓的说：
    “谢谢款待。”
    赫卡丝怔了一下，这个神难得在她面前这么有礼貌。
    “不客气。”少女动了动浅红的唇瓣。
    这时，前方街道的拐弯处忽然掠过一个头戴兜帽的身影。一缕白发从兜帽中坠了出来，清澈的蓝眸、挺直的鼻梁和没有血色的薄唇，都让赫卡丝想到了自己的班长。
    “那是利奥，”赫卡丝小声说，“怎么感觉他今天鬼鬼祟祟的？”
    萨契狄斯轻咬了一口三明治，闻言抬起头来，“你想去看看？”
    赫卡丝被说穿心思，眼眸放空的打量着利奥消失的街角。如果她没记错，那里应该有一个隐蔽的暗巷。
    “刺探同学隐私不好吧，”但她随即又望向萨契狄斯，“不过，利奥平时不戴兜帽。难道他……”
    赫卡丝还在猜测的时候，手腕已经被萨契狄斯握住了。
    “不如直接去看看。”少年嗓音冷淡。
    “身为神的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少女眨眨眼睛。
    萨契狄斯唇角动了动，“可是你应该很好奇吧？”
    赫卡丝点了点头。
    萨契狄斯在赫卡丝身上施加了“隐匿”的效果，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利奥刚刚进去的小巷。
    头戴兜帽的少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递到了与他接头的女人手里。
    女人同样穿着带兜帽的黑袍，五官分明，肤色比常人略深。
    接到包裹之后，女人便匆匆离去。
    利奥则警惕的绕进另一条小巷，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制式的魔法袍，还顺路买了个早餐，表情正常的朝埃芒纳学院的方向走去。
    “我们也去上课。”萨契狄斯揪着赫卡丝魔法袍的领子，把她拎到一处无人的小巷里，解除了施加在少女身上的“隐匿”效果。
    刚才在观看接头的时候，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已经把手里的三明治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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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卡丝一边用吸管吸着魔力果茶，一边自言自语着：
    “总觉得利奥在参与什么奇奇怪怪的勾当……不然没必要这么……算了，我最近多注意一下他。”
    萨契狄斯瞥了她一眼，“无趣的人类。”
    赫卡丝与身旁的少年对视着，“……有些人觉得我无趣还要跟着我。”
    眼前竖起了一根手指。
    “我不是人。”
    紧接着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观察无趣的人类让我愉悦。尤其是你这种……”
    少年微微俯身，薄唇贴近了她的耳朵，“自认为聪明的家伙。”
    精致如人偶的五官离她很近，赫卡丝立即退得离少年远远的。
    “我去上课了。”
    少女把金发撩在肩后，朝学院的方向走去。
    萨契狄斯一言不发的跟在少女的身后。
    在浮空城“普路塔拉”中，林立的魔法塔高耸入云。其中，一座银白色的魔法塔离二人越来越近。
    这就是埃芒纳学院的主魔法塔，其它略矮的魔法塔、各式各样的尖顶建筑簇拥着这座主塔，魔法塔之间以精致的悬廊勾连在一起。
    学院没有大门，赫卡丝走到主塔的入口，以魔法徽章验证身份后，就朝旁边的魔法升降梯走过去。
    赫卡丝耐心的等待着升降梯降至底层。这时，她的余光瞥到，西瑞尔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早，西瑞尔。”赫卡丝朝她的这位“同桌”打了个招呼。
    “早，赫卡丝。”
    西瑞尔一看就是还没睡醒的样子，少年的褐发上有几根头发不听话的翘起，狭长的蓝眸也有些惺忪。
    萨契狄斯冷淡的看了褐发少年一眼，忽然走过来站到二人的中间。
    “升降梯到了。”优美而淡漠的声线响起。
    黑发少年拉起赫卡丝的手，率先走进了电梯。
    西瑞尔看这个转学生很不顺眼！
    这家伙才从别的学院转过来第三天，赫卡丝和他居然比和自己更熟了。
    这让和赫卡丝当过小半年同桌的西瑞尔极度不平衡。
    从前他当王子的时候从来没经受过这种待遇。在很小的时候，贵族女孩们就都围着他转。结果刚被送进浮空城上的魔法学院，就遇到了赫卡丝这样的女孩。
    原来二人倒是相处的还算和谐。不知从哪天起，少女的性子就慢慢变了。回忆起自己的“悲惨生活”，西瑞尔就更讨厌那个黑色长发的家伙了。
    就算赫卡丝要欺负人，那个人也得是他。
    于是他准备等下一波升降梯。
    眼睛看不见，心里就不会烦恼。
    不料，这个时候升降梯里的少女却朝里挪了挪。金发垂落在她的胸前，宛如倒映着点点光芒的河流。那对绯红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西瑞尔，这里还有位置……”少女软糯动听的嗓音响起。
    西瑞尔认命了。
    他迈开步伐走进了升降梯。
    并不算太宽敞的空间里，三人面对面站着，总显得有些尴尬。
    西瑞尔找起了话题：“对了，利奥说晚上下课组织大家一起去探望之前受伤的同学。”
    之前的外出实践中，好几位学徒都被树怪带尖刺的枝条割伤。严重的甚至被拦腰截断，所幸当时利奥用死灵法术保存住了那几位学徒的残肢，等回到学院之后，又有治愈系的大法师亲自施展法术，他们才得救。
    赫卡丝立即点点头，“应该的。”
    话音落下，空气又陷入了静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9 23:11:18~2020-03-02 00:0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沧海沉年 8瓶；横躺的星期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003
    升降梯的门缓缓打开，西瑞尔向赫卡丝点点头，就快步走了出去。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那个黑发少年。
    西瑞尔离开之后，黑发少年人偶般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人类继承了我的缺点。”
    赫卡丝走出升降梯，略显疑惑的看着萨契狄斯。
    “你居然承认自己有缺点？”
    “哈，”萨契狄斯低低笑了一声，从她身侧经过，“完美是多么乏味。”
    少年走向了通往教室的悬廊，修长的黑发在清晨的风中微微摇曳，划出美丽的弧度。
    赫卡丝小跑着追上了萨契狄斯，少女一边轻轻喘息着，一边谴责道：“只有你这样的存在才会说这种话吧。”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赫卡丝，这只是一句话。”
    顿了顿，又道：“就好像你说‘早上吃什么’一样平常。”
    看来他并不想和她争论。
    赫卡丝也闭上了嘴。很快，他们就穿过悬廊，走到了位于另一座魔法塔的教室门口。
    十几个座位上，只零零散散的坐着三个人。
    利奥、西瑞尔，还有艾莉诺。
    听到赫卡丝和萨契狄斯的脚步声，艾莉诺向门后侧过半张脸来。少女的栗色卷发簇拥在颈间，棕色的眼眸灵动而清澈。
    “早，赫卡丝。似乎你有了新的‘欺负’对象？”
    赫卡丝歪了歪头，朝艾莉诺露出笑意，“早，艾莉诺。我并不承认这点，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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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瑞尔内心的不爽几乎达到了极点。
    看到赫卡丝坐在自己旁边，趴在桌子上补觉，而那个黑发少年坐在后面的位置，漫不经心的用指尖卷着少女的金发，西瑞尔觉得更生气了。
    他一把握住了黑发少年的手腕，“请注意你的举止。”
    让西瑞尔忍不住蹙起眉头的是，即便手腕被抓住，黑发少年都没有正眼看他，那对绿眸饶有兴味的落在少女的金发上，苍白的指尖仍在发丝间搅来搅去。
    作为弥拉卢王室的继承人，西瑞尔接受过训练，一般不把愤怒表现在脸上，除非忍不住。
    湛蓝的眸光一瞬间变得锐利。
    黑发少年轻飘飘的抬起了睫毛。
    “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少年的薄唇弯了弯，“你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请注意你的举止。”西瑞尔下意识的说。
    “好。”
    萨契狄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西瑞尔握住的袍袖，人性化的抬了抬眉毛。
    西瑞尔悻悻的收回了手。
    他并不清楚发生在赫卡丝脑海中一人一神的交流。
    萨契狄斯：“人类如果少一只手会很不对称吧？”
    赫卡丝：“是的。”
    萨契狄斯：“那如果两只呢？”
    赫卡丝：“……别。”
    赫卡丝：“如果你不搞事情，晚上我多祈祷十遍。”
    萨契狄斯：“二十遍。”
    经过这么一折腾，赫卡丝也无心补觉了。她从书桌里取出一本小说，摊在桌上翻看了起来。
    这时，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桌子上敲了敲。
    赫卡丝循声抬起头来。
    白发蓝眸的少年站在旁边，温和的注视着她。
    “利奥？”
    利奥笑了笑，“晚上下课去探望之前受伤的同学，一起吗？”
    “当然啦，”赫卡丝点点头，“刚才西瑞尔已经……”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少女忽然想起西瑞尔心情好像不是太好，便收住了话头。
    利奥脸上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来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赫卡丝扯了扯唇角，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西瑞尔揉了揉褐发，忍不住开口，“利奥，快上课了。”
    ——班长应该回去维持纪律，并统计有没有人迟到。
    这时，其余没有受伤的学徒也陆续走进教室，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利奥沉默少倾，朝赫卡丝微微颔首，迈开长腿走回了座位。
    又过了一会儿，红发及腰的炼金术导师——伊芮卡女士走进了教室，她推了推水晶眼镜，从恒定了空间魔法的戒指中取出了炼金术的材料。
    “早，各位。今天我们学习合金炼成，合金是制作魔偶的重要材料之一……”
    赫卡丝努力认真听讲，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出了神。
    思绪不知不觉的就飘到了萨契狄斯刚出现在教室的那天。
    跟在导师身后的萨契狄斯面容苍白，乌发低垂，身材有着少年的清瘦，五官精致得不似人类。在他被安排到赫卡丝身后的座位时，赫卡丝还偷偷传纸条主动搭讪过。
    ——结果下课被少年叫住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家伙就是脑海中的那个“神”。
    想想纸条上写的“过于热情”的话，赫卡丝总忍不住想钻到浮空城底。
    这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赫卡丝，你在走神。”
    赫卡丝立即在脑海中回答：
    “……没有，不是走神。”
    “你刚才的情绪是一种人类称为‘窘迫’的……”
    “够了，”赫卡丝连忙在脑海中打断萨契狄斯的话，“非、非要拆穿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冷淡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但你脸红是一种奇观。”
    “！！！”赫卡丝立即捂住了脸。
    她动作太大，刚好被伊芮卡导师注意到了。
    红发的高阶法师眼底流露出一抹狡黠，“赫卡丝，青艾尔格合金炼成所需的材料是什么？”
    赫卡丝努力思索着，答道：“青魔法石，盐，水银，锡，铜、还有、还有……”
    脑海中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丹纳树种，陀吉拉鸟的魔核结晶，‘奥秘圣者’的祝福，当然，我也可以勉为其难代劳。”
    少女立即重复了一遍，只是略去了最后一句话。
    伊芮卡微微颔首，“好，我们继续……”
    “谢谢你，萨契狄斯。”赫卡丝在脑海中道谢，但随即，少女的心情低落下来，“也许我不是学魔法这块料，真的是……提不起兴趣啊。”
    低哑的笑声回荡在脑海里。
    “当你在战斗中死去时，我会对你的灵魂回放这句话的。”
    赫卡丝顿时想通了。
    “我觉得一定是学习理论太无聊了。说不定我其实很有天赋，就像利奥一样。而且我以后可以当一名战斗法师。”
    萨契狄斯用微微上扬的语调说：
    “赫卡丝，你太低估自己了。利奥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呢？”
    赫卡丝眨眨眼睛。
    “你是说……”
    “当然，如果你知道就没有任何趣味可言了。”声调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
    “没关系，”赫卡丝在脑海中说，“我可以耐心等待二年级入学时的测试，到时候如果没有天赋，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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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好运。”
    萨契狄斯丢下一句毫无感情的话，就切断了交流。
    少女回过头才发现，黑发少年居然一手托腮，一手卷着自己的发梢。那根苍白纤长的手指上缠满了金色的发丝。
    赫卡丝气鼓鼓的转回头去，摆出了认真听讲的样子。
    这节课结束以后，就是学院院长的公开课。
    修·卢曼从事埃芒纳学院院长的工作已经二十多年了，他本人已经至少活了一百余年，是见证过“奥秘圣者”诞生的那一批大法师。但修·卢曼院长的外表仍停留在他年轻的时候。
    经过空间魔法拓展面积，又装置了扩音魔法与投影魔法的会议厅中，修·卢曼那张英俊的面孔被魔法放大了许多倍，出现在所有一年级学徒的视野里。
    半长的金发以缎带束在脑后，深蓝法袍的领口缀着闪耀的银星。深邃的眼窝里，海蓝的眸子流淌着智慧的辉芒。线条分明的嘴唇中，一件件关于魔法、浮空城和圣者冕下的轶事脱口而出，所有的学徒都认真倾听着。
    这是所有学徒——包括赫卡丝——最喜欢的课程，毕竟关于那位神秘的“圣者冕下”的消息，并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在创世神苏醒之前，“奥秘圣者”密尔顿还是伟大的魔法之神。彼时的法师不仅是施法者，同时也是魔法之神的牧师，可以通过祈祷与祭祀，直接从魔法之神那里“交换”对应的知识。
    “……在那场浩劫之后，密尔顿冕下降临人界，于七十年前，召集了大陆上最强大的一批法师，建立了浮空城普路塔拉。”
    这时，台下有一位学徒举起了手。在修·卢曼的点头之下，那位学徒好奇的开口：“院长大人，您也参加了浮空城的建立吗？”
    修·卢曼那张被魔法投影放大的俊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是的……那简直是一场奇迹。”
    这时，赫卡丝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压低的笑声。
    “你笑什么？”赫卡丝在脑海里与萨契狄斯对话。
    “我丢失了一件东西，才会迁怒于诸神……”
    “嗯？”赫卡丝来了兴趣，“什么东西呀？”
    萨契狄斯用兴致缺缺的语气说，“一个小玩意。”
    遥远的神座之上，黑发神只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荆棘指环。在他另一只手的手指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环状痕迹。
    “没有找到是谁干的吗？”赫卡丝关心道。
    “没有。”脑海中的声音带着点慵倦的语调。
    “我现在可以理解你把诸神驱逐到地面上的心情了，”赫卡丝在脑海中说，“丢东西的感觉并不好。对了，有办法可以取回那件东西吗？”
    “有，”萨契狄斯说，“方法是你向我祈祷。”
    赫卡丝一时间有些不理解二者的关联，但她还是认真点点头：“我会帮你的。”
    脑海里传来了一阵愉悦的笑声。
    “我是认真的！”少女的红眸一刹那间变得非常严肃。
    坐在她身旁的黑发少年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搭在扶手上的掌背。
    赫卡丝立即像触电一样收回了手。
    “你……？”她朝另一边缩了缩，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身侧的少年。
    萨契狄斯顺势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我是在表达人类的谢意。”脑海中的声音冷淡而无奈。
    “……喔，”赫卡丝在脑海里回答，“不用客气，你也救了我一命。”
    “赫卡丝。”
    “啊？”
    “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我的话？”
    “我就算不信，你也有能力篡改我的记忆。”赫卡丝朝身旁的少年眨了眨红眸。
    “我不是邪神，赫卡丝。”萨契狄斯语重心长道，“即便因为丢失了东西，我的行事偏向混乱，你也不要觉得我是那种控制欲强的家伙。”
    “可我是发自内心的。”赫卡丝又把手放了回来，但少年没再把手放上去。
    “嗯，”少年微微转过脸，被黑发半遮的绿眸弯起，唇角绽出绝美的笑容，“我知道。”
    公开课结束之后，赫卡丝正在出口排队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少女转过身来，看到修·卢曼院长站在她的身后。
    “院长阁下，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赫卡丝礼貌的问。
    修·卢曼朝她点了点头，“跟我过来一趟。”
    赫卡丝只能乖乖过去，而萨契狄斯这个家伙早已经没影了。
    “我去餐厅排队，”脑海里传来一个声音，“在老地方等你。”
    什、什么老地方？他们才一起去过学院的餐厅两次啊。
    而且神亲自排队这件事也太接地气了。
    “好的~”赫卡丝回答。
    *
    萨契狄斯顺利的排上了取餐的队伍，但他没有回头，就知道那个褐色头发的人类排到了他的身后。
    西瑞尔也不想这样，但谁让萨契狄斯所在的这一队最短呢？于是他果断的走了过来。
    很快，利奥也站在了西瑞尔的后面。
    西瑞尔看着一前一后两个讨厌的家伙，实在忍受不了这该死的气氛，他握了握拳，走到了旁边较长队伍的后方。
    这时，利奥淡淡的开口：“你好，我叫利奥。”
    萨契狄斯没有回头，“萨契狄斯。”
    身为转学生的萨契狄斯当时没有自我介绍，就径自坐到了赫卡丝的后面。而导师似乎也受过特别的“交代”，对黑发少年异常宽松。
    --

 第7页

    “请问你，”利奥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意，“接近赫卡丝有什么目的？”
    黑发少年回眸，脸颊上也露出了同样具有人性化的笑意。
    “我也有同样的疑惑——与黑暗精灵做交易的家伙。”
    利奥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你指的是谁？”
    萨契狄斯笑了笑，转过身从魔偶手中接过了两份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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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004
    赫卡丝跟在卢曼院长的身后，沿着浮空城上层华丽的回廊穿行着。周围不时迎面走来身穿魔法袍的法师和学徒们，他们纷纷向修·卢曼点头致意。
    直到二人走到了城市中央那座最高的魔法塔旁边，赫卡丝才察觉出了不对。
    前面是“奥秘圣者”的魔法塔，一般来说，别说她这种学徒了，就连高阶的法师也没有资格进去。
    只有大法师们才会偶尔被圣者冕下召见，得以进入那座深紫色的高塔。
    “院长阁下，”赫卡丝试图套话，“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见圣者冕下。”修·卢曼倒是没有隐瞒，“别问我为什么，我也很好奇。”
    很快，二人就走到上层回廊与密尔顿魔法塔的交会处。说是交会，实际上还隔了不近的一段距离。
    那座孤零零的魔法塔没有和浮空城中的任何一座塔连接在一起——要知道，在普路塔拉，所有学院的魔法塔，还有图书馆之类的公共设施，全都用华丽而流畅的回廊于半空中勾连。这极大的方便了学徒们的生活。毕竟，只有成为三级的法师才可以使用“飞行术”。
    修·卢曼伸出白皙的手掌，抓住了赫卡丝的肩膀。身为大法师的他可以瞬发任何中阶与低阶的法术，“飞行术”的效果很快就被施加在院长本人的身上，带着赫卡丝一起飞了起来。
    二人落在了深紫色魔法塔的大门前。
    塔灵慵懒的中性声音在魔法塔前方响起：
    “卢曼院长，你把人带来了吗？”
    修·卢曼知道这个塔灵的脾气，立即回答了一句“是”。
    “那你可以走啦。再见，卢曼院长~”塔灵尾音欢快的说。
    修·卢曼朝赫卡丝看了一眼，抬起手挥了挥。
    赫卡丝呆滞了一瞬，也抬起手。
    “噢，再见，院长阁下。”
    “赫卡丝，请进。”塔灵操纵着魔法塔的大门敞开。
    “……谢谢。”她感觉这个塔灵好人性化。
    “不客气~”
    “奥秘圣者”的魔法塔底层空空荡荡，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没有，噢，除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魔纹。
    一般来说，法师们建好魔法塔后，都会在内侧的魔纹结构上刷一层漂亮的魔法漆，有的是纯色，有的闪耀着星光，有的还会随着时间变幻颜色。
    但“奥秘圣者”似乎没有这种心情。
    “你可以乘坐升降梯到顶层。”塔灵柔和的声音在赫卡丝的耳边响起。
    赫卡丝走进旁边的升降梯，把魔力按钮拨到了最顶层。
    上升的幅度逐渐趋于平缓，升降梯的门缓缓打开。一张昳丽的面颜突兀的出现在赫卡丝的视野里。
    赫卡丝不是没有看到过“奥秘圣者”的魔法影像，但眼前的存在仍有着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缀着细密银饰的华丽法袍呈现出夜幕般渐变的紫红，勾勒出颀长的身形。修长的银发如水垂落，几乎曳地。线条分明的手掌悬在身前的发丝间，捧着一本刻满扭曲符号的魔典。袍袖上的银饰与银发错落着，时而呈现着霜雪的清冷，时而幻化出月光的皎洁。
    银白的冠冕上镶嵌着绯红的贤者之石。雪色的眼睫之下，是紫宝石一般深邃的眼眸，其中无时无刻不流转着奥秘的符文。
    与这位存在对视一眼，都让赫卡丝产生了读书过多时的眩晕感。
    等到眩晕感稍稍过去，她才有时间思考“奥秘圣者”居然亲自站在升降梯门口迎接她这件事情。
    密尔顿的唇角轻轻上扬，友善的伸出手臂示意赫卡丝入座。紫色的光芒沉入地板和墙壁，将整整一层都封闭了起来。
    赫卡丝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一个类似图书馆的地方。
    紫水晶窗格外的光芒透进略显阴暗的室内，划出一道道神秘的幽芒。书架之间的距离极窄，仅容一人通过。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语言书写的书籍，龙语、精灵语、古特兰铎语、通用语……还有种种赫卡丝见所未见的语言。
    在升降梯旁边的不远处，有一片没有书架的空间。
    一张桌子摆放在色调偏暗的银纹地毯上，桌子上平铺着深蓝色的星象图，其上随意的放置着水晶球、天平、魔石、仪式银匕、圣杯、草药之类繁复的物事，似乎不久前还被其主人使用过，并未收起。
    桌子旁边堆放着一叠厚厚的书籍，上面似乎被恒定了力场魔法，使得它即便倾斜的厉害，也未曾倒塌。最上面的那本书籍摊开着，露出以紫色墨水书写的秀美批注。
    --

 第8页

    这里似乎只有一把椅子，因而即便密尔顿刚才向她示意过，出于身为学徒对魔法领域圣者的尊敬，赫卡丝也没有贸然坐下。
    密尔顿从赫卡丝身侧走过，修长的银发划过她的掌背。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桌子的对面却出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
    这位“奥秘圣者”朝她歪了歪头，白皙的面颜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给她一种“他在笑”的感觉。
    赫卡丝乖乖坐在了椅子上，等待着密尔顿的训话。
    难道是因为萨契狄斯才找上了她？
    “我有一个请求。”密尔顿把肘骨支在星象图上，捧起削瘦的下颌，直入正题的说。
    “您说吧。”赫卡丝坐得端端正正，一副热爱学习的模样。
    ——密尔顿在少女的眼里就是知识的化身。
    “不要让萨契狄斯插手人界的争端。”密尔顿淡淡的中音寂寥而优雅。
    “密尔顿冕下，您可能理解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学徒……”或许觉得没什么说服力，赫卡丝又补充道，“而且创世神的行事，只有祂自己才能决定吧。”
    流转着奥秘的紫色眸子落在她身上。
    “对于萨契狄斯来说，这可不一定。”密尔顿停顿了一下，又道：“占星的结果显示，你与祂有关联。”
    “这怎么可能？”赫卡丝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绯红的眸子。
    密尔顿笑了笑，“或许是睡了太久，祂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赫卡丝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望着密尔顿。
    “秩序与混乱需要保持平衡，”密尔顿音调华丽，面色苍白，“而身为万物之主，祂竟然倒向了混乱的一方。”
    “似乎是因为祂丢了什么东西……”赫卡丝想起了之前萨契狄斯的话，便为他辩解。
    密尔顿微微颔首，“如果不找回那件东西，神界的大门将永远对圣者们关闭——萨契狄斯的本体守在那里，就连一粒灰尘都进不去。”
    赫卡丝陷入了思考之中。
    密尔顿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考：
    “你无须试着说服祂。仅仅身为秩序与善的代表，在萨契狄斯的身边蹦跶就好。”
    “哈？”她怎么看都不像守序善良的人啊。
    “如果祂能忍受你，就代表祂能忍受现有的秩序。啊，忽然获得了人类的身躯，我竟然有些担忧末日的到来了。”
    “末日？”赫卡丝敏锐的提取出了重点。
    “你们人类的一位占星术师提出了‘熵’的概念。如果以这个体系而言，一旦世界的‘熵’达到最大值，一切将陷入永恒的寂灭。”
    结合前世的部分知识，赫卡丝勉强可以理解一部分。但事情的重点似乎不在“熵”上，而在于那位掌控秩序与混乱的诸神之主。
    ……反正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
    “当然，”密尔顿缓缓站了起来，柔顺的长发宛如流银，“末日也许会在很久之后。赫卡丝，我提出的请求你不必答应或拒绝，身为魔法领域的先行者，我有必要告诉你世界的真相。”
    “——也许只有你才能拯救祂，外来的‘变数’。”
    赫卡丝瞳孔缩了缩，还是选择了坦诚：
    “您知道我的身份？”
    她本来以为自己穿越的事情只有萨契狄斯知道，毕竟赫卡丝从来没有与“奥秘圣者”见过面。
    “不要质疑我占星学的造诣。”
    密尔顿用一句华丽的咏叹结束了这次对话。
    结界被无声无息的解除，赫卡丝乘着升降梯逃也似的离开了密尔顿的魔法塔。
    “下次再见，赫卡丝！”塔灵热情的同她道别。
    不……她不想再来了。
    和密尔顿交谈真是耗费脑力。
    她甚至都不敢直视他的瞳孔。
    肚子“咕”了一声，赫卡丝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
    萨契狄斯似乎打了饭在等她。
    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总结一下就是，要完。
    脑海里，黑发神明的声音果然适时的响起。
    “不用着急。”
    过了一会又来了一句：“需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啦，”赫卡丝立即加快了脚步，“我跑过去，很快的。”
    赫卡丝出现在学院餐厅的门口时，这里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负责打扫的炼金魔偶认真的收着餐盘。
    黑发少年坐在水晶长窗边，面前是两份已经冷掉的午餐。
    少年神情冷淡，深绿的眼瞳里仿佛藏着遥远的星辰。
    赫卡丝乖乖坐在了对面。
    她有些过意不去的说：“萨契狄斯，抱歉了，让你等这么久……要不我晚上多祈祷十遍吧。”
    少年抬起鸦羽般的眼睫，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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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005
    午餐结束之后，学徒们一般会到魔法塔里的冥想室冥想一段时间，再去学习下午的课程。
    但很显然，对于赫卡丝和萨契狄斯来说，赶过去冥想已经来不及了。
    --

 第9页

    因此少女果断的拉起萨契狄斯的手，沿着曲折的悬廊左拐又拐，从林立的尖顶建筑与魔法塔间穿过，直到出现在悬廊折返的尽头——浮空城的边缘。
    微冷的云气漂浮在周围，青绿的山峦被雪顶覆盖，山间的谷地流过清澈而蜿蜒的河水。远处是迷蒙的雾气，一抹湛蓝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我一个人的时候喜欢来这里吹风。”赫卡丝的胳膊肘支在围栏上，朝萨契狄斯回眸一笑。
    在蓝天的映衬上，少女被风吹起的金发显得尤为明亮，比黄金的光泽还要耀眼。绯红的眼眸弯成细细一条，脸颊上带着放松的神情。
    萨契狄斯淡淡的朝下方的雪山瞥了一眼。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赫卡丝轻轻点了点头，又把脸转向外面。少女的鼻尖微微翘起，小巧的嘴唇宛如樱桃，脸颊上还未褪去年少的青涩。但她刚才还流露出笑意的眼眸里，却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愁绪。
    “之前我来这里看过太阳落山，”少女的唇瓣轻轻翕动着，嗓音柔嫩而清晰，“你看那边，山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小块蓝色——”
    顿了顿，少女又道：“太阳落山的时候，那片海就变成了被点燃一般的橘红色。哎，那个时候真的很想家呀。”
    少女沉默了下来。
    萨契狄斯同样没有说话。
    “你想回家？”隔了半晌，他道。
    赫卡丝立即大幅度的摇头，随后又轻轻的点了点头。
    “嗯。”
    萨契狄斯的唇角一点点翘了起来。
    “真是很抱歉，不能替你实现这个愿望。”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义务……”
    “比起来这个，我觉得赫卡丝刚才脸上的愁绪很美。”萨契狄斯歪了歪脖子，修长的黑发在风中轻轻摇曳，“让我忍不住想多捏几张这样的脸，让她们遭受快乐、悲伤、绝望与背叛。哈，人类复杂的情绪就连我也移不开视线呢。”
    赫卡丝现在觉得自己相信密尔顿的话了。
    “我又没有不让你看。”少女道。
    少年却忽然向前迈了一步，二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
    赫卡丝下意识的想后退，却发现后面多了一道透明的结界。魔法袍紧贴在结界上，再也无法往后。
    少年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冰冷的眼眸宛如青绿色的碎石。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仿佛变成了一尊塑像。
    他本来就像雕塑一样美。
    如果不是风将黑发吹到她的脸上，赫卡丝一定认为世界被按了暂停键。
    “你干嘛？”她没好气的同他对视着。
    萨契狄斯后退了一步，感到无趣的摇了摇头。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家伙我一眼就可以看穿。”
    赫卡丝顿时不服：“怎么还能这样？”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有趣。这点我倒能理解。”
    萨契狄斯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的表情。
    “瞧瞧您，真是居高临下啊，”赫卡丝气鼓鼓的趴在栏杆上，“我们可不是什么供您消遣的……”
    萨契狄斯也把手肘支在栏杆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她。
    “人类能有这种觉悟，让我……被取悦到了。”
    他的长发与袍袖一同在风中翻飞。绿眸冷淡，薄唇弧度渐深。
    他伸出手抚了抚少女的头顶。
    赫卡丝抓住萨契狄斯的手腕，“你觉得我像个宠物？”
    少年脸上却未有被冒犯的不快，“当然不。你可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类。”
    “我想，你指的一定是‘祈祷很重要’。”
    赫卡丝松开手，少年的手臂就沿着空气划出优美的弧度，坠落在他的身躯一侧。
    “能被赫卡丝指出我的想法，称得上是我的荣幸。毕竟，这证明我愈发能融入人类的虚伪生活了。”萨契狄斯淡淡的说。
    赫卡丝看了少年一眼，“我怀疑人类一切的虚伪、狡诈和罪恶，都源自于你这个家伙。”
    “倒是让我无法否认，”萨契狄斯轻笑着说，“但你也不能忽视善良、美丽、忠诚之类的美德。”
    赫卡丝的红眸在少年脸上转了转，认真的说：
    “除了美丽，别的一点都不沾边。”
    少年怔了一下，缓缓的说：
    “谢谢。”
    赫卡丝：“？？？”
    *
    下午的课是《魔法体系概论》，在赫卡丝表面听课，实则神游的时候，西瑞尔递给她一张纸条。
    赫卡丝瞥了一眼。
    【你中午和那家伙去哪了？】
    赫卡丝取出钢笔，在纸条上刷刷写着：
    【院长找我，等我吃完饭已经来不及去冥想了。】
    西瑞尔接过纸条，写道：
    【萨契狄斯也没有来冥想。】
    他是从利奥那里知道那个黑头发小鬼的名字的。
    赫卡丝接过纸条。
    【所以西瑞尔殿下想表达什么呢？】
    西瑞尔蹙起眉头。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殿下来嘲讽我啦！在普路塔拉，只有魔法等级的区别！】
    赫卡丝的心情倒是好了起来。
    【炸毛的西瑞尔真可爱。】
    西瑞尔连忙捂住头顶微乱的头发，另一只手在纸条上“刷刷刷”书写着。
    【赫卡丝，你知不知道用“可爱”来形容男孩子，有多么伤害他的自尊啊？】
    --

 第10页

    赫卡丝弯起唇角。
    【抱歉，不知道呢。西瑞尔可以解释一下吗？】
    这时，少女的脑海里也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
    “萨契狄斯？”赫卡丝在脑海中喊道。
    “我想，如果让西瑞尔来当我的信徒，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是吧，我也觉得他很好欺负。”
    “但有了你这位信徒之后，其他人在我眼里就像魔鬼一样不值得救赎了。”
    “？”
    这时，赫卡丝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戳了一下。
    她朝西瑞尔扯出笑意，拿起旁边的纸条看了起来。
    【总之我不喜欢你说我“可爱”。赫卡丝，我可是接受过正式训练的骑士。】
    赫卡丝回复道：
    【好，我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纸条被小心翼翼的递过来。
    【赫卡丝，萨契狄斯在追求你吗？】
    赫卡丝看到之后立即捂住了纸条！
    萨契狄斯一定看到了。
    但他居然没在她脑海里说话。
    赫卡丝装模作样的用手捂着纸条，手下运笔如飞：
    【没有。而且你最好不要找他的麻烦了，他的背景不亚于你。】
    只能隐晦的说这么多了。
    她知道弥拉卢王室的背后有“晨曦圣者”，这样一提，西瑞尔就该知道她的意思了吧。
    很快，字条传了回来。
    【没有就好。现在还是学习魔法比较重要，赫卡丝可不能分心了噢。】
    赫卡丝略显无奈的按了按额头。
    【知道啦，西瑞尔——大人。】
    下课之后，利奥走了过来。
    白发少年向西瑞尔和萨契狄斯点点头，把眸光投到了赫卡丝的身上。
    “嗯？”赫卡丝微仰着头，露出标准笑容，“我们现在就去吗？”
    “我有个提议，我们先去探望拉曼他们，之后再一起在外面吃饭。毕竟如果先去学院餐厅的话，他们几个可能已经休息了。”
    “我没有意见。”赫卡丝回答。
    萨契狄斯用指尖卷着少女的金发，一副懒得讲话的样子，利奥理所当然的忽略了他。
    “你呢，西瑞尔？”
    “我有反对的理由吗？”褐发少年耸了耸肩。
    利奥微微颔首，“我去问问其他人。”
    “别卷头发啦，”赫卡丝在脑海中说，“我们该走了。”
    “唔。”懒懒的一声回应。
    “萨契狄斯。”
    “唔。”
    “你看起来有点没精神。”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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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006
    萨契狄斯被赫卡丝拽着走到浮空城的悬廊上，前面是利奥、西瑞尔、艾莉诺等人。浮空城并不大，因此，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距离“奥秘圣者”魔法塔不远处的，一座青色的魔法塔前。
    悬廊连通着魔法塔的中层。这里是治愈系大法师米契尔的魔法塔，中层和底层被用作治疗和收容伤者的处所。
    米契尔的学生们会免费为浮空城内的伤者提供治疗，当然，仅限于“外伤”，而非“病痛”。
    一位身穿青色魔法袍的灰发少女走了过来，热情的朝利奥笑了笑，走在了白发少年的旁边。
    “利奥，你的同学们恢复的很好。”
    少女随即回眸，朝后面的赫卡丝等人点点头，“几位，跟我来吧。”
    米契尔的魔法塔里充满着自然与生命的气息，墙壁上恒定着会随着视线角度而变化的投影魔法，描绘出郁郁葱葱的林间景象。地面同样深绿为底，以泛白的绿色镂刻着美丽的纹路。
    一行人跟在身穿青色魔法袍的少女身后，踏着藤条编织的旋梯来到了下面一层。旋梯的扶手上缠绕着柔软的花藤，浅色的花朵盛开在周围。
    少女走在前面，轻轻推开了一扇木门，“他们都在这儿了。”她的眼波在利奥脸上流转了一瞬，又轻快的说：“我先告辞啦。”
    “再会，坎蒂丝小姐。”利奥朝她点点头，“麻烦你了。”
    坎蒂丝眨了眨灰蓝色的眼睛，“不麻烦哦，真的告辞啦。”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这时，赫卡丝忽然发现自己的肩膀忽然变重了。她侧眸一看，发现萨契狄斯已经把半个脑袋倚在她的肩上，眸子轻轻闭着，鸦羽般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在脑海里喊道：“萨契狄斯？”
    “唔。”
    “无聊啦？”
    “唔。”
    “肩膀好重哦。”
    “唔。”
    前面，利奥和西瑞尔几人已经拿着刚才在花店买的鲜花，走进了房间，同躺在床上的拉曼等人交谈了起来。
    “拉曼，恢复的怎么样？”
    “多亏你用死灵法术保存了我的腿，米契尔阁下亲自施展法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受过伤了……就是还得在床上休养一段时间。”
    “萨契狄斯，”赫卡丝摇着萨契狄斯的胳膊，“我得进去了。”
    少年从她肩上抬起头，眼睫轻扬，绿眸一点点张开，薄唇渐渐弯起。
    --

 第11页

    “好。”
    赫卡丝走进房间，看见几位同学的气色都还不错，便由衷的感到高兴。
    朝他们问候之后，赫卡丝就站到了一旁，在脑海里同萨契狄斯交流起来。
    “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先回去也没关系的。”
    萨契狄斯少年模样的化身此时还站在外面。
    闻言，少年的眼眸微微弯起。
    赫卡丝的脑海之中，传来稍带慵懒的嗓音：
    “赫卡丝的意思是，让我回归神界吗？”
    “当、当然不是。”
    “神界只有我的本体在。相比较而言，我更愿意回到赫卡丝的身边。”
    赫卡丝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绷着脸颊，在脑海中答道：
    “那就只能麻烦你稍等一会儿了，对了，等下你要一起去吃饭吗？”
    “好。”萨契狄斯在少女的脑海里说，“我就是为了和你一起吃饭才跟过来的。”
    赫卡丝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魔能点数余额，觉得不能再让萨契狄斯这么白吃下去了。
    “萨契狄斯，明天是周六。”少女顿了顿，“我要去梅勒德阁下的酒馆里打工。哎，最近好穷哦。”
    萨契狄斯淡淡的说：“我可以找密尔顿划给你一些魔能点数。”
    “这倒不必。”赫卡丝回答。但她忽然想到，自己可以直接去找密尔顿申请“萨契狄斯拯救计划”的项目基金。
    “事实上，”赫卡丝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梅勒德的酒馆里还在招募侍者，如果你愿意过来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工作了。”
    “好。”脑海中的声音依旧冷淡。
    赫卡丝倒是有些开心。
    不久前她还在担心自己去打工的时候，萨契狄斯无聊了去搞事情该怎么办——
    不对，她干嘛要听密尔顿的话？
    心里这种微妙的“知道了萨契狄斯的秘密，就要对祂负责”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赫卡丝幅度极轻的晃了晃脑袋，驱散了纷杂的思绪。
    她不知道萨契狄斯能不能听到她的想法。毕竟，她现在勉强算得上是祂的信徒吧？
    “听不到，”脑海里的声音淡淡的，“你和密尔顿谈话的内容我也不知道。”
    赫卡丝：“？”
    就像她前世的一句话所说，当她缓缓打出一个“？”的时候，不是她有问题，而是觉得对方有问题。
    黑发神明扬起了唇角。
    “？”
    赫卡丝的视网膜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赫卡丝：“……”
    所以她刚才的“白吃”也被萨契狄斯听见了？
    脑海里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没有听见。”
    赫卡丝：“？”
    拉曼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因此，赫卡丝等人又表达了自己的祝福之后，就离开了米契尔的魔法塔。
    夜幕已经降临，一出魔法塔，微冷的晚风扑面而来。
    赫卡丝打了个喷嚏。
    一双苍白而纤长的手伸了过来，把一件漆黑的长袍披在了她身上。
    赫卡丝轻轻回眸，看见黑发少年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谢谢你。”赫卡丝的眸光一下子撞进少年的绿眸里。
    少年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领口微敞着，纤细的锁骨若隐若现。深色绸裤以缎面腰封束在衬衫的腰间，黑发在旁边轻轻拂动。
    人偶般精致的面颜上，薄唇一寸寸弯起。
    “不客气。”
    西瑞尔才刚把自己的魔法袍脱掉一半，此时非常尴尬。
    萨契狄斯从他身边经过时，柔和的笑了笑，帮少年把衣袍拉上了肩膀。
    与那对湛碧的眸子对视了一秒，西瑞尔感觉受到了挑衅。
    但想起赫卡丝在字条上写的话，西瑞尔又陷入了思考。
    别人不清楚，但身为弥拉卢王室继承人的他非常明白，创世神在完成创世的伟业之后，就陷入了漫长的沉眠。
    ——直到七十年前，才骤然苏醒，把诸神驱逐到人界。
    在从前圣者们还是“神明”的时候，祂们常常降下化身行走在人界，以壮大自身的信仰，或者满足自身对善的渴求、对杀戮的欲望、对艺术的追求、对玩弄人心的享受……那个时候，一切都是传说般的、失序的，正义与邪恶、秩序与混乱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弥拉卢王室便是“晨曦之神”曾经在人界的化身留下的后裔，流淌着神圣的血脉。
    因而，在那场浩劫之后，“晨曦之神”选择了一位王室成员，降临在他的躯壳之中。可以这么说，“晨曦圣者”才是弥拉卢的无冕之王，真正权力的掌控者。
    西瑞尔被送到普路塔拉，也是那位圣者的意思。
    难道那个叫萨契狄斯的少年背后也有一位圣者？
    西瑞尔认真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给自家的祖宗惹麻烦，毕竟自家祖宗得罪的圣者已经够多了。
    于是他嫌恶的拍了拍魔法袍的肩膀，眯起狭长的蓝眸，面无表情的走在一行人的后面。
    赫卡丝的脑海里忽然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
    赫卡丝：“？”
    萨契狄斯：“西瑞尔的心理活动真有趣。”
    赫卡丝：“难道你能看穿所有人的内心吗？”
    脑海里的声音沉寂了片刻，才又响起：“不能。”
    赫卡丝有些将信将疑，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绪。
    --

 第12页

    一行人沿着悬廊，走进了一家餐厅的上层。
    里面十分宽敞，流淌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普路塔拉为数不多的没用炼金魔偶、魔法仆役作为侍者的餐厅，走来走去的侍者都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学徒。
    很快，就有侍者过来引导他们前往利奥订好的包间。
    包间位于上面一层，华丽的水晶窗外是普路塔拉的夜景。
    一座座魔法塔即便在夜间，也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曲折优雅的悬廊呈现出通透的淡紫色，勾连在建筑之间。远处是静卧天穹的繁星与明月。
    一行人纷纷入座，赫卡丝也拉着萨契狄斯坐了下来。
    *
    就在几人用餐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利奥轻轻蹙起雪色的长眉，“我去看看。”
    萨契狄斯也站了起来，“赫卡丝，我们也去。”
    三人迅速下楼，看到了一幕滑稽的情景。
    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家伙一边朝自己头上倒酒，一边辱骂着旁边的顾客。他深棕色的头发上已经布满了绯红的酒液，一滴滴落在白色衬衣的前襟上。
    利奥拉住了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侍者，问道：“这个家伙是顾客吗？”
    侍者点点头，“他点了套餐和酒，却不吃也不喝。直到那边的顾客入座，才……”
    赫卡丝把视线投向了似乎刚过来不久的两位顾客。
    男人穿着晚礼服，半长的黑发束在脑后；女人一袭红裙，金发披散在胸前。
    面对着戴着面具男人的辱骂，二人却连睫毛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6 00:00:19~2020-03-06 23: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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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007
    利奥走到坐着的两位顾客旁边，面带适宜的微笑问：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
    金发女人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的说：“我们的老师让诸位见笑了。”
    赫卡丝产生了兴趣，“老师？”
    黑发男人苦笑了一声，“我们与老师产生了一些学术上的分歧，他受到刺激，又不正常了起来。”
    金发女人面带歉意的说：“非常抱歉，等我们的套餐做好了之后，我们就立即打包离开。”
    黑发男人也说：“非常抱歉。”
    赫卡丝把眸光转向戴金色面具的男人，他手拿着空酒杯，语带狂热的说：
    “混蛋，@%……我已经找到了方法！%@！”
    在高阶法师遍地走的普路塔拉，赫卡丝很明智的收回了上前劝说的想法。毕竟，能有收徒资格的，至少也是高阶法师，甚至还有可能是大法师。
    不料，利奥却转向了那位戴面具的男人，白发少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调平和的问：“您说的方法是指什么？”
    男人抬起深棕色的眸子，似乎终于回复了一丝理智，“噢，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该死的死灵法师的味道——小鬼，你不去吃饭，来管这些干嘛？”
    利奥面色不变，“我是真的很好奇，克利夫兰阁下。”
    赫卡丝立即将眸光投到戴面具的男人身上，以研究恶魔学而知名的大法师克利夫兰阁下，居然……？
    克利夫兰听见眼前的白发少年点出了他的名字，向前迈了两步，用混杂着酒液的大手揪住了利奥的衣领。
    “我要召唤的是那一位伟大的存在！仅仅听到祂的名，你就会坠入永劫的深渊！”
    “谁？”利奥面色不变。
    “伊格内修斯·图拉弭斯·尤斯塔·萨……”克利夫兰的话刚说到一半，却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声音消失在口腔里。
    之后，无论克利夫兰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吐出一个音节。
    克利夫兰用双手扯着自己的领子，又举起拳头疯狂的挥舞了几下，就直直的栽倒在地上。
    他的两位学生见势不妙，连忙把克利夫兰抬了起来。
    “老师又犯病了。”金发女人轻轻蹙着眉说，“抱歉，我们先告辞了，刚才付的魔能点数就当作是补偿好了。”
    话音落下，二人已经抬着克利夫兰走了出去，并使用“飞行术”升上了半空。
    这一场闹剧之后，赫卡丝和利奥都无心吃饭了，萨契狄斯则根本没有进食的必要。
    三人沿着楼梯朝上层走，赫卡丝在头脑中与萨契狄斯交流着：
    “你知道刚才克利夫兰中的是什么法术吗？我没察觉到有人念咒语或者施法。好厉害，居然让一位大法师都中招了。”
    “也许是他得罪了什么神。”脑海里的声音淡淡的。
    赫卡丝眯起眼睛，“难道是你干的？”
    “我可没有说。”黑发少年也朝她眯了眯眼睛。
    刚走进包间，艾莉诺就有些担忧的看向赫卡丝。
    “赫卡丝，刚刚发生了什么？”
    赫卡丝思忖着答道，“是一位大法师和他的学生的家务事。”
    “嗯，”利奥也微微颔首，“已经没事了。”
    众人离开餐厅，在悬廊上分别。
    学院里不提供住宿，因此，学徒们大都用魔能点数在普路塔拉租房子住。赫卡丝告别了众人之后，朝自己公寓的方向走去。
    --

 第13页

    黑发少年毫无觉悟的和她并排走着。
    赫卡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扯了扯少年的衣袖，问道：“对了，你是不是没地方住？”
    萨契狄斯抬眸看了她一眼，月色之下，那抹绿里仿佛氤氲着雾气。
    “是。”
    “我可以借给你魔能点数租房子住……”赫卡丝认真的说，“但不能太多哦。因为我还要攒钱买晋升正式法师的魔法阵。”
    “不用。”少年拉起了她的手，“我可以隐匿在虚空里。”
    赫卡丝：“？”
    萨契狄斯看到赫卡丝的表情，轻轻的笑了笑。
    “你担心我藏在你房间里？”
    赫卡丝鼓起了腮帮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藏在外面的街道上。”萨契狄斯人性化的眨了眨一边眼睛。
    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赫卡丝忽然说：
    “允许你在我的房间借住一晚上——但是第二天就要去找住处。”
    “好。”萨契狄斯没有提出异议。
    赫卡丝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少年包裹在掌心，她立即道：“为什么要拉着我的手？”
    少年音调冷淡的答道：
    “我以为你会喜欢。”
    赫卡丝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我可从来没说过。”
    萨契狄斯忽然问：“你还喜欢什么？”
    赫卡丝有些奇怪的上下打量了少年两眼。
    “为什么问这个呀？”
    少年面无表情的同她对视着，绿眸宛如寂静的宝石。
    “感受到你的开心，我也会感到愉悦。”
    赫卡丝有些不理解二者的关联，但她还是尽力朝好的方向引导着：“作为神的你希望人类可以开开心心？”
    萨契狄斯收回眸光，微微仰起头，任月光洒满苍白的脸庞。
    “不希望。”薄唇翕动，转而又轻轻的翘起，“我只希望我的信徒开心。”
    “我已经很开心啦。”赫卡丝说，“毕竟你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但有时候也很好玩儿，总的来说给我带来了不少乐趣。”
    萨契狄斯微微颔首，以略显慵懒的鼻音作答。
    “嗯。”
    过了一会儿，赫卡丝又忍不住找起话来。
    “当神一定很无聊吧？”
    “唔。”萨契狄斯说，“是很无聊。我睡了那么久，一觉醒来，世间都未曾诞生任何有趣的东西。”
    “我从前还以为神不会在意‘无聊’这种事情，毕竟你们是超越了人的存在。”赫卡丝感慨道。
    萨契狄斯垂下修长的眼睫，湛碧的眼球被一层细密的黑影遮掩。
    “我花费了很久的时间，创造出完美的神灵，又以一天的时间，随手捏造出充满缺陷的人类。”
    少年轻飘飘的看了赫卡丝一眼，又继续说：
    “我能完美的预测神灵的行为，人类却屡屡让我意外。”
    赫卡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沉默的踏着月色向前走着。
    “那次失败让我对自己的作品产生了厌倦。”少年音调清冷，“让我意外的是，醒来才没多久，居然就遇到了你这么好玩的人类。”
    “我知道了，”赫卡丝瞥了一眼身侧美丽的少年，“你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报我刚才说你‘好玩’的仇。”
    萨契狄斯的唇角愉悦的弯起，“赫卡丝，我不是那种人。”
    “对，你确实不是人。”
    *
    赫卡丝一手拉着萨契狄斯，一手摸着楼梯的扶手，在一片漆黑之中朝五楼前进着。
    “我可以赋予你‘黑暗视觉’。”萨契狄斯适时开口。
    赫卡丝转了转眼睛，“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今晚上多祈祷二十遍。”
    “成交。”
    赫卡丝话音刚落，眼前忽然被一阵白光笼罩，等视野再次恢复正常时，眼前的一切虽然黯淡，可是却变得无比清晰。
    少女立即松开了扶手，拉着萨契狄斯蹦蹦跳跳的朝前面走着。
    “所以我今晚上需要祈祷一百遍？”来到自己的门口时，赫卡丝骤然想到了自己欠下的“债务”。
    黑发少年一边冰冷的注视着少女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边以人性化的语气作答：
    “你确定没有记错？比如可能少了十遍？”
    赫卡丝歪头想了想，“绝对没有，只可能多！”
    萨契狄斯轻笑一声，迈步走进赫卡丝刚打开的门，一点都不客气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这是一个紧凑的单人间，附带着盥洗室和一个摆满花盆的阳台。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之外，就没什么宽敞的空间了。
    但即便如此，这里每周也要10个魔能点数的租金。
    赫卡丝迅速的在脑海里日常感叹了一下自己的穷困。
    没想到却被萨契狄斯听到了。
    少年的绿眸注视着她的脸颊，缓缓开口：
    “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去工作。”
    赫卡丝轻叹了一声。
    没有魔能点数就没法购买晋升正式法师的魔法阵，而不成为正式法师就很难获得更多的魔能点数。悲伤。
    她无比期盼着成为正式法师，去浮空城下面做任务的那天。
    “我可以让你立即成为九级的大法师。圣者……也不是不可以。”
    萨契狄斯优美的嗓音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脸上露出了神秘而幽深的笑意，修长的乌发垂在颊边，贝壳一般的牙齿在薄唇之间显得尤为整齐漂亮。
    --

 第14页

    那对绿眸看上去深旷得有些可怕。
    赫卡丝摇摇头，“还是算了。”
    萨契狄斯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收起，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少女的身前。
    纤长的手指卷起了她脸颊旁边的金发。
    “真是让我失望的回答呢，赫卡丝。”
    萨契狄斯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喑哑。
    赫卡丝白了他一眼，“那你就失望着呀。”
    萨契狄斯的脸上又泛出了薄薄的笑意。
    “狠心的家伙。”
    赫卡丝把少年玩着她发丝的手指扯了下来，紧紧捏在手里。
    “好了，我得赶快祈祷，然后洗洗睡啦。”
    “你如果觉得累，可以躺在床上祈祷。”少年淡淡的说，“只要内心虔诚，我并不拘泥于这些仪式。”
    第8章 008
    少女的身躯蜷在被窝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好了，”赫卡丝的语调染上了一丝犯困的慵懒，“萨契狄斯，我要开始祈祷了哦。”
    黑发少年倚在通往阳台的水晶落地窗上，在月光下形成了一个漆黑而幽深的剪影。
    “你可以开始了。”少年把手肘放在另一只手上，以骨节分明的手指支住了下颌。
    赫卡丝朝窗户的位置瞥了一眼，“你睡的时候记得拉窗帘。”
    萨契狄斯眼睫动了动，“好。”
    赫卡丝半眯着眼睛，念起了祈祷词：
    “苏醒于混沌的造物者，您是万物之理……”
    赫卡丝的心理活动：1遍，2遍，3遍，……50遍，60遍，70遍……90遍，100遍。
    萨契狄斯：？
    少女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萨契狄斯走到赫卡丝的床边，未发出任何脚步声。
    他垂眸望着陷入睡眠的少女。
    即便在黑暗之中，少女的金发也显得明艳而耀眼，比“黄金圣者”衣衫上的装饰还要夺目，白皙的肌肤比“月之圣者”的脸颊还要明净。浅金色的睫毛纤长而浓密，宛如“晨曦圣者”的箭羽。小巧的唇瓣比“春之圣者”头顶的花朵还要美丽。
    萨契狄斯静静凝视了一瞬，伸出苍白的手拉起被子，盖住了少女裸露的肩膀。
    随后，少年的身躯如阴影般抖落，化为漆黑的血肉沉入了地板之中。
    一只只虚幻的眼睛随即闭上。
    第二天，赫卡丝的耳边准时响起了“萨契狄斯闹钟”。
    “赫卡丝。”
    “赫卡丝。”
    “赫卡丝。”
    赫卡丝不得不承认，少年的音色的确动听，带点青涩的微哑宛如林间的风声。比起脑海中那个“神上之神”略显低沉的声线，更能撩拨她的内心。
    这边她还在闭着眼睛装睡。脑海中却传来一阵压低的笑声。
    黑发的神明依旧坐姿不端的倚在神座里，群星的光芒洒在祂美丽无俦的脸颊上，让那份笑意更显幽诡。
    “赫卡丝，意识清醒了就应该起来。”
    “我的化身可没有多少耐心。”
    赫卡丝在脑海里“哼”了一声，眼睛并没有睁开。
    “你们俩根本就是一个家伙嘛。”
    “不是。”少年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尽管共享知识和思维，我是我，本体是本体。”
    脑海中低沉的音调补充道：
    “赫卡丝，以你思维的迟缓程度，根本没必要思考这个。”
    少年的嗓音也说：
    “如果我以本体的模样现世，你根本就辨别不出是不是本体。”
    赫卡丝顿时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少年：
    “你的本体什么样子呀？”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
    “你确定想看吗？不担心浮空城毁掉吗？”
    赫卡丝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了一百种猜测，过了一会儿，她试探道：“你的本体是人类的模样吗？”
    “可以是。”少年音调冷淡的回答。
    “那给我看看人类的样子就好啦。”赫卡丝的两只小手扒在了被子上，红宝石般的眸子直盯着床边的少年。
    萨契狄斯被盯的偏过脸去，“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赫卡丝笑了笑，冲少年眨了眨眼睛，“伟大的创世之主，至高与至圣的……您就满足一下渺小信徒的好奇心吧？”
    “够了。”萨契狄斯走过来，以冰冷的掌心捂住了少女的嘴。
    他的黑发垂落在少女仅着一条吊带的肩膀上。
    凉凉的，仿佛某种蜿蜒的冷血动物。
    “唔。”赫卡丝瞪着萨契狄斯，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抗议。
    抗议无效。
    但这显然难不倒赫卡丝，她轻轻张开嘴，以舌尖勾了勾少年的掌心。
    萨契狄斯立即嫌恶的把手移开。
    “赫卡丝。”少年声线渐冷。
    “你就这么喜欢亵渎神明？”
    “您觉得这是亵渎？”赫卡丝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嘴，继续说，“承受能力也太低了吧。我还有更多的方法……”
    赫卡丝很悲伤的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就像昨晚那个叫克利夫兰的大法师一样。
    她在脑海里疯狂抗议：“被说中就恼羞成怒了吗？”
    脑海中的声音淡淡的：“抱歉，赫卡丝，我不想让你的思绪也停止。”
    “我可以不说话，但思绪我真的控制不了。而且偷看我的思绪是你不对——”
    --

 第15页

    “我以后不看了。”
    “真的？”
    “一堆垃圾。没有看的必要。”
    赫卡丝抗议的在脑海中叫喊：“你脑子里才是垃圾！废料！”
    脑海中却没有神回应她了，似乎祂真的遵循约定，不再进入她的脑海之中。
    赫卡丝忽然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她轻咳了一声，抬起眸子，瞄着床边的少年，“萨契狄斯，你生气了吗？”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碧绿的眸子宛如一汪深湖。
    “本体生气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吧，”这么一折腾，赫卡丝也没有了要看萨契狄斯本体的心情，“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要起床了。”
    “好。”
    少年的身影陡然从她面前消失，就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
    赫卡丝飞快的爬起来换好衣服，并去盥洗室洗漱。
    等她忙完这一切之后，远处的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将早晨的辉芒洒满了普路塔拉。
    今天赫卡丝换上了白蕾丝衬衫和黑色高腰短裙，脚上穿着小皮鞋和过膝袜，金发高高挽起，看起来非常精神。
    少女正准备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萨契狄斯的身影骤然于她身后浮现，纤长的手指扣住了她的肩膀。
    “啊，抱歉，”赫卡丝眨眨眼睛，“把你忘了。”
    萨契狄斯转了转脖子，少年苍白的脖颈发出骨节交错的脆响。
    “你似乎还忘了别的什么。”
    赫卡丝用手指按住下巴，认真的想了想，“是什么呢？”
    萨契狄斯此时已经无声无息的堵在了门口，唇角微不可见的扬起。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好吧。”赫卡丝没时间和少年在这里耗，等一会还要去梅勒德的酒馆里打工。
    “我现在就祈祷。”
    少女双手交叠于胸前，眼眸微阖，认真的念起了祷文。
    黑翼的天使于星光之下，梳理着虚幻的丝线。
    玫瑰盛开在骸骨上。
    倚在神座上的人形，忽然塌陷为一摊奇异的物质。
    那团物质沿着神座边的骸骨和玫瑰流淌了下来，一直流到了神界之门前。
    那扇高大的、对开的黑色大门紧紧闭合着，上面勾勒着一半有序、一半扭曲的纹路。
    扭曲的纹路渐渐朝有序的一半侵染着。
    半虚幻的物质在黑色大门前重新化为人形，祂有些艰难的一手支着大门，颀长的身躯微微弯起。
    少女虚幻的祈祷声回荡在周围，祂伸出另一只手，将虚幻的光芒按进了门里。
    完成这件事之后，黑发神明背倚着门，轻轻的喘息着。
    *
    祈祷完之后，赫卡丝拉起萨契狄斯的手，朝梅勒德酒馆的方向跑去。
    “虽然早上人少，但也要按时过去呀！”赫卡丝边跑边解释着。
    二人出现在酒馆前，赫卡丝从口袋中取出钥匙，打开了酒馆的门。
    第9章 009
    早晨的阳光透过水晶窗格洒进酒馆，给黑胡桃木桌椅洒上柔和的光芒。
    赫卡丝拍了一下在一旁待机的炼金魔偶的脑袋，它立刻站了起来，打扫起桌面和地板。
    “你想吃什么？”少女看向站在一边的萨契狄斯，“我给你做。”
    萨契狄斯露出笑容。
    “如果是你做的话，我就不吃了吧。”
    “哈？”赫卡丝气鼓鼓的走过来，“这话很让人伤心的。”
    见少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赫卡丝索性也不再理会他，自己走到吧台前，把昨天的面包切了切，抹上特质的酱料，热了一杯牛奶喝了起来。
    直到赫卡丝吃完，也没有任何顾客光顾。
    少女索性拉着萨契狄斯，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赫卡丝。”少年张了张嘴。
    “嗯？”赫卡丝抬眸看了一眼萨契狄斯，“怎么啦？”
    “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赫卡丝立即来了兴趣，刚好她现在很无聊。
    萨契狄斯伸出纤长的手指，在二人面前的虚空中轻轻划过。
    一副宛如全息影像的图景出现在赫卡丝的眼前。
    一片平缓的原野上，人类和兽人的军队密密麻麻排列着，前方短兵相接，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天穹之上，蓝龙与红龙自上空掠过，喷出毁灭一切的闪电与火焰，并以利爪相互厮杀着。
    赫卡丝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
    “大陆的北方，这样的战役无时无刻不在爆发。”少年音调冷淡，“好了，赫卡丝，你猜这场战斗谁会赢？赌注是五十遍祈祷。”
    赫卡丝想了想，“你要先给我介绍一下阵营呀。看着好乱。”
    萨契狄斯随口答道：“混乱的红龙、黑龙、白龙与兽人的三位圣者缔约，守序的绿龙、蓝龙则与人类四国联盟。”
    “所以现在是人类对兽人，蓝龙对红龙。”赫卡丝想了想，“那我当然猜人类会赢啦。”
    萨契狄斯弯了弯唇角，“那我就压反方。”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金发少女认真的补充道：
    “你可不能作弊干涉战局哦。”
    “不会。这具化身干涉不了那么远。”
    少年冷冷瞥了一眼赫卡丝。
    “唔。”赫卡丝扬起笑脸，“看，那头蓝龙好大只。”
    --

 第16页

    “那是原本的蓝龙之神，如今蓝龙一族的圣者。”萨契狄斯为身侧的少女解释着，“喔，人类的圣者也出动了。”
    赫卡丝循着萨契狄斯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漂浮在蓝龙身侧的，通体散发黄金光芒的长发男人。
    亮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男人缀着一圈金币的腰际，他身着华丽的金线长袍，衣衫上点缀着各色宝石，背后张开着三对充满氪金气息的金色翅膀。
    赫卡丝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黄金圣者’，原本的财富之神。”萨契狄斯淡淡的说。
    这时，兽人一族的圣者与红龙圣者也出现在半空，同“黄金圣者”与蓝龙圣者对峙在一起。
    但几位圣者都颇有默契的凝望着彼此，未曾出手，亦未干涉下方的战争。
    “居然没有打起来，”赫卡丝眨眨眼睛，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希望他们打起来，只是好奇。”
    萨契狄斯把手搁在少女的头顶，随意的顺着毛。
    “杀死一位圣者并不容易。在那群圣者眼中，与其徒然消耗力量，不如将力量赐予下方的信徒，由他们决出此役的胜负。”
    赫卡丝一把揪住萨契狄斯的手腕，用两只手把萨契狄斯的手固定在自己的大腿上，防止这个邪神又卷她的头发玩。
    可少女忘记了自己今天穿的是短裙，过膝袜也没能长及大腿。
    于是少年微冷的手指穿过少女的指缝，坠在了赫卡丝白皙的大腿上。
    赫卡丝倒是没注意这点，她的眸光完全聚焦在面前的战场投影上，就跟看直播一样，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人类加油”。
    触摸到少女的体温和柔软的肌肤之后，萨契狄斯立即切断了自己那只手的触觉。
    少年神色不变，也将眸光投向了面前的影像。
    过了半晌，赫卡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诶？你手这么在这儿？”
    少女垂下眼眸，盯着由于失去触觉，已经不经意间垂落到大腿内侧的纤长手指。
    萨契狄斯有些不解的微微侧头，绿眸毫无生机的看着赫卡丝。
    赫卡丝将少年的手放回了他自己的腿上。
    “对于人类来说，这种行为很过分……下次不能这样了！”
    “抱歉。”萨契狄斯默默恢复了那只手的触觉。
    赫卡丝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萨契狄斯，“只是一句抱歉？”
    “？”
    萨契狄斯微微仰起头，与少女对视着。
    “至少也要让我把便宜占回来——”赫卡丝一点也不肯吃亏的说。
    萨契狄斯的绿眸显得有些茫然。
    少女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下腰，飞快的在少年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又飞快的正襟危坐回原位。
    过了很久，萨契狄斯才缓缓的说：
    “赫卡丝，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亲了你一口呀，”赫卡丝毫无心理负担的说，“难道你又觉得被‘亵渎’了？”
    萨契狄斯闭上了眼睛。
    “我有点想毁掉这具化身了。”
    “你昨天拉着我的手的时候可没有这样想。”金发少女微微侧过头，朝萨契狄斯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眼神。
    闭上眼睛的萨契狄斯似乎看不到。
    就在赫卡丝将目光重新投回战场的影像时，她骤然感觉背后似乎爬上了什么凉飕飕的东西。
    少年面带微笑，以清冷的眸光注视着她。
    “我背上是什么？”赫卡丝回眸，却什么都看不到。
    “是我。”萨契狄斯表情纯良的笑了笑。
    赫卡丝有些不安的将手伸进了脖颈后的衣领里，试图辨别出背后蜿蜒的冰凉是什么东西。
    可当她把手伸进衣服的时候，那种冰凉的感觉又消失了。
    奇奇怪怪。
    赫卡丝朝眼前的少年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就能吓到我？”
    “我没有在吓你。”萨契狄斯表情认真的说，“按照你的逻辑，我也只是‘把便宜占回来’。”
    “不对，”赫卡丝立即纠正，“这样说来，你多占了我一次便宜。”
    萨契狄斯闭上了眼睛，朝身旁的少女微微仰起头。
    “赫卡丝，请吧。”
    赫卡丝看着少年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对。
    “你就这么屈服了？”她不是很确定的问，“这样就没意思了呀。算了。”
    少年的唇角一点点翘起，“嗯，很好。”
    赫卡丝忽然又觉得自己亏了。
    这时，有一位顾客走进了店里。
    赫卡丝朝萨契狄斯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就走到顾客旁边，热情的问：“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吗？”
    顾客点了一杯啤酒，和一份黑面包。吩咐魔偶前来收取魔能点数后，赫卡丝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蹦蹦跳跳的来到吧台前，取出一把锋利的刀具，切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面包。
    取出雕花杯子，倒入洋溢着麦香的啤酒之后，赫卡丝将啤酒和面包放入餐盘，让魔偶给顾客送过去。
    完成了这件事情之后，赫卡丝又回到了窗户旁的位置，坐到了萨契狄斯的旁边。
    战斗仍在持续着，赫卡丝以手肘支着桌面，观看着虚幻的图景。
    中午的时候，还是没什么顾客，赫卡丝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就着酒馆里的酱料和熏肉吃了起来。
    --

 第17页

    虽然她的厨艺称不上好，但作为一名作用接近于魔偶的侍者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合格了。
    下午的时候倒是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位顾客，但似乎受到某种奇怪的影响，他们不约而同的坐到了远离萨契狄斯的位置。
    等赫卡丝忙完，再过来看的时候，上午开始的那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让赫卡丝感到欣慰的是，人类似乎明显占了上风。身披坚甲，手执□□的骑士团发起了最后一波冲锋，将兽人的队形击散。天空之中，红龙与蓝龙战斗的不相上下，火焰与闪电在空中乱飞，不时还坠落到地上，在人类和兽人间砸出一个黝黑的深坑。
    此时，兽人的圣者吹响了腰间的号角，在红龙的掩护下，兽人军团开始了迅捷而有序的撤退。
    “我赢啦。”少女偏过头，朝萨契狄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萨契狄斯微微颔首，“昨晚你漏掉的祈祷被抵消了。”
    赫卡丝立即变得垂头丧气，脑袋恨不得落在桌子上。
    “你怎么还记得呀。”
    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上扬。
    “我可不是你这种没有脑子的……”
    话还被说完，温热而细嫩的小手就把萨契狄斯的嘴捂上了。
    少女绯红的眼眸紧盯着只露出深邃眉眼的少年。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唔。”
    就在赫卡丝准备收回手时，掌心忽然接触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冷冷的，痒痒的。
    赫卡丝骤然缩回了手，并迅速的背在了身后。
    “萨契狄斯，你——”少女忽然能理解之前萨契狄斯的心情了。
    黑发少年神情冷淡的望着她，薄唇翕动，粉红的舌头在雪白的唇齿间若隐若现。
    “还满意吗？”
    第10章 010
    梅勒德走进酒馆的时候，发现赫卡丝的旁边多了一位小鬼。这家伙姿态随意的坐在赫卡丝旁边，指尖还卷着少女垂在身侧的金发。
    红发男人轻轻眯起湛碧的眼眸，以修长的指尖拉了拉衬衫的领口。
    赫卡丝听到一声轻咳，猛然抬起头来。
    “梅勒德阁下？”
    梅勒德是专精火系魔法的元素法师，同时也是埃芒纳学院的名誉教授。赫卡丝在帮导师送文件的时候，偶然与这位阁下见过一面。
    后来赫卡丝听说梅勒德的酒馆里招募侍者，就抱着简历主动去梅勒德的魔法塔找他。
    梅勒德直接就回绝了其他人，将赫卡丝招入了酒馆。
    看到少女以绯红的眼眸望着他，梅勒德刚才被那个放肆的小鬼惹来的不快顿时消失了。
    身为一名火元素亲和极高的大法师，梅勒德热爱一切金色和红色的事物。
    尤其是金发的少女眨着红眸望着他的时候。
    梅勒德迈开长腿走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坐在赫卡丝身边的黑发小鬼。
    没等梅勒德开口，赫卡丝就立刻站了起来，热情的介绍道：“阁下，您上次说萨琳娜最近忙着晋升正式法师，需要再招一位周末晚上的侍者。所以我今天把一位同学带了过来……”
    即便赫卡丝站了起来，红发男人还是比她高出了一截。即使从仰视的角度看，梅勒德的五官轮廓仍无可挑剔。几缕挺直的红发垂在额前，其余则束在脑后。皮肤白皙而紧致，绿眸的眼尾微微泛红，嘴唇薄而性感，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位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的大法师。
    在梅勒德那对勾人的眸子注视下，赫卡丝说完了组织好的语言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站着的红发男人，和坐着的黑发少年，看上去都似乎不怎么想说话。
    沉默半晌，梅勒德把眸光投向了赫卡丝。
    “好。就由他顶替萨琳娜周六和周日晚上的工作。”
    “赞美您！梅勒德阁下！”赫卡丝欢呼了起来。
    梅勒德以手抚额，轻声说：“对了，萨琳娜晚上来不了，本来我准备过来顶替她。但现在似乎不用了。”
    赫卡丝忽然有些遗憾，毕竟她内心还是很乐意见到梅勒德亲自洗酒杯端盘子的。
    不过话说回来，看到萨契狄斯干这些她感到更有趣。
    梅勒德离开之后，赫卡丝把萨契狄斯揪了起来。
    “新同事，你好。我现在要告诉你酒馆的规矩哦。”
    萨契狄斯从梅勒德走进酒馆之后就放空的眼神，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嗯？”少年以动听的鼻音作答。
    “你走神了？”赫卡丝看着少年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在状态。
    “刚才那家伙不值得我投下注意。”
    “唔，”赫卡丝有点被噎住了，“要不我来教你调酒吧。”
    “我会。”萨契狄斯音调冷淡的说。
    赫卡丝用某种带着怀疑的眸光瞄着眼前的少年。
    下午店里暂时没有顾客，萨契狄斯径自朝吧台走去。随着少年一步步走近，酒瓶和调酒器具自动飞到了半空，酒液、糖浆等原料和凭空生成的冰块注入了摇酒壶，在虚空中自行摇晃着。
    随着酒液注入杯中，一朵小小的茉莉从虚空中飘落，点缀在酒杯的边缘。
    少年轻轻拈起酒杯，朝赫卡丝抬了抬眉毛。
    柔和的光芒中，那对绿眸仿佛摇曳着波光。
    少女怔了怔，“还能这样？”
    --

 第18页

    萨契狄斯却未理会赫卡丝的疑问，捡起了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把酒杯放进少女的指间。
    “初次尝试的结果，送给你。”
    赫卡丝敢打赌这家伙心里想的是“扔了可惜”。
    *
    晚上的时候，酒馆里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
    因此，萨契狄斯无须动手的调酒方法，遭到了人们的围观。
    “这是什么魔法？”
    “好厉害！”
    “调酒小哥好帅！”
    萨契狄斯似乎对调酒还保持着新奇感，包揽了所有顾客的需求。
    赫卡丝窝在一边的沙发里，感觉自己完全帮不上忙了。
    ……摸鱼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
    就是没有小说看，没有西瑞尔陪聊，感觉有些无聊。
    在赫卡丝眼里，这个时代的娱乐方式比较匮乏。
    就在少女窝在沙发里眺望窗外的时候，一个白发黑衣的身影从对面掠过。
    少年冰蓝色的眼眸撞入了赫卡丝的眼里。
    “利奥？”
    利奥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便走进酒馆，坐到了赫卡丝的对面。
    少年身着一件黑色长风衣，白发披散在颈间，肩上还有着夜晚的寒气。五官英俊而深邃，亦带着些许少年气息。
    “赫卡丝，你在这儿打工？”利奥声调沉静的问。
    “对。”赫卡丝乖乖点头。
    利奥开启了说教模式：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
    “晋升了正式法师之后，一个任务就抵得上在这里忙活一个月。”
    “上课走神，下课也不学习。”
    “我可以借给你足够的魔能点数，等成为正式法师再还。”
    赫卡丝垂着头，假装认真听班长训话的样子，实际上少女的思绪早已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赫卡丝。”利奥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无奈。
    “啊？”赫卡丝连忙抬起眼睫，与白发少年对视着。
    “我已经是正式法师了。”
    赫卡丝却没有感到意外。
    “我知道。”少女淡淡的说，“从那次外出实践，你独自一人拖延了树怪那么久，并施展死灵法术保存了拉曼他们的肢体——我就猜到了。”
    利奥语重心长道：“期末考试只有不到两个月了，正式法师可以直接升入二年级，进入对应派系的魔法塔学习。至于学徒，则只挑选魔法天赋极高的进入魔法塔。”
    “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能晋升正式法师。”利奥沉声说，“换取材料和法阵的魔能点数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利奥，你不用为我担心，”赫卡丝轻叹了一声，“我的精神力强度还不到进阶的标准。”
    白发少年的脸上笑意渐深。
    在赫卡丝眼里，那是魔鬼一般的微笑。
    “所以，你需要加倍努力的冥想和学习。”
    利奥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了无情的话语。
    “为什么帮我？”赫卡丝有些想不通。
    在她的印象里，利奥虽然处事公正，为人负责，但也算不上是这样的好人。
    更何况他身上似乎还有着不小的秘密。那天她和萨契狄斯还看见了利奥和一个神秘人交易。
    利奥的蓝眸宛如一汪清澈的深湖，他紧盯着她，音调冷如霜雪。
    “我不能让你给班级拖后腿。”
    “我会努力冥想的，”赫卡丝认真的说，“等我有足够的精神力，再去想魔能点数的事情。”
    利奥瞥了少女一眼，“姑且相信你。如果缺少魔能点数，一定要告诉我。”
    少年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朝吧台的位置扫了一眼，“你呀，尽量少和那种家伙混在一起。”
    赫卡丝：“？”
    似乎听到了利奥的言论，萨契狄斯轻飘飘的走了过来。黑发在他的身周扬起，宛如蜿蜒的藤蔓。
    少年倚在赫卡丝旁边的沙发上，伸出苍白纤长的手，轻抚着少女头顶的发丝。慵倦的眸光随意的落在少女的鼻尖上。
    赫卡丝已经习惯了萨契狄斯玩自己的头发，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无声的示威。
    利奥果不其然的炸了。
    但少年很好的保持住了自己的涵养，他轻咳一声，较为文明的说：
    “萨契狄斯——同学，您这是在干什么？”
    萨契狄斯没有理会利奥。
    少年用赫卡丝的金发在指节上缠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环，正饶有兴味的打量着。
    利奥轻轻眯了眯眼睛。
    “我需要一杯玛格丽特。”少年淡淡的开口。
    赫卡丝正要站起来，却被萨契狄斯按住了肩膀。
    “在做了。”黑发少年扬了扬眉毛，示意利奥看向吧台。
    调酒器具已经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
    利奥：“？”
    炼金魔偶适时的挪动过来，提醒利奥结账。
    利奥从口袋中取出徽章，在炼金魔偶的头顶按了一下。
    从“刷卡”的动作，就能看出利奥内心的不爽。
    但萨契狄斯显然不会理会人类无趣的心情，少年鸦羽般浓密的眼睫低垂着，半覆住幽绿的眼瞳，眸光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9 23:30:47~2020-03-11 00:3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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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霖 2瓶；小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011
    炼金魔偶把利奥的酒送了过来，赫卡丝适时的离开座位，去吧台帮忙了。
    萨契狄斯显然也不会在利奥旁边多呆。
    于是就只剩利奥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闷酒。
    白发少年喝着酒，望着窗外，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了几个月前。
    从刚刚进入一年级开始，他就注意到了那个金发红眸的小姑娘。那时候的她腼腆而胆小，美而不自知，总喜欢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利奥还记得有一次她脚扭伤了，自己抱着她去米契尔的魔法塔时，少女脸上泛着害羞的红晕。
    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一定是她和西瑞尔做同桌的时候——少女逐渐变得热情而外向，有时候甚至还很欢脱和恶趣味，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热爱学习了。
    正是因为这件事，利奥对西瑞尔一直没什么好感。
    到了现在，少女连他的善意都不愿意接受了。
    还要质问他的动机。
    利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阖上了冰蓝的眼眸。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缓缓起身，隔着人群望了正专心看萨契狄斯调酒的少女一眼。
    ——没错，萨契狄斯不知道哪来的兴致，又决定亲自动手调酒了。
    少年的动作优雅而利落，纤长的手指没有丝毫颤抖。
    他已经脱下了深黑的衣袍，黑发披在白衬衫的肩后，几缕发丝坠在亚麻布料的胸前，袖口整齐的半卷着，领口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
    赫卡丝看得赏心悦目。
    她的调酒技术还是在梅勒德那里学的。但就连梅勒德阁下的动作，都不如眼前的少年这般令她着迷。
    绝对的严谨与标准，带着致命的优雅。
    梅勒德则是较为随意和耍帅。
    正看着萨契狄斯出神的时候，赫卡丝感觉到一道眸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少女抬眸，看到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拉了拉领子，正准备出门。
    她抬起手，朝门口的少年挥了挥。
    利奥的动作一僵，他有些迟缓的亦伸出一只手，朝少女挥了挥，比了一个“我先回去”的口型。
    赫卡丝朝正准备出门的少年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利奥立刻快步走出了酒馆。
    *
    等到萨契狄斯玩够了，差不多也到了酒馆打烊的时候。
    赫卡丝把萨契狄斯从门里拖出来，把招牌收进去，用魔法钥匙给酒馆的门上了锁，才总算是忙完了今天的事情。
    放松下来，拉着黑发少年的手行走在月光下寂静的浮空城中时，赫卡丝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今天太忙了，以至于忘记给你找住处——”
    少女看上去有些过意不去的说。
    萨契狄斯淡淡瞥了身侧的少女一眼。
    月光之下，金发也蒙上了一层幽寂的流光。
    “我不需要住处。”
    少年的语气轻而淡，宛如掠过银月的薄云。
    “既然你准备睡大街，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啦，”赫卡丝侧过头，朝萨契狄斯弯了弯唇，“本来我还准备问问你要不要去我房间——”
    虚空中伸出一根透明的触手，捂住了赫卡丝的嘴唇。
    “当然。”萨契狄斯淡淡的说。
    赫卡丝：“？？？”
    把你的手拿开啊！
    触手很听话的消失在虚空中，赫卡丝气鼓鼓的转头，看见少年表情冷淡的站在原地。
    月光洒在白净的脸庞上，呈现出毫无血色的透明质感。青绿色的眼眸宛如来自久远年代的宝石，其上点缀着颜色微浅的美丽纹路。
    赫卡丝当然不会轻易被少年的颜值打动。少女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眸光。
    “走了。”萨契狄斯再次拉起站在原地的少女的手，目不斜视的说。
    “我正准备抬脚。”赫卡丝发现自己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萨契狄斯正常的速度，于是把后面的话咽回了嘴里，专心的向前跑着。
    “太慢了。”萨契狄斯忽然说。
    “是你太快了。”赫卡丝没有思考便说。
    少年忽然停了下来。
    于是赫卡丝再次和他撞上了。
    还没等少女反应过来，她已经像条咸鱼一般被萨契狄斯拦腰抱起，正面朝上的瘫在少年带着微微寒意的怀里。
    从仰视的角度看，线条无暇的薄唇正一点点向上勾起。
    就好像生长的藤蔓，蜿蜒的毒蛇，划过的利刃。
    *
    少年美丽如人偶的脸颊一寸寸淡化在虚空中，包括他怀中的少女。
    等二人的身影再次凝实，已经出现在赫卡丝的小房间里了。
    赫卡丝倒没有太过惊奇——这应该和“传送法阵”、法师的“闪现术”一个道理。
    只是少年的定位显得过于精准了。
    ——一旦距离较远，如果没有提前定好另一边的坐标，法师的“传送”很容易出现偏差，运气不好的时候甚至还会通向外层位面。因此，在人类活动的区域，通常会设置“传送法阵”，这既让长距离旅行变得误差极小，效率极高，也方便了不会“传送”的普通人。
    至于“闪现术”，虽然相对准确，但有一定的距离限制。
    --

 第20页

    “不愧是神呀，”赫卡丝夸了一句，转入正题，“现在可以把我从怀里放下来了吗，尊敬的神？”
    萨契狄斯松开了手，“好。”
    亏得赫卡丝早有准备，才没有一屁股落在地毯上。少女双臂支地，一个漂亮的空翻，就稳稳的立在一旁。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人身体中大多有极度稀释的神灵血脉，因此身体素质比她的前世高了很多。有时候，赫卡丝觉得改行当个战士、游侠或者武士也不错。倘若她这具身躯中神灵的血脉再纯净一些，当个血脉术士是再好不过了。那些仅凭意志力和与生俱来的能力便能操控魔法的家伙，让每一个像赫卡丝这样“咸鱼”的法师羡慕不已。
    当然，对于热爱钻研、探究奥秘的法师来说，他们是有些看不起那群长相出众的家伙的——毕竟，同样是施法者，术士们却很难感受到魔法中优美而有序的原理，以及魔法结构内在的和谐，他们眼里只有混乱与毁灭。
    赫卡丝站在原地出神的时候，萨契狄斯冷淡的嗓音已经传了过来。
    “赫卡丝。”
    “该祈祷了。”
    “我需要先去洗个澡，”赫卡丝回过神来，“今天好累哦。”
    少女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就笼罩住了她的身躯，身上的疲累与薄汗已经消失，反而像涂好了护肤品一般舒适。
    是萨契狄斯的功劳。
    “谢谢，”赫卡丝略有些别扭的说，“那我睡了，萨契狄斯。”
    “在床上应该做什么？”
    少年音调清冷，话语却与之不符。
    “嗯？”赫卡丝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萨契狄斯的用意，便以淡淡的语调回答，“虽然我知道你想让我祈祷，但床并不是祈祷的地方。事实上……”
    萨契狄斯歪了歪脖子。
    “一般来说，床是用来休息的场所。”赫卡丝认真的说。
    “可是你这里只有一张床。”
    赫卡丝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萨契狄斯，昨天你睡在哪儿了？”
    “地板。”萨契狄斯言简意赅。
    “嗯，”赫卡丝停顿了一下，“我帮你找条毯子吧。”
    “不用。”萨契狄斯说，“我不会冷。”
    赫卡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朝少年点点头，去盥洗室换上睡衣，便钻进了被窝里。
    萨契狄斯仍然走到窗边的位置，轻轻倚在水晶窗户上。
    修长的黑发沐浴着明月的银辉。
    伴随着少女轻而动听的祈祷声，少年漆黑的眼睫落下，覆盖住碧绿的眼瞳。
    荒凉的星光下，倚在神座里的存在睁开了幽深的眼睛。
    祂伸出修长而苍白、指节上却有着深可见骨痕迹的手，掩住薄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赫卡丝。”
    黑发的神只薄唇翕动，以一种不属于人世的音调轻叹，“这点祈祷怎么够呢。”
    第12章 012
    第二天。
    赫卡丝果然被少年清冷的嗓音唤醒了。
    “赫卡丝。”
    “赫卡丝。”
    “赫卡丝。”
    声音在头顶回旋，宛如一只嗡嗡的蜜蜂。
    赫卡丝翻了个身。
    少年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浮现出来。
    赫卡丝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
    虚空中的波纹在少女睁开眼睛的瞬间消失了。
    萨契狄斯的唇角泛着笑意。
    “人类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教训？”
    赫卡丝刚睁开的眼眸慵懒的眯上。
    “你创造的人类，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萨契狄斯垂眸打量着少女晨曦般的眸子，但少年空茫的眸光似乎穿过了眼前的少女，抵达了某个不知名的位面。
    “你该起床了。”
    说完这句话，少年的身影主动消失在虚空里，似乎在给她留下自己的空间。
    赫卡丝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今天她是晚班，所以白天有空闲。少女决定祈祷完之后就去给萨契狄斯租房子。
    普路塔拉的魔法学徒们可以以较优惠的价格，直接从密尔顿名下的产业里租赁住处。
    当然，普路塔拉的大部分产业都属于这位“奥秘圣者”。
    因此，只需要带萨契狄斯去注册缴费，就可以租到新的房间。
    赫卡丝把象征学徒身份的徽章放进口袋，轻轻喊了一声：“萨契狄斯，我要祈祷啦。”
    少年的身影在浮现在眼前。
    “好。”他脸上的笑容纯净而美丽。
    ——如果忽略其本质的话。
    赫卡丝把眸光从少年脸上挪开，轻轻垂下金色的眼睫。
    少女低头轻声念起了祈祷词。
    ……
    结束了祈祷之后，赫卡丝拉住萨契狄斯的手腕，穿过清晨的街巷，一路小跑到一处尖顶建筑内。
    赫卡丝同24小时值班的炼金魔偶交流了几句，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黑发少年。炼金魔偶用魔法扫描了萨契狄斯的样貌，朝赫卡丝点了点头。于是，赫卡丝拿出徽章在它头顶上刷了一下，便接过了其递过来的魔法钥匙。
    少女朝萨契狄斯扬了扬钥匙，绯红的眸子弯起，“好啦。”
    “嗯。”少年以动听的鼻音作答。
    赫卡丝把钥匙递给萨契狄斯，“先帮你交了两个月的点数。”
    --

 第21页

    少年在接过钥匙的同时，紧紧扣住了少女的手。
    五指相扣，钥匙挤在手心中央。
    赫卡丝试图把手抽出来，少年的手却纹丝不动。
    二人携手走出了建筑，出现在早晨柔和的阳光下。
    赫卡丝又试图抽了抽手。
    这次萨契狄斯把手松开了。
    但赫卡丝用的力气太大，竟然失去了平衡，直接向后倒去。
    就在赫卡丝以手抱头，准备硬挨一下的时候。
    一只白皙而纤长的手扯住了她的领口。
    “……？”
    魔法袍的质量很好。赫卡丝被拽了回来，竟没能成功接触地面。
    少女一边轻轻喘着气，一边以微妙的眼神看着萨契狄斯。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如果要救她，是会用怀抱接住的吧。
    脖子都要断了。
    “谢谢。”赫卡丝还是说。
    还好萨契狄斯答应了她不再进入她的脑海，不然刚才的想法倘若让他知道了，赫卡丝一定会想要就地找一个下水道钻进去的。
    少年抬起纤长的睫毛，淡淡看了她一眼。
    “不用客气。”他松开了她的领口。
    赫卡丝整了整衣领，“我们回去。你的住处跟我在同一层。”
    萨契狄斯这次没有带着少女“传送”回去，而是跟在她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爬上五楼之后，赫卡丝从萨契狄斯手里拿过钥匙，打开了与自己房间挨着的那扇门。
    “刚好这边没住人，”少女解释道，“我就帮你选了这个位置，祈祷什么的也方便。”
    “谢谢。”少年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等赫卡丝把门打开，才又听见萨契狄斯的下一句话：
    “我很喜欢。”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以及地上的堆积的灰尘，赫卡丝忽然觉得萨契狄斯有点可怜。
    “我待会儿帮你抱一床被子过来。”赫卡丝本着好人当到底的心态说。
    “对了，我记得你可以用法术打扫卫生吧？”
    萨契狄斯朝少女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翘起唇角。
    “不是法术。”
    在赫卡丝的眼里，房间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漆黑的液体，仿佛无光的水面一般，渐渐向上蔓延，很快将整个房间吞没。
    冷冷的、软软的，还阻挡视线。
    等到这种奇怪的物质消失，整个房间顿时就变得干净极了。
    赫卡丝忽然有了一个不妙的想法，少女紧盯着萨契狄斯，“你之前对我使用的是‘清洁术’，还是这种……东西？”
    少年面无表情的答道：“是与‘清洁术’效果相似的神术。”
    赫卡丝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你不是感觉到了吗？”
    少女用绯红的眼眸望着萨契狄斯，“难道是你？”
    “你这么认为也没有错。”
    赫卡丝轻轻皱了皱眉。
    有种美丽的少年在地上滚了一身灰的感觉。
    萨契狄斯似乎从表情中读出了她的想法。
    “花朵是我的造物，灰尘也是。赫卡丝。”
    赫卡丝把脑补的动作换成了少年在花丛中打滚。
    心里似乎能接受一些了。
    她轻轻点头，“我回去给你拿被子……”
    手腕却被冰冷的手指扣住了。
    赫卡丝侧过头，眸光撞进了那对阴暗的眼睛里。
    “我不需要被子。”
    少女的脉搏跳动在冰冷的指尖，萨契狄斯单薄的嘴唇弯出优美的弧度。
    “还是你觉得我会冷？”
    赫卡丝正专心用另一只手掰着少年扣在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两根，三根……可掰到后面手指的时候，前面的又落回了手腕上。
    闻言，少女抬起头来：“啊？”
    “如果担忧我冷，不如用自己的血肉来温暖我吧。”
    少年的脸上露出幽诡的笑意，在人偶般完美的面颜上，显得有些瘆人。
    赫卡丝白了他一眼。
    “没有。我只是客套一下。”
    少年脸上的笑意顿时转换为一种脆弱的表情。
    就好像玻璃坠落在地面上，碎掉的前一刻。
    紧握着少女手腕的手也被他松开了。
    赫卡丝揉了揉有些泛红的手腕，“我出去吃早饭。你自己收拾一下房间吧。”
    萨契狄斯的神情有些不解。
    “看上去已经收拾好了？”
    赫卡丝瞥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房间，觉得自己不能认同萨契狄斯的话。但置办家具就要花钱，她才不愿意继续借给这个讨厌的家伙魔能点数。
    “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吧。”赫卡丝说。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吗？”
    少年美丽的脸颊上又露出了那种易碎的表情，眼眸里的阴暗全然不见，闪烁着莹莹的碧色波光。
    赫卡丝笑了笑，“您是神，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萨契狄斯微怔了下，“这也许是人类的礼貌？”
    “为什么要学习人类？”赫卡丝盯着眼前的少年，“在神官们眼里，反而是人类要向神灵靠近。”
    少年的脸上又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人类有时也会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你的意思是——派遣化身到我身边，每天督促我祈祷，并不是因为我的祈祷对你有用，而是……满足你玩游戏的心理。”
    --

 第22页

    “赫卡丝。”少年捡起了赫卡丝垂落在魔法袍旁边的手，碧绿的眼眸认真的望着她，“并不是这样。”
    赫卡丝仰起头，红眸静如琥珀，等待着神的解释。
    “我很需要你的祈祷。”
    “这对我帮助很大。”
    “你答应了要帮我。”
    “你要食言吗？”
    “食言我也不会介意。”
    少年的唇角微翘着，以愉悦的语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少女的眼眸却忽然弯了弯。
    “即便这只是个游戏，我也不会食言——萨契狄斯，我也乐在其中啊。有你陪着，在异世界的生活似乎没那么枯燥了。”
    少年静默了半晌，鸦羽般的黑睫垂下，遮掩住眼底的流光。
    “谢谢。”
    “不用忽然这么客气，”少女嘟囔着，“好了，我们去吃早餐吧。”
    *
    吃完早餐之后，赫卡丝提议去学院的魔法塔冥想。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期末考试，至少精神力要先达到接近正式法师的水平，这样即使没能晋升，倘若天赋好的话，也有被魔法塔选中的机会。
    否则就只能再读一遍一年级了。
    想想公式与图纸密布的课本赫卡丝就一阵头大。
    还是早点进入相应的魔法派系比较好。
    在冥想室门口与萨契狄斯道别之后，赫卡丝走了进去，沉入了玄奥的状态。
    再次睁开眼睛，从冥想室走出时，天色已近黄昏。
    魔法塔环形的走廊里静谧而幽深，透过窗格的夕阳拖成一条洒在地上。
    接下来要去梅勒德的酒馆。
    赫卡丝正准备去找萨契狄斯的时候，走廊另一边的拐角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棕发凌乱、身材高大的男人披着画满诡异符号的魔法袍，快步的朝这边走来。
    是上次发疯的恶魔学大法师克利夫兰！
    赫卡丝立即退回了冥想室。
    正准备关门的时候，一只手卡在了门缝里。
    赫卡丝内心有些不安，打开也不是，关上也不是。
    正在少女飞快的分析着现状时，那只手将一张白纸扔进了门里，然后缩了回去。
    赫卡丝连忙关上了门。
    看着飘落在地上的纸片，赫卡丝并不是太想捡起来。
    天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陷阱。
    但即便没有捡起，正面朝上的字条的内容，也清晰的出现在赫卡丝的眼里。
    【伊格内修斯·图拉弭斯·尤斯塔·萨契狄斯化身的召唤方法
    夺心魔主脑，翡翠龙之眼，不死鸟心脏，独角兽之角可以取悦祂
    配料：100克水银，75克恶魔内脏粉末，90克荧光苔藓……
    召唤方式：提前准备好的法阵，足够的人数……
    注：对这位存在的召唤，从来没有人成功过。除非你早已被祂注视。】
    赫卡丝倚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不知多久，门后传来了少年冷淡的嗓音。
    “赫卡丝，还没看够吗？”
    第13章 013
    赫卡丝准备把地上的纸条收起来，但她转念一想，觉得萨契狄斯应该已经发现了。
    于是少女面色如常，打算回身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两根纤长的手指把地上的纸条夹了起来。从虚空浮现的少年缓缓直起身，修长的黑发拂过她裸露的小腿。
    “……萨契狄斯化身的召唤方法。”
    他笑了笑，歪头看了少女一眼。
    “一个还不够吗？”
    赫卡丝捂住了脸。
    “……不是，没有。”
    过了片刻，少女从指缝里露出两颗红宝石般的眸子。
    “你这具化身，似乎不是我召唤的。”
    萨契狄斯微微颔首。
    “回应你的祈祷时，克利夫兰正好也在召唤我。唔，虽然祭品的品质差了点……但为了出现在你身边，只能勉强忍受了。”
    “可上次去吃饭的时候，克利夫兰似乎不认得你。”
    “我对他的记忆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在他眼里，召唤失败了。”
    “可是，”赫卡丝发现了不对，“他为什么会找上我？还丢了这样的字条？”
    “常年同恶魔打交道的人，直觉是很敏锐。”
    “你的意思是这是个巧合。”
    “没有巧合，就没有现在的世界。赫卡丝。”
    “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少年向前一步，垂眸静谧地望着她。
    赫卡丝下意识的向后退，却发现自己还倚在门上。
    鸦羽般的睫毛下，是两颗寂静的绿宝石。
    少女微微侧过头，避免视线与那冷光交错。
    “那为什么轻易就接受了‘祈祷对我有用’的说法？”
    压低的少年嗓音在头顶响起。
    “我没有接受，”赫卡丝语速极快的说，“这只是建立在‘一个游戏’上的假设。”
    苍白的指节蜷起，指骨抚了抚少女额前的发丝。
    少年轻声说：“好。”
    过了片刻，他执起她的手。
    “你该去吃饭了。中午就没有吃吧？”
    “……早上吃的晚，中午的时候还没有饿。”赫卡丝很快就从刚才微妙的气氛里挣脱出来，面带笑意的对少年说，“走吧，我们去酒馆附近的一家馅饼店，我馋了好几天啦！”
    --

 第23页

    萨契狄斯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无趣。”
    但他还是乖乖的任由少女拉着，离开了魔法塔。
    *
    赫卡丝拿着打包好的三份馅饼，推门走进了酒馆。
    “伊诺，帮你带了晚饭，”少女笑着走到吧台前，“听说你上周就回来了，嗯，回精灵之国度假的感觉怎么样？”
    正望着虚空发呆的半精灵少年轻轻抬起了头。
    少年身穿简单的白衬衫和黑马甲，身材清瘦，有着比人类更为修长纤细的耳朵。额前金色的碎发下，灰紫色的眼眸仿佛升腾着雾霭。
    闻言，伊诺轻笑了一声。
    “赫卡丝，我可不是回去度假。最近弥拉卢王国与高等精灵的关系愈发紧张，母亲想让我回去躲避。于是我传送回去，在银羽半岛呆了一段时间，说服她——我在普路塔拉更安全。”
    赫卡丝点点头，“那你最近可不要去人类的王国啊。”
    伊诺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会呆在浮空城的。赫卡丝，你身后这位是——”
    “新同事，”赫卡丝把萨契狄斯拉到前面，给两人作起了介绍，“你可以叫他萨契狄斯。”
    接着，少女的眸光又转向黑发少年，“萨契狄斯，这是伊诺。”
    “你好。”半精灵少年热情地朝萨契狄斯伸出了手。
    萨契狄斯轻轻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营业笑容。
    “你好。”
    望着伊诺停留在半空的手，赫卡丝连忙把带给他的馅饼塞到了半精灵少年的掌心。
    伊诺朝赫卡丝眨眨眼睛，“谢谢你带的馅饼，赫卡丝，是我喜欢的口味呢。”
    “可是你都还没打开——”
    “不要质疑一位半精灵的嗅觉哦。好啦，既然你们过来了，我也就是时候告辞了。”
    “嗯，”赫卡丝点点头，“馅饼要记得吃。”
    “当然，”伊诺回眸，灰紫色的眸子柔和而美丽，“这是今天最让我愉快的事物。再见，赫卡丝。”
    “再见。”赫卡丝朝伊诺挥了挥手。
    *
    少女把萨契狄斯的那份馅饼给他时，少年却没有伸手去接。
    “你不吃吗？”赫卡丝拉了拉少年的袖口。
    萨契狄斯转头看向她，露出完美的笑意。
    “嗯。”
    “好吧，”赫卡丝遗憾的说，“看来我要发胖了。”
    牛肉馅饼的味道鲜美，少女找了一个没人的座位吃了起来。
    另一个暂时是吃不下了。
    等稍晚一点再吃。
    就在赫卡丝准备起身找点水喝的时候，一个插着吸管的水晶杯子从空中飘了过来，里面还漂浮着冰块与柠檬。
    少女抬眸望去，看见衬衫袖口卷起的少年朝她抬了抬眉毛。
    “谢谢。”她朝他比了个口型。
    随着顾客多了起来——
    今天的萨契狄斯也在沉迷调酒呢。
    *
    回到公寓之后，赫卡丝立刻帮萨契狄斯打开了他房间的门，把一大只少年塞进去，锁上门，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漱之后，赫卡丝咸鱼瘫在床上，大脑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就在这时，通向阳台的水晶窗户上似乎响起了某种轻微的敲击声。
    赫卡丝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一只触手正在敲窗户。
    魔法灯也难以照透的夜色中，触手蒙上了一层幽暗。
    赫卡丝又把窗帘拉上了。
    可触手自己推开了窗户，从窗帘中探出，缠住了赫卡丝的手腕。
    赫卡丝一把揪住了触手的尖尖：“萨契狄斯？提醒我祈祷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吧？”
    少女没听见回应，反而是滑腻的触手从掌心挣脱，顺着手腕缠上了她的腰。
    赫卡丝：“！！！”
    然后她就被触手卷着飞到了隔壁的阳台。
    萨契狄斯站在阳台上，准确无误的接住了她。
    少年的怀抱清冷而干燥，与触手的感觉截然不同。
    赫卡丝仰起头。
    黑暗的夜色中，少年的脸颊苍白得可怕。
    深绿的眼眸黯淡无光，仿佛翻涌着深渊。
    “好啦，我要开始祈祷了。”
    赫卡丝莫名的有点怂。
    “就在这儿。”
    “哈？”赫卡丝扬起眸子，“你指的是哪儿？”
    “就在我怀里。”
    赫卡丝按着下颌想了想，才道：“……如果你不觉得手酸的话。”
    于是少女在萨契狄斯的怀里轻轻念起了祷文。
    奇怪的是，伴随着少女动听的嗓音，她的意识似乎也飘向了某个无穷高的地方。
    穿过星海，越过荒原，浮现在祂的身边。
    神座中的存在从慵懒的姿势切换成端坐的模样，祂不着痕迹的把有伤痕的那只手藏到袍袖后面，朝还不在状态的少女伸出另一只戴着荆棘指环的手。
    “过来。”
    赫卡丝环顾着四周。
    这里一片寂静。星光洒落在数不清的骸骨上，玫瑰生长在眼眶里。一边是刻着让人头晕的纹路的门，另一边则是——
    少女沿着向上堆积的颅骨，看到了高踞神座的那位存在。
    竟然有着人类的外形。
    比她见过的任何人类都要美丽，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如果说萨契狄斯少年模样化身的美貌，她还可以不受影响的话，眼前的存在仅是姿态随意的坐在那里，就令凡人甘愿为之陷入疯狂与死亡。
    --

 第24页

    但下一秒，祂就自认为很自然的调整成了端坐的样子。
    还装模作样的朝她伸出一只手。
    说了一句“过来。”
    尽管内心在吐槽，赫卡丝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可不敢保证本体和化身有同样的性格。
    开玩笑的话也不敢说了。
    *
    少女走到了神座之下。
    神座上的存在微微俯身，戴着荆棘指环的手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揉了揉。
    赫卡丝：“？？？”
    神把手收了回去。
    祂垂下狭长而幽绿的眼睛，轻笑了一声。
    “跟我来。”
    神站了起来。
    黑夜一般的法袍顺着颀长的身躯流淌，垂坠出美丽的纹路。
    赫卡丝跟在神的后面，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前走着。
    神界的地也太不平整了。
    走到对开的大门之前，前方的存在才停了下来。
    “祈祷。”
    “苏醒于混沌的造物者……”
    赫卡丝决定把今天多祈祷的遍数暗暗记在心里。
    随着少女的祈祷，空气中隐约浮现出柔和而虚幻的光芒。神抬起一只手，将那簇光芒托在了掌心。
    赫卡丝有些不明白祂的意思。
    薄薄的唇角动了动，回应了她的疑惑。
    “你的祈祷使我免于深陷混沌。”
    “嗯？”
    “我丢了东西。”
    神昳丽的面颜上浮现出一抹无辜。
    祂无辜的表情绝对是装的！
    赫卡丝十分确定。
    但回忆起之前萨契狄斯的话，赫卡丝不难做出一个推断：
    因为丢了东西，萨契狄斯变得不再理智，愤怒之下把诸神赶去了人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祂创造的，所以再多的祈祷对祂都没有用。这个时候她穿越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但这不妨碍她提出自己的疑惑。
    “你不会只有我一个信徒吧？”少女仰头看着眼前的黑发神灵。
    神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显而易见。”
    “唔。”赫卡丝被噎住了，“有点困了，祈祷完放我回去好不好？”
    神似乎对她这种乖巧的语气有些新奇，狭长的绿眸在少女脸颊的红晕上短暂停留片刻，便投向遥远的星空。
    “好。”
    赫卡丝继续着接下来的祈祷。
    最后一遍念完的时候，头顶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少女的金发缠在一根修长而苍白的手指上，与祂指节上的痕迹相契合。
    但在少女回眸之前，却发现自己的身影已经化为细碎的流光。
    赫卡丝在化身的怀里睁开了眼睛。
    “喔，和本体聊得很愉快呢。”
    少年的眼眸弯成漂亮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2 23:25:13~2020-03-13 19:3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每天都很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沧海沉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014
    赫卡丝警惕的抬眸，眸光撞进少年毫无波纹的眼底。
    “当然，”少女朝萨契狄斯眨了眨眼睛，“祂是一位伟大的存在呢。”
    少年不仅没有生气，唇角反而轻轻扬起。
    “你是对的。”
    赫卡丝暗中松了一口气。
    “明天是姬莉安导师的数理课，我可不想再睡着了被罚站。”少女以慵懒的语调说。
    萨契狄斯垂眸看了她一眼。
    “好。”
    “你至少先放我下来呀。”
    “抱歉。”
    “忘了。”
    嘴上说着抱歉，语调却一点都不诚恳。
    也没有放她下来的动作。
    赫卡丝放弃了治疗。
    她是真的困了。今天忙碌了一天，意识在神界的时候差点睡着，如果不是萨契狄斯本体那张脸比较提神，恐怕在祈祷的时候就要撑不住了。
    一个邪神长这么好看干嘛。触手怪眼睛怪什么的才是常态吧。
    不对，萨契狄斯好像不是邪神。
    祂是什么来着……
    少女就这么在怀里睡着了。
    萨契狄斯垂眸看了她一眼。
    阳台上黯淡的夜色中，那张平时对他没什么好表情的脸，居然呈现出一种难得的安详。
    萨契狄斯抱着少女走进了房间，径自朝空荡的墙壁走去。
    墙壁上呈现出水波般的幻影，二人很快就从墙壁中穿过，出现在赫卡丝的房间。
    萨契狄斯把赫卡丝放到床上，轻轻打了个响指，少女身上的魔法袍就被替换成柔软的睡衣。
    白皙的手指把被子拉了过来，盖在少女的肩膀上。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虚空里。
    *
    “赫卡丝。”
    “起床了。”
    赫卡丝伸了个懒腰。
    “早？”
    今天要去上课，赫卡丝便打消了赖床的想法。
    少女把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忽然发现——
    “萨契狄斯，昨天你帮我换的衣服？”
    换下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柜上，她自己可不会这么做。
    “没错。”少年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
    --

 第25页

    赫卡丝把头埋到了被窝里。
    “下次可以叫醒我——对于人类来说，这种事情很尴尬的！”
    “知道了。”冷淡的语调。
    少女从被窝里探出头，露出两只眼睛。
    “可我总觉得自己亏了？”
    “好。”
    少年说着就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不是，你这个蠢神！”赫卡丝气得光着脚跳到了地毯上，按住了萨契狄斯的手。
    不幸的是，她的手好像摸到了少年衣衫里的锁骨。
    少年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说我蠢？”
    赫卡丝深呼吸了一下。
    “不，你听错了。”
    她松开了少年的手。
    但少年没有松开她的。
    萨契狄斯安静的望着眼前的少女，绿眸宛如某种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
    对视片刻，少年垂下修长的眼睫。
    “去换衣服祈祷吧。”
    手腕一松，眼前的少年已经消失在虚空里。
    *
    今天还算早，赫卡丝和萨契狄斯按时来到了教室。
    看到萨契狄斯和赫卡丝前后脚进来，西瑞尔内心顿时一阵不爽。他暗暗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准备上课的时候给赫卡丝写小纸条打听一下。
    正出神的时候，西瑞尔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而纤细的小手。
    晃了晃。
    “早，西瑞尔。你似乎有心事？”
    真是戳中他的痛点！
    西瑞尔默了默。
    他有心事还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女？
    西瑞尔朝金发少女笑了笑，“早，赫卡丝。”
    见西瑞尔忽略了自己的关心，赫卡丝也知趣的没有多问。少女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从书桌里取出上周没看完的小说。
    这时，艾莉诺也走了过来。
    栗发少女轻轻拍了拍赫卡丝的肩膀，“赫卡丝，梅勒德阁下在外面等你。”
    赫卡丝朝教室的后门看了一眼。
    一簇不羁的红发在门口的位置摇摇晃晃，悬在黑色的男式斗篷后。
    “谢谢你，艾莉诺。”
    赫卡丝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萨契狄斯，径自朝门后的位置走去。
    赫卡丝刚走到门口，背对着教室的梅勒德就转过身来。
    少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阁下，您找我有事吗？”
    “嗯，”红发男人微微颔首，“跟我来。”
    赫卡丝回眸看了一眼萨契狄斯，再转过头来，梅勒德已经迈开长腿走在了前面。
    少女连忙加快脚步，跟在自家老板的身后。
    即便有属于自己的魔法塔，梅勒德在埃芒纳学院也有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看起来倒像个实验室。
    魔药素材和炼金器具分布在周围，火系的施法材料随意的摆放在桌面上，墙壁上的孔洞里似乎有魔法陷阱和机关。
    梅勒德拉了两个椅子过来，示意赫卡丝坐下。
    “早上刚接到的消息，我要离开普路塔拉一段时间。”梅勒德淡淡的说，“本来准备在考试之后邀请你加入我的魔法塔。但是，这次离开应该不止两个月。”
    男人的翠眸流转着细碎的波光，“为了不耽误你的学习，我准备把你推荐给一位朋友——赫卡丝，不会觉得我冒昧吧？”
    赫卡丝愣了愣。
    她一直发愁的“留级怎么办”的问题，竟然这么轻飘飘的被解决了？
    有点不真实。
    不过，如果没有天赋的话，去再好的魔法塔都没有用，反而会愧对梅勒德的期待。
    “不、不会。谢谢您，阁下。”
    大法师们提前挑选魔法学徒，在普路塔拉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那指的是极有天赋的学徒。
    事实上，除了记忆中原主的入学魔力测试勉强及格，赫卡丝还不知道自己拥有哪方面的魔法天赋。
    梅勒德似乎看穿了少女的想法，男人以温和的中音开口：“我的那位朋友是召唤系的法师，一般来说，只要精神力够强，足以维持同异界召唤物的链接，这方面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元素亲和。”
    男人继续说：“这段时间，酒馆里的事情找伊诺就好。”
    “好。”赫卡丝垂下脑袋，接过了梅勒德递过来的介绍信。
    “那么，再见，赫卡丝。”梅勒德站了起来，朝赫卡丝眨眨眼睛。
    绯红的眼睫下，那对眼尾泛红、线条狭长的绿眸足以让学院的少女们痴迷。
    但见过神之后，赫卡丝早已对此免疫了。
    她再次向梅勒德道谢，并承诺会认真学习，不辜负阁下的期待。
    梅勒德却表情柔和的轻叹了一声。
    “你呀。”
    *
    万幸的是，赫卡丝赶在上课之前来到了教室。
    少女从教室后门蹿进来，迅速把自己按在座位里。姬莉安导师也拿着魔法投影装置，从教室的前门走了过来。
    《法术模型的数理基础》。
    一门对于曾经的文科生，穿越之前的社畜——赫卡丝来说，最为头疼的课程。
    随着姬莉安导师打开投影装置，一个个充满几何之美的法术模型浮现在教室的上空。
    姬莉安导师在认真讲解着原理，而赫卡丝为了能晋升正式法师，死记硬背起每一个法术模型来。
    ……好吧，似乎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和她一样。
    --

 第26页

    除了利奥和艾莉诺那种学霸。
    *
    一张纸条出现在赫卡丝的桌面上。
    不用想，就知道是西瑞尔那个家伙的手笔。
    赫卡丝拆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的字：
    【萨契狄斯和你住在一起？】
    赫卡丝：？？？
    少女落笔如飞，飞快的给出了回复：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猜测啊？】
    【周五那天你们一起回去，现在又一起来上课。】
    赫卡丝用手心揉了揉额角。
    【我们在一栋公寓租的房子。】
    西瑞尔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少年似乎不肯放弃。
    【刚好我房间的租约快到期了，不如也搬过去吧？同学之间还可以互相照顾。】
    赫卡丝还没回复，肩膀就被人用指尖戳了一下。
    少女和西瑞尔一起回过头来。
    萨契狄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赫卡丝，同学要过来，我们怎么能不欢迎呢？”
    赫卡丝在心里为西瑞尔默哀了一瞬。
    *
    身为弥拉卢的王子殿下，西瑞尔做事情非常有效率。
    这周周末的时候，他已经搬到了赫卡丝房间的对面。
    赫卡丝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房间周围都是空的？
    周末这天，赫卡丝和萨契狄斯从酒馆里回来，发现西瑞尔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走廊里。
    “西瑞尔，你怎么了？”赫卡丝关切的问。
    “我、我，”西瑞尔的哭腔都快出来了，“我的房间闹鬼！”
    “我们进去看看。”赫卡丝把西瑞尔扶了起来，“别怕，相信魔法。”
    西瑞尔颤抖着手臂指着自己房间的门，“真、真的！是真的！”
    赫卡丝从西瑞尔手里接过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
    少女把魔法灯摁亮，打量着西瑞尔的房间。
    虽然不大，但是整洁而奢华，有序的摆放着名贵的家具和装饰。
    “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啊？”
    少女走进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萨契狄斯，你说呢？”
    “我也看不出什么。”
    黑发少年以淡漠的语调作答。
    似乎是因为人多，西瑞尔也壮了壮胆子，“也、也许在盥洗室。”
    赫卡丝退开了盥洗室的门，打开了里面的魔法灯。
    “也没有啊？”
    “好吧。”西瑞尔垂下了脑袋，“赫卡丝，你快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嗯，”赫卡丝点点头，“有事情敲我的门就好。”
    二人离开之后，西瑞尔躲在了房间的角落。
    墙壁上的鲜血无声无息的朝他脑后的位置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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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015
    赫卡丝把萨契狄斯拉到自己的房间里，压低嗓音问：“所以说，你对西瑞尔做了什么？”
    “你指的是？”
    “闹鬼的事情啦。”
    “嗯，是我。”
    少年语调淡漠，仿佛在述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这孩子都快吓傻了，”赫卡丝蹙着眉头，“适可而止啊。”
    “知道了。”
    *
    鲜血淌满了整个房间的墙壁，就连门上也全都是。
    西瑞尔一边抱着肩膀，一边缩在沙发上发抖。
    耳边还有时远时近的鬼叫声。
    西瑞尔捂着眼睛，捂着耳朵，裹着毯子缩成了小小一团。
    一定、一定是假的！
    就在这时，耳边的鬼叫声似乎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西瑞尔试探着睁开眼睛。
    墙壁上的血消失了。一切和刚搬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所以，刚才是假的？
    只是他的错觉？
    西瑞尔感到更害怕了。
    *
    “我只是在他脑海里唱了一首歌。”
    萨契狄斯认真的同少女解释着。
    “现在，我已经切断了线路。”
    赫卡丝充满怀疑的看了少年一眼。
    “我去看看西瑞尔。”
    少女敲了好久的门，西瑞尔就是不愿意开。
    隔着门，赫卡丝问道：“西瑞尔，你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你快回去吧！”
    一直敲门他心里更害怕。
    *
    “哎。”回想着萨契狄斯和西瑞尔的脑回路，赫卡丝感慨道，“或许男人和女人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萨契狄斯不知道少女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出自己的回答：
    “不，赫卡丝，都是人类。”
    “这是我在灵魂与血脉中限定好的。”
    赫卡丝瞥了貌美的少年一眼，不是太想接他的话，便说：“我开始祈祷吧？”
    “好。”少年微微颔首，“到我怀里来。”
    赫卡丝后退了一步，“？”
    “看来你不想和本体会面。”
    “那就算了。”
    赫卡丝飞快的洗漱完，然后钻进了被窝。
    在被窝里祈祷明显比在神面前放松。
    --

 第27页

    软绵绵的床铺比荒凉的神界舒服多了，赫卡丝十分确信这一点。
    萨契狄斯表情冷淡的站在一边。
    少女用略显慵懒的语调轻轻念起了祷文。
    这次居然完整祈祷了五十遍才睡着。
    少年的唇角微微上扬。
    *
    新的一周以姬莉安导师的数理课开始。
    一向早到的西瑞尔，这次居然踩着点到教室。
    赫卡丝朝西瑞尔眨眨眼睛，小声说：“昨天……”
    西瑞尔坐到少女旁边的位置，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说：“我最近太累，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赫卡丝默了默，“最近好好休息吧。再出现幻觉一定要告诉我。”
    少女随即向身后投过去一个隐晦的威胁眼神。
    萨契狄斯仍然用指尖玩着赫卡丝的金发，似乎没有接收到她的讯号。
    *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之后，西瑞尔热情的问：
    “赫卡丝，要不要一起回公寓？”
    这句话刚好被走过来的利奥听到了。
    少年微微蹙起雪色的长眉，“西瑞尔，我记得你们不顺路吧？”
    赫卡丝连忙在西瑞尔回答前拦在了两人中间，“利奥，有什么事吗？”
    利奥的座位就在教室门口附近，下课的时候不太可能从她这里路过。
    利奥微微颔首，“跟我出来一下。”
    赫卡丝跟着利奥走出魔法塔，来到了一处无人的悬廊上。
    碎金般的夕阳洒在二人的发梢，远处是裹着雪顶的山脉，天空中大朵浮云流过。
    金发少女沉默着，等待利奥开口。
    少年雪色的眼帘半遮住冰蓝的瞳孔。
    “死灵学派的霍华德阁下答应收我为学生。如果你没能进入别的魔法塔，我这边可以……”
    “谢谢你的好意，利奥。”赫卡丝认真的说，“但一切都还说不准，不是吗？而且我已经收下了梅勒德阁下的介绍信。”
    “介绍信？”
    少女轻轻点头，“是写给召唤学派的以希丝阁下的。”
    利奥微怔了下，“这样也好。”
    二人沉默半晌，赫卡丝轻声说：
    “……我该回去了，萨契狄斯还在等我。”
    “嗯。”利奥竟然罕见的没有出言嘲讽。
    但少年心里已经产生了美丽的误会，暗暗种下了“要变强，要努力成为大法师”的种子。
    *
    赫卡丝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只剩下萨契狄斯一个人了。
    “你还在等我呀。”少女没话找话。
    “嗯。”少年面无表情。
    又把天聊死了。
    “走吧。”赫卡丝主动朝少年伸出了手。
    萨契狄斯轻轻歪了下头，朝她眯了眯翠色的眼睛。
    修长的乌发滑落，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纯净。
    但萨契狄斯没有把手放到少女的掌心，而是站了起来，提起了少女的衣领。
    赫卡丝：“？？？”
    二人身形迅速淡化，下一秒就出现在赫卡丝的房间里。
    *
    双脚踩在房间的地板上之后，赫卡丝才松了一口气。
    “有、有点晕。不、不说一声就传送，还没准备好。”
    少女努力维持着平衡，但看到眼前的床就放弃了治疗，一头栽到了床上。
    金发蔓延在深紫色的魔法袍和绵软的被褥上。
    隔了许久，才传过来青涩动听的少年音。
    “赫卡丝。”
    “你没事吧？”
    少女一个咸鱼翻身，朝萨契狄斯侧过半张脸来。
    “没事，躺了一下好多了。谢谢关心。唔，不过，肚子似乎有点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赫卡丝，赫卡丝~”是西瑞尔的声音。
    赫卡丝一个打挺从床上下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但她似乎忘记了萨契狄斯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一事实。
    黑发少年显然也没有回避的心思。
    褐发少年抱着一大堆零食，还有披萨、羊排、鸡腿之类的食物，手里还提着两杯颜色渐变的魔力茶饮。
    “我今天买多了东西，只能麻烦赫卡丝帮我解决啦。”
    西瑞尔清秀的脸颊上带着羞涩的笑意，湛蓝的眸子宛如干净的湖面。
    但下一秒，褐发少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萨、契、狄、斯……
    所以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赫卡丝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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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016
    萨契狄斯也注意到了西瑞尔的到来，但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抱着食物的少年，就收回了视线。
    西瑞尔眯了眯眼睛。
    “……赫卡丝？”
    微微上扬的语调显示了少年内心的疑惑。
    赫卡丝正在发愁怎么跟西瑞尔解释——她是和萨契狄斯一起“传送”回来的这个事实。
    少女轻咳了一声，“事实上……”
    “算了，”西瑞尔走到赫卡丝的桌子前，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起吃吧。”
    赫卡丝有些过意不去，“下次我请你吧。”
    --

 第28页

    “好，”西瑞尔立刻答应了，“单独的哟。”
    萨契狄斯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尊塑像。
    就在赫卡丝准备找话题说的时候，黑发少年的身影骤然消失在虚空里。
    “人呢？”西瑞尔有些疑惑，“难道萨契狄斯——是正式法师？不，‘闪现术’是三级的法术，‘隐身术’是二级法术，所以萨契狄斯至少也是二级的法师……”
    褐发少年轻轻“嘶”了一声，“都二级了，为什么还呆在学徒的班级里，不是应该进入魔法塔学习吗？”
    这个时候赫卡丝只能含糊过去，“……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西瑞尔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少年啜饮了一口魔力茶饮，轻声说：“月底我也准备晋升一级法师了。”
    “加油。”赫卡丝露出笑意，在心里祝愿小伙伴能够顺利晋级。
    “如果你缺少材料和法阵记得跟我说一声，”西瑞尔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我有多准备一份。”
    赫卡丝忍住按额头的冲动，温声说：“谢谢你，西瑞尔。我想，我这边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西瑞尔没有怀疑，认真的点点头，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情况：“之前在弥拉卢的时候，‘晨曦’冕下给我做过魔力亲和测试，结果是没有特殊属性，但由于……血脉的原因，我总是容易引起恶魔和魔鬼们注意，因此，我想加入召唤学派，成为一名‘契魔者’。”
    “确定不是‘小羊羔进入老虎嘴里’吗？”赫卡丝伸出手按了按额头，“‘晨曦圣者’后裔的血脉，应该很讨那些邪恶生物的喜欢吧。”
    “反过来说，也可以压制它们。”褐发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神情，“圣者冕下让我来普路塔拉学习魔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家族里的血脉术士和血脉骑士已经够多了，我有自己的使命在身。”
    少女神情认真的点了点头，“事实上，梅勒德阁下之前给了我一封介绍信，是去以希丝阁下的魔法塔……”
    西瑞尔深蓝的眸子亮了亮，“太好了，也许我们可以继续当同学。”
    赫卡丝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
    西瑞尔把零食都留给了赫卡丝，回到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萨契狄斯的身影无声从虚空中浮现。
    赫卡丝看了一眼黑发少年，“我现在就祈祷。”
    “不着急。”少年的脸上露出明净的笑意，“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
    难道又是看直播？
    少年温柔的把她按到椅子里，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片立体的图景。
    明月高悬，群星散布。雪山之间冰结的关隘中，一场攻城战正在进行。成群的白龙张开双翼，朝城墙上的战士喷吐着冰霜。战士们竖起盾牌，格挡住扑面的寒意。远处的弓箭手拉开长弓，瞄准着白龙的眼眸。
    关隘中的人类是“雪域之主”与“死亡女神”的信徒，受到对应领域的神术庇护，有着极高的寒冷抗性。
    兽人们的攻城车与投石机已经就位，投石机将燃烧的巨石投向城墙内侧的长弓手。而随着攻城车的接近，一只只兽人涌上城墙，同人类厮杀在一起。
    两道身影漂浮在关隘的上空，回应着人类信徒的祈祷。“北地圣者”——原本的“雪域之主”——是须发皆白的老者模样，身穿凝着霜花的宽大法袍。而“死亡女神”所化的“死灵圣者”，外表则是兜帽遮住脸孔，背着血红巨镰的少女。
    “赌注是一个吻。”少年的唇角微微上扬。
    赫卡丝把眸光转到萨契狄斯的脸上，似是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句。
    “吻？”
    “没错。”
    “我拒绝这个提议。”赫卡丝立刻说，“赢了和输了差不多，没意思。”
    萨契狄斯沉默片刻，身影消失在空气里。
    赫卡丝眼前的图像也渐渐消失了。
    少年消失之后，赫卡丝坐在坐垫上冥想了一会，却还是没法中止自己的思绪。
    当然，少女想的并不是作为赌注的“吻”，而是那场战斗的结果。
    就好像看小说差了个结局一样。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且身为人类的她，不看到人类取得胜利心里总不踏实。
    “萨契狄斯？”少女轻轻唤道。
    没有回应。
    赫卡丝组织着语言，“萨契狄斯，快出来，我和你打赌。”
    少年的身影自水晶长窗前浮现，乌发低垂，背倚深幽夜色。
    浅色的薄唇一寸寸翘起。
    “喔，想好了吗？”
    “只是一个吻而已。”她才不虚。
    “还是猜人类赢吗？”
    赫卡丝点点头。
    “不过，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少女随即轻叹了一声。
    “不用担忧这个。”萨契狄斯眯了眯眼睛，“让我们把指针拨快。”
    赫卡丝：“？”
    少年的身影从窗前消失，又在同时浮现于她身后。
    萨契狄斯从背后抱住金发的少女。
    赫卡丝忽然有种被深渊环绕的错觉。
    庞大而死寂的气息下，周围的景象忽然变得极快——
    眼前的虚幻影像像开了倍速一般，飞快的变换着。兽人们从城墙的边缘坠落，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白龙于空中划出美丽的轨迹，仿佛被按了快进键。
    --

 第29页

    就连窗外的月亮，也肉眼可见的在天空中移动，楼下街道的行人一闪而过。
    人类守住了关隘，但“北地圣者”与“死灵圣者”却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
    戴兜帽的少女缓缓开口：“刚才……我感受到了祂的力量。”
    白发老者的下垂眼似乎垂得更低了，“时间的流速被超乎想象的存在干涉了。”
    *
    “我输了。”萨契狄斯说。
    赫卡丝这才恍过神来，“过去了多久？”
    “现在的时间是午夜。”
    “我记得才刚吃过晚饭——等等，战争这是，结束了？”赫卡丝的瞳孔微微放大。
    “看上去是这样。”少年淡淡答道。
    “上次你说化身干涉不了那么远，现在是怎么回事？”赫卡丝提出了疑问。
    “我的确没有干涉。”萨契狄斯笑了笑，“就像我刚才说的，拨快了指针。仅此而已。”
    赫卡丝瞥了萨契狄斯一眼。
    少年脸上纯真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也许祂确实是一个才苏醒七十多年的孩子。
    *
    “你赢了。因此，我将献上我的吻。”
    萨契狄斯从背后抱住少女。
    赫卡丝有些别扭的动了动。
    “为什么还要抱着？”
    “我的个人喜好。”
    少年在她耳边轻声回答，冰冷的气息宛如霜雪。
    就在这时，虚空中出现了轻微的魔力波动。
    银色长发、身披法袍的身影从虚空中勾勒出来。
    密尔顿以紫宝石般的眸子打量了二人一眼，语调温和：“贸然而来，打扰了二位的雅兴。但是，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伟大的父神。”
    第17章 017
    “别这么叫我。”萨契狄斯音调清冷，“显老。”
    “是，父神。”密尔顿乖顺的回答。
    赫卡丝憋着笑。
    萨契狄斯把手肘支在少女的肩膀上，轻笑了一声，“密尔顿，你找我有什么事？”
    “奥秘圣者”立刻垂下修长的眼睫，眼神看着地毯。
    “我做实验的时候，发现时间流速变快了。只有您可以做到这一点。”
    “是我。”
    萨契狄斯没有解释的意思。
    “所有的圣者都能察觉——您还准备隐藏身份吗？”密尔顿的音调宛如悠扬的乐曲，但他的眸光却比冠冕上的“贤者之石”还要幽深。
    “这不是重点。密尔顿，说出来。”
    密尔顿迟疑片刻，还是说：“关于‘秩序之环’的事情……”
    “继续。”
    “梅勒德从西边的海岛上传来了消息。”
    “那里的确连通着其它位面。但以大法师的力量无法打开。”
    “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一趟。”
    “不。”少年截断了密尔顿的话，“我去。”
    “您？”密尔顿抬起眼睫，流转着符文的紫眸中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萨契狄斯注视着这位昔日的“魔法之神”。
    “我明白了，”密尔顿说，“我会将一年级的期末测试安排在那个海岛上。卢曼和梅勒德会为您打掩护的。”
    “从一级到九级晋升需要的材料，准备一份。”
    “是。”
    *
    “奥秘圣者”做事极其效率，很快就派遣幽灵模样的异界召唤物把材料送了过来。
    萨契狄斯把材料封印在赫卡丝的衣柜里。
    赫卡决定今晚多祈祷五十遍。
    这时，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
    “在本体旁边祈祷，有助于精神力的提升。”
    这下，赫卡丝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被萨契狄斯拦腰抱起。
    少女仰起脸，对上了幽深密林般的双眸。
    赫卡丝缩了缩脖子。
    随即，眼前的景象淡化，她的意识上升至无穷高处。
    *
    神座中的存在抬起鸦羽般的眼睫。
    深绿的瞳孔里似乎倒映着漫天星光。
    祂轻轻抬起手，远处赫卡丝的灵体就出现在神座旁。
    “祈祷。”语调低哑，仿佛上次交谈之后，就没再开过口。
    赫卡丝垂眸站在神座前，正要诵念祷文。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荆棘指环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赫卡丝有些不解的同手的主人对视。
    但那对寂静的眸子里空无一物。
    赫卡丝：“？”
    绿眸从少女的脸颊上移开，黑发微卷的头颅歪了歪，眸光落在夜幕般的法袍上。
    这是在暗示什么？
    赫卡丝：“？”
    神明将修长的手指探入额前的黑发，轻轻揉了揉额角。
    良久，祂才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瓣：
    “到我怀里祈祷。”
    赫卡丝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表面正经，这个神和祂的化身其实是一种生物——
    一种她不能理解的生物。
    但到了别人的地盘，还是识时务一点吧。
    赫卡丝说服了自己，走到了神座旁，轻轻坐下。
    似乎坐到了什么东西？
    赫卡丝忽然想起一件事。每次见她，神都要把一只手藏起来。
    不会袍袖下面的是那只手吧。
    她之前还差点以为祂只有一只手。
    --

 第30页

    神的脸颊离她极近。
    脸上没有毛孔与色斑，仿佛大理石雕塑而成。
    黑发垂在眉间与颊侧，与长发的少年相比，五官显得更为凌厉美艳。
    细碎的发梢半遮住微微上扬的长眉。深邃的眉骨下，瞳孔宛如荒凉的陨星。脸颊和五官呈现出绝对的对称与完美的比例，虽然美，但凑近看来，却有种非人的恐怖。
    少女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直视神太久了。
    连忙垂下眼帘。
    被她坐着的那只手滑落到膝盖窝里。
    神将另一只手臂支到她脑后，将少女横抱在怀中。
    赫卡丝憋住吐槽的打算，轻咳了一声。
    “那我开始祈祷了，伟大的神？”
    低低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嗯。”
    *
    算上为了表达谢意多祈祷的五十遍，今晚赫卡丝祈祷了一百遍。正如少年所言，她的精神力确实有了微弱的提升。
    祈祷完睁开眼睛时，神却微阖着眸子，安静的枕在神座刻满古朴花纹的椅背上。
    赫卡丝想从神的怀里下来，可两只冰冷的手却覆在她的膝盖与肩膀上，怎么都无法挣脱。
    “神？”她轻唤。
    没有回应。
    “萨契狄斯？”
    还是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赫卡丝尝试把神的手指掰开，她决定先从膝盖上的那只手开始。
    少女的指尖划过冰冷的袍袖，触到了神明血肉与白骨裸露的指节。
    无数种怪异的嘶吼在脑海中响起，邪恶而污秽的景象呈现在眼前，灵体似乎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赫卡丝瞳孔骤缩，昏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萨契狄斯的化身以一种微妙的眼神注视着她。
    赫卡丝还在少年的怀里。
    赫卡丝露出营业笑容。
    “我真不是故意的。”
    少年斜睨了她一眼。
    “看来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了。”
    赫卡丝保持着营业笑容。
    “我可以让它烂在我脑海里。”
    少年以指尖卷起她的发梢，语调愉悦：
    “赫卡丝，本体想让你发现，你才能知道。”
    “唔？”赫卡丝大致明白了一点，“和密尔顿所说的事情有关？”
    “没错。”萨契狄斯微微颔首，“作为分享秘密的代价，你需要帮我寻找‘秩序之环’。”
    赫卡丝刚想回答“可是你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脑海中忽然一阵剧痛。少女在萨契狄斯怀里瑟缩着，双手紧紧捂住额头，金发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少年垂下微卷的眼睫，眸中竟划过一丝冰冷的怜悯。
    “如果不是本体刻意控制，你现在已经疯掉了吧。”
    “这个家伙，如实告诉你不就好了。非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
    赫卡丝当然已经听不清少年的话了。
    萨契狄斯轻轻弯下腰，在少女的眉心落下一吻。
    “这下你不能说我赖账了。”
    *
    脑海中的剧痛消失了。
    赫卡丝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看到少年弧度优美的下颌，以及薄而湿润的唇瓣。
    随着萨契狄斯直起身，少女的红眸里渐渐倒映出那张有着少年气息的脸颊。
    “……你？”
    “忘记赌约了吗？”唇瓣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6 15:03:34~2020-03-17 17:2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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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018
    周末晚上去酒馆的时候，伊诺已经做好烤肉等着赫卡丝了。
    赫卡丝眼睛亮了亮，“伊诺，真厉害！”
    伊诺也准备了萨契狄斯的那一份，赫卡丝扯了扯少年的衣袖，萨契狄斯便乖顺的坐下，面无表情的吃了起来。
    “你们先吃，”伊诺说，“我去招呼顾客。”
    *
    赫卡丝收起自己和萨契狄斯的餐盘，放到炼金魔偶的头上，它便自动走向后厨，充满活力的清洗了起来。
    伊诺和路过的赫卡丝搭起了话。
    “梅勒德阁下说要加薪。”
    “赞美阁下！”赫卡丝欢呼道。
    “是原来的2倍。”半精灵少年的脸上也露出笑意。
    赫卡丝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多？这样的话就远超平均标准了。”
    “最近生意比较好，”伊诺笑了笑，“而且，阁下也不是在意那点魔能点数的人，开酒馆算是——个人爱好吧。”
    赫卡丝对此有些质疑，但表面上还是接受了伊诺的说法。毕竟加薪这种事情，又有谁能拒绝呢？
    伊诺告辞之后，萨契狄斯就接过了调酒的活计。
    赫卡丝站在旁边想帮忙，却发现怎么都插不进手。
    于是少女只好又坐在了窗户边，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就在这时，一个白发及颈、身披深紫魔法袍的少年从窗外路过。
    嗯，路过。
    利奥熟练的走进酒馆，径自坐到赫卡丝的对面。
    “嗨，利奥。”赫卡丝朝少年打招呼，“又见面了。”
    利奥微微颔首，他将手肘支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
    --

 第31页

    “赫卡丝，我得到了关于期末考试的消息……”
    赫卡丝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密尔顿说的话。
    “嗯？”少女表面上一副淡定的样子。
    “考试将在海外的小岛上举行，五人一组，最先抵达岛中央火山口的队伍获胜，队伍的成员将获得挑选魔法塔的权利。魔法阵将监视发生的一切，每个人的评分都将在魔法塔间公开……”
    除了没有毒圈，莫名有种吃鸡的感觉。
    当然，学院举办的考试应该也不允许自相残杀。
    赫卡丝点点头，“是自己组队，还是随机抽取队友？”
    “还不确定，”利奥说，“但我想，随机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么，愿幸运眷顾我们。”赫卡丝笑了笑。
    “幸运会眷顾我们的。”白发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
    回公寓的路上，赫卡丝跟萨契狄斯说起了这件事情。
    “所以，通往其它位面的入口在火山里？”
    萨契狄斯笑容纯净，“我没有去过，又怎么能知道呢？”
    看来这家伙不准备告诉她。
    赫卡丝耸耸肩膀，“我们会在一队吗？”
    “随机抽取的结果不由我决定。”
    少年轻轻抬了抬眉毛。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让我来协助你寻找‘秩序之环’。”
    “你乖乖参加考试，就是最好的协助。”萨契狄斯说。
    赫卡丝觉得这个神朝她隐瞒了什么，但又毫无头绪。
    “好。”她点点头。
    *
    洗漱完之后，少女很快就缩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尽管前几天一直去神的旁边祈祷，对精神力的提升有不小的帮助，但赫卡丝见今天萨契狄斯没主动提起，还是决定回被窝里祈祷。
    萨契狄斯仍然站在水晶窗前，眸光显得有些空茫。
    “萨契狄斯。”少女轻轻唤了一声。
    少年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他的思绪似乎已经沉入了无尽的深海。
    “萨契狄斯？”少女的语调带着微微的关切，“可不要让我担心啊。”
    少年朝向虚空的眸光逐渐下移，落在赫卡丝的脸颊上。
    薄唇上绽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怎么了，赫卡丝？”
    “你刚才在走神吗？”
    “走神？按照人类的说法，没错。”
    青涩的少年嗓音带着一丝心不在焉。
    赫卡丝深吸了一口气，“作为唯一的信徒，也许我可以为你分忧？”
    少女装模作样的眨了眨眼睛。
    “我丢失‘秩序之环’的时候，”萨契狄斯停顿了片刻，“也丢失了部分血肉。”
    “虽然用‘血肉’来称呼肢体的一部分很奇怪，但以你这种人类的思维限度，也只能理解这么多。”
    “什么叫‘我这种人类’？”赫卡丝顿时不服，“人类难道还分为‘我这种’，和‘别人那种’吗？”
    少年轻笑了一声，“当然，赫卡丝。你在我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赫卡丝怔了怔，“我总觉得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萨契狄斯果然说：“毕竟你头脑的容量有限。”
    赫卡丝气急败坏，穿着睡衣就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少女凭借流淌着微弱神灵血脉的体魄，纵身一跃就朝萨契狄斯扑去。
    少女满脑子的“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但她还没能近萨契狄斯的身，少年就抬起双手，接住了她的腰。
    金发的少女悬在空中，脚不着地。
    她的胳膊没有萨契狄斯长，也没法对他进行实质性的威胁。
    无能狂怒。
    少年精致的脸颊上却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绿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仿佛云翳间的一抹光影。
    赫卡丝连忙转回正题：“你要顺便寻找自己的血肉吗？”
    萨契狄斯微微颔首。
    “属于我的不能流落在外。”
    赫卡丝咕哝着：“说不定早就产生自己的意识了……”
    “那就将意识泯灭。”少年的唇角轻轻翘起。
    “我杀我自己？”少女歪了歪头。
    这时，萨契狄斯的手臂微微弯曲，赫卡丝感觉到那张清秀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已经处于攻击范围内了。
    但她此刻还在脑补着萨契狄斯“我杀我自己”的样子，一时间没想起自己扑过来的初衷。
    等少女被冰冷的怀抱拥住，才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抱这么紧干嘛？”趁人走神，十分不服。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赫卡丝，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帮我吗？”
    “虽然我并不认为可以在神的争端中帮得上忙，”赫卡丝认真的说，“但是，我想应该会。”
    “应该？”
    “你这个恶劣的家伙，为什么这么追根究底——”赫卡丝脸上写满了大写的愤恨，“我不帮你，还能帮你的一块肉吗？”
    萨契狄斯以下颌蹭了蹭少女的锁骨。
    “不是没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7 17:21:28~2020-03-18 15:2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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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019
    周一的数理课上，西瑞尔的纸条神神秘秘的递了过来。
    【赫卡丝，我现在是一级法师啦。】
    赫卡丝想起自己还欠了西瑞尔一顿饭，便回复道：
    【恭喜~晚上请你吃饭？】
    【这是我的荣幸，美丽的赫卡丝小姐。】
    西瑞尔十足的贵族腔调。
    赫卡丝这次没回复，而是递过去一个隐晦的白眼。
    下午下课的时候，萨契狄斯居然乖乖的回公寓去了，任何事情都没有搞。
    赫卡丝感到很欣慰。
    少女抬起绯红的眸子，望向自己的同桌：“西瑞尔，走啦？”
    褐发少年的耳尖浮现出一抹微红。
    “好。”他连忙回答。
    二人并肩走出了教室，却在走廊上撞见了利奥。
    白发少年很好的掩饰了诧异的神色，状似随意的问：
    “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赫卡丝动了动唇瓣，还没开口，西瑞尔已经先作出了回答。
    “赫卡丝请我吃饭，作为对我晋级的庆祝。”
    利奥本来就看西瑞尔不顺眼，这下感到更加的心烦。
    但白发少年是一位很有素质的人。
    “喔，恭喜你，西瑞尔。”
    西瑞尔狭长的蓝眸弯成一条，唇角露出阳光的笑意。
    “谢谢你，班长。”
    “好了，”赫卡丝抓住西瑞尔肩侧的魔法袍，“我们快走吧，再晚可能就要排队了。”
    西瑞尔任凭赫卡丝把自己拉走，偶然回眸的时候再次朝利奥露出笑意。
    利奥别过脸去，看向窗外橙红的夕阳。
    魔法塔里的人几乎全都走光了。利奥悄悄走进盥洗室，把魔法袍脱掉，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衣服，换上了一件高领风衣，和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宽檐礼帽。
    少年从魔法塔中走出，几个闪身，身穿风衣的影子便隐没于尖顶建筑和魔法塔的阴影里，朝建筑群的深处移动着。
    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后，利奥打开了下水道的盖子，迅速钻了进去，又从里面把井盖盖上。
    少年姿态敏捷的顺着梯子滑下，稳稳落在了污水旁的平台上。
    利奥压了压帽檐，使用“舞光术”制造出火把模样的光源握在手中。光芒之下，空旷的下水道仿佛怪物的巨口。空气中污浊的气味让少年下意识的掩了掩鼻子。
    少年十分熟稔的沿着排水道两边的平台疾行，经过几次跳跃和拐弯，利奥出现在另一处梯子的位置，他解除了“舞光术”的效果，摸黑向上爬着。
    利奥先敲了两下井盖，停顿片刻，又敲了三下。
    井盖很快被打开了，这里是一片废弃的院子，一位头戴兜帽的女子提起了少年的领口，一路把他提到了附近一栋建筑的地下室里。
    来到地下，这位黑暗精灵才把利奥丢到角落，取下了头戴的兜帽。
    即便漆黑一片，鲜红的双眸和银白的长发也隐约可见，但那乌黑的肌肤却似乎浸没在了黑暗里。
    “过来有什么事？”黑暗精灵语调傲慢的问，“不是跟你说过没什么事情不要接触吗？——我隐藏身份也很困难。”
    “我来向您报告一个消息，”利奥在角落里回答，“埃芒纳学院的期末测试将在西部海域的海岛上举行，……”
    “哦？”黑暗精灵迈步走过来，捏住了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你这卑劣的家伙，想打什么主意呢？”
    少年冰蓝的眼底划过一抹冷意，但他很快压抑下来，以恭谨的语调回答：“请您把这件事情禀报蛛后……拜托了。”
    黑暗精灵冷哼了一声，“我当然会禀报伟大的神后，这用不着你来操心。滚回去，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
    餐桌上柔和的烛光中，西瑞尔压低了声音，凑近赫卡丝的耳朵。
    “我从自己的渠道得知，这次期末测试……”
    赫卡丝轻声截断了西瑞尔的话，“这个消息我恰巧也知道。谢谢你，西瑞尔。”
    西瑞尔撅了撅浅粉的嘴唇，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说起来，之前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赫卡丝眨眨眼睛，“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遇到树怪那次外出实践。”西瑞尔说，“‘晨曦’冕下告诉我，在遇到生命危险时，可以使用一次那个祷文。早知道就留到这次考试用啦。”
    “你知道自己在向谁祈祷吗？”赫卡丝问。
    “当然，”西瑞尔矜持的回答，“那位创造万物的、至高至圣的存在。毕竟，圣者冕下们回应祈祷的范围有限，在我们当时的情况下，能回应祈祷的也只可能是那位存在。”
    看起来他不知道那位存在叫“萨契狄斯”。
    “我在书上看到，那位存在似乎从不会回应祈祷？”赫卡丝随意的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问题。
    “理论上是这样。”西瑞尔说，“但也许、也许是看在‘晨曦’冕下的面子上才回应我的吧。”
    “有可能噢。”赫卡丝若有所思。
    西瑞尔深深叹息了一声，瘫在了椅背里。
    “浪费了一次向真神祈祷的机会……”
    “不能这么说，”赫卡丝安慰道，“否则，我们可能就会以尸体的形式回到浮空城了。”
    --

 第33页

    西瑞尔澄澈的蓝眸划过一丝哀伤。
    “多希望成为那位伟大存在的牧师啊。”
    “总有一天会实现的。”赫卡丝安抚道。
    “借你吉言，可爱的小赫卡丝。”西瑞尔勉强打起了精神。
    “？？？”赫卡丝瞪大了眼睛，“你说谁可爱？谁小？”
    “你呀。”西瑞尔伸出指尖戳了戳少女微微翘起的鼻尖。
    赫卡丝触电般后退到其它的椅子上，和褐发少年拉开了安全距离。
    “西瑞尔，你——”
    “？”西瑞尔满脸无辜，蓝眸宛如一泓清澈的溪流。
    赫卡丝轻叹了一声，“差不多也吃完了，回去吧。”
    *
    赫卡丝在岔路同西瑞尔分别，经过一条巷口时，口鼻忽然被一只乌黑的手掌捂住。
    “唔！”赫卡丝用力挣扎，在准备曲腿用脚踢对方的裆部时，少女的头部却被重重敲击了一下，随即昏倒在戴兜帽的神秘人怀里。
    醒来的时候，赫卡丝发现自己双手和双脚都被某种类似蛛网的东西缚住，放置在某个祭坛上。
    一抹昏暗的光束落在上身是黑暗精灵模样、下肢为蜘蛛身躯和多条弯曲蛛腿的石像上。
    赫卡丝看向另一边。
    从肤色、微尖的耳朵和血红的双眸可以判断，把她绑过来的是一位黑暗精灵。
    黑暗精灵并没有向石像祈祷，因为圣者回应祈祷的范围无法达到这么远。
    令赫卡丝难以置信的是，这位黑暗精灵似乎在使用矮人出品的加密通讯器在与蛛后的手下联络。
    通讯器的体积十分庞大，有半个人那么高，矮胖矮胖的。
    几乎和矮人的身材差不多——赫卡丝发散了一下思维。
    “是，我已经把人带过来了……”黑暗精灵冷冷的说。
    把她带过来干嘛？
    赫卡丝非常疑惑。
    她对于黑暗精灵有任何价值吗？
    唯一的可能就是萨契狄斯。
    通讯器对面传来了断续而粗糙的声音：
    “杀了她，献祭给伟大的蛛后。”
    “这样一来，‘秩序’将在未来无处凭依。”
    “啊啊，混乱，永恒的邪恶与混乱……多美妙啊！”
    “秩序”无处凭依？
    这个词汇让赫卡丝想到了萨契狄斯丢失的“秩序之环”。
    这时，站在通讯器旁的黑暗精灵已经抽出了一把淬毒的细剑，剑身上流淌着慑人的冷光，一步步朝她走近。
    赫卡丝一边试图挣脱，一边飞快的念动咒语，施放出一个魔法学徒的“戏法”。
    “闪光术”，可以使对方短暂眩晕。
    但遗憾的是，似乎这个法术没能对黑暗精灵造成影响，她轻轻眯起血红的眸子，手中的细剑自上而下刺出——
    少女的瞳孔里倒映出闪烁着寒光的剑身。
    就在这时，一把匕首将剑身堪堪格开，剑尖扎在了赫卡丝身体和胳膊的缝隙里。
    身穿黑色长风衣的利奥从阴影中跃了出来，在最后关头阻止了惨剧发生。
    而在黑暗精灵背后，一片充满死亡气息的虫群正朝她逼近。
    黑暗精灵冷笑一声，以迅捷的速度伸手扼住利奥的咽喉，随后身躯上浮至半空，与蜂拥而至的虫群错开。
    眼看虫群即将接近赫卡丝，利奥连忙强行中止了法术。少年脸色一白，挥动匕首，不顾咽喉的剧痛，朝黑暗精灵的胸膛刺去。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赫卡丝也完成了一个“戏法”的施放。
    一支小小的箭矢从虚空中浮现，击中了与利奥僵持的黑暗精灵的手腕。
    这时，利奥的匕首已经接近了黑暗精灵的胸膛。
    黑暗精灵长眉微蹙，迅速松开了利奥的咽喉，在匕首接近之前一脚将利奥踹飞。
    白发少年狠狠的砸到地下室的墙上。
    黑暗精灵取出手帕塞住了赫卡丝的嘴，抽出竖直插在少女身边的细剑，一步步朝利奥走去。
    “你果然是背叛者啊。”黑暗精灵深红色的唇角露出嗜血的笑意，“想想你的兄弟，人类。”
    白发少年捂着胸口，苍白的脸颊上，唇角垂落一抹血迹。
    他咳嗽了几声，冰蓝色的眼眸锐利而深刻，“她只是个普通学徒……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黑暗精灵大笑了起来，“愚蠢的人类！这是蛛后的启示，你还不配知道。”
    “……请不要杀她。”利奥努力想爬起来，却又坠落在地上。
    “本来准备先杀你这个背叛者，”黑暗精灵舔了舔嘴唇，“现在，我打算让你看着她死。”
    黑暗精灵回身走到祭坛前，淬毒的剑刃对准了少女的胸膛。
    就在利奥不顾身体的衰弱，准备强行施法的时候，地下室的虚空中忽然浮现出一道道波纹。
    一只只虚幻的眼睛霍然睁开，碧绿，幽暗，宛如深渊。
    被眼睛凝视的黑暗精灵忽然大笑起来，刺向赫卡丝的细剑一个拐弯，插进了她自己的胸膛。
    黑暗精灵纤细修长的身影跪倒在祭坛前，细剑的剑尖贯穿了后背。
    一抹昏暗的光束洒落在蜘蛛女王的石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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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020
    虚幻的眼睛消失在虚空里，一道修长的身影凭空浮现。
    一位黑袍人。
    黑袍人拉下兜帽，露出俊美无俦的面颜和幽邃的绿眸，一步步朝祭坛走去。
    赫卡丝身上的蛛丝无声无息的崩断了。
    男人走过来将少女抱起，狭长的绿眸眼尾微微上扬，眼底流淌着柔和的阴影。
    和赫卡丝在神界见到的冰冷眼眸截然不同。
    男人的薄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利奥出声了。
    “感谢您，阁下。”
    张开一条缝隙的薄唇顺势弯起，男人没有回身，音调慵懒而微哑。
    “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利奥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下，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少年竖了竖衣领，担忧地望了一眼赫卡丝。
    “我没事，利奥。”赫卡丝连忙说，“不用担心，这位阁下我认识。”
    利奥离开之后，赫卡丝才抬眸看向萨契狄斯。
    “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萨契狄斯把赫卡丝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他比她高了很多，平视的话，少女只能看到深黑法袍胸口的银线刺绣。
    赫卡丝微微仰起头，直视着高大的男人。
    “谢谢。”
    萨契狄斯笑了笑，朝她走近了一步。
    少女整个人都被黑袍的阴影笼罩。
    赫卡丝下意识的就想后退一步，却被萨契狄斯轻轻按住了肩膀。
    “我们回去。”
    二人的身影迅速淡化，再次浮现之时，已经在赫卡丝的房间里了。
    萨契狄斯朝赫卡丝身上丢了一个清洁神术，少女身上的不适和手腕被蛛丝勒出的红痕全都消失了。
    “你这个样子……看着好不习惯呀。”赫卡丝小声说。
    即便努力做出温和的表情，也显得冷冰冰的。像神座上的神一样不近人情。
    萨契狄斯笑了笑，“你不喜欢？”
    “不、当然不是。”赫卡丝立即说，但她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过，也不是喜欢啦。”
    “哈。”萨契狄斯低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赫卡丝觉得这家伙真欠揍啊。
    男人修长的眼睫垂下，在眼睑处投落一片细碎的阴影。
    “我忽然觉得——”
    萨契狄斯歪了歪头。
    “你真可爱。”
    少女立即将脑袋偏向另一边。
    脸颊烫烫的，一点都不想让这个神看到。
    *
    房间里一片安静。
    赫卡丝再次将头转回去时，萨契狄斯已经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少年双手抱臂，乌发低垂，正表情冷淡地望着她。
    赫卡丝松了一口气，“你刚才和你的本体很像。”
    少年翘起唇角，“因为我们是一个存在。”
    “好。”赫卡丝点点头，“我开始祈祷吧？”
    “不用。”
    少年摇了摇头。
    “今天吓着了吧？好好休息。”
    “没关系的。”赫卡丝说，“而且，本来为了感谢你救我，我打算多祈祷五十遍。”
    少年的语气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弯，“赫卡丝，这是我的荣幸。”
    “到我怀里来。”
    赫卡丝：“……”
    但少女还是主动走到了萨契狄斯的面前。
    毕竟，在神旁边祈祷对精神力的提升很有帮助。
    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赫卡丝心底“变强”的想法愈发坚定。早点成为正式法师，在期末测试中也可以不那么被动，至少能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萨契狄斯动作轻柔地将少女拦腰抱起。
    “你可以开始了。”
    赫卡丝沉默片刻，念起了祈祷词：
    “苏醒于混沌中的造物者……”
    *
    意识上升，浮现在荒凉的神界。
    神灵早已等在了那里，祂站在对开的大门前，眼神却投向了遥远的群星。
    赫卡丝的灵体完全凝实之后，神才把眸光转向少女。
    幽深湖水般的绿眸映出细碎的星之光华。
    神朝少女伸出一只手。
    下一瞬，赫卡丝的灵体便凭空出现在神的面前。
    祂眸光沉寂，似乎在耐心等待赫卡丝把手放上去。
    赫卡丝把手放进了神的掌心。
    灵体居然也有清晰的触感。那手的感觉是冰凉而细腻的，没有任何指纹与掌纹。
    赫卡丝甚至都不敢想，这具人类的躯壳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今天不必祈祷。”神轻轻弯起唇角，将赫卡丝的灵体抱在怀里。
    “那……干嘛？”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这个神灵话少得很，还没有祂的化身有趣。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祂神神秘秘的说。
    赫卡丝感到自己的灵体再次淡化了。
    等到灵体凝实的时候，一人一神已经出现在一片淡紫色的花海里。
    头顶仍然星海高悬，却有几轮明净的月亮挂在天际。
    最大的那轮月亮正从花海远处的湖水间升起，湖中倒映出粼粼的圆月。
    哪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赫卡丝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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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页

    小声“哇哦”了一声。
    神把她轻轻放下。
    二人并肩而立，花海朝远处铺展开来，少女的金发在微风中扬起，缠绕着神明的法袍。
    剪影勾勒在圆月间。一半光，一半水。
    “过去看看？”神低下头，望着赫卡丝绯红的眼睛。
    “好，”赫卡丝笑了笑，“前面的景致应该会更美。”
    神以鼻音轻轻“嗯”了一声，将赫卡丝的手包裹在掌心。
    这次没有使用“传送”，二人穿过摇曳的花海，一步步朝前行走。
    金发卷起，袍袖飞扬。
    神打破了沉默：“你说我这个样子不习惯？”
    “没有啊。”赫卡丝坚决否认。
    神自顾自的说着：“那我要不要变成化身的模样？”
    赫卡丝觉得自己坚决不能回答“要”。
    送命题。
    下颌被神轻轻扳了过来。
    于是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神的血肉一寸寸崩解，又重新凝成少年的模样。
    一定是故意想让她做噩梦的吧。
    少年朝赫卡丝歪了歪头。
    “喔，赫卡丝，干嘛这个表情？”
    “走开啦。”赫卡丝一脸无奈，“你这恶趣味的家伙。”
    “这样才像你，赫卡丝。”少年却露出明丽的笑意，挽起了赫卡丝的手，“刚才你似乎很紧张。”
    “我——才没有——”赫卡丝矢口否认。
    就在这时，前面飞来了一群泛着荧荧微光的蝴蝶。赫卡丝找到转移话题的事物，连忙感慨道：“看，前面有蝴蝶。”
    “没错。”少年淡淡应答。
    蝴蝶似乎受到某种神秘的影响，飞过来环绕在二人的身周。
    其中一只还停在了赫卡丝的掌背上。
    这是一只半虚幻的、泛着莹白光芒的蝴蝶。
    “赫卡丝。”耳侧传来少年轻而动听的嗓音。
    “嗯？”
    “想不想永远待在这儿？”
    “当然不了，大陆上我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
    少年安静注视她片刻，随即笑了笑，“嗯，你说得对。”
    第21章 021
    经过近日来的努力祈祷和冥想，赫卡丝的精神力终于达到了晋升正式法师的标准。她提前跟伊诺调好了周末的班，揪着萨契狄斯来到了学院魔法塔的公共区域。
    赫卡丝缴纳魔能点数，进入了一间绝对隔音的静室。
    萨契狄斯跟在少女的身后。
    赫卡丝没有储物戒指，来的时候，她把魔法材料都放到了一个大背包里。
    萨契狄斯看见后，顺手将少女的背包接过，丢进了虚空中。
    走进静室后，萨契狄斯把背包从虚空拉出来，放到赫卡丝的怀里。
    “谢谢。”赫卡丝弯起眼睛，“如果我哪天要去旅游，一定会很希望带上你的。”
    少年怔了怔，“我很期待。”
    赫卡丝当然只是随口一说。但看到少年认真的表情，她一时间有些不忍拆穿。
    “好啦，我要绘制法阵了。”
    在普路塔拉，法师晋级的法阵只能以魔能点数在指定的法师塔中兑换。如果有人私下交易被发现，将处以原本价格五到十倍的“罚款”。
    但“奥秘圣者”亲自给的法阵，显然不在其列。
    赫卡丝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一次性魔法投影装置，把它放在地上。很快，装置周围的地面上就浮现出一圈圈幽蓝色的图纹，显得神秘而奇诡。
    少女又取出几种颜色各异的液体，将它们混杂在一个量杯中。然后，以精神力操纵着量杯中的液体浮向空中，一笔一划地在地上的投影中勾勒起来。
    在投影消失之前，赫卡丝完成了对法阵的绘制。
    银色为底、泛着淡淡珠光的法阵繁复而美丽。
    赫卡丝取出辅助材料，摆放在法阵的关键节点上。
    而后，少女以冥想的姿势坐在法阵正中，准备朝里面注入精神力。
    “等等。”安静站在一旁的萨契狄斯忽然开口。
    “嗯？”赫卡丝抬眸看向黑发少年。
    少年一步步朝她走来，黑色法袍的下摆轻轻摇动。
    他停在法阵前，半跪下来。
    白皙的手掌按在了法阵上。
    “我来。”
    赫卡丝明白萨契狄斯这是准备替她注入精神力。这样也好，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失误的概率。就普路塔拉的情况而言，魔法学徒如果有老师的话，通常由老师为法阵注入精神力。
    一股纯净而恰到好处的意志降临在魔法阵中，淌满了法阵的每一个枝杈。摆放在法阵上的宝石、羽毛等灵性材料，彼此的光芒辉映出瑰丽的色彩。
    赫卡丝保持着冥想的状态，脑海中浮现出记忆过的一个个法术模型。她时而沉入细枝末节的人体结构，时而徜徉于法术模型的数理之美，时而拉开视角，体会宇宙星云、群星运转的恢弘。
    冥想结束之后，赫卡丝的魔力和精神力都有了显着的提升。这也意味着她成为了一级的法师。
    萨契狄斯抱臂倚在一边的墙上，感知到少女睁开眼睛，少年缓缓抬起鸦羽般的眼睫。
    “不错。”
    赫卡丝笑了笑，“刚才忘记向你道谢啦，萨契狄斯。嗯，按照普路塔拉的惯例，我是不是也应该叫你一声‘老师’？”
    “你是我的信徒。”萨契狄斯神情冷淡的提醒，“别搞错了。”
    --

 第36页

    赫卡丝走到少年身前，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张人偶般的脸颊。
    “总是绷着一张脸，看起来好正经哦。”
    萨契狄斯抓住少女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你说什么？”
    “我说你面瘫。”赫卡丝丝毫没有没抓住手指的自觉。
    萨契狄斯笑了笑，伸出指尖在赫卡丝的掌心勾画着。
    “痒！”少女触电一般的收回了手。
    萨契狄斯保持着上扬的唇角。
    “像这么取悦我，就不会‘面瘫’了。”
    赫卡丝“哼”了一声。
    “你面瘫和我有什么关系？神不面瘫才不正常吧？难道还要天天对信徒做鬼脸？那雕刻神像的师傅也太难了吧。”
    萨契狄斯怔了怔。
    “赫卡丝，你总有自己的道理。”
    “是你说不过我嘛。”赫卡丝拉起萨契狄斯的手，“走啦，回去了。”
    *
    上课的时候，赫卡丝主动给西瑞尔传了纸条。
    【我也成为一级法师啦。】
    果不其然，西瑞尔很快将纸条传了回来。
    【哇，赫卡丝，不愧是你！这次换我请客怎么样？】
    赫卡丝揉了揉额角。
    【看看有没有时间吧。】
    少女停笔片刻，又补上一行字。
    【一转眼就要期末测试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是啊。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在召唤系见面。对了，赫卡丝，你有测试魔力亲和度吗？】
    【没有。】赫卡丝抿了抿唇，继续写道，【说起来，召唤系似乎和魔力亲和度没有太大关系，注重的是精神力的强度和沟通异界生物的灵性。】
    【也是——】
    西瑞尔才写到一半，就被导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了。
    赫卡丝抿唇偷笑。
    坐在少女身后的萨契狄斯一边卷着金色的发梢，一边露出同样愉快的笑意。
    *
    启程的这天，赫卡丝没等萨契狄斯叫她，就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少女迅速去盥洗室折腾了一番，出来的时候，金发已经在脑后编了一条长长的辫子，上面还扎了一只绯红的蝴蝶结。魔法袍外面套了一件挡风的黑色斗篷。
    赫卡丝将原本准备好的背包和手提箱拖了出来。里面包括但不限于食物、衣服、护肤品、化妆品等物件。
    这次出发的时候，她特意用绝大部分的积蓄购买了一只小容量的储物戒指，勉强可以放下她的一箱和一背包物品。
    赫卡丝想了想，从衣柜底层抽出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收进了储物戒指之中。魔杖和部分可能用得上的魔法卷轴、施法材料，早已被少女收进去了。
    成为一级法师之后，赫卡丝的空闲时间都在努力记忆法术模型，现在已经掌握了魔法飞弹、一级怪物召唤术等十余种法术。
    在赫卡丝忙完之后，萨契狄斯的身影适时的浮现出来。少年的手里还端着餐盘，里面有牛奶和蘸酱面包。
    赫卡丝看到吃的，眼睛亮了亮。
    本来是没有时间去吃东西的，她还打算先去学院集合再说。
    “谢谢你，萨契狄斯。”少女接过了萨契狄斯递来的餐盘。
    萨契狄斯笑了笑，便站立在一旁发呆。
    如果这是游戏的话，赫卡丝觉得用“掉线”来形容少年再合适不过。
    为了不让萨契狄斯久等，也为了不迟到，赫卡丝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东西。萨契狄斯朝餐盘上和赫卡丝身上丢了两团神术，很快，不仅餐盘变干净了，少女沾了一点牛奶的唇角也干净了。
    *
    浮空城的地底不只有下水道。
    埃芒纳学院的学徒们乘着宽敞的升降梯一路向下，抵达了那黑暗幽深的山腹深处。
    随着升降梯的门缓缓打开，一艘巨大的船只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梦幻如流银般的船身上绘刻着优美的法阵，船舷两侧是一对对魔纹密布的骨翼，纯白的风帆上，泛着淡蓝的附魔效果。
    “真美。”赫卡丝不由感叹。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奥秘圣者”忽然停下脚步，用流转符文的紫眸轻瞥了赫卡丝一眼。
    “我的作品。”
    赫卡丝在密尔顿的神情里读出了“想被夸”。
    “看那流线型的船身，恰到好处的法阵，风帆摇动时和谐的韵律，都彰显了您的审美！”
    密尔顿满意的微微颔首，随即浮上了半空，指引着学徒们有序上船。
    “孩子希望得到认可。”萨契狄斯从背后冒出来，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
    赫卡丝小跑着赶上萨契狄斯，“没想到你外表看起来这么小，竟然也喜欢当爸爸。”
    萨契狄斯轻轻蹙了蹙眉，“需要我变成本体的样子吗？”
    “别，”赫卡丝连忙阻止，“这样会吓到别人的。而且你也需要隐藏身份吧？”
    萨契狄斯执起少女的手，拉着她在人群后面排队。
    “我从没打算隐藏身份。”
    “一切都是你和密尔顿的推断。”
    “你说的都对。”赫卡丝点点头。
    萨契狄斯显然没有解读出少女这句话的意思，唇角泛出愉悦的笑意。
    赫卡丝瞥了一眼萨契狄斯的表情，红唇也微微弯起。
    队伍很快到了登船的楼梯前，少年以手臂托住赫卡丝的腰，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少女没怎么费力就到了船上。
    --

 第37页

    在萨契狄斯准备上去的时候，一只白皙的小手伸了过来。
    少年歪了歪头，“赫卡丝？”
    “快上来。”赫卡丝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萨契狄斯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将手放在了少女的掌心。
    赫卡丝感觉自己还没有用力，少年已经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赫卡丝把萨契狄斯拉到甲板上一处人少的角落。
    “刚才都不给我表现的机会。”
    少年碧绿的眸子轻轻弯成一条。
    “喔，赫卡丝也可以照顾我了吗？”
    赫卡丝锤了一下萨契狄斯的肩膀。
    “你这话嘲讽的意味好浓哦。”
    “抱歉，”少年美丽的面颜上笑意未减，“我是真的为此高兴。”
    “毕竟从诞生以来，从来没有存在试图照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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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022
    由于整个学院的学徒都乘坐这艘“船”，学徒们的住处不可避免地安排成了两人间。
    一般来说，女孩和女孩住一起，男孩和男孩住一起。
    但密尔顿很乐意为父神创造机会，他亲自吩咐下去，将萨契狄斯和赫卡丝安排在同一个房间。
    安排完船上的事情之后，密尔顿同卢曼院长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这片浮空城下的空间。
    身为一名圣者，他轻易不能离开自身的势力范围。
    否则会惹来其他圣者的觊觎。
    *
    山腹内侧的魔法门缓缓打开，一抹刺目的光照了进来。
    赫卡丝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远方群山间倒映着灿阳的海水。
    魔法船骨翼张开，风帆扬起，从幽蓝色的门中缓缓驶出，迎着海水所在的方向飞去。
    ——浮空城普路塔拉位于大陆偏西方向的群山间，远离人类与兽人的战场。
    “我们去船舱里吧。”赫卡丝想补个觉。
    刚才从利奥那里听到自己和萨契狄斯住一间的消息时，赫卡丝轻易就接受了。
    ——因为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用睡觉，晚上让他变成一团泥呆在地板上就好了，少女毫无负担的想着。
    西瑞尔听到之后，一脸的不忿，准备找卢曼院长讨说法，但被利奥劝住了。
    “西瑞尔，别的班级也有男女同住的情况。而且，我相信萨契狄斯的品格。更何况，这是圣者冕下的决定。”
    利奥对萨契狄斯态度的转变，让赫卡丝觉得，利奥隐约猜出了那天的黑袍人就是萨契狄斯。
    *
    少女趴在舷窗前。轻盈如羽的睫毛下，红眸慵懒，打量着窗外的风景。
    丝丝缕缕的白云流过，群山绵延的海岸线越来越远。湛蓝的海水倒映着细碎的阳光，向视野的远处铺开，一直绵延到远处泛白的天际。
    背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赫卡丝没有回头。
    萨契狄斯站在少女的背后，用指尖轻抚着少女垂在身后的金色发辫。
    “很漂亮。”
    “确实，”赫卡丝点点头，“海面上的风景很开阔。”
    “我指的是你。”
    赫卡丝点头的动作僵住了。
    她笑了一声，但眼神仍看向窗外，唇角并没有弯起。
    “你似乎不是很开心。”少年轻声说。
    “没有，”赫卡丝摇摇头，“也许是困了。嗯，今天起得有些早，需要补觉。”
    “你在逃避……”少年的嗓音淡而青涩，“我？”
    “没、没有。”赫卡丝还是看着窗外，脸几乎要挨到透明的舷窗上了。
    清冷的怀抱从背后拥住少女，少年的双手按在她肩膀下侧的手臂上。
    “请放开我。”赫卡丝动了动肩膀。
    萨契狄斯有些不解，“可我们之前也像这么抱过。”
    “这不一样——”由于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少女有些烦闷的蹙了蹙眉头。
    察觉到少女的表情，萨契狄斯乖乖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我去补觉了。”少女垂着眸从萨契狄斯身旁走过。
    她脱下黑色的斗篷，挂在衣物架上，而后蜷在窗边的床铺上，用被子蒙上了脑袋。
    萨契狄斯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措。
    一缕金色的发梢从被褥间坠出，少年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
    赫卡丝做了个梦。
    梦里遍布着虚幻的呓语声。但她试着聆听时，却辨别不出那晦涩音节的意思。
    吵死了。
    赫卡丝醒了过来。
    少女睁开眼睛时，刚好对上了那双被阳光照得清浅的绿眸。
    “是你打扰我睡觉吗？”
    少年以鼻音“嗯？”了一声，微微上扬的尾音似是在印证他的疑惑。
    “抱歉，”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冲，赫卡丝解释道，“梦里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唠叨。”
    萨契狄斯想了想，“可能是我注视带来的被动效果。”
    “抱歉，赫卡丝。”
    “什么？”赫卡丝有些难以置信，“我睡觉的时候你一直在盯着我？可我记得蒙上了脑袋……”
    “我的视线可以穿过万物。”
    --

 第38页

    “！！？”赫卡丝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少女把枕头砸向了萨契狄斯，“不该看的不要看——！”
    “我没有看。”萨契狄斯接住了枕头。
    “刚才注视的是你的一截发梢。”
    赫卡丝把脸埋在被子里，“唔。”
    过了片刻，少女憋不住又没话找话了起来：“你似乎很喜欢我的头发？”
    “不。我喜欢你，”少年的语调冷淡，宛如深旷海面上的风声，“所有成分。”
    房间里浮现出一张张虚幻的嘴。它们以优美的语调吟唱附和着，层层叠叠，不似真实。
    “从肌肉到骨骼。”
    “从皮肤到发梢。”
    “从眼球到牙齿。”
    “从血液到心脏。”
    世界仿佛寂静了下来。
    赫卡丝莫名打了个冷战。
    “为什么喜欢我？我和你其他造物的成分一模一样。”
    萨契狄斯垂下眸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
    “如果喜欢你的外表，我可以创造出无数个‘赫卡丝’。”
    赫卡丝莫名想到了刚认识不久时，萨契狄斯说过的话：
    “让我忍不住想多捏几张这样的脸，让她们遭受快乐、悲伤、绝望与背叛。哈，人类复杂的情绪就连我也移不开视线呢。”
    原来祂真的这么想过。
    “那——为什么呢？”少女问。
    “不知道。”少年垂下了眼睫，那一抹漆黑如蝉翼般轻轻颤栗，“赫卡丝，我不知道。”
    赫卡丝将脸埋回了被子里。
    整个世界似乎都静默了下来。
    过了很久。
    “赫卡丝。”少年淡淡的声音宛如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嫩芽。
    “嗯？”
    “什么是喜欢？”
    微哑的颤音宛如划过树叶的微风。
    “我也不知道，”赫卡丝抬眸看向少年，“我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人。”
    少年朝床边走了一步，唇角的弧度如笑如叹。
    “那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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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023
    “神？”少女的红眸有些疑惑。
    萨契狄斯半跪在床前，注视枕着手臂的少女，绿眸宁静如宝石。
    少年那张美丽如人偶的脸骤然凑近，赫卡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没有人类足以让你喜欢。那么神或许可以满足你？”少年的唇角一寸寸翘起。
    “你在说什么呀。”赫卡丝把脸埋在手肘里，闷声说，“这样会让人想歪的。”
    萨契狄斯怔了怔，“你指的是什么？”
    赫卡丝耳尖都有些泛红，“木头神！”
    萨契狄斯还是有些不理解。少年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中午想吃什么？”
    “船上有什么就吃什么好啦。”赫卡丝没什么胃口。
    “我可以‘传送’回大陆给你买。”萨契狄斯面无表情的说。
    “不用麻烦了。”赫卡丝的脸还埋在手肘里不肯出来。
    萨契狄斯伸出手抚了抚少女的肩膀。
    “赫卡丝，你还好吗？”
    “好，好。”赫卡丝一连回答了两个“好”。
    似乎感觉到手心少女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萨契狄斯又将手收了回去。
    “赫卡丝。”
    “嗯？”
    “你讨厌我？”
    “……为什么会这么想啊。”少女闷声道。
    “你的肩膀在发抖。”
    “是你手太冰了。”赫卡丝立刻说。
    萨契狄斯屈指支住下颌，认真想了想。
    一只触手从虚空中蔓延了出来，轻抚着少女的肩膀。与想象中的冰冷滑腻不同，反而显得温暖而柔软。
    “这个温度合适吗？”
    “痒~”赫卡丝忍着笑滚到床铺内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金发的小脑袋。
    萨契狄斯脸上绽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所以有没有讨厌我？”
    “没有。”赫卡丝别过脑袋，似乎不太愿意和少年对视。
    “赫卡丝。”萨契狄斯喊着少女的名字。
    “干嘛？”
    “我喜欢你。”
    少年的神色认真而温柔。
    “接受我的神眷吧。”
    “你说的‘神眷’是什么意思？”赫卡丝警觉道。
    “知识，或者肉.体的改造，只要你想——”
    “变成和你一样的家伙吗？”赫卡丝莫名感到脊背发寒，“抱歉，萨契狄斯。我觉得做个人挺好。”
    萨契狄斯有些不解，“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不好吗？”
    赫卡丝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句话：
    “我可以让你立即成为九级的大法师。圣者……也不是不可以。”
    那个时候如果答应祂，就会直接被“改造”为非人的存在吧。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赫卡丝反问道。
    少年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是想‘改造’我，才说喜欢我吗？”
    少女的红唇轻轻翕动，语调却毫无波动。
    少年精致而美丽的脸上，忽然呈现出一种即将碎裂般的表情。
    --

 第39页

    清秀的眉毛紧紧拧着，薄唇也微微张开。绿眸仿佛古堡上生长的藤蔓，寂静而空茫。
    他用略带嘶哑的嗓音说：“赫卡丝？”
    “你不敢否认吗？”
    少女紧咬着牙关。
    “不，我……”
    萨契狄斯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赫卡丝显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别说了。”少女垂下微卷的眼睫，绯红的瞳孔中氤氲着一抹阴影，“我可以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少女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是神，我是信徒。就这样就好。”
    “我尊重你的意愿。”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虚空里，尾音淡不可闻。
    *
    萨契狄斯不在，赫卡丝便一个人去魔法船中的公共区域吃饭。
    刚端着餐盘找好位置，西瑞尔就恰好坐在了她对面。
    “你脸色不太好，赫卡丝。”西瑞尔一向很直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赫卡丝朝褐发少年笑了笑，“早上起太早啦，可能是犯困吧。中午补一觉就好。”
    西瑞尔点点头，“对了，萨契狄斯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
    赫卡丝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他，呃，晕船。”
    西瑞尔的唇角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但语调仍然严肃：“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愿‘奥秘’庇佑他。”
    “奥秘庇佑。”赫卡丝回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利奥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白发少年深深的看了一眼西瑞尔，坐在了赫卡丝的旁边。
    赫卡丝朝另一边挪了挪。
    利奥朝赫卡丝点点头，淡淡开口。
    “我得到了一些情报。”
    白发少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考核从现在已经开始了。”
    “每个人的成绩是单独的。但组成队伍的五个人，必须同时到达火山口，才能视为胜利，拥有挑选法师塔的权利。”
    赫卡丝大致理解了意思，“可以避免抛下同伴这样的事情。”
    “有几位大法师在，应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利奥用冰蓝色的眸子望着身边的少女，“但危险不仅有可能来自林间的猛兽，也可能来自身边的队友。赫卡丝，一定要多加防备。”
    西瑞尔眨眨眼睛，“要五个人都到达才算胜利，谁会害自己的队友？那是和自己的成绩过不去吧。”
    利奥轻叹了一声，也未同西瑞尔争论。
    “你们慢慢吃，我没什么胃口。”
    利奥离开之后，赫卡丝一边吃饭，一边同西瑞尔闲聊起来。
    “利奥刚刚说考核已经开始了，不知道标准会是什么。”
    “不知道，”西瑞尔咕哝了一句，“我现在总感觉卢曼院长在用法阵监视着这儿。”
    “那你的话也要被听见啦。”少女弯了弯唇。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西瑞尔理直气壮。
    *
    赫卡丝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黑袍的少年独自站在舷窗前，眺望着远处淡蓝的海平线。船舱里没有风，但少年的长发仍在轻轻飘动。
    “……萨契狄斯。”少女动了动樱色的唇瓣。
    少年依言回眸，窗外的光芒让线条流畅的侧脸显得有些朦胧，碧绿的眼眸倒映着海与天的绝色。
    眸光落在赫卡丝的脸上，那抹绿就弯成狭长的一条，连带着冷淡的表情都生动了许多。
    少女怔了怔，没话找话道：“你在看什么？”
    “星界。”
    赫卡丝看向窗外，只看到漂浮在海平线上的一朵朵流云。
    “你眼神不错哎。”少女笑了笑。
    “星界在逐渐失序。这将影响各个位面。”萨契狄斯说起了赫卡丝不懂的话。
    “和你要找的东西有关吗？”
    “没错。”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赫卡丝走到窗边，和萨契狄斯一同看起了外面的风景。
    但一人一神眼中的景象截然不同。
    缥缈的云气从舷窗边掠过，如在梦境。
    “没想到你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存在，也会想拯救世界。”赫卡丝感慨道。
    “我并非什么都不在乎。”萨契狄斯先反驳了一句，才道：“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那你在乎什么啊？”赫卡丝有些好奇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一位神如此严肃的反驳。
    少年朝远离赫卡丝的方向偏过头去。
    “你最不该问这个。”
    赫卡丝：“？？？”
    萨契狄斯轻叹了一声：“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赫卡丝总算反应过来了一点，少女后退了一步，“不、不用。”
    “我在乎你，赫卡丝。”
    少年转过头来看她，翻了一半的白眼正缓缓回复正常。
    赫卡丝垂下头不和萨契狄斯对视，“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翻白眼的？”
    萨契狄斯人性化的抬了抬眉梢。
    “抱歉，实在忍不住。”
    赫卡丝一拳锤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哇，过分。”
    没想到少年却柔柔弱弱地被少女锤倒了。
    赫卡丝连忙伸手去拉。
    半空之中，萨契狄斯轻轻眨了眨眼睛。
    下一瞬，赫卡丝的手腕就被冰冷而纤直的手指握住。
    少年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上，赫卡丝甚至能听见头颅撞到地板的响声。
    --

 第40页

    “对不……”她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轻轻一拉，少女的身躯准确无误的落在少年的身上。
    “你怎么一推就倒？”少女用手掌支住萨契狄斯的胸口，试图爬起来。
    即便遭遇了脑袋撞地的惨剧，萨契狄斯仍然面色如常。
    “是我太脆弱了，对不起。”
    赫卡丝看见这家伙一脸正经的跑火车，心底就来气。
    少女轻咳了一声，“我也该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用力的。”
    “没关系。”萨契狄斯说，“这具化身废了可以再召唤一具。”
    “而且，头颅还完好。”
    赫卡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好了，快起来吧。”
    少女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按在萨契狄斯法袍的胸口，连忙试图爬起来。
    少女的手腕被凭空浮现的触手卷住。
    “不，陪我一会儿。”
    少年的眸光清澈而碧绿。
    赫卡丝一直觉得萨契狄斯触手上的吸盘痒痒的。
    人一笑起来，就使不上力气。
    少女落在了萨契狄斯的怀里。
    萨契狄斯用裹在深黑法袍中的双臂抱住赫卡丝，少女的脸颊埋在少年的颈窝。
    神只化身的唇角轻轻弯起。
    荒凉的神界之中，神双眸微阖，脸色淡漠。
    骨节分明的双手交握着，置于夜幕般法袍的膝盖。
    似乎变成了一尊神像。
    良久，犹如大理石雕成的薄唇动了动。
    “化身的行为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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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024
    “最近你不用祈祷。”
    少年的黑发柔顺的垂下，他双手抱臂，倚在舷窗前。幽深的绿眸从赫卡丝的脸颊上划过。
    赫卡丝正在做面膜。
    闻言，少女抹了一圈不明物质的脸上露出幅度不大的笑意。
    “怎么忽然这么慷慨，我的神？”
    萨契狄斯像猫一样眯了眯眼睛，翡翠般的瞳孔倒映出一抹冷光。
    “好好休息。”
    少年的身影无声的消失在房间。
    “我离开一会儿。”
    赫卡丝朝漆黑的窗外看了一眼。夜晚的天穹上乌云聚集，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
    萨契狄斯不在，赫卡丝就理所当然的享受了单人间的待遇。
    除了没人说话有些无聊。
    窗外的暴雨拍打着魔法船的船舷，溅起点点水花，不时有闪电在低垂的阴云间划过。
    雷声与雨声扰乱了赫卡丝的思路。少女合上手中的魔法笔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远处眺望。
    暴雨打在舷窗上，划出一条条修长的痕迹。
    汹涌的海水之中，漆黑而庞大的阴影若隐若现。
    赫卡丝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就在这个时候，一簇明亮的闪电朝魔法船劈了下来。
    赫卡丝并非不相信魔法船的防御，而是——这闪电看起来实在太吓人了，甚至都不像自然生成的。
    密集的、银白的电蛇，即将降临而下。
    少女的脸颊被窗外的电光映照得极为苍白。
    就在这个时候，舷窗被一块潮湿而幽暗之物挡住了。刻着神秘纹路的鳞片掀开，一只碧绿的眸子对着少女眨了眨。
    等那条遮掩窗户的物体消失之后，炽白的电光也全然不见，似乎被什么无声无息的吞噬了。
    赫卡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少女的肩膀还在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柔和的意志进入了她的脑海。
    低沉而动听的嗓音响起：
    “抱歉，化身喜欢恶作剧。”
    脑海中恐怖的图像消失了。
    赫卡丝发现自己的灵体出现在神界，被神抱在怀里轻抚着肩膀。
    神似乎从少女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疑惑。
    “你看。”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副人类视野无法看到的图景，呈现在神座前。
    漆黑的云层之上，立着一位挺拔的身影。祂身着银纹战甲，背生洁白双翼，手执弓箭与天平，修长的金发在风中扬起。
    汹涌的海水之中，庞大的黑影若隐若现，一条条幽影般的触手穿透海面与云层，交错着封死了金发人影的退路。
    金发的影子拉满弓箭，缓缓回眸。
    英俊的面颜呈现在虚幻的投影中。
    看到那张脸之后，赫卡丝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那是和神座上的存在，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不，碧眸要更为清浅，金发也柔顺如缎，散发着神圣的辉光。
    箭羽划破风暴，将一条条触手贯穿。
    金芒制造出巨大的豁口。
    但随即，无穷无尽般的畸形之物再次涌来。
    *
    “你不帮自己的化身吗？”
    少女担心萨契狄斯，问了个蠢问题。
    神座上的存在唇角上扬，“祂们都是我的化身。”
    “魔法船怎么样了——”
    “被我的化身转移到了其它海域。”
    “不必担心。”
    赫卡丝绯红的眸子紧盯着虚幻的图像，看到海面中的黑影被金芒击中，流出的脓液让整片海域都变得漆黑。
    --

 第41页

    少女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秩序之环’是不是在那个金发的化身手里？”少女问。
    “不。”神回答，“否则，祂威胁到的将是我。”
    赫卡丝大胆猜测道：“祂也在寻找‘秩序之环’？”
    “没错。”
    金发的人影与海中的怪物一时半会似乎很难决出胜负。祂们又以让赫卡丝眩晕的速度交手了几轮，便一个升入苍穹，一个潜入海底。
    神也放她回到了人界。
    *
    意识回归躯壳的时候，赫卡丝看到了绝美而恐怖的一幕。
    少年脸色惨白的躺在房间的地板上，深黑的法袍宛如海洋般涌动，似乎还没完全化为人形。
    周围的地板上覆满了黑色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腥味。
    赫卡丝却没有感到任何“恐惧”的情绪。
    她眼里只有那个苍白的少年。
    少女快步来到少年的身旁，不顾地板上流淌的液体，半跪在少年的身前。
    赫卡丝捧起了那张过于苍白的脸颊。
    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上面还有一颗颗清澈的水滴。黑发被浸润，服帖的粘在绝美的脸颊上。
    少女把少年的脸紧紧抱在怀里。
    法袍下涌动之物已经化为了人类的四肢。
    一只苍白的、泛着青筋的手缓缓抬起，轻轻将少女垂落的金发别在耳后。
    “为什么这个表情？”轻而微哑的声音。
    赫卡丝忍住鼻子的酸意，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这家伙，就会……让人担心。”
    少年的脸颊上浮现一抹微笑。
    宛如绽开的花蕊。
    “喔，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在担心我？”
    “是，我是在担心你。”
    少年的头枕在少女的腿上，被她紧紧抱着，不肯松开。
    少年的绿眸轻轻阖上。
    “我也很担忧……另外的我不喜欢你，利用你。”
    “尤其是神座上那位。”
    赫卡丝怔了怔，“利用我？”
    “还不能告诉你。”
    少年睁开眼睛，轻轻看了她一眼。
    “要不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看见少年似乎不想多说，赫卡丝提议道。
    少年乖乖的“嗯”了一声。
    “但是，你要和我一起。”
    湿漉漉的碧眸仿佛某种可爱的小动物，让她没法拒绝。
    “就今天。”少女小声说。
    少年点点头，朝赫卡丝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
    下一瞬，二人已经出现在萨契狄斯的床位上，地板上漆黑的黏液也不见了。
    少年从背后抱住少女，伏在她耳边低语：
    “赫卡丝。”
    “怎么啦？”
    “什么是喜欢？”
    “干嘛又问？幼稚鬼。”
    “如果按人类的说法，我诞生还不到两个月。”
    “所以你承认自己幼稚啦？”
    少年低低笑了一声，用唇瓣吻住赫卡丝的耳垂。
    “你觉得呢？”声音似远似近。
    *
    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赫卡丝，你还好吗？”利奥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过来。
    “不用担心，我没事！”赫卡丝从床上跳下，披上外套，走过去给利奥开门。
    “刚才我们被‘传送’到了另一片海域。”利奥说，“船上的大法师不可能做到，除非是圣者冕下……”
    “进来坐吧。”赫卡丝给利奥拉了一张椅子。
    利奥向赫卡丝道谢之后，坐了下来。
    白发少年假装没有看见躺在床上的萨契狄斯。
    “在‘传送’之前，舷窗上出现了一个黑影。我才隐约看见影子，就晕了过去。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听见好几位学徒在狂笑不止，治愈系的法师施展法术治疗也没用。”
    “呃……”赫卡丝决定先关心同学，“是受到了某种精神攻击吗？”
    “算是吧。”利奥说，“我敢打赌，是窗外那东西的影响。来找你的时候我问过其他同学，他们当时在睡觉，所以逃过一劫。”
    “那……你没事吧？”赫卡丝眨眨眼睛。
    利奥摇摇头，“我的体质比较特殊。”
    白发少年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
    “嗯，”赫卡丝说，“早点休息吧。”
    利奥冰蓝色的眼眸掠过躺在床上、似乎变成雕像的萨契狄斯，背对少女的那边唇角轻轻动了一下。
    “晚安，赫卡丝。”
    “晚安，利奥。如果西瑞尔问起来，替我转告他我没事。”赫卡丝真担心西瑞尔一会儿也过来找她。毕竟，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
    “没问题。”利奥清冷的脸上绽出笑意。
    *
    赫卡丝走回萨契狄斯的床边。
    少年脸色苍白，双眸微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少女脱下外套，去盥洗室洗了个澡，又换上睡衣，钻进了少年的被窝。
    黑暗之中，赫卡丝注视着那张苍白的脸。
    “答应你一起睡的。”
    少女似乎在给自己寻找理由。
    看见萨契狄斯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少女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好想捏你的脸哦。”
    “不管你能不能察觉到，我都要捏了。”
    “跟你说过了，不是我擅作主张。”
    --

 第42页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赫卡丝的唇角轻轻上扬，伸出了纤细的手指。
    捏了捏。
    手感不错。
    又捏了捏。
    很有弹性。
    “赫卡丝，你在做什么啊。”少女小声谴责着自己，还是收回了手。
    她朝床外的位置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便裹着被子，欣赏起窗外的星空。
    ——魔法船被“传送”到这片海域之后，风暴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现在这艘船在哪儿，也不知道飞行到那片岛屿要多久。
    但赫卡丝内心却难得的宁静。
    她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月亮从云层后浮现，透过舷窗将银芒洒落。
    少女绯红的眸子渐渐变得迷离，过了没多久，便睡着了。
    在她身后，一只裹在黑袍里的手臂伸了出来，帮少女拉好了被子。
    然后，手臂抱住了少女的肩膀。
    少年苍白的脸颊埋在少女的金发里。
    月光洒落，宛如神明冰冷的注视。
    作者有话要说：　　化身和本体的记忆和想法互通，但情感并不
    萨契狄斯的化身表现出类似克系的形态，是因为召唤祂的那名法师，想象中的“神”就是这样的，萨契狄斯降临的时候才呈现出这个样子。而另一个金发的化身，是很早之前被召唤的，人们认为祂象征着律法、秩序、裁决、圣洁，所以表现出来的是长翅膀，拿天平的模样。
    本体大概就是一个人形外壳的不明物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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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025
    意外的是，经过神秘力量的“传送”，魔法船的坐标反而离目标岛屿更近了。
    赫卡丝吃完晚餐，和萨契狄斯一同去甲板上散步。傍晚的风凉爽而舒适，拂动修长的黑发和微卷的金发，使之纠缠在一起。即将沉没的夕阳辉映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海平线上。
    “快到了！”西瑞尔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褐发少年望向远方，露出期待的神色。
    赫卡丝点点头。余晖洒在少女的金发上，耀眼而热烈。
    伴随着黑夜降临，群星与弯月浮现，从远处看去不起眼的小岛越来越近，披上一层夜色的深绿与湛蓝在视野中铺陈开来。岛上地貌迥异，火山堆积物与珊瑚礁融合在一起，高低错落，制造出森林与海水相间的景象。而中央则是暂时处于休眠状态的火山，即便是夜晚，也在不断地喷出泛白的高温气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鲜红的影子从空中闪过，稳稳的落在了魔法船上。
    “梅勒德阁下！”
    “是梅勒德阁下！”
    甲板上的少女们欢呼起来。
    似乎最近一直奔波在外，红发男人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但那对流波般的碧眸，仍带着十足的缱绻与雅致。
    他径自走向赫卡丝，摸了摸少女的头。
    “这次好好表现。”
    赫卡丝不着痕迹的将脑袋移开。
    “谢谢您，梅勒德阁下。”
    梅勒德勾了勾唇，从怀里取出一个银蓝色的吊坠，捡起赫卡丝垂在身侧的手，把吊坠放进少女的手里。
    “考试的时候如果遇到危险，将吊坠捏碎。我在空中监视，会尽快赶到。”
    赫卡丝动了动唇瓣，刚想开口，却被红发男人竖起了手指挡住嘴唇。
    “不许拒绝。”
    梅勒德轻笑一声，眼尾泛红的眸子轻轻的瞥了少女一眼，随即转身走向了刚来到甲板上的卢曼院长。
    及腰的红发并未束起，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赫卡丝打量起手中的吊坠。
    银蓝色，有着羽毛般的花纹，倒映着冷冷的月光。
    就在这时，少女的手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
    “萨契狄斯？”她抬起眼睫。
    “跟我来。”少年不由分说的拉着赫卡丝一路跑下甲板，回到了二人的住处。
    赫卡丝把房间的门带上，倚着门板，大口的喘着气。
    “什么事这么着急？”
    少年走到离她极尽的位置，将一只握着的手伸到她面前。
    “嗯？”赫卡丝打量着那只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萨契狄斯缓缓将手张开。
    一只用黑色触须穿起的碧绿眼球，呈现在苍白的掌心。
    赫卡丝：？？？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
    “我们也许没法一同行动。”
    “这个送给你。如果遇到危险，就把它捏碎。”
    赫卡丝的眸光停滞了一瞬。
    “……谢谢。”少女伸出了手，“很特别的礼物。”
    眼球滚落在少女的掌心。
    软软的，黏黏的，深绿的瞳孔还在动。
    赫卡丝把萨契狄斯送的眼球收进了储物戒指中。
    萨契狄斯轻轻按住少女的肩膀，“这样就用不着那个吊坠了吧？”
    赫卡丝把吊坠取了出来，银蓝色的吊坠和链子躺在少女白皙的手心。
    萨契狄斯弯了弯唇，指腹划过少女的手腕，轻轻覆上了那条吊坠。
    --

 第43页

    等少年的手移开时，赫卡丝的掌心已经空无一物。
    “去哪儿了？”赫卡丝好奇的问，“梅勒德会发现吗？如果能被察觉，我需要向他解释一下——这是礼貌。”
    “不会。”
    赫卡丝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嗯，我知道了。”
    少年轻轻抬起手，用指背抚了抚少女的脸颊。
    *
    第一缕晨曦划过空与海的交界线时，赫卡丝就被萨契狄斯动听的嗓音叫醒了。
    “赫卡丝。”
    “赫卡丝。”
    “赫卡丝。”
    赫卡丝伸了个懒腰——被萨契狄斯催着祈祷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
    少女飞快的从被窝里爬起来。从盥洗室出来之后，已经换好了便于行动的上衣和裤子，以及舒适的短靴。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看起来干净利落。赫卡丝抓起挂在一旁的魔法袍，整个钻了进去，露出一个金发的小脑袋。
    又清点了一下储物戒指中的东西，赫卡丝朝萨契狄斯点点头。
    “我准备好了。”
    少年的脸上绽出微笑，他执起赫卡丝的手，向魔法船的餐厅走去。
    在萨契狄斯的注视下用完早餐之后，赫卡丝和少年一同来到了甲板上。
    利奥朝她挥起了手。
    “赫卡丝，这里！”
    赫卡丝过去的时候，发现艾莉诺、西瑞尔、拉曼等同学几乎都站在了那里。
    少女很快融入了几人的话题，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人员的到齐。
    萨契狄斯表情冷淡的站在一边，没有人敢接近。
    *
    学徒们到齐之后，抽签开始了。
    每个人都将获得一个随机的魔纹，魔纹相同的学徒组成一队。
    赫卡丝从利奥手中接过卡牌。过了片刻，卡牌上泛出淡金色的纹路。
    美妙的弧形。
    西瑞尔走来过来，“赫卡丝，你的是——”
    褐发少年瞥见了赫卡丝的魔纹。
    “我们的一样！”西瑞尔语带惊喜。
    同一个班级的几人围在一起，对比着手中的图案。
    赫卡丝、西瑞尔和艾莉诺都是相同的弧形。
    利奥的则是一个骷髅头的形状。
    赫卡丝走到萨契狄斯旁边，小声说：“你的卡牌……”
    萨契狄斯轻轻将掌心的牌翻转。
    卡牌的正面一片空白。
    赫卡丝怔了怔，“怎么还能……”
    少年脖颈微弯，薄唇贴在少女的耳边，截断了她的话语。
    “记得想我。”
    少女的耳尖浮现一抹不自在的红晕，像是被萨契狄斯转移话题了。
    “那你也是。”
    “每一块鳞片，每一条触手都在想你。”
    少年的声音极低，嗓音宛如划过碧叶的微风。
    “从两个月之前，到星界归于混沌。”
    赫卡丝难以置信的看了萨契狄斯一眼。
    “忽然说这种话，让人……好不适应。”
    少年的唇角却微妙的弯了一下。
    “如果不说出来……”
    “什么？”
    “竟然有些不想回归本体了。”少年笑了笑，眉宇疏冷。
    赫卡丝压低了声音：“发生了什么——你要回归本体？”
    “是本体要收回我的力量。”萨契狄斯语调平静。
    就在这时，远处走过来两个人。
    一位皮肤白皙的金发少女，和如影子般跟在她身后的黑发少年。
    “你们好，”少女扬起手中弧形图案的卡牌，环视一周，“我叫弗莱薇亚，旁边这位是迪恩。”
    黑发少年五官清秀，肤色略深。闻言，他抬起灰蓝的眸子，淡淡瞥了一眼周围。
    “你们好。”
    “看来他们两个也认识。”西瑞尔在艾莉诺旁边小声咕哝着。
    “你们好，”艾莉诺走上前去，翻过自己的卡牌，“看来，我们即将成为队友了。我叫艾莉诺，这位是西瑞尔，还有——赫卡丝，快过来呀。”
    “来了！”
    赫卡丝飞快的在萨契狄斯脸颊上亲了一口，就朝众人跑了过来。
    艾莉诺和西瑞尔看见这一幕，都当场愣住了。
    利奥远远的瞥见，将头转向船外的天空。
    萨契狄斯更是站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尊神像。
    “你们好，我是赫卡丝。”
    赫卡丝跑过去朝未来的队友打招呼。
    *
    队伍全都划分好之后，将依次踏入传送阵，传送到岛上随机的地点——当然，与火山口的距离相当。
    踏入传送阵的顺序同样也是抽签。
    由于是“奥秘圣者”亲自设置的传送阵，传送的速度极快，缓冲时间也比较短，因此，实际上前后顺序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赫卡丝这一队选了艾莉诺当队长，栗发少女走到卢曼院长的面前，抽取了一张卡片。
    上面浮现出象征“七”的古特兰铎语数字。
    “还不错。”西瑞尔说，“有二十多个队伍，至少我们没有排在最后面。”
    赫卡丝在人群里寻找着萨契狄斯的踪迹，但少年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很快就回来！”赫卡丝跟艾莉诺说了声，就跑向了甲板的另一头。
    穿过人群，绕过船长室，赫卡丝在背对阳光的栏杆处发现了少年的身影。修长的乌发被海风扬起，宛如一条条命运的丝线。
    --

 第44页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赫卡丝问，“你的队友呢？”
    少年以纤长苍白的手指夹起空白卡片，“我没有队友。”
    “呃，”赫卡丝反应过来，“你不参加这次考试。”
    萨契狄斯微微颔首。
    “我回来还能见到你吗？”少女的声音轻而淡，似乎想听到回答，又似乎不想。
    “当然，”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扬起，“就算回归本体，也是我同化祂。”
    “不是在安慰我？”赫卡丝捏住了少年的手，“你的本体感觉比你还像木头。”
    “我没必要说谎。”
    萨契狄斯伸出另一只手，将赫卡丝揽进了怀里。
    赫卡丝的脸颊埋在少年胸口幽深的黑发间。一滴晶莹的泪坠落在乌黑的发梢上，但少女的声音却带着温暖的笑意。
    “好！等你的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
    这里放个预收吧~
    《和光明神上司HE了》戳专栏可见
    穿成光明神座下的大天使后，莉狄亚开始了全年无休的加班生活。
    不仅要当处理信徒祈祷的接线员，还要降临主物质世界当跑腿小弟。神界这边也不容易，不但要穿梭于诸神国来回送信，还要和死对头黑暗神座下的天使比较业务能力。
    ＃所以把我的上司攻略了就可以不加班了吗？
    俊美的金发神只轻轻把天使抱在神座上，轻抚着白羽般柔软的翅膀，“亲爱的莉狄亚，我是为了不给你发报酬啊。”感谢在2020-03-23 18:19:48~2020-03-24 21:1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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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026
    很快就排到了第七队。
    赫卡丝和四名队友站到了传送阵上。
    幽蓝色的光芒盈满了视野, 赫卡丝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视野再次恢复清晰时，少女已经出现在一丛灌木间。头顶的高大树木几乎密不透光，即便是白天, 这里也显得幽深而阴暗。
    一种会发光的虫群逡巡在周围。
    赫卡丝从灌木丛里爬了起来, 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西瑞尔、迪恩也从灌木中爬了起来。
    “艾莉诺呢？”赫卡丝压低声音问。
    “没在这儿, ”黑发少年迪恩回答，“弗莱薇亚也不在。”
    西瑞尔看了一眼怀表, “距离传送，已经过去两刻钟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她们, ”赫卡丝将魔杖和匕首从储物戒指中取了出来, “去周围看看？”
    “等等，”迪恩压低了声音, “那些发光的虫群——你们听说过吗？”
    “萤火虫？”西瑞尔蹙了蹙眉, “但我没见过拳头这么大的。”
    “走。”迪恩率先弯着腰，沿着灌木朝树木稀疏的一侧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拳头大的虫子朝迪恩的后颈咬去——
    迪恩似乎察觉到风声，连忙就地一滚，但随即，更多的发光虫子涌了上来。
    这边, 西瑞尔激发了手中的卷轴, 朝迪恩丢了过去。
    迪恩迅速接住, 一个流转着晨曦光芒的屏障在他身周张开。
    赫卡丝举起魔杖，念动咒语，在屏障张开的一瞬, 一道赤红的烈焰穿透了围拢的虫群。
    虫群最密集的地方被灼烧出一个焦黑的孔洞。
    烂肉烧焦的气息扑鼻而来。
    那些虫子的复眼顿时齐刷刷的转向了赫卡丝两人。
    “太多了，跑！迪恩，跑！”赫卡丝立刻喊道，“前面有水声！”
    西瑞尔拉起赫卡丝的手，也没回头看屏障里的迪恩，拽着少女就穿过灌木向前跑去。
    赫卡丝一边跑，一边给自己和西瑞尔施放增加速度的魔法效果。
    这个时候，西瑞尔也召唤出一只幼年恶魔，命令它返回拖延。
    恶魔缩了缩小小的身躯，“嘤”了一声，展开小小的肉翅飞了回去，喷出火焰，与虫群缠斗在一起。
    尽管消灭了一部分，恶魔身上还是爬满了更多的虫子。它们将长喙扎入幼年恶魔未长肉质硬壳的身躯上，贪婪的吮吸着。
    迪恩借助这个机会摆脱了虫群，朝与赫卡丝两人方向相同，但路径不同的地方跑去。
    迪恩身上的屏障效果已经消失了，这时，一只虫子朝他的肩膀咬去，黑发少年飞快地拔出细剑，将虫子切为两截。
    淡淡的荧光洒在了迪恩的肩上。迪恩眉头一皱，迅速将外套的斗篷脱下扔掉。
    另一边，赫卡丝和西瑞尔已经来到林木稀疏之处。
    前面是遍布着各色珊瑚礁和鱼群的海水，海水并不深，视线移向远处，可以看到层层的密林，以及冒着白气的火山口。
    身后的虫子似乎有些畏光，跟过来的数量越来越少。但即便如此，也需要耗费不少精神力来对付。
    “跳！”赫卡丝和西瑞尔对视一眼，二人分别给自己施放了“水下呼吸”的效果，纵身投入了海水中。
    好在这附近的浅海里，只有五彩斑斓的游鱼，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大型鱼类。
    二人迅速地游到对面的岛屿旁，赫卡丝制造出一根魔法绳，套上了岩壁上的一块凸起的石头。
    阳光明媚，海水清浅，水中的珊瑚和游鱼变幻出粼粼彩纹。那些会发光的虫子再没有追来了。
    --

 第45页

    赫卡丝推了西瑞尔一把，“快上去。”
    褐发少年有些后怕的点点头，扯着绳子向上爬去。
    身为“晨曦之神”后裔的西瑞尔，身体素质还算过硬，有惊无险地沿着崖壁爬了上去。
    西瑞尔上去之后，赫卡丝也沿着绳子向上爬。前世她就是闲不住的性格，业余爱好包括攀岩、蹦极等户外活动，再加上这具躯体里有微弱的神灵血脉，因此爬得倒比西瑞尔顺利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弓箭射向了赫卡丝上方的绳子。弓箭破空而来，还带着奇怪的暗影附魔效果，直接将魔法绳从中截断了。
    赫卡丝直直地坠向海水。少女的眸光望向弓箭射来的方向——另一块崖壁之上，站着好几个半人高、浑身由阴影构成的类人生物，它们的手中拿着弓箭和斧头。
    “去找艾莉诺和迪恩他们！”坠海之前，赫卡丝朝西瑞尔大声喊道。
    “扑通。”
    “扑通。”
    一前一后两声“扑通”响起，赫卡丝看到西瑞尔也跳了下来。少年呛了水，一边咳嗽，一边流着眼泪。
    赫卡丝顾不上吐槽，抓住西瑞尔的肩膀，游向了海水中一块凸起的岩石后。
    “怎么可以这么傻？”赫卡丝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手帕，帮西瑞尔擦脸上的水。
    少年的褐发被浸润，服帖地粘在鬓角和鼻梁上，显得脸颊越发的清瘦俊美。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我要保护你。”西瑞尔认真的说。
    赫卡丝摸了摸西瑞尔的头，“好了，我们需要想想现在怎么办——欸，迪恩！”
    远处的海底，一道黑影越来越近，很快出现在二人身前。
    “谢天谢地，你没事！”看到迪恩，西瑞尔的眼神有些躲闪，“抱歉，当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肤色微深的黑发少年摸了摸脸颊上的水，微笑道：
    “这说明你们信任我可以成功逃脱。好了，注意到那边射箭的家伙了吗？”
    赫卡丝点点头，“艾莉诺她们也许……不管怎么说，必须抓一只问问。”
    “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地形，”迪恩说，“跟我来。”
    赫卡丝和西瑞尔跟在迪恩身后，沿着岩壁朝另一边游去，经过几个转弯，三人出现在岩壁较矮的位置。
    迪恩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赫卡丝怔了怔。
    “别发呆，快。”黑发少年沉声说。
    赫卡丝也不再纠结，踩着迪恩的肩膀爬上了岩壁。西瑞尔是第二个。二人爬上去后合力把迪恩拉了上来。
    三人借着树木的遮掩，朝刚才那几个阴影生物的位置靠近。
    阴影生物仿佛也发现了他们，几支稀稀拉拉的弓箭朝三人射了过来。
    三人念动咒语，召唤出一级的“护盾术”挡在身前。缠绕着暗影的弓箭击打在虚幻的盾牌上，折断在地。
    靠近之后，赫卡丝发现那些漆黑的人形生物身上，绘满了黑紫色的魔纹。
    少女唇瓣微动，召唤出了一坨丑陋的肉块。
    ——实在不是她愿意这样，而是学会召唤术以后，萨契狄斯奇奇怪怪的眷族们都争着为她服务，相比较而言，肉块已经算是不怎么精神污染的了。
    但由于少女本身只有一级的水平，召唤来的只是某个幼体极弱的投影。
    肉块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砸向那几个生物，发出巨大的响声。
    三人朝肉块跑了过去，其中一名阴影生物还活着，从肉块的缝隙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赫卡丝垂眸打量着那只脑袋。
    没有头发，头顶呈锥形。漆黑的皮肤，类似人类的脸上绘着深紫色的纹路。
    从它探出的一只手臂可以看出，这种生物的四肢十分纤细。
    “你好？”赫卡丝用通用语问。
    阴影生物迷茫而恐惧的望着少女。
    西瑞尔用精灵语、龙语和古特兰铎语各重复了一遍赫卡丝的话。
    说到古特兰铎语的时候，阴影生物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西瑞尔和它交流了起来。
    过了片刻，西瑞尔回头看向二人。
    “只要我们契约它为仆从，这位……呃，黑暗之子将带我们找到两位女孩，一位栗发，一位金发。”
    “我猜就是她们两个。”迪恩说。
    “不对，”赫卡丝轻轻蹙起了眉头，“一般来说，条件是‘活命’比较合理，为什么要赶着当别人的仆从？”
    西瑞尔又同那名黑暗之子交流了几句。
    少年轻咳了一声，继续说：“它身上有仆从契约，只有找到新的主人才可以解脱。”
    “你们退后。”赫卡丝半蹲了下来，按住了黑暗之子的头顶。
    在少女的精神力感知下，黑暗之子的灵魂中有一个金色的烙印，宛如太阳一般刺目。
    “没错。”赫卡丝点点头，站了起来。
    “我来和它契约。”西瑞尔走到赫卡丝前面，“我有一张卷轴，可以强行契约一级的魔法生物。”
    褐发少年将卷轴激发，一股纯净的光芒将他和那名黑暗之子连接在一起。
    西瑞尔唇瓣翕动，吟唱出晦涩的古特兰铎语咒文。
    赫卡丝解除了对召唤物“肉块”的维持。
    除了那名还活着的黑暗之子，其它的黑暗之子都被压扁了，变成了贴在地上的一片片。
    --

 第46页

    那名黑暗之子此刻已经同西瑞尔完成了契约，它爬行到同伴的残躯旁，吸食起那浓郁的黑暗，等到将几位同伴吸食完之后，它的双腿已经复原，身体也变大了一圈。
    它同西瑞尔嘀咕了几句。
    “我们出发吧。”西瑞尔说，“根据它描述的特征，应该就是艾莉诺和弗莱薇亚。”
    *
    几间奇怪的棚屋簇拥着一座干净的祭坛。几个由纯粹的光芒组成的小人儿，围拢在刻有环状图案的祭坛前，它们头颅着地，将纤细的金色手臂高高举起，念叨着无法辨别的语言。
    远处的树丛里，赫卡丝收起了单筒镜。
    “看来那些就是奴役黑暗之子的家伙。”赫卡丝看向西瑞尔，“问问艾莉诺她们两个被关在了哪里。”
    西瑞尔同那名黑暗之子交谈了几句，便道：“在左侧第二间棚屋里。”
    过了一会儿，西瑞尔又说：“黄昏的时候它们将使用……活祭。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了。”
    “那些金色的小人战力怎么样？”迪恩问。
    被众人围拢在中间的黑暗之子恐惧的抖了抖肩膀，朝西瑞尔咕哝着。
    “如果按法师的水准衡量，”西瑞尔说，“大概在二到三级。不过，好消息是，虽然它们身上有魔纹，但却没有类法术能力，只能使用经过祭坛附魔的武器进行物理攻击。这或许是个机会。”
    赫卡丝眯了眯眼睛，“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
    熙光之子是一种纯粹的造物。
    它们的日常就是祈祷、祈祷、祈祷和维护这片森林的秩序。
    因此，当它们发现两个不和谐的身影时，那纯粹的头脑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们抓起来献祭给圣洁的神，由祂来作出对破坏秩序者的裁定。
    此时，这位被岛屿原住民信仰的神，正饶有兴味的倚在赫卡丝等人身后的树上，聆听着头头是道的计划。
    祂身披白底金纹的法袍，有一对纯白的羽翼，黄金般闪耀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胸前。
    明明那位存在就站在身后，赫卡丝等人却恍然未觉。
    “……那就这样决定了。”赫卡丝说，“把黑暗之子绑在树上，我们出发。”
    西瑞尔迟疑了片刻，“可我已经和它订下了契约。”
    “我同意把它绑起来，”迪恩说，“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它恨熙光之子，”西瑞尔说，“我们和它立场相同。”
    “收起你的怜悯，西瑞尔。”少女声调温和，话语却冰冷，“事实上，实力还不到一级的它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捣乱的可能倒是有。
    “……好吧。”西瑞尔摸了摸黑暗之子头上的尖尖，“在这儿等我们。”
    那边迪恩已经制造出了魔法绳，拎着黑暗之子就把它绑到了树上，还用魔法使其昏睡了过去。
    “我们走。”赫卡丝环视了一圈周围。
    少女的视线掠过金发的神只化身，视网膜上却未呈现出相应的影像，一级法师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也无法探知到身旁的存在。
    *
    一行三人沿着山坡下去，悄无声息的逼近了熙光之子所在的简易棚屋。
    好几名黑暗之子在周围巡逻。
    三人对视一眼，朝左侧第二间棚屋的位置挪去。
    西瑞尔召唤出一只魔眼，操纵它通过棚屋窗户的缝隙穿了进去。
    片刻之后，少年朝另外二人比了个手势。
    迪恩取出施法材料，对离他们最近的黑暗之子施展了诅咒。那名黑暗之子脖子一僵，很快就变成了迪恩的傀儡。
    ——这个效果大概可以持续一刻钟。
    迪恩操纵着傀儡，故意朝海边悬崖的方向走去。
    在悬崖边巡逻的黑暗之子见状，朝这边看过来，嘟囔了几句听不懂的话。
    迪恩操纵着傀儡，一圈打在了巡逻的黑暗之子脸上。
    那名黑暗之子用短弓的柄敲了傀儡一下，嘴里似乎在骂骂咧咧。
    傀儡又一拳打了过去。很快，两个黑暗之子扭打在地上，并在迪恩的控制下，边扭打边朝悬崖的方向滚去。
    在这边巡逻的另一个黑暗之子见状，朝棚屋中间的祭坛方向跑去。
    似乎是在向熙光之子报信。
    赫卡丝抿了抿唇，躬身冲向了棚屋的后侧。
    少女使了一个小法术，将高处的窗户挪到了下方。与此同时，西瑞尔操纵的魔眼钻入了值守在房间中的黑暗之子的后脑，那名黑暗之子无声无息的昏了过去。
    这时，赫卡丝已经钻进了窗户。艾莉诺和弗莱薇亚躺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昏迷状态。她们身上绑着紧紧的绳索。
    赫卡丝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匕首，飞快地割断同伴身上的绳索。她动作极轻的将艾莉诺抱到窗前，西瑞尔立刻将栗发少女拽了出来。
    下一个是弗莱薇亚，迪恩将少女接住，背在了身后。
    赫卡丝最后一个从窗户中出来。
    这个时候，一名熙光之子来到了岩壁边。它看到坠落到海里的两名黑暗之子，吐出了一句听不懂的语言。
    就在这位熙光之子准备回去继续祈祷时，它注意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是五个！其中还有它们的“祭品”。
    这名熙光之子高声吟唱了一句。很快，其余的熙光之子从祭坛旁涌出，它们用金色的眸子注视着岩壁另一边的五个人，纷纷取出了弓箭。
    --

 第47页

    “跳！”
    几人已经抵达临海的岩壁边缘，赫卡丝率先跳了下去。
    金色的箭雨纷扬而下。
    背着艾莉诺的西瑞尔，背着弗莱薇亚的迪恩，二人对视一眼，也纵身跳下。
    西瑞尔本以为会再呛一次水，没想到却落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这霍然就是赫卡丝召唤的肉块！
    西瑞尔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赫卡丝朝西瑞尔弯了弯绯红的眸子，“我们走。”
    肉块听话的长出一条条触须，划动着海水朝前行去，很快就离开了熙光之子的弓箭范围。
    肉块拼命地挥舞触手向前划动，并不只是因为赫卡丝的催促，事实上——
    在它的身上还站着一位崇高而伟大的大人！
    这位大人和它的主的气息一模一样！
    不，它觉得这位大人就是它的主！
    银色的长靴轻飘飘的踩在肉块上。
    身披银色战甲的人影单足而立，双手抱臂，浅碧的眸子眺望着远处的粼粼波光。修长金发扬起，与翅膀上洁白的绒毛错落，交织出美丽而圣洁的光影。
    赫卡丝也在打量着前方的海面，但却对面前的人影视而不见。
    *
    艾莉诺睁开了眼睛。
    “赫……赫卡丝？”少女眨了眨澄澈的棕眸，有些欣喜的问。
    赫卡丝蹲了下来，将艾莉诺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
    “我在。艾莉诺，你还好吗？”
    艾莉诺点点头，她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开口：“我和弗莱薇亚落在了海里，我们游到一处岩壁旁，制造出魔法绳爬了上去，却被几个半人高的金色生物围住了。我们不是它们的对手，被打晕了过去……”
    “身上有伤吗？”赫卡丝问。
    艾莉诺摇摇头，“我的脑袋被它们从后面敲了一下，身体没什么异常。倒是弗莱薇亚……”
    赫卡丝将眸光转向迪恩怀里尚未苏醒的金发少女。
    弗莱薇亚的肩膀上有一截淤青，迪恩正认真地帮她涂抹着药膏。
    赫卡丝将眸光收了回去，“等你们休息好，我们就该考虑一下继续前进的事情了。”
    艾莉诺点点头，“抱歉，是我们拖……”
    赫卡丝将手指放在艾莉诺的唇上，弯起绯红的眼睛，“毕竟，只有五个人全都到达终点才算胜利，不是吗？”
    艾莉诺笑了笑，脸上绽出可爱的酒窝。
    “那么，除了要谢谢你们，我或许还要感谢制定这个规则的阁下。”
    *
    这座岛屿由珊瑚礁和火山爆发的堆积物形成，因此，岛屿与海水相间。赫卡丝召唤出的肉块载着一行人左拐右拐，居然离岛中央的火山越来越近。
    直到没有海水的地方，肉块才停了下来，用触手将几人卷起，扔到岸上。肉块在岸上移动较慢，所以赫卡丝解除了对它的召唤。
    弗莱薇亚已经醒来，被迪恩背着。
    西瑞尔走在前面，用短剑破开灌木，艾莉诺紧随其后，接着是迪恩。赫卡丝走在最后面。
    前进了一段时间，西瑞尔忽然停下脚步：“前面似乎有什么声音……”
    “趴下！”艾莉诺似乎看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
    赫卡丝将前面的迪恩和弗莱薇亚按在地上，自己也滚向一边。少女把耳朵贴在地上，聆听着远处的声音。
    有节奏的步伐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能听到皮鞭抽打在胶状物上的声音。透过灌木可以看到一只只金色与黑色的脚。赫卡丝无声无息地召唤出魔眼，让它飞到高处，一副景象便呈现在少女的视野里：
    一群黑暗之子扛着五个身穿魔法袍的人类，几名熙光之子用皮鞭抽打着黑暗之子们，驱赶它们向前行走。
    等这群生物走远之后，西瑞尔才压低声音问：“我们？”
    “绕路吧。”赫卡丝和艾莉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
    弗莱薇亚却显得有些面色发白，“噢，天哪，杰克也被它们抓走了！”
    迪恩本就不白的脸愈发发黑了，他不由分说地将弗莱薇亚揽在怀里，捂住了她的嘴，嗓音低沉：“你最好小点声。”
    弗莱薇亚眼眶泛红的点点头。
    迪恩松开了手。
    弗莱薇亚环视了众人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乖乖的咽了下去。
    “我们绕路走吧。”赫卡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几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不是那些生物的对手，便选择了另一条路，默不作声的前行着。
    由于刚才“肉块”的游泳速度极快，缩短了不少距离，午夜之前，几人经历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来到了火山脚下。
    几人都精疲力尽，精神力也近乎枯竭。
    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在附近的山洞里休息一刻钟再启程。
    赫卡丝进入了冥想状态。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金发碧眼，纯白羽翼，面颜和神……一样美丽。
    那身影朝赫卡丝轻轻鞠了个躬。
    “你好，赫卡丝。”
    “你是……”尽管知道这也是萨契狄斯的化身，但赫卡丝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你可以叫我——”
    “伊格内修斯。”
    浅粉的薄唇微微翕动，说出流畅而动听的单词。
    赫卡丝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张纸条上的内容：
    --

 第48页

    【伊格内修斯·图拉弭斯·尤斯塔·萨契狄斯化身的召唤方法】
    所以，还是萨契狄斯。
    “你好，伊格内修斯。”赫卡丝在脑海中说，“我很愿意陪你聊天。但是很抱歉，我必须得冥想了，不能因此拖累我的队友。”
    伊格内修斯轻笑了一声。
    “和我契约，我将赐予你力量。”
    “抱歉。”赫卡丝对这个家伙没什么好感，毕竟他将萨契狄斯打伤了，“就算我想契约，对象也不会是你。”
    伊格内修斯垂下修长的眼帘。
    “好，我知道了。但至少让我祝福你——”
    一抹淡淡的圣光流向了赫卡丝的四肢，少女顿时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气，精神力几乎耗尽的疲惫也消失了。
    “那么，告辞，美丽的小姐。”
    伊格内修斯笑意柔和，在她的脑海里做出了一个谢幕的姿势。
    *
    伊格内修斯消失之后，赫卡丝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水和魔法饼干，快速的咽了几口。那边艾莉诺等人也吃起了可以轻微恢复精神力的魔法饼干，或者中幅恢复精神力的魔法药剂。
    少年纤细的手把一瓶蓝色的药剂递了过来。
    赫卡丝抬头看去，是西瑞尔。
    “我恢复的差不多了，”赫卡丝实话实说，“这些你自己留着……”
    “那就放在储物戒指里。”西瑞尔不由分说的把药剂塞到了赫卡丝的手里。
    看了一眼价值上千魔能点数的药剂，赫卡丝再次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贫穷。
    “谢谢你的好意，但真的不用。”赫卡丝说，“西瑞尔，马上要到终点了。”
    “……好，我先替你保管着。”西瑞尔接过了赫卡丝递来的药剂。
    赫卡丝拍了拍西瑞尔的肩膀，“加油哦！”
    “嗯。”少年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
    *
    休整完毕之后，一行人再次出发。火山上的路况更为凶险陡峭，但好在除了弗莱薇亚之外，剩下四人都是一级的法师，彼此照拂之下，再配合一些相应的法术，总算是一路有惊无险的攀爬到了山腰。
    再往上，便愈发陡峭。
    西瑞尔抬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道：“愿神明保佑。”
    “神明会保佑我们的，”赫卡丝说，“上吧。”
    西瑞尔拿起手中的登山镐，继续开路。
    浮在半空的伊格内修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一幕，唇角漾开笑意。
    西瑞尔忽然觉得爬山变轻松了，身体似乎也有使不完的力气，他疑惑的挠了挠头。
    赫卡丝等人也有同感。
    在远处的天际洒落第一抹晨曦的时候，赫卡丝终于攀上了最后一块岩石。她和西瑞尔一同把后面的三人也拉了上来。
    极目望去，碧绿的丛林向远处绵延，与蔚蓝的海水交错着，染上了美丽的晨曦，更远处，则是浩渺而无边际的远洋。耀眼的朝阳正从洋面上缓缓升起，天边的云朵被抹上了一层橙红。
    迪恩点燃了魔法信号弹，向远处飞艇上的诸位阁下示意。
    就在这个时候，艾莉诺忽然注意到了火山口里的东西。
    “赫卡丝，西瑞尔，你们快看——”
    赫卡丝循声走到火山口旁，向下探头看去。
    就在下方、火山口内侧数十米的位置，一群熙光之子正在进行奇怪的祭祀仪式。它们密密麻麻地挤着，数不清有多少个。
    刻满环状痕迹的祭坛上，整齐摆放着五个人影，赫然就是他们刚才见到的杰克那一队人。
    “赫卡丝，别看了。”艾莉诺拽了拽赫卡丝的衣袖，“迪恩释放了信号弹，应该很快就有阁下过来查看结果，到时候我们如实报告就好——”
    就在这个时候，艾莉诺被一位熙光之子注意到了，一支闪耀着圣光的长矛被投了过来，贯穿了少女的腹部。
    赫卡丝和艾莉诺二人失去平衡，直直地向下坠去——
    过不了几秒，她们就将坠落到熙光之子的祭坛上，化为粉碎的血肉！
    “赫卡丝！”西瑞尔嘶声喊着，少年疯狂的伸出手，却只能抓到一缕金色的发丝。
    早在失去平衡的时候，赫卡丝就取出了储物戒指中的眼球，在手中迅速的捏碎。碧绿的汁液溅出，飘落在下方的祭坛上。
    时间似乎忽然静止了。
    天穹之上的云层里，一只触手拨开云气，接住了两名坠落的少女。
    触手将艾莉诺放到火山口旁停滞的三人面前，温柔的将赫卡丝卷上了苍穹。
    时间的流速恢复了正常。
    谁都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赫卡丝呢？”艾莉诺焦急地问。
    “我来先帮你止血！”西瑞尔同样焦急，但还是取出了魔药和纱布，帮艾莉诺处理伤口。
    少年不敢面对赫卡丝可能已经坠落到火山中的事实。
    “对了，”西瑞尔撕开艾莉诺腹部的衣服，一边朝伤口上抹药，一边说，“你知道赫卡丝去哪了吗？你们不是一起……”
    “我也不知道……不，”艾莉诺显得有些呆呆的，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一些影子，丑陋的影子……不！赫卡丝！”
    艾莉诺又哭又叫，整个人显得非常不对劲。西瑞尔压抑着悲痛，柔声安抚着。
    *
    云层之上。
    赫卡丝落在了怪物的背上。
    --

 第49页

    脚下黏糊糊的，不是很平整。
    “萨契狄斯？”
    “嗯。”
    动听的嗓音响起，怪物的背上浮现了黑发黑袍的少年身影。
    他快步朝赫卡丝走来，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的事情忙的怎么样啦？”赫卡丝拥住少年的肩胛骨，“……我想你了。”
    少年将脑袋深埋在赫卡丝的颈窝里，“我也……想你。”
    “刚才多亏了你，所以……”少女耳尖绯红的说，“我要……”
    “嗯？”少年愣了愣。
    赫卡丝飞快地吻在了萨契狄斯的脸颊上。
    少年仿佛变成了一尊神像，一动不动。
    二人脚下庞大怪物的飞行也停止了一霎。
    就在这个时候，一簇金光从远处的云层降临，速度快如闪电。
    贯穿了少年的胸膛，在他的体内炸开。
    少年化为了一滩肉泥。
    目睹了这一幕，赫卡丝跪倒在怪物身上，双手插在发间，用力的摇着头，似乎想忘掉刚才的那一幕。
    “不用担心。”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在少女的脑海中响起，“我还活着，在你脚下。”
    那从亘古绵延到现在的、温柔的意志让赫卡丝回归了理智。
    她站起身来，看向脚下的怪物。
    庞大，漆黑，遥无边际。
    宛如一片漂浮的大陆。
    这个时候，金发的伊格内修斯落在了怪物的身上。
    装饰着锋利羽毛的长弓末端，横在了少女的脖颈前。
    汹涌的触手围拢了怪物背上的两道身影，却迟疑着不敢接近。
    “你想做什么？”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
    伊格内修斯轻轻弯起唇角。
    “订立一个契约。”
    “什么契约？”
    伊格内修斯的语调平静而温和。
    “完成这件事之后，你抹去自我意识，再回归本体。”
    “绝无可能。”萨契狄斯给出的答案回荡在这片空间里，“本体都不在意的事情，你何必干涉？”
    “混乱、无序、肮脏的你，”伊格内修斯蹙起长眉，“令我作呕。”
    “你是否欣赏我无关紧要，我只在意一个人。”
    “相反，我倒很怜悯你时常被规则束缚。”
    “你和本体，都……堕落……”
    伊格内修斯的碧眸中闪过一丝金芒。
    “必须得到净化！”
    萨契狄斯低低的冷笑了一声。
    “本体追求平衡。所以，祂不会让你消失。”
    “但无论是本体还是我，都无法忍受你这种家伙太过猖狂。不要忘记这个女孩对我们还有用，如果你动手，意识泯灭的将是你。”
    伊格内修斯弯起唇角，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我们这就出发，熙光之子的祭祀完成了。”
    伊格内修斯一边说着，一边将站在一旁、面容有些呆滞的赫卡丝拦腰抱在怀里。
    一根触手拦住了伊格内修斯的去路。
    “放开赫卡丝。”
    “人质。”伊格内修斯眯了眯翠眸，“你应该听说过吧？”
    怪物冷哼了一声，化为少年的模样漂浮在空中。
    萨契狄斯率先坠入了火山口中。
    抱着赫卡丝的伊格内修斯紧随其后。
    *
    梅勒德、修·卢曼等人已经赶到了火山口旁。
    但熙光之子的祭祀已经完成。
    听到西瑞尔等人报告的消息后，梅勒德的掌心浮起了一团炽热的火球，他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将火球对准了火山内侧的一群熙光之子。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熙光之子们将祭坛丢入了火山口中，随即像下饺子一般，一个个跳了下去。
    炽热的高温下，那些光之生物很快蒸腾为纯粹的光芒，折射出一条绚丽的彩虹。
    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撕开了彩虹。
    但隔着蒸腾的雾气，梅勒德等人什么都看不清。
    伊格内修斯撕开了通向异度位面的门，抱着赫卡丝跳了进去。
    萨契狄斯伸出手，轻轻抹除了在场诸人的这段记忆。在位面之门消失前，也走了进去。
    *
    赫卡丝感到一阵剧痛，从头脑到身体都是。
    “你太脆弱了，”伊格内修斯垂眸看向怀中的少女，“即便由我包裹，穿过位面时也难免受到伤害。不过，我可以治愈你。”
    伊格内修斯将额头抵在了少女的前额上。
    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入赫卡丝的脑海和躯壳，少女涣散的眸光逐渐凝聚。
    萨契狄斯表情冷淡的坐在一旁。
    “我和你共享感知。”萨契狄斯说，“如果你的目的是激怒我，这毫无意义。”
    “萨契狄斯？”
    赫卡丝忽视了把她抱在怀里的伊格内修斯，眸光整个都落在萨契狄斯的身上。
    少年愉悦的弯了弯唇角。
    “我在，赫卡丝。”
    确认萨契狄斯没事之后，赫卡丝才打量起周遭的景致。
    一片似乎没有尽头的荒原，漫天的黄沙汹涌呼啸着，极其不适合生物生存。
    一个由圣光组成的保护罩将赫卡丝和伊格内修斯笼罩在内。萨契狄斯则站在一边，深黑长发飞扬，却未染片尘。
    “伊格内修斯，”赫卡丝转而和金发的神明化身商量，“可不可以……嗯，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

 第50页

    “抱歉，”伊格内修斯动了动唇瓣，“不可以。”
    片刻之后，他又补充道：“人质应当有人质的觉悟。”
    赫卡丝垂头丧气。
    但片刻之后，少女又振作起来，故意说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人质不是应该关起来吗？”
    “不是。”
    伊格内修斯语调清冷，神色淡漠。
    “我就是规则本身。”
    “可笑的发言，”站在两人前方的萨契狄斯歪了歪头，唇角一寸寸上扬，“规则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未来的一天被毁灭。”
    伊格内修斯也露出同样的笑容。
    “可惜，你没机会看到那么一天了。”
    “你说的都对。”萨契狄斯笑容愉悦。
    赫卡丝：？？？
    萨契狄斯什么时候学会这句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4 21:16:25~2020-03-26 00:1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eiso、千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027
    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 赫卡丝有些困了。
    两位神灵化身沉默的飞行在荒原的上空。赫卡丝被伊格内修斯拦腰抱在怀里，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
    少女很快就睡着了。
    *
    赫卡丝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她用昏暗视觉可以勉强辨认出, 这是一处山洞的内侧。
    似乎察觉到怀中少女的苏醒, 伊格内修斯轻抚了一下弓箭的尾羽。
    山洞之中顿时被柔和的圣光盈满, 明亮而不刺眼。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伊格内修斯在少女的耳边轻轻启唇，音调宛如吟游诗人的吟唱。
    赫卡丝的目光却望向了双手抱臂、倚在石壁上的萨契狄斯。
    少年双眸微阖, 修长的睫毛半遮住眼睑。乌黑的长发在身周轻轻拂动。
    “萨契狄斯。”少女动了动唇瓣。
    少年抬起眼睫，那抹古老而幽深的绿将少女笼罩。
    “赫卡丝。”
    “我们这是去哪儿？”
    “地下。”萨契狄斯双指按唇, 朝赫卡丝抛了个飞吻。
    伊格内修斯见状冷笑了一声。
    金发的神只化身看到怀里的少女也朝萨契狄斯抛了个飞吻, 索性别过头去。
    “再睡一会儿吧。”萨契狄斯朝少女弯了弯眼睛，“休息好我们就出发。”
    *
    两位神只化身和一名人类朝地下移动着。
    岩层在赫卡丝的视野中铺开, 颜色不停地变换。对于赫卡丝来说, 这种在岩层中“游泳”的感觉一点都不妙。
    头晕。
    少女索性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隔着眼皮忽然感受到一阵强光。
    赫卡丝睁开一点眼睛——
    四周都是赤红的岩浆。伊格内修斯召唤出的圣光护盾将其隔绝在外。
    由于太过刺眼, 少女又闭上了眸子，还用两只手捂在了眼前。
    再下坠了一段，赫卡丝感觉到伊格内修斯落在了地面上。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
    一扇古朴而漆黑的大门就在眼前，门上绘刻着赫卡丝难以理解的纹路, 周围是普通的石壁。
    黑发少年走过去, 轻轻推开了门。
    门后有两条路, 一条朝左，一条朝右。
    伊格内修斯歪了歪头，金发轻轻从赫卡丝脸上拂过。
    “我们走左边。你走右边。”
    萨契狄斯深深看了伊格内修斯一眼。
    “好。”少年的语调淡漠而平静。
    *
    赫卡丝被伊格内修斯抱在怀里, 走向了左边的通道。
    这里居然是类似迷宫的处所。赫卡丝看到伊格内修斯不时在墙壁上印下圣光标记，似乎是在寻找一条合适的通路。
    迷宫的另一边不停传来巨响。
    伊格内修斯蹙了蹙眉，“那个愚蠢的家伙正在暴力破解。”
    赫卡丝小声说：“可你们……似乎是一个存在。”
    “我不否认这一点。”伊格内修斯说，“人类的身上尚且有优点和缺点，神明亦然。”
    ……真是傲慢的家伙。
    “击碎这些墙壁并不效率。”伊格内修斯解释道，“此处被某种力量隔绝了神力，只能使用肉.体的力量。”
    “你们是神的化身，也会被隔绝力量？”少女有些难以置信。
    金发的神只化身微微颔首，“两种可能。‘秩序之环’的影响，或者本体的干涉。”
    *
    另一边。
    一个蠕行的块状物正在拆墙。
    这些墙壁之中似乎有“规则”的力量，因此，哪怕萨契狄斯化身的肉.体强大，每拆一堵墙也要费点功夫。
    萨契狄斯试过向上和向下挖掘通道，但那里的“规则”之力更强，反倒不如一直朝前。
    于是他很愉快的化为缩小无数倍的怪物模样，浑身的器官都加入了拆墙的队伍。
    但到最后一堵墙时，萨契狄斯还是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黑发的少年轻笑一声，揉了揉白皙的手腕，一拳向墙壁砸去。
    墙壁上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萨契狄斯连着砸了好几下，面前的墙壁轰然倒塌。
    乌发黑袍的人影自墙壁的碎块间浮现。
    --

 第51页

    这里似乎位于圆心的位置，中央是一座空无一物的祭坛，祭坛下端刻着层叠的环状花纹。
    *
    赫卡丝和伊格内修斯此刻也已经赶到，碎石间昳丽的人影跌入少女的眸中。
    一人两神会和之后，同时望向了祭坛。
    “不对劲。”萨契狄斯说。
    伊格内修斯垂眸看了一眼，“这里什么都没有。赫卡丝，或许你可以祈祷试试。”
    赫卡丝将眸光投向萨契狄斯。
    少年轻轻颔首，露出柔和的笑意。
    “有我在。”
    伊格内修斯把赫卡丝放了下来。
    萨契狄斯立刻站到了他们两个的中间。
    萨契狄斯比伊格内修斯稍矮一些，但气势上丝毫不输。少年将赫卡丝挡在身后，保护得严严实实。
    伊格内修斯后退了一步，轻声：
    “我见过保护龙蛋的母龙，和你现在的样子真像。”
    萨契狄斯瞥了一眼金发的化身，音调冷淡：
    “你这种古板的家伙不会理解‘爱’的美好。”
    听到这句话，正在祈祷的赫卡丝差点走神。
    这个少年模样、怪物实质的神明化身，尽管时常调皮，却出乎意料的单纯呢。
    少女的胸腔里蔓生出一种类似嫩芽、清风、花蕊、微雨的情愫。
    犹如一张网缠绕住心脏，而心脏想要挣脱，在胸腔中一下下地、猛烈而坚定地跳动着。
    脑海中呈现出贴在地上的苍白脸颊，纤弱的双肩下，黑袍遮掩着不可名状之物。紧接着就是那过于美丽而精致的笑脸。还有天空之中，那古老而悲伤的巨怪。
    以及，挡在她身前的挺拔背影。
    脑海中不着边际的乱想，少女的口中念完了早已滚瓜烂熟的祷文。
    就在这个时候，祭坛上绽放出一抹光芒。
    一个虚幻的圆环浮现在祭坛之上。
    伊格内修斯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异变陡生。
    立于一旁的伊格内修斯忽然被一股强烈的力量拉扯，朝祭坛的方向滑去！
    萨契狄斯立刻抱起赫卡丝，朝后飞掠。
    伊格内修斯张开双翼，想挣脱这股虚幻力量的控制，双翼却直接折断，长发向后飞扬，溅上点点嫣红。
    在赫卡丝的视野里，金发的神明化身坠入祭坛中，很快便化作纯粹的光芒，填满了虚幻的环形。
    一枚金色的戒指从半空落下，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荆棘指环的手轻轻接住。
    身披夜幕法袍的背影轻轻回眸，碧绿的眼眸染了一丝凌厉的神色。
    指环之中传出了一个声音：“我不能代替真正的‘秩序之环’，你不去寻找真品，反而来算计我？”
    黑发的神明淡淡瞥了一眼掌心的指环，唇角漾出愉悦的笑意。
    “伊格内修斯，此即是汝之价值。”
    萨契狄斯和赫卡丝站在远处，少年伏在少女的耳边，轻声解释：
    “看来，本体故意展现出‘秩序之环’存在的迹象，将我和伊格内修斯两个引到这里。”
    赫卡丝亦小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伊格内修斯是……怎么回事？”
    少年还没回答，神的眸光便落到赫卡丝身上。
    祂轻轻弯起了唇角。
    “为什么不问我？”
    赫卡丝感到有些尴尬。
    神没有为难她，继续说道：
    “人失去平衡，将会摔倒。位面失去平衡，将会崩溃。赫卡丝，你觉得神失去平衡会怎么样？”
    赫卡丝想了想，“会……疯狂？”
    “并非这么简单。”神薄唇弯起，似笑似叹，“倘若我失去平衡，将会和所有的位面一起坠入混沌。”
    “我的化身，唔，伊格内修斯身上具有秩序的力量。因此，我小小的‘算计’了祂一下。‘秩序之环’曾在此处待过一段时间，将伊格内修斯注入投影中，可以暂时替代真品。”
    “喔，你的祈祷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赫卡丝的脑海里骤然闪过之前了解到的“熵增定律”：“孤立系统总是趋向于熵增”。
    意思是，将会从有序趋向无序。
    而她是个外来者。
    赫卡丝似乎懂了一点，但始终无法得到自洽的解释。
    “为什么？”少女同黑发的神明对视着。
    神迈步朝少年和少女走来，夜幕般的法袍漾出美丽的阴影。祂将两只苍白纤长的手搭在了二人的肩膀上。
    “你正是被我召唤而来。”
    “哈？”原来她“穿越”的罪魁祸首是祂？
    神垂眸注视着美丽的少女，薄唇微动。
    “我可能还会召唤更多的‘人’。”
    赫卡丝立即意识到神在威胁她。
    ——好好办事，不然，她故乡的更多人将卷入其中。
    赫卡丝轻笑了一声，仰头与神明对视，眸光毫不畏惧。
    “我会尽力帮你。但不是因为您的‘威胁’，而是为了——”少女将眸光转向身侧的少年，紧紧握住了少年的手，“他。”
    少年动了动肩膀，将神的手甩开，而后，他把赫卡丝抱在怀里，挡在身后。
    少年转过半张脸，朝神眯了眯碧绿的眼眸。
    “喔，你真可怜。”
    神绿眸寂静，审视着少年。
    “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

 第52页

    少年的唇角绽出美丽的笑意。
    “你这高高在上的家伙，永远都不可能理解。”
    “回归我。”
    神语带倦意道。
    “真有勇气。”少年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不怕受我影响吗？”
    神修长的眉毛轻轻蹙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6 00:17:15~2020-03-27 00: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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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028
    那深渊一般的存在轻轻转身, 修长的手指探出，将面前的空间撕裂。
    祂消失了。
    “我们也走吧。”
    萨契狄斯轻轻揉了揉怀中少女的金发。
    赫卡丝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
    少年怔了怔，“你……”
    赫卡丝踮起脚, 飞快地在少年耳尖落下一吻。
    “我们走吧。”
    “好。”
    萨契狄斯把少女拦腰抱起, 迈向尚未消失的裂隙。
    *
    二人的身影出现在火山上空的云层间。
    赫卡丝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 判断出此刻大概下午三四点左右。
    魔法船悬浮在岛屿上空，像一座沉默而寂静的堡垒。考试还没有结束, 有些学徒尚未赶到火山口。
    “我送你回船上。”少年动听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那你呢？”赫卡丝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在普路塔拉等你。”萨契狄斯弯了弯唇，“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
    二人的身影浮现在魔法船上赫卡丝的房间里。
    舷窗外是清澈的天光云影。长空蔚蓝如洗, 云块大朵大朵飘过。
    赫卡丝抬起头, 而少年也轻轻低下头。
    唇瓣轻轻交叠，宛如掠过水面的微风。
    ……
    赫卡丝低下头, 埋在萨契狄斯的怀里。
    少年垂在身侧的双臂轻颤了一下, 轻轻抬起，将少女裹在怀中。
    就在这个时候, 少女的房门被敲响了。
    第一批到达终点的学徒，好像已经被送回了船上。
    少年用纤长柔软的手抚了抚少女的发丝。
    “那我走啦？”
    赫卡丝点点头，唇角绽出清浅的笑意。
    少年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只有怀抱的冷意还缭绕在少女的身周。
    赫卡丝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拉开了门。
    西瑞尔站在门口。少年似乎已经休息了过来, 褐发打理得十分整齐, 蔚蓝的眸子里蕴含着关切的情绪。
    “赫卡丝, 从上午回来你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西瑞尔小心翼翼的说，“是心情不好吗？”
    赫卡丝敏锐的把握到西瑞尔言语中的重点：“上午回来”。
    可上午的时候她还在其它位面。
    沉默片刻, 少女试探道：“没错，我有些头疼。艾莉诺他们呢？”
    “艾莉诺身体也不舒服，精神显得不是很好。”西瑞尔回忆着，“早上到达火山口后，就这样了。”
    “后来呢？”赫卡丝追问。
    “后来梅勒德阁下就把最先到达的几组人，送回了魔法船上。”西瑞尔说。
    赫卡丝猜测西瑞尔的记忆□□涉了。
    毕竟少年不是会在她的面前撒谎的人。
    是谁做的不用想都知道。
    “我们去甲板上走走吧。”赫卡丝提议。
    在甲板上遇到了迪恩等人，赫卡丝左右印证，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记忆都被影响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赫卡丝甚至还跟着大家一起“传送”回了魔法船上。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甲板另一边的梅勒德将目光投了过来。
    红发男人缱绻的绿眸里，盈着春水般的流光。
    却仿佛能将她一眼看透。
    赫卡丝连忙将视线移开。
    *
    由于前往岛屿的时候受到了莫名力量的“传送”，返程的时间消耗的比来时久，持续了大半个月。
    尽管没有萨契狄斯督促，赫卡丝每天依旧按时祈祷。
    但神未曾回应她，少女的灵体也再没有出现在神界。
    于是，除开每天祈祷、吃饭和去甲板散步的时间，赫卡丝都投入了对法术模型的记忆中。这次“测试”让她明白，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浮空城那种安逸的环境里，就算再枯燥，也要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师。
    这样才能有一些自保的力量。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学习使她快乐！
    *
    再次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赫卡丝休息了一会儿，便去给阳台的花草浇水。但当少女提着水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花草比她悉心照料的时候长势还好。
    少女将水壶放在一边，眸光不经意间掠过隔壁的阳台。
    赫卡丝阳台上的藤蔓和鲜花已经长到了隔壁，花藤从顶部垂下，蜿蜒成一个舒适的吊椅，浅紫和月白的花朵簇拥在周围。黑发微卷的男人慵懒倚在吊椅里，双眸微阖，修长的眼睫割碎日光，阴影落在泛红的眼睑上。
    他穿着纯白而单薄的衬衫，领口半敞，露出精致的锁骨。长腿上搁着一本摊开的旧书，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书封上，指缝间露出几个难以辨识的字母。
    --

 第53页

    似是察觉到少女的注视，男人漫不经心的睁开了眼眸。
    盈盈绿意深不见底，仿佛有无尽的位面交错，无数种生灵诞生。
    “过来坐坐吗？”他朝少女歪了歪头。
    赫卡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根凭空浮现的触手卷起，落在了男人的怀中。
    “你是——萨契狄斯？还是神？”
    少女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
    萨契狄斯轻轻躬身，将薄唇凑近了少女的耳朵。
    “我是萨契狄斯。”嗓音压得极低，宛如暗夜中的呓语。
    “可你现在是神的模样。”
    “神有繁复的真名，和无数种代称。”
    修长的手指抚过少女的发梢。
    “现在，祂选择以‘萨契狄斯’为名。”
    赫卡丝闭上了眼睛。
    少年精致如人偶的面颜浮现在脑海里。但随即，那带着美丽笑意的脸颊碎为苍白的一片片。
    “你的……化身呢？”
    萨契狄斯轻笑了一声。
    “被我……吃掉了啊。”
    赫卡丝的脑袋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
    疼痛的感觉倒不明显，反而有种钝钝的麻木。
    萨契狄斯似乎注意到了少女的神色，他垂眸思索片刻，便道：“似乎你不喜欢这个外表。”
    仿佛只是一瞬间，抱着赫卡丝的就从俊美无俦的黑发男人，变成了眉眼精致的少年。
    他像猫一样朝赫卡丝眯了眯眼睛。
    “喔，赫卡丝，这样还满意吗？”
    看到这张脸，赫卡丝感觉记忆都有些恍惚。
    “请放我下来。”
    少年松开了紧抱着少女的手。
    赫卡丝从吊椅上跳了下来。
    少女紧盯着萨契狄斯的脸。
    “萨契狄斯，你是在跟我恶作剧，对吗？”
    “哈，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萨契狄斯轻轻站起身来。
    “虽然很想让你开心，但是，这不是恶作剧。”
    “化身的力量被我收回了。抱歉。”
    赫卡丝后退了一步，少女的背部紧贴在阳台开满花朵的栏杆上。
    “不，是我不该……”
    喜欢。
    少年将手臂按在赫卡丝身后的栏杆上，二人一瞬间贴得极近。
    赫卡丝别过脸去。
    “您还是变成原本的样子吧。”
    萨契狄斯怔了怔，“好。”
    下一秒，少女就看见少年整个融化了，坠在阳台的地板上，变成了一滩流淌着星光的不明物质。
    赫卡丝：？？？
    少女用白皙的指尖按了按额头。
    事实证明，神和人的脑回路还是不一样的。
    那摊物质很快又变成了黑发及颌的俊美男人。
    “你是指，这样？”低哑的嗓音回荡在少女的耳边。
    赫卡丝轻叹了一声：“你开心就好。”
    萨契狄斯却似乎理解错了赫卡丝的意思，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轻轻打了个响指，又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这样我很开心。”
    赫卡丝放弃了交流。
    “好，”少女说，“很好。”
    一时间有种尴尬的静默延续着。
    “我应该抱你。”少年忽然说。
    赫卡丝：？
    神类迷惑行为。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啊？”少女满脸无奈，“您是神，我是人类，我们一点儿都不熟。”
    “不知道。”萨契狄斯如实回答。
    “连您的化身都比您有趣。”赫卡丝气鼓鼓道。
    “混乱阵营的存在总是个性鲜明。”
    萨契狄斯似乎认真的探讨起了问题。
    赫卡丝没再接话了。
    尴尬的静默在空气中继续绵延着。
    忽然，一个微冷的怀抱将少女包裹住了。
    赫卡丝仰起头：“？”
    “你没有回答‘不要’。”萨契狄斯神情冷淡，“所以，我按照人类的思维方式，模拟出你接下来可能的行动……”
    “什么？”
    “用脚踢我。”萨契狄斯认真的说。
    赫卡丝：？？？
    本来她确实有这么想，但现在，少女不准备这样做了。
    萨契狄斯满意的将少女抱紧。
    ……
    ……不对？
    “放开我啦。”赫卡丝推了推少年的肩膀，“我还要回去收拾房间。”
    “我帮你。”萨契狄斯在少女的耳边轻声说，“等你回去，就全都收拾好了。”
    “放开我。”少女重复着。
    萨契狄斯放开了怀中的少女，后退一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少年的眸光碧绿而清澈。
    少女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她转过头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夕阳。似乎是因为夕阳有些刺眼，一滴眼泪从白皙的脸颊上滑落，倒映出绮丽的霞光。
    海浪般的金发在风中微微摇曳，抹上了一层迷人的橙红。
    少年走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帮赫卡丝挡住了太阳。
    随即，他轻轻俯身，吻上了少女的眼角。
    ……
    柔软的唇瓣轻轻从少女脸上移开。
    “抱歉，我创造太阳的时候，不该让它这么亮。”
    赫卡丝：？
    神类迷惑行为×2
    内心在吐槽，可眼角和脸颊上温柔的触感却久久不散。
    --

 第54页

    赫卡丝垂下头，不想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别难过。”
    少女的后脑忽然被苍白而有力的手掌托住，纤长的手指一根根插进黄金般的发丝间。
    “我一直都在啊。”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赫卡丝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就算回归本体，也是我同化祂。”
    “是你吗？”少女语调微颤，带着迟疑、惊愕、欣喜与防备。
    萨契狄斯微微躬身，吻向了少女的唇瓣。
    热烈而缠绵。
    宛如天边炽烈的夕阳。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萨萨以后是本体的模样还是少年的模样好啊~
    一个短发慵懒青年 一个长发美少年
    不是指一滩那个本体（×
    明天晚点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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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029
    和神接吻是什么体验？
    赫卡丝：谢邀。这种感觉就好像……吃星星味的软糖。
    *
    神不用呼吸, 但赫卡丝已经要喘不过气了。
    少女按住萨契狄斯的锁骨，轻轻把少年推开。
    “请您……在我面前的时候，不要再变成他的模样了。”说到后面,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
    萨契狄斯怔了怔, 伸出修长的手指, 捂住了少女的眼睛。
    等他把手拿开时，已经从容貌昳丽的少年, 化为黑发微卷、神情慵懒的青年。
    苍白的手宛如羽毛飘落，坠在少女的肩膀上。
    白衬衫包裹的挺拔肩背微微弓起, 凑近了她。
    美丽得不似人类的面颜愈来愈近, 停留在与她仅隔一线的位置。那对狭长的碧眸盈满了少女的视线，纯净的绿不时变幻着明度。
    赫卡丝垂下眼睫, 避免与眼前的存在对视。
    下颌被一根微曲的手指轻轻抬了起来。
    “为什么？”微哑的尾音。
    “什么？”冰冷的骨节紧贴着颌骨下柔软的肌肤, 让少女难以凝聚心神。
    “——不愿意看到我。”
    夕阳早已沉入远山，天色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沉默片刻, 赫卡丝轻轻开口：“抱歉，我该去吃晚餐了。”
    “已经预订好了。你愿意——”萨契狄斯吻上少女的额头，声线压得极低，“和我共进晚餐吗？”
    萨契狄斯后撤一步, 轻轻朝赫卡丝鞠躬。头顶微卷的黑发柔顺洒落, 在晚风里漾出美丽的波纹。
    一只白皙的手掌在空中划出轨迹, 悬停在少女的身前。
    当一位神明低下头颅，提出小小的请求时，世间没有存在可以拒绝。
    *
    仿佛俊美的魔术师拉开表演的幕布一般, 萨契狄斯轻轻撕开了阳台上的空间。
    黑发的青年以手掌虚扶少女的背，与她一同走进了空间的裂隙。
    眼前虚幻而扭曲的景象交错，等赫卡丝的视野再次恢复正常时，一人一神已经出现在一处建于山间的华丽回廊里。
    眼前瞬时蒙上一层绸缎般皎洁的月光。
    赫卡丝注意到身侧的萨契狄斯耳朵变得尖而修长，微卷的黑发褪为浅银，细密的银色纹路从发梢间延伸，勾勒为冠冕般的华丽头饰，黑底的长袍边缘蔓生出银线刺绣的花纹。
    从萨契狄斯清澈的碧眸里，赫卡丝窥见了自己的倒影。
    少女原本如黄金般耀眼的卷发，色调变得清浅，宛如天使身周柔和的圣光，修长的耳朵从发间探出。深红的眸子褪为浅粉，魔法袍不知在何时变成了纯白的长裙。月光穿过回廊边缘华丽的植物纹饰，洒在面料轻柔的裙摆上，光与暗交错出神秘的幻影。
    “这是哪儿？”赫卡丝有些新奇的问，“特意变换了精灵的装束，难道我们到了银羽半岛？”
    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上扬，姿态优雅地从少女身前撤步，站到与她并排的位置。
    面前高大的身影移开之后，赫卡丝的视线豁然开朗。
    明月辉映遍布深翠、浅紫和银白植物的群山，山崖间缀有华美而繁复的建筑。有些建筑依托崖壁而建，有些则浮于半空，由植物纹饰的弧形回廊连接着。
    一条银练般的瀑布从远处较高的山峦间坠下，沿着山间的谷地一路奔流，在两座山峰之间劈开了一道口子，注入明月高悬、波光粼粼的大海。
    “没错。”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宁静，宛如此夜的月色。他朝少女轻轻伸出一只手。
    二人踏着回廊间斑驳的月影前行，不知会走到哪里。偶尔有面容美丽、身形修长的精灵三三两两路过，他们穿着柔软舒适的长袍和长裙，头戴银饰或花冠，说着优雅而动听的、被吟游诗人偏爱的精灵语。
    ＊
    “萨契狄斯。”少女的声音极轻，混杂在微风中，轻轻一下就被吹走了。
    萨契狄斯修长的耳尖动了动，似乎在捕捉少女的声音。
    他以鼻音低低“嗯”了一声，额前细碎的银发垂下，碧眸认真注视着少女。
    被这么一盯着，赫卡丝原本想说的话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走吧，”赫卡丝别开脑袋，“我很期待精灵的饮食。不过，人类的金币可以在这儿使用吗？”
    --

 第55页

    月光之下，长着精灵耳朵的银发青年美艳得过分。
    苍白的手掌轻轻抬起，抚了抚少女的头顶。
    “我预付过了。”
    感受到手掌的寒意，赫卡丝忽然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怎么啦？”萨契狄斯微微躬身，捧起了少女的脸颊。
    赫卡丝轻叹一声，瞥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我真想骗自己你就是他。”
    萨契狄斯的手掌顺着波浪般的卷发滑落，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将少女揽在怀中。
    “赫卡丝，这…重要吗？”
    少女的脸颊贴在黑底银纹长袍冰冷的料子上。
    就好像……心中的嫩芽刚刚生长，却被一只手给掐断了。即便在嫩芽的根系上又长出了一棵大树，但还是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那么接下来，是成年人的恋爱时间。
    赫卡丝不知道神接近她的目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内心所想的事。
    在精灵的地界，稍微不那么拘束一点也合情理吧？
    少女轻轻抬起手，顺着紧致的腰线一路向上，抚过男人的喉结，顺着苍白的脖颈探进后脑的银发里，流淌着月光的发梢从指缝坠出。
    眼前这具人类外表、非人内在的躯体忽然僵住了，抚在少女背后的手轻轻滑落，碧绿的眸光几度变幻，才重新凝聚在少女的脸上。
    然后赫卡丝就看见这位至高的神只，有些狼狈的后退了一步。
    少女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刚才眸光的变换，也许是名为“萨契狄斯”的少年在争夺躯体的控制权。
    真是可笑。
    ……如果这样他就能回来的话？
    意外的惊喜。
    赫卡丝眯了眯眼睛，忽然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指攫住黑袍的肩膀，将后退的神按在了廊柱上。
    萨契狄斯没有反抗，眸光显得有些困惑。
    赫卡丝踮起脚，用手臂勾住了萨契狄斯的后颈。
    樱色的唇瓣吻上了神明的薄唇。
    ……
    他似乎在抗拒，可随即又主动迎合。
    他偏过头去，又难以抑制地凑了回来，更深地吻着眼前的少女。
    ……
    “赫卡丝。”
    嗓音染上微风般的喑哑。
    “萨……”
    少女的嘴被捂上了。
    “你的小怪物，在这里。”
    萨契狄斯朝她歪了歪头。
    分明是青年华丽的面容，却呈现出熟悉的神态。
    赫卡丝怔住了。
    萨契狄斯用指背抚了抚少女的眼睑。
    “赫卡丝，你今天怎么呆呆的？”
    “哪有！”赫卡丝当然不肯承认，伸手就去锤萨契狄斯的肩膀。
    萨契狄斯张开手掌，准确无误的接住了少女的拳头，紧紧包裹在掌心。
    少女修长的精灵耳尖划过一丝绯红。
    萨契狄斯用另一只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俊美的青年变成了精灵少年的模样。
    深紫的长袍上装饰着植物的纹路，修长的银发垂落，风一吹，便搅起层层叠叠的飞雪。
    “走吧。”萨契狄斯眯了眯眼睛，“那家伙预订好了晚餐？哈，可不能浪费。”
    于是赫卡丝就这么被少年牵着，穿过了繁复的回廊，穿过了架设在溪水与瀑流上的华丽拱桥，穿过了雕刻着“月之圣者”石像的广场。
    精灵一族生命悠久，亦有不老的美貌。但当广场上的精灵看到这一对美丽的少年少女时，还是难免颂唱一两句华丽而悠久的诗篇，抒发内心对美丽之物的赞叹。
    对此，赫卡丝的看法是，萨契狄斯美颜开的好。
    二人走到了一处浮空的建筑前。
    山间的小溪欢快地流淌，在崖边注入溪谷之中，于月光下拖出一条长长的银线。
    而底部微尖，顶部也微尖，呈现向内凹陷弧形的建筑，正漂浮在溪水的上空。
    萨契狄斯捏着少女的手走进了建筑。
    少年以熟稔而动听的精灵语同侍者交谈了两句，美貌的精灵侍者便将二人引向楼上的包间。
    *
    说是包间，倒像个阳台。精灵风格的廊柱支起拱顶，银色与浅紫的植物装点在四周。
    这里没有蜡烛，洒落的月光是最自然的照明，墙壁上小块的装饰镜面与桌上的银器倒映着皎洁月色。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里，赫卡丝瞄向了坐在对面的少年。
    月光如纱垂坠，衬得长发如缎如瀑，淌出迷人的流银。精致的眉眼和似笑的唇角，依旧是熟悉的少年模样。
    少年翻了个白眼。
    “赫卡丝，眼睛都直了。”
    “说话真不留情面。”赫卡丝连忙反驳，“我、我才不是颜控！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你……”
    少年站了起来，手臂横过桌面，堵住了少女的嘴。
    “我是谁？”
    “唔。”倒是先放开她！
    赫卡丝只能选择屡试不爽的招数！
    少女伸出舌头，勾了勾少年的掌心。
    奇怪的是，这次少年却没有嫌恶的拿开。
    “嗯？”少年歪了歪头，猫一样眯了眯碧绿的眼瞳。
    “唔！”
    僵持片刻之后，少年还是把她给放开了。
    “让我想想——”赫卡丝认真思考了片刻，“你是，萨契狄斯？”
    少年摇了摇头。
    --

 第56页

    “不可名状的伟大的化身神？”少女继续道。
    萨契狄斯：？
    又摇了摇头。
    “你是那个从前整天粘着我的家伙！”
    少年的眉梢轻颤了一下。
    还是缓缓摇头。
    “那是什么嘛。”赫卡丝垂下脑袋，“总之我知道是你就好了。”
    少年将少女的脸颊捧了起来。
    “愚蠢。”他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又翻了个白眼，“是你喜欢的家伙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7 21:30:11~2020-03-29 23:0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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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030
    端着银器与弧形长杯的侍者挽救了赫卡丝的尴尬, 不，也许让她更尴尬了。
    赫卡丝轻轻将萨契狄斯的手掌拍开，用自己的手挡住微微泛红的脸颊。
    少女从没见过的菜肴被陆续摆上长桌, 颜色漂亮得宛如梦境中淡淡的星光与晨曦, 在月光下散发着荧荧的柔光。透明的酒液被斟入杯壁内凹、纹路优雅的水晶杯中, 宛如月光下透亮的海面。
    赫卡丝想向侍者道谢，但忽然想起自己不会精灵语——学者们研究古特兰铎语, 德鲁伊借助精灵语同自然沟通，龙裔术士掌握龙语；而法师施法时所念的咒语, 是由古特兰铎语演变而来的通用语。至于以上几种语言, 可以但没必要学，至少对于她这种低级的魔法师来说。当然, 西瑞尔这种王室后裔掌握这些并不奇怪。
    就在赫卡丝走神的时候, 侍者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萨契狄斯轻轻拈起酒杯，于月影下遥遥朝她举起。
    赫卡丝也拿起酒杯, 将杯口同少年的杯口轻轻撞了下。
    水晶交错，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就在酸甜的酒液刚触及少女的唇边时，一道阴影忽然遮住了眼前清亮的月光。
    赫卡丝抬眸看去。
    那是一位戴着半边银面具的男人，他身着装饰华丽的白底法袍, 安静地漂浮在半空, 修长的银发在身周飞舞。
    半边银面具没有眼眶, 其上刻满了繁复的月相。另一边脸洁白而莹润，仿佛本身就是柔和的发光体。一只浅粉色的眸子柔和地注视着正在举杯的少年和少女。
    “伟大的父神，您……？”
    银发的圣者动了动半边唇瓣。
    “你来有什么事吗？”
    萨契狄斯的眉头轻轻蹙起, 只淡淡瞥了一眼，眸光就迅速从“月之圣者”脸上移开，转回对面少女的脸上。
    “月之圣者”默了默，组织着语言：
    “……事实上，我正好奇同样的问题。伟大的父神，您愿意为我解惑吗？”
    “约会。”萨契狄斯说。
    赫卡丝：？？？
    月之圣者：？？？
    “你们为何一副这样的表情？”少年用手指按了按银白的眉梢，“喔，别这么看着我，赫卡丝。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赫卡丝还没回答，“月之圣者”就先吹了起来。
    “当然，您的话即是群星的规则，万物的真理。”
    赫卡丝：……
    接下来，不论萨契狄斯说什么，这位白袍的精灵圣者总能合适的接上，恰到好处地吹捧。
    这、叫、精、灵？
    说好的清冷如月呢？
    精灵的形象在赫卡丝眼里坍塌了一刻钟。
    等到“月之圣者”翩然离去之后，赫卡丝总算松了一口气。
    长桌对面少年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舒适。
    ——不是因为吹捧，而是因为“月之圣者”的离开。
    赫卡丝笑了笑，主动找起话题：“看来你不喜欢这种热情的交流方式。”
    “事实上，我刚才根本没听。”萨契狄斯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你在干嘛？思考神生？”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我在欣赏你，美丽的小姐。”
    赫卡丝的瞳孔微微放大，连忙偏过头去看向外面的群山。
    “不过是一具人类的皮囊。”
    “不，赫卡丝。”少年认真的更正她，“人类的雕塑家也会爱上自己的作品，不是吗？”
    “您说了‘爱上’两个字？”
    赫卡丝偷瞄了一眼美丽的少年。
    对面的少年却一下子呆住了，他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眼睫。薄唇如羽翼般轻颤，声调染上一丝微哑。
    “……我说了吗？”
    赫卡丝认真点头。
    少年以手按唇，轻咳了一声。
    “喔。”
    赫卡丝心底顿时升起了恶趣味。
    她轻轻起身，一手按着桌面，另一只手捏住了少年掩唇的手。
    一只深幽紫芒流转的触手缠上了她的手腕。
    “你在干嘛？”少年的碧眸有些无辜的盯着她。
    赫卡丝用另一只手搓了搓少年的触手，摆出同样无辜的眼神。
    那条触手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一般，连忙缩回了虚空。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温柔中带着谴责。
    “赫卡丝。”
    “嗯？”
    赫卡丝索性从桌子边缘绕过来，坐到了少年的旁边。
    --

 第57页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的大腿被一只纤长的手托了起来。
    萨契狄斯把她整个人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赫卡丝的脸立刻红了。
    这位讨厌的神还在她耳后轻轻的呵着气。
    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上扬，“怎么不继续，赫卡丝？”
    “嗯，继续吃饭——”
    赫卡丝将腰背挺直，坐在萨契狄斯腿上享用起精灵的食物来。
    虽然没有肉，却意外的好吃。
    入口感觉仙气飘飘的。
    “下次要带我去吃肉呀。”
    少女用手帕擦了擦嘴，回身环住了萨契狄斯的脖子。
    少年没有回答，用舌尖轻轻勾了勾少女的唇角。
    赫卡丝触电般的撒开了手，又拿起手帕擦拭了下嘴角。
    萨契狄斯轻轻搂住了少女的腰，在微红的耳边低声呢喃。
    “我要……回去了呢。”
    “好啊！”赫卡丝说，“正好我也要早点回去收拾房间。”
    话说出口，少女回味了一下才发觉不对。
    她回头吻了下少年的脸颊，轻声说：“我会想你的。”
    少年露出绝美的笑意。
    “我也……”声音戛然而止。
    抱着赫卡丝的人已经无声无息变成了俊美的青年。
    他的肩膀比少年更宽，腰身也更修长，赫卡丝整个人都被青年的阴影笼罩。
    月色打在萨契狄斯发梢、耳朵和脸颊的轮廓上，更显得分明而深刻。
    “回去？”他抚了抚赫卡丝的发梢。
    赫卡丝点点头。
    萨契狄斯抱着少女站起来，再次撕开了空间。
    *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赫卡丝松了口气，直接就瘫到床上。
    房间已经被萨契狄斯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了。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靠着隔壁的那面墙上忽然浮现出一道虚幻的门。
    叩门声轻轻响起。
    “请进。”赫卡丝瘫在床上说。
    俊美的青年颇为绅士的推门走了进来，还不忘回身把门优雅的关上。
    “赫卡丝，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呀？”赫卡丝明知故问。
    “一件简单的事情，”萨契狄斯以慵懒的语调说，“请相信我，美丽的小姐。这会对你的睡眠有所帮助。”
    “唔。”赫卡丝打起精神，“好，我要开始了。”
    “去被窝里吧。”萨契狄斯走过来，朝赫卡丝丢了一个清洁神术，又帮少女掀开了被窝。
    “我还没换——”赫卡丝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睡衣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上次少年帮她换衣服的事情。等于说是她之前错怪萨契狄斯了？
    赫卡丝一边想着，一边被半空中浮现的深紫不明物质按进了被窝。
    赫卡丝捏了捏那奇怪的物质。
    软软的，像史莱姆。
    闪着漂亮的星光。
    又戳了戳，整个手指都陷了进去。
    那坨果冻不情不愿的扭了扭身体，消失在虚空里。
    萨契狄斯倚在一旁的墙壁上，垂眸注视着这一幕。
    狭长的碧眸中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赫卡丝连忙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上。
    “好了，我要开始祈祷了。”
    “请吧。”萨契狄斯语带笑意。
    “苏醒于混沌的造物者，您……”
    似乎今天着实有些累，少女很快就睡着了。
    *
    神界之门前荒凉而单调。
    层层骸骨之上的神座里，倚着一位金发雪翼的虚影。
    倘若拉近了看，便能发现神座上躺着一枚金色的戒指。
    而伊格内修斯的虚影正是由那戒指的光彩折射而成。
    少女的祈祷声在这片空寂之地回荡，被戒指所吸收。
    伊格内修斯的虚影颤抖了一下，似乎变得更淡了。
    祂轻叹了一声，薄唇微弯。
    “我可不愿意……就这么被泯灭意志。”
    “萨契狄斯把这烂摊子扔给我，但这也许……是个机会。”
    “咳咳……咳。”
    *
    萨契狄斯注视着少女沉入梦乡，才缓缓推开墙上的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那颀长的身影走进门中，门也无声无息从墙上消失。
    房间只有一张床板，和一个旧衣柜。
    “人类这个时候应该……睡觉？”
    萨契狄斯躺到床板上，闭上了眼睛。
    “这样就对了吧。”
    第二天一早。
    由于睡得早，赫卡丝醒的也早。
    意外的是，竟没听见萨契狄斯喊她起床。
    赫卡丝迅速洗漱好换好衣服，来到走廊上敲隔壁的门。
    “萨契狄斯？”
    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男人的黑发显得有些凌乱，蜷在眉间和颊侧。
    但配合狭长的绿眸和轮廓深刻的脸颊，又呈现出一种慵懒的美来。
    “早。”他朝赫卡丝抬了抬手。
    随即，那手像没骨头似的垂落。
    “你似乎……没睡醒？”
    赫卡丝迟疑着问。
    萨契狄斯低低“嗯”了一声，才道：
    “躺着什么也不思考，很舒服的。”
    “难怪您从很久很久之前完成创世时，一直睡到了七十年前。”赫卡丝看着青年的模样，忍不住吐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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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男人没听出她隐含的嘲讽，乖乖点了点头。
    赫卡丝倒有些不忍欺负傻子了，便转移了话题。
    “好啦，快变小一点，我们该去查看考试成绩了。”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赫卡丝的眼睛。
    手拿开时，面颜精致如人偶的少年呈现在少女的眼前。
    少女的眸光又有些恍惚。
    萨契狄斯牵起了赫卡丝的手。
    “别误会……我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神座上守门的是伊格内修斯，在戒指里
    本章说最后一句话的是神，他看到赫卡丝神情恍惚，提醒她自己不是那个少年
    -------------
    前面神把化身的意识放出来，是想让赫卡丝开心一点
    如果不出意外，化身的意识以后不会出现了，当然，神的性格也会变化
    也就是说不管外壳怎么样，里面的都是神
    或者说两个混在一起，变成缝合怪了（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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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031
    埃芒纳学院的会议厅里开始了魔力亲和度测试, 一年级的学生们列成几队，把手掌按在用于测试的水晶球上，水晶球中便会呈现出不同的景象, 这代表着不同属性魔力的亲和度。
    排到赫卡丝的时候, 少女轻轻把手掌放到了幽深的水晶球上。片刻之后, 水晶球骤然亮起，但里面的景象却被分成了三块。
    占据最多的是一种幻梦般的神秘色泽, 其次是燃烧的烈焰，以及缩小的怪物投影。
    负责为这一队检测的伊芮卡导师眼睛亮了亮。
    “恭喜你, 赫卡丝。这代表着你具有幻术、火焰、召唤三系的亲和, 其中幻术的亲和度最高。”
    赫卡丝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其他同学的检测结果——就拿拉曼来说，他摸过的水晶球里一大半都没有变化, 只有一小块涌动着水流。
    大部分同学都没有像她这样水晶球被不同属性魔力填满的情况。
    当然, 利奥的水晶球里遍布死寂的灰白，西瑞尔的水晶球里尽是恶魔的影子, 艾莉诺的水晶球里土元素和象征治愈的嫩芽各占了一半。
    站在赫卡丝身后的萨契狄斯也将手按到了水晶球上。巧合的是，他的魔力亲和度表现出来和赫卡丝的一模一样，只是范围要稍小一些。
    等到所有的学徒都测试完之后，会议厅上空以魔法投影出了上次前往小岛考试的成绩。
    赫卡丝、艾莉诺、西瑞尔、迪恩、弗莱薇亚作为首先到达火山口的一队, 都获得了五颗星, 拥有自由挑选魔法塔的权利。
    本来觉得不留级已经不错了, 但现在赫卡丝有些迟疑。
    梅勒德此前已经给了她递交给以希丝阁下的介绍信，照理说应该前往召唤系。但是，回来就和萨契狄斯去“约会”, 她还没来得及把介绍信给以希丝阁下。
    而且，在赫卡丝的三种亲和度里，占比最高的是幻术，其次是火元素，最后才是召唤物——虽说只要有足够的魔力就能驾驭那些异界的召唤物，但与召唤物的亲和度越高，驱使起它们来就越不费力。
    赫卡丝的内心更倾向于幻术系，但她需要和梅勒德商量一下，至少也要向他表达谢意与歉意。
    少年模样的萨契狄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似乎无论赫卡丝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会追随。
    一想到这家伙的壳子里是神，赫卡丝就熄灭了同他讨论的念头。
    少女找到机会，溜到了站在会议厅外的梅勒德旁边。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红发男人就以淡淡的语调说：
    “我知道了。”
    梅勒德阁下还真是善解人意。
    赫卡丝张了张嘴，“抱歉，阁下，我……”
    修长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少女的头。
    “没关系。”梅勒德的碧眸里含着笑意，“早知道赫卡丝你火元素亲和这么高，不论怎么说，都该邀请你来我的魔法塔的。以希丝那边我会跟她说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面向以希丝阁下道歉。”
    梅勒德微微颔首，“那过几天你和我一起去以希丝的魔法塔吧，她不常外出。”
    *
    幻术系最优秀的大法师，无疑是血族前亲王奥斯蒙德。
    一位血族呆在浮空城上已经够奇怪了，更何况这位血族前任亲王不仅叛出了自己的族群，还对魔法研究如痴如狂。
    到了高阶法师的层次，仅从空气中摄取魔力便可以维持存活，更别说大法师了。因此，哪怕不吸食血液，奥斯蒙德也可以活得很好，所需要烦忧的只是时常涌来的渴血欲.望。
    但作为一名幻术系的专家，奥斯蒙德有很好的应对方式。只需要对着月色来一杯红酒，再向自己使用“催眠”的幻术，便可以以假乱真，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
    深红的酒液涌入口腔，让奥斯蒙德心神舒畅。
    他忽然想起了白天的事情，又深深蹙了蹙眉头。
    埃芒纳学院的魔偶前来告知他，明天将有两位新学生前来报道。
    要知道，具有幻术系亲和的人类十分稀少，而且，他们总是容易看到不该看到的事物，导致在外人看来有些精神失常。遇到一个正常的就不错了，这回还一次来了两个？
    --

 第59页

    奥斯蒙德用尖牙咬了咬薄唇，缓缓地摇了摇头。
    *
    第二天一早。
    赫卡丝发现神对叫她起床一点儿都不积极。
    和化身差远了。
    还要她用祈祷声叫他起床。
    黑发微卷的青年推开墙上的门，走过来就把正在祈祷的少女抱在怀里。他身材高大，却整个弯在她身上，仿佛一只大号软泥怪。
    祈祷完之后，赫卡丝一把将萨契狄斯推开，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成了少年。
    “我们今天要去奥斯蒙德阁下的魔法塔报到。”赫卡丝说。
    早在萨契狄斯故意让他的水晶球显示出和赫卡丝一样的图景时，少女就明白他打算和自己选择同样的魔法塔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萨契狄斯点了点头，拉起了赫卡丝的手。
    “好。”
    二人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西瑞尔，他正准备去召唤系的魔法塔报到。
    褐发少年满脸惊讶的盯着从一间屋子里走出的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就连赫卡丝没选择召唤系的事情也抛在了脑后。
    “赫卡丝，你们两个昨天住一间屋子？”
    少女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没、没有！”
    萨契狄斯瞥了西瑞尔一眼。
    “没有。我早上过来的。”
    西瑞尔松了一口气，同时惊讶于萨契狄斯今天居然没有对他冷嘲热讽。
    之前这个讨厌的家伙可不是这样！
    怎么现在还会主动向他解释事情？就好像壳子里换了个正常人一样。西瑞尔有些想不通，但他也懒得继续想下去——思考赫卡丝身边的少年，就代表着烦恼。
    由于以希丝和奥斯蒙德的魔法塔在不同的方向，赫卡丝二人同西瑞尔在路口分别。
    赫卡丝在沿街的店铺里买了早餐，并投喂给萨契狄斯一半。
    萨契狄斯乖乖吃着，看上去没劲极了。
    赫卡丝觉得这真是个无聊的家伙。
    二人走到了一处通体漆黑，装饰复古而华丽的魔法塔前。说它是魔法塔，倒不如说更像古堡里的一座尖塔。
    赫卡丝敲了敲魔法塔的门。
    照理说，应该有塔灵回答。
    没有回应。
    似乎这座魔法塔里并没有塔灵。
    过了有一会儿，魔法塔装饰浮夸的门才被缓缓打开。
    门后站着一位黑发黑眸、面容苍白，身着高领贵族长外套的英俊男子。
    赫卡丝通过衣衫上的纹饰、略显中二的银色耳钉、唇角隐约露出的尖牙等细节判断出，这就是奥斯蒙德阁下，前血族亲王。
    “您好，奥斯蒙德阁下……”赫卡丝简单介绍了自己和萨契狄斯的来意。
    奥斯蒙德安静的听完，露出一抹苍白的浅笑。
    “我这里很久没有学生来了。唔，我是说，欢迎二位。”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跟在奥斯蒙德的身后，听这位阁下介绍魔法塔的构造。
    “一到三层是公共区域……四层是实验室，五层是藏书室……除了顶层我的住处外，其余层数你们都可以随意出入。”
    经过藏书室时，奥斯蒙德揪出几本大部头扔在赫卡丝和萨契狄斯的怀里。
    “先把这些都看完……不懂的再来问我。对了，看书的时候，不要和内心出现的声音搭话，它将诱惑你陷入渊狱。”
    “谢谢您，阁下。”赫卡丝看着自己怀里的一大摞书，莫名有种恐惧。
    “我最近有一个研究。”奥斯蒙德说，“也许要几个月后才有空闲教导你们，在这期间，你们将幻术系的基础知识看完，将一级的法术模型全都记住。剩下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也不用到我这儿来干扰。”
    几个月的假期！赫卡丝在内心欢呼了起来。但随即，少女又被怀中书籍的重量拉回了现实。
    奥斯蒙德又继续叮嘱道：“不该看的事物不要看，不该听的声音不要听……还有，不要随便‘催眠’自己，那会让你对事物的认知产生偏差——就像我，已经把红酒当成血浆好多年了。”
    奥斯蒙德又叮嘱了许久的幻术系注意事项，以及一些幻术系的学习方法，就放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回去了。
    萨契狄斯接过了赫卡丝手里的书，随手丢进了虚空里。
    “我有储物戒指……”少女说。
    “习惯了。”萨契狄斯笑了笑。
    “可那好像是你的化身做的事情？”赫卡丝有些不解。
    萨契狄斯摸了摸少女的头，耐心解释：
    “赫卡丝，化身就是我，我就是化身。”
    “他帮你拿东西的时候，我一样有感觉。”
    赫卡丝忽然想歪到了别的事情上。
    这么说她和化身亲亲，神也能感受到？
    这也太羞耻了。
    虽然她不是没有和神接吻过。
    可这完全不一样！
    “赫卡丝。”萨契狄斯看到赫卡丝停了下来，轻轻唤了声少女的名字。
    赫卡丝连忙从神游回归正常，拉起了萨契狄斯的手。
    “快回去啦，我们还得计划一下这几个月的安排。”
    “我听你的安排。”萨契狄斯语速快得像没过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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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032
    普路塔拉的任务大厅里。
    由于现在还是早上, 只有两三个窗口投入使用。但前来接取、交还和围观(…)任务的人士已经排了好几个。
    昨晚上和萨契狄斯商议——事实上，是单方面通知萨契狄斯之后，赫卡丝早早起来, 前往任务大厅接取任务。
    这样一方面可以外出游历, 满足少女一直以来的愿望；另一方面, 也可以增加战斗经验，并挣取相应的魔能点数, 毕竟上次考试的准备几乎花光了她的积蓄。赫卡丝特意交代萨契狄斯，如果没有遇到生命危险, 让他不要出手, 都交给少女自己来解决。
    赫卡丝盯着任务列表看了好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任务。
    【任务目标：前往维雅城调查当地联络学徒失踪的事件, 并作记录
    任务时限：3个月
    任务奖励：10000魔能点数】
    赫卡丝又着重看了看附加的维雅城介绍。
    【维雅城是弥拉卢王国的第二大城市, 位于希纳河的入海口。
    不同于魔力矿石储量丰厚、魔法设备较为普及的北方三国，在七十年前的浩劫后, 由于“晨曦圣者”响应的神术范围无法延伸到维雅城，商业繁荣的维雅城诞生了以蒸汽为动力的生产方式，引领了弥拉卢工业化生产的潮流。
    位于海湾的维雅城气候潮湿多雨，又因燃煤而空气较差, 因此多阴雨雾霾, 记得带伞, 那是一位绅士必不可少的利器。】
    “可惜我不是绅士。”赫卡丝咕哝着，“好了，就接这个任务。”
    *
    在离开浮空城普路塔拉之前, 赫卡丝和梅勒德去了一趟以希丝的魔法塔。
    一走进魔法塔里，赫卡丝就被这种氛围给惊呆了。
    塔里的装饰赫然是……各种怪物的切片！
    什么眼球、颅骨、触须、体节、脊椎之类的东西赫卡丝已经不会那么吃惊了，但更多看了就要掉SAN、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切片整齐泡在瓶中的溶液里，码放在弧形的墙壁上，简直是噩梦中的场景。
    这……难道不怕召唤来的异界生物被吓跑吗？
    “恐惧可以更好的支配它们。”
    爽利而优美的女声响起，赫卡丝循声回眸。
    一位身穿黑色开衩长裙的女人迈着魅惑的步伐走来，侧分的修长黑发宛如蛇一般缭绕在她的身周。精致的脸上化着浓重而不显俗艳的妆容，深色眼影，紫色瞳孔，血色嘴唇，苍白面色，反而像是一位来自深幽密林的女巫。
    梅勒德朝以希丝点了点头，“这是我上次推荐给你的学生。”红发男人的眸光转向了赫卡丝。
    赫卡丝朝以希丝问好，并认真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黑发女人唇角轻轻扬起，紫眸从赫卡丝的脸上掠过。
    “没关系……不过，这里随时欢迎你。我可以看出你有这方面的天赋。”
    “感谢您的慷慨，阁下。”赫卡丝向以希丝道谢。
    以希丝忽然上前一步，用有修长的指甲的手指托住了赫卡丝的下巴。
    “你身上……有很特别的气息。那些游荡在星界的存在……喜欢的气息。”
    “没错，”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赫卡丝没有再掩饰这一点，“我召唤出的常常是一些奇怪存在的投影。”
    比如肉块、眼睛怪、星界蠕虫幼体之类的东西。
    ——或许不选召唤系是件正确的事情。
    以希丝的紫眸里忽然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噢，孩子，你一定被深渊之主亲吻过！”
    ……她可以理解为这是赞美的话吗？
    “呃，谢谢您，阁下。”赫卡丝迟疑着说。
    *
    经过了一番热情的攀谈后，以希丝邀请赫卡丝和梅勒德在魔法塔里共进晚餐。
    梅勒德和赫卡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某种恐惧。
    梅勒德轻咳一声，开口：“事实上，我还有一个实验……”
    赫卡丝连忙接上，“感谢阁下的好意，但……”
    *
    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赫卡丝瘫在床上，感到以希丝比那些怪物还要可怕。
    而且看梅勒德的表情，他似乎也是第一次来以希丝的魔法塔。
    赫卡丝轻叹了一声，准备去隔壁看看萨契狄斯怎么样了。
    少女站起来敲了敲墙壁。
    没有回应。
    又敲了敲墙壁。
    还是没有回应。
    “奇怪了……唔。”
    少女的嘴唇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接着就是微冷的拥抱从背后将她包裹。
    怀抱的主人从她的耳尖吻到了脖颈。
    清冽的怀抱宛如大陆尽头的雪山，但这吻分明冰冷而克制，却让少女的肌肤不断升温。
    赫卡丝找到机会，把萨契狄斯的手拉开。
    “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薄唇挪回了她的耳边，嗓音低哑。
    “吻你。”
    猝不及防的直球击入了赫卡丝的心房。
    如果是化身，这个时候应该会说，“赫卡丝，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赫卡丝在萨契狄斯的怀里转过身来，用手臂撑着试图将黑发青年推开。
    “你按到了人类躯壳的胸部。”萨契狄斯说。
    “哈？”赫卡丝看到了自己手放的位置，连忙向上移了移，撑住萨契狄斯的肩膀，“你一个男人，为什么在意这些——”
    --

 第61页

    “我不是男人。”
    “是，你是神。”赫卡丝有些无奈的说，“所以更没必要纠结这个了呀。你的本体不就是一坨儿……”
    少女的手腕被萨契狄斯攫住，按到了身后的墙上。
    接着便是克制而温柔的吻。
    ……
    等到赫卡丝脑子终于清醒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了萨契狄斯的身上。而青年一只手按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托着她的腰。
    赫卡丝的瞳孔微微放大，连忙试图挣扎了一下。
    “这姿势很糟糕，不是吗？”
    萨契狄斯低低“嗯”了一声。
    “可以换一个，如果你想。”
    赫卡丝把脑子里升起的黄色废料拍了回去。
    “快……快放我下来。”
    萨契狄斯动作轻柔的松开了赫卡丝的手腕，双手揽住少女的腰，把她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我今天去接了一个任务，是前往维雅城……”赫卡丝喘了一口气，总算进入了正题。
    *
    赫卡丝本来期待着萨契狄斯撕开空间，二人直接“传送”到维雅城，但黑发青年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暗示，声称“遇到生命危险才会出手”。
    赫卡丝研究了一下从普路塔拉到维雅城的传送价格，发现如果使用浮空城的传送阵，需要上万的魔能点数，或者自备魔力水晶。
    可她一趟任务下来，才只能赚10000点魔能点数。
    是她膨胀了吗？
    赫卡丝左思右想，决定前往离普路塔拉不远的、沿海独立城邦阿伽德坐船。
    沿着近海航行，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抵达维雅城。
    好在少女的柜子里还藏着几十枚金币，足够此行的开销。
    *
    清晨的阳光洒在少女白皙的脸上，更显得她充满了冒险的热情。她身穿干练的衬衫、长裤和靴子，披着花纹精美的黑斗篷，金发高高挽起，调皮的在风中晃荡着。
    身披黑色长风衣的青年站在少女的身边，他身材颀长，站姿挺拔。风拂过微卷的发梢，亦将衣摆高高扬起。
    赫卡丝念动咒语，对自己施放了一个“羽落术”。
    哎，别说传送到维雅城了，就连两个人从普路塔拉传送到阿伽德的魔能点数她也付不起，只能出此下策。
    本着自己是个善良的人的心态，赫卡丝也对身旁的萨契狄斯施放了一个“羽落术”，但那柔柔的微光在接触到萨契狄斯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我免疫魔法效果。”萨契狄斯解释道。
    “好吧。”赫卡丝点了点头，从浮空城的边缘跳了下去。毕竟“羽落术”持续的时间有限，必须抓紧时间降落。
    少女像一片羽毛一般，从空中轻轻飘落。
    就在赫卡丝欣赏着远处的雪峰和大海时，身边忽然闪过了……一块东西。
    流淌着星光的团块从半空飞速坠落，很快就摔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赫卡丝落下的时候，发现自己掉进了那一滩物质里面。
    脚底被粘住了，那诡异的物质还顺着她的双腿向上攀爬着，很快就将她包裹在内。
    周围一片幽暗。
    “萨契狄斯，”赫卡丝小声说，“你这是干嘛？”
    “带你去阿伽德。”周围传来回音，“还是你准备自己用脚走？”
    赫卡丝想了想，这里离阿伽德还有一段距离，便欢快的同意了萨契狄斯的提议。
    于是地上的一滩物质缓缓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朝山下的方向滚去。
    *
    赫卡丝用指尖戳着球体的内壁，“软软的。”
    周围传来层叠而低沉的声音，“赫卡丝，你这样不对。”
    “我怎么了？”少女满脸无辜。
    低低的叹息声传来。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我可以忍受。”
    “……”赫卡丝翻了个身，又戳了戳别的地方，“你好正经哦。”
    “赫卡丝。”萨契狄斯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随意触碰一个神的本体……是不对的。”
    “你平时不就是本体吗？”赫卡丝不解。
    “那……不一样。”萨契狄斯说，“那是人类的外壳。”
    “喔，”赫卡丝点了点头，“所以，你是精神上无法忍受，还是肉.体上无法忍受？”
    四周陷入了可怖的沉默与黑暗。
    第33章 033
    阿伽德的城邦主体建在沿海的丘陵上, 蔚蓝的海水映衬着白色的圆顶建筑，和煦的阳光洒落，显现出一种闲适而自在的氛围。
    萨契狄斯停在城外的一处山坡上, 将赫卡丝放了出来, 自己轻轻一抖, 化为身披黑色长风衣的青年。
    赫卡丝还有些晕乎乎的站不稳，萨契狄斯伸出手接住少女的肩膀。
    “人类真是脆弱。”萨契狄斯说。
    赫卡丝一头栽进青年的怀里, “是吗？”
    萨契狄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给赫卡丝的头发顺毛，“嗯。”
    “我们走吧。”赫卡丝将发梢间的手揪了下来, 牵在掌心。
    二人就这么走进了阿伽德的街市。
    鲜花从白色的院墙上坠出, 就连街边的小贩，头上也戴着漂亮的花环。香料味、花香、海风刮来的咸味与烤面包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
    阿伽德人崇尚美与自由。吟游诗人坐在街边, 随时随地弹奏着竖琴，用精灵语和通用语吟唱起动听的诗篇。亦有街头艺术家出没在偏僻的小巷, 用蓝色与银色的颜料在墙壁上绘制着美丽的花纹。
    --

 第62页

    “真是一个适合度假的地方，”赫卡丝感慨道，“或许我该早点溜过来玩。诶，人呢？”
    赫卡丝回头寻找着萨契狄斯的踪迹。
    黑发青年正双手抱臂倚在街边的路标前, 姿态慵懒, 神情悠闲。而在他旁边不远处似乎是一个食品摊贩。
    赫卡丝小跑到萨契狄斯的身边, “怎么忽然掉队了？也不喊我一声呀。”
    萨契狄斯抬起微卷的眼睫，薄唇弯了弯。
    “喏，好了。”
    赫卡丝回过头去, 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味。
    头戴花环、身披长袍的摊主递来了两块用碧叶包裹的烤饼。就在赫卡丝准备从口袋中取出银币时，手腕被萨契狄斯按住。
    “我已经支付过了。”
    青年的狭长的碧眸落在赫卡丝的手上，又转向摊主手中的烤饼。
    赫卡丝看出了萨契狄斯的暗示，伸手接过，不知是向摊主还是向萨契狄斯说了一句“谢谢”。
    赫卡丝将眸光转向手中的烤饼，焦黄的色泽惹人食欲，里面塞了好几支炸制好的海鲜串，分量看上去很足。
    少女的眸光亮了亮，下意识的就问：“萨契狄斯，你哪儿来的银币呀？”
    萨契狄斯轻轻揽住了少女的肩膀，带着少女沿着石子路前行。
    到了人少的地方，他才说：“密尔顿知道我要出行，非要送过来这些东西。”
    青年用另一只手撕开了一小条空间的口子，示意少女朝里面看。
    看到那成堆的宝石、黄金和魔法水晶，赫卡丝的眼神呆滞了一秒。
    想到密尔顿垄断了普路塔拉的商业，用虚拟货币“魔能点数”代替了其它货币，赫卡丝没头没脑的感慨了一句，“密尔顿真是个奸.商。”
    萨契狄斯弯了弯碧眸，“都送给你。”
    “不、不用了。”赫卡丝连忙说，“事实上，我已经把你的消费计算在这次出行的开销内了，从理论上说，四十个金币足够我们——”
    “真让神感动。”萨契狄斯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既然用不到，那我就把这些还给密尔顿。”
    “留着欣赏不好吗？”赫卡丝提议。
    萨契狄斯点了点头。
    “看来你的审美是这样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赫卡丝被勾起了好奇。
    “我会把神界布置成类似的模样。”
    青年的声音冷然而飘忽。
    “可是那也只是你一个人欣赏啊？”赫卡丝揣着两块烤饼，神色不解。
    “这可不行。”萨契狄斯说，“那样的美景不能少了你。”
    “唔。”赫卡丝想了想，反驳道：“你刚才似乎还不觉得宝石和黄金好看。”
    “我现在也这么想。”萨契狄斯轻轻垂下头，绿眸落在赫卡丝的脸颊上，“正是因为有你，那无聊的景色才称得上是美景。”
    赫卡丝：？？？
    少女连忙举起一块烤饼，塞住了神明的嘴。
    黑发青年连着竹签、烤饼和包裹的绿叶一起咬了一口，斯文的嚼了嚼，“嗯，不错。”
    *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来到阿伽德的一处航船公司。
    “前往维雅城的船只，还有三天出发。”柜台的人员耐心解释道。
    “我买两张票。”赫卡丝说。
    “您需要哪一种规格的舱房？”
    一张画着船舱结构的图纸被递到赫卡丝面前。
    赫卡丝的眸光从几个单人间上掠过，就在这时，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最大的那间套房。
    手掌轻轻展开，几枚纯净的宝石落到柜台前。
    柜台后面的营业人员眼睛都直了，连忙按铃试图把航船公司的老板叫过来。
    穿着绅士套装的航船公司老板来的非常及时，略有些肥胖、小胡子微卷的中年男人朝萨契狄斯和赫卡丝鞠了个躬，礼貌的开口：
    “您可以包下整艘船，随时出发。”
    萨契狄斯含笑开口：“当然不能打乱你们的运营，三天后我们会过来的。”
    *
    离开了航船公司后，赫卡丝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瞄了瞄萨契狄斯。
    黑发青年摸了摸少女的头，轻声：“我想和你住一间船舱。但是……第一次买票没经验，赫卡丝，希望你别介意。”
    “当然不会。”赫卡丝摇了摇头，“不过，出手这么阔绰，就怕被人盯上。要知道你可是答应不出手的，大概全都要我来应付了。”
    “在普路塔拉之外，正式魔法师并不多。”萨契狄斯耐心向少女解释，“你是施法者，对付同级的战士、游侠和刺客，天然就占据优势。”
    “谢谢你为我加油打气，”赫卡丝弯了弯眼睛，“天快黑了，我们先去找个住处吧——这次我来付钱，你千万别这么高调了。”
    “遵命，我的大人。”
    赫卡丝：？
    “您这又是哪里学来的腔调？”
    “你不喜欢吗？”萨契狄斯用修长的手指搓了搓少女的脸颊。
    “不觉得有些中二吗……？”赫卡丝小声反驳，“对了，你也许不知道中二是什么意思。”
    萨契狄斯摇了摇头。
    “你可以理解为在夸你。”赫卡丝说。
    “谢谢你，美丽的小姐。”
    萨契狄斯将赫卡丝按在了街边雪白的墙壁上。
    “嗯？”赫卡丝仰头望着俊美的青年。
    --

 第63页

    那对狭长的碧眸离她极近，却又远得像在另一个位面。
    下一秒，那潋滟的眸子就轻轻闭上，漆黑的鸦羽覆住眼睑。而潮水一般热烈的吻覆上了少女的唇角。
    ……
    “你这是？”即便内心觉得这个吻比之前有水平，赫卡丝还是用气愤的眼神盯着萨契狄斯。
    线条分明的薄唇轻轻扬起，“喔，我在表达对你的谢意。”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箭矢破空而来，对准了赫卡丝和萨契狄斯的眼睛——
    赫卡丝是一级法师，感知远超常人，因而迅速就判断出箭矢的方向，扑着萨契狄斯倒在了街边的花丛里。
    箭矢堪堪从少女头顶飞过，割断了几缕发丝。
    花丛之中，少女整个人已经趴在了黑发青年的身上。就在躲避的时候，赫卡丝已经在轻声念动咒语，落地的同时，二人的头顶已经出现了虚幻的魔法护盾，抵挡住了第二波□□。
    黑暗之中，一道闪耀寒光的匕首刺向赫卡丝的背，却被魔法盾弹开。拿着匕首的蒙面人也现出身影。
    似乎察觉到这里有一位施法者，蒙面人迅速后撤，身影消失在微黯的天色里。
    赫卡丝支着萨契狄斯的胸口，试图爬起来。
    手腕似曾相识的被一条虚幻的触手缠住。
    “嗯？”少女盯着平躺在花丛的青年。那张脸在繁花的映衬下，更显出一种惹人沉迷的美艳。
    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扬起。
    “跟我躺在这里，看月亮升起，群星浮现，不好吗？”
    “不好。”赫卡丝伸手敲了敲萨契狄斯的脑壳，“再晚就不好找住处了。这可是座旅游和商贸城市，人流量很大的。”
    “我起不来。”青年慵懒的眯了眯碧眸。
    “对付你这种懒人我最有办法，”赫卡丝说，“这次你想让我戳哪里呢，咯吱窝，还是——”
    萨契狄斯原本放松的神情僵硬了一霎。
    “我起来。”
    “乖。”赫卡丝朝上爬了一点，伸出手摸了摸萨契狄斯的黑发。
    青年微蹙着眉头，修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着。
    “赫卡丝。够了。”
    “不够啊。”赫卡丝又摸了摸萨契狄斯的头。
    “这是在大街上。”萨契狄斯提醒。
    “对哦，”赫卡丝想了想，“虽然有花丛遮掩，旁边也没什么人，我们也没做什么。但这样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而且那个逃跑的家伙很可能会叫同伴一起来袭击——我们还是离开吧。”
    “嗯嗯。”萨契狄斯微微颔首。
    赫卡丝爬了起来，又来到萨契狄斯背后把青年推了起来。
    裹在绸缎裤管里的长腿微曲在花丛里，美得让人心惊。最终，那双腿还是不情不愿的站直了。
    “去找旅馆吧。”赫卡丝拉起了萨契狄斯的手。
    黑发青年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1 16:28:53~2020-04-02 17:4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547223 10瓶；我泪点超低 5瓶；熊大宝 2瓶；今天吃到三日月的谷了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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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034
    “先生, 小姐，非常抱歉。今天只剩下一间房了。”
    旅店前台的人员面带歉意的说。
    “没关系。”赫卡丝弯了弯唇，走上前付了银币。她和萨契狄斯一连找了好几家旅店, 这家旅店能有房间、而且环境还算适宜, 已经颇为难得。
    二人穿过石质的拱顶走廊, 来到租住的房间里。房间并不宽敞，陈设却干净温馨, 床边悬挂着层叠的纱织帷幔，地面铺着小块花砖。窗帘是海一般纯净的湛蓝色。
    屋外有一个小小的阳台, 赫卡丝拉开窗帘, 走到了阳台上。
    夜幕下的阿伽德灯火点点，宛如森林中的荧光。夜色渐深, 白色的建筑群蒙上一层幽暗, 远处是深蓝色的海水和静谧的夜空，不时有帆船驶过, 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泛白的浪花。
    微冷的怀抱从背后将少女拥住。萨契狄斯用下颌蹭了蹭赫卡丝的额角，轻声：“去神界看看吗？”
    “嗯？”
    “已经布置好了。”
    耳边的声音淡而轻，仿佛漂游在星海的银河。
    “你一直在我旁边，是怎么布置的？”赫卡丝抬眸, 眸光撞进一片湛碧的海洋里。
    “伊格内修斯闲着也是闲着。”萨契狄斯说。
    赫卡丝瞳孔缩了缩, 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神明的温柔只是表象, 他的阴谋与所求她一点都不清楚。
    “伊格内修斯上次不是被你关到戒指里了吗——”
    “戒指在神界。”
    随着话音落下，赫卡丝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从背后吞没。少女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恢复意识的时候, 灵体已经出现在一处恢弘的殿宇之中。
    拱形的穹顶上绘有繁复而极具美感的壁画，壁画人物身上的装饰都是真正的黄金、翡翠、玛瑙与珊瑚……高大的廊柱庄严而笔直，深幽的星光透过一排整齐的长窗洒落，天使雕塑的投影在花纹地砖上拖成修长的一条条。
    赫卡丝凭感觉向前走去，轻轻推开了一扇装饰华美的门。
    门口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河流，河对面栽种着一棵棵果树，叶子是翡翠，果实是宝石。
    --

 第64页

    一艘银色的轻舟沿着河水驶来，俊美的青年身披白底金边的法袍，手中划动着修长的船桨，动作美得惊心。微卷的黑发在风中轻轻摇曳，半遮住微微上扬的长眉。
    神只的绿眸澄澈而遥远，将金发的少女与漫天星辰纳入眼底。
    轻舟停在了赫卡丝的面前。
    萨契狄斯朝少女伸出一只手。
    赫卡丝把手放进神的掌心，从岸上跳进银白的小舟。
    望着沿岸的景象，赫卡丝确实没料到萨契狄斯会把二人的玩笑当真。
    虽然这对祂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船桨悬在小舟边，以轻快的节奏自行划动着。
    神把赫卡丝抱在怀中，窝进小舟的沙发里。
    祂姿势慵懒，眉眼缱绻，承受着少女整个身躯的重量。
    赫卡丝环住萨契狄斯的脖颈，埋首于神明法袍的颈窝。少女的金发顺着纤细的肩头垂下，洒落在法袍的金边花纹上，与黄金河流的光芒互相辉映，如在梦境。
    “我们这是去哪儿？”少女问。
    “不去哪儿。”神随意的弯了弯唇，指尖轻抚着少女的金发。
    在萨契狄斯抬起手的时候，赫卡丝注意到了手指上深可见骨的痕迹。在神界，萨契狄斯手上的荆棘指环和伤痕，似乎都无法隐藏。
    少女紧紧抱住了萨契狄斯的手掌。
    “你……”
    神用另一只手抚了抚赫卡丝的脸颊。
    “此为‘规则’之界。”祂垂眸扫过被赫卡丝抱在胸前的手臂，眸光落在修长指节的伤痕上，“这是规则之缺陷的具现。”
    赫卡丝点了点头，“上次伊格内修斯的事情……会让你感觉好点吗？”
    神只的薄唇上扬起一抹促狭的笑。
    “当然……还不够啊。”
    赫卡丝忽然有些不敢与眼前的存在对视了。神的手臂轻轻从少女的掌心滑落。
    “您到底想要什么？”
    “你。”声音遥不可闻。
    神的眸光空茫而晦暗，宛如暴雨降临前簌簌摇曳的密林，似乎暗藏着某种幽深的隐喻。
    少女通过气氛的变化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不止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但也许……就是字面的意思。
    就这么将异界的灵魂召唤过来，说没有所图不太可能吧？
    赫卡丝摇了摇头，内心作出了决定。
    “我不明白。”
    “萨契狄斯，你愿意告诉我真相吗？密尔顿都能看出我们的命运有关联。”
    神抿唇低低笑了一声。
    “命运？哈，”祂轻轻抬眸，虚空中浮现出一只只梳理丝线的黑翼天使，“你是指这些？”
    赫卡丝沉默了一霎。
    “您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神眯了眯狭长的翠眸。
    “不，我当然愿意。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召唤我？”少女状似平静的问，“为什么是我？”
    神轻轻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
    “引入外界的力量，延缓体系的无序化。”
    片刻之后，祂又竖起第二根手指，荆棘指环静静沉睡在指上，倒刺深入皮肤之中。
    “我预见到的未来只和你有关。”
    赫卡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唇瓣忽然被冰冷的薄唇攫住。
    在神界与规则的化身、与混沌的存在接吻，让少女沉入了重重幻境之中。
    *
    起初，只有绝对无序、不可言说的混沌。
    混沌发生了变化，最初的意志苏醒于此。
    祂行于混沌之中，由懵懂蔓生出无知的恶意，恶意之中又诞生理智。祂是矛盾的存在，又以这矛盾创造出各个位面的基石——秩序与混乱的对立和平衡。
    祂一边创造，一边毁灭。一边显圣，一边亵渎。
    赫卡丝目睹了物质诞生，星体浮现，山峦升起，海洋延伸。也旁观了草木初生，虫鸣乍现，异种横行，人类崛起。
    即便她无法看见萨契狄斯的存在，但祂在少女目睹的景象中从未消失。
    祂漠不经心的观察着创造出的一切，又因为厌倦沉入了自身的梦境之中。
    直到强烈的痛楚袭来，星光流转的团块睁开了一颗颗眼睛。
    无数个带着倦意的绿眸涣散了一霎，将眸光投向无尽的位面之外。
    几十年对祂来说只是一眨眼。
    那是一个封闭的体系。
    远没有祂创造出的体系庞大，但自给自足，运转有序，离崩溃还有很远很远。
    一位敏感的少女，在梦境中响应了祂的呼唤。
    祂打量了她一瞬，便将那弱小的灵体丢入了一具躯壳中。
    ——直到，“晨曦”的后裔向祂祈祷，而如果不干涉，以当时的情况来说，祂亲自召唤而来的少女将死亡。
    虽然可以将她复活，但那样比救出少女要麻烦一些，还要疏导她死而复生后的心理问题。
    祂可没这么闲。
    *
    赫卡丝懵懵懂懂的从幻境中醒来，此刻，温柔而没有情.欲的吻已经接近了尾声。
    薄而湿润的唇瓣从少女的唇畔移开。
    赫卡丝感到头昏脑胀。如果她现在不是灵体的状态，估计大脑会立刻炸掉吧。
    少女在神的怀里缓了很久，才稍稍恢复了理智。
    “我对而言你有什么价值？以至于让一位神明都使出了美人计——唔？”
    --

 第65页

    神满意的将薄唇再次从赫卡丝的唇角移开。
    “赫卡丝，不要用‘价值’这个字眼。”
    “这会使我不快。”
    “你在转移话题。”赫卡丝不为所动。
    “抱歉……还不能告诉你。”
    神的语气有些低落。
    “就知道。”赫卡丝白了萨契狄斯一眼，“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晚安。”斜倚在沙发里的神仰起脸，轻轻在怀中少女的额头落下一吻。
    “嗯？”赫卡丝眯了眯绯红的眸子，“倒是放我回去呀？”
    “不放。”神把赫卡丝按在自己怀里，“懒得动。”
    赫卡丝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
    “我还没洗漱！还没卸妆！衣服也没换！”
    三个感叹号表达出了少女强烈的意愿。
    黑发的神明轻轻动了动眉梢。
    “灵体也……需要这些？”
    赫卡丝被噎住，迅速思索了一秒又说：“我的肉.体还站在阳台上！”
    神轻抚着少女的发梢，显示出一种浓浓的顺毛意味。
    “我会把你的肉.体抱回床上。”
    赫卡丝：？？？
    多么糟糕的台词啊！
    “你看。”
    神轻轻打了个响指，虚幻的景象浮现在船舷旁。
    幽深的夜色笼罩着阿伽德。
    金发的少女站在阳台上，双眸微闭，金发被风吹得有些微乱，散落在白皙的脸颊上。但这又显出一种慵懒惬意的美。
    黑发的青年从背后将少女拥在怀中，同样闭着双眸，鸦羽般的黑睫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就在这时，青年缓缓睁开眼睛，那抹绿温柔而幽深。他拦腰抱起似乎沉入睡梦的少女，走进房间之中，把她放进铺好的被窝里，轻轻将被子拉上。
    而后，青年走了几步，倚在房间的墙壁上，双手抱臂，缓缓阖上碧绿的双眸。
    *
    “还没洗漱……还没卸妆……衣服也没换。”
    赫卡丝小声重复着。
    景象中的青年再次睁开眼睛，朝赫卡丝身上丢了一团神术。
    然后又合上眼。
    “站着睡不累吗？”
    赫卡丝垂眸看着几乎倒在沙发里的神明。
    神蹙了蹙眉。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你说的对。”
    景象中的青年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脱下风衣丢进虚空里，姿态慵懒的倒在被子上，从被子外面抱住了少女。
    “你胳膊那么重，压着我了。”
    赫卡丝注视着船舷上的景象，感觉像在看电影。
    “你也在我身上。”
    神歪了歪头，唇畔的笑意一闪即逝。
    “所以，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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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035
    和萨契狄斯在阿伽德闲逛了两天, 经历了两波袭击之后，赫卡丝拉着黑发青年走到了排队登船的地方。
    一边跟着人流前行，金发少女一边小声感慨道：“昨天居然出动了三级的暗杀者, 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萨契狄斯站在少女身后, 闻言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
    “有我在。”
    虽然是因为萨契狄斯的高调行为才惹来了这样的麻烦, 但赫卡丝还是被这句话顺毛顺得很舒服。
    昨天萨契狄斯亲自出手，给那位暗杀者种下心灵暗示。于是, 深藏不露的刺客大人脱下兜帽，将身上的斗篷撕成一条条, 去阿伽德中央的公民广场表演起杂技来。
    看着昔日神秘的大人居然亲自为了增添阿伽德的娱乐氛围而表演节目, 喽啰们都瑟瑟发抖，但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瞄向广场中央。
    不明白广场中央那位滑稽家伙真正身份有多么可怕的阿伽德公民们, 纷纷在远处拍掌叫好。
    赫卡丝很确信, 当那位刺客大人恢复理智时，一定会在他的组织中社会性死亡。
    神不屑于杀戮, 但祂的恶趣味却会让人生不如死。
    她很喜欢。
    *
    二人登上了船，来到萨契狄斯预订的豪华套房里。
    这里非常宽敞，装饰古典而华美，分为客厅、起居室、书房等不同的区域, 还有一个面向大海的阳台。
    走进房间之后,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不约而同的瘫在那张最大的沙发上。
    赫卡丝：？
    少女抬了抬手, 朝萨契狄斯扯出笑意。
    “嗨，你也在呀。”
    萨契狄斯一只手搭在沙发后面，姿态慵懒的歪了歪头。
    “嗯。”嘴都没张, 鼻音低而轻。
    *
    赫卡丝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少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钻进萨契狄斯的怀里。而船只也已经远离了海岸，向着遥远的湛蓝进发。
    赫卡丝抬起头，看见萨契狄斯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支在沙发的扶手上，手腕抵着下颌。
    就这么看去，青年的面容美丽得有些犯规。
    赫卡丝按住萨契狄斯的膝盖，把自己的身躯支起来，轻吻了一下那近在眼前的薄唇。
    对方没有动静。
    赫卡丝就又吻了一下。
    --

 第66页

    修长的睫毛颤了颤。
    但赫卡丝没有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青年的身躯无声无息化作了一滩流淌着星光的……果冻。
    赫卡丝惊觉，立刻想逃开。
    果冻包裹住了少女的四肢。
    “萨契狄斯？”只露出一个脑壳的赫卡丝怂了。
    一条细细的触手伸到赫卡丝的耳边，低声呢喃：
    “怎么啦？”
    少女翻了个白眼：“快放开我！”
    粘稠的一滩物质再次化为人类的模样。
    但二人的姿势十分奇怪。
    黑发青年的手臂和长腿都缠在赫卡丝的身上。
    非常、非常糟糕。
    赫卡丝的瞳孔骤然放大，“不，你还是快变回去——”
    青年摇了摇头。
    “人类的‘吻’是什么意思？”
    赫卡丝摇了摇头。
    “是喜欢。还是求欢？”
    绿眸注视着少女，宁静如一汪深湖。
    “都没有！”赫卡丝脸上浮现出不自在的微红，“你一个神怎么懂这些？”
    萨契狄斯轻轻摇了摇头，将赫卡丝朝怀里按了按。
    “因为喜欢你。”
    赫卡丝将脸埋在萨契狄斯的胸口。
    “你都在胡言乱语什么——”
    “神从不说谎。”
    “抱、抱歉，我们不合适。”
    赫卡丝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萨契狄斯有些不解。
    “赫卡丝，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受，并没有要求你回应。还是说你认为我没有向你表达爱意的权利？”
    “不是！”赫卡丝的脸挨着萨契狄斯胸口冰冷的衬衫，温度却下不来。
    萨契狄斯显然是误会了，低哑的声调显得有些委屈。
    “作为神，这点小小的特权我都不可以有吗？”
    “什么特权？”赫卡丝不解。
    “喜欢你的特权。”
    赫卡丝沉默了一霎，才说：“你一个神哪里懂什么叫喜欢？而且，只要不对对方的生活进行干涉，喜欢是件美好的事情。”
    “我是不知道。”
    隔了很久，萨契狄斯才又轻轻开口，声线低而优美。
    “但我想让你只属于我。”
    “哈，也许对于神来说，这种想法很糟糕。”
    赫卡丝摇了摇头，说出冰冷无情的话语，“这根本不是喜欢。这是上位者的支配欲。”
    青年的长眉轻轻蹙起。
    “抱歉。我不太会表达。”
    赫卡丝顺势从萨契狄斯怀里挣脱，坐到了远离黑发青年的位置。
    “你喜欢我吗？”
    萨契狄斯忽然问。
    他得到的回答是两只飞过来的抱枕。
    *
    赫卡丝把自己关进了套间的书房。
    只有学习才能平复少女此刻的心情。
    “你喜欢我吗？”
    废话，当然喜欢啦。
    可就连赫卡丝自己也不清楚，她喜欢的是那个少年的影子，还是外表美丽的幻象。
    祂可是神啊。
    她喜欢那一滩星光史莱姆吗？
    虽然也挺可爱的？
    物种都不一样，说喜欢只是因为最近两个人相处的比较多吧。
    而萨契狄斯表现的像一个合格的男友。
    噢，该死！她怎么能有男友这种想法？
    和神谈恋爱怎么想都离谱吧。
    赫卡丝盯着魔法书上的字母，思绪不知不觉就拐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萨契狄斯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外，仿佛变成了一尊神像。
    赫卡丝拉开门的时候，和站在门口的黑发青年撞了个满怀。
    他顺势将她抱住。
    赫卡丝以为他会问点什么，可二人却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赫卡丝从萨契狄斯怀里挣脱，走过去开门。
    是送餐的侍者。
    赫卡丝从侍者手里接过两份套餐，道谢之后用胳膊肘关上了门。
    “萨契狄斯。”
    少女把餐盘放在桌上，坐回沙发里。
    “快来吃东西啦。”
    萨契狄斯轻轻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胃口。”
    “那我自己吃？”
    赫卡丝拿起了刀叉。
    “——不过，你喂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吃一点。”话锋急转。
    赫卡丝放下刀叉，走过去把萨契狄斯拽了过来，按进沙发里。
    投喂了萨契狄斯几块水果和烤肉之后，赫卡丝才察觉不对。
    “你其实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吧？”
    都是萨契狄斯这两天一直陪她吃喝玩乐，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这件事。
    “不，当然需要。”
    “说谎可不是好神。”赫卡丝表示不信。
    萨契狄斯轻叹一声，用清澈的绿眸注视着少女。浓郁的绿，宛如不化的翡翠。
    看了很久很久。
    “不要装傻。”
    赫卡丝别过脸去。
    “抱歉……我没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请给我点时间。”
    萨契狄斯垂下深黑微卷的眼睫。
    “你喜欢化身？”
    轻而淡的语调，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赫卡丝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萨契狄斯的唇角露出隐秘的笑意。
    “很好，我也喜欢你。”
    --

 第67页

    *
    当发现套房里只有一间卧室的时候，赫卡丝本以为会发生一些有颜色的剧情，但萨契狄斯帮她盖好被子之后，就倚在旁边的墙上，双手抱臂，阖上了碧绿的双眸。
    少女睁开一只眼睛，轻声：“萨契狄斯？”
    俊美的青年也睁开一只眼睛，同床上的少女对视着。
    “我在。”
    “怎么站着睡呀？”
    “嗯，上次你说我手臂重。”
    赫卡丝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是在神界睡的那天晚上的事情。但那天她的灵体并没有回归躯壳，因此少女实际上并没有感受到萨契狄斯胳膊的重量。
    “没有啦，那是，错觉。”赫卡丝朝被窝里缩了缩脑袋。
    “嗯。”萨契狄斯乖乖点了点头。
    然后赫卡丝就发现他整个人出现在被窝的上面，所有的重量都在她身上。
    赫卡丝：！
    赫卡丝差点被压扁。
    “你起来啊！”
    少女发出了一声惨痛的感叹。
    萨契狄斯朝旁边打了个滚儿，用手掌支住下颌，打量着翻白眼的赫卡丝。
    “赫卡丝，你死了吗？”
    赫卡丝一拳锤过去。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我可以复活你。”
    萨契狄斯眸光清澈，“死多少次都没关系。”
    赫卡丝放弃了同萨契狄斯交流。
    “我睡觉了。”少女背过身去。
    “晚安。”萨契狄斯在少女的耳尖落下一吻。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赫卡丝正准备换衣服祈祷，就被萨契狄斯从背后抱住。
    “就在这儿祈祷。”
    赫卡丝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念起了祷文。
    “苏醒于混沌的造物者……”
    等到祈祷结束之后，萨契狄斯才将赫卡丝从怀里放开。他望着回眸的少女，碧绿的眼睛轻轻弯起。
    “谢谢你的祈祷，很温暖。”
    “就算你说这种话，我也不会感动的多祈祷两遍。”赫卡丝睡了一觉，已经把昨天的尴尬抛在脑后。
    “就像我不期待你对爱意作出回应一样，”萨契狄斯唇角轻扬，“说出这句话，也不是为了让你感动，而是表达出此刻的感受。”
    “喔。”好有道理。
    赫卡丝无言以对。
    少女从床上爬了起来，走进盥洗室去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赫卡丝发现萨契狄斯倚在客厅的沙发里，面前是两份早餐。
    黑发的青年听闻脚步声，便悠悠抬起头来。
    “刚才侍者送来了早餐。我等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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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036
    在船上的这一个月里, 赫卡丝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和萨契狄斯亲亲、枕着星光史莱姆看书、坐在星光史莱姆上面冥想。
    出乎少女意料的是，由于冥想的地点是在神本体的旁边，她精神力增长的非常快, 已经达到了二级法师的水平。一般来说, 从一级到二级, 即便是有天赋的法师，也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而赫卡丝在下船之前, 就在萨契狄斯的注视下，完成了晋升二级法师的仪式。
    开挂的感觉。
    不过能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完全记住一个复杂的二级法术模型, 也足以证明赫卡丝的努力。
    当然, 在成为二级的法师之后，再记忆二级的法术模型, 就不需要这么困难了。
    船只缓缓停在了维雅城的港口。
    赫卡丝跑到阳台上, 欣赏起这座“蒸汽之城”的景致。
    晦暗的天空阴云密布，雨帘如丝线般从眼前掠过, 亦洒向灰黑色调的城市，尖顶建筑罗列，宛如阴森的密林。即便是这样的天气，码头上依然显得异常忙碌, 运送货物的船只来来往往, 蒸汽轮船的烟囱里喷薄着黑烟。
    “看来不是个好天气。”
    赫卡丝轻声说。
    萨契狄斯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的身后。
    “我带了伞。”
    赫卡丝回眸看去, 只见萨契狄斯已经换上了一身十足的绅士装束。
    头戴丝质礼帽，黑发柔顺的垂在耳侧。绸缎饰边的燕尾服勾勒出颀长的身材，内搭亚麻立领衬衫、深色领巾与马甲, 马甲上扣着铂金怀表表链。青年戴着黑色皮质手套，手中转着一把长柄黑伞。
    赫卡丝弯起了眼睛，“我是不是也该换上合适的……”
    萨契狄斯朝少女眨了眨左边的眼睛。
    赫卡丝在青年碧绿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金发在脑后挽成优雅的发髻，黑色头饰下是半透明的蕾丝面纱，绯红的眼眸宛如纯净的宝石。高腰红色长裙的下摆堆叠着美丽的荷叶边，宛如盛放的玫瑰。
    皮质手套包裹住少女的蕾丝手套，二人离开房间，跟着人群排队下船。萨契狄斯已经撑开了深黑的雨伞，将一大半都倾斜在赫卡丝的头顶。
    码头上有积水，赫卡丝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脚下的路。就在这个时候，萨契狄斯忽然把伞递到少女的手里，然后拦腰将她抱起。
    “抱歉，帮你换上的是当地贵族女性的常见服饰，我没想到……会这么不方便。”
    --

 第68页

    赫卡丝双手竖起伞柄，扬起脸朝萨契狄斯弯了弯唇，蕾丝面纱遮掩下，笑容显得神秘而美艳。
    “我们找辆马车吧。”
    身穿燕尾服的青年微微颔首，抱着少女穿过雨幕，穿过积水的街道。
    他垂眸注视着怀中的少女，似乎她是这灰黑色调城市里独一的色彩。
    *
    萨契狄斯跳下马车，姿态随意的撑开伞，迈开长腿走向另一边，替赫卡丝拉开车门。
    这里是车夫向他们推荐的高级旅馆，二人走进去，将最近一个月的住处安置好了。
    虽然赫卡丝觉得车夫推荐的未必靠谱，但萨契狄斯似乎不在意这个。
    二人沿着装饰华丽的楼梯上楼。
    即便是套间，在地价昂贵的维雅城，也显得紧凑。布置优雅而讲究，就是……小了点。
    赫卡丝推开了房间的窗户，打量起蒙在雨雾中的城市。
    马车沉默着来来去去，行人们撑着黑伞，从街道旁快速经过。尖顶建筑层叠交错，绵延至雨帘深处。灰黑的浓烟在远处的雨中升腾，仿佛怪物永不停歇的呼吸。
    赫卡丝准备先泡个澡，再考虑其它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船上的日子太过悠闲，看到压抑而阴暗的维雅城，赫卡丝才骤然意识到她是来完成任务，而不是来旅游的。
    但这不能阻止少女泡个热水澡的想法。
    就在赫卡丝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的时候，后背忽然被人拥住。
    “萨契狄斯，放开我啦。”
    薄唇在少女的颈间吻了一下，才放她离开。
    *
    赫卡丝换上睡衣，伸着懒腰从浴室里走出来。
    “下雨的天气……正适合午睡。萨契狄斯，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没错。”青年站了起来，将赫卡丝抱到起居室的床上。
    少女眯了眯眼睛，窝在萨契狄斯的怀里睡着了。
    浅金色的睫毛轻颤着，像是陷入了甜美的梦境。
    *
    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维雅城。
    迷雾氤氲，雨早已停歇，月亮隐在阴云后，晕出层层暗光，时而露出一小块模糊而清冷的面容。
    赫卡丝换上了一袭便于行动的黑衣，并将中午那件带面纱的头饰戴上。
    萨契狄斯手中的雨伞也变成了一根华丽的黑檀木手杖。他抬起手杖戳开窗户，窗页掀开，黑发青年抱着少女从半空跳下，稳稳落在一处阴暗的街角里。
    地上的水还没干。赫卡丝特意穿了长靴，因此不用再担心中午的问题。少女挽起萨契狄斯的手，二人踏着幽暗的夜色朝城市深处行去。
    “那位联络学徒名为艾维斯，生前的居所是威乔尔街071号。”赫卡丝回忆着资料上的内容，“就从那里入手吧。”
    “我可以直接帮你找到他，或者，他的尸体——”萨契狄斯弯了弯碧绿的眸子。
    “可这是我接的任务，”少女认真解释，但随即话锋一转，“如果半个月后还没有查出结果，我不会拒绝你的帮助。”
    “好。”萨契狄斯歪头朝少女翘起唇角，深邃的绿眸染上夜晚的潮湿。
    这笑容同他体面的礼服和严肃的礼帽并不相称，显出了一种诡异而直抵人心的美。
    二人沿着维雅城阴森的街道前行，与稀疏的行人擦身而过。周围高大建筑物里暖黄的蒸汽灯光，也无法驱散浓雾弥漫的黑夜。
    *
    赫卡丝回忆着之前记忆的维雅城地图，对照着街边的路牌，带着萨契狄斯拐到了一条街道里。
    “应该不远了。”少女说。
    雕花蒸汽路灯投下微弱的光芒，拖出两条修长的影子。威乔尔街071号的路牌用铆钉钉在灰黑的墙壁上。
    赫卡丝礼貌的敲了敲门。
    和预计一样无人回应。
    于是，观察到周围无人之后，赫卡丝轻声念动咒语，门里的机关自行转动，锁应声而开。
    少女从靴子的大腿处拔出倒映着冷光的匕首，谨慎的握在手中，抵在手臂外侧。
    萨契狄斯取下礼帽，丢在虚空的缝隙。他用修长的手指理了理黑发，跟在少女的后面走进房屋。
    屋内一片黑暗，但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进门的客厅普普通通，既不过于华丽，也不显得穷酸。赫卡丝扫视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后，就朝其它房间探索。
    在书房里，赫卡丝发现了摊开的文本。
    这位叫艾维斯的魔法学徒似乎是一位律师，桌子上都是案件相关的资料，摊开的文本上记述了艾维斯最近遇到的案件。
    【神秘的黑袍团体在维雅郊外聚会】
    【祭祀现场发现失去内脏的人类尸体】
    【该聚会被指控为与信奉“深渊之主”的富商弗伦·加斯珀有关】
    “弗伦·加斯珀是艾维斯的客户。”赫卡丝眨眨眼睛，回过头来看着萨契狄斯，“至于深渊之主，据我了解，是名为‘深渊’的外层位面的统治者。祂居然在这里有信徒？”
    少女绯红而剔透的眸子注视下，萨契狄斯轻轻垂下鸦羽般的眼睫。
    “祂是……图拉弭斯。”
    赫卡丝思索片刻，才想起了萨契狄斯的“化身命名规则”：【伊格内修斯·图拉弭斯·尤斯塔·萨契狄斯】。
    “哦，是你呀。”少女点了点头。
    --

 第69页

    萨契狄斯乖乖点头。
    “所以，图拉弭斯收到祈祷了吗？”赫卡丝问。
    萨契狄斯摇了摇头。
    赫卡丝想了想，“所以说那个黑袍组织的聚会和深渊之主无关，反倒可能是嫁祸给弗伦·加斯珀的阴谋。而艾维斯想证明这一点，却被人盯上，因而失踪了。之前我在浮空城得到的资料说明，维雅城的警探并没能查出艾维斯的踪迹，也没有发现艾维斯与浮空城有联系。嗯，不能指望他们。”
    普路塔拉会在不同的人类王国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发掘具有魔法天赋的可信人类，悄悄赐予其冥想法，并从这些官员、商贾、职员……中获取情报，因而他们被称为“联络学徒”。浮空城向他们许诺，如果可以晋升为正式法师，将获得各方面的扶持，或者获得进入普路塔拉学习的机会。
    而维雅城的警探连艾维斯和浮空城有联系这一点都没有发现，恐怕艾维斯失踪的案件也要无限期搁置了。
    “除了想嫁祸给富商弗伦·加斯珀之外，那个黑袍团体也许有更深层次的阴谋。”赫卡丝得出了结论，“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先去找这位富商一趟。”
    少女在桌上的信封中找出了富商的住址。
    顺便打开信封，看了下弗伦·加斯珀寄来的信。
    内容大致是一些附庸风雅的腔调，以及没什么用途的恐慌，并一再声明他并不信仰“深渊之主”。
    当事神萨契狄斯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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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037
    在艾维斯住所的其它地方,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暗门或者密室。也难怪直到失踪，他同浮空城的秘密联系都没有暴露。
    又搜寻了一遍之后,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就返回了旅馆。
    *
    第二天一早, 赫卡丝遮掩了面容, 悄悄来到几条街区外，将一封寄给弗伦·加斯珀的信放进了邮筒里。
    和萨契狄斯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窝到晚上, 二人才准备继续调查。
    作为幻术系的法师，赫卡丝最先学会的二级法术就是“隐身术”。
    少女换上便于行动的装束, 和走起路来几乎没什么声音的特制软底靴, 做好了潜入维雅城警探所查看资料的准备。
    赫卡丝主动钻进了站在窗前的萨契狄斯怀里。
    黑发青年会意，用一条触手推开窗户, 拦腰抱起少女就跳了下去。
    依旧是浓雾弥漫的夜晚, 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他们大多是加班的职员, 面色苍白，头戴礼帽，身披大衣，腋间夹着手杖。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在距离警探所一个街区的地方, 赫卡丝拉着萨契狄斯潜入了建筑的阴影里。
    少女低声吟唱咒语, 使自己进入了隐形的状态。
    赫卡丝用虚幻的小手捏住了萨契狄斯的手掌, “你免疫魔法效果，就自己隐藏一下吧。”
    萨契狄斯轻轻颔首，“已经藏好了。”
    少女有些不解。
    “可我好像还是能看见你？”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掌抚了抚赫卡丝那看不见的脑袋, “只有你能看见。”
    赫卡丝想到自己现在是隐身状态，就没刻意压抑泛红的耳尖和脸上浅浅的笑意。
    萨契狄斯垂眸注视着虚空，眼眸轻轻弯起。
    *
    潜入行动十分顺利。
    这里是维持维雅城治安的警探所，而不是神秘事务所。因此这里的值班人员，最多拥有一级骑士的实力。
    涉及非凡事件的案件，一般会移交给上级的特殊部门。但这件涉及【祭祀邪神】的案件与【多个富商的失踪案】联系在一起，因此警探所也有参与其中协助调查。相应的，一些不需要太高权限即可查看的资料，保存在警探所的资料室，例如失踪富商们的身份。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顺利潜入。
    少女飞快的用显象魔法在事先准备好的纸上抄录了相关的资料，收回储物戒指后，就准备沿着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赫卡丝连忙屏住呼吸，藏在两排资料柜之间。
    站在少女身后的萨契狄斯，轻轻将她抱住。
    随着钥匙在锁孔中拧动的声音响起，一位身穿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似乎在寻找着某个案件的资料，骤然和赫卡丝擦身而过。
    躲在两条资料柜之间的赫卡丝瞳孔骤缩。
    “别怕。”耳后传来动听而微哑的低语。
    就在赫卡丝稍微放松一点的时候，那位男子抱着一叠资料，又从少女眼前经过。
    赫卡丝都有点不敢呼吸了。
    这时，一只手从少女的耳后垂落，沿着脖颈托起了她的下颌。
    “你只需要注意我。”
    赫卡丝感到自己的下颌被轻轻挪动，接着，冷而柔软的薄唇就覆上少女的唇瓣。
    而这个时候，那位来取资料的男子在走到门口时，似乎忘记了什么，低低咒骂了一句，又走了回来。
    赫卡丝下意识的就想把萨契狄斯推开，但又怕惹出动静，只能略显僵硬的站在原地，虚幻的脸颊有些发烫。
    --

 第70页

    男子走到赫卡丝面前，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资料放在哪个柜子里。
    而此时萨契狄斯冰冷的舌尖正轻轻从少女的口腔内侧划过，赫卡丝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
    男子拍了拍脑袋，转过身去，走到了少女右侧资料柜的空隙里。
    赫卡丝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可萨契狄斯的吻却依然慵懒而撩.拨。
    直到那位来取资料的男子离开，赫卡丝才轻轻将萨契狄斯推开。
    少女拉起萨契狄斯的手，迅速从墙上的“幻影之门”里离开了这个房间。
    *
    回到旅馆之后，赫卡丝对着一回来就瘫在沙发里的萨契狄斯，摆出气愤的神态，强烈的谴责了起来。
    “你好过分啊！”
    萨契狄斯无辜的仰起头看着少女，那抹绿纯净而剔透，宛如清浅的湖水。
    “趁人之危！”赫卡丝气鼓鼓的，可看着萨契狄斯的眼睛，回来的时候构思了一路的谴责话语，却忽然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抱歉。”萨契狄斯站了起来，轻轻抱住少女，“事实上，你当时发出声音也无妨。我可以将声音屏蔽，那个人听不到。”
    赫卡丝：？？？
    “我不是说的这个呀。”少女将头埋在萨契狄斯的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萨契狄斯捧起少女的脸颊，认真注视着她。
    “好。现在你可以……”
    他似乎误会了。
    薄唇离赫卡丝越来越近。
    *
    认真阅读了复刻的案件资料后，赫卡丝发现作为祭品死去的几人，正是之前失踪的富商们，而且他们大都和弗伦·加斯珀有商业上的不睦。
    “难怪弗伦·加斯珀因此被指控，可这也太明显了点……”少女倚在星光靠枕上伸了个懒腰。
    星光靠枕伸出几条触须，帮少女按摩起肩膀来。
    *
    弗伦·加斯珀别墅的装潢华丽而复古。
    仆人为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开门，并引着二人来到别墅的花园里。
    在地价昂贵的维雅城，这座有后花园的别墅一看就价值不菲。
    看到赫卡丝二人的到来，弗伦立刻站了起来，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噢，两位高贵的阁下，感谢你们屈尊前来……”
    这位有些发福的富商身穿定制的绅士套装，留着络腮胡子，须发都有些发白。
    早在前两天，赫卡丝就在投进邮筒的信中，提前预约了弗伦·加斯珀。那封信上，有着萨契狄斯模拟的“深渊”气息，不怕弗伦·加斯珀不上钩。
    这封信大致表述了赫卡丝二人是深渊之主的狂信徒，希望能为祂发展更多的信徒，并帮助现有的信徒解决困难。
    弗伦·加斯珀虽然极力隐瞒，但他的确信仰深渊之主。只是普通人类的祈祷无法穿透界壁，所以，图拉弭斯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祈求。
    可信上的气息不会作假！那是仅出现于弗伦梦境中的，令人战栗畏惧的高位存在的气息。那梦中的幻境与瑰丽的影像，往往让弗伦·加斯珀既恐惧又向往。
    弗伦热情的邀请二位坐下喝下午茶，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十分谦卑。
    寒暄客套了一番，听弗伦来来回回的表达好几遍激动之情后，赫卡丝进入了正题：
    “您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弗伦摇了摇头，“恐怕没有。不，我是说——在商业方面，对我有意见的人不算少，毕竟我的工厂规模越来越大。”
    赫卡丝微微颔首，“那么，在艾维斯失踪之前，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哪里？都聊了什么？”
    弗伦回忆了片刻，有些恐惧的说：“是在我别墅的地下室里。艾维斯告诉我，他前一天晚上潜过警探的封锁，来到祭祀地点查看现场。尸体已经被带走，但他发现了——”
    弗伦压低了声音，“一根银白的发丝。”
    赫卡丝动了动眉梢，“那东西还在吗？”
    弗伦点了点头，“二位大人，跟我来吧。”
    *
    阴森的地下室里，蒸汽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弗伦戴上手套，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了一个上锁的盒子，他毫不避讳的取出钥匙打开，一缕银白色的头发静静躺在盒中深色的缎面上。
    “我可以看看吗？”赫卡丝问。
    弗伦把盒子递给了少女。
    赫卡丝激发了袖子中藏着的“鉴定术卷轴”。
    【黑暗精灵的发丝×1】
    果然。
    赫卡丝不着痕迹的把盒子还给弗伦·加斯珀。
    “先生，我想嫁祸给您的就是发丝的主人。但您毋需担心，作为主的旨意在地上的践行者，我们会保证信徒的安全。”
    “赞美我主！”弗伦虔诚的说。
    “赞美我主！”赫卡丝有模有样。
    *
    回去之后，赫卡丝发现萨契狄斯用一种奇怪的眸光看着自己。
    “怎么啦？”少女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你真虔诚。”萨契狄斯的嗓音有些嘶哑，“我要奖赏你。”
    于是赫卡丝就这么被高大的青年按在门上，深深吻着。
    今天吻了多少次？
    不记得了。
    那就再吻一次吧。
    赫卡丝勾住萨契狄斯的脖子，截住了那微微泛红的薄唇。
    *
    弗伦·加斯珀的别墅中。
    --

 第71页

    美艳的黑暗精灵倚在沙发里，轻抚着弗伦的脖颈。
    “做的不错。我该，怎么奖赏你呢？”
    弗伦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大、大人，请您不要杀我。”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黑暗精灵鲜红的眼眸波光流转，落在弗伦的脸上，“将普路塔拉的人成功引来，可多亏了你呀。如果不是这种诡异的案件发生，他们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学徒的生命呢？”
    弗伦不敢搭话。
    黑暗精灵纤细的手指拂过弗伦·加斯珀的胸膛，“你刚才说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真的有‘深渊’的气息？”
    “我、我分辨不出，大人。” 弗伦从抽屉里取出信件，递到黑暗精灵的面前。
    接过信之后，黑暗精灵忽然面色一变。
    她迅速把信丢到了燃烧的壁炉里。
    *
    旅馆里。
    赫卡丝的传音法术失效了。
    “……我、我分辨不出，大人。”
    传过来的对话也停滞在这一句。
    “弗伦只是个普通信徒，被‘深渊’的气息吸引，就辨别不出其它的异常，更不会想着销毁具有‘深渊’气息的物品。”赫卡丝分析道，“但那个黑暗精灵应该察觉到了我在信上动的手脚。哈，果然是她们在背后搞的鬼。”
    “只是，”少女的声音有些疑惑，“她们把浮空城的人引来，是想做什么？”
    “黑暗精灵喜好在暗中谋划，目的是使大陆的局势更加混乱。”萨契狄斯提醒。
    “……难道想让浮空城宣战？”赫卡丝蹙了蹙眉，“但一两个学徒和魔法师，分量显然不够。”
    萨契狄斯抚了抚少女的头，“再想想。”
    “想让维雅陷入混乱？”赫卡丝灵光乍现，“这就说得通了，恐怖的祭祀，在人群中引起恐慌……祭品是顶尖的富商，各个阶层都坐立不安……案件的结果一直没被查出来，对‘深渊之主’感兴趣的势力会聚集于此……”
    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弯起，对赫卡丝的推断不置可否。
    “这混乱真美。”
    赫卡丝的红眸盯着眼前的神明，就好像第一次认识祂一样。
    少女从心的说：“我觉得……还是放弃这个任务比较好。我接到这个任务前，没想到会牵扯这么多。”
    “既已来此，”神轻轻将赫卡丝拥进怀中，修长的手指抚着黄金般的长发，“怎能错失观赏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融合了化身的神，不再倾向中立了感谢在2020-04-05 17:15:07~2020-04-06 16: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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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038
    “准不准备去祭祀的现场看看？”
    萨契狄斯抱着赫卡丝, 脖颈微屈，伏在少女耳边轻轻启唇，动听的音节犹如惑人的低语。
    赫卡丝立刻幅度不大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行。”
    少女随即认真的同萨契狄斯解释：“黑暗精灵发现了信件上的异常, 祭祀现场一定会有埋伏的。而就算没有埋伏, 也会被维雅城的相关部门封锁。”
    萨契狄斯轻轻颔首, 弧度优美的下颌从少女的脸颊上掠过。
    “让他们互相战斗……就可以找机会溜进去啦。”
    赫卡丝还是摇了摇头。
    “我决定放弃这个任务了。我们最好赶快离开。”
    “好，”萨契狄斯遗憾的说, “明天就去买票。”
    *
    房间的门被敲响，侍者送来了下午茶和当日的报纸。
    赫卡丝抿了一口醇厚的红茶, 拿起报纸, 枕着萨契狄斯阅读了起来。
    几个加粗的大标题映入了少女的眼帘。
    【多家公司雇员昨天深夜加班时神秘失踪】
    【今日多名纺织厂、冶金厂工人无故旷工】
    【港口区的03号灯塔被闪电击毁】
    赫卡丝伸了个懒腰。
    “所以我今天睡了个懒觉，维雅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萨契狄斯点了点头。
    “和你有关吗？”少女忽然抬起头, 直视着那抹深幽的绿。
    萨契狄斯摇了摇头。
    “不是我。”
    “反正明天就要离开啦, ”赫卡丝合上报纸，“我一点儿都不好奇。”
    “嗯。”
    萨契狄斯抚了抚少女头顶的金发。
    *
    浓雾弥漫在维雅的大街小巷, 亦笼罩在附近空旷的海面上。
    第二天一早，赫卡丝就收拾好行李，放进储物戒指里，和萨契狄斯一同乘坐马车来到了港口。
    走进售票处后, 赫卡丝发现这里挤满了滞留的旅客。少女找了一位看起来面善的搭起话来, 得知由于03号灯塔被闪电击毁, 港口目前暂停了大部分船只的出入，只允许有特殊证件的船只进出。
    赫卡丝拉着萨契狄斯走到了靠海的位置，眺望起远处。
    高大的灯塔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截断, 直直横在了进出港口必经的航道上，还砸毁了好几栋房屋。较窄的应急航道成为港口唯一的通路，即便只少部分船只获准通行，仍显得有些拥挤。
    黑烟、鸣笛、泥泞和浓雾，都让人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

 第72页

    就在这时，赫卡丝注意到一艘艘华丽的飞空艇从远处的城市间升起，浮夸的雕金炮口对准了港口的方向，在浓雾间若隐若现。
    而在那些飞空艇之间，一位笼罩在光芒中的人影漂浮在半空，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但港口喧嚣的行人们忽然陷入了安静。
    他们仰望着半空，在胸前画起了半个太阳的圣徽。
    “晨曦在上，晨曦庇佑！”
    *
    赫卡丝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萨契狄斯。
    “昨天不该被你缠着亲亲的，恐怕现在想离开也晚了。”
    萨契狄斯怔了怔，“你可以推开我。”
    赫卡丝跳脚道：“我怎么舍得——”
    萨契狄斯的绿眸微微弯起，在阴暗的天色里，他的眼睛仍清澈明丽得不可思议，仿佛那玻璃般的眼球自身便是柔和的光源。
    黑发的神明轻轻将少女抱进了怀中。
    而就在此时，浓重的迷雾之后，传来了缥缈而迷人的歌声。
    这歌声空灵而优雅，却有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魔力，港口上的人们瞬间晕倒了大半。
    没被这歌声影响的，要么是至少一级的职业者，要么身上携带有昂贵的魔法或神术防御物品。
    一艘艘修长船只的剪影，缓缓出现在迷雾中。
    就在赫卡丝还埋头在萨契狄斯怀里的时候，一艘艘飞空艇已经接近港口上空，那巨大而华丽的构造在地面上投下模糊的黑影。
    接着，华丽的雕花炮口调转，便是一轮对准远处敌舰的齐射。
    炮弹落在精灵舰船的防御法阵上，不断消耗着法阵的能量。
    数轮齐射之后，几艘倒霉的舰船就冒起了浓浓的黑烟，逐渐向下沉没，船上幸存的高等精灵取出勾爪，朝旁边的船只转移。不料，有些精灵却被远处的伤害神术和爆炎弹击中。
    原来，弥拉卢的人类舰队似乎早已借着雾气隐藏在周围的海域，从两侧向精灵的舰队合围。精灵的舰队迅速反应过来，向人类舰队开炮。精灵的炮弹一打到人类军舰的神术阵上，就蔓延出碧绿的藤条，在神术阵表面疯长着，阻碍人类神术师与枪炮师的视线。
    神术师们纷纷使出晨曦相关领域的“抑制”与“净化”神术，清理着那该死的藤蔓。
    但借着这个机会，高等精灵的舰队已经冲破了人类的合围，驶向港口的方向。精灵的长弓手们纷纷瞄准了半空的飞艇。
    飞空艇华丽的艇身十分坚固，但上方的气囊却禁不起精灵附魔弓箭的一轮轮射击，只能被迫拉升到射程之外。
    不过，人类的舰队此时已经排布为弧形，紧咬着精灵船队的尾部。枪炮师与神术师们收割着后排精灵的生命。
    就在这个时候，海洋之中缥缈的歌声愈发清晰。
    人类位于后排的船只，有几艘忽然无声无息的沉了下去。
    “舰长，有巫师在船底下打洞——不————”
    人身鱼尾的海妖纷纷浮上海面，将三叉戟与长矛投向人类战士的咽喉。
    由于船舶进水，坠入海中的战士努力抓着漂浮的木板，背后却无声无息浮现了一只面容苍白的海妖。
    人类的、精灵的、海妖的鲜血染红了海水。
    “晨曦圣者”漂浮在云层上，金褐色的长发闪耀着明亮的日光。
    海妖一族的圣者飘在不远的地方，与“晨曦圣者”遥遥对峙着。
    “我们并不是敌人。为何与高等精灵结盟？”
    海妖莞尔一笑，“人类城市的污水污染了海洋，排出的黑气被风吹到远处，在海面上降下一滴滴黑色的雨水。”
    “晨曦圣者”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们可以协商解决以上的问题。”
    海妖眯了眯湛碧的瞳孔，“不，鲜血可以洗净一切。”
    “晨曦圣者”轻叹一声，不再多话。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眷者的祈祷声。
    “晨曦冕下，‘月之圣者’携高等精灵军队，横跨丹理亚大陆桥，已经抵达王都近郊……”
    “晨曦圣者”的眉头骤然拧起。
    他的视线穿过云层与浓雾，俯视了一眼被战火和鲜血点燃的城市和泛红的海水，随即收回了蔚蓝的眼眸。
    在海妖圣者的眼里，对面的长发男人忽然低头看了一眼，身影从云层上不知不觉的消失。
    海妖凭借灵感，检视到他已经不在这个区域。
    避世的海妖并未像其他圣者那样达成“实力威慑”的共识，因此，她只思考了一秒，身躯就骤然变大了无数倍。鱼尾轻轻一拧，便将最近的一艘飞空艇搅碎。
    飞空艇着火的残骸坠落在港口的上空，宛如一片包裹着烈焰的陨石之雨。
    *
    海底的地下。
    数名黑暗精灵围在一处法阵前，进行着诡异的祭祀仪式。
    “棋子已经就位……”低哑的声线响起，银发长发的黑暗精灵光脚走到繁复而扭曲的法阵上，站到纹路的一个交汇点，缓缓跪倒在地，嘴里吟唱着含糊的咒语，最后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咽喉。
    地下漆黑安静得有些可怕，只有鲜血汩汩淌入法阵的声音。
    遵循着奇异的节奏，其余的黑暗精灵纷纷效仿刚才那位黑暗精灵的做法。
    鲜血染满了法阵。
    而在上方的浅海里，被染红的海面逐渐汹涌起来。
    --

 第73页

    *
    海面之上，人类和高等精灵的舰队已经进入了接舷战的阶段，一名人类战士与精灵扭打在一起，武器早已在打斗中遗失，最终，人类战士占了上风，紧紧扼住了精灵的咽喉。
    就在这个时候，泛红的海水中忽然掀起了汹涌的波浪。
    浪花拍到船上，浇了战士们一头一脸。军舰摇摆，宛如一叶小舟。
    高大的巨浪涌向港口。
    那名人类战士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到了难以想象的一幕。
    一对巨大的犄角缓缓从海水中升出，仅仅是犄角，就比海妖圣者那放大无数倍的身躯还要修长。
    接着，海水中浮现出一对猩红的瞳孔。
    仅仅看了那巨大的瞳孔一眼，人类战士就因为强烈的恐惧昏了过去。
    *
    看到那可怖存在现身的一瞬间，海妖圣者就头也不回的逃向了深海。
    *
    此时，赫卡丝正被萨契狄斯抱着，二人浮在半空中。
    在场的不论是人，还是圣者，都未曾发现他们。
    但深海中浮现的怪物，忽然把血红的眸子对准了二人所在的方向。
    “这、这是……”被那对眸子盯着，赫卡丝心理压力巨大。
    黑发的神明揉了揉少女的头发，一股柔和的力量抚平了她心底的不安。
    萨契狄斯轻轻抬起绿眸，同深渊之主对视了一眼。
    “没错。”薄唇翕动，却是在回答赫卡丝的疑惑。
    图拉弭斯也注意到了来自远处的眸光。
    巨大的恶魔君主变形为黑发红眸的英俊青年，一步步踏着虚空朝赫卡丝和萨契狄斯的方向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6 16:08:54~2020-04-07 18:2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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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039
    在战场上的其他人眼里, 那恐怖的怪物刚从海底露出犄角和瞳孔，就消失在虚空之中。
    仿佛是一场幻觉。
    *
    俊美的青年手肘微弯，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黑色风衣的领口, 衣身自肩头坠下, 伴随着踏空而行的气流在身后荡起。
    绯红刺绣衬衣的衣领装饰着银质恶魔纹章, 深黑绸缎马甲上流淌着冰冷的天光，长腿裹在漆黑的裤管里, 黑色雕花皮鞋显得浮夸而华丽。
    半长的黑发随意散在颊边，衬得面容越发苍白。红眸邪异而深邃, 眼周氤氲着黑色的浓雾。
    图拉弭斯抬起另一只手, 将脸颊上半长的黑色发丝抚向脑后，骷髅耳钉倒映出灰白的天光。那张和神一样俊美的脸上, 薄唇轻轻朝一边扬起。
    如此中二的打扮, 果然很有恶魔的风格呢——
    赫卡丝看了一眼，眸光又转回把她抱在怀里的萨契狄斯脸上。
    丝绸礼帽的帽檐下, 绿眸沉在阴影里，显得美丽而深幽。
    不提外表，那位恶魔的气息也让她有些不安。
    鲜血与火焰的气息，仿佛混沌的漩涡, 似乎多看一眼就能将人吞噬进去。
    图拉弭斯擦着萨契狄斯的肩膀走过, 长长的风衣扬起。赫卡丝在萨契狄斯怀中, 眼前被一片漆黑笼罩。
    *
    视野恢复时，少女的眼前骤然一亮。
    赫卡丝眯了眯眼睛，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云层之上, 却多了不少浮空的华美建筑，以层层曲折的回廊相连。阳光温暖而和煦，透过长着碧色藤条的镂空穹顶洒下。而少女正坐在萨契狄斯的怀里，位于一处镂空建筑里的茶桌旁。
    图拉弭斯抱臂倚在一旁的大理石廊柱前，下巴微微抬起，红眸淡漠的从二人身上扫过。
    萨契狄斯取下礼帽丢进虚空，以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黑发，拿起鎏金瓷杯，轻轻抿了一口。
    赫卡丝注意到，自己身体下面的布料，已经从高档的礼服面料，变成了如夜幕般流淌的法袍。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这让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赫卡丝当然也不会去不长眼的打破沉默，少女百无聊赖的回想起之前记忆的二级法术模型来。
    就在这时，图拉弭斯眯了眯眼睛，朝二人走了过来。
    萨契狄斯轻轻抿了一口茶。
    *
    深渊之主身披风衣，一手按在桌沿上，身躯微微俯下。
    那对红眸一瞬间离赫卡丝极近。
    她似乎可以从中窥见汹涌的岩浆、赤红的鲜血，末日一般的景象。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轻轻把鎏金茶杯放回桌面，手臂横在赫卡丝和图拉弭斯的中央。
    萨契狄斯弯起唇角，看都没看图拉弭斯一眼。
    “你可以回深渊了。”
    图拉弭斯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黑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有种惊心的美。
    以赫卡丝现在的姿势，只能看到萨契狄斯横在她面前的手臂，和图拉弭斯黑发半遮的高额头。
    图拉弭斯歪了歪头，使少女可以看到他的眼睛。
    红眸弯成狭长一条，撞入赫卡丝同样绯红的眸中。
    “难得降临主物质世界，若没感到愉悦，我可不会离开。”
    萨契狄斯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撕开一条空间裂隙。
    一条蔓延着星光的触手从一旁的虚空中伸出，提起图拉弭斯的领子将他丢了进去。
    --

 第74页

    气氛重新恢复了宁静。
    赫卡丝抬眸看了萨契狄斯一眼，“这是？”
    黑发青年抚了抚少女的金发，嗓音温柔：“我可不愿意被打扰。”
    他轻轻俯身，吻上了少女的额头。
    *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扒着虚空，缓缓伸了出来。
    图拉弭斯从虚空裂隙中爬了出来，坐在茶桌上盯着正在亲吻怀中少女的萨契狄斯。
    但一位神明显然不会被恶意的视线干扰，唇瓣一路下移，拂过少女微卷的金色眼睫，吻向那玫瑰般的唇瓣。
    赫卡丝正沉浸在和萨契狄斯的亲亲中，还没有注意到图拉弭斯的出现。事实上，深渊之主刻意收敛了气息，如果没看到，自然不会察觉到。
    而少女面前是萨契狄斯那张极为昳丽的脸。
    少女伸出修长纤细的胳臂，勾住萨契狄斯的脖颈，黑发青年亦托起她的后脑，深深吻着。
    *
    一吻终了，赫卡丝才注意到乖乖坐在茶桌上的图拉弭斯。
    此时，少女因为肺活量有限，还在微微的喘.息着，脸颊也有些泛红。
    真是糟糕透了。
    图拉弭斯的唇角却一寸寸扬起。
    赫卡丝忽然意识到，萨契狄斯和祂的化身共享感知。
    所以……心情复杂。
    赫卡丝谴责的看了萨契狄斯一眼。
    “你也不喜欢祂吗？”神用绿眸淡淡瞥了一眼图拉弭斯，话语却是在问怀中的少女。
    这……赫卡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女灵光乍现，振声答道：“我喜欢你！”
    *
    图拉弭斯抬起红眸，发现本体的耳尖有些泛红。
    他有些疑惑。
    但随即，深渊之主唇角的笑意更盛。
    这可真有趣。
    *
    赫卡丝看着图拉弭斯不怀好意的笑，和萨契狄斯略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一刻有点难熬。
    “我们回去吧，之前的任务还没有调查完。”少女把准备放弃的任务都搬了出来。
    萨契狄斯垂眸望了赫卡丝一眼，碧绿的眼眸清澈而缱绻。
    “好。这正是……我期待的。”
    二人的身影骤然从图拉弭斯面前消失。
    *
    之前的房间已经退了，萨契狄斯抱着赫卡丝出现在艾维斯去调查过的祭祀现场。
    这里是城郊的独栋别墅，周围是阴森的树木，显得气氛诡异。
    远处的港口处传来战吼声、枪炮声与厮杀声，人类和精灵的战争并没有因为图拉弭斯的出现而结束。
    不过，海妖们已经跟随自己的圣者撤退。在登陆战上，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因此，人类还能勉强防守住。
    *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赫卡丝从萨契狄斯的怀里跳了下来。
    由于战争的到来，这里原本的守卫被临时征调走，空气中一片寂静，带着潮湿的植物气息和淡淡的腥味。
    望着被缠了好几圈铁丝网的大门，赫卡丝正思考着怎么不破坏现场进去。
    这个时候，二人面前的空气中浮现出一个颀长而挺拔的影子。他侧过半张脸，朝赫卡丝扬起唇角。
    那笑容美得不似人类。
    图拉弭斯迈开长腿走到门前，用手抓住铁丝，姿态随意的扯了一下。
    整个门连同铁丝网都倒塌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图拉弭斯双手插兜，轻轻一个后跳，出现在赫卡丝的身边。
    他朝少女扬了扬眉毛，“请进，美丽的小姐。”
    赫卡丝站在神和化身之间，恨不得立刻摆脱这尴尬的状况。于是少女在给自己上了几个防御法术后，率先迈步走进了别墅。
    别墅的花园里十分安静，还有蝴蝶轻轻飞过。
    赫卡丝穿过花园，绕过喷水池，走到鎏金的别墅门前。
    少女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入目可见的是邪恶的祭祀现场。为了保证案发现场的完整性，这里用魔法进行了封印。
    六个失去内脏的躯体匍匐在诡异的法阵上。他们的头颅朝向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有一扇门。
    因为所信仰的神就在身旁，赫卡丝决定头铁。
    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只有少女压低的步伐声回荡在空荡的别墅里。
    少女刚走到门前，门上忽然张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赫卡丝吓得捂住嘴后退了一步。
    但少女随即注意到，这是个恶作剧。
    似乎是踩到地砖，引发了门上的小机关。
    那只眼睛虽然丑陋，却也是画出来的。
    赫卡丝用“法师之手”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漆黑甬道。
    赫卡丝回眸，似乎想征求萨契狄斯的意见。
    但少女忽然发现，萨契狄斯消失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图拉弭斯。
    少女果断的回头就跑。
    但是，来的时候那扇门，也变成了漆黑的甬道。
    赫卡丝跑到窗边，准备破窗而出。
    却发现这些窗户和刚才看到的眼睛一样，只是一幅幅画。
    她一扇扇窗户检查，每一次都更失望一分。
    接着，少女又尝试用魔法直接攻击墙壁。
    只打下来一层灰。
    --

 第75页

    赫卡丝轻叹一声，看了一眼诡异的法阵，手按胸口，朝萨契狄斯祈祷起来。
    “苏醒于混沌的造物者……”
    少女一连祈祷了好几遍，却没有神回答。
    *
    无奈之下，赫卡丝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匕首，向画有眼睛的那扇门后的甬道走去。
    即便周围一片漆黑，拥有“黑暗视觉”的她，仍不会错过任何细节。
    前方的转弯处有一个尸体。
    腥臭味钻入赫卡丝的鼻孔。
    尸体上爬满了蛆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过，看骨架大概是个男人。
    男人的掌骨里似乎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赫卡丝走到近前，发现上面写着：
    【律师证】
    【艾维斯·托雷】
    少女观察了一下周围，取出魔法水晶球记录下此刻的影像，这是日后的调查报告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完成记录之后，她走到拐角处，望着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陷入了纠结之中。
    已经找到了艾维斯的尸体，再往前没有任何意义。
    赫卡丝一点都不好奇。
    只是……萨契狄斯听到了祈祷，为什么不回应她？
    还是说祂没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7 18:23:28~2020-04-08 17: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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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040
    赫卡丝沿着漆黑的甬道向前走去。
    通道两边的墙壁上空空荡荡。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脚步的回音。
    虽然她的眸光可以穿透黑暗, 但也无法看清通道的远处。
    赫卡丝警戒的前行着。
    奇怪的是，少女往前走了很久，却始终无法抵达那幽暗通道的尽头。
    仿佛脚下的路被无限延伸了。
    赫卡丝思忖片刻, 回头向身后走去。
    单调的脚步声和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让少女的内心有些不安。
    她默念起神灵的尊名。
    依然没有应答。
    赫卡丝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继续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前进的时候，她一共走了不到一刻钟。但现在时间远超刚才, 却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无论是甬道的拐角，还是艾维斯的尸体, 全部都不见踪迹。就连那隐约的尸臭味, 也完全消失了。
    赫卡丝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某种法阵的效果。但她并不专精于此, 很难找到破解的办法。
    不过, 少女明白法阵的存在必定有其意义。这里设置了一个没有尽头的甬道，显然是为了掩饰它真正通向的地方。
    但她并不打算去那个地方。
    储物戒指里的水和食物, 可以支撑她存活一个月的时间。
    而赫卡丝不觉得一位神会这么久都找不到她。
    就算……不提喜欢。
    她对祂也还有利用的价值。
    所以死不了。
    想到这里，赫卡丝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少女一边观察周围，一边现场掏出了魔法课本，恶补起法阵的知识来。
    如果真能学会, 顺便将法阵破解, 将是意外之喜。
    *
    图拉弭斯低头看着认真学习的少女, 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真是意想不到的发展。看来，我们都输了。”
    身披法袍的黑发神只侧倚着墙，缱绻的碧眸始终落在赫卡丝的身上, 闻言，祂轻轻摇了摇头。
    “不，你输了。”
    *
    赫卡丝本来打算随便看看，消磨时间，也好有个心理安慰。但没想到，真被她看出了破解法阵的办法。
    资料显示，这种法阵一般都会有一个节点。
    而寻找节点的方法，就是在不同的位置攻击，并记录下周围环境的异常。只要样本足够多，就可以根据攻击不同位置的细微差别，推算出节点的位置。
    这……不仅要武力值高，还得智力值也高。
    数学不怎么样的赫卡丝表示头疼。
    但既然找到了办法，就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少女启唇念动咒语，召唤出数团火球，击向甬道的石壁。
    火球未能给墙壁造成损伤，但却有浅淡的波纹自石壁上拂过。
    二级法师的观察力与记忆力都远超普通人类，赫卡丝很快就记住了波纹的状态，并在脑海中构建出模型的第一步。
    接着，便是枯燥的一遍遍尝试。
    直到少女的精神力减少了一半，她才席地而坐，开始冥想以恢复精神力。
    *
    在漆黑的地底甬道里，几乎感觉不到白天黑夜，也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赫卡丝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呆了多久。
    她几乎要被脑海中复杂的法阵模型给逼疯了。即便按照书上的思路，比她自己推算要便捷，但她还是一副被榨干的模样。
    学渣的痛苦。
    但好在二级法师的头脑本身就具有很强的运算能力。少女只需要遵循魔法书上记载的知识，一步步根据“波纹”的反应勾勒出法阵的形态，并逐步演算推理，找出那个关键的节点。
    --

 第76页

    *
    脑海中的魔法模型终于完成，赫卡丝用精神力在其中轻轻搅动，模拟出的波纹便指向了一个方向。
    虚幻的魔法模型骤然坍塌。
    少女樱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她取出匕首，朝远处的虚空掷出，并驱使风元素将匕首托起，在虚空中划出带有转折的突兀弧度。
    很快，匕首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赫卡丝看了一眼，转头就跑。
    少女的身后，不断有碎石坠下。
    一扇画有诡异眼睛的门出现在甬道的尽头，赫卡丝一个火球砸过去，门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用魔法护盾保护身周的少女，踏着灰烬冲进了门里。
    在她身后，坍塌的碎石应声而落，堵上了焦黑的门框。
    *
    赫卡丝一边喘着气，一边打量着这处过分空旷的地下室。
    黑暗而寂静，沉闷且压抑。
    但少女却可以看清上方墙壁上的——魔法阵。
    魔法阵上的纹路与刚才她在别墅一层看到的魔法阵相仿。但不同的是，魔法阵上蔓延出一条条蛛网般的银丝，吊着一团团深红的内脏。
    似乎正是楼上的六人所失去的。
    这邪恶的仪式让赫卡丝有种作呕的冲动。但少女随即用魔力控制住自身，冷静的观察起四周。
    什么都没有。
    除了诡异而扭曲的法阵，这里空无一物。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忽然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苍白的手扒在了缝隙的边缘。那手骨节分明，青筋凸显，指甲也比常人要长。
    赫卡丝一边后退，一边随时准备激发法术。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从缝隙中探了出来。
    “利奥？”赫卡丝疑惑的叫出了那张脸的名字。
    白发青年摇了摇头，纵身从缝隙中跃出，出现在赫卡丝的面前。
    少女这才发现，他修长的白发一直垂落到脚踝，配合那张削瘦的脸颊，冰蓝色的眼睛，还有过分苍白的肌肤，有种病态的美。
    青年身披纯黑的长袍，个头比利奥要高一些。
    “您好，我叫普洛斯佩尔·塞因，利奥的哥哥。”青年朝她微微鞠躬。
    赫卡丝眯了眯眼睛，“你为我而来？”
    “没错，赫卡丝小姐。”普洛斯佩尔笑容温和，“要不要去地下坐坐？”
    “抱歉，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赫卡丝摇了摇头，脑海里升起了对普洛斯佩尔身份的猜测。
    少女忽然想起自己在浮空城被一位黑暗精灵抓走时，那名黑暗精灵对利奥说过的话：
    【想想你的兄弟，人类。】
    由此，不难推测出这两兄弟在为黑暗精灵办事，或者有什么把柄在她们手上。
    这时，普洛斯佩尔已经走到少女的近前。他垂下冰蓝的眸子，淡淡地凝视着她。
    “事实上，蛛后想和您达成一个交易。”
    赫卡丝微抬眉毛。
    身上的几个防御法术蓄势待发。
    普洛斯佩尔绕到少女身侧，埋首于她的耳后低语：
    “您爱神，不是吗？”
    赫卡丝瞳孔骤缩，话语却带着不在意的嘲弄，“试问谁不爱神呢？唔，您这种投靠黑暗精灵的家伙一定不爱。”
    普洛斯佩尔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您说的对。但您并没有否认自己爱神。因此，我还是打算贸然提出自己的建议，希望不会坏了赫卡丝小姐您的心情。”
    “请您有话直说。”赫卡丝不着痕迹的同普洛斯佩尔拉开了距离。
    普洛斯佩尔含笑瞥了赫卡丝一眼，薄唇翕动：
    “那您知不知道，神在利用您。”
    赫卡丝不置可否。
    普洛斯佩尔观察了一眼少女的脸色，继续说道：
    “等您成为圣者的那天，就是神吞噬您的日子。”
    赫卡丝礼貌的笑了笑，“我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天赋。”
    “就像人类与蜉蝣一般，神对于人类亦有同样的耐心。”普洛斯佩尔说，“而您已经爱上了祂，倘若您不知道祂的阴谋，或许还会自愿与祂融为一体。”
    “我只是个普通人，”赫卡丝顺着普洛斯佩尔的话说下去，“神竟然愿意屈尊接纳蜉蝣成为祂的一部分？”
    “来自异界的您，本身就很特殊。但具体的特殊之处，恐怕只有您自己知道。”普洛斯佩尔的语气像个神棍。
    即便内心十分迷惑，表面上，赫卡丝还是淡淡的笑了笑。
    “您是代表谁的意志而来？又所为何事？”
    “在下谨代表蜘蛛女王的意志前来，希望您能考虑加入我们的阵营。”普洛斯佩尔的蓝眸剔透如冰，清澈而诚挚。
    “你们——想抗衡一位神？”
    “不，那伟大的存在我们只能仰视。”普洛斯佩尔谦卑的垂下修长的眼睫，“我们是为了帮助您。难道您甘愿失去自我的意志，被不可名状同化吗？”
    事实上，赫卡丝对普洛斯佩尔前面的说辞表示质疑。但质疑，不代表完全否定。
    她看不透那位生于混沌的神灵。祂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
    爱情不可能束缚一位神，更不可能让祂放弃一直以来的谋划。
    但前提是，普洛斯佩尔所言为实。
    赫卡丝认为这是她和萨契狄斯之间的事情，不需要普洛斯佩尔来指手画脚。
    --

 第77页

    普洛斯佩尔属于黑暗精灵的阵营，那就是她的敌人。
    她不会同敌人妥协。
    于是，少女说起了虚伪的话语来，打算将普洛斯佩尔赶走。
    “当然，身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和神融为一体是莫大的荣幸。异教徒，请离我远点！不要再试图动摇我的虔信之心。对于吾神的信仰，这世间无人在我之上。”
    普洛斯佩尔饶有兴味的打量了少女一眼，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裂隙里。
    *
    浮在半空的图拉弭斯侧眸看了本体一眼。
    “多么感人的信仰。”
    萨契狄斯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
    “图拉弭斯，你输了。”
    深渊之主歪了歪头，唇角翘起。
    “我会离开你和赫卡丝小姐……一段时间。但倘若再遇上，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语毕，深渊之主的身形消失在半空。
    萨契狄斯也从半空落在地上。
    黑发青年刻意隐藏，因此即便站在少女的面前，她也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少女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绯红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光，宛如黄昏时分暧昧的天色。
    *
    “等您成为圣者的那天，就是神吞噬您的日子。”
    赫卡丝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也许这句话不是事实。
    但神终究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物种。
    泪水竟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可就在下一瞬，冰冷而柔软的唇瓣覆上少女的眼角。
    黑发的神明将她的泪水攫入唇瓣，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
    “请放开我。”赫卡丝用力推了推神的肩膀。
    “不。”嘶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赫卡丝，如果我真这样打算，又为什么让你来这里，同蛛后的使者见面？”
    “我不听。”赫卡丝把头埋在深黑法袍的胸口，泪水滚落在夜幕一般的布料上。
    修长而苍白的双手动作轻柔的捧起少女的脸颊，神弓起背，吻在她脸颊的泪痕上。
    “赫卡丝。我很……抱歉。”
    赫卡丝一言不发。
    “我不该和图拉弭斯打赌。”他用指腹抚着她的脸颊，“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为什么怂恿我来这儿？”
    赫卡丝终于肯用正眼看他。
    萨契狄斯让少女整个人裹进怀里。
    “‘秩序之环’并非真实存在之物，而是一个概念，一种规则。这个体系的秩序已经遗失，只有来自其它体系的你，才可以重塑新的秩序。”
    赫卡丝有些不解。
    “你和伊格内修斯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重头戏是尤斯塔。”
    “普洛斯佩尔说的话……是真的？”赫卡仰起头，注视着那对仿佛藏着深渊的绿眸。
    修长的眼睫轻轻垂下。
    “嗯。”低低的鼻音在她头顶响起。
    赫卡丝轻叹一声。
    “恕我无法答应。”
    神点了点头，“好。”
    碧绿的眼眸里氤氲着波光，宛如潮湿而神秘的雾气。
    他似乎有些难过。
    “你？”赫卡丝不解的问。
    难过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神轻轻将头埋在少女的锁骨间，轻声：
    “和我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相拥着成为永恒之理。”
    “作为秩序的锁链将我缠绕，这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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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041
    金发少女用小手捧起了萨契狄斯埋在她颈间的脸颊。
    冰冷如玉石一般的触感让赫卡丝的指尖下意识的颤了颤。
    她踮起脚, 抬眸凝视着他。
    “不好。”
    他也垂下狭长的绿眸，温和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我是你的。”
    赫卡丝的脸颊骤然红了起来。
    “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想让你开心。”
    嗓音压得极低。
    赫卡丝收回捧着萨契狄斯脸颊的手，别过头去。
    “觉得只是这样就能让我开心吗？”
    萨契狄斯立刻领会了赫卡丝的意思, 抱住少女吻了起来。
    *
    二人的身影出现在云层的上空。
    明丽的阳光落在少女的长发上, 好似流淌的黄金。
    黑发的青年将她拥在怀里, 阳光洒在他们的脸颊上，让他们看上去像一对圣洁的天使。
    一吻终了。
    萨契狄斯想了想, 才说：“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赫卡丝：？？？
    “你在说什么？”赫卡丝抿了抿唇，“我们连男女朋友都还不是。”
    “抱歉, 我不太懂人类的繁衍流程。”
    赫卡丝：警觉.jpg
    “你真的不是个邪神？”
    萨契狄斯蹙了蹙眉, 认真的解释起这个话题。
    “一般来说，邪神有着与‘毁灭’、‘黑暗’、‘堕落’等相关的神职。我的权柄包容一切现有的神职, 倘若你按字面的意思理解, 我的确可以扮演一位邪神。”
    “……”赫卡丝默了默，“我就只是感慨一句。刚才说到哪儿了？”
    --

 第78页

    “人类的繁衍流程。”萨契狄斯面无表情。
    赫卡丝有些不自在的看向远处。
    “嗯, 人类是需要做一些事增进感情，繁衍后代。”
    萨契狄斯淡淡的瞥了少女一眼。
    “没错。让人类自己繁衍，比消耗了一批之后再重新捏人，方便得多。”
    赫卡丝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遂转移了话题。
    “对了, 底下的战事怎么样了？”
    “人类守住了维雅。”
    随着萨契狄斯话语的落下, 云层和浓雾自行散开，阳光投向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
    战争已经结束，但废墟和冒起的黑烟昭示着昨夜战斗的激烈。
    城市里的居民看到骤然降临的阳光, 纷纷推开紧闭的窗户，在胸前画起了晨曦的圣徽。
    *
    二人出现在一处背阴的巷子里。
    萨契狄斯又换上了拿手杖的绅士装束，也给赫卡丝换了身香槟色的长裙。
    “我找到了艾维斯·托雷的遗体，并得知幕后黑手是黑暗精灵。报告的内容应该已经足够。”少女思考着任务的事情，“利奥的哥哥这件事……还是不写进去了。”
    萨契狄斯垂眸瞄了少女一眼，“嗯。”
    “港口应该还没有开放，”赫卡丝说，“我们该怎么回去呀。”
    萨契狄斯想了想，“如果你吻我一下，就带你回去。”
    话还没说完，少女已经扑上来搂住了黑发青年的脖颈。
    “一下可不够。”
    *
    二人的身影出现在普路塔拉，萨契狄斯房间的阳台上。
    即便有一个多月没人照料，两个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们仍然长势很好。
    萨契狄斯阳台上的吊椅边缘仍盛开着花朵。
    赫卡丝看到这一幕，眼眸立刻开心的弯了起来。
    萨契狄斯看见少女的表情，唇角轻轻上扬。
    他把少女抱进怀里，二人坐进了吊椅里。
    “你是不是还要递交调查报告？”萨契狄斯耿直发问。
    赫卡丝觉得这美妙的氛围一瞬间被败坏干净了。
    她有些不满的轻轻捏了一下黑发青年的指尖。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萨契狄斯并未回答，只是用那对美丽的碧眸安静的注视着怀中的少女。
    赫卡丝被看得有些心虚。
    “好，我明天就撰写报告。”
    青年慵懒的瞄了赫卡丝一眼。
    “其实，我可以帮你。”
    赫卡丝被诱惑了一秒，但还是说：
    “我自己来吧。你写的东西，我怕他们看了掉SAN。”
    “掉SAN？”萨契狄斯有些不解。
    “是说你字丑啦。”赫卡丝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不怎么真诚的笑容。
    萨契狄斯点了点头。
    “之前上课的时候我看到过你和那个胆小鬼传纸条。”
    “嗯？？”
    “你的字也不怎么样。”萨契狄斯认真的说。
    赫卡丝坐在萨契狄斯怀里，闻言轻轻踢了黑发青年一脚。
    “说实话可不能讨女孩子欢心。”
    萨契狄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赫卡丝被勾起了些微的好奇。
    “赫卡丝是世上最美丽善良的小姑娘。”
    萨契狄斯认真的说。
    赫卡丝：？
    这话放到这个语境里就不靠谱。
    *
    在吊椅上粘了半个下午，直到太阳坠向西边的大海，赫卡丝才从萨契狄斯身上爬了起来。
    “该去吃晚饭了。”少女眨了眨绯红的眼睛，“嗯，普路塔拉口味，比单调的维雅口味好多啦。也要去梅勒德阁下的酒馆里逛逛。”
    在赫卡丝说前半段话的时候，萨契狄斯一直眯着眼睛注视着少女，但在听到“梅勒德”三个字后，碧眸不着痕迹的睁开。
    *
    从房间里走出的时候，赫卡丝顺便检查了一下房间前的邮箱。
    除了一些小广告和垃圾邮件外，里面躺着一封印有迪特琳德家族纹章的信。
    赫卡丝骤然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名为赫卡丝·冯·迪特琳德，是玫登堡伯爵的女儿。
    这……难道是封家书？
    想起自己根本忘了还有个便宜爹妈的事情，赫卡丝一阵心虚。她穿越过来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从没想起给伯爵和伯爵夫人写封信，更别提跟他们见面了。
    赫卡丝看了一眼邮戳上的时间，普路塔拉这边收到信，已经是两个礼拜前的事情了。
    赫卡丝拉着萨契狄斯走回房间，关上门拆开了信。
    她一目十行的扫过那些贵族的腔调，找到了重点。
    大致意思就是她的亲姐要出嫁，让她在一个月内回去一趟。
    而这封信是两个礼拜前收到的——
    意思是只有两周的时间了。
    玫登堡是斐多拉王国的边陲城市，距离普路塔拉并不是特别远。但即便如此，乘坐马车也需要大约三个礼拜的时间。
    乘坐马车已经来不及了。想了一下传送阵昂贵的价格，赫卡丝蹙了蹙眉头。
    萨契狄斯善解人意的凑到近前。
    “美丽的小姐，有什么可以让我为你效劳的吗？”
    赫卡丝把信件放到了萨契狄斯的手心。
    --

 第79页

    “请看吧。”
    萨契狄斯对人类的繁文缛节感到厌倦，但看到少女红宝石般闪闪发光的眼睛，他还是认真读了下去。
    “我可以带你传送过去。”萨契狄斯说，“但相应的，你节省的两个星期的时间，属于我。”
    赫卡丝垂眸想了想，“成交！”
    萨契狄斯满意的弯了弯唇角。
    “我想喝魔力果茶。”
    “我去给你买。”赫卡丝非常上道。
    萨契狄斯从背后抱住金发少女，“可不能放你一个人去。”
    “那就一起去嘛。”赫卡丝牵起了萨契狄斯的手。
    “好。”萨契狄斯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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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042
    由于现在正是晚餐的时间, 售卖魔力果茶的店铺都人满为患。
    赫卡丝找了她认为最好喝的那家，拉着萨契狄斯在后面排队。
    萨契狄斯已经变成了少年的模样，修长的黑发拂过纯白的衬衣, 精致如人偶的脸颊上隐着清浅的笑意。
    赫卡丝牵着少年的手, 一步步朝前挪动。
    就在这时, 一位俊美的红发男人从街边经过。
    萨契狄斯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赫卡丝的眸光。
    少女并没有注意到经过的梅勒德。但梅勒德却注意到了她。
    红发的大法师迈开长腿走过来，朝赫卡丝两人微微颔首。
    “阁下, 我们回来了。本来准备先去拜访您，但……嗯, 有点渴, 先买杯水。您也来一杯吗？”
    赫卡丝有些尴尬的开口。
    梅勒德轻笑着答道：“不如去我的酒馆？离职之后，你还没再去过吧？”
    赫卡丝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萨契狄斯。
    “那阁下您先过去？我们排完队就来。”
    梅勒德“嗯”了一声, “我等你们过来。”
    赫卡丝再次望向萨契狄斯的时候, 发现少年正用澄澈的碧眸望着她。
    少年朝她歪了歪头，“不是说这两个星期属于我吗？”
    赫卡丝难过的把头埋进萨契狄斯的怀里。
    “我也不知道会遇到梅勒德呀。”
    萨契狄斯垂眸看了她一眼, 还是伸出手给少女顺了顺毛。
    “好了，我陪你过去。”
    “你真好！”虽然人多，赫卡丝还是飞快的亲了少年的脸颊一下。
    在人群中拉到了很高的仇恨值。
    少女慌忙转过脸去，摆出认真排队的模样。
    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扬起, 绿眸始终落在赫卡丝的身上。
    *
    来到酒馆之后, 梅勒德已经亲自做好了晚餐。
    伊诺已经吃过晚饭了, 精灵少年走过来，帮忙将三份餐点端到桌子上。
    于是，赫卡丝、萨契狄斯和梅勒德吃起了气氛微妙的一餐。
    梅勒德露出温和的笑意, 看向赫卡丝：“有空可以常来这里坐坐，消费都算在我账上。”
    “谢谢您，阁下。”赫卡丝非常有礼貌的道谢。事实上，少女心里想的是之前承了梅勒德这么多人情，有时间的时候可以过来帮忙。虽然这对于一位大法师来说微不足道，但至少也是一份心意。
    “说起来，你也是二级的法师了吧？”梅勒德朝赫卡丝笑了笑。
    “没错，您怎么知道？”赫卡丝问。
    梅勒德轻轻弯唇，却并未回答。
    *
    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梅勒德吃完饭之后，就离开了酒馆。
    正好此刻也没有新的顾客，伊诺便走过来和赫卡丝聊天。
    赫卡丝瞄了一眼半精灵少年，压低了声音说：
    “银羽半岛和弥拉卢开战了。”
    伊诺点了点头，灰紫色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
    “真担心……母亲。”
    “战火现在烧在弥拉卢境内，尤以王都为甚，银羽半岛暂时应该……”
    少女才说到一半，便被半精灵少年压低的声音截断。
    “‘月之圣者’被拖在弥拉卢境内，现在是……进攻银羽半岛最好的机会。”伊诺轻叹了一声，“我总有些担忧。”
    赫卡丝安抚了半精灵少年几句。这时有客人走来，少女便向伊诺提出了告辞。
    *
    本来赫卡丝是准备和萨契狄斯一起吃饭的，但没想到莫名混了一顿梅勒德亲自做的晚餐。少女不得不承认，梅勒德的手艺十分不错。但遗憾的是在刚才那样的氛围下，她吃什么都没味道。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在浮空城的回廊上手牵着手闲逛。夜幕低垂，群星散布，月亮蒙上了一层薄云织成的轻纱。
    少女忽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我们两个来过这儿。”
    绯红的眸光投向了远处的大海。
    身侧的少年忽然变成了俊美的青年。
    他走到少女的背后，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嗯。”低低的鼻音在她耳边响起。
    赫卡丝的眸光没来由的显得有些低落。
    “为什么要变回去？”
    萨契狄斯怔了下，“如果你希望我……”
    “不用。”赫卡丝抬手捂住了青年的薄唇，“是我今天有些多愁善感。”
    --

 第80页

    萨契狄斯轻吻着少女的掌心，她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你呀。”赫卡丝无奈的仰头望了萨契狄斯一眼。月光之下，那张脸轮廓深刻而美丽。
    “真拿你没办法。”少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赫卡丝。”霜雪般的唇瓣凑在她的耳边，低语宛如梦呓，“我对你同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少女轻轻垂下眼帘。
    黑发的神只轻咬着少女的耳尖，浅粉的舌尖轻轻划过耳廓，“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啊。”
    赫卡丝摇了摇头，“不，我不像你一样拥有漫长的生命。现在快乐就足够了。”
    她踮起脚，吻上了那薄薄的唇瓣。
    *
    二人的身影出现在赫卡丝的房间里。
    少女在黑暗之中凝视着形貌昳丽的青年，唇角轻轻扬起。
    “你知道人类在确认互相喜欢之后……会怎么做吗？”
    黑发的神明将少女拥入怀中，认真的摇了摇头。
    “但我可以学。”
    赫卡丝勾住了萨契狄斯的脖颈，二人坠落在柔软的布料中。
    ……
    少女整个人都埋在浓稠的星光里，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光洁的额前也泛出了薄汗。
    她抚了抚身周半透明的团块，用一种半恼的语气说：“这是你在哪学的？”
    团块上伸出一条星光触手，抚了抚少女的发梢。
    “抱歉，我……以为这样会让你更开心。”
    “而且，你不想和我的本体接触吗？”
    赫卡丝有些虚弱的用手捂住脸颊。
    “真过分呀。”
    身周的星光忽然变成了肤色苍白的青年，他轻轻抱住她，绿眸清澈而美丽。
    “用人类的方式……也不是不可以。”
    神明的唇角轻轻上扬。
    他的吻落在少女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
    最后，赫卡丝还是让萨契狄斯变成了一滩星光史莱姆。
    毕竟抱着一团软软的东西睡觉，比抱着一大只人类舒服多了。
    赫卡丝拉过来被子，盖住了自己和神。
    “晚安。”少女的嗓音宛如玫瑰花瓣，她轻轻吻了吻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一簇星光。
    “晚安。”
    星光上伸出一条条触手，将少女拥入怀中。
    第43章 043
    醒来的时候, 赫卡丝费劲的把身上八爪鱼一样的触手扒拉开。萨契狄斯的触手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冰冷滑腻，反而有着果冻般柔软的触感。
    似乎察觉到少女的苏醒，她身周的一滩星光也化为人形。
    黑发美人的五官显得有些慵懒, 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
    赫卡丝看了一眼, 就把脸颊埋到了他的胸口。
    少女微烫的额头抵着冰冷的肌肤, 脑海里乱糟糟的。
    萨契狄斯把苍白的手指放入赫卡丝的发间，托起她的后脑。
    他用翡翠般的碧眸凝望着她。
    似乎还没有睡醒, 少女的睫毛几次抬起又落下，红眸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黄金一般的卷发散落在她白皙的脸颊和纤细的脖颈间, 让她的肌肤显得柔软而脆弱。
    真是脆弱的人类。
    脆弱到让祂有些害怕。
    “看我干嘛。”赫卡丝嘟囔着, 软软的一拳锤在萨契狄斯的肩膀上。
    萨契狄斯挨了这一拳，唇角绽出浅浅的笑意。他低下头, 吻上少女的前额。
    “早, 赫卡丝。”
    “早。”少女的语调有些慵懒，“我现在向你祈祷吧？”
    既然已经回到了普路塔拉, 那么祈祷也不能落下。
    毕竟是和祂的约定。
    萨契狄斯抱住她，紧贴着少女的脸颊摇了摇头。
    “不，你不必再向我祈祷。”
    “这怎么行？”赫卡丝有些难以置信，“祈祷不是有助于稳定你的状态吗？”
    萨契狄斯轻轻垂下眼睫。
    “事实上, 昨晚……你有在心里喊我的名字吧？”
    赫卡丝的瞳孔微微放大, “你怎么这都知道？”
    “这似乎也是…一种祈祷。”俊美的青年将脸颊埋在少女的颈窝, 话语有些不太流畅。
    赫卡丝终于领会到了意思，脸颊“刷”的一下红了。
    “那今晚我们？”
    却没听到回答。
    萨契狄斯的脸颊仍埋在她的颈窝里。
    少女的余光看见萨契狄斯微微泛红的耳尖，有些新奇的用唇瓣吻了一下。
    “神也会……脸红啊？”
    虚空中浮现出一根触手, 捂住了赫卡丝的眼睛。
    “这样是为了更像人类，更能让你理解……我的心情。”
    赫卡丝一下子把触手扒拉掉，有些不服的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看什么？”萨契狄斯装傻。
    少女飞快的捧起了萨契狄斯埋在自己颈窝的脸颊。绯红的眸子紧盯着那白里泛红的、美玉一般的肌肤。
    萨契狄斯轻轻抬了抬眉梢。
    “赫卡丝。”
    “嗯？”
    “尽管我不理解人类为何能从……这种事情上感受到快乐。但看到你满足的神情，我不得不承认，”薄唇若即若离的吻在少女的耳边，“能让你开心是我的荣幸。”
    他顿了顿，又说：
    “我因你的快乐而感到愉悦。”
    “唔。”赫卡丝翻了个身，蜷在黑发青年的怀里。
    --

 第81页

    “你真美味。”薄唇在少女身后无声无息的弯起。
    赫卡丝翻了个白眼，“禁止食用人类——”
    萨契狄斯认真的点了点头，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明确的将想法告知于我，我不会再提‘永远在一起’的事情了。哪怕诸界陷入混沌，也仅是重回原本的模样。”
    赫卡丝有些听不太懂，但莫名觉得似乎有什么正在发生变化。
    “至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冰冷的唇瓣覆上少女的后颈。
    *
    和萨契狄斯赖了一会床，赫卡丝就爬起来准备撰写调查报告。
    毕竟，完成任务代表着10000点魔能点数，足够她和萨契狄斯“挥霍”一段时间了。
    赫卡丝端正的坐在书桌前，拿起羽毛笔，蘸着特制的魔法墨水，下笔的速度非常快。
    只需要如实记录调查的情况就好了。
    萨契狄斯已经把早餐买了回来，但他安静的站在少女的背后，并未出声打扰。
    然而，赫卡丝却闻见了淡淡的香味。
    少女转过头来，“好饿呀。”
    “你要先写完报告。”
    黑底金边法袍穿得整齐的萨契狄斯像一位严格的导师。
    闻言，赫卡丝立刻将羽毛笔放下，跑过来搂住了萨契狄斯的腰。
    “饿的没力气写报告了。”
    萨契狄斯很轻易的就屈服了。虚空中的触手拉了两张椅子过来，萨契狄斯和少女坐在了椅子上。
    是温热的魔力果茶和早餐馅饼。
    虽然简单，但却能填饱肚子。
    馅饼还是赫卡丝喜欢的口味。
    少女欢呼一声，颇为大方的分了一份给萨契狄斯。
    “谢谢你，美丽的小姐。”
    俊美的青年唇角翘起，从赫卡丝的手里接过早餐，姿态优雅的吃了起来。
    等到吃完之后，赫卡丝才又坐回原位，准备继续撰写有关艾维斯·托雷失踪事件的调查报告。
    虽然刚才萨契狄斯不在的时候少女还落笔如飞，但现在，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的青年，赫卡丝又有些无从下笔。
    萨契狄斯善解人意的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少女摇了摇头，“请你消失一会儿。”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她又补充道：“美人就站在旁边很难专心的。”
    萨契狄斯弯下肩背，吻了一下少女的掌背，才速度极慢的消失在虚空里。
    赫卡丝有些疑惑的看着身侧的虚空。明明平时都是“刷”一下就不见的，这次居然还有虚幻的渐变效果。
    看着萨契狄斯那张半透明的脸，赫卡丝摇了摇头。
    *
    等到少女完成调查报告之后，已经是中午了。
    赫卡丝拉着变回少年模样的萨契狄斯，二人一同前往浮空城的任务大厅去交还任务。
    由于是午餐时间，任务大厅里的无关人士并不多。因此，很快就排到了赫卡丝。
    少女把记录影像的水晶球和调查报告交给魔偶，魔偶又将这两样物品传送给负责的法师。过了几分钟后，魔偶的头顶亮起了绿色的魔法灯，这代表着调查结果通过了。
    赫卡丝松了一口气，将魔法徽章递给魔偶，魔偶手执徽章在法阵上刷了一下，上面就多出了10000的余额。
    尽管10000魔能点数在普路塔拉并不算多，但比起之前穷得快要交不起萨契狄斯的房租，赫卡丝还是感到非常欣慰。
    由于这次调查萨契狄斯也出力不少，少女决定请他吃一顿大餐，并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
    二人来到之前去过的、侍者是魔法学徒的餐厅，要了一个靠窗的包间。
    等待上菜的间隙里，赫卡丝决定把好消息通知给萨契狄斯：
    “我打算换一间稍大点的房子住。”
    少年倚在窗边，柔和的日光落在他缎子般的长发上，亦染入碧眸的眼底，使他的表情显得温柔而冷淡。
    闻言，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也一起吧，”赫卡丝看了一眼美丽的少年，“这样我就不用付两份房租了。”
    少年的唇角轻轻翘起，“好。”
    于是，用完午餐之后，二人决定先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
    二人来到一处尖顶建筑前。
    早就在赫卡丝的内心被认定为“奸.商”的密尔顿，拥有的产业可不止赫卡丝住的那栋楼。事实上，在浮空城内，无论是整齐的公寓，还是花园别墅，背后都有密尔顿的影子。
    赫卡丝从炼金魔偶那里接过一本小册子，拉着萨契狄斯一起翻看起来。
    在寸土寸金的普路塔拉，占据一块地的别墅的租金可不低。事实上，这些别墅大部分都是大法师们的产业，只有一小部分才会被租出来。
    西瑞尔在搬到赫卡丝的住处对面之前，住的便是类似的别墅。
    赫卡丝看了一眼价格。
    仅仅是最普通的别墅，每周的租金就要1000点魔能点数，和赫卡丝原本居住公寓的价格有着天渊之别。
    赫卡丝认真想了想，“不如我们从玫登堡回来再搬吧？”
    萨契狄斯微微颔首，“好。”
    二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奥秘圣者”却恰好走到了建筑前。
    银白长发的密尔顿露出了然的微笑，“父……阁下，您知道，财产太多有时也是一种烦恼。而这烦恼只有您才可以为我解决……”
    --

 第82页

    黑发少年用指尖敲了下自己的脸颊。
    “劳烦你了，密尔顿。”
    密尔顿受宠若惊，立刻谦卑的笑了笑，用眼神征询着父神的意见。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密尔顿一左一右的提起两小只的领口，带着他们飞上了半空。
    这一幕遭到了很多路人的围观。
    “是圣者冕下！”
    “奥秘在上！圣者冕下提着的——那是什么？”
    “好像是两个人。”
    “能被圣者冕下提着，真是莫大的荣幸……”
    “我也想近距离接触‘奥秘’！”
    “没错，我奥术造诣不高，一定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圣者冕下的原因。”
    浮空城内的法师们，哪怕在密尔顿还是“魔法之神”的时候未必信仰祂，但在见过这位圣者的真容后，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是人类还是把自己转换为巫妖的魔法师，纷纷将密尔顿在自己的信仰列表上往前挪了挪。就算是在法师中占比不少的无信者，也不那么排斥信仰密尔顿了。
    姑且可以称之为人格魅力。
    而密尔顿本人现在正提着两小只在普路塔拉的别墅区上空飞行。
    圣者的银发在半空中纷飞如雪，紫红色的纹饰袍袖被微风扬起。但从背后看来庄严优雅的密尔顿，实际上紫色的眼眸不时有些不安的瞄向父神。
    他已经带着父神和母…神飞了这么久，怎么他们还没有找到喜欢的住处？难道是他的暗示不够明显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0 20:50:03~2020-04-11 17:5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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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044
    事实上, 赫卡丝并没有领会密尔顿的暗示。
    萨契狄斯自然也不会主动同密尔顿讲话。
    一时间，气氛有种微妙的沉默。
    密尔顿绕着自己名下的别墅区飞了一圈，才试探着开口：“两位有没有看中的？”
    赫卡丝环视一周, 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密尔顿忽然把自己提了起来, 在浮空城上飞了一圈。
    见无人回答, 密尔顿主动推荐道：“那一栋怎么样？”
    那是一个自带小花园的别墅，里面还有漂亮的湖水和喷泉。普路塔拉的供水系统直接连通了一个水元素位面, 因此自来水的水质非常好，花园里的湖水直接饮用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密尔顿提着两小只落在了别墅的花园里。
    这里远离城中央的魔法塔, 附近也鲜有层叠回廊。阳光和煦而温柔, 洒在碧绿的叶片和各色的花朵上。远处是一个小小的湖泊。
    密尔顿观察了一眼萨契狄斯的表情，“我将这栋别墅转移到您的名下。”
    萨契狄斯看了一眼赫卡丝。
    “我明白了。”密尔顿点点头, “我把别墅转移到母……赫卡丝小姐的名下。”
    萨契狄斯微微颔首。
    密尔顿朝二人优雅的鞠躬, “我还要回去处理一些事务，愿二位度过美好的一天。”
    长发少年模样的萨契狄斯总算弯起了唇角, “好。”
    密尔顿离开之后，萨契狄斯的身形微微拔高，变成了黑发的青年。
    俊美无俦的青年轻轻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一点。庭苑里的枝条和花朵生长起来, 形成了一座由繁花和碧叶组成的小屋。
    赫卡丝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绯红的眸子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少女抬眸看向萨契狄斯, “今晚我打算住这里。”
    萨契狄斯用修长的手指捡起赫卡丝金色的发梢，轻轻卷在手上。他的碧眸中倒映着流光与繁花，但更多的是眼前少女的影子。
    “我陪你一起。”
    “好。”赫卡丝弯起眼睛, 扑进萨契狄斯的怀里，用手腕勾住了青年的脖子。
    萨契狄斯被赫卡丝扑倒在铺满花瓣的草地里。他将赫卡丝抱在怀中，轻抚着流金般的长发，弧度优美的下颌紧贴着少女的额角。
    “赫卡丝。”声音低如群星之间的呓语。
    “嗯？”少女用指尖戳着黑发美人的脸颊。
    “真喜欢你。”
    那张在嫣红花瓣掩映下尤为昳丽的脸颊，浮现一抹淡如云影的笑。
    笑容拂过少女的指尖，宛如水中的涟漪，微冷的春风。
    “我也喜欢你呀。”
    赫卡丝在萨契狄斯的身上向上爬了一点，少女微微翘起的鼻尖划过青年挺直的鼻梁。
    她似乎想吻他的额头，早樱般的唇瓣从一对湛碧的深眸前掠过。
    但她的下颌却被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攫住。黑发的神只微微仰起脸，半眯碧眸注视着清冽阳光下少女的剪影，准确的捕捉到那小巧唇瓣的位置，法袍里的窄腰轻轻蜷曲，将少女的吻拦截在半空。
    吻痕让冰冷的唇瓣微微泛红，宛如早春融化的冰雪。
    *
    等到二人从小花园离开，走到别墅二层的阳台上，气氛合适的时候，赫卡丝才说起密尔顿的事情。
    “虽然密尔顿是个奸商，但……我们还是付租金吧。”
    萨契狄斯有些不解，“和孩子为什么要客气？”
    赫卡丝：……
    少女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算是亲兄弟，也有明算账的道理。再说，我和密尔顿并不熟，把他的别墅转移到我名下，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

 第83页

    “我们今天就结婚。”萨契狄斯认真的说，“成为我的神后，就是他的长辈了。”
    见还没说服赫卡丝，黑发神明又补了一句：“孝敬你是他们的本分。”
    赫卡丝有些垂头丧气的，“我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呀。”
    萨契狄斯垂眸看了一眼赫卡丝，“你灵魂上的纹路已经有二十多圈了。”
    赫卡丝顿时炸毛，“我不管，我永远十八！”
    萨契狄斯把炸毛的少女抱在怀里。
    “我可以把纹路抹去。”
    少女摇了摇头，不过她似乎被“灵魂纹路”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你能看见人类灵魂上的纹路吗？”
    萨契狄斯微微颔首，“可以。”
    “我也想看看你的。”
    黑发神明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微妙。
    “你……有些脆弱，恐怕不行。不能让你坏掉。”
    赫卡丝把头埋进萨契狄斯的怀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们这样……像不像蚂蚁和大象谈恋爱？”
    萨契狄斯轻抚着少女的发梢，音调低而温柔。
    “我可不接受你这个比喻。大象那么迟钝，蚂蚁那么丑，怎能用来形容你我？”
    “不用比喻的方式，我怕你没法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
    “有更好的理解方式哦。”萨契狄斯有些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但他怀中的少女并没有看见。
    “嗯？”赫卡丝抬起头来，眸光撞进那抹明丽的绿。
    神的唇角轻轻翘起，祂弯下腰，将额头抵上了少女的眉心。
    *
    少女蜷成一团的影子浮现在空旷的星海。
    这里分明空旷到令人恐惧，却似乎有什么存在，无处不在的填充于她的周围。
    仿佛她的身躯还未成型时，在子宫浸泡的羊水。又好似只出现于梦境的，迷乱而模糊的幻光。
    祂在她周围，也在她身体里。
    祂位于其它维度，庞大的投影与她的每一寸血肉交错。
    她看不见祂的存在，内心深处却升起恐惧而喜悦的颤栗。
    疯狂撕扯着少女的灵魂，又被无处不在的温柔幻影抚平。
    她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那是美丽，而不可理解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之所以会对她产生爱情，仅仅是出于无聊的注视。
    多么荒谬啊。
    祂的投影将她轻轻包裹。
    细密的触感爬满了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血脉，每一颗细胞。
    从身体直到灵魂都被温柔的狂乱支配。
    *
    直到回到别墅的阳台上，赫卡丝的意识还有些涣散。
    萨契狄斯轻轻吻上少女的眉心，唤醒了她的知觉。
    赫卡丝瞥了俊美的青年一眼，“虽然是特别的体验，但也未免太……嗯，比昨天还……”
    萨契狄斯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解。
    “赫卡丝，我是在让你感受自己比喻的不恰当。”
    “这样的吗？”赫卡丝眯了眯眼睛，“抱歉，是我多想了。”
    萨契狄斯冷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薄红，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但……如果你喜欢……”
    回想起那疯狂边缘的华尔兹，赫卡丝的心脏仍有些后怕的跳动起来。
    “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她的声音轻而淡。
    萨契狄斯点了点头。
    “倘若你是密尔顿那样层次的存在，我的确相信我对你能有所帮助。但在见识到真实的你之后，请告诉我，为什么用粗劣的谎言来戏弄我？你只是想让我融于你的怀抱，不是吗——”
    俊美的神明用碧眸凝视着眼眶微微泛红的少女，语调轻而低：“没错。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他用薄唇轻轻吻去少女的泪水，在离她极近之处低语，“不过，真实的一件事是，你在未来确实与我有关。”
    “我也确实失去了秩序的束缚，被打破了平衡。”
    “但那是因为尤斯塔从我体内苏醒了。”
    萨契狄斯轻抚着怀中少女的发梢，“只有如此美好的你，才能让我不至于陷入那无意识的、吞噬一切的、混沌缠身的状态啊。”
    少女绯红的眸中划过一丝恐惧，萨契狄斯垂首吻向她的眼睫。
    “赫卡丝，对于我来说，过去和未来同时存在。”
    “在不同的时间里，我爱你如此时。”
    赫卡丝却有些恐惧的把眼前的青年推开，她后退了两步，脊背抵着阳台鎏金的栏杆，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所爱的是这样的存在。
    就连爱上他这样事情，也许都未必出于她自身的意志。
    也许她早就被祂洗脑成狂信徒了吧？
    她还是那个穿越而来的灵魂吗？
    “……我穿越的事情？”
    少女的声调有些发抖。
    “是我召唤的你。”萨契狄斯的薄唇轻轻翕动，嗓音温和，“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
    “那我原来的世界呢？”
    萨契狄斯垂下眼帘，“没有注意。”
    “还有其它的‘世界’，不，‘体系’存在吗？”
    “有。”萨契狄斯嗓音淡漠，“不值得注意。”
    “也许你根本没有在意的事情吧。”
    赫卡丝顺着阳台的栏杆滑到小小的角落，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膝盖，将脸颊埋在膝盖里，摆出了自闭的姿势。
    --

 第84页

    萨契狄斯有些茫然的垂下鸦羽般的眼睫。
    “除了你之外，大概是没有了。”
    少女从膝盖里抬起一对绯红的眸子。
    “大概？”
    萨契狄斯立刻深刻的反省起来。
    “我是说——绝对。”
    “除了你之外我绝对不会在意任何事情。”
    赫卡丝埋在双臂间的唇角轻轻扬起。
    “如果我答应被你‘吃掉’，会怎么样？”
    “我们彼此都会变得更完美。”萨契狄斯蹲了下来，半跪在少女的面前，“有了你的填补，我不会再被那些苏醒于体内的意识干扰。而你也将成为不朽的存在。”
    “为什么是我？”
    赫卡丝又重复了一遍问过的问题。
    “过去和未来……是彼此交错的环。”
    “正如混沌之中诞生星界，星界又在混沌中消亡。”
    “追溯起始毫无意义。”
    他朝神情低落的少女轻轻伸出手。
    “赫卡丝，请支配我，至少在现在。”
    少女却轻轻歪了歪头。
    “你的意思是……在床.上那种支配吗？”
    她把手放进了萨契狄斯冰冷的掌心。
    青年那白玉般的手掌，从指尖泛起了剔透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1 17:54:26~2020-04-11 23:5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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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045
    “不, 不是现在。”
    赫卡丝抬眸望着把自己抱在怀中的俊美青年。
    “我们要回去搬家，还要告诉西瑞尔一声。”
    “交给我吧。”萨契狄斯轻笑了一声。
    “我……是相信你可以搬家啦。”赫卡丝说，“但西瑞尔那边, 你不会又想吓他吧？”
    “我可没有化身那么无聊。”柔软而冰冷的唇瓣伏在少女的耳边, “你写封信, 我丢到西瑞尔的邮筒里。”
    “你真好。”赫卡丝侧过脸，踮起脚亲了黑发青年一口, “不知道密尔顿这里有没有笔和纸。”
    “我这里有。”萨契狄斯捂上了赫卡丝的眼睛。
    等到青年把修长的手指拿开的时候，少女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闪耀着星光的书桌。上面整整齐齐放着羽毛笔、墨水和魔法信纸。
    赫卡丝绯红的眼睛亮了亮, “我们萨契狄斯真好用。”
    萨契狄斯面无表情的抚了抚少女的头顶。
    “嗯。”
    “还要凳子。”赫卡丝得寸进尺。
    虚空之中浮现出涌动的暗色物质, 其上缀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和美丽的纹路，祂在赫卡丝的凝视下逐渐变化为一张华美的椅子。
    “谢谢。”赫卡丝摸了摸椅子的背, 轻轻坐了上去。
    少女趴在桌上给西瑞尔写起了信。
    【西瑞尔：
    我从维雅回来了。弥拉卢境内的战况很让人忧心, 不管是去是留，请一定注意安全。
    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我和萨契狄斯在……交往, 从今天起我们就要搬走了。
    最后，祝愿你在探寻魔法奥秘的路途上无往不胜。】
    写完之后，少女读了一遍，感觉不太通顺, 但还是折了个信封放进去, 从桌子上扯了一块史莱姆粘了起来。
    “抱歉, 顺手了——”等把信封合上，赫卡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
    她倒没什么，但是如果西瑞尔拆开信看到萨契狄斯的一部分, 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少女连忙试图把信拆开。
    她的手被萨契狄斯轻轻按住。
    “不用和我客气。”
    仿佛掉的那块“肉”不是自己的一样，萨契狄斯的指尖轻轻抚过信封，信封就变成了一只鸽子，它一边“咕咕”叫着，一边飞向了远处的天空。
    赫卡丝有些不放心，“那一小块自己会回来吗？”
    “不一定，我的分.身们总是很有主见。”萨契狄斯半笑半叹的回答。
    “那可真优秀。”赫卡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把这些分.身也收回去吧。”
    萨契狄斯淡淡的瞥了一眼，桌子和椅子就坍塌为蠕动的黑泥，从地面上汇聚到青年的靴底。
    又过了一会儿，信鸽从远处飞了回来，它落在赫卡丝的肩膀上，“咕咕咕”的不停朝少女耳语着。
    赫卡丝有些不解，便看向萨契狄斯。
    “我把之前的房间打包带来了。”萨契狄斯解释道。
    信鸽赞同的点点头，飞到花园的空地里，张开喙——
    吐出了与它大小不符的两间屋子。
    萨契狄斯抱着赫卡丝从阳台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二人走进屋子里。
    里面的陈设与之前并无二致，就连阳台上开花的吊椅，也被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赫卡丝有些担忧，“你把密尔顿的阳台都拆了？”
    “我制造出了新的阳台和墙。”萨契狄斯还算有良心的回答。
    赫卡丝欣慰的笑了笑，准备动手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别墅里。
    “我来。”萨契狄斯从背后抱住少女，“我的每一部分都想为你服务。”
    话音未落，虚空中便浮现出一块块、一条条、一簇簇半虚幻的物质，祂们抬起少女的物品和家具，消失在虚空，又迅速浮现。
    --

 第85页

    才过去一小会儿，这些半虚幻的物质和赫卡丝的物品们都消失了，房间里变得空空荡荡。
    赫卡丝微屈四指，伸出大拇指，摆了一个点赞的姿势。
    “嗯，好评。”
    萨契狄斯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能察觉到赫卡丝在夸他。于是青年愉悦的弯起了薄唇。
    *
    别墅的卧室十分宽敞，薄纱窗帘外面正对着月下的湖泊。
    一条细细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洒在少女的脸上。
    “萨契狄斯。”看见乖乖站在一旁的萨契狄斯，赫卡丝主动叫了他的名字。
    站在阴影里的青年面容苍白而美丽。听到少女温柔的呼唤，他轻轻抬起修长的眼睫。
    “赫卡丝。”嗓音压低，柔和如裹身的丝绸。
    “该祈祷啦。”少女翻了个身，把脸颊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她的声音也极轻柔，似是怕惊扰了洒在白皙背部的一道月光。
    萨契狄斯听懂了赫卡丝的暗示，颀长的身躯沉入阴影之中。
    祂再次现出身形时，已经化为柔软的潮水，从少女纤细的脚踝，一直淹没到天鹅般白皙的脖颈。
    金□□浮在流淌的星光上，轻轻摇晃。
    *
    等到少女睡着的时候，缠绕在她身周的星光化为人形。他用手腕将垂在额前的黑发拂在脑后，动作轻柔的把少女蜷缩的身躯扳正。
    萨契狄斯俯下身来，凝视着月光下的少女。
    她的脸颊还泛着微红，薄唇张开小小的缝隙，唇角微微上扬，露出贝壳般的牙齿。修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划出浓密的阴影，眼角还有泛红的泪痕。
    他轻吻少女的眼角。
    很轻很轻，似乎生怕把她吵醒。
    “晚安，小甜心。”
    他小心的用手臂把她圈在怀中。
    *
    第二天一早。
    赫卡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萨契狄斯抱在怀里，怎么都动弹不了。
    浑身都没力气。
    少女谴责的看了一眼萨契狄斯，“不行，你变成人类，我要在上面嘛。”
    萨契狄斯唇角翘起，“身为人类应当节制。”
    “我不是说现在——”赫卡丝有些窘迫的背过脸去，“以后、以后有机会再尝试。”
    萨契狄斯想了想，“我归属于你。随时都——”
    赫卡丝踢了萨契狄斯一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呀。”
    萨契狄斯轻吻着少女脊背上的吻痕，“我喜欢的人类。”
    赫卡丝耳尖红了红，飞快的转移了话题。
    “我今天想赖床。”
    “我陪你一起。”
    “不想和臭男人挤着。”
    虽然这么说，赫卡丝还是乖乖转过脸，缩进了萨契狄斯的怀里。
    “我不是男人。”
    萨契狄斯认真的纠正着少女的话语中的谬误。
    “昨天我夸你的时候，你可没有反驳呀？”赫卡丝无辜地注视着眼前的黑发青年。
    萨契狄斯默了默。
    最后他选择用吻堵住赫卡丝的这张嘴。
    少女的唇瓣宛如柔软的玫瑰，清晨的薄雾掠过舌尖，颤栗而欣喜，纯真而热烈。
    *
    赫卡丝又睡了一觉。
    无梦，睡得踏实。
    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斜斜的洒落下来，竟然已经下午了。
    少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
    “萨契狄斯。”注意到身边无人，她有些虚弱的喊着。
    虚空中勾勒出身着礼服的颀长身躯。
    “美丽的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吗？”
    “想喝水。”赫卡丝感到嗓子莫名的有些干渴，这让她的嗓音都带着些慵懒的沙哑。
    萨契狄斯手中凭空浮现出一杯纯净的清水，他走到床边，用触手把赫卡丝扶了起来，纤长的手指捏住杯身，把水送到她的唇边。
    “谢谢。”赫卡丝总算觉得好了一些，“稍等我一下……我们去吃饭吧？”
    萨契狄斯已经坐在床边，用纤长的手指帮赫卡丝将长发理顺。下午柔和的阳光里，少女微卷的金发宛如波光粼粼的溪流。
    闻言，青年悠悠抬眸。
    勾勒有浅浅纹路的碧绿被阳光映亮，仿佛古老而寂静的宝石。
    “倘若我可以把饭送到床边，你还会如此坚持吗？”
    赫卡丝思索了一秒，立刻屈服了。
    少女的肚子轻轻叫了一声。
    萨契狄斯弯起眼睛，“早已经准备好了。”
    虚空之中，细细的触须们托起一盘盘佳肴，排列在少女的面前。
    身为二级法师的赫卡丝，早已掌握了“清洁术”的法术模型，少女念动咒语，朝自己身上丢了一个“清洁术”，免去了洗漱的烦恼。
    “一起呀。”望着丰盛的菜肴，赫卡丝向萨契狄斯提出邀请。
    萨契狄斯摇了摇头。
    “这次我喂你，下次你喂我。”
    青年修长的手指拈起银叉，叉了一块开胃的水果，递到少女的唇边。
    真·咸鱼·赫卡丝吃得非常开心。
    *
    吃完饭之后，少女从床上爬起来，换好了魔法袍。
    她拉了拉领口，遮掩住微微泛红的脖颈。
    “忽然没有学习任务，感觉好闲。”
    奥斯维德阁下还在闭关做实验。
    赫卡丝放松的伸了个懒腰。
    --

 第86页

    “出去走走？”萨契狄斯朝少女飞快的眨了眨一边眼睛。
    “去哪儿呀？”赫卡丝倒不排斥这个提议，虽然她不是很有力气，但这样就可以窝在萨契狄斯的怀里了，倒也不失为一个绝妙的想法。
    萨契狄斯想了想，却没想出什么脱俗的约会地点。
    “去看星星？”
    “好。”赫卡丝笑了笑，搂住了萨契狄斯法袍下的窄腰。
    *
    赫卡丝没想到，所谓的看星星，就是真的站到星星上看。
    虽然这颗星星就像半透明的果冻，但上面未免也太荒凉了吧？
    也许这就是直男的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1 23:54:17~2020-04-13 00: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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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046
    而且这颗星星还会呼吸。察觉到萨契狄斯的气息后, 它的呼吸都因为畏惧而变得有些断断续续了起来。
    这就让赫卡丝脚下的大地有种地震般的颤抖。
    果冻一般的质感微微颤动着，仿佛被风吹皱的水面。
    赫卡丝有些不解的看向萨契狄斯。
    “不是去……看星星吗？”
    萨契狄斯摸了摸少女的头。
    “没错，可以出发了。”
    话音刚刚落下, 脚下的星星忽然移动了起来。
    头顶一片黑暗, 群星散布在黑暗之中, 宛如一颗颗明净的眼睛。
    然后，赫卡丝看到, 头顶的星空缓缓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甚至拖成了长长的一条条——
    这让她有些眩晕的倒在萨契狄斯的怀里。
    清冽的怀抱将少女包裹, 萨契狄斯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睛。赫卡丝眼前的图景骤然变得清晰起来，而不是令人眩晕的幻影。
    随着深入星界, 美丽的星云在少女眼前铺展开来, 半虚幻的巨大生物在星云间游曳，莫测的剪影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
    “赫卡丝。”身后传来低而醇厚的嗓音, 仿佛来自那最古老的年代。
    赫卡丝看得有些出神，“这都是你的造物吗？”
    “没错。”碧眸温柔的垂下，倒映着数不尽的星海变幻。
    “看那只——好像鲸鱼！”
    赫卡丝注意到一只类似鲸鱼的影子。它优雅而缓慢的穿过两簇柱状星云的间隙，缓缓摆动着庞大的鱼尾。
    他们又出现在其它的星云前, 赫卡丝看到了半透明的水母、巨大的章鱼、在虚空中划出弧线的海豚……
    “你很喜欢海底生物？”少女忽然问。
    “我创造海底生物时, 参考了祂们。”萨契狄斯耐心的为少女解释。
    “这么说来, 星界就像一片海。”赫卡丝倚在萨契狄斯的怀里，少女的红眸里倒映出瑰丽的星云，“真漂亮。”
    不知过去了多久, 前方出现了一个庞大而狂乱的漩涡。它是如此之大，就连容纳群星的星云在它面前也微如砂砾。那是空无一物的毁灭和亵渎的废墟。而这里似乎是这场旅程的尽头。
    赫卡丝脚下的星星发出畏惧的哀鸣，似乎宁愿违抗神明的意志，也不愿再前进一寸。
    “……这里？”赫卡丝有些不解。她的眼睛无法看到面前的景象。但却敏锐的察觉群星的光芒无法穿透之处，隐隐有一个无序的漩涡。
    “这是我诞生的地方。”萨契狄斯向漩涡的位置瞄了一眼，眸光便转到赫卡丝身上，“就是想……带你来看看。”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如果我没记错，人类在结婚之前，似乎都会把爱人带回家？”
    “这是你的家？”赫卡丝怔了怔，随即环住了萨契狄斯的脖子，“可你还没向我求婚哦，我也还没答应。”
    “那么，”萨契狄斯凭空变出了一支还沾着露水、裹在丝绸里的玫瑰，轻轻送到少女的面前，“赫卡丝，你愿意嫁给我吗？”
    赫卡丝瞥了黑发的神明一眼。隐隐的星光下，他的脸颊苍白到近乎透明，有种绝伦的美。
    “当然要考虑一下，”少女开心的弯起眼睛，“看你表现~”
    萨契狄斯乖乖的点了点头，微卷的黑发在鼻梁前轻轻晃动。
    “至少把玫瑰收下。”
    于是，在星海的尽头，少女接过了那支还沾着露水的玫瑰。
    *
    返程的时候，脚下的那只星星移动的速度非常快。直到离那片漩涡已经很远很远，它的速度才放缓下来，但也比来的时候快了不少。
    等到这颗星星回到它原本的位置，萨契狄斯才用双手从背后托起赫卡丝的腋窝，抱着少女出现在位于普路塔拉的别墅花园里。
    浮空城的天色……好像还是下午。
    “过去了多久？”赫卡丝有些难以置信，“今天是我们出门那天吗？”
    “按普路塔拉的时间计算，是的。”
    赫卡丝一时有些恍惚。
    忽然觉得生命变长了是怎么回事？
    明明感觉和萨契狄斯在星界漂流了很久很久。
    她摇摇头，驱散了这个想法。
    “萨契狄斯。”少女轻声唤着。
    萨契狄斯把赫卡丝抱在怀里，坐在了盛开着繁花的吊椅上。
    “赫卡丝。”
    午后和煦的阳光洒落，赫卡丝倚在青年的怀中，轻轻眯上了眼睛。金色的睫毛上雀跃着温柔的日光。
    --

 第87页

    她在萨契狄斯的怀里睡着了。
    黑发的青年安静坐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尊神像。
    *
    梦中偶尔划过在星界所见景象的残影。
    赫卡丝还梦见萨契狄斯变成了大大的一只怪物，她趴在祂的背上，穿过华美的星云，穿过明丽的星海，融入怪物们的队伍，飞向不可捉摸的远方。
    少女还朝一头大鲸鱼打了招呼。但它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她个头太小了。
    就在这个时候，幻梦戛然而止。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微凉的晚风拂过少女的金发，她伸了个懒腰。
    赫卡丝抬眸看向萨契狄斯。
    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青年宽肩窄腰，坐姿端正，手臂垫在她的脑后。
    “我到底是在和什么谈恋爱呀……”少女轻轻的感叹了一句。
    她凝视着那张昳丽的面容，很快又弯起了唇角。
    “但我无法欺骗自己，不是吗？”
    *
    鸦羽般的眼睫悠悠抬起，寂静的绿眸中倒映出金发的少女。
    她光着脚，蜷成小小一团坐在他的大腿上，两只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脑袋倚在他的锁骨上，眼睛注视着远处的花丛，似乎是在出神。
    “赫卡丝，你在想什么？”
    听见头顶慵懒而低沉的声音，赫卡丝在青年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萨契狄斯垂眸想了想，似乎是在搜索记忆，“斐多拉北地的烤肉味道不错。”
    赫卡丝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吧——”
    “好。”
    萨契狄斯低下头，在少女的唇角落下一吻。
    *
    斐多拉的北方是赛弗特公爵的领地，同迪特琳德家族所在的鸟语花香的南方不同，这里是抵御兽人进犯的前线。高大冷肃的要塞建立在群山间，这里生活的每一位居民都能从腰间抽出弯刀和短剑，随时随地都可以作为一名英勇的战士投入战斗。
    但这种压抑的氛围反而催生了此地的美食文化，愈是战况凶险，便愈发需要大口喝酒吃肉。赛弗特公爵领的烤肉，在整个斐多拉，乃至于北方三国，都堪称一绝。
    雅各布是一家百年老店的传承者，他的祖先在七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前就迁居于此，那已经是快两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诸神还未从天穹坠落，人类和兽人的战争还不像现在这样胶着，最多有一些小规模的边境冲突，大体上仍呈现出和平的态势。
    即便是在夏季，到了入夜时分，要塞模样的城市里仍逡巡着刺骨的冷风。行人们竖起大衣的领子，匆匆走到酒馆和饭馆，或者回到家中。
    一对美丽的年轻人推开了雅各布的店门。在他们走进这家店的瞬间，喧嚣的气氛安静了一霎，顾客们纷纷露出惊艳和讶异的眼神。
    惊艳的是他们实在太美了。金发少女轻挽着黑发青年的胳膊，她的长发垂落在腰际，色泽比黄金还要耀眼，店里晦暗的油灯都失色了些许，而那对绯红的眼眸比鲜血还要迷人，比宝石还要纯净。她身旁的青年身材颀长，微卷的黑发下是一张轮廓深刻、却缱绻而风采夺目的脸颊。他湛碧的眼眸里仿佛盛着天上所有的星辰。
    而让顾客们感到讶异的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青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绸衬衣和黑色长裤，而少女深紫色的长袍下还露着半截纤细的小腿。
    这时，有见识广的顾客压低了声音说道：“别看了！看那个女孩的打扮，像是个魔法师。咱们招惹不起！”
    于是，那一道道带着探究的眼神又转回他们自己的食物上，餐馆里的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找了空位坐下，雅各布走过来询问他们想吃点什么。
    “有菜单吗？”少女衣衫单薄，却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雅各布摇了摇头，“抱歉，美丽的小姐，我们这儿没有菜单。不过，来到这家店里，若不点份北地正宗的烤肉，恐怕要给此行增添遗憾。”
    赫卡丝弯起眼睛，“好，就要烤肉。”
    “酒来两杯吗？”雅各布问。
    赫卡丝点了点头。
    在少女交谈的时候，萨契狄斯的碧眸始终注视着她，仿佛世间的其他事物都是布景。
    “看我干嘛？”
    赫卡丝在桌子底下踹了青年一脚。
    萨契狄斯有些无辜的注视着金发少女。
    “不可能不看你。”
    见少女不理他，黑发青年压低了声音补充道：
    “除非把我的眼睛挖掉。”
    “但很不幸，挖掉会长出更多。”
    赫卡丝斜睨了萨契狄斯一眼。
    “吃饭的时候说这个？”
    萨契狄斯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其实我……也可以作为食材。”
    赫卡丝这下干脆翻了个白眼。
    “我才没那么重口味。”
    这个时候，雅各布端过来两杯分量很多的麦酒，摆到二人的面前。
    “先喝酒吧。”少女笑了笑，举起快要有她的脸那么大的酒杯，“致我们的爱情。”
    萨契狄斯怔了怔，也轻轻举起了酒杯。
    “致我的小甜心。”
    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木头撞击的钝响。
    萨契狄斯一饮而尽，赫卡丝却是轻抿一口，就眯起了眼睛。
    --

 第88页

    “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甜心。”
    萨契狄斯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薄唇边缘滚落一滴晶莹的酒液。
    “这样太腻歪了！”赫卡丝反驳道，“显得我很、很——”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低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用酒杯挡住了微微泛红的脸颊。
    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翘起。
    “啊，没错。你就是这么令我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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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047
    和萨契狄斯一起当了两个星期的软体生物之后, 赫卡丝不得不振作起来，准备要收拾东西回玫登堡一趟了。
    想到便宜爹妈和那一群不认识的兄弟姐妹，赫卡丝就有些头疼。
    原本的伯爵夫人在生赫卡丝时难产去世, 因而, 赫卡丝的姐姐——同时也是伯爵的大女儿对赫卡丝一直不怎么友善。虽然仅限于言语, 但也造成了原主内向寡言的性格。
    后来，迪特琳德伯爵又娶了一位丧偶的贵妇人, 生有一子一女。同时，这位贵妇人还带来了和前夫所生的大儿子。
    总之, 她回去就贯彻内向寡言的性格, 尽量减少存在感就是了。至于萨契狄斯——
    少女一边把这次外出要带的东西收进空间戒指，一边看向俊美的黑发青年。
    “萨契狄斯, 你能不能变成什么……嗯, 可爱一点的小动物呀？”
    萨契狄斯怔了怔，“变成什么都可以。”
    赫卡丝的脸颊瞬间红了红。少女沉默片刻, 才说：“比如，猫，狗，鸽子, 乌鸦之类的……方便携带一点的动物。”
    萨契狄斯想了想, 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猫头鹰, 飞到了赫卡丝的肩膀上。
    赫卡丝挼了一把猫头鹰顺滑的黑毛，觉得手感不错。这时，猫头鹰也朝少女转过脸来, 一对碧色的眼睛仿佛纯净的宝石。
    还挺可爱，但是——
    “太引人注目了。”少女无情的说，“只有邪恶的黑巫师才养猫头鹰。”
    猫头鹰委屈的晃了晃翅膀，在赫卡丝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黑猫。它蜷在赫卡丝的肩上，轻轻的“喵”了一声。
    赫卡丝把黑猫抱进怀里，它就可可爱爱的窝在了少女的胸口，碧绿的眼睛上有着漂亮的纹路，看起来剔透极了。
    黑猫用粉色肉垫的爪子在空中轻轻抓了一下，虚空就被撕开了一条裂隙。它用肉垫扯了扯少女的衣服，赫卡丝会意，抱着黑猫跳了进去。
    *
    等到视野恢复正常的时候，赫卡丝发现自己居然在……玫登堡最高的钟楼上。
    怀里的小猫“喵”了一声。
    赫卡丝走到钟楼的边缘，根据记忆朝伯爵府的方向看去。
    玫登堡是一处建立在平缓山腰上的城市。湛蓝的天空下白云堆积，远处是苍翠的群山和一条清澈的河流。城市中的建筑大都有着橙红色的屋顶，而迪特琳德伯爵府就位于城市靠着山坡的一侧，有着高高的塔楼和坚固的内城墙。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赫卡丝正准备捂耳朵，但怀里的黑猫反应更快。它敏捷的跳到赫卡丝的肩膀上，用小小的肉垫捂住了赫卡丝的两只耳朵。
    软软的。
    很隔音。
    等钟声停下，黑猫才顺着少女的衣服滑到她的胸口。
    今天赫卡丝穿了一件斐多拉常见样式的深绿色方领长裙，萨契狄斯的猫尾巴刚好拂过她敞开的领口，非常痒。
    少女佯装生气的用手指戳了戳黑猫的额头。
    萨契狄斯摇了摇尾巴，颇为享受的眯起湛碧的眸子。
    就在这个时候，敲钟人似乎发现了赫卡丝的身影。如果少女没记错的话，这位敲钟人应该早就失去了听力，于是她也没有去说废话。少女抱歉的朝敲钟人点了点头，就抱着萨契狄斯飞快的离开了钟楼。
    踏着看起来不是很结实的螺旋楼梯走了一圈圈，赫卡丝的脚总算踩到了地方。她扶着用巨大石块砌成的石门，轻轻的喘了几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道路上划过了一架绘着迪特琳德家徽的马车。
    赫卡丝还在思索着是走回伯爵府还是找辆出租马车的时候，刚才的马车拐了个弯，停在了少女的面前。
    繁复的帘子被掀开，一位金发高挽的贵族少女出现在帘子后。她穿着华丽的长裙，有着高额头和高鼻梁，五官端正，脸颊有种病态的苍白。
    这位贵族少女正慢条斯理的取下绣着金线的手套，她瞥了赫卡丝一眼，用一种十足的贵族腔调说：“哦，我的妹妹，你能回来可真让人开心。不过，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让钟塔里的野猫爬到身上？快把这脏东西扔了，到马车上来，跟我回去见见父亲和……拉米娜夫人。”
    赫卡丝看了一眼向她伸出一只手的贵族少女，想起这就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姐，乔拉汀·冯·迪特琳德。于是少女淡淡收回了眼神，宛如没有听见一般，抱着怀里的猫朝公爵府的方向走去。
    完全无视了乔拉汀羞恼的表情。
    *
    --

 第89页

    赫卡丝一边和萨契狄斯在街上闲逛，一边朝伯爵府的方向走着。路上还给萨契狄斯买了一个花朵状的项圈，这让萨契狄斯又羞又气的在她肩上跳来跳去。
    赫卡丝被萨契狄斯的表情给萌到了，于是少女走到街边的一家裁缝店里，给萨契狄斯定制一件粉色的小裙子，交了定金说明天过来拿。
    这时，萨契狄斯已经瘫在赫卡丝的怀里，一副喵生无望的样子。
    赫卡丝摸了摸萨契狄斯的猫头，踏着玫登堡的石板街道朝前走去。等到少女出现在伯爵府的门口时，夕阳已经垂到了天边，活像一个煮好的鸡蛋黄。
    守门的侍卫即便有些没见过赫卡丝，但少女和伯爵一样的发色和瞳色还是颇为引人注目。和记忆里的画像一对照，立刻意识到这是伯爵府的二小姐。
    赫卡丝抱着猫跟在守卫身后，穿过城堡的大门，经过略显逼仄的建筑缝隙，左拐有拐，来到了一处亮着灯光的大厅前。
    伯爵府正在举行晚宴。
    萨契狄斯“喵”了一声，从赫卡丝的肩上跳到了建筑的阴影里。
    两侧的守卫为赫卡丝拉开了门帘，金发少女轻轻弯起唇角，脊背挺直、姿态优雅的走进了大厅中。
    身穿长裙的金发身影踏着夜色而来，正在举行的晚宴似乎静止了一霎。
    坐在上首的迪特琳德伯爵嘴唇微微张开。他有一头整齐梳在脑后的金发，其间掺杂着几缕银丝。即便脸上有些皱纹，但脸颊仍棱角分明，并不像中年贵族常见的那样发福。深邃的眼窝里，一对红宝石般的眸子落在了金发少女的脸上。
    相传，玫登堡的第一位伯爵曾经屠杀过巨龙。龙血洒入眼中，改变了那位英雄的血脉。而他的后代都拥有纯净的绯红眼眸。
    迪特琳德伯爵用手支着桌子，半站起来朝赫卡丝点了点头。
    “快坐下吃饭。这么远过来，饿了吧？”
    赫卡丝双手提起裙摆，行了个标准的礼节，坐进了女仆新搬上来的高背椅。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坐在伯爵旁边的是赫卡丝的继母，她的姓氏已经从前夫的姓氏改为了迪特琳德，名字则是拉米娜。赫卡丝和乔拉汀私下里总称呼她为拉米娜夫人，而不是“伯爵夫人”，或者“母亲”。
    拉米娜有一头红色的卷发，即便她年纪已经不小，仍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皙光滑，是个十足的美人。
    看到赫卡丝的到来，拉米娜轻轻弯起了红唇。
    “孩子，在普路塔拉的学习生活累不累？这次回家，就多呆一段时间，和乔拉汀、爱达一起参加舞会放松一下。”
    ……这是要给她相亲？
    赫卡丝朝拉米娜礼貌的笑了笑，“托您的福，我拜入了一位大法师的门下，学习还算轻松。”
    拉米娜掩饰住神色中的惊异，“这么说，你已经是正式法师了？”
    迪特琳德伯爵的红眸也亮了亮，朝赫卡丝递过来鼓励的眼神。
    赫卡丝点了点头，“嗯。”
    不能忘记自己沉默寡言的人设。
    晚宴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气氛中度过。赫卡丝抵达的时间比较早，暂时还不到乔拉汀婚礼的日期。伯爵在饭后朝赫卡丝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吩咐女仆为她准备住处，并没有急着催促她参加舞会。
    在迪特琳德伯爵离开之后，阴影中的黑猫跳上了少女的肩头。
    赫卡丝弯起眼睛，给黑猫顺了顺毛，跟在手提油灯的女仆后面，沿着漆黑的回廊朝前走去。
    不巧的是，迎面撞上了乔拉汀。
    “你还带着这个不详而污秽的东西——”
    看起来乔拉汀不太喜欢猫。
    赫卡丝蹙了蹙眉，少女快步走到乔拉汀面前，捏住了这位贵族小姐的下巴。
    “慎言。”
    少女另一只手的手心升起了一团燃烧的火球，在黑暗之中，火球显得愈发明亮，烧灼得空气都有些扭曲。
    乔拉汀的肩膀抖了一下，泪水似要从眼眶中坠落，“我们姐妹相依为命，你不去为难小时候总是欺负你的爱达，反、反倒威胁总是替你说话，关心你，照顾你的姐姐？”
    赫卡丝懒得理她，收回火球，轻轻戳了戳还在发呆的小女仆，便和女仆还有肩上的猫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女仆仔细的帮赫卡丝把床铺好，小声说：
    “小姐，最近我来照顾你的起居。”
    绿眼睛的棕发少女脸上还有着小小的雀斑，看起来可爱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赫卡丝一边把猫丢到床上，一边问。
    “我、我叫洛丝。”女仆回答。
    “谢谢你，洛丝。”赫卡丝朝女仆笑了笑，“喏，你喜欢猫吗？”
    “我……不讨厌。”洛丝诚实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赫卡丝点点头，“你可以回去了。嗯，晚安。”
    “……晚安。”洛丝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窝在小姐床上的猫咪。
    它的绿眼睛幽深如一场幻梦。
    洛丝揉揉眼睛，“小姐，请恕我失礼，告辞了。”
    *
    洛丝离开之后，赫卡丝一下子扑进了软软的天鹅绒被子里。
    黑猫用软软的肉垫在她身上走来走去。
    “……你不变回来吗？”少女有些疑惑。
    黑猫慵懒的在她身上翻了个身，忽然变成了高大英俊的青年。
    --

 第90页

    他伏在她身上，嗓音轻得像一片花瓣。
    “变回来你还会允许我做，刚才猫做的事吗？”
    少女摇了摇头，将黑发青年推开，柔软的身躯压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我想试试。”
    “我可以把你变成猫咪。”
    萨契狄斯把胳膊枕在脑后，微卷的黑发坠在漂亮的眉骨上，狭长的绿眸慵懒的半眯着。
    少女一下子红了脸。
    “这不好吧——”
    然后她就变成了一直胖嘟嘟的大橘猫。
    赫卡丝：？？？
    “喵！喵喵，喵喵喵！”
    你这个恶趣味的家伙！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萨契狄斯用修长的手指把赫卡丝举在半空，指缝里露出一簇簇绒毛。
    他凝视着绯红的猫眼睛，薄唇微弯。
    “这很像过去两个星期的你。”
    如果猫会脸红，赫卡丝的脸一定会通红通红的。
    现在她只能抗议的“喵”一声。
    萨契狄斯把赫卡丝抱在怀里，轻轻为她顺着毛。
    赫卡丝慵懒的窝在萨契狄斯怀里，觉得故事发展的一点儿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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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048
    第二天天才刚亮, 女仆洛丝就敲响了赫卡丝房间的门。
    萨契狄斯垂眸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脖子呼呼大睡的少女，唇角微弯的轻叹一声，轻轻吻过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黑发青年清了清嗓子, 忽然发出了少女的嗓音：“洛丝, 有什么事吗？”
    洛丝未能分辨出这并非真正的小姐, 便恭谨的回答：“小姐，伯爵夫人找您。”
    “知道了。”
    萨契狄斯垂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 忽然化作一滩流体，从床上流了下来。等到流体再次成型之后, 已经变成了金发少女的模样。
    萨契狄斯满意的弯了弯唇, 用绯红的眼眸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赫卡丝，轻轻抬指, 床上就出现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这样在外人看来, 床上就没有赫卡丝的身影了。
    萨契狄斯拉开房门，朝洛丝矜持的颔首。
    洛丝感觉到昨晚和黑猫对视的那种恍惚感再次袭来, 脑海深处一阵针扎般的剧痛。但她没有深想，只当自己昨晚没有休息好。
    赫卡丝模样的萨契狄斯朝洛丝眨了眨眼。绯红的眼眸宛如纯净的宝石。
    洛丝的绿眼睛呆滞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女仆早已忘却了刚才奇异的恍惚感。
    “小姐，请跟我来吧。”
    洛丝引着萨契狄斯穿过城堡里的回廊。天色开始逐渐变亮, 早晨的阳光在地上涂上一层薄薄的红。
    不料, 又遇到了乔拉汀。
    这次乔拉汀旁边还跟着一位红发红眸的小美人。如果赫卡丝在, 能认出她是拉米娜夫人和伯爵的小女儿，爱达。
    爱达穿着带裙撑的深红荷叶边长裙，这让她看起来像一朵热烈的玫瑰。看到萨契狄斯走了过来, 爱达的唇角绽出一抹天真的笑意。
    “赫卡丝姐姐早。”
    萨契狄斯看都没看爱达，却还是从唇瓣里挤出一个字：
    “早。”
    “赫卡丝姐姐这是怎么了？”爱达有些疑惑的看向身侧的乔拉汀，“乔拉汀姐姐，你昨天在街上遇到了赫卡丝姐姐对吧？你该跟父亲说一声的，这样就可以等赫卡丝姐姐到府上之后才举行晚宴。”
    乔拉汀瞳孔缩了缩，“爱达，你在开什么玩笑？晚宴的时候，我才见到赫卡丝。快一年没见，赫卡丝长高了不少呢。”
    而她们眼里的“赫卡丝”，此时正在观察城墙上的一只乌鸦。
    等到爱达和乔拉汀发现正主根本没听到她们话语的时候，二人都心情复杂，在心底各自感慨了一句“本事没学多少，法师的傲慢倒是学了十成”。
    就在这个时候，“赫卡丝”的眸光忽然从乌鸦上转过来，从两姐妹的脸上掠过。
    这冰冷的、了无生机的眸光，让她们从头凉到了脚。
    等到乔拉汀反应过来的时候，金发少女已经姿态随意的走远了。
    乔拉汀戳了戳爱达的肩膀，似乎忘记了爱达当面挑拨的事情，“刚才……”
    爱达将垂到脸颊上的红发撩在耳后，望着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
    萨契狄斯出现在拉米娜夫人的房间门口。
    女仆洛丝垂下眼帘，轻声问：“小姐，要不要等乔拉汀小姐和爱达小姐一起过去？”
    萨契狄斯不置可否的眯了眯眼睛。
    很快，乔拉汀和爱达就从同一方向走了过来。看到“赫卡丝”，乔拉汀露出假笑，爱达则是很快的就偏过了头去。
    三人在女仆的引领下走进伯爵夫人的房间。
    拉米娜身穿绸裙，红发高高挽起，正姿态优雅的坐在茶桌前。看到三位小姐到来，拉米娜的红唇轻轻勾起：“过来坐吧。”
    乔拉汀、爱达和萨契狄斯坐了下来，女仆端来茶点，倒上红茶。
    “既然赫卡丝已经来了，我决定把三天后的舞会提前。”拉米娜表情温和的笑了笑，“赫卡丝、爱达，你们白天准备一下，晚上可是会有不少英俊的小伙子呢。乔拉汀，也欢迎你和麦伦出席，开场舞就交给你们吧。”
    --

 第91页

    “是，夫人。”乔拉汀点头应下。
    拉米娜又拉着三位小姐絮叨了一番，说的无非是一些萨契狄斯懒得聆听的家常琐事。一从拉米娜这里离开，萨契狄斯就快步回到了赫卡丝的房间。
    *
    少女还躺在结界里，双手紧紧将枕头抱在怀里，就好像抱着的是萨契狄斯一样。
    女仆离开之后，萨契狄斯就变成了黑发青年的模样。他垂眸望着赫卡丝，唇角轻轻弯了起来。
    萨契狄斯轻轻打了个响指，颀长的身躯取代了枕头，出现在少女的怀里。
    他满意的眯起碧眸，被赫卡丝抱着睡起了回笼觉。
    神不需要睡觉。
    也许他只是沉迷于此刻。
    *
    赫卡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像八爪鱼一般缠在萨契狄斯的身上，而天色已经大亮了。
    外面传来了整点的钟声——希望不是正午。
    “现在几点钟啦？”少女的声音染着慵懒。
    “十点。”萨契狄斯将把手脚缩回被窝的赫卡丝抱在怀里。
    “糟了！”赫卡丝一边在萨契狄斯怀里伸懒腰，一边有些沮丧的说，“刚到伯爵府的第二天，就给他们不好的印象。”
    萨契狄斯沉默片刻，伏在少女耳边轻声说：
    “刚才以你的样貌去见了拉米娜，会不会怪我？”
    赫卡丝想了想，“当然不会。我一点都不想见到她。只是……下次冒充我告诉我一声呀。”
    “你在睡觉。”萨契狄斯用修长的手指刮了下少女的鼻尖，“如果还有下次，我去梦中告知你。”
    “你真优秀！”赫卡丝抱住萨契狄斯猛亲了一口。
    萨契狄斯的耳尖微微泛红，他把赫卡丝紧紧抱在怀里，防止少女乱动乱摸。
    “赫卡丝。”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谴责。
    赫卡丝丝毫不虚，“唔……抱这么紧干嘛。”
    “喜欢你。”萨契狄斯一手擒住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颌。
    吻了上去。
    *
    直到少女脸颊泛红的把他推开。
    “你该起床了。”冰冷的唇瓣中吐出了恶魔般的话语。
    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般，少女一下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你是说，你刚刚用我的模样出去？”
    碧绿的眼瞳寂静注视着少女，萨契狄斯有些不解她言语中隐藏的含义。
    “所以你穿的是哪条裙子？”赫卡丝绯红的瞳孔里燃烧着好奇的火焰。
    萨契狄斯想了想，“黑色的。”
    赫卡丝打开衣柜，取出了一件黑色蓬蓬裙在身前比划着。
    “是这件吗？”
    萨契狄斯摇了摇头。
    赫卡丝又取出了一件黑色晚礼裙。
    “这件呢？”
    萨契狄斯又摇了摇头。
    在少女正准备继续寻找的时候，萨契狄斯终于回过了味来。
    “没有穿你的裙子。”
    “……那？”赫卡丝一副想看的表情。
    “想都别想。”
    一根触手提着赫卡丝的衣领，把她丢回了萨契狄斯的怀里。
    “你好凶。”
    赫卡丝气鼓鼓的瞪着萨契狄斯。
    黑发青年在少女的眸光下败下阵来，他垂下鸦羽般的眼睫，遮住了碧玉般的瞳孔。
    “对不起。”
    赫卡丝用指尖戳了一下萨契狄斯白瓷般的脸颊，那细细的肌肤便轻轻朝里凹陷了一块。
    “我没有真的生气。”
    蠢神。
    萨契狄斯从背后抱住她，冰冷的下颌埋在少女的颈窝里。
    “我不受人类的道德限制。倘若……在某些方面让你不开心，请一定告诉我。”
    听到萨契狄斯的语调忽然正经了起来，赫卡丝反倒感到有些不自在了。
    她在萨契狄斯怀里轻轻扭了扭，还是点了点头。
    “乖。”修长的手指划过少女的发丝。
    *
    赫卡丝没想到，她只在萨契狄斯的怀里赖了一会儿，他就把自己的头发编成了辫子。
    望着一头的金色发辫，赫卡丝竟品出了一丝异域的气息。
    “盘起来应该会好些吧。”少女嘟囔着。
    就在萨契狄斯正准备上手的时候，赫卡丝按住了他的手腕。
    “你变成猫，我喊洛丝来帮我盘头发。”
    萨契狄斯变成一只黑猫落在少女的肩上，委委屈屈的“喵”了一声，还用肉垫试探着踩她的胸口。
    赫卡丝当然是不留情面的把这只色猫丢到了床上。
    萨契狄斯整只埋在绸被里，“喵喵”个不停。
    赫卡丝投过去一道威胁的目光。
    萨契狄斯立刻噤声了。
    *
    洛丝看到自家小姐满头的金色发辫，有些吃惊的用手指掩住了嘴唇。
    但窝在床上的小猫咪用碧绿的眼睛瞥了洛丝一眼。洛丝立刻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赫卡丝坐在镜子前，任由洛丝给她化好了妆容，做好了发型。
    似乎是受到萨契狄斯的启发，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配合高高盘起的金发，看上去高贵而优雅。
    由于还不到午饭的时间，洛丝帮赫卡丝梳妆好后就离开了房间。她今天总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隐隐觉得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但很快，她连这种恍惚的感觉也忘记了。
    --

 第92页

    赫卡丝看了一眼镜中的金发美人，满意的弯了弯唇。就在这个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脖颈间。
    还好赫卡丝辨认出了这是萨契狄斯的手，不然看这架势，少女还以为是谁要谋杀她。
    少女从镜子里看见，萨契狄斯苍白的指尖忽然虚幻的晃动了一下，很快，一条银色的项链就在她的颈间成形，而紧贴着她胸口的位置，是一颗流转着星辰之光的紫宝石。
    幽深而神秘，宛如一场幻梦。
    “……你？”
    冰冷的唇瓣覆在少女的耳后，动听的低音钻入她的耳朵。
    “这与你很相配。”
    “所以，这条项链的材质是……？”赫卡丝凝视着胸口美丽的宝石。
    “我。”
    黑发的神明吻上了少女微微泛红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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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049
    夕阳沉入远方的丘陵, 迪特琳德伯爵府上的舞会也拉开了序幕。宾客们三三两两的到场，赫卡丝一眼就看到了从正门进来的乔拉汀和她的未婚夫。
    赫卡丝想起白天从洛丝那里听到的信息：
    麦伦是一位拥有蓝龙血脉的术士。由于斐多拉的实际掌权者“黄金圣者”同蓝龙一族的联盟关系，拉拢一位蓝龙血脉的术士可谓明智之举。
    麦伦有着一头及腰的深蓝色卷发, 苍白的面容有着术士一贯的俊美, 银灰色的眼睛静谧无光, 仿佛月亮的暗面。此刻，他正与乔拉汀携手走进舞会的现场, 乔拉汀的眸光不时落在麦伦身上，但麦伦的眼眸却略显空茫的飘向远处,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学术问题。
    很快, 热情的贵族就把这两位未婚夫妇围住了。身为术士的麦伦第一次在玫登堡的社交场合露面，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赫卡丝拒绝了几位贵族子弟的邀请, 站到了大厅廊柱的阴影里。一只黑猫偷偷从阴影的边缘掠过, 少女定睛一看，却发现它的眼睛是灰蓝色的, 毛色也不够纯净。
    不是萨契狄斯。
    应该是在城堡的夹缝里谋生的小野猫吧。
    就在少女处于小小的低落心情之中时，原本热闹的大厅中忽然安静了一霎。她从柱子后面的阴影里缓缓走出，看到了令众人陷入寂静的一幕——
    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的黑发青年身穿黑底金边的华丽礼服，覆住一侧肩膀的斗篷上饰以绶带和勋章。他姿态从容的自深幽的夜色中现身, 苍白的面容在灯火之中显得深刻而英俊, 卷曲的黑发半遮住轮廓分明的眉骨, 深邃的眼窝里是一对湛碧的绿宝石，倒映着万千星辰。
    在一片寂静中，拉米娜夫人缓缓开口：
    “阁下, 请问您是——”
    金色的令牌在青年的手中倒映出辉煌的火光，而无论是令牌的形制，还是上面绘刻的文字，都让在场的诸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黄金圣者”冕下的使者，居然会驾临这等穷乡僻壤——
    “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这位来自王都的使者轻轻弯起了薄唇。
    注意到这个人之后，麦伦不着痕迹的蹙起了眉头，但他很快借着与乔拉汀低声交谈的机会，掩饰住了脸上的表情。
    “当然，您能驾临敝府，实乃迪特琳德之……”拉米娜的姿态摆得极低，但那位使者似乎无视了她，径自走向大厅边缘的石柱。
    他轻轻朝石柱旁金发高挽、黑裙华美的少女躬下腰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
    贵族们远远望着站在阴影里的一对美人，却仿佛被无形的气场所慑，无人敢上前搭话。
    贵妇们以扇掩唇，窃窃私语了起来：
    “迪特琳德家的二小姐怎么会认识王都来的使者？”
    “或许那位使者就是冲她来的——”
    “听说她已经是正式的魔法师了。啧，成为了魔法师就是不一样。”
    “高贵的使者为了追求心爱的玫瑰，主动抛下公务参加舞会，真是个浪漫故事的开头。”
    “浪漫故事里多的是女孩被玩弄感情——”
    “我看也久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迪特琳德伯爵匆匆赶来，走到了萨契狄斯的面前。
    “使者阁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您尽可随意享受这美好的夜晚——”
    伯爵一边说，一边用深红的眸子给赫卡丝使眼色。
    赫卡丝没注意到伯爵的眼色。
    萨契狄斯出场之后，她的眼神就都在他身上。舞会上的其它一切，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萨契狄斯朝迪特琳德伯爵微微颔首。
    “舞会结束之后，我们再谈。”
    言下之意是请不要再妨碍我和你们家小姐谈情说爱了。
    迪特琳德伯爵虽然十分诧异，自家女儿除了脸到底有什么优点能被王都来的使者看上。但不管怎么说，倘若能搭上这条线，可比麦伦那边要好多了。不过，他心中隐隐有些疑惑，王都来了使者，为什么身为玫登堡领主的他不知道？
    刚想到这里，迪特琳德伯爵忽然一拍脑袋。原来早在上次觐见国王的时候，他就收到过相关的暗示，只是当时没有在意罢了。
    --

 第93页

    萨契狄斯把绿眸从伯爵脸上移开，温柔的看着赫卡丝。
    “美丽的小姐，愿意赏脸同我共舞吗？”
    赫卡丝把手放到了青年苍白的掌心。
    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乐师也尚未进行演奏。但萨契狄斯已经旁若无人的拉着赫卡丝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在他们走到大厅中央的那一刻，周围忽然浮现出一只只天使的虚影。他们头顶光晕，背生双翼，通体泛着神圣的金光，手执华丽的乐器，欢快的拨起了弦。
    在神圣的音符环绕之处，黑色礼服的青年与黑裙的少女跳起了禁忌般的舞蹈。
    它是那样热烈，又是那样温柔。
    赫卡丝轻轻转了个圈，朝萨契狄斯抛了个飞吻。
    而萨契狄斯在揽住少女细腰的同时，用线条分明的唇瓣覆上了她的红唇。
    就算是一开始不看好他们的贵族们，也难免赞叹于此刻歌剧般的画面。
    等到一舞终了，天使的虚影也渐渐淡去。但之后乐师的演奏，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刚才的程度。在场的人们都深深的为那神迹般的景象所震慑，并由衷的认为这将在今后成为风靡此地的传说。
    *
    唯一一位将不满放在脸上的人是乔拉汀。
    她还记得开场舞是属于她和麦伦的。
    注意到身侧少女微蹙的眉毛，深蓝长发的术士轻笑了一声，用修长的手指抚平了乔拉汀的眉头。
    “这样可一点都不美。”麦伦若即若离的在乔拉汀的耳边说，“乔拉汀，享受这个夜晚，而不是让嫉妒占据你的心灵。”
    “还是说，”俊美的术士压低了声音，“你觉得我比不上那个使者？”
    “没、没有……”乔拉汀后退了一步，却被术士按在石柱上深吻了起来。
    *
    等到舞会结束之后，赫卡丝看着萨契狄斯走进了迪特琳德伯爵的房间。
    二人密谈了大概一刻钟。
    在这一刻钟里，赫卡丝无聊地和身边的小女仆搭起话来。
    “洛丝，看你的瞳色不像是本地人。”
    早在第一眼看到洛丝的时候，赫卡丝就注意到，女仆的眼眸是幽深的绿色。这和玫登堡当地常见的灰色、蓝色、灰蓝、棕色、红褐色眼眸不太一样。
    洛丝咬了咬嘴唇，还是压低了声音答道：
    “小姐，我不是本地人。”
    为了消磨无聊的等待时光，赫卡丝不介意听听故事。于是，她在女仆那儿得知——
    洛丝是一位吟游诗人的女儿，她在小时候跟随父亲流浪卖艺至此。有一天，洛丝的父亲遭到了偷窃财产的指控，虽然那只是一位小小的爵士，但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人物。于是，洛丝的父亲被砍掉了弹奏竖琴的手。由于没有钱治疗，他很快得了破伤风去世。而洛丝被辗转卖给了拉米娜夫人。
    “抱歉，”赫卡丝垂下了眼睫，“我不该好奇这些……”
    洛丝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您的错。在伯爵府的庇佑下，我现在过得很好，是我应该感激府上的仁慈与慷慨。”
    赫卡丝想了想，“那位爵士叫什么名字？”
    “他、他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洛丝有些慌乱的说，“小姐您、您不必……”
    就在这个时候，萨契狄斯推开门走了出来。赫卡丝便结束了同女仆的交谈。
    迪特琳德伯爵也出现在门口，“赫卡丝，使者阁下会在玫登堡停留一段时间，就由你来接待。”
    赫卡丝欢呼了一声，“好！”
    迪特琳德有些宠溺的看了女儿一眼，“倒是开朗了不少。”
    赫卡丝却被这一眼看得沉默了下来，决定从玫登堡离开之后写信告诉他们真相。
    当面说的话，她怕自己被当成疯子。
    *
    萨契狄斯的住处被安排在赫卡丝房间的不远处，在古堡里绕几个弯就到。
    赫卡丝把“尊贵的使者大人”送回房间之后，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只黑色的小猫咪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赫卡丝轻笑一声，弯腰提起了小猫的后颈勺。萨契狄斯双爪悬空，抗议的“喵”个不停，碧绿的眼睛不时可怜的瞥向少女。
    赫卡丝不为所动，提着猫就出现在床上。
    “你乖乖呆着，我去卸妆和换衣服。”
    少女严肃的盯着小黑猫。
    黑猫“喵”了一声，忽然化作了一滩流体。
    流淌着的星光很快就将少女的整个身躯淹没。等到祂褪去的时候，少女脸上的妆容已经被卸的干干净净的了，就连身上的衣服也——
    赫卡丝迅速缩进了被窝里。
    她把黑猫提进被窝，上手打起了猫屁股。
    “你把我的衣服吃了！吐出来！”
    萨契狄斯委屈的“喵”了一声，在少女的怀里变成了人形。
    而她的手还放在揍猫的位置。
    赫卡丝触电一般的缩回了手。
    “没有吃掉你的衣服。”萨契狄斯的碧眸在黑暗里仍流转着幽幽的光，“放在了另一个空间。”
    赫卡丝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另一个生气的点。
    “你刚才是不是……”把她衣服给脱了呀。
    那怎么不继续呢？！
    萨契狄斯一脸不解的注视着赫卡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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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050
    “小姐, 乔拉汀小姐邀请您去喝下午茶。”洛丝走过来，怯生生的说。
    “可以带我的猫去吗？”
    洛丝沉默少倾，才道：“小、小姐, 我去帮您问问？”
    抱着黑猫倚在雕花椅子里的金发少女闻言轻笑了声, 抬起绯红的眸子：
    “不必了。”
    赫卡丝站了起来, “我们过去吧。”
    随着少女的动作，她腿上的黑猫跳入阴影, 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赫卡丝和洛丝穿过古堡中幽暗的回廊，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午后的阳光洒落, 高大的城堡在走廊中投下阴冷的影子。
    就在这个时候, 迎面走来了一位高大英俊的青年。幽深的阴影之中，他的五官显得愈发精致苍白。
    在公共场合, 赫卡丝还是决定做做样子。她微微低头, 朝对面的人行了个贵族的礼节。
    “日安，使者阁下。”
    萨契狄斯的唇角轻轻上扬, 亦朝赫卡丝回礼。
    “日安，美丽的小姐。恕我冒昧提问，您神情悠闲是去往何处？若您允许我有幸同行，也许我能讲几个王都的笑话和轶事, 供您消磨这无聊的下午。”
    赫卡丝感慨了一秒萨契狄斯的入戏, 邪神扮演起人类来……出乎意料的可以以假乱真呢。
    “我正要去参加一场……小型的茶话会, ”金发的少女也露出笑容，“若您不介意，当然可以一起。”
    英俊的使者朝少女微微颔首, 走在了她的身侧。
    *
    花园里盛开着玫瑰。
    虽说是小型的茶话会，可在场的人却并都不少。乔拉汀身旁坐着深蓝长发的术士麦伦。爱达的旁边是她的哥哥理查德——拉米娜夫人与前夫所生的儿子。
    米尔斯并没有在这里。米尔斯是迪特琳德伯爵与拉米娜的儿子，打小就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不起。
    四人看到赫卡丝与那位身份尊贵的使者一同走来，各怀心思的起身迎接。
    一番贵族式的寒暄之后，赫卡丝和萨契狄斯一同入座。刚坐下来，萨契狄斯就拉住了少女的手。
    乔拉汀看在眼里，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理查德坐在赫卡丝的对面。
    看上去他似乎是一位骑士。理查德身穿华丽的雕花甲胄，腰间别着佩剑，有一头和爱达一样的红发，面容苍白而不阴柔。微微上扬的长眉、眼睛下方的刀疤，利剑一般的灰蓝色眼眸，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赫卡丝本以为这是三位姐妹之间普普通通的下午茶，没想到还多了三位男士。
    “使者阁下，您会在玫登堡待多长时间？”麦伦露出得体的微笑，“若您能参加我和乔拉汀的婚礼，那将是我们的荣幸。”
    萨契狄斯轻轻颔首，“赫卡丝待多久，我就也待多久。”
    麦伦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您对赫卡丝小姐实在是一往情深。”
    萨契狄斯瞥了术士一眼，没有说话。
    “来自王都的贵族老爷，总会染上那里的浪漫习气。”理查德双手抱臂，姿态随意的倚在雕花高背椅里。
    “哥哥，注意礼貌。”爱达细声提醒着，“若是知道使者阁下会来，刚才我就不答应你非要跟我过来的请求了。”
    理查德扭了扭脖子，闭上了嘴。
    就在气氛即将冷却下来的时候，萨契狄斯未曾食言的讲了几件王都的轶事，还挺像那回事，惹得喝茶的三位少女连连发笑。
    麦伦却以手支颌，沉默的坐在一边，似乎在猜测印证着某些事情。
    等王都的趣事暂告一段落，爱达也不肯示弱的提起了玫登堡的传说：“使者阁下第一次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吧？”
    不等萨契狄斯回答，红发少女继续说道：“说起来难免有自夸的嫌疑，但迪特琳德的祖上确实是屠龙的勇士。那位祖先手持贝吉西钢铸造成的巨型骑枪，驾驭着生有双翼的骏马，与巨龙搏斗了整整十天——”
    爱达用白皙的小手指了指脚下，“嘿，据说，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峰，就是巨龙的尸体化成的呢。”
    *
    下午茶结束之后，赫卡丝忽然想起一件事。
    给猫猫萨契狄斯定制的小裙子还没有去拿。于是，赫卡丝吩咐洛丝通知马夫，打算去裁缝店一趟。
    迪特琳德家的二小姐和来自王都的使者大人，全然不顾他人的眼光，两人一起钻进了马车里。
    正从廊柱的阴影里经过的乔拉汀和麦伦瞥见了这一幕。
    “这个赫卡丝，就不怕仆人们说闲话吗？”乔拉汀咬着嘴唇说。
    麦伦抬起手，抚了抚乔拉汀的金发。
    “我的乔拉汀，过不了多久……”
    一阵风吹走了麦伦的声音。乔拉汀似乎被他的动作“魅惑”，望着苍白而俊美的术士，露出痴迷的眼神。
    *
    绘有华丽纹章的马车停在了裁缝店前，让整条街都显得黯淡。
    车厢的帘子被掀开，金发少女抱着碧绿眼睛的黑猫，充满活力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裁缝店的老板远远的看到马车，早已经出来迎接了。
    “麻烦了。”赫卡丝朝车夫点点头，抱着猫走到了那位女老板的旁边。
    --

 第95页

    “是您……”一身黑袍、长发高高挽起的裁缝店老板怔了怔，“我前天眼拙，未能认出您来，还望小姐见谅。”
    实际上是认出了迪特琳德的纹章。
    赫卡丝笑了笑，并未拆穿。
    少女调皮的用手指在唇畔竖了竖，“忘了我的身份吧，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后她抱起猫跟着店老板走进了裁缝店里。
    金发少女补充了一句：“也许，有的猫比较叛逆，不想被别人知道它穿女孩子的衣服——”
    这时，赫卡丝怀里的黑猫气愤的用尾巴甩了少女的掌背一下。
    ——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疼，反而还很痒。
    赫卡丝垂眸凝视着萨契狄斯，用一种“你好弱啊”的眼神。
    店老板已经把做好的粉色小裙子拿了过来。这让少女怀里的黑猫回忆起被赫卡丝按着、被一个陌生人类量三维的悲惨回忆。
    赫卡丝接过裙子，在黑猫身上左右比划着。
    但少女还是给伟大的神灵留了一分面子，她付了尾款，让店老板把裙子打包了起来，把萨契狄斯一起装进袋子里，提着就回到马车上。
    车夫看着小姐手中仿佛蠕动着不可名状之物的袋子，理智的没有多问。
    *
    回到自己的房间，赫卡丝关上门，把袋子里的东西一起倒在床上。
    ……嗯？
    怎么只有一只猫？
    “快把衣服交出来啦。”
    赫卡丝朝黑猫伸出了手。
    猫猫摇头。
    随着赫卡丝的逼近，它在床上不断后退着。直到被挤到角落里，退无可退。
    小猫咪的绿眼睛竟显得有些委屈，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待遇一般。
    “我很凶吗？”赫卡丝反思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小猫咪立刻摇了摇头。
    最终它还是被赫卡丝抱进被窝，狠狠修理了一顿。
    *
    闹腾了一会，总算安静了下来。
    黑发的神明任由少女倚在怀中，温柔的凝视着她的脸颊。
    “所以你不穿为什么还纵容我去买小裙子呀？”少女的红眸里满是控诉，“这不是浪费钱吗？”
    萨契狄斯愉悦的弯起了薄唇。
    “啊，欣赏你邪恶计划时快要成功时的期待，和功亏一篑时的失落，真是有趣。”
    “太坏了！”赫卡丝咬了萨契狄斯的肩膀一口。
    俊美的青年顺势将少女紧紧抱在怀中，伏在她耳边低声说：
    “但你也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好像也是哦。
    脑补才是最快乐的。
    赫卡丝还是气鼓鼓的，“但是你把裙子吃了，得赔钱。”
    “我没有吃掉。”萨契狄斯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只是……随手丢到了其它位面，或许那里有猫能用得上。”
    “而且，”青年压低了声音，“我和我的财产早就属于你了。这让我该拿出什么赔偿才好呢？”
    赫卡丝垂眸想了想，“那就……”
    *
    但赫卡丝的邪恶计划还没有实施，房间的门就被女仆敲响了。
    “小姐，伯爵大人找您。”
    该来的还是要来。
    赫卡丝有些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将萨契狄斯送的紫宝石项链戴上。
    “等我回来。”少女朝以手支颌、侧躺在床上的青年比了个口型。
    青年颀长的身影忽然弥散为稀薄的雾气，藏入了项链的宝石之中。
    赫卡丝用指尖戳了一下紫宝石，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久等了，我们走吧。”
    洛丝连忙谦卑的朝她躬了躬身，“请您跟我来吧。”
    *
    穿过阴森古堡里的一个个拐角，又走过重重石头楼梯，赫卡丝总算来到了迪特琳德伯爵的书房前。
    守门的骑士看到是二小姐，态度和善的放行。于是，赫卡丝就走到了位于城堡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书房里。
    迪特琳德伯爵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双眸阖着，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书上斜着工艺精美的金边眼镜。阳光洒在伯爵的金发上，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窗外是红色屋顶的城市，远处是一条蜿蜒的河流。在起伏丘陵的尽头，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
    似乎听到了步伐声，伯爵缓缓睁开眼睛，抬手将金边眼镜戴上。
    那对深红的眸子深邃而清澈。
    “赫卡丝，小时候我在这里办公，你总是偷偷溜进来。”伯爵指了指放满《数理基础》、《美丽的几何》等书籍的书架，“正是因为你喜欢这些，我才四处托关系将你送到了普路塔拉。”
    迪特琳德伯爵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现在，你已经是正式法师了。真是迪特琳德家的好孩子。”
    “不必理会你……母亲的话，比起嫁给一个侯爵或者伯爵，我更倾向于你研究魔法，这样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战争将至，我的孩子。战火会烧到玫登堡，也许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但不会太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7 14:56:52~2020-04-18 17:5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花迷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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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051
    从迪特琳德伯爵的房间出来之后, 已经是黄昏时分。迪特琳德伯爵似乎忙于公务，让赫卡丝自己先去吃饭。
    赫卡丝当然也不想和拉米娜等人一起用餐，便吩咐洛丝通知厨房把食物送到她的房间, 自己散会步就回去。
    “是, 小姐。”
    洛丝提起黑底白边的长裙, 朝赫卡丝微微躬身，而后踏着漆黑的楼梯匆匆离开了。
    赫卡丝准备在古堡里散步透透气。来到玫登堡之后, 她还没有好好的欣赏这边的景色。难得现在有空闲，为了更好的观赏角度, 少女干脆走到了城墙上。
    迪特琳德伯爵府本身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城堡, 它坐落于城市的最高处，城墙也比外面的城墙高了一截。这样的设计在战时不失为又一重保险——哪怕敌人攻破了玫登堡的外城, 也难免对铁桶一般的伯爵府犯难。
    此刻, 夕阳正缓缓浸入远处的丘陵，丝带般蜿蜒的河流上倒映出金色的粼粼波光。城外葱郁的树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仿佛一片碧绿的海洋。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骑士拦住了赫卡丝的去路。
    看到这位骑士被夕阳染得更红的头发，眼睛处浅浅的刀疤，灰蓝而冷厉的眼神, 赫卡丝立刻意识到这是爱达的哥哥——理查德。
    “您一个贵族小姐, 在城墙上并不安全。”理查德似乎是城墙上这群守卫的统领。
    “您似乎……”少女歪了歪头, 神情有些戏谑，“也是贵族吧？”
    理查德冷哼一声，“如果您认为骑士属于贵族的话。”
    “噢, 当然，”赫卡丝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在贵族里，骑士的数量最多，拥有不可忽视的力量。”
    理查德别过头去，“您在看什么？”
    “玫登堡真美，不是吗？”赫卡丝的视线掠过远处碧色的丘陵，“天色不早了，我恐怕得回去，就不给您增添麻烦了。”
    理查德神色冷漠的微微点头，“愿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有赖于像您这样的骑士的守护。”赫卡丝沿着梯级，从城墙上回到了城堡里。
    落日已经沉入远山，天色也黯淡了下来，古堡的高层没有灯火和人气，显得愈发阴森。就在经过一处无人的石窗时，赫卡丝恰好从这个角度注意到了一个人——
    即便由于天色晦暗，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但赫卡丝的夜视能力和她成为正式法师后显着增强的视觉，都让少女注意到了那人黑色兜帽里坠出的一缕蓝色发丝。
    是麦伦。
    赫卡丝找了一个隐蔽的角度，继续观察着。
    麦伦此刻正站在两块石壁中间的缝隙里，常年不见阳光的地面上长着苔藓。而术士毫不在意的半跪下来，一手按进微微潮湿的地面，一手按在了墙壁上。
    很快，大地和墙壁似乎沟通了起来，术士就地一滚，身影就消失在墙壁里。
    赫卡丝静静凝视了片刻，抚了抚胸口的紫宝石，轻声念动了咒语。
    很快，少女的身形就消失在原地，不一会儿，地面的苔藓上多了几个小小的脚印，术士消失的墙壁上也多了一个幻影般的小门。
    里面一片漆黑。但赫卡丝仍然能看清这是一片没有门窗的大厅。大厅里铺着厚厚的、积满灰尘的地毯，地毯的尽头凸出着一根巨大的骨刺，那惨白的骨刺，几乎有整个大厅那么高。
    赫卡丝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地方。
    也从未听闻过这里。
    术士的气息就消失在骨刺的位置。
    少女保持着隐身的状态，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沿着墙壁和柱子前行。
    直到她来到了那高大的骨刺前。
    赫卡丝仰起头，看着那惨白色的、有些细碎裂纹却仍然坚硬的骨刺，直到脖子有些发酸。
    找不到术士的踪迹了。
    就在少女努力思考的时候，她颈部的项链里忽然散出稀薄的雾气，轻轻飘落在积灰的地毯上，化作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咪。
    小猫有些嫌弃的用爪子扯了扯地毯。
    赫卡丝抱起了黑猫，用“法师之手”将地毯掀开。
    一块与室内其它地砖花纹不同的地砖，呈现在少女的视野里。
    赫卡丝满意的给萨契狄斯的猫头顺了顺毛。
    不过少女的内心闪过一丝疑惑——地毯看上去没被动过，那术士是怎么下去的？
    但赫卡丝随即又联想到麦伦沟通大地的能力，又一点都不奇怪了。
    赫卡丝给自己加持了增强力量的法术，半蹲下来，用力移开了地砖。小黑猫不仅不帮忙，还在地砖上转着圈，扑自己的尾巴。
    赫卡丝翻了个白眼，把地砖移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裂隙。
    然后提着猫就把它丢了进去。
    “你下去看看。”赫卡丝弯了弯唇，随即召唤出一只魔眼，跟在黑猫的身后。
    而少女自己躲在了大厅的柱子后面，通过魔眼观察着地底的情况。
    在魔眼的视野里，黑猫显得特别大只，它一边欢脱的朝前跑，一边用爪子扑着魔眼。
    赫卡丝能感受到魔眼那头传来的恐惧。它拼命地消耗着赫卡丝的魔力前行，就怕被黑猫抓到。
    不过黑猫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想抓到魔眼，无非是萨契狄斯恶劣的性格作祟。
    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赫卡丝感到自己和魔眼的联系即将消失的时候，视野里传来了这样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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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横亘着惨白色的巨大头骨。它是如此之大，长度甚至超过了整个伯爵府的城堡。
    而这只是那巨大骨架的一个头颅。
    赫卡丝立刻推测出在大厅里看到的骨刺，只是这头颅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凸起。
    而术士麦伦，此刻就站在头颅中央的庞大空腔里。他有些狂热的注视着四周，银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荧荧发光。
    他似乎在张嘴说着什么激动的话语，但魔眼并不能传递声音。
    “不管术士在做什么，我们得阻止他。”赫卡丝用掌心托起项链的宝石，“这里是玫登堡，不是他邪恶计划的温床！”
    少女的身后骤然浮现出一位高大的青年。
    他从背后抱住她，在少女的耳边轻声细语：“你想救他们吗？”
    “当然。”赫卡丝点了点头，“能救为什么不救？”
    萨契狄斯弯起了唇角，音调冷得可怕。
    “那就和我一起欣赏到最后。”
    赫卡丝有些不解。
    “不觉得这术士很滑稽吗？”耳边是愉悦的嗓音。
    “这我不否认。”赫卡丝说。
    此刻，魔眼传递来的图像是麦伦在巨大的头骨里四处布置着，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当然，他也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萨契狄斯继续说，“所谓的‘邪恶计划’，要到婚礼时才开始。”
    “这是因为那时候人最聚集吧？”赫卡丝对“仪式感”的说法不置可否。
    萨契狄斯轻轻摇头，“我并不清楚人类的想法。”
    “我们离开。”漆黑的雾气从背后将少女包裹，被掀开的地毯和花砖复归原位，灰尘上的脚印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
    洛丝满脸自责的站在原地。
    “抱歉，小姐，晚餐已经冷了……我准备去厨房换一份的时候，那边已经没人了。”
    “没关系，”赫卡丝摇了摇头，“别忘了我是一位法师。”可以用火球术加热。
    看着面带歉意站在原地的洛丝，赫卡丝笑了笑，“你先下去吧，我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看着。”
    洛丝恭敬的应了一声，正待离去，忽然——
    黑色的小猫从女仆的脚下蹿过，竟让她失去了平衡。
    洛丝摔倒在地上。
    所幸门口的位置铺着华丽的地毯，摔这一下并不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木雕从女仆的怀里坠在了地上。
    洛丝的神情一瞬间十分慌乱，她连忙伸手去捡——
    可一只虚幻的手却先她一步。
    赫卡丝稳稳接住了“法师之手”抛来的木雕。
    这是一个五官并不明显的小人，雕工极为粗劣，可以明显的看出这个木雕没有双手。
    身为法师的赫卡丝一入手便知道，木雕上缠绕着人类的灵魂。只是这灵魂已经微弱到几乎很难感知到了。
    洛丝颤抖的跪在地下。
    “小姐，请、请您……”
    赫卡丝走到洛丝方便，把木雕放回她的怀里。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洛丝。我也很怜悯你的遭遇。”
    “不过，”少女话锋一转，“这是你在哪个女巫处学来的秘法？”
    洛丝双手捂着胸口的木雕，发抖着跪在地上。
    “我、我……”
    在女仆的眼中，金发少女的嘴里缓缓吐出冰冷的话语。
    “你要知道，这只会让你父亲的灵魂无法安息。”
    “是、是麦、麦伦阁下……请您不要，我、我……”洛丝满脸通红，眼眶里含着泪水，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人死不能复生，”赫卡丝眯起了眼睛，“节哀。”
    洛丝怀中雕像里苟延残喘的灵魂消失了，但精神力不高的女仆并未察觉。
    *
    女仆离开之后，赫卡丝提起了黑猫。
    “你绊倒她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
    黑猫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做错了？”赫卡丝有些迷茫的垂下了眼帘，“虽然早已逝去，神志不清，但那毕竟是人类的灵魂。”
    黑猫化为一阵雾气，消散在赫卡丝的周围。
    黑发的青年勾勒成型，轻轻将少女拥在怀中。
    “只有更多的鲜血，才能复活血肉之躯。”萨契狄斯弯起眼睛，“赫卡丝，你救了更多人。”
    “可我不是麦伦的对手，他至少是中阶术士。”
    “但你可以破坏他的布置。”萨契狄斯轻吻着少女的眼睫，“我很期待术士功亏一篑时的表情。”
    “他想要什么……力量、财富还是权势？”赫卡丝蹙眉思索着，“抑或只是为了取悦神灵，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人很复杂。”薄唇落在少女的唇边，“也许……他全都要。”
    “那个神不会是你吧？”赫卡丝想到一个狗血的猜测。
    “当然不，”萨契狄斯立刻摇了摇头，“图拉弭斯才喜欢这种无聊的戏码。”
    第52章 052
    在洛丝离开之后, 赫卡丝召唤出一只幽灵，吩咐它监视洛丝，定时汇报情况。
    然后少女就抱着猫钻进被窝里。
    “萨契狄斯。”赫卡丝摸了摸猫脑袋, 凝视着那对幽深的绿眼睛。
    黑猫蹭了蹭她的手腕, “喵”了一声。
    “喜欢你。”赫卡丝把猫抱在了怀里。
    “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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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祂也是。
    *
    第二天一早, 幽灵就回来汇报消息了。
    【昨天女仆忙完杂务后就睡下了。】
    赫卡丝点点头，吩咐幽灵过去继续盯着。
    昨天的事情提醒了赫卡丝, 回到公爵府也好几天了，应该去探望一下米尔斯——她同父异母、卧病在床的弟弟。
    也顺便试探一下拉米娜知不知道麦伦的事情。
    赫卡丝把洛丝叫了过来, 吩咐她前去拉米娜夫人那里, 告知自己下午将去探望米尔斯。
    *
    即便斐多拉位于大陆北方，但玫登堡显然是偏南的领土, 这里的夏天亦有几分炎热。
    高大而阴森的房间里, 壁炉中燃着金红色的火光，给米尔斯苍白的脸颊抹上了一丝人气。赫卡丝敏锐的注意到, 周围的墙壁上开着不少暗格。
    同他的哥哥姐姐不同，米尔斯有着一头与迪特琳德家族同样的金发。少年的面容苍白而精致，金发柔顺的披在肩头，绯红的瞳孔剔透而空茫。
    “可怜的孩子。”在拉米娜的注视下, 赫卡丝心痛的握住了米尔斯的手。
    米尔斯的手非常冷。
    坐在一旁的拉米娜怜爱的摸了摸米尔斯的头。
    赫卡丝一边和拉米娜交谈, 一边悄悄地召唤出魔眼, 驱使它沿着阴影前往墙壁上的暗格旁，从缝隙里向内窥视。
    这种一心二用的行为需要对魔力有极高的掌控水平，但赫卡丝却从容不迫。
    “事实上, 在米尔斯小时候……”
    赫卡丝装作认真聆听拉米娜讲话的样子，实际上少女却共享着魔眼的视野。
    里面用某种术式封印着不同的魔法材料，环绕房间的材料似乎构成了整个循环。由于术式封闭而自洽，很难通过魔力波动察觉到。
    不巧的是，类似的术式她之前看书的时候看到过——
    是为了，保持死人尸骨不朽。
    “哦，我可怜的米尔斯……”拉米娜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躺在床上的米尔斯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
    赫卡丝安慰了拉米娜几句：“不管怎么说，米尔斯以后都将继承伯爵之位……有的是人执行他的意志。”
    少女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
    赫卡丝从米尔斯的住处离开之后，在花园里被麦伦堵住了。
    蓝色长发的术士朝她眯了眯银灰色的眼睛，就要使用“魅惑”让少女忘却刚才的事情。
    但赫卡丝毕竟是幻术系的法师，乍一察觉到魔力波动，就立刻封闭了感官。
    麦伦冷笑一声：“我最讨厌的就是法师。别出声。”一把刀架在了赫卡丝的脖颈前，她被迫闭着眼睛，被麦伦挟持到了树荫里。
    ——一旦睁开眼睛，与术士对视，记忆就会受到影响。
    “你知道多少？”麦伦压低了声音，伏在少女的耳边。
    赫卡丝沉默片刻，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套话。
    “米尔斯已经死了，没错吧？那个术式是你的作品？”
    “若不是拉米娜用……来交换，我可不会帮她。”
    赫卡丝没有透露地下巨大骨架的事情，而是神情严肃的说：“倘若我死在这儿，你的计划很难进行下去吧？”
    “所以你必须忘记这件事。”麦伦的脸色在阴影里苍白而扭曲。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群黑猫忽然冲了过来，宛如汹涌的潮水般，将麦伦绊倒在地。
    赫卡丝趁机提着裙子飞快的离开了。
    *
    赫卡丝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萨契狄斯已经等在那里了。
    “谢谢你，萨契狄斯。”少女认真的说，“是我太莽撞了……不该在拉米娜那里动用魔眼，以至于使麦伦察觉了魔力波动。”
    “不，这不怪你。”萨契狄斯的碧眸清澈如水，“是麦伦过于阴险狡诈。”
    “在婚礼之前，你都不要出去了。”黑发青年又说，“你一个人很难应付得了麦伦。”
    一只黑猫偷偷溜进了铺着地毯的大厅，熟练的顺着通道下去，来到了巨龙的颅骨中。
    *
    于是，赫卡丝沉迷学习了好几天。
    每天不是冥想，就是阅读魔法书籍。
    直到婚礼的那一刻。
    迪特琳德伯爵满脸欣慰的任乔拉汀挽着胳膊，父女二人踏着纯白的玫瑰花瓣，庄严的向前行走。
    在财富教会主教的注视下，伯爵把乔拉汀交到了麦伦的手里。
    俊美的术士今天穿着白色的礼服，蓝色长发用缎带束在身后，身材高大而颀长。
    主教念叨了一堆华丽的辞藻之后，用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乔拉汀：“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
    乔拉汀今天金发高挽，佩戴着华丽的首饰，长裙曳地，显得十分庄重。
    “我愿意。”她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麦伦，红眸里充满喜悦与憧憬。
    主教用同样的话问麦伦：“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
    麦伦轻轻弯起了唇角。
    “哦，当然。”
    “我愿意娶她，以盛开的鲜血之花为其裙摆的装饰。”
    术士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婚礼现场的众人都有些不解。
    更为不解的是麦伦。
    按照他的计划，这个时候巨龙的骨架应该从地面升起，进行一场绝无仅有的鲜血献祭。
    --

 第99页

    没错，他利用了拉米娜，也利用了洛丝……但她们无关紧要。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麦伦神色迷茫的时候。来自王都的使者忽然站了出来，扼住麦伦的咽喉把他提了起来。
    “伯爵大人，这就是我要缉拿的罪犯。”
    “他想谋求巨龙之骨，造成杀戮，您可以去地下看到他的布置——但不幸的是，那布置已经被我破坏了。”
    “他并非蓝龙后裔，而是将头发染成蓝色的法师。由于相貌过于俊美，通常无人怀疑他术士的身份。”
    “他利用洛丝得知了伯爵府的情报，并谋害了您的儿子米尔斯。又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拉米娜面前，让您的儿子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伯爵大人，您不知道这件事对吧？因为在他们的计划里，您将死于今天。拉米娜和他的儿子将获得伯爵府的一切，而罪责都在麦伦身上。”
    “至于麦伦，你试图召唤的神灵……没机会回应你。因为祂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家伙。”
    麦伦试图用法术攻击将他提在半空的使者，并试图用眼神“魅惑”，但无济于事。
    对方仿佛是一个吞噬魔法的黑洞。
    而在使者的一句句话里，麦伦的信心逐渐被击溃。
    他身上的魔力正在流失——
    黑发的使者将麦伦丢在地上，迈开长腿走到人群中，拦腰抱起了金发的少女。
    他们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我只负责审判。伯爵大人，你来裁决这一切。”
    *
    “许久没有亲自下场表演了。”玫瑰丛中，俊美的青年歪了歪脖颈，用不确定的眼神注视着少女。
    “精彩的演出。”赫卡丝搂住萨契狄斯的脖子，吻上他苍白的脸颊，“这次多亏了你呢。”
    萨契狄斯沉默下来，“我是不希望图拉弭斯被召唤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玫瑰丛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身披黑色长外套，五官深刻，黑发垂在苍白的脖颈间，鲜红的眸子比玫瑰的颜色还要纯净。
    “但祂可以自己过来，不是吗？”图拉弭斯歪了歪头，薄唇愉悦的弯起，“能欣赏到本体的倾情演出，可比蚂蚁们的无聊戏码有趣得多。”
    萨契狄斯不置可否，“自娱自乐并不是件难为情的事情。”
    “你们是要回去了吧？”图拉弭斯走过来，手掌搭上了萨契狄斯的肩膀，红眸却注视着祂怀中的少女。
    “我想去看看父亲最后会怎么处理他们。”赫卡丝说。
    “父亲？”图拉弭斯轻笑了一声，“角色扮演的游戏玩得很开心吧，美丽的小姐？”
    赫卡丝白了图拉弭斯一眼，“这与你无关。”
    “好吧，”图拉弭斯摊开双手，“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
    迪特琳德伯爵吩咐手下从拉米娜和洛丝那里找到了证据，他亲自去了地下，发现里面果然有魔法的痕迹和一些魔法材料。再联系使者阁下刚出现那天和他的密谈，伯爵的内心更加坚定。
    失去魔力的麦伦被关进了玫登堡的监狱里。乔拉汀不能接受这一切，哭喊着要自杀，被赫卡丝用幻术安抚了，现在正被关在房间里反省。米尔斯的灵魂被主教祝福，获得了解脱，少年的身躯霍然化作一摊枯骨。
    伯爵失望的看着拉米娜，也把她丢进了监狱里。
    赫卡丝想劝慰伯爵几句，却忽然想起刚才图拉弭斯所说的话，瞬时感到言语是那么苍白。
    离开的那天，城堡里非常肃穆。
    赫卡丝拥抱了伯爵，把一封信塞进了他的胸口。
    *
    “你似乎不太开心。”马车上，萨契狄斯轻抚着少女的发梢。
    赫卡丝还没有回答，他们对面的座位上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图拉弭斯。
    他扬起长眉，唇角翘起。
    “或许需要我来效劳，以讨这位美丽的小姐欢心？”
    萨契狄斯横了他一眼，碧眸里盛着冰冷的星辰。
    “你？”
    “我来供你们二人差遣。”图拉弭斯轻笑了起来，“这样不好吗？”
    赫卡丝摇了摇头。
    “萨契狄斯已经很懒了。你不能助长祂的这种行为。”
    “唔，这是个问题。”图拉弭斯红眸微弯，“那我们三个可以……”
    赫卡丝：？
    萨契狄斯轻笑了声。
    “好啊，回归我。”
    图拉弭斯立刻摇了摇头。
    “我深渊之主还没当够。那些该死的恶魔，你也不愿意亲自管束吧？”
    第53章 053
    “不, 注意你的言语。”
    萨契狄斯轻笑一声，身躯前倾，修长的手指捏起了图拉弭斯的下巴。
    下一瞬, 祂已经化作涌动的物质, 将图拉弭斯包裹在内。
    赫卡丝朝边上挪了挪, 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
    那包裹着图拉弭斯的物质最开始还能看出人形，但从头颅, 到肩膀，再到腿脚……似乎图拉弭斯的意志正在被一点点吞噬磨平。
    这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
    封闭的车厢里, 赫卡丝甚至能听见可怖的吞咽声。
    少女昏倒了过去。
    *
    神界。
    伊格内修斯的虚影以手支颌, 被纯白的翅膀簇拥在神座里，浅金色的长发如水垂坠, 柔顺而又美丽。
    --

 第100页

    伊格内修斯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这影子身穿白底银边的法袍, 有一头几乎曳地的银发。祂负手而立，身披群星的幽光。
    “尤斯塔, ”伊格内修斯轻轻眯起碧眸，“你怎么会在这里？”
    影子轻轻转过半张脸来。
    星光和阴影在那张美丽到极致的脸上不断交错，最终凝成一个诡异而愉悦的笑容。
    幽寂的绿眸掠过数以亿计的位面，停在一辆小小的马车里。
    “我无处不在。”
    影子一步步朝神座走来, 纤长苍白的手指穿过伊格内修斯的虚影, 拿起了那枚虚假的“秩序之环”。
    祂轻轻一捏, “秩序之环”就碎成了虚幻的无数片，散逸在虚空里。
    与此同时，神界之门上扭曲的花纹骤然大盛, 将有序的纹路瞬间吞没。
    尤斯塔走到了神界之门前。
    祂轻轻抬起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银白的袍袖如水垂落，坠在修长的银发上。
    *
    赫卡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萨契狄斯晕倒在马车的两排座位间。他长眉微蹙，颀长的身躯蜷缩在她的脚边。
    少女忙试图把萨契狄斯扶起来。
    那张过于昳丽的脸颊此刻毫无血色，从轻微的表情变化可以看出，似乎有不同的意志在他体内挣扎着。
    就在赫卡丝刚把萨契狄斯扶到自己怀里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碧绿之中竟隐隐浮现着噬血的红。
    他朝赫卡丝咧开了嘴角，这笑容在白瓷般的面颜上显得尤为诡异。
    “……图拉弭斯？”
    赫卡丝试探道。
    可下一瞬，眼眸中的红芒就消失了，笑意也渐渐变浅，神色也自然了不少。
    萨契狄斯伸出手，抚了抚赫卡丝的发梢。
    “抱歉，吓到你了吧？”
    赫卡丝摇摇头，“为什么这么冲动？”
    直接就把□□给吞掉了。
    萨契狄斯垂下眼帘，“看见祂就烦。”
    “你没事吧？”赫卡丝担忧的拉着萨契狄斯的手。
    “消化……是个过程，”萨契狄斯轻声说，“可能要三五天。”
    “我们回普路塔拉。”萨契狄斯揽住少女的腰，很快，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车厢里。
    *
    普路塔拉的别墅中。
    赫卡丝盯着萨契狄斯在床上躺好，俯身给他掖好了被子，又拨开青年的头发，在光洁的前额落下一吻。
    “我没有生病。”青年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
    “乖。”赫卡丝用指尖扯了扯萨契狄斯的脸颊，“让我来照顾你。”
    萨契狄斯吻了吻少女的指尖，轻声说：
    “密尔顿来了。”
    “嗯？”少女闻言看向窗外。
    那里，正有一个银发长袍的身影缓缓落在别墅的栅栏外。
    *
    密尔顿按了按门铃。
    房间里的魔法装置发出清脆而动听的响声。
    “给他开门。”赫卡丝说。
    魔法装置“嘀”了一声，别墅的门就被打开了。
    密尔顿的身影轻飘飘的浮现在房间里，看起来是用了“传送”之类的法术。
    密尔顿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萨契狄斯，直言道：
    “您的状况很糟糕。”
    萨契狄斯将正准备发问的赫卡丝抱进了怀里，“没错。”
    “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他伏在少女耳边低声说。
    “我希望能为您效劳，”密尔顿说，“请您指引。”
    “那就去把搞小动作的蛛后杀了吧，”萨契狄斯戏谑的说，“之前她一直受尤斯塔控制。”
    密尔顿迟疑了片刻，“我当然愿意，可浮空城……”
    萨契狄斯唇角微弯。
    “啊，开个玩笑。蛛后的生死无足轻重。”
    “如果我没猜错，尤斯塔此刻正在进行连通‘神界之门’和‘初始漩涡’的术式。”
    密尔顿深紫的瞳孔骤缩，“那会毁掉神界……不，倘若‘初始漩涡’的平衡被打破，星界和所有的位面将被牵连。必须阻止祂！”
    “你是说，”萨契狄斯眯起翠眸，“阻止我？”
    “不，”密尔顿艰难的说，“但您不愿意看到这一切毁灭，不是吗？”
    萨契狄斯将胳臂枕在脑后，神情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赫卡丝小姐她……也愿意生活在平静的世界吧。”
    密尔顿把赫卡丝拉了出来。
    萨契狄斯微抬眉毛，“一起回归混沌，似乎…也不错？”
    赫卡丝摇了摇头，抱住了萨契狄斯。
    “不，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少女吻向神的眉心，抱着他的脖子轻声低语。
    “一起生活在湛蓝的天空下，躺在碧绿的草地上，一起攀登高峰，一起在海上漂游……”
    “我喜欢这个世界。”
    萨契狄斯垂下眼睫。
    “好，我知道了。”
    “你的愿望将会实现。”
    *
    世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战争仍在继续，北方三国与兽人，巨龙与巨龙……弥拉卢和高等精灵也加入了战局。
    黑暗精灵披戴兜帽，行走在大地上，制造着混乱与阴谋。
    而在其它值得争抢的位面，圣者们也彼此倾轧着。
    --

 第101页

    除了萨契狄斯显得有些虚弱，不再和赫卡丝一起上课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奥斯蒙德已经结束了这一阶段的实验，于是，赫卡丝的休假时光暂告终结。
    每天早上须得准时到达奥斯蒙德的魔法塔。
    那栋漆黑的建筑华丽而阴森，仿佛吸血鬼的古堡。
    ——当然，它的主人也是一位吸血鬼，哪怕这位前血族亲王已经很久没有吸过人血了。
    身穿高领长外套的奥斯蒙德绕着赫卡丝转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少女身上的味道。
    “另一位同学呢？”奥斯蒙德问。
    “他……最近身体不舒服。”赫卡丝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阁下，这是他的请假条。”
    “叫我老师。”奥斯蒙德用苍白的手指接过了萨契狄斯的请假条。
    “是，阁下。”赫卡丝答道。
    奥斯蒙德摇了摇头，“固执的孩子。”
    不过随即他又补充道：“不过在幻术的领域，意志坚定是好事。”
    没等赫卡丝回答，黑发的血族前亲王伸手一抖，将纸条展开。
    他大致扫了两眼，便微微颔首。
    “好，我同意。记得帮我转告他。”
    “谢谢您，”赫卡丝回答，“我会的。”
    “很好，”奥斯蒙德点了点头，“现在，我们来检测一下之前的作业。”
    ……作业？
    赫卡丝才想起来作业这回事。
    这几天一直陪着萨契狄斯，再加上之前出去浪了好久，作业的事情……
    当然是做了！
    “基础知识看完了吗？幻术系一级的法术模型都记住了吗？”奥斯蒙德灵魂发问。
    “……事实上，我现在是二级法师了。”赫卡丝小声回答。
    奥斯蒙德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在赫卡丝的手腕上。
    片刻之后，他脸色变了又变，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不错，很优秀。”
    但下一句就是：
    “所以二级的法术模型都记住了吗？”
    “我给你的那些书都看了吗？”
    赫卡丝：“……”
    接下来就是测验的时间。
    奥斯蒙德欣慰的发现，赫卡丝记住了大部分的二级幻术系法术模型。
    但是，基础知识一塌糊涂。
    黑发的血族皱起了眉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幽暗如夜，尖牙下意识的轻咬着粉色的薄唇。
    “赫卡丝，你这样……不行。”奥斯蒙德语重心长的说，“倘若只会施法，而不懂奥术之美，同那些术士又有什么区别呢？”
    “术士天生就会施法，我们得记忆法术模型。”赫卡丝小声说。
    奥斯蒙德被学生误会了意思，气的渴血症差点又翻了。
    “去给我倒杯红酒。”
    奥斯蒙德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杯。
    “是的，阁下。”赫卡丝拿起酒杯，“可是酒呢？”
    “在最底层的地窖里。”
    奥斯蒙德虚弱地倚在了自己的摇椅里。
    “好的，阁下。”赫卡丝说。
    奥斯蒙德的魔法塔非常复古，并没有魔法升降梯。于是，少女只能用脚跑到了负一层。
    途中经过了不少被关着的实验材料，涵盖了多种多样的种族。不过，万幸的是，在守序善良的密尔顿的领导下，浮空城里没有法师敢用人类当实验材料。
    赫卡丝在一片哀嚎和透过牢笼向她伸出的触手、爪子、翅膀中，找到了酒窖的位置。
    刚一推开门，陈旧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赫卡丝找了个酒桶，接了大半杯酒，就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
    “阁下，您要的酒。”
    赫卡丝把酒摆在了奥斯蒙德的面前。
    奥斯蒙德欣慰的笑了。
    “接下来我会对自己施放一个幻术，你可以仔细观察施法过程。”
    赫卡丝点点头。
    奥斯蒙德缓慢的、吐字清晰的吟唱起咒语。
    故意拉长的咒语有些难听，但同样有效。
    过了一会儿，血族漆黑的双眸骤然变红。
    比杯中的酒液还要红。
    充满了噬血的欲.望。
    赫卡丝和那眸子对视了一眼，立刻有种脖子一凉的错觉。
    但这只是错觉。
    奥斯蒙德举起酒杯，一点都不文雅的一饮而尽。
    血族回眸朝赫卡丝看过来，唇角还流淌着猩红的汁液。
    “想骗过别人，首先要欺骗自己。”
    “……我们是骗术师吗？”赫卡丝吐槽道。
    “不，”奥斯蒙德摇了摇头，“我们玩弄人心。”
    第54章 054
    从奥斯蒙德的魔法塔离开之后, 赫卡丝在街上遇到了利奥。
    由于两个多月没见了，利奥顺势提出请赫卡丝一起吃饭。
    少女却是抱歉的摇了摇头，“我答应了萨契狄斯晚上一起吃。”
    “听说他生病了？”白发少年试探着问。
    “你果然消息灵通。”赫卡丝不冷不热的说。
    利奥沉默片刻, “事实上, 我想向你解释关于普洛斯佩尔的事情。”
    白发少年顿了顿, 又说：“还有我……以及，黑暗精灵。”
    赫卡丝抬眸, 撞进一汪冰蓝里。
    “……好。”
    *
    二人坐在一家魔力甜品店的包间里。
    --

 第102页

    夕阳透过窗格洒在少女白皙的脸上，绯红的眼眸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利奥见赫卡丝坐下以后就一言不发, 就直入正题。
    “普洛斯佩尔和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村庄里。村里有一位住在尖塔里的巫师。据活了快一百岁的老汉姆说, 起先的村民是一些躲避战乱的流民，巫师在山脚下接纳庇护了流民们, 当地也逐渐形成了村落。那大概是距今七十年前左右的事情。”
    “巫师很少出门。他总是戴着兜帽, 身披厚厚的黑色长袍，没有村民见过他的真实模样。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他总是身姿轻盈，哪怕活了至少快一百年，也毫无老态。他轻而易举的就能解决入侵村落的魔兽。这让村民们对他既畏惧，又敬重。”
    “在我四岁那年, 父亲死在了一场狩猎中, 母亲本就生病卧床, 由于悲伤过度，没过一年就也离开了人世。”
    “巫师收留了年幼的我和普洛斯佩尔。”
    “他教导我们剑术、暗杀的技巧和基础的魔法知识。”
    “——直到有一天，他掀开兜帽, 露出了猩红的眼眸和银白的头发。”
    “我和普洛斯佩尔被带到地下。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我们被献给了一位黑暗精灵的贵族主母。”
    “那时我年纪还小……为了保护我，普洛斯佩尔主动委身于那位主母，成为她侍父中的一员。”
    “由于黑暗天赋突出，加上相貌俊美，普洛斯佩尔颇受那名主母宠爱。就连蛛后也对他投下了一丝关注……”
    “我在黑暗中长大，干着和奴隶一样的活。而每一个奴隶都有资格嘲讽我排挤我。”
    “直到有一天，普洛斯佩尔说动了主母，让我去人类的世界卧底。”
    “我的魔法天赋虽然比不上哥哥，但也远超常人。于是我被安排好身份，送到了普路塔拉。”
    那对冰蓝色的眼睛宛如冬日冰封的湖面，幽深而又冷漠。
    和他的语调一样轻淡。
    赫卡丝注视着对面的白发少年，等待他继续开口。
    “普洛斯佩尔在他们那里，我只能……受制于黑暗精灵。”
    “赫卡丝，对不起。”
    利奥垂下了眼睫，声调低哑。
    “但上次你也为了我，反抗了黑暗精灵。”少女轻轻的说，“利奥，我们只是同学，谁也不欠谁的。不必为此感到抱歉。”
    对面的白发少年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轻轻叹息了一声。
    隔了很久，利奥用一种极轻微的语调开口。
    “萨契狄斯是……那位吗？”
    “你认为是就是。”赫卡丝扯了扯唇角，“萨契狄斯从不把这件事视作秘密。”
    “从前，是我多有冒犯……”利奥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赫卡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过，命运如此悲惨之人，也并不需要任何高高在上的言语安慰。
    赫卡丝摇了摇头，“他不会在意这些。”
    “倘若你没有别的事情，请允许我离开这里。”
    利奥仰起头来。
    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的脸上，让那白雪般的脸颊呈现出一种浓郁的悲哀。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对面金发少女的剪影，而那剪影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
    赫卡丝绕道魔法商业街，买了一堆蔬菜水果。
    今天她准备尝试自己做饭。
    虽然萨契狄斯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维持生存，但给他做饭这件事，能让少女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安慰。
    ——毕竟，在神灵的交战中，她帮不上什么忙。
    赫卡丝把包装好的葡萄放进购物篮里。
    葡萄的紫色让她想起萨契狄斯本体的颜色。
    不，那只是他展现给她的投影的颜色。
    她甚至无法观察到真正的祂。
    同样的，祂呈现出人形，用人类的方式生活，和她一起吃饭，和她一起睡觉，并不代表祂就是人类。
    一种无力感升入了少女的心底。
    即便她一向不是悲观的人，但也难免发散思绪。
    *
    回到别墅之后，赫卡丝在门口的邮筒里发现了西瑞尔的信件。
    信上的有效信息是西瑞尔已经回弥拉卢了。
    当然，还有好几页无聊的碎碎念。
    赫卡丝当然是一目十行的掠过。
    然后，少女的掌心升腾起一簇火焰，将信件点燃。
    很快，信件化为轻飘飘的灰烬，被入夜的晚风给吹散了。
    *
    萨契狄斯仍安静的躺在床上。窗帘拉着，室内一片黑暗。
    青年的脸颊在黑暗之中，仍然苍白俊美，令人过目难忘。
    赫卡丝悄悄爬到床上，缩进了萨契狄斯怀里。
    然后她也睡着了。
    做饭的事情不知丢到了哪里。
    *
    赫卡丝是被锅碗瓢盆的声音给吵醒的。
    少女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萨契狄斯仍在睡着。
    赫卡丝循声走到了厨房里。
    眼前的一幕让少女不由失笑。
    一只触手正有模有样的提着菜刀切菜，两三只触手在清洗水果，一只触手端着锅，一只触手拿着锅铲……
    赫卡丝揪住了一只监工的触手，问道：“你们在干嘛？”
    触手有些害羞的扭了扭身躯，发出的却是萨契狄斯那低沉而动听的嗓音：
    --

 第103页

    “做饭。”
    赫卡丝又轻轻的瞥了一眼厨房，“要不……还是我来吧？”
    触手立刻摇了摇尖尖，“和我一起等着。”
    下一秒，触手就缠住了少女的腰，把她送回了卧室。
    *
    卧室的窗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拉开，窗外的水面上倒映着月光。
    萨契狄斯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抹古老的绿此刻盈满笑意。
    湖水的粼粼光影在他身后流动，让那张轮廓深刻的脸显得柔和了不少。
    美丽的青年张开怀抱，接住了少女。
    赫卡丝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他吻住了。
    湖水微微摇曳，月光淡淡流转，唇舌轻轻纠缠。
    *
    赫卡丝抱着萨契狄斯的脖子，低声说：
    “人类真是会被情绪左右的生物。”
    “为什么这么说？”萨契狄斯配合的发问。
    “今天回来之前，我还在被自卑的情绪困扰。可现在，又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厉害的。”
    “嗯？”萨契狄斯以鼻音作答。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男朋友是一团史莱姆，或者说，没有形体的触手怪……”
    “你刚才说了‘男朋友’，没错吧？”萨契狄斯敏锐的把握住了重点。
    赫卡丝立即脸颊泛红的埋进青年的胸口。
    “当然了！要不然，我为什么……”
    “我很开心，”萨契狄斯弯起了唇角，“得到你的承认。”
    “那你把我视作什么？”
    少女轻轻的开口。
    “你呀。”萨契狄斯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我要好好想想。”
    “这还需要想吗？”赫卡丝忽然有一点点点难过。
    “嗯，”萨契狄斯吻着少女的耳尖，“你愿意陪着我吗，直到想出答案的那天？”
    “如果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一直都想不出答案。”
    “好。”萨契狄斯将少女整个人抱在身上，“那我们说好了。”
    “怎么这么孩子气。”赫卡丝说着就要去捏萨契狄斯的脸。
    萨契狄斯的脸非常紧致，赫卡丝想扯出块肉来都难。
    看到少女的表情，萨契狄斯立刻放松了对脸部的控制。赫卡丝很顺利的就扯出了一块流转着星光的物质。
    赫卡丝翻了个白眼，又把那团物质拍回了萨契狄斯的脸上。
    萨契狄斯含笑注视着少女的行动，这才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毕竟，我只是个刚苏醒七十多年的孩子。”
    赫卡丝警觉的说：“这话你在哪学的？”
    “不是很明显吗？”萨契狄斯故意蹙了蹙眉头，“我的一切趣味和……骚话，都学自于你。”
    赫卡丝：？？？
    你这样是不对的啊！
    少女生无可恋的趴在了萨契狄斯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赫卡丝轻轻支起了脑袋。
    “好的不学，偏、偏要……”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少女的金发，捧起了她的后脑。
    萨契狄斯用碧绿的眸子凝视着她。
    月光在静静流淌。
    “赫卡丝，你让我不再是一个俯瞰的视角，一个时间尽头的观察者。”
    “你让我甘愿困于躯壳之中，甘愿为人类所理解。”
    “——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嗯~”赫卡丝俯下身来，吻过萨契狄斯的唇瓣，“你有那么多化身，本体中也时刻诞生与熄灭着数不清的意志与想法。但我想，喜欢我这点不会变吧？”
    萨契狄斯眯起了眼睛，“自信的人类。”
    少女玫瑰般的唇瓣轻吻着他鸦羽般的眼睫，她愉悦的笑了起来。
    “因为你不会杀我，我才会这么说呀。”
    “谁在乎真假呢。”
    萨契狄斯无法反驳，只能用一种半恼的语气说：“是真的。”
    见少女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萨契狄斯又叹了一口气。
    “你不相信？”
    “不，我相信。”赫卡丝非常相信的回答。
    萨契狄斯竟产生了一丝人类的情绪。
    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颊。
    “你可真坏。”
    “那你要不要亲身体会一下？”
    少女话音落下，发现萨契狄斯已经别过了脸去。
    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
    第55章 055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 洒在金发少女的脸上。她正窝在一个微冷的怀抱里，青年苍白而美丽的面颜隐于暗处。
    鸦羽般睫毛微动，浓郁的绿在暗中仍流转着柔和的光芒。
    那张毫无感情、不可亵渎的脸上, 忽然浮现浅浅的笑意, 好似纯净的湖面被微风轻轻拂过。
    “赫卡丝。”
    少女的名字在薄唇间绽开, 声音模糊而动听，就好像说出这话的人含了一朵美丽的玫瑰。
    迷离的睡梦之中, 赫卡丝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
    应该是萨契狄斯那家伙吧。
    除了他还会有谁不厌其烦的念她的名字呢？
    不，她不叫赫卡丝。
    可她想不起原来的名字了。
    “我、我叫什么来着……”少女在睡梦中嘟囔着, 小巧的唇瓣泛着樱桃般的红。
    唇瓣被人吻住了。
    很轻很轻。
    她缓缓睁开眼睛。
    --

 第104页

    被阳光照得明净的绯红眼眸里, 倒映出一张完美到不似人类的脸。
    而这张脸离她很近很近，似乎刚刚偷吻过少女的嘴唇。
    没等她开口, 他就自顾自说了起来：
    “想要想起来吗？”
    赫卡丝眼眸一黯, “想起来，就可以回去吗？”
    萨契狄斯轻轻摇了摇头, 微卷的黑发在鼻梁上轻轻晃动。
    “……不行。”
    “混沌已经开始翻涌。”
    绿眸轻轻抬起，似乎瞥向了横跨数不清星域的毁灭的漩涡。
    赫卡丝不解的看了俊美的青年一眼。
    典型的神棍发言。
    “在完全毁灭前，这个体系都会自我封闭。”
    萨契狄斯解释道。
    “……毁灭？”赫卡丝后知后觉的问，“因为……你的化身？”
    “人类在各个位面建立了繁盛的秩序, 光荣的文明。文明会灭亡, 无法抵达永恒, 神明捏造出的体系也一样。”
    “唯一永恒的是神明自身。”
    她在萨契狄斯怀里，可祂的声音却仿佛来自群星的尽头。
    “所以，我其实并不能帮到你什么忙。”
    赫卡丝垂下了眼帘。
    “哪怕是因为我, 让毁灭推迟了一千年，一万年，一百万年，对于你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吧。”
    “我会在毁灭中重新苏醒。”
    萨契狄斯轻吻着少女的耳尖。
    “但这次不一样，我会带上你的灵魂一起。”
    “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赫卡丝努力振作起来，她握紧了拳头。
    “不去讨伐你的化身吗？”
    萨契狄斯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
    “在我吞噬图拉弭斯的时候，尤斯塔的计划已经开始了。现在为时已晚。当然，我可以撕开时间返回那一瞬，可那意味着我输了。”
    “被自己算计的感觉并不好。”
    “一定是图拉弭斯和……那个小怪物影响了我的思绪。”
    赫卡丝抱住了萨契狄斯。
    什么都没有说。
    “我会做到答应你的事情。”
    过了很久，萨契狄斯忽然开口。
    *
    担忧世界末日，不如先担心怎么应付奥斯蒙德留的作业。
    昨天先是遇到了利奥，后来又在萨契狄斯的怀里睡着了，赫卡丝惊觉自己还没有看书。
    虽然这个作业是让她在最近把几本魔法书看完，没有硬性的时间要求。但昨天回来之后一点书都没看的赫卡丝还是感到一阵心虚。
    她在去奥斯蒙德的魔法塔之前，在街边的早餐店里遇到了伊诺。
    半精灵少年脸上像蒙着一层淡淡的云雾，灰紫色的眸子也不像往日一般灵动。
    赫卡丝拿着早餐坐在伊诺桌前，关切地询问着他的近况。
    “伊诺，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作为朋友，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伊诺摇了摇头。
    “战事越发激烈，‘月之圣者’已经从银羽半岛又抽调了三批精灵……母亲作为可以使用治愈法术的德鲁伊，也不得不……她是多么热爱自然与和平的一个精灵啊。”
    “临行前她写信给我，还寄来了父亲送给她的项链……这项链她一直随身戴着，从没离开过身边……”
    伊诺的眼底浮现出蒙蒙雾气。
    半精灵少年低下头，金发半遮住眸子。
    “抱歉，赫卡丝，我失态了。”
    *
    赫卡丝心情沉重的来到了奥斯蒙德的魔法塔。
    身为幻术系的大法师，洞察人心的吸血鬼，奥斯蒙德很轻易的就发现了少女情绪的低落。
    但赫卡丝没有说，他也没有主动询问。
    不过，学习上的问题还是不能少。
    “昨天回去看书了吗？”
    “冥想了吗？”
    “练习法术了吗？”
    致命三连。
    哪怕今天穿着有一定鞋跟的小皮鞋，身高也不算矮，赫卡丝仍然感到自己一瞬间变得低矮了不少。
    看着居高临下望着她的前血族亲王，这种低矮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先是扯出了一个假笑，然后就开始现场组织起语言：“阁下，事实上……”
    奥斯蒙德截断了少女的话：“之前我忙于实验，疏忽了对你学习的督促，该向你道一声歉。但是……”
    赫卡丝敏锐的察觉到奥斯蒙德前面那一番说辞不重要，重点藏在“但是”的后面。
    少女从心的垂下了眼睫，绯红的眸子盯着自己的鞋尖，避免与吸血鬼老师对视。
    “但是，既然我已经完美结束了这个实验，应该奖励自己一段休假……”
    休假？
    赫卡丝的眼睛亮了起来。
    “没错，教导学生是最能使我放松的方式。要知道，我的上一位学生，十年前就已经毕业了。”
    奥斯蒙德的尖牙在唇舌间若隐若现，说出的仿佛是魔鬼的低语。
    “为此欢呼吧！”奥斯蒙德略显中二的猛地甩了甩头，下巴骄傲的扬起，黑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来自幻术系大法师的·一对一·全天辅导。”
    赫卡丝的瞳孔微微放大，“非常感激您能抽出空来……不胜惶恐……”
    孩子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奥斯蒙德挠了挠头，向赫卡丝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

 第105页

    但在赫卡丝眼里，这分明是一个噬血的微笑。
    *
    “幻术师并不像元素法师那样，操纵无处不在的元素进行攻击；也不像死灵法师那样，以死亡和尸骸为力量；更不像预言法师那样，用占星和观测试图把握命运的规律……我们制造幻觉，扰乱敌人的感官，为他们编织甜美的梦境……梦醒时分，等待其的将是真实的梦魇与冰冷的死亡……”
    奥斯蒙德背着手踱来踱去，深邃的黑瞳仿佛始终注视着正在埋头做笔记的赫卡丝。
    *
    等到奥斯蒙德的讲堂结束，赫卡丝骤然发现他正坐在安乐椅上喝酒，而上一秒他才刚合上教材。
    少女骤然明白，原来刚才她已经身处幻术之中。
    踱来踱去、卖力讲课的奥斯蒙德，不过是他制造出来的幻影。不，连幻影都称不上，那是仅存在于少女认知里的影子。
    奥斯蒙德那老家伙一直窝在安乐椅里看着——她对着空气奋笔疾书。
    看到赫卡丝的眼神，奥斯蒙德轻笑了一声。
    “想学？”
    赫卡丝点点头。
    “这是三级的法术。”奥斯蒙德懒洋洋的说。
    赫卡丝立刻领会了奥斯蒙德的意思。
    “阁下，我会努力冥想。”
    “基础知识也别忘了学，”奥斯蒙德补充道，“不博览群书的法师不是好法师……”
    *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夕阳已经沉入远山，天边泛着迷离的霞光。
    赫卡丝正在走神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了。
    “赫卡丝。”
    少女回过头来。
    是梅勒德。
    普路塔拉真小。
    他穿着成套的衬衫和马甲，肩上随意的披了一件长外套。几缕红发垂在额前，其余的用缎带随意的束在脑后。碧色的缎带被晚风一吹，就拂在轮廓优美的下颌边，衬得碧绿的眼睛愈发迷人。
    “阁下，您好。”
    赫卡丝朝梅勒德打招呼。
    梅勒德轻轻颔首。
    “去酒馆坐坐？”
    昨天是利奥，今天是梅勒德。
    赫卡丝也感到有些生无可恋。
    如果不是巧合，难道他们是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蹲点的吗？
    *
    赫卡丝和梅勒德走进了酒馆。
    伊诺虽然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热情的倒上了两杯酒，还把烤肉和白面包摆在了桌上。
    “你最近有时间吗？”梅勒德的话语有些突兀，和他一直以来的风格不是很像。
    赫卡丝不知道梅勒德有什么打算，便没第一时间回答。
    看着少女警觉的眼神，梅勒德无奈的弯了弯唇角。
    “是这样的，以希丝缺少一个助手，你无疑十分合适……”
    梅勒德担心赫卡丝有所顾虑，又补充道：
    “不会有人身安全上的问题，也不会让你做违背内心的事。嗯，只是利用你的天赋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至于报酬，暂定是每个月10000点魔能点数……”
    赫卡丝被这笔巨款给诱.惑了一瞬。
    但随即，她又意识到，以希丝之所以肯拿出这么多魔能点数，肯定不可能只是让她帮忙拿拿实验材料那么简单。
    于是，少女谨慎的回答：“最近我每天都要去奥斯蒙德阁下的魔法塔学习，可能不一定有时间……”
    “这个的话，我会帮忙和奥斯蒙德协商，你可以早上去奥斯蒙德那里，下午去以希丝那里。”梅勒德说，“并且，以希丝也会教导你召唤系的知识。”
    有这种好事？
    赫卡丝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认识了这么久，她相信梅勒德的人品。
    他应该不会坑她。
    “请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赫卡丝诚恳的说。
    梅勒德的神色一点都不焦急。
    “好，”他轻笑着回答，“可别让我等太久哟。”
    梅勒德弯起眼睛，笑容缱绻。
    赫卡丝骤然意识到要和这个前·boss拉开距离。
    她还是有些搞不懂他接近自己的目的。
    第56章 056
    回到别墅之后, 赫卡丝看到萨契狄斯一个神坐在湖边。
    他身穿华美的黑袍，一半身躯都浸在湖水里，缀着银边的法袍下摆伸出一条条触手。
    察觉到赫卡丝走来, 萨契狄斯轻轻转过脸, 朝她扬起唇角。
    天边的霞光衬得这笑容清浅动人。
    赫卡丝走到萨契狄斯旁边, 脱掉鞋子，把脚丫也放进湖水里。
    少女倚在黑发青年的怀里, 闭上眼睛。
    “好喜欢你呀。”
    “我爱你。”
    晚风轻轻拂过。
    *
    赫卡丝最后还是没有答应梅勒德的提议。但赫卡丝同意和他一起去以希丝的魔法塔，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奥斯蒙德那边似乎有梅勒德打招呼, 轻易地就放了她一天假。
    一大早, 赫卡丝就来到了梅勒德的酒馆。
    可梅勒德比她还早。
    他还给少女准备了早餐。
    赫卡丝被梅勒德按到了座位里，看着他把三明治和牛奶端上来。
    “您不吃点吗？”赫卡丝问。
    梅勒德轻轻摇头。
    “我只在必要的场合用餐。”
    好吧。
    赫卡丝没跟这位大法师客气, 表达了谢意之后, 就斯文的吃起早餐来。
    --

 第106页

    *
    二人来到了以希丝的魔法塔里。
    对于塔里陈列着的各种怪物装饰，赫卡丝目不斜视。
    黑发紫眸的女人无声无息地从阴森的角落里出现, 像一只神秘的猫。
    “你们来了。”以希丝笑了笑，“时间紧迫，我就直入正题了。”
    数个身披遮住脸孔的宽大黑袍的召唤物搬来椅子。赫卡丝和梅勒德坐了下来。
    “最近，”以希丝压低了声音, “我只能召唤出本位面的生物, 无法得到那些来自星界的生物……的回应。”
    “我询问了几位召唤系的法师, 他们也是如此。”
    “这让我想起了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颇受这些星界生物喜欢……”
    赫卡丝思忖片刻，“我召唤一下试试？”
    以希丝微微颔首, “请跟我来召唤室吧。”
    赫卡丝和梅勒德站起身来，跟在以希丝身后，三人经过点缀着怪物切片的墙壁，乘坐魔法升降梯，来到魔法塔上层的召唤室里。
    以希丝的召唤室是一间空旷的房间，没有门窗，还是以希丝现场在墙壁上制造出魔法门，三人才得以进去。
    召唤室的墙壁如星界一般漆黑幽邃，墙壁四周、穹顶和地板上绘刻的魔法阵散发出荧荧的星光。
    赫卡丝走到了空旷的召唤室中央。
    以希丝朝她点了点头。
    少女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魔杖，给自己加持了好几个防护魔法后，缓缓念出了召唤星界生物的咒语——
    照理说，念完咒语之后，她的耳边就应该听到虚幻而模糊的回应，这代表着已经同召唤物构成了联系。
    一旦建立了联系，只要赫卡丝维持着魔力的供给，以精神力与召唤物沟通，过不了多久，召唤物的投影就可以通过虚幻的裂隙，降临这个位面。
    但召唤室里寂静得可怕，赫卡丝只能听见三人浅浅的呼吸声。
    并没有召唤物回应她。
    想起以希丝的话，赫卡丝换了种咒语，尝试召唤这个位面的生物。
    这次很顺利。
    一只白色的小龙崽回应了她，它扑闪着翅膀，在少女的周围蹦蹦跳跳。
    ——以她的魔力只能召唤出强大生物的幼崽，这已经是极限了。
    赫卡丝解除了对召唤出的小龙崽子的维持。然后，她再次尝试召唤星界和其它位面的生物。
    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以希丝缓缓走到少女的身边。
    她用紫宝石一般的眸子凝视着赫卡丝。
    “看来，你也是一样。”
    这个时候，梅勒德轻笑了一声。
    “也许，那些召唤物们，畏惧这个位面的，某个存在。”
    赫卡丝心下一惊。
    萨契狄斯一向收敛气息，就算以软泥的模样现世，也完全不会因为祂是高位存在而使人产生困扰。
    而现在，就连远在其它位面的召唤物，都能感知到祂的气息……不对，这只是梅勒德的推测。
    这时，梅勒德已经迈开长腿，走到了赫卡丝和以希丝的面前。
    “我正好懂一些占星术。”梅勒德薄唇微动，“你们都知道，星界有一处人类无法观测的区域，但那里离我们的位面极远，也极其不起眼。然而，最近这段时间，那无法观测的区域，正在逐渐扩大……”
    “这和召唤这件事有关？”赫卡丝蹙眉思考了起来。
    梅勒德微微颔首，“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推测。你们召唤的那些生物，或许早已经被那片区域吞没了。”
    “那我们的位面……”
    “倘若我的计算没有错误，还有九天的时间，那毁灭的风暴就将降临——如果它会带来毁灭的话。”
    在无边的星界之中，人类就像沙漠中的砂砾一般不起眼。
    召唤室里一瞬间变得极其安静。
    这里本来就隔绝外界的声音，再加上在场的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瞬时寂静得可怕。
    “圣者冕下知道吗？”
    隔了许久，赫卡丝打破了沉默。
    梅勒德郑重的点了点头，“赫卡丝，圣者冕下给我的任务是，拜托你向那位……说情。”
    那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把生死寄托于一位神的良知，真是可笑。”赫卡丝摇了摇头。
    梅勒德的绿眼睛眯成狭长一条。
    “祂喜欢你。”
    赫卡丝难以置信的瞥了梅勒德一眼。
    “你在开玩笑吗？”
    “男人的直觉。”
    梅勒德一向动听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事情已经发生。”赫卡丝轻叹了一声，“如果祂能信守诺言的话。”
    人类终究是渺小的存在，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
    “而渺小的存在却这样美丽。”
    萨契狄斯轻笑了一声，将少女抱进怀里。
    赫卡丝本来想说一句骚话，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隔了很久，她缓缓开口：
    “……美丽是脆弱的。”
    “正因为脆弱，才显得更加美丽。”
    萨契狄斯埋首于少女的颈窝。
    “我不想讨论哲学问题。”
    赫卡丝揉了揉萨契狄斯的头发。
    他的头发柔软而顺滑，摸起来手感好极了。
    赫卡丝却有些走神。
    祂此前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再去忧虑也于事无补。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反派还是祂精分出来的意志。
    --

 第107页

    倘若她是一位圣者，或许还能帮得上忙。
    但赫卡丝只是一名二级的魔法师。
    事情发生得太快，而她成长得太慢。
    她相信自己可以探寻奥秘，研究真理，尽最大可能的接近祂。
    但再强大的法师，也不可能永生不死。
    就连巫妖藏起的命匣，也会被找到摧毁。
    对于这个世界，赫卡丝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强。
    对她来说，这更像是一场游戏。
    可当少女的眸光掠过层叠的魔法塔，掠过微云和远山的时候，却又骤然升起一丝不舍的情绪。
    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归家之路，这里是“赫卡丝”的第二个故乡。
    这里有瑰丽的魔法，友善的老师和同学，有探寻真理的氛围，以及无拘无束的思想。
    少女的眸光几度黯淡。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温柔抚过她黄金般的发梢。
    “你之前让我离开你的脑海，我就再没探知过你的想法。”他的语调极轻，似乎怕打破她的思绪，“……赫卡丝。我该怎么理解你？”
    赫卡丝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绯红的眸子轻轻弯起。
    “无须理解，就像我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你。”
    萨契狄斯安静聆听着少女的话，等她说完，才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你说得对。”
    片刻之后，他又补了一句。
    “赫卡丝，在我这里，你总是对的。”
    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就好像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霞。
    “是吗。”
    萨契狄斯认真的点了点头。
    “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57章 057
    “世界末日？”奥斯蒙德放下手中的高脚杯, “赫卡丝，你觉得这样我就会批准你的假期吗？”
    这位血族前亲王用尖牙轻咬着下唇，“就算这是真的, 也得给我按时来上课。”
    “……是, 阁下。”少女趴在单独的课桌上, 声音细如蚊呐。
    就在这个时候，奥斯蒙德魔法塔里的乌鸦魔偶忽然“呱”的叫了一声, 吐出了一张纸条。
    “阁下，您的信。”赫卡丝的眼睛瞥向了乌鸦魔偶。
    奥斯蒙德朝赫卡丝翻了个白眼。
    血族淡淡的“哼”了一声, 走到乌鸦旁拆开了信。
    但他的脸色很快从不屑、傲娇, 变成了惊异、担忧和难以置信。
    下一秒，信纸就在奥斯蒙德的手中消失了, 就好像它从没存在过一样。
    “……阁下？”赫卡丝看着奥斯蒙德的脸色, 关切的问。
    奥斯蒙德淡淡的瞥了一眼赫卡丝，问：“你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赫卡丝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
    奥斯蒙德烦躁地将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 原地走了两圈，才说：
    “去吧，准你的假。去陪喜欢的人吧。”
    赫卡丝：？
    奥斯蒙德怎么知道她有喜欢的…人？
    奥斯蒙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赫卡丝一眼，“倘若这都看不出, 可对不起我幻术系权威的身份。”
    赫卡丝合上魔法书, 收回了储物戒指。在少女正准备起身的时候, 肩膀忽然被一只苍白的手按住了。
    “多看看蓝天吧……”奥斯蒙德的眸光掠向窗外，“也许，很快就看不到了。”
    赫卡丝抬眸看向窗外。
    天空湛蓝如洗, 几缕浮云飘过。
    奥斯蒙德看着少女没有表情的脸颊，轻叹了一声。
    “浮空城将于明天下降至地底。”
    赫卡丝的瞳孔骤然放大，少女语速飞快的说出了问句，但她问的却不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什么？浮空城会飞？”
    奥斯蒙德用手指按了按额头。
    学生的脑回路和他不一样，也是件需要耗费口舌的事情。
    但优雅的血族前亲王还是耐心地说：
    “没错，会飞。能源充足。”
    *
    回到别墅之后，赫卡丝拉着萨契狄斯坐在开花的吊椅上，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浮空城原来不只是悬浮在空中，居然还可以飞行，真像一个移动的堡垒。”
    萨契狄斯微微颔首，“密尔顿制造的小玩意还不算太差。”
    *
    密尔顿咳嗽了一声。
    他此刻正漂浮在普路塔拉底部的空间里，操纵着那流转着魔力的核心。
    包括梅勒德、以希丝、奥斯蒙德、卢曼、米契尔、霍华德在内的大法师们环绕在密尔顿的周围，神情认真而肃穆。
    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密尔顿突兀的咳嗽声。
    密尔顿有些不自在的抚了抚垂在法袍前的银发。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微不可见的浅浅笑意。
    梅勒德注意到密尔顿脸上微妙的笑，感到有些迷惑。要知道，密尔顿在他们这些人类面前，一向庄严沉静。
    但他随即一想，密尔顿是“那位”的造物，而祂现在就落脚在普路塔拉。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梅勒德对于自己在感情上败给一位神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懊悔。毕竟，爱情只是法师生活的一小部分，等待着他的还有更多未被探知的真理。
    不过，梅勒德的内心也难免划过一丝怅然的情绪。
    倘若他之前能再主动一点就好了。
    赫卡丝是个聪明的法师，有时候，甚至让梅勒德分辨不出，她是不懂还是在装傻。
    --

 第108页

    *
    萨契狄斯的触手们被赫卡丝丢到厨房里做晚饭。而少女和萨契狄斯二人正并肩躺在别墅的天台上看星星。
    一颗颗流星从暗蓝的天穹上划过，拖出长长的尾巴。天穹似乎变成了一张华丽的幕布。
    而幕布注定将被掀开。
    下方的浮空城忽然颤动了一下。
    接着，便是渐渐响起的轰鸣声。
    周围的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吹得少女的金发乱飘，蜿蜒在萨契狄斯的胸口。
    本来就在移动的流星，在浮空城移动的影响下，在少女的视野中制造出眩晕的感觉。
    一只冰冷而修长的手捂住了赫卡丝的眼睛。
    “不要看。”萨契狄斯低声说，“到了那一天，也不要看。”
    赫卡丝没去质疑“为什么”。
    “不知道浮空城要飞到哪里。”少女说起了别的事情。
    萨契狄斯摇了摇头，似乎这件事情不知道他投下关注。
    漂浮在空中的城市离开了海岸，朝大陆深处飞去。
    飞了整整一夜。
    赫卡丝施展了挡风的法术，和萨契狄斯躺在天台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当然，到最后，少女睡着了。
    萨契狄斯一直歪头用碧眸注视着她。
    直到天边的晨曦映入他的瞳孔。
    *
    赫卡丝醒来的时候，浮空城已经飞行到一处裂谷前。这条裂谷横亘大陆的南北，她记得自己看过的地理书籍中说过，裂谷通向地下的世界。那里生活着黑暗精灵、矮人和种种可以在地下生存的生物。
    当然，现在要多一个人类了。
    随着浮空城沉入裂谷，耀眼的晨曦也一寸寸离开视线。庞大的阴影笼罩住整个城市。很快，裂谷的上空只剩下一条狭窄的青空。
    整座城市逐渐沉入黑暗之中。
    *
    弥拉卢。王都。
    “晨曦圣者”在此经营了七十年，王都并没有那么容易攻破。
    在取得这次胜仗之后，无论是国王，王子西瑞尔，还是将士与士兵，都抱着乘胜追击、将高等精灵赶回老家的打算。
    但这打算却遭到了“晨曦圣者”的否决。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回去。”
    “现在，封闭城堡，所有人呆在地下堡垒里，十天之内不许出来。”
    “晨曦圣者”下达了命令。
    第58章 058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并没有留在浮空城里。
    在普路塔拉沉入地下的最后时刻, 萨契狄斯抱着赫卡丝，出现在一处沿海的山峰上。
    远处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蔚蓝的海水拍打着山脚, 发出单调而舒缓的声音。
    被日光染得温煦的海风扑面而来, 吹拂着少女的金发。
    山坡上是碧绿的草地, 细碎的花朵点缀其间。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并肩站在花丛里，少女白色的长裙被风吹得鼓鼓的, 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
    萨契狄斯轻轻拉住了赫卡丝的手，十只纤长的手指相扣着。
    “赫卡丝。”他叫着少女的名字。
    “怎么啦？”赫卡丝转过脸来。
    少女绯红的眸子微微弯起, 脸颊白里透红, 在阳光下呈现出自然而美丽的色泽。
    “你更喜欢那个小怪物，是吗？”
    萨契狄斯的唇瓣动了动, 神色依然温柔。
    “为什么会这么问？”赫卡丝摇了摇头, “你的每一部分我都喜欢。”
    “图拉弭斯也喜欢？”萨契狄斯的声音有些低哑。
    赫卡丝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将萨契狄斯的另一只手也扣住。
    然后，少女在花丛中踮起脚。
    小巧的唇瓣吻向神的薄唇。
    白色的长裙被风吹到深黑的法袍上, 金色的长发仿佛热烈的火焰。
    远处是碧蓝的天空和海水。
    一对蝴蝶在草丛里飞来飞去，停在细碎的花朵上。
    等到少女把唇瓣移开，萨契狄斯伸出手把她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
    “你喜欢我。”碧绿的眸子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寻求肯定的答案。
    “我喜欢你。”赫卡丝重复了一遍。
    “还不够。”萨契狄斯忽然说。
    “什么不够？”赫卡丝不解。
    “只是喜欢还不够。”萨契狄斯苍白的指尖拂过少女的脸颊, 他又重复了一遍：
    “赫卡丝, 我才没那么容易满足。”
    赫卡丝的脑海里闪过黄色废料, “这里不太合适吧？”
    虽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阳光正温暖，草丛绵软，周围也没有人。
    萨契狄斯没能领会赫卡丝的意思, 反倒暗自气恼赫卡丝没能领会他的意思。
    于是，萨契狄斯只能先做表率。
    他温柔的将赫卡丝抱在怀里，薄唇贴在她的耳边，用一种低而动听的语调说：
    “赫卡丝，我爱你。”
    赫卡丝的木头脑袋像被榔头敲了一下。
    “……噢。”少女呆呆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抱住了萨契狄斯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
    “我好像还没那么爱你。”
    在萨契狄斯表情僵住的时候，赫卡丝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毕竟我不像你那样，既存在于现在，又存在于以后。所以，这句话先欠着，好吗？”
    --

 第109页

    “你会给我说出这句话的机会的吧？”
    看到少女愉悦的表情，萨契狄斯翻了个白眼。
    “在未来我都听烦了。”
    赫卡丝仰头看着俊美的青年。
    在这一刻，他的影子仿佛和那个少年重合了。
    她垂下脑袋。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一连说了三遍。
    “你怎么还不烦啊？”赫卡丝问。
    “再多说几遍。”
    萨契狄斯的表情生动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绝美的笑容。
    *
    “所以，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午饭应该吃什么？”看着逐渐变热的太阳，赫卡丝陷入了思考。
    萨契狄斯轻轻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华丽的餐桌浮现在山坡的花丛里。
    上面摆放着各色精致的餐点。天使打着遮阳伞漂浮在周围。更远处，还有拿着小提琴的天使准备奏乐助兴。
    赫卡丝：……
    萨契狄斯把赫卡丝按进椅子里。
    “请用吧。”
    赫卡丝抱歉的看了萨契狄斯一眼。
    “既然你可以变出食物来，我之前不该压迫你用触手做饭。”
    萨契狄斯站在椅子后面给少女捏着肩膀。
    闻言，他不赞同的说：
    “但那是我亲手做出来的。”
    “现在这些不过是堆积的物质。”
    ……好像也对。
    “你这样让我好难反驳。”赫卡丝说，“但不管怎么样，感谢款待。”
    少女开心地拿起了刀叉。
    她切了一块羊排，放进萨契狄斯的嘴里。
    “我更喜欢水果。”
    萨契狄斯说。
    赫卡丝就又叉了一颗草莓。
    萨契狄斯没吃。
    “太酸了，要你先咬掉一半才行。”
    赫卡丝气鼓鼓的照做了。
    “喏。”她举起只剩一个大屁股的草莓。
    萨契狄斯开心地用唇瓣攫住了草莓，咽了下去。
    “是我喜欢的味道。”碧眸弯成狭长一条，眼睫上盛着细碎日光。
    赫卡丝吃饱之后，咸鱼体质作祟。
    “好困哦。萨契狄斯，你来当我的床吧。”
    萨契狄斯扬起唇角。
    “不胜荣幸，我的小甜心。”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融化在草地上，化作了一张流淌着星光的软塌。
    赫卡丝倚在了上面。
    “舒服。”少女满意的说。
    软塌上伸出一条条触须，轻轻帮少女捏起了肩膀。
    赫卡丝的眸光掠过自己的腿和手腕。
    萨契狄斯立刻就明白了。
    细细的触须按摩起少女白皙的手腕和脚踝。
    当然，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
    赫卡丝醒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的草地上多了一栋小屋。
    看起来不像是萨契狄斯凭空变出来的，倒像是亲手搭建而成的。
    赫卡丝从萨契狄斯身上跳了下来，有些新奇的望着那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屋。
    “这是你……”
    “没错。”萨契狄斯已经变为人形，一副等待被夸的表情。
    赫卡丝配合的鼓起掌来。
    “我喜欢的人好厉害！”
    萨契狄斯凝视着赫卡丝。
    碧绿的眼瞳深不见底。
    “……抱歉，我忘了你是神。”
    少女小声的说。
    萨契狄斯向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赫卡丝。
    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很开心。”
    “——你把我当成了同类。”
    “什么嘛。”赫卡丝在萨契狄斯怀里转过身来，像爬竹竿一样爬到了青年的身上。她一边朝萨契狄斯的耳朵里吹气，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
    “变成小蚂蚁还挺自豪？”
    萨契狄斯微蹙长眉，无奈道：
    “……赫卡丝。”
    “嗯？”
    少女此刻正吻着他泛红的耳尖。
    这下，萨契狄斯苍白的脸颊也有些泛红。
    “我扮演的人类……在你那里，还合格吗？”
    他不太确定的问。
    赫卡丝想了想。
    “在某些方面是合格的。”
    萨契狄斯有些不解。
    但他明智的没有多问。
    “当然，其实我觉得触手也……”
    赫卡丝继续说着。
    萨契狄斯总算明白了一些。
    他弯起唇角，抱着少女走进了亮着暖黄灯光的木屋。
    *
    风声与海浪声微微作响，云朵遮住了明亮的月亮。
    少女软绵绵地窝在萨契狄斯变成的床上，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红。
    微卷的金发半遮住脸颊，她不由有些后悔此前说过的话。
    一根触手从虚空中浮现，帮她把金发别在耳后。
    赫卡丝握住了触手。
    “今晚上我睡在你身上？”少女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组成床的星光轻轻动了动，宛如潮水一般覆上少女的体表。
    “睡吧。”祂说，“晚安。”
    “这被子不错。”
    赫卡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过了一会儿，她又悄悄睁开眼睛。
    “晚安，萨契狄斯。”
    *
    仿佛沉入一场永无止境的幻梦。
    --

 第110页

    海水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单调而动听。
    仿佛听见了天使的歌唱：
    【我们赞颂命运，因命运捉摸不定；
    我们赞颂美丽，因美丽脆弱短暂；
    我们赞颂爱情，因爱情永恒不朽；
    即便那相拥之人，已成黄沙枯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4 20:50:11~2020-04-24 22: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花迷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059
    北地。赛弗特公爵领。
    兽人和人类的战局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即便是圣者也无法让他们立刻停止。
    城里的居民们都接到了闭门不出的提醒。不过，事实上，就算没有通知, 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龙类和密集的箭雨, 也没有人愿意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
    北地的房子大都用石块建成, 本身就相当于坚固的堡垒。
    更有甚者，甚至将门窗都给封死, 躲到了自家的地窖里。
    雅各布的酒馆已经数天都没有营业。
    但他还是透过钉上木板的窗户的缝隙，朝窗外张望着。
    雅各布的儿子年轻力壮, 被征调到了守军中。
    雅各布不放心地向外打量着, 看城墙上的每一个人影都像自己的儿子。
    那张一向豁达的老脸，此刻紧紧皱着。
    他已经失去了妻子, 不能再失去儿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 雅各布忽然发现天空中多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说是黑，也不恰当。
    人类的眼睛无法从中感知到任何颜色。
    但它又的确与蔚蓝的天空不同。
    那黑点上一瞬就像不起眼的芝麻, 下一瞬却像大阳那般大，再下一瞬——
    整个天空已经不复存在了。
    雅各布颤抖着跪倒在地上。
    在他陷入昏迷之前，眼睛的余光看向天空。
    那没有颜色的混沌，被一抹美丽的星光遮住了。
    这星光覆盖了整个天穹, 奇异的、难以辨识的花纹延展开来。
    *
    阿伽德。
    约瑟是一名三级的暗杀者, 曾经在组织里有头有脸。但自从他接到一个委托后, 他就成了组织里的笑柄。
    谁能想到那看起来斯文的青年，居然懂得高阶幻术呢？
    刺客大人得罪了他们，被迫在公民广场表演杂技, 还把自己心爱的斗篷撕成了一条条。那张约瑟从不轻易示人的、过于白皙美丽的脸，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自那以后，约瑟接到的委托就少了。
    反倒是有马戏团邀请他去表演。
    总之，刺客大人在酒馆里借酒消愁，把之前的钱给花完之后，就陷入了困窘的境地。
    为此，他不得不在码头上当起了包吃住的临时工。
    这对一位身体素质强悍的三级刺客来说，一点都不辛苦，反正比去马戏团里讨生活好多了。
    可就在他正帮忙装卸货物的时候，天色忽然变得非常奇怪。
    也不是亮，也不是暗，就像被什么给遮住了。
    约瑟以为是一朵云遮住了太阳，就没太在意，继续埋头搬运着货物。
    可过了一瞬，却有柔柔的星光洒落。
    约瑟在海水中看到了那难以形容之物的倒影。
    然后他一头栽进了海里。
    *
    银羽半岛。
    “月之圣者”率领的军队，已经迅速撤回。
    作为刚被征调过去不久，又迅速返乡的德鲁伊，娜提雅维达并没有纠结于“月之圣者”这样做的原因，反而担忧起远在普路塔拉的儿子的安全。
    毕竟，迅速撤军，并命令精灵们躲到古树之底避难，一定意味着出了什么大事。
    娜提雅维达对自然的变化十分敏感，她站在人群中，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但这心悸只持续了一瞬。
    她与大地、与森林、与古树沟通着，感受到似乎有庞大而温柔之物，将整个世界笼罩。
    *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站在微风轻拂的山坡上。
    这几天，他们在丛林中探险，在浅海里游泳，体验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赫卡丝。”萨契狄斯垂眸凝视着她。
    赫卡丝仰起脸，看向眼前的青年。
    阳光照进他的碧眸里，瞳孔边缘环绕着美丽的纹路，仿佛来自古老年代的宝石。
    “嗯。”赫卡丝弯起眼睛。
    “记得要喜欢我。”萨契狄斯的唇角翘了翘，“还有，我会把你最喜欢的留给你。”
    赫卡丝抬起眼睫。
    萨契狄斯已经变成了一块半透明的星光团块，祂流淌出迷人而危险的纹路，正一寸寸、一寸寸地升上天穹。
    祂的身躯变成了锥形的漏斗状。
    末端扭曲的长条向上延伸，并逐渐于少女的面前消失。这闪烁着星光的半透明物质逐步扩大，占据了整片天穹。
    而在祂身躯之外，在那半透明的薄膜之后，人类视线无法企及之处，星体撞击，物质湮灭，毁灭的波纹冲击在祂身上，却无法对祂用身躯包裹的这颗星球造成任何影响。
    人类难以理解的存在阻隔着混沌的侵袭。
    祂用自己的身躯，阻挡了这片世界的崩灭。
    --

 第111页

    失序之雨使位面消弭，使星界陷入原初的混沌。而这个世界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那些丧失理智的家伙发出的奇怪声音。他们受那幻变着神秘花纹的物质影响，陷入狂热的迷乱，有些毁灭了自身，有些成为了扭曲的信徒。
    躲在地底的人们存活了下来。
    而人类将在地底开启新的纪元，与异种们一起。
    这片大地上再也没有烈日和月亮，它们早已在混沌中消亡。
    永恒不朽的星光注视着渺小的星球。
    这是神明仅有的温柔。
    *
    赫卡丝被温柔的梦境包裹。
    少女安静地躺在草地上，金发披散在花丛里。而她的身边躺着一位形貌昳丽的少年，他有一头绸缎般的乌发，发梢和她的纠缠在一起。
    少年仰望着穹顶那流淌着神秘纹路的星光，碧眸遥远而清澈，唇角一寸寸翘起。
    *
    赫卡丝睁开了眼睛。
    她注意到了身侧的少年。
    “萨契狄斯？不，我是说，你是哪个萨契狄斯？”
    少年一副嫌弃的表情。
    “赫卡丝，你还想要几个萨契狄斯？”
    “现在一个都不够了吗？”
    赫卡丝别过脸去。
    “是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呀。”
    少年用纤长的手指把她的脸扳了过来。
    “你这家伙有脸说别人？”
    “我怎么了？”赫卡丝气急，“你的本体可不会像这样毒舌。”
    萨契狄斯眯起了眼睛。
    “啊，我就是本体。”
    赫卡丝有些疑惑。
    “那你……扮演得可真像。”
    “当然。”
    少年拉住了她的手。
    “不过，现在的我，可能那个小怪物的含量要多一些吧。”
    “……含量？”
    萨契狄斯扬了扬下巴，示意少女看向天空。
    “祂的大部分都在那里。”
    赫卡丝抬眸，被那美丽的星芒占据了视线。
    她沉迷于其上的纹路，观察了很久很久。
    直到少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花痴。”
    赫卡丝：？？！
    “不允许你这么说我！”
    她气得原地爬起来，坐到了少年身上，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看着他。
    萨契狄斯歪了歪头，姿态随意地将双手枕在脑后。
    “被戳中真实想法了吗？”
    “赫卡丝，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谁信了啊。”赫卡丝用双手捂住萨契狄斯的嘴，“当个安静的孩子不好吗？”
    萨契狄斯用舌尖舔了舔少女的手心。
    赫卡丝立刻将手收回，背到身后。
    “啊，你还是那么甜。”
    少年弯起了眉眼。
    lt正文完gt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番外掉落~
    第60章 番外1
    “所以, 你想近距离看看？”
    萨契狄斯扬起了眉毛。
    “你不会不清楚上面的危险程度吧。”
    赫卡丝拉住了少年的手。
    就在她准备说话的时候，萨契狄斯又开口了。
    “但有我在，你毋需担忧。”
    少年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微醺的海风拂过修长的黑发, 落在她的胸口。
    赫卡丝朝萨契狄斯的怀里缩了缩。
    她用指尖戳了戳少年藏在黑袍下的锁骨。
    “有时候我分不清你是谁。”
    萨契狄斯弯起碧眸。
    “只需要把我当成你爱的人就好了。”
    “人？”
    赫卡丝抬起眼睫, 绯红的眼瞳在柔和的星光下像宝石一样剔透。
    萨契狄斯点了点头。
    他示意赫卡丝看向天空。神秘的物质覆盖了整片天穹, 流转着淡淡的星光。
    “那才是神。”
    少女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我在想……我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萨契狄斯低下头, 轻吻少女的睫毛。
    “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可以是什么样。”
    “……可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赫卡丝小声说。想起萨契狄斯对图拉弭斯的讨厌, 她又补了一句, “图拉弭斯除外。”
    萨契狄斯眯起碧眸。
    “图拉弭斯……也不是不可以哦。”
    赫卡丝假装听不懂。
    少女扯着萨契狄斯的发梢，“走啦, 上去看看。”
    *
    赫卡丝被萨契狄斯抱在怀里, 二人越飞越高。
    温柔的风卷起少女的金发，同少年的黑发纠缠在一起。
    直到, 深幽而美丽的天幕阻挡了上升的去路。
    赫卡丝睁大眼睛打量着头顶半透明的物质。
    她忽然不再感到祂难以理解。
    那无时无刻变幻着的形态和纹路，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里。
    少女甚至看到了这物质之外的星界。
    或许不应该称其为星界了。
    毁灭的乱流、湮灭的物质……不断撞击在神的表面。
    少年怀里的赫卡丝轻轻伸出了手指。
    抚了抚那延伸到视线尽头的天幕。
    一滴泪水轻轻从她的眼角滑落。
    一根触手从天幕上伸了出来，温柔拭去少女眼角的泪水。
    赫卡丝揪住那条触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
    --

 第112页

    触手轻轻抬起, 抚了抚少女的金发。
    *
    抱着她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俊美的青年。
    “舍不得我？”他愉悦地朝她笑了笑。
    赫卡丝抱住青年的脖子。
    “嗯。”她把泛红的脸颊埋在他的锁骨上。
    “这样吧, ”萨契狄斯提议, “白天是……小怪物，晚上是我。”
    赫卡丝的脸更红了。
    她仰起头，狠狠地啃了一下萨契狄斯的薄唇。
    “别太自信了。”
    小怪物可不一定比他差。
    而且还有触手！带吸盘的那种！
    “看来你还没有感到厌倦。”
    萨契狄斯的薄唇一会吻在赫卡丝唇边, 一会又故意移开。
    “不过我有足够的时间。”
    这个话题忽然让赫卡丝想起了别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我变老了……”
    “成为大法师之后，容颜就可以固定。”
    萨契狄斯的唇角露出魔鬼般的微笑。
    “与其担忧这个，不如自己努力学习。”
    赫卡丝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那还要回普路塔拉吧？”
    萨契狄斯碧眸含笑。
    “没错，正好小怪物陪你回去。”
    赫卡丝同意了这个提议，但她又说：
    “可法师也会死。”
    “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萨契狄斯露出惋惜的表情。
    “如果你死了，守护这个世界将毫无意义。”虽然祂可以复活她。
    赫卡丝：“……”
    “我会努力活久点的，让你想偷懒都没办法。”
    萨契狄斯弯起狭长的绿眸。
    “那么，不胜荣幸。”
    *
    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青年再次变成了长发的少年。
    萨契狄斯轻轻地将少女放在地上。
    赫卡丝拉住了少年的两只手。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喔？”萨契狄斯一脸无辜。
    “那个时候，你居然就走了。”
    “告别的话都还没说完。”
    少女的眼睛盯着深黑法袍的下摆。
    萨契狄斯弯下脖颈，吻过少女的脸颊。
    “倘若你准备午睡一会，会向我道别吗？”
    少年的嗓音动听而危险。
    赫卡丝明白萨契狄斯的意思。
    但她还是配合的摇了摇头。
    偶尔纵容他的小把戏，比斗嘴要省心的多呢。
    萨契狄斯满意地弯起了眼睛。
    “现在我睡醒了。”
    “要赫卡丝抱抱。”
    赫卡丝：……？
    “好吧。”
    抱抱就抱抱。
    赫卡丝抱住了萨契狄斯。
    萨契狄斯也抱住了赫卡丝。
    *
    “你不觉得我们站在这里，像两截木头？”
    赫卡丝在少年的怀里说。
    萨契狄斯垂眸想了想。
    “你说得对。”
    就在赫卡丝以为少年会有什么主动的举动时，萨契狄斯抱着她倒在了草丛里。
    “这样就更像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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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番外2
    “你怎么来了？”利奥回到住处, 发现阳台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有一头修长的白发，肌肤因为常见不见天日，有种病态的苍白。
    普洛斯佩尔轻咳了一声。
    “你愿意跟我回黑暗精灵的族群吗？”
    利奥看了一眼阳台外面的天空。
    或许不该称之为“天空”了。
    浮空城普路塔拉悬浮在庞大的地下岩洞里, 需要向外飞很久, 才能看见那条狭长的裂谷。
    周围的环境终年漆黑, 唯有魔法之光闪耀。
    黑暗精灵曾试图占领这座浮空的要塞。但他们无法赶上普路塔拉飞行的速度。一旦浮空城加大马力开走，黑暗精灵的战士便无可奈何。至于那些混入城中的间谍, 轻易就被几位大法师给揪了出来。
    利奥一度怀疑，自己的身份在那群大法师们之间已不是秘密。就拿他的老师霍华德来说, 这段时间打量他的眼神一直很微妙。
    不过好在他的种族是人类, 实质上也没有做过于普路塔拉利益有损的事情。因此，并没有被视作“间谍”处理, 而是维持着现在的身份。
    而且, 在普路塔拉沉入地底之后，那些与他联络的黑暗精灵, 再也没有找过他的麻烦了。
    “你愿意跟我回黑暗精灵的族群吗？”
    普洛斯佩尔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拉回了利奥的思绪。
    利奥看着自己的哥哥。
    他的长发在粘稠的黑夜里像柔顺的绸缎，蓝眼睛哀伤而寂静，而那裹在白袍里的身躯, 似乎风一吹就有可能倒下。
    利奥沉默了很久。
    “你愿意留在普路塔拉吗？”
    普洛斯佩尔露出讥讽的笑。
    “哈, 身负作孽之人, 又如何有踏入魔法之道的资格？”
    利奥缓缓地摇了摇头。
    --

 第113页

    “不，魔法从不排斥任何人。”
    ——当然，没有天赋的除外。
    但他的哥哥在魔法上可谓颇有天赋, 普洛斯佩尔可以同最纯粹的黑暗沟通。
    “我的弟弟，”普洛斯佩尔上前一步，用手按住了利奥的肩膀，“他们会先杀了我，对着这具尸体说‘很有天赋’。”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我去向老师求情。”利奥说，“只要你……以后再也不离开浮空城。你是人类，你有天赋，你内心善良……他们会接纳你。”
    “善良？”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普洛斯佩尔笑得弯起了腰，“啊，我的弟弟，你是说，像你一样善良？”
    利奥蹙起雪色的长眉。
    “……总会有办法的，哥哥。或者你也可以藏在我这里，我去找人帮忙。”
    普洛斯佩尔停住了笑声，他直起腰来，凝视着利奥。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离开？”
    利奥沉默着颔首，“我属于普路塔拉。”
    “好，好。”普洛斯佩尔原地踱了一圈步，“我留在这儿。”
    *
    普洛斯佩尔暂时藏在了利奥的房间里。
    二人已经商议好，等这段风声过去，利奥试探了霍华德的看法之后，就试着为普洛斯佩尔说情，看能不能让他加入哪位阁下的法师塔。
    然而，有一天，普洛斯佩尔忽然口吐黑血的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利奥有些慌乱。
    “咳咳……咳……我……”普洛斯佩尔躺在利奥怀里，脸色苍白得可怕，“主母一定是……咳咳咳……看我这么……这么久……咳……都没有回去，引、引发了……咳咳……我、我身上的……毒素。”
    利奥神色一凛。
    少年的眼眶微微潮湿，似乎被什么模糊了。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我、我可以跟你回去的啊。”
    请不要死。
    请不要死。
    “我带你去米契尔阁下那里！”
    利奥准备将普洛斯佩尔扶起。
    但少年的手腕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
    “……没有人……能治。”
    普洛斯佩尔盯着利奥的眸子，神色狠厉。
    “咳咳……让、让我死在你怀里吧，我的……弟弟。”
    “如果你……实在不舍得……咳咳，可以把我……复生为死灵。”
    利奥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决不。”
    普洛斯佩尔轻叹了一声。
    “晚、晚安，弟弟。”
    利奥跪倒在地上，无声地嚎哭起来。
    *
    “他还有救。”
    少女动听的嗓音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
    利奥抬起湿润的眼睫。
    “赫、赫卡丝？”
    少女身边还站着一位乌发黑袍的少年，他们手挽着手，世间再没有存在比他们美丽。
    少年走到利奥旁边，半蹲下来，将手掌放在了普洛斯佩尔的前额上。
    很快，普洛斯佩尔的气息就平稳下来，陷入了安静的睡眠。
    “睡一觉就好了。”赫卡丝解释道。
    利奥把普洛斯佩尔抱回了床上，盖好被子。而后，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手挽着手的两小只。
    “你好奇为什么救他？”赫卡丝戳中了利奥的内心，“明明他曾经为黑暗精灵做事。”
    利奥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赫卡丝轻轻笑了笑。
    “正好经过。”
    黑发及腰的少年将少女拦腰抱起，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浮空城幽蓝的流光里。
    利奥望着那身影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曾经透过裂谷向上窥视时，天空中那诡丽而危险的光晕。
    只远远看了一眼，脑海中就变得杂乱。
    那时，他冥想了很久才恢复了冷静。
    而如今，他喜欢的女孩和那危险的存在并肩而行。
    不，也许他早就没有资格喜欢她了。
    生于黑暗之人，又如何有窥视光亮的能力？
    她太耀眼，会让他双眸流血。
    她像玫瑰，总能刺穿他的柔软之处。
    她是骗子，早已不是他喜欢的女孩。
    但他爱她，哪怕这爱微不足道。
    “利奥。”普洛斯佩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利奥回过头来，注视着他的兄长。
    普洛斯佩尔的气色显得好多了。
    “你在难过？”普洛斯佩尔的声音仍显得有些虚弱。
    利奥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把水递到普洛斯佩尔的唇边。
    少年一言未发。
    普洛斯佩尔抿了一口水，“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女孩。她叫埃尔丝。”
    “埃尔丝是卡德主母的长女，将来要继承整个家族。我是卡德的侍父，只能怀着这份喜欢，在黑暗中……堕落，腐烂。”
    “卡德总喜欢玩一些奇怪的花样，让我……不可自拔，又自我厌恶。”
    普洛斯佩尔又喝了一口水。
    “卡德向来对我赞叹不已。在埃尔丝成人礼的那天，把我送给了她。”
    “可我未曾感到欣喜，反而愈发悲哀。或许是我太多愁善感了吧。”
    “那天晚上，我拒绝了埃尔丝。”
    “我被处以惨烈的鞭刑。”
    “如果，只能成为……喜欢的人的玩物的话，我宁愿在这鞭子下死去。”
    --

 第114页

    “卡德主母把我救了回来，再没提过将我送给谁的事情了。”
    “哈，也许她在为我的‘忠贞’，而感到欣慰。”
    利奥沉默片刻，“你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如果可能，我愿意让它烂在黑暗里。”
    普洛斯佩尔漫不经心地弯起了唇。
    “不过，我的弟弟，爱情总是如此让人痛苦。我的爱情比不上你的高尚，比不上你的美丽，但是，痛苦不比你少半分。”
    “像我们这种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费尽了全力。”
    “不要再去妄想你不该拥有的东西了。”
    少年冰蓝色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我明白了，哥哥。”
    普洛斯佩尔抬起手，苍白的手指悬在半空，停顿片刻，才摸了摸利奥的头。
    “你不是说，要教我学法师的魔法吗？”
    利奥点了点头。
    “没错。但你需要先休息。”
    少年从床边站了起来，眼眸冰蓝。
    “也许魔法才是我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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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番外3
    密尔顿在浮空城的穹顶制造出柔和的魔法光源, 到了晚上，则会关闭光源，在穹顶上投影出星星和月亮。
    赫卡丝此时正倚在萨契狄斯的肩头, 看着头顶亮晶晶的星海。
    他们坐在一张华丽的毯子上, 周围环绕着盛开的玫瑰, 旁边的黄金托盘里摆放着各色水果。高脚杯里的酒似乎因为二人的动作洒在了一边的草地上，但他们谁都没有在意。
    赫卡丝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 少女的眼尾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其它原因，泛出缱绻的红晕来。
    “萨契狄斯。”
    少女迷迷糊糊的念着身侧青年的名字。
    萨契狄斯将歪歪斜斜的赫卡丝抱在怀里。
    “赫卡丝。”
    “我, 我喜欢你。”
    赫卡丝翻了个身, 抬手捏住了萨契狄斯的下巴，少女绯红的眼睛比她身后的任何玫瑰都要美丽。
    馥郁的玫瑰香气缭绕在周围。
    萨契狄斯还没回答, 赫卡丝就已经从旁边的托盘里拈了一只樱桃放在嘴里。
    “这次、这次是樱桃味的哦。”
    她直起脖颈, 两只手肘支在青年的肩上。
    少女的金发坠落在萨契狄斯的脸颊上，很快, 柔软的唇瓣也覆上了他的薄唇。
    萨契狄斯抱住了少女的肩膀。
    认真而专注地吻着。
    樱桃又酸又甜。
    *
    一吻终了，萨契狄斯垂下狭长的碧眸。
    剔透的眸子里，倒映出脸颊微红的少女。
    “只是喜欢可不够。”
    赫卡丝把下巴搁在青年的肩上，望着不远处的玫瑰丛。少女的金发在她身后如流水般垂下, 丝绸睡衣自肩后滑落, 露出一截纤细的肩膀。
    “贪得无厌。”赫卡丝抿着嘴唇。
    一只手轻轻抬起, 把柔软的衣料拉上少女的肩头。
    “人类可是会着凉的。”
    赫卡丝拿起萨契狄斯的手，放在一边。
    少女伸手将衣服拉回了原样。
    然后，朝萨契狄斯翻了个白眼。
    萨契狄斯不是很明白赫卡丝的意思。
    赫卡丝也懒得解释。
    明天要带着萨契狄斯去奥斯蒙德的魔法塔报道, 要早起——
    所以今天不能，嗯，不能。
    “萨契狄斯。”少女转过身来，坐在萨契狄斯长腿中间的地毯上。
    “嗯？”青年从背后将她抱住。
    “要听催眠曲才睡得着。”
    赫卡丝闭上了眼睛。
    “我抱你回床上？”
    萨契狄斯关切的询问。
    少女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睡着了，你再抱我回去。”
    萨契狄斯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笑。随着这笑，碧绿的眼眸也微微弯起，一丛丛玫瑰盛开在瞳孔里。
    “好。”他说。
    他把薄唇凑在赫卡丝的耳边，先吻了吻少女柔软的耳廓，才轻声唱道：
    “群星的光辉洒落，天使在梦中……月亮是他朝你笑时，弯起的眼睛……”
    萨契狄斯还没有唱完，少女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月亮是他朝你笑时，弯起的眼睛。”
    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唱完了。
    他垂眸凝视着怀中的少女，唇角轻轻上扬。
    然后，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穿过了玫瑰丛。
    玫瑰的枝叶在他们经过时，主动弯向了两边。
    *
    萨契狄斯拦腰抱着赫卡丝，走到月下的湖面上。尽管这月亮是假的，但湖水中倒映出的粼粼光影，却比先前更美。
    他踏着湖面行走。少女蜷曲的金发在风中荡起，轻拂着他的法袍。
    水面上的涟漪轻轻绽开，让月亮的影子变成细碎的光斑。
    而美丽的神只已经抱着他心爱的少女，从湖面上走过，穿过修长的窗格，来到他们的卧室之中。
    “晚安。”
    他把她放到床上，轻吻着少女的额头。
    --

 第1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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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番外4
    普路塔拉中央魔法塔的顶层, 密尔顿以手支颌，流云般的袍袖倾洒在桌面上平铺的星象图边缘。
    哪怕星象图描绘的星辰早已不复存在，密尔顿狭长的紫眸仍注视着那用细线勾连起的群星。
    在密尔顿的周围, 漂浮着一点点色泽柔和的光斑。它们在圣者的周围旋转飞舞着, 就好像一颗颗萤火虫。
    就在这个时候, 黑发黑袍的青年身影浮现在密尔顿的书房里。他的发梢上还沾着夜晚的雾气，玫瑰的香味缭绕在身周。
    看到那道颀长身影的一瞬间, 密尔顿像上课走神被导师发现了一般，神情立刻专注起来。
    密尔顿从座位上站起, 狗腿的把座位搬到了萨契狄斯的面前。
    “父神, 您怎么来了？”
    萨契狄斯瞥了密尔顿一眼，并未坐下, 而是将臀部倚在密尔顿的书桌上。
    青年双手抱臂, 沉默片刻才回答：
    “……怎样才能让人类的女孩子开心？怎样才能使她明白我爱她？”
    密尔顿垂下眼帘，语速极慢, 似乎在组织着语言。
    “呃……事实上，我没和人类女孩谈过恋爱。”见父神眯起湛碧的眸子，密尔顿连忙话锋一转，“不过, 所幸我热衷于研究人类的知识……因此, 或许给给您提供一些建议, 用东大陆人类流传的词汇来说，就是‘抛砖引玉’。”
    “密尔顿，不必如此委婉。”
    萨契狄斯用鼓励又危险的眼神注视着密尔顿。
    密尔顿抬起眼睛, 神神秘秘的说：
    “一场婚礼。”
    “……婚礼？”
    “没错，在婚礼上，您和赫卡丝小姐将缔结神圣的誓约，任何事，任何存在都无法将你们分开……”
    萨契狄斯已经思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婚礼，一位好吃懒做的魔法少女会喜欢？”
    密尔顿憋住笑意，认真回答：“首先，它要足够盛大；其次，要足够有新意；当然，最重要的是，您的盛装出席……”
    萨契狄斯屈指支颌，眼眸早已透过密尔顿看到了未来的图景。
    “还不够盛大……”青年喃喃着。
    密尔顿适时提议：“沿着地下裂谷的分岔处前行，可以通过一处地下湖泊来到海底。如果您想要一场特别的婚礼，我可以将普路塔拉开过去……”
    萨契狄斯思忖片刻。
    “我得问问她害不害怕海底那些大家伙。”
    “也可以在浅海举行。”密尔顿说，“隔着海面，学徒们不会被您的本体影响到的，而正式法师们精神力更强，已经很少陷入迷乱了。”
    “我在试着收敛。”萨契狄斯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也可以模拟太阳发光。”
    “您？”密尔顿恐惧的摇了摇头，“您无意识伸个懒腰，对人类来说都是莫大的危险。”
    “怎么能这么说呢？”萨契狄斯微抬长眉，“和赫卡丝在一起之后，我很少伸懒腰了。”
    密尔顿一点都不想知道原因。
    不管是注意在喜欢的女孩面前的形象，还是睡醒时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探究。
    单身圣者的眼里只有未知的奥秘，并没有人类的感情。父神却来他这里寻求建议。
    其实，祂去询问“晨曦圣者”无疑更好。
    *
    弥拉卢。王都。
    整个王国的权力中枢都聚集在这片地下堡垒里。早在王都建成时，这座坚实的堡垒就已经有了雏形，地下的体积比王都还要宽广，足以容纳一城的居民和军队。
    “晨曦圣者”端坐在长桌的上首，用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
    国王和西瑞尔坐在“晨曦圣者”的两边，在往后，就是几位上将、内阁大臣和弥拉卢境内的领主们。
    而这群贵族老爷却发出了不亚于市集的议论声——
    “我们不可能一直呆在地下——”
    “哦，这不见天日的黑暗，何时才到尽头？”
    “我受不了了，我要去地面上！”
    “没有大地的隔绝，直面那危险的存在，你疯了吗？”
    “地面上有祂的教徒，我可以加入他们！”
    “不，我们讨论的不是是否回到地面的问题，我们讨论的是，如何在地下生存得更久。”
    “燃烧和食物都有限，我们可不像普路塔拉那些法师，可以凭空制造出面包！”
    “啧，地下可是有不少美味的虫子。”
    “公爵大人，您尝试过？”
    “够了。”
    “晨曦圣者”的手轻轻落在了桌面上。
    “在一位圣者的庇佑下，你们毋需担忧。”
    “焦虑无益。现在，老老实实滚回你们的住处去。”
    就在西瑞尔站起身，准备融入“滚出房间”的人流时，“晨曦圣者”的声音淡淡响起。
    “西瑞尔，你留下。”
    西瑞尔悬在空中的脚，沿着刚才的轨迹又倒退了回去。少年转过身来：“圣者冕下，您……”
    “你将作为弥拉卢的使者，前往普路塔拉寻求援助。”
    --

 第116页

    “晨曦圣者”注视着褐发蓝眸的少年。
    “最好能说服密尔顿，让他同意在这里和普路塔拉建立双向的传送阵。如果不行，则可以退而求其次，在‘黑暗平原’建立传送阵，在黑暗生物、法师之城和我们之间，达成三方贸易的协定。”
    西瑞尔张了张嘴。
    “我会尽我所能。”
    “晨曦圣者”站起身来，金褐色的长发如瀑垂落。
    他走到西瑞尔旁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不对，我该怎么过去？”
    西瑞尔犯了难。
    他又不会……钻地什么的？
    “晨曦圣者”笑了笑。
    “你还记得那位存在的祈祷词吧？”
    “当然！”西瑞尔神情热切的说，“当初祂回应了我的祈祷，挽救了整个班级的生命。现在，祂又以自身阻挡了世界的毁灭。多么仁慈而伟大的一位神只！”
    “晨曦圣者”难得的沉默了片刻，他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孩子，你知道，那位存在，曾经就是你的同窗吗？”
    西瑞尔：？
    西瑞尔不解的看着长发的圣者。
    “晨曦圣者”又沉默了一会，他挤了挤眼睛，提示道：“‘萨契狄斯’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些耳熟？”
    “你是说那个……赫卡丝的男朋友？”
    西瑞尔有些愤恨的说。
    “晨曦圣者”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再想想。”
    西瑞尔没回忆起“萨契狄斯”这个音节还在哪出现过。
    他当初念的那一版祷文里，用的是代指，并未提到那位存在的名字。
    不过，即便再迟钝，西瑞尔也领略了些许来自“晨曦圣者”的暗示。
    “您、您是说，萨契狄斯是……的化身，现在我想去普路塔拉，需要向祂祈祷？”
    西瑞尔语调微颤地猜测着。
    “不错，你很聪明。”
    “晨曦圣者”语带赞赏的说。
    西瑞尔沉默了很久。
    “您杀了我吧。”少年僵硬地张了张嘴。
    “晨曦圣者”轻笑了一声。
    “当然，身为弥拉卢的王子，你不会忍心自己国家的人民陷入饥荒吧？”
    西瑞尔垂下了脑袋。
    “我现在就祈祷。”
    *
    萨契狄斯的身影从密尔顿的书房里消失，浮现在月下的湖水边。
    就在这时，祂听到了祈祷声。
    萨契狄斯饶有兴味的捏了捏耳朵。
    “苏、苏醒于混沌的造物者，
    您是万物之理，亦是混乱之源；
    您是诸神之主，亦是权柄之父。
    向您祷告，呃，您虔诚的信徒向您祷告……
    我在此献上我虔诚的信仰，希望您能展现伟力，将、将我拉扯到您、您所在的那座城市——圣者密尔顿所建立的，浮、浮空之城普路塔拉……”
    *
    “你是谁？”
    西瑞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嘶吼般的呓语。
    这声音让西瑞尔一个踉跄。
    声音本身带着堕落和疯狂的影响，但祂似乎刻意收敛，只是听上去有些嘶哑。
    但即便如此，西瑞尔还是听出了那熟悉的语调。
    少年一头栽倒。
    “晨曦圣者”连忙接住了西瑞尔，他将意识探入西瑞尔的脑海，同父神交流道：“伟大的父神，我在之前的战争中消耗过度，这孙子就交给您管教吧。”
    *
    湖面上那道颀长的身影，肩膀忽然微颤了起来。
    “很好，你们愉悦了我。”
    祂充满恶趣味的笑了笑。
    “现在，西瑞尔，闭上眼睛。”
    *
    几乎晕过去的西瑞尔被“晨曦圣者”一拳头敲醒了。
    西瑞尔揉着额头，碧蓝的眼睛有些无辜的望着自家祖宗。
    “晨曦圣者”无奈地摇了摇头。
    “闭上眼睛。”他说。
    西瑞尔乖乖闭上了眼睛。
    *
    青年的身影在西瑞尔出现在湖面上的一刹那，变为了乌发如缎的少年。
    少年双手抱臂，悬在空中，垂眸冷冷注视着在水池子里扑腾的西瑞尔。
    第64章 番外5
    在萨契狄斯前往密尔顿的魔法塔时, 别墅里忽然多了一道颀长的人影。
    他经过湖面，推开窗户，坐在窗棂上注视着沉眠的少女。
    清冷的月光映照下, 长发皎洁如银。发梢被窗外的微风引动, 拂过少女的脸颊。
    *
    痒。
    好痒。
    赫卡丝闭着眼睛, 准备伸出手揉揉脸。
    指间却划过几缕银丝。
    赫卡丝立刻睁开了眼睛。
    绯红的眸子里，倒映出一个倒着的人影。
    而这人的脸……和萨契狄斯一模一样。
    赫卡丝立刻意识到这是谁。
    “……尤斯塔？”
    坐在窗棂的青年矜持地颔首, 薄唇微弯。
    “你来干什么？”
    赫卡丝戒备地坐了起来，用被子挡住了胸口。
    “我来向你告别。”
    清冷的语调随风飘了进来。
    “告别？”赫卡丝不解。
    尤斯塔伸手向上指了指。
    虚幻的月光洒在纤长的手指上。
    “你不会是想要弥补过错吧？”
    赫卡丝猜测着。
    --

 第117页

    “过错？哈, ”银发青年轻笑了一声, “我的小甜心，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才不是你的小甜心。”
    少女偏过头去。
    “姑且当做你认为这是‘过错’, ”尤斯塔把指尖搁在下巴上, 碧眸含笑，“但我可不这么认为。事实上——”
    “与其被本体困在这里, 不如到混沌的边缘寻求愉悦。”
    赫卡丝：……
    “所以，你准备融入祂？”
    “唔。”尤斯塔耸了耸肩，用掌心托起线条优美的下颌。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
    “喂, 小甜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制造出这一切吗？”
    赫卡丝也沉默了一会儿。
    “为了开心？”
    “哈哈哈哈——”
    银发青年捂着腹部笑了起来, 发梢似乎随着这笑也颤抖起来。
    “我的小甜心，你可真是讲了一个有趣的笑话。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比我的更好。”
    赫卡丝摊开双手。
    “好吧, 我只是想让祂意识到，我们这些分.身，准确的说，是于祂体内诞生的意志，并不是任祂随意摆布的人偶——”
    “你小时候玩过洋娃娃吗？会给它们换上不同的衣服，梳不同的发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银发神明的笑声被风灌进赫卡丝的耳朵。
    风里带着阵阵凉意。
    “把祂精心创造出的一切给毁掉，多么——多么让我愉悦啊——”
    尤斯塔眯起了碧眸。
    “在离开之前，我想吻你。”
    银发的神明轻轻躬身，在少女唇边落下一吻。
    祂的身影在月光下消失了。
    *
    尤斯塔离开之后，赫卡丝本来想躺回去睡，却怎么都没能睡着。
    就在这个时候，萨契狄斯的身影浮现在湖面上。
    又过了一会儿，响起了很大的水声和扑腾声。
    赫卡丝探头向窗外看去。
    少女的眼神，刚好对上了西瑞尔的蓝眸。
    然后她看见刚浮到水面上的西瑞尔，又一头栽了回去。
    赫卡丝：？？？
    悬在水面上空的少年看到了探头的赫卡丝，双指按唇，朝她抛了个飞吻。
    赫卡丝：“你还是救救他吧。”
    萨契狄斯点了点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向下沉去的西瑞尔，仁慈地说：“赫卡丝让我救你。”
    少年伸出一只手，五指轻轻一抓，西瑞尔就从水底倒飞出来，被萨契狄斯抓住了衣领。
    华丽的王子服饰被湖水浸湿，水滴坠落在湖面上。漂亮的褐发也被打湿了，贴在西瑞尔清秀的前额上。
    萨契狄斯摇了摇头，将西瑞尔扔到湖边的草丛里。
    黑发少年踏着湖水走到窗边，用手指戳了一下赫卡丝探出的脑门。
    “你干嘛？”赫卡丝捂住额头，脸鼓得像圆圆的魔法灯。
    萨契狄斯垂下脖颈，吻了一下少女的掌背。
    “戳一戳，让你变聪明。”
    赫卡丝：？？？
    “再取笑我就要欺负你了哦。”
    少女用指尖抬起了萨契狄斯的下巴。
    少年歪了歪头。
    “请。”
    赫卡丝：“你这样不对！”
    顿了顿，少女又说：“你应该拒绝的！”
    “什么？”
    少年的脸颊在月光下仿佛光洁的玉石。
    赫卡丝憋了一口气，手从少年的下巴上拿开，整个人怂怂的缩回房间。
    *
    西瑞尔在地上吐了好几口水，才从草丛中爬了起来。
    正巧看见萨契狄斯爬进赫卡丝窗户的一幕。
    少年憋了一口气，直直瘫倒在地上。
    心情就很复杂。
    *
    过了一会儿，一道黑影出现在西瑞尔的脑后。
    西瑞尔吓得想爬起来，手臂一软，又倒了回去。
    “你看起来有些虚弱。”萨契狄斯关切的说。
    西瑞尔下意识的忽略了祂的身份，直接翻了个白眼。
    萨契狄斯半蹲下来，摇了摇西瑞尔的肩膀。
    “喂，你没死吧？”
    西瑞尔想死。
    “如果还活着，希望你尽快离开这儿。”
    少年唇角翘着，大概是个友善的笑容。
    西瑞尔：“……我这就起来。”
    “需要我帮忙扶一下吗？”
    萨契狄斯虚情假意的伸出手来。
    “不、不用。”
    眼泪滚动在西瑞尔的眼眶里。
    他用尽力气爬了起来，朝别墅大门的方向跑去，就连掉了一只鞋子都没在意。
    就在西瑞尔快要抵达门口的时候，一根触手提着浸湿的鞋子浮现在西瑞尔的面前。
    西瑞尔惊骇的转过头来。
    黑发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似乎忘了东西。”
    少年微笑着弯起了眼睛。
    “谢、谢谢。”西瑞尔有些僵硬的从触手中接过鞋子。
    离开之前，他看见虚空中又浮现出一只触手，它拿着手帕，正在擦另一只触手。
    虚幻的月光洒下，勾勒出少年瘦弱的背影。
    法师塔里闪耀着魔法的光辉，而他孤单一人行走在街上。
    第65章 番外6
    柔和的晨光落进窗格。
    “赫卡丝。”温柔而无奈的语调。
    --

 第118页

    “唔。”听不见。
    “赫卡丝。”又重复了一遍。
    “嗯~”轻轻的鼻音。
    “赫卡丝。”萨契狄斯把冰冷的手指放到赫卡丝的脖子里, “再不起来，太阳晒屁股啦。”
    赫卡丝被冰得一个激灵，“哪有什么太阳啦。我们在地底下。”
    “密尔顿制造出的模拟光源, 你忘记了吗？”萨契狄斯用指尖戳着少女的锁骨。
    “我不听。”赫卡丝拍开青年的手, 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今天不是要带我去奥斯蒙德的魔法塔学习幻术吗？”萨契狄斯循循善诱。
    “是这样没错。但你这个家伙明明什么都会……”赫卡丝嘴硬着。
    “不, ”黑发青年摇了摇头，“还有不少需要学。”
    “嗯？”
    萨契狄斯认真的数着手指：“比如说, 怎样让女朋友开心，怎样理解她的想法, 怎样让赖床的小甜心起床……”
    赫卡丝：？
    “你这第三个画风不对呀。”赫卡丝抓住了萨契狄斯的手指。
    萨契狄斯低下头吻少女的前额。
    “哪里不对了？”
    微哑的低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根本没有赖床。”赫卡丝说着就要从被窝里爬出来, “你看，我已经起来了。”
    萨契狄斯把赫卡丝按了回去。
    “似乎还没有？”
    赫卡丝朝青年的手咬了一口。
    白瓷般的掌背上, 多了一圈牙印。
    “……你这么脆弱？”
    赫卡丝难以置信地看着萨契狄斯手上的牙印。
    萨契狄斯轻笑一声, 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为了配合你，特意操纵皮肤这样的。”
    赫卡丝深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
    “你还真是诚实。”
    *
    抱着萨契狄斯在床上亲了一会后，赫卡丝还是起床了。
    在奥斯蒙德的辞典里，可没有“迟到”两个字。
    赫卡丝拉着萨契狄斯朝奥斯蒙德魔法塔的方向跑去。
    “喂，你还没吃早餐——”已经变为少年模样的萨契狄斯被少女拉着, 一脸的不赞同。
    “要来不及啦——”赫卡丝跑的贼快, “而且, 我不饿。”
    话音刚落，少女的肚子不配合的“咕”了一声。
    萨契狄斯伸出另一只手，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接着, 他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装有魔法药剂的小瓶子。
    “先喝这个吧。”
    赫卡丝从萨契狄斯的手里接过魔法药剂。
    少女奇怪的看了一眼。
    “这个要20000魔能点数。”
    少年翻了个白眼。
    “不客气。”
    赫卡丝已经拧开魔法药剂的盖子，“吨吨吨”了起来。
    不同的魔法药剂有不同的效果。而可以饱腹的魔法药剂，比起恢复精神力、提升属性的魔法药剂，无疑便宜了很多。
    但也有例外。少女手中拿着的是魔药学大法师卡特莉娜研制出的新品，有深海、星空、雪山、花园、沙漠五种口味。
    萨契狄斯给她的，是清甜爽口的“花园”口味。
    赫卡丝不得不承认，早上喝一瓶魔法药剂，可以带来一天的好心情。
    但想想这种新品药剂的价格，她又一阵肉疼。
    虽然目前她徽章上的魔能点数还是正数，但还是得想办法谋取一些外快。
    最近普路塔拉都在传“奥秘圣者”准备设立通往黑暗平原的传送阵。
    黑暗平原也位于地下，那里聚居着许多黑暗生物，地域富饶，物资充足。在已经难以同地上多国联系的当下，与黑暗平原建立双向传送阵无疑能促进贸易。密尔顿那个奸商一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但需要警惕一些黑暗间谍冒充前来贸易的商人，混入普路塔拉的内部。
    但这显然不是需要赫卡丝操心的事情。
    她关心的是能否接到与这件事相关的任务。
    毕竟，自从浮空城移动到地下后，可供法师们接取的委托和任务变得越来越少了。
    这么出神了一路，她和萨契狄斯已经出现在奥斯蒙德的魔法塔前。
    少年似乎知道她在琢磨事情，一路上都没有出言干扰赫卡丝的思绪。
    赫卡丝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只超大号的青艾尔格合金钥匙，插进魔法塔的锁孔里。
    然后她拉着萨契狄斯，径自走进装潢华丽而复古的塔中。
    奥斯蒙德正从旋转楼梯缓缓走下。
    看到一对少年少女的身影，前血族亲王眯起了眼睛。
    “赫卡丝，这是上次请假的学生？”
    “没错，阁下。”赫卡丝回答，“他叫萨契狄斯。”
    “萨契狄斯……”奥斯蒙德垂眸想了想，总觉得熟悉，却没想出所以然来，“小子，你的幻术知识掌握的怎么样？”
    萨契狄斯瞥了奥斯蒙德一眼。
    “还行。”
    不料，奥斯蒙德骤然开启了提问模式。
    “《幻术十九论》的作者是哪位大法师？”
    “阿诺德·伊格纳缇伍兹。”
    “提出‘心灵之海’理论的是谁？”
    “奥斯蒙德阁下你。”
    “‘镜影术’最多能召唤出几个与你相同的幻象？”
    “8个。”
    ……
    越是问到后面，奥斯蒙德的神情越发欣慰。从最基础的开始，到了后面，甚至问了不少低级法师很难掌握的问题，就连一直困扰奥斯蒙德的难题，都被萨契狄斯轻易解答了。
    --

 第119页

    于是奥斯蒙德的表情，从欣慰，渐渐变得惊讶，又变得狂热，最后还有些垂头丧气。
    他拉着萨契狄斯，走进另一件屋子，密谈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出来之后，奥斯蒙德宣布了一个消息：
    “萨契狄斯阁下理论知识丰富，对法术模型的掌握也很到位，但却无法和我的心灵之海链接。赫卡丝，这方面你们两个正好互补。”
    大法师的脸色由于激动，显得愈发苍白。他继续说道：“萨契狄斯阁下刚才的回答，恰好完善了我的另一个假说。赫卡丝，我会再去实验室呆几个月，你有什么问题，尽可向萨契狄斯阁下请教！”
    说完，身着高领礼服的血族一溜烟没影了。
    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对视一眼。
    少女露出了笑容。
    “萨契狄斯——阁下——”
    “我们回去学习吧，老师估计又要闭关了。”
    “叫我老师。”
    少年凑进了她。
    赫卡丝盯着萨契狄斯那张嫩脸看了一会儿。
    “叫不出来。”
    “没指望你叫。”萨契狄斯翘起唇角，“奥斯蒙德刚才告诉我，你理论基础很差。”
    赫卡丝绞着手指，假笑了一阵：“没错。”
    “这可不行。”萨契狄斯说，“魔法的理论是如此优美，这份秩序的美怎能不与你分享？”
    “我更喜欢实战。”赫卡丝说，“经过之前的练习，奥斯蒙德说我只要取得先手，可以控制大部分二级法师的精神——一段时间。”
    “而且，”少女又补充道，“我别的派系的攻击法术，练习的也很不错。”
    似乎为了证明，赫卡丝拉着萨契狄斯来到魔法塔里的一处训练木桩前。
    这个木桩用生命之树的枝桠制成，只要没有完全消失，就能变回原样。
    对此，赫卡丝的评价是“暴殄天物”。
    但奥斯蒙德似乎很有钱。
    赫卡丝按着萨契狄斯的肩膀，让他站在训练室的一边。
    然后，少女从空间戒指中取出魔杖，拿在手中。
    随着咒语的吟唱完成，一团人头大的火球朝木桩呼啸而去。
    很快，训练木桩就变得焦黑。
    等木桩复原之后，赫卡丝再次念起了咒语。
    一团邪恶的鸦群降临在房间里，它们双眸猩红，用长喙啄食着木桩的身躯。
    第三个法术，则是一道光与暗交织的洪流。它的特效十分拉风，黑暗和光明吞噬着彼此，形成诡异的平衡。很快，木桩一半遭到净化，一半则被黑暗腐蚀。
    “怎么样？”少女回身，抱住了萨契狄斯的脖子。
    萨契狄斯摸了摸赫卡丝的头发。
    “你是一位有天赋的法师。不过——”
    少年眯着眼睛，补了一刀：
    “魔法理论还有待学习。”
    看到赫卡丝不解的眼睛，萨契狄斯补充道：
    “一个完整的魔法模型从外界获取力量，本身是熵减的。”
    “这是一种有序的美，包含着星界的秘密。”
    赫卡丝觉得萨契狄斯说的话和最近星界发生的事情有关。但由于魔法理论基础不够，她没能想明白。
    至于“熵”，她记得，这个单词被用来形容体系的混乱程度。
    赫卡丝摇了摇头，把这些事情抛出脑海。
    “那你教我呀。”少女弯起眼睛。
    萨契狄斯用碧眸盯着她。
    “我可以直接把这些知识灌输进你的大脑哦。”
    看到少年脸上使坏的神色，赫卡丝立刻就拒绝了：
    “那我不得疯掉？”
    “有些人宁愿疯掉，也想知道永恒的真理。”
    赫卡丝点了点头。
    “的确。但学习对我没有诱.惑力。”
    萨契狄斯没忍住笑了出来。
    “知道的少一点是好事。”
    少年将赫卡丝抱在怀里，黑发与金发交缠在一起。
    “让我来承受这些就好了。”
    少女抬起眼睫，用绯红的眸子盯着美丽的少年。
    “我又想知道，帮你分担一些了。”
    萨契狄斯翘起了唇角。
    “你知道也帮不上忙哟。”
    好气哦！
    赫卡丝踮起脚，抱住了少年的脖子。
    吻了上去。
    吻了很久。
    *
    在热烈的一吻中，赫卡丝的心情恢复了平静。
    不管了。
    享受当下。
    少女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自己在这个法师之城中，处于智商洼地的事实。
    她是个正常人不假，但身边的这些法师，都是智商爆表的天才。
    赫卡丝决定在自己成为三级法师后，加入普路塔拉的城市巡逻队，为浮空城提供一份武力。
    而且还包吃包住，发魔能点数。
    离这些以实验室为家的法师们远点。
    利奥如今也泡在霍华德阁下的魔法塔里不出来了。
    赫卡丝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当吟游诗人。
    不，狂战士也行。
    她思考了一下画风。
    金发红眸的少女身着甲胄，手持一把比她人还高的大剑，冲锋在最前面。
    好像比背法术模型爽多了。
    少年的唇瓣轻轻离开少女的嘴唇。
    唇瓣沿着少女的脸颊上移，停在她的耳边，“你在走神。”
    --

 第120页

    说完，萨契狄斯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赫卡丝立刻就要报复过来，却被萨契狄斯紧紧抱住，怎么都动弹不了。
    “这是在别人的魔法塔里，”赫卡丝盯着少年的绿眸，“注意、注意形象！”
    少年的眼睛纯净得像一块翡翠。
    “赫卡丝，现在你想起来啦？”
    恶劣的家伙。
    赫卡丝竟无法反驳。
    萨契狄斯弯起眼睛笑了笑。
    “我们回家。”
    “家？”
    “我们会在别墅里举行婚礼。”萨契狄斯认真的说。
    “我怎么不知道？”赫卡丝鼓起了腮帮子，“你之前的求婚，我可还没答应。”
    “啊，这样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呢。”萨契狄斯蹙起了眉头，“血族老头的魔法塔显然不适合求婚。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两章番外两小只就结婚啦，然后番外也差不多没了
    下本《穿成病娇的王后》5.6开~
    好想写沙雕文，想了个梗，你们想看的话下下本开（我要是有触手码字多好
    --------------------------------------------
    穿成亡国公主后，系统要求奥莉维亚在三年内复国。
    但她现在不仅什么都没有，还要面临仇敌的追杀。
    于是系统提出了直播的馊主意。
    直播的观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
    最开始，奥莉维亚不觉得诸神会这么无聊。
    但事实上，诸神就是这么无聊。
    【你的直播很精彩，光明神打赏了[圣武士]×10】
    【酒神对你的直播感到愉悦，打赏了[涅尔弗斯葡萄酒]×20】
    【黑暗神进入了你的直播间】
    【黑暗神开通了[皇帝]】
    【财富之神离开了你的直播间】
    【天空君主打赏了[成年红龙]×1】
    【战神打赏了[泽林特独角蜥蜴]×100】
    【……】
    第66章 番外7
    萨契狄斯抬起手, 捂住了赫卡丝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轻轻挪开。
    赫卡丝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气泡里。
    气泡是半透明的，流转着淡淡的星光。
    她垂眸向下看去, 发现自己离原本的星球越来越远。
    星球的整个表面覆着一层瑰丽的薄膜, 大陆和海洋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而在这层薄膜之外, 什么都没有。没有星星，没有光明, 也没有黑暗。
    就好像一幅被擦除了绝大部分的画卷。
    奇异的恐惧感侵袭着少女的灵魂。
    不是因为这超越了她的认知——事实上，萨契狄斯早已对她的生命形态进行了某种改造。
    赫卡丝说不清楚原因。最后的星球是希望的方舟, 也像是……监狱。
    已经变为青年模样的萨契狄斯从背后抱住她。
    “如果我之前答应融入你……”
    萨契狄斯摇了摇头。
    “或许你可以制止尤斯塔的行为。但星界的归宿还会是这样。”
    赫卡丝沉默了很久。
    “但对于人类和其它物种来说, 是很长一段时间……”
    “你在怜悯那些其它位面的生物？”萨契狄斯在少女耳边轻声说，“它们无法理解你的语言, 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有些外表甚至是扭曲的蠕虫——”
    萨契狄斯吻了一下她的耳尖，继续说：
    “我提前通知了列位圣者, 大陆上的类人生物存活了大半。赫卡丝，你无须内疚。”
    赫卡丝垂下脑袋。
    “我之所以对它们产生共情，是因为它们和人类一样都是渺小的物种。”
    少女加重了音节：“根本不值得神明放在眼里的，渺小的物种。”
    萨契狄斯沉默了下来。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让你不开心。”
    赫卡丝红着眼眶望着美丽的神明。少女绯红的眼眸像纯净的宝石。
    “我不需要你哄着。”少女伸出手戳了一下萨契狄斯的脸颊, “只是见到这样的景象, 难免产生的感慨。”
    “我想试着当一名人类。”萨契狄斯忽然说。
    看到萨契狄斯认真的表情, 赫卡丝忽然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两条月牙。
    “你已经在尝试了。”
    “但是就算你是那个冷漠而没有人性的史莱姆，我也还是会喜欢你。”
    “为什么？”萨契狄斯不解, “而且史莱姆……用这个词形容我似乎有点奇怪？”
    “不知道。”赫卡丝垂下脑袋，“就是喜欢嘛。”
    萨契狄斯捧起少女的脸颊。
    “赫卡丝，我也喜欢你。”
    微卷的眼睫半遮住少女绯红的瞳孔，白皙的脸颊也有些微微泛红。
    “嗯，我知道。”她别过了头去。
    萨契狄斯低下头，吻着赫卡丝的脸颊。
    “你很烫。”冰冷的舌尖轻触着柔软的肌肤，“我帮你……降降温。”
    赫卡丝的脸颊更烫了。
    她试图推开萨契狄斯，却被他抱得更紧。
    “赫卡丝，”黑发的神明在她耳边低语，“你愿意和我结为伴侣吗？——直到时间与空间的终点。”
    赫卡丝在青年的怀里重重点头。
    “我愿意。”
    萨契狄斯笑了起来。
    狭长的绿眸轻轻弯起。
    --

 第121页

    “你是我的啦。”
    “唔，当然——”赫卡丝觉得自己的耳尖也变得烫了起来，但她还是抬起头与萨契狄斯对视着。
    “你也是我的。”她像宣誓一般，吻上神的薄唇。
    微卷的黑发半遮着泛红的耳尖。
    萨契狄斯环抱少女的肩膀，像是抱着脆弱的珍贵之物。
    *
    赫卡丝剥下神深黑的法袍，撕开了褶皱衬衣。苍白而完美的躯体呈现在她的面前。
    气泡上的星光洒在他的体表，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少女的衣裙也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
    她光着脚，一步步走向了黑发青年。
    他向她张开怀抱。
    *
    在无边的虚无里，在混沌的冲刷下，他们徜徉在永恒的静止之中。
    潮水拍打礁石，雨点洒落山峦，花朵盛开在浓雾之中……人世间的美景不于此处存在。
    星球遵循轨迹运转，陨石坠入火海，黑洞吞噬万物……这样的景象也已消逝。
    ——身为人类，在此呼唤和回应着神的爱意。
    “爱，对。”赫卡丝在青年的耳边呢喃，“你爱我。”
    “我爱你。”萨契狄斯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
    赫卡丝抱住了萨契狄斯的脖子。
    “那……我也爱你。”
    “是因为我爱你你才爱我吗？”
    萨契狄斯忽然有些低落。
    赫卡丝轻敲了一下青年光洁的前额。他的黑发散落在脑后，显得五官凌厉美艳。
    “不是哦。我这么说是因为害怕受到伤害。”
    萨契狄斯有些不解。
    尽管少女已经足够坦诚，他还是很难理解人类的心思。
    但他随即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我爱你这件事是没法改变的。——哪怕你不爱我。”
    “谁说我不爱你了？”赫卡丝气冲冲的反驳。
    萨契狄斯轻抚着少女的头发。
    “只是一个假设。”
    “不可能有这种假设。”少女立刻捂住了萨契狄斯的嘴，“乌鸦嘴。”
    哪怕是被赫卡丝捂住了嘴，萨契狄斯还是笑出声来。
    听到因为被捂住嘴而显得很蠢的笑声，赫卡丝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于是他们各自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睛看着对方。
    下一秒，又笑出声来。
    *
    回到别墅之后，萨契狄斯的触手们抢着去做饭。
    萨契狄斯把赫卡丝抱在怀里，二人悠闲地坐在缠绕着花藤的吊椅上。
    青年一边用指尖卷着赫卡丝的头发，一边故作随意的问：“我们的婚礼该在哪儿举办才好呢。”
    赫卡丝也故作随意的答：“喏，这是个问题。”
    “没错，这是个问题。”萨契狄斯暗示道，“有一位美少女总是很有想法……”
    赫卡丝不仅听懂了暗示，还驳斥了一句：“世上有哪位比创世神的想法多呢？”
    萨契狄斯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在海底举行……怎么样？”
    “受邀的宾客万一有深海恐惧症怎么办？”赫卡丝说。
    “这是个问题。”萨契狄斯立刻点了点头，“那么……火山、草原、雪域，还是……？”
    赫卡丝认真想了想：“我觉得就在浮空城里比较好。”
    *
    这天晚上，赫卡丝睡着之后，萨契狄斯又出现在密尔顿的书房。
    他静静注视着正在做实验的密尔顿。
    密尔顿心理压力极大，但还是忍不住将实验完成。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晚上。
    密尔顿将失败的实验用具收起，看了一眼倚在书架上的萨契狄斯。
    青年眼眸微阖，双手抱臂。微卷的黑发蜷在额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阴影。
    注意到密尔顿的视线，萨契狄斯睁开眼睛，冷冷瞥了“奥秘圣者”一眼。
    “海底不行。”
    密尔顿立刻明白父神这是来向他寻求其他的建议。
    “我还知道一处地下湖泊，湖中央生长着会发光的古树……”
    密尔顿话还没说完，萨契狄斯的眸光就已经穿过“奥秘圣者”那张华丽的脸，投到了遥远的湖泊间。
    “嗯。”他微微颔首。
    “路程比较远，我现在就让浮空城朝那个方向移动。”密尔顿说。
    萨契狄斯瞥了密尔顿一眼。
    “婚礼当天我会把普路塔拉转移过去。”
    密尔顿暗中计算了一下传送整个浮空城需要何等可怖的魔力，得出的结果让他吃了一惊。
    消耗密尔顿几乎所有的魔法材料，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深深地垂下了眼帘。
    *
    萨契狄斯回到别墅的时候，密尔顿制造出的“太阳”已经亮了。
    所幸赫卡丝还没醒。
    他松了一口气。
    萨契狄斯躺到少女的旁边，安静注视着她。
    等到赫卡丝自然醒来，他才声音温柔地询问道：“你觉得在一颗会发光的树旁边举办婚礼怎么样？”
    赫卡丝想了想：“什么颜色的光？”
    “我可以让它变成任何颜色。”萨契狄斯说。
    “幽蓝色吧。”赫卡丝回答，“普路塔拉的法师们都喜欢这颜色。”
    萨契狄斯认真的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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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页

    “我们还需要准备邀请函。”赫卡丝说，“还有婚礼当天的各种事情……还好奥斯蒙德阁下已经钻进了实验室，不然又要上课、又要准备这些，真是有的忙啦。”
    “我们哪天举行婚礼？”萨契狄斯问。
    “要不你算算？”少女抬了抬眉毛。
    “算…算？”萨契狄斯有些不解，但他知道遇到麻烦事推给密尔顿总是件不错的主意。
    于是，萨契狄斯回答：“我会算算的。”
    *
    一只触手浮现在密尔顿面前，敲了敲他脑袋上的冠冕。
    密尔顿立刻警觉。
    触手说：“算算哪天结婚合适。”
    密尔顿立刻取出水晶球占卜。
    “十五天后。”他说。
    触手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
    “十五天后。”萨契狄斯吻了一下赫卡丝的耳尖，轻声说。
    第67章 番外8
    西瑞尔收到了一封请柬。
    此刻, 他正在黑暗平原上和矮人的代表交流。就在洽谈接近尾声的时候，少年面前的虚空忽然浮现出一道道虚幻的波纹。
    紧接着，那波纹里就伸出一条触手, 触手把请柬扔向西瑞尔的脸上。
    西瑞尔在请柬砸到自己脸上之前, 伸手接住了请柬。
    流转着星光的触手消失在虚空里。
    西瑞尔觉得萨契狄斯亲自送信属实没有排面。身为一位神, 居然没有属于自己的信使。
    旁边的矮人代表瞥了他一眼：“你们人类的送信方式挺特别。”
    西瑞尔朝矮人代表露出假笑。这次洽谈已经大致敲定了传送阵和贸易的事宜（当然只是同矮人达成了共识，黑暗精灵、暗元素生命还是块难啃的骨头）。把矮人代表打发走后, 西瑞尔忙不迭拆开了信。
    上面是赫卡丝的笔迹。内容大概是赫卡丝和萨契狄斯婚礼的时间和地点，以及对西瑞尔的邀请。
    西瑞尔看了一下时间, 就在十天后, 地点是……一个离黑暗平原很远的地下湖泊。
    少年思考了一下，觉得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准时赶到。但好在他瞥了一眼请柬的最后——十天后普路塔拉将提供传送服务。
    *
    十天后。
    黑暗平原已经同普路塔拉建立了小规模的传送阵, 由于这个传送阵是密尔顿出资建立的, 在这里可以刷魔能点数。密尔顿还打算将这种虚拟货币推广到整个黑暗平原，但却遭到了矮人的抵制, 他们只喜欢黄金和宝石。
    西瑞尔传送到普路塔拉，就立刻赶往赫卡丝和萨契狄斯的别墅。
    但在过去的路上，他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利奥。他身披黑色长风衣，蓝眸冷淡。
    另外一个则有一头修长的银发, 面容和利奥有些相似。
    利奥看到西瑞尔, 朝他点了点头。
    西瑞尔对利奥有种复杂的情绪。从前他所认为的情敌, 现在居然和他一样可怜。
    西瑞尔挥了挥手，慢悠悠地缀在两位白发少年的后面。
    赫卡丝的别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人们手拿高脚杯，站在花园里三三两两的交谈着。
    天使的虚影在周围弹奏着乐曲。
    西瑞尔探头朝花园里看去。
    这一看居然看到了祖宗。
    “晨曦圣者”手拿酒杯, 正和一位头顶花朵的棕发美女聊天。
    在“晨曦圣者”抬眸看向这里之前，西瑞尔连忙缩到利奥后面。
    但利奥的脸色也变了。
    “蛛后怎么来了？”利奥扯了扯普洛斯佩尔的衣角。
    蛛后并未现出本体，而是以黑暗精灵的模样，和一位银白长发、戴半边面具的高等精灵交谈。
    普洛斯佩尔的脸色显得有些发白，“我们去另一边。”
    西瑞尔跟在利奥和普洛斯佩尔的后面。
    自家的祖宗来参加其父神的婚礼，新娘却是自己的同学。
    西瑞尔觉得还是呆在角落里自闭比较好。
    他朝人群中又瞥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三个身穿礼服，礼帽下戴着深色眼镜的兽人。
    以及脸上有着明显鳞片，发色五颜六色的几个美女和帅哥。
    西瑞尔顿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些可都是跺跺脚就会引发战争的……
    就在西瑞尔一边思考一边低头往前走时，少女动听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西瑞尔抬起头。
    少女穿着白色的衬裙，外面裹了一件长斗篷。漂亮的金发才盘了一半，妆倒是化好了，美得让少年有些移不开眼。
    “你们来啦！”赫卡丝神秘的眨眨眼睛，“快闭上眼，我们要传送了。”
    少女话音刚落，西瑞尔感到脚下的浮空城一阵轰鸣，然后，眼前的虚空瞬时扭曲起来。
    西瑞尔一阵眩晕，连忙闭上眼睛。
    等到他睁开眼时，浮空城已经离开了原本所在的地域，赫卡丝也不知去哪了。
    一道星光之桥从别墅里绵延而出，圣者们踏着虚幻的桥梁，一边谈笑一边向前走去。
    等到圣者们的身影消失在前面，大法师们的身影也消失在前面，西瑞尔、利奥等受邀的同学才踏上桥。
    西瑞尔朝下看去。
    清澈的湖水里游曳着巨大而美丽的发光生物，它们划出优美的轨迹，像是在循着天使的琴声跳舞。
    而在湖面的中央，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树冠呈现出奥秘一般的幽蓝，周围漂浮着发光的小精灵。
    --

 第123页

    树下已经摆好了地毯和桌椅。西瑞尔在远离“晨曦圣者”的方向坐下。
    宾客都就位之后，一对美丽的眷侣踏着群星走来。
    似乎赫卡丝不喜欢刚才将头发盘起的造型，金色的长发洒落在华丽的裙摆上。幽蓝的光芒中，少女宛如从湖水中走出的精灵。
    而她身旁是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他身穿剪裁得当的礼服，别着铂金色领结。微卷的黑发后梳，只几缕坠在前额。
    即便是西瑞尔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看上去很相配。
    一只鲸鱼模样的生物从湖水中跃起，划出优美的弧形。
    二人携手落在鲸鱼发光的背上。
    跳起了舞。
    *
    赫卡丝转了个圈，星光流转的裙摆层层铺开。
    “你真美。”
    青年借着舞步，薄唇凑近她的耳朵。
    赫卡丝本来觉得她已经对萨契狄斯的奉承免疫了，但此刻少女的耳尖还是浮现了一抹红晕。
    修长的手指顺着赫卡丝的耳尖滑入她脑后的金发。萨契狄斯低下头，深吻着怀中的少女。
    赫卡丝踮起脚尖，用手臂勾住萨契狄斯的后颈。
    他脑后的碎发拨弄着少女的手腕，痒痒的。
    就好像一只只细小的触手在拨弄着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她回吻着他，鼻尖闻到遥远而冷淡的气息。但他的吻却是那样热烈，就好像生而为神，只是为了等待此刻的到来。
    “赫卡丝，”薄唇从她唇畔轻轻拉开，“你愿意嫁给我吗？成为我的挚爱，赋予我人类的灵魂，直到你我同归热寂。”
    “我愿意。”
    赫卡丝抬起眼睫，凝视着那对绿眸。
    那里既流转着星河，又盛开着百花。
    但更重要的是，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萨契狄斯，你愿意娶我吗？成为我的挚爱，让我看见蔷薇，又看见星海，直到时间与空间都不再存在。”
    少女仰着头，绯红的眼眸宛如华美的宝石。
    “我愿意。”
    群星之间传来低哑而虔诚的回答。
    舒缓的旋律上扬，欢呼声与鼓掌声响起，香槟的泡沫喷洒出来，仿佛在和漂浮的光芒一起舞蹈。
    *
    “好累。”
    婚礼一结束，赫卡丝就立刻倒在床上咸鱼瘫。
    下一秒就睡着了。
    青年站在床边，满眼宠溺地轻叹了一声。
    “妆还没卸，衣服还没换。”
    就在准备使用神术完成这一切前，萨契狄斯的心底忽然升起了恶趣味。
    一只触手从虚空中把赫卡丝的化妆包拿了过来。
    但萨契狄斯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卸妆。
    而这种事显然也不能询问“奥秘圣者”。
    萨契狄斯想了想，俯下身，吻向少女的眼睫。
    唇瓣移开之时，眼影就少了一块。
    萨契狄斯满意地弯起了薄唇。
    青年的碧眸落在少女绛色的唇瓣上。
    喉结动了动。
    他用舌尖舔了舔少女的唇角。
    “味道不错，小甜心。”萨契狄斯不得不承认。
    接下来需要脱衣服。
    青年的耳尖微微泛红。
    可这件繁复的裙子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脱。
    如果撕开的话，赫卡丝一定会不开心的吧。
    萨契狄斯陷入了困扰之中。
    想了想，他觉得可以去哪个圣者那里寻求一下建议。
    “奥秘圣者”似乎不太懂这些。
    *
    就在“晨曦圣者”和“春之圣者”酒后看对了眼，刚伪装成人类在普路塔拉开了一个房间后，虚空之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两位圣者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深深的低下了头。
    萨契狄斯还没开口，就已经获得了答案。
    他瞥了一眼地上被撕碎的衣料，身影消失在虚空里。
    “你觉得……父神在想什么？”萨契狄斯离开之后，“春之圣者”轻声问。
    “晨曦圣者”摇了摇头。
    “我猜他可能本来准备找我寻求建议？”
    *
    赫卡丝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萨契狄斯正在撕她的衣服。
    仿佛强迫症一样，撕的每一条都很规则。
    那赫卡丝肯定是要报复的了。
    她摘下萨契狄斯的领结，脱掉他的外套，然后悲伤地发现——
    她撕不动他的衬衣。
    萨契狄斯怜爱地垂眸看了赫卡丝一眼。
    他用两只手包裹住赫卡丝的小手，搁在自己的领口用力一撕。
    肌肉线条优美的胸膛就露了出来。
    赫卡丝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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