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进人外反派的后宫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被送进人外反派的后宫后》作者:微疯糖糖【完结】 文案 芙洛拉穿进了一个被触手系反派统治的世界。 人们为了更好地苟命,不惜将这位反派奉为神明,为祂修筑华丽宫殿,搜罗各种奇珍异宝,并替祂安排了一个庞大的后宫。 每年都会有贵族将家里不被需要的女眷进献过去,来换取一点神明的恩赐,即使这些女人在祂的眼里与蝼蚁尘埃无异。 刚穿过来的时候,恰好是芙洛拉被送进这个后(冷)宫的第一天。 在享用了一番王宫里的珍馐美味后,她看着镜子里被佣人们打扮成一朵芙蓉花的自己,嘴角缓缓淌下一滴幸福的泪水——她好喜欢这里呀! * 在这个没有任何人会被宠幸的后宫里,芙洛拉教会了姐妹们狼人杀、剧本杀、斗地主……冷寂的后宫从此出现了欢声笑语。 悠闲的日子里,只有一点让她感到困惑: 每当她弹钢琴给自己听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男仆蹲在墙角偷听。 大度的芙洛拉不但没有计较他的身份,还邀请他坐下来舒舒服服地听。 这个男仆虽然头脑不大聪明的样子,但胜在长得好看,性格也单纯得可爱。 ——直到芙洛拉表达出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的那一天。 “男仆”的背后忽然伸出几根黏腻的触手,将她牢牢缠住,绑到身前。 皎洁月色下,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哀求的眼神中夹杂着疯狂:“他们说,你是我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 -1v1双洁he不生崽,【两个病娇】的爱情 -女主最美,男主脸盲,“根本不知道她漂不漂亮” -【单箭头多】女主会利用一切资源,但【不玩弄感情】 -世界观自创,低武低魔 第1章 神都的八月天气炎热,太阳尚未升起时却也有几分凉爽。 神宫正门前,守门的侍卫交班过后,一架马车摇晃着驶来,老旧的车篷与灰土土的马匹在宫殿前显得十分突兀。 一个侍卫快步上前拦下马车:“神宫重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马车门从内部打开,下来一个微胖的年轻女人。 “妈妈,我们终于到神宫了!这里好漂亮呀!” 她激动地惊呼,引得其他侍卫鄙夷地看向她。 啧,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拦路的侍卫拔.出一截长剑,“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神妃的亲眷。”马车里下来另一个年长的妇人,她也被眼前景物惊了一瞬,但很快佯装镇定,对侍卫扬起下巴,说:“还不赶快收起你的破剑,送我们进去?” “……神妃?” 侍卫们露出诡异的神情。 “对啊,神妃。”微胖女人朝着马车门轻踹了一脚:“芙洛拉,叫你呢,快下来!” 马车内。 “准神妃”芙洛拉掩着唇,咳嗽了两声。 准确地说,她不是“芙洛拉”,这具身体的原主已经死了,而她只是个刚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无辜人。 不会有人比她更无辜了。 在原本的世界,她是豪门里的千金,是被捧在掌心的小公主。 她待人谦逊有礼,从不做坏事,参与了不少慈善事业,按理说也是个死后能上天堂的好人。 谁知她连死都没死,只是一个午觉过后,她睁眼就发现自己挤在这个马车的小角落,浑身疼痛发抖。 如果说穿越前的她是公主,那现在的芙洛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灰姑娘。 自幼丧母,父亲另娶了他人——马车外的两个女人,就是芙洛拉的继母和继姐。 父亲去世后,继母继姐抢占了父亲的遗产,将芙洛拉当成家里的佣人使唤。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 现实永远比童话残酷得多,与灰姑娘的继母不同,芙洛拉的继母原本还打算把她卖去妓.馆,是原主以沦为佣人为条件苦苦哀求,才换取了几年的苟且偷生。 可人的野心不断增长,随着芙洛拉一天天出落得更加貌美,继母一拍大腿,意识到自己格局小了。 这样的绝色,不送去神宫,向陛下换取赏赐,岂不是浪费了! 于是她们来了,她们坐着这辆当地最豪华,在神都却只能算简朴的马车,跋涉一个月来到这里。 这个国家的陛下,据说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神明。 但没有人会为成为神妃而感到欣喜,因为人们心知肚明,在那位陛下眼里,人类就和地上的蝼蚁尘埃无异。 至于那些被送进宫的女人? 一入宫门深似海,新的神妃源源不断被送进去,至今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来。 原主在被送来的途中逃跑过一次,还跳过湖,最后却还是被捉了回去。 万念俱灰之下,原主在夜里服毒自杀,死得悄无声息。 芙洛拉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于原主的经历,她深表遗憾。 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她牵扯进来??? 继姐安琪儿见她不回应,又重重踹了两下门,“芙洛拉你聋了吗?赶紧给我爬出来!” 芙洛拉嫌恶地蹙起眉。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浑身酸痛得厉害,这副身体之前逃跑时磕碰了不少地方,再加上跳湖后受了凉,她现在正发着高烧。 -- 第2页 拖着这样的病体想在宫门口逃跑,大抵是不可能了,看来只能先进宫,再慢慢寻找机会。 继母唐娜回过头,见芙洛拉动作缓慢,也懒得再催,对身旁的安琪儿小声道:“你去。” 安琪儿领悟了母亲的意思,当即撸起袖子,露出两根粗壮浑圆的手臂,准备把马车里的芙洛拉扯着头发揪出来。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一队人马向着宫门而来,为首的两个男人骑着白马,他们都有着一头金发,英俊的面容有几分相似。 头发稍长,梳成背头的那人面容冷峻,短发的那个年纪稍小,外形是个标准的阳光少年。 他们是帝国唯二的两个王子。 “大王子殿下,二王子殿下。” 侍卫们俯身行礼。 唐娜和安琪儿齐齐怔住。 这两个王子,在帝国的身份地位仅次于陛下。 他们平日事务繁忙,按理说不该和她们遇上,怎么会…… 大王子海格斯向侍卫问话,侍卫诚惶诚恐地将情况告知。 海格斯听完,打量了一番马车,凌厉的视线又向唐娜母女投去。 母女二人被大王子不怒自威的气场震得有些发怵。 海格斯冷声问:“是谁告诉你们,神妃可以直接进宫的?神都有专门接应神妃的地方,你们作为亲眷,连这个都不知道?” 二王子尔文则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们,他眺望着地平线,对海格斯道:“王兄,这种人交给侍卫赶走就是了,我们赶快出发去狩猎吧,天快要亮了。” 眼看侍卫们已经靠近准备赶人,唐娜咽了口唾沫,拉着身旁的女儿一起行礼,谄媚笑道:“请原谅我们的唐突,两位王子殿下,实不相瞒,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 “是因为想让你们付马车钱。” 芙洛拉抢在唐娜之前开了口,她推开马车门,姣好的面容从车篷的阴影下一点点显露,少女银白的长卷发似流泻的月光,一对碧眸像是上好的翡翠,脸颊虽透着几分病态的红,却依然美得不可方物,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即使这里是神宫,即使他们已经见过无数神妃,来自各地形形色色的美女。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没有人比得过眼前这位银发少女。 她美得像是一触即碎的幻想,令人下意识地屏息驻足,离得近的,早已经不知不觉红透了脸。 偏偏芙洛拉本人还毫不知情,她以为大家是在为她说的话感到震惊。 是该感到震惊,她的便宜继母故意让马车停在宫门口,就是为了让神宫里的人代付车费。 送人礼物,邮费到付,真有她的。 芙洛拉环顾了一圈看着她发愣的众人,提起墨绿色的裙摆,优雅地躬身行了个淑女礼:“王子殿下。” 海格斯首先回过神,他握着马缰绳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刚刚居然失态了。 像一个毛头小子那样,丢了魂似的去看一个美貌少女。 海格斯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你就是新来的神妃?” 这话却是二王子,尔文问的,尔文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一边大步走向芙洛拉,一边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嗯? 芙洛拉不满,现在是自我介绍的时候吗?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先惩罚她的继母吗? “尔文,”海格斯也下了马,他的动作从容,语气却十分严厉:“注意你的身份,你是王子,她是神妃。” 尔文的脚步顿住。 他嗤笑了一声,“是是是,大王子殿下。” 海格斯在芙洛拉面前一米处站定,他身形高大,看着她时微垂下眼:“你是说,你们把马车直接停在宫门口,是想让我们代付车费,是吗?” 唐娜向芙洛拉投去一个恶狠狠的警告眼神。 死丫头,要是敢这么说,看她不撕烂她的脸! 要是换做以前的“芙洛拉”,恐怕早已被继母这一眼瞪得瑟瑟发抖。 “很遗憾,就是这样。”芙洛拉镇定地对海格斯说完,缓缓看向脸色发白的唐娜。 芙洛拉轻叹了一口气,“妈妈,我都说过不要这样做了,您这样是对神宫、对陛下的不敬,是会受到惩罚的,您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唐娜:“……” 唐娜:“???” “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不对,她在家什么时候有过发言权了?她从来都是任人揉.捏的食物链最底层,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姐姐,”芙洛拉又看向她胖乎乎的继姐安琪儿,“妈妈老糊涂了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吗?姐姐为什么不劝劝妈妈,还反过来怪我不懂得为家里省钱呢?” 安琪儿:“???” 安琪儿怒火攻心,她眼睛一瞪,指着芙洛拉,大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骗人精!看我今天打不打死……唔唔!” 唐娜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冲看过来的人抱歉地讪笑。 芙洛拉这死丫头再怎么说也是即将成为神妃的人,怎么能当着王子的面说要打死她?! 芙洛拉做出悲伤的神情,对海格斯说:“您看到了,我在家里的地位就是这样,没有人会把我的话当人话。” 少女银白的长睫缓缓垂落,轻颤如扑闪的蝶翼,泫然欲泣的模样美得令人心疼,比起傲慢粗鲁的唐娜母女,众人心中的天平显然已经偏向了她。 -- 第3页 没有人比神宫中人更懂神妃,谁会把家里的宝贝送进宫呢?能被送进来的,大都是家族里最没有地位的小可怜。 海格斯不自在地将视线从芙洛拉脸上移开,又扫了一眼唐娜母女,厉声道:“你们无视神宫戒律,没有邀请擅自驾车前来,应当受罚。” 唐娜和安琪儿霎时吓白了脸。 尤其是唐娜,把马车开到神宫门口的主意是她想的,她原以为打着神妃的名号做做样子,再假装不知情,就可以骗几个侍卫替她们把车钱给付了。 谁知道会正好遇上外出打猎的两个王子! 尔文眼睛盯着芙洛拉,对海格斯说:“王兄,她们毕竟是神妃的家人,你这样做……” 谁要他求情了! 芙洛拉抬眸看向尔文,本想瞪他一眼,却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于是只能生硬地冲他眨了两下眼。 这在尔文看来,就像是她朝他抛了两个媚眼。 真好看啊。 尔文忽然感觉有些口干,他喉结滚了滚,愉悦地笑了声,“你这样做,最好先问问神妃小姐的意思。” 芙洛拉暗自松了口气。 算他懂事。 唐娜和安琪儿,这两人无疑是间接害死原主的杀人凶手,谁要包庇她们,谁就是她芙洛拉的仇人。 芙洛拉咬了咬唇,在继母继姐怨毒的目光注视下,为难地开口:“作为她们的家人,我自然是不希望她们受到惩罚。” “嗯?那……” “可是,”芙洛拉继续道:“作为陛下的神妃,我必须以身作则,王子殿下,请不必为我徇私,给她们两个加倍的惩罚。” 第2章 唐娜母女即将受到鞭刑。 这是个好消息,可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是,芙洛拉也将跟随她们一起,直接进入神宫。 按照帝国规矩,神妃入宫前要经历一系列复杂的流程,可眼下这出闹剧让芙洛拉误打误撞地跳过了这些流程,直接快进到见陛下这一环节。 见过陛下之后,便会被送进那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后宫,从此与世隔绝。 “王兄,你为什么要让她直接进宫?”尔文的语气带着些不自知的着急,“这不合规矩。” 海格斯摩挲着皮手套上的细银链。 他当然知道这不合规矩。 可作为帝国的大王子,他不得不这样做,不得不……将心底暗涌的某些欲念扼杀在萌芽中。 海格斯看向自己的亲弟弟,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反正她都是要做神妃的人,早一天或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怎么,你不愿意?” 尔文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他嗤笑了一声,反驳道:“王兄向来守规矩,从没有为谁破过例,这次是怎么了?海格斯.阿诺特,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两人是朝夕相处的亲兄弟,心里互相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没有人敢把话挑明。 海格斯的个子比尔文高一些,他走到尔文面前,压迫感十足地俯视对方:“尔文.阿诺特,记住你我的身份,也别忘了她的身份。” 他们是王子,而她是神妃。 尔文咬着牙关回视对方。 打破兄弟俩剑拔弩张气氛的,是芙洛拉的咳嗽声。 “打扰一下……”芙洛拉在马车前站得腿发软,她问:“请问,我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海格斯与尔文看了眼芙洛拉,又互相瞪了一眼,就算是给这场争吵画上了休止符。 尔文:“神妃小姐,跟我来吧。” 芙洛拉疑惑:“王子殿下不是要去狩猎吗?” 刚才她在马车里全都听到了。 “不去狩猎了。”尔文牵着自己的马走过来,对芙洛拉露出笑容,“我叫尔文.阿诺特。” “尔文。”芙洛拉也回以对方友好的笑容,天使般的美好笑颜令人呼吸一滞,她道:“我叫芙洛拉。” 众人震惊地看向芙洛拉。 这回他们确实是被芙洛拉的话震惊到了,在帝国,除了陛下和大王子,还没有谁能对二王子直呼名讳。 尔文也有些讶异地说:“芙洛拉,我以为你会叫我‘尔文殿下’。” 芙洛拉心里一惊。 她急忙道歉:“对不起,尔文殿下。” 可恶的封.建帝国! ……她该不会因此受罚吧,像那对母女那样被拉出去挨鞭子? 要是用这副发着高烧,还有瘀伤的身体挨一顿打,她还不得直接原地去世? 芙洛拉委屈又害怕,眼尾很快泛起了红,碧绿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花瓣似的唇瓣轻抿着,柔弱可怜的模样也美得动人心魄,看得所有人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芙洛拉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是从小地方来,不懂规矩而已。 “该死的。” 尔文低骂了一声。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少女软糯的嗓音直接喊出来,是这样一件要命的事情。 “上马,我带你进宫。” 尔文长腿一抬,兀自跨上马背,头也不回地说。 她确实应该立刻被送进宫。 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分明美得像天使一样,却是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芙洛拉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她的这幅身体,五感不知为何比常人发达许多,刚才兄弟两人的谈话,她其实全都听到了。 -- 第4页 包括尔文骂她的那句“该死的”。 芙洛拉只觉得心里的委屈快要到达极限。 她从前是千金小姐,处处被人捧着护着,有谁敢当着她的面这样骂她? 到了这个世界,继母继姐能骂她,王子也能随便骂她,那等下要见到的陛下呢? 是不是她说错一句话,他就能随手把她给杀了? 芙洛拉深呼吸了几次,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你不想去?”海格斯试图让自己的语气严厉一些,却发现自己严厉不起来,他轻声一叹,“不想去也不要……” 不要哭。 芙洛拉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打湿了银白的睫羽,顺着脸颊滑落,一颗颗泪珠像是晶莹的宝石,仿佛直往人的心窝上砸。 海格斯心头一紧,才刚上前了半步,却见尔文已经飞快地跳下了马。 海格斯止住步伐,偏头移开视线。 “怎么了?”尔文掏出丝帕替芙洛拉擦泪,“芙洛拉,别哭啊。” 芙洛拉依然在小声抽泣,她抬起湿润的碧眸睨了眼尔文。 真是奇怪,这人上一秒骂她该死的,下一秒却在绅士地为她擦泪。 呵,男人! 她轻轻推开尔文的手,偏头垂下眼,不想理他,只想独自在这晨风中好好冷静一会儿。 她没有看他,也就没能发现金发少年眸中汹涌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 “芙洛拉,你不想进宫对不对?”尔文沉声问,视线越过芙洛拉身后,落在宫外的方向。 往前一步是自由,也是深渊。 海格斯厉声喊他:“尔文.阿诺特!” 芙洛拉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她连忙道:“怎么会不想进宫呢?能成为神妃是无上的荣耀。” 她真是生怕回答错了被砍头。 怕被说成对陛下不敬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她拖着这幅病体,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回到家里也是被继母继姐折磨,还不如先进宫把身体养好。 周围逐渐陷入死寂,芙洛拉一颗心悬到最高处,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破罐子破摔地想,死了也好,死了的话,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回到那个人人平等的文明世界,去做她的小公主,而不是在这个地方受委屈。 “我不……” “上马吧。” 尔文和她同时开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他一言不发地托着她上了马,随后自己也跨了上去,双臂绕过她的身前,拉住缰绳。 海格斯深深望了眼自己的弟弟,深邃的眼眸又眺向遥远的地平线。 云雾之后,太阳即将升起。 - 四十道鞭刑说快也快。 刑罚室里,唐娜母女都已经没了半条命。 “我要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安琪儿咬牙切齿,脸上的赘肉一颤一颤。 唐娜的脸色也怨毒得吓人。 她骂道:“我就知道她以前的温顺全是装的,现在她成了神妃,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那个死丫头!”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咒骂芙洛拉,忽然来了几个侍卫,侍卫架起已经无法走路的两人,向外拖去——是时候去主神大殿见陛下了。 唐娜舔了舔疼得发白的唇,自我安慰道:“她会耍点小聪明又怎么样?说到底她只是我们献给陛下的礼物,一个短命鬼罢了。” 比起“礼物”,或许“贡品”这个词更贴切一些。 芙洛拉的父亲已死,现在的家主是唐娜,她们母女俩才是这场“献贡”的受益人。 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面前,这点皮肉之苦好像也不算什么。 - 两队人马相遇在主神大殿前。 安琪儿远远地就看到那个小贱人芙洛拉,她银发雪肤,碧眸红唇,在人群里最是显眼,那位英俊高大的二王子温柔地扶她下马,就连不苟言笑的大王子,也时而将目光投在她身上。 就连王子都是如此,更不必说其他人了,他们恐怕早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她美得圣洁耀眼,无论在哪里,都是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安琪儿恨恨道:“她就是只到处发骚的母狐狸!” 唐娜翻了个白眼:“以前在小镇里不也是这样么?没有男人不爱她。” 两个人隔着老远小声议论,对面的芙洛拉却忽然像是听到了一般,朝她们看了过来。 芙洛拉勾起红唇,意味深长地一笑。 她在原本的世界里就是个大美人,对于周围人灼热的视线早已熟视无睹,穿过来后,她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不过看样子,她不必担心自己的容貌了。 安琪儿见芙洛拉笑着看过来,只觉得那笑充满了嘲讽,她简直要被气得冒烟。 她拉着唐娜的衣袖,撒娇道:“妈妈,我们不要向陛下请求金银财宝了,让陛下赐予我美貌好不好?” 唐娜扬起细眉看向她。 “你在说什么梦话?要知道美貌只是暂时的,财富才是永久的,安琪儿,你不要一时糊涂。” 安琪儿又瞟了一眼芙洛拉。 “可是、可要是有了美貌,还愁那些男人们不把金银财宝送上门吗?” 唐娜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一下女儿肉肉的手臂,“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世界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还有钱。” -- 第5页 “可是……” “好了!不要闹了。” 母女俩的争论以唐娜的霸道收场告终。 聆听了全程的芙洛拉感到有些惊讶。 她看向不远处极尽奢华的主神大殿,一会儿进了这个几层楼高的大殿,她就会见到那位传说中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 无神论者芙洛拉自然是不信神明,她本以为她进宫当神妃,那位陛下最多会赐予那对母女一些财富。 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美貌?那也是能够赐予的东西吗? 如果真能这样,那她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神明存在的真实性。 喉咙忽然升起一阵痒意,芙洛拉咳嗽了两声。 尔文担忧地问:“还好吗?能坚持吗?不然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去见陛下?” 海格斯睨了弟弟一眼,“发个烧而已,有什么坚持不了的?” 他轻轻摩挲了下手套上的银链,须臾后,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朝着大殿方向整了整衣襟。 “进殿。” 第3章 芙洛拉是被尔文搀扶着走进大殿的。 她的脚上也有瘀伤,脚下踩的这双大了一圈的高跟鞋还是她继姐的,走起路来很不方便。 如果不是怕被扣上不尊敬陛下、渎神的帽子,芙洛拉甚至想让尔文背她进去。 一路走来时,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进了大殿之后,这种紧张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难以忽视的强烈感受—— 好冷。 炎炎八月,大殿内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这对于只穿了一条三分袖绸缎长裙,还感冒发烧的病号来说很是要命。 芙洛拉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声音也没有多大,但在静谧得只能听到脚步声的大殿里,居然就这么激起了几遍回声。 众人紧张地停下脚步,芙洛拉随着他们的视线向大殿的尽头望去。 倒是没能见到传说中的神明。 大殿内部光线昏暗,本该放置王座的地方被一个巨大的黑色帷幕遮挡,看不到后面的人。 整得还挺神秘,令芙洛拉想起前世常看的歌舞剧表演。 帷幕缓缓拉开,聚光灯打下来,来个华丽登场什么的。 帷幕后的人并没有对这声喷嚏做出反应,众人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大殿过分宽绰,令这段路显得十分漫长。 又走了许久,芙洛拉再次打了个喷嚏,还咳嗽了两声,回声残忍地声声回荡在整个大殿内。 芙洛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个王子,海格斯面无表情地给她递了张手帕,尔文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了上去。 就在这时,帷幕后方终于传来了动静。 “哗啦——”一声,很明显是水声,再确切一点,应该是什么东西从水里钻出来的声音。 不是吧…… 陛下大清早在帘子后面泡澡? 【吵死了吵死了,是谁在大殿喧哗?】 【扰人清梦,当罚。】 两个男人的声音随后响起。 芙洛拉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其他人,又目测了一下他们与帷幕之间的距离——至少一百米以上。 也就是说刚才这些声音,除了五感超越常人的芙洛拉外,谁都没能听到。 她被扶着继续向前走,前方两个男人的谈话声愈发清晰。 【亨尼,你快看外面那个银发少女,她好美。】 【哈洛什,你刚刚还嫌她吵。】 芙洛拉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前方有任何人。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惊人的猜想:这两个人是在密不透风的帷幕后面说话的。 难不成这个大黑帘子还有单向玻璃的功能? 走了一路,亨尼和哈洛什就叨叨了一路,就在芙洛拉猜测他们哪个才是陛下的时候,众人终于在帷幕前停下,两人的对话也止住。 “低头。”海格斯在芙洛拉耳边提醒。 芙洛拉垂下头。 海格斯直接对着漆黑的帷幕说:“陛下,夏普家族的新神妃到了。” 夏普是芙洛拉和父亲的姓氏,父亲死后,唐娜母女并入他们的家族,芙洛拉被送进神宫,家族受益。 帷幕后面没有动静,甚至没有人去拉开帷幕,长达半分钟左右的死寂过后,海格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陛下,夏普家族的新神妃……” “为什么现在过来?” 帷幕后的人终于给出了回应。 该怎么形容这个声音呢?像海风吹动屋檐下的贝壳风铃,清冽悦耳,恰如其分的低沉,淡漠清冷到令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却偏偏带了几分刚醒时的哑。 这声音的主人明显比刚刚的亨尼、哈洛什两人年轻一些。 芙洛拉抬起一点头看向紧闭的黑色帷幕,眸光微动。 海格斯:“出了点意外状况,陛下。” 他说完这句话便停下,并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像是笃定对方不会好奇这所谓的意外是什么。 几秒后,“知道了。”帷幕后的回应毫无波澜。 海格斯示意身后的侍从上前,侍从手上的托盘里放着几页纸张、羽毛笔和墨水,他们从唐娜手中要来了家族徽章。 确认过家族身份后,侍从小声告诉唐娜阅读纸张上的内容。 芙洛拉偏过头,凭借过人的视觉也看到了一些内容,纸张首页上明晃晃的“契约”一词一下子闯入她的眼帘。 -- 第6页 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一系列条款。 “神妃在神宫享有宫殿使用权……等一系列权利……” “神妃的家族被满足一个以不伤害他人为前提的愿望。” “一年后,神妃按照契约规定……献出【最重要之物】……” 芙洛拉:“!?” 等等。 送进宫里坐牢还不够,还要献出最重要的东西? 芙洛拉自认没什么远大的思想觉悟,以她的小脑袋瓜来想的话,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生命和自由。 所以这就是神妃们一去不复返的理由?因为她们丧失了生命或自由? 芙洛拉被这霸王条款气得咳嗽。 唐娜朝她看来,见她正盯着契约内容看,恶狠狠剜了她一眼,转了个方向,用鞭伤累累的身体挡住芙洛拉的视线。 芙洛拉:“……”妈的幼稚。 唐娜仔仔细细读着条款,时间久到芙洛拉已经差不多消了气,开始觉得无聊。 芙洛拉无聊到观赏大殿内的装潢。 神宫整体的建筑都是巴洛克风格,她前世参观过富丽堂皇的凡尔赛宫,也见过不少欧洲古堡,所以对眼前的华丽气派没有太大的感觉。 倒是大殿两侧各有一排雕像,吸引了她的视线。 有的是全身像,有的只有一个脑袋,尔文见她在看,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看的这个,是陛下亲自创作的。” 芙洛拉的五感敏锐,感官是正常人的好几倍,于是耳边的呢喃和少年的鼻息激得她猛地缩了缩身体。 “真厉害。”她摸了摸耳朵,敷衍道。 她的视线停在一个缺了只耳朵的少女裸像上,饶有兴致地问:“那个也是陛下做的吗?” “不是。”尔文顿了顿,低声回答:“那是前朝留下的东西。” 芙洛拉有些讶然地抬头看他。 就在这时,一股力量突然摁住她的后脑勺,强迫着她低下了头,她震惊地睁大了一对碧眸。 谁? 她左边站着尔文,右边是海格斯,通过吊灯投在地上的影子判断,海格斯没有碰过她,而后面的人和她间隔一米还多。 是谁在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的人在帷幕后开了口:“安静点,别乱看。” 冷淡的语调依然没有波动。 芙洛拉的心里咯噔一声。 不仅是因为开小差被抓了现行,更是因为她居然抬不起头了。 地上的影子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此刻没有任何人在摁她的头。 她不信邪地再次试图抬头,与这股力量抗衡,可直到她听到了脖颈处传来细小的咯咯声,也没能够把头重新抬起来。 这真是最糟糕不过的事实。 不管帷幕后的那位是不是神,他确实有着一些超自然的手段。 芙洛拉气得呼吸急促,胸前剧烈地起伏,偏偏又毫无办法。 反正也抬不起头,芙洛拉干脆把头垂得更低,像只可怜的小鹌鹑,她很快红了眼圈,泪水在眼眶里决了堤,两颗硕大的泪珠从脸庞滑落。 穿越第一天,小公主被超自然力量欺负到爆哭。 “嗯?” 帷幕后的人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 芙洛拉的脑袋垂得太低,月光似的银白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两侧的脸颊,让身侧的兄弟俩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只能看到少女纤弱的肩膀极小幅度地抖动。 哭也要哭得有尊严,芙洛拉强忍着哽咽,无声地落泪了半分钟,终于没忍住吸了吸鼻涕。 “芙洛拉?” 尔文率先反应过来,将她脸侧的长发撩向耳后,泛着红的雪白脸蛋和耳朵就露了出来,还有脸颊上那一道道令人心碎的泪痕。 “!” 尔文连忙掏手帕想给她擦泪,忽然想起这是给她擦过一次泪的脏帕子。 该死的,她半小时之内哭了两次,这女孩的眼眶里是盛着两汪鄂加迪湖吗? 尔文把自己的手臂伸给她,准备用柔软的洁白袖口替她擦泪。 这时,芙洛拉的头忽然被那股熟悉的力量托起下巴,抬了起来,变成了直视前方。 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风拂过面颊,她脸上的泪痕居然神奇地消失了,一张脸变得干干净净。 这缕带着幽香的怪风绕着她拂过一圈,最后将她被撩向耳后的长发重新吹落下去,发丝和风摩挲着她的耳廓和耳垂,激起一阵痒意和轻颤。 “???” 芙洛拉差点被气笑了。 打一个巴掌,再给颗甜枣是吗? 妈的离谱,离谱至极!! …… 唐娜看完了契约书上的全部内容。 “看完了?”帷幕里的人问。 唐娜俯下头,有些紧张:“是,陛下。” “想要什么?”问题简洁明了。 唐娜的心跳开始因兴奋而加速。 来了来了,享不尽的财富终于来了!她要买下全镇最大的庄园,再雇佣七个,哦不,十七个男佣,让他们天天伺候她洗澡更衣…… “请陛下赐予我美貌!” 安琪儿抢先开了口。 唐娜大怒:“你在说什么?!陛下,请不要听……唔!” 唐娜被安琪儿捂住了嘴巴。 安琪儿用力捂着她亲妈的嘴,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她近乎喊叫地朝着黑色的帷幕说:“陛下,请赐予我世界上最美丽的容貌!比、比我的妹妹,新神妃芙洛拉还要美的容貌!” -- 第7页 芙洛拉:“……” 真是孝死个人。 “契约成立。” 没有多余的询问和确认,帷幕后的人仿佛只是问了件“今天吃什么”这样的小事,话音落下,托盘上的契约书无风自动地翻至最后一页,羽毛笔凭空升起,自己蘸取了墨水,在契约书上签下力透纸背的字迹。 “罗伊”。 大殿内吹起一股比刚才强劲不少的风,风夹杂着幽香和点点碎星般的蓝色,环绕着安琪儿白白胖胖的身体。 过程很快,只是神奇的七八秒过后,安琪儿的五官移了位变了形,变得鼻梁挺拔,眼睛深邃,红唇丰满,臃肿的身体缩小了两圈,身上的蓬蓬裙瞬间变得空荡,倏地往下掉去。 安琪儿险险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惊喜地看了看自己白皙匀称的身体,又摸着自己的脸,激动得近乎落泪:“我变美了,我真的变美了!” 唐娜直接被气晕过去。 没了,没了!金银珠宝和荣华富贵就这样从眼前飞走了…… 芙洛拉看着变身后安琪儿的侧颜,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那里。”一旁的海格斯指向一座雕像,示意芙洛拉:“一模一样。” 正是芙洛拉刚才询问过的那座少女裸雕,她视线往下,看到底座上雕像的名字——《美之女神莱昂丝》。 尔文解释道:“神的眼中没有美丑之分,每当有人想要美貌的时候,陛下就会把对方变成这座雕像的真人版,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芙洛拉看向少女雕像丢失的左耳。 许多艺术作品都追求残缺的美,看来这件前朝遗物也是一样。 “我的耳朵!”安琪儿适时地尖叫起来,她摸着自己原本应该长有左耳的位置,“我的耳朵少了一只!怎么会这样,陛下,陛下……” “再吵,你的嘴也没了。”帷幕后的声音语气淡淡,带着些许不耐。 尔文对安琪儿嗤笑了一声,“你已经是我见过第39个拥有这张脸的人了,神都里逛一圈,你会找到不少长相一样的姐妹。” 芙洛拉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一个分不清美丑,批量生产美女。 “啊——” 得知真相的安琪儿捂着嘴哀嚎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和唐娜倒在一处,被侍从拎小鸡似的拎起来往外拖。 芙洛拉见状,扯了扯尔文的袖口,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尔文只是考虑了一瞬,便答应下来。 “陛下,日安。” 两个王子与侍从们躬身朝着帷幕一礼,至此,面见陛下与签订契约的程序全部结束,全程花了二十分钟不到,就宣告着芙洛拉即将开始漫无天日的监狱生活。 芙洛拉在尔文的强烈眼神示意下,也不情不愿地拎起裙摆,俯身行了个淑女礼,可那句“陛下,日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心里想的全是—— 陛下,日你妹,日你全家,日死你日死你! 站了这么久,她这幅病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走回去,只能让尔文背着她离开。 走出去百余米后,身后响起了只有她能听到的对话声。 哈洛什:【陛下陛下,您刚刚把美少女弄哭了,真的不打算给她点补偿么?】 亨尼:【她在大殿里喧哗,应该先惩罚。】 两人就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几个回合,芙洛拉在尔文的背上回过头,眸光落在依然紧闭的黑色帷幕上。 银发绿裙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大殿之前,帷幕终于从中间被拉开一条狭窄的缝隙。 帷幕后方,一双红宝石颜色的瞳仁平静无波地望了眼那个身影。 “安静,我要睡了。” 帷幕再次闭合,遮挡住最后一丝光线,少年的身体缓缓没入水中。 第4章 神妃居住的地方叫做“香雪兰宫”,与主神大殿仅有一湖之隔,骑马或乘车过去需要花费半个小时以上。 新的神妃不断被送进去,契约到期的神妃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香雪兰宫里的神妃数量常年维持在50~100之间。 红底金边的马车碾着黑白菱纹地砖前行,芙洛拉隔着马车窗的玻璃向外看,试图认真记下路线,以便日后的出逃。 十分钟后,她放弃了。 这么远的路程,就算她能记住,也没那个体力独自跑出来。 她靠着车座椅上的软垫,睡了过去。 - 香雪兰宫正门城楼。 年轻的女仆长接到通知,领着一众女仆过来等候。 脸上有雀斑的小女仆问道:“女仆长大人,听说两位王子殿下会和这次的新神妃一起过来,是真的吗?” 女仆长用羊皮望远镜眺望宫外,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期待:“当然是真的,我已经接到了确切的通知。” 女仆长的个子小小,圆脸圆眼很显年轻。 今年是她担任女仆长的第二年,上一次见到尔文王子,还是两个月前外出置办物资的时候,隔着人群那远远的惊鸿一瞥,视线相交,他朝她笑了一下。 尔文王子永远是那么温柔英俊,黑靴白马的身影让人一眼就深深刻在心底。 想不到居然可以这样再次见到他。 女仆长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说,王子殿下为什么会来香雪兰宫?” -- 第8页 女仆长自认长相可爱,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他也和她一样…… “也许新神妃是殿下相识的人吧?”小女仆没有眼力见地猜测道。 女仆长:“……” 望夫石似的站着等了不知多久,一队车马终于出现在望远镜狭窄的视野中。 马车有两辆,其中红底金边的那辆旁边,面容冷峻的大王子骑马跟着,他时不时朝车内望一眼。 当女仆长日思夜想的二王子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这对兄弟感情深厚。 直到尔文朝车内伸出手,亲自扶着一个银发绿裙的少女下了马车。 女仆长握望远镜的手抖了抖。 良久,她挤出一个笑,僵硬道:“你说得对,新神妃应该是殿下认识的人,呵呵……” - 芙洛拉这一觉醒来,觉得身体更虚弱了。 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软地趴在尔文背上,高烧中连鼻息都是滚烫的,让少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芙洛拉,你好烫。”尔文额角青筋直冒。 “我好难受,尔文,我是不是快死掉了。”芙洛拉烧得神志不清,连殿下都忘了喊,本就软糯的少女嗓音更加绵软,小奶猫似的勾人心。 尔文的脚步一顿。 “我不会让你死。”起码这一年内。 他加快了步伐,沉声:“医生马上就到,好女孩,再坚持一下。” 目睹了两人谈话的海格斯摩挲着皮手套上的银链,深深地吸了口气。 算了,她还是个病人,理应多照顾。 城楼大厅,女仆们排成两列长队,齐刷刷地行礼。 “大王子殿下,二王子殿下。” 女仆长快速扫了眼尔文背上的少女,心底闪过震惊、自卑与妒忌交织的情绪。 好美…… 与那些艳丽张扬的贵族小姐不同,这个银发雪肤的少女就像天使与妖精的完美结合体,圣洁却又娇艳,美得令人自惭形秽。 女仆长用力攥紧了手指。 尔文吩咐道:“去准备些热水和冷毛巾,还有软毛毯,要快。” “是,”女仆长四十五度角仰望尔文,刻意放缓了语速柔声问:“二王子殿下,新神妃是您认识的人吗?” “不是。”尔文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目不斜视地背着芙洛拉快步走向软塌。 医生风尘仆仆地赶到时,芙洛拉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除了高烧和风寒以外,她被检查出严重的营养不良,身上大小十几处擦伤和瘀伤,医生还在尔文颇具压迫性的目光中说,她的心脏有些问题。 具体是什么问题,那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医生可以诊断出的了,并且这个老医生眉头一皱,发现芙洛拉的心脏情况并不简单,和他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但他没把这个告诉尔文,毕竟神妃在香雪兰宫只能存活一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中午,芙洛拉被几个女仆七手八脚地扶起来喂完粥,尔文还没有离开,日暮西垂,芙洛拉昏昏沉沉地做梦时,过于敏锐的听觉使她听到两兄弟的争吵声。 “你疯了是不是!”刚从外面结束一场议会回来的海格斯呵斥道:“你在这里耗了一整天,这就是帝国的二王子该做的事?!” 尔文这次难得没有立刻回嘴,他垂下头,纠结很久,还是回答道:“王兄,她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必须有人时刻看着才行。” “可那个人不需要非得是你!” 房间内传来微弱的咳嗽声,止住他们的争吵,尔文飞也似地跑了进去。 “芙洛拉,你醒了?” “嗯……” 芙洛拉脸上病态的红晕稍稍缓解,齐胸睡裙遮不住身前雪白的窈窕风光,尔文红着耳根移开视线。 她道:“殿下实在忙的话,不用这样一直守着我的。” 这句看似客套的话花了她好大的决心,毕竟想要逃出去,只靠自己是不够的,如果能经常见到这个小王子,得到些信息,那是再好不过。 可她虽自认不怎么善良,却也不忍心看着尔文为了自己天天被兄长责骂。 “我会好好养病,在这个地方好好生活,虽然只剩下一年时间……”芙洛拉垂下银白的睫羽,停顿片刻,又努力弯唇露出一个笑容,“真的很高兴能在这最后一年里认识你,尔文殿下,殿下……真的是位很好的殿下。” 她抬眸望向尔文,翡翠般的碧眸中有点点晶莹闪烁,虽然是在笑着,却让看的人胸口一阵发疼。 该死的。 尔文这辈子第一次感到这么后悔。 他恨不得回到最开始见她的时候,带着她逃离这个神宫,把她好好地找个地方藏起来。 为什么他偏偏是帝国的王子,该死的! 海格斯用力摩挲着手套上的银链,对芙洛拉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生和佣人,让你在这一年……让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芙洛拉掩唇咳嗽了两声,撑着病弱的身体站起来,缓慢地躬身,深深行了一礼。 “感谢殿下的照顾,芙洛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愿我走后可以在天上祝福两位殿下,一生平安,幸福。” 室内寂静了片刻,忽地清晰响起“咔”的一声。 海格斯手套上的银链扯断了。 - -- 第9页 芙洛拉在病榻上总共缠绵了三天。 三天里,尔文照常白天抽空过来看她,海格斯却始终没有再出现过,从尔文的神情判断,兄弟俩应该没有再吵架。 三天后,大病初愈的芙洛拉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舒服地泡了个牛奶花瓣浴,被女仆套上一身崭新合体的新裙子,玫瑰色的古典公主裙总共三层,外加一双白色裤袜,芙洛拉觉得这身行头在炎炎八月会让她捂出痱子。 尤其是穿紧身衣的时候,她的身材本就够苗条了,女仆还玩命似地勒紧她背后的绑带,她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的银发被梳成侧编鱼骨辫,蓬松地搭在胸前,露出雪白优美的天鹅颈,女仆端着金色雕花的香水瓶绕着她喷了两圈。 一系列工序下来,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好在结果不错,最后照镜子的时候,她都不知道里面那个女孩子是谁(注1)。 应该是只芙蓉花精吧,芙洛拉想。 午餐时间,她和尔文两人在长桌两端入座。 女仆上菜的间隙,尔文随口问:“芙洛拉,你是从小在奥得冈长大的吗?” 奥得冈是芙洛拉家族的户籍所在地,芙洛拉翻找了片刻原主的记忆,才回答:“是的。” 话音落下,芙洛拉看到女仆们眼底闪过不屑和嘲笑。 帝国周边有着大大小小的附属国,奥得冈就是其中之一,还是尤其贫穷落后的那号。 对于神都人来说,附属国人在他们眼中的形象都是穿麻布衣吃黑面包的农民。 尔文面色如常,绅士地笑了笑,“希望你吃得惯神都的食物。” 说完,他迅速拿起刀叉开始用餐,像是急着要给来自小地方的芙洛拉演示高级食物的吃法。 芙洛拉弯唇,微笑不语。 她取了一只生蚝,抹上少许酱料,用银叉子稳稳挑起送进嘴里,不出声响地咀嚼,然后是花椰浓汤,她小口喝完,用餐巾轻轻摁了摁唇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从容得不可思议。 到了吃鹅肝的时候,看得有些发愣的尔文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奥得冈也吃这些食物?” 芙洛拉顿了顿,“父亲去世之前带我去过不少地方,那时候吃过的。好久没吃了,味道很不错。” 她编故事不打草稿,事实上这里的食物和她前世吃过的法国大餐有些相似,共十三道菜,因为她大病初愈,所以省略了开胃酒这一步。 这样说不仅不会令人怀疑她的身份,还顺带给她的继母扣了个对她不好的帽子,一举两得。 “我的妈妈和姐姐还好吗?”芙洛拉问。 唐娜母女没有离开神宫,也被送到了香雪兰宫。 这是芙洛拉病倒前多次嘱咐的,这两人可是害死原主的凶手,芙洛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如果她能逃出这座深宫,那唐娜母女一定会受牵连,如果她逃不出去,她们就会在她死的那天一同殉葬——总归不会让她们有好下场。 “她们现在应该正忙,一个忙着烧火,一个忙着劈柴。”尔文道。 唐娜和变美后的安琪儿现在是香雪兰宫的低等佣人,连女仆都不是,专门负责粗活累活。 芙洛拉点点头,表示满意。 医生给她看病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她身上那些逃跑时弄出的伤,尔文下意识地就把它们算在了唐娜头上。 继母虐待继女,这在神妃的身上很常见。 这顿饭芙洛拉吃得开心,餐桌上的氛围很好。 可在最后喝咖啡时,女仆长拿壶的手一抖,将咖啡洒在了芙洛拉的身上,微烫的咖啡让雪白的手臂迅速泛起了红。 “芙洛拉!”尔文噌的一下站起来,“你怎么样,没烫伤吧?” 女仆长连忙道歉:“对不起,神妃大人,是我的失职。” 芙洛拉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关系。” 尔文用凉水浸湿手帕,给芙洛拉敷上,他有些嗔怒地看向女仆长:“身为女仆长,连倒咖啡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想不想……” “尔文殿下,”芙洛拉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要责怪她啦,谁都有失误的时候。” 女仆长狠狠攥着手心,垂眸掩下眸中的怨毒。 怎么会、怎么会…… 尔文殿下怎么会对她那么凶巴巴的?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会隔着人群朝她笑,笑得那么温柔,这不是心动了是什么? 难道就因为一个新来的神妃,他就把自己忘干净了么? 尔文看着芙洛拉,无奈又怜爱地叹了口气。 “你对谁都是这么善良吗?”他轻抚她的头顶,少女的银发蓬松又顺滑,在手心里痒痒的,“真叫人放心不下。” 芙洛拉弯了弯唇。 她读懂了他话中的深意,问:“尔文殿下,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是吗?” 尔文的手一顿,缓缓收回,紧握成拳。 他艰涩道:“我向王兄承诺过了,等你的病一好,我就再也不……” 不见你。 “我会想念你的,殿下。” “芙洛拉,别这样……” “可是,”芙洛拉眼底压着笑意,仰头看着他问:“如果我再生病的话,就可以再见到殿下了吗?” 尔文呼吸一滞。 该死的,该死的,她真是只妖精!偷心的那种。 -- 第10页 “当然可以!”近乎本能地,他急忙道:“你要是生病了,或者、或者快生病了,就叫这些人过去找我,我一定在最短时间内赶过来!” “哦——”芙洛拉拖着长腔,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啊,保佑我每天生病吧。” “芙洛拉……”尔文扶额。 芙洛拉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成了,她想,只要能与这位小王子维持联系,她的逃跑大业基本上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 尔文离开时,芙洛拉站在城楼上,微笑着挥手目送他,整个人看着十分傻白甜。 她看到他在马背上回头做了个口型:等着我。 马蹄声渐行渐远,芙洛拉放下摇累了的手臂,收起笑容。 观看了全程的女仆长紧紧攥着裙摆,开口道:“二王子殿下真的很温柔,不是吗?” “嗯。”芙洛拉看都没看她,提起裙摆准备离开。 高跟鞋在地板上哒哒踩了两声,女仆长忍不住提高声线叫住她:“神妃大人!” “嗯?”芙洛拉微微回头。 “在帝国,陛下是统治者,而大王子殿下是执政者,国内大小事务都是他掌管的,这您应该知道吧?” 女仆长脸上藏不住讥讽的神色,像是在说“你个乡巴佬肯定不知道”。 “然后呢。”芙洛拉淡淡。 “……然后,然后二王子殿下快成年了,他需要慢慢接手一些国.事,会变得越来越繁忙,我想他不应该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您觉得呢?”女仆长一口气说完。 芙洛拉缓缓转身,面朝女仆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希.加西亚。” “南希,”芙洛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 芙洛拉走到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仆长面前,微勾着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语调冷冷道:“南希小姐,我今天帮你求情,是教养使然,而不是我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把咖啡泼到我身上的。” 南希瞳孔骤缩。 “神妃大人不要冤枉我!”她嘴硬道。 芙洛拉不在意地笑笑,“冤枉不冤枉,现在争这个也没意义了不是么?看戏的人已经走了——我问你,在这个宫里,神妃的地位就这么低吗?比一个女仆长还要低?” 南希的嘴唇有些发白,“不是的……对不起,是我冒犯了神妃大人。”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不该自作聪明,向神妃大人提那种建议,我、我甘愿受罚。” 倒是个听得懂话的。 芙洛拉重新露出个友好的笑,拍了拍南希的肩,“惩罚就不必了,以后注意就好。” 芙洛拉走后,南希已经是脸色煞白。 - 神妃可以在香雪兰宫拥有一座独立的庄园,和两个女仆。 挑选女仆时,芙洛拉表示想要力气大的,因为她这副身子骨随时有可能需要人背。 结果尔文当即从骑士团里调了两个强壮的女兵出来,让她们换上女仆装。 虽然有些夸张,但人都已经来了,也不好再赶回去,芙洛拉只能收下。 即使这两人表面不说,可芙洛拉能看出来,她们从光荣的女骑士兵沦落成女仆,内心有很大的不满。 芙洛拉对她们道:“等我死后,我会让殿下给你们两个恢复原职,这一年就委屈你们了,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 爱玛和莉莉娅受宠若惊。 她们在骑士团被当男人似的呼来喝去惯了,什么时候听过这种温柔的话? 而且,这位神妃大人好美好美,像传说中的天使一样…… 她们对视一眼。 “不委屈!为神妃大人服务,是我们应尽的指责!”爱玛站得笔直,大声道。 “誓死守护神妃大人安全!无条件听从神妃大人指挥!”莉莉娅右手握拳,锤了锤左肩头。 芙洛拉:“…………” 她各自拍了两个人一下,笑道:“放松点,在我身边不用这样,说话可以不用那么大声。” 耳朵都要震聋了。 爱玛和莉莉娅相视一笑,笑容耿直憨厚。 香雪兰宫,更像是香雪兰城,三面是高墙,一面是湖,湖的对面就是神宫的其他建筑群。 芙洛拉选的庄园坐落于湖边,因为隔湖正对着主神大殿,所以居住过的人很少。 对于大殿里,黑色帷幕后的那位,正常人自然是又敬又怕的,能避而远之则避而远之,最好是眼不见为净。 住处选在这里,不是因为芙洛拉胆子大,而是因为这里有一架不知哪代住户留下的三角钢琴。 芙洛拉前世不是专业的钢琴家,但水平也达到了专业级别,钢琴是她的特长,也是爱好。 庄园内部已经被人打扫过了,芙洛拉几人乘了十几分钟马车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驾驶马车的爱玛跳下马,对于庄园的大小表示惊叹:“早就听说这里的庄园一个个都比外面的私人庄园还要大,原来是真的!” 莉莉娅也愣愣地点头:“感觉都能种菜养鸡了,不,放羊都可以。” 爱玛嫌弃:“……谁要你在这里养鸡!神妃大人同意了吗!” 还没下马车的芙洛拉眼神有些失焦,她笑着说:“可以啊,你们要是想养,我下次申请一下。” -- 第11页 两人再次受宠若惊,憨憨地笑了起来。 养鸡是不可能养鸡的,神妃大人那么漂亮,像小仙女一样,身上怎么能染上鸡屎味呢。 “爱玛,莉莉娅。” “到!!” 两人的老毛病还没改过来,立正站好喊道。 芙洛拉停顿了好一会儿,没有看向她们,而是看着面前的虚空说:“我晚上看不清东西。” 爱玛和莉莉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夜晚或昏暗环境下看不清东西,在芙洛拉以前的世界里叫夜盲症。 可在这个世界,一部分人称这样的人为【被诅咒之人】,每个城镇的火刑架上,都烧死过几个【被诅咒之人】。 这三天里,芙洛拉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再加上伪装得很好,就连尔文都没能发现她夜晚不能视物。 将它告诉爱玛和莉莉娅,是芙洛拉的一场豪赌,如果她们肯保守秘密,那她从此就把她们当成好朋友对待,如果她们转头就告了密的话…… “呜呜……” 有人小声抽泣起来。 爱玛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哽咽道:“神妃大人,您一路走来受苦了。” 莉莉娅扼腕叹息:“这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爱玛:“当然不好受了,呜呜……我家乡有个哥哥就是这样,被人举报之后送上了火刑架,呜呜呜……可他明明是个善良的好人啊!” 莉莉娅:“告密者不得好死!” 芙洛拉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她的运气不错,选到了两个对的人。 “大人请搀着我,”爱玛扶住芙洛拉,“以后爱玛就是神妃大人的眼睛!” 莉莉娅:“我去庄园里点灯。” 女骑士的动作麻利,来去如风,当芙洛拉被搀着慢吞吞走到门口时,整个庄园的绝大部分都已经被点亮,虽然视野仍是昏暗,但起码不再是漆黑一片。 “爱玛,莉莉娅。” “到!!!” “有你们真好。” 芙洛拉笑着感慨,绝美的笑颜令两个女人都不禁红了脸。 妈妈呀,这哪里是神妃,这简直是降临人间的仙女吧…… - 缠绵病榻的三天里,芙洛拉睡了醒醒了睡,作息早已被打乱。 翻来覆去一小时后,芙洛拉干脆下了床,她端起床头的大烛台,披了件披风走出房门。 爱玛做了睡前运动,已经倒头睡下,莉莉娅听到芙洛拉下楼的动静,赶忙从房间里出来。 “芙洛拉小姐?” 她们已经在芙洛拉的要求下改口这样称呼她。 芙洛拉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她朝莉莉娅的方向一笑,问道:“莉莉娅,要是睡不着的话,你想听钢琴曲吗?” 莉莉娅的眼睛亮了起来。 - 白色的三角钢琴,孤寂地躺在湖边的草坪上。 湖畔,草坪,三角钢琴,再铺个红毯的话,就是个完美的室外婚礼场地。 就是不知道下雨的时候怎么办,钢琴内部有没有进水变成摆设。 芙洛拉小心翼翼地打开钢琴的顶盖,在长钢琴凳上坐下。 纤细白皙的手指试着弹下几个音符。 音色居然还不错! 芙洛拉有些紧张地将所有琴键都试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坏掉的琴键,她简直开心死了。 虽然还需要轻微的调音,但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出人意料了。 她深呼吸了一次,双手缓缓悬于琴键之上。借着烛光和月光,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她可以分辨琴键的位置。 月光…… 芙洛拉抬起头,望了眼天上悬挂的月亮,圆盘似的,看样子今天是满月。 视线往下,灯火通明的主神大殿在湖对岸夺目耀眼。 再往下,是粼粼湖面上月亮的倒影。 “就弹一首《月光》吧。” 指尖轻盈地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月色正好,给黑暗中的人指引一抹光亮,皎白月色下音符流转,银发少女用心弹奏一曲《月光》。 晚风骤起,从湖对岸缓缓吹来,湖面上的褶皱渐行渐近。 芙洛拉嗅到一股幽香。 乐曲的高.潮部分过后,跳跃的指尖倏地停住。 这幽香…… “陛下?” 第5章 “陛下?” 芙洛拉迟疑地四下望了一圈,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在她的视野内是一片漆黑。 莉莉娅:“您说什么?” 她没听清芙洛拉说了什么。 芙洛拉没有唤第二声,她微微抿着唇,呼吸由于紧张而乱了一拍。 刚才弹琴的时候她就感觉到有风从湖对岸吹来,直到风吹到了她所在的湖畔,她才闻到一阵熟悉的幽香,一如她在主神大殿那天闻到的。 淡淡的,古朴清雅的香气,也许是檀香?她说不上来,总之不是什么难闻的味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芙洛拉问。 “闻到什么?”莉莉娅努力嗅了嗅空气,“我只能闻到小姐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看来只有五感发达的芙洛拉自己可以闻到。 风可以偶然吹过,气味也可以是巧合,但当芙洛拉问完这句话后,风停了,草静了,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古怪刻意,带着种生涩的欲盖弥彰。 -- 第12页 分明她身后什么都没有,芙洛拉却可以想象,一双眼睛此时就在背后盯着自己的后脑勺。 他会是来做什么的呢? 香雪兰宫是神妃的住处,也是他的后宫,可他却是无情无欲的神,建宫以来还从未听说大殿里那位踏足过这里半步。 可他现在分明就在身后!芙洛拉可以发誓。 “小姐?怎么不弹了,您弹得很好听。” 莉莉娅疑惑,难道是此处需要掌声?她放下烛台,响亮地拍起了巴掌,就差呐喊着叫好了。 芙洛拉:“……”妹妹你很勇呢。 令人窒息的半分钟过去,身后的东西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芙洛拉渐渐放松下来,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她脑中。 也许,那位陛下根本就没有实体呢? 契约的那天他就一直躲在帷幕后面不露面,香雪兰宫里也没人见过他,说不定他不是不想露面不想来,而是他的本体就是一阵风!他是风神(?)! 芙洛拉被自己又合理又离谱的猜想逗乐了。 今晚这琴是弹不下去了,芙洛拉干脆让莉莉娅带她回去睡觉。 遇到困难,睡大觉。 芙洛拉休息时不需要再点那么多灯,于是庄园里一下子暗了一半。 湖畔又有风起,草坪上忽地落下点点蓝色星光,黑发红眸的少年身影凭空出现。 少年的肤色冷白,身形修长,冷淡的神色下藏不住过分精致俊美的容颜。 罗伊踩着草地,走到那架纯白三角钢琴前,钢琴凳上还留有余温,周围萦绕着尚未消散的少女香气。 他抬手轻轻覆上琴键,骨节分明的手指游走在刚刚被人按下过的地方,许久后,他抬眸望向庄园方向。 - 第二天一早,香雪兰宫被下达了新的通知,要求给每个有神妃居住的庄园派发一名守夜的男仆。 宫内的统一消息以信的形式传达,清晨,最先醒来的爱玛从门缝下取出信的时候,信封上的火漆蜡已经干透了。 芙洛拉醒得也不算晚,由于听觉过人,晨间的第一声鸟鸣对她而言就像平地惊雷一样,比什么闹钟都管用。 爱玛和莉莉娅手忙脚乱地为她梳妆打扮,这两人平日里在骑士团里粗手粗脚惯了,哪里会这些东西,于是庄园的整个早上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莉莉娅,快帮我看一眼这个该怎么穿!” “你的顺序搞反了,笨蛋。” “莉莉娅!我好像不会给小姐盘头发,你会吗!” “我会个鬼。” 芙洛拉哭笑不得:“……不用梳了,今天先散着吧。” “是!!” 午饭过后,芙洛拉关上房间门,趴在书桌前开始写逃跑计划。 首先第一条就是养好身体。 她的身子骨太弱了,拜她继母继姐所赐。之前她在家里干最粗的活,吃最少的饭,身材比普通人要纤瘦不少,免疫力和体力也十分低下。 这可不行,她必须趁着这一年里多吃好的,再加强锻炼,把自己养得结实一些。 第二条,搞钱。 钱是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立足之本,她长得太招人了,如果没有足够的金钱地位傍身,到了外面会很危险。 说起这个芙洛拉就头大,今早换衣服的时候,她空荡的衣柜里只有三条裙子,一双高跟鞋,其中除了她身上这件绿裙之外,其余全是那天尔文带给她的。 她必须搞到一些方便携带出逃的身外之物,比如宝石金银什么的。 第三条,她在第三条这里打了个括弧:(寻找队友)。 她从不是凡事都要自己来的孤狼性格,在必要情况下,她会尽可能地寻求帮助和协作。 目前还不知道这座宫里的其他神妃是什么态度,她得先找个机会四处走走,拜访一下邻居,探探口风。 写到这里,房门忽然被敲响。 “芙洛拉小姐,外面来了客人要找您。”爱玛在门外道。 芙洛拉迅速收起纸张,锁进抽屉里,“是谁?” 爱玛:“也是位神妃呢。” 这么巧的吗?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芙洛拉对着镜子照了一番,快步走出去。 来人站在庄园外等候,这么热的天气,就连芙洛拉都穿着短袖长裙,而这个女人居然还在外面披了件薄斗篷,宽大帽檐垂下,遮住半张脸。 “您好,请进。” 芙洛拉微笑着邀请她进来喝杯茶,可对方也不知是腼腆还是警惕,居然说什么都不进去,站在门口朝着芙洛拉的方向一动不动。 爱玛都要以为这是个觊觎小姐美貌的痴女,准备动手赶人了,那女人才开口说了话。 “昨晚是你弹了琴?”女人问。 芙洛拉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忽地神色大变,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不该动那架钢琴的……你会死的……你、你活不过今晚,活不过今晚……” “你在胡说什么!”莉莉娅有些动怒:“我们小姐挑选庄园的时候,二王子殿下就在旁边,如果真有这种事,殿下怎么可能不说?” 芙洛拉微微眯起眼。 如果不是因为她,尔文通常不会来香雪兰宫,自然也就不知道有什么不能弹的钢琴。 知道并负责这件事的,应该就是以南希为首的一众女仆了。 -- 第13页 那小女仆长看芙洛拉不顺眼,所以什么都没告诉她。 芙洛拉靠近女人一步,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可以进来慢慢讲给我听吗?” 女人摇着头,唇色惨白:“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不能告诉你……” 女人边说着,逃也似的跑了。 “………” 所以您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下死亡宣告? 爱玛气得把拳头捏出咔咔响,“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晦气死了!小姐,你千万别听那个疯女人的话,今晚爱玛彻夜守着您,谁来我揍死谁!” 莉莉娅嫌弃:“你确定不会半夜睡死过去?” “你你你!……” “小姐放心,”莉莉娅对芙洛拉说:“我看那女人是在说胡话,您不必在意。” 芙洛拉面上还算淡定。 前世看过的恐怖片里,总会有这种人出现,疯疯癫癫地说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很令人膈应,但如果不听不管,下场多半是当晚就见鬼。 芙洛拉一手拉一个,拉住爱玛和莉莉娅的手臂,笑着说:“今晚你们都来听我弹琴吧。” - 夜晚,湖畔。 纯白的三角钢琴左右两侧,各被爱玛和莉莉娅摆了一只高脚烛台,以便夜间不能视物的芙洛拉看清琴键。 钢琴斜后方摆上两把软椅,芙洛拉特意强调要空出距离,这样才有小型演奏会的感觉,而不是学生弹琴老师在后面指导。 一切准备就绪后,现场的氛围好得不行,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飞在草间。 “啊,对了,”爱玛忽然想起来,“不是说有守夜的男仆吗?” 莉莉娅:“我们小姐刚进宫,可能还没分配到。”或者是把小姐漏掉了。 芙洛拉笑了笑,“爱来不来,不来正好,我这里不需要男人,我有你们两个就够了。” 爱玛和莉莉娅悄悄红了脸蛋。 啊,这心脏忽然被击中的感觉……小姐的嘴好甜啊。 第一首曲子,是昨晚弹到一半被迫中断的《月光》。 开始之前,芙洛拉想到昨晚那背后的阴风,难免有些不安和紧张,但指尖落在光洁的琴键上后,这些多余的情绪自然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对曲中情境的全身心沉浸。 从月下小路,温柔的爱人,再到浓浓思念,生死相依的承诺……虽然这些她都没有经历过。 一曲终了。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没有灯光的地方在她眼里还是漆黑一片。 是个无风的夜晚。 “芙洛拉小姐弹得真好看!”爱玛花痴脸,站起来用力鼓掌,被莉莉娅提醒后,她连忙改口:“哦不,芙洛拉小姐长得真好听,啊也不对……” 芙洛拉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首,她决定弹《星空》。 也许是由于夜盲症,又也许因为月光太盛,衬得星星黯淡,她现在只能依稀辨认寥寥几颗星星的模糊轮廓。 但她弹琴向来是想到什么弹什么,一切随心情而定。 纤细指尖轻盈,弹下一串流星音。 就在即将正式开始曲子的时候,突然,她的右手传来一片凉意——整只右手被捉住了。 芙洛拉吓得整个人都颤了颤,下一秒,她看到自己的右手上覆着另一只骨节分明,明显是男性的手。 她惊得甚至忘了反抗或者叫喊,顺着这只手向上望去,是一条纯白衬衣下勾勒出的劲瘦手臂,再往上,她看到了黑色的领结,黑发和一对深红的瞳仁。 那对瞳仁应该是在盯着她的手或琴键,而不是直勾勾地望着她,妈的,幸好不是,不然她一定会当场吓晕过去。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你是……谁?” 芙洛拉本就软糯的嗓音有点颤抖,带着微弱的哭腔,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奶猫在呜咽。 可惜这个少年似乎没有心,他的嗓音很冷,语气淡淡:“不要这个。” “什么??” 不要手?不要弹琴?少女瞪大了漂亮的碧眸。 “要上一首。”站在她侧后方的少年这才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不要这个。” “…………” 芙洛拉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一天之内遇上两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爱玛,莉莉娅!” 芙洛拉不想理他,转头看向那只有两把椅子的听众席,发出求救的呐喊。 那里光线微弱,芙洛拉只能看到两道依偎在一起的黑影——她们相互靠着睡着了。 哦。 上一秒还在鼓掌,下一秒就睡着,呵,女人! “你放手……” 芙洛拉挣扎起来,可也不知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他的手竟像是粘在她手上了似的,怎么都挣不脱。 “你……大胆!”芙洛拉想出这么个词,“你就是这么对待神妃的吗?我可是陛下的人,你快放开我!” 少年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 他默了默,继续岿然不动地钳着掌心里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放手的话,你弹上一首。” 弹个鬼。 弹你个脑瓜崩还差不多! 芙洛拉气笑了,表情像只炸了毛的小猫:“手长在我身上,我爱弹什么就弹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 第14页 少年沉默,缓缓垂下头重新看向她的手,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烛光给他的侧脸轮廓打上一圈温暖的光边,他眉骨和鼻梁弧度优秀,十分好看,睫毛又长又密,额前的留海软软垂着,一言不发的样子竟然有些……乖巧?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芙洛拉。 芙洛拉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重了,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你就是过来守夜的男仆吧?看你年纪不大的样子,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记得直接说话,不要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知道吗?” 她摇了摇两人紧紧贴着的右手,“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 少年慢慢松开了手,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仿佛做错事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芙洛拉回头看了眼爱玛和莉莉娅,她们看起来已经睡熟了,其中一人还发出了轻微的磨牙声。 他妈的。 芙洛拉向左挪了挪位置,拍拍长钢琴凳的空余:“你坐下。” 少年微微侧身,抬起一条长腿一跨,骑马似的跨坐在了钢琴凳上,面朝芙洛拉,钢琴凳说长不长,他的腿却很长,这样一来他的左边膝盖都快顶到芙洛拉的屁股了。 芙洛拉:“???”你有事吗? 芙洛拉:“你为什么要这样坐着?”不会扯蛋吗?看着都硌得慌。 少年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好解释的,理所当然道:“你让我坐下,这样最快。” 省去了从后面绕到凳子前面的步骤,干脆利落。 芙洛拉:“……” 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芙洛拉仔细复盘了一下刚才的惊魂两分半。 最开始,他因为不喜欢听现在这首曲子,所以直接冲过来摁住了演奏者的手。 然后态度强硬地要求她换上一首,不换就不撒手。 不懂事的三岁小孩似的。 他刚刚站着时和高脚烛台一般高,所以芙洛拉看得很清晰,他说话时全程都没什么表情。 虽然坐下后视野变暗,芙洛拉看得有些艰难,但从他平淡无波的语调中不难联想,他现在也是面无表情。 芙洛拉纠结一秒,在心里给这个美少年下了诊断书:他患有严重的偏执症+情感缺失+反社会型人格。 芙洛拉看他的眼神瞬间耐心了不少。 大家都不容易啊,她是生理上身体羸弱,他是心理上伤痕累累,他们都是可怜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少年不说话,扯下胸前的金属名牌递给她。 ——“戴里克”。 “戴里克,”芙洛拉偏头看着他道:“你说不喜欢这首《星空》,喜欢上一首《月光》是吗?” 戴里克点头,顿了顿,慢吞吞道:“《月光》,好听。” 芙洛拉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不得不说,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挺乖,挺可爱的。 她道:“这首《星空》我只弹了一段流星音,你就把我的手给摁住了,你都没听后面的,怎么知道喜不喜欢?你往那边好好坐过去点,我把后面重新弹给你听。” 她作势要挪屁股,按理说一般人看到就知道给她腾位置了,可她忘了这小傻瓜没有正常人的眼力见,他一动不动。 芙洛拉叹了口气。 “戴里克,站起来,好不好?” 她真是这辈子都没这么耐心过。 两秒后,少年不大情愿地缓缓起身,左腿顺势跨回钢琴凳前站好。 芙洛拉推着他的手臂,把他往旁边推了一点。 “好,现在坐下,直接坐,对,戴里克真棒。” 重新坐回去后,芙洛拉感觉自己有些虚脱,她深呼出一口气,双手落在琴键上,继续弹奏这首《星空》。 没有了那串流星音,身旁的少年果然没有再暴起了,他静静听着,芙洛拉的演奏于是愈发顺畅。 谁知到了快结尾的时候,他突然再次摁住芙洛拉的右手,这次直接将她的手摁在了琴键上,拍出一串杂乱的音符。 芙洛拉又被吓到,“你干嘛?” 戴里克低头看着自己和她的手,鸦羽般的长睫低垂,抿了抿唇,说:“还是不好听,不要这个。” 所以他刚才是一直在试着接受它,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芙洛拉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专业角度分析,就算再大众化的曲子也是众口难调,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这是正常现象。 可从她的主观角度看来,她不是很能接受自己认真弹出来的东西被嫌弃了的事实。 “那我不弹了。”芙洛拉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 手没能收回来。 少年倔强得很,死死攥着她的手,沉声:“想听《月光》,不弹不许走。” 一股火气顿时涌上芙洛拉的脑门。 怎么回事?谁惯的他这臭脾气? 她挣扎了几番,毫无悬念地没能挣脱,柔软的小手被拉扯得生疼,她胸口起伏几次,一对碧眸中除了气愤,还有难以置信,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次她没有克制,而是小声地抽泣出声,戴里克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波动,像是讶然的情绪,他回头看她,视线就这么牢牢锁在了她的脸上。 -- 第15页 美人就连哭也是美的,烛光下的泪花晶莹闪烁,打湿银白的睫羽,从泛着红的雪白脸颊滑落,小巧的鼻头很快也变红了,活像只受了欺负的小白兔。 只可惜看的人不懂这美。 许久后,他手上的力度微松,不解地问:“为什么哭?” 芙洛拉趁此机会猛地抽回手,她揉着自己的右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通红一片,她的皮肤那么白,稍微磕了碰了就会发红。 她哭着把手伸到他眼睛跟前,抽噎道:“你,抓得我,很疼……” 她不指望这傻子能理解他这是在欺负她,她是被他活活欺负哭的,这辈子都不会指望的。 见他脸上还是那副“天塌下来我都无动于衷”的狗表情,芙洛拉放弃了,她准备离开了。 她要去把爱玛和莉莉娅摇醒,叫她们把他赶走,然后明天再去找管事的说一声,她们的庄园里不需要男仆,叫他再也不要出现了。 芙洛拉从钢琴凳上起身。 刚要转身离开时,少年忽地开口,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你……希望我怎么做?” 芙洛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什么都不用做。” 她本不想做无用功,可今晚受了太多委屈,没机会说又觉得难受,索性她一口气多说了些:“我体谅你是个病人,可你体谅过我吗?我的身体很弱的,没有你力气大,我扭不过你,你用力抓我,我的手会疼,我一疼就不开心,就会哭,你能听明白吗?” 她特意避开了所有跟情绪有关的话题,以这种他能听懂的方式讲完,吸了吸鼻子,不再留恋地转过身去。 这时,右手手腕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拉住。 “戴里克,放开……” 芙洛拉微微睁大了眼睛。 手背上传来清凉,黑发少年双手捧着她的手,低垂着头,认真地在她手背上轻轻呼气。 从她的角度向下看去,少年低垂的睫羽在眼下晕开两片阴影,脸颊因为吹气一鼓一鼓的,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还疼吗?”戴里克仰起头,暗红的瞳仁像红宝石,闪烁着倒映出烛光,亮晶晶地看向她。 芙洛拉顿了半秒,“好像,不疼了。” 其实也没有很疼,主要是很气。 也许是因为加了个“好像”,使得语气不那么肯定,戴里克捧着她的手又吹了一会儿,直到芙洛拉抽回手。 “好了,我不疼了。”她道。 少年站起身,芙洛拉这才发现他个子很高,比她要高出一个头还要多,面对面站着的时候隐约有些压迫感。 戴里克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衣袖,十分干净,他把袖口伸给她:“擦一擦。” 芙洛拉:“……” 道理她都懂,可是哪有女孩自己把脸伸过去,往人家袖子上抹的?难道不应该是他给她擦吗? 还好她随身带了条手帕,她推开他的手臂,用手帕抹了抹泪,“不用了。” 被拒绝的戴里克怔了怔,抿唇看着自己洁白的衣袖。 芙洛拉擦完泪转身就走,想要去叫醒爱玛和莉莉娅,越远离烛光,视野就变得越暗,她走得艰难又小心,几乎是一点点挪动着在走。 “芙洛拉小姐?” 爱玛忽然醒了过来,她迷茫地揉揉眼睛,推了一把旁边的莉莉娅。 莉莉娅也很茫然:“我睡着了?” 爱玛小跑过去搀住了芙洛拉,芙洛拉似有所觉地回过头。 她现在能看清的地方,只有钢琴周围,和不远处庄园的石头围栏附近,那里点了一排灯。 哪儿都没有黑发红眸少年的身影。 “那里有人吗?”芙洛拉问。 爱玛四周看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啊,小姐您看见谁了?” “没事。”芙洛拉搭上她的手臂,“回去休息吧。” 第6章 晚上睡觉前,爱玛和莉莉娅提出要在芙洛拉床边守着,芙洛拉拒绝了,让她们回去好好休息。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迷失在白雾缭绕的丛林里,被蟒蛇紧紧缠住了身体。 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她几乎感受到了蛇身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她在梦中想要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蟒蛇缠得越来越紧,张开它嵌着毒牙的血盆大口,芙洛拉在它暗红的眼珠里看到自己惊恐的倒影。 清醒梦。 这是芙洛拉下意识蹦出来的想法。 意识到这一点后,芙洛拉冷静下来,开始操纵梦里的“自己”,用尚且能动的手覆上蟒蛇冰冷的身体,安抚性地抚摸了两下。 滑滑的,很黏糊,好像还有点……软? 果然是梦,蟒蛇怎么可能是软的。 蟒蛇的身体一僵,芙洛拉趁机又摸了两把,整个蛇身忽然颤了颤。 梦境似乎就在这里倏地中断。 第二天,芙洛拉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出现好大一片水渍。 当然不是被噩梦吓尿了,而是她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她不出意外地又生病了。 倒是没有发烧,只是轻微的感冒,医生过来开了点药,说好好调养的话两三天就能好。 芙洛拉在心里松了口气,之前那疯女人说她活不过昨晚,可笑,她这不是活下来了吗? 她没有让人叫尔文过来,因为暂时还没有需要他的地方,她想把这种机会用在刀刃上。 -- 第16页 生了病,自然不能再出去弹什么琴,她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看书休息,晚上睡得很早。 只不过这两天晚上都会做梦,时而梦见自己掉进海里,和一只八爪鱼做了朋友,八爪鱼喜欢用触手友好地触碰她;时而梦到自己养了只大蜗牛,蜗牛动不动就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当然,这些无伤大雅的梦并没有像蟒蛇梦一般吓人,所以她一觉醒来就会忘干净。 病好第一天,芙洛拉决定出门走走,爱玛和莉莉娅给她梳妆穿衣时,芙洛拉听到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爱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芙洛拉笑着看她:“饿了?” 莉莉娅使了个眼色,回答道:“爱玛昨天做了不少运动,所以饿得快了点。” 爱玛连连点头。 片刻后,莉莉娅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芙洛拉察觉出了不对,皱眉问:“你们昨晚没有吃东西吗?” 香雪兰宫的庄园没有专用厨师,宫内负责提供食物的地方叫“白房子”,小小的白色独栋建筑。庄园与白房子的数量比大概5:1,均匀分布在整个宫内。 由于不是每个庄园都住了人,所以一个白房子平均只需给三个庄园提供饮食。 爱玛和莉莉娅是骑士团出身,平时吃的比一般人要多,每次去白房子取餐的时候都会看人脸色。 两人一开始大大咧咧地也不在意,直到昨天晚上,她们无意中听见白房子里的厨师说,芙洛拉的庄园里养了两头母猪,害他们被迫加大了工作量。 就算有颗钢铁的心也是女孩,哪经得起这种辱骂,爱玛当时差点气哭,想要动手揍人,又想着不能给小姐惹麻烦,硬生生忍下来。 芙洛拉问了好久,两个饥饿的女孩才把事实说了出来,芙洛拉听后生气极了。 “走吧。”她道:“今天我和你们一起去领食物。” 两个人连忙阻拦:“没事的小姐,我们不太饿。” 就是肚子空了点而已,咕噜。 芙洛拉哭笑不得:“没事,反正我也找他们有点事。” - 爱玛和莉莉娅一人推了个三层酒水车,跟着芙洛拉来到最近的白房子。 临近饭点,白房子已经是炊烟袅袅,一个胖厨师从窗户看到她们,先是被芙洛拉的美貌震惊了一瞬,然后又看到那两架酒水车,他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该死,那两头母猪今天推了两架三层的酒水车过来,她们是想把这里搬空吗!”他咒骂道。 另一个瘦厨师也是一脸苦相:“没办法,谁叫那位新神妃的背后有二王子呢,上面特意吩咐过,让我们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倒霉死了,她为什么非得住在这儿附近!” “谁说不是呢,啧。” 一胖一瘦两个厨师不停抱怨,只有另一个年轻厨师认认真真准备食物,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片刻后,三人推门进来。 即使之前多少听说过这位新神妃有多么貌美,就连王子殿下都被她吸引,但真正近距离见到芙洛拉时,众人仍免不了看直了眼。 少女银白的波浪长发垂在腰间,雪肤红唇到哪儿都仿佛自带聚光,眉眼柔美中又带了几分妩媚,那双澄澈的碧眸看过来的时候,简直让人瞬间被攫住心神,连呼吸都止了一瞬。 “你们好啊。” 芙洛拉对众人点头示意,目光停留在那一胖一瘦两个厨师身上。 很明显,她刚刚在门外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完整。 “神妃大人。” 众人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向她问好。 芙洛拉也不多言,带着爱玛和莉莉娅直奔放食物的长桌。 “火鸡要吃吗?”芙洛拉问。 爱玛和莉莉娅看着肥美的烤火鸡,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摇了摇头。 “这样啊,”芙洛拉目光扫过胖瘦厨师,“可是我想吃,装上吧。”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赶紧把火鸡装上酒水车。 “这个鱼子酱看着很新鲜呢,全拿上吧。” “今天的牛排闻着不错,先装五份。” 众人:“……” 胖厨师忍不住开口:“神妃大人,牛排总共只有四份。” 再说了,这种好菜都是只给神妃准备的,哪有女仆也吃得这么好的道理? 芙洛拉目光扫视一圈,找到一张椅子坐下,“那就现在再做一份好了。” “……” “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胖瘦厨师敢怒不敢言,动作却故意磨磨蹭蹭的,只有另一个年轻厨师动作麻利,迅速地煎好了牛排,让人端给芙洛拉。 芙洛拉又陆续装了不少大鱼大肉,外加甜品饮料,把两架三层酒水车几乎塞满。 ”……神妃大人!“胖厨师忍不住开口:“大人把准备好的食物都拿走,其他庄园的食物就不够了,您看这……” “为什么会不够呢?”芙洛拉问:“是宫里的食材不够吗?” “宫里……这……倒也没……” 胖厨师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一旁的年轻厨师抽空答了一句:“食材根据需求量每天从宫外运送进来,不存在不够的说法。“ 芙洛拉看了年轻厨师一眼,点点头,继续问:“你们早上规定几点起床?” -- 第17页 “七点!”胖厨师这次答得很快。 年轻厨师幽幽地看他一眼,“规定是七点,而你们睡到八点半才起。” “你小子……!” “哦——原来是这样。”芙洛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食物不够的原因找到了呢。” 胖厨师无言以对,一张胖脸涨得通红,瘦厨师在一旁假装忙碌,不敢出声。 芙洛拉提着裙摆,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两人面前,说:“我家这两个妹妹是骑士团出身,她们只是在我这里帮忙一年,一年之后是要回骑士团去的,到时候论级别,你们还要喊她们一声‘骑士阁下’。” 胖瘦厨师头上止不住冒汗,“是,神妃大人,骑士阁下。” 爱玛和莉莉娅的眼眶有点湿润,喉咙发涩。 芙洛拉勾了勾唇,继续道:“她们之前训练量大,吃得也就多了些,希望你们看在我……和尔文殿下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 胖瘦厨师腿都差点吓软了。 完了完了,她该不会去和二王子殿下告状吧?! “对不起,神妃大人!还有……骑士阁下!” “我们下次一定准备好足够的食物!请神妃大人原谅!” 他们把头低得厨师帽都要掉了。 芙洛拉的目光扫了一圈,其他正在后厨打下手,或在前厅摆盘的佣人也纷纷低下头,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 显然他们中大部分都直接骂过,或者心里认为爱玛和莉莉娅两人是母猪。 芙洛拉这次过来只是为了让他们心里有个数,见状也不再为难,准备离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敏锐的听觉令她再次听到瘦厨师在后面小声咒骂。 “还骑士呢,不就个男人婆吗,以后看谁敢娶她们!” 胖厨师也骂:“壮得跟什么似的,我就不信上了战场能比男人好使!” 芙洛拉倏地停住脚步。 胖瘦厨师:“!”这不会听见了吧? 她长了对兔子耳朵吗那么灵! “爱玛,莉莉娅,”芙洛拉拉起两人的手臂,微笑着缓缓看向胖瘦厨师,“有人不服你们的身手呢,不如你们亲自过去证明一下实力?”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试,或者说是单方面殴打,爱玛一个回旋踢踹飞了瘦厨师,莉莉娅一个过肩摔,把两百多斤的胖厨师狠狠摔在地上,围裙里的烟斗都掉出来,烟草洒了一地。 自此香雪兰宫里不仅有着神妃和仆人,还多了两位骑士阁下。 - 神宫,事务大厅。 大王子海格斯戴着金丝眼镜,坐在桌前处理国务。 这时敲门声响起,走进来一个穿男仆装,手里拿着羊皮记事本的男人,男人熟练地翻开小本,念道: “芙洛拉神妃近日共患过一次感冒,患病时长三天……目前已经痊愈……” “期间与12号白房子的厨师发生过一次口角,理由是食物准备不充分……事情最后以神妃的女仆殴打了两名厨师告终。” “芙洛拉神妃从白房子带走了一定数量的咖啡豆,面粉、奶酪等一系列做点心的材料……并询问是否有,呃,‘鱼肝油’。” 海格斯听着汇报,眉心一点一点皱成两道沟。 他深吸一口气,捏着眉心:“身体弱成这个样子,怕不是不到一年就要病倒了……食物就不能让他们多准备一些?吃得不够,所以才天天生病!还有……什么东西?‘鱼肝油’?” 男仆装的男人摇摇头,表示他也没听说过。 - 当天夜晚,天黑之后,灯火通明的主神大殿内。 “陛下,是我。”海格斯朝着黑色帷幕道。 半分钟后,帷幕缓缓拉开一道一人宽的空隙,海格斯走了进去。 这帷幕后的不是墙壁,而是另有一番天地,天空万里无云,没有太阳,草地如茵,不远处是片宽大的蓝色池塘。 少年哗啦一声从水中钻出来,暗红色的眸中带着点刚醒时的呆滞,他眨了眨眼,自言自语:“她今天也不给我弹琴。” 嗓音又低又哑,明显是还没睡醒。 “什么?”海格斯没听清楚。 罗伊缓缓看他一眼,又默不作声地垂下眸子,不想搭理对方。 他从池中心慢慢游到池边,甩了甩黑发上的水,线条流畅的小臂抬起,搭上池边的巨石,整个人轻盈地爬了上去,不着.丝.缕的身体就这么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面朝海格斯,冷白的皮肤上不断滴下水滴,顺着胸肌和腹肌的线条滑落。 被溅了一脸水花的海格斯淡定地抽出手帕,擦了擦脸,道:“陛下,注意坐姿。” 并不是很想正对着您的庞然大物说话。 罗伊眨眨眼,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 分明他每次都是这样坐的,海格斯也提醒过他一万遍,但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今天听着格外熟悉。 他想了想,尝试着并拢修长的双腿,变成一个标准的乖宝宝坐姿。 海格斯:“……” 海格斯清了清嗓子,“陛下,今天白天,帝国内烧毁了一座神殿。” 黑发红眸的少年神色淡淡,“嗯。” “下个月入宫的神妃名单已经出来,共有八人。” “知道了。” “另外,为了帝国的稳定发展,我提议将每月的神妃人数控制在五人以内。” -- 第18页 “……嗯?” 罗伊的神色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暗红的眸子睨向海格斯。 海格斯面色不改,推了推金丝眼镜,“男女比例失衡日益严重,陛下。” 对视片刻后,“都依你。”罗伊收回视线。 海格斯略一颔首,准备告退。 这时视野中忽地快速闪过一道影子,下一秒,他的右手手臂被一根泛着莹蓝的透明触手缠住。 他顺着触手的力度向前走了两步,在罗伊前方半米处停下:“陛下?” 罗伊抬起手,握住海格斯因常年握剑而宽厚有力的右手,微微用力。 “……陛下?”海格斯面色古怪。 “很疼吗?”罗伊仰头看他,表情单纯。 “不疼。” “那这样呢?”罗伊又添了几分力。 “……不疼,陛下,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罗伊收回手,捞起一把池水仔仔细细地洗手。 海格斯正疑惑,忽然也想起什么,问:“陛下,‘鱼肝油’是什么?” “不知道。” “……” - 芙洛拉看着自己庄园门口新挂上的木牌,满意地点了点头。 ——“月光庄园”。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在这个庄园里看月亮特别的圆。 自从那次之后,某个男仆再也没有出现过。 雇佣关系是相互的,芙洛拉怀疑是不是那小傻子也觉得她这个主人不怎么样,主动向上面请示以后不在这里干了。 不干就不干,她的庄园里还真就不需要男人了呢。 芙洛拉这么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湖畔钢琴前。 她正在逐步适应独自在黑暗中行走,只要手里有烛台或者提灯,她通常不会让自己摔倒。 夜盲症分先天和后天,先天夜盲无法治愈,芙洛拉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后天夜盲,毕竟她这副身体还患有营养不良。 只可惜这个世界还没有鱼肝油这种东西,只能暂时先多吃一些胡萝卜。 能治好夜盲症是最好,治不好的话,她必须训练自己在黑暗中行动自如,以防日后需要面临夜间出逃的情况。 来到钢琴前坐下,她仰头望了一眼月亮。 还是那么圆,月光皎白。 先来一首《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活动手指。 一曲激情演奏结束后,她身上和额头上都冒了层薄汗,体虚得令人发指。 休息的间隙,她向上抻了抻手臂,环顾四周,第一次时没找见任何人影。 第二次时找见了,却又吓了她个半死。 那人就在庄园的白石围栏前面,矮矮的一团,应该是在蹲着,芙洛拉的视野中只能看到一个短头发的脑袋,和半个身子的黑影。 “你……” 考虑到对方是个不懂事的小傻子,芙洛拉把一句“你要死啊吓死我了”主动消音。 那颗黑脑袋迟疑地歪了歪,似乎在问“叫我?”。 芙洛拉轻咳一声,提高了声线:“对,就是你,你在那里做什么?” 夜晚使她看不清东西,却没有折损她过人的听力,她时隔三天再次听到少年悦耳的声音说——“听你弹琴”。 芙洛拉心里闪过一丝的不好受。 听说他们这种人感情迟钝,却也能感受出别人对自己的喜恶,虽然那天是他不对在先,可她那样对他,会不会伤害了他脆弱的小心灵,让他觉得自己被讨厌了? 所以来了也不敢靠近,只能蹲在墙角偷偷地听? 唉。 小孩似的。 于心不忍的芙洛拉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坐,不要蹲在那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体罚你。” 正舒舒服服坐着的戴里克:“?” 男仆装的黑发少年走了过来,几日不见,他还是那副超然世外的熊样子。 这次芙洛拉才有心情借着烛光好好打量他一番。 他的眉毛很浓,眼型狭长,那对暗红的瞳仁仿佛一对冰冷的红宝石,嘴唇薄厚适中,颜色有些淡,最好看的是他的鼻子,又直又挺,十分秀气,说是女人的鼻子都不为过,但安在他的脸上却一点也不娘,好看极了。 这一切组成一张帅得过分,却性冷淡的脸。 等等,他皮肤这么白,会不会是肾虚啊? “我来了。” 芙洛拉盯了他太久,少年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嗯?啊。”芙洛拉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随便坐。” 要么坐听众席,要么坐她旁边,要么坐地上。 戴里克此时站在她的钢琴凳后面,闻言刚准备抬起一条腿,顿了顿,最后还是乖乖绕到钢琴凳前,坐下,收拢双腿,两手放在膝盖上。 ……怎么变得这么乖了?芙洛拉有点惊讶。 难道是她上次的教育有了效果? 看来还是个聪明的小傻子。 “想听什么?”芙洛拉侧着头问他:“刚刚那首你喜欢吗?” “太……”戴里克微微皱眉,想了半天,憋出一个形容词:“太快了。” 这个结果是芙洛拉预料之中的。 他喜欢《月光》,说明他大概率喜欢听慢节奏,柔缓的曲子。 芙洛拉勾了勾唇,细长的指尖落在琴键上。 莫多说了,先来一首《激流》,再来首《冬风》,再附赠一曲李斯特的《钟》! -- 第19页 第7章 这三首原本就是高难度的超快曲目,更何况芙洛拉为了逗逗小傻子,还在原有基础上加了一点速。 于是弹奏起来给人的感受就是,手指在琴键上疯狂乱他妈飞舞,音符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冒,仿佛下一秒钢琴就能被弹冒烟。 芙洛拉其实弹到中途就后悔了,这副身体的手以前从没弹过钢琴,缺乏训练,很容易就手酸了。 很多人在弹这类曲子的时候,面部表情都会变得狰狞,但小仙女怎么可以狰狞呢?芙洛拉于是绷着一张脸,紧抿着红唇,本着“自己加的速跪着也要弹完”的信念,燃烧着生命在弹琴。 弹的人累,听的人也不好受。 戴里克暗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芙洛拉手指的残影,头一会儿往左看她的左手,下一秒又往右,左右左右反复横跳,要是让人看见这一幕,都要怀疑到底是弹的人更累,还是他更累一点。 他的身体不断被芙洛拉纤细的手臂打到,时而胸前被拍一下,时而受到一记不是故意的肘击,但他的注意力全在琴和芙洛拉的手上,一动不动地也不在意。 一曲下来,芙洛拉满头满身大汗。 她脸侧银白的发丝湿成了一缕一缕的,面颊泛起两团浅浅的潮红,碧绿的眸中也氤出一层雾气,看起来有种狼狈的美感,她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睛亮亮地偏头看向戴里克:“怎么样?” 神情中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她可太厉害了,居然在几天没练的情况下零失误完整地弹了下来。 她迫切地需要夸夸以及彩虹屁。 戴里克慢吞吞地把头转向她。 少年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句评价:“还可以。” ……去你妈的。 还可以你给我弹一个试试?!芙洛拉差点站起来打人。 “下一首。”戴里克仿佛一个无情的听曲机器。 “……我不弹了!” 芙洛拉爆发了,她提高声线喊了一声,然而嗓音太过娇软,听起来奶凶奶凶的,一点也不吓人,倒像是在撒娇。 这该死的柔弱! 戴里克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他有些不开心,“不可以。” 芙洛拉很生气:“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凭什么?怎么你又想抓我的手是吗?那你抓吧,你爱怎么抓就怎么抓,反正我也不会再弹了。” 她赌气地把右手伸到他面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戴里克观察了一番她的脸色,她整个人像只炸毛的小奶猫,也不知道是谁又惹到她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询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又来了又来了,又仗着自己傻开始卖惨了!芙洛拉警惕起来,千万不能被他这幅纯良的样子给欺骗了。 她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我的手很酸。” 要是有人给她按摩按摩,再呼呼一下就好了,当然这个人不一定必须是他。 爱呼不呼,不呼她就去睡觉。 等了几秒,身旁那小傻子始终没有动作,芙洛拉失望地叹了口气,刚准备收回手,她的右手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拉了过去,随后掌心落下一点湿热。 痒,又痒又酥。 芙洛拉瞪大了眼睛。 戴里克砸吧砸吧泛着水光的唇,认真分析道:“不酸,有点咸。” “……………” 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敢! 芙洛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得结巴:“你你你怎么可以随便舔人家的手,多少人连我的脚都舔不到你居然舔我的手,你、你……” 还说她的手咸,虽然她出了点汗,可小仙女的手就算出汗了也是甜的,怎么能说咸呢!! “是你说手酸的。”黑发少年无辜地眨眨眼。 “酸就是累的意思!”芙洛拉跺了跺脚,“我的手很累,弹了那么久的钢琴所以很累,不能再弹了,你能听明白吗?” 戴里克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把少女柔弱无骨的小手捧到嘴边,认真吹了吹。 “好了吗?” “……没好呢。”芙洛拉心情稍缓,抿了抿唇,说:“手累了和疼不一样,需要按一按舒缓疲劳才行。” 她也不暗示了,直接反客为主拉过他的手,在他瘦而有力的掌心上使劲捏了捏:“像这样,按一按。” 少年的身体一僵。 垂下的睫羽之下,暗红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回去。 芙洛拉:“干嘛?” 少年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仰起头看她,脸色好像有些……生气? 他还气上了?? 芙洛拉更气,毫不示弱地回瞪对方:“你不喜欢我碰你吗?呵,现在知道了?你那天上来就抓我的手,抓得那么疼,刚才还舔我手心。” 戴里克的嘴唇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腾地一下站起来,从仰视芙洛拉变成俯视芙洛拉,少年的身形苗条,肩却不窄,气场和压迫性十足。 芙洛拉惊了一跳:“你干嘛……”还想打人不成? 呵,以为她会害怕吗? “杀人啦!爱玛、莉莉娅——”芙洛拉朝着庄园方向喊完,又福至心灵地转向湖的对岸,主神大殿方向:“陛下救命,有人要谋害您的神妃——” -- 第20页 忽地一阵风吹过。 芙洛拉不知被什么东西吹迷了眼,她捂着一只眼睛,耳边全是风吹草木的声音。 风过之后,再一回头,小傻子已经不见了。 芙洛拉打了个冷战,随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又要生病了。”她小声念叨一句,朝着前方视野中漆黑的地方说:“生病的话就不能出来弹琴啦。” 没有人给她回应。 切,她还懒得搭理他呢。 - 当天晚上,有人烦躁得在水里翻腾了好几圈。 黑发红眸的少年哗啦一声从水中钻出来,四周激起一大片水花。 “为什么,人可以天天生病?”罗伊漂亮的红眸中写满了大大的不理解。 哈洛什:【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身体弱的人就容易生病。】 亨尼:【感谢你有用的废话。】 哈洛什:【……这怎么就是废话啦?你没看见陛下恍然大悟的样子吗?】 亨尼:【陛下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说的也对。 少年游到池边,伸出一根泛着莹蓝的透明触手,卷起一颗卵石,看都不看地丢向身后的蓝色池水中。 扑通。 “怎样才能不生病?”他问。 哈洛什:【多吃饭,多运动,还有,嗯,多喝热水。】 亨尼:【要吃新鲜的水果蔬菜。】 - 芙洛拉吸溜着鼻涕回去的时候,爱玛和莉莉娅吓了一跳,当即烧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给她泡上澡,泡得她都有了种微醺的感觉。 上床之前,她已经不流鼻涕了,脸蛋红扑扑地泛着健康的光泽,然而还是被无情地加了一床被子。 爱玛和莉莉娅原本想要守在她床边,防止她蹬被子,被芙洛拉严词拒绝。 折腾一宿过去,她第二天还真的没有生病,三个人都十分欣慰,且有成就感。 早上七点,是宫外向宫内输送物资的时间。 原本这些运货马车只该将物资运往白房子,但今天,一队崭新的马车停在了月光庄园外。 负责人是位硬朗的小伙子,短上衣,牛仔靴,十分清爽利落,他礼貌地敲开了庄园的大门。 “神妃大人,日安。”汤姆森颔首向芙洛拉问好。 芙洛拉三人震惊地看着一群人从马车上卸货,往她们的庄园里搬:铁饼、木剑,哑铃、铁剑,弓箭、重剑、巨剑…… 此外还有成箱的水果和食材,外加一个崭新的白底金纹烧水壶。 爱玛捂住了嘴巴:“这些武器……是给我们的吗?让我们不要荒废训练?” 莉莉娅沉声:“很有可能。这是帝国对我们的期望。” 爱玛热泪盈眶,右手握拳坚定地锤了锤左肩:“誓死效忠帝国!” 莉莉娅也用力锤了锤,坚定道:“帝国万岁!” 汤姆:“……?” 芙洛拉慈爱地看着两个热血沸腾的女孩子,挨个拍了她们一下:“好好干,帝国的明天靠你们了。” “是!!” 汤姆:“………………” 汤姆:“神妃大人,以后月光庄园的食材会由我们专门提供,我是负责人汤姆。” “你好,请多指教。” 芙洛拉看着汤姆,微微一笑。 她把一头银发随意盘了个松散的丸子,只留两缕在脸侧,整个人看起来温婉柔和,笑起来时却娇媚动人,叫人不由地看呆了。 汤姆的耳根一点点红透。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 神妃大人比传闻中还要美,简直太迷人了…… 然而,迷人的神妃芙洛拉此时却在想,这些人可以自由出入香雪兰宫,是不是说明有机会混进他们之中逃出去。 看来要搞好关系才行。 - 有了食材,但庄园内没人会做饭,所以午餐还是从白房子取的。 爱玛和莉莉娅这次去取餐的时候,没有人敢给她们脸色看了,甚至见了她们还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骑士阁下”。 两人对芙洛拉的感激更甚。 呜呜,小姐长得美还善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 现在芙洛拉和两人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开始两人还不适应,因为芙洛拉吃得太优雅了,每个动作都美得可以被画成油画,对比之下,她们两个就像是牛嚼牡丹一样。 可善良的小姐说了,看她们这样吃饭很有食欲,连带着自己都能多吃两口。 于是爱玛和莉莉娅也就放开手脚了。 为了更好地守护帝国,吃啊—— “等等,先别吃。” 芙洛拉忽然眉头一皱,把喝下的浓汤吐了出来。 爱玛、莉莉娅看向她:“怎么了,小姐?” 芙洛拉忍住呕吐的冲动,快速用水漱了口,神色骤冷。 “汤里加了东西。” 第8章 神妃大人第二次亲自来到了白房子。 比起上一次还能友好地与众人问好,这一次的芙洛拉脸色很差,她身后的爱玛和莉莉娅也是一脸隐忍的怒火,一副随时准备爆发的样子。 后厨里,一胖一瘦两个厨师见了她们,顿时心里一激灵,不过面上不显,点头哈腰地问了安。 另一名年轻厨师抬头看了眼,微微颔首示意,然后继续默默做菜。 -- 第21页 芙洛拉直接让给爱玛和莉莉娅把胖瘦厨师从后厨拎了过来。 这一胖一瘦还没搞清楚怎么个情况,就被双双摁在地上,爱玛掰过胖厨师的大胖脸,强硬地使他张开了嘴。 一股浓郁的烟味,夹杂着酸臭味扑面而来,爱玛差点没当场呕吐。 又从胖厨师的围裙口袋里翻出一个旧烟斗,和一堆烟草,烟斗里尚未清理的烟灰还很新,显然是刚抽完不久的。 “神、神妃大人这是要做什么?”胖厨师有些心虚,却梗着脖子问道。 芙洛拉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致,她让莉莉娅把那碗玉米浓汤端过来,在胖瘦厨师明显心虚的目光中,冷声问道:“你在里面加了什么?是烟灰,还是你的口水?” 所有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年轻厨师也停下了手头的活,讶异地看了过来。 胖厨师连忙摇头,把脸上的横肉摇得一晃一晃的:“没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加!不是我做的!” 芙洛拉忍不住冷笑一声。 她把碗接了过来,怼到胖厨师嘴边:“没加是吧?那你把这碗汤喝下去,全部。” 胖厨师的脸色一白。 他瞄了眼瘦厨师,对方连忙移开目光。 他正准备一咬牙一跺脚干了这碗汤,年轻厨师忽然从后厨走了出来,对芙洛拉道:“神妃大人,能否让我看一看这碗汤?” 芙洛拉看他一眼,把碗递给他。 芙洛拉的五感发达,所以能从汤里尝出本不该有的烟草味,可爱玛和莉莉娅却尝不出,说明一般人发现不了。 这座白房子里只有胖厨师抽烟,如果说一开始芙洛拉还只是怀疑,那么在看到他那做贼心虚的样子后,就可以百分百确定了,他肯定故意往汤里加了什么。 年轻厨师将汤舀起一勺,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 芙洛拉根本没指望普通人能发现汤的异常,可年轻厨师闻完之后,居然直接上嘴喝了一口。 “别……” 芙洛拉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年轻厨师让汤在舌尖蔓延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皱着眉吐了出来:“汤里有烟草味!” 胖厨师大惊:“你他妈的胡说!”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年轻厨师斜了眼胖厨师,道:“神妃大人,我从小味觉比常人强,不会出错的,汤里就是有烟草味。” 爱玛和莉莉娅直接拳头硬了。 这个胖厨子满口牙都因为常年的烟草侵蚀发黑了,不知道多少天没刷过牙了,要是真往汤里吐了口水,那、那小姐刚刚还喝了一口呢! 虽然立马吐了出来,可那也是进了嘴里的呀! 啊啊啊啊!小姐那么精致那么漂亮,比仙女天使还美好,居然吃了这个肥头大耳中年人的口水!! 暴脾气的爱玛立马照着胖厨师的肚子来了一拳:“你想死是不是!居然敢往小姐的汤里吐口水!看我不打死你!!” 胖厨师挨了一拳,嚎叫一声,却仍在死鸭子嘴硬:“你、你们说我吐口水,有证据吗!谁看见了?!” 芙洛拉看向年轻厨师。 年轻厨师虽然也很生气,可他一上午一直在专心做菜,真的没看到,只能摇了摇头。 瘦厨师仍然缩着脖子装鹌鹑,其他帮佣也纷纷移开视线,一声不吭。 胖厨师眼里闪过得意,就算尝出来了又怎么样?他们做的时候特意躲着所有人,不可能被看到的! 芙洛拉问众人:“谁都没看到,是吗?” 众人沉默,白房子里安静得诡异。 许久后,芙洛拉轻笑了一声,对面露气馁又着急的爱玛和莉莉娅说:“往死里打,再把他的舌头□□。” “是!!” 爱玛和莉莉娅大声应道。 胖厨师惊恐万分,一边挣扎一边喊叫:“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吐了口水,凭什么打人!!” 芙洛拉提起裙摆,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高跟鞋的一下一下仿佛踩在他心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问你,我是谁?” “你是……神、神妃大人。”胖厨师开始颤抖。 芙洛拉勾起红唇,微笑得令人脊骨发冷:“没有证据又怎样?只要我知道是你做的就行了。神妃大人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注1)” “给我打。” “是!!” 爱玛和莉莉娅你一下我一下地朝胖厨师抡拳头,拳拳到肉,闷响夹杂着惨叫声,一时间充斥着整座白房子。 “别、别打了,啊!要死了,啊!” “就算把你打死,我也不需要偿命。” 被揍得七荤八素的胖厨师余光无意中扫到瘦厨师,从对方脸上看出劫后余生和一丝幸灾乐祸。 胖厨师目眦欲裂地指向瘦厨师:“他也吐了!他、他也往汤里吐了口水!!” 爱玛、莉莉娅: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于是场面由2v1变成了1v1,爱玛莉莉娅一人打一个,把两人都揍到神志不清,芙洛拉才叫两人停手。 期间,芙洛拉注意到胖瘦厨师的眼睛时而往一个方向瞟,她顺着看过去,看到一个脸上有小雀斑的女仆。 她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 从白房子出来后,爱玛和莉莉娅神清气爽,又没完全爽,她们一开始还担心小姐找不出证据没法出气,谁知道小姐那么霸道,打你就打你要什么证据,简直帅呆了! -- 第22页 只可惜小姐还是喝了汤,胖瘦厨师交代过了,只有那汤里吐了口水,爱玛和莉莉娅一想到这个就难受想哭,恨不得喝汤的不是小姐而是自己。 那两个肮脏的臭男人!去死吧去死吧!! 芙洛拉回去后用盐水漱了好几次口,决定月光庄园从此以后再也不吃外面的食物。 以后每天有人给送新鲜食材,就算不会做饭,拌一拌沙拉,煎个肉什么的也饿不死,更何况爱玛和莉莉娅打算明天就去和厨师学做饭,每天亲自做给小姐吃。 晚饭之前。 爱玛正洗着蔬菜,忽然觉得脸上很痒。 “莉莉娅,我的脸好痒哦,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她挠了挠脸,边洗菜边问。 “爱玛,你回头看看我。” 莉莉娅说完,爱玛回头一看,差点被吓得蹦起来。 莉莉娅的脸颊上起了一片红疹子,再加上抓痕,现在已经完全没法看了。 芙洛拉知道后,立刻叫她们请了医生过来。 查看过她们的脸,老医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是误食了金吉列花粉引起的过敏,还好摄入的量不多,还能治疗——你们今天吃了什么?” 中午那顿芙洛拉只喝了一小口汤又吐了,回来后胃口全无,饭菜没有再动过,可爱玛和莉莉娅却在她发现异样之前就吃了好几口菜。 芙洛拉问:“那种花粉怎么获得?她们两个都对这花粉过敏吗?” 老医生解释道:“金吉列花宫里面没有,只能是从宫外流入的,只要是纯血帝国人,80%都会对它过敏,只是过敏程度不一样。” 爱玛看着莉莉娅红肿的脸,又心疼又愤怒:“一定是那死胖子和死瘦子做的!他们明明还在其他菜里动了手脚,居然还敢撒谎!我今天就该打死他们!” 芙洛拉想起那个雀斑女仆,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不是他们两个。” “咦?” “他们两个没有那个胆量,也搞不到花粉。能出入香雪兰宫的,除了运送食材的人,就只有那个女仆长了。” 南希。 这个矮个子的女仆长从第一天起就对芙洛拉充满恶意,她甚至还刻意隐瞒了湖边那架钢琴不能弹的事实。 这件事芙洛拉找其他女仆打听过了,那架钢琴不能弹,是陛下定下来的规定,南希身为女仆长,不可能不知情。 至于弹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像那个疯女人说的那样被杀死,这倒是没有人目睹过,不过很明显,南希就没打算让芙洛拉在这个宫里好过。 正巧昨天她才和那两个厨师起了冲突,这个时候南希派人做手脚,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两个厨师怀恨在心,趁机报复。 并且从他们挨了打也不肯供出雀斑女仆的情况来看,他们不会轻易把真相说出来。 芙洛拉微微蹙着好看的眉,纤细的手指点着桌子,沉思许久。 她问老医生道:“请问,如果大量摄入这种花粉,最严重会引起什么后果?” - 发生了这种事,芙洛拉晚上自然没有心情弹琴。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她发现自己的脸上、脖子和手臂上都有着不同程度干掉的水渍,不疼不痒的,皮肤也没出现异样,于是她洗干净了身体,决定将这个发现暂放。 也许只是夜间盗汗了吧。 七点,汤姆带领的货物车准时停在月光庄园门口。 “莉莉娅骑士阁下,日安,您……” 汤姆问好问到一半,看着莉莉娅惨不忍睹的脸,顿时怔住。 “您的脸……这是怎么了?”他问。 莉莉娅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小姐演示的那样,咬了咬唇,上前轻轻拉住汤姆的衣袖,声泪俱下道:“汤姆先生,求您向二王子殿下转告一声,救救我们神妃大人吧!她、她快要不行了!” 第9章 1号白房子内。 南希面前整整齐齐地站着两列女仆,她正在进行晨间工作前的训话。 这是香雪兰宫所有女仆每天的必要活动,看似晨会,实际上每天也就反反复复那几句话,女仆们都能背下来了。 当然,爱玛和莉莉娅两个特殊职工不需要参与。 训话不是晨会的主要目的,重点在于之后的“每日汇报”,各个庄园的女仆向女仆长汇报自家神妃的情况。 不是每个神妃都是芙洛拉,大部分被送进宫里的女人状况都很差,尤其是在一年时间一天天飞逝,每天数着日子等死的恐惧下,很多神妃都会抑郁焦虑,出现失眠厌食甚至自残等行为。 女仆监视神妃,并每天做汇报,为的是别让这些小可怜在一年之内把自己折腾死。 南希这个人个子小小,长相可爱,却十分精明能干,这也是她能够年纪轻轻成为女仆长的原因。 她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依次听完汇报,便让女仆们一组一组地离开,最后只留下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女仆。 这便是昨天芙洛拉见到的,南希的小跟班了。 小女仆关上房门,对南希小声说:“女仆长大人,昨天被打的两个厨师已经派人送走了。” 指的自然是一胖一瘦两个厨师。 南希略一点头,脸色不是很好。 那两个废物,让他们往菜里加花粉,谁让他们吐口水了?吐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人发现,揍了个半死,真是丢死人了。 -- 第23页 为了防止他们把事情抖出去,南希昨天连夜派人给他们送去加了“料”的伤药补品,今天早上他们就出现了类似传染病的症状,被裹起来抬出了宫,这下就算南希被怀疑到头上,也是死无对证了。 南希想到这里才舒了一口气,她问:“那女人怎么样了?还是一点事没有吗?” 金吉列花粉会使人过敏,但不至于死掉,最适合给芙洛拉这个神妃找不痛快了,她不是美吗?那就让她那张脸毁容!看她还拿什么勾.引二王子殿下。 南希本来打算得好好的,谁知道芙洛拉发现了汤里被吐口水,几乎没动过那些菜,昨天南希得知芙洛拉没事,只有那两个女骑士过敏后,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小女仆也不确定,犹豫着说:“昨天医生去了月光庄园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应该……是也过敏了吧?” 要是只有女仆出了事,医生应该不至于留在那一整晚的吧? 南希嗤了一声,讥讽道:“不一定呢,那女人到处发骚,没准是和那医生也搞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这次没整到芙洛拉没关系,反正还有一年,她这个女仆长可以慢慢膈应死她。 - 午饭之前,尔文抓心挠肝地完成了王兄交给他的实践任务,便快马加鞭地朝香雪兰宫赶了过去。 这次他不需要从正门走,而是从西面的侧门直奔月光庄园,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到了。 “芙洛拉呢?她怎么样了!” 尔文一进了庄园就问,看到莉莉娅脸上的红肿之后,他的心都悬了起来。 芙洛拉她该不会也变成这样了吧?! 莉莉娅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神妃大人她、她很不好,殿下您快去看……” 话还没说完,尔文已经嗖的一下没影了。 莉莉娅摇摇头,看来这位王子殿下真的很喜欢她们小姐。 - 尔文只敲了两下门,连礼仪都顾不上了,直接推门进了房间。 银发少女盖着纯白的丝绒被,紧闭双眼,她的脸上并没有红肿,取而代之的是两团尔文再熟悉不过的高烧红晕,她的嘴唇有些发白,却丝毫减少不了她的美丽。 她就算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算生了病,也美得足以攫住任何一个男人的心神。 可站在她床边叹息的医生,还有拿着手帕哭泣的爱玛,眼前的一切都在说明,芙洛拉的状况也许比想象中还要糟。 “芙洛拉!”尔文冲向芙洛拉的床头,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手得吓人,他着急地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老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连日的风寒,加上严重的花粉过敏型高烧,神妃大人的身体本来就弱……” 尔文的瞳仁震颤了两下。 老医生喘了好大一口气,才接着道:“不过殿下请放心,最危险的情况已经过去了,现在神妃大人只是高烧。” 尔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转而对爱玛发怒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的,她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两个是怎么做事的!” 爱玛连忙低下头:“二王子殿下请恕罪!神妃大人进宫第二天就生了病,那时我们通知了女仆长小姐,叫她请您过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您最后没有过来。” “什么?”尔文皱眉:“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爱玛把头伏得更低:“那、那也许是女仆长小姐事务繁忙,忘记了通知您吧……” 尔文眉心紧锁,想起当初那个把咖啡洒在芙洛拉身上的矮个子女仆长。 尔文就算年轻,可毕竟是个王子,平时见多了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当初他就觉得洒咖啡这件事有古怪,可芙洛拉那么温柔地撒着娇替女仆长求了情,他也就忘记了追究。 为了防止女仆长在宫里对芙洛拉不利,尔文特意调了两个身手好的女骑士照顾她,谁知道……谁知道那个女仆长居然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故意不转达芙洛拉的病情,阻止他们见面! 二王子阴沉着一张英俊的脸,拳头攥出了咯咯的响声。 “把女仆长给我叫过来!立刻!!” - 南希特意化了点淡妆,喷了清爽的香水,才前往月光庄园。 她还是小瞧了芙洛拉,想不到这女人这么快就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那两个人证胖瘦厨师已经被她处理掉了,空口无凭的,谁会相信? 于是她十分放心而自信地带着小跟班过来了。 谁知一进来,她却看到了预料之外的场景。 脸上没起红疹,反而多了几分病弱美的芙洛拉没骨头似的靠在尔文怀里,少女的碧眸中闪着泪花,哽咽道:“能在走之前见到尔文殿下一面,芙洛拉真的很开心……即使,即使殿下已经不管我了……” 尔文神色悲痛,握紧了她的手说:“我没有不管你!芙洛拉,相信我,都是那个女仆长从中捣鬼,她没有向我转达你的病情——早知这样我当初就该把她丢出宫去!” 锅从天降的女仆长南希:“……?” 她疑惑出声:“二王子殿下,您在说什……”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中断了南希的声音。 “别用你的脏嘴叫我!”尔文厌恶地用手帕擦着手,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 第24页 南希红着一边脸,十分茫然,带着哭腔道:“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尔文在说什么。什么病情?什么转达?她什么都不知道哇! 芙洛拉咳嗽两声,柔弱道:“殿下不要怪她了,她每天要做那么多事,忘了我生病这种小事也很正常……咳,咳。” 尔文赶忙过去顺她的后背,他语气一下子温柔下来,却带了几分责备:“你总是这么一味地善良,所以才叫一个女仆长都能欺负到你头上,这次要不是莉莉娅通知了其他人来告诉我,我差点就……” 差点就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不,尔文握了握拳,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赶走,芙洛拉怎么可能死呢?他怎么会让她死呢? 一边脸已经肿起的南希终于看明白了。 敢情这女人是在抹黑她呢!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串通好了演戏害她! 南希也哭了出来,辩解道:“二王子殿下!我没有故意不转达她的病情!不信您可以问其他女仆,谁都没听过这件事情!是她在故意陷害我!” 跟班小女仆连连点头:“是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尔文深吸了一口气。 他安抚地拍拍芙洛拉的手背,冷眼睨向南希,冰冷的语调中压抑着怒火:“你说她陷害你?那我问你,香雪兰宫里为什么会出现金吉列花粉?又为什么,花粉偏偏出现在了给芙洛拉的食物里?” 南希的脸色煞白。 她死死捏着手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花粉的事情我作为女仆长也有责任,可是您不能说这是我做的!神妃大人之前与两个厨师起了冲突,香雪兰宫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她咬死不承认,怨愤地瞪向芙洛拉。 可芙洛拉竟然也靠在尔文的怀里也朝她看了过来,红唇极快地勾了勾,露出个她十分熟悉的笑。 南希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尔文侧了侧身,替芙洛拉挡住南希怨毒的目光,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南希道:“这些事情,芙洛拉刚才就和我讲过了,她还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还一直在为你求情……这么善良的芙洛拉,你怎么忍心害她!!” 南希听完,简直像遭了雷劈一样,整个人定格在了那里。 什、什么? 那女人为她求了情? 不,什么求情,她分明是、分明是在演戏呀! “二王子殿下——!” “闭嘴!” 尔文忍无可忍,对随行的侍从吩咐:“给我把这个人,还有她的跟班带下去,先打到她们承认错误为止!” “是。” 芙洛拉咳了一声,轻轻扯住尔文的袖子,碧眸含水,仿佛在说“不要这样”。 尔文哪里还能容许她再“善良”一次,直接用手挡住她那双看了就令人心软的眼睛。 南希一边被拖着,一边又开始了胡言乱语:“殿下您不记得我了吗!之前您在宫外还对我笑过的,您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尔文殿下——” 尔文皱了皱眉,“我根本不认识她。” 也不知是在对谁解释。 芙洛拉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枚温热的银币,递到尔文的面前。 她道:“尔文殿下,我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妈妈和姐姐拿走了,现在我的身上只有它了,今天我病重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死了,就让爱玛和莉莉娅把这个留给殿下,希望殿下看到它,偶尔可以想起我,哪怕只有一次。” 尔文的心仿佛整个都被揪起来。 他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呢!你不会死,我说了不可能让你死!” 芙洛拉唇角牵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她伸出手,将尔文胸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胸针取了下来,宝贝似的捧在心口,垂眸柔声道:“这个是我的,我要带着它一起离开,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忘记殿下啦。” 尔文的眼眶一阵发热,他狠狠闭了闭眼,哑声唤道:“芙洛拉!” 该死的,真是要疯了。 她简直是……要人命的妖精! - 尔文一直待到天黑以后,看着芙洛拉吃了粥和药才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握着芙洛拉的手说:“明天就找个专门的厨师到这里,只为你做菜,我会亲自挑选人选……” “殿下,”芙洛拉道:“我可不可以要白房子里那个厨师?” “嗯?谁?男人还是女人?” “是个年轻的男孩子。” 尔文眉头略微皱起,他原本只想安排女厨师。 芙洛拉扯扯他的袖子,“那孩子之前帮过我,我也吃习惯了他做的菜,求您了殿下。” 都这么说了,尔文再不答应也不大好。 行吧,都“那孩子”了,应该是个挺小的小孩,大不了派人多看着点。 尔文还握着芙洛拉又烫又软的小手,这时,芙洛拉忽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注视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 借着房间里的光线,可以依稀看到窗边那棵茂盛的乔木,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看什么呢?”尔文问。 “没什么。”芙洛拉摇摇头,“刚刚有只猫头鹰飞走了。” 奇怪,明明有视线的,难道她感觉错了? -- 第25页 第10章 尔文留下了胸针,却没有带走芙洛拉的银币,而是取走她一根绑头发的墨绿丝带作为交换。 尔文与侍从离开后,芙洛拉立刻从床上坐起身子,把银币物归原主,还给了爱玛,对着吊灯打量起这枚胸针。 胸针顶部为环形,中间穿过一根末端尖尖的长条,整体造型像一把剑,材质是通体白银,这倒是平平无奇。 芙洛拉看中的,是它顶端镶嵌的那颗蓝宝石,小小的一颗,闪烁着笔直清晰的六芒星光。 “星光蓝宝石。”芙洛拉道。 爱玛和老医生一左一右地在她身边凑近了看,即使不是很懂这些,却不妨碍他们被六芒星光晃花了眼。 爱玛哇了一声,“小姐小姐,这个一定很贵吧!” 芙洛拉勾了勾唇角,“岂止是贵,这种成色和大小,即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在两人惊叹艳羡的目光中,芙洛拉把胸针递给老医生:“这是给您的报酬。” 虽然在这场戏中老医生的戏份不多,但他的话在“观众”面前分量十足,所以芙洛拉事前承诺了给他报酬。 老医生一怔,一双下垂的眼盯着胸针,激动得想掐自己一把。 他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却最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垂下头,对芙洛拉请求道:“神妃大人,我不想要报酬,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够出宫,见一见宫外的家人吧!” 老医生神色十分真诚,浑浊的双眼中甚至有了泪光。 在香雪兰宫,不仅是神妃想要逃出去,这些人又何尝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 在女仆长与身后站着两位王子的芙洛拉之间,老医生十分果断地选择了投靠后者。 芙洛拉让爱玛将老医生扶起来。 她看着老医生,郑重承诺道:“您放心,一年之内,我一定想办法送您出去见家人。” 老医生热泪盈眶。 他深深地俯下身子,对芙洛拉行礼。 - 南希与她的跟班在被拷打一顿之后,被分开关进了月光庄园的地下室。 这是芙洛拉要求的,她花了很久才说服了尔文。 爱玛与莉莉娅搀着芙洛拉,通过黑漆漆的台阶,走进关押南希的地下室。 “你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 一进门,披头散发的南希便冲芙洛拉大喊了起来,爱玛直接过去给了南希一脚。 爱玛的花粉过敏不严重,吃了药早已痊愈,可莉莉娅的脸还红肿着呢,气愤的爱玛下脚有些狠。 芙洛拉坐在椅子上,优雅地捂了一会儿耳朵后,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留着你,不是为了听你发疯的。”芙洛拉懒得多言,开门见山道:“如果我想要你今天死,你绝对活不到明天,信不信?” 南希已经没有力气叫喊,她浑身疼得厉害,颤抖着问:“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芙洛拉示意爱玛和莉莉娅出去,关上房门。 她走到南希面前,蹲下身子,在南希耳边压低嗓音说:“我问你,香雪兰宫里,有没有神妃逃跑过?” 南希睁大了双眼。 “你想逃跑!”她当即听懂芙洛拉的意思,眼里闪过精光,“我要告诉尔文殿下,你要逃……” “你去啊。” 芙洛拉戏谑地看着南希,目光扫过对方被捆着的双腿双手,“就算我立刻放了你,让你去告状,你觉得殿下会信你,还是信我?” 芙洛拉弯起唇,露出一个看似温柔,实则令人脊背发凉的微笑。 南希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太可怕、太会伪装了。 她简直就是恶魔!!南希哭喊了起来。 这一次的审讯,无疾而终。 这是芙洛拉预料之中的结果,不过她并不担心,一年的倒计时才刚刚开始,她的日子还长。 芙洛拉这次的突发高烧,是她让老医生开了两种相冲的药产生的结果,虽然是故意为之,但难受也是真的难受。 上床之前,她忽然再次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芙洛拉又一次向窗外看去。 夜已经深了,视野中的窗外景色比之前还要暗,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那里有着什么。 她提起烛台,向着窗边一点点挪去。 一步,两步,推开窗户,将烛台伸出窗外。 “!”妈的! 芙洛拉被树上的人影吓得一哆嗦,差点拿不住烛台。 她喘着气缓了好久,才嗔怒道:“你是变态偷窥狂吗?坐在树上看我干什么!” 老树延伸出的粗壮树枝上,黑发红眸的少年懒散地交叠长腿,歪着脑袋看她,脸上依然是那副淡然平静的神情。 如果他没生得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如果他不是个小傻子,芙洛拉都要怀疑对方是个道貌岸然的变态。 “你坐在树上看我多久了?”芙洛拉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早就在这里了?” 戴里克眨眨眼,思索片刻,慢吞吞道:“从天黑开始。” 天黑以后,他就一直在这里了。 芙洛拉简直要被他气晕过去。 “你有……” 她本想说你有病吗,又想到这样说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不大好,于是换了种温和的、对方能够听懂的说法:“你为什么坐在这里看我?戴里克,你找我有事吗?” -- 第26页 她已经在压着火气,尽量温柔了,可语气神情仍与不久之前判若两人。 明明对着尔文,甚至对着那个老医生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 戴里克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暗红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几秒后才问:“没事,不可以看你?” “……” “为什么,你和刚才不一样?” 戴里克难得在芙洛拉还没回话的时候,就发出了二连质问,芙洛拉怔了怔。 少年劲瘦的腰后,柔软的白衬衣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往外钻,却又收了回去,戴里克道:“我要进去。” 依然是个命令式的强势语气,芙洛拉下意识地开口:“进哪里?我的房间?” 少年也不回答,他撑起身子收起腿,在树上做了个起跳姿势,野猫似的轻盈一跳,在芙洛拉的惊呼声中跳向了窗台,稳稳落地,高瘦的身影走到芙洛拉面前。 芙洛拉仰起脸看他,碧眸中写满惊诧和疑惑。 戴里克抬手,直接握住她拿着烛台的手,烛光将他暗红的瞳仁映照成火红。 芙洛拉挣扎:“你要干嘛?” 少年的神色淡漠,眸中并没有翻涌着任何危险气息,芙洛拉因此并没有感到害怕。 只是奇了怪了,上次她只是捏了一下他的手指,他就生气成那个样子,这次怎么反倒主动来握她? 芙洛拉皱起眉:“松开。” 戴里克的睫羽一颤,心里那点异样似乎扩大了几分,他没有松手,反而微微用力地收紧了手:“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芙洛拉:“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眨巴着眼睛问:“‘别人’,指的是谁?可以什么?” 戴里克盯着她不说话,下颌绷得紧紧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你和刚才,不一样。”少年固执地重复道。 “…………” 芙洛拉算是明白了。 和这个小傻子对话,就不能用正常人的习惯去思考。 两个人维持着这么个姿势,安静地对视了许久后,芙洛拉终于有了一丝顿悟的感觉。 她感到哭笑不得,唤了一声:“戴里克?” 少年鸦羽般的睫毛一颤。 “哼。”他用鼻孔轻哼了一声。 芙洛拉:“……”噗。 芙洛拉咬着自己的嘴唇内侧,防止自己笑出声,她看着面前的少年,语气耐心了不少:“戴里克,你不是很讨厌我碰你的吗?” 戴里克眨了下眼睛。 他迟疑一秒,“‘讨厌’?” 芙洛拉:“就是不喜欢,你不喜欢我碰你,不然上次我捏你手的时候你为什么生气?还直接丢下我走人了?” 少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她的话中有着不少令他感到陌生的词语,消化这些需要花费挺长时间。 芙洛拉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戴里克终于出声:“不是生气。” “不是生气,那是什么?”少女的脸庞在烛光下美得惊人,她看着他,放缓了语速问:“如果没有生气,你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过来?” 少年垂下的那只手,指尖一颤。 他平淡无波的脸上闪过一瞬的狼狈,虽然短暂,却仍被芙洛拉捕捉到。 芙洛拉嘴角难以克制地上扬,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其实她的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于是愈发觉得这小傻子还挺可爱的。 她难免产生了逗他的心思,上身微微前倾,把脸凑近了一些,愉悦地笑着问:“小傻子,你是不是害羞了?” “你是不是……之前从来没被女孩子摸过手?” “你害羞到直接落荒而逃了,是这样没错吧?” 芙洛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她问出第一句的时候,戴里克并没有什么波动,显然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可就算再听不懂,当她问出第二句、第三句后,当看到她这样笑的时候,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恼。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莫名的气恼,他很想堵上芙洛拉的嘴巴,让她不许再笑。 可是这样做的话,她又会哭的吧? 真是烦死了。 少年忽地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力道说大不大,芙洛拉却还是惊呼了一声:“疼!” 戴里克松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窗台方向走。 芙洛拉在他身后开口:“你又要逃跑了吗?” 语气依然是笑着的,戴里克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烦死了。 芙洛拉眼看他一条长腿已经迈上了窗台,她收起笑容,顿时也来了脾气。 孩子是不是不能惯来着?越惯脾气越坏。 她正色道:“你走,走了就再也不要过来了,来了我也不要见你。” 少年的身形一顿,一条腿搭在窗沿,弓着身的背影有些狼狈,还有点好笑。 芙洛拉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的,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笑,又蠢又可爱的,让人生气都气得不连贯。 戴里克没有回头,他朝着窗外的空气再次“哼”了一声,利落地跨上窗台,从二楼跳了下去。 哼,他来或不来,由他自己说了算。 第11章 一阵风从大敞的窗户吹进房间,吹得芙洛拉手中烛台上的焰火直跳。 -- 第27页 身上洁白的薄睡裙灌进去不少风,芙洛拉打了一串寒颤,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发着烧的柔弱病人。 她默了默,重新关好窗户,也不朝底下看,拖着比刚才沉重了不少的步伐走向床。 只觉得病情好像更严重了。 次日早上,事实证明这不是错觉。 老医生在芙洛拉床前皱着眉头,十分纳闷地喃喃:“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还没这么严重,药也吃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医几十年的老医生开始怀疑人生,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芙洛拉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惨白着小脸,虚弱道:“昨晚开了会儿窗,吹了点冷风。” “什么?”老医生竖起眉毛:“神妃大人,您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吹风什么时候不能吹?病好了再吹风不行吗?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您不清楚吗?……” 芙洛拉眨巴着无辜的碧眸,默默挨训。 原来不管在哪里,不论是什么身份,在挨医生训时都是一样的。 ……可是她这次真的很无辜啊! 退一步越想越气,都怪那个小傻子,在窗外变态似的偷窥她也就算了,还擅闯民宅,最后莫名其妙说走就走的也是他。 最可恨的是,他走之前还不给她随手关窗。 芙洛拉决定了,她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人傻不懂事又怎么样?她芙洛拉还是个娇生惯养大小姐呢,才不惯着他! 又是一整天的昏昏沉沉,醒了睡睡了醒,芙洛拉在傍晚时分吃过药,总算进入了深度睡眠。 不久后,又被一阵打雷似的敲窗声吵醒。 其实敲窗的人并没有很用力,可谁叫她的耳朵太好使了呢。 芙洛拉难受地睁开眼,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她索性就当自己聋了,拿枕头把脑袋一蒙,打算接着睡。 窗外的人察觉到她这一举动,于是更加用力地敲窗,让人想忽视都难。 本就在气头上的芙洛拉愤怒地坐起来,看着窗外那一大团黑影,忍无可忍地使出浑身力气将枕头狠狠砸了过去。 虽然只是个蕾丝花边的枕头,却被她砸出了万斤巨石的气势。 只见那“万斤巨石”砸在窗上,发出一声可怜的闷响,然后软绵绵地一点点滑落在地,还往上弹了两下。 弹性可真他妈的好啊,她明天就要把这倒霉枕头开膛破肚。 窗外的少年被她砸得愣了愣,很不理解般地歪了下脑袋。 这窗户在闭合状态时,外面伸出的窗台只有很窄的一小截,芙洛拉都能想象他那么大个人,憋屈地曲着那么长的腿,蹲在那一小截上艰难敲窗的样子。 那一定很好笑,可芙洛拉此时只想把他从窗台上推下去。 她朝窗外喊道:“我不是让你走了就别再来了吗?你是不是以为我的话都是在闹着玩?” 窗外的黑影顿住,芙洛拉盯着那团一动不动的黑影,居然逐渐从中看出几分委屈的味道。 一定是错觉。 静默须臾,她还是下了床,拖着毫无力气的病体走到窗边,挥挥手示意对方往一边去点,她要开窗了,他总不能真的在开窗时被推下去。 窗户刚开了点缝隙,冷空气就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屋子里,芙洛拉脆弱的小身板又被激起寒颤。 戴里克扒着那一点窗缝,想要把窗户完全打开,芙洛拉直接用上另一只手,双手和他抗衡。 戴里克眨了眨眼:“?” 芙洛拉怒气冲冲:“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走了吗,不是不来了吗?” 她睡了一天,脑袋都睡得毛茸茸的,虽然听得出话中的生气,奈何嗓音太软糯,一点也不凶,发狠的表情就像没爪子的小猫挠人,毫无攻击力。 甚至有点……好玩。戴里克从他不大的词汇量中挑出这么个形容。 他说:“不是不来。” 他昨晚只是走了,又没说再也不来。 芙洛拉现在手里没拿烛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只要一想到他那万年不变的性冷淡脸,她心里的火气就更甚,没好气地说:“是吗?可是我不想见你,我昨晚说得明明白白,你以后就算来了,我也不要再见你,你听懂了吗?” 小傻子。 芙洛拉恨不能骂出口,他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戴里克暗红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 芙洛拉看不清的是,她印象中那张性冷淡脸此时正一点点变得阴沉,戴里克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眸中翻涌的全是危险的暗流。 戴里克终于明确地意识到,她总是对他很坏,对其他人却很好,她对那两个女仆,对医生,对尔文都很好,唯有他,她唯独对他不好。 这一点也不好玩,一点也不。 少年腰后的衬衣边翘了起来,有东西在往外延伸而出。 “戴里克。” 芙洛拉终究是在这对峙中心软下来,她和一个小傻子较什么劲?她叹了口气,稍缓了语气说:“我昨晚生着病,你知道吗?” 戴里克下意识答:“知道。” 他全看到了,昨晚医生给她看病,她躺在床上,尔文一直抓着她的手,叮嘱了好多有的没的。 一副随时准备去世的样子。 可当那些人离开,她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就全变了。 烦死了。 -- 第28页 芙洛拉:“我生病了,需要静养,可是你从窗户跳进来,让我吹了好多冷风,所以我的病更严重了,你能理解吗?” 戴里克沉默。 芙洛拉继续道:“我原本还没这么难受的,可是今天早上醒来以后,我连床都下不了,头特别特别疼,你听懂了吗?” 戴里克的指尖颤了颤,“你哭了?” 芙洛拉怔了半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他握疼她的手的话,她会哭,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她生病难受时也会哭。 “对啊,我哭了。”在心里哭了。 “戴里克,你又把我弄哭了。”芙洛拉熟练地做出委屈的表情,期待着少年一个道歉,或者别的什么。 戴里克抿了抿唇,思索几秒,“你没有吃水果。” “嗯?” 这和吃水果有什么关系? 戴里克偏头向下看,一眼就能看到庭院里放的一排兵器,还有铁饼哑铃,他强硬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意味:“你没有运动。” “……” “你没有喝热水。” “???” “对不对?”戴里克扒窗的手忽地用了几分力,质问道。 芙洛拉迷茫,而又哭笑不得:“戴里克,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说我是因为你才病情加重的,你懂不懂啊。” 沉默片刻后,“懂。”戴里克回答。 芙洛拉松了口气,继续循循诱导:“所以呢,你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吗?比如‘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之类的。” 戴里克垂眸思考很久,才慢吞吞地撩起眼皮看向她,语气坚定:“不。” “?” “身体好,就不会生病。” “…………” 芙洛拉气笑了,她体弱多病营养不良怪她咯? 还不是怪她的继母继姐! “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么多!” 芙洛拉深感对牛弹琴,白费了这么多口舌,她从地上抓起枕头,把窗户又开大了些,一枕头砸向少年的脑袋。 然后砰的一下关上窗。 “你走!身体弱的人要睡觉了!” …… 月色下,黑发少年抱着洁白的蕾丝边枕头,下颌绷得紧紧的,红眸中情绪翻涌。 他生气了。 即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枕头送给他,可他明明白白地听见了,她赶他走。 他真的生气了。 少年阴沉着脸,把枕头送到面前,贴上去狠狠地吸了一口。 真香。 她总是喷一些甜腻腻的花香味香水,导致身上的味道很浓,有时候会熏得人脑壳疼,可她的枕头不一样,味道是淡淡的,还混合着少女独有的体香,闻起来特别舒服。 又狠狠地吸了好几口后,少年抱着枕头,满意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12章 芙洛拉那一枕头砸下去,五分钟后就开始后悔了。 虽然戴里克并没有被枕头砸伤(?)或从二楼掉下去,但芙洛拉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应该这样对一个小傻子。 于是她去洗了把脸,端起一个烛台,重新打开窗户向外看。 窗边那颗老树上什么都没有。 庭院里此时是昏暗一片,纠结片刻,她十分小声且羞耻地喊了一声:“小傻子?” 她在心里默数十个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一晚过后,她的病情好转了不少。 运送食材的马车7点准时出现在庄园门口,芙洛拉站在窗边向下看,看到负责人汤姆正与爱玛和莉莉娅交谈着什么,样子有些严肃。 车队走后,两人上来帮她梳洗打扮。 爱玛最近学了编麻花辫的方法,她一边编一边说:“小姐,今天那个汤姆先生说了,宫里出了新的规矩,以后每天送来的食材必须吃完,不能浪费,不然第二天就不给送了。” 芙洛拉微微挑眉,“还有这种事?” 莉莉娅默默把越来越歪的麻花辫扶正,说:“还有,他让我们在训练的时候也带着小姐一起。” 芙洛拉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什么?” 爱玛:“大概是觉得兵器太多,我和莉莉娅两个人用不过来,也是一种……避免浪费?” 芙洛拉狐疑:“原来宫里的资源这么紧缺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是比起这点东西,芙洛拉觉得还不如把神宫整得朴素一些,尤其是主神大殿——太奢靡铺张了。 大殿里随便抠下来一块地砖,都够普通老百姓吃好几个月的饭了。 莉莉娅耸耸肩,心道汤姆还说了最近季节变换,建议不喝凉水只喝热水呢。 不过这一点她十分赞成,喝热水好哇!女孩子就应该多喝热水。 - 早饭过后,芙洛拉见了新来的厨师一面。 新厨师就是之前在白房子里,和胖瘦厨师一起共事的那个年轻人,他以后只为月光庄园工作,于是没有再穿白房子的制服。 小伙子今年十八岁,名字叫杰克森,之前芙洛拉见他时,他大都是在后厨忙着做菜,他话少人勤快,有时候看着比那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都稳重。 可像这样私底下见面的时候,芙洛拉才不由感慨,他工作时再稳重,平日里也只是个腼腆的大男孩罢了。 杰克森在芙洛拉对面坐着,有些局促地捧着杯红茶,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瞟了。 -- 第29页 ——他生平第一次和这么漂亮的异性一起喝茶,不局促才怪。 芙洛拉喝了一口红茶,微笑着看向他:“杰克森?” “我、我在。”杰克森的耳朵有点发红,依然不敢看芙洛拉。 芙洛拉忍住笑意,正色道:“你从小味觉比常人灵敏,是吗?” 杰克森没想到她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怔了怔,就听对面那位美得过分的神妃大人又说:“我和你一样。” 杰克森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芙洛拉。 芙洛拉:“我可以尝出许多别人尝不出的味道,比如上次汤里的烟草味,还有食物刚开始变质时的腐臭味,另外,水其实也有味道。” “对对!”杰克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写满了遇见知音的激动:“水有味道的!湖水,白开水,还有井水,味道都、都不一样……” 在芙洛拉温柔的目光注视下,小伙子的耳朵又开始发红,声音又低了下去。 芙洛拉掩唇笑。 他们喝着茶,又聊了不少这方面的话题,比如对于味觉发达的人来说,正常人吃着咸淡合适的食物,他们吃起来就会味道过重,等等。 一场聊天结束后,杰克森虽然紧张出了一身汗,却也感觉十分畅快,他觉得自己能来这个庄园,只为神妃大人工作,实在是太幸运了。 小伙子过于兴奋,直接导致午餐的豪华程度超标,爱玛和莉莉娅都看愣了。 芙洛拉倒是很淡定地拿起刀叉,“快吃吧,食材吃不完,明天人家可就不给送了。” 爱玛、莉莉娅:!!! 为了口粮不被断,吃啊—— 芙洛拉严格遵照医嘱,下午也没有出门,她在房间里盖着薄毯看书,庭院里传来爱玛和莉莉娅练剑的声音。 她看向窗外那颗老树,不知怎的越看越烦躁,于是开窗冲两人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谁的力气更大一点?” 爱玛:“是我是我!爱玛的力气更大!” 莉莉娅嫌弃地睨她一眼:“醒醒,你除了嗓门大胸大,别的地方都不大。” 爱玛:“你你你……!” 芙洛拉弯了弯唇,她指向窗边的老树:“你们帮我把它的树枝全砍下来。” “是!!” 爱玛手握铁剑,一套不解释剑法,嗖嗖嗖地削掉不少树枝。 莉莉娅举起重剑,“嗬啊”一声,把最粗壮的那根树枝拦腰斩断。 当晚,天黑以后,某个少年看着光秃秃的老树,一点一点沉下脸来。 - 神宫。 尔文看完海格斯叫他看的书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正准备开溜,一推开门,就看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七分像,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王兄。 海格斯戴着金丝边眼镜,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了,他板着脸打量一番自己的亲弟弟,问道:“全看完了?” 尔文:“看完了,看完了!” 海格斯眯了下眼,“好,那我考考你,位于帝国最北部的附属国……” “奥得冈嘛,”尔文急忙抢答,“都说了我全看完了,王兄你快让让,我还有事呢。” 海格斯伸出手臂拦住门。 “?” “我还没有问完,我要问你的是,位于帝国最北部的附属国的最大都市的最大经济产业,是什么?” “…………” 尔文的嘴角抽了抽,“不是,这都,这是人提的问题吗!” 海格斯静静看着尔文。 他的目光从尔文明显不耐烦的脸上,下移到胸前口袋里的墨绿丝带上。 海格斯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换个问题,这根丝带是哪里来的?” 尔文顿了半秒,“啊,这是……” “你大晚上的这么着急,是想去见谁?”海格斯不给他支支吾吾的时间,直接问出下一个问题。 尔文看向海格斯,忽地提高了声线:“你早就知道了!” 他像只愤怒的小公牛,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兄长:“她病得很严重,上次要不是我及时过去,她差一点就被那些人欺负死了!” 海格斯看着尔文,沉默不语。 尔文愈发烦躁:“昨天我就该去看看她的,要不是……要不是你让我看那么厚的破书,我也不至于现在才有时间!大晚上的……你说得对!全世界除了大殿里那个怪胎,还有谁会在白天睡觉,大晚上出来活动!” “尔文.阿诺特!”海格斯厉声呵道。 冗长的沉默后。 海格斯无声地叹息,他稍缓了语气,说道:“帝国最北部的附属国的最大都市,是你要去看的人出生长大的地方,它的第一经济产业,是地下色.情产业,也就是妓.馆。” 在尔文讶异的目光中,海格斯继续沉声道:“而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她就差点被她的继母卖到那种地方去。” 尔文猛地握紧了拳。 他的胸口涌上一股强大的酸涩,可更多的却是无力感和某种类似愧疚的情绪。 对谁的愧疚呢?也许是芙洛拉,也许是海格斯,又也许是作为王子,对全帝国的愧疚。 海格斯踱步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帝国更好的明天,好好努力吧,我的弟弟。” 海格斯抽走了尔文的墨绿丝带。 -- 第30页 “什么时候把书认真看完,什么时候还给你。” - 一觉醒来,芙洛拉的病彻底痊愈。 汤姆带着车队过来送食材时,芙洛拉也下了楼,两人交流了几句有的没的。 “等一下,那是什么?”芙洛拉指着一团白花花的东西问。 “哦,”汤姆爽朗一笑,“换季了,给神妃大人换一套新的床品。” 床单、被子、枕头、靠枕全都有,材质看起来比芙洛拉现在用的那套好得多,摸起来也十分柔软。 芙洛拉感慨:“好贴心啊。” 汤姆笑了笑,让爱玛和莉莉娅现在就去换上,顺便把芙洛拉的旧床品拿出来。 面对她们不解的眼神,汤姆解释道:“反正也不用了,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嘛,哈哈。” - 芙洛拉今天要去做一件大事。 她带着爱玛和莉莉娅,首先来到1号白房子,找到了新上任的女仆长。 新女仆长是个高瘦的中年女人,比起满腹算计的南希,这位女仆长显然聪明得多,她一早就知道芙洛拉这个神妃不简单,所以态度十分恭敬,却又不显得过分殷勤,深得芙洛拉满意。 女仆长带她们来到烧火的矮小房屋,用力敲了敲门,芙洛拉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身穿破旧长裙,灰头土脸,却十分美丽的女人。 女人少了一只左耳。 这个人正是安琪儿,芙洛拉的继姐。 安琪儿的瞳孔骤缩。 面前的芙洛拉,穿着做工考究的鹅黄色宫廷裙,姿态优雅,气色好了很多,那对碧绿眸子澄澈,里面有了光。 她整个人就像真正的贵族小姐,美丽而高贵,和安琪儿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总是低着头弓着背的小可怜判若两人。 不,现在的安琪儿和芙洛拉,两个人就像对调了过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贱人,我要杀了你!!” 安琪儿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爱玛和莉莉娅一人抓她一只胳膊,十分轻易地扭了大半圈,安琪儿疼得吱哇乱叫,连芙洛拉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芙洛拉捂了会儿耳朵,等她不嚎了,对她问道:“你们的行李放哪儿了?” 安琪儿的瞳仁一颤,“什么行李?我不知道!” 芙洛拉示意爱玛和莉莉娅动手。 她冷眼看着安琪儿,“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你们来神宫之前带了一半在身上,它们现在在哪儿?” 安琪儿在挨打中死死护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容貌,她哭喊道:“那是爸爸留给我和妈妈的遗产!你个贱人休想抢走,休想!” 这句话令芙洛拉难得动了怒。 她上前,“啪”的一下扇了安琪儿一巴掌。 “别让我听见你这么叫他,恶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着改了遗嘱?安琪儿,那些是留给你们的遗产吗?你和你那该死的母亲,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天就篡改了遗嘱,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还想把我卖到妓.馆去!” “我求着你们,天天给你们当佣人,每天连饭都吃不饱,可你们呢?又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 “你们母女两个,死一百次都不够。”芙洛拉深深呼出一口气,末了,她缓缓勾起红唇露出个笑,“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三人走后,安琪儿浑身颤抖地看着门口,她死死咬着嘴唇,唇上渗出鲜红的血。 不久后进来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看到安琪儿这样,男人赶忙上前询问:“安琪儿!这是怎么了?” 安琪儿僵硬地看向他,片刻后,她哭着扑向男人的怀里。 - 芙洛拉出来后,好长时间都没能从愤怒的情绪中走出来。 来到这个世界越久,她对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就越清晰,对原来世界的记忆越模糊,刚才对安琪儿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全部是她的感同身受。 她对继母和继姐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也对原主的软弱妥协感到无力。 她没有找到继母唐娜,只找到了从安琪儿口中撬出来的行李所在地——值钱的东西全被埋在一棵树下,爱玛和莉莉娅帮忙挖了出来。 老旧的小行李箱里,三分之一是首饰,另外全是一些金币银币,看着不少,其实总价值还抵不过尔文的一个胸针。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芙洛拉翻找许久,终于找到那条祖母绿项链。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成人礼物,祖母绿,颜色和她的瞳仁很像。 芙洛拉攥着项链,眼眶止不住地发涩。 “小姐……”爱玛犹豫着开口,“是不是少了东西?您放心,爱玛这就再去揍那女人一顿,让她把东西全交出来!” 莉莉娅也道:“小姐请不要难过,她们做出这种事,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芙洛拉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碧眸中已经换上了笑意,芙洛拉左右手各拉一个,拉住两人的胳膊,笑着说:“好啊,以后有了你们两个,看谁还敢欺负我。”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笑得有些憨。 芙洛拉盖上行李箱,“走,回去分赃!” “赃款”金银币被分成了十份,一份的价值是23金币左右,这在神都顶得上很多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 芙洛拉给了爱玛莉莉娅、老医生、还有新成员杰克森一人一份。 -- 第31页 他们当然是不愿意收的,但芙洛拉要是想让别人做什么,一般人都很难拒绝。 最后他们一人收下了一份,准备到时候寄给家人。 如果不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谁会愿意在香雪兰宫耗上一辈子呢? 芙洛拉对着镜子戴上祖母绿项链,把剩下的首饰塞进首饰盒。 天黑了下来,月亮爬上枝头,芙洛拉看着月亮犹豫许久,终究还是走出了门。 - 主神大殿。 海格斯钻进帷幕后面,习惯性地向蓝色池塘中央看去,却连半个水泡都没看到。 视线扫了一圈,他惊奇地发现草地上躺了个美少年。 准确地说,是裹在一整套白色蕾丝床品里的美少年。 “陛下?”海格斯不确定地走过去,“您在里面?” 被子里的人蛄蛹了两下,钻出一个即使成了鸡窝也不影响美貌的脑袋。 罗伊睡眼惺忪地看向海格斯,又重新躺回去。 海格斯不是个爱问东问西的人,这套床品虽然太过少女,可在神的眼里,少女、少男还是猛男,大概也都没有区别吧。 他对着被子里的蛆,哦不,是陛下,面无表情地汇报完了几件大事,然后准备离开。 这时,黑发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被子里翻了起来。 “你听。”罗伊喃喃,“她在弹琴。” “什么?”海格斯没听清。 罗伊抠着被子上的蕾丝边,冷淡的表情令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纠结。 许久后,他小声地自言自语:“不去。” 树都砍秃了,他还去做什么? 烦死了,烦死了。 海格斯习惯了被无视,也无视了对方的自言自语,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可刚走出去两步,他忽然被触手缠住了腰,翻了个面,重新面朝罗伊。 “陛下?”海格斯告诉自己要淡定,咬牙问:“又怎么了?” 罗伊暗红的眸子直直盯着海格斯的上衣口袋。 “嗖”的一声,触手从口袋里抽走一根墨绿丝带。 海格斯瞳孔缩了缩,“陛下,那个不行!” 他被触手缠得紧紧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丝带拿走。 罗伊微微仰起头,纤长白皙的手指捏起丝带一端,送到鼻子前方嗅了嗅,然后把丝带横过来蒙在自己眼睛上。 冷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加上墨绿的丝带,看上去竟然十分和谐,给那张冰山般的脸带来几分妖冶美感。 “陛下,请还给……” “嘭!” 一声闷响过后,海格斯被整个儿丢出了帷幕外。 “我的。”帷幕里面的少年淡淡道。 第13章 芙洛拉一个人在湖边弹了很久的琴。 第一首是《夜曲Op.9No.2》,柔缓抒情的曲调,最适合这种静谧的夜晚。 只是弹琴的人内心似乎不太平静,给这曲子弹出了它本不该有的力度。 又弹了两首类似的慢曲后,芙洛拉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有些烦躁。 于是她又弹了几首高难度的练习曲,最后以一曲《热情奏鸣曲》第三乐章收尾。 分明是《热情》,却被芙洛拉硬生生弹出了悲愤的感觉,如果钢琴面前有个镜子,她还能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表情更加悲愤,活像小怨妇在等待彻夜不归在外鬼混的丈夫。 狂躁地给曲子收尾之后,芙洛拉下定了决心,她明天要去找女仆长告状。 ——她们庄园的守夜男仆总是翘班。 她砍了树枝怎么了?砍树是为了防止某些人上树偷窥主人的闺房,而不是偷懒不上班的理由。 既然身为打工人,就得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地来上班! 次日清晨,芙洛拉梳洗穿衣之后,特意涂上了正红色的口红,盛口红的小金属扁盒盖子上有浮雕,浮雕的图案是一个缩小版的主神大殿,象征着宫廷专用。 用指腹沾取一点细腻的口红,涂在唇瓣上,整个人一下子就散发出冷血女王的气场。 当然,这是芙洛拉自己认为的。 在其他人,比如爱玛和莉莉娅的眼里,那就是“小姐怎么可以这么美今天的小姐格外美”这类毫无创意的想法。 然而在气势汹汹地去告状之前,月光庄园却先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主神大殿那位陛下,要召见芙洛拉。 为首的使者一身黑衣,头发梳得锃光瓦亮,身后跟着一群小弟,面无表情地宣读羊皮纸上的内容。 芙洛拉看见他们,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气势,毕竟听完内容之后,她的腿都有些发软。 “可以请问一下,陛下为什么召见我吗?”芙洛拉还算镇定地问。 使者冷冷睨她一眼,毫无感情地回答:“陛下想要召见谁,不需要任何理由。” “……” “芙洛拉神妃只需今晚入夜后在庄园内等候,届时自会有人前来迎接。” 使者说完这句话后便有要走的意思,芙洛拉硬着头皮多问了一句:“请问,陛下在这之前还召见过其他神妃吗?” 黑衣使者甩给她一个“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当然没有。” 使者率领一众小弟离开月光庄园。 爱玛惴惴不安地问:“小姐,陛下他、他他为什么要召见您啊?” -- 第32页 莉莉娅神情严肃:“最近香雪兰宫也没发生什么大事,突然召见小姐,难道是因为……” 爱玛:“因为什么?” 莉莉娅扼腕:“因为看中了小姐的美貌?” 芙洛拉:“……” 别人不了解,芙洛拉可是亲眼见识过的,那位陛下似乎是个脸盲,根本分不清美丑,所以才给了她继姐和美人雕像一模一样的脸,并且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芙洛拉冷静分析了一下,难道是因为尔文的缘故?她和尔文这个小王子的来往太过频繁,导致陛下生气了? 还记得那天安琪儿只是多嚎了几嗓子,那位就扬言要把安琪儿的嘴也变没——恐怖如斯,多么残暴! 所以他生气的话会怎么样?给她一顿惩罚,还是直接砍头火刑架? 芙洛拉深呼吸了几次,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召见她,总归不可能是突发奇想叫她去侍寝,最多就是一死,反正躲不掉,那就顺其自然吧。 - 这一整天,芙洛拉哪儿都没去,先是在房间里把《月光》这首钢琴曲的谱子给默了出来。 如果她一去不复返,那就当做是留给这个世界的礼物吧。 她把自己的财产又分成了几份,上面各自标好名字,打算作为遗产分给月光庄园的孩子们。 尔文的那枚蓝宝石胸针,她装进了小首饰盒里,并留了张表达歉意的字条,到时候一并还给尔文。 最后,她又在全新的信纸上用羽毛笔写下开头: 【亲爱的戴里克】 她停顿,思考了好久,决定把“亲爱的”划去,改成“小傻子戴里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戴里克,不要为我悲伤,不要为我难过,要快乐勇敢地好好生活……】 写到这里,芙洛拉再次停住。 那小傻子真的会为她的死感到悲伤吗?大抵是不会的,因为他并不具备正常人应有的感情。 得知她死了,他应该还是会用那副淡漠的神情,毫无波澜地说一声“哦”吧。 多可惜啊,芙洛拉只恨自己前世没有接触心理学,没有办法治好他。 那么好看的少年,如果是个正常人,应该会得到幸福的人生吧。 芙洛拉把信纸对折,塞进最底层的抽屉里。 - 夜晚很快来临,芙洛拉吃过晚饭后,和月光庄园的每个人说了晚安,和以往的任何一天没有什么不同。 她穿上初来神宫时的那件墨绿长裙,一头银发梳顺了披散在腰间,对着镜子补了些口红。 即使是赴死,她也要死得体面漂亮。 芙洛拉对着窗外的月亮等了很久,久到她想要出去边弹琴边等时,忽然一阵难以抗拒的困意席卷了全身,她眼皮一沉,再睁眼时,面前是一片漆黑。 准确地说,是什么东西蒙住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 “别动。” 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十分空灵,就像山谷里的回声一样,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阵风挟着熟悉的幽香拂过,芙洛拉的手被一股力量逼迫着放了下去。 “……”这熟悉的压迫感。 芙洛拉深吸了一口气,“陛下。” 态度还算是大方得体,不卑不亢,不过她忘记了和暴君说话时要低头。 对面的人安静了许久,这期间芙洛拉隔着眼睛上蒙的东西都能感受到,对方正在注视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上传来冰凉有力的触感——他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传来的居然不是脚步声,而是水声,就像是踩在了水上,这种不可思议的认知令芙洛拉暂时没有深思暴君为什么会拉自己的手。 “坐。”暴君命令道。 芙洛拉小心翼翼地往下坐,落坐在一把硬椅子上,沉默。 少说少错。 对方应该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好久后才开口:“会下棋吗?” “……”这是芙洛拉没想到的开头。 她问:“什么棋?” 罗伊道:“你自己看。” 芙洛拉一怔,随即抬手想要扯下眼睛上蒙的东西,却又被神秘力量摁了下去,她不解又不爽地皱了皱眉,“我怎么看?” 蒙着眼睛怎么看,怎么看?! 对面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在耍她,淡淡道:“用心看。” 用你个鬼的心!芙洛拉简直想骂人,他该不会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有超自然能力,无所不能吧? 她抿了抿唇,用沉默来抗议这句话有多么荒谬。 罗伊重复了一遍:“用心看。” 芙洛拉简直被整得没脾气了。 她呆坐了好一会儿,对方也不着急似的,一直默默地等她,仿佛她真的能用心看出来什么东西一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芙洛拉闲着也是闲着,开始放空大脑。 这里的环境太安静了,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异度空间,鼻间环绕的是无处不在的古朴幽香,芙洛拉想象着面前有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个棋盘…… 由于惯性思维,她明明想的是张五子棋的棋盘,两边放着黑白棋子,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脑海中的棋盘居然慢慢地,自己变成了一张深浅相间格子的西洋象棋盘,上面摆放着马头、王冠等正宗的西洋象棋棋子。 -- 第33页 妈妈,她领悟到超能力了! “我看到了!”芙洛拉高兴得嘴角上扬,笑起来时两颊的苹果肌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一下。 罗伊的手指动了动,他盯着少女鲜红的唇和泛着粉的脸颊,心底忽地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不过这情绪一闪而过,罗伊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无情地说:“是我让你看到的。” 高兴了不到三秒钟,芙洛拉顿时垮下脸,“……哦。” 非要说得这么明白吗?让人做个梦不好吗? 也许是愤怒冲昏了头脑,她居然胆大包天地又说了一句:“您下次可以快一点让我看到,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说完,她不满地撅了撅嘴。 罗伊拿棋子的手一顿,暗红的眸子看向芙洛拉,居然极快地弯了弯唇。 她可真是…… 好玩。 作为一个曾经的富家小姐,西洋象棋这种东西芙洛拉还是会的,这个世界的下棋规则和她熟知的一模一样,芙洛拉自恃棋艺和智商还可以,跃跃欲试地准备在棋盘上教暴君做人。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陛下的棋艺十分高超,除了第一局他有意让着她外,接下来三局,芙洛拉全以失败告终。 芙洛拉“看”着棋盘,有些怀疑人生。 “笨。”罗伊慵懒随意地托着腮,盯着芙洛拉被蒙住的双眼,语气有些讥讽,还有藏不住的得意。 芙洛拉:“……”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再来。”她气得有些口干,“陛下,有水吗?” “嗯?” 像是根本没考虑过这种问题,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 芙洛拉怕他从脚底下捧起水让她喝,刚准备说没关系不用了,就听到一阵往杯子里倒水的声音。 不知怎么变出来的茶杯被递到她面前,芙洛拉接住,想也不想地喝了一口。 “咳!” 芙洛拉把水吐回了杯子里,被烫出了生理性泪水,她伸出一点舌尖,用手在旁边扇着风,委屈道:“好烫。” 烫死了,这是给人喝的水吗?! 罗伊慢吞吞地把脑袋往前凑了凑,盯着那一小截湿润的舌尖,眨了眨眼。 片刻后,“张嘴。”他的嗓音沉了几分。 芙洛拉张开一点嘴巴,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猝不及防地钻了进来,从齿间挤了进去,她“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咬住,却听到对面的人说:“别动。” 语气有些古怪,但芙洛拉顾不得追究这些,她嘴里的感觉更奇怪,这东西没有任何温度,分明软得像布丁,却有自己的生命力一般,灵活有力地勾缠住了她的舌头。 她的嘴巴已经被迫张成一个O型,即使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出这姿势非常羞耻。 芙洛拉脸颊很快爬上两团可疑的红晕。 第14章 芙洛拉凭借本能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把奇怪的东西扯出去,可就在手指即将摸上去之前,对面的人又开了口。 “别乱动,”罗伊的呼吸声有些沉,停顿片刻,“不是烫么。” 这和烫有什么关系? 芙洛拉现在只感觉嘴巴里仿佛钻进来条泥鳅,滑溜溜的,又有些黏糊,原本还是冰凉的,却在她舌尖表面来回摩挲了几遍后沾染了她的温度。 在两者温度十分接近的情况下,被低温暂时麻痹的感官就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它的触感像极了人柔软的口腔内壁。 意识到这一点的芙洛拉顿时觉得脸更烫了。 脸颊的红晕像燎原之火一下子烧遍了全身,连带着白皙的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红。 她呜呜叫了几声,不管不顾地上手握住了这奇怪的东西。 圆柱状,粗细刚好够芙洛拉一只手环握住。 她整个人一下子僵住,同时敏锐地听到有人轻轻地抽了口气。 芙洛拉当场哭了出来。 不是她满脑子颜色废料,此情此景之下,恐怕是个人都会往那方面去想,虽然这东西原本是凉的,长度也十分可怕,可她对面坐着的根本不是个人,而是被称为神的神奇物种,就算在某方面与常人不同也并不奇怪。 芙洛拉感到羞耻又愤怒,呜呜直哭,泪水很快把眼前的墨绿丝带打湿。 …… 当芙洛拉发现自己可以流畅地哭出声时,蒙住眼睛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她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她自己的房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来的,似乎只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就从摆着棋盘的桌几前回到了这里。 她直奔浴室而去,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舌头,除了过分鲜红湿润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唯一的异常就是,她刚才被热水烫伤的地方不疼了。 原来这就是他问那句话的原因?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帮她治疗烫伤? 所以那东西……不是她想的那个?毕竟就算是神明的那玩意,应该也没有疗伤的功能。 芙洛拉松了口气的同时,仍是在差点失去某样第一次的惊魂未定中继续抽泣了一会儿。 - 罗伊在原地僵坐了很久。 他对面的座椅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一条墨绿的丝带孤零零躺在那里。 罗伊慢慢将视线移到自己的触手上,泛着点点莹蓝的透明触手末端,一圈鲜红的口红渍格外显眼,尚有余温的津液顺着尖端慢慢往下淌,拉出一条晶莹的银丝。 -- 第34页 他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又忍不住不断看回去。 脚下的蓝色池塘传来声音。 亨尼:【陛下?】 哈洛什:【亲爱的陛下这是在做什么?银发少女走了吗?走了吗?】 亨尼:【废话,她不走我们能出来?】 哈洛什:【嘶,亨尼你懂不懂说话的艺术?你试想一下,我要是直接问“银发少女被陛下气走了吗”,那陛下该多尴尬啊,是不是,是不是?】 亨尼:【你傻了?陛下才不会尴尬。】 说的也是。 罗伊就这样晾着自己那根触手,入了定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喃喃出声:“她又哭了。” 亨尼和哈洛什叹气。 哈洛什:【是啊,陛下又把她弄哭了,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你们和平相处了三个多小时,已经比第一次进步了不少了,哈哈。】 还记得芙洛拉第一次进宫时,陛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让她掉了眼泪。 这叫什么?这就叫肉眼可见的进步啊! “可是,”罗伊暗红的眸子晦暗不明地盯着自己那根触手,“我想让她哭。” 亨尼、哈洛什:……? “我坏,我知道。” 罗伊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自责的情绪,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忧郁和可怜。 虽然他说的话一点也不可怜。 罗伊觉得自己变得奇奇怪怪,刚才芙洛拉被烫到,他本可以不用那样做就能帮到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样做了。 在充分缓解了她的疼痛以后,他还是不想把触手拿出来,甚至还故意多蹭了几下。 最奇怪的是,之前每次看到她哭,他都会觉得不解和烦躁,而这次看到她被自己堵着嘴巴抽泣流泪时,他竟然感觉很不错,几乎有些愉悦。 而且……她的舌尖很温暖,柔软又舒服,让人舍不得离开。 “我这样,是不是不好?”罗伊垂着眸子问。 亨尼和哈洛什思索一会儿,十分默契地一起开口:【非常不好。】 亨尼:【陛下最好还是不要和她来往了。】 放过可怜的少女吧。 哈洛什:【亨尼说得对啊!神明是至高无上的,人类哪里有资格直接接触陛下呢?】 美少女又做错了什么呢?求求陛下别招惹人家了。 周围寂静了一会儿,忽地响起哗啦一声,棋盘上的棋子尽数被心烦意乱的少年推落水中。 第15章 对于被陛下召见这件事,月光庄园的人看似淡定,其实内心一个个都比芙洛拉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毕竟之前从未有神妃被单独召见过,甚至在外人看来,放眼全帝国也没人见过陛下的真面目。 自从来到香雪兰宫,芙洛拉除了生病以外,作息基本都很规律,晚上九点睡觉,早上五六点自然醒。昨晚她被请去下了好几盘棋,再加上回来后一个人纠结了好久,所以十一点多才睡着。 熬了夜的芙洛拉睡得特别死,清晨的鸟叫声都没能把她吵醒,一觉睡到七点半后,芙洛拉见到了顶着同款黑眼圈的爱玛、莉莉娅两人。 “你们两个……”昨晚趁我不在出去打狼了吗? 还没等芙洛拉把这句话问出来,爱玛首先忍不住冲过来抱住了她。 爱玛哽咽道:“小姐您平安回来了,太好了呜呜……” 莉莉娅也有点眼眶发红:“果然,祈祷是有用的。” 莉莉娅昨晚对着天空大地祈祷了一整夜,祈愿芙洛拉能够完整地从主神大殿回来;而爱玛这孩子实诚,她反正担心得睡不着觉,便一个人在房间打了一晚上拳。 芙洛拉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 她们看样子比想象中更加在乎她,只是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神明面前,她们毫无反抗的办法,只能默默为她担心祈祷。 芙洛拉一人拍了她们一下,安慰道:“其实陛下没有那么可怕的,他很……” 很什么?善良?好像不对。 随和?亲切?似乎也很离谱——他还说她笨呢!岂有此理。 芙洛拉又想到那根粗壮冰凉的奇怪物体,想起它柔软却有力的触感,脸上又是一顿发烧,顿时不想解释什么了。 随便吧,反正人类在他眼中全是蝼蚁,谁又会在意蝼蚁对自己的看法呢。 况且就算他真的善良随和,等神妃身上的一年契约到期后,他还是会无情地取走她们的性命,契约面前,没有人是例外。 芙洛拉让两人把这件事保密,便赶她们去补觉了,而她自己则是去了趟地下室,准备第二次审问南希。 这一次,她的审问方式十分残忍。 那就是在饥肠辘辘的南希面前,食用豪华早餐。 芙洛拉优雅地叉起一小块羊排,送进嘴里,她特意让杰克森多用了香料,把羊排煎得肉香四溢,看得南希疯狂咽口水。 十分钟后,南希妥协了。 南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香雪兰宫自从建立以来,每年都有神妃企图逃跑……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这里三面是高墙,墙外全是守卫,就算能想办法翻过墙,翻过去后不被摔死,也会立马被守卫发现。” “所以想要逃跑,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 南希的话戛然而止,表示如果不给口吃的,就打死也不往下说。 -- 第35页 芙洛拉喂了她一口肉,南希嚼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道:“就是那片湖。” 芙洛拉半信半疑地眯了眯眼。 她问:“湖的对面不就是主神大殿?就算能游到对岸去,也很难不被发现的吧。” 南希又吃了一口肉,才神神秘秘道:“陛下白天都在睡觉。” 芙洛拉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第一天进宫时,他听声音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有昨晚的召见,时间特意定在了天黑以后。 另外,夜里的神宫只有主神大殿灯火通明,而其他建筑都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并且至多到午夜就会熄灯。 原来是只昼伏夜出的猫头鹰神! 南希吃饱喝足,打了个嗝,又用讥讽的眼神看着芙洛拉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那湖比看上去还要宽,就算是喊你那两个骑士来,也不可能一口气游到对岸。” 换做普通人,多半游到半途就小腿抽筋了吧,呵。 - 从水路逃跑的方案,看似不可行,实际上更不可行。 不过芙洛拉至少获得了一条关键信息:想要逃跑,只能等白天。这一点倒是对她的夜盲症十分友好。 湖的对岸也有神宫的人不断来往经过,所以最好是在一个所有人都聚集在某个建筑内的大日子——比如宫廷盛会,趁这时抵达湖对岸,再混入人群,伺机逃出宫。 计划十分完美,想要实现,首先需要横渡这片湖。 芙洛拉站在湖畔观望了一会儿。 这种距离,就算是铁人三项的冠军选手来了,也似乎毫无游过去的可能。 于是芙洛拉果断回到庄园,睡了个午觉。 遇到困难,睡大觉。 下午,她钻进了厨房,开始撺掇杰克森一起做甜品。 在前世,她的爱好有很多,钢琴是其中之一,烘焙就是其中之二,除此之外,手磨咖啡她也很擅长,甚至还会给咖啡拉花。 根据这些日子的了解,香雪兰宫的其他神妃似乎都很抑郁,不愿与其他庄园的人接触,想要让她们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聚集起来,需要个噱头。 茶话会就是个很好的噱头。 芙洛拉早就搞来了不少咖啡豆和烘焙材料,只是之前动不动就生病,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实践。 第一杯由她亲手制作的黑咖啡出来后,杰克森尝了一口,表情有些微妙。 芙洛拉也喝了一口。 “怎么样?”她问。 平心而论,利用这个世界现有的道具,想要做出能令她绝对满意的味道,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她要做的,就是尽量做出更加美味、独一无二的味道。 杰克森让咖啡在口中停留一会儿,咽了下去,又喝了第二口,才说:“为什么同样是咖啡,您做出来的就这么好喝呢?口感特别柔和,还有种……甜丝丝的味道。” 他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更大的疑惑。 芙洛拉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得意地解释道:“当然不一样了,咖啡的每一道工序都是有讲究的,首先就是咖啡豆的烘焙程度。” 通常咖啡豆的烘焙时间越长,苦味就会越重,这个世界的人们只知道浅度、中度和深度烘焙的区别,殊不知在后世还会有更加精细的划分标准出现。 在这些标准中选取最优,就是咖啡风味的关键。 “这杯的味道只能说是一般,应该还可以更好。”芙洛拉思索着说。 杰克森看向芙洛拉的眼神,逐渐闪烁起崇拜的小星星。 “您怎么、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他有些激动,“就算是神宫里的厨师,知道的也没有您多。” 芙洛拉微微一笑,“可是我不会做饭啊,我只对这些东西有点研究,不像你们,什么都会做。” 杰克森被夸得红了耳根。 “神妃大人过、过奖了。” 好谦虚啊,杰克森想,她懂得这么多,还能这么谦逊,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了…… 就在芙洛拉放下咖啡杯,准备进行第二次尝试时,尔文居然来到了月光庄园。 尔文骑着白马,穿着一身白底金纹的便服,裤腿收进长靴里,勾勒出劲瘦的小腿线条,金发蓝眸阳光帅气,可以说是白马王子本子了。 然而芙洛拉见到他的第一想法是: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最近也没犯什么事吧…… “尔文殿下。”芙洛拉心里纳闷,行礼时却依然优雅得体。 她仰起头看向马背上的尔文,尔文几天没见她,冷不防被银发少女的美貌击中了小心脏,他的喉结滚了滚。 “快起来,”尔文快速地下了马,“芙洛拉,你最近……还好吗?” 芙洛拉:“……托您的福。殿下急着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别是南希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尔文假装生气地看着她:“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倒也不是不能。 尔文看着少女澄澈的碧眸,终于知道害羞地轻咳一声,“之前你不是生病吗,那会儿我就该来看你的,只是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 准确地说,是因为海格斯的变相阻挠。 海格斯弄丢了芙洛拉给尔文的墨绿丝带,尔文知道后大闹了一场,为了补偿弟弟,海格斯只好答应尔文,在完成规定任务后可以过来看一眼芙洛拉。 -- 第36页 前提是,每次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小时,并且每周不能超过一次。 尔文:“芙洛拉,以后我可能只能在晚上过来看你。” 毕竟海格斯那便宜王兄每次都会布置一大堆任务,能在天黑之前完成就不错了。 芙洛拉微笑,点了点头。 来倒是可以,能带点东西来就更好了,她暗戳戳地想。 不过这种事情不用她提醒,上门拜访要带礼物是平民百姓都知道的礼仪,更何况尔文这个王子,尔文卸下了马背上的行囊。 打开来,里面是三套华丽的宫廷裙。 芙洛拉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漂亮衣服什么的,无论何时都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谢谢尔文殿下~” 芙洛拉开心地笑着道谢,甜甜的语调令人心痒,尔文几乎忍不住想要揉一揉她的脑袋,却见她迅速拿起一套裙子,一溜烟地跑上了楼,说是要立马换上。 尔文:“……” 杰克森给尔文端来她刚刚做的咖啡,尔文漫不经心地端起咖啡杯,也没打算喝,就放在手里摇啊摇,不一会儿,换装完成的芙洛拉下了楼。 这是一套浅紫色的礼服裙,泡泡袖,大裙摆,上有繁复的蕾丝和缎带点缀,低领的设计露出少女大片雪白的肌肤,腰身纤细得盈盈一握,再配上一双同色系的长手套,优雅华贵。 银发少女美成了坠落凡间的妖精。 “好不好看?” 芙洛拉愉悦地提着裙摆转了一圈,把两个男孩子的眼睛都看直了。 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好看啊,太好看了。 尔文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 “这是什么咖啡?”尔文惊讶地望向杰克森,杰克森摇了摇头,示意芙洛拉的方向,尔文看向芙洛拉:“你还会做咖啡?” 还做得这么好喝…… 芙洛拉点了点头,在尔文的对面坐下,“殿下来得很是时候,咖啡必须要新鲜研磨的才好喝,再晚来一会儿,这咖啡就苦了。” 尔文迅速地又喝了几口,芙洛拉假装看不到他盯着自己过于灼热的眼神,继续道:“我还会做甜品呢,殿下下次来的话,我可以做给您尝一尝,我做甜品也很好吃的。” 尔文如今只剩下惊叹了。 他今年不到十七,却已经见过不少容颜美丽的女人,她们要么骄纵、傲慢,要么就是败絮其中,可芙洛拉……芙洛拉和她们一点都不同。 这个女孩不但长相极美,而且谦逊善良,纯洁可爱,甚至还会这么多东西,越是与她接触,就会发现她身上越多的闪光点,尔文不禁思考,他真的舍得让这样一个女孩在一年后死去吗? 尔文离开时,心情不由沉重了几分。 - 晚上,芙洛拉心情很好地来到湖畔弹琴。 她确实心情很好,就连曲子都选择了莫扎特的《D大调回旋曲》,轻松明快,就像充满了希望的明天。 一曲终了,她似有所觉地回头。 “为什么不过来?”芙洛拉对着不远处的黑影问。 对方沉默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开口:“你希望我过去?” 芙洛拉看着视野中的黑影,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唉,和小傻子计较什么呢。 她站起身,戴上弹琴时脱下的长手套,提起裙摆转了一圈,“我好看不好看?” 戴里克:“……” 芙洛拉静静等待他的回应,见他不说话,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我好看吗,戴里克?” 戴里克斟酌了好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在黑暗中无情地响起:“你指什么?脸吗?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还可以,吧?” 芙洛拉:“………………” 第16章 芙洛拉自认为脾气还算不错。 从小被身边人捧在手心长大,她虽然骨子里还是个大小姐,偶尔也有骄纵任性的时候,可通常她待人都是谦逊礼貌的,很少发脾气,就算生气时也会尽量保持优雅。 可这个人……这个小傻子仿佛生来克她,每次和他待在一起,说上不到几句话,她就能被成功地点燃怒火,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发脾气。 时隔几天见到戴里克,其实一开始她的开心比生气多,所以她故意没有先提他无故旷工的事情,而是找了个轻松的话题。 谁知道她现在更生气了。 新衣服带来的愉悦心情,也全被破坏了。 听听他说的那是人话吗,啊?还一个鼻子两只眼,“还可以吧”?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猪也是,所以他这句话就相当于“你在我眼里和其他人、和猪没区别”? 呵。 难道她要长出三头六臂,他才会觉得她好看吗?! 芙洛拉一秒钟变脸,怒气冲冲地对着那团黑影:“过来!” 该死的柔弱使她看上去奶凶奶凶的,是个人都不会怕,戴里克这种没心没肺的就更不怕了,他甚至还为可以近距离听音乐而感到愉快。 戴里克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从芙洛拉的视野暗处走到亮处。 黑发红眸少年的面容暴露在烛光下,依然俊美得过分,依然性冷淡。 芙洛拉这次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过来?” -- 第37页 “你砍了……” “我砍了树,不是你偷懒不工作的理由。”芙洛拉仗着说话比他利索,一股脑地说道:“戴里克,你拿着帝国的薪水,在香雪兰宫里工作,你的任务是每晚来这个庄园守夜,对不对?” 戴里克眨了眨眼,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他的个子很高,芙洛拉不得不仰着脸看他,她用戴着长手套的手掐腰,软糯的嗓音居然也能听出点训人时的气势来,“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还总是不上班?总是迟到早退?” “……” “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脾气很好,所以你觉得我不会告状,好欺负?” “……”戴里克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挤出个字:“不。” 芙洛拉用漂亮的碧眸瞪了他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她痛心疾首地说:“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主人我,对得起香雪兰宫里认真工作的其他男仆,对得起陛下吗?” “……??” 戴里克的指尖下意识一缩,暗红的眸子认真打量了芙洛拉一会儿,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你说,陛下?” “对啊。” 芙洛拉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还很耐心地给小傻子分析起来:“整个香雪兰宫的吃穿用度,还有你们的薪水从哪里来?不都是从国库里调的吗?国库名义上的所有者是谁?不是陛下吗?” 戴里克被她的连环发问搞得有些懵,他思索了片刻,点头。 “这不就对了,”芙洛拉的语气重新严肃起来,“所以你的偷懒不是偷懒,而是在薅帝国的羊毛——这不是对不起陛下是什么?” “…………” 戴里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有点好笑,可是又不想笑。他觉得面前这个少女十分神奇:她说的每一句话单独听着都没毛病,可连在一起后就奇怪了起来。 他,对不起陛下。 这可真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玩的事情。 芙洛拉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唇角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是真的不易察觉,以至于芙洛拉盯着看了好久,也不敢肯定他到底是不是在笑。 “你……”芙洛拉欲言又止。 戴里克回过神,看到的就是她盯着自己的嘴唇,看得十分认真,于是他礼尚往来地也看向芙洛拉的嘴唇。 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在他看来,人长得都是差不多的:两只眼睛一张嘴,两个耳朵一个鼻子——除非谁少了只耳朵,或者少了个鼻子,他才会觉得,哦,这个人是特别的。 可他此刻看着这个少女的唇,她的唇形很饱满,像是两片幼嫩的花瓣,她今天也涂了鲜艳的口红,整个唇部看起来湿润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往那缝隙中间塞些什么东西,把它们撑开,撑成一个好看的圆…… 而那两片唇瓣后方的空间,温暖舒服。 戴里克抬起手,白皙修长的食指缓缓落在芙洛拉的唇上,微凉的指尖按在上面。 “戴里克?”芙洛拉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少年低垂着眸子,暗红的瞳仁里仿佛涌动着某种情绪,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她只知道他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让人感到灼热。 芙洛拉下意识地想要拉开他的手。 “别动。” 少年抬眼看她,脸上已经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这个样子的戴里克,令芙洛拉顿时没了那种本能的防备,她静静看着对方,觉得一定是自己嘴唇上沾了什么东西,他只是帮忙擦掉而已。 于是她没有动。 戴里克按在她唇上的食指,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一侧移去,像是在用心改造一件艺术品,指尖在唇角处转而向下,在雪白的皮肤上晕开一道渐行渐浅的口红渍。 红白分明,这是他亲手留下的痕迹,他想,这样的唇,应该是好看的。 不,它的确是好看的。 “戴里克?”芙洛拉银白的睫羽颤了颤,少年的动作似乎有些过分暧.昧,她的呼吸都不由地放浅,语调也泛了软:“你……在干嘛?” 他在干嘛,他自己也不知道。 想这样做,便这样做了。 “你回去。”戴里克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他偏开一点头,垂下眸子,“我今晚在这里守着,不走。” 依然是命令式的语气,说不出的强制意味。 可芙洛拉这次没有计较这些,不知为什么,她想要赶快离开,也许是回去洗个脸,洗个澡?八月末的夜晚确实还是燥热了些。 “那你明天,”芙洛拉还没忘记这件事情,“还有以后,都会准时过来吗?” 片刻的沉默后。 “如果你希望。”少年道。 …… 目送那个在夜晚走得小心翼翼,却又看得出着急的身影进了庄园后,戴里克才活动了一下背在身后那只手。 食指指尖上,还留着少女鲜红的口红渍,他暗红的眸子盯着这块红晕看了很久,才将它送到嘴边,伸出舌尖缓慢地舔舐,品尝。 应该,是好吃的,他想。 第17章 夜晚的气温一点点下降,月亮躲进云层里。 芙洛拉洗完澡上床前,特意来到窗前查看了一眼,庄园门口的灯光下,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她视野中看不真切,也无法辨认他此时是正对着庄园,还是背对着。 -- 第38页 可只要确认了他还在这里,没有偷跑,芙洛拉便安心了不少。 小傻子虽然傻了点,爱偷懒了点,本质却是不坏的,只要她耐心地好好和他讲道理。 芙洛拉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铺里,闭上眼,没多会儿又睁开。 其实,似乎,也没必要让他彻夜守在外面。这里是神的后宫,住在这儿的神妃全是剩余生命不到一年的短命鬼,除非和人结了仇,否则不会有杀手晚上过来行刺,就算遇上火灾这种意外,爱玛和莉莉娅两人应该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他一个人在外面站一晚上,一定很难捱吧?要不还是给他准备间客房,让他困了就进来睡一会儿? 芙洛拉纠结地翻了个身。 算了,这是他严格来说第一次正式上岗,就这一次,起码要看看他能不能说到做到,真的守在这里一整晚。 睡觉睡觉。 …… 凌晨四点四十,天已经开始微亮,芙洛拉神奇地睁开了眼睛。 她拖鞋都不穿地跑到窗边查看。 少年的身形依然伫立在那里,就连位置都几乎不曾变过,芙洛拉透过白漆铁门的缝隙,隐约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黑色的马甲一个颜色。 一晚上过去,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弯曲懈怠的姿态。 ……有点乖,芙洛拉不禁弯了弯唇。叫他守着,又不是让他一动不动地当雕像,累了就不知道自己活动一下,或者坐下来歇会儿吗? 果然是个死脑筋的小傻子。 芙洛拉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一头银发用丝带随意地绑了个低马尾,身上的睡裙没有换,直接钻进了厨房。 厨房里这时还没有人,准确地说,全庄园的人都还在睡梦中,只有神妃大人开始为她的男仆准备食物。 确实该准备个客房了,芙洛拉一边在厨房摸索一边想,守一整晚夜的话,半夜肯定会肚子饿,又没人给他吃的,要不是她今天起得早,小傻子肯定就要饿着回去了。 芙洛拉准备的早餐很简单:一杯牛奶,几片白面包配黄油,再切两片熏肉。 想了想,又把昨天下午烤的杏仁饼干挑出来两块,一并放上托盘,当她端着托盘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半,少年的身影也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前消失了。 “……” 翘了那么多次班,下班他倒是比谁都积极!芙洛拉简直服气,这会儿她不觉得他傻了——他作为打工人可是一点都不傻,精明得很呢。 七点,汤姆的马车队准时出现在月光庄园门口。 “早安,神妃大人,”汤姆从马背上下来,笑容爽朗,“神妃大人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芙洛拉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眼下皮肤。 都怪戴里克!她心里忿忿,面上却笑得温和:“早上醒得早了点,一会儿我得去补个觉。” 今天送来的食材也很新鲜丰盛,食材全部搬完后,汤姆走向芙洛拉,脸上神秘兮兮:“神妃大人,猜猜我今天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 “是什么?”芙洛拉正犯困,兴致不高。 “当当!”汤姆从左右两个口袋里各摸出一个扁方盒,“是宫廷最新款的口红!” “……” 芙洛拉的嘴角细微地抽了抽。 她想起昨晚回来照镜子时,镜中她唇边的那抹口红渍,也不知是戴里克故意蹭的,还是不小心为之。 要是故意的,那他可真是个幼稚鬼。 “谢谢,我很喜欢。” 芙洛拉礼貌温和地道了谢,忽然话锋一转,“汤姆阁下,我刚刚做了些咖啡和点心,你想进来尝尝吗?” “这……”汤姆有些受宠若惊,“这样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芙洛拉微微一笑,直接迈开步伐率先进了门,丝毫不给拒绝的机会,“我做了很多,正愁吃不完呢,你就帮忙吃一点。” 芙洛拉让爱玛和莉莉娅一起在圆几前坐下,汤姆也就不再拘束,吃得十分开心,连连称赞芙洛拉的手艺高超。 等到时机和氛围都差不多了,芙洛拉才状似不经意地说:“今天是个适合划船出游的好天气。” “划船?”爱玛擦了擦嘴角的饼干渣,“小姐想划船了吗?” 芙洛拉点了点头,透过落地窗看向湖面,神色怅然:“还记得小时候,每个夏天父亲都会带我去划船,自从他去世以后,新妈妈每天看着我干活,也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少女的碧眸中缓缓浮现一层水光。 此情此景,不但爱玛和莉莉娅感到怜惜,就连汤姆这个外人都有些动容。 爱玛率先说道:“小姐,我们可以做个木筏!” 莉莉娅也用力点头。 然而芙洛拉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不行的,虽然我很想在死之前再划一次船,可这里是香雪兰宫,要是别人误会我们想逃跑怎么办?” “啊……” 爱玛和莉莉娅感到难过。 是啊,这么适合划船出游的季节,湖面上却从未过有船只出现,一定是宫里为了防止神妃逃跑,禁止她们乘船的吧。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芙洛拉一直也不开口,只是目光忧伤地望着湖面。 直到她脖子都快看断了,以为这计划行不通,准备送客的时候,汤姆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 第39页 汤姆握着拳道:“神妃大人,我去向上面请示,给月光庄园送一艘船。” 芙洛拉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却又担忧地问:“可这样的话……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汤姆思索片刻,坚定地摇头:“不会的,您是我见过最安分、最看得开的神妃,我会以我的人格向上面担保,神妃芙洛拉绝对没有逃跑的想法!”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芙洛拉在心里默默愧疚了一秒,恐怕整个香雪兰宫里,最想逃跑也最有希望逃出去的,就是她芙洛拉了。 她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逃生工具,这下看来是有了着落。 - 第二天的烘焙和咖啡制作,全都比昨天还要顺利。 芙洛拉在饼干的面团里加入少许切好的小块黑巧克力——这个世界所没有的趣多多曲奇就大功告成了。 新鲜出炉的曲奇软硬适中,搭配巧克力小块的口感绝佳,瞬间俘获了所有人的心,爱玛和莉莉娅两个人就一口气吃了半烤盘,杰克森这个专业厨师也是赞不绝口。 于是她喊上三人一起帮忙,很快又烤出来不少,最后分装成精致的小份,和手写好的请柬一起,让爱玛和莉莉娅给周围的邻居送上门。 请柬的内容简介明了:明天下午三点整,欢迎来月光庄园享用下午茶。 香雪兰宫占地太广,一天之内肯定是送不完所有庄园的,所以只能先送一小部分。 爱玛和莉莉娅送了一圈回来后,两个人都仿佛蔫吧了似的,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 爱玛摇头叹气:“她们简直一个比一个不好相处,小姐你知道吗,有的神妃居然连看都不看请柬,直接冲我喊滚出去,呜。” 莉莉娅扼腕:“也许这才是正常的吧,不是每个神妃都能像我们小姐这么乐观。” 不是乐观,芙洛拉想,她能和没事人一样每天活蹦乱跳,是因为坚信自己可以逃出去。 对于她这种做惯了天之骄子的人来说,只要肯用心努力,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 晚上天黑后,芙洛拉照例来到了湖畔的钢琴前,却没有弹,她静静坐在长钢琴凳上,望着月亮计算时间。 身后响起脚步声时,她看了眼带出来的怀表。 “你迟到了二十分钟。”芙洛拉望向身后,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巴,“罚你今天不许坐我旁边。” 脚步声一顿,少年听起来有些委屈地说:“没有迟到。” 芙洛拉静静看着他不说话,戴里克居然就这么一直杵在那里,真的不过来了。 沉默着对峙片刻,芙洛拉率先忍不住乐出声来。 “你傻不傻?”芙洛拉掩唇笑,“你解释呀,解释为什么天黑二十分钟后才过来,或者你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上班时间,你说了我就会信的,为什么就是不说话呢?” 真是蠢死了,蠢萌蠢萌的。 戴里克站在原地歪了歪脑袋,似乎认真思索了很久,才抓出这句话的重点:“我说,你就会信?” 芙洛拉憋着笑意,招呼他:“你先过来坐。” 要是她不叫他,估计这呆瓜就得站那儿一整晚了吧。 戴里克听话地走到她身边,以一个乖巧的坐姿坐下,偏头看她,一对瞳仁在烛光下映出红宝石般的色泽,肤色冷白,与乌黑的发色形成强烈的对比,整个人散发出几分高贵神秘的气质。 芙洛拉看得出神了一瞬,喃喃道:“你好像吸血鬼王子啊。” 声音不大,可两人离得太近,戴里克当然是听到了。 这个世界是没有吸血鬼的,所以少年的关注点全然歪了,他的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问:“你,喜欢王子?” “嗯?” 芙洛拉抬眸,冷不防对上他淬了几分冰冷的眼神。 “……”莫名被瞪的芙洛拉感到无语,“什么王子,你侧重点完全错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你要学会沟通,沟通懂吗?” “人与人的相处中,最重要的就是沟通……” “像刚才这种情况,我说你迟到了,你说你没迟到,我们的看法不一致,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当然是要互相说清楚讲明白……” 芙洛拉仿佛一个老母亲,又仿佛成了心理医生,在帮自闭症少年走出内心的孤城,她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沟通大法好”理论知识不要钱似的倒出来,中间时不时夹杂一句“你明白吗/你懂了没”。 戴里克也算给面子,还知道点头表示回应。 叽里哇啦讲完之后,芙洛拉已经是口干舌燥。 她舔了舔嘴唇,鲜红的唇瓣覆上一层晶亮的水光,她最后检验成果地问道:“所以,戴里克,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你应该怎么做呢?” 少年静静盯着她的红唇,那两片好看的唇瓣。 在芙洛拉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眼睛的时候,他腰后的衬衣边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翘了起来,底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把薄薄的衣料不断顶出一个个凸起。 “戴里克?” 芙洛拉对此全然不知,又喊他一声。 怎么他看着又傻了点?果然填鸭式教育不可取,没法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吗…… 戴里克身后的衬衣边倏地垂落下去。 他也舔了舔唇,垂下眸子喃喃重复:“下次,该怎么做。” -- 第40页 芙洛拉鼓励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 加油呀,你可以的小呆瓜。 “直接放进去。” 少年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沉声说道。 第18章 “直接放进去。” 芙洛拉:“?” “放什么?”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把什么东西,放哪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戴里克再次眸光深深地看了她的嘴唇一眼,然后艰难地扭过头去,他缓慢地长舒出一口气。 “直接说清楚。”他改了口,语调听起来毫无波澜,又道:“弹《月光》给我听。” “……” 对于一个男仆总是用霸道的命令语气说话这件事,芙洛拉竟然开始有些习惯了。 再加上对于他“直接说清楚”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芙洛拉决定先满足他,就当是小小的奖励。 今晚的月亮不是满圆,月色却也皎洁,静静投在少女流泻的长发上,汇成同一种圣洁的银河颜色。 在温柔的琴声和月色中,看着纤长十指在黑白琴键间轻盈跳跃,少年这才逐渐压下内心的躁动。 不可以。他这样对自己说,这个女孩,确实没做错什么,她是无辜的,也是可怜的。 她和香雪兰宫所有的神妃一样,都是被自己家族抛弃的人,是被看做不被需要的存在。 世界对她已经足够残忍,他又怎么能够再欺负她。 对她好点吧,一曲终了时,少年做出了决定。 由于明天还要早起准备茶话会,芙洛拉弹了四首抒情曲子,便打算回庄园睡觉。 这一次,她拉着戴里克一起。 戴里克一开始当然是拒绝的,可当他的手臂被少女那刚弹过钢琴的手指拉住,传来温软触感时,他竟然像中了某种魔法似的,乖顺地一路被拉着进了庄园。 爱玛和莉莉娅见到他时,全都呆住了。 芙洛拉把试图往她身后躲的戴里克拉出来,露出自豪的笑容,“怎么样,他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帅极了?” 爱玛和莉莉娅呆滞地点头,脸上红了一片。 原以为小姐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了,谁知道一个男仆也能长得那么好看,妈妈呀,这世界真不公平…… 黑发红眸的少年神色冷淡,仿佛一座精美却没有感情的雕像,他的目光从爱玛莉莉娅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继续看向芙洛拉的手。 她还没有松开他。 芙洛拉一路领着戴里克上楼,把他送进准备好的客房:“昨晚辛苦你啦,今天晚上不用守夜,你就在这里早点睡吧,晚安。” 戴里克愣了愣,慢吞吞地打量起这间客房。 比她的大卧室面积小些,装潢和摆设虽然简单,却也齐全。 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比如,香香的被子枕头,或者香香的人。 “等等。”他叫住即将离开的芙洛拉。 芙洛拉回头,“还有事吗?是不是饿了,想吃点心吗?” 她就像个温柔耐心的姐姐。 然而戴里克这小傻子总是能让她一秒钟暴起,他眨巴着眼睛问了句:“你不和我一起?” “…………” 芙洛拉深呼吸了几次,默念晚上生气伤皮肤,他还小不要和他计较,然后砰的一下甩上了门。 - 对于茶话会的准备,芙洛拉可以说是非常用心了。 花瓶里的鲜花是她亲自采摘的,点心咖啡是她亲手制作的,就连餐具摆设,她都不厌其烦地亲力亲为。 昨天请柬发出去十五张,芙洛拉想着,今天怎么也能来五个人吧。 结果,当钟表的时针指向三点,芙洛拉看着面前两个丧里丧气的女人,顿时觉得精心准备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你们好。” 虽然心里备受打击,但芙洛拉仍是笑得优雅温柔,对两个神妃颔首问好。 两个女人年纪应该都在二十几,可状态却都比三十岁还要差,她们的眼底泛着同款乌青,两眼无光,身材也瘦得和骨头架子似的。 她们无视了芙洛拉的问好,其中一人直接说道:“你还剩下三百五十几天。” “……”芙洛拉礼貌点头,“是啊。” 如果逃不出去的话,她确实还剩三百五十几天可以活。 女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你还有那么久,当然可以在这里悠闲地喝下午茶……可是我,我只剩下一个月,一个月……呵呵……” 芙洛拉的嘴角微微一抽。 她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只剩下一个月的话,就更应该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让自己在这一个月里开心一点,不是吗?” 女人用见鬼的眼神看向芙洛拉。 “你说得容易……你不懂的,你不懂。”她似乎被这话刺激到,有些魔怔。 另一个高个子女人倒比她强些,扭着腰肢径自走向准备好的座位,坐了下来。 只是说出的话十分阴阳怪气:“她当然不懂了,芙洛拉小姐有王子殿下给她撑腰,说不定还有机会活着走出这个宫,哪像我们,只能数着日子等死。” 芙洛拉微微挑眉,在一旁听着的爱玛莉莉娅也有些硬了拳头。 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讨厌呢! 高个子女人面容憔悴,神情却十足地傲慢,看得出从前也是个大小姐,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莉莉娅,下巴一扬:“你,愣着干什么?没长手吗?过来给我倒茶。” -- 第41页 莉莉娅:“……” 莉莉娅按住即将暴走的爱玛,说了声是,准备过去给女人倒茶。 爱玛气得牙痒痒,干脆别过头去不看。 淡定,淡定,那是个神妃,和小姐一个地位呢。 “等等。” 芙洛拉忽然出言制止。 芙洛拉走向高个子女人,面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语气却冷了不少,对女人道:“想喝茶为什么不自己倒呢?你,没长手吗?” 高个子女人:“……” “噗!”爱玛忍不住乐出声来。 芙洛拉轻轻叹了口气,对爱玛和莉莉娅道:“看来下次我得和你们一起去送请柬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配收到请柬,来月光庄园喝茶的。” 爱玛憋着笑应了声,莉莉娅十分有眼力见地道歉:“是,小姐说得对,我们浪费了请柬和点心,请小姐责罚!” “你什么意思!”高个子女人噌的一下站起来,她挑高了细眉,居高临下地俯视芙洛拉:“是你请我们来喝下午茶,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态度?怎么,你不会真以为王子殿下帮了你几次,你就能当王妃了吧?真是天真可笑!” 女人捂着眼尾,翻着白眼讥笑。 芙洛拉弯了弯唇,她并没有像对方一样提高声线,而是语调如常,透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说道:“这位女士,想必也是权贵出身吧?既然你知道主人要讲待客之道,那你的家人有没有教过你,客人也有客人的礼仪,首先第一点就是尊重主人呢?” “你从一进门就开始出言讽刺,对我的人呼来喝去,不好意思,我完全看不出你对我这个主人的尊重在哪里。” “我请你们过来,原本只是打算交个朋友,不过既然你们这么不情不愿的,那还是不勉强了吧。”芙洛拉的目光一冷,对爱玛莉莉娅道:“送客,别弄脏了月光庄园的门。” “是!!” 爱玛莉莉娅体型本就比正常女性高大,给人的压迫感十足,莉莉娅把骂骂咧咧的高个子女人直接粗暴地一路推了出去,另一个女人还没等爱玛动手,就已经哆嗦着被吓跑了。 尝试交友的第一天,大失败。 不过芙洛拉毫不气馁,甚至还为排除了两个垃圾而感到畅快,她拿了块饼干放进嘴里,开始琢磨亲自出门的计划。 - 柴房里。 缺了只左耳的美人灰头土脸地搬完了柴火,正准备偷会儿懒,她的母亲唐娜过来踹了她一脚。 唐娜对安琪儿呵道:“还有那么多柴没砍呢,你还想着休息?赶紧给我爬起来干活!” 自从安琪儿当初执意用芙洛拉换取了美貌,让唐娜的富豪梦落了空,唐娜就对这个亲生女儿一天比一天不待见。 再加上上次芙洛拉过来一趟,把她们的财产全挖了个干净,唐娜整个人就仿佛提前进入了更年期,每天看见安琪儿这张不属于她的美人脸,就感觉说不出的讽刺。 唐娜又拧了一把安琪儿的胳膊肉,怒道:“都是你个没用的!你变美了又怎么样?又没人家芙洛拉那个脑子和心机,还不是害得你亲妈和你一块在这里受苦!” “早说了男人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和钱!你但凡听进去一点,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你得了这张脸,到现在为止没派上半点用场!天天在这里劈柴烧火的,有哪个男人多看你一眼,帮你过好日子了?一个都没有!” 安琪儿白着脸默默听着,不甘地咬紧了牙关。 就在唐娜越说越生气,即将再踹一脚的时候,柴房里进来个跛脚男人。 安琪儿眼前一亮,迎了上去:“亲爱的,怎么样了?” 跛脚男人看了眼唐娜,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安抚地抚摸安琪儿的脸:“搞到药了。” 催.情.药,无色无味,只要一滴就能使人瞬间成为发.情的家畜。 并且,没有解药。 - 晚上六点半,尔文好不容易看完了文献,又应付完海格斯的抽背,终于可以动身赶往香雪兰宫。 尔文接到的消息是让他前往1号白房子,据说芙洛拉病重,正在那里接受治疗。 当他只身一人匆忙赶到的时候,白房子里只有二楼的一间屋子亮着灯,尔文想都不想地跑了上去。 然而屋子里并没有他想见的人,有的只是一个长得和美神雕像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是谁?”尔文皱起眉,“芙洛拉呢?” 他早就忘了这张美丽却有着无数复刻品的脸属于谁。 安琪儿撩了下额边的发丝,垂眸道:“其实……她没有生病,她说她只是想殿下了,让殿下在这里稍等片刻,她随后就到。” 安琪儿拿起茶壶,倒了杯凉红茶,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她把茶杯递给尔文:“殿下,请边喝茶边等吧。” 尔文打量她一番,心里虽然有疑惑,可内心却被更大的喜悦占据,没多想地接过茶杯。 芙洛拉说想他了,嘿嘿。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上杯沿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声响,尔文放下茶杯,跑到窗边去看。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芙洛拉!”他冲楼底下挥手。 安琪儿脸色一白。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谁泄露了计划?! 安琪儿来不及深想,急忙趁着尔文不注意躲了起来。 -- 第42页 芙洛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尔文,她刚结束了第一天的亲自走访,正好有些口渴,上楼之后,看到桌上有新倒好的茶水,她直接拿起就喝。 “你不能喝那个!”安琪儿忍不住冲了出来。 芙洛拉一惊,随后眯起眼打量安琪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喝这个?”芙洛拉看了眼空了一半的茶杯,“茶里有毒?” 尔文神色一凛,当即拔.出腰间的剑指向安琪儿:“你往茶里下了毒?!” 爱玛和莉莉娅也愤怒地看向安琪儿,三个人的眼神仿佛能把安琪儿当场生吞活剥。 “不、不是毒……”安琪儿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茶里的催.情.药本就药效大,更何况安琪儿私心加大了剂量,不过几句话的工夫,芙洛拉已经开始感到不对劲。 她的面颊泛起两团绯红,分明是凉爽的夜晚,她的身体里却好似有一股火,从某个地方慢慢蹿了起来。 “我好像……”芙洛拉咬了咬唇,难忍道:“知道这是什么了。” 第19章 安琪儿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在她的记忆中,自从唐娜和芙洛拉的父亲再婚,再到之后父亲去世,唐娜篡改遗嘱,夺取家产,让芙洛拉沦为家里的低等佣人……这期间的日子,可以说是安琪儿母女人生的高光时刻,事事顺遂。 一切的转变,大概是从将芙洛拉送去神宫那一刻开始的。 从芙洛拉来到神宫的第一天起,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狡猾、虚假,还会靠演戏博取别人的同情,尤其是男人的同情。 安琪儿现在这张脸,虽然不是独一无二的,却也是足以令大多数男人心动的美貌,所以她来到香雪兰宫第一天就勾搭上了那个跛脚男人。 那男人平日里没少帮衬安琪儿,可他毕竟瘸了一条腿,能帮到她的事情很有限。 所以安琪儿才孤注一掷地让他弄来了催.情的药水,然后骗尔文过来,再让尔文喝下这药,和她共度一夜。 事成之后,她可以再让跛脚男人帮自己怀上孩子,这样一来,她安琪儿就算无法成为帝国的王妃,至少也可以不用再留在这个地方受罪。 可谁知道、谁知道芙洛拉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安琪儿想不明白,那小贱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一定是她命中注定的克星,安琪儿脸色煞白,绝望地想。 - 月光庄园里。 芙洛拉的身体越来越烫,她半个身子靠着床头,大口地喝着凉水。 她心中的疑惑,丝毫不比安琪儿少。 今天原本是个好日子,她第一天亲自出门拜访邻居,好不容易找到个正常人,两人还算聊得来,对方还打算留她吃晚餐,可是天黑了,芙洛拉心中记挂戴里克,所以连忙谢绝了邀请往回赶。 谁知道恰好就被尔文叫住,还更加恰好地替他中了次算计,现在欲.火焚身地躺在这里。 也许她下次出门前应该先看看日子?芙洛拉迷迷糊糊地想到。 “你是说,没有解药?” 尔文震惊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一种十分复杂交错的情绪。 老医生眉头一皱,无奈地回答:“是的,二王子殿下,这种药并不是什么致命毒药,甚至不会对身体留下伤害,所以……解药自然也就可有可无了。” 爱玛担心得直跺脚:“那怎么办呀?我们小姐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怎么才能让她舒服一点?” 正大口喘气的芙洛拉:“……” “其实,我好像可以忍一会儿。”她虚弱道。 芙洛拉外出时穿的长裙早已被脱下,由于在场几人都已经见过她卧病在床的样子,所以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身上现在只有一件薄薄的真丝睡裙,没有盖被子。 即便如此,她的身上仍在不断冒出细汗,脸上的神情虽然看不出痛苦,但红得过分的双颊还是出卖了她灼热的体温。 老医生道:“神妃大人误服的剂量太大,恐怕随着时间的经过,会变得越来越难受。” 尔文很是着急:“直接告诉我解决办法。” 老医生用看小处男的眼神看了尔文一眼,说:“自然纾解,或者是按神妃大人说的那样,硬挺过去——我可以开一些清热散火的药,不过这也只能起很小的作用,咳咳,总而言之,彻底纾解之前,遭罪是难免的了。” 虽然几人中除了老医生外全都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但毕竟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会不懂“自然纾解”是怎么个纾解法。 莉莉娅上前一步,试探着开口:“要不,我来帮小姐……唔!” 莉莉娅的肚子被爱玛捶了一拳,她捂着肚子,又惊又怒地看向爱玛:“干什么!造反啊你!” 爱玛的神情有些幽怨,她带着哭腔怒斥:“好你个莉莉娅!小姐平日里对我们那么好,你居然想着、想着要小姐的……” “…………?” 秒懂的莉莉娅顿时红了脸,反锤了爱玛一拳:“你想什么呢死丫头!我是说,我来帮小姐放一浴缸冷水,让她进去泡着!” “……哦。”爱玛吐了吐舌,“对不起啦,误会你了。” 两人用眼神无声地吵架,给芙洛拉看乐了。 尔文深思许久,握了握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坚定道:“我来!” -- 第43页 “嗯?”芙洛拉微微瞪大了眼睛,“殿下要来什么?” 尔文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他大步走到芙洛拉的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已经烫得惊人,可尔文的耳根此时绝对比这更烫,目光也是灼人:“芙洛拉,我绝不会允许别人来做这件事情,这世上有资格帮你的,只有、只有我。” 尔文说这话时自己也臊得不行,可他仍是硬着头皮说完了。 眼前的少女身姿窈窕,半躺在洁白的床铺上,身上的睡裙也是纯白,就连头发都是圣洁的银白色。 可她此时中了药,雪白的皮肤泛起大片的粉,挺翘的胸口因为喘气而大幅度不断起伏,就连那对总是澄澈的碧眸也染上了点点欲.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成了至纯和至欲的完美结合体。 该死的,她不知道她现在看上去有多勾.人。 尔文只觉得口干舌燥,仿佛中了药的不是芙洛拉,而是自己。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别的男人帮她解决问题? 能够得上这资格的,只有他,帝国万人之上的王子殿下。 芙洛拉眨巴了一下眼睛,慢慢把手从尔文手中抽.出来,她艰难地笑了笑:“不用麻烦殿下的,我真的可以自己挺过去。” 大概,吧。 “芙洛拉,你……” “咳,”老医生咳嗽一声,打断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一定非得别人帮忙,自己……自己也是可以解决的嘛,咳咳。” 芙洛拉没被药效热死,倒是被这句话腾地一下烧得整个人都像是起了火。 自己解决?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够羞耻了,她才不要呢!! 她问老医生:“您能不能给我开些助睡眠的药?” “助睡眠?” “对,”芙洛拉点头,她的头脑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理智,冷静道:“最好是给失眠症患者吃的,剂量大一些,让人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的那种。” 遇到困难,睡大觉,这句话真的不是什么躺平宣言。 在这种情况下,睡觉难道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吗?反正睡着时也不会知道难受,一觉醒来肯定就全都好了。 尔文试图挣扎一下:“不行,这种药伤身体!” 老医生深深看了眼尔文,纠结片刻,决定还是忠于芙洛拉:“我会给神妃大人开出不伤身体的剂量,二王子殿下请放心,我从医几十年,可以以医师资格证担保,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尔文:“……”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老医生已经被当场凌迟了。 爱玛和莉莉娅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赶忙上前赶客。 “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送殿下出去吧!” “殿下不是只能在这里一个小时吗?这都几点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王子殿下该着急了。” 尔文脸色沉得能滴水:“……” 好巧不巧,海格斯身边的侍卫此时刚好到了月光庄园。 两个侍卫人高马大,冷峻的气质和海格斯如出一辙,他们一进来就对尔文说道:“二殿下,探视时间已结束,大殿下请您回去休息。” “我不……” 尔文的话音还未落,就被两个侍卫一人扯着一边,生拉硬拽,不由分说地向门外拖去。 三个人拉拉扯扯,吵吵嚷嚷地离开后,老医生也很快拿来了助眠药。 “神妃大人,您喝下去后,二十分钟内就能入睡,不出意外的话整晚都不会醒,不过这药还有个副作用,就是多梦,您晚上可能会遇上清醒梦、鬼压床,梦境不断的情况,不过您只要记住那些都是假的,放心睡下即可。” 老医生叮嘱完一些注意事项,便匆匆忙忙要告退,临走前,他忍不住最后提醒一次:“神妃大人切记,实在难忍的话,最好还是亲自解决一下……咳咳,大人晚安。” 芙洛拉羞恼得差点扔枕头。 别说了,求求了不要再说了,小仙女怎么可能自己解决这种事情呢?这辈子都不可能自己解决的。 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为了防止助眠药失灵,她半夜醒来受不了,芙洛拉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悄咪咪地将自己的房门上了锁。 要是真忍不住做点什么,那必然是不可以让人看见的,小仙女最要面子了。 晚上十点,芙洛拉正式喝了药躺下。 她把自己浑身上下脱了个精光,呈十字状躺在床上,而此时那药的药效也达到了巅峰,她整个人前所未有地发热,体温估摸着可以达到四十度,体内那股邪火也愈发躁动不安。 芙洛拉自认不是什么欲求不满的女孩,平日里对这方面几乎不感兴趣,可在药效的作用下,她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一边忍不住不断并拢腿。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张脸。 一张黑发红眸,明明过分好看,却总是面无表情的脸。 这没什么的,芙洛拉试图安慰自己,因为她没有暗恋的人,所以下意识地想起了身边最好看的那个人,这很正常,一点也不卑鄙。 她咽了口口水,强忍住动手的冲动。 那小呆瓜现在在哪里呢?芙洛拉渐渐开始转移注意力,如果今晚她不是急着回来找他,也许就不会撞上尔文,也就不会替他中这种药,现在难受地躺在这里。 -- 第44页 所以戴里克今晚是又翘班了?还是看见庄园里这么多陌生人,害怕得不敢进来? 时间就这样在忍耐和胡思乱想中一分一秒过去,助眠药也开始了它的作用,芙洛拉眼皮逐渐变沉,终于感受到了睡意。 …… 一阵风吹过,床边的纱帐徐徐飘动。 床中央躺着的少女已经熟睡,黑发红眸的少年踱步走了过去,脚步声虽轻,在静谧的房间里却清晰可闻。 五感发达的芙洛拉显然在睡梦中听到了,不过她也只是皱了皱眉,不耐地翻了个身,夹紧被子。 银白长发压在身.下,少女的身形纤瘦却不瘦弱,该有的地方丝毫不含糊,雪白的皮肤泛着点点薄粉,仿佛诱.人采摘的成熟蜜桃。 这样的画面别说是男人了,恐怕就算是女人看到,也会忍不住面红耳赤。 可对于某些存在来说,这只是一具人类的肉.体而已,与其他类似的生命体毫无差别。 修长的手指撩开纱帐,男仆装的少年在床边坐了下去,暗红瞳仁没有温度,静静望着芙洛拉的睡颜。 沉默在空气中飘荡了许久,少年轻声开口:“你果然,喜欢王子,是么。” 很遗憾,他又全看到了。 他今天没有迟到,准时来到了庄园,可看到的却是好多人围绕着她,一起从外面进来。 然后他又看到尔文握她的手。 再然后,他出现在了这里。 唉,明明不久前才决定要对她好,不再欺负她的。 可她总是让他烦躁得很。 少年纯白衬衣的后方缓缓翘起,钻出一根泛着点点莹蓝的透明触手,在黑暗中像条出洞的毒蛇,蜿蜒前行,触手末端最终悬停在芙洛拉的面颊上方,不过半寸。 犹豫片刻,落下。 “你今天,很烫。”黑发少年轻声低语,触手在芙洛拉的脸上缓慢地抚摸,就像他之前做过数次的那样,以近乎温柔的力度,在两颊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水渍。 芙洛拉皱了皱眉,唔了一声。 触手末端顺着下颌线条往下,来到脆弱的脖颈处,这里的皮肤更加脆弱,下面淡青的血管形状隐约可见,柔软的触手在皮肤上来回摩擦着,带给忍受高温的人带来一丝清凉。 睡梦中的芙洛拉像是口渴的人遇上甘泉,无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冰冷的触手,掌心传来一阵清爽,她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舒服了,床边的人却身子一僵,呼吸滞了一瞬。 “想做什么?”黑发少年面色有些古怪地盯着她,问。 毕竟是睡着的人,芙洛拉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她虚虚握着触手,贪婪地汲取上面的丝丝凉意。 “喜欢?”少年的声线清冷,在此刻却像引人堕落的妖魔,带着种不易察觉的诱惑。 当触手染上芙洛拉掌心的温度,不再凉爽后,她再次皱起了眉。 少年这才隐约明白些什么,于是白衬衣下方又钻出一根触手,冰凉的,还没有被捂热的,就这么直接贴上芙洛拉的大片肌肤。 “给你。”他道。 冰凉的触感令芙洛拉在睡梦中感到极度舒适,就像炎热沙漠里浇下的雨水,她微不可闻地喟叹一声,雪白的双臂缓缓环抱住这根救命触手,不住地往上面蹭着。 神不是大度的,恰恰相反,神最讨厌贪得无厌的人,但黑发少年在面对这个女孩时,容忍度似乎总是没有下限,总想一味地让她满足。 他又给了她一根触手。 一开始只是为了让芙洛拉好受一些,可慢慢地,黑发少年发现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说是舒服,却又好像难受,身上不知哪里似乎很痒,却又莫名地不想停止这种接触。 …… 夜晚漫长,此起彼伏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沉重,像一首即将演奏到高朝部分的合奏曲。 窗外投进来的月色下,少女的四肢和腰间各缠着一根透明触手,仿佛掉落了蛇洞,被饥饿了许久的毒蛇一哄而上,可通过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可以得知,她现在并不痛苦,反而比刚刚要好受得多。 可是,少年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歪着头看芙洛拉,她似乎还有哪里不大舒服,那双匀称修长的腿总是努力想往中间凑,也不知是想做些什么。 观察了许久,暗红眸子的视野中忽然闯进来一抹晶亮,好似月色下的粼粼湖光。 “这里?”他问。 当然没有人做出回答,于是触手试探性地探了出去。 …… 挤压造成的压迫力传来时,少女紧闭的双眼忽地睁开,那双眼睛像是成色最好的翡翠,布满水光,带着几分似梦似醒的迷离。 芙洛拉在夜晚不能视物,按理说此刻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可她偏偏就是看到了。 暗红与碧绿的眸子在黑暗中对上。 芙洛拉想,果真睡前不能胡思乱想,想什么梦里就出现什么。 她呜咽着流出泪水的时候,柔软的床铺发出细微的震颤,少女红润的唇微张,发出似叹似喘破碎的音节:“对……不起。” 对不起,小傻子,在这种时候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是你。 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不然,他一定会厌恶她的吧。 不知这句话触动了哪根紧绷的弦,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本身,黑发少年的衬衣后快速地再次钻出一根触手,从柔软唇瓣的中间挤了进去,堵住那些即将出口的话语和呜咽。 -- 第45页 …… 夜还有很长,少年那张总是冷淡无波的脸上,终究是起了波澜。 暗红的眸中暗潮翻涌,他近乎脱力地缓缓收起所有触手,它们现在的温度是前所未有的烫,像受到刺激的蜗牛试图躲进壳子里那样,末端轻颤着蜷成一个个圈,其中两根还是亮晶晶的,往下淌着什么。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一手撑着床,另一手拉起一只已经退了温的小手。 总是比常人凉的身体不再冰冷,两只手一起下移。 “好奇怪……”他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喃喃,“好奇怪……” 第20章 在世人眼里,神生来无情无欲,但这并不代表神什么都不懂。 灼热的温度,饱胀而坚实的触感,还有体内不断叫嚣的某种冲动,这一切的异样,都是对黑发少年而言前所未有的体会。 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人类在这一点上与其他生物不同,他们不会随意发生这种行为,所以当触手末端浅浅埋在那里的时候,他一直坚守着最后屏障。 所以他没有,也不能,即使这个女孩很坏,总是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可是…… 少年难耐地摸了摸,真的好难受啊。 得到纾解的芙洛拉已经再次睡去,她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消退了不少,只剩一点餍足的浅粉,这一次,她将一觉安睡到明天早上。 少年暗红的眸子沉沉盯着她,呼吸粗而急促,好看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脑海中天人交战。 他已经用触手帮过她了,那么他借她的手用一下,应该也是合理的吧。 这才符合人类的礼节,嗯。 少年把覆在自己身上的那只小手拉起来,开始扒拉这五根细长白皙,弹钢琴很好听的手指头。 人在无法作出决定时总喜欢拿枝花来数花瓣,他手边没有花,只能用这只手的手指代替了。 可以、不可以、可以、不可以…… 手指总共就五根,答案显而易见,少年那点卑劣的心思也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庄园外响起一阵马蹄声。 - 月光庄园的白漆铁门每晚都会上锁。 钥匙只有庄园主人,也就是神妃持有一把,却没人知道,其实每个庄园都有备用钥匙。 除特殊情况外,备用钥匙禁止随意动用,可谁让这次来的人是帝国的大王子,海格斯。 白马停在庄园外,海格斯披着黑色的披风,与身后的黑夜融为一体,他取出备用钥匙,戴着白手套的大手轻轻推开铁门。 芙洛拉的一切活动都有他的人在监视,所以海格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的房间,他在门口踌躇片刻,极轻地敲了两下门,无人回应。 果然是睡着了么…… 他敲门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最终还是落在了门把手上。 咔哒,门没能推开,看样子是反锁住了。 “你来做什么?” 清冷悦耳的少年嗓音从身后响起,海格斯顿了半秒,回头:“谁?” 海格斯从小接受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反应力超乎常人,这样的反应速度,显然不是他的正常水平。 再加上他蓝眸中的一点朦胧之色,还有身上散发的酒气。 啧,好一个醉鬼。 黑发红眸的少年身形凭空显现,海格斯的眼睛倏地睁大,他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海格斯试探地问:“……陛下?” 罗伊没有回应,眸光冰冷地打量他。 “为什么在这里,回答。”他冷声问。 海格斯的大脑虽然受到了酒精的麻痹,但他到底见惯了各种场面,很快稳定了心神,恭敬地行了个礼,“我来替弟弟看一个人。陛下怎么会出现在香雪兰宫?” 转移矛头的话术,他用得十分熟练,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陛下不是从不踏足香雪兰宫的吗? 不过罗伊显然不吃这一套,他暗红的眸中尽是审视和狐疑,神情很冷,丝毫没了他往日对待海格斯时的耐心。 说谎,罗伊想,你弟弟明明已经来过了,又走了。 芙洛拉之前锁了房门,现在刚过午夜十二点,夜深人静,海格斯这时候过来,总不会是想把她摇醒了喝茶聊天? 要是门没有锁,要是他今晚不在这里……这小子岂不是一推门就会看到一个躺在床上的赤.裸少女? 一系列的联想,加上之前被打断的不爽,罗伊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 他抬起右臂,迅猛出手锁住海格斯的喉咙。 “呃……”海格斯惊恐地看向罗伊,“陛……下……” 他知道自己不会被杀死,所以比起恐惧,海格斯更多的是不解和震惊。 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罗伊如此动怒,准确地说,罗伊脸上就很少出现过表情,更不必说动手……平日里罗伊最多就是用触手和他小打小闹,什么时候掐过他的脖子?! 几根闪着点点莹蓝的透明触手从背后绕到面前,灵巧地探进海格斯的上衣、裤子口袋,就连披肩下面都没放过。 除了备用钥匙和一些杂物之外,触手搜索出来一包药丸。 “这是什么?”罗伊锁住他喉咙的力度又添了几分。 海格斯已经被掐得有些窒息,他示意自己说不了话,罗伊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海格斯猛咳了几声,艰难道:“一些……治疗发热的……咳,药物。” -- 第46页 罗伊冰冷的红眸直勾勾盯了他许久,才拉着他一起,消失在走廊里。 - 日上三竿。 芙洛拉醒来时,感觉浑身既舒服又不舒服。 舒服是因为药效已经过去了,她成功地撑过了难熬的夜晚,不舒服是因为身上黏腻腻的,像是全身被牛舔过似的。 她看了眼床单。 “!” 惨不忍睹。 芙洛拉难以想象昨晚她是热得出了多少汗,才能把床单弄湿成这个样子,尤其是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那黏得能拉丝的一片,这…… 大脑放空十分钟后,芙洛拉想起来了。 她在助眠药的副作用下做了不少梦,其中有被群蛇包围的梦,还有和八爪鱼做朋友的梦,而最后,她竟然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春.梦。 对象居然还是那个呆呆的小傻子。 啊啊啊啊啊! 芙洛拉在床上打了个滚,脸上绯红一片。 她可真是太出息了,居然都能把那么单纯的小朋友当成性.幻想对象……卑鄙无耻下流怪姐姐,说得就是她了吧!! “小姐?小姐醒了吗?” 爱玛今早第五次敲响了房门。 芙洛拉从被子里探出炸毛的脑袋,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叹息一声,“我醒了,想要先洗个澡。” 按理说她应该自己悄悄地把床单洗干净,那些青春期的男孩子据说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芙洛拉是谁?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在丢面子和亲手洗床单之间,她选择果断舍弃面子。 她抱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信念,面色如常地把叠好的脏床单递给爱玛。 爱玛惊讶地看了眼床单,又看向芙洛拉,神奇道:“小姐,您怎么知道他们早上送来了新的床品?” “?” 芙洛拉也很惊讶:“谁送来的?汤姆他们吗?” 爱玛点头:“是呀是呀。” 莉莉娅正好把新的床单被褥抱了上来,这一套是暖黄色的提花床品,上面的纹样十分精美。 芙洛拉微笑着称赞他们的贴心,心里却在想,她一直知道神妃在宫里会受到监视,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她晚上刚弄脏了床单,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给送新的。 这就有点可怕了呢。 - 芙洛拉今天白天的计划是,招待新朋友。 昨天她走访了十几个庄园,亲身体会到了其他神妃们的普遍状态:不是丧着躺平等死,就是在焦虑发疯中等死。 这些人已经是没救了,芙洛拉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拯救,好在她最后收获了一条漏网之鱼,一个进宫刚满一个月的神妃。 芙洛拉上门拜访的时候,那神妃正穿着质朴的粗布裙,在厨房里研究美食,芙洛拉当时眼睛就亮了。 还有心思琢磨好吃的,就说明这人还有救,能处。 在新朋友过来玩耍前,芙洛拉照例钻进厨房,和杰克森一起做甜品和咖啡。 今天她想尝试制作奶油奶酪,也就是口感微酸的奶油,用来涂抹面包,或者做奶酪蛋糕都很美味。 奶油奶酪做法其实不难,只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没有完全掌握食物发酵的原理。 把柠檬汁倒进煮沸的牛奶中,牛奶会自然结块,再把乳清和碎块分离,过滤再搅拌,一次就成功了,简直是有手就行。 专业厨师杰克森尝了一口,再次被这种新奇的食物震惊住了。 “您都是怎么想出这些方法的?太神奇了,太好吃了!”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厨艺都白学了。 芙洛拉连连摆手:“不是我,是我家乡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师教我的。” 这位大师,代号未来。 下午三点左右,新朋友汉妮带着一名女仆到达月光庄园。 汉妮没有穿昨天那身质朴的粗布裙,她打扮得利落精神,却仍是十分朴素,额前盖着厚厚的齐刘海。 芙洛拉为表诚意,亲自去门口迎接,刚准备打招呼,却见汉妮身后跟着个不认识的蘑菇头女孩。 芙洛拉脸上的笑容一顿,“这位是?” 汉妮脸上有些难为情,刚准备开口,蘑菇头女孩却十分亲昵地挽住了汉妮的胳膊。 蘑菇头眨巴着眼睛说道:“不关汉妮姐姐的事,是我听说芙洛拉姐姐长得很美,想要亲眼看一看,才非要跟着过来的,芙洛拉姐姐不会介意我不请自来吧?” 她笑得露出两个酒窝。 芙洛拉微微挑眉,笑容得体:“怎么会呢,快请进。” 两个客人加一个女仆一起走向庭院的圆桌。 芙洛拉走在后面,爱玛趁着几人正说着话,凑到芙洛拉身边小声说:“小姐,我觉得这个蘑菇头有点怪怪的。” “哦?哪里怪?” “就……说不上来,反正我不怎么喜欢。” 芙洛拉掩唇笑。 傻孩子,那不叫怪,那个叫绿茶。 她小声说:“这种女孩子很常见,通常不是省油的灯。” “啊。” 面对爱玛担忧的眼神,芙洛拉拍了她一把,安抚道:“不过在我面前都没用,她这样的我见多了。” 爱玛联想到之前那个女仆长是如何被小姐整治的,不由觉得这话很对,不过她还是不大放心地站在一旁,眼神紧盯着那个蘑菇头。 -- 第47页 哼,想打小姐的主意,还得先过她这关! 午后的太阳最是毒辣,好在喝茶的地方有建筑的阴影遮挡,圆桌上方还撑着巨大的遮阳伞。 然而总有人对此不满意,蘑菇头扇着一把精美的折扇,不满道:“这里好热哦,芙洛拉姐姐都不怕晒黑的吗?啊,也对,姐姐都已经那么白了,黑一点也没关系呢,不像我,稍微晒一晒就黑了。” 芙洛拉微微一笑:“是啊,我天生白。” 蘑菇头:“……” 蘑菇头抿了抿嘴,“姐姐都不觉得热吗?我觉得下午茶还是在室内喝比较好吧,毕竟室外有灰尘还有小虫子,甜品和茶都会被弄脏的,呀,难道这是姐姐家乡的习惯吗?真抱歉,我不太懂小地方的习惯,芙洛拉姐姐不会怪我吧?” 爱玛、莉莉娅一脸黑线:“……” 芙洛拉笑了笑,看向汉妮:“汉妮,你想去室内吗?” 一直沉默的汉妮咽下一口咖啡,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还好吧,在外面吹吹风挺舒服的,觉得热的人可以自己进屋待着,我就不去了。” 芙洛拉掩唇笑,递给汉妮一块奶酪蛋糕:“嗯,我和你一起在外面。” 汉妮这朋友,能处。 蘑菇头嘴角一抽:“……” 汉妮尝了口蛋糕,从厚重的留海下抬起眼,惊喜地看向芙洛拉:“这是什么蛋糕?味道好特别,你可以教我吗?” 芙洛拉盈盈一笑:“当然可以,首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从奶油奶酪的制作,再到咖啡豆的烘焙研磨,丝毫不给其他人插话的空间。 蘑菇头只能一边埋头猛吃,一边心急地寻找见缝插针的机会。 终于,在两人说累了喝茶的间隙,蘑菇头对莉莉娅支了支下巴,命令道:“你,过来给我添杯茶。” 莉莉娅:“……”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这一次,芙洛拉抢在莉莉娅动身前就开了口,对蘑菇头说:“不好意思,她们两个是我的人,只为我做事,其他人想喝什么吃什么,请自己动手哦。” 莉莉娅感动地看了眼芙洛拉,连个眼神都没给蘑菇头。 “姐姐的人?”蘑菇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捏着嗓子道:“哎呀,想不到姐姐还是个占有欲和控制欲很强的人呢,我现在才知道,不好意思啦。” 芙洛拉微微一怔。 这个蘑菇头虽然茶里茶气,但不得不承认,她这句话说的没错。 她确实是个占有欲和控制欲很强的人,从小就是如此,长大后虽然一直在克制,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暴露出本性。 看来还是得多注意一下,不能把身边的人吓跑。 芙洛拉这样想着,没有接话,难得沉默了半晌,倒是令蘑菇头挺不适应。 她摇了摇扇子,掏出从自己那里特意带出来的东西,啪的一下拍在圆桌上。 “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玩游戏怎么样?” 芙洛拉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眼前一亮。 “这是……” 这熟悉的花色,这熟悉的数字和字母,这不就是副图案古朴的扑克牌吗! 蘑菇头提议的玩法简单粗暴,一人抽一张,谁先凑齐规定的组合算谁赢,一局赌十个银币。 芙洛拉弯了弯唇,“这样玩多没意思,你们知道‘斗地主’吗?” 她们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斗地主,芙洛拉将规则说了一遍后,蘑菇头只觉得复杂极了,听着就头大,连连摇头拒绝。 汉妮倒是顿时来了兴致,“好,我投斗地主一票。” 少数服从多数,斗地主开始。 芙洛拉也不欺负人,前三局就当给她们练手,不设赌注,汉妮头脑聪明,玩了两把就已经基本上手,蘑菇头就不行了,三局过后还有点搞不清规则。 汉妮有点嫌弃:“不然你先在旁边看着,让梅先玩,她肯定已经看会了。” 梅是和她一起来的女仆。 蘑菇头怎么能容忍自己还不如女仆聪明,于是她硬着头皮开始玩。 第一局是芙洛拉是地主,汉妮带着蘑菇头这个猪队友负重前行,虽然很努力了,最终却还是地主的胜利。 芙洛拉笑着说:“这局就当还是给你们练手,下一局开始真的要有赌注了哦,一局十个银币,请先拿出来吧。” 蘑菇头直接掏出一枚金币,汉妮出门没带钱,于是摘下了一只耳环做抵押。 芙洛拉看得有些惊讶:“这不是红宝石吗?汉妮,这么贵的东西,你还是收回去。” 汉妮疑惑地眨眨眼,“贵吗?这种东西在我以前的家族里,都是给小孩子当石头扔着玩的。” 所有人:“……” 汉妮小姐,朴实无华,深藏不露。 玩游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几人感觉才玩了没几局,蘑菇头才刚完全搞懂了规则,就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芙洛拉虽然是老手,但汉妮的头脑确实非常灵光,两只红宝石耳环赢赢输输,最后还剩下一只,另一只由芙洛拉笑纳了。 蘑菇头自然是输得十分惨烈,她本想好好坑芙洛拉一笔,谁知道她整出这么个难得要死的玩法,让她把带出来的两枚金币全输完了。 蘑菇头忿忿道:“芙洛拉姐姐,我还会再来的!” “……” -- 第48页 芙洛拉和汉妮对视了一眼,脸上写满了同款无语。 不过,有人上赶着送钱,芙洛拉怎么会不要呢?她礼貌地笑着说了声好。 - 芙洛拉让莉莉娅帮忙,把耳环上的红宝石完整地取了下来。 就像她脖子上的祖母绿项链一样,这颗宝石的颜色像极了某个人的瞳仁。 戴里克……天马上就要黑了,芙洛拉的心跳逐渐有点不受控制。 怎么办?在做了昨晚那种难以启齿的梦后,她还能坦然自若地面对他吗? 事实证明,她的脸皮比想象中厚一点。 当两个人在月光庄园门口见面时,芙洛拉的内心居然反常地平静了下来,甚至还能笑着招呼对方进来坐。 做了那种梦又怎么样?只要他不知道就行了。 只要她不说,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男仆装的少年站在门口,面对芙洛拉的热情招待,有些不自在。 戴里克看了她一会儿,偏过头去。 在芙洛拉看不见的身后,他伸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后腰。 好像,它们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不。”他依然不看她,语调听起来有些强硬:“不进去。” “为什么?” 芙洛拉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反常,心里一惊。 该不会他昨晚又在窗外看到了什么吧?!她睡着的时候虽然是无意识的,但不排除她疯狂蹭腿,甚至动了手的可能性…… 她连忙看了眼她房间的窗外,那棵老树的树枝已经砍光了,除非来了个猴,否则根本不可能徒手爬上她的窗。 芙洛拉稍微安下了心,像往常那样热络地去拉他,撒娇道:“不可以,我让你进来你就得进来——” 一阵怪力袭来,芙洛拉整个人向后踉跄一步,被少年推倒在地。 她双手撑地,震惊地看向戴里克。 戴里克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不过这在芙洛拉的视野中并不明显,她看不见他的慌乱,只能看到他似乎无动于衷,冷漠地站在原地。 “你……” 戴里克刚准备上前扶她,爱玛和莉莉娅先咋呼着冲了出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手。 “小姐你怎么了!”爱玛把芙洛拉扶起来。 “你怎么不知道帮忙扶一下?”莉莉娅不赞同地看向戴里克,“就站在那里看吗?真没绅士风度。” “好了好了,”芙洛拉赶忙止住话题,“摔倒这种小事,我自己站起来就好了,哪有那么脆弱,之前我走夜路也天天摔倒,早就习惯了。” 这句话是真的,她最开始适应这幅夜盲症的身体时,走夜路总是会摔跤,刚开始她摔疼了还会一个人哭鼻子,但现在已经耐摔多了,轻易不会掉眼泪。 爱玛和莉莉娅急忙安慰她,戴里克听到这句话后却怔住了。 走夜路,会摔倒? 为什么呢? 她不会看路吗? 还是说…… “你真的不进来?” 芙洛拉已经被扒拉过一次,也就不打算强求,她看着戴里克问道。 黑发少年的嘴唇紧抿着,犹豫许久,摇了摇头,转身向庄园门口走去。 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可怜,芙洛拉不禁想。 ……等等,她都被人家推开了,还同情呢? 同情个蛋蛋! 芙洛拉冷酷地转身,进屋吃晚饭。 晚饭过后,芙洛拉去窗边看了一眼,小傻子没有赌气离开,他笔直地站在门口,为庄园守夜。 她的心里有些微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他为对象做了春.梦的原因,她现在面对他时,似乎情绪起伏比以前要频繁。 芙洛拉想了又想,拉来爱玛和莉莉娅,开始说姐妹私房话。 “就是说,你们有没有做过,和男人亲密接触的……那种梦?”她尽量淡定地问道。 爱玛和莉莉娅冷不防被这么一问,都愣了半天。 芙洛拉见状连忙道:“算了算了,你们应该还没到那个年纪。” 她准备起身离开,两人连忙阻拦。 “不不不,做过的做过的!” “正常人谁能不做春.梦呢?小姐不要怕,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芙洛拉:“……”你们还给我科普上了。 爱玛一脸坏笑地凑过来,“所以,小姐梦到谁了?” 芙洛拉:“…………” 怎么一上来就问得这么直接?! 她正准备说没谁,莉莉娅却道:“还能有谁?整个庄园里除了杰克森和戴里克之外……” “咳!” 做贼心虚的芙洛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爱玛在这种时候格外聪明,当即一拍巴掌:“杰克森不如戴里克长得帅,所以是不是戴里克呀,小姐?” 芙洛拉彻底败给这俩人了。 “你们以后别做骑士,去做侦探吧。”她认命道。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惊讶极了:“不会吧,不会真的是戴里克吧??” 芙洛拉:“?” “难道你们刚才是在套我话?” 想不到她一世英名,却栽在了这俩人手里。 确认过真相的爱玛和莉莉娅没怎么取笑芙洛拉,只是小小地打趣了几句,并感叹戴里克是真的长得好看,恐怕是个女人都没法不动心,就是人傻了点。 -- 第49页 芙洛拉想到什么,说:“其实也不完全是他……” “我做梦的时候,好像还听到他和我说话了,可是那声音不是他本人的。” 梦里的声音比戴里克的要低沉,空灵一些,有点像…… 有点像主神大殿那位! 芙洛拉被这种发现震惊得不能自已。 “噗——” 这次换爱玛喷出了嘴里的茶。 爱玛惊讶地捂着嘴,难以置信道:“小姐,您、您爱上了戴里克的身体,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21章 在芙洛拉难以启齿的梦里,对象的脸是戴里克,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梦中他们两个人折腾了许久,芙洛拉依稀记得,他是在上面的,那张总是冷淡无波的脸像是动了情,暗红眸中尽是压抑的情.欲,变成一副令人看一眼就难以自持的勾人模样。 他居高临下地半垂眸子看着她,说了好多话,仿佛情人温柔的呢喃,芙洛拉不记得话的内容,只能模糊想起他问了句舒不舒服。 ……真是,太羞耻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为什么梦中人的声音不是戴里克本人的,而是那个暴君的呢? 梦里的声音都是人的潜意识,所以……爱玛的话难道是真的?她在潜意识里同时喜欢着戴里克的皮囊,和暴君的声音? 怎么可能!!芙洛拉完全无法接受。 “不行,”芙洛拉从沙发上站起身,“我得去和他说说话。” 莉莉娅惊讶极了:“小姐怎么还去?您不会觉得尴尬吗?” 芙洛拉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怕尴尬,所以才要像往常一样对待他,把尴尬的苗头提前掐死,我要是躲着他,恐怕只会越来越尴尬。”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都为芙洛拉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震撼不已。 她们家小姐,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 芙洛拉提着灯,小心翼翼地沿着石板路在黑暗中行走。 快要走到门口时,少年的身影忽地一动,转了个身正朝她。 芙洛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心里猜测他是在警惕自己,于是她没有再往前,在原地站定对他说:“戴里克,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的,你不要生气啦。” 少年怔住,缓缓歪了下头,“你?不好?” 芙洛拉点头,态度十足诚恳:“我忘了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刚刚逼你进屋,是我做得不对。” 也许是因为这段日子相处得还算和谐,芙洛拉险些忘了戴里克是个敏感孤僻的小傻子,他不喜欢被人碰,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就连钢琴曲都偏爱安静柔缓的。 虽然再怎么说也不该把女孩子推倒在地,可他毕竟不是个正常人,哪里会懂得这些呢。 “你……可以原谅我吗?”少女的声线柔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湿润甜美的软糖,“我请你吃好吃的,你就原谅我吧,戴里克。” 少年的指尖一颤。 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撩了一下,感觉又痒又难受。 不是的,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该说对不起的人,好像根本不是她。 坏人,也从来不是她。 “为什么?”戴里克清冷的声音有些艰涩,暗红的眸子在黑暗中紧紧盯着少女姣好的面庞,“为什么,对我好?” 这是一个芙洛拉没想到的回应,她微微一怔,但也很快接受了这种跳脱式的对话,她弯起眉眼朝他笑:“因为你是我的人呀。” “?” “你是我的男仆,我是你的主人。” “。” 不知为什么,戴里克对这个回答感到有些不满,他抿了抿唇。 然而芙洛拉接下来的话令他更难受了,她说:“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希望把你当成一个弟弟看待,戴里克。” 戴里克的脸色更沉了。 不,才不是弟弟,他想,他和她根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和海格斯尔文那种关系完全不同。 芙洛拉又道:“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所以格外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像爱玛和莉莉娅,她们名义上是我的女仆,其实我是把她们当好姐妹看待的。” 不,不要,戴里克烦躁地想,他和爱玛莉莉娅才不一样,他才不是她的朋友和姐妹。 她在说些什么东西? 烦死了,烦死了。 “……戴里克?你在听吗?” 察觉到他的异样,芙洛拉问道。 她视野中的少年静默了许久,她对此早已习惯,所以便格外耐心,安静地等待他做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身影才缓缓动了,踱步走到她的面前,灯光近距离映照在他的脸上,芙洛拉这才完全看清他这张脸。 清清冷冷,没什么表情,她不由地舒了口气。 这才对嘛,这才是戴里克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梦里那个沾染了情.欲的男妖精。 果然那种情景只能出现在梦里。 戴里克说:“我今晚请假。” “嗯?”芙洛拉微微睁大眼,“你不舒服吗?” 她试图伸手去探他的体温,却再次想起他不喜欢被人碰,于是止住动作。 戴里克垂下眸子,“嗯。” 芙洛拉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半分不适的神色,她心里难免产生怀疑,可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 第50页 “要不要我给你请医生过来看看?”芙洛拉仰头看着他,脸上满是关切,“不然,你先进来,进房间里躺一会儿,我给你……” “不。”戴里克打断,“我要回去。” 芙洛拉的心里没由来地一紧。 她扯出个笑,尽量维持语气如常,“那你明天还来吗?你……以后还会来吗?” 她果然还是被他讨厌了吗。 长这么大,几乎从来只有芙洛拉讨厌别人的份,很少有别人讨厌她的时候,尤其是男人,哪个不是围着她转,赶都赶不走。 戴里克对于她来说,原本可以只是一个格外好看的男人而已,可谁叫她做了那个梦,搞得心里滋生出了几分对他的愧疚。 更何况,他那么呆头呆脑的,要是没有她护着,去了别的地方受欺负怎么办? 芙洛拉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她垂下银白的睫羽,不安地舔了下嘴唇,脸上的失落和不安难以掩饰。 这时,一根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指尖轻轻往下按,唇瓣像柔软的棉花般微微下陷。 “戴里克?”芙洛拉抬眸,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他的食指。 他的食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样握住的时候,可以明显感受出它所蕴含的力量。 “还来。”戴里克的目光在她唇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她碧绿的眼眸,眸光有些晦暗,他顿了顿,道:“明天,以后,都来。” 在少女亮起的目光中,他抿了抿唇,又不自在地又加了句:“放心。” 放心,说了每晚都来,就不会背弃承诺。 心里的声音没人听到,他这句话在芙洛拉听来,语气依然是命令口吻十足,换做别人,恐怕根本不会以为他是在安抚人,倒是有被吓哭的可能性。 可芙洛拉此时却觉得,这句话简直就像加了方糖的黑咖啡,看似很苦,入口却足够甜,余甘浓郁,可以反复回味。 这小呆瓜。 芙洛拉弯唇笑。 少年的眸光愈发地暗,他的喉咙微微一滚,按在她唇上的指尖忽地用力,向一侧划去。 雪白的皮肤上,猝不及防地延伸出一道鲜红的口红渍。 芙洛拉:“……” 她嗔怒地皱起眉:“戴里克!” 这次她确定了,他这就是恶作剧,不是她嘴上沾了东西。 她早该想到他没这么好心的! “幼稚鬼!”她奶凶奶凶地骂道。 少年盯着那片鲜红的,自己亲手留下的痕迹,心里顿时觉得一阵舒爽,今晚所有的烦躁,仿佛都在此刻消散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清楚,总之就是心情很好。 “明天,等我。”他对她说,语调由于愉悦而变得有些轻快。 芙洛拉气呼呼地看他,却惊讶地发现,他的唇角是上扬的。 他笑了。 笑起来很好看,和梦里的男妖精竟然有那么几分重合。 - 晚上十点,大王子的宫殿内。 海格斯有睡前在床上看书学习的习惯,他今天看的是本古籍,书上的文字是前朝所用,现在已经不再使用的古文字。 书页翻下一篇,床边吹来一阵风。 海格斯的脖子忽然被掐住,不同于上一次闹着玩般的力道,这次对方竟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往上提了起来! “陛……呃……” 海格斯喉间已经挤不出完整的话来,这一刻他竟有种强烈的濒死感觉。 黑发少年的目光像淬了冰,语调中带着几分隐隐的怒气,质问:“为什么去那里,最后一次,我要听实话。” 问的自然是他昨晚去月光庄园的事。 海格斯本能地挣扎着,罗伊冷冷睨着他,就像在看一条扑腾的鱼,等看够了,罗伊才一把将海格斯扔回床上。 海格斯咳得撕心裂肺,大口地喘.息。 许久后,他用沙哑的嗓音开口:“陛下,昨晚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罗伊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 他看着海格斯的神情似嘲讽,更多的却是失望,他把一包药丸丢在海格斯的身上。 “这是防止怀孕的药。” 根本就不是什么散热药。 带着这种药去月光庄园,直奔芙洛拉的房间,怀的什么心思,显而易见。 罗伊居高临下地睨着海格斯,“喝醉了,却记得带药?” 海格斯已经停止了咳嗽,他整理着自己的衣领,说道:“是我不小心拿错了,陛下。” 好一个不小心。 罗伊“哦?”了一声,“那庄园的备用钥匙?” 海格斯缓缓抬眸看向罗伊,神情看不出什么异常:“昨晚已经说过了,是帮弟弟看望他生病的朋友,顺便带些药,只是我拿错了药,陛下。”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 罗伊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一样,感慨道:“你和你父亲,你祖父,一点也不像。” 海格斯的眸光一颤。 在刚开始那种逼问下,他的脸色都没有过半点动摇,可在提及这两个人时,他竟然差点乱了心神。 “每个人类有独立的个性,陛下。”海格斯颔首,掩饰面上的波动。 罗伊也不反驳,他拿起海格斯的书,翻了翻。 古籍,古文字。 全是前朝留下的东西。 “你该选个王妃了。”罗伊修长的指节翻动书页,“你弟弟也是。” -- 第51页 - 清晨,汤姆的车队准时到达月光庄园。 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止是食物,还有一条船。 芙洛拉原以为这件事不会太顺利,就算汤姆真的给她弄来了船,应该也是比木筏大不了多少的小破船。 可眼前的这艘船,结实,宽敞,目测可以一次乘坐六七个人,通体涂了白漆,样式简洁大方。 “这真的是给我的吗?”芙洛拉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这次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汤姆露齿一笑,“神妃大人喜欢划船,必然要给您安排最好的,只是太大的您也用不上。” “不,这艘已经足够了。”芙洛拉拿起船桨,掂了掂,分量十足,她对汤姆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你,汤姆,你真好。” 汤姆挠挠头,默默地红了脸。 有了船,自然是要立刻拉出去试一试。 这艘船的桨可以两个人摇,也可以一个人双手摇,爱玛自告奋勇一个人摇,芙洛拉叫来包括汤姆在内的几个男人一起坐上来,把座位全占满后,船身也依然很稳。 爱玛的臂力很好,摇桨时可以透过女仆装的袖子看出肱二头肌,看得船上的男人发出阵阵称奇声,自叹不如。 船身从湖岸出发,缓缓向前驶去,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芙洛拉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眺望对岸,看着主神大殿在视野中一点点放大,她不由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 风吹动她耳畔的银发,清晨的阳光投在她的脸上,在高挺的鼻梁侧面落下阴影,眉眼微弯,少女的笑容比太阳光还要明媚动人。 别人不清楚,只有芙洛拉才知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可以开始着手出逃计划了。 - 斗地主是个令人上瘾的玩意,赌.博则更加使人上头,汉妮和蘑菇头少女今天各自领着两个女仆,斗志昂扬地来到了月光庄园。 两人都不是缺钱的主,她们的女仆手里提着小箱子,箱子里装的全是金币和贵重首饰。 汉妮是因为视金钱如粪土,家里值钱东西太多了,而蘑菇头昨晚回去后偷偷加练了一宿,今天十分有自信能赢。 “芙洛拉姐姐,昨天天气太热了,所以我的状态不太好,今天你可要小心咯。”蘑菇头有些得意地道。 她要让她输得底裤都不剩! 汉妮也跃跃欲试,比起赌.资,她更在乎的是胜利的快.感。 芙洛拉微笑不语,做出一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 于是今日份的斗地主愉快地开始了。 两个小时后。 蘑菇头抓了抓自己的蘑菇头,不信邪地红着眼说:“再来一把!汉妮姐姐,都怪你,你怎么能出那张A呢?你要是不出那张A我就走了呀!” 汉妮:“?” 汉妮:“你手里还剩一对4和三个6,拿什么走?” 怎么输着输着还把脑子给输没了呢,啧啧。 蘑菇头开始耍无赖:“我不管我不管,就是汉妮姐姐不会玩,害我输了!” 汉妮和芙洛拉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无语。 又战了几把,蘑菇头几乎快要把带来的家底全输完了。 汉妮也小输了几枚金币,她基本上一直维持着输赢平衡的状态。 只有芙洛拉赚了个盆满钵满,她面前堆着金灿灿的金币,十分淡然地让爱玛和莉莉娅拿去数一数,再随便找地方收起来。 爱玛和莉莉娅已经对她的牌技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们疯狂称赞了一番自家小姐,又开启了对蘑菇头的嘲讽模式。 “要我说呀,打牌也是需要靠脑子的,不是是个人都能打。” “说的没错,有的人随随便便就能赢牌,有的人就算再怎么给队友使眼色也没用,照样赢不了。” 蘑菇头气得满脸通红。 天色渐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蘑菇头看着准备各回各家的众人,脑中又灵光一闪。 “芙洛拉姐姐,我听说你这里有专门的厨师,做饭非常好吃,正好我现在也饿了,不如今天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好了,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蘑菇头笑得露出酒窝。 芙洛拉正准备拒绝,汉妮却听到“做饭好吃”几个字顿时来了精神。 骨灰级厨艺爱好者汉妮道:“我也想尝一尝这里的食物,可以吗,芙洛拉?” 芙洛拉面对汉妮时的态度截然不同,她笑着说:“你想尝尝的话,当然可以,其他人随意吧。” 汉妮十分感动,而莫名被中伤的“其他人”蘑菇头恨恨地咬了咬牙。 芙洛拉本以为这蘑菇头会在晚饭时作什么妖,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在饭桌上居然十分安分,埋头猛吃。 芙洛拉感到诧异,可当她看到连汉妮都对食物交口称赞时,她悟了,原来食物真的能堵住一个人的嘴。 美味当前,其他东西全是次要的。 饭后几个人一起吃了点心,原以为这就是结束时,蘑菇头看到湖畔的白船,又开了腔。 “芙洛拉姐姐,这是你们庄园的船吗?好大好漂亮,我能上去坐一坐试试吗?” 芙洛拉:“……” 汉妮看不下去了,扯了扯蘑菇头的袖子,说:“今天已经很晚了,让芙洛拉去休息,其他的白天再说。” 蘑菇头又开始了令人呕吐的撒娇。 -- 第52页 芙洛拉原打算不再给她好脸色看,可看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逃跑时必须用到船,而那位陛下白天休息,晚上活动。 为了不在逃跑当天太过引人注意,她必须时常划船,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让越多的人习惯她划船的场景越好,包括陛下。 芙洛拉同意了划船的请求,并让几乎所有人都上了船。 上船时,芙洛拉看着其他人都上去了,才最后一个上船,本来船尾的位置较窄,她一个人坐倒也宽裕,蘑菇头却在发船前挤了过来。 “我想和芙洛拉姐姐一起坐,姐姐不会介意吧?”她俏皮地眨眼。 芙洛拉:“……” 芙洛拉微一挑眉,船上的灯光微弱,她看不大清对方的表情,虽然心里厌恶,不过她也不至于计较这些小事,于是点了点头。 一起坐就一起坐,总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推下水里去。 船缓缓向前划行,水声在夜晚格外清晰。 芙洛拉看向灯火通明的主神大殿,心里在想戴里克。 他来了还是没来?小傻子不喜欢人多,他是不是在某个角落躲着看她呢? 想到这里,芙洛拉下意识地将碎发撩向耳后。 “姐姐,”蘑菇头忽然凑过来,在正出神的芙洛拉耳边说:“我看姐姐的眼神有点无神,该不会是夜晚看不见东西吧?” 芙洛拉瞳仁一缩。 “姐姐该不会是……被诅咒的人吧?” “扑通——” 话音刚落,芙洛拉只觉得身上被一道力量猛推了一把,下一秒,冰凉的湖水将她整个人浸透。 “不好啦!芙洛拉姐姐落水啦!!” 捏着嗓子的叫喊离芙洛拉越来越远。 水里于她而言是漆黑的一片,人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感到恐惧。 芙洛拉强迫自己镇定,屏住呼吸,开始通过声音判断方向。 她当然是会游泳的,只要找到船只的位置…… 然而,她发现自己明明是朝着水面在游,身体却好像离水面越来越远,在不可能游反方向的情况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一片掉进去就会沉底的湖。 真是……讽刺啊,明明是用来逃生的工具,却成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在芙洛拉最后清醒的时刻,漆黑一片的视野中忽地闯入点点发光的浅蓝色,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她很快彻底失去了意识,也就感觉不出自己的四肢和腰肢上,不知何时缠上了几根柔软有力的触手。 水中,罗伊暗红的眸子注视着紧闭双眼的少女,神情晦暗,他将她的身体一点点向自己拉拢过来,仿佛蜘蛛捉到了自己的猎物。 第22章 蓝色池塘边,草坪上铺着纯白蕾丝的床褥。 少女平躺在上面,银白长发如锦缎般在枕头上铺散开来,仅是睡颜便美得令人心颤。 哈洛什不禁又一次感慨:【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呢?亨尼,你说她为什么不早出生个几十年呢,唉!】 亨尼嗤了一声:【早出生也轮不到你,陛下看中的女人,还轮得到你小子觊觎?】 哈洛什:【嘶,我就说说,说说还不行嘛!再说了,什么叫陛下看中的女人?陛下什么时候看中她了?人类在神的眼里那都是一样的,和地上的蚂蚁没什么区别,你会看中一只蚂蚁吗?会吗会吗?】 亨尼:【就算是蚂蚁,一千只蚂蚁中也会有最特别的那一只,我懒得和你废话——陛下您自己说,这个少女对您而言,是不是很特别?】 罗伊拄着脑袋,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眼池塘的浅蓝水面,半晌,嗯了一声。 亨尼:【你看我就说……】 “她鼻子特别灵。”罗伊的目光重新落回少女脸上,补充道。 亨尼、哈洛什:…… “听力也特别好。”罗伊又道。 哈洛什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亨尼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陛下他根本不开窍!相信我,就算再特别的蚂蚁,新鲜个几天也就没意思了,到时候还不是……】 “轰——” 水面某处突然凭空腾起一个半人高的水柱,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哈洛什的调侃,溅起的水花四散,水滴落到少女雪白的面颊上,她皱了皱眉。 罗伊抬眼睨向水面,不耐道:“吵死了。” 哈洛什:…… 说话声再大,能有您这个吵? 哈洛什感到委屈。 亨尼:【闭嘴,她醒了。】 …… 芙洛拉睁开了眼,但是没完全睁眼。 准确地说,她的眼睛又被什么东西蒙住了。 ……等等,为什么是“又”?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水里的吗?还是说,她已经死了,这里是天堂??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身边响起。 同样熟悉的,还有周围萦绕着的气味,这古朴清新的幽香—— “陛下??”芙洛拉觉得自己在做梦。 “嗯。”罗伊低低应了声。 “……” “!!!” 受惊的芙洛拉一个激灵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被绑着什么东西。 滑滑的,软软的,还有些黏,正贴着她的四肢缓慢地滑动,其中最有存在感的地方在腰上,它环绕了她的腰肢一圈,向上延伸至胸前,末端似乎还在她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 -- 第53页 芙洛拉顿时不敢动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用极细微的声音求救道:“陛下,有蛇。” 还有,她的衣服好像全都失踪了,现在什么也没穿,只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 那些蛇就缠在她光洁的肌肤上。 罗伊微愣,他忍不住弯了下唇,故意问:“哪里?” “在我身上。”芙洛拉的嘴唇都有些发白,软糯的嗓音微微颤抖,像只可怜的小猫,“好多好多蛇……” “……” 罗伊像看傻瓜一样看了她片刻,终于没忍住,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 芙洛拉也顾不得他是哭是笑了,她僵着身子,有些急恼地提醒道:“请帮我把它们弄下去!” 这人没有眼力见的吗?非要她求着他,他才肯高抬贵手帮帮忙吗? 她快要被蛇咬死了啊!! 像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抓狂,身上的“蛇”集体动了起来,在雪白细腻的皮肤上蜿蜒滑动,留下一道道透明的水渍。 胸前的那条“蛇”继续向上延伸,划过少女脖颈处的细嫩皮肤,又接着向上,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勾了勾。 力道简直算得上温柔,像安抚,又像是示好。 看着芙洛拉已经彻底僵住,罗伊终于意犹未尽地决定放过她,他清冷的嗓音带着未散的笑意,说:“不是蛇,是触手。” 芙洛拉眨了眨被蒙在丝带下的双眼。 “什么触手?” 她下意识地以为这里养了条八爪鱼之类的宠物,可是又想到,他妈的哪有那么大的八爪鱼啊! 八爪鱼成精都不会这么大只的吧!! “我的,”罗伊愉悦道:“触手。” 说完,圆滑的触手末端又勾了一下芙洛拉的下巴,在她脸颊上轻轻蹭了起来。 本就五感发达的芙洛拉,感官在此刻又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她隐约听到了触手蹭在她脸上时带出的黏腻水声。 她当即脑补出一个画面:人头章鱼身的巨大怪物正瞪着一对凸出的眼球,用无数触手中的几根缠着她,逗猫似的逗.弄,随时准备吞吃入腹。 芙洛拉吓坏了,呜地一声哭了出来,胳膊腿乱蹬着想要挣脱。 她现在知道触手和蛇的区别了,蛇根本不会这么黏糊,也不会这么有弹性,那些缠在她四肢上的触手像是牛皮糖一样,不管怎么挣扎都拉不断,反而橡皮筋似的越收越紧。 “为……什么?”芙洛拉哽咽地问。 罗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在她的身边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想起起不来,银发散乱,呜呜哭泣的少女。 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丝烦躁。 他压平了唇角,语调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问:“为什么掉下来?” 是自己跳下来的? 是不是……想逃跑? 芙洛拉思索半秒,才明白他这句话是在问“为什么会落水”。 “被人从船上推下来了,”芙洛拉本就在哭,告起状来更是十足的委屈,“陛下,我和其他两个神妃,还有女仆们一起划船赏月,其中一个蘑菇头、圆眼睛的神妃突然把我推下了水。” 想了想,她又抽噎着补充了一些罪犯特征:“她的眼睛是棕色的,身高比我矮一些,说话时喜欢捏着嗓子。” 罗伊眯起暗红的眸子,没有说话,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芙洛拉可怜兮兮地吸了下鼻子,软着声道:“陛下,她这是蓄意谋杀,谋杀您的神妃。” 所以快点给她做主啊,狗男人! 她又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狗男人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芙洛拉:“……” 罗伊见她没有反应,于是生硬地又加了句:“知道了。” 芙洛拉:“…………” 就这?就这? 行吧,她算是明白了,狗男人没有心,后宫里那么多神妃,少一个不少,哪里会管她的死活呢。 在他的眼里,她们今晚这出闹剧也许就和两只猫打架一样无足轻重吧。 芙洛拉止住了哭泣,在触手的牵扯中艰难地抬手擦去了眼泪。 她冷声道:“请放开我,我要回去。” 回去自己报仇,先斩后奏地杀了蘑菇头再说。 罗伊正在想事情,被她这一声唤回了神,他又动了动触手,五根触手一起缓慢地摩挲雪白皮肤,他说:“我救了你。” 如果不是他,她早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 芙洛拉心想这是你应该做的,自己名义上的妃子,自己不救,等着谁来救? “谢谢陛下。”她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说,毫无诚意地道了谢,又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希望陛下放我回去,她们找不到我会很着急。” 她在自己的白色蕾丝被子里蛄蛹了两下,触手也跟着她一起动,像一条条蛇缓慢游走在细嫩的肌肤上。 不知被碰到了哪块地方,她的身体一颤,仿佛有一股电流传遍了全身,又酥又麻,还有些痒。 她差点哼唧出声来。 “……” 一定是错觉,芙洛拉脸颊上升起两抹淡淡的粉红,她想,一定是因为梦里声音的主人就在身边,她听到这声音,身体自己产生了应激反应。 罗伊隔着墨绿丝带,盯着她眼睛的位置,红眸中的眸光晦暗,“谁会着急?” -- 第54页 她已经掉下来这么久了,有谁下来找过她吗? 一个都没有。 他道:“掉进湖里的人,不管会不会游泳都会沉底。” 所以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别人的。 芙洛拉听了这句话,只是略一沉吟,丝毫没有感到失落地说:“不来救我,是因为没有办法,而不是不想救,她们会着急的。” 罗伊抿了抿唇,“谁们?你的女仆?” “当然也包括她们两个。”芙洛拉道:“除了推我下水的神妃和她的女仆外,当时在船上的所有人都会着急。” “是么。” “当然,还有我庄园里的厨师,还有我的男仆。”芙洛拉说到戴里克,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他们也会很担心的。” 然而身旁的罗伊却顿时感到不爽。 罗伊抿着唇盯了她好久,那对暗红的眸子仿佛能把丝带给盯穿,许久后,他沉声问:“你很喜欢你的男仆?” 语气带着几分复杂的不满。 “我……” 芙洛拉刚准备回答,敏锐的听觉却让她听到某些声音,像是扑通的落水声,声音似乎隔着一堵厚厚的障碍,从另一边传来。 【爱玛,坚持不住了就摇绳子,我拉你上来!】 微弱的声音这样说道。 芙洛拉惊喜地望向声音的来源——是那片她看不见的蓝色池塘,她说:“听,她们来找我了。” 可是很奇怪,这里明明不是湖畔,为什么会听到莉莉娅的声音? 而且这声音的位置很怪,就像是从地底传来的。 对了,这里是陛下的地盘,也就是主神大殿的帷幕后方,上次她来时这里分明有水。 难道这里的水和那片湖是相连的? 罗伊忽然开口:“你的女仆来救你了,你的男仆没来。” 这是在暗讽什么呢? 芙洛拉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反驳道:“我的男仆还小呢,这种事情他做太危险,我不希望他来救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芙洛拉在说完这句话后,似乎身上的触手忽地紧了紧。 罗伊又道:“他那么没用,你还……” 还…… 还什么?罗伊忽然不知该怎么描述了。 芙洛拉十分自然地接上对话:“是的,我很喜欢他,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就像姐姐喜欢弟弟那样喜欢,就和爱玛莉莉娅一样重要。 当然,这些话就不必对这狗男人讲了,反正他也没有心。 在她毫无察觉地望着池塘方向的时候,周围的气压一点点变低,身旁的罗伊脸色愈发阴沉。 触手猛地收紧,芙洛拉惊呼了一声。 “陛下?您……” 罗伊慢慢俯身,手臂一左一右地撑在她身体两侧,看着她冷声说道:“是我救了你。” “我知道。”芙洛拉忍不住皱眉,“这是您的责任,陛下,当然我也很感……唔!” 她的嘴巴被堵住了。 被冰凉柔软,却十分有力的东西挤进唇瓣,撬开齿缝,游鱼似的钻了进来。 她的舌头被带动着搅了几下后,冰凉的末端直挺挺地抵住了她的喉咙入口,这种粗.暴而突然的动作让芙洛拉忍不住想要干呕,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她呜咽着挣扎,四肢和腰肢却全被按得死死的,这一刻她忍不住想,不公平,这世界真不公平,既然上天创造了人,又为什么会有神这种存在? 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并且永生不死,掌管一切的存在。 她在他面前就像只小猫崽子,他可以随意地蹂.躏戏耍,她却拿他毫无办法。 墨绿的丝带已经湿成了一片,黏糊糊地糊在眼皮上,和身上的触感有几分雷同。 不同的时,身上那些更加柔软贴合,还慢慢沾染了她自己的体温……芙洛拉不合时宜地这样想。 “是我救了你。” 罗伊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暗哑的声调挟着粗重的鼻息一起落到少女的脸上。 芙洛拉的银发已经在挣扎中乱得不成样子,身上的被子也有些滑落,她的面颊上泛着红晕,连带着脖子和胸口的雪白皮肤上都染了浅浅的粉。 她胡乱地呜呜了几声,撑开的唇瓣红得滴血,隔着障碍物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发闷。 狗男人,臭八爪鱼!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会这样不管不顾地痛骂。 最好别让她发现自己也有什么超自然能力,否则她一定第一个弄死他! 芙洛拉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的东西,听到上方传来一声低哑的轻哼。 八爪鱼很可恶,但口感居然不错,像是弹性十足的软糖,咬下去的时候还有汁水冒出来。 然而,咬的时候很解气,咬完之后,芙洛拉才慢慢开始感受到了害怕。 糟了,她不会被杀死在这里吧? 这个人可是暴君啊。 “再来。”然而暴君却这样说道。 他的嗓音比刚才还要低哑几分,隐约可以听出其中的隐忍。 芙洛拉:“……?” 不会吧,他怎么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变态变态变态—— 芙洛拉于是不动了。 她不挣扎,也不哭泣,静静躺在那里装死人,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愈发灼热的鼻息从上方落下来,身上那些触手有节奏地按压着她的皮肤,一下接一下,和她呼吸的节拍此起彼伏。 -- 第55页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听到自己发出了咕噜一声,脸上于是腾地一下烧起一片火原,红成了熟透的苹果。 救命,救命,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痒麻的感觉扩大了,脑海中开始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梦里的场景,即使她知道现在这个人只有声音像他。 她……她是不是又中药了啊?狗男人是不是给她下药了啊? 【扑通——】 这时,耳边再次传来了落水声。 【杰克森,你撑不住了就快摇绳子!千万别逞强!】 这是莉莉娅的声音。 看来是爱玛没有捞到她,现在换成杰克森下水捞她了。 芙洛拉欣慰又感动,谁说不会有人来救她的?他们这不是来了吗?即使这是片掉下去就会沉底的湖,他们仍会在身上绑着绳子下来找她。 她必须立刻过去找他们。 芙洛拉用手肘撑着床褥,暗中蓄力,准备趁狗男人不注意,给他来一记猛烈的头击—— 千钧一发间,堵在她喉咙口的东西却倏地自己抽离了出去,猝不及防地发出啵的一声。 晶莹的透明触手,牵扯出一条细长的银丝,芙洛拉怔住了。 身上那些触手也慢慢下滑,离开了她的皮肤,她听到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鼻息滚烫。 “我送你去。”罗伊哑声道。 芙洛拉舔了舔发麻的红唇和晶亮的嘴角,正准备说些什么,眼皮却忽然一沉。 她失去了意识。 …… 纯白的蕾丝床褥杂乱地铺散在草坪上,里面已经没有了人影。 蓝色池塘里,黑发红眸的少年眉心微锁,呼吸粗.重,看上去不大好受。 哈洛什忍不住出声:【陛下,那个,强忍着对身体不好……】 亨尼冷声:【闭嘴,陛下自有分寸。】 哈洛什如果有实体,一定会对亨尼翻上一个大大的白眼,可惜他没有。 许久之后,罗伊睁开眼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清冷无波的样子,他从水中哗啦一声钻出来,水滴从他的脸侧滚落,划出一条弧度完美的曲线。 哈洛什见他一副要走的样子,急忙出声:【陛下陛下,您要去哪儿?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亨尼嫌弃道:【你要说话就说清楚,别模棱两可的。】 哈洛什:【……就是去、去帮银发少女出头啊!陛下您应该不会想不开吧?】 几句话的工夫,少年已经换好一身男仆装,他暗红的眸子冷冷睨向池水中央:“以后她来的时候,你们睡觉。” 普通人的睡觉是休息,而对于亨尼和哈洛什而言,“睡觉”就和人陷入昏迷状态没什么区别。 罗伊的意思很明确:以后不许听他和她的对话,不许指手画脚问东问西。 亨尼和哈洛什十分默契地噤声,不敢再多话。 - 马车行驶在香雪兰宫的石板路上。 车内的少女蘑菇头蓬乱,领口也被扯得凌乱不整。 蘑菇头咬着牙怒骂道:“那两个女仆怎么回事!力气大得和牛一样,她们居然还想打我——我可是神妃呀,她们怎么敢!” 她的女仆在一旁连连安慰道:“大人,月光庄园那两个女仆是骑士出身,您忘记了吗?她们两个有芙洛拉大人护着,在这个宫里一直都是横着走的,就连王子殿下来了,都会对她们客客气气的,又怎么会把您放在眼里啊?” 蘑菇头气得又咒骂了一阵子,但转念想到芙洛拉现在应该已经沉入了湖底,她顿时觉得舒爽多了。 “哼,让她针对我!我在这个宫里都没几个月好活了,凭什么还要受她的气?敢对我那个态度,活该她去死!” 到达自己的庄园后,蘑菇头洗了个澡,正准备上床休息。 忽然房间里的烛光齐齐颤了颤,一阵冷风吹过,蘑菇头身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 她看向空荡的四周,没发现任何人影后,她舒了口气,心想大概是今晚被那两个大块头女仆吓着了,都出现幻觉了。 她走向窗边检查一番。 “咦?” 奇怪,窗明明全都是关死的。 就在这时,房间里再次响起风声,所有的烛火霎时间齐刷刷地熄灭,她的视野陷入短暂的一片漆黑之中。 背后传来一股阴森的冷意,她近乎是像木偶一般僵硬地转过脖子回头看。 借助着一点月色,她在黑暗中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极其俊美,却冷若冰霜的少年面庞。 正当她为他的容貌感到惊艳时,她看清了少年背后的东西——那是几根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似乎是紫红色的狰狞触手。 它们在动,在空气中缓慢地蠕动。 “啊——!” 蘑菇头惊恐地尖叫出声,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不断试图向后躲去。 “你、你是什么怪物?!我警告你我可是神妃,是、是……” “是你推了她?”罗伊问道,垂眸俯视蘑菇头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坨死物。 蘑菇头胡乱地摇头,面色白得像纸,“不、不是我,不是我……” 门外忽地响起了敲门声,是蘑菇头的女仆听到声音过来查看,蘑菇头冲门的方向大叫起来,门把手不断地被女仆扭动,可却怎么也打不开。 罗伊不想浪费时间,狰狞的紫红色触手直挺挺朝着蘑菇头的面门而去。 -- 第56页 “不——!”蘑菇头在慌乱中竟也语速飞快,哭着喊道:“你知道我是陛下的神妃吗!你、你这怪物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神绝对不会饶恕你!!” 罗伊的动作停下来。 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人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很奇怪,明明是差不多的意思,那个人说起来就一点也不惹人厌烦,反而让他心情不错。 触手嗖的一下缠住了蘑菇头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罗伊看着蘑菇头涨成猪肝色的脸,嫌恶地说:“你也配?” “咔哒”一声,她的脖子断了,摔落在地上时,她的脖颈已经扭曲成了一个无比诡异的弧度,配上那惊恐至极的狰狞表情,看起来十分可怕。 罗伊轻轻啧了一声,有些不满。 怎么这么脆弱?这样,会不会把人吓到? 他回想了一番,某个人除了太爱哭以外,胆子好像也没有很小,至少在被触手缠着的时候,表现得比这蘑菇头淡定多了。 想到这里,他刚杀完人的冷漠表情都柔和了几分。 突然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罗伊皱了皱眉,猛地吐出一口暗红的鲜血。 每个神妃身上都绑定着契约,在契约到期前,她们本不该丢掉性命。 而他现在亲手破坏了契约,遭到了反噬。 耳边响起嘶啦一声,那是契约书破裂的声音。 房间外的人仍在试图进来,她们已经急得动用了脚,把房门踹得哐哐响。 罗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淡然地拭去嘴边的血,下一秒,房门嘭的一声打开,门外两个女仆看到他,果不其然地也尖叫出声。 不过她们没能叫多久,便被罗伊顺便取了性命。 凌晨一点钟,月光庄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个房间亮着灯。 罗伊提着手里的东西,先是来到庄园的大门外,想了想,又来到建筑的门前。 犹豫了许久后,他还是选择来到芙洛拉的房间里。 少女已经熟睡,罗伊背后伸出几根柔软的透明触手,小动物似的蹭了蹭她的脸、脖子和露在外面的手臂。 最后他意犹未尽地收回触手,把手里提着的蘑菇头少女尸体放在芙洛拉床边的地板上。 ……好像不够明显。 不行,得让她一醒来就看到才行。 于是罗伊提起尸体,重新放在了芙洛拉的床上,让蘑菇头惊恐的死相正对着她。 这便是人类喜欢的“惊喜”了吧,罗伊满意地弯了弯唇,消失在房间里。 第23章 “啊!” 凌晨三点,爱玛从噩梦中惊醒。 她喘着气平复了好久,才拿起床头的烛台,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间。 过道对门是莉莉娅的房间,爱玛没有敲门,直接进去摇醒了熟睡的莉莉娅。 莉莉娅惊了一跳,努力睁开一对睡眼问:“怎么了?四点了?” 四点是她们约好去暗鲨蘑菇头的时间。 这是芙洛拉的主意,让爱玛和莉莉娅潜入蘑菇头的庄园,趁蘑菇头还在睡梦中时把她捆起来,套上麻袋,再悄无声息地扔进湖里。 爱玛摇头,惊魂未定道:“不是不是,还没到四点呢,莉莉娅,我做噩梦了!” 莉莉娅:“……” 莉莉娅给了爱玛一拳,用被子蒙上脑袋继续睡。 爱玛也顾不得疼了,再次把她摇醒,“莉莉娅你听我说,我梦见小姐掉进湖里那一幕了!只不过梦里她根本没被救回来,而是成了鬼魂回来了!她还怕我们伤心,故意说自己没死!” 莉莉娅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只觉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爱玛分析道:“你想啊,当时我们捞了那么久都没捞到小姐的尸体,结果她却好端端地从庄园里走出来了!说是陛下救了她,莉莉娅你信这话吗?我反正是不信!” 谁能信呢?神没有感情,也没有同情心,又怎么会去救人? 而且她们后来打听过了,这湖就是为了防止神妃逃跑,才一掉进去就会沉底,对于一个可能企图逃跑的人,哪有不惩罚反而施救的道理? 大半夜的,房间内烛光微弱,这一通分析下来,饶是两个女骑士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们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 芙洛拉的房门前,爱玛和莉莉娅蹑手蹑脚地靠近。 爱玛在心里默念冒犯了小姐,然后一鼓作气地打开房门—— 又关上了。 爱玛的脸色有些古怪,她犹豫许久,才小声道:“那个,我们还是回去吧?小姐应该不是鬼魂。” 莉莉娅:“?” “哎呀,她房间里有人!”爱玛使了个眼色,“还是个女人,她们、她们正抱着睡呢。” 鬼魂在这个时间应该是飘着的,哪里会躺着睡觉?还抱着另一个大活人? “……”莉莉娅狐疑:“真的假的?你确定没看错?不行,我得亲自瞧一眼。” 莉莉娅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爱玛急忙阻拦:“你看什么呀!这是小姐的隐私……” “我得去看看是谁!万一是图谋不轨的人呢。” 莉莉娅说着推开了门,借助房间里微弱的一点烛光,她看到两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姿势亲密,一起躺在床上。 “……” 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尊重隐私和满足好奇心之间,她们愧疚地选择了后者。 -- 第57页 走近床边,把烛台凑近那女人的面前。 一张死不瞑目,狰狞至极,并且脖子还诡异地歪着的女人脸瞬间占据了视野。 三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玛和莉莉娅齐声喊叫了起来,俩人好歹也是骑士,反应速度也是极快的,莉莉娅一边喊着,一边还不忘飞速把蘑菇头的尸体扔下了床;爱玛也不逊色,一边尖叫一边小跑过去,在蘑菇头的尸体上狠狠踹了几脚。 正在做不可描述梦的芙洛拉猛然惊醒。 “……怎么了?”她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迷茫地看着抓狂的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房间里的灯光被点亮。 三人在彻底看清尸体是谁后,齐刷刷地愣住了。 莉莉娅咽了口口水,问:“小姐,这是……您做的?” 由于尸体已经被扔得挺远,芙洛拉看见时只是被吓了一跳,准确地说,她现在还没能从春.梦中完全脱离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比起眼前的一切,刚才的梦似乎更加真实一些,她又梦到自己和长着戴里克的脸、有着罗伊声音的人做羞羞的事情了。 只不过这一次,那个人背后还长着触手,他不停用触手勾缠着她,还说了很多令人脸红心跳的骚话。 ……啊啊啊啊啊!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芙洛拉红着脸摇头:“不是我,我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她不是你们两个杀死的吗?”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帝国的骑士才不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并且她们不可能把尸体放到小姐的床上。 虽然不知道做这事的人是谁,总之一定是个大变态。 爱玛犹豫着问:“小姐,您……睡觉的时候有抱东西的习惯吗?” “没有啊。”芙洛拉摇头否认,“怎么了?” 莉莉娅给了爱玛一个眼神,爱玛立刻懂了,尬笑着把这话题糊弄了过去。 这尸体原本是在小姐床上,并且小姐还抱着它睡觉的事情,就让她们烂在肚子好了。 小姐要是知道了,不得恶心得把早饭都吐出来? 爱玛和莉莉娅开始收拾尸体。 芙洛拉在她们背过身的时候,偷偷掀起被子看了眼自己的睡裙,湿乎乎,黏腻腻的,但好在没有像上次那样把床也弄脏。 芙洛拉既羞耻,又十分纳闷,梦里她热情地抱住了对方,和他好一阵耳鬓.厮磨,那感觉是那么真实,所以才……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且醒来之后,她竟然感觉怀里空荡荡的,就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太奇怪了,她最近做梦真是越来越真实了,看来应该找个时间让老医生帮忙看一看,这是不是催.情.药留下的后遗症。 - 半夜闹了这么一通,几个人再睡下时已经是凌晨四点,正是约好的暗鲨蘑菇头的时间,不过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只睡了不到两小时,她们大清早又被一阵噪音给吵醒了。 芙洛拉挣扎着睁眼,怒气冲冲地走到窗边查看。 只见庄园附近的路边,还有湖畔附近都来了好多人,看穿着打扮,应该全是香雪兰宫的下等帮佣,专门做粗活重活的人。 芙洛拉的继母唐娜现在就是这个身份。 帮佣们用木板车装了好多圆柱状的木头,还有一些类似灯罩的罩子,正在月光庄园的附近打桩,监工的总管嗓门不小,还有施工时不断发出叮咣响声。 行了,这一觉是别想再睡了。 芙洛拉于是直接起了床。 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宫里准备在湖畔安装路灯,夜晚用来照明,据总管所说,由于月光庄园离湖畔很近,所以也顺便给装上。 芙洛拉看着围绕了庄园一圈的路灯,心想这“顺便”顺得也太客气了点。 “请问,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芙洛拉问总管。 她正好好久没看见唐娜了,甚是想念呢。 总管堆笑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神妃大人。” 芙洛拉点了点头,视线搜寻起唐娜的身影,就在这时,身后的爱玛忽然伸手拦下了个人。 “你是谁?找我们家小姐有事吗?”爱玛问。 “我……你们家小姐是我女儿……” 芙洛拉听到声音,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面容憔悴、衣着破旧的妇人站在那里,大半个月不见,她竟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鬓间冒出了不少花白的头发,望着芙洛拉的表情有些细微的胆怯,眼神却殷切得令人反胃。 这不是芙洛拉的好继母唐娜吗。 芙洛拉整了整手上的长手套,又拨弄了一下耳朵上的翡翠耳环,优雅一笑,说:“这个奶奶是谁啊?怎么随便乱认女儿?该不会老年痴呆了吧?” 莉莉娅立马上前驱赶唐娜:“请你离开这里。” 唐娜:“……” 唐娜磨了磨后槽牙,忍不住提高了声线喊:“芙洛拉!你居然连你的母亲都认不出了,你的良心都去哪儿了?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谁!要不是我把你送过来,你……” “我会在这里打扮得光鲜亮丽,每天数着日子等待死亡吗?”芙洛拉讥讽地接话道。 唐娜喉头一哽。 周围有不少人已经向她投来了视线,虽然表面不说,但人们嫌恶鄙夷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 第58页 这老太婆居然亲手把女儿送到宫里换取利益,这也太恶毒了! 唐娜被看得脸上发烫,她挤出一个讪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坨油纸包着的不明物体,说:“芙洛拉啊,以前是妈妈一时糊涂,你看,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你就别和妈妈计较了。这是妈妈亲手做的树莓蛋糕,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快拿去尝尝。” 爱玛和莉莉娅打算把她赶走,芙洛拉却觉得很有意思,她略一挑眉,笑着问:“亲爱的唐娜女士,你听说过继母的毒苹果吗?” 爱玛问:“小姐,那是什么呀?” 莉莉娅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还不明白?很明显小姐是说那蛋糕里有毒。” “什么?!你这恶毒的女人——” 眼看爱玛就要抡拳头砸人,唐娜当机立断把蛋糕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没毒,没毒!我怎么会给自己的女儿下毒呢?你看,我都吃了!” 唐娜吃得差点噎着,芙洛拉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 就在其他人心里满是问号,搞不懂唐娜到底想干嘛的时候,芙洛拉微笑着开口:“这个蛋糕里面当然没毒。” “啊?” “唐娜女士没有她亲生女儿那么笨,按照她的头脑,今天这蛋糕应该只是个开始,之后她会有事没事就给我送蛋糕来,试图让我感动,等我接受她那天,就是我被她毒死的那天——妈妈,我说得对吗?” 芙洛拉每说一句,唐娜的脸色就变白一分,等她全部说完,微微一笑的时候,唐娜吓得连手里的蛋糕都拿不住了。 唐娜连忙硬着头皮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你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恶毒呢……芙洛拉,你姐姐……你姐姐的判决今天下来了。” 芙洛拉几乎要忘了这件事,上次安琪儿想给尔文下药不成,反被抓了起来,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 敢对帝国的王子蓄意不轨,至少也得被送上火刑架吧。 “她明天就要上火刑架了……”唐娜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哀求道:“芙洛拉,你可怜可怜你姐姐,去和王子殿下求个情吧,啊?她再怎么说也是和你一个家族的姐姐啊!” 爱玛实在看不下去了,怒骂道:“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你和你亲女儿抢了小姐的遗产,让她做佣人也就算了,还把她送来……反正你们俩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还敢舔着脸过来求情?你们那脸皮是香雪兰宫的围墙做的吗!” 正准备也说两句的莉莉娅闻言,憋着笑看了眼爱玛。 芙洛拉也有点想笑,她撩了撩银白的长发,开始和总管讨论路灯的具体位置,等全都讨论完了,才慢悠悠地对望眼欲穿的唐娜说了句:“我会替安琪儿祈祷的,祈祷她下辈子有个正常点的母亲,别再被教成这幅样子了。” 说完,芙洛拉示意爱玛和莉莉娅回去吃早饭。 唐娜看着三人的背影,心底一点点升起死一般的绝望。 片刻后。 “那你就和她一块去死吧……” 唐娜眼底冷光一闪,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朝着芙洛拉的背影就冲了过去。 然后就被爱玛和莉莉娅一人一边,拿捏小鸡崽似的一秒钟拿捏住了。 “去死!芙洛拉你去死啊!!”唐娜疯癫地喊:“早知道这样,你那死鬼父亲死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亏得我留你那么多年,到头来却被你反咬一口!” 芙洛拉神情淡然地听着,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试探性问道:“你这么说,不会父亲的死也和你有关吧?” 唐娜眼神闪烁了一瞬,然后却像没听到这句话似的,继续叫骂起来。 芙洛拉当然没有放过这一细节,从唐娜的神情来看,父亲的死八成也是唐娜人为造成的。 怒火腾地一下从心底烧了起来。 “爱玛,莉莉娅,”芙洛拉眼神冷得像冰,直视着哭叫的唐娜说:“把她给我扔进湖里,喂八爪鱼!” “是!!”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母亲!!”唐娜一边被拖向湖边,一边目眦欲裂地朝芙洛拉的方向尖叫:“你要亲手杀死母亲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死后一定会下地……呕!” 唐娜肚子上狠狠挨了一拳。 然后紧接是“扑通”一声,这个世界安静了。 在这个宫里,一个人的死亡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甚至都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芙洛拉看着湖面荡起的圈圈涟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原主的仇,到这里就算是报完了。 从此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所谓的家人,只有自己。 - 一早上扔了两个人进湖里,芙洛拉想了想,决定再添两个。 庄园的地下室里还关着前女仆长南希,和她的小跟班,上次她从南希口中得到可以从水路逃跑的信息,可南希却并没有告诉她那片湖的危险性。 芙洛拉的情况和其他神妃不同,她身边的女仆爱玛和莉莉娅是从骑士团临危受命过来的,所以对宫里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再加上平时她们不用去白房子领餐食,几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消息难免闭塞。 南希当初告诉她这些,显然也是没安好心,甚至想借湖杀人。 这样的人,就算留着也是个定时炸.弹,芙洛拉于是果断把南希和小跟班也丢进了湖。 -- 第59页 扑通,扑通两声,两个人的身体很快沉没在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这是给您的回礼,陛下。”芙洛拉朝着湖面道。 他送她一具尸体,她回他四具,很合理。 - 浅蓝色的池塘里,哗啦一声钻出个黑发红眸的少年。 他微微皱眉,一副见了什么不干净东西的样子。 哈洛什:【陛下,水里怎么有股臭味?您在里面做了什么?】 亨尼:【放屁!陛下能在里面做什么?】 哈洛什憋笑:【哎,我可没说陛下在水里放屁了啊,是你说的,噗哈哈。】 亨尼:【……闭嘴,陛下需要休息!】 罗伊的状况确实不太好。 他的力量对比二十年前本就弱了不少,再加上契约的反噬,这次他至少要休息个几天才行。 “我要睡了,没事别叫我。”罗伊慢慢没入池水中,闭上眼睛,“有事也别叫。” 【好的,陛下。】 - 芙洛拉这边很快得知了消息,她的男仆戴里克由于身体不适,接下来几天都不会来守夜了。 原本芙洛拉还对他昨晚没来这件事耿耿于怀,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生病了。 照他需要休息几天的程度来看,他病得一定很重,芙洛拉当即决定出发去看望他。 男仆统一居住在宿舍里,芙洛拉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对于夜班工作者来说是上床睡觉的时间。 还好这里的男仆长还没休息,芙洛拉赶紧去问戴里克在哪间宿舍。 正瞌睡的男仆长听见戴里克这个名字,顿时就没了困意,眼睛微微瞪圆了,问:“您就是芙洛拉大人吧?” 芙洛拉点头:“我是。戴里克他病得很重吗?你们有给他请医生吗?我带了些东西来看他。” 男仆长看着爱玛和莉莉娅手里那一堆水果和好吃的,心里不禁有点酸溜溜,他回答道:“医生已经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毛病,至于探视……神妃大人,这里是男仆宿舍,戴里克的房间里不止有他自己,您看这是不是有点大方便?” 芙洛拉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失落地垂下眼睛,“也是,是我考虑得不周全,抱歉。” 大美人软着声道歉,是个男人都会生恻隐之心,男仆长顿时就招架不住了,连忙道:“不不不,不怪您,神妃大人……大人要是不介意,不如让我来把东西亲自送给戴里克?他知道您来过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芙洛拉把东西交接完,又问了男仆长一些问题,比如戴里克在这里有没有受欺负,和大家相处得好不好之类的,男仆长也算是全程神态自若,对答如流,让芙洛拉勉强放了心。 不过她还是想,等戴里克病好了,还是得让他一直在月光庄园住着,反正住哪里都一样。 从男仆宿舍出来,芙洛拉去了汉妮的庄园。 听说昨晚她落水后,汉妮是第一个提出要在身上绑绳子下去救援的,原本她还想亲自下水,让爱玛和莉莉娅拦下了。 芙洛拉知道后越发觉得汉妮这朋友能处,虽然香雪兰宫里有很多心怀不轨的恶人,但还是有不少好人的,这也是无论在哪都通用的真理,芙洛拉并不会因为落水这件事就害怕与人交往。 汉妮见到活的芙洛拉后,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 汉妮性格不像别的小女生,她不好意思冲过来抱芙洛拉,只是拉着芙洛拉的袖子,小声地掉眼泪。 汉妮心里十分内疚:“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没有让她跟着一起去月光庄园,如果我在她非要划船的时候阻止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芙洛拉又怎会不知道汉妮只是不懂得拒绝呢,她笑着安抚道:“那就当是用我来给你上了一课吧,以后再遇上这种人,你可千万不能不好意思拒绝,知道吗?” 汉妮抹着眼泪,用力地点头。 她再也不会这样了,也再也不想失去朋友了。 芙洛拉三人蹭了一顿汉妮亲手做的午饭,吃得非常满足,一直待到晚上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芙洛拉意犹未尽地说:“我刚刚忘了戴里克今天请假,还急着回去呢,早知道就在汉妮那里睡一晚上好了。”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一脸“我懂得”的坏笑。 “小姐您……嘿嘿嘿。” 芙洛拉:“……” 芙洛拉的脸有点烫:“干什么?我是怕戴里克去了以后找不到人,直接偷跑回去,监督他的工作,是我这个庄园主人的职责。” 爱玛、莉莉娅继续憋笑。 “小姐您别说了,我们都明白的。” 嘿嘿嘿。 芙洛拉:“…………”好气啊! 都怪小呆瓜!都怪他请了假!看他回来以后她怎么收拾他!! 晚上,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新装上的路灯就发挥出了它的作用。 芙洛拉看着月光庄园这圈闪瞎眼的路灯,心想这下她不用再担心夜盲症了。 只是也不知这路灯里装的是什么蜡烛,发出来的光线居然这么强烈,芙洛拉甚至都有种耀眼到心悸的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爱玛看着灯,不满道:“这灯里为什么不装蜡烛或者煤油啊?光线这么弱,和没有一样!” -- 第60页 莉莉娅也摇摇头:“属实是有点鸡肋了。” 芙洛拉一怔。 她问两人:“你们觉得路灯的光很暗?” 爱玛忿忿:“何止是暗啊,简直就和没有一样!我看从湖畔抓几只萤火虫放进去,都比那个要亮一点。” 芙洛拉擦了擦眼睛,重新看向路灯。 明明还是亮得晃眼,把周围的视野全照亮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这是什么只针对夜盲症患者的灯? 想到这里,芙洛拉心中又有了疑惑,她的身体五感都远超常人,可是偏偏夜晚看不见东西,这段时间她吃了很多缓解夜盲症的食物,可是却没有一点效果。 这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芙洛拉想了片刻,想不出答案,便决定明天再想。 今晚先去湖畔弹琴。 湖畔有了灯,弹琴时都变得容易多了,芙洛拉弹了一小时的练习曲活动手指,接着又弹了一曲《月光》。 不是因为某个人喜欢才弹的,纯粹是心血来潮,她这样告诉自己。 明明戴里克才按时上班了没多久,冷不丁一请假,芙洛拉居然感觉十分不习惯。 还是明天再去看看他好了,给男仆长和戴里克的室友塞点钱,让他们通融一下。 一曲《月光》就这样在满脑子都是某个人的状态下弹完了。 曲毕,芙洛拉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困意。 再一睁眼,她又闻到了熟悉的幽香,眼前一片漆黑。 “……” 好吧,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陛下。”芙洛拉淡定开口,“昨天不是才见过吗?今天又找我什么事?” 静静等待许久后,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前方响起。 “没事,不能找你?”罗伊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芙洛拉感觉他今天的声音有些发虚,很像昨晚冲多了,并且语气听着有几分委屈。 这是最莫名其妙的,他委屈什么?他把尸体放进她房间里,要是没有爱玛和莉莉娅,她肯定会被吓死,他反倒委屈上了? 许是两人间已经算是熟悉了,芙洛拉说话的态度便没有那么恭敬,她敷衍道:“您是陛下您说了算,想找我就找我,我拒绝得了吗?” 许久的死寂后。 芙洛拉慢慢开始慌了。糟糕,她是不是说话太冲了些?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神啊,她怎么总是忘记这一点。 “对不……啊。” 芙洛拉惊呼了一声,只感觉腰上缠上来一圈凉凉的东西,下一秒,她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提了起来。 她还被蒙着眼睛,这种失重的感觉就更加强烈,比过山车还要刺激,她正准备尖叫。 突然腰间的力量一软,她被重新放回了草地上。 “……”她还没叫出来呢。 一声尖叫中途憋了回去,就很难受。 芙洛拉试探地问:“陛下?您怎么了?是没有力气了吗?” 透明莹蓝的触手末端脱力地蜷起,看着像只可怜的缩头蜗牛,触手的主人罗伊嘴唇发白,不断喘气,暗红瞳仁盯着芙洛拉的方向,像是恨不能立刻将她生吞活剥了。 不知道这些的芙洛拉继续问:“陛下,是不是肾透支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罗伊:“……” 见他不回答,芙洛拉嚣张了起来,叹了口气,“陛下,要注意节制啊。” 罗伊:“…………” 罗伊在缓过了这口气后,终于在接二连三的挑衅下爆发了。 虽然不懂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很不开心。 两根触手齐刷刷地从身后钻出来,在芙洛拉的腰上和膝盖处各缠了几圈,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拉向池塘中心。 “我这样,你很得意?” 罗伊的声音带了几分薄怒,正准备一个发力,将芙洛拉捆到身前好好揉.搓一番。 “扑通”一声,他的触手再次脱力,芙洛拉时隔一天再次摔进了水里。 眼睛上的丝带被水冲散,她睁开眼睛,透过浅蓝的池水向前看。 少年修长结实的双.腿.间,她与某样东西猝不及防地来了个面对面。 芙洛拉屏住呼吸,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这真是…… 好一个庞.然.大.物.啊。 第24章 芙洛拉只被庞然大物震惊了一秒钟。 落水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一次在水中沉底的经历,这次芙洛拉顾不得其他,果断往前游了游,伸出雪白的双臂,结结实实地环抱住了罗伊的大腿。 羞耻什么的,哪有命重要? 她今天穿的是轻薄的短袖长裙,领口有些低,于是胸口和手臂的细嫩皮肤就直接贴在了罗伊的腿部肌肉上。 正准备拉她上来的罗伊身体一僵。 之前从来都是他缠她,这回冷不防被温热柔软的一团环绕上来,他呼吸微滞,一股酥麻的异样感觉从大腿瞬时直达头顶心,让他感到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是对罗伊而言从未有过的感受,暗红的瞳仁震颤,他一时间僵成了人形雕塑,连把芙洛拉拽上来这件大事都给忘记了。 好在芙洛拉自己争气,她现在脑子里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有的只是凭借本能的求生欲.望,她把少年的大腿当成一根柱子,紧紧抱住,维持着自己的身体不向下沉。 -- 第61页 少年的腿部肌肉紧实,可在水中也是很难抓握的,如果抛去礼节和羞耻心的话,庞然大物确实是个更好的把手。 芙洛拉强忍着抓上去的冲动,憋着气继续向上摸索,一只纤细的小手从腿部攀上了少年劲瘦的腰际。 她摸到了他人鱼线的轮廓。 “……” 求生达人芙洛拉小脸一红。 糟糕,直接摸上去原来是这种感觉,她承认自己被性.感到了。 她按捺下心头那点怦然一动,正当她准备将另一只手也向上攀的时候,她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片星光般的点点莹蓝。 这是芙洛拉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他的触手。 与她想象中狰狞丑陋的章鱼触手不同,他的触手形状光滑圆润,在水中看起来柔软无害,别有美感。 她将另一只手臂绕到罗伊身后,在后腰的位置抓住了他触手的根部。 “嗯……” 罗伊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闷哼了一声,终于从人形雕塑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异样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咬住牙关,双手在水中轻而易举地抓到芙洛拉的身体,他托着她的胳肢窝,双臂一抬,将她整个儿提了上来。 “哗啦”一声,芙洛拉从水里冒出了脑袋。 她吐出一小口池水,正打算睁眼,眼前却忽然又贴上来什么东西,不同于之前的丝带,这次的东西又软又厚实,严丝合缝地压在她的眼皮上,让她完全睁不开眼。 芙洛拉:“……”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八爪鱼先生的触手。 他妈的!以为谁还想看他似的。 芙洛拉喘了两口气,不满道:“陛下,其实我对您的长相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八爪鱼化成的人形能好看到哪儿去?这狗男人之前从未在人前露过脸,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长得太丑了,不敢出来吓人。 她还怕看了以后丑到自己呢。 “你……” 罗伊刚准备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很奇怪,哑得厉害。 他慢慢地深呼出一口气,扭头向后看,只见她的手还搭在他腰后触手的根部上,这里是他从未在人前显露,也从未被谁触碰过的地方,可她的动作却自然得像是在扶着楼梯的扶手。 “你要,抓到什么时候?” 罗伊无比艰难地完整问出了这句话。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其实他还可以勉强忍一忍。 可现在她一手搭着他的腰后,眼睛又被他自己的触手紧紧蒙住,红唇微张着小口喘气,还有水滴从她银白的发际不断顺着脸庞滑落。 这样的画面太具视觉冲击力,罗伊只感觉一股热血倏地涌了上来,几乎让他直接失控。 罗伊难受到有些委屈,又有点愤怒。 她怎么敢这么折磨他? “抱歉,陛下。”芙洛拉道了歉,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可是,您可以先送我上岸吗?” 她现在全身的重量都寄托在他的双手上,如果她松了手,很难说这狗男人还会不会管她。 “您放心,我对陛下没有任何不敬的心思,现在的情况只是个意外,想必您一定可以理解的,对吗?” 都说人类在神眼里就和蝼蚁没有区别,就像人不会介意被蚂蚁看光了身体,被蚂蚁从身上爬过一样,芙洛拉觉得狗男人是不会介意的。 芙洛拉弯了弯唇,礼貌地微笑。 罗伊的脸色阴沉无比。 他隔着透明的触手,垂眸盯了她片刻,他忍不住收紧了手上的力度,把她的胳肢窝捏得有些发疼,芙洛拉轻轻地啊了一声,从他的触手根部收回爪子。 罗伊用一根触手缠住她的腰肢,然后松开手,带着她一起慢慢游到了池塘边。 两个人离得很近,在游的过程中身体难免会触碰到,两双腿几次险些交缠在一起,罗伊停下来看她一眼,触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他耐着性子深呼吸了两次,紧抿着唇继续向前游。 芙洛拉一察觉自己到了岸边,就果断不再当触手挂件,自己凭着感觉爬上了岸。 上岸之后,由于眼睛上和腰间的触手还没有离开,她不得不站在原地,一边整理衣裙一边等待。 等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吧,芙洛拉忍不住开口:“陛下,您还有事吗?” 罗伊眸光晦暗地盯着她不出声。 芙洛拉又道:“没事的话,不然我先回去吧?您好像身体很虚的样子,最好多休息一下。” 罗伊……罗伊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他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 她不报答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让他这么难受。 罗伊忍不住反省,他最近是不是对她太好了,所以她才胆子越来越大,还敢这样随便欺负他? 不行,必须得给她点厉害瞧一瞧。 罗伊冷着脸说:“嗯,你可以回去。”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挨一顿收拾。 罗伊软绵绵的触手暗自蓄力,他发誓这次一定不会再脱手,他一定要把她…… “陛下再见。”芙洛拉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陛下,上次的事情,谢谢您。” 罗伊动作一顿,“嗯?” “就是推我下水的神妃,谢谢您帮我出气,虽然您把她的尸体送进了我的房间,不过我相信您的本意是好的。” 芙洛拉即使浑身湿透,在道谢的时候也没忘了礼节,她提起湿漉漉的裙摆,朝罗伊的方向屈身行了一礼:“谢谢陛下帮我,芙洛拉感激不尽。” -- 第62页 罗伊怔住。 纠结许久后,他的触手一点点卸了力道,缠在她腰间的触手率先滑了下来,芙洛拉于是十分有眼力见地转了个身,背对着罗伊。 挡在她眼前的触手也慢慢收了回去。 芙洛拉刚准备说些什么,就感觉眼前再次一黑,下一秒,她的身影从岸边消失无踪。 罗伊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绵软无力的触手在岸边拖着,一路被拖回水中,他紧抿着发白的唇,身体一点点沉入蓝色的池水里。 烦死了,烦死了,他想,她可真烦人,干嘛非要在那种时候说那些话。 咕噜,咕噜,他在水里吹了一串泡泡,最后那张俊美却阴沉的脸也彻底没入水中。 - 接下来的几天,香雪兰宫十分太平。 芙洛拉在这期间去男仆宿舍找过戴里克,可谁知男仆长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说不让她进去就不让她进去,哪怕是塞钱也不行。 于是芙洛拉只能作罢,但她仍是每天都去给戴里克送吃的,让男仆长帮忙转交。 她甚至还让爱玛和莉莉娅在她走后悄悄观察了一阵子,在确认男仆长没有私自扣下那些东西后,才勉强放了心。 小呆瓜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芙洛拉决定等他病一好,就让他搬到月光庄园来住。 这天下午,汉妮又来到了月光庄园里做客。 准确地说,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不过来,她和芙洛拉时而一起在厨房里研究甜品和咖啡,时而在院子里一起打打牌,日子过得倒也轻松愉快。 汉妮的契约时间还剩八个月,自从被家族送进香雪兰宫以后,她还是头一次觉得世界上有趣的东西那么多,余下的人生不够用。 今天她们的活动是打牌,除了斗地主之外,芙洛拉又教给了她们新的玩法——保皇。 除了芙洛拉和汉妮外,再喊上爱玛莉莉娅一起,最后再加一个杰克森,五个人正好凑一桌保皇,到了饭点的话,就让杰克森下场,换汉妮的女仆梅上场。 和这些人一起玩,芙洛拉也不提输了罚钱的事了,她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惩罚手段:赢了的人往输的人身上贴白纸条。 相比斗地主,芙洛拉对于保皇不是十分擅长,而这群人脑子居然一个比一个灵光,五把玩下来,芙洛拉的脸上已经被贴了三张白纸条。 一张贴在额头正中央,另两张贴在人中的两侧,说话时,白纸条就变成了迎风飘荡的白旗,伤害力为零,侮辱性极强。 “再来一把。”芙洛拉吹着纸条,不服气道:“不,再来三把……五把吧。” 汉妮的眼皮上被贴了张纸条,她费力地眨巴着眼睛道:“这都几点了?再来天都该黑了。”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洗起了牌,把扑克牌洗得哗啦啦响。 莉莉娅的两个耳垂上各被贴了张纸条,她撸了撸袖子,斗志昂扬道:“不要紧,我一会儿去屋里把烛台拿出来,不怕看不清牌!” 众人:“……” 这是看不看得清牌的问题吗? 芙洛拉忍不住朝她抱怨:“爱玛对你下手也太轻了,为什么她给你贴的是耳垂,给别人就是嘴巴鼻子眼睛,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 突然被点名的爱玛耳根一烫,她快速地看了眼莉莉娅,“小姐你冤枉我,人家明明是随机选的位置。” “……” 怎么还娇羞上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杰克森轻咳一声,看向芙洛拉:“小姐先不要急,下一把我帮您贴她们。” 其他人互相对视,默契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芙洛拉倒是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她淡定地说了句:“不,我要亲自贴她们,之前我只是热身,接下来才是动真格的。” 说的话很霸气,如果说话时唇上的纸条没有一飘一飘的话就更好了。 一个半小时后,日幕低垂。 芙洛拉的下巴上多了一条竖着的,两根眉毛上各被贴了张横着的白纸条,她气得直喝茶水。 “你们觉不觉得,保皇没有斗地主好玩?”她吹着纸条问。 “不觉得。” “完全不觉得!” “保皇好玩多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 其他人脸上也都贴了不少纸条,可芙洛拉居然是倒数第二多的,最多的是扬言要帮芙洛拉报仇的杰克森。 杰克森羞愧得红了脸:“我、我去做饭,晚饭时间到了。” “不行——” 芙洛拉赶紧拉住他,他要是走了,她不就成了最菜的了?她道:“今天的晚餐去白房子领,你坐下。” 众人:“……” 上头了,她输得上头了。 保皇由五名玩家构成,其中最先出完牌的叫头客,另外还有二客和三客,这三人是一局游戏的赢家;输家有两名,分别是大落和二落,也就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 鏖战两局后,芙洛拉第一局以三客的身份险险走掉,第二局她聚精会神,火.力全开,终于艰难获得了今天的第一次头客。 芙洛拉忍住仰天大笑的冲动,面上只露出个淑女的露齿笑,她眼神危险地看着输家爱玛和汉妮,手里各握一张纸条,仿佛握着什么极品刑具。 “快,伸舌头。”芙洛拉跃跃欲试。 -- 第63页 爱玛、汉妮:“???” “不是吧小姐,您玩得这么狠的吗?!” “那个……舌头上贴不住的,很快就会掉下来。” 两个人觉得芙洛拉可怕极了。 芙洛拉直接站了起来:“我只管贴,其他的我就管不着了,别忘了弄掉纸条的话有惩罚哦~” 她拿着纸条就准备来强的,爱玛捂着嘴站起来,试图逃跑,芙洛拉大喊一声不许跑,提着裙摆追,几个人笑闹成了一片。 尔文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月光庄园的。 芙洛拉顶着一脸位置诡异的白纸条,手里还拿着张纸条,跑姿虽然还算优雅,可她的表情称得上是凶神恶煞,就这样和一脸大受震撼的尔文对上了视线。 尔文的嘴角抽了抽,忍住调转马头折返回去的冲动,“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芙洛拉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把嘴上的纸条撕下来,有些尴尬地道:“我们在做游戏,尔文殿下。” “二王子殿下。”其他人站起来行礼。 即使他们已经动作很快地把纸条摘了下来,可还是被尔文全部看到了,尔文缓了好一阵子,才从极度震惊中走出来,尬笑着说:“真热闹,真活泼啊,哈,哈哈……” “…………”好像更尴尬了。 尔文这次过来,依然给芙洛拉带了不少礼物。 九月份的天气逐渐转凉,他给芙洛拉带了几件长袖宫廷裙,和两条披肩,另外还有几套成套的耳环和项链。 芙洛拉自然是很开心,对他露出个十分感动的表情:“尔文殿下,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她碧绿的眸中有点点光芒闪烁,仰头看着尔文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眼里盛满了他,心里也全是他的感觉。 尔文着了魔似的伸出手,想要抱一抱这可爱的小妖精。 芙洛拉像是没看见似的跑开:“我去试衣服啦~” 尔文:“……” 真是个过分活泼的小妖精。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跑爱蹦呢? 芙洛拉换上了一身黑色底,金色蕾丝缎带的长裙,七分袖,袖口是像喇叭花一样的广袖,黑金的色调搭配显得低调奢华,一字肩的设计将她的锁骨和大片的胸口完美地展现了出来,银白的长卷发两侧,是呈完美直角的雪白肩膀。 当她提着裙摆款款走来的时候,众人朝她看去,只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这身裙子就像是专门为她诞生的一般,完美地放大了她所有的优点,美得不可方物。 尔文看着芙洛拉,出神地喃喃:“要是我的生日宴会上,你能穿着这身来参加,那该有多好。” 芙洛拉脚步一顿,“殿下,您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尔文脸色一变。 他连忙摇头,“没什么,芙洛拉,你真美,最近是不是长了点肉?看着没那么瘦了。” 芙洛拉:“……” 她嗔怒道:“尔文殿下怎么可以说女孩子胖了呢?” 她的听觉那么好,刚才自然是听到了尔文口中的生日宴。 尔文要过生日了吗? 生日宴,她倒是也想过去看看,想要逃出宫,提前了解神宫的地形也是重要的一环。 芙洛拉扯了扯尔文的袖子,笑着问:“殿下要过生日了吗?殿下的生日宴一定会很热闹吧,我也好想去看看啊。” 尔文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他轻叹了口气,“是啊,肯定很热闹,到时候会来很多贵族小姐,真是热闹死了。” 芙洛拉也是社交场混迹过来的人,她当即听出了其中的玄机。 她问:“尔文殿下是想从里面挑选王妃吗?” 尔文微微一怔,惊讶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他既感慨芙洛拉的聪明,又叹她聪明过了头,他本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的。 芙洛拉露出个伤心的表情,松开他的袖子,银白的睫羽垂落下来,失落道:“既然是殿下挑选王妃的重要场合,那我肯定是没有资格去的,我祝殿下选到心仪的女孩子做妻子。” 尔文心头一紧。 “芙洛拉……” 芙洛拉咬了咬唇,做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殿下有了王妃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我这里了吧,大王子殿下和王妃大人一定会不喜欢的……提前祝您生日快乐,尔文殿下,我……我会想念您的。” 她眼含着泪后退一步,像是要离开。 三,二,一。 芙洛拉心中倒数三个数,果然,身后准时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尔文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腕,痛惜道:“我……我不会去选什么王妃,芙洛拉,在我心里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该死的!尔文心里暗骂,明明他才刚成年,王兄凭什么突然让他这么早就挑选王妃? 他明明还可以陪她一年的…… 芙洛拉努力挤出一滴泪,慢慢回过头看向尔文,哽咽着问:“尔文殿下的生日宴会,我也好想去啊,我好想和大家一起给殿下庆祝生日,可是我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出宫,我只是个被家里人都嫌弃的神妃,是不被需要的人,没有人爱我……” 尔文的心都快痛死了。 他大手握住芙洛拉的双臂,语气带着薄怒斥责道:“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不就是生日宴会吗?我亲自带你出宫,结束后亲自送你回来就是了!有我这个帝国的二王子做担保,看谁敢说个不字!” -- 第64页 正好他不想和其他人跳舞,有了芙洛拉的话,那些烦人的贵族小姐肯定都会觉得自惭形秽,不敢缠上来吧。 决定了,他要和芙洛拉在宴会上跳舞。 芙洛拉抿了抿唇,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尔文殿下……” 成了。 她忍着笑意心想,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宫看一看了。 她擦去眼泪,对尔文露出个微笑:“尔文殿下,我可以在生日宴会上给您弹琴。” 尔文有些吃惊:“你还会弹琴?” “是啊,我弹得很好的。”芙洛拉拉住他的袖子,往门口走去:“我弹给您听呀。” …… 湖畔,路灯下,芙洛拉流畅地弹了一曲大众性十足,是个人都会喜欢的《梦中的婚礼》。 曲毕,尔文果然觉得十分惊艳,看向芙洛拉的眼神都深了几分,他鼓掌道:“太棒了,你弹得太好了!芙洛拉,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芙洛拉撩了下耳边的银发,嫣然一笑,正准备谦虚几句,一回头却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 她惊讶地看向黑发红眸,男仆装的少年,问:“戴里克?你的病好了?” 尔文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相貌俊美的少年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抿着唇,没有回答芙洛拉,而是将冰冷的视线缓缓投向尔文。 正准备质问的尔文后背一寒:“……” 奇怪,明明只是个男仆,怎么他居然有种被看得心肝一颤的感觉? 这太不正常了。 第25章 意识到这一点的尔文直接怒了。 作为帝国身份尊贵的二王子,他还从没被除了王兄以外的哪个家伙这么瞪过。 尔文对戴里克怒道:“你是谁家的男仆?怎么这么没规矩,见了王子不知道行礼?” 尔文想要靠近一些,看清这人的脸,结果大步一迈,走到戴里克面前才发现——该死的,这男仆竟然比他个子还高! 他居然从气势上就输了。 戴里克没有回答的意思,就这么静静看着尔文,虽然他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但那双红宝石般的瞳仁像是两池最深的寒潭,泛着冰冷的光,竟能看得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尔文殿下,他叫戴里克,”芙洛拉快步向二人走去,“他是我的男仆。” 她在尔文的对面、戴里克的身前站定,娇小的身体完全遮挡不住身后高大的少年,但整个人的气势却仿佛一只护崽的猫妈妈。 戴里克眸光微动,看向芙洛拉。 她说,“我的”。 她说他是她的。 少年眸中的冰冷散了些许,烦躁和愤怒的情绪瞬间消退了几分。 将这堪比冰山消融的一幕尽收眼底的尔文:“……” 尔文瞳孔颤了颤,难以置信地看向芙洛拉:“你们两个……” 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尔文斟酌了一下措辞,重新问:“芙洛拉,他只是你的男仆?” 芙洛拉想都不想:“是啊。” 见她这么坦荡,尔文松了口气,而戴里克刚刚好转的脸色却瞬间比之前更冷了。 戴里克紧抿着唇,盯着芙洛拉的后脑勺,忽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后腰。 芙洛拉想了想,又对尔文道:“戴里克年纪小不懂事,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的。” 才不是弟弟,戴里克烦躁地想着,他手掌用力在后腰上按来按去,把不断翘起的白衬衣边缘按下去。 尔文上下打量了一番戴里克,不满道:“可他怎么见了我不行礼,还敢凶巴巴地瞪着我看?芙洛拉,是不是你平时把他惯得太没规矩了?” 芙洛拉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走到尔文面前,掂起脚在尔文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尔文听完,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再看向戴里克时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同情。 戴里克冷眼看着这对男女咬耳朵,只感觉浑身越来越不得劲。 比起好奇他们说了什么,他更想知道为什么说句话要离得那么近,还非得两个人悄悄说。 有什么是她的男仆不能听的? 尔文轻咳了一声,刚准备说些“看在你脑子不好的份上原谅你”之类的话,就看到戴里克的脸上似隐忍似痛苦,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后腰。 他神色古怪地问芙洛拉:“他的腰也不好?” 芙洛拉看了眼戴里克,本想关心一下他是不是腰受了伤,可为了防止尔文以后去找戴里克的麻烦,她顺势说道:“是啊,他有些肾虚。” 戴里克:“?” 尔文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的讥笑一闪而过。 芙洛拉假装没看见戴里克的表情,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个弟弟因为肾虚,总是手脚冰凉,身子也比别人弱,这次又不小心伤到了腰,唉,真不知道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尔文咬唇憋住笑意,彻底放了心。 哈哈,原来是个不行的?看来他不用担心这小男仆近水楼台勾.引芙洛拉了。 他愉悦地转移了话题:“芙洛拉,你应该会跳舞吧?” 芙洛拉刚准备回答,忽然不远处的大路上驶来两匹马,上面的人她不陌生,正是海格斯身边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 “尔文殿下,探视时间到了,大殿下请您回去。” -- 第65页 两个侍卫仿佛两台无情的报时机器,说完这句话后,便准备像上次那样动手,强行把尔文拖走。 尔文不愿在戴里克面前丢了面子,厉声呵道:“我自己有脚会走!” 尔文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侍卫上了马,临走前还不忘对芙洛拉做了个口型:宴会见。 芙洛拉笑着挥挥手,等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戴里克……” 她回头看向戴里克,却发现他的眼神十分可怕,仿佛要把她当场连皮带骨头一起吃了。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问:“戴里克,你知道肾虚是什么意思吗?” 戴里克不说话,依然按着后腰,一脸的风雨欲来。 芙洛拉心道不好。 她哪知道这小呆瓜懂得不少,连肾虚代表什么都清楚。 男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肾不好,腰不好,她刚刚仗着他人傻,当着尔文的面说了那么多,他现在不得恨死她了? 不冲上来揍她一顿,估计都是多亏了他脑子不好。 “对不起,戴里克!” 芙洛拉纤手按住胸口,深深地对戴里克鞠了一躬:“我不该那么说你,我向你道歉。” 戴里克:“……”搞什么? 芙洛拉没有起身,继续解释道:“我怕尔文殿下找你的麻烦,或者把你从我身边调走,所以才不得不说那种话让他放心,你要是实在不高兴的话,就骂我一顿吧,别在心里憋着。” 说完这些,对面的人没有回应,芙洛拉本着“道歉就要道到对方满意为止”的态度,一直维持着鞠躬的姿势。 沉默了许久后,戴里克沉声问:“你喜欢王子?” 芙洛拉:“……” 芙洛拉哭笑不得:“你说尔文殿下吗?我尊敬他,但是不喜欢他。” 得到这个答案的戴里克脸色稍缓,他冷哼了一声,说:“起来。” 芙洛拉:“…………” 她慢慢地直起有些发酸的腰,莫名很想说一声谢主隆恩。 她露出个笑,对他道:“戴里克,你好霸道啊,你这样的人天生适合做领导。” 戴里克没有理会这句调侃,他把手从后腰放下,说:“不可以喜欢王子,他们马上就要娶王妃。” 说他霸道,还真就霸道到底了,这句话他依然用的是强硬的命令语气。 芙洛拉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她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王子呢?” 戴里克轻轻抿唇,思索了好久,才道:“你对他好。” 对我不好。 戴里克烦躁地想。 她在尔文面前,好像永远都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可在他面前却经常生气,发脾气,还爱哭。 虽然这些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可芙洛拉却觉得他此时的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她想了几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芙洛拉问:“在你的心里,怎样才算是对一个人好呢?” 戴里克陷入沉思。 芙洛拉扯了扯他的袖口,“这两天我给你送去的东西,你都吃了没有?” 她仰头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变化,碧绿的眸子在月光和灯光下熠熠发亮,眼中藏了些许期待。 戴里克呼吸一滞,他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回答“吃了”,可是他说不出口。 骗人是不对的。 “没吃对不对?”芙洛拉一眼将他看穿,她叹了口气,“是你自己不想吃,还是他们根本没把东西送到你的手里?” 戴里克眼神闪烁了一瞬,“不想吃。” 他确实不想吃什么东西,就算送来了,他也不会吃的。 芙洛拉松开他的袖口。 她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失落地说:“你这两天生病了,我担心你在那边没人照顾,每天早上都去给你送吃的,还想进去看你来着,只是你们男仆长不同意。” 戴里克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他选择不说话。 芙洛拉越发觉得委屈:“我对你这么好,可是你却把我的心意全都无视掉了,我好伤心啊,戴里克。” 少年的眸光微颤,他喃喃重复:“你,对我好……?” “难道不是吗?”芙洛拉忍住发脾气的冲动,耐着性子说:“你知道我每天早上都送了什么给你吗?里面有我最喜欢的水果,我每次都分给你一半,还有我亲手做的低糖饼干,还有个小罐子里盛的是热粥,我怕它冷掉,路上都是亲自抱在怀里捂着的。” “我做这些不是想让你回报我什么,甚至都不指望你说声谢谢,我只是真心把你当成自己人,关心你,想要照顾你而已。” “比起所谓感情,成年人总是更看重利益和人情世故,可是你跟他们不一样,戴里克,我不图你什么,我对你的好,全都是发自内心的,你明白吗?” 芙洛拉真情实感地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己的眼眶都有些酸涩。 她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得太多了,这小呆瓜一定听不懂,可不知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好像总是能轻易吐露许多平时藏在心里的情绪。 由于上辈子从小接触社交圈子,她总是被教导无论何时都要端庄,大方,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渐渐养成了在人前习惯性微笑的习惯,极少与谁分享真实的想法。 -- 第66页 戴里克这家伙,幸亏他是个小傻子,她才能像对着树洞倾吐一样,把这些话说出来。 芙洛拉深呼吸了一次,压下心头的情绪,对他说:“你不懂也没关系,虽然我是心甘情愿对你好,可我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心意被无视,我真的会很伤心。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不需要我对你好的话,那我道歉,以后不会了。” 戴里克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地开口:“不。”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双眸紧紧噙着她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多说些什么,可是很烦躁,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什么?不要道歉?不要不对他好? 戴里克无助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芙洛拉缓缓垂下眼睛,银白的睫羽在灯光下簌簌抖动,她说:“我要回去了,戴里克。” 也许是确实有些累了,也许只是不想再多说,她需要一些时间来缓一缓。 以前她拒绝别人献殷勤的时候,那些人就是这种心情吗?托戴里克的福,芙洛拉今天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 芙洛拉转身想走,可几乎在她转过去的一瞬间,她的手臂就被一股怪力拉住,不但又被转了回去,还被拉着往戴里克的方向带了过去,她差点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撑住他的胸口,稳住身形。 芙洛拉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抬头瞪向戴里克发火道:“你到底想干嘛啊!” 表情十足凶狠,如果忽视那软糯的嗓音的话,倒也有可能震慑住人。 戴里克慢慢垂下脑袋,额前的黑发柔软地落下一片阴影,他没有放开芙洛拉的手臂,手上的力道很大,可表情却像个做错了事的乖宝宝般,是芙洛拉从未见过的低眉顺眼。 他垂眸看着身前的她,放低了音量,用一种疑似恳求的语气说:“不要走。” 居然是“不要走”,而不是“不许走”“不可以走”,芙洛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动到落泪。 天哪,她家傻弟弟终于会服软了。 戴里克的声音渐渐透出几分微不可查的委屈:“下次,我把你送的全部吃光。”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芙洛拉感到欣慰,又被这句话哽住。 果然还是美食更有诱惑力吗?她无奈地想,从以前到现在,馋她身子馋她脸的男人从帝国排到奥得冈,如今在这呆瓜面前,她居然还比不上一堆吃的。 她轻叹一声,“你先放开我。” 抓得疼死了。 缓过神来的芙洛拉意识到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一抬眼就能看清他乌黑的睫毛,还有暗红瞳仁中的纹路。 他长得是真的好看,即使只穿了男仆装,留最简单的短发,不加任何装饰,也能让人一眼就深深刻在脑海。 近距离对着这么张脸说话,芙洛拉觉得自己可能会无法维持理智。 她刚想后撤,却发现少年根本不松手,反而另一只有力的手也覆上来,禁锢住她另一边手臂。 这下她被牢牢锁在他身前了。 “……”芙洛拉脸上有些发烫:“戴里克,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好巧不巧,她这时才看见自己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胸口。 坚实的,有力的,新鲜的少年胸肌。 脸上顿时更热了。 “快放开我。” “不。”戴里克的力气大得像只怪力小兽,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不让你走。” 出现了,霸道男仆的命令式语句。 芙洛拉已经快被他搞得没脾气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让我走,我摸你胸肌了哦。” 芙洛拉说完,搭在他胸口的那只小手动了起来,缓缓贴着他的胸肌轮廓游走,果然少年的身体顿时僵住。 戴里克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快放开我,戴-里-克。”芙洛拉微红着脸,手中动作不停。 不得不说,这手感爽歪歪。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罪恶的成年人。 戴里克的喉结滚了滚,仍是固执地摇头。 “你摸。” 我忍。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问道:“姐姐可以这样摸弟弟?” “……” 芙洛拉:萎了萎了。 她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说:“当然了!姐姐有权利检查弟弟的身体发育状况。” 为了证明这句话似的,她摸得更加起劲,还大着胆子捏了捏,听到少年喉间传出一声闷哼。 芙洛拉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透了。 戴里克悄悄将一只手伸向背后,按住后腰,一边咬着牙关想,她为什么总说自己是他的姐姐?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像尔文和海格斯那样,才叫兄弟。 而他没有母亲,她的母亲也已经死了。 芙洛拉捏着捏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戴里克浑身一抖,两个人都是震惊地看向对方。 戴里克一个不小心,把刚刚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你母亲死了。” 你不是姐姐。 芙洛拉听完,一双碧眸睁得更大了。 什么? 她没听错吧? 她刚刚是被人骂了句“你妈.死了”吗?是吧是吧? -- 第67页 第26章 一股怒火顿时涌上了芙洛拉的头顶。 “戴里克,你……真是个坏孩子!” 她一对碧眸凶巴巴地瞪着戴里克,小手紧握成拳,在他的胸口用力锤了一下。 她使出了八分气力,砸出嘭的一声闷响,可少年的身形连晃都没晃一下,甚至他看向她的眼神还变得有些疑惑。 戴里克很是疑惑,他怎么就坏了?她为什么突然又生气了? 他做错了什么? 而这在愤怒的芙洛拉眼中,他的眼神就仿佛在问“就这?”“你在给我挠痒痒?”,充满了轻蔑的挑衅意味。 芙洛拉: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她扒住他男仆装的黑色马甲,用力往旁边一扯,低下头,隔着薄薄的白衬衣,在少年的胸口上狠狠咬了下去。 “唔……” 猝不及防被咬的戴里克闷哼出声。 这感觉很奇怪,人类的牙齿一点也不锋利,他觉得就算是一只猫来咬他一口,大概都比这疼一些。 不仅丝毫不疼,甚至还有点痒,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胸口倏地扩散,少年暗红瞳仁中的眸色深了几分,他垂眸看向努力咬人的芙洛拉,沉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的银发上。 “忍不了了。”他沉沉呼出一口气,哑声说。 芙洛拉动作一顿。 怒火稍微平息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 小呆瓜思维跳跃,突然说出一些奇怪的话也是很正常的,她似乎不该这样和他生气。 她松开了牙关,看到他白衬衣上自己留下的一圈口红印,还有一点浅浅的牙印,画面竟看起来有些暧.昧。 她慢慢地抬起头,伸出湿润的舌尖舔了舔晶莹的唇,刚想看看戴里克的表情,眼前却忽然一阵恍惚。 她是不是被气昏头了?闭上眼睛之前,她脑中浮现出这个想法。 芙洛拉的身体脱了力,缓缓倒向少年的怀里,被戴里克从胳肢窝底下一把捞住。 温热柔软的一团大面积地贴上来,这种感觉对少年来说既舒服又新奇,还十分地…… 难受。 他憋屈了一晚上的触手终于有机会伸展出来,先是一根透明柔软的触手迫不及待地缠上少女纤细的腰肢,末端绕到身前,在雪白的胸口处轻蹭。 紧接着两根触手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伸向下方,挑起黑色的裙摆,一圈圈蜿蜒而上,缠住少女光洁匀称的两条腿。 他舒服得缓缓长呼出一口气。 正当更多的触手准备伸出来时,不远处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是爱玛和莉莉娅从庄园里走了出来。 “天好像要下雨了,我得赶紧去给小姐送斗篷去。” “你拿着斗篷,我给你提灯。” 戴里克的脸色极差:“……” 他下意识地想带着芙洛拉一起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可又一想,如果她突然不见了,那两个女仆应该会很着急。 她不喜欢让她们着急。 真是麻烦。 戴里克于是没有动,静静站在原地等她们过来。 走在前面的爱玛率先看到了这一幕:湖畔路灯下,两个人姿势亲密,紧紧抱在一起。 背对着她们的芙洛拉长发银白,在微弱光线下也十分显眼,而她依偎着的那个黑发少年体型修长,穿着男仆装,垂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即使根本看不清脸,光从两人间这个暧.昧过头的氛围,爱玛就能猜到戴里克的表情一定是十分的温柔宠溺。 爱玛在心里尖叫起来。 妈呀!她看到了什么好东西! 啊啊啊啊!! 爱玛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斗篷展开,唰拉一把蒙在莉莉娅的头上。 莉莉娅:“……?” “别叫!”爱玛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小姐和戴里克正在约会呢,我们先回去吧!” 莉莉娅胡乱地扯着头上的斗篷,“你确定他们在约会?不行我也得看一眼,万一那小子对小姐图谋不轨呢!” 爱玛一边看着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一边阻止莉莉娅扯下斗篷:“哎呀你就别看了,这是小姐的个人隐私!” “让我看看!我也要看!” 两个人小声叽叽喳喳,不远处的戴里克将她们的对话尽数听了进去。 约会? 真是个不错的词汇。 他愈发抱紧了怀里柔软的一团,硕大的裙摆下,缠在芙洛拉腿上的触手缓缓滑动,末端在皮肤上轻压出一个个圆润的凹陷。 那两个女仆也是够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个人都会听到,还想着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回去? 不过,她们现在应该已经不想回去了,只见她们渐渐停止了打闹,开始一起光明正大地偷看。 少年微微翘起唇角,腰后的白衬衣下又钻出一根触手,在爱玛和莉莉娅看不见的角度,从下方游蛇似的顺着黑金裙摆往上爬,顺着一字肩的领口滑溜溜地钻了进去。 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令他的眸色愈发晦暗,少年的喉结滚了滚,只觉得嘴里有些发干。 他承认自己很坏,在人前隐晦地做这种事,竟使他产生一种别样的兴.奋感,就连舒适的感觉都扩大了一倍。 他用下巴在芙洛拉的头顶慢慢蹭了蹭。 正在偷看的爱玛、莉莉娅:啊啊啊啊啊啊! 瞧瞧她们看到了什么!好羞涩,但是好甜啊! -- 第68页 …… 这天晚上,芙洛拉又做了个梦。 依然是熟悉且令人难以启齿的内容,对象依然长着戴里克的脸。 可是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她,两个人的皮肤不断紧贴,摩擦,一开始他身上还是凉凉的,后来也不知是染上了她的温度,还是别的什么,居然越来越烫,最后竟是比她还要灼热。 芙洛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例行检查般地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睡裙。 行吧,又是潮乎乎的一片。 芙洛拉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不再像第一次时那样觉得羞耻了。 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她的生理年龄正值少女时期,并且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也许这副身体的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也说不定。 芙洛拉十分淡定地这样想着,然后当天上午就匆忙请来了老医生。 老医生喝了口咖啡,小眼一下子瞪大了:“这咖啡……用的是什么品种的咖啡豆?怎么会如此好喝?” 芙洛拉也喝了一口,将咖啡杯放在圆桌上,“咖啡豆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烘焙和研磨的方法有些不同,尤其这是刚刚现煮出来的,味道最棒了。” 老医生赞叹不已,很快就着黄油饼干喝下了一整杯咖啡。 放下杯子,他擦了擦嘴角,开始分析道:“按照您的说法,自从上次中了药之后,那种梦就做得特别频繁,感觉还很真实,是这样吗?” 芙洛拉点头:“是这样。” 老医生问:“那您的睡眠质量如何?” 芙洛拉略一沉吟,“应该算是好的,通常睡眠途中不会醒,而且第二天不会感到疲惫。” “身体上有其他不适的地方吗?” “没有不适,反而最近吃得比较多,感觉体力和精力都比以前好了不少,也没有再生病。” 老医生一通询问,在听完芙洛拉的回答后,他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他道:“据我从医几十年的经验来看,您这种情况通常有两个解释:第一,是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刺激,这个,当然了,我指的是好的方面的刺激。” “……” 芙洛拉听得一头雾水:“比如呢?” 老医生:“比如,有了心仪的对象。” 芙洛拉微微一怔,随后立刻否认:“这个真没有。”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是个骄傲的单身贵族,她坚信自己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值得她喜欢?芙洛拉高贵冷艳地撩了下头发。 “那应该就是第二种情况了,”老医生严肃分析道:“长时间没有性.生活,并且最近接触了这方面的信息,夜晚自然就会做相关的梦。” 芙洛拉:“…………” 她脸上有点发烫:“其实,我还完全没有经验。” 还有,接触这方面的信息?她身边连本颜色文学都没有,让她上哪里接触去? 老医生听完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放低了音量问:“您晚上睡觉时是否有锁门的习惯?” “锁过一次,一般不锁。” 芙洛拉说完,自己先起了层鸡皮疙瘩,“您是说,有人趁我睡觉时……” 不会吧,这么变态的吗? 老医生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但他安慰道:“您先不要担心,以后睡觉时千万锁好门窗,如果这种情况依然持续的话,那就是您的身体本身对这方面比较敏.感,不过这没有大碍,请大人放宽心。” 送走老医生后,芙洛拉立刻回房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窗户。 她是不相信自家庄园里的人会对她做什么的,要是真有那种事情,也只能是有人从外面翻窗进来。 她上次分明已经把窗边的树枝全砍断了,以现在的高度来说,人是根本不可能爬上来的。 不过以防万一,她晚上仍是把门和窗户都上了锁。 夜已深,芙洛拉在床上翻来覆去了片刻,越发觉得还差点什么,于是她下了床,出去喊来了爱玛和莉莉娅。 一番折腾后,爱玛看着眼前的景象,迟疑问道:“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莉莉娅也忍不住开口:“您晚上可能会喘不过气。” 芙洛拉平躺在床上回答:“没事,我很好。”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无奈地离开后,芙洛拉发现自己没法下去锁门了。 不过,以她现在这个样子来看,估计不锁门也没什么关系。 凌晨,万籁俱寂时,芙洛拉的房间里吹起一阵微风。 黑发红眸的少年出现在芙洛拉床前,当他看到床上景象时,他清冷无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芙洛拉的身上套了个用床单做成的“麻袋”,把她从脖子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床单的边沿压在身下,两个末端用细软的绳子扎了个紧。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密不透风的状态。 少年歪了歪脑袋,触手从身后延伸出来,在床单上摸索,试图找到一个能钻进去的入口。 ……居然找不到。 少年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恼怒。 她在防他? 她这是知道了什么? 少年微微眯起眼,阴沉着脸消失在房间里。 -- 第69页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尔文看完海格斯留下的书后,感觉整个人头都大了一圈。 海格斯随便抽背了他几个问题,尔文回答得磕磕巴巴,不过总归是回答对了八成,达到了过关的标准。 尔文抱怨道:“王兄,你让我看那些治国方面的书也就算了,这古籍又是怎么回事?都神历九十九年了,前朝的东西早就不用了好吗?” 书桌后,海格斯从堆得老高的书本纸张中间抬起头,眉眼严厉地睨着尔文道:“不用了?尔文.阿诺特,我问你,你那口中的‘前朝’,当时的国王是你什么人?” 又来这一套,尔文不耐烦地回答:“是我伟大的曾祖父。” 海格斯盯了他两秒,继续道:“你作为前朝血脉,难道不应该铭记历史,把家族的传统传承下去?正如你所说,这些文字和书籍已经成了过去,现在的帝国已经给没有人会记得,可如果连我们这些前朝后人都不去学习这些,那它们岂不是真的从此失传了?” 海格斯劈头盖脸地说了他一顿,好在尔文已经被这样说了十七年,早已产生了抵抗力,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末了点头说了句“是是是”。 尔文给海格斯倒了杯茶。 无事献殷勤,海格斯立马察觉出不对,他看向自己的弟弟:“有什么事求我?” 尔文嘿嘿一笑。 他软着语气说:“王兄,过几天我不是有生日宴会吗,我能不能……让芙洛拉也参加?” 海格斯猛地拍了一下书桌,把茶杯都震起来一点,“荒谬”这句话不用说出口,便已经充分写在了脸上。 尔文握了握拳,硬着头皮道:“王兄你放心,我知道她是神妃,我和她没可能也没有未来,只是这次是我的成年生日,这么特殊的日子,我真的很想让她一起见证,就当、就当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好吗王兄?” 他的态度难得有这么驯顺的时候。 然而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海格斯又是劈头盖脸一顿教育:“你以为香雪兰宫是那些人的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以前到现在,从没有过神妃出宫的先例!更不可能让神妃参加王子的生日宴会!” 尔文之前被芙洛拉的眼泪迷昏了头脑,倒是一时忘记了这些问题,现在被海格斯这么一提起,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确实听上去离谱。 可是,他都答应芙洛拉了啊。 尔文纠结许久,忽然灵光一闪,说:“王兄,芙洛拉钢琴弹得特别好,你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吗?到时候让芙洛拉在宴会上给你弹一曲,怎么样?” 他紧张得咽了口口水。 这次再不行的话,就真的要对不起芙洛拉了。 海格斯听完,刚准备下意识地拒绝,再痛骂弟弟一顿,却忽然想到什么,他神色稍缓了一些。 思索片刻后,他喝了口茶,说:“我今晚去问问陛下。” - 由于之前罗伊被契约反噬,休息了几天,所以这几天海格斯找他汇报的事情就格外多。 不过再多也就是那么几样,帝国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海格斯自己在处理,罗伊只要对其中几件事保持知情就好。 晚上七点,海格斯对着一脸没睡醒的罗伊汇报完事情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轻咳了声,“陛下,还有件事情。” 一丝.不挂的罗伊撩起眼皮看向他,示意他说话。 “关于我弟弟的生日宴会,他想请一位重要的朋友也参加,这个朋友是您的神妃。” 海格斯一口气说完,看到罗伊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危险。 罗伊忍着心里那点烦躁,冷声:“理由。” 海格斯面无表情地重复:“她是弟弟很重要的朋友,陛下。” 罗伊忍不住了。 他站起来,赤脚踩着草坪一步步走到海格斯面前。 两人的身高相差不多,海格斯也是个气场强大的人,可像现在这样和黑发少年面对面的时候,海格斯却总会感受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压迫感。 这就是神与凡人的差别。 海格斯攥起指尖,微微颔首。 罗伊问:“你弟弟,喜欢她?” 海格斯刚才并没有提起芙洛拉的名字,不过看来已经不用提了。 海格斯回答:“不喜欢,弟弟还年轻,不懂什么是情爱。” 罗伊暗红的瞳仁冰冷,绷着脸盯了海格斯好一会儿,才冷声说:“不可以喜欢她,她是我的。” 神妃神妃,不就是神的女人?这他还是知道的。 她是他的。 谁也抢不走。 海格斯将手指攥得愈发用力,面上神色不变:“弟弟他心里明白。” - 月光庄园。 芙洛拉今晚没有去弹琴,而是将汉妮她们留了下来,接着打牌,来了个真正的奋战到天黑。 这次她们的惩罚措施不再是往身上贴纸条了,芙洛拉毕竟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她把真心话大冒险的规则教给了他们。 芙洛拉今天的手气不错,没怎么输,就在她一边琢磨等下怎么惩罚输家,一边理牌时,莉莉娅和汉妮忽然一通发力,一前一后地出完了所有的牌。 芙洛拉输了。 “……” 爱玛意味深长地看了芙洛拉一眼,“小姐,心里想着别人是打不好牌的呢。” -- 第70页 莉莉娅也露出类似姨母笑的表情。 芙洛拉:“……我哪有想着别人?我想的明明是下一个大冒险的内容!” 众人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爱玛坏笑:“好吧好吧,那小姐这次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芙洛拉一脸坦荡:“真心话。” 爱玛正想问“您和戴里克进展到哪一步了”,莉莉娅拦住了她,抢先问道:“小姐和戴里克吵架了吗?” 这话问的,就和他们在谈恋爱一样。 芙洛拉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没有吵架,是我单方面不理他。” 这件事还要从昨晚说起,她好不容易原谅了戴里克没吃她送的东西,并骂她“你妈.死了”这两件事,并好心让他以后就在月光庄园里住。 可是他死活不同意。 光是不同意也就算了,当时他拒绝她的神情还十分奇怪,仿佛月光庄园是什么豺狼虎穴,她就是里面的大妖精,能吃了他一样。 她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看待的呀。 于是芙洛拉理所当然地又伤心了,今晚的牌局能延续到现在,也是她为了排解心中烦闷所为。 汉妮摇了摇头,劝说道:“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遇到事情千万不能冷战,哪怕吵一架,也比憋在心里强。” 芙洛拉:“……”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沟通,这不正是她从前教给戴里克的吗?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她脸上有些发烧,不满道:“他对我来说只是个弟弟,瞧你们说得,怎么好像我们在情侣吵架一样?” 众人无奈,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好好好,弟弟就弟弟。” “这样的帅弟弟我也想要呢,嘤嘤。” “这样的姐姐才是难得一遇的吧!能给我们小姐做弟弟,他得感恩戴德才行!” - 晚上,一直没能等到戴里克的芙洛拉怒气冲冲地上了床。 她发誓,她真的不要再理他了。 居然一晚上不出现,他以为她没有底线,没有脾气的吗? 她脾气大着呢!谁都不能让她受委屈! 芙洛拉在心里咆哮一通后,终于在“麻袋”里进入了梦乡。 再一睁眼,又闻到了熟悉的幽香。 “……” 被蒙着眼睛的芙洛拉已经不想再说话,也不想再喊陛下了。 这八爪鱼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把人绑架到自己家来? 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围久久没有响起动静,芙洛拉正想问问这次又有什么事,她忽然腰间一紧。 整个人被拦腰提了起来,芙洛拉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倒在了一片柔软的,似乎是床褥的地方上。 银白长发在身下铺散开,触手铺天盖地地缠了上来,真的是铺天盖地,她现在只穿着薄薄的睡裙,冰凉柔软的触感几乎毫无阻隔地传到她四肢、腰间和胸口的皮肤上,激起毫无防备的她一阵战栗。 “我的。” 她听到对方近乎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道。 第27章 与之前几次近乎抚摸的力道不同,这次的触手们缠得格外用力,真的就像蟒蛇缠住猎物那样,带着尚未成熟却无法忽视的强烈占有欲,紧紧包裹住她的身体,甚至还有一根触手的尾端搭在了芙洛拉脖颈脆弱的动脉处,让她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一根透明的触手末端描绘了一遍优美的下颌曲线,然后攀上少女的唇,今天芙洛拉涂了偏绛红色的口红,湿润的触手在唇瓣上用力摩挲一下,在雪白的唇边拖出一道显眼的口红渍。 它又要钻进来了,芙洛拉意识到这一点,在咬紧牙关抵抗和试图讲道理之间,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选择了后者。 “请等一下!” 在触手即将从两片唇瓣之间挤进去时,芙洛拉提高了声线道。 触手们齐刷刷地停顿下来。 芙洛拉趁此机会立刻接着说:“陛下想要吃掉我吗?” 罗伊微怔。 心底那些亟待发泄的情绪,一瞬间被这句话冲散了几分,他眸光闪了闪,说:“不。” 他怎么可能吃掉她。 罗伊又问:“为什么这样问。”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芙洛拉抿了抿泛着水光的唇,软糯的声音透着委屈:“您缠得我好疼,据说那些蟒蛇在吃掉猎物之前,就是这样先狠狠缠住它们,使猎物窒息而死,再吞吃入腹的。” 罗伊停顿须臾,缓缓垂下头看向她的身体,少女细嫩的肌肤早已被缠出了一道道螺旋状的凹陷,其中薄睡裙下不经意露出的一小截小腿上,竟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印。 罗伊眉心皱了皱,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可以这么脆弱,轻轻缠一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忍住俯下身子给她呼一呼的冲动,松了几分触手的力道,语气带着些微的窘迫:“很疼?” 芙洛拉略微哽咽:“很疼,陛下,您要是再用力一点,我可能就死掉了。” 罗伊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为什么会死?他又没有做什么。 他的触手还是又细又软的,根本不具备杀伤力。 可是,如果这个人是她的话,或许还真的有可能,毕竟她那么弱小,连握一下手都会疼到掉眼泪。 她真的太脆弱了。 -- 第71页 “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他质问道。 “……” 芙洛拉迷茫了一瞬,但仍下意识地回答:“有,我每天都吃很多。” 尔文上次都说她长肉了,而且她的身体确实在一天天变好。 罗伊的触手慢慢卸去了全部力道,软绵绵地裹在她身上,他刚想问她有没有好好运动,可很快察觉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她是不可能运动的,那些锻炼器材她连碰都没碰过,她每天走过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庄园里出来,散步到湖边去弹钢琴。 实在是,太懒惰了。 罗伊低眸思索片刻,触手缓缓从她身上彻底滑落下来,他道:“今天先回去。” 他得想想办法才行。 芙洛拉心里一惊。 他说今天先让她回去,也就是说明天、后天,以后他还会对她这样,把熟睡的她大变活人过来,然后一顿捆绑吗? 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芙洛拉委婉地说:“陛下,人类在晚上需要休息,如果得不到充足的睡眠,身体是会变差的。” 这句话正戳中了罗伊的下怀。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她的身体变得更差,差到稍微一碰两下就一副要散架的样子。 他希望她经得起折腾一点。 罗伊把她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芙洛拉的身体重新落回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时,她整个人懵了好久,才从莫名其妙的心情中缓了过来。 真的是莫名其妙,突然把她变过去,又突然把她丢回来。 芙洛拉的身上已经被湿滑的触手缠得潮乎乎的,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了个澡,才重新上床歇下,一觉睡到天明。 - 第二天,月光庄园来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领头的是几个侍卫,其中两人芙洛拉并不陌生,他们是海格斯身边的人,之前来过两次,还把尔文强行从她这里拖走过。 侍卫身后跟着的人分别是神宫的女制衣师,和她的助手若干,还有两名首饰工匠,和专门制鞋的工匠。 “依大王子殿下的吩咐,这些人会为神妃大人制作宴会需要的装扮,请大人配合。”侍卫面无表情地说。 芙洛拉有些讶异:“大王子殿下?” 她本想问为什么会是大王子,而不是二王子,两个冷面侍卫却已经一左一右地分开,为身后的工匠们让路,显然是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 芙洛拉试图挣扎一下:“两位路上辛苦了,要不要进来喝口茶,吃点点心?全是我亲手做的。” 两个侍卫动都不动一下,仿佛没有感情的雕塑。 “……”真不愧是海格斯的侍卫呢。 制衣师上前,微笑道:“神妃大人,时间紧迫,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芙洛拉从侍卫身上收回视线,点头:“好,请跟我来。” 之前尔文也给芙洛拉带过几条贵重华丽的裙子,但来到这个世界后,量身定做礼服却还是第一次。 她确实长了点肉,当脱光衣服站在镜子前,拿软尺测量身围的时候,就连见多识广的制衣师都不由地连连称赞她的身材很好。 芙洛拉听着这些夸赞,看着自己日渐丰满起来的身体,却不得不担心日后她会逐渐往肥胖的方向发展。 这才好吃好喝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了如此肉眼可见的成效,要是再这样下去,她还不得吃成她继姐原来那种身材? 芙洛拉感到十分担忧,并在坐下测量脚围的时候吃了一块巧克力蛋糕。 今晚就出去跑步,把保持身材提上日程! 礼服和鞋子的制作都不是很快就能完成的,并且据说这次尔文的“选妃宴会”会格外隆重,所以更需要精心准备。 制衣师把大体构思给芙洛拉展示了一下。 制衣师早就听说这位神妃是从小地方来的,应该没什么见识,所以对于自己这个宫廷制衣师的设计,她应该只有捂着嘴赞叹的份。 可芙洛拉却在看了设计图后微微皱眉,她觉得这条裙子过于繁复冗杂,一圈一圈的华丽装饰,颜色花里胡哨,像极了生日蛋糕上的花边。 “宴会那天不准备蛋糕的吗?”这是让她去充当人形蛋糕? 她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制衣师疑惑:“大人您说什么?” “……啊,没什么,”芙洛拉拿过笔,在设计图上唰唰唰地划拉了好几笔,交给对方:“请按照这个样式帮我制作礼服,裙摆外面要加一整层的轻纱,再点缀一些细闪,不要太密集。” 制衣师接过图纸看了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制衣师迟疑着开口:“神妃大人,宴会用宫廷礼服中,并没有过类似的样式……” 改动后的礼服图样好看是好看,但设计却太过简单,平时穿出去也就算了,在宴会上穿可是会失礼的。 “而且,您口中的‘细闪’是什么?要怎么点缀?” 制衣师从业十几年,从未听说过这种操作,她有些为难。 芙洛拉略一沉吟。 她道:“这样吧,在上面镶一些碎钻,要大小不一的,距离也要不一,星空那种感觉您明白吧?” 制衣师想象了一下把星空穿在裙摆上的画面。 许久后她回过神,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是,我明白了,神妃大人。” -- 第72页 制衣师这才明白,这个神妃不简单哪,明明是从小地方来的,却有着这样的设计天分和头脑,这一趟过来,她算是学习到了。 在之后的鞋子和首饰构思过程中,芙洛拉对宫廷宴会的隆重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武装到头发丝不是错,错就在于这些人恨不得把所有华丽元素都叠加在身上,这种用力过猛的方式只会适得其反。 芙洛拉把鞋子和首饰的设计都亲自改了改,又现画了两张新的戒指图纸,交给首饰工匠。 她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取出三十个金币,塞给工匠,指着一份图纸对他说:“这是我想送给尔文殿下的生日礼物,您应该知道他的尺寸吧?” 工匠点头,芙洛拉又指着另一张道:“这份是我想送给朋友的,尺寸就按照比我的食指大一号来做,拜托您了。” 首饰工匠收了巨款,干劲十足,他深深行了一礼:“保证给大人做出最完美的戒指。” 几个人走的时候,看芙洛拉的眼神和开始时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甚至想把芙洛拉的小脑瓜打开来看一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好东西,怎么就能想出那么新颖好看的设计来呢?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从业多年的人生。 要是这想法让芙洛拉知道了,她估计会乐出声来,这些设计当然不是她自己想的,只是她上辈子穿过用过的高定太多了,有些东西是可以信手拈来的,再加上小时候有些素描的基础,所以才能画出那些图纸。 - 下午,汉妮照例来到庄园玩耍。 只不过这次芙洛拉没有打牌上瘾,而是点到为止,然后向汉妮请教了一些关于宴会舞蹈的问题。 汉妮出身于富豪家族。 芙洛拉后来才知道,汉妮并不是被家族第一个送进宫的,她的家族在此之前便已经“献祭”了数名女眷,每次向陛下换取的都是金银财宝,所以才成就了如今的富可敌国。 汉妮对于宴会这种上流人士的社交场十分熟悉,她知无不言,将所有知道的宴会舞蹈都告诉了芙洛拉。 这个世界最常见的宴会舞蹈有点像维也纳华尔兹,经验丰富的芙洛拉在汉妮的指导下学得很快。 不过她本着凡事都要准备到最充分的原则,还是拉着汉妮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将最基础的舞步练到完美后,吃过晚饭,芙洛拉又让汉妮教她其他舞步。 天黑下来,当黑发少年到达庄园门口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芙洛拉被汉妮揽着细腰,两个人姿势亲密地在灯光和月光下跳舞。 又开始了,那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戴里克很生气。 她怎么能和别人这么亲密? 庭院里,跳完一曲的芙洛拉有些气喘吁吁,她用手在自己脸旁扇风,说:“跳舞果然很耗体力,正好我最近想减肥,汉妮,以后我们每天晚上一起跳舞吧。” 汉妮也跳得身上冒汗,她闻言惊讶地看向芙洛拉:“你这么瘦,还要减肥?” 芙洛拉直摇头:“我胖了很多啦,不信你摸摸。” 她把自己日益丰满的胸脯挺了起来。 汉妮气得翻了个白眼,两个女孩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关系已经亲近了不少,本就闷骚的汉妮在芙洛拉面前早已不再端着什么了。 “你在炫耀,嗯?”汉妮伸出两只魔爪,她眼神一狞,恶狠狠道:“那就让我来摸一摸——” 她朝芙洛拉扑了过去。 芙洛拉惊呼着捂住自己的胸口:“你还真摸啊,流氓你不要过来!” 两人在庭院里正追逐打闹着,忽然汉妮看到什么,倏地停住步伐,芙洛拉见身后没了动静,正回过头准备看一看,尚未停稳的脚步便带着她撞上一片结实的胸膛。 芙洛拉和被撞的人都闷哼了一声。 汉妮看着黑发红眸的少年,眼里闪过惊艳,问芙洛拉道:“这位就是戴里克了吧?” 虽然她还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帅弟弟男仆,但她十分确信,只有长成这个样子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家美丽的小仙女芙洛拉。 回过神来的芙洛拉捂着额头,慢慢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弧度好看却绷得很紧的下颌。 她下意识地想喊戴里克,可又一想,她不是已经决定不要再理他了吗? 于是芙洛拉板着脸,毫无感情地问了句:“来了?” 戴里克:“……” 他垂头看她,暗红的眸子眨了眨,本能地感觉出她今天有些冷淡,他抿了下唇,尽量柔和地说:“我来了。” 相比他平时打招呼时不咸不淡的“嗯”来说,他今天可以说相当热情了,求生欲十足的那种热情。 然而芙洛拉却把漂亮的小脸一偏,语气毫无感情地说:“想守夜就去守着,饿了屋里有吃的,困了就自己进去睡觉,能做到吧?” 养只小狗都知道饿了自己找吃的,困了自己睡觉,他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芙洛拉这么想着,也不等一脸茫然的戴里克回答,便回过身去对汉妮说:“我们接着跳舞。” 汉妮看向戴里克,只见俊美的黑发少年也看向了她,可那眼神却是顿时变得十分可怕,就像只被从嘴里抢了肉的小狼狗。 汉妮:“……” 汉妮无奈地挠了挠脸,心想这真不是我和你抢,是你自己不争气。 不过善良的本性还是驱使她帮他一把,汉妮揽住芙洛拉的腰,抓住她的手,刚跳了没两步,突然左脚一歪,“哎呦”叫了一声。 -- 第73页 芙洛拉一惊:“你怎么了汉妮?” 汉妮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行,我的脚扭到了,今晚看来是没法再跳了,芙洛拉,你去跟戴里克一起跳吧。” 她飞快地看了戴里克一眼,戴里克虽然反应慢,却也慢慢意识到汉妮是故意为之,于是他看汉妮的眼神稍缓了一些。 嘴角快速地弯了弯。 他想和她跳舞。 想揽她的腰,想握她的手。 芙洛拉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戴里克,想起自己刚刚发过的毒誓,一咬牙道:“那我也不跳了,反正也练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你伤了脚,今晚就在我这里睡,我们睡一张床。” 戴里克、汉妮:“……” 戴里克看向汉妮的表情已经几乎能吃人了。 由于愤怒,少年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汉妮灵机一动,喊来自己正在屋里和爱玛、莉莉娅斗地主的女仆梅,又对芙洛拉歉意道:“我这个人认床,在陌生地方睡不惯的,不行我得先走了。” 再不走,怕是要被小狼狗一口咬上来。 汉妮逃也似的离开了。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戴里克和芙洛拉两人。 芙洛拉别扭地看了戴里克一眼,哼了一声,“我去睡觉了。” 她转身就要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追上来的戴里克一把拉住。 “放开我!”芙洛拉条件反射地喊道。 戴里克哪里肯放开她,他倔强得像头牛,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握着少女纤弱的肩膀,将她牢牢钳制在自己身前。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在芙洛拉愤怒的眼神注视下,好半天才挤出句话:“你希望我怎么做?”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台词,芙洛拉却顿时觉得更生气了。 她想让他怎么做,他难道真的不知道? 她有些被气笑了,索性仰头看着他,凶巴巴地说:“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想让你以后在月光庄园里住。” 戴里克垂下眸子。 芙洛拉继续道:“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询问你的意见,你有权利拒绝,可你、你的回答太令我失望了。”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哦,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后撤了半步,问了句你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相比之前爬上树梢偷看她的某个呆瓜来说,她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好吗!而且她就算再做春.梦,饥渴难耐,也不可能会对一个傻瓜弟弟做什么吧!! 芙洛拉彻底伤心了。 戴里克垂眸思索了好久,才问:“你想让我,和你一起住?” “……” 这话问得,怎么就和她真的图谋不轨一样? 芙洛拉耐着性子回答了一句:“我是怕你一个人在那边没人照顾,懂吗?” 她为了不让小呆瓜伤心,把“怕你受欺负受排挤”换了个说法。 毕竟在集体中,他这种长得过分好看,却呆头呆脑的人是最容易受骗的。 就算别的男仆对他不错,万一有老女仆对他见色起意呢?芙洛拉一想到这个猜想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戴里克立马揪过来,再锁起来。 戴里克听完她的回答,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瞬,但很快又压了下去,面色好像有些为难。 正当芙洛拉不打算再逼他,准备说句随便的时候,少年沉着声开了口。 “再给我点时间。”他道。 芙洛拉缓缓睁大了一对碧眸。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戴里克双手握着她的肩,一对暗红瞳仁直视她,神色坚定而认真:“最多一周,我给你答复。” 芙洛拉心头微动,被他看得脸上有点烫。 灯光下,少年的眸子像极了熠熠发亮的红宝石,它们最开始时还总是冰冷无波的,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使其产生波动,而现在,幽深的暗红色里盛满了她的身影。 少年认真地注视着她。 他正对她许下承诺。 芙洛拉微微偏头移开视线,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好像对这个傻弟弟有点心动。 这样不可以,她对自己说着,垂下银白的睫羽,缓了口气说:“好,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戴里克。” 少年察觉出了她的异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于是他只能问:“你不生气了?” 芙洛拉轻抿住唇,“不生气了。” 她哪有那么小气。 戴里克垂头盯着她看,看她两片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灯光下簌簌抖动,有点好玩。 他说:“看我。”想再观察下你的睫毛。 熟悉的命令式语调,令芙洛拉顿时回过了神。 她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声,心想,她的理想型是能把她当成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男人,而绝对不是戴里克这样的。 她只是暂时被美色迷昏了头而已。 芙洛拉抬眸看向戴里克,眼里那点少女的羞赧已经消失不见,她的情绪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笑着对他说:“戴里克,你想和我跳舞吗?” 戴里克一怔。 “我,可以?”他问。 少年显然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惊讶的神情有些呆呆的,看得芙洛拉更想笑了。 -- 第74页 他果然只是个傻孩子而已啊。 “对了,跳舞需要两个人身体接触,你不是不喜欢这样……” 芙洛拉的话还没说完,戴里克迅速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像模像样地一手放在她的细腰上,一手握住她的手。 芙洛拉简直忘了这件事,这呆瓜分明不喜欢被人碰,可他似乎不排斥主动碰别人,不论上次还是这次,他抓她都抓得很开心,很用力呢。 芙洛拉抿唇笑,开始指导起舞步。 做正经事的芙洛拉投入且认真,心里最后那点别样的情绪也消失了,脑子里只剩下“要是他踩我脚我一定不能生气”“要对他有点耐心”。 少女的舞步轻盈优雅,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仰头看着他,碧眸一片澄澈干净,里面只有温柔的笑意。 一曲终了,芙洛拉笑得很开心:“戴里克,你好棒,居然一次就学会了!” 少年看着这对波光流转的眸子,呼吸一滞,他忽然觉得,她的眼睛很特别,很好看,像碧绿的湖水。 “好看。”他低声。 芙洛拉以为他在夸赞她的舞步优美,问道:“嗯?你说什么好看?” 戴里克还没有收回揽在她腰上的手,少女的腰肢细得一只手就能把握,他手臂稍一用力,把她的身体往自己身前一带,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缓缓俯下头。 暗红的眸中目光专注,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额上。 芙洛拉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快要不够用了。 救命,她现在很不对劲。 第28章 少年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掌捧住芙洛拉的脸颊,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抚上她的眼尾。 芙洛拉有些紧张,就连呼吸都不敢多用力气,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句不可以,可最终却还是顺从内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先招惹她的,她自暴自弃地想。 眼睑上传来微凉的触感。 少年的鼻息已经扫过芙洛拉的鼻尖,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 戴里克捏起她眼尾处那根碍眼的银白睫毛,小心地拿了下来,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像是在研究什么神奇物种的毛发。 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的芙洛拉正想着要不要干脆自己主动,就听对面的人喃喃地说了句:“很长,好看。” 芙洛拉当即察觉出了不对。 她睁开眼睛看向他,只见他正在用心端详那根她掉下来的银白睫毛,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本人,她忽然有点想笑。 既是被他气笑了,也是在笑自己。 这小呆瓜,估计连怎么亲人都不知道吧,她居然像个傻子似的闭上眼睛等他亲上来。 这天晚上的舞蹈教学,于是到此戛然而止。 芙洛拉决定回去冷静冷静,再自我反省一番。 由于她表现得还算自然,戴里克并没有察觉出她又在闹别扭,他向爱玛莉莉娅要了个透明的玻璃瓶,把那根睫毛放进去,用软木塞塞住。 就像小孩子会收集各种奇怪的花草昆虫一样,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芙洛拉的睫毛颜色很好看,想要保留下来而已。 - 经过一晚上的反省,芙洛拉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戴里克那小傻子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当时她之所以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会在他俯下头的时候闭上眼睛,而不是推开他,只是因为美色误人而已。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只是贪图戴里克美色的话,那她和那些对她见色起意的臭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芙洛拉想通了,却并不打算躲着戴里克,反而她决定尽可能地多看他那张脸。 毕竟再好看的容颜也会有看腻的那一天,等她看习惯了,彻底审美疲劳后,她就可以以正确的心态对待他了。 等待宴会的这几天,芙洛拉每天都是在白天和汉妮练舞,晚上练一会儿琴,再教戴里克跳舞的日程中度过的。 与之前不同的是,戴里克明显感觉出她这几天总爱盯着他看。 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被盯得害羞脸红了,毕竟芙洛拉本身也是个大美人,美人这样不加掩饰地盯着自己看,是个男人都会不淡定。 但戴里克永远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点也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甚至还选择直接盯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有事没事就互相盯着看的画面,在夜晚显得诡异而暧.昧。 正准备关窗的爱玛看到这一幕,立马连窗也不关了,飞速从旁边的茶几上摸来一块蜜瓜,猫在窗沿下暗中观察。 爱玛:啊啊啊啊!给我亲上去!亲上去! 莉莉娅看到后,也摸了块蜜瓜,两个人挤挤挨挨地并排蹲在窗沿下,边吃边看。 莉莉娅:要防止戴里克对小姐图谋不轨。 庭院里,芙洛拉被戴里克盯得脸上微微发烫,但她没法开口问“你看我干嘛”,因为毕竟是她自己先开始的。 她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仰头和他沉默着对视,她在心里默念坚持坚持,与他尽可能长时间的对视,是一种培养男色抵抗力的负重训练。 戴里克的目光在少女的脸上从上至下,从左到右地来回移动着,一边观察一边想,她的鼻子好看,鼻梁又挺又直,鼻头尖尖的;她的脸蛋很好看,雪白中透着一点点粉,看起来非常软。 -- 第75页 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拿出另一个部位做比较,戴里克的视线径直下移,在少女白皙饱满的胸口处停下。 直勾勾地盯住。 他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地触碰过这里面,同样是很软,并且很有弹性,他垂眸思索,到底是这里更软一点,还是脸蛋会更软一些? 少年回想起当时那种舒服的感觉,小山丘般的喉结轻轻滚了滚。 幸好他现在每次过来之前,都会在腰上缠一圈绷带,否则某些东西可能早就已经忍不住炸出来了。 “……戴里克?”芙洛拉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戴里克没有挪开视线,垂着头,无比认真地盯着她的胸口看,她今天的打扮很清凉,隐约露出一点深邃的沟壑,芙洛拉被看得逐渐坐不住了。 “戴里克!” 芙洛拉喊了一声,用手一把捂住胸口,“你在看哪里?!” 后知后觉回过神的戴里克眨了眨眼,迷茫地看向芙洛拉,眼神还算干净,不像是在想什么颜色废料的样子。 芙洛拉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点反应过激,小呆瓜懂什么?他应该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吧。 她刚想缓下语气安抚一句,就听少年毫不避讳地开了口。 “看你的胸。”戴里克表情认真地询问:“不可以看?” “…………” “你可以看我的。”少年抬手,作势要解扣子,“你摸过,还咬过。” 他那眼神带着几分细微的委屈,分明是在问“你明明摸过还咬过我的,怎么我就连看一看都不行呢”。 眼看戴里克灵巧的手指已经解开了两枚口子,露出一点深邃诱.人的锁骨,芙洛拉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她连忙喊道:“住手——” “戴里克你个流氓,臭弟弟!” 芙洛拉红着小脸,羞恼地瞪他,怒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小拳头依然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起了火似的,急需浇一盆凉水降降温,她来不及多骂几句,便气急败坏地提着裙摆跑了回去。 正在吃瓜看戏的爱玛莉莉娅连忙起身,胡乱移开视线,口中说着“今晚天气真不错”之类的鬼话。 眼看着芙洛拉头也不回,蹬蹬蹬地跑上了楼,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同时向窗外投去愤怒的眼神。 暴脾气的爱玛当即就冲了出去,本想质问戴里克,怎么又惹小姐不开心了,却见少年独自站在灯下,迷茫的目光静静望着芙洛拉离开的方向,活生生一副被抛弃了的小可怜模样。 这谁好意思骂他呀?爱玛反正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戴里克,小姐为什么生气了,你知道吗?”爱玛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问。 戴里克眨巴了两下眼睛,摇头。 爱玛被他这幅乖顺无害的样子成功骗到了,她无奈地想,他的脑子这么笨,活得一定很辛苦吧,她作为正常人,多帮帮他又怎么样呢? “来,你把刚才的情况和我讲一遍,你和小姐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戴里克不情不愿地将视线移向爱玛,心道我都不懂她为什么突然生气,愚昧的人类又怎么可能懂。 二十分钟后。 听完爱玛和莉莉娅一通分析后,戴里克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他悟了。 他不该盯着人类女性的胸部看,也不该那样说出那种话,因为那种话对她们来说很下.流,是不好的话。 戴里克思忱片刻,正想把最近的疑惑全都说出来,让她们一个个给自己解答,这时二楼的窗户被打开。 穿着睡裙,散下一头银发的芙洛拉从窗口微微探出身子,冲几人道:“你们该睡觉了。” “……” 现在距离平时的睡觉时间还有半小时呢。 不明就里的戴里克仰头看向芙洛拉,大声回答道:“我不困。” 爱玛、莉莉娅:“……”我们恨你是块木头! 两人对芙洛拉应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戴里克,便回去准备强行睡觉了。 楼上的芙洛拉目光在黑发少年的脸上停留一瞬,气呼呼地瞪他一眼,然后啪的一下关上窗户。 戴里克留在原地:“?” 她怎么又生气了? 那两个女仆怎么也生气了? 为什么她们全都生气了??? - 芙洛拉参与设计的宴会装扮已经制作完成。 工匠们应海格斯的要求,在将衣服首饰送去香雪兰宫之前,先送到了海格斯面前,让他过目一番。 海格斯推了推金丝眼镜,上下打量一番礼服,对制衣师道:“之前从没见你做过类似的礼服。” 他的眼睛深邃,看人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冰冷感,制衣师连忙颔首,不敢说谎地如实回答:“是,大殿下,这次的礼服设计是由那位神妃大人亲自改动的,大人说,想要星空一样的效果。” “哦?” 海格斯饶有兴致地看向礼服裙摆上的碎钻,须臾后,他轻笑了声。 他走到书桌旁,取来一张纸,写写画画,最后把纸张交给制衣师:“按照这个图案,把碎钻改了,再给她送过去。” “是。” 制衣师颔首接过,看到图案后,眼底又是闪过惊艳和不可思议。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要抢她饭碗哪…… -- 第76页 等制衣师将礼服改好后,出来的效果顿时吸引了制衣间所有人的目光。 “天哪天哪,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是哪家小姐的礼服?能有资格穿这件礼服的人,想必一定得是准王妃那种身份才行吧!” 她们口中的“准王妃”是公爵家的凯蒂大小姐,和尔文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尔文对她没什么兴趣,奈何凯蒂总喜欢单方面黏着尔文。 黏得多了,神宫里也就不知何时传出了“准王妃”这个谣言。 制衣师摇头否定众人的猜想,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道:“是一位伯爵家的表亲,她长得很美。” 芙洛拉这次出宫参加生日宴会,自然不能直接以神妃的身份,所以海格斯给她安排了这么个伯爵家表小姐的身份。 众人一听是伯爵,还是表亲,那身份地位就和凯蒂大小姐直接差了好大一截,不过既然长得很美,那也不是不可能被二王子选为王妃。 就在她们围着礼服问东问西的时候,制衣间门口传来一声语调骄纵的女声。 “你们的礼服都做好了?一个个都挺闲的是吧?”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大檐礼帽、蕾丝颈饰,神态高傲的少女站在门口,正不耐烦地看着她们。 “!” “凯蒂大小姐。”众人连忙低头行礼。 凯蒂轻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屋里完工的、尚未完工的礼服,忽然她视野里出现一个亮闪闪的衣角,她心头一动,径直走了过去。 凯蒂的侍从将挡在礼服前的众人扒开,让她畅通无阻地看到了那件不落俗套,却又美丽绝伦的星空礼服。 她的眼睛都被那些碎钻闪得发亮:“就是它了,我就要穿这件去明天的宴会!” 制衣师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上前,惶恐地劝阻道:“凯蒂大小姐,这件礼服已经被伯爵家的表小姐预定了,我、我马上就得给她送过去……” 凯蒂不满,瞪着眼看向制衣师:“你说什么?伯爵?还是个表小姐?你糊涂了吗?分不清谁的身份更加高贵?” 制衣师敢怒不敢言,就在凯蒂的侍从准备动手强行带走礼服的时候,她终于想出一套说辞:“大小姐请等一下!这、这礼服是那位表小姐亲自设计,并且大王子殿下亲自改动过的,您恐怕不能带走……它。” 制衣师的声音越来越小。 凯蒂瞪了她一会儿,虽然心里很是不甘,可大王子毕竟和尔文不同,在神宫里,还没有谁敢和海格斯明着作对。 “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真的,大小姐。” 凯蒂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星空礼服立刻扒下来带走。 这么漂亮的礼服,谁穿上了,谁肯定就会成为全场的焦点,她可是要成为王妃的人,怎么能让别人吸引了尔文的视线! 忽然凯蒂脑中灵光一闪,冒出个想法,她对制衣师道:“行啊,这礼服不是那个什么表小姐设计的吗?那你叫她再帮我设计一件好了,要比这件还漂亮、还引人注目的。” 制衣师:“……啊这。” “怎么?做不到?你不想在这里干了?” “不不不……我、我会去问一问的。” - 月光庄园。 芙洛拉即使已经见过不少绝美的高定礼服,可在见到这件礼服的第一眼,仍是不由地惊叹出声。 她问制衣师:“碎钻的图案好漂亮,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不、不是,是大王子殿下……”制衣师道。 芙洛拉对这个回答感到诧异,海格斯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关照? 她甩去心底那点疑问,问神情不安的制衣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制衣师歉意地看着芙洛拉,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害怕自己得罪了大小姐,只好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芙洛拉。 芙洛拉听完,感到一阵无语。 真是人在宫里坐,祸从天上来,她这几天老实安分,每天练舞练琴,偶尔琢磨下出逃方案,怎么就招惹上了什么公爵家的大小姐? 公爵,似乎是所有贵族爵位中最高的吧。 无奈归无奈,芙洛拉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在这个帝国,除了拥有神秘力量的八爪鱼陛下,还没谁可以让她受委屈。 芙洛拉招呼制衣师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制衣师听完,瞪大了眼睛:“神妃大人,这……” “你就照我说的做。”芙洛拉拍了拍她的手臂,“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妃,说话没什么分量,但要是想保下一个你,还是可以做到的。” 制衣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过这次眼中全是感激和崇拜,她刚想感激道谢,芙洛拉又开了口。 “我不会允许别人欺负我身边的人,不过首先,这个人得是我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制衣师听完,咬着唇犹豫片刻,最后竟深深俯身,行了个大礼:“我愿为神妃大人效劳!如果、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 暂时好像也没什么她能做的,芙洛拉这样想着,微笑着扶起了制衣师。 多一个向着自己的人,总归是没有坏处。 - 晚上,芙洛拉是在练完琴后被弄到主神大殿的。 她刚练完了明天宴会要演奏的曲子,只不过刚走神想了戴里克几秒钟,就发现自己眼前一黑,又到了八爪鱼的地盘来。 -- 第77页 这次她也不沉默了,直接开口:“陛下,您又翻到我的牌子了吗?” 这话一半是调侃,一半是发自内心,芙洛拉觉得他能这样对她,说不定也能这样对其他神妃。 从之前的种种表现看,这位神明似乎并不是一点欲.望也没有,素惯了的人偶尔抓一只神妃过来开开荤,或者只是把玩一番,也是很有可能。 芙洛拉在心里骂了句狗男人。 狗男人沉默片刻,显然是没听懂她这句话,但他也不好奇,径自走到她的面前,在草坪上踩出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罗伊拉起芙洛拉一只手,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显然是一个跳舞的起始动作。 芙洛拉心里一惊。 他怎么知道她最近在跳舞? 他一定是偷看了,这个偷窥狂! 她实在不想和狗男人跳舞,刚准备借口说自己崴了脚,却发现对方似乎只是摆了这么个动作,并没有跳舞的意思,或者可能是因为他不会跳舞。 “不要和别人跳舞。” 对面的人沉声说。 芙洛拉呼吸一滞,“‘别人’,指的是谁,陛下?” 罗伊的语气带了些微的不满:“你说呢。” 芙洛拉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戴里克。 她最近白天和汉妮练舞,而白天八爪鱼在睡觉,所以他没可能知道,只有晚上她和戴里克跳舞时,他才能偷窥到。 八爪鱼这是在……吃戴里克的醋? 不对,八爪鱼神妃那么多,肯定不会吃什么醋,他对她应该只是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芙洛拉抿住唇,不想回答。 她不和戴里克跳舞,和谁跳舞?她在和戴里克跳舞时那么开心,心情那么好,这是其他任何人都给予不了她的。 “不许和别人跳舞。” 罗伊的语气强硬起来,命令道。 芙洛拉沉默,将手缓缓从罗伊的手里抽.出来。 对她来说,其实说一句假话很简单,可是她就是不想答应他这句话。 也许是逆反精神突然觉醒了吧。 下一秒,芙洛拉的腰间传来一片凉意,她整个人被触手拉着,身体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耳畔传来一声沉沉的鼻息,对方伸出手臂,单手将她揽在身前。 更多的透明触手钻了出来,攀上芙洛拉光洁的手臂,自下而上地挑起轻薄的绸缎,一圈一圈蜿蜒而上地缠绕住,冰凉滑腻的刺激感令芙洛拉睫毛一颤。 “陛下,您……” 柔软冰冷的感觉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光洁的下颌处,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摩挲,带了几分力道和危险气息。 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堵住嘴巴的芙洛拉闭了嘴。 鲜红的颜色像浸了水的颜料般晕染开来,在雪白的唇边染出一抹抹红晕,染红了泛着莹蓝的透明触手末端,芙洛拉一时不敢说话,僵着身体呼吸着。 忽然,细嫩的皮肤不小心被划了一下,芙洛拉一时间忍不住咬着唇哼唧了一声,羞恼使她今晚积攒的怒火一下子来到了爆发的边缘。 刚要开口骂人,冰冰凉的东西就像泥鳅般顺着唇瓣溜了进去,转着圈地搅了两下,直往尽头而去,她唔了一声,几乎是立刻冒出了眼泪。 狗男人,臭八爪鱼!看她以后不日他全家! 她下次、下次一定要在身上涂满毒药!! 第29章 送走芙洛拉后,罗伊将亨尼和哈洛什从沉睡状态中解封。 两个亡魂明明才沉睡了没多久,醒来后却都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哈洛什长叹一声,作死道:【陛下真是越来越持久了呢,恭喜陛下!】 亨尼大声:【闭嘴!这个时候不要打扰陛下!】 这句“这个时候”说得就很耐人寻味了。 罗伊粗鲁地解着自己身上的衬衫纽扣,刚才强抱芙洛拉的时候,他是穿着衣服的,这就导致他现在无比地难耐,少年的手指灵巧有力,很快就把纽扣连扒带扯地解了下来,敞开大片冷白结实的胸膛。 下面也迅速地解开来,他赤着脚一步步走进浅蓝色的池水中。 黑发少年虽然没什么表情,脸颊的皮肤却反常地透出两抹微弱的红晕,他沉沉喘着气,暗红的眸子盯着水面的涟漪,怔怔出神。 他越来越过分了。 罗伊自己都承认这一点,少年劲瘦的腰后,一根末端淌着晶莹水光的触手微颤着伸到身前,他缓缓将目光移上去,看到透明触手上那一圈淡淡的口红渍,这是他刚才所犯之事的罪证。 “我很坏。”他喃喃出声。 亨尼、哈洛什:…… 人贵有自知之明,神也是。 他们两个一时无语凝噎。 罗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修长指节握住自己那根触手,“可是我忍不住。” 她只是个可怜的人类女孩,她弱小、爱哭,不具备任何向他反抗的力量,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欺负她,为此他还在腰上缠过绷带,防住触手们冒出来。 可是都没用,他觉得自己的自制力似乎失效了,理智在她面前也总是荡然无存。 罗伊将那根触手扯到唇边,伸出湿润柔软的舌尖,将上面的鲜红连同晶莹水渍一起,慢慢舔舐干净。 他大概是病了,他想。 - 一夜过去,第二天便是宴会的日子。 -- 第78页 对于帝国王子的成人礼,整个神宫都十分重视,宴会来宾不仅有神都的贵族,还有各个城市,甚至是附属国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来宾的马车一大早便将神宫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芙洛拉凌晨五点钟就醒了。 并不是自然醒,昨晚她被八爪鱼好一番折腾,回来时身体上黏黏糊糊,洗了好久的澡,十点才躺下睡着。 可谁知为了庆祝尔文的成年,香雪兰宫居然也要整活,大清早便有佣人在外面张灯结彩,哦不,是悬挂彩绸。 尔文喜欢蓝色,他们便在湖畔附近的树上、建筑上挂了满满一圈蓝色绸缎,又移栽过来许多蓝色的花花草草,据说这样是为了让湖对面的宾客一打眼就能看到一片蓝色海洋。 芙洛拉看了眼湖对面,神宫的建筑早已沦陷,被蓝色重重包围,当然,除了主神大殿。 现在只有那座冰冷的大殿是干净的了。 爱玛和莉莉娅也被这动静吵醒,索性上来帮她打扮穿衣。 芙洛拉穿好后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这个世界的化妆品没有那么多样,她涂了些正红色的口红,又把口红轻轻点在双颊当做腮红,最后用一种微闪的粉末涂在额头、鼻尖和眼皮上,一个和礼服十分匹配的妆容就完成了。 不怕美人天生丽质,就怕天生丽质的人会打扮,最后的效果一出来,爱玛和莉莉娅眼睛都看直了。 小姐简直就是仙女呜呜呜呜! 上午九点,神宫开始奏乐。 同时,迎接芙洛拉的马车也从宫外准时到达,可令她意外的是,驾驶马车的居然是两个熟悉的面孔。 他们人高马大,凶神恶煞,正是海格斯身边的两个侍卫。 其中一个侍卫取出个类似头罩的黑色布罩,不由分说地就要给芙洛拉罩上。 “神妃出宫需要格外小心,请大人配合。”侍卫冷声道。 芙洛拉:“……”有种押送死刑犯的感觉。 她不配合又能怎么样呢?这位大哥已经把撑开的布罩送到她头顶上了,为了不让精心准备的妆发被破坏,芙洛拉只能说了句我自己来。 蒙上布罩,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声音。 芙洛拉坐上红底金边的华丽马车,另一名侍卫在她对面坐下,防止她做小动作偷看,马蹄声由缓入急,芙洛拉就这样踏上了出宫的路。 - 神宫,宾客在柔缓的音乐声中,踩着长长的暗色地毯,排队依次进入宴会现场。 队伍中,一位穿着深蓝色镶钻礼裙,头戴硕大礼帽的女人格外显眼,她的礼服样式并不繁复,可礼服的裙摆用料轻盈好看,还点缀了大量钻石,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凯蒂大小姐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礼服是她命令那位“表小姐”帮她设计的,其实当制衣师把礼服送来的时候,凯蒂还觉得它不如那件星空礼服好看,差点当场发火。 可是制衣师说了,星空礼服上镶嵌的全部是碎钻,配不上大小姐尊贵的身份,所以“表小姐”将碎钻全部换成了完整的大颗钻石,还将图案改成了公爵家的家徽——玫瑰花。 改动后的裙摆,由原本的星空变成了钻石玫瑰花海,穿出去就能闪瞎所有人的狗眼。 于是凯蒂在制衣师的说辞下,接受了这件符合自己身份的亮闪闪礼服。 现在,凯蒂成功地成为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见到周围人都在注视或议论自己,她觉得满意极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宴会大厅二楼,一身白底金纹礼服的尔文倚靠着阳台栏杆,漫不经心地耷拉着眼睛朝下看。 “这是谁家小姐这么铺张浪费,她是想把全帝国的钻石都穿在身上吗。”尔文嗤笑一声,自语道。 这时,海格斯向他走来。 “差不多该下去了。”海格斯提醒道。 尔文看了眼金色怀表上的时间,有些着急:“芙洛拉呢?她怎么还没来?” “应该快了,”海格斯整了整领口装饰的宝石,“香雪兰宫离得远,今天神宫又来了这么多人,迟一点很正常。” 尔文看向海格斯,语气有些不满:“反正我不可能和别的女人跳开场舞。” 尔文甩手离开。 海格斯看着亲弟弟的背影,深邃的眸中目光晦暗。 终究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 芙洛拉乘坐的马车一路疾驰,出了香雪兰宫,却在离宴会现场还有一小段路程时陡然停住。 芙洛拉意识到马车停下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扯下头罩查看情况,却被对面的冷面侍卫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 “马车出了点问题,请神妃大人在此安心等候。”侍卫道。 芙洛拉问:“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多久?” 侍卫将马车门打开,另一个侍卫说道:“车轮坏了,需要修理,修好之前马车无法继续行驶。” 芙洛拉微微蹙眉,“车轮坏了为什么非要现修呢?神宫里的马车就这一辆吗?” 而且,好好的车轮怎么会说坏就坏了?如果真是车轮坏了,马车停下时车里的人应该感受到明显的颠簸,马也会至少叫唤一声,可刚刚这些全都没有。 侍卫拒绝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让我们护送您前往宴会,是海格斯殿下的吩咐,请大人耐心等候。” -- 第79页 侍卫下了马。 芙洛拉静静等了片刻,耳边传来的除了越发激昂的乐曲声外,什么都没有。 如果那侍卫真的是下去修车轮的话,不可能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以芙洛拉的听觉,哪怕他只是在原地踱了半步,她都能立马听到声音。 没有声音,说明他根本没有在修什么车轮,只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宴会现场的乐曲声越发清晰,附近的嘈杂人声慢慢消失,看样子宾客全都已经进入了宴会大厅,并且已经准备开始跳开场舞了。 今天的主角是尔文,开场舞必然是他和一名女伴来跳,在这个时候拖延时间,目的已经显而易见。 有人不想让她和尔文跳开场舞。 这辆马车是海格斯准备的,所以这个人多半就是海格斯了。 想通这些的芙洛拉轻笑了一声。 侍卫反应很快,出声询问:“神妃大人,您有什么问题吗?” 芙洛拉知道自己今天是跳不成开场舞了,不过她一点也不失落,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侍卫道:“听说帝国内的大小事务,都是由你们大殿下亲自治理的,想必他平时一定很忙吧?” 侍卫不明所以,但仍是回答了一句:“是。” 都忙成这样了,还有时间操心弟弟的婚姻问题,用得还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芙洛拉觉得他一定长了个容量非常大的大脑。 “他一定可以把帝国治理得很好。”芙洛拉道。 面罩下,没人能看到她此时脸上嘲讽的神色。 对于海格斯这种连亲弟弟都能背刺的人,也许是个不合格的哥哥和长辈,但却有可能是位出色的领导者。 她还有点期待,帝国会在他的治理下变成什么样子呢。 - 宴会大厅,开场舞的音乐已经响起前奏。 尔文焦急地问海格斯:“芙洛拉为什么还不来?王兄,你真的有把她接出宫吗?” 他狐疑地打量着海格斯。 海格斯眸色一冷,“怎么,你在怀疑我没接她出来?” 尔文现在没心情和他吵架,他将目光不断望向宴会大厅入口,心里又焦急又烦躁。 海格斯长眸望向人群最前方的凯蒂,给了她一个隐晦的眼神示意,凯蒂面上一喜,立刻提着镶满钻的裙摆走了过来。 “尔文殿下,我能邀请您一起跳开场舞吗?” 裙摆闪亮的少女表情娇俏,以不小的声调对尔文行淑女礼,问道。 尔文不耐烦地看向她,正想开口拒绝,却被海格斯碰了碰手腕。 海格斯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给公爵家的大小姐点面子。” 尔文攥紧拳头,瞪向他的眼神像头愤怒的小公牛。 海格斯继续道:“这只是第一支舞而已,宴会时间还长,你非要在一开场就扫所有人的兴么?” 尔文内心挣扎,可海格斯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不甘地狠狠一咬牙,朝凯蒂伸出了手。 “凯蒂小姐,应该是我来邀请您才对。” 尔文的表情有些臭,嘴里的话却是绅士体面,符合王子身份:“我能邀请美丽的凯蒂小姐一起跳开场舞吗?” 凯蒂的心里激动得冒起了泡泡。 成功了!尔文终于注意到她了! 一定是因为这条耀眼的裙子!凯蒂内心十分满意,笑容甜美地回握住尔文的手。 尔文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大小提琴和管弦乐开始了舞曲的演奏,开场舞的曲目节奏较快,动作幅度也不小,不过对这两人来说,跳起来却也是如鱼得水。 两人的步调和动作都十分标准,毫无失误,完美得像是配合了多年的伴侣,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纷纷赞叹两人十分般配。 不但身份般配,长相也都很出色,除了那位大小姐的裙子太过晃眼之外,他们共舞的画面看着真是悦目极了。 凯蒂大小姐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准王妃”! 忽然,就在一个女方快速转圈的动作时,也不知是不是凯蒂用力过猛,她裙摆上的钻石被她甩下去了几颗。 整颗大钻比起碎钻来说颇有分量,难免会在剧烈活动时产生脱落。 周围人看着地板上那亮晶晶的钻石,都是脸色一僵,不由替凯蒂感到尴尬。 可这种事情又没法在人家跳舞时过去提醒,只能是先尴尬着,等这曲结束再说。 凯蒂对于周围人的尴尬浑然不觉,反而她觉得今晚自己太耀眼了,她甚至赢过了尔文,把周围那些女人的视线也吸引了过来。 凯蒂满意地想,她们一定是觉得她太过美丽夺目,自惭形秽,不敢和她争今晚的王妃之位了! 凯蒂再次充满激情地转了一个大圈,哗啦啦甩掉了五六颗钻石。 做这个动作时,男方只有单手轻握着女方一只手,女方需要转出去再转回来。 凯蒂刚准备做第二次转圈,就在这时,她的高跟鞋同时踩上两颗圆润的钻石,凯蒂瞳仁一缩,两颗钻石像车轱辘般,带着她整个人居然向一侧歪倒下去。 “尔——文——殿——下!” 这一刻她的世界像是被放了慢动作,就连出口的呼唤声都是凄婉悠长,她多么希望尔文能及时拉住倒下的自己,然后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 -- 第80页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尔文心里想着芙洛拉,正心不在焉,哪里会料想凯蒂会整这么一出。 她不是很会跳舞的吗? 尔文只来得及微微瞪大了眼睛,就看到凯蒂的手从自己敷衍握着的手心里脱出去,整个人向后摔倒,在地板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她的大礼帽直接摔翻了下去,裙摆上的钻石也因为剧烈冲击,哗啦啦掉了一地。 乐曲声都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所有人咬唇的咬唇,捂嘴的捂嘴,极力忍住惊叫和大笑。 虽然凯蒂很惨,但不得不说,她那一下摔得实在是太、太丢人了哈哈哈哈! 她今天是来搞笑的吧!! 凯蒂被摔懵了,看向尔文的眼神极震惊又委屈。 然而比起这些,疼痛很快使她生理性地红了眼,大厅的地板硬的很,她裙子里面还穿着硬邦邦的裙撑,这一下摔得她屁.股都仿佛开了花。 她觉得自己的屁.股在流血。 尔文后知后觉地上前,对她伸出手:“你、你没事吧?” 他倒是不想嘲笑她,只是对这一幕感到震惊,震惊得都结巴了。 然而这在凯蒂眼里,就成了一种赤.裸裸的嘲笑,她正羞愤得想掉几滴眼泪,这时,大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乐曲声早已在指挥的疯狂示意下停住,再加上现场暂时还没人敢出声,所以此时的大厅便算得上寂静,使推门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所有人向着大门的方向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华丽灯光下格外耀眼的一头银白长发,这种发色在帝国并不常见,它美丽而圣洁,像寒冬洁白的雪,又像静静流泻的月光。 紧接着吸引众人视线的,是那有点点光芒闪烁的裙摆,白色衬裙外只有一层略有渐变的深蓝轻纱,通透轻盈的同时不乏神秘和梦幻。 裙摆上的碎钻在光下一闪一闪,仿佛一片星空,其中最大的几颗钻连接成的是北斗七星,占据最显眼的位置,众星衬托在它周围,组成一副美丽绝伦的星空画卷。 就在众人还来不及为这件礼服赞叹的时候,银发少女已经提着裙摆,款款向着他们走来,她姿态优雅端庄,身材窈窕有致,人们这时才得以看清她的脸—— 雪肤红唇,碧眸潋滟,眼尾和唇角微微上挑,五官完美到令人几乎挑不出毛病。 她没有戴礼帽,而是用一个月亮形状的发饰半扎着银发,造型虽然简单,却和礼服与妆容搭配得恰如其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惊人地精致漂亮。 星空礼服加上月亮头饰,配上月光般的银发,少女美得宛如传说故事里夜晚的精灵,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看得众人竟都一时忘记了呼吸。 在场许多人都不免产生这少女不是人类,而是真妖精的想法,有年纪小的小孩童言无忌,直接小手指着芙洛拉,问自己的妈妈:“妈妈,她是妖精吗?” 妈妈连忙捂住孩子的嘴巴。 众人视线焦点的芙洛拉回眸,向他们看去,温柔地一笑。 “你好呀,你想和妖精姐姐做朋友吗?” 她在寂静的大厅里这样说完,尔文回过神,再也忍不住朝她快步走去。 第30章 “尔文。” 还没走出去几步,海格斯出声叫住尔文。 在这种全帝国的贵族汇集一处的场合下,尔文不好不听海格斯的话,他不情不愿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海格斯,脸上写满了着急和不耐。 由于要做好面子功夫,海格斯态度也不像平时那般严厉,他语气还算温和地说:“先把你的舞伴扶起来。” 他将“你的舞伴”几个字咬得很重,也不知是为了提醒尔文,还是提醒别人。 尔文和其他人这才想起地上还摔坐着一个凯蒂,纷纷将被芙洛拉夺去的视线重新移向这位大小姐身上。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才发现,凯蒂身上这条礼服…… 好像和银发少女的有点相似! 同样是用了深蓝色轻纱底料,裙摆上都点缀了钻石,仔细一看,整体设计竟然相撞了个八成。 只不过,这件礼服显然穿在芙洛拉的身上更加合适,它仿佛是专为银发雪肤的少女而诞生的,不仅不会让衣着的华丽盖过少女本身的美,反而成为了她最好的陪衬,芙洛拉和凯蒂两人的造型,就像一个正品一个赝品,差距一目了然。 尔文快步走向凯蒂,将她并不温柔地一把扶起,随口问了句没事吧。 必须没事,她必须回答没事,他还要去找芙洛拉继续这场开场舞呢。 而凯蒂却难得看都没看尔文,这位大小姐眼睛死死盯着芙洛拉的礼服,脸色渐渐越变越差。 “你就是那个伯爵家的表小姐?” 凯蒂提高了声线,礼仪什么的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芙洛拉朝凯蒂笑了笑,提起轻薄绝美的裙摆,优雅地行了一礼:“大小姐,您好。” 不仅外表,现在看来就连修养都是银发少女更胜一筹,众人心里纷纷这样想道。 凯蒂瞪着芙洛拉:“你是不是故意……” “奏乐为什么停了?”海格斯打断了凯蒂的话,对乐团指挥喊道:“让你们停下来了吗?” 指挥被他看得一哆嗦,刚准备继续开场舞曲,便听海格斯又道:“换下一首。” 下一首是较慢速度的小步舞曲,由宾客们和舞伴配合跳,原本不该接在开场舞后马上进行,现在海格斯这样命令,显然是在说“你们跳你们的舞,别再盯着这儿看”。 -- 第81页 众人懂了大王子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和舞伴占好了位置,随着舞曲起舞。 不过由于强烈的吃瓜看戏欲.望,他们时而还是会用眼睛偷瞄过来,导致踩脚事故频发。 海格斯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舞曲乐声中,几人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 凯蒂见海格斯这样说,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撑腰,于是便不再隐忍,恶狠狠地瞪着芙洛拉,呵斥道:“你是不是故意把我的裙子搞成这样的?!让你重新给我设计一件更好看的礼服,你竟然只在上面镶满钻石了事,还镶得那么不结实,害我刚刚出丑!你是谁家的表小姐?把你家族的名号说出来!” 这是要打击报复的意思?芙洛拉轻轻眨眼,心道我好怕怕哦,面上从容一笑,不急不缓道:“凯蒂小姐,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把礼服做成这样,不是您自己的要求吗?” 尔文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芙洛拉:“芙洛拉,这裙子是你亲手做的?” 他发出赞叹:“你总是令人意想不到!芙洛拉,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芙洛拉抿唇一笑,“礼服的设计是我在制衣师的基础上做了改动,制作过程也是制衣师们完成的,主要还是她们的功劳。” 尔文又开始赞叹芙洛拉的谦虚。 凯蒂见了这一幕,心中的怒火直接噌的一下冲到了头顶,自从芙洛拉进入大厅的那一刻,凯蒂就知道自己输了,她不可能赢过这个妖精一样的少女。 既然已经输了,她就更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委屈地回去,她今天势必要讨个说法! “我的要求?”凯蒂逼近一步,语气咄咄逼人:“我要求的是做一件比你身上这件更好看的礼服!可你睁大眼睛看一看,但凡你没瞎,我就不信你敢说自己做到了我的要求!” “凯蒂!” 尔文上前想要拦住凯蒂,芙洛拉却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芙洛拉回答道:“凯蒂小姐,我并不是专业的制衣师,也没有您这么见多识广,最开始我只是想在礼服上随便点缀一些碎钻,所以就小改了一下图纸,我也没想到出来的效果会那么好,更没想到……我随手改出来的礼服会被大小姐看中,还差点被您强行征用。” 凯蒂面上一烫。 她刚想反驳,芙洛拉很快又继续道:“这件礼服是我和制衣师提前几天就着手准备的,可您在宴会前一天征用不成,还临时让我做一件新的礼服,很遗憾,我没有这个能力和效率。我见您这么喜欢我这件礼服,只好再次小改了一下,把碎钻换成了符合您身份的完整钻石,还组合成您家徽的图案。” 芙洛拉抿了抿唇,面上露出自责的神色:“这在我看来便是相当好看了,毕竟,没有女人不喜欢钻石,自家家徽也比其他任何图案都有意义——难道我想错了吗,凯蒂小姐?” “你……”凯蒂一时语塞,这两句话确实没得反驳,她总不能说钻石不好,或者自己的家徽难看吧? 不过凯蒂很快又找到了新的发难点,再次怒道:“那你为什么要穿着它过来!明知道我这件是按你那件改的,你还穿着过来,是不是存心想让我难堪?!” 制衣师送礼服给凯蒂的时候,虽然没说芙洛拉会改穿其他礼服,可这难道不是默认的吗?公爵家大小姐要穿这件,谁敢和她穿得一样? 帝国现在没有公主,除了那些有名无实的短命鬼神妃以外,凯蒂就是全帝国地位最高的女人,谁敢和她明着作对,无异于给自己的家族找麻烦。 不怕被找麻烦的芙洛拉垂下睫羽,歉意十足地说:“十分抱歉,凯蒂小姐,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我来不及做其他礼服,只好穿着这件过来。” “虽然这件事是我有错,”芙洛拉抬眸看向凯蒂,“可我认为,这两件礼服穿在我和您身上的效果,并没有那么雷同,您觉得呢?” 同一件衣服,搭配不同的鞋子、配饰和妆发,都会达到不同的效果。 凯蒂身上这件,只是在原星空礼服的基础上改动了钻石的数量和图案,她搭配了夸张的大礼帽和贵重珠宝,显得整个人笨重而艳俗,给礼服原本的灵动性大打折扣。 而芙洛拉为了使两件礼服彻底区分开来,昨天还让给制衣师将她的袖子拆掉,变成一件无袖礼服,整体看上去更加清透灵动,再配上简洁的配饰与微闪的妆发,完美契合了“星空”这一主题。 另外,不得不提及两人本身的颜值气质问题,凯蒂虽然也是各方面都不差的大小姐,但在芙洛拉这种超凡脱俗的美人面前,就显得完全不够看了。 综合这几点下来,两人的装扮一打眼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是穿了同一件礼服。 芙洛拉问完凯蒂,也不等她回答,便转头看向尔文:“尔文殿下,您觉得我和凯蒂小姐的装扮很像吗?” 少女的碧眸潋滟,眼尾处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一闪一闪,仿佛细小的星星,尔文被她看得有些怔住。 太好看了,今天的芙洛拉格外好看,简直要人命了。 尔文的喉结滚动,艰涩道:“不像不像,要不是凯蒂她帽子摔掉了,我可能都根本认不出你们穿了同一件裙子!” 衣服是衣服,人是人,芙洛拉穿什么都和别人不一样,嘿嘿。 -- 第82页 “尔文殿下!” 凯蒂气恼地瞪向尔文,咬着唇,剧烈地喘气,碍于今天是尔文的生日宴,她当着海格斯的面不好说什么,只能伤心地扔下一句:“我先走一步,祝尔文殿下玩得愉快。” 凯蒂狠狠剜了一眼芙洛拉,准备羞愤离席,这时,一直沉默看戏的海格斯开了口。 “你要是走了,他还怎么愉快?”海格斯走过去,高大的身形挡在凯蒂前面,拦路的意思十分明显:“你先过去找你父亲,随便吃点东西,等下还有舞要跳。” “我……” 凯蒂看了眼海格斯,对方的压迫感让人无法拒绝他的命令,甚至海格斯已经搬出了公爵来压人,凯蒂只能说了声是,老实照做。 尔文对此不以为意,这大小姐脾气臭得很,不能惯着,他眉眼带笑地看向芙洛拉:“芙洛拉,你也跟我去吃东西吧,我们等会儿一起跳下一支舞!” “等等。” 海格斯再次开口阻止,声线恢复了原本的严厉。 尔文:“又怎么了?” 海格斯深邃的长眸看了眼芙洛拉,又看向尔文道:“你先去把凯蒂哄好了,在此之前我先带着她,你刚刚没把凯蒂及时扶起来,公爵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你是帝国的二王子——剩下的话不用我多说了吧?” 尔文的情绪处在爆.炸边缘。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王兄这么讨厌过。 该死的,该死的!什么公爵,什么大小姐,他们能有芙洛拉重要吗! 尔文回头看了眼,正好对上公爵不满的目光,和凯蒂通红的双眼。 他们父女俩正在用眼神讨.伐他。 尔文狠狠攥了攥拳,叹息一声,对芙洛拉道:“你先跟着王兄随便逛逛,我马上就回来找你,等我!” 芙洛拉完全不想和海格斯单独待在一起,他在她眼里就是只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咬人,她正想说些什么,尔文却已经转过身,向着凯蒂父女大步走了过去。 尔文:得快点把人哄好,回来找芙洛拉才行。 芙洛拉:…… 芙洛拉看了眼海格斯,他冷峻的面容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正望着公爵的方向,没有看她。 确认过尔文是在老老实实地道歉哄人后,海格斯才偏头看向芙洛拉,朝一个角落的休息区示意:“去那边坐一会儿?” “不用麻烦殿下,我自己随便逛逛就好。”芙洛拉的语气不咸不淡。 海格斯“唔”了一声,目光投向远处,“可是我有话和你说。” 芙洛拉抬眸看向他,海格斯已经迈开了步子,向着角落休息区走去,他的两个冷面侍卫见状快步过去,将那附近的宾客全都驱散,然后一左一右地守在那里,仿佛两座防御塔。 芙洛拉于是也不多说,跟着海格斯走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两人在暗红绒布的座椅上坐下,现场的音乐已经换成了柔缓慢速的音乐,很适合人拿着香槟红酒聊天。 佣人送来酒水,海格斯看着托盘上的高脚杯,问:“红酒,还是香槟?” 显然是在问芙洛拉。 芙洛拉微一眯眼,“您好像对尔文殿下很不信任,他不是很快就会回来的吗?” 道个歉而已,能用多久,久到他们有时间在这里喝着酒慢慢聊? 海格斯自作主张拿了两杯红酒,递给她一杯:“我信任他,但我更了解公爵和他女儿。” 那对父女是不会放任尔文那么快过来找芙洛拉的。 芙洛拉轻笑,接过酒杯,拿在手里晃,“殿下想对我说什么?” 海格斯想对她说的可太多了,他慢慢品下一口红酒,才看着她开口道:“尔文没我想象的那么喜欢你。” 芙洛拉一怔。 就这?她微笑点头:“能被尔文殿下赏识,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是我的荣幸。” 简直是滴水不漏的回答。 芙洛拉晃着酒杯,正准备反问些什么,就听海格斯语调一转,说:“你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 芙洛拉的酒杯停止了摇晃,她看向海格斯,对方那双深邃眼睛里的目光令人心里发寒,忍不住本能地采取防御姿态。 海格斯垂眸看向酒杯,喝了一口,“能把自己的继母扔进湖里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纯良的?你那天一连扔了四个人进湖,着实把我惊讶了好久,芙洛拉小姐,你的演技确实很好,好到连我都能骗过,想当初我居然真的以为你只是个善良天真的小可怜。” 他自嘲地轻嗤了一声。 大厅内环绕着乐曲声,宾客们也逐渐从开场舞的闹剧中缓过神来,各自开始与人攀谈结交。 芙洛拉放下高脚杯,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对海格斯道:“这就是您拦着我的马车,不让我和尔文殿下跳开场舞的原因吗?” 海格斯闻言也微微一顿,望向芙洛拉的眸中噙了赞赏的笑意:“你猜到是我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他道。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和我,”海格斯朝她微微顷身,低声说:“我们是同一类人。” 同样善于伪装,心狠,睚眦必报。 芙洛拉对于这句话感到恶心反胃,她压平了唇角,看着他说:“我永远不会对亲近的人下手,殿下,相反,我会像保护自己那样保护他们。” -- 第83页 这就是芙洛拉,和连亲弟弟都能算计的海格斯的本质区别。 海格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又喝下一口酒。 “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他道:“我让尔文远离你,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他的方法?芙洛拉小姐,我弟弟他很单纯,就算抛开那些贵族间的羁绊利益不谈,他需要的也是一个同样单纯,好掌控,并且深爱着他的女人,而不是……” 海格斯勾唇看向芙洛拉,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中。 芙洛拉感到实在莫名其妙,还有些好笑。 她弯唇笑着说道:“我不太懂海格斯殿下的意思。如您所见,我是一个神妃,无论我品性如何,是好是坏,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和尔文殿下有任何实质关系的。” “您说他喜欢我是吗?我承认我在这方面并不迟钝,多少也察觉到了,可那又怎么样呢?要知道从小到大围绕在我身边的追求者数不胜数,我总不能因为大部分男人都喜欢我这张脸,就和他们全都保持距离,杜绝来往吧?” “如果有不喜欢的人向我表白,我一定会明确地拒绝,并从此保持距离,可对于尔文殿下来说,他没有也不会做这种事。他现在来香雪兰宫找我也好,给我送东西也罢,都是他自愿所为,您要是看不惯,请直接去找尔文殿下说教,那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芙洛拉说完,终于感到口干,喝下今晚的第一口酒。 海格斯听她说话的过程中,嘴角的笑意越发深,最后他放下酒杯,忍不住笑着鼓了两下掌。 “果然,我果然没看错你。”他笑道。 芙洛拉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就连两个站桩的侍卫也对这笑声感到讶异,忍不住偷看海格斯。 大殿下确实是在笑,他们没看错。 芙洛拉静静看了他好久。 海格斯笑了好久,笑得胸腔直震,他对芙洛拉道:“你确实聪明,你把我所有能说的话全部提前猜到了,还在我说出来之前就做出了反驳。” “可惜,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些。”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变得严肃,他又凑近了些,深邃眼眸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视芙洛拉:“你想逃出去么?” 芙洛拉的指尖一颤。 她惊讶地看向海格斯,“我是陛下的神妃,海格斯殿下。” 稳住,芙洛拉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海格斯这人不是尔文,他阴险得很,怎么可能主动帮人? 这没准就是个试探,如果她表达出想逃的意思,说不定他会怎么惩罚她。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想帮她逃出宫,那她也无异于是和毒蛇上了同一条船,这可比不上船还要危险得多。 谁知道毒蛇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咬她一口。 海格斯恢复原来的神色,又找佣人添了杯酒,拿在手里,自言自语般道:“你们身上的契约只对活着的人有感应,人要是死了,契约书就会自动破裂。” “这世界上有一种药,可以让人进入短暂的假死状态。”海格斯睨向芙洛拉:“哪怕再短暂,也足够契约书破裂。” 芙洛拉的心脏开始狂跳。 不得不说,海格斯这个诱饵抛得相当诱.人,她简直忍不住要上钩了。 芙洛拉笑了笑,问:“殿下为什么想帮我?” 海格斯将手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喉结缓缓滚动。 “还记得我第一句话说了什么?尔文并没有那么喜欢你。”海格斯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哑声道:“成天追在女人屁.股后面,给她送礼物送东西,那是小孩子的喜欢,如果你问他,有没有胆量把他喜欢的女人从地狱里救出来,你猜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芙洛拉抿唇不语。 很明显,尔文会拒绝。 海格斯语气沉了几分,看着她道:“尔文从小到大,我这个做哥哥的什么都让着他,包括喜欢的女人,可是这次不能让了。他没有胆量做,也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 芙洛拉和他对视,脸上早已不知何时起忘了维持表情,她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我去那边走走。” 她需要冷静。 不能和毒蛇做朋友。 正如海格斯所说,他和她也许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可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和这种人为伍,这太危险了。 她不会伤害亲近的人,这是底线,可是他会。 “你去弹一首吧。” 芙洛拉身后传来海格斯的声音。 她将目光移向刚刚结束一曲演奏的乐团,那里有拉提琴的乐师,有吹长笛和拉手风琴的乐师,只有一架三角钢琴无人演奏。 芙洛拉提着星空裙摆,朝三角钢琴走了过去。 乐团指挥见状,示意其他乐器停下,今晚的芙洛拉本就自带聚光效果,当她踱步走到钢琴前坐下的时候,现场也已经自动安静了下来。 芙洛拉看向尔文,他此刻正被凯蒂拉着,背对着她听悄悄话,芙洛拉不由失笑。 纤长白皙的右手落在琴键上方,芙洛拉只用这一只手,弹奏出《生日快乐歌》的曲调。 尔文耳朵一动,推开凯蒂,正想回头看看是谁家孩子在乱碰钢琴。 什么?是芙洛拉啊,那没事了。 “真好听,”尔文尬赞:“单手弹得都这么棒。” -- 第84页 凯蒂咬了咬后槽牙,冲芙洛拉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这也叫好听?我家五岁的弟弟弹得都比她好,起码我弟弟会用两只手弹琴。” 芙洛拉敲出单手版的生日快乐歌后,她视线扫了一圈。 从周围传来的议论声中可知,暂时并没有人认出这首在另一个世界耳熟能详,却在这里格外陌生的曲调。 芙洛拉将左手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左右手一起,弹了曲正常版本的生日快乐歌。 这首歌之所以能脍炙人口,就是因为旋律的轻快好听,周围人听着,有人忍不住跟着节奏点头,大部分却仍是鄙夷。 就这点水平也敢拿出来在宴会上卖弄?这女孩美是美,可惜只是个花瓶。 芙洛拉弹奏完正常版本,稍稍停顿几秒,就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间隙,她双手飞快地在琴键上跳跃舞动,弹奏起高难度变奏版本的生日快乐歌。 原本简单的旋律经过改编,已经达到了一般人无法演奏的水准,少女的十指灵活,精准而快速地按在琴键上,这种层层递进,由简入难的新奇演奏形式令众人更加惊叹不已。 就算不懂钢琴的人,也能看出她此时的指法相当之快,一曲生日快乐变奏曲刚一结束,众人还来不及鼓掌称赞,就见少女紧接着又弹奏了一曲《土耳其进行曲》。 这本就是首轻快愉悦的曲子,芙洛拉稍微加快了些速度,弹的时候微微勾起红唇,跟着节奏时而轻轻点头,使得众人觉得好听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打着节拍,逐渐投入情绪。 一曲结束后,芙洛拉将手悬停在钢琴上方,停顿几秒,众人知道演奏还没有结束,静静等待。 最后一首,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圆舞曲是供人跳舞用的,这首曲子通常要由乐团来演奏,才能有很好的效果。 可是只要演奏者的技术和情绪到位,钢琴也能很好地演绎这首曲子。 果然,前奏过后,很快便有人听出这是首圆舞曲,有早就忍不住的人拉起身边的舞伴,上前跳起舞来。 这首曲子的旋律重复部分多,乐团指挥向着乐团略一示意,便有几人心领神会地自发给芙洛拉伴奏,大家都是专业水准,即使没有事先排练过,也配合得十分完美。 曲调轻盈悦耳,让更多忍不住的人加入了这场盛会,他们纷纷随着乐曲起舞,有人不小心碰到身后人的身体,可这毕竟是一场即兴演奏,所以也不在意,笑着点头致意,然后继续舞步。 大厅里逐渐没有了一开始的严肃气氛,每个人都在这场即兴舞蹈中放松下来,欢笑声越来越多地响起,有人自发地交换舞伴,略显混乱的步伐令更地方爆发出嬉笑声。 一场宫廷宴会,硬是叫芙洛拉搞成了欢快的派对。 曲终,所有人停下舞步,对舞伴行礼致意,随后现场爆发出对演奏者的热烈掌声和喝彩。 就在这时,一个鬓发微白,衣着简单大方,却气质不凡的男人喊了声肃静。 还沉浸在欢乐氛围中的尔文不解地看向男人:“二王叔?怎么了?”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走向大厅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所有人,跪下,恭迎陛下。” 第31章 迄今为止,见过陛下真容的人类不超过十个,其中半数以上已经离世。 就连民间随处可见的神殿里,也从未放置过任何神像。 无论是近百年前,人们盲目追崇神明的时代,还是如今神力大幅渐弱,信仰衰竭的年代,那位被称为主神和陛下的存在都是神秘而不可知的。 一开始,人们心中的神明形象是个美得雌雄莫辨,且没有性别的人类形态;之后这形象逐渐演变成各种阴冷的动物,比如蛇和乌鸦;而最近的说法大多偏向于,神明的本体是只长了无数手臂的可怕怪物。 能有这些五花八门猜测的原因,还是要归功于神明将自己的真容藏得太好了。 马修作为上一代的帝国二王子,当年和尔文是一个身份地位。正如现在的尔文从未见过罗伊一样,马修也是在自己的王兄死后,才得以见到罗伊的真面目。 人们对于神明的概念今时不同往日,对于马修这句“跪下迎接”,众人内心的想法不一,有的觉得荒唐,有的感到疑惑,大多还是持观望态度,想要先看一看来人长什么样再说。 只有马修脊背挺得绷直,严阵以待地站在大门一侧静候,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大厅内安静了片刻,门外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尔文忍不住开口打破死寂:“二王叔,您确定来的人是陛下?门外、门外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众人隐晦地交换眼神,他们现在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陛下再怎么说也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就算要突然出现在这种场合,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来吧? 起码身前也得有两个,哦不,二十个侍卫开路才合理。 “肃静!速速跪下!”马修迅速瞥了眼门外,紧张使他额头冒了层冷汗,他掏出帕子,胡乱擦了一把,然后继续站好。 就在众人腹诽这是不是马修准备的恶搞节目时,空无一人的大厅门口吹起一阵风。 与此同时,整个大厅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这强大的力量压迫着他们的身体,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间隙,就压得他们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垂下头颅。 -- 第85页 偌大宽敞的宴会大厅里,乌压压跪倒了一片又一片。 人们这才明白,为什么神明出门,身边可以没有任何侍卫开路,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 只凭神自己,就足以使千万人在瞬间俯首称臣。 这便是神与人的天差地别。 哒、哒,寂静一片的大厅传来长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马修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了句:“恭迎,陛下!” 有人战胜不了好奇心,大着胆子努力抬起眼皮看过去,有限的视野里,他们只能看到一双修长紧实的男性双腿,纯黑长裤的末端和半个小腿被包裹在线条流畅的长靴里,他正向着众人走来。 步伐从容不迫,每一拍脚步声都令人心头一颤。 有人嗓音艰涩地跟着喊了一句:“恭迎陛下。” 有人在尝试挪动身体失败后,屈服般地跟着喊道:“恭迎陛下!” 还有人近乎热泪盈眶,用哽咽的声音说了一句已经很久无人提起的话语。 “信仰献予主神!” 罗伊的步伐一顿。 暗红的眸子轻扫过声音来源,他眨了下眼,“这句话,好久没听到了。”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疲倦的低哑。 依然站在门侧的马修立刻朝众人喊:“还不快跟着说!” 在神历初年,这句话是人们去神殿祈祷时的固定语句,到了神历99年的今天,压根没听过这句话的年轻人也有很多。 许是因为听到这句久违的话,心情不错,罗伊解除了众人头上的压制,使得他们可以自由抬起头。 有人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黑发红眸的少年,他穿了黑色简约的礼服,肩头只点缀了简单的流苏,没有任何珠宝做装饰,可那张脸却是比任何宝石都要漂亮耀眼。 他的瞳仁暗红冰冷,就连皮肤都是泛着冷意的白,面上没有表情,仿佛一樽精准测量而成,巧夺天工的雕像。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的外表,那就是人们心中的神明从此有了脸。 他的存在,使之前人类对于神明形象的一切想象都成了笑话。 “信仰献……” “停。”罗伊出声打断,眼睛望向某个方向,“我来不是为了听这个。” 如果信仰不是出于内心,那说不说这句话,其实都没有差别。 他从前靠着人类的信仰而活,可是今天,他只为了自己的意愿而来。 “怎么不说话。” 罗伊朝三角钢琴前走去,对着少女银发披散的背影问。 钢琴凳上,芙洛拉维持着僵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事实上她从刚才开始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从马修说出恭迎陛下那句话起,哪怕是多给她一秒钟的时间,她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会拼命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罗伊显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陛下。”芙洛拉深吸了一口气,“我动不了。” 罗伊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幽香,他在她身后轻声道:“你不用动,我来。” “……” 救命,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芙洛拉眼睛乱瞟,直到余光中闯入一抹黑色的身影,罗伊长腿一迈,在她身边一同坐下,不大的钢琴凳显然不够两个人坐,他直接压在了她的裙摆上。 “刚才那首,叫什么?”他长指抚摸钢琴键,问。 “《第二圆舞曲》,陛下。” 停顿几秒后,罗伊似乎用鼻孔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不好听。” 芙洛拉轻抿住唇,没有答话。 “前一首也不好听。” “还有前前一首,全都不好听。” 罗伊垂眸看着琴键,心想这些人也只配听这些难听的曲子了。 至于好听的,只有他可以听。 芙洛拉:“……” 听见这话的众人互相交换眼神,面面相觑,心道哪里不好听了?明明那女孩弹得不错呀,果然陛下的眼光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吗? 这就是神与人的天差地别! 芙洛拉道:“我的水平不够,让陛下见笑了。” 罗伊扭头看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抬起来,捏住少女小巧的下巴。 “陛下!” 出声的人是海格斯,同时也是最后一个没有跪着的人,他绕过跪在地上的人群,快步走到钢琴前,问:“您突然出现,是有什么急事吗?” 海格斯看着黑发少年,慢慢攥起指尖。 被打断的罗伊眼底闪过不满,他冷眼看向海格斯,红宝石般的瞳仁直勾勾盯着对方,“你,真的很烦。” 海格斯被说得喉头一哽。 众人也是心头一惊。 果然是陛下,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海格斯都能说骂就骂! 这就是神的特权! “滚。”罗伊目光轻飘飘地剜了海格斯一眼。 他的眉眼冷淡,不大的声量透着股难以抵挡的威压。 海格斯迅速垂下眸子,压下眸中的不忿,语气仍是恭敬地说:“是,如果陛下有什么需要,请随时……” “我需要你滚远点。”罗伊最后的耐心也被他耗尽,没好气地骂道。 芙洛拉抿唇憋笑,忽然莫名觉得有些爽,就连心里的那点害怕都被冲淡了。 八爪鱼先生要是不动手动脚,其实还,就,挺可爱的。 -- 第86页 她刚这么想完,罗伊就开始了动手动脚。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转向自己。 “……” “睁眼。”罗伊道。 这次又逼着她看了?芙洛拉腹诽,也不知道之前总蒙她眼睛的鱼是谁。 银白的睫羽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暗红瞳仁。 “……” “???” “陛下,”芙洛拉很是无语,“您为什么要变成我男仆的样子?” 罗伊沉默。 片刻后,“这是我的样子。”他道。 “轰——”的一声,芙洛拉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得更大,想要看清眼前这张脸,由于刚刚巨大的精神冲击,她花了好久才找回判断能力。 黑发,红眸,皮肤冷白,神色冷淡,五官与戴里克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声音上略有差别,芙洛拉简直都要以为他就是戴里克,戴里克就是他。 可幸好她之前有意盯着戴里克的脸看了许多次,她还是分辨出了两人的细微不同:戴里克的长相要更加稚嫩一些,虽然都是少年模样,但戴里克看起来就像十五六岁的弟弟,而眼前这个人,看着至少有十七八岁。 戴里克虽然一开始也总是冷着一张脸,可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起码和她在一起时的表情越来越多,如果真是戴里克见到她,表现得绝不会这么淡然。 她都已经教会他打招呼了,戴里克现在乖巧得很。 芙洛拉缓缓深呼吸了一次,还是试探性地唤道:“戴里克?” 罗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芙洛拉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垂下眼眸,不再出声。 她需要缓一缓。 罗伊看向乐团方向,把乐团众人身上的压制解除,说:“你们继续。” 乐团众人诚惶诚恐,立刻开始接着奏乐,然而他们拉琴的手微微颤抖,导致出来的曲调颤颤巍巍,一如他们此时的小心脏。 天哪,天哪,神看他们了,还对他们开口说话了! 乐曲响起的片刻后,大厅内所有人身上也都是一轻,他们从硬邦邦的地板上直起跪麻的双腿,再一回头却发现,钢琴前的两个身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就连无辜的钢琴凳都没能幸免。 海格斯望着钢琴方向,深邃的眸中情绪暗涌,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下一口红酒,对众人说:“你们也继续。” 有人起了个头,尬笑一声,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很快有人加入了这场尬聊,会场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热闹。 只不过众人话题的中心已经变成了陛下和海格斯。 再具体一点,就是陛下的盛世美颜和强大气场,和海格斯被陛下骂得大气都不敢出。 大厅里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 宴会大厅顶楼,天台花园。 被解除了禁锢的芙洛拉活动了一下身体,看向自己屁.股下的钢琴凳,心里一阵无语。 “戴里克……”她不死心地唤道。 “罗伊。” 罗伊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语气似乎透着几分不满,“是罗伊。” 芙洛拉慢慢转过身,仰头看向他,他的脸色淡淡,看不出有没有在说谎。 等等,说谎?神又怎么会说谎呢。 芙洛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感到失落,她静下心来,开始梳理事情的蛛丝马迹。 一开始,八爪鱼每次把她弄过去时,都是蒙着她眼睛的,说明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至于其中原因,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太丑。 他是知道戴里克存在的,他还偷看过她和戴里克跳舞,为此他还疑似吃醋地把她弄过去折腾了一番。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他对自己的外表感到自卑,所以特意变了张跟戴里克一样的脸? 神不会说谎,但神也可以要面子,看刚刚那些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如果他们一直信仰的神长着极其丑陋的脸,那他们一定不会是那个态度,说不定还会被吓得四散奔逃。 芙洛拉一通分析,觉得十分合理,只是可怜了她的戴里克。 戴里克做了什么孽,要被八爪鱼借去这张脸,唉。 “陛下。”芙洛拉重新看向罗伊,发现他刚刚打完一个哈欠,脸上写满了没睡醒。 对了,他是白天休息,晚上活动的夜猫子。 罗伊用泛了水汽的湿润红眸望向她,嗯了一声。 芙洛拉:“……” 不得不说,现在的他看起来没那么讨厌了,甚至还有点无害和可爱。 芙洛拉唾弃自己,难道她还是对戴里克的脸毫无抵抗力吗! “您能不能换张脸说话?”芙洛拉垂下眸子,“或者就像之前那样,蒙着我的眼睛也好。” 罗伊微微歪头,“这是我的脸,为什么要换?” “……” “好吧。”芙洛拉叹息,“陛下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并不迟钝,罗伊从一进门就直奔她而来,她不会看不出他来这一趟是为了自己。 神妃私自出宫参加宫廷宴会,他应该会惩罚她一顿吧?甚至是……直接处决? 芙洛拉不敢想,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被这八爪鱼折磨过许多次,她心里又反常地平静了下来。 -- 第87页 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就算网破不了,她也要在上面戳出几个窟窿! 芙洛拉一只手摸上自己胸前亮闪闪的装饰。 还没开始下一步动作,她的手腕就缠上来一根透明柔软的触手,触手往上一提,她的手腕就被轻松抬了起来,连同她手里握着的东西。 这是一个四角星形状的镶钻装饰,下面连接着一根一指长的棒针状金属,这是芙洛拉为了以防不测,准备的防身武器。 还没派得上用场,就被八爪鱼的爪给薅了出来。 芙洛拉想哭。 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想要用这种玩具来对付神明。 罗伊看了眼她手里的凶器,却只是淡淡说了句:“不好看。” 另一根触手伸出来,将凶器夺走,往远处一丢。 他用两根触手绕上她的腰和腿弯,将她整个人微微倾斜地抬起来,向着天台边上的长椅走去。 豪华长椅的宽度和长度都还算富裕,软包质感柔软,适合一个人躺上去睡觉。 可两个人的话,地方就显得不大够用了,罗伊自己打着哈欠躺了上去,触手向着自己一收,芙洛拉就侧着身子躺在了他的身前,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的细腰,同时触手也没收回去。 “陛下……?” “陪我睡觉。”罗伊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芙洛拉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长椅边沿,问:“我可以拒绝吗?” “你说呢。” “我很容易掉下去。” “我绑着你。” “……” 芙洛拉: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她此时的姿势非常不适,面前是花园里的鲜花,身后是八爪鱼先生的睡颜,他的脸靠得很近,温热的鼻息隔着银发喷洒在她颈间,很痒。 芙洛拉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然而罗伊触手和手臂同时一收,将她的身体又贴近了自己几分。 “不舒服?”他的声音发闷。 芙洛拉当然不舒服,她身体一颤,嗯了一声。 罗伊思索几秒,触手将她灵巧地翻了个个儿,让她正对着自己。 两个人的脸距离不过几公分,她甚至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的绒毛,少年的眼睛眨了眨,鸦羽似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他显然是很困了,可却在坚持着看向她,像是在问“那这样舒服了?”。 芙洛拉:“……” 舒服是不可能舒服了,无论是正对着还是背对着,她都是不可能睡着的。 芙洛拉觉得有些烦躁,如果她有罪,请用帝国戒律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大中午的在暴君身边陪.睡。 “陛下,如果要惩罚,请直接一点。”芙洛拉毫不掩饰地直接开口。 罗伊刚要合上的眼皮又掀了起来。 “惩罚?”他因疲惫而略显迷蒙的眸子带了几分疑惑。 “是,惩罚。”芙洛拉垂眸,盯着他解开了两颗口子的领口,“我私自出宫,参加宴会,虽然已经经过了两位王子殿下的同意,但终究是破坏了规矩,我甘愿受责罚。” 她动了动身子,像是在用身体说“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罗伊暗红的眸子盯了她许久,忽地弯了弯唇,“你想让我怎么罚?”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身后又伸出来根触手,冰凉湿润,滑溜溜地钻进星空裙摆下方,游蛇般地顺着往上爬。 “这样?”他沉声问。 第32章 天台花园百花齐放,其中最多的花是茉莉花。 茉莉花香虽浓郁,此时却丝毫敌不过少年身上清爽古朴的幽香。 它就像一种慢性毒.药,萦绕在周身空气中,将芙洛拉逐渐发烫的身体慢慢包裹占据,仿佛可以通过鼻腔直达大脑,令人的意识都出现片刻的恍惚。 泛着莹蓝的透明触手滑腻,擦过骨感白皙的踝关节,沿途留下一片晶莹的水渍,最后在柔软的皮肤上轻轻来回刮蹭,激起一阵微妙的痒意。 芙洛拉碧眸睁大瞪着罗伊,她下意识地想张口说些什么,可另一根触手的动作更快,已经悄然来到她的下颌处,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芙洛拉咬紧牙关,紧抿住唇。 “这件事,我同意了。”罗伊一边用触手末端轻扫她的皮肤,一边半睁着疲惫的双眼看她,“如果我不允许,你根本出不来。” 芙洛拉之前高估了两个王子的权力,还以为只要获得了他们的同意和帮忙,她就能出宫参加宴会。 她没想到尔文在答应她后,转头就会去征求海格斯的同意,更没想到海格斯也无法对这件事自作定夺,当天便告诉了罗伊。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由罗伊亲口同意,芙洛拉才得以参加这次的宴会。 “所以……”芙洛拉咬了咬下唇,艰涩开口:“我没有做错什么,您也不是过来抓我回去的,是……吗?” 忽然加大力度的一下挑拨,令芙洛拉的话语断了一瞬,她又羞又恼地红了脸颊。 可恶的八爪鱼!! 罗伊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他愉悦地弯了下唇,嗯了一声。 逗她可真是件好玩的事情。 芙洛拉动了动腿,试图把泥鳅似的东西挤走,语气微恼:“那就请您快把它收回去……” 透明的小家伙们只集体停顿了不到一秒,便重新活动了起来。 罗伊想都不想:“不。” -- 第88页 他现在心情很好,完全不想停下来。 少年劲瘦结实的手臂揽着她的细腰,往自己的方向又贴紧了些,他舒服地合上了眼睛。 触手像是一根根飘摇的海藻,轻轻摇曳着身姿,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少女比花瓣还要娇嫩的红唇,和柔软的皮肤表层。 芙洛拉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她精心涂上的口红一定又已经被蹭得乱七八糟。 由于前几次的经验,她现在完全不敢再开口,她察觉出罗伊这个夜猫子神现在状态很不好,只要熬过这一会儿,他应该就会睡着。 她一边咬唇忍耐,一边尽力让自己的呼吸不那么紊乱,维持着最后那点面子。 阳光洒满天台,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围墙的阴影下,少年的肤色愈显冷白,闭眼休息的样子乖巧得惹人怜爱。 芙洛拉看到他的喉结轻滚了下。 霎时间,一些记忆如决堤般不合时宜地涌上脑海,那些荒唐而真实的梦境,梦里长着戴里克面容,却有着罗伊声音的人,紧紧相拥纠缠的画面与此时场景仿佛慢慢重合,芙洛拉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像是小猫的呜咽。 “戴里克……”她下意识地喊道。 罗伊一停,倏地睁开了眼。 暗红眸中染上愠色,他微微支起身,沉声问:“你叫谁?” 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的芙洛拉瞬间闭嘴。 她紧紧抿着染了水色的唇瓣,垂下眸子,摇头。 罗伊心底升腾起一股复杂交错的情绪。 大抵是一种愤怒与嫉妒交织,却本能对此感到莫名的情绪。 很奇怪,他本不该嫉恨的。 他为什么要嫉恨? 心里这样想,冰凉柔软的触手却很诚实地同时发力,强势地抵住少女的唇瓣和皮肤,芙洛拉几乎要哭出来,她紧咬下唇,泛起水雾的碧绿眸子看向他,有几分求饶的意思。 他吃醋了,这回芙洛拉可以肯定。 男人就是这样,即使香雪兰宫里有那么多神妃,他仍是见不得她在这种时候喊其他男性的名字。 罗伊居高临下地盯了她许久,待那点莫名的怒火一点点平息,他心底忽地又涌起另一种情绪。 “自己伸出来。”他声音微哑。 芙洛拉疑惑了一瞬,在被透明触手用力摩挲了一下唇瓣后,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臭八爪鱼,他可真是狗啊! 芙洛拉气得直喘气,可除了在心里骂骂咧咧外,她别无他法。 她伸出湿润鲜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湿滑冰冷的触手表面,暗红瞳仁里的眸光一闪,晦暗情绪在里面如墨般蔓延开来。 罗伊自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原本他在白天活动,并动用力量便已经是勉强,他的体力在刚才就几乎到了强弩之末,可是现在,这个人类女孩仿佛一针强心剂,竟使他每一寸疲惫的身体瞬间重燃起来。 要是晕倒在这里,会很丢脸的。 少年深呼出一口气,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芙洛拉的脸上,银白发丝微动,她听见他说:“继续。” 芙洛拉委屈地抿了抿唇。 她碧眸含泪,不断眨巴着,心里告诉自己冰淇淋真好吃,在吃了十几口后,她和暗红瞳仁对上视线,这一幕让罗伊近乎丧失了理智。 他猛地摁住她的手腕,眸中的情绪几乎要燃烧起来,就在他即将动作的下一秒,他的身体一泄力,整个人倒在了她的身上,触手们也集体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这次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罗伊在她耳边沉沉呼出一口气,疲惫地合上眼。 - 宴会大厅。 海格斯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红酒,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有几根散落下来,垂在额前。 尔文走过来,见状脸上一惊,安慰道:“王兄,别难过了,不就是被他当众骂了两句吗,至于颓废成这样?” 海格斯瞥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尔文于是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他为什么要把芙洛拉带走?他不是同意她参加宴会了吗?他把她带到哪儿去了?还有,我怎么看他对芙洛拉很特别的样子?他们之前……私底下见过?”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地向海格斯砸来。 海格斯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他几秒,“说了让你多察言观色,多揣摩人心,现在知道自己那点脑子不够用了?” 尔文一哽,但很快又厚起脸皮问:“你快先告诉我啊,我急死了!他不会对芙洛拉做什么吧!” 海格斯喝酒的动作一顿。 “应该还没做什么。”他道,“以后会不会做,就不知道了。” 尔文大惊。 正想无能狂怒一番,这时一个亚麻色头发的老者拄着拐杖,向他们所在的休息区走来。 海格斯的侍卫上前阻拦,老者道:“我是附属国奥得冈的城主,找大王子殿下有点事情想问。” 奥得冈…… 不光是海格斯抬头看向了老者,就连尔文都反应过来,起身道:“奥得冈不是芙洛拉的家乡吗!快放他过来!” 老者在海格斯的眼神示意下,走到他面前,迟疑开口:“请问,那位银发少女,是哪位伯爵家的表小姐?” -- 第89页 芙洛拉是神妃的事情暂时没人知晓,她在众人眼里的身份还是小家族的表小姐。 海格斯审视地打量老者,“怎么?你认识她?” 老者握紧了拐杖,顿了片刻,“我应该是见过她的,在几年前。那时她个头还没这么高,但那女孩的美貌是在全城都出了名的,想娶她的富豪权贵经常在她家门口排队……” “所以呢?” 海格斯不耐地打断了老者的话,这些内容,他早就派人调查过了。 老者哽了一下,慢吞吞地继续道:“自从那女孩的父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了,有人说后来她搬了家,离开了奥得冈……如果那女孩真是我记忆里的那位,我想问问您,她还会回奥得冈吗?她家里出了点事情,正没人处理。” 尔文坐不住了,拉住老者的手臂:“她家出什么事了?” 芙洛拉的父亲已死,在那之后她便成了家里的佣人,所以自从她和继母继姐一同来到神都后,家里便空无一人。 海格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红酒,“你是指她家里被洗劫的事情?” 尔文更惊讶了,“王兄你都知道?!” 老者也是狐疑地看了海格斯一眼,“正是这件事,如果大殿下方便的话,请帮我转告那女孩,尽快回来处理一下,我是城主皮特,还有……如果她遇上了什么麻烦,也许作为城主的我能帮上忙。” 老皮特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张手写的便签纸,上面写了寄信地址等内容。 海格斯接过纸张,略一沉吟,“我知道了。” 老皮特走后,尔文正想拿来纸张看一看,海格斯却望着那个拄着拐杖的背影,将纸张慢慢撕碎,碎屑丢进红酒杯。 尔文瞪大了眼睛:“海格斯?” 被直呼名讳的海格斯瞪了他一眼。 海格斯轻讪,“她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身上的契约,还有不到一年的余下寿命,你觉得那老头能帮她什么?” 他命侍卫将酒杯送了下去。 老皮特走后,又有几人大着胆子过来搭话,问的内容几乎都是关于芙洛拉身份,和她与陛下关系的。 是个人都看出了罗伊对芙洛拉的特别。 海格斯感到厌烦,让侍卫阻拦所有人接近,自己继续喝起酒来。 - 天台花园的长椅上,两个人熟睡的人中,芙洛拉率先醒过来。 她是被饿醒的,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中午没吃任何东西的她早就饿扁了。 她在香雪兰宫被喂养得很好,以至于现在一点饿都忍不了,她动了动身体,试图将身上压着的人弄醒。 天台暴露在阳光下,整体的温度很高,哪怕是在阴影下也一样,还好八爪鱼的身体很凉,使得芙洛拉没有热出汗。 芙洛拉在罗伊睡着后没多久,就也睡了过去,她扭头看向黑发少年,他趴在她的身上,朝她颈窝的方向侧着脸,明明是个这么不舒服的睡姿,他的睡颜却安详得像是死人,不对,死神一样。 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呼吸。 ……等等。 他是不是睡觉时不用呼吸? 芙洛拉伸出试探的小手手,捏住罗伊的鼻子。 漫长的十几秒后,罗伊睁开眼,暗红眸中闪过迷茫,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芙洛拉。 “嗯?”闷闷的声音从他被捏住的鼻腔中发出来。 芙洛拉差点被逗笑。 可她没忘记刚刚这鱼是怎么欺负自己的,她板着脸,没有松开手,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道:“我饿了,人不吃饭,就会死。” 罗伊张开嘴巴呼吸,用沙哑且带着鼻音的声音,慢吞吞道:“吃饭。” 废话,她当然知道要吃饭,芙洛拉动了动身子,示意他滚下去。 罗伊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只手搭在她大腿上,半阖着眼,问:“吃什么?” 芙洛拉试图扒拉他的手,扒开一次,他放回去一次。 ……对他来说,也许这个动作并无其他意义,他只是缺个放手的地方。 她开始报菜谱:“小块的黑椒羊排来一份,鱼子酱面包,一份蔬菜浓汤,还有甜品,大厅里好像有马卡龙来着?我要吃粉色的和巧克力的,另外……” 注意到罗伊质疑眼神的芙洛拉慢慢闭上嘴巴。 干嘛?难道是嫌她点得太多了? “那就不要马卡龙了,随便来块奶油蛋糕就好。” 刚一说完,芙洛拉一眨眼的工夫,一阵风吹过,就看到面前的空地上多出来好几张华丽的桌子。 桌子上摆满了三层食物托盘,上面放着各种精致食物,显然是从宴会现场变过来的,其中有的还已经被人拿了几份。 罗伊问目瞪口呆的芙洛拉:“这些?” 芙洛拉咽了咽唾沫,看了一圈,“这些都是肉类,没有汤和甜品。” 罗伊嗯了一声,花园里又吹起一阵神叨叨的风,那些桌子旁边又多出一张大长桌,上面全是零食甜品。 “……” “就剩下汤了,随便来一碗就够,我喝不了那么多的。” 芙洛拉说完,就见面前的空地上唰唰唰又多出好几张桌子,几乎将整个天台花园都给填满。 全宴会大厅的食物都被变过来了。 大厅里的众人:“???” -- 第90页 芙洛拉正哭笑不得,罗伊已经打了个哈欠,说:“快吃,吃完继续陪我睡觉。” 芙洛拉合理怀疑他是因为分不清食物的名称,才干脆一股脑全变过来的。 无论何时都不能委屈自己的身体,芙洛拉下去左逛右逛,精挑细选,在餐盘里放了不少食物,才回到座椅上慢慢吃起来。 她吃东西向来优雅,不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见两片饱满的唇瓣努力地动着,她把餐盘放在腿上,叉起食物送进嘴里,咀嚼的时候眼睛静静垂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看起来乖极了,原本正在合眼假寐的罗伊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出神地望着她。 目光从她的时而鼓起的雪腮,流转到被他抹花了口红的唇上,如此往复。 看起来很好吃。 食物和她都是。 感受到盯着自己的灼热视线,芙洛拉看向罗伊,出于礼貌地问了句:“吃吗?” 罗伊恨不得立刻吃了她。 可惜他现在没有那个体力。 他有些挫败地移开视线,此时太阳微斜,围墙的阴影变短,芙洛拉的一小截裙摆暴露在阳光下,这条星空礼服裙摆上的钻石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不知为什么,他看这些钻石很不顺眼,在芙洛拉认真干饭的时候,他的指尖微动,一颗钻石就从裙摆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芙洛拉听到声音,低头看了眼,心道镶得确实不结实,然后继续吃饭。 嚼完一口的间隙,她裙摆上的钻石又掉下去几颗。 “……” 芙洛拉看向罗伊:“好玩吗,陛下?” 她裙摆上最亮眼的北斗七星已经只剩下三星了! 罗伊冲她眨了眨眼,“不是我。” 芙洛拉一怔,信了他的鬼话,于是哦了一声,继续吃饭,再低头看的时候,北斗七星已经全没了。 “……陛下!”她有些生气,“这是我花心思准备的礼服,能不能不要破坏它?” 罗伊抿住唇,许久后,小声道:“我赔你新的,十条。” 这是数量的问题吗?!芙洛拉简直要气晕,她愤怒地吃下一口蛋糕。 哗啦啦——她裙摆上余下的碎钻瞬间全部落地,星空成了夜空。 芙洛拉:啊啊啊啊啊! 那些星星点点落了一地,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不是钻石,而是她脆弱的少女之心。 芙洛拉红了眼眶,嗒嗒地落下两滴眼泪,连嘴里的蛋糕都不甜了。 她吸了下鼻子。 罗伊:“……” 罗伊惊讶、茫然又无助,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是食物不好吃? “我帮你,惩罚做食物的人?”他问。 芙洛拉用含泪的碧眸瞪他一眼,又掉了一滴硕大晶莹的泪。 罗伊有一点点慌了。 他喜欢看她哭,这有时候很有意思,可他不想看到她这样哭。 虽然他说不清那种感觉,但总之她现在这种哭法,不是他喜欢的哭法。 他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芙洛拉的哭声停住。 这句话…… 不是戴里克常说的吗? 她惊讶地看向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她唤道:“戴里克。” 是个肯定语气。 罗伊静静望着她,不作回应,面上的神情不变。 “你是不是戴里克?”芙洛拉问。 罗伊想都没想,“不是。” 行吧,芙洛拉垂下脑袋。 经过这一番打断,她也不想再哭了,拿起一颗马克龙,咬了一小口。 这个世界的马克龙不好吃呀,她想。 太阳又倾斜下去一点,芙洛拉光洁的额头暴露在阳光下,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眯起眼。 赶紧吃完然后躺下好了,不想被局部暴晒的芙洛拉心想。 头上缓缓投下来一片阴影,芙洛拉目光顺着望去,看到少年冷白修长的手掌,手腕线条流畅好看,随着手臂抬起的动作微微露出来一小截。 他在用手帮她挡太阳。 芙洛拉恍惚了一瞬,狐疑地看向罗伊。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变过来一把遮阳伞,凭他的能力,就算直接给天台凭空起个屋顶,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是意识到自己不该破坏她的礼服,想用这种方式表达歉意? 芙洛拉继续吃马克龙,心道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慢悠悠地吃完盘内所有食物,拿起手边的冷咖啡,小口小口地品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芙洛拉察觉这期间少年的手臂几乎晃都没晃一下,她仰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他冷白的手腕上染上了一抹嫣红。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到眼前检查,发现他的手背已经红了一片。 “你……” 你傻吗?如果对方是戴里克,芙洛拉一定会这样说。 可奈何他是个长了戴里克脸的暴君,于是芙洛拉问得含蓄:“您的脑子里是不是比正常人少了点什么,陛下?” 罗伊疑惑:“?” 芙洛拉见他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免感到心塞,她问:“不疼吗?” 罗伊看向自己的手,像是才发现红了一片,他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来,“回去泡一泡就好了。” 果然,他还是不该在白天出来的。 -- 第91页 芙洛拉忍住强行帮他看手的冲动,告诫自己这人天天欺负她,不能心软,她努力板起脸,问:“陛下到底为什么突然来宴会?别告诉我是为了给尔文殿下庆祝生日。” “尔文?”罗伊垂眸想了好久,像是才想起尔文这号人是谁似的,嘲弄道:“他配么。” “……” “我说过,”罗伊暗红的眸子看向她,目光中藏了几分隐晦的占有欲,“不许你和别人跳舞。” 芙洛拉缓缓瞪大了眼睛。 就这?就这?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妃,她何德何能啊! 芙洛拉抿了抿唇,“我没有和别人跳舞。” 想跳来着,但是被海格斯使诡计拦下了,她毫不内疚地想。 “你差点被人骗走。” 罗伊沉声说完,芙洛拉心里一惊。 再联系他之前对海格斯那番态度,芙洛拉想通了什么,脸上难掩震惊,“陛下,您偷听了我和海格斯殿下的对话??” 罗伊慢慢把头偏过去,不说话。 什么叫偷听?神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他是在保护她。 这时大厅一楼传来奏乐声,是今天的第三支舞曲响起了前奏。 罗伊握住芙洛拉的手,“和我跳舞。” 不容反驳的命令语句。 芙洛拉还没从被偷听对话的气愤中缓过来,就被强行拉起,来到一片高大植物的阴影下。 罗伊一手举着她丝毫没有在用力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 “等等……” 跳舞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情我愿的吗? 至少该礼貌地问一句“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吧! 芙洛拉正想抽回手,目光顺着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只因给她挡阳光而晒得通红的手。 那么好看的一只手,被晒成这个样子,还能变回来了吗? 出于这种看似严重,其实完全不必要的担忧,芙洛拉跟随着少年的舞步,轻轻挪起步子。 这是一首很慢的曲调,芙洛拉一开始看着两人的脚尖,生怕他踩到自己,跳着跳着却发现,这狗男人跳得很熟练,甚至有点好看。 她抬眸,对上那双自上而下望着自己的暗红瞳仁。 两人的步伐向一侧迈出,上身有那么一瞬间暴露在了阳光下,她看到少年微微眯起眼,眸中闪过红宝石般的光泽。 他轻轻弯了弯唇,目光在这一瞬间仿佛变得温柔。 芙洛拉心头一动。 直到这曲结束,芙洛拉整个人还是一个难以置信的状态。 糟糕,她刚刚是……对狗男人心动了那么一点点? 可她明明是对戴里克先动心的啊! 太可怕了,芙洛拉震惊地想,她不会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对两个男人动心的女人吧! 第33章 芙洛拉的宴会之旅,在和罗伊共舞一曲后被迫结束。 罗伊身体透支太多,必须回去休息,而芙洛拉是因为自己的星空裙子被他弄坏,并且衬裙内侧由于某些原因变得黏糊,很不舒服。 原本她出来一趟的目的是为了探探情况,顺便尝试寻找能在她出逃时提供帮助的人,可是罗伊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芙洛拉出宫时,乘坐的是海格斯准备的马车,而回去时只需要眼前一黑——罗伊亲自将她送回了月光庄园,她自己的房间。 她醒来后,简单收拾了一番自己,换了身轻便的裙子,便带上爱玛和莉莉娅出了门。 三个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男仆宿舍。 “我要见戴里克。” 男仆长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就看到面前过分美丽的神妃大人板着小脸,奶凶奶凶地对自己这样说。 由于芙洛拉长了张令人生不起气的脸,男仆长连起床气都发作不起来,他看到芙洛拉身后那两个健硕女仆的神情,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她这次是来者不善啊。 “我今天必须见到戴里克,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只好硬闯了。”芙洛拉掐着腰,“凶狠”地说道。 男仆长:“……” 三分钟后,戴里克的房间门被打开。 不大的房间还算整洁,共有两张单人床,芙洛拉一进门,就被其中一张床上发出的震耳鼾声吸引了注意力。 鼾声的主人是个微胖的少年,也许是脂肪自带保暖效果,他上半身光着膀子,下身也只穿了短裤,被子只将将盖住了半条腿。 男仆长简直没眼看,无奈道:“神妃大人,现在您知道为什么不方便您进来了吧……” 芙洛拉只被小胖子吸引了片刻的注意力,便目不斜视地向着另一张床走去。 与小胖子的床位相反,这张床上的被子裹成了一个圆润的毛毛虫形状,连人的脑袋都看不见,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夜不归宿的小孩在被子里放人偶,企图骗过查夜的妈妈。 芙洛拉慢慢靠近,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她抓住被子的一角,顿了片刻,猛地一掀—— 少年的黑发被掀出了静电,毛茸茸地立起来几根,然后软软垂落下去。 房间里的挡光窗帘很厚,他的皮肤即使在这种昏暗环境里,也白得晃眼。 芙洛拉的视野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即便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也足以使她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除了外形以外,眼前的人身上只有淡淡的肥皂香,并没有罗伊身上特有的幽香。 -- 第92页 是戴里克啊。 是小呆瓜,头脑不大好使的美少年。 明明有个呼噜声音那么大的室友,他居然也能睡得这么安详。 爱玛贴心地拿来一盏烛台,芙洛拉用手虚虚挡在戴里克的眼睛上,然后才让烛光一点点照亮他的脸。 线条流畅的下颌,薄厚适中的好看唇形,高挺的鼻梁,这样遮住眼睛的时候,他居然看起来很乖很乖。 原来性冷淡脸和乖宝宝脸,最大的区别因素在于眼睛,芙洛拉弯了弯唇。 分明刚刚才见过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可芙洛拉就是觉得十分想念。 她想戴里克了。 想要摸他头的那种想,想要捏他脸蛋的那种想,她甚至恨不得下一秒就天黑,让这小呆瓜立刻来庄园里上班。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他。 芙洛拉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久,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她轻轻帮他把被子重新盖到脖子,然后离开。 她以后,可能再也无法只拿他当弟弟了,她想。 - 蓝色的池塘里,黑发少年忽地从水里钻出来。 他的动作很大,激起一片水花,也弄醒了水底的两个亡灵。 哈洛什骂骂咧咧:【是谁!是谁在大殿喧哗!】 亨尼也愣了两秒,才道:【小声点,是陛下醒了。】 罗伊的眼睛半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维持了片刻,哑声开口:“她来了。” 罗伊的说话方式向来简洁,经常令人摸不着头脑,可要是直接反问“什么她来了”“您在说什么”的话,这位神是绝对懒得回答的,反而还会觉得听的人很笨,连话都听不明白。 亨尼和哈洛什在罗伊身边多年,早已练出了出色的阅读理解能力,稍一脑补,便得出了结论。 能被陛下这样提起的,除了银发少女外没有别人,而银发少女不可能自己来到主神大殿,所以她现在能去的地方,只能是男仆宿舍。 哈洛什:【她去了她去了,她去亲自确认了,哈哈!陛下您怕了吗?】 亨尼:【怕个屁,陛下的另一个身体不是好好地躺在那里?】 罗伊的注意力全在男仆宿舍那具睡着的身体里,所以没有回应他们的话,整个人眼都不眨一下,仿佛成了雕像。 许久后,罗伊呼出一口气,“她走了。” 罗伊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眼,原本被阳光晒得通红的手,已经在水里恢复了大半,显露出原本的冷白颜色。 他这才有时间回答亨尼的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说:“不是我的身体。” 哈洛什狗腿道:【啊对对对,区区一具人类躯壳,怎么配称作陛下的身体呢?不是您的身体,不是!】 亨尼犹豫着开口:【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陛下,您这副身体……我是说您自己的身体,现在离了水可以维持多久?】 罗伊垂眸思索片刻,“五个小时。” 又缩短了。 亨尼和哈洛什一阵沉默,心里五味杂陈。 想当初人人追崇信仰神的时候,陛下可是连觉都不用睡,每天就有用不完的力量。 可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个都不敬神爱神,只把神当成实现愿望的工具,导致信仰之力衰竭,陛下的身体也大不如前。 如果信仰一直这样衰落下去,那迟早有一天……唉! 哈洛什试图聊点别的,让气氛好转一些:【陛下陛下,银发少女今天看见您从天而降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惊喜,特别感动?】 亨尼:【换做是你,你会感动?】 【……】 说的也是。 感动是不可能感动的,估计只有惊吓吧。 罗伊背后伸出几根触手,正是今天刚碰过芙洛拉的那几根,他把她用舌尖舔过的那根抓过来,放在嘴边吮了吮,唇角快速地翘了一下,说:“她问我,为什么用她男仆的脸。” 亨尼、哈洛什:………… 【哈哈哈哈哈哈!】 池塘底爆发出剧烈的笑声。 两个亡灵忽然发觉银发少女有点可爱,想象力很丰富。 罗伊被笑声吵得头疼,他用力拍打一下水面,两个亡灵顿时噤声。 他想到什么,神色闪过一丝不愉,道:“她喊错了我的名字。” 哈洛什:【……她喊了小男仆的名字?】 一提起这个,罗伊心情就很微妙,他紧抿住唇,用鼻孔冷哼了一声。 哈洛什暗戳戳地心想,这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无论是罗伊的身体,还是戴里克的身体,支配身体的人都是陛下,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哈洛什不理解。 亨尼分析道:【其实不难理解,你试想一下,如果你身处一个遍地蚂蚁的世界,而你就是那个唯一的人类,你会记得每个蚂蚁的代号吗?】 【……好像不会。】 【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了,你从他嘴里听见过任何一个人名吗?】 【……这个,好像真没有。】 陛下到现在还分不清他们两个的名字呢!他们俩在陛下口中,从来都是“你们”“你们两个”! 这样看来,脸盲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概念,众生皆蝼蚁嘛。 亨尼得意一笑,【那不就得了,在陛下眼里,只有“罗伊”和“其他人类”之分,用小男仆的名字称呼陛下,它配么?】 -- 第93页 罗伊静静听着,像小孩啃手指那样吮.吸着那根触手末端。 他们两个分析得很精确,如果换他自己,他是绝对表达不出这些的。 如果他也和他们一样会说就好了。 哈洛什问:【陛下陛下,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坦白啊?】 罗伊吸触手的动作一顿。 怎么说呢,她在小男仆的面前,和在陛下面前,给人的感觉是有点不一样的。 小男仆所表现出的,也只是罗伊相对乖顺的那一部分,毕竟如果太直接的话,她会生气发脾气。 她对小男仆很好。如果让她知道真正的罗伊其实很坏,心里全是这样那样想法的话,她一定会害怕得逃开。 罗伊承认自己坏透了,他一方面舍不得她的好,另一方面又时常想像她中药那次一样,用触手把她缠紧填满,看她颤抖着流眼泪。 怎么办,他真的好坏,坏到自己都吃惊的程度。 他一定是病了。 “不。”罗伊否定了坦白这一选项,恶声道:“我全都要。” 少年的身体重新沉入蓝色池塘里。 - “三分钟,我要戴里克的全部资料。” 从宿舍出来后,芙洛拉对男仆长“凶巴巴”道。 男仆长哭笑不得:“……” 爱玛和莉莉娅整了整袖子,状似不经意地做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 男仆长大惊:“我这就去!” 资料显示,戴里克今年年满十五周岁,是神宫里一位老男仆长的儿子。 他从小身体羸弱,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性命危急关头,那老男仆“献祭”了家里一名女眷进宫,让陛下给小戴里克续命。 然而就在今年,十五岁的戴里克又得了场大病,据说老男仆长连棺材都给儿子准备好了,可后来不知怎的,戴里克神奇地痊愈。 资料上没有写他是怎么痊愈的,可芙洛拉认为,这绝对不是出现了什么医疗奇迹。 多半是老男仆长又送了个可怜的女孩子进香雪兰宫,再次给戴里克续了命。 芙洛拉轻轻叹息。 作为同样为了家族利益被送进宫的人,她其实理应对戴里克这种“受益人”深恶痛绝。 可小呆瓜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多半只是那老男仆长重男轻女,自作主张罢了。 如果戴里克有着这样的家世背景,那么他的孤僻性格也就好解释了。 本就命途多舛,再加上家里的女眷总是莫名消失,他就算再傻,也一定能察觉出什么吧。 他这一路走来,也许一直都过得孤独又自责。 芙洛拉感到心脏一阵抽痛。 另外,她想起罗伊今天说他没有偷戴里克的脸,当时芙洛拉还半信半疑。 可如果戴里克的命是罗伊强行续上的话,那他的相貌会随罗伊而变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完了。”芙洛拉想完这些,认命地长叹一声,“我中了他的毒了。” 她想通了,她真正动心的人是戴里克,而今天在花园里对八爪鱼的那一瞬间心动,是因为他弯唇笑的神情很像戴里克。 该死的八爪鱼,他只是被她不小心当成了戴里克的替代品而已。 爱玛和莉莉娅闻言对视一眼,敏锐地嗅到了糖的芳香。 爱玛嘻嘻一笑,“小姐不要慌,热恋中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像中了毒一样,满眼满脑子全是对方,哇,好浪漫哦!” 莉莉娅狐疑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你试过?” 爱玛的脸上一热,“我、我听说的。” 芙洛拉看着资料上那力透纸背的“十五周岁”,不由在心里唾骂自己,生无可恋地说:“我这应该算是暗恋。” 哪怕她再人渣,她也不可能去对一个十五岁的弟弟怎么样,她选择打死也不让戴里克察觉这件事。 但凡清楚了自己的内心,芙洛拉就不会再去掩饰,爱玛和莉莉娅猛然发觉,她们调侃了小姐那么多次,这还是小姐第一次没有否认。 啊啊啊啊啊啊!就知道小姐和戴里克是真的! 三人正从男仆宿舍往下走,忽然芙洛拉听到了什么动静,她示意两人噤声。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是守夜男仆们睡觉的时间,宿舍建筑的前面有个花坛,其中一棵一人宽的树侧面,似乎传来了可疑的水声。 芙洛拉示意两人不要动,她提起裙摆,踮着脚尖,悄悄向声音来源靠近了一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双交错站着的双脚,一双穿着高跟鞋,另一双穿着男士拖鞋。 明白此时正在发生什么的芙洛拉退回了原处。 她原本打算等那一男一女腻味完了再过去,可是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那两人不但没有结束的意思,甚至还愈演愈烈,水声和粗.喘声中又间或加入了细微的轻哼。 这回就连爱玛和莉莉娅都听到了。 芙洛拉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在原地大声说道:“爱玛,莉莉娅,我们该走了呢!!” 那两人的动作顿时止住,芙洛拉听到窸窸窣窣的整理衣服声。 爱玛两天望天:“哎呀,小姐您慢点走,我跟不上了!” ——她们明明还在原地站着。 等到那两人终于收拾完了,芙洛拉才带头往前走,几人对上视线时,那一男一女的面上还泛着潮红。 -- 第94页 爱玛和莉莉娅看得脸都发烫。 芙洛拉倒是十分淡然,她装作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咦?树后面原来有人呀?” 这两人看着也都很年轻,男的看着有二十出头,上身穿着男仆装的白衬衣,没有穿黑马甲,他上前行了个礼:“神妃大人。” 爱玛有些诧异:“你认识我们家小姐?” 男人还没说话,女人先开了口,她朝芙洛拉笑了笑:“我知道的,你是二王子殿下喜欢的那位新神妃,芙洛拉小姐,是吗?” 芙洛拉想起今天宴会上的事情,微微垂了眸,“我是芙洛拉。” 不过也许不再是尔文喜欢的了。 她要和尔文断绝联系。 女人道:“我叫蕾娅,也是个神妃,我就住在13号白房子附近。” 13号白房子的话……离月光庄园岂不是很近? 芙洛拉问:“你好,蕾娅小姐,你之前有收到过月光庄园送去的点心和请柬吗?” 蕾娅的面上闪过一丝惭愧,她抱歉地笑了笑:“我的女仆收到过,不过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邀请,所以……” 芙洛拉笑着摇摇头,她能理解神妃们的处境和状态,她道:“没关系,那次的点心我做得不好,有些糊了,还好你没吃。”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感到疑惑,心想哪里糊了?明明很好吃的啊。 思索两秒,她们后知后觉地懂了:小姐这是在给那个神妃台阶下呢,真是太善良了呜呜呜! 蕾娅脸上的歉意果然更深了,她犹豫片刻,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真的很抱歉……如果,如果芙洛拉小姐不计较的话,我能重新向您要一张下午茶的请柬吗?” 芙洛拉温柔一笑:“当然可以。” 正好,她十分想和这个小姐姐讨论一下《关于如何在陛下后宫里和男仆偷晴》《如何给神明种植一片青青草原》。 第34章 择日不如撞日,芙洛拉捎上蕾娅一起回了庄园,而那名男仆则是趁着上班时间之前,回到宿舍睡了个回笼觉。 马车上,芙洛拉问蕾娅:“那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住在你的庄园呢?这样你们不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了吗?” 蕾娅轻轻摇头,“我和他是偷着来往的,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契约时间还剩下五个月,五个月后,我可能就要永远离开他,如果因为我的事让他被其他男仆排挤诟病的话,那我真是会死不瞑目的。” 在香雪兰宫,神妃是庄园主人,说到底和男仆只是主仆关系,两者要是搞在一起,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蕾娅露出伤感的神色。 芙洛拉被蕾娅的话点醒,她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有契约这东西的存在。 虽然她并不打算让自己真的去死,可问题又来了,如果她逃出宫的话,戴里克要怎么办? 远的不提,就说近的,在所有男仆都住宿舍的情况下,如果她单独把戴里克弄到月光庄园去住,会不会影响他和其他人的相处? ……可是,他的室友打呼噜声音真的很大,戴里克应该也是嫌吵,所以才用被子把自己罩得那么严实。 自己纠结是没有用的,芙洛拉决定今晚好好和戴里克聊一下这个问题。 回到月光庄园后,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芙洛拉趁这之前先烤了点蔓越莓饼干,留出给戴里克的一小盘,剩下的给其他人当饭前点心分着吃掉。 晚饭过后,神宫里的宴会宾客也纷纷离开,据说晚点还会有一场烟花,作为尔文成人生日的最后收尾。 汉妮带着她的女仆也来做客了,月光庄园难得这么热闹,在芙洛拉的提议下,三个神妃一组,爱玛、莉莉娅和汉妮的两个女仆一组(两人轮流),分别凑成两桌斗地主,七个人在庭院里边打牌,边等待天黑后的烟花。 戴里克来得比平时晚了些,芙洛拉刚刚险胜了一把,这把又抽到一副好牌,她脸上带着笑意,从折扇似的纸牌后抬眸向他望去。 在那些亮得晃眼的灯光下,芙洛拉看出他的样子有些疲惫,半阖着眼,额前的黑发柔软地垂下来,整个人显得乖巧无害。 看见他这副样子,芙洛拉的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她望着他静静看了几秒,才开口唤道:“戴里克,这边。” 戴里克站在庄园门口,对庭院里聒噪打牌的场景本能地有些抵触。 人好多,好吵。 她的身边为什么总是这么热闹,热闹得令人烦躁。 “戴里克?”芙洛拉见他不动,放下牌走了过去,仰头看他:“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里太吵了,不喜欢?” 戴里克紧抿住唇,垂眸望着她的神色看着有些委屈。 芙洛拉看了眼正在鏖战的女仆四人组,又看向趁她离开,企图偷看她这把有几个2的汉妮和蕾娅。 这也不好赶人走啊。 芙洛拉软下声来,用一半商量一半恳求的语气对戴里克说:“等会神宫那边有烟花看,我这里看得最清楚,戴里克,你这一次就先忍一小会儿,让她们看完烟花再走,好不好?” 她眨巴着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银白睫羽忽闪,像只试图向主人讨食的小动物。 戴里克感到有些受用,他的喉结轻轻滚了滚。 芙洛拉扯扯他的袖子:“好不好嘛,好不好好不好?亲爱的戴里克——” 戴里克忍不住翘起唇角。 -- 第95页 其实他不喜欢吵闹又怎样呢?他要是真想见她,就不会因此转身离开。 他心里早已经说了好,可是怎么办,他好想多看一会儿她现在的表情,多听几句她软着腔调对他说话。 戴里克硬绷着不说话,然而芙洛拉早已敏锐地察觉到他现在心情不错,芙洛拉朝他胳膊上砸了一拳:“听到了为什么不回答?戴里克你的嗓子坏掉了吗?” 戴里克用力摇头;“没有坏掉。” 他的眼神和语气认真极了,完全没听出她这句话是句玩笑。 芙洛拉哭笑不得,心想你嗓子没有坏,你是脑子坏掉了。 他怎么这么傻,傻的可爱,也许,她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也说不定。 他真的好可爱啊。 杰克森已经忙活完了厨房里的事情,来到庭院一起等待烟花,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和戴里克碰面,同为男人,杰克森也不得不对这个黑发少年的美貌感到惊艳。 只是…… 这小弟弟为什么要用一种十分不善的眼神看着他? 那对暗红瞳仁里的眸光冰冷,脸上的敌意毫不掩饰,杰克森十分莫名,心想自己一生专注厨艺,也没得罪过这么一个小帅哥啊。 “戴里克,来这里坐。” 芙洛拉唤了一声,杰克森惊讶地看到小帅哥一秒钟收回了可怕的眼神,堪称乖顺地走到芙洛拉旁边的位置,坐好。 芙洛拉视线扫了一圈,指着戴里克对面的座位:“杰克森,你去那里。” 杰克森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一抬头,就对上戴里克再次变得冰冷的目光。 杰克森:“……”我招谁惹谁了? 众人在两张桌子拼成的大桌子前围绕而坐,芙洛拉拍了拍手,对众人道:“今天我们人多,我教你们一个好玩的新游戏,叫狼人杀。” 芙洛拉在准备好的几张扑克牌上写下女巫、猎人、预言家等身份名词,然后讲解规则。 戴里克觉得无聊,他说:“我不想玩。” 芙洛拉一怔,随即想到什么,“好吧,这个游戏考验人的分析和语言能力,你平时不爱说话,好像是有点不适合你。” 语言能力?戴里克略一思索,想起之前几次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的憋闷情景。 他也好想能说会道。 他也可以好好说话。 “那我们换一个……” “我玩。”戴里克坚定道:“我要玩。” 芙洛拉:“……哦,好。” 狼人杀这游戏对于众人来说还是太过新颖独特了些,他们显然一时半会记不住规则,芙洛拉于是在身份词的下面又写了小字,标注每个身份对应的玩法。 最后,芙洛拉又单独给戴里克开了个小灶,放慢语速,重新给他讲了一遍。 “戴里克,你看,这是什么?”芙洛拉拿着张牌问。 戴里克看了一眼,“狼人。” “很好,”芙洛拉继续问:“如果你抽到这张牌,你需要怎么做呢?” 其实下面都有提示,可戴里克也不看,想都不想地回答:“隐藏身份,杀死除了狼人外的所有人。” 他回答得和提示分毫不差。 芙洛拉欣慰极了,笑着称赞:“戴里克太棒了!真聪明。” 其他人哭笑不得,心想这不是都写在上面了吗,是个人都能答上来,有什么好夸的? 爱情啊,它使人蒙蔽双眼。 芙洛拉把每个身份都让戴里克复述了一遍,所有人也因此被迫加深了一遍记忆,这回他们真是彻底把规则搞懂了。 她讲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将茶杯摆在左手边,“那我来当法官。” 戴里克暗红的眸子盯着她的茶杯,她刚喝过的地方湿湿的,还沾上了一点点口红渍。 戴里克趁芙洛拉讲话的工夫,不动声色地拿过茶杯,嘴唇吮住她喝过的杯沿,唇瓣微不可查地蠕动两下,他就着这个姿势喝了口茶。 甜的,好喝。 放下茶杯的时候,上面的口红渍已经不见了。 戴里克伸出舌尖,缓慢地舔过自己的唇,动作充满了野兽进过食后的餍足。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杰克森震惊不已。 杰克森尝试着开口:“你……” 戴里克撩起眼看他,目光冷得仿佛如有实质的冰箭,射向杰克森脆弱的小心脏。 芙洛拉看向他们两个:“你们干嘛呢?” 杰克森感到害怕地摇头:“没、没干嘛。” 戴里克垂下眸子,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芙洛拉有些生气地皱起眉:“你们居然趁我讲话的时候开小差,我问你们两个,我刚刚讲了什么?” 杰克森哪里知道她讲了什么,他惭愧地垂下脑袋,涨红了脸。 戴里克对答如流:“当你说出‘天黑请闭眼’的时候,所有人都要老老实实地闭眼,绝对不能睁开。” 杰克森:“!” 他、他怎么听见的? 他是怎么做到一边做着那种事情,一边还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戴里克真棒!”芙洛拉称赞完,又对杰克森不赞同地批评道:“杰克森,下次再不听讲,罚你抄写十遍哦。” 戴里克眼眸微抬,向对面的杰克森投去个轻蔑而得意的眼神。 杰克森:“……好、好的。” -- 第96页 他忿忿地想,这小弟弟怎么回事?怎么对哥哥这么不尊重? 看来要让他知道知道社会险恶! 游戏开始。 第一晚是平安夜,无人死亡。 发言环节,没有经验的众人纷纷选择说自己是平民,一个看起来最稳妥的身份。 玩家除了法官芙洛拉外有八名,总共就两个平民,五个人发言完毕后,已经有四个说了自己是平民。 芙洛拉掩唇一笑。 下一个发言的是戴里克,戴里克微垂眼眸,面无表情地说:“我是神职。” 芙洛拉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戴里克也侧过脸看向她,一脸单纯无害地眨了眨眼。 样子有些勾.人,芙洛拉收回视线,喝了口茶。 奇怪,她茶杯里的茶怎么好像少了一些? 一轮发言下来,除了戴里克和杰克森,其余人全都默契地说了自己是最没存在感的平民。 自由发言时间,杰克森第一个抢着道:“戴里克是狼人!” 戴里克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他说完这句便没有了下文,静静看着杰克森,杰克森感觉自己被挑衅到了,于是直接摊牌:“我是预言家!我验过了,戴里克是狼人!” 投票时间,杰克森被高票投出局,他的身份是:预言家。 杰克森:“……” 杰克森不甘地说着遗言:“戴里克是狼人!我真的是预言家!你们信我!” “好了,遗言时间结束。”芙洛拉对这种直肠子式玩法感到无奈,她摇了摇头,“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狼人戴里克睁开眼,首先看向的是身旁的芙洛拉。 芙洛拉感受到视线,朝他看去。 “……”芙洛拉无声地做了个嘴型:干嘛? 戴里克侧着脑袋,托着脸看她,暗红眸中泛着好看的光泽,他静静看了两秒后,才把目光从芙洛拉脸上意犹未尽地挪开。 另外两名狼人就这样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 可恶,居然被他装到了! 只是闭了一会儿眼睛而已,至于一睁眼就找芙洛拉吗! 戴里克看不顺眼的人已经“死”了,接下来的游戏他玩得还算轻松,重复着声称自己是神职,一睁眼就看芙洛拉,再偷喝她茶杯里的茶,倒也乐在其中。 有一次他拿她茶杯时,被芙洛拉当场抓住,她小声提醒道:“戴里克,你拿错了,这个是我的杯子。” 芙洛拉顺手把他自己的茶杯往他眼皮底下放了放。 戴里克看起来不大高兴,他顿了片刻,小声道:“我的不好喝。” 芙洛拉:“?” 她不信邪地拿过他的茶杯喝了一口,分明是同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柚子茶,味道都是一样的,就连味觉灵敏的她都没能尝出任何不同。 戴里克看到自己茶杯上她印下的一点口红印,眼底闪过满意之色:“现在好喝了。” 他从她手里夺回茶杯,就着那个位置喝了一口,暗红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伸出舌尖愉悦地舔了舔唇。 芙洛拉的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她不是傻子,经过他这一番操作,她哪里还会不懂他的意思? 干嘛啊干嘛啊,小呆瓜难道是在撩她吗! 芙洛拉仅仅用了一秒钟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是单纯可爱的戴里克,他绝不可能这么骚。 也许、也许是她的口红很好吃吧。 由于大家对戴里克的印象都是头脑不好使的小傻子,所以他们对于他是神职这句自述深信不疑,直到最后都没几个人投过戴里克的票。 当得知戴里克是狼人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杰克森大喊:“看吧!都说他才是狼人,我是预言家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众人:“……”你表现得太狼了。 这群人虽然都不笨,但毕竟不懂狼人杀的深奥套路,所以全程在芙洛拉眼里就像菜鸡互啄似的,虽然没有技术含量,但很欢乐。 趁着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复盘时,芙洛拉问戴里克:“你刚才老是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戴里克拄着脸看她,他心想,你脸上有好看的嘴唇,还有颜色好看的眼珠和睫毛,还有好看的鼻子。 他的眸色不由深了几分,沉声说:“好看。” 芙洛拉这回是真的被他撩到了。 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在下一秒升了温,她的脸颊微红,表情还算淡然地说:“男孩,你这是在玩火。” 戴里克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芙洛拉缓了口气,冷静下来,心想他应该不是故意的,毕竟她确实很好看,他只是随口赞美了一下而已。 不可以过度脑补。 戴里克摇头:“我不喜欢火。” 更不可能玩火。 芙洛拉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着问:“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 “快看!烟花!” 等了一晚上的烟花终于在夜空中炸响,芙洛拉仰头看去,碧绿眸中洒落烟花璀璨的倒影。 戴里克对于烟花丝毫不感兴趣,他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这双眼睛比任何烟花都要好看。 “戴里克,你知道这个时候适合表白吗?” 芙洛拉仰头看着烟花绚烂的夜空,以不大的声音,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快点长大吧。” -- 第97页 十五岁确实太小了些,小到她做什么都不忍心。 “我不小。” 少年清澈悦耳的声音,掺杂在烟花声中一起传来。 芙洛拉微怔,弯唇笑了笑,她回过头,对上一双放大了无数倍的暗红瞳仁,她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得这么近了。 太近了,近得连他瞳仁里的纹路都能看清,那张脸无论何时都是那么好看,即使离得这么近,也找不出半点不完美的地方。 她失神了片刻,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一句话。 明年神宫里的烟花,她大抵是看不到了,芙洛拉没由来地冒出这么个想法。 可她这一刻忽然很想不顾一切地对他许诺,等以后,他们要一起在别的地方看好多好多烟花。 她的身体向少年倾去,侧过头,在冷白的脸侧烙下一个淡淡的,嫣红的唇印。 “我也是。” 她听见自己说。 第35章 蓝色池塘边,草坪上的白色蕾丝被子里。 黑发少年睁着眼侧躺着,修长指节抓着被子一角,身体近乎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鸦羽般的睫毛时而眨巴两下,恐怕会让人以为这是个精致的假人。 现在是早上七点钟,通常来说,是罗伊睡觉的时间。 哈洛什:【陛下,您该休息了!】 罗伊动了动,做出一个翻身的动作,翻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翻回原先的躺姿。 “我不困。” 他说完,指尖缓缓朝着自己的脸颊探去,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碰了碰。 他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 亨尼叹了口气,【陛下,银发少女亲的是小男仆的脸,不是您的脸啊。】 一直搁那戳什么呢? 罗伊冷冷抬眸向水面望去,紧接着轰、轰两声,水面炸响两个半人高的水柱。 哈洛什幸灾乐祸:【你把陛下惹生气了,亨尼!】 亨尼:【滚开。】 罗伊生气归生气,可亨尼说的也是真的。 唇印留在了小男仆的脸上。当芙洛拉在他脸上留下一吻,两人对视几秒后,她看起来有些羞恼,绯红着双颊想要擦去唇印。 他当然不愿意,可是她更要面子,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他脸上的唇印,闹着非要擦掉。 于是他逃了,一口气向着屋里跑去,跑进了月光庄园里独属他的那间客房,反锁上门。 小男仆保住了唇印,现在正在月光庄园里沉睡,罗伊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这么发了一晚上的呆。 他说不清那一瞬间是个什么感觉,软软的,温热的唇瓣突然贴上来,时间太过短暂,以至于他没能反应过来。 当她退开后,他就像现在这样呆愣了几秒,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上有些酥麻。 罗伊手指抓紧了被角,冷白的脸蛋上慢慢浮起两团几乎看不见的粉红。 亨尼:【陛下能这样还不是多亏了我?我多说两句怎么了?】 哈洛什感到不屑:【怎么就多亏你啦?你不就是说了一句什么‘不要掩饰自己的喜爱’吗,那陛下被亲是他自己做得好,和你这句话可没多大关系嗷。】 亨尼怒道:【放屁!我要是不提点一句,你觉得陛下能开窍?!你个臭小子怎么回……】 “闭嘴。”罗伊冷声:“再吵就让你们睡觉。” 【……】 亨尼忽然有种被用完就丢的委屈感。 亨尼:【陛下,您就不好奇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罗伊不解:“还需要做什么?” 亨尼被这句话问得哽住,哈洛什忍不住笑了几声,才道:【陛下陛下,您只不过是被亲了一口而已,这才迈出去第一步呢,接下来只剩……九十九步了!恭喜陛下!】 罗伊沉下脸。 他不耐烦道:“少废话,直接说。” 恋爱是门学问,追人更是技术活,如果让罗伊去看一本一般人写的《如何追求女人》,那他八成是看不懂的。 好在亨尼和哈洛什在他身边多年,十分了解罗伊那非同常人的脑回路,所以总是能用最容易理解的方式把罗伊教明白。 罗伊又听了一小时的课,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他在白色蕾丝被子里蛄蛹了两下。 原来亲一口并不是结束,原来他还可以和她做那么多的事情。 原来当对方主动的时候,那种感觉和他单方面强迫完全不一样。 罗伊红着脸,从床单这头慢慢滚到那头,把自己缠成了一只白色的蚕宝宝。 哈洛什疲惫道:【陛下,天已经亮了很久了,人类都出来活动了,您快休息吧!】 亨尼的嗓音透着沧桑:【我有点撑不住了。】 罗伊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再等等,我就快困了。” 胡说八道,他现在精神极了。 熬夜是这样的,即使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可头脑却是兴奋的,罗伊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直到中午才勉强睡着。 - 与被亲的人完全相反,亲人的芙洛拉在犯下罪行后,当晚睡了一个很香的觉。 第二天起来,她神清气爽,连那点内心的悸动都平息了下来。 她又想清楚了,小呆瓜说的那句“喜欢你”应该没有什么其他意思,谁让他的上一句话是“我不喜欢火”呢。 我不喜欢火,喜欢你。 -- 第98页 瞧瞧,她在他心里是和火一个级别的。 她只是一个物件罢辽。 芙洛拉惊叹于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同时也对于昨晚那个小女孩般脸红心跳的自己感到羞耻。 她居然还说了句“我也是”,哈哈!可笑。 怪不得戴里克在被亲之后会露出那种表情,还跑回了屋子里不见她,甚至还锁上了门。 一定是怕她趁他睡着时溜进去做什么。 芙洛拉心里虽有失落,但也不至于伤感,她洗了个香香的花瓣澡,穿上一身浅粉色的蕾丝长裙,配上纯白的连裤袜,银白长发梳成两个麻花辫,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是个少女。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精致的脸,问爱玛和莉莉娅道:“你们说,我看起来有几岁?” 爱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十六岁!我们小姐本来就长得年轻,这么一打扮就更显年轻了!” 芙洛拉不满,她这身体本来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 莉莉娅认真分析了一番:“小姐脸上没有肥肉,再加上气质成熟,所以经常会让人忘了您的实际年龄。您穿星空礼服再化上妆的时候像二十岁,平时的话……” “像多少?”芙洛拉期待地眨眨眼。 莉莉娅斩钉截铁道:“十八岁!小姐永远十八!” 芙洛拉:“……” 18-15=3,行吧,她终究是个姐姐。 “小姐您去哪儿?” “去换衣服!” 芙洛拉一边扯散幼稚的麻花辫,一边忿忿道。 今早汤姆的车队给月光庄园送食物时,顺带送过来一封信。 信封上有被人拆动过的痕迹,不是很明显,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虽然不知道拆信的人是谁,但在这个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的香雪兰宫,芙洛拉倒也对此习以为常,她拆开信封,信上的字看得她皱起了眉。 “写信的人是个医生吧?”她问。 字迹缭乱狂草不说,排版还十分密集,明明只有几句话,却是标点段落不分,芙洛拉看了好久才勉强分辨出内容。 信上写了首诗:【你是细雨后第一朵绽放的白色香雪兰,想摘下你的人成千上万,不想摘下你的人在远方沉默守候——回到土壤凋零的香雪兰啊,家是你破土而出的摇篮。】 写的什么东西。 这是芙洛拉看完信后的第一想法。 尔文的生日宴会上,她故意弹奏了几遍《生日快乐》的旋律,为的是引起可能存在的其他穿越者的注意,她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偶然还是必然,但如果有和她一样的人存在,应该会想办法帮助她。 这封信表面看上去言之无物,像极了三流诗人对女人表达爱意的情诗,但芙洛拉并不觉得会有人冒着危险,专门给陛下的神妃送情诗。 如果把这首诗每一句的第一个词语串联在一起:你、想、不想、回、家。 ——你想不想回家? 这个世界是没有藏头诗的,如果信上的内容不是巧合,那么只能说明写信的人十分聪明,或者也是个穿越者。 芙洛拉思忱片刻,用羽毛笔蘸上墨水,开始回信。 【请先练好字再来写情诗,帮看信的人省点眼睛吧,我的时间很宝贵。】 请、帮、我。 - 午饭时间,芙洛拉亲自从一桌子菜里各挑了一点,放在盘子里,给戴里克送了上去。 她敲了敲门,“戴里克,你饿不饿?”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冷漠,显得高贵而不屑——她才不要当舔狗。 就算是暗恋小弟弟,她也永远不要做卑微的那一方。 房间里没有发出声音,里面的人就连动都没动一下,看样子睡得很熟,芙洛拉道:“我给你放在门口,醒了之后记得吃。” 吃过午饭,住得近的蕾娅率先来到月光庄园。 爱玛和莉莉娅在厨房帮杰克森洗盘子,芙洛拉便和蕾娅来到二楼的露天小阳台,边喝茶吃点心边聊天。 蕾娅的性格其实不错,这一点在她们初见时芙洛拉便察觉了。 只是蕾娅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太爱自己的男朋友,她三句话不离自家男仆,也就是她的秘密情人迪伦。 每当提起迪伦,蕾娅总是会露出一副花痴脸,不断夸赞他有多么体贴,对自己多么照顾。 一开始还好,毕竟芙洛拉和她的共同话题就是“和自己的男仆恋爱”,当蕾娅开始炫夫时,芙洛拉还能露出个姨母笑,说一句真羡慕你们,可次数多了,芙洛拉也会觉得麻木和烦躁,只能尽量把话题往别处引。 汉妮是下午三点半才过来的,芙洛拉看见汉妮,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她终于可以结束这场令人疲惫的聊天了。 蕾娅见状立刻收起了花痴相,芙洛拉不禁感慨,男人真是毒.药,看看这小姐姐就知道了,不提及自己男朋友的时候,她看起来多正常! 三人玩了一会儿斗地主,蕾娅洗牌的时候忽然道:“晚上迪伦也会过来,我们还玩狼人杀吧!迪伦他头脑可聪明了,你们可要小心咯,要是他抽到狼人,我觉得他肯定能杀光所有好人留到最后……” 蕾娅又开始了花痴模式。 芙洛拉敷衍道:“好好好,迪伦世界第一棒。” 汉妮跟着敷衍:“迪伦世界第一聪明。” -- 第99页 蕾娅腼腆一笑:“我也这么觉得,他太完美了,你们等会儿见到他,可千万不可以心动哦,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芙洛拉、汉妮:“……”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提到男朋友就降智了呢? 蕾娅长相温婉好看,能把她迷得神魂颠倒,迪伦的自身条件自然也不差。 可也只是个不差的水平,在芙洛拉心里连前五都排不上,别说戴里克那种级别了,就连杰克森,在芙洛拉看来都比迪伦可爱一些。 入夜,迪伦来到庄园的时候,芙洛拉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便往楼上跑去,敲响了戴里克的房门。 “戴里克,你的同事都来了,你也快点起床上班。”她道。 中午她放在门口的食物他没动,她敲了三次门,里面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芙洛拉不免担心,他不会睡死过去吧? 他昨晚明明不到十点就跑回了房间,就算他在里面一个人玩了一晚上,也不至于第二天这么困啊。 芙洛拉心情焦躁,但她又不想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于是她下楼找到了迪伦。 “你和戴里克熟吗?”她问。 正揽着蕾娅腰的迪伦看向她,顿了片刻,说:“还好吧,大家都是一起工作的朋友,总能见到几次面的,神妃大人有什么事可以尽管问我。”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芙洛拉压下心底的疑惑和烦躁,问道:“他平时是不是失眠?” 迪伦思索几秒,嘶了一声,“对于我们晚上工作的人来说,失眠的毛病多少都会有一点,戴里克应该也不例外,毕竟白天的环境比晚上吵闹,很影响睡眠质量。” 蕾娅心疼得往他怀里钻:“亲爱的,你太辛苦了!” 迪伦迟疑一秒,虚虚抱住蕾娅,对芙洛拉笑了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神妃大人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芙洛拉:“……” 芙洛拉:“没有了谢谢。” 她转身离开,对这对腻歪情侣眼不见心不烦。 迪伦抱着蕾娅,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抹银发雪肤的倩影,直到芙洛拉提着裙摆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 芙洛拉决定等戴里克到八点半,如果他八点半还不醒,那她就用□□门进去。 这是关心,绝不是恶意骚扰,如果戴里克生气了,那她…… 那她就不理他了!没良心的臭弟弟,好心当成驴肝肺!白费她那么照顾他!! 一切都还没发生,芙洛拉就已经先被自己的脑补气了个半死。 她没有心思打牌,于是坐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庭院里的人打牌聊天。 不知过了多久,芙洛拉把半壶茶都已经喝完了,她倒不出茶来,才发现现在已经过了八点。 再忍一会儿,等八点二十五的时候,她就进戴里克的房间。 她拿起茶壶,正想自己回去续上一点,一转身却发现后面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她吓得手一抖,茶壶摔在了地上,发出响声。 楼下传来询问:“芙洛拉你没事吧?” “小姐怎么了?有没有摔伤哪里?” 芙洛拉微微蹙眉看着面前的迪伦,朝下面喊道:“我没事,你们玩你们的。” “您没事吧?”迪伦把自己带来的茶壶放在茶几上,连忙走过来,“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芙洛拉:“?” 要不是他跟个魂似的站在那里,她会不小心摔了茶壶吗? 看在他好心给她续茶的份上,她忍下这股烦躁,还算好声好气地说:“我没事,谢谢你的茶,你快下去吧,蕾娅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迪伦想要伸手拉她的手,“玩游戏哪有您重要?快让我看一眼,手有没有受伤。” 他的神情和语气中满是关切,如果不是芙洛拉见多识广,恐怕真要以为他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 芙洛拉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眼神冷了几分:“你对谁都是这么照顾的吗?” 迪伦微怔,一双桃花眼看向她:“我是男仆,照顾您是我的职责,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芙洛拉轻笑了一声,她着急去见戴里克,于是不想和他多说,她冷声撂下一句“我有自己的男仆”,便越过他离开。 “姐姐。” 身后忽然响起这么一声,下一秒,芙洛拉的手腕被迪伦拉住。 “你干什么?!”芙洛拉想要撤回手。 迪伦一米八的大个子不是白长的,他死死攥住芙洛拉的手腕,面上做出一个一看就很假的无辜表情:“姐姐,我也可以做您的男仆,我会比戴里克听您的话,我比他会照顾人,我绝不惹您生气,您就把我也收下吧,好吗姐姐大人?” 芙洛拉仿佛听到了自己拳头硬起来的声音。 “啪!” 她一巴掌打在迪伦脸上,愤怒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拿自己和戴里克做比较?你……” 芙洛拉正骂得兴起,忽然迪伦的手一用力,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拽,芙洛拉冷不防被他拽得一踉跄,另一只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厌恶地拿开。 可这一幕如果从她背后看到,却像极了她主动投怀送抱。 比芙洛拉骂声更先响起的,是蕾娅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声。 -- 第100页 “芙洛拉——!!” 蕾娅双眼通红,近乎丧失理智地冲过来,拿起茶几上的茶壶,掀开盖子,对准芙洛拉的脸就要浇上去。 “蕾娅!” 迪伦动作迅速地绕到芙洛拉身前,硬生生替她挡住了茶壶里泼出来的热茶,他抹了把脸,“你先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蕾娅愤怒地哭喊着看向芙洛拉:“我把你当朋友,你、你却背着我勾.引我的男人!芙洛拉你……” 虽然刚才迪伦挡得及时,但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来不及,她的脸和胸口处也被溅上了些许水渍。 芙洛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蕾娅,还算冷静地说:“蕾娅你看清楚,是你的男人企图勾.引我,我不想理他,他就拽着我不放,最后还用力拉了我一把,所以你才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你说谎,说谎!!” 迪伦根本不需要做任何辩解,蕾娅丝毫不相信温柔的男友会做出那种事情,她甚至还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迪伦连忙拉住她。 芙洛拉看向迪伦,碧眸中尽是冷意,她问:“你来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迪伦看了眼芙洛拉,又心虚地将视线移到蕾娅脸上。 意识到自己在芙洛拉面前已经毫无可能,迪伦果断选择保住蕾娅,他看着蕾娅道:“我没有对她那样做,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的,亲爱的。” 蕾娅含泪点头:“我懂,我懂,都是她勾.引了你——我们走!以后再也不要来这个脏地方!” 两人互相揽着对方,转身而去的背影看着恩爱又凄凉。 芙洛拉为他们的“绝美爱情”忍不住鼓了鼓掌,听到掌声的两人停住。 她对着二人的身影,语调嘲讽地重复道:“姐姐,我也可以做您的男仆,我会比戴里克听您的话,我比他会照顾人,我绝不惹您生气……” 她每说一句,蕾娅的表情就僵硬一分。 蕾娅难以置信,芙洛拉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会听您的话,我会照顾您,我绝不会惹您生气”……这都是迪伦经常对她说的话呀! 蕾娅看向迪伦,看到他一脸“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蕾娅稍微安下心,觉得可能是巧合,对,一定是巧合。 然而芙洛拉站在原地,冷声重复出最后一句话:“您就把我也收下吧,好吗姐姐大人?” 蕾娅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像是坠入冰窟,一时间僵在那里。 姐姐大人……这明明是、明明是迪伦对她的专属称呼啊。 除了她和迪伦,其他人没有可能知道的。 芙洛拉提着裙摆,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她把着蕾娅的头,强行把蕾娅的脸转向迪伦。 “你看,你男朋友脸上还有我的巴掌印呢,是我在他拉着我不放的时候扇的,这么明显的五根手指印,你看清楚,这是你刚刚泼茶水烫出来的吗?” 迪伦狼狈地捂住脸,可脸上的巴掌印却早已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蕾娅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地看着迪伦,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芙洛拉放开蕾娅,看向迪伦的眼神充满厌恶:“我刚刚那句话没说完,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和戴里克相比?他就算再不听话,再惹我生气,也比你这种人渣强多了,比你这种有了女朋友还到处找下家的渣滓强一百倍!我告诉你,你连给戴里克提鞋都不够资格,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你有魅力,你个垃圾给我趁早滚出月光庄园,别脏了我的地方!” 一口气说完后,芙洛拉缓了口气。 视野中忽然闯入一个白衣黑马甲的高大身影,芙洛拉缓慢地转过头,向着那里望去。 “……” “戴里克?”芙洛拉有些尴尬,“你什么时候醒的?” 戴里克的眼底闪过笑意。 他上前,在芙洛拉怔滞的目光中,将她一边抱进怀里。 “别怕,我来了。” 少年的声线清冽,温柔。 第36章 少年的怀抱结实有力,芙洛拉被抱得猝不及防,她唔了一声,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他的胸膛,紧贴在他胸口的脸慢慢朝后退去。 她看到他白衬衣的胸口处被自己印上了半个鲜红唇印,而另一半印在黑马甲上,黑白红分明,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看得芙洛拉脸上一烫。 她正想说句不好意思,一抬起头,却好巧不巧地看到少年脸上那同样是属于她的唇印。 昨晚亲上去的,居然还留着。 胸口一个,脸上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芙洛拉的脸上迅速升起两团红晕,她羞恼道:“戴里克,你昨晚没有洗脸就睡觉!” 戴里克垂眸看她,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洗脸的话,它会消失。” “……” 芙洛拉恼羞成怒地朝他胸口砸了一拳,他的胸口硬邦邦的,对比之下她的拳头显得绵软无力,和小猫挠痒似的。 少年连身形都没晃一下,揽在她腰后的手紧了紧。 她的腰很细,少年的手指节修长,只要一只手覆在上面就可以牢牢把握住,暗红眸中的眼神暗了暗,戴里克没忍住,另一只手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把。 那里很软,掐起来时舒服的感觉令戴里克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既感到新奇,心头又泛起一丝奇妙的感觉。 -- 第101页 “戴里克!” 芙洛拉被他掐得身体一颤,她猛地朝后退开来,整个人仿佛成了炸毛的小猫:“这里大人们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去,不许再胡闹了!” 不说戴里克还差点忘了,他是过来保护她的。 怪只怪她抱起来太舒服,明明他来之前这里的情形还无比混乱,他过来这么一抱,僵持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两人的外形本就无比般配,相拥时的画面更是美成了一幅画,把蕾娅和迪伦都给看愣了。 蕾娅被这句话提醒,回过神来,她悲痛欲绝地看向自己“温柔”的男友,像溺水的人般剧烈地喘了两口气,“你、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芙洛拉看得着急,催促道:“你什么?说下去啊。” 迪伦试图挣扎一下,他眼神深情地望向蕾娅:“亲爱的,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不会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嗯?” “你……”蕾娅看向嘴唇发白的迪伦,又看向芙洛拉,顿了许久,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不怪他,都是你长得太美,恐怕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对你动心吧。” 芙洛拉:“?”这是什么逻辑? 戴里克:“?”敢对她动心? 戴里克阴沉着脸上前一步,抬起手臂,朝迪伦的脸上结结实实地砸了一拳。 他的动作迅猛,拳头的力气也很够劲,甚至都没给迪伦反应的时间,迪伦被一拳抡得原地转了大半圈,才在蕾娅的尖叫声中摔坐在地板上。 “迪伦!” 蕾娅下意识地就想过去搀扶,芙洛拉看不下去,开口道:“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护着他干什么?” 芙洛拉皱眉道:“世界上漂亮的女人那么多,他能对我这样,就能对其他漂亮女人这样,蕾娅,这不是其他人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三心二意,是他本性如此,他能犯错一次,就能再犯千千万万次,你难道准备每次都原谅他包容他吗?” 蕾娅的脚步顿住,她含泪看着迪伦,内心陷入无比的纠结之中。 然而还没等她纠结几秒,戴里克又抬起一条长腿,在迪伦的胸口处踹了一脚。 一脚踹翻在地。 眼看蕾娅又一副想要上前的模样,芙洛拉对她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今天要是还心疼他,袒护他,那我也懒得再管你,以后他再看上其他女人,你记着受伤了不要来找我哭诉,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蕾娅泪眼婆娑地看着芙洛拉,她刚刚差点被自己泼一脸茶水,虽然最后只是湿了点领口,可分明也足以使人愤怒,可她却毫无责备的意思,甚至还在帮自己说话。 芙洛拉微扬着下巴站在那里,漂亮的小脸上染了几分薄怒,碧眸中的目光冰冷,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作为女性,芙洛拉清醒而懂得自爱,在这种对比下,蕾娅觉得自己就像个卑微的小丑,被男人迷昏了头,连对方是不是真的爱自己都分辨不出。 迪伦挨了一脚,脸上的风度尽失,低骂了一声,正要还击,就被戴里克毫无悬念地再次踹翻。 妈的,他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迪伦狼狈地大吼:“蕾娅!亲爱的快来帮我!这个人想打死我,他要打死我!!” 蕾娅看向迪伦,在这种时候,他向女人大声呼救的样子可笑至极,和当初那个温柔体贴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过,那些多半也是刻意伪装出来,专用欺骗她这种无知女人的。 蕾娅提起裙摆走向迪伦,蹲下身子。 迪伦被打肿的脸上露出感动之色:“亲爱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只疼爱你一个人,我们……” “啪!” 蕾娅扬手,在迪伦脸上落下清脆的一巴掌。 蕾娅手劲很大,和她这一巴掌相比,芙洛拉之前那个都成了小打小闹,迪伦现在左右脸上各有一个巴掌印,倒也形成了一种对称。 在迪伦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蕾娅深吸了一口气,冷声开口:“别再说这些可笑的谎话了,我再也不会信你。” “我会辞退你,从明天开始,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一定会动用神妃的权利,让你在这个宫里待不下去。” 蕾娅说完,抹去脸上的泪痕,在迪伦面如死灰的绝望眼神中,她对芙洛拉艰难扯出个感激的笑,转身离开。 - 出了这种破事,众人玩游戏的心情自然也全没了,蕾娜走后,脸肿成猪头的迪伦被丢出月光庄园,汉妮也带着自己的女仆尴尬离开,几个人相约明晚再会。 芙洛拉带着戴里克来到湖边弹琴。 芙洛拉朝他伸手:“手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戴里克疑惑地歪头:“我为什么会受伤?” 他是打人的,又不是挨打的,他不理解为什么打人也会受伤。 芙洛拉焦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快给我看看。” 戴里克虽然不解,却也不会放过这个被她拉手的机会,他乖巧地伸出自己的手,路灯的灯光下,芙洛拉看到他冷白的指节上泛起了细微的红。 “看吧,都红了,”芙洛拉嗔怪地睨他一眼,“打那么用力做什么,你感觉不到疼的吗?” 芙洛拉把他的手捧到嘴边,在发红的地方轻轻吹气。 -- 第102页 温热的气息扑在手上,戴里克的睫毛颤了颤,感觉很奇妙,他暗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她对他真好,他想。 “还疼不疼?” 芙洛拉吹了一会儿,抬眼看他,却被少年过于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她脸上一热,“干嘛?” 戴里克垂眸望着她,喉结轻滚,他说:“还疼。” 还要呼呼。 芙洛拉哪里看不出来他已经不疼了,她把他的手丢开,提着裙摆转身,向着钢琴走去。 “骗人是坏孩子。” 她语气责备地说着,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像一下子变得那么会撩人了? 芙洛拉开始反省,难道是自己暗恋他这件事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在钢琴前坐下,尽量高贵冷艳地说:“想听什么?先说好了,我可能参考你的想法,但不一定会给你弹。” 这傲娇大小姐的语气,她拿捏得稳稳的。 戴里克走到钢琴凳前,在她身边坐下,偏头看着她,想了想,“只要是你弹的,我都爱听。” 芙洛拉:“……”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他,“你……戴里克,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学了说话的艺术?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还记得刚认识时,她弹到他不爱听的曲子,他可是会直接冲过来摁住她手的。 戴里克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低头看向琴键,“我没有。” 他才没有学说话的艺术,顶多也就是和两个亡灵探讨了一下如何追求她,而已。 “哦。” 芙洛拉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她才不信她弹什么他都爱听,她有自信能在一分钟之内让他后悔说出这句话。 她要弹一首《命运交响曲》。 “当当当当!”的旋律一响起,芙洛拉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身形一颤,她勾着唇角,双手在琴键上大力无情地按下音符,在这种和他的喜好完全相悖的曲调中,戴里克的心情果然变得有些烦躁。 好难听的曲子,他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住了,一把按住芙洛拉弹琴的手。 芙洛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是说我弹什么都喜欢的吗?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 戴里克紧抿住唇,许久后,他说:“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芙洛拉笑着调侃他,“你就是小骗子,骗人的坏孩子,嘴上说着全都好,身体还不是很诚实地摁住了我的手?戴里克小骗子。” 戴里克低垂眸子,心虚得不敢看她,下颌线紧绷,思索好久后,他喉间挤出一句:“那你继续。” 他忍着就是了。 他松开她,贴心地把她的手放在了琴键上,位置和她被打断时的丝毫不差。 芙洛拉被他逗得直乐,她笑着说:“戴里克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你真是个大宝贝哈哈……” 她笑得眉眼弯弯,两侧脸颊鼓了起来,虽然这种调侃式的笑令戴里克感到有些窘迫,可他仍是被她的笑颜吸引得挪不开眼神。 好看,她笑起来好看,他想。 “我可以亲你?”他的喉结滚了滚,问。 芙洛拉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上闪过错愕,“什么?” 戴里克的身体朝她转过去,看着她的脸蛋,郑重道:“我想亲你。你昨天亲了我,我必须亲回来。” “……” 这种事还要计较得这么精准吗?幼不幼稚啊! 她轻咳了一声,“戴里克你听我说,昨晚我不是故……” “故意的”还没说出口,少年的脸就飞快地凑了过来,在她雪白柔软的脸蛋上“啵”地烙下一吻。 芙洛拉整个人僵住。 她愣了几秒,才缓慢地抬眼,震惊地看向这个刚犯了罪的黑发少年,她看到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哑声说:“甜的。” 救命,救命,芙洛拉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这是在干嘛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她碧绿的瞳仁震颤,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道。 戴里克歪了歪头,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他理所当然道:“我在亲你。” “……” 废话,她当然知道他在亲她!芙洛拉提高了声线,奶凶奶凶地说:“我警告你哦戴里克,不要再玩火了,你会引火上身的知道吗!” 少年茫然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我不喜欢火,我喜欢你。” 他昨晚就已经说过了。 芙洛拉的脑子嗡的一声,又是这句话,她怀疑他到底懂不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缓了几口气,尽量平和地对他道:“戴里克,你现在还小呢,大人的东西你还不懂,这样吧,我就当没听到这句话,以后你也不要对其他女孩子说这种话了,知道吗?” 戴里克听完,脸上渐渐浮现出愠色,他一点也不爱听这些话。 “我不小。”他都九十九岁了。 “没有其他人。” 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类连他一个眼神都难以得到,如果不是她,他又怎么会说这么多。 她真是坏,连他的心思都不明白,还说这种话来气他。 “我还要亲你。” 他真的生气了。 芙洛拉被他那仿佛能吃了自己的眼神吓得身子后仰,她双手撑在钢琴凳两边,刚想说些什么,少年的身体便已经跟着倾了过来,他在刚刚亲过的另一边脸蛋上,狠狠地“啵唧”亲了一口。 -- 第103页 芙洛拉已经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她大脑空白,下意识地分出一只手推他:“戴里克你……” “啵唧”,又是一口,这回他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一开始只是一种带有惩罚意味的亲吻,可逐渐地,少年从中品出了甜味儿来,他亲下去的频率越来越快,雨点般的吻密密麻麻落在芙洛拉的脸上,就连鼻尖和下巴这种地方都没放过,他捧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地亲着,芙洛拉很快就被他给亲懵了。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还带这样的啊!! 芙洛拉见过无数种套路,可却从没见过像他这样毫无章法,只知一味进攻的弟弟,他简直就是只疯狂摇尾巴舔主人脸的大狗狗。 在无措和羞赧的情绪中,她眼里慢慢浮出一层晶莹的泪花。 “不许、不许再亲了……” 她出口的声音有些颤,却软得要命,这对少年来说反而像是兴奋剂一般,他对上她含泪的碧眸,心底欲.望的火焰一下子蹿高了几分。 戴里克一把将她抱了过来,有力的双臂牢牢环住纤细身躯,他垂下头,在她唇角重重吻了一下。 暗红眸子的视线落在少女鲜红的唇瓣上,涂了口红的唇看上去湿润柔软,像是待人采撷的花瓣,他感到有些口干,喉咙缓慢地滚动一下。 “你想干嘛……”芙洛拉在他的怀里往后缩,却脱不出他手臂的桎梏,她快要哭出来了:“我警告你哦,不可以亲我的……” “啵”,话音未落,少年微凉的唇瓣贴在她的唇上,留下温柔的一吻。 很软,很甜,戴里克看着怀里的少女,微红着脸颊,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第37章 芙洛拉没想到戴里克的嘴唇会这么软。 还记得刚认识时,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永远是淡漠无波,没有表情,因此她还总说他长了张性冷淡脸。 他的体温比常人低,当他的面容在眼前无限放大的那一瞬,芙洛拉大脑停止了运转,眼前下意识地浮现出被一块冰块贴上来的画面。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的嘴唇虽然比她的凉一些,却同样是柔软的,像质地细腻的海绵蛋糕,唇瓣相贴的时候产生舒服的感觉,又使人的心跳瞬间失控。 芙洛拉不得不承认,被这个少年吻上来的时候,她是欣喜的。 纵使有一万个理由告诉她不可以,可这些却都比不过她内心深处的那道声音。 她喜欢他。 她想要被他亲吻。 月光下,一只调皮的萤火虫慢悠悠地飞来,落在少女的银白长发上,戴里克被它吸引了视线,暗红眸子向那里望去。 于是他没能注意到芙洛拉的神情变化。 碧眸中噙着的将落不落的泪水,缓缓顺着脸颊滑落,芙洛拉看着仍在抱着自己的少年,略微哽咽地说:“你以为招惹了我还能全身而退吗?戴里克我告诉你,我可是个很可怕的女人,一旦沾上,那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萤火虫扑闪着翅膀,从一片银河间飞走了。 少年的目光重新落在芙洛拉脸上,他看到她脸侧晶莹的泪珠,心头仿佛被细针扎了一下,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看到她这样哭。 戴里克抬起手,想要替她拭去泪珠,却被芙洛拉偏过头躲掉。 芙洛拉看向他,微微上挑的双眼睁成一个与平时不同的凌厉样子,她有些凶狠地冷声问道:“我在和你讲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戴里克被她惊得一怔。 她好像从没对他这样过,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于是他茫然无助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芙洛拉见他这个反应,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被他气笑,还是自嘲的笑。 瞧瞧,他果然什么都不懂。 说什么喜欢她,大抵也是和小孩子的喜欢是差不多的吧,看到新奇有趣的物件就说喜欢,见到长得好看的姐姐就说长大了和她结婚,全都是不过脑子的随口之谈罢了。 泪水在碧绿的眸中转了一圈,却硬是没有淌出来,芙洛拉深呼吸了一次,神情近乎冷漠地重新看向黑发少年。 “看在你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这次我原谅你,但是戴里克你记住,以后不要再对我这样,也不许这样对其他女孩子。” 芙洛拉说到这里,心头一紧,银白的睫羽轻颤一下,她改口道:“起码在你成年之前,不许这样对其他女孩子,除非,除非你成年以后遇上真正喜欢的人,才可以对她这样做,知道了吗?” 说完这些,她的鼻头有些发酸,她垂眸移开视线。 而黑发少年的脸色却在这一瞬变得阴沉无比,暗红瞳仁中情绪翻涌,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真的很生气,他被她这些话气得胸口发闷。 她究竟在讲些什么东西?明明他都已经表达得这么明显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明白?还要说这种话来气他? 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气到想把她立刻整个儿五花大绑起来,再狠狠地用力揉搓一顿。 “其他人?”少年眼底尽是厌恶之色,语调发狠道:“想想就恶心。” 芙洛拉一顿,抬眸看向他。 “都说了没有其他人。”戴里克此时的眼神像头狠戾的小狼羔,他看着她,恶声道:“没有其他人,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 -- 第104页 没有华丽的表白和动人的情话,他只是凭借本能,生硬而笨拙地重复这一句话。 “为什么不可以再亲你?”少年面露愠色,凶狠的目光噙住少女的身影,“我就要亲。” 眼看他那张脸又在眼前迅速放大,芙洛拉这次反应极快,温热柔软的小手挡住他的嘴唇,她一边用力和蛮牛似的少年抗衡,一边提高了声线,语速飞快地说:“你以为我是可以随便给人亲的吗?你是我的谁啊你就亲我,做这种事是要负责的知道吗?不然就是耍.流氓!是要被抓起来的!” 碍于现在的气氛,有些话不适合明着说,她只能尽量暗示得直白一些,戴里克听完,沉思许久,显然理解这番话还是费了他好多脑细胞。 好在天可怜他,在芙洛拉即将彻底丧失耐心之前,他想明白了。 “我负责。”少年退开脸,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双眼,神色认真道:“你也负责。” 明明是个令人欣喜的时刻,却不知怎的,芙洛拉的泪水在这句话后夺眶而出。 戴里克慌了一瞬,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凶,吓到了她,他连忙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这次她没有躲开,而是看着他无声落泪。 他忘了问那两个亡灵,如果她一直哭的话要怎么办,他忽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忽然,少女的小手按住他的手,芙洛拉挂着泪珠的银白睫羽轻眨,哽咽道:“别怪我没告诉你哦,我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如果你以后敢背叛我的话,我会把你找间屋子关起来,在你身上锁上链子,让你每天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芙洛拉闭了闭眼,在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才抬眸看着他道:“最后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戴里克,你确定你要招惹我吗?” 她小声补充:“现在反悔的话,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以后我们还是……” “为什么反悔?” 少年清冽的声线透着疑惑,“为什么这很可怕?” 戴里克不理解,背叛本就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事情,背叛的人就算受到再多的惩罚都不为过,更何况她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惩罚。 只能见到她一个人,那不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吗?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类。 “我不反悔。”戴里克搂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像是怕人下一秒就从怀里飞走了,他沉声道:“你也不许。” 话音落下,芙洛拉感觉自己听到了轰隆一声,她知道那是她内心的围墙轰然塌陷的声音,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她将它亲手递到这个少年眼前,告诉他这里从此有了属于你的一部分。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去爱一个人,她对于喜爱的东西太过偏执,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占有欲,这种情况在她小时候尤为严重,严重到需要请医生来治疗。 长大后的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是因为她在心里筑起了围墙,不让任何人走进去,因为她坚信,只要她不去过多地喜爱谁,就永远不会暴露真实的自己,也就不会再把身边的人吓跑。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却告诉她,她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的,这些她身上与其他人不同的阴暗面,它们没有什么可怕。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卑鄙,卑鄙到只能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袒露内心。 她只知道,她好喜欢他,喜欢到哪怕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也要不顾一切地把他牢牢绑在身边。 “好。”芙洛拉的眼泪还在往下掉,可她的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她问:“那明年,你想不想和我再看一场烟花?” 戴里克眨了下眼,他不明白烟花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他认真询问:“那你还会亲我吗?” 如果她还能在烟花绽放的时候亲亲他,他还是愿意陪她再看一次的。 芙洛拉轻笑了一声,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少年柔软的黑发,笑道:“你个小呆瓜,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戴里克皱起眉,甩了甩被揉乱的头发,问:“你不愿意?”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能当场把她吃了。 芙洛拉笑着抹去眼角的泪花,在戴里克即将发火的前一刻,她收起笑容,小脸凑过去,轻轻吻住少年的唇。 戴里克的眼睛下意识地微微睁大。 她没有立刻离开他的唇瓣,也没有吻出啵的一声,而是贴着他的唇瓣慢慢碾蹭,温热的鼻息轻轻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激起一点微不可查的红,末了,少女伸出一点舌尖,在他的唇缝处轻扫了一下。 少年鸦羽般的睫毛颤动,整个嘴唇都蔓延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具体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还很喜欢。 他不敢呼吸,正想多感受一会儿这种奇妙,少女的唇瓣却已经从他唇上离开,他在怔忡之中看到她对着自己露出个笑容,眉眼弯起的样子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好看。 “晚安,我的小男朋友。” 他只听清了这么句话,然后面前的少女推开他的手臂,站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不,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怎么就晚安了?他明明一点也不困,他还想要更多。 -- 第105页 芙洛拉笑得无奈又宠溺,她揉着他的脑袋轻声哄道:“不许再胡闹啦,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不睡觉的话会有黑眼圈的,有黑眼圈就不好看了。” 趁着戴里克疑惑迷茫的间隙,芙洛拉扒开他修长有力的手,快速转身向着庄园大门跑去。 听声音,他应该是没有追过来,芙洛拉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她刚才的脸应该没有很红,要是现在这幅样子被他看见了,那她成熟姐姐的形象还怎么维持? 芙洛拉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跑着跑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想,以后这小呆瓜她罩了,哪怕是八爪鱼来了,也休想欺负他。 - 芙洛拉这晚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毕竟是两辈子以来的第一段恋爱,她比想象中更加不淡定,在床上躺下之后,她本想着再回味一下当时的场景,只回味半个小时就睡觉。 可大脑总是不听使唤,一小时后,她开始陷入纠结,当时为什么没抱着他多亲两下,把舌头直接伸进去呢?只蜻蜓点水似的来了那么一下下,要是他明天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而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让他这么快就得到太多,以后的日子还长,一口气吃太多是会腻的。 芙洛拉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纠结许久,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自动发散思维,她想起之前做过的那些梦,梦里那个男妖精似的戴里克。 他们以后这样那样的时候,他也会是那个样子吗? 等等,他是不是肾虚来着?他的身体那么凉,肤色也是冷白,据说这样的男人八成是肾虚或者不行。 “!” 芙洛拉吓得直接坐了起来。 冷静几分钟后,她缓缓躺下,心想肾虚就肾虚吧,大不了谈柏拉图式恋爱,她、她可以! 然而这样的想法没能维持几分钟,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这一连串臆想中不知何时起了变化。 她咽了咽口水,两条腿夹紧了被子,一边嫌弃这副身体太过敏.感,一边安慰自己没关系,起码戴里克的手指很长。 芙洛拉基本上到了后半夜才睡着,然而另一边,她刚到手的热乎男朋友却是由于昨天的熬夜,一回去就再也支撑不住,钻进水里沉沉睡去。 毕竟习惯了夜晚精神,白天睡觉,罗伊只睡了几个小时便醒了过来。 他把两个亡灵唤醒。 肚子里有一箩筐问题要问,罗伊先是捡了其中最重要的问题,问道:“小男朋友是什么?” 哈洛什疲惫道:【小男朋友就是情人,恋人嘛,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亨尼敏锐地察觉出什么:【陛下,银发少女对您说了这个词了?】 罗伊嗯了一声,思索几秒,他疑惑道:“她把我当做恋人?” 两个亡灵一阵无语,敢情陛下这是被表白了还不知情呢,要是让女方知道了,她该有多难过呀。 “可她本来就是我的。”罗伊理所当然道。 哈洛什轻咳一声,【啊不不不,神妃这个头衔呢,说到底也就是您的妻子,和恋人是不一……咦,好像是一样的?】 亨尼嫌弃地说了声闭嘴,纠正道:【空有名分和有感情基础是不一样的,简单来说,陛下现在和银发少女是既有夫妻的名分,又有了感情,属实是一对真夫妻了。】 罗伊垂眸思考,似懂非懂。 哈洛什:【恭喜陛下这么快就得手!我都说了就凭您这张脸,一般的小姑娘都矜持不了几天的,嘿嘿。】 亨尼不满:【说什么呢!什么叫得手?什么叫一般小姑娘?陛下喜欢的那能是一般人么?她看中的必然不可能是陛下那张脸!】 罗伊微微点头,他也是坚定不移地这样认为。脸这种东西,大家都长得差不多,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 之前他看所有人类都是一个样子,可现在不同了,他觉得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的头发是银白的,瞳仁是有一点发深的绿,眼睛鼻子嘴巴哪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特别好看。 他又问了几个诸如“她用舌头舔我嘴唇,我该怎么做”这样的问题,两个亡灵尽职尽责地答疑解惑,少年认真听着,冷白的脸上逐渐浮起两团微弱的红晕。 他身体缓缓沉入水中,只留半个脑袋在外面,嘴巴朝水里轻轻吹出一串泡泡。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 他想现在就把她抓过来试一试。 只是想想。 凌晨时分,昼伏夜出的夜猫子神精神抖擞,可是罗伊决定睡觉。 神历初年时,他的身体可以不需休息就有用不完的力量,可现在不同,在这个信仰衰竭的年代,他不得不用更多的休息来维持日常活动所需的能量。 之所以白天睡觉,主要是因为他不喜欢阳光,在温度较高且阳光普照的白天,他活动起来不如晚上自在。 让她调整作息不大现实,她应该也不会愿意,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罗伊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作息,试着和她同一时间起床睡觉。 夜深人静,向来在夜晚灯火通明的主神大殿也灭了灯,夜色平等地将神宫和香雪兰宫笼罩。 他和她的梦境都是甜味的。 - 芙洛拉起床后,首先先给尔文写了封信。 她决定和尔文断绝往来。 -- 第106页 从那天宴会的表现来看,尔文并不是不喜欢那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孩,只是当局者迷,尔文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那就让她来点明。 原本芙洛拉是打算等尔文下一次过来,和他当面谈谈的,可她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如果见面的话,恐怕小呆瓜会吃醋。 将绝交信送到女仆长那里,芙洛拉回到月光庄园,有两个女仆早已在门口等待。 她们是蕾娅的女仆,蕾娅昨晚误会了芙洛拉,还差点泼她一身茶水,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可失恋带给蕾娅的打击也是巨大的,她几乎哭了一晚上,根本没有分手时表现的那么轻松。 蕾娅准备了一些东西让女仆送来,赔礼道歉的态度很明显,并表示等自己状态恢复一些,就亲自上门道歉。 她送来的是几本旧手稿,芙洛拉随手翻看了两眼,发现这都是蕾娅创作的短篇小说。 在这个宫里,书架上原有的书基本都是科普类的,小说可是稀罕物,对于芙洛拉这种不愁吃穿的人来说,这算是最贴心的礼物了。 芙洛拉把手稿拿进屋里就开始看,令人惊喜的是,蕾娅的写作水平居然还不错。 蕾娅喜欢写悬疑推理类的文章,这类文章写好的话很容易让人上头,一看就停不下来,芙洛拉捧着手稿看了一下午,直到爱玛喊她吃晚饭,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几乎是刚吃完晚饭,戴里克就来到了月光庄园。 芙洛拉看到他时,整个人都是一个不可置信的状态。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芙洛拉小跑着过去迎接,仰着小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试图从他眼底找出乌青的颜色,可是她失算了,少年的肤色虽然冷白,并不红润,可他看起来却很有精神。 芙洛拉有些不忿,她昨晚都是兴奋得后半夜才睡着,他怎么居然睡了个好觉似的? “戴里克,你昨天回去以后没有想我。” 这是个肯定句,芙洛拉撅起嘴巴表示生气,需要男朋友哄一哄。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觉少年的呼吸比平时急促了几分,戴里克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打扫大厅的两个女仆,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他抓起芙洛拉的手腕,向着庄园大门快步走去。 他人高腿长,芙洛拉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快走的步伐。 她在后面一头雾水地跟着:“戴里克?你跑那么快要去哪儿?慢点慢点我跟不上……” 两人在湖畔的三角钢琴前停下。 芙洛拉的体力还是差,跑了这么几步,就已经开始喘上了,然而她的气都还没喘匀,就被少年的有力的手掌捧住脸颊,他俯下头,二话不说吻在她的唇上。 这个吻来势汹汹,像是蓄谋已久,少年吻得热烈却生涩,唇瓣用力地摩挲几下,湿软的舌头便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钻了进去。 …… 唇舌纠缠之间,两人愈发灼热的气息交织着倾洒在对方的脸上,芙洛拉被吻得有些缺氧,两腿发软,她几乎出于求生本能地,一手攀上戴里克的脖子,在他后脖颈上重重捏了捏。 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少年身体一顿,停了下来,却并不是因为芙洛拉的“求救”。 他的脸上泛着明显的红晕,神情有些不自然,他喘着气,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往下带去。 “好奇怪。”戴里克眨巴着湿润的红眸,“我,难受……” 第38章 芙洛拉还没从晕晕乎乎的缺氧状态中缓过来,紧接着便又受到更大的冲击。 她的手心被烫得下意识缩了缩,却被少年的大手牢牢摁在原处,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后,她的大脑空白了几秒,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假的吧,这是她脑中蹦出的第一想法。 小呆瓜只是头发黑,又不是皮肤黑,现在这个情况似乎不大合理。 芙洛拉咽下口中两人交换过的津液,发出咕噜一声,她尽量使自己语调平静地说道:“戴里克,要不,你先松手,我们好好聊聊。” 她试图维持做姐姐的尊严,努力摆出一副“这种玩意我见多了”的云淡风轻模样,抬起脸看戴里克。 视线相接,少年的眸色晦暗浓重,里面像是燃着两团火,只一眼就看得人浑身都要烧起来。 下一秒,芙洛拉觉得手心仿佛被人挠了两下,又像是被某种小动物亲昵地拱了拱,那种感觉强硬有力到不容忽视,也不容置疑。 什么假的?都是真的。 他妈的真得不能再真了。 芙洛拉的脸噌的一下红成了熟番茄。 “怎么办。” 戴里克声线低哑,一边问,乌黑的脑袋又重新俯下来,往她的眼前凑,按在她手上的力度大了几分,芙洛拉听到一声溢出的闷哼,她这回是真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救命救命救命—— “戴里克!”芙洛拉含水的碧眸染了几分薄怒,她嗔怪道:“你怎么可以……不要胡闹了,快松开。” 她甚至都不敢动弹分毫,就怕激起更多的回应。 他还在拱她的手心,一下一下像是呼吸脉搏的节奏,又像心脏那样有力地跳动,戴里克用另一只手臂揽住她的后背,脑袋埋在她的颈间,贪婪吸着她身上甜腻腻的花香。 可是很奇怪,她身上的味道只会引起反作用。 他用鼻尖蹭了蹭她脖子上细嫩的皮肤,艰难道:“很胀,有东西想出来。” -- 第107页 芙洛拉:“……”你要生孩子了吗! 她没工夫表达他的描述多么糟糕,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这两个不听话的臭弟弟,她摸着他后脑勺上柔软的黑发,轻声哄道:“这很正常,戴里克,不需要觉得丢脸。” 戴里克偏头,长睫轻扫过她脖子上的肌肤,激起细密的痒意,他说:“不丢脸,难受。” 芙洛拉深呼吸了一次,拍拍他的脑袋,“嗯嗯,知道你难受了。” 难受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忍着了!这才在一起第一天,臭弟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她无情道:“难受的话就先松开我的手,坐下来缓一缓,这样还能少难受一会儿。” 戴里克一顿,缓缓直起身子,微微瞪大眼睛看她,脸上难耐的神色掺了一点不可思议,像是在无声质问她是不是没有心。 芙洛拉只心虚了一秒钟,她理所当然道:“你还小呢,我不想犯法被抓起来,有些事情还是得慢慢来。” 戴里克紧抿住唇。 他当然知道要慢慢来,他也没想着今天就把她怎么样。 只是,难受还不让人说了么。 他的眼角微微向下耷拉一点,神情就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不松手,就放在这里,这样舒服。” “……” 芙洛拉迅速地瞟了一眼,对方得到感应似的整个儿动了动,仿佛在和她打招呼。 他妈的。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限了。如果这人不是戴里克,如果不是他什么都不懂的话,她恐怕早就已经一脚踹上去。 算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反正这人也是自己看中,要过一辈子的,她现在没有必要过多纠结。 “那等你不难受了,就松开我。”她盯着他衬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道。 戴里克用力点头。 于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也彻底暗下来,芙洛拉的两条腿都站麻了,可他却仍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戴里克重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侧过头去胡乱地吻她雪白的皮肤,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没好。” 芙洛拉想哭。 她用力锤了他的后背一下,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嗔怒道:“戴里克你不乖!以后我不给你亲了。” 戴里克一顿,迅速直起身体,“不可以。” 他低哑的语调带了几分凶狠,光听声音倒是有几分威慑力,可惜他冷白的脸蛋上薄红未消,眸中也浮着一层水汽,活脱脱一副男妖精的模样。 芙洛拉完全没有被吓到,她直视他:“那以后每次亲完你都要这样吗?我的腿好酸,手也好酸,我现在也难受了,戴里克!” 她做出要哭的样子。 戴里克微微一怔,他迅速软下语气:“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呢,芙洛拉耐着性子:“我希望你松开我,我们坐下来聊聊天,顺便让你好好缓一缓。” 看着戴里克不情不愿的样子,芙洛拉灵机一动:“我给你弹琴吧?弹你最喜欢的《月光》,怎么样?” 舒缓的琴声有缓和躁动的作用,芙洛拉觉得这招可行,实在不行的话,她还可以给他弹首《哈利路亚》,净化心灵,顺便这附近有魔的话也能驱一驱。 “每一首曲子都有灵魂,音乐能够打动人的地方不仅仅是旋律,还有曲调传递出的感情和深意,戴里克,你要集中精神认真听哦。” 言下之意,你给我转移注意力,别满脑子瑟瑟的东西。 芙洛拉让戴里克坐在自己旁边,她指尖轻盈地落在琴键上,一边弹着《月光》,一边回想她和他初见的场景。 那晚的月色皎洁,不像今晚这样黯淡,那时她即兴弹完一首《月光》后,正想应景地接一曲《星空》,他就突然从背后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他不喜欢《星空》,只喜欢《月光》,只因这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他就这样闯入了她的世界,那时的芙洛拉只觉得他是个不大正常,脾气又很坏的小弟弟,哪里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他谈恋爱。 她也完全没有想过,恋爱后的戴里克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单纯好哄的弟弟变成了凶猛的小狼崽子,第一天就把姐姐亲得头晕腿软。 芙洛拉弹着弹着琴,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脸上又泛起了红。 一曲终了,她努力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才看向他问:“怎么样了?” 一转头就和少年对上了视线,或者说,他的目光就一直没从她脸上离开过。 芙洛拉咽了咽口水,向下瞟了一眼。 好像……缓得还不错? 果然音乐有着神奇的力量。 戴里克忽然问:“你为什么不闭眼睛?” 芙洛拉小脸一红,“……嗯?” 她偏开视线,掩下眸中的羞赧,“还来?你不难受了吗?” 还想着亲呢,又不是他委屈巴巴说自己难受的时候了? “什么?”戴里克歪了下头,“你弹琴的时候,为什么不闭眼睛?” “……” 他妈的,原来不是要亲。 芙洛拉轻轻瞪他一眼,“因为我没有瞎。” 根据上次的调查,戴里克是神宫里一名老男仆长的儿子,神宫的宴会上经常会有各种乐团演出,如果是在那种环境长大,接触音乐的机会自然比常人高。 -- 第108页 芙洛拉并不觉得戴里克对音乐完全不懂,只是瞎听,起码他有自己明确的音乐喜好,比很多门外汉要强得多。 很多钢琴家在演奏到投入时都会闭上眼睛,抑或是做出甩头、后仰身子、嘴里得得得跟着哼调类似的举动。 芙洛拉在一个人弹琴的时候,有时也会放得很开,但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刚交的小男朋友面前,她还是得保持矜持。 优雅,美丽,就是她的代名词,芙洛拉自信一笑。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你喜欢的钢琴家喜欢闭着眼弹琴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指望戴里克回答。 然而少年却点了点头。 戴里克道:“一直闭着眼睛。” 芙洛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花了几秒钟来压下心头的不自在,她告诉自己,她是姐姐,不能做出随便吃醋那种幼稚的行为。 她微笑着问:“那那个一直闭着眼弹琴的钢琴家,是男人还是女人呀?” 戴里克微微一怔,莫名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渗人,但他毕竟还是懂的不多,很快回答道:“女人。” 芙洛拉这次连笑容都无法维持了。 不合时宜地,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主神大殿那条八爪鱼,他好像也喜欢听人弹钢琴,她面前的这架三角钢琴,原本还是他特意嘱咐不许任何人碰的。 她后来也打听过原因,但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明。 如果八爪鱼不曾像对她那样对待过别的神妃,那最有可能的原因,也应该是和钢琴有关。 芙洛拉想了三秒钟,便想通了。 事情八成是这样的:八爪鱼很久以前在后宫里有个相好,相好弹得一手好钢琴,后来相好死了,成为暴君心头白月光。 而这台钢琴,就是白月光的遗物。 芙洛拉第一次动这台钢琴的那晚,她分明闻到了罗伊身上的幽香,说明那时他是被琴声吸引了过来,却没有露面。 也许他曾对她动过杀心,对她动了他白月光的物件感到震怒,可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她弹得太好了?他决定不杀她,而是拿她当成白月光的替代品。 事情到这里就说得通了,罗伊之所以会为了她在众人面前第一次显身露面,之所以像之前那样对待她,都是因为他在把她当替身。 芙洛拉:替身竟是我自己? 即使已经清楚自己对罗伊没有感情,芙洛拉仍是愤怒得想杀人。 她恨不得把八爪鱼躲了熬汤喝。 这时她的手上一凉,是她的小男朋友轻握住了她的手。 戴里克问:“你在想什么?” 芙洛拉看了他片刻,面无表情道:“戴里克,你很尊敬陛下吗?或者说,你对他很忠心吗?” 戴里克眨了眨眼,他垂下眸,“不。” 自己尊敬自己,好奇怪。 “嗯,那就好。”芙洛拉舒了口气,她恶狠狠道:“我讨厌死八爪鱼了,我恨不得把他的爪子剁下来熬汤喝。” 戴里克:“?” 少年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还没等他惊讶完,芙洛拉忽然目光凌厉地看向他,问:“戴里克,我再问你,你说的那个爱闭眼睛装瞎……爱闭眼睛的女钢琴家,她弹得有我好吗?” 戴里克思索片刻,诚实道:“比你好。” 芙洛拉:“……” 哦。 呵,男人!! 她暗自咬了咬牙,面上表情不变,继续问:“那她好看还是我好看,嗯?你说。” 芙洛拉气昏了头,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威胁意味。 她多希望戴里克能听出她的威胁,不要说出任何她不爱听的话来,哪怕是骗她也好。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犯病的。 好在这次戴里克没有犹豫,“你,你最好看。”他道。 这个回答令芙洛拉消了点气,但没完全消气。 她知道他可能是小时候在神宫里见过什么水准极高的女钢琴家,她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不会不明白幼时的崇拜有时是盲目的,主观的,却会在心里留存很久。 儿时偶像嘛,谁没有过呢。 她一点也不生气。 芙洛拉勾起唇,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臂,在钢琴键上用力敲出一曲《死之舞》的前奏。 沉重而诡异的曲调,很适合抒发心中烦闷,也适合令听的人感受到恐惧。 戴里克听得直皱眉,他饶是再迟钝,也隐约察觉出她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他按住芙洛拉的手,在琴键上按出一串嘈杂的乱音。 “你生气了。”戴里克有些茫然地打量她的表情,“为什么生气?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表现出的求生欲令芙洛拉还算满意,芙洛拉稍微冷静下来,抿了抿唇,神情认真地唤了一声:“男朋友。” “……嗯?” 戴里克愣了一瞬才应声,显然是对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 芙洛拉:“你答应我,不会喜欢上别人,不会背叛我,不会离开我。” 戴里克点头:“我知道。” 他早就答应她了。 芙洛拉看着他的目光平静,平静到令人难以察觉其中暗藏的病态占有欲,她冷声说:“如果你敢背叛我,离开我,那我无论如何也会找到你,再把你关起来,用链子把你锁住,让你一辈子只能看见我一个人,你听明白了吗?” -- 第109页 戴里克重重点头:“明白。” 他其实还想告诉她,这些惩罚太轻了,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和没有一样。 可现在的气氛似乎不允许他多说什么,总感觉如果这样做了,后果会很严重。 芙洛拉伸出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真乖。” “如果你一直这么乖,那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知道了吗?” “乖,叫姐姐。” 芙洛拉此时微扬着下巴,半垂着碧眸看着他,媚眼如丝,神情像只蛊惑人心的狐狸,她本就娇软动人的嗓音尾调上扬,仿佛带着小钩子,轻而易举地勾.人心魄,戴里克被她撩.拨得喉咙一紧,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世上美人千千万,有的人虽美却不自知,而有的人,不但有着超越常人的美貌,还十分了解自己的美,芙洛拉知道什么神态的自己最诱.人,什么模样的自己最能让人招架不住。 她本不想这么快就让他见到自己的这一面,可是没有办法,她对他的喜欢好像比想象中多了一些,只要听到从他口中说出其他女人的好,她就快要嫉妒得发疯了。 虽然卑鄙,可她必须先让他好好地记住,他是属于自己的。 黑发少年身体不自觉地向着芙洛拉靠近,仿佛她身上有着什么致命的迷幻术,令人短暂地失去理智,当他的嘴唇被一根温热的手指挡住时,戴里克回过神,嗓音艰涩道:“能不能不叫姐姐?” 想了想,他补充了句:“我不小。” 芙洛拉一怔,随后笑了起来,笑得也像只得意的小狐狸,她挡住他嘴唇的手指缓缓下移,在下颌处往上一挑,挑起他的下巴。 “那叫主人吧。”芙洛拉红唇勾起的角度极具杀伤力,她附在他耳边轻声:“快,跟我学,主——人。” 他本就是她的男仆,而她是他的主人。 湿热的鼻息倾洒在少年的耳廓上,戴里克忍不住轻颤,他很快反应过来,乖顺地重复道:“主——人。” 耳廓上再次传来一股重了几分的吐息,是芙洛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有些脱力地将下巴撑在少年坚实的肩膀上,一只手捏了捏他凉凉的脸蛋,“我的宝贝真乖。” 芙洛拉缓了几秒,感受到他的焦急,她无声地勾起唇,搂过他的脖子,将自己缓缓凑近,像只出洞的毒蛇。 红唇微张,她在他脖子一侧轻轻咬了一口,摩挲片刻,用力吸下去,像恶魔优雅地享用美餐。 耳边传来沙哑的闷哼,芙洛拉满意地微眯起眼,舌尖安抚似的在牙印上舔了舔,她想,看在男朋友不懂事的份上,下次她可以轻一点惩罚他。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少年脸上也划过一丝近乎愉悦的神色。 他微微弯了弯唇。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舒服,好快乐。 他帮世人实现了那么多愿望,唯有这一次,他也好想向谁许愿,假如有谁能替他实现心愿,那他不惜以一切代价来交换。 请让他们,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第39章 当芙洛拉的绝交信送到尔文手里的时候,他正在训练场和海格斯对练剑术。 海格斯的剑术高超,尔文被他凌厉的出剑攻得节节后退,很快便败下阵来。 在这种挫败的时刻,尔文觉得芙洛拉的信就像从天而降的惊喜,是来慰藉他受伤心灵的。 谁知他看完信后,整个人不止挫败,还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海格斯瞥了他一眼,“休息好了就继续,不要一直坐着。” 尔文把信纸用力攥出了褶皱,他抬头望向海格斯,眼神悲愤而凄凉。 “不行,我得去找她。”尔文把长剑丢开,“我要去找芙洛拉问清楚!” 尔文迈开大步向着训练场出口走去,整个人气势汹汹。 三秒后,尔文被海格斯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拖了回去。 “王兄,让我去找她!我必须去找她!”尔文边挣扎边叫唤。 他挣扎得很凶,然而两个侍卫不动如山,海格斯默默捡起那封信,戴上金丝眼镜读了起来,没有分给弟弟半个眼神。 等海格斯把信看完,尔文也筋疲力尽地停止了挣扎,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海格斯。 海格斯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道:“她都这么说了,你还去找她做什么?正好,以后你不许再去香雪兰宫,那终归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尔文再次挣扎了起来,“王兄你傻吗?” “?” “哎呀,你忘了宴会那天她被陛下弄走的事情了?”尔文瞪了海格斯一眼,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肯定是他对芙洛拉说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突然想和我断绝联系!” “哦?”海格斯饶有兴致地勾起一边唇角,“你觉得他能对她说什么?” 尔文不假思索:“当然是‘你是神妃,要离王子远一点’这种话咯,不然还能有什么?” 说到这里,尔文忽然想起一件事。 宴会当天,陛下虽然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可也只是短暂的一瞬,而且他一来就直奔芙洛拉而去,坐在钢琴前,当时正好挡了尔文的大半视线。 尔文只看清了那位陛下有着黑色短发,暗红眼睛,他忽然想起芙洛拉庄园里,那个肾不好的小男仆。 那男仆也是黑发红眸,个子很高,并且声音也和罗伊有些相像。 -- 第110页 难道说…… 尔文的脸色突然变白,他惊恐地看向海格斯。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示意海格斯过来,海格斯盯了他几秒后,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然后便听到自己的亲弟弟趴在耳边说道:“陛下有私生子!他现在就在芙洛拉身边假装男仆!” 海格斯:“。” 尔文越说越激动:“一定是他们爷俩里应外合,一个在芙洛拉身边说我坏话,一个威胁她不准再见我,所以她才给我写这封信!” 海格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尔文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这是芙洛拉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据说这个栩栩如生的豹头形象是她亲自设计的,豹子张大嘴巴,嘴里衔着宝石。 “六芒星蓝宝石那么稀有,也不知她费了多大力气才搞到……”尔文陷入悲伤之中。 海格斯:“你之前不就弄丢了一个六芒星蓝宝石胸针?” 尔文一怔,想起芙洛拉刚进宫时,曾经要走过他一个蓝宝石胸针做信物。 这么看来,好像是和他手上的这个有点像。 ……她这是,物归原主,打算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 “我要去找她!!” 尔文使出吃奶的力气浑身一甩,差点挣脱两个侍卫的桎梏。 海格斯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许久后,他说:“你有好好读信么?她说你喜欢凯蒂,不想打扰你们,所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尔文哪里会相信,“那都是借口,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大小姐啊!” 海格斯捏了捏眉心,读起信上内容:“尔文殿下,如果您不知道怎样确认自己内心的话,就请扪心问一问自己,如果我和凯蒂小姐同时掉进了湖里,你会先救谁呢?” 尔文停止了挣扎。 许久后,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脸色煞白,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 即使海格斯在宴会上被罗伊当众羞辱,可碍于两人的身份和职责,海格斯仍不得不时常去主神大殿汇报事务。 以前他们的见面时间总是天黑以后,可是最近,海格斯却被告知以后时间都改成早上八点以后。 再结合近来主神大殿总是在夜晚熄灯的情况,海格斯心底不由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天是九月二十号,是新一批神妃入宫的日子。 早上八点半,八名神妃和她们的家人依次进入主神大殿,即使已经被告知殿内不许喧哗,待宰羔羊般的新神妃们仍是忍不住小声或大声哭泣。 罗伊在黑色帷幕后方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一幕,神情漠然,他想,同样是人类,为什么有的人就能哭得那么好看,惹人怜爱,而面前这些人哭起来却只会令他烦躁。 真想把她们的嘴巴都变没。 这样想着,罗伊动用力量,封住所有神妃的喉咙,使她们暂时发不出声音。 整个世界清净了。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是程式化的, 询问愿望,签订契约,人类的说来说去其实也就那么几个,财富,权利,寿命,美貌。这些罗伊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帮他们实现。 不过他在位这么多年,偶尔还是会碰到特殊情况,比如有的人会许愿某个谁谁爱上自己,永不分离。 这曾一度让不懂爱恨的罗伊很是头疼,虽然后来在亨尼和哈洛什的耐心解释下,他有点懂了爱与喜欢的区别,可他仍旧想不出实现这种愿望的更好方法。 所以他只能对愿望对象略施幻术,让他眼里看到的许愿者永远是最完美,最符合自己对另一半要求的。 虽然这样有些不讲武德,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施坦威家族愿向陛下献出最美的小女儿,请陛下赐予家族更多的、用不完的财富!” 一个中年胖男人的声音将罗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罗伊半个身子离开水面,上身趴在石头上,微眯起眼打量这个胖男人。 “这次是第几次?”他问。 帷幕外,海格斯看了胖男人一眼,“算上这次的话,是这个家族第七次送神妃进宫,换取财富。” 胖男人闻言心里一惊,额头开始冒冷汗。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帮家族扩大势力,督促家中男人多生女儿,换取财富,可是随着他送神妃进宫的频率愈发频繁,陛下赐予他的财物已经是每次都比上一次的少。 现在倒好,这大王子居然直接把总次数说了出来!也不知这次陛下还能赏他几个子儿。 算了算了,胖男人在心里叹气,能捞一点是一点吧,哪怕是积少成多,他的家族也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神都最大、最富裕的家族! “贪得无厌。” 帷幕后传来冷漠低沉的声音。 神最讨厌贪心的人,贪得无厌的人类,在罗伊这里从来没有好下场。 “不要神妃了,换你吧。”罗伊道。 胖男人的表情呆滞了一瞬,他喃喃问:“陛、陛下您说什么?您该不会是想,让我进宫做神妃吧?” 帷幕后传来一声冷笑,很轻,却足以令人后背发寒。 海格斯冷睨着胖男人,道:“神妃能在香雪兰宫里多活一年,那是陛下对她们的同情和仁慈,如果是你的话,陛下会直接履行契约,收取报酬。” “什么?!” -- 第111页 胖男人大惊失色,惊恐道:“我不要了,不要赏赐了!陛下饶命!我这就离开!” 他连滚带爬地想要往外跑,他带来的家族女眷冷眼看着他。 然而在他身后,一阵风吹起,羽毛笔自动在契约书上落下署名,罗伊。 “契约成立。” “你的【最重要之物】,也是生命呢。” 低沉悦耳的声音此时透着令人绝望的无情,胖男人向着大殿门口没命般地跑着,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湿了,可他还没跑出几步,“咔”的一声过后,他的视野忽然向一侧歪倒下去。 胖男人的脖子断了,耳朵贴在一侧的肩上,死不瞑目。 大殿内的众人惊呼出声,却又不敢尖叫,只有海格斯推了推眼镜,仿佛无事发生。 帷幕后方,一团只有罗伊能看到的蓝色光团从刚完成的契约书中缓缓飘来,融入罗伊的身体里。 罗伊舒服地舒展出自己所有的触手,每根触手都像是在伸懒腰,罗伊自己也伸了个懒腰,神态慵懒得像只刚睡醒的狗狗,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满到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些出来。 罗伊钻进水里游了两圈,冰凉的水温稍稍缓解了他脸上的烫意。 - 月光庄园。 午饭之前,芙洛拉、汉妮和蕾娅坐在一起聊天。 经过这十几天的时间,蕾娅已经彻底从失恋的伤痛中走了出来,至于她的人渣男友,也在发生那种事后主动请求离开了这里,从此两人就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只要没有男人影响,蕾娅在各方面就表现得都十分正常,芙洛拉更是根本没把那天的事放到心里去,三个人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相处模式。 芙洛拉道:“蕾娅,你好厉害呀,我觉得你写的那些小说都好好看,我昨晚为了看完结局,还晚睡了半小时呢。” 汉妮也表示赞同:“剧情紧凑,逻辑缜密,你写得不错。” 蕾娅被她们夸得有些害羞,她喝了一小口茶,说:“之前有人说我写东西有灵性,只要坚持下下去,一定能成功,只可惜啊。” 只可惜她现在身处香雪兰宫,可惜她余下的寿命只有几个月。 芙洛拉垂下眸子,心底闪过一些想法,蕾娅怕气氛被自己搞差,主动转移话题,问芙洛拉:“哎,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最近和戴里克相处得怎么样了?” 芙洛拉飞快地舔了舔嘴唇,“就那样啊,他有点黏人。” 她没说实话,岂止是黏人,简直就是太黏人了,他恨不得长在她身上似的,成天得了空就缠着她贴贴,每次都把自己搞得很难受,连带着她也有些难受。 汉妮齐刘海下的眼睛闪过精光,“芙洛拉最近怎么不涂口红了?是不想涂呢,还是怕涂了以后被人吃了?” 蕾娅露出“我懂得”的笑容。 芙洛拉的脸上有点烫,但她的表情依然淡定:“口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他现在还小呢。” 另两人又是一阵姨母笑。 她们没好意思说,其实芙洛拉完全不用涂口红,最近她的嘴唇每天都是又红又饱满,之前爱玛和莉莉娅两个母胎单身见了,还以为是戴里克欺负她们家小姐,闹着要去教训呢。 蕾娅笑得神秘兮兮,问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悄悄告诉我们一下。” 芙洛拉:“……” 芙洛拉微恼:“他才十五岁啊!我能对他做什么!蕾娅你不要成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好。” 汉妮:“这不是乱七八糟,是正常的生理需求,我猜戴里克一定每天都很煎熬。” “煎熬什么?”芙洛拉问。 汉妮啧了一声,怎么谈个恋爱还把人给谈傻了,要知道恋爱之前的芙洛拉脑子可是转得非常快的。 蕾娅偷笑:“他怎么煎熬的,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我跟你说,我要是个男人,每天对着你这么个大美人,还得忍着不下手,我肯定得煎熬死。” “……” 芙洛拉的脸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有多煎熬,只是他还太小了,虽然身体似乎已经发育成熟,但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至少、至少也得等他过完十六岁生日吧。 汉妮:“十五岁又怎么了?帝国又没有必须成年才能结婚的规定,我家族里好多人都是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孩子了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一个二伯,十四周岁就娶了妻子,十五岁抱上了双胞胎。” 这种事例并不少见,在帝国,十六七岁结婚已经不是稀奇事,甚至在落后地区,更早结婚生子的也不计其数。 汉妮和蕾娅你一句我一句地列举自己身边的例子,芙洛拉一边听着,胸口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说实话,她有点蠢蠢欲动,最近戴里克的表现不错,除了过于黏人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惹她生气的举动。 每次亲昵的时候,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眼尾泛红,暗红眸中的眼神因浸满情.欲而显得迷离,看起来就跟男妖精似的,他甚至还喜欢在这种时候哑着嗓子叫主人,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芙洛拉自从恋爱后,做那种梦的频率就变得更高了,每天早上醒来,睡裙都会变得黏糊潮湿,充分说明她自己也忍得很难受。 -- 第112页 可没办法啊,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能带坏不懂事的小弟弟。 蕾娅离席片刻,又带着什么东西回来了,她把东西往芙洛拉面前递过去:“你是不是没有经验?多看多学吧,我猜戴里克比你还不懂,你看完后多教教他。” 汉妮:“这是什么?让我也看看。” 蕾娅把她的手拍开,把东西塞给芙洛拉:“单身的人不许看,芙洛拉拿回去,晚上偷着看。” - 午饭时间刚过,戴里克便“醒”了过来。 准确地说,是睡醒回笼觉的罗伊进入了这具身体。 经过这十多天的努力,他的作息已经调整得开始像个人了,凌晨两三点睡觉,第二天中午起床。 只要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他应该可以彻底和芙洛拉一个作息。 到时候,他要和她睡一张床,每天搂着她睡觉。 少年心情有些激动,心脏在胸腔中加速跳动。 他风一般地跑到芙洛拉的房门前,敲响她的房门。 “请进。” 芙洛拉收起手稿,用手在脸旁扇了扇风。 戴里克进来时,看到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问:“你怎么了?” 本就心虚的芙洛拉脸上更烫了,她感受到腿间的黏糊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赶快去洗个澡才行。 “戴里克,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我想去洗个……” 少年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被他搂进怀里。 “我好想你。”戴里克俯下头,蹭着她的脸蛋,“甜心。” 这是他最近新学会的称呼,芙洛拉起初觉得这很不姐姐,不让他叫,可这次他没有听她的话。 “甜心,甜心。”他又叫了两声,芙洛拉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维持着表面的淡定,揉了揉他的黑发,说:“我现在身上全是汗,宝贝你先放开我,我去洗个澡就来。” 芙洛拉几乎是小跑着去盥洗室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戴里克从刚一进来就发觉出她的不正常,她的脸很红,心跳也很快,这通常是只有在他们接.吻时才会有的表现。 而且进门时,她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她背着他有了秘密。 少年的脸色在想通这一点后变得阴沉无比。 为什么? 有什么东西是非得背着他偷偷看的? 她想看什么,他都可以给她看,可是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东西藏起来? 少年暗红的瞳仁冷冷望向书桌,那上面不算整齐地放着一些书和纸张。 他看到一本书下压着一些手稿。 他走了过去。 …… 芙洛拉洗完澡出来,感觉身上干干净净,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发现自己的房间变得有些暗,她望向窗户,边走边问:“戴里克?你为什么要把窗帘拉起来?”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连缝隙都没有留,芙洛拉目光搜寻一圈,没有找到戴里克,还以为他是跑去了隔间。 她一只手抓住窗帘的边沿,朝隔间方向提高声线问道:“我把窗帘拉开了哦,今天阳光很好,我需要晒一晒被……啊!” 身后突然贴上来坚实灼热的胸膛,芙洛拉被吓得惊呼一声,她回头,眼前刚闯入熟悉的黑发红眸俊美面容,对方就欺身上来,吻住她的唇。 唇齿交缠之间,她很快被吻得迷迷糊糊,她双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肩上,心想这是干嘛呀,又不是不给他亲,怎么还玩起突然袭击了? 不过这样确实也带来了别样的刺激感,室内光线昏暗,她的视野有些不清晰,她的身体很快被推到窗帘上,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 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少年的手开始不老实,她伸手拦住,本能地察觉出今天的他有点奇怪,正想推开他,戴里克却自己停了下来。 “求你,求你了甜心……”他在她耳边沙哑道。 第40章 少年像往常那样,握住芙洛拉的小手向下拉去。 今天他不知怎的格外躁动,芙洛拉刚一触上他的体温,就下意识说道:“不行!” 以前是因为良心和道德约束,可这一次,是因为她本能地感受到了某种危险。 现在的他身体并不像平时那样凉,而是比她还要烫一些,极具侵略性的少年气息将她牢牢包裹,足以激起她小动物般的自救本能。 戴里克没有松手,而是握着她的手蹭了两下,他不断地吻着她的唇,“我好难受,快死了,甜心,甜心……” 芙洛拉一张小脸烧得通红。 她刚洗完澡,一头银发还潮湿地打着卷,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白睡裙,露出大片雪白皮肤,从戴里克的角度向下看的话,饱满风光一览无余。 他本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可自从两人谈了恋爱后,这些对他来说长得都差不多的人类身体,竟也成了世间最好的药,他的理智已经快要到达崩塌边缘。 芙洛拉任由他胡乱地吻着自己,许久之后,她咬了咬唇,小声说了句什么。 少年的动作一顿。 戴里克完全没想到她会答应自己,他抬起头,“真的?” 他微微睁大了暗红的眸子,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呆滞,芙洛拉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她问。 -- 第113页 戴里克眨眨眼,“我知道,刚刚看了。” 芙洛拉顿时想起什么,她看向自己被翻乱的桌面,那份被她藏好的手稿不知被哪个小贼摊开了摆在那里,她恼怒地瞪他:“你偷看我的东西!啊……” - 年轻人一旦冲动起来,做出的事情可能会让自己都难以相信。 虽然芙洛拉自认活了两辈子,心态早已不再是懵懂的小女孩,她知道自己作为年长的姐姐,理应在这种时候好好克制,但也许是眼前的少年今天太过热情,又也许是他们都早已将爱意压抑了太久,此时的一切冲动竟都显得有些顺理成章了起来。 骨节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她纯白的领口,芙洛拉不想浪费一件衣服,她重重捏了两下戴里克的后脖子,像是在提醒不听话的小狗狗。 戴里克吻到一半被迫中止,他的舌头忘记收回去,一点湿红的舌尖呆呆地留在外面,看着更像小狗了。 芙洛拉有点想笑,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可爱的小呆瓜呢。 简直可爱到……让人心甘情愿答应他任何事。 …… 芙洛拉垂下头,咬唇看着黑发柔软的脑袋,忍不住唤了一声:“戴里克!” “叫我什么?”戴里克的语气和脸色沉了几分,就着蹲着的姿势仰起头看她。 分明是个仰视的动作,却也能叫他做得压迫感十足,芙洛拉脸上一热,咬着唇,“宝贝……” 少年暗红瞳仁中的眸光一暗,他起身将人抱了起来,用得却并不是公主抱,而是直挺挺地抱着,一手放在她的身后,一手勾住她的一侧腿弯,凭借着身高差,硬是将人成功抱离了地面。 芙洛拉惊叫着搂紧他的脖子,“戴……宝贝宝贝,别这样抱我,要掉下去了!” - 室内光线昏暗,空气闷热。 芙洛拉有些失神,雪白双臂游蛇般地向上攀去,揽住少年的脖子。 戴里克本就紧绷的弦几乎要断掉,他沉沉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却发现她眼睛正盯着自己腰上的绷带。 他上身的衬衫扣子解了一半,散散挂在身上,俯下身子时,绷带的颜色和衬衫融为一体,所以她直到现在才察觉。 芙洛拉微微支起身子,担忧地问:“宝贝,你腰上有伤?” 戴里克:“……” 不是伤,是怕触手冒出来。 芙洛拉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不行,腰上有伤不行的,宝贝,你先……你先下去。” 怎么可能下去。 箭已经搭在了弦上,不得不发,怎么可能临阵收手。 绷带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戴里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把按住芙洛拉的肩膀。 芙洛拉疼得渗出生理性泪水,碧眸中泪光晶莹闪烁,她略微哽咽地说:“宝贝你受伤了……不行……” 戴里克垂下头吻她,开始耍赖:“不。伤快好了,一点也不疼。” 芙洛拉既疼又心疼,她知道此时此刻这种要求确实难为人了些,可这挡不住她心疼他的腰伤,她伸出手,摸上他腰间的绷带。 粗糙的绷带环绕少年劲瘦的腰肢,也不知里面受了多重的伤,才缠成这个样子。 她不由地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她明明注意到过他有腰伤,当时她为什么没有立刻带他去见医生呢?说不定他一直都在硬撑,她怎么可以因为他说一句没关系就转头忘掉。 想到这里,她努力止住了抽泣,她想,比起他受过的苦,自己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 芙洛拉垂眼看着他,说:“小心伤口。” 戴里克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伤口”,他忽然感到有些内疚,但这种内疚很快转化成更浓烈的情绪,他雨点般细密的吻带着力道,成为乐曲间轻盈的伴奏。 少年的身体结实有力,芙洛拉半睁着眼,看到他胸膛和腹部分明有力的肌肉形状,还有愈发鲜明的腿部线条。 她一边被迷得脑袋发晕,一边在心底唾骂自己,她这是都干了些什么? 他明明还这么小啊…… 少年的脸颊像是浸染了晚霞,晶亮的唇不断微微开合,声音悦耳低沉。 他吻住她的唇,撬开唇齿,和她舌尖勾.缠,这个吻绵长温柔,芙洛拉忍不住闭上眼睛。 唇分时勾出一道晶莹的银丝,少年的眼神迷离惑人,动情的样子和她梦里那个男妖精别无二致,不知过了多久,他趴倒下去,湿黏的手指温柔地轻抚她的脸蛋,他嗓音微哑,“甜心……” - 下午四点,房间已经昏暗到芙洛拉无法看清周身的程度。 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合着眼假寐,戴里克扣好了白衬衣的全部扣子,他下去给她倒了杯茶。 茶水早已凉了,他眉头皱了下,说:“我去拿热的。” 要多喝热水,不能喝冷水。 芙洛拉嗯了一声,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等他的身影毫无留恋地从房间离开后,她才猛地睁开眼,恼怒地瞪向房门方向。 怎么回事,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淡? 就不会给她个亲亲再走吗! 芙洛拉用被子蒙过头,开始生闷气。 另一边,戴里克拿着茶壶出门后,在楼梯拐角碰上了爱玛。 爱玛正想问问芙洛拉晚餐主菜吃什么,见戴里克出来了,她便想着让他直接去传个话,谁知一侧身,就看到他脖子上那些不规则的红痕。 -- 第114页 爱玛“啊”了一声。 戴里克步子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爱玛,暗红瞳仁没有温度,看得人脊背一凉。 爱玛:“……” 爱玛心里纳闷,戴里克已经在月光庄园住了好久了,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早已把他当成了熟人。 怎么今天他突然变得这么可怕,眼神充满了敌意,比他刚来庄园的时候还吓人呢? 爱玛问:“戴里克,你有什么问题吗?” 她好歹也是个骑士,就算只论这里的辈分,她也是先来庄园的前辈,她得拿出点气势来。 戴里克冷眼睨了她一会儿,问:“茶在哪里领?” “……” 爱玛哭笑不得,“你傻不傻呀?茶当然都是我们自己泡的,你指着谁帮你呢?算了算了,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说句好听的,我就先帮你这一次。” “不。”戴里克立刻出声拒绝,他看向爱玛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警告意味,“以后,她的事我来做,不用你们。” 爱玛一愣。 “你说什么呢戴里克?”她指了指他手里的茶壶,“你连泡茶都不会,还敢吹这种牛?快得了吧,给我我去泡茶。” 爱玛伸手就要抢,然而戴里克的身形更快,直接一个侧身躲过,爱玛在台阶上扑了个空,重心不稳,竟然差点摔个跟头。 勉强稳住身形的爱玛惊讶得瞪大了眼。 他、他居然也是个练过的?! 眼看他转身便往回走,爱玛有些着急:“茶叶在楼下呢,你回去干什么呀!” 戴里克仅用一根食指勾着茶壶的把,嘴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得意笑容,将茶壶贴上爱玛的手背。 一秒后,爱玛被烫得原地跳了一下。 “里面有热茶你还泡!你耍我好玩吗戴里克!” - 戴里克回到芙洛拉的房间,关上门,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真吵。 还是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时候最好。 芙洛拉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哑着嗓子问:“怎么这么快?” 戴里克给她倒了一杯茶,走过去直接递到她唇边:“嗯,我快。” 神做事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动动手指就可以。 芙洛拉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不满地撅起嘴。 “你是不是得手了就开始敷衍我?我问你,刚刚出去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先亲我一下?”她哑着嗓子委屈地问。 戴里克眨巴了一下眼睛,“今天已经亲了很多次。” 何止是亲了很多次,甚至全身上下都亲遍了,亲得她直掉泪。 芙洛拉噌的一下坐起来,脑袋顶的银发毛茸茸的,她嗔怪道:“那是不一样的!事前事中和事后的吻不一样,你事后就亲了我一次,还是亲在胸口上,戴里克,我怀疑你本质是个渣男。” 戴里克彻底迷茫了。 那两个亡灵显然还没有教到这么深,他一时语塞,艰涩道:“你希望我怎么……亲?” 他总算是没有太过迟钝,把“怎么做”换了个说法。 倒是把芙洛拉问得小脸一红。 “随便你,爱亲不亲。”她就着他伸过来的茶杯,嘴唇压下去“呼噜”一声喝了口茶,茶的浓度和温度正合适,她舒服地再次躺下,翻了个身。 不翻不要紧,一翻就打翻了牛奶罐子,她急忙伸手捂住。 芙洛拉再次委屈起来。 “你都没给我洗干净,你果然是变敷衍了呜呜呜……” 戴里克:“。” 他整个人已经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手足无措,他茫然地原地呆了几秒,终于决定尝试解决问题。 他把她的手拉开,拿过湿布轻擦她细软的指缝。 戴里克无奈地轻叹一声,“你一直说疼。” 他都不敢洗了。 芙洛拉漂亮的碧眸瞪向他,“你在怪我?” 现在两人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芙洛拉在他面前已经完全藏不住骨子里大小姐的骄纵任性。 好在她挑对了一个能包容她一切的男朋友。 “……不。” 戴里克很没脾气的样子,他思索片刻,认真询问:“现在再去洗?” 芙洛拉感受到胃里的空虚,摇摇头,“留着吧,先吃饭,今晚吃什么?” 戴里克的喉咙一滚。 少年的目光不由又柔和了几分,他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没多会儿就再次吻了上去,芙洛拉含糊不清地说:“先下去吃饭……” 戴里克哪里肯答应。 “我喂你。”他道。 五点是月光庄园的晚饭时间。 五点十分的时候,大厅里望眼欲穿的几人终于看到男仆装的少年下楼。 爱玛偏过头去哼了一声,莉莉娅见状上前道:“小姐呢?” 戴里克从她身前经过,径直取了个盘子,开始往里面放食物,“她不下来,我拿上去。” 莉莉娅看着他脖子上的痕迹,心里啧了两声,她道:“戴里克,虽然小姐现在很喜欢你,可我劝你不要仗着她的喜欢乱来,小姐对我们一向很好,你要是欺负了爱玛,她可不一定站在谁那边。” 戴里克拿食物的手一顿。 他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看向莉莉娅,眼神和看一只蚂蚁没区别,他冷哼了一声。 “你,”他又看向爱玛,“和你,你们两个,以后离她远一点。” -- 第115页 她是我的。 少年十分肯定地想。 爱玛和莉莉娅惊讶地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感到离谱至极。 “戴里克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了!!”爱玛提高声线喊了一声,正想拿出前辈的架子多说两句,少年的红眸冷冷斜睨过来,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爱玛竟被看得身体一颤。 这真是……离了谱了,她怎么会被吓成这个样子啊? 她凭什么被一个男仆吓成这个样子啊啊啊! “安静点。” 戴里克冷声说完,加快了取食物的速度,他很快装满两大盘食物,骨节分明的手一左一右轻松端起盘子,连看都没看爱玛和莉莉娅,径自上了楼。 留下两个人一脸震惊。 爱玛凑近莉莉娅耳边,小声道:“莉莉娅,你觉不觉得他不大正常?他居然叫我们两个远离小姐哎!那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吗?” 莉莉娅叹息摇头,“占有欲太强,这样的男人很危险,以后怕是会对小姐做出可怕的事情。”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下头。 必须劝一劝小姐,远离危险人物! - 芙洛拉见戴里克只拿了两盘食物,表情瞬间不满:“这够我们两个人吃吗?都说下去吃了,你非不让。” 戴里克将食物放在高脚桌几上,将桌几整个搬过去,用湿布仔细地擦着刀叉,“你吃,我吃过了。” “这么快?”芙洛拉没多想,她嘴角勾起坏笑,“那正好,你喂我。” 戴里克看向她,“当然。” 理所当然的语气令芙洛拉十分满意,她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少年的手修长骨感,拿起刀叉时手背上的血管微微凸起,切肉时的动作好看得一塌糊涂。 芙洛拉乖乖吃下他伸过来的每一口食物,时而点评一番,时而看看他那张俊俏的脸,感觉整个人更有食欲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了吧。 被喂食的人高兴,投喂的人也心情不错。 戴里克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人类喜欢饲养宠物,并日常观看它们喝水吃饭。 她小口细嚼慢咽的样子十分优雅,可在他看来却是另一种感觉。 “可爱”?应该是这个词。 她咀嚼食物的样子很可爱。 于是每喂一口,戴里克就忍不住凑过去亲一口她的嘴唇,好在仙女吃东西时嘴巴也没有很油,不然他可能只亲一口就不想再亲第二口。 小情侣黏黏糊糊地吃完了饭,正想趁着天色还早,运动运动消消食,芙洛拉的房门被人敲响。 戴里克一听到其他人敲她的门,脸色瞬间沉下来。 “宝贝,你先去隔间等我一会儿嘛。”芙洛拉撒娇道。 戴里克看了她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磨磨蹭蹭开始走。 芙洛拉感觉他磨叽了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终于可以过去开门。 进来的是爱玛和莉莉娅。 两人一进门就神秘兮兮地看了一圈,小声:“小姐,戴里克不在这里吧?” 芙洛拉:“……” 怎么说呢,隔间其实也算个独立的房间,她道:“不在。” 两人长舒一口气。 她们一坐下,爱玛便叽叽喳喳地开始了控诉:“小姐我跟你说,戴里克他今天特别奇怪,他居然叫我们两个远离你!” 莉莉娅补充:“他的占有欲很强,连我们两个的醋都吃。” 芙洛拉扯了扯身上的披肩,“还有这种事?” 爱玛继续道:“这种人很危险的!小姐一定没听说过吧?我以前老家有个哥哥也是这样,他娶了老婆以后,成天眼睛只盯着他老婆一个人,连他老婆和小姐妹逛个街都要严格限制时间,更别说男人了!其他男人连看一眼都不准,看了就要发脾气的!” 莉莉娅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的这些不够典型。我接触过一个案例,最后犯人发展到将爱人囚.禁在身边,甚至专门打了副锁链去锁她,小姐,你和戴里克现在才刚开始,我觉得最好还是多观察观察,慎重考虑一下。” 两人说完,心里期待着芙洛拉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等了很久,芙洛拉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淡定得不像话。 芙洛拉笑了一下,安抚道:“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的。”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显然还是没弄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呀,两人叹气。 爱玛和莉莉娅不好再说多,心里感慨爱情使人盲目,她们只能平时多留意戴里克,防止他做出伤害小姐的举动。 两人走后,芙洛拉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茶。 见戴里克还没出来,她快步走到书桌前,用钥匙打开抽屉。 里面放着的,是一副银质的细锁链。 颈圈和手铐的中央各镶着一枚暗红色的红宝石,像极了戴里克眼睛的颜色,这是她亲自设计,并找人制作的,是那天戴里克提及那个女钢琴家后,她一怒之下的产物。 她忽然感到十分对不起爱玛和莉莉娅,她们口中的危险人物,其实不是戴里克,而是她自己。 她把锁链取出来,想要换到最底下的抽屉里,藏得更深一些,她蹲下身去,片刻后视野中忽然出现一双劲瘦的长腿。 “!” 芙洛拉条件反射般地急忙把抽屉关上,“宝贝,你怎么、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啊?” -- 第116页 心虚和惊吓使她眼神有些飘忽。 在她极力维持镇定的时候,眼前的少年竟也蹲了下来,他拉开那层抽屉,手指勾起银链,将它取出来。 芙洛拉难得感到慌张无措,她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颤,“宝贝,你听我说,这个是……” 在芙洛拉不安的目光中,戴里克将颈圈生涩地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牢牢扣住。 红宝石的成色上佳,颜色果然和他的瞳仁别无二致,他将链条部分递到芙洛拉手中,大手握住她的手。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他道。 第41章 天还未亮,前代二王子马修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准确地说,他是被罗伊丢的小印章砸醒的,罗伊见他的书桌上放着个拇指大的小印章,便顺便拿来砸了他的脑袋。 马修摁住自己被砸出红印子的额头,艰难睁开眼睛。 “!” “参、参见陛下!” 马修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去,对罗伊行了个礼。 罗伊坐在他的书桌上,长腿交叠,他向来懒得和马修多寒暄,开门见山道:“全帝国总共有多少废弃的神殿?一个月时间,给我全修缮好。” 马修愣住。 他嗫嚅片刻,迟疑道:“陛下,您不是……不是承诺不会干预王室对帝国的统治吗?” 罗伊微一歪头,“你孙子只是在偷偷烧毁神殿,没说不许人修。” 马修用睡衣袖子擦汗,“陛下,海格斯是我的侄子,不是孙子,我才四十多岁,当爷爷还太早。” “哦,随便。” 罗伊敷衍回答,人类的亲属关系实在是太多太杂。 不过,他只要记住一个人就好,其他都无所谓。 罗伊重复了一遍:“一个月,能做到?” 马修艰难地应和两声,心想不能也得能啊,他什么时候违背过陛下的命令。 最近是个多事之秋,这位神之前明明没这么多事,很少过来找他吩咐什么。 大概是从八月底,那批神妃进宫以后,陛下突然变得事多了起来,动不动就来找他做这个做那个。 先是让他往香雪兰宫安排了一批守夜的男仆,再是给月光庄园安排每天送食材的车队,后来又在庄园附近修了一圈路灯,为了不让庄园主人察觉,还得连带着湖畔一起给修了。 这些举动,分明就是冲着那个庄园里的神妃去的,一开始马修还不相信陛下也会对谁特殊,可事到如今,他就算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神明真的对人类女子动了心。 马修推理一番,很快得到一个猜想:“敢问陛下,您突然要我做这些,是否也是为了月光庄园里的那位神妃?” 提起这个名字,罗伊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嗯。” “我要让她永远陪着我。” 他要给她永生,所以需要更多力量。 虽然修缮神殿也许不能挽救日益衰竭的信仰,但他总得试一试,为了他们的将来。 - 月光庄园。 芙洛拉已经轻手轻脚地解开了戴里克脚腕上的银圈,现在来到了关键步骤,她要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解开他脖子上的颈圈。 这个部位很不好解,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他的喉结,少年昨晚已经劳累许久,她一点也不想把他吵醒,于是动作尤为小心。 项圈上的红宝石倒映出床头燃了一夜的烛光,芙洛拉刚把手放上去,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您醒了吗?” 爱玛的声音压得很轻,却足以让听觉过人的芙洛拉听到。 芙洛拉蹑手蹑脚地下床,隔着门问:“刚醒,有什么事吗?” 爱玛:“您又收到了一封信,好像还是上次那个人写的。” 芙洛拉眼睛一亮,是那个写藏头诗的人? 自从她回信以后,这十几天里,那人再没送来过一封信,她一度还很失望,以为对方只是个单纯想赞美她美貌的诗人。 她让爱玛将信放在门口,等爱玛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芙洛拉快速打开门,红痕累累的雪白手臂伸出去一截,将信封取进来。 这次的信封同样有着被人拆开过的痕迹,信内容很简洁。 【后天的圣火节上,请让我为美丽的女士点燃专属于您的圣火,您会在湖的那头看到它吗?——博特先生。】 很明显,这不是一首藏头诗。 圣火节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传统节日,最开始是为了驱逐邪魔恶灵而诞生,后来神明降世,世间再无邪祟,这个节日却仍被保留下来,不过寓意变为了“驱逐厄运,照亮前路”。 后天的圣火节上,每家每户都要点燃一簇“圣火”,说白了也就是造型各异的火盆,火盆摆在高处,据说圣火摆得越是比别人家高,来年这家人的运气就会越好。 这当然是种迷.信说法,不过令芙洛拉疑惑的是,这个博特先生为什么要帮她摆圣火? 圣火通常都是摆在自家,她和他非亲非故,甚至素未谋面,她想不通对方这样做的理由。 芙洛拉将信对着阳光看了许久,又在信纸上涂了柠檬茶,甚至将信纸放在烛火上方小心地烤了一会儿,却没能发现信上有任何隐藏的字迹。 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信的落款,博特先生。 -- 第117页 她敢肯定自己不认识什么博特,她仔细琢磨了信的每一个字,提炼出关键的几个词:圣火,湖,后天,还有……博特。 博特有“船”的意思。 芙洛拉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她单方面的过度脑补的话,那么这封信大概可以理解为:送信人确实想要救她出去,而方法就是,在后天的圣火节上,在神宫里制造混乱(多半是火灾),将所有人引到一处,而她则可以乘船借机逃脱。 之前芙洛拉得了那艘船,虽然从那上面被人推下去过一次,但她后来有事没事就带着几个姐妹在白天划船,为的就是让人们对她们划船的行为熟视无睹。 神宫的侍卫如果忙于救火,便更加不会在意湖面上的一艘小船,如果她此时乘船,划到对岸再逃脱的机会是非常大的。 芙洛拉压下心底的激动。 不管对方是不是想救她,她都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将信件烧毁,开始整理逃脱时要带出去的东西,既然是逃生,那就必须轻装上阵,裙子要最不起眼的,鞋子也要平底,金银币可以缝在布袋的夹层里面,还有首饰…… 人要离开一个地方,最麻烦的不是身外之物,而是身边的人。 芙洛拉只花了二十分钟便归整好了要带的物件,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来了,她带着谁一起走? 戴里克是肯定要和她一起离开的。 至于其他人,她在心里问自己,有谁是可以完全相信的,是可以在得知她要逃跑后不告密的? 芙洛拉正思考着,耳边忽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 “宝贝你醒了?” 芙洛拉想要快步走过去,动作一大,便牵扯了全身酸痛的筋肉,她眉心微微一皱,委屈感顿生。 “我好疼。”她娇声娇气地抱怨着,慢慢挪到床边坐下,“都怪你。” 明明自己给自己上了锁的人是他,激起她内心深处欲.望的人也是他,可谁知到头来她却还是被动的那一个。 要不怎么说弟弟不能招惹呢,她这个大姐姐已经快要散架了。 戴里克慢慢坐起身,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身体就已经认了主似的往芙洛拉身上贴去,他伸出双臂将她柔软的身体整个儿环住。 “哪里疼?”戴里克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哑声说:“我给你吹吹。” “……” 芙洛拉哭笑不得,“这是吹吹就能解决的问题吗?我这可是伤筋动骨了,宝贝我问你个事情,你认真回答我。” 戴里克直起身子,半垂着眼看她,虽然没睡醒,但神色倒也有几分认真,“你说。” 芙洛拉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让你离开你的家人,你的父亲,和我换一个地方生活,你会舍不得他们吗?” “换去哪里?”少年脸色一变。 “暂时还不清楚。” 芙洛拉垂眸思索,能否逃脱还是个未知数,她不想给人希望,再令人失望,她道:“目前这只是一个假设,你看,我们以后是要成家的,成家你懂吗?就是盖属于自己的房子,打造自己的家庭,只是这个房子可能会离你的家族很远,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们,你介意这样吗?” 话虽这么说,但如果戴里克说想家了,她还是会想尽办法送他到神都见父亲的。 她毕竟是要保护他一辈子的姐姐啊。 戴里克听完她说的这些,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她想要新房子了。 这倒是提醒了他,这个庄园里的人太多太吵,他不可能一直和她生活在这里。 是该给她造个新家,位置就选在主神大殿好了,那里离他近还安静。 如果在那里给她造一个住处的话,他也就不必每次都用这个男仆的身体来见她了。 到时候再将一切坦白好了。 “好。”少年的神色柔和下来,顷身在她柔软的红唇上啄了一下,“都依你。” 俊美的脸蛋在芙洛拉眼前放大再缩小,芙洛拉被他的回应搞得心头一跳,有些脸热。 真是的……大早上起来就撩姐姐,太不像话。 “宝贝,你有点欠收拾呢。” 她细软的手指勾住银颈圈上的细链条,轻轻扯了扯。 戴里克垂下头,顺着链条看向她的手,额前的黑发软软垂落下来,样子很乖。 “收拾我。”他唇角勾着愉悦的笑意,顷身向前,“甜心,甜心……” - 芙洛拉的早饭和午饭都是由戴里克拿进来,在房间里解决的。 虽说她现在浑身痕迹遮不住的样子的确不好见人,走路也不大方便,但芙洛拉隐约觉得,这小呆瓜大有把她藏起来不给人看的意思。 换做平时,她可能也就由着他去了,但考虑到后天的出逃行动,她在午饭过后强烈要求出去见见其他人。 “我真的和她们有重要的话要讲。”芙洛拉表情严肃,“宝贝,你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见人吧。” 戴里克紧抿着唇,脸色不大好地沉默着。 他倒是想这样做。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吧,等他的力量恢复一些。 “知道了。”戴里克不情不愿道:“那我睡午觉。” 昨晚他们折腾到很晚,今早他还早起去找了马修,身体疲惫得很,正愁没时间补觉。 -- 第118页 芙洛拉好不容易哄好了小男朋友,终于时隔一整天首次走出房门,呼吸到外面的空气。 汉妮和蕾娅已经在客厅等候,她披着披肩下楼,好在九月底的天气微凉,这样穿并不会热,也不突兀。 姐妹三人一见面,芙洛拉先是劈头盖脸地被调侃了一番,还差点被扒开披肩看个干净。 虽然她死死捂住了最后的面子,但汉妮和蕾娅从她微红的脸蛋就能看出来,她们的香雪兰宫一枝花已经被开了花苞了。 两人此时的心情就像老母亲,既高兴又不舍。 汉妮道:“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蕾娅眼眶微红,“真好,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蕾娅联想到自己波折的感情经历,不由伤感。 芙洛拉看着她们,弯起唇笑。 她问:“我问你们,假如你们可以出宫,去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你们会做什么?” 两人皆是一愣。 虽说这话问得突然,但她们都没多想,毕竟已经是出不去了,做个梦又怎样。 蕾娅率先道:“我想一边四处游览,收集故事,一边创作自己的故事,故事来源于生活嘛,多经历多体验,才能写出好故事。” 汉妮犹豫了许久,垂着头道:“除了研究吃的,我好像也不会什么,连个特长都没有,唉,人生真是白活了。” 芙洛拉反驳:“谁说你没有特长啦?研究美食就是你的特长啊,你做的饭特别好吃,开家餐厅多好。” 汉妮的眼睛缓缓亮起来:“真的假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汉妮追问:“那,是我做饭好吃,还是杰克森做饭好吃?” “……”这么认真的吗。 蕾娅说:“你们俩水平差不多吧,不过人家杰克森可是从小就当厨师,能和他一个水平可不容易。” 芙洛拉考虑再三,真诚道:“汉妮做得好吃,但是杰克森做得合我口味,嘘,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另外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呢?芙洛拉,你想做什么?” “她会的东西那么多,又那么好看,我要是她,光靠脸吃饭都不会饿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芙洛拉却忽然想起自己曾差点被继母卖到妓.馆的事情,她顿时一阵恶寒,心道靠脸吃饭可靠不住。 她喝了一口咖啡,今天的咖啡不是她亲手制作的,还是差了那么点味道。 芙洛拉道:“我想开一间咖啡厅,卖咖啡和甜品。” 汉妮一拍巴掌,“对啊!你做蛋糕点心那么好吃,开咖啡厅的话,一定会有很多客人!” 蕾娅点头赞同:“咖啡厅要开得大一点,在显眼的位置摆个钢琴,客人少的时候,芙洛拉就上去弹两曲,保证客人很快就能排起长队。” “哎,这个主意好。” “是吧?” 两人越讨论越激动,仿佛她们口中的美好未来真的存在似的。 芙洛拉看着她们,眼眶竟慢慢红了起来。 “后天我们去划船吧,你们准备些轻便的衣服。”她道。 - 戴里克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 当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芙洛拉。 快步下楼来到大厅,却发现这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芙洛拉看到他,朝他走去,拉住他的手小声道:“宝贝,昨天不是新进宫了一批神妃吗?其中三个来做客了,你要是嫌吵,就先上楼待一会儿,我很快就去找你。” 少年高大俊美,一下来便吸引了众多视线,尤其这里还有这么多女人。 三个来做客的新神妃全都看向戴里克,眼睛有些发直。 戴里克眉心微皱,首先想到的是,她们中会不会有人在宴会那天见过他? 可片刻后,根据她们的表现来看,应该都是第一次见他,他稍稍放了心。 “这位是芙洛拉小姐的男仆吗?” “长得好帅啊,他今年多大了?” 两个新神妃做花痴状看着戴里克,问得芙洛拉心情烦躁。 帅吗?她家的,除了她谁都别想觊觎。 芙洛拉冷冷勾起唇角,刚准备说些什么,戴里克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是她的男人。” 戴里克握着芙洛拉的手,冷声说完,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两个问话的神妃,凑近芙洛拉耳边道:“我先上去,你快一点来找我。” 芙洛拉又有点被撩到,她愣了两秒,才说了声好,戴里克显然对这样的回应很不满意,他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语气有些严肃道:“给你半个小时。” “……” 好霸道哦。 芙洛拉点头,“好的,男朋友。” 她有些娇羞得红了脸。 其实,弟弟偶尔霸道一点,也还挺帅挺撩的。 “那下次再见啦。” 一道甜美的声音响起,芙洛拉和戴里克同时向声音的主人望去。 那是一个红发少女,三位新神妃中,她的长相是最出众的,眉心一颗红痣很有辨识度,如果不是有芙洛拉这么个过于逆天的存在,那全场最美的女人就是非她莫属。 芙洛拉心里不满,这人是自来熟吗?语气这么熟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戴里克是旧相识。 -- 第119页 她看向戴里克,却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红发女的脸上,时间久得不大正常。 “你们认识?”芙洛拉敏锐地察觉出什么。 戴里克对红发女投去个警告的眼神,他收回视线,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一口芙洛拉的脸蛋。 “不认识,我回去了。” 芙洛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别扭一闪而过,她总觉得他刚刚看红发女的眼神别有深意,但又不是有奸.情的样子。 算了,反正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就算不能离开,她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背叛自己。 - 芙洛拉踩着半个小时的点送了客,她将爱玛、莉莉娅和杰克森叫住,对三人说后天准备轻便的衣服去划船。 三人没有多想,轻松应下。 加上汉妮和蕾娅,逃生船上基本就已经坐满了,芙洛拉决定明天再去问问老医生的意思。 这样一来,出逃小队的名单就暂时定下来了,虽说她相信这些人不会背叛自己,但为了以防万一,芙洛拉仍是做了准备。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芙洛拉把戴里克从房间里叫出来,拉着他来到湖畔的钢琴前。 “我今天给你弹一首特别的曲子。” 芙洛拉难得有些紧张,她深呼吸了一次,指尖轻盈落在琴键之间,感情饱满地弹奏了一曲《告白之夜》。 弹琴告白什么的,简直就像小女生的招数,芙洛拉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也会用上。 可是没办法,今天这首曲子太应景了。 后天的一切都是未知,她想在那之前,先把他牢牢拴住。 这很自私,可这也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这样卑劣却热烈地喜欢一个人。 她必须把他抓牢,不管前面等着的是天堂还是地狱,他们都要一起面对。 “戴里克。”一曲终了,芙洛拉看向他,而他果然也一直在看着自己。 一回头就能对上心上人的视线,世上没有比这再幸福的事情了。 “跟我走吧。”她望着他暗红的眼睛,说道。 “嗯?”戴里克歪了下头,“走去哪里?” 芙洛拉拉起他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小软软的掌心紧紧裹住他的手指。 “跟我出宫,跟我一起逃出去。” 戴里克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许久后,“……你要,逃出去?”他出口的嗓音微哑,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他听错了吧。 请告诉他,是他听错了。 她怎么会想要逃出去?他已经准备好和她坦白了,他还计划好了他们的未来,他还要在主神大殿给她造一个住处。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一定是他听错了。 “是。” 芙洛拉的回答,击碎了少年心底最后的希望,“我从一开始就在计划这件事了,虽然这次不一定能成功,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 “你是神妃,”戴里克的脸上划过不解和难以置信,他的嘴唇有些发白,“为什么?你在这里什么都不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就算有,只要她说出来,他都会满足的,就像他一直默默做的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走呢? 为什么要从他身边逃走呢。 芙洛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问:“宝贝,你怎么了?” 戴里克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固执地重复:“为什么?” “我会死啊。”芙洛拉以为他不知道神妃契约这件事,“我身上有契约的,在这里我只能活一年。” “你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芙洛拉有些哭笑不得,“好,就算我不会死,那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做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吧?世界那么大,我都还没有看过呢,我活这一世,起码得见一见外面长什么样子。” 她暂时还无法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说来也惨,她一穿过来就进了宫,是真的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她不想白来这一遭,也不想被限制了自由。 见少年垂着眼不说话,芙洛拉还以为他是在消化自己的话。 确实,对于他这种从小在神宫长大的孩子来说,他对自由的渴望也许没有那么强烈,但没关系,她以后都会慢慢教给他,只是现在,他必须答应跟她走。 芙洛拉将手伸进自己的领口,东西藏在这里最安全,掏出来一定可以给他个大惊喜。 就在她心跳微微加速,酝酿情绪的时候,身旁的少年的唇上已经血色尽失。 本就冷白的脸在灯光和月色下苍白得吓人,他眉心一皱,喉间涌上来一抹腥甜。 戴里克艰难将它咽下,此时比起这些,他心口的疼才是几乎能要人命。 他的胸口好疼好疼,心脏好像快要裂开了。 到底是为什么? 他还对她不够好吗? 她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参加宴会,他也会同意,他什么时候限制过她的自由? 他真的不明白。 芙洛拉刚把东西掏出来,就见到戴里克的脸色很不好,她连忙搀住他的胳膊,“宝贝你怎么了?戴里克?你不舒服吗?” 她观察了片刻他的脸色,深觉情况不妙,她站起身,“走,先跟我进屋,我去找医生过来。” 她快要被他这幅样子吓死了,她试图将他搀起,却发现他的身体僵冷得不像话。 -- 第120页 “宝贝你别吓我……”芙洛拉几乎要哭了,声音带上了哭腔。 “你在这里等着,我叫医生过来!” 她撂下这句话,便匆忙转身,提起裙摆小跑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清晰的破空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到脚腕上一紧。 什么东西缠了上来,又湿又冷。 腰间也随后传来一股巨力,她惊叫了一声,下一秒,面前一阵天旋地转。 等她再睁眼时,视野中是熟悉却陌生的一张脸。 五官是熟悉的,可表情却陌生得可怕。 而更加令她感到心惊的,是少年身后那些紫红色的,粗壮的触手。 这些触手正绑着她的身体,将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分明是再亲密不过的两具身体,芙洛拉此时却只觉得阴冷无比,令她脊背生寒。 “你……”芙洛拉瞳仁颤抖,仰头看着他冷漠无比的苍白脸庞,“你怎么了……” 那句“宝贝”却是再也叫不出口。 少年暗红的瞳仁里是死一般的冷寂,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一会儿像是疑惑,一会儿又像是绝望。 而所有这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最后竟都糅杂成一种近乎疯狂的情绪,他猛地收紧触手的力道,一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 他看着她,声音低哑而阴冷:“他们说……你是我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 “啪嗒”,芙洛拉紧握着的东西从掌心掉落。 那是一枚银质戒指,上面镶嵌的宝石颜色像极了少年的瞳仁,在灯光下熠熠闪烁。 第42章 主神大殿常年阴冷,偌大而空旷。 大殿两端分别摆着一列雕像,其中最出名的还属前朝遗物,那座少了只左耳的少女裸雕《美之女神莱昂丝》。 它的旁边有座中年男人雕像,同样也是前朝遗物,它没有标注任何作品名,但神宫却里无人不知,它就是前朝先王,也就是罗伊统治帝国前最后一位人类国王的雕像。 罗伊此时正站在先王雕像面前。 神历99年的今天,罗伊仍能清晰记得当初他和先王的对话。 ——“神,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树立威信,你要让人敬你,怕你,然后人们才会信仰你;其次,你要一视同仁,视万物皆为蝼蚁。” “我哪个都没做到。”罗伊低语,嗓音阴沉暗哑,他暗红的瞳仁直勾勾地看着先王雕像的眼睛,“所以,这是你给我的惩罚,是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殿内,激起轻微的回声。 就这样在雕像面前静立了许久,罗伊回到帷幕后的空间。 哈洛什犹豫着开口:【陛下,您……您还好吗?】 亨尼:【陛下,我觉得这个事情,您需要和银发少女好好沟通沟通,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见罗伊沉默着不说话,哈洛什试图趁热打铁多劝一些:【谁说不是呢!陛下,夫妻之间嘛,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儿,想当年我和我家那个还三天两头就吵架呢,俗话说,吵架是增进感情最好的……】 【咳咳!】 在更有眼力见的亨尼的咳嗽声下,哈洛什止住了劝说。 糟了,陛下的脸色怎么好像更难看了一点? “你们错了。”罗伊微微抬眼望向水面,池水不像往日那样平静,下面似有暗流涌动,他道:“你们全都错了,我也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听他们的话。 他直到今天才明白,先王告诫他的,没有一句是废话。 “很吵,你们睡觉。” 罗伊冷声说完,两个亡灵便瞬间陷入沉睡,再也没能开口。 - 芙洛拉醒来时,身上一片冰冷潮湿,她险些以为自己陷入了沼泽里。 睁开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她此时正躺在草坪上的被褥里,纯白的蕾丝被褥十分眼熟。 可包裹着她全身的,却是另一样东西——那一根根紫红色的粗壮触手。 触手贴着她雪白的皮肤缓缓滑动,像悄然爬行的蟒蛇,芙洛拉下意识地挣扎,却瞬间引来了触手主人的注意,身上的触手霎时间全部收紧。 “唔……” 有触手压迫到她的喉咙,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四肢更是被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她不是第一次被触手绑,但这次的触手明显和之前的不同,它们变得狰狞的形态和颜色,仿佛正在昭示触手主人愤怒至极的内心。 芙洛拉决然地闭上眼睛,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讨饶的话语。 僵持了片刻,不远处传来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那声音低沉,有些空灵,本该是很好听的声音,但语气中的阴沉却只是使人感到害怕。 “回答我两个问题。” “第一,你准备怎么逃,第二,你打算带上谁,我要听实话。” 罗伊问完,芙洛拉睁开眼,向着声音来源望去,他穿着一身黑衣,正坐在不远处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修长的腿架起一条,坐姿看着慵懒随意,但他紧紧攥起的指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芙洛拉垂眼看了他一会儿,心头忽然涌上巨大的怒火和悲凉,她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略微哽咽道:“在这之前,请陛下先回答我的问题,您的角色扮演,有意思吗?” -- 第121页 滑动的触手齐齐一顿。 罗伊像是冷笑了一声,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神在问你话,”走到她附近时,触手齐齐发力,将她的上半身猛地抬起,使她坐了起来,罗伊冷声:“你只需回答。” 罗伊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芙洛拉仰头看了一会儿,少年冷漠的神情和冰冷的目光无一不在告诉她,都是假的,过去的温存全是假的,她的戴里克没有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世间唯一的神。 芙洛拉垂下眼,两颗硕大的泪珠快速地砸落,砸在紫红色的触手上,烫得罗伊瞳仁一颤。 “正如陛下所见,”芙洛拉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我原本打算乘船逃跑,划船到湖对岸去,再混入人群趁机逃脱。” 这些蓄谋已久和精心策划,此刻全都化成利刃,刺得罗伊心脏生疼。 触手再次涨大了几分,变得更加狰狞,他的情绪正处于失控边缘,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更是瞬间更加阴沉,整片空间陷入死一般的灰暗。 “第二个问题,回答。”罗伊的声音压抑着沉沉怒火。 芙洛拉轻笑了一声,“没有必要回答,陛下,很不幸,我想带走的人已经死了。” 她抬起头,又是一颗泪珠夺眶而出,划过脸颊,砸在狰狞粗壮的触手表面,她道:“我的戴里克,我的男朋友死了,我好难过,好想他啊,陛下,您能送我去见他吗?” 罗伊呼吸微滞。 芙洛拉嘴角扯出一抹笑,她仰视着这位神明,诚恳道:“您是无所不能的神,想必您一定有办法送我去见他的,对吗?我愿献出我的一切,求求您……” 她停顿片刻,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可她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半点声音。 “他就在这里。”罗伊深深呼出一口气,顿了许久,沉声补充道:“在你面前。” 芙洛拉不住地摇头。 “他不是这样的。”她看着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触手,它们缠得她无法动弹,柔软的皮肤深陷,压出一道道红痕,“我的男朋友很好很温柔,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是么?”罗伊眉心微皱,“他确实没有这样对过你,可他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芙洛拉自嘲地一笑,“是啊,他当然不能,毕竟演员要忠于角色,陛下,不得不说您演得很成功。” 她抬起头,碧眸中泪水闪烁,“您成功地让我爱上他了,陛下。” 罗伊指尖一颤,胸口莫名开始发闷,看着她此时的眼神,他竟生出一种想要躲闪目光的冲动。 不该是这样的。 他作为神,明明不该再被她轻易调动情绪。 他稳住心神,告诫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人的本质都是贪婪,他绝对不能再纵容她。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旁出现一个男仆装的少年,少年紧闭双眼,刚一出现,身体就软软向下倒去,罗伊伸手握住他的脖子。 “你要找的,是他?”罗伊沉声问。 芙洛拉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两个长相几乎一样的人,“你……” 戴里克的长相只比罗伊稍显稚嫩一些,闭上眼时,两人几乎看不出区别,此时芙洛拉的眼前无疑上演了一出“我掐我自己”的荒诞场景。 罗伊:“他只是我的另一个身体。你所看见的他,里面的灵魂从头到尾都是我。” “为什么?”芙洛拉不解地问。 罗伊紧抿住唇,他把戴里克的身体随手丢开,就像在丢一件垃圾。 “神做事,不需要理由。”他移开视线。 如果仔细辨别,就能听出他此时语气中的一点窘迫,可芙洛拉的目光却追随着戴里克的身体而去,看到他被丢开,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不要!你放开我……” 她着急担心的样子刺痛了罗伊,罗伊倏地沉下语气:“都说了只是我的另一个身体,你听不懂?从头到尾都是我,只有我,只有我!” 听你弹琴的是我,和你跳舞的是我,和你做尽亲密事的人也是我。 可是为什么……两个人同时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的眼里却只有那具躯壳呢? 芙洛拉侧过头,在缠在她肩膀上的触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罗伊闷哼了一声。 她抬起头,目光愤怒地直视他:“不一样,他才不会对我这么凶!” 两人无声地对峙,乌云密布的阴沉天空隐约出现了打雷的前兆,芙洛拉抬头望去,下一秒,她整个人忽地被推倒下去,身上压上来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罗伊捏住她的下巴,触手齐齐动了起来,他俯视着她,额前的黑发垂落。 “你这么说,”他看着她哑声问:“是因为我和你做的时候,用的是那具身体?” 芙洛拉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眼,“胡说什么!” 熟悉的面孔在她的视野中倏地放大,她听到他说:“好,以后我只用自己的身体,这样你就不会搞混了。” 说完,两根缠在她腿上的触手各自向一侧发力,他现在不需动手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桎梏住她,芙洛拉下意识地挣扎。 即使心里有了隔阂,可他们的身体都还记得对方,他们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甚至她的身上,昨天弄出的痕迹还未消退。 芙洛拉看着他流泪,哽咽道:“你是神又怎么样?我告诉你,没人可以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 第122页 “哦?”罗伊分开膝盖,“你想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自然没有抵抗的可能性。 “我至少可以去死。”芙洛拉停止了落泪,近乎狠厉地瞪着这张熟悉的脸,“你可以试试,你要是喜欢,以后大可以抱着我的尸体为所欲……唔!” 她的嘴巴被堵住了,紫红色的触手和它的主人一样愤怒,她的舌头完全被压住,说不出任何话。 “不……”罗伊的脸上闪过害怕和慌乱,他松了几分触手的力道,语气软下来,带着几分恳求,“就这一次,只要一次,你会明白我和他是一样的……” 芙洛拉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退缩,就在这时,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心口传来一阵剧痛。 “啊……”突如其来的心绞痛使她叫出了声。 她忽然想起老医生之前和她说过,她的心脏有些问题。 老医生说她的心脏问题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心,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一次都没有病发过,她几乎要忘了这件事。 原来病发是这样的吗。 人们常把极度的疼痛比喻成“钻心地疼”,可她怀疑他们根本没有体会过真正的钻心之痛,芙洛拉疼到眼前模糊,大脑也开始不清晰,她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死了……”她大口地喘着气,脸色变得微微发紫,她胡言乱语道:“宝贝,宝贝我要死了……我要去找你了……” 罗伊怔了半秒,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将缠在她身上的触手全部收起,他握住她无意识中乱抓的手,“哪里疼?告诉我,快。”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敢肯定自己活了这么久,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他怕得指尖都在颤抖,见她疼得开始捶打自己的心口,他没有多想,立刻按住她的手,往她的心口处输送了一股力量。 罗伊从没有以这种方式医治过人类,他现在所做的,完全是出于本能。 “甜心……”罗伊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哭腔,可惜芙洛拉此刻已经听不到。 与此同时,神宫内某个地下室里。 正在翻看古籍禁书的海格斯察觉到什么,他站起身,望向地面上的环形装置。 装置由环形的隧道状琉璃和一块晶石构成,它摆在这里十几年,从未有过动静。 可是这一刻,琉璃隧道里的晶石微微晃动,一秒,两秒,晶石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海格斯瞳孔骤缩。 只见亮起的晶石自己动了起来,开始绕着隧道转圈,在疯狂的几圈过后,它在某个方位停了下来。 海格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连忙拿过纸笔,记录下晶石所指示的方位。 晶石的光熄灭后,他看着纸张,难以自持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 马修的宫殿里。 第三个医生在给芙洛拉检查过后,说出与上一名医生相同的诊断:“神妃大人的心脏已经脱离了危险,大人的病情十分罕见,今后可能不时会有心绞痛的情况发生,但不会危及生命,请陛下放心。” 罗伊坐在芙洛拉的床前,脸色十分难看。 “一个比一个没用。” 罗伊冷冷朝医生瞥去一眼,医生虎躯一震,心道委屈,明明前两个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呀,为什么受伤的只有他自己? “都滚。”罗伊冷声说完,目光重新回到昏迷不醒的芙洛拉脸上,他握紧了她柔软的手。 马修给医生和女仆使了个眼色,把所有闲杂人等赶走后,对罗伊道:“陛下,神宫里最好的医生都这么说了,您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他们说她以后经常会痛。” “……人和神是不一样的,人类头疼脑热,生老病死,这都是正常现象啊陛下,实在不行,可以多开一些止疼的药物。” 马修说完,罗伊抬眼向他看去。 三秒后,马修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痛。 “啊!”马修惊叫着捂住心口,“陛下!我的心脏好疼!陛下救命!” “这很正常,给你开点止疼药。” 罗伊让他疼了几秒,便收回了力量,不再看他,马修“得救”后,像个溺水的人般大口喘气。 马修知道这是自己失言受到了惩罚,他惶恐地俯身行礼:“我这就派人张贴告示,搜寻全帝国最好的心脏医生,陛下。” 马修正想告退,罗伊出声叫住他。 罗伊:“明天圣火节,有什么活动?” 马修一愣,心想每年的圣火节都差不多,哪有什么特别的。 忽然他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陛下您是说……” “我要去。”罗伊垂眼看着芙洛拉,“修神殿太慢了。” 他现在就要得到更多力量。 马修走后,罗伊把芙洛拉的手拉到唇边,一遍又一遍地吻着,“甜心,甜心……快点醒。”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求你快点醒。” “我错了。” 罗伊垂下头,自责地自言自语,在这种没人听见的时候,他可以毫无防备地卑微,低头。 芙洛拉的睫毛忽地颤了颤,湿润从银白的睫羽根部开始蔓延。 许久后,她睁开眼,看向正在亲吻自己指尖的罗伊。 “陛下。”她唤道。 -- 第123页 罗伊的动作一顿,他眼底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状似不经意地放下她的手。 “醒了?”他快速地看她一眼,视线移向别处。 罗伊从床边站起身,后退两步,维持了一个疏离安分的距离,“饿不饿?” 芙洛拉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情,心里一阵疑惑,她撑着身体坐起来。 “饿。”她仰头看他:“我想吃杰克森做的饭。” “不行。”罗伊下意识地拒绝完,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太过冷硬,他软下几分语气,道:“神宫的食物比你庄园里的更好吃,想吃什么?说。” 芙洛拉垂下眸子,小脑瓜飞快地转动起来。 “陛下打算把我送回香雪兰宫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罗伊睨向她,“做梦,放你回去接着逃跑?” “……” “你以后住在我的大殿里,你的住处已经在修了。” 芙洛拉抿了抿唇,“那,谁来服侍我呢?” 她知道自己一个逃狱不成反被抓的“犯人”,说这话可能有点脸大,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这个不谙世事的神明,她是绝对做不到舔着脸这样说的。 “神宫里最不缺女仆和厨师。”罗伊道。 言下之意,爱玛、莉莉娅和杰克森他们,你就不用再惦记了。 可是芙洛拉怎么可能不惦记他们,她突然消失,他们现在一定正急得团团转。 “想吃什么?”罗伊难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如果不说,就让他们随便做了。” 芙洛拉忽然眼前灵光一闪,她道:“我想吃炸鸡,这道菜只有杰克森会做。” “?”罗伊狐疑地看她,“还有这种菜?” 芙洛拉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毫不脸红地扯谎:“这是杰克森的独门美食,而且他做这道菜的时候,旁边必须得有爱玛和莉莉娅打下手,否则他做不出来。” 罗伊暗红的眸子盯了她几秒,芙洛拉也是能耐,竟能毫不心虚地直视他的打量。 不过罗伊仍是无情地说:“那就吃别的。” “那就不吃了。”芙洛拉心一横,重新躺了下去,被子蒙住半张脸,“人在生病的时候只想吃特定的东西,吃不到的话不如不吃。” …… 一小时后,芙洛拉面前呈上来一盘炸得金黄酥脆的鸡,光闻味道就知道,这是她之前和杰克森研究出来的宫廷版炸鸡。 芙洛拉环视了一圈,“他们人呢?” “在你的庄园里。”罗伊理所当然道:“这是在庄园里做好,我拿过来的,你不是非要吃这个?” “…………” 芙洛拉:我谢(日)谢(死)你啊! 第43章 自己点的炸鸡,哭着也要吃完,芙洛拉十分庆幸这是一盘无骨炸鸡,小块的鸡肉用叉子叉着就能优雅地吃,避免了一出仙女手持鸡腿的感人画面。 然而,炸鸡这东西除了吃法太过简单粗暴,与宫廷里的精致菜系格格不入外,还有另外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吃起来有声音。 当初和杰克森两人研究的时候,芙洛拉还特意强调了炸鸡外皮的酥脆性,以至于她现在每嚼一口都像是嘴里在打雷,整个室内都充斥着她咔嚓咔嚓吃炸鸡的声音。 小仙女感到有些尴尬。 尤其对面的臭八爪鱼还在用一只胳膊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吃,这令芙洛拉更不自在了。 她用餐巾淡定地擦了擦嘴角,问:“陛下要不要也尝一尝?” “我?”罗伊像是受宠若惊,暗红的眸子微微睁大一瞬,随即有些嫌弃地说:“这种食物,太吵。” “……” 芙洛拉有些恼怒,“嫌吵的话,陛下可以出去,等我吃完了再进来。” 谁逼着他在这里听了呢。 罗伊想都不想地拒绝:“我不走。” “哦,那我走?”芙洛拉看了他两眼,见他没有反应,顿觉火冒三丈,于是作势要起身。 刚一站起来,她的脚踝上就贴上来两圈湿滑黏腻的东西。 芙洛拉低下头,只见两根粗壮的触手缠在她雪白的脚踝上,从这个角度看去,像极了两个巨大的死结。 “不可能再让你走。”罗伊看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沉声说。 芙洛拉还记得他触手原来的样子,是泛着莹蓝的透明颜色,且没有这么粗壮,她第一次见时还惊艳了许久,可他现在的触手依然是紫红的,虽然颜色消退了些许,看着却也狰狞。 看来她猜得没错,紫红色是触手的愤怒状态,八爪鱼现在的心情还是差。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芙洛拉忿忿地想,她可是经历了“丧偶之痛”和钻心之痛啊。 没工夫心疼别人了。 “叩叩”,房门这时被敲响,这里是马修的宫殿,罗伊理所当然以为来人是马修,于是说了声进来。 房门打开后,来的人却是海格斯。 圣火节是帝国的重大节日,罗伊虽是让马修张罗他出席的事情,但节日庆典的总责任权还是在海格斯手里。 “陛下,听说您想出席这次的圣火节庆典?” 海格斯戴着金丝边眼镜,边进门边快速说道,说完后他才看见罗伊对面的芙洛拉。 海格斯有些吃惊地看着芙洛拉,睁大了眼。 罗伊注意到这一幕,脸色倏地变差,他站起身,走到芙洛拉身旁坐下,顺便把站着的芙洛拉也按了下去。 -- 第124页 他一把握住芙洛拉的右手,芙洛拉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能挣脱。 罗伊看向海格斯,“怎么?你不愿意?” 海格斯微微攥拳,收回视线,嗓音有些艰涩道:“没有不愿意,只是今年的圣火节庆典不在神宫内举行,而是在神都广场,届时会有数百人参加,恐怕陛下会嫌吵闹。” 要是换做以前,罗伊自然是会嫌吵不想去,可现在的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多人发自内心的信仰,所以人多对他来说反而更有利。 “不嫌吵。”罗伊的回答简洁明了,一个字都不想多说,“还有别的事?” 海格斯用余光看了眼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芙洛拉,他的喉结滚动一下,“没有。” “那就出去。” 罗伊说完,回过头看向自己握着芙洛拉的手,她的手温热柔软,握着的时候仿佛有种使人安心的力量。 明明不是什么亲密的动作,明明比这亲密一百倍的事情他们都做过许多次,可不知为什么,罗伊看着这一幕,心里就像风拂过湖面,荡出层层涟漪。 很奇怪的感受。 “陛下这样拉着我,我要怎么吃饭呢?”芙洛拉看着他无奈道:“我不会用左手吃饭。” 罗伊被她唤得回神,他眨了眨眼,拿起她的叉子,“我喂你吃。” 这话令芙洛拉和海格斯都怔了一瞬。 芙洛拉有些脸热,她小声提醒:“大殿下还没走。” 罗伊不紧不慢地用叉子叉起一块炸鸡肉,送到芙洛拉嘴边,毫不在意道:“知道。” “……您是神,我何德何能让您喂我吃东西。” “又不是没喂过。” 芙洛拉呼吸微滞,的确,在那些甜蜜的回忆里,“被男朋友喂饭”是占比很大的一部分。 可她看着面前这个人,分明是和记忆里几乎一样的脸,只不过看起来成熟了几分,神色却淡漠疏离了不止几分。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芙洛拉仍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心里这样想着,她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喷香的炸鸡,身体更是诚实地张开了嘴。 鸡肉味,嘎嘣脆,肉汁鲜美,高蛋白。 好吃到哭。 罗伊暗红的瞳仁中映出她认真咀嚼的模样,她吃得格外小心,看得出是在很努力不发出声音了,他忍不住微微翘了下唇角。 餐桌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海格斯终于忍不住,说道:“陛下,我先告退。” 罗伊看向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 海格斯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罗伊忽然再次叫住他。 “明天她也会去。”罗伊道。 芙洛拉:“?” 罗伊的目光噙住她疑惑的面庞,他收紧手上的力道,“不可能让你再离开我半步。” - 出席节日庆典的决定匆忙,准备却不能含糊。 芙洛拉的装扮仍需要全新定制,于是她再一次见到了之前做星空礼服的制衣师。 制衣师在香雪兰宫外见到她,也是十分惊讶,在给芙洛拉测量尺码时,制衣师小声问:“神妃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芙洛拉嘴角勾起无奈的笑容,刚要回答,身后传来一声指节敲打桌面的声音。 很轻,却很有威慑力,制衣师瞬间噤声。 “少废话,多做事。”罗伊坐在桌几旁,冷声提醒。 芙洛拉看着镜子里映出的罗伊身影,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行吧,芙洛拉自暴自弃地心想,既然要寸步不离地看着,那就试试好了,她就不信他真的能24小时一秒不落地盯着她。 看谁先受不了谁。 制衣师开始测量芙洛拉的胸围,软尺服帖地绕着少女胸部最饱满的地方一周,勾勒出令人血脉喷张的姣好曲线。 芙洛拉看着镜子里的罗伊,只见他暗红瞳仁眸光幽深,眼睛一眨不眨,许久后,他的喉结缓缓滑动一下。 他的脸,好像有点红了? 芙洛拉对这个发现感到难以置信,她猛地回头,直接看向罗伊。 确实是脸红了,红得不大明显,冷白的皮肤上只有浅浅的两团粉红,却逃不过视觉过人的芙洛拉的双眼。 “……” 罗伊和她勉强对视了一秒,移开目光,“看我做什么。”他问。 芙洛拉的心情有点复杂。 干嘛啊?又不是没看过,明明上午才强行揉过,下午就因为多看了两眼而脸红。 搁这装什么纯情少男呢! 芙洛拉呵呵一笑,不再搭理他。 - 月光庄园突然少了两个人,其他人难免着急,四处找寻不到,爱玛还以为是小姐又被谁推进了湖里,甚至还想过再往身上绑绳子下去搜救。 急了半晌,谁知中午突然来了几个神宫的人,说是芙洛拉被陛下请去做客几天,让她们无需惊慌。 顺便,还让杰克森做了只炸鸡打包带走。 这诡异的操作令几人安了心,除了芙洛拉,没人知道炸鸡这种东西,看来小姐确实是被请去做客没错了。 下午,汉妮和蕾娅来到庄园,爱玛两人又是解释了一番。 至于戴里克,她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芙洛拉不在,他回到了男仆宿舍。 送走了汉妮和蕾娅,爱玛正在打扫庭院,这时庄园却又来了位客人。 -- 第125页 “你们好呀,我来找芙洛拉小姐。” 来人是个红发少女,长相娇丽,眉心有颗位置极正的红痣。 爱玛:“您是那天的新神妃,叫……” “我叫艾米丽。” 少女丝毫没有表现出被忘记名字的不满,艾米丽笑容明媚,十分自来熟地过去拉起爱玛的胳膊,亲昵地问:“芙洛拉小姐在吗?” “不在。”莉莉娅走过来,“小姐明天也不在,这两天都不会在。” 艾米丽露出失落的神情,“啊,那我两天后再来拜访好了,再见啦!” 艾米丽走后,爱玛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问莉莉娅:“莉莉娅,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艾米丽小姐啊?” 莉莉娅冷哼了一声,“她不对劲,你注意到她的打扮没有?” “打扮?什么打扮?” “她今天戴了条祖母绿项链,样式和小姐那条很像,还有她今天穿的衣服,梳的头发,简直就和小姐那天的打扮一模一样。” 不提还好,一提爱玛就想起来了,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在学我们家小姐?!”爱玛有些不舒服。 “还不止这些。”莉莉娅望着艾米丽走的方向,眼睛微眯,“还记得我们刚来这儿的时候,有个疯女人突然跑过来,说小姐动了那架钢琴,‘活不过今晚’吗?” “虽然那疯女人当时戴着斗篷遮了脸,不过我看见她露出来的几根头发了,颜色就是红的。” “我打听过了,这个艾米丽根本不是什么新神妃,她老早就在这里了。” - 芙洛拉的新住处在十几二十号人的劳作下,很快便完工了。 主神大殿二楼,一整层楼日后都归她使用,卧室的位置位于黑色帷幕的正上方,芙洛拉怀疑她的床正对着罗伊睡觉的那片池塘。 二楼不是封闭式的,围栏后被装了一圈同样是黑色的窗帘,据说是黑色更能保护隐私性。 大殿的层高很高,芙洛拉站在围栏后向下望的话,会生出因恐高而带来的心悸感。 “喜欢?”罗伊在她的身后问。 芙洛拉缓了缓脆弱的小心脏,“有点高。” 话音落下,身后的人沉默几秒,随后她的四肢和腰间一凉。 触手缠了上来。 她这次没有被直接拽过去,触手们的力度不轻不重,将她往后拉了两把,像是无声的提醒:过来。 芙洛拉回过头,幽怨地看了眼罗伊:“陛下有什么事?” 她就抱怨一下楼太高还不行了?这都要惩罚她? 可罗伊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道:“我绑着你,你不会掉下去。” “……” 芙洛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尔文的生日宴会那天,他把她绑到花园长椅上强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 怕她掉下去所以用触手绑住,芙洛拉相信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方式似乎有点蠢,但不是令人讨厌的蠢,反而…… 芙洛拉轻笑了声。 晚上八点,无所事事又刚经历过心绞痛的芙洛拉决定睡觉。 她躺上全新的大床,床品用的也是楼下草坪上那套同款的白色蕾丝。 准确地说,那一套本就是她的,是她刚进宫时换下来的旧床品,收走它的人说了,“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谁知道那个穷苦到连被子都要靠捐赠的人,会是当朝陛下,伟大的神明呢。 芙洛拉在罗伊的注视下爬上了床,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也会跟着上来,毕竟是他说要二十四小时盯着她的。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支着下巴静静看她。 “陛下。”芙洛拉躺下之前,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叫完之后她就后悔了,他妈的,她要说什么?难道要说“您快上来啊”“您怎么还不上来”这种话? 那不可能,她才不要主动邀请他上来。 “您今晚在哪里睡”?好像也不对,他是睡在水里面的,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确认她没得跑之后,他应该就会回去了吧。 罗伊见她迟迟不语,主动问道:“怎么?想做?” “…………” 谢谢,不用。 “不是的。”芙洛拉脸上发烫,硬着头皮说了声:“晚安。” 迅速躺倒,被子蒙过头,隔绝世间一切烦恼。 遇到困难,睡大觉。 …… 芙洛拉不是个认床的人,但她也没有脸皮厚到在被人盯着的情况下也能立刻睡着。 从躺下到睡着,她花了足足半个小时,而这半小时里,她竖起警觉的小耳朵,一直在留意周身的动静。 他的呼吸声除了在特定的时候外,向来很轻,芙洛拉自己的呼吸声掩盖过了罗伊的,那边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说明要么是他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么他已经走了。 烛火在她躺下后就被他熄灭,芙洛拉的视野内一片漆黑,进入梦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八爪鱼应该是又化成一阵风飘走了。 多好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大概是到后半夜的时候。 芙洛拉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进了蛇洞里,一群蛇扭动着冰凉光滑的身体朝她爬来,爬上她光洁的皮肤,牢牢缠住。 -- 第126页 这个梦很熟悉,一定不是第一次,芙洛拉脑中下意识地出现这么个想法,竟睁开了眼。 她此时侧躺着,身上传来的凉意和被包裹的感觉令她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 呵,她就知道八爪鱼不可能那么安分! 触手贴着她的皮肤极缓地滑动,夜深人静时,各种感官都被无限放大,芙洛拉的睫毛颤了颤,咬紧嘴唇,下意识地想出声阻止,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喘气声。 芙洛拉呼吸一滞。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曾是在某些时刻她很喜欢,令人光听着就心跳加快的声音,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后脖子的皮肤上,芙洛拉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甜心,甜心……” 对方用了气声,显然是不想吵醒她,可这气息太沉,令人根本无法忽视,紧接着触手和床褥动了起来,芙洛拉的脸噌的一下烧成了熟番茄。 他、他在干嘛啊…… 真是疯了,啊啊啊啊啊啊! 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可芙洛拉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口干舌燥,浑身发烫,终于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哼,一切重归平静。 由于一直不敢动弹,芙洛拉的身体已经僵得发酸了,然而身后的人竟然还得寸进尺地抱了上来,罗伊单手揽住她的腰,大有就着这个姿势睡觉的意思。 芙洛拉:“……” 怎么办?要不假装自己刚醒? 如果告诉她,她刚刚全听到了,会不会太不给神面子?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罗伊抬起头,在她烧红的脸蛋上轻吻了一口。 “晚安,甜心。” 芙洛拉怔住。 她没有说话,许久后,她微微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只手搭在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上,重新睡去。 主神大殿的灯光熄灭了,里面的人后半夜都做了个好梦。 第44章 一年一度的圣火节来临,许多人家都起了个大早,在自家的房檐或庭院中最高的树上挂上了造型各异的火盆,就连神宫里的贵族也不例外。 在这样的节日氛围中,只住着两个活人的主神大殿便显得格外冷清。 芙洛拉由于昨晚半夜的插曲扰了睡眠,一觉睡到八点多才醒。 醒来时,她的脖子痒痒的,低头一看,一颗乌黑的脑袋正埋在她的颈窝。 罗伊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垫在耳朵下面,躬身侧躺着,鸦羽般的睫毛微翘,紧紧贴在冷白的皮肤上,安详的睡颜竟透出几分乖巧。 他的呼吸平稳,一下下喷薄在芙洛拉的锁骨处,使人发痒。 他睡着的样子,还真是和她记忆中的男朋友别无二致,芙洛拉静静垂眼看着他,没有立刻把他扒开。 须臾后,她的目光下移,看到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触手,触手的紫红色已经消退了一半,变细了些许,依稀可见原本的样子。 只是…… 芙洛拉瞳孔微缩,触手们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它们半夜的时候还是冰凉湿滑的,可现在却变得又干又瘪,就像退潮时被留在岸边蒸干水分的可怜水母,又像是忘记摘下而敷了一夜的面膜,绵软无力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 “陛下,醒醒。”芙洛拉出声唤道。 他总是睡得很熟,轻易叫不醒,芙洛拉提高了声线:“八爪鱼,起床!” “罗伊?” “臭弟弟!” 芙洛拉十分自然地喊出这个称呼,然后从绵软的触手中抽出手臂,一把捏住他的鼻子。 漫长的十几秒后,罗伊睁开眼,漂亮的双眼皮褶子缓缓舒展开,他愣了片刻,用鼻子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芙洛拉被他这幅呆样逗得想笑,可现在情况紧急,她顾不得笑地严肃道:“看看你自己的触手。” 罗伊被她提醒,这才注意到自己干瘪无力的触手,他眼底闪过一丝窘迫,迅速收回全部缠在她身上的触手。 “回水里泡一会儿就好了。”他道。 芙洛拉皱眉,这人是不是傻?非得缠她一晚上不可吗? 适当地缠一缠,舒服够了就收回去不就行了……等等,她在想什么。 “那你快去啊。”芙洛拉的语气有些着急。 刚起床的罗伊有些反映迟钝,他愣了片刻,眨眨眼,慢吞吞地坐起来。 少年紧实有力的身体一览无余。 芙洛拉:“!” 这个流氓,他睡觉居然没穿衣服! 正当芙洛拉纠结要不要礼貌地闭上眼睛时,罗伊已经掀开被子,露出……穿着轻薄绸缎长裤的双腿。 由于是在自己的地盘,他可以随意不穿上衣到处跑,罗伊刚想直接下去泡水,忽然想到什么,朝躺在床上看他的芙洛拉大步走去。 芙洛拉:“……干嘛?” “一起去。” 罗伊坚守寸步不离看着她的原则,重新上床爬到芙洛拉上方,一只手臂绕到她的后腰,紧紧揽住,另一只手勾起她的腿弯,往自己腰上架,作势就要下床。 “……我会掉下去的!”芙洛拉感到窒息,“你非要这样抱我吗?公主抱,不会吗?” 罗伊动作一顿,显然不懂她在讲什么东西。 也许是她的态度随意了些,使他感到有失神的威严,他绷起脸,做出冷淡的表情和颇具压迫力的语气:“就要这样抱。” -- 第127页 芙洛拉眼前一阵翻转,她被他抱离了床,失重感使她下意识地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另一条腿也抬了上去,为了不掉下去,她不得不夹紧他劲瘦的腰,整个人仿佛一只挂在他身上的青蛙。 四目相对,他们几乎同时想起之前那些美好甜蜜的画面,无论罗伊用的是谁的身体,他总是喜欢这样抱她,说一百遍都不好使。 芙洛拉率先移开视线,长睫垂落。 罗伊眸色晦暗,喉结滚动一下,他没有说话,随即带着她回到了帷幕后的空间,把人放在池塘边,自己进去泡着。 他时而瞄一眼她是不是老实待在原地,时而将自己的脑袋沉入水底,在水中咕噜噜地吐出一长串泡泡。 他有点脸红了。 …… 节日庆典在中午十一点正式开始,好在罗伊恢复身体并不需要太长时间,他们很快便出来了,马修带领一群男女仆准时进入大殿,为两人做出席庆典时的装扮。 像这种人多的庆典,自然是要华丽的装扮来撑排面,罗伊对此很是不耐,他一脸阴沉地看着妆发师在他的头发上涂涂抹抹,妆发师吓得手都有些不稳。 芙洛拉对着镜子左转右转,也是感觉不太满意,她喃喃:“这个裙摆也太夸张了,一会儿还能坐下去吗?等等,不会是要我一直站着吧。” 她说完,周围一片寂静,女仆们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般,低着头该做什么做什么,芙洛拉这才如梦初醒,除了爱玛和莉莉娅,其他女仆哪里敢搭她的腔,和一个神妃那样亲密地聊天呢。 一阵空虚和失落感涌上心头。 罗伊看向她,说:“不会让你站着。” 马修许是也觉出场面有些尴尬,他掏出丝帕擦了擦汗,笑道:“神妃大人,您一会儿被安排在陛下旁边的座位,座椅铺了最软的垫子,很舒服的。” 芙洛拉的视线轻飘飘扫过罗伊,然后看向镜子里的马修,嘴角扯出礼貌的笑:“谢谢。” 虽然她笑得勉强,可挡不住她本身过于优越的美貌,马修看得心尖一颤,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突然对一个人类女孩上心。 这恐怕是个男人都会顶不住吧。 马修正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那位陛下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充满了“敢多说一句,嘴给你变没”的警告意味。 马修:“……陛下,我去外面等您。” 马修落荒而逃。 - 这是芙洛拉第一次出神宫,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宫外的世界。 或许是由于罗伊这个神明的存在,芙洛拉总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离奇古怪的,可当她从马车窗的帘子缝隙向外看时,才发现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 神都的街道宽阔整洁,街道旁各式的建筑鳞次栉比,行人着装各异,可以看出贫富和精神面貌的差距。 这倒是令芙洛拉感到稀奇,她还以为这个世界的人仗着有神明坐镇,一个个全都好吃懒做,只等着生女儿换财富呢,原来并不全是如此。 罗伊坐在芙洛拉身旁,看着她睁大一对碧眸努力朝外看,脸上难掩新奇和愉悦,他心底忽然闪过微妙的感觉。 “喜欢?”他问。 “嗯?”芙洛拉回过头,“陛下在问我喜不喜欢外面吗?” 罗伊微微抿唇,他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来,总觉得她说出的答案不是他想听到的。 果然,芙洛拉只思考了一秒,便道:“我当然喜欢。” 罗伊心底升起一阵烦躁。 他随着她的目光朝外看去,他不明白这些所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好,这里人多嘈杂,尤其是在节日时分,挤挤挨挨的人类脑袋一眼望不到头,看着就让人心烦。 他想象不出把她丢进去后会变成什么样,她那么弱小,恐怕一进人堆就会被推搡踩扁的吧。 她肯定又会哭鼻子。 罗伊眉心皱起,三根触手伸出来,紧紧缠住她的手臂和腰肢,力道不是很大,却贴得严丝合缝。 在芙洛拉质疑的目光中,罗伊又握住她一只温软的手,他移开视线,冷声道:“神做事不需要理由。” “……” 装,接着装。 自从昨天半夜开始,他的高冷神明滤镜在芙洛拉这里就已经完全碎了。 芙洛拉看向他的右手,按照方向,他昨晚用得应该就是这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冷白的皮肤十分好看。 啧啧,可惜它的主人没有心,竟然拿它做了那种事情。 他就不能用触手吗?芙洛拉惋惜地想,触手末端好像也很敏.感的样子…… 神都广场距离神宫不远,马车队平稳前行了十几分钟便到了。 海格斯说今天会来数百人,芙洛拉看了一眼,广场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说数百人应该都是保守说法,她估摸着得有一千人。 在神宫众人到达广场之前,这里嘈杂纷乱,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当海格斯从马车里下来后,现场安静了一半。 怎么回事. 大王子殿下怎么也来参加这种民间的庆典? 当海格斯说出“恭迎陛下”,罗伊从马车里走出来后,全场完全安静了。 要命啦,怎么陛下也来了?? 这不合理啊! 霎时间,手里拿着小吃的放下小吃,抱着娃的放下娃,在前边人的带领下,众人陆陆续续跪了下去。 -- 第128页 虽说海格斯没让他们跪,但尔文生日宴那天的事已经在神都内传遍了,如果见了陛下不及时跪下,那么陛下就会发怒,就会直接让你跪。 多可怕啊! 广场上乌压压跪倒一片。 芙洛拉透过马车窗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抓起裙摆两侧准备下马车。 来了,她的第一次露脸,虽说她不至于怯场,但她好久没看见过这么多人,难免有些紧张。 她需要霸气一点,摆出母仪天下的气场吗? 还是温柔一些,走亲民路线? 罗伊今天穿了身黑底礼服,上有暗红纹路,左肩披着单侧暗红色披风,配上宽肩长腿的身材,看上去飒爽且矜贵,他额前柔软的黑发被梳了上去,表情淡漠无波,俊美疏离的样子几乎能满足人所有对于神的幻想。 然而这一幕看在芙洛拉眼里,那就是“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注)”,有种装高冷的感觉。 她轻笑一声,下马车的同时,准备拉住他朝自己伸出的手。 然而她才刚呼吸到半口外面的空气,面前就再次笼罩下来什么东西,将她的视线完全格挡开。 “……” 这是一把巨大的伞状物,只不过伞的四周都是黑布,将她的上半身完全罩在了里面,这罩子很宽敞,需要两个侍卫才能拿稳。 罗伊牵过她因震惊而停在半空的手,隔着黑布对她说:“人太多了。” 不想让你被那么多人看到。 他们不配看你。 芙洛拉……芙洛拉还能说什么呢,她只可惜今天做了那么久的亮闪闪妆发,看来是没了用武之地。 她也盘了头发的啊!头上还戴了水晶小皇冠呢!! 芙洛拉感到委屈。 就在罗伊牵着她往高台上走的时候,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支火把,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 “尊敬的陛、陛下,这个是、是不会熄灭的火把,我把它让、让给您。”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道。 火是圣火节的主要角色,但它通常不是普通做饭时烧的火,而是会有专门的“圣火商人”进行兜售。 圣火只是种迷.信说法,圣火商人自然也只是群脑子比较聪明的买卖人而已,他们卖的火把,除了燃烧时间比普通火把稍长外,并没有其他功能。 “世界上没有不熄灭的火把。”罗伊垂眸看着小男孩,冷声道:“下次学聪明点,不要再上当。” “……” 周围买了圣火的普通人,和卖圣火的商人皆是面色一变。 圣火节有着百余年的传统,其实人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节日节日,过的就是个寓意和氛围,虽然那些所谓圣火卖的贵了些,可但凡家里不是太穷的,都会选择在这一天买上一把,图个吉利。 被陛下冷不防这么直说出来,还真是有点…… 小男孩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明明是不、不会熄灭的火把呀,妈妈都告诉我了……” 罗伊见他要哭,心下烦躁,不耐道:“走开。” 小男孩惊恐地看他一眼,像是很难相信陛下居然会这么凶,这么冷酷,他吸了吸鼻子,不远处的身后,他的母亲诚惶诚恐地喊了声“陛下息怒”,便要上前把孩子抱走。 罗伊淡淡瞥了他们一眼,面上没有过多表情,他拉着芙洛拉的手,正准备接着上高台。 这时,芙洛拉猛地将他的手挣脱,另一只手哗啦一下撩开面前的黑布。 罗伊没想到她会当众来这么一出,他愣了半秒,随即准备发怒。 可芙洛拉却是比他还愤怒的样子,一对湿漉漉的碧眸瞪着他,气得直喘气。 罗伊一时怔住。 芙洛拉径自蹲下身来,朝委屈的小男孩招了招手,“过来,来姐姐这里。” 小男孩和母亲对视一眼,很明显都有些害怕,但这个银发少女长得很美,笑起来时像天使一样,温柔的语调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小男孩抽抽搭搭,双脚不听使唤地朝芙洛拉走去。 罗伊冷声:“你想做什么?” 芙洛拉指了指火把,对小男孩笑着问:“它真的不会熄灭吗?好神奇啊,陛下不要的话,可以送给我吗?” 小男孩愣了愣,胆怯地瞄了眼罗伊,哽咽道:“陛下说、说它是假的,假的东西不能送给别人,呜呜呜……” 芙洛拉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陛下逗你玩呢,它不会熄灭的,我保证。” 说完,她瞪了眼罗伊。 罗伊:“?” 罗伊:“骗……”人不好。 “送给姐姐好不好呀?” 芙洛拉不给罗伊说话的机会,她笑得温柔,小男孩看得有些发愣,连哭都忘记了,他用力点头说好,把火把递给芙洛拉。 接到火把的芙洛拉很开心,她从头上取下一个钻石发饰,递给小男孩:“这是我的回礼,祝你越长越高,越长越帅,像陛下那样。”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有点不情愿,但考虑到某只八爪鱼现在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水,她不得不哄上一哄。 果然,罗伊在听完这句话后神色稍缓。 他虽然不知道高有什么好处,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帅,但她总归是夸他了。 -- 第129页 她在所有人面前夸了他。 罗伊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 小男孩开心极了,和他的母亲不住地道谢,他们走后,罗伊一把夺过芙洛拉手里的火把,将她塞回罩子里。 “我给你拿着。”他重新绷起脸,冷声道。 “……” 装,看你能装多久。 芙洛拉虽然只有下半身露在外面,但她今天的衣服和罗伊一样,都是黑红色系,再加上他们亲密的姿势,谁还能猜不出她是什么身份。 刚才她撩开帘子和小男孩说话的那会儿,周围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其中大部分是因为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还有小部分,比如尔文和海格斯,都是目光复杂地盯了她好久。 最后都被罗伊冰冷的目光一一瞪了回去。 所谓庆典的活动,每年其实就那么几样,都是围绕火来展开,会有精通杂技的艺人表演与火有关的节目,比如嘴里“喷火”,钻火圈,拿着两根末端燃着火的长棍舞出各种花样,等等。 罗伊在台上看得昏昏欲睡,他紧紧握着芙洛拉的手,一刻都不愿松开。 而芙洛拉则是偷偷将罩子掀开一个缝,透过缝隙努力朝外看。 那些在罗伊看来无聊的表演,她看得很是投入,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表演类的东西,她感动得快要落泪了。 “好看?” 罗伊清冷的声音打断芙洛拉的偷看,芙洛拉由于心虚,小手一颤,撩起的帘子就落了回去。 冷静下来后,她忽然想到,她怕什么怕?她凭什么怕? 反正他翻来覆去不就那么几招,她都试过了。 “陛下带我出来,却连个表演都不让我看。”芙洛拉的声音有些委屈,“我不知道出来的意义在哪里。” 罗伊隔着黑布帘子“看”她。 芙洛拉继续道:“我就撩开了一点点,我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我。” 又不是谁都有她这种好眼神。 她说完,狗男人久久没有给她回应,她怒从心起,当即便要挣脱他的手。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下一秒,她面前的帘子上凭空出现一片长方形的空间,像是开了窗子那般,竟可以直接看到外面。 “看就是了。”罗伊道。 芙洛拉:“……” 有这种东西你不早说! 她又气又无语,干脆不再说话。 一场表演很快结束,芙洛拉很自然地鼓起掌来。 可奇怪的是,在场的所有人竟都没有鼓掌,更别说叫好,整个广场寂静一片,就连表演的人都没有多做停留,匆忙收起道具,便要下场。 这不正常。 芙洛拉细细思索,其实这事从一开始便有了端倪,在神宫的这些人到来之前,广场上的人们还是热热闹闹,欢天喜地的,自从他们来了以后,场面就一直这样死寂了下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想,这是人们的节日,就算神来了,也不该阻止他们庆祝。 虽然罗伊没有明着阻止,可很明显,人们都在怕他,所以不敢出声。 芙洛拉心里不是滋味。 一旁,罗伊其实也很疑惑。 这个广场上有近千人,他来了这里这么久,竟丝毫没有感受到信仰的诞生。 先王说过,“要让人们敬你,怕你,然后他们才会信仰你”。 很明显这些人都在怕他,他能感受得到。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信仰? 罗伊开始有些焦躁。 他要得到力量,必须要让他们信仰他才行。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拍手声。 芙洛拉把手拍得生疼,生怕下面的人听不到,她拍一阵子,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喊道:“好棒,太精彩了!” 她扯了扯罗伊拉着自己的那只手,问:“陛下,他表演得好好,我想给他一些赏赐哎。” 罗伊:“?” 他不理解。 “好不好嘛,”芙洛拉开始撒娇,“好不好好不好,亲爱的陛下~” 她撒起娇来很是要命,不光是罗伊呼吸漏了半拍,周围的人更是听得心都快化了。 要是换做别人,何止是赏赐,就算她要星星要月亮,都恨不得捧道她面前来。 罗伊微微皱眉:“为什么赏他?” 芙洛拉:“因为他表演得好啊,看了他的表演,我很开心,开心可是有钱也难买到的,区区一点赏赐,我认为他值得。” 芙洛拉捏紧了他的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回去给你摸。” “……” 罗伊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摸哪里?” 声音居然有些发哑。 芙洛拉神秘一笑:“当然是又软又白的地方啦。” 当然是……柔软且银白的,她的头发。 第45章 隔着黑布帘子,罗伊暗红的瞳仁沉沉“看”着芙洛拉,她的眉眼弯起,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好主意。 片刻后,他问:“这是你的交换条件?” 芙洛拉一怔,“只是一点赏赐,这也要交换条件?” 不应该吧,在她的印象里,一国之主赏人东西都是随手就来,怎么到他这里就这么抠门。 罗伊眉目淡然,“想要不劳而获,就得付出代价,不然人会贪得无厌。” -- 第130页 这些话说得句句在理,芙洛拉低眸思索,忽然联想到神妃契约的机制,不也正是这个道理吗? 人类付出代价,神来实现愿望,看起来再公平不过。 只可惜,这个代价是以家族为单位衡量的,家族中最没有地位的女眷被送进宫,族内其他人受益,最终只是苦了那些无辜的女孩子。 芙洛拉问:“那陛下准备赏赐给他什么?” “当然是,”罗伊看向台下的表演艺人,“一个愿望。”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清冽低沉的音色在全场静寂的此刻仿佛自带扩音效果,足以让离得近的一些人听到。 听到的人不由哗然,陛下口中的赏赐,竟然是一个愿望? 在帝国,尤其是在神都,依靠进献女眷而壮大起来的大家族不计其数,但与他们相反,那些家庭和美,不愿放弃任何家庭成员,只靠双手努力生活的小家族也有很多。 他们虽不愿靠那种方式获取愿望,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想被满足的心愿。 可是……既然是神妃大人开口讨的赏赐,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不付出代价,就能被满足一个心愿? 芙洛拉沉吟片刻,问:“我可以用……这个来做交换条件吗?不用签什么契约,不用交出我最重要的东西?” 只是给他摸一下,这算什么交换条件?说出这话的芙洛拉本人都觉得离谱。 罗伊抬手,修长手指挑起黑布,顷身朝芙洛拉缓缓靠近,精致而冷淡的面庞伴着幽香,在她的视野中慢慢放大,芙洛拉呼吸一滞。 罗伊看着她道:“那些条件,只是为了限制人类许愿的次数而存在,只有清楚愿望的分量,才能防止他们贪心不足,一味索取。” 只是即便如此,贪婪的人仍是数不胜数。 芙洛拉听着他流畅地说出这些长段语句,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这个男人,即使平时偶尔会表现出蠢得可爱的一面,可他还真的……终归是个神啊。 当他谈起这些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芙洛拉,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有壁,他以上帝视角俯瞰人类和世界,而她终究只是茫茫世界中的沧海一粟。 他说,她只能听着,并感慨一句,哇,原来是这样。 “哇,原来是这样。”芙洛拉嘴角牵出一抹笑,“好棒啊。” 她是个优秀的人,从小就是,可即使她再优秀,也不可能自信到去和一个神去探讨这种问题。 真的挺棒的,芙洛拉微微叹气,今天也是想念戴里克的一天呢。 “在听么?”罗伊见她心不在焉,问道。 芙洛拉保持微笑,语气恭敬疏离了几分:“我在听,陛下。” 罗伊听出她态度的变化,暗红眸子盯了她几秒。 他握紧她的手,道:“而你,不需要这些。” “什么?”芙洛拉看向他。 就知道她没在听。 要是换做别人,罗伊早就不耐烦了,并绝对不会重复第二遍。 可此时,他只是顿了半秒,放缓语速重复道:“你要赏赐他,我可以当做是你向我许愿,再把许愿权让给别人。不管你给我什么,哪怕是一根头发丝,我都会满足这个愿望。” 罗伊说这话时,神色和语气依然淡淡,听不出任何温柔和宠溺,可芙洛拉此时看着他的眼睛,她敢肯定,那对红宝石般的眸底一定压抑着其他情感,在冷漠如冰的外壳下,它们浓烈得像火,烫得灼人。 芙洛拉的心跳隐隐加快,银白的睫羽一颤,她垂眸移开视线。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打动了那么一瞬。 真是可恶啊,可恶的八爪鱼!! 台下,那名表演艺人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了,他生怕这个宝贵的机会流失,连忙顾不得规矩地高声问道:“陛下,您、您真的可以满足我一个心愿吗?我想要……” “肃静。”站得较近的海格斯冷睨向他,厉声:“还没轮得到你开口。” 艺人连忙垂下头去。 他失望地正准备退下,这时台上跑下来一名侍卫。 芙洛拉已经做好了决定,并让侍卫将话传下去,侍卫嗓门很大,往密密麻麻的人群前一站,中气十足地开口:“神妃大人说了,从现在开始,人人都有机会表演一个节目,表演得最好的人,可以获得一个无代价许愿的权利!” 更多侍卫小跑向更远处,将话带到后方的人群中,很快,全场的人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兴奋不已,整个广场渐渐再次热闹起来,议论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海格斯眸色一凛,眼看又要出声维持秩序。 芙洛拉先他一步开口,她撩起帘子一角,探出一点头,对身旁的罗伊道:“陛下,今天大家难得高兴,就让他们随意一点好不好?这种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您要是实在嫌吵,我帮您捂着点耳朵,可以吗?” 她眨巴着漂亮的碧眸,用眼神疯狂暗示。 罗伊脸色微沉,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这群不相干的人类这么好,从刚才那个小孩开始,到那个表演艺人,再到现在,她一直在替他们说话。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她说,要帮他捂着耳朵。 犹豫片刻,罗伊用鼻孔哼了一声,把自己的座椅挪过去了些,椅背朝向芙洛拉,脑袋微微后仰。 -- 第131页 “捂吧。”他微合双眼,脸色不情不愿,姿势却很舒服。 芙洛拉:“……”他妈的。 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啊? 怎么他还拽上了! 芙洛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礼貌却渗人地微笑着,伸出双手。 从海格斯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黑色帘子之间探出一双雪白纤细的手臂,小手紧紧包裹在罗伊的耳朵上,那位冷漠的陛下嘴角快速地翘了一下。 看着多么美好,多么刺眼。 海格斯收回视线,攥紧指节,转回身去。 台下有人提高声线问:“那怎样才算是表演得最好?是由陛下和神妃大人评判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芙洛拉对传话的侍卫道:“表演结束后,谁获得的掌声和欢呼声最高,谁就是今天的获胜者,这一点陛下自会评判,绝对公正。” 罗伊的眼神一动,随即垂下眸子,没有多说什么。 真烦人。 但是,由她去吧,他都答应她了。 传话的侍卫不由多看了芙洛拉一眼,心底闪过惊讶,他说了声是,便快步下去传话。 片刻后,全场不再克制地四处响起说话声,有的是艺人在匆忙商量该拿出什么看家本领,有的是不会表演的人在扼腕痛惜,深感错失良机,但总之,这个站了千余人的广场终于不再是一片死寂了。 芙洛拉微微舒了口气,这才是节日该有的气氛嘛。 “陛下,我们请求先来!” 有人拿着道具率先站了出来,看这样子,阵仗应该比刚才的表演还大,周围的人自觉后退几步,给表演者留出充足空间。 芙洛拉通过帘子上的长条形“天窗”,看到那人拿出一根长棍,棍子上不知涂了什么可燃物质,点火之后,整个长棍的三分之二都燃烧了起来,那人手握长棍末端,看起来仿佛拿着一把火焰剑。 不得不说,有点帅。 芙洛拉喃喃:“要是天再黑一些就好了。” 烈日晴空下,火焰表演远没有黑天时效果好。 她说完,被她捂着耳朵的罗伊动了动,下一秒,天空飘来几朵乌云,将太阳牢牢遮挡住,阴沉的天色笼罩大地,那名艺人手中的火焰瞬间显得明亮了几分。 芙洛拉微怔,“陛下?” 不是吧,不会是他做的吧。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声而已啊。 罗伊微合着眼,语气淡淡:“小事而已。” 他抿了抿唇,给有些发白的唇瓣晕染几分血色。 他果然还是不适合白天活动,才出来了这么一会儿,他的身体已经耗损得厉害。 正好借她这句话挡上太阳。 芙洛拉捂着他耳朵的手指微微蜷起,她问:“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是不是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可以摘下来送给我?” 感受到他身体陡然一僵,芙洛拉暗自后悔,深觉自己好像有点得寸进尺了,可她发誓她只是想表达感谢,并顺便调侃一下而已。 “我不是……” “你不需要月亮。”罗伊道。 说完这句话后,他闭上眼睛,芙洛拉正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台下的表演已经开始。 这位艺人表演经验丰富,懂得一上场就和观众互动,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他做了几个帅气的亮相动作,惹得周围人一阵鼓掌。 芙洛拉被表演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没再过多纠结,艺人的表演十分精彩,他拿着那把“火焰剑”,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表演用剑招,他的同伴在一旁击鼓,每一个剑招都击在鼓点上,还有各类旋转翻滚等花式动作,看得观众叫好连连。 表演结束后,艺人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现场也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随后,第二个表演者走了上来,他的道具是一个大壶,壶里不知装的什么药,他随机请了几个观众上来,让他们在面前站好。 就在观众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喝了一口壶里的东西,然后对准观众,朝面前的火把上一喷。 只见艺人口中瞬间喷出一团硕大的火焰,火舌噌的一下撩过站成一排的观众头顶,然后消失。 三个观众惊叫连连,有人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头,哽咽着问旁边的人自己是不是被烧秃了,有看过这类表演的人笑着解释,这火看着吓人,其实全在艺人的掌控之中,根本不会烧到观众。 这小插曲惹得众人爆发阵阵笑声,芙洛拉也忍不住发笑。 罗伊回头,暗红的眸子睨着她:“好看?” “……” “没您好看,亲爱的陛下。”芙洛拉微笑。 她为了给八爪鱼树立点群众威信,可真是忍辱负重。 得到这个回答的罗伊脸色稍缓,似乎又用鼻孔轻哼了一声,才把头转了回去。 有过最初几个节目的惊艳,接下来的内容难免使人感到重复和审美疲劳,这就不得不夸赞第一个上场的人,机会有时候真是要靠抢的。 鼓掌和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响起,却明显能察觉出观众的热情没最开始时那么高了,就在芙洛拉以为第一个表演者就是赢家的时候,场上走上来几个穿着颇具异域特色的人。 他们的服装十分大胆,尤其是走在最前头那个女孩,她上身穿一件小抹胸,下身是一条裁剪修身的七分裤,一张脸蛋长得也是十分漂亮。 -- 第132页 女孩也带上来一个壶,她把壶中液体在自己周身倒了一圈,又在稍前方的位置洒下一小圈,她的同伴手持口琴和手风琴,音乐演奏开始,女孩用手里两端燃着火焰的长棍引燃自己周身的大圈。 火苗从她脚下燃起,迅速蔓延一周,将她整个人环在了火圈中心。 也不知她壶里的液体有什么不同,燃起的火焰竟是发绿的,这一下子就攫住了所有观众的心神。 绿色火焰中心,女孩身材婀娜,火光映出的脸庞娇丽美好,她随着舒缓的音乐轻盈起舞,手中燃着火焰的长棍在空中不断划出一个个圈,舞姿曼妙,她将舞蹈和杂技表演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在令人惊叹的同时,也让观众享受到一场艺术盛宴。 不仅观众看得入迷,就连芙洛拉都好几次忍不住屏息,心中赞叹不已。 确实是一场优秀的表演。 广场中心的女孩踩着音乐最后的高昂节拍,向前助跳两步,紧接着身体倏地腾起,完成了一个帅气的侧空翻,火焰在空中飞速划过出两道残影,女孩露出明艳的笑容,一个收尾动作后,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如雷掌声。 有疯狂的男观众使出全身力气大吼:“太棒了!太精彩了!” “女神,我爱你!!” “我认识她!她和我住一条街啊啊啊啊啊啊!” 狂热观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即使掌声再热烈,也盖不过他们的吼声。 芙洛拉回头,看到罗伊正盯着广场中心看。 “……” “好看吗,陛下?” 她压着火气问完,在罗伊还没回过神的间隙,捂在他耳朵上的手指用力收紧,再狠狠拧下去—— “啊。” 罗伊是神,但不代表他没有痛觉,冷不防被用力拧了一把耳朵,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罗伊缓缓回过头,迷茫的红眸透过帘子缝隙看向芙洛拉,脸上写满了无辜,还有一点委屈,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芙洛拉看到他的耳朵慢慢变红。 看着有点可怜,却不足以引起即将犯病的芙洛拉的同情。 她碧眸冷漠,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一遍遍扫着,脸上风雨欲来,她又问了一遍,“好看吗?” 狗男人,明明之前还一直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一有漂亮妹妹上来,就精神得跟狗似的。 她真的没法不生气。 罗伊迷茫而无助地眨了眨眼,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似的,说道:“我在看吹口琴的人,你不喜欢?” “……” 芙洛拉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只是在看吹口琴?” 罗伊摇头,“还有拉手风琴的人,他拉得好听。” 他的神色完全不像撒谎,芙洛拉盯了他几秒,错怪他的尴尬感油然而生,她抿住唇瓣。 罗伊道:“不喜欢,我就不看。” 丝毫没有怪罪她揪他耳朵的事情。 芙洛拉纠结两秒,终究还是惭愧地垂下头,“对不起,陛下。” 如果说刚才的她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的话,现在的她就是只做错事后缩成一团的小猫,由于尴尬和内疚,她雪白的脸颊上缓缓升起两团红晕,睫羽低垂,整个人柔软温顺得不像话,令人忍不住生出蹂.躏和逗.弄的心思。 “你想被我怎……”怎么罚? 罗伊的话刚说了一半,海格斯出声打断:“陛下,所有表演已经全部结束。” 这是要他判断赢家的意思了,罗伊微微皱眉,面上显出不耐。 “最后一个,赢了。”他道。 表演火术舞蹈的女孩那组,显然就是今天的最大赢家,罗伊宣布之后,女孩和她的同伴抱在一起欢呼庆祝,狂热观众们也再次沸腾起来。 “女神赢了!太棒了!!” “她和我住一条街!一条街!就隔了几座房子啊啊啊啊啊——” 整个广场四处响起议论声和叫好声,现场不但恢复了之前热闹喧哗的气氛,甚至比之前更甚,人们沉浸在这种氛围中,不再对台上的神明感到畏惧。圣火节的庆典年年都差不多,却没有哪一年像现在这样有趣,越来越多的人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罗伊被他们吵得头疼,正想动用力量制止,目光朝台下望去时,却发现人群中逐渐有星星点点的微弱蓝光浮现出来,这些只有他能看到的光芒缓缓上升,穿越人群,最终全都飘向他的身体,被他吸收。 是信仰之力,罗伊有些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眼。 他眉心微蹙,面上茫然,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得到信仰。 难道说……罗伊看向同样捂着耳朵的芙洛拉。 她的听力过人,吵闹的环境中,她自然也很难受。 罗伊的嗓音艰涩:“甜心……” 喧哗之中,芙洛拉没听清他的声音。 罗伊正想重复一遍,这时有侍卫拨开人群,匆忙赶来。 侍卫大喊:“大殿下,陛下,不好了,神宫起火了!” “什么?”海格斯立刻上前,怒呵:“起火了就赶快灭火,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侍卫面露难色:“大殿下息怒!火势太大了,我们、我们控制不住啊!” 这消息就像一盆冷水,给热闹沸腾的场面瞬间降了温,担忧和惶恐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哪个角落,有人大喊了一句:“我家也起火了!” -- 第133页 众人朝声音来源看去,那人指着自己家的方向,果然,有个建筑的屋檐起了火,火舌蔓延的速度飞快,在阴沉的天色下尤为清晰。 “我家也起火了!天哪!” “我家也是!陛下,陛下救命!我的老父亲还在家里啊!” 不知为什么,更多的地方倏地燃起火焰,有的是在树上,有的是在屋顶,此时恰好一阵疾风吹过,无异于给火上浇了把油,火势猛长,广场上顿时哭喊声一片。 “求陛下救命!” “陛下救救我的房子吧!我的儿子腿脚不便,肯定逃不出来啊!” 芙洛拉听着这些声音,不由皱起眉。 她知道这些人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一口一个陛下地叫喊,但她同时也明白,罗伊如果不管他们,就一定会被世人怨恨怪罪。 谁让他拥有所有人都没有的能力呢。 她看向罗伊,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她太过了解他,从他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可以看出,他现在有些紧张和犹豫。 “你想怎么做?”她问。 罗伊顿了片刻,难得说了句:“我不知道”。 “我没有必须救人的义务,”他道:“我只是满足他们的愿望。” 他需要救人于水火之中吗?先王没有告诉过他,所以他不知道。 他该救人吗?可如果没有人向他许愿,那他只会白白用了力量,自己却得不到任何回报。 他本没有怜悯之心,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救这些不相干的人。 芙洛拉看了他许久,忽地挣脱他拉着自己的手,在罗伊疑惑的目光中,她双手合十。 “也不知道许愿是不是这个姿势,”她闭上眼睛,虔诚道:“神啊,请让天上下一场暴雨吧。” 罗伊看着她,瞳孔微颤,他嗓音艰涩问道:“你用什么来交换?” 芙洛拉思索了几秒,“嗯……一个真爱之吻?” 沉默许久后,少年忽地轻笑一声。 “成交。” 话音落下,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电闪雷鸣,随着巨大的轰隆一声——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所有燃着的火焰瞬间被浇熄。 人们一开始对此感到疑惑,然后逐渐反应过来,是高台中央坐着的那位神明,是陛下救了所有人。 “感谢陛下!” “信仰献予主神——” 有老者用颤抖的嗓音,念出这句许久无人问津的祷告词。 周围的人虽然不知道它的意思,却也跟着喊了起来。 “信仰献予主神!陛下万岁!” 在罗伊的视野中,越来越多的蓝色光芒从人群中浮现,朝着自己而来,在暗红的眸中落下点点闪烁。 台下那个送了芙洛拉火把的小男孩看向高台,忽然看到,他的火把是唯一一个在雨中幸存,依然熊熊燃烧着的。 “妈妈!真的是不会熄灭的圣火!” 小男孩在雨中开心地笑了,小手高兴地拍起巴掌,一团更加纯净、闪耀的蓝光从他头顶缓缓升起,朝着罗伊飞去。 罗伊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他的眼眶有些酸涩,很湿,有什么东西要淌出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拿走报酬?”芙洛拉唇角勾着坏笑,看他,“要不现在怎么样?” 罗伊的心脏狂跳,天知道他恨不得立刻将她狠狠揉在怀里,和她连血肉都融为一体。 可他最后却只是顷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克制且深情的吻。 “……谢谢。” 神活了九十九年,第一次生涩地说出这句话。 芙洛拉看着他湿漉漉的红眸,无奈地轻笑一声。 怎么感觉有点不够意思呢。 她一把掀开黑色帘子,朝少年扑了过去,她揪住他纹着暗红花纹的衣领,唇瓣贴上他冰冷的唇,舌尖撬开唇齿,勾住他的舌头。 人群中有地方爆发出惊叹声:“快看!” 离得近的,可以看到陛下正在被一个貌美少女揪着领子亲吻,离得远的,只能看见少女那一头高高盘在脑后,花苞似的银发。 但不管是近还是远,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们的陛下这是……被强吻了? 雨势逐渐减小,雨水顺着人们的脸庞滑落,在罗伊微微睁大的暗红眸中,又有一批蓝光从人群中浮起,义无反顾地朝他飞来,宛如流星划过夜空。 他闭上眼睛,咸咸的液体和着雨水,一起从眼角滑落。 第46章 这场雨来得匆忙,去得也快。 散场的时候,广场上的人们皆是湿透了衣衫和头发,冷得直打喷嚏,可他们却丝毫不感到沮丧,反而各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庆典的圆满举办,再加上许多人都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神迹”,这样的场景,多半会成为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神宫众人回去时和来时一样,罗伊和芙洛拉乘坐马车,两个王子骑马领在前头。 芙洛拉望向窗外,海格斯正神情严肃地和手下交谈,他们对话声尽数传入芙洛拉耳中。 “大殿下,查到了,起火原因是火盆里用了一种极为不稳定的燃料,导致火花迸射到别处,引发大规模火灾。” “果然是人为的。燃料来源呢?” “燃料是几个商人售卖的,商人的行踪还在调查中。” -- 第134页 “尽快把人找到,带来见我。” …… 芙洛拉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是要在圣火节这天乘船出逃的,按照她的猜测,那位神秘的来信人“博特先生”会在神宫内引发火灾,吸引众人注意,给她制造机会划船逃走。 在火灾爆发的那一刻,芙洛拉其实还有些怀疑,如果这一切真是那位神秘人做的,那她得和那人关系多好,对方才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之前海格斯在宴会上说要帮她假死逃脱,芙洛拉一开始不禁猜想,这事难道是海格斯自导自演的? 可是听完海格斯和手下的对话,事情又似乎不是这样。 芙洛拉彻底迷惑了,她绝不相信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会这样帮她,所以,她在宫外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人脉? 她不忍细想,毕竟不管那位人脉再怎么想帮她逃跑,她现在都算是已经投靠了“敌营”,被八爪鱼彻底拴住。 她感到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一心帮她的人。 这时手边传来凉意,芙洛拉回过神,向自己的左手看去。 “嗖”的一下,企图触碰她皮肤的触手收了回去,像害羞的小动物躲回它的窝。 “……” 芙洛拉抬眸,罗伊迅速偏头,躲闪她的视线。 少年冷白的脸上爬起一抹淡淡的绯红,好看的唇紧抿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第多少次来着?自从庆典结束以后,芙洛拉就数不清他试图用触手碰她,又收回去,顺便躲闪目光了多少次。 芙洛拉越发搞不明白他了。 之前是装高冷,这回又要凹个纯情少男人设玩玩? 她心里装着正事,没心思和他闹,于是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有群众看到他们红底金边的华贵马车,远远地朝他们喊:“陛下慢走!神妃大人慢走!” “恭送陛下!” 侍卫将手放在剑柄上,凶狠地警告他们远离,芙洛拉连忙出声制止:“只是送个别而已,不要吓到他们。” 侍卫一愣,连忙俯身退下。 芙洛拉隔着车窗玻璃,朝人们浅浅一笑,她的银发也在雨中被打湿,还未干透,湿漉漉地挂在两边脸侧,有种别样性.感动人的美,看到的人们只觉呼吸凝滞,心脏被狠狠击中。 啊啊啊啊啊!神妃大人太美了! 不愧是神的女人! “神妃大人慢走呜呜呜……” “神妃大人,请收下这束花吧!”有人手里拿着束纯白鲜花,举着胳膊用力往前伸。 芙洛拉无奈一笑,让侍卫把花送过来。 就在她准备将胳膊伸出马车窗取花的时候,身侧先探来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修长手指抓住车窗的帘子,“唰拉”一声,死死拉上,隔绝马车外众人的视线。 芙洛拉:“……” “陛下,您有事儿吗?”她狐疑地看着罗伊。 罗伊脸上划过一丝窘迫和慌乱,他紧抿着唇,思索了好久,才不大有底气地开口:“窗户漏风,你会生病。” 胡说八道,芙洛拉在窗边坐了这么久,就没感觉出哪里漏半点风。 得亏他是陛下,否则造马车的工匠是要跳起来揍他的。 “一天到晚把我捂得这么严实,我迟早会被你憋死或者闷死。” 芙洛拉微微皱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罗伊有点慌了。 她生气了,她又生气了,只因为他拉了车帘。 可是,他一点也不想让那些人类靠近她,也不想给他们看她。 怎么办? 许久后,马车内吹起一阵带着幽香的风。 “这样,就不闷了。”罗伊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情,又在她看过来之前,迅速移开视线。 芙洛拉感到鼻子有些发痒,她刚淋过雨的身体被这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又捂嘴打了个喷嚏。 “……我要被你吹感冒了!”芙洛拉抱紧了柔弱的自己,委屈又恼怒地瞪向他,“我帮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你可真行啊。” 狗男人,狗男人! 罗伊慌得指尖一颤,当即手忙脚乱地收回了风,大脑迅速转动,片刻后,他往芙洛拉脚底下变出一个火盆。 火光照亮了马车内部,车内逐渐温暖起来。 然而芙洛拉大抵是已经感冒了,她的鼻子开始堵塞,不住地咳嗽起来。 罗伊彻底愣住,他紧张地打量着她,无措的双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急得心里仿佛有一百只爪子在挠。 “你……生病了?”他的语调又轻又小心,“我帮你,好不好?” 芙洛拉咳嗽两声,看他,“你是要帮我治病吗?” 罗伊用力点头。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不用许愿,不用付出代价。” 这次他没有躲闪她的视线,暗红眼眸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仿佛是在向她展示自己的可靠。 芙洛拉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是傻子,哪能察觉不出他对她的态度软化了不少。 是因为雨中那一吻吗?她这个姐姐太飒,把他给亲服了? 芙洛拉对他的好意有一点点感动,然后摇头拒绝。 她道:“我是人,偶尔感冒发烧是正常的,要是连这点小问题都要靠你来解决,那你这个神明大人岂不是要麻烦死了?” “不麻烦。”罗伊摇头,“你的事,不是麻烦。” -- 第135页 何止不是麻烦,就算她哪天心血来潮,让他去做一件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他也会毫不犹豫答应的。 芙洛拉一顿,碧眸慢慢染上笑意。 “谢谢啦,”她扬起唇笑,“如果有需要,我会开口的,不过生病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自己吧。” 怎么说呢,在芙洛拉的心里,神的力量就应该用在刚才那种时候,呼风唤雨,救人于水火,虽然愿望是她许的,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罗伊真的很帅很帅,帅得她想强吻他。 可如果连日常小事都要处处依赖他的力量,先不说她会不会被他养废这个问题,首先人活着的体验感会大大下降,人活一辈子,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少了哪样,都不算是完整的。 等等,说到这个问题,他好像是……不老不死的吧? 芙洛拉抬眸望向面前的少年,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罗伊没能读懂她脸上的情绪,他心里还在纠结怎么让她不生病,他解开自己礼服外套的盘口,刚刚在雨中,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淋湿,除了他的。 他干爽的外套下,衬衣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他张开双臂,“如果冷的话,可以抱着我,我是干的。” “……”噗嗤。 芙洛拉差点没忍住乐出声来。 她咬着下唇憋笑,故意逗他道:“你不是干的,你的触手是湿的,我也是湿的。” 其实她没有淋多少雨,只是上身和头发湿了一点,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要自然烘干了。 罗伊暗红的瞳仁颤了颤,被她一语点醒,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懵了太久,居然忘了给她烘干。 赶紧招来一阵柔和的风,环绕她的身体吹了一圈,芙洛拉整个人瞬间变得干干爽爽。 ……可是,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抱他了。 罗伊沮丧地放下手臂。 好难。 芙洛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道:“谢谢,亲爱的陛下。” 感受到少年神情的怔滞,芙洛拉猛然意识到不对。 天哪,她在做什么?她摸了神的脑袋! 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甚至有点……羞涩? 向来擅长揣测人心,观察微表情的芙洛拉此刻有些不确定了,毕竟八爪鱼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误判的几率非常大。 她试着问了一句:“我可以摸你的脑袋吗?” 在芙洛拉探究的眼神中,罗伊眨了眨红宝石般的眼睛,微微低下头去,长睫垂下的样子有些乖顺。 他把自己柔软的一头黑毛对准芙洛拉,虽然没有说话,但很明显就是一副“你摸”的样子。 芙洛拉的手几乎是自动往前伸去,摸上他脑袋的,白皙指尖穿过乌黑短发,将一头软毛揉得毛茸茸的,熟悉的触感令她眼前闪过无数过往画面。 被摸完毛的罗伊直起身子,飞快地瞄了她一眼,然后不自在地看向别处,脸上微微发红。 “下次,还给你摸。” 所以,想摸的时候就告诉我。 罗伊说完,芙洛拉看着他,一颗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好。”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车里也不知用了什么香薰,味道真是甜呢。 - 庆典上最后获胜的那名舞蹈女孩,可以得到一个许愿的机会,可是由于当时突发火灾,事情便被耽误下来,海格斯派人带着她一起回了神宫。 罗伊牵着芙洛拉的手,走进主神大殿,身后跟着马修、女孩等人。 马修对芙洛拉道:“神妃大人,您可以在外面等候了。” 不是他对芙洛拉有什么偏见,而是他作为前代王子,有些想法是根深蒂固的,比如“男人办正事时,女人要回避”。 芙洛拉看向马修,目光又在舞蹈女孩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罗伊脸上。 她道:“陛下说过,不许我离开他半步。” 马修:“啊。” 罗伊紧抿住唇,犹豫许久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地开口:“你去吧,就一小会儿。” 他决定了,不再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要适当地给她一点自由。 当然,如果太久看不到她,他会心慌,所以要严格限制时间,只能是“一小会儿”。 大概五分钟的样子,不,三分钟。 还是两分半吧。 他心里的想法没人知道,芙洛拉惊讶得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即微笑着说:“陛下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的?” “没有。”罗伊摇头:“你快去。” 已经开始计时了。 两分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芙洛拉:“……”他妈的。 怎么?想和漂亮妹妹说悄悄话是吧? 他可真是狗啊。 芙洛拉的目光骤冷,盯了罗伊片刻,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 别以为她在外面就听不到了。 芙洛拉一转身,罗伊的目光便立刻黏在她的背影上。 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庆典结束后就变得不敢看她,只要一看到她碧绿的眼睛,鲜红柔软的唇,看到她对他笑,他的心就跳得飞快,呼吸加速,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 他是不是也病了? 马修迟疑道:“陛下,您觉不觉得神妃大人的情绪不大好?” -- 第136页 罗伊顿时紧张:“为什么?” 马修也很纳闷,“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您一会儿问问她?” 罗伊思索片刻,首先排除自己惹了她这个选项。 他都决定给她自由,让她可以在他的视线范围外活动了,她肯定夸他还来不及。 罗伊愤怒地瞪向马修:“你惹她生气。” 马修:“???” 马修:“我、我什么也没干啊,陛下。” 这又何尝不是困扰罗伊的问题,要知道他也时常为她生气的原因感到不解。 可,那又怎么样?她都生气了。 “滚出去。”罗伊怒道。 马修欲哭无泪:“……” 当马修从大殿一头雾水地滚出来后,他复盘着刚才的一切,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了大发现。 陛下、陛下的脸上怎么有表情了? 这可真是太惊悚了,马修摇摇头,默默滚回了自己的宫殿。 许一个愿望并不花费多长时间,女孩的愿望也不复杂,她朝着罗伊直挺挺跪下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叫艾米丽,她三个月前被送进了香雪兰宫,您能、能让我见她一面吗?” 罗伊:“艾米丽是哪个。” 女孩回答:“艾米丽她、她长得很漂亮,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她的眉心还有一颗红颜色的痣!” 红头发,红痣,罗伊想了片刻。 如果说红头发不足以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话,那么红痣给他的印象就很深了,第一次见那颗痣的时候,罗伊不知道人的额头上还能长那种东西,他还以为那是个三只眼睛的人类。 后来问了亨尼和哈洛什后,才得知那东西叫痣。 真是够怪的。 罗伊很快答应下来,一阵风送走了女孩,将她送进了香雪兰宫。 送完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忘了告诉她,那个三只眼住在哪里。 ……算了,他自己又何尝知道呢。 总会有人给她指路的吧,罗伊快步向着殿外走去,步伐轻快,准备将他的甜心接回来。 - 芙洛拉本以为自己只是小感冒。 谁知入了夜后,她浑身开始发烫,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医生过来,给她开了发烧药和感冒药,一堆药吃下去,效果却不会立竿见影,她难受得连晚饭都没吃多少。 罗伊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帮忙,所以只能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喂她喝热水。 今晚的第九杯热水下肚后,芙洛拉终于忍不住开口,幽怨道:“人一天要喝八杯水,这是医生建议的量,你只用一晚上就让我超额完成了任务。” 罗伊眨眨眼,思考几秒,“不用谢。” “……”我谢你个头! 芙洛拉今晚决定捂汗,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圆后,浑身无力地躺了下去。 罗伊站在床边观望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小声问道:“我可不可以,上床睡觉?” 芙洛拉在被子里动了动身子,“随便。” 反正不管她回答什么,他都会在半夜爬上她的床,然后做一些羞耻的事情。 但她觉得自己今晚不会中途醒来,药物使她的困倦值达到顶峰,她要一觉捂汗到天亮。 她的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凌晨一点,她被热醒,整个人难受得厉害,她迷迷糊糊地想,不撑了,她要让八爪鱼帮她治病。 这破病谁爱得谁得,她是一秒钟也不愿再难受了。 她一把掀开被子,翻了个身,也许是病弱影响了她的听力,她现在才听到面前传来的熟悉喘声。 “……” “我难受。”芙洛拉装作不知情,准备让他主动帮她治病,毕竟自己不好打自己的脸。 她本就软糯的嗓音带着病时的鼻音和微哑,听着容易令人想起某些其他时刻。 见对方不说话也不动,仿佛成了木头人,芙洛拉猜想他是不是觉得很尴尬,在装死。 其实大可不必,她早已接受了这件事情。 她伸出手,想要推推他的胳膊,提醒他别装死,却不小心摸到他灼热的胸膛。 芙洛拉已经是发烧状态,能让她觉得热的,那得是种什么可怕的温度。 “你也发烧了?” 她问完,微微支起身子,准备探探他的额头,柔软冰冷的银发划过少年脖子上的皮肤,激起一阵酥.麻。 “别……” 她听到他哑声说。 别什么别,别装纯情少男了,又不是没碰过。 她在黑暗中试图找到他的额头,柔软的指尖在少年身上一阵摩挲。 忽然一声低沉的声响,芙洛拉倏地闭上眼,这是身体的简单反射。 她难以置信地舔了舔唇角,熟悉的味道令她顿时清醒,她不知该不该擦一把自己的脸。 “你简直是……”她恼怒道:“变态!!” 第47章 芙洛拉气愤地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几滴热牛奶顺着她高挺的鼻梁滑下,从小巧的鼻尖缓缓滴落,砸在同样洁白的被单上,在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发出清晰的“吧嗒”一声。 她本就因高烧而发红的脸,噌的一下烧成了熟苹果。 面前的罪魁祸首只是愣了几秒,便很快反应过来,一阵挟着幽香的风拂过芙洛拉的面颊,她整张脸瞬间又变得干净清爽,就连被单上的奶渍都消失了。 -- 第137页 只有空气中和舌尖上残余的气味还未散尽,时刻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芙洛拉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刚刚为什么要条件反射地伸出舌尖舔自己的唇角。 “我……” 少年低哑的嗓音嗫嚅着挤出一个字,然后无措地停住。 芙洛拉即使现在看不见,也可以隔着黑暗感受到他的尴尬。他当然会尴尬,要是换做是她,估计早已经挖个大坑跳下去,把自己埋上了。 但善解人意如芙洛拉,她只是说了句“注意节制”,便假装淡定地躺了回去,翻了个身背朝罗伊。 长达几分钟的死寂过后,芙洛拉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艰难地撑起身子,一只手在身下的被单上摸索。 “这里是不是没弄干净?怎么感觉有点湿。”她自言自语。 罗伊:“……都弄干净了。” 芙洛拉摸了一会儿,摸到一片疑似潮湿的地方,她坚持道:“把灯点一下,我要看看这里。” 罗伊内心是拒绝的,他躺着不动,装死了片刻,芙洛拉猛地轻推了他一把。 几秒后,床头柜上的烛台凭空被点燃,白蜡烛上的火苗闪烁了两下,仿佛在诉说着少年内心的不情愿。 几乎是在芙洛拉朝他看过去的一瞬间,罗伊迅速扯过被角,蒙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黑发盖着的一点额头,额前的软毛在空气中仿佛在一颤一颤。 芙洛拉见他这幅怂样,忍不住想笑,她借着烛光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枕头、床单和被子,发现并无污渍后,这才躺了回去。 她面朝罗伊躺着,想要看看他能用被子捂脸到什么时候。 大约五分钟后,芙洛拉的眼皮逐渐发沉,就在她几乎已经再次睡着的时候,面前的人忽然动了。 罗伊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将被角往下拉,好不容易才露出那对紧闭的双眼,他给自己壮胆似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睁眼向她看去。 暗红的瞳仁被烛光映照成鲜红,闪烁着剔透光泽,十分好看,然而这好看的画面芙洛拉只欣赏了不到一秒,少年便受惊般地闭上眼睛,嗖的一下将被单重新扯上去,这回连额头都给蒙住了。 “……” 芙洛拉有些无奈,她该怎么抚慰这小傻子受伤的心灵呢? 没关系,其实我不介意? 你血气方刚,忍不住也是正常的? ……算了算了,芙洛拉差点忘记他根本不是那个十五周岁的戴里克,而是一个99岁的神,他大了她不知道多少轮,哪轮得到她说这种话。 可她看着面前这个用被子蒙脸,时而露出眼睛偷看她一眼,然后再次缩回去的少年,她不禁失笑,怎么会有人活了近百年,灵魂还和没长大的弟弟似的? 真是蠢得可爱。 “早点睡,晚安。” 芙洛拉翻了个身,咳嗽两声,这回是真的准备睡了。 片刻后,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假正经,他昨晚抱着她睡了一晚上,也没见他征求她的同意。 芙洛拉嗯了一声。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芙洛拉的腰上一沉,少年紧实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他轻吻了一下。 “晚安,甜心。” 罗伊说完,紧张地等待了一会儿她的回应,他屏住了呼吸,生怕她不愿意听到这个称呼。 他等了许久,寂静的房间内只能听到怀里传来清浅平稳的呼吸声,罗伊暗自松了口气。 没有回应,也比拒绝强。 她不讨厌他就好。 - 芙洛拉的难受在第二天早上达到了顶峰,她好像烧糊涂了,在女仆帮她擦脸时,居然迷迷瞪瞪地说了声:“爱玛,让莉莉娅帮我放点凉的洗澡水,我好热。” 女仆一愣,碍于罗伊就在旁边看着,她不敢多话,只能继续默默做事。 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罗伊心情复杂,他让女仆退下,自己接过了柔软的湿布,将浑身滚烫的少女揽过来,亲自帮她擦脸。 他活了这么多年,哪里做过这个,生涩笨拙的动作令芙洛拉一下子清醒过来。 芙洛拉咳嗽两声,艰难道:“我自己来。” 罗伊看着她绵软无力的手,“我帮你。” “哪敢让神帮我擦脸呢,我自己来。” “神想帮你擦脸。” “……” 两人皆是无言了片刻。 少年冷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似的,他更加“努力”地帮她擦起了脸,他的力气本就超乎常人,少女的脸蛋娇嫩,才擦了没两下,芙洛拉皱起眉,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偏开脸。 “你到底是在擦脸,还是在刮墙啊。”芙洛拉的脸蛋被擦出了一道明显的红印子,她委屈巴巴地瞪了他一会儿,碧眸很快浮起一层水汽。 她哭了,一半是病痛实在难受,一半是被罗伊气得。 他怎么连擦个脸都不会啊,他还能做什么啊呜呜呜…… 罗伊无措地怔了一会儿,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捧着她的脸蛋开始呼呼。 他一边给她擦泪,动作放到最轻,一边在她脸蛋的红痕上开始吹气,芙洛拉一双泪眼看着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真是又气又好笑,还有点无奈。 怎么可以这么呆呢?她忿忿地用胳膊肘往后怼了一下少年的肚子,罗伊“嗯”地闷哼了一声。 -- 第138页 “还生气的话,可以继续。”罗伊小心地打量着她的脸色,说道。 芙洛拉:“……”我继续你个头! 芙洛拉这一病就是三天。 三天里,只有那天早上她难受得紧,恨不得拽着罗伊的领子,让他帮她立刻治好,至于之前她说过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就当是过眼云烟。 成年人就要敢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好在神宫的宫廷医生医术还算高超,她喝了一剂强效退烧药,又睡了个午觉,烧竟然退了不少,只是偶尔咳嗽,浑身无力,于是她便忍了下来,在床上窝着看书,而罗伊在旁边看她。 三天后,她从床上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一身轻快。 神清气爽是因为她的病彻底好了,一身轻快是因为没有一只八爪鱼黏在她身上。 ……八爪鱼去哪里了? 在那次做坏事被抓包后,他倒是再也没有半夜对着她羞羞过,但他晚上睡觉时还是会搂着她,而且一天比一天放肆,从只揽着腰,到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昨晚甚至还试图把腿搭在她的双腿上。 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只八爪鱼。 当然芙洛拉没让他得逞,她柔弱的身子骨可承受不起他的重量。 芙洛拉下了床,对着镜子整了整凌乱的衣领和头发,走到房门口。 刚一拧开门,门外率先响起两道熟悉的声音。 “小姐你醒啦!” “小点声,别吵到小姐。” 芙洛拉脚步顿住,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她试探性地唤了声:“爱玛,莉莉娅?” “到!!” 熟悉的响亮嗓音中气十足,齐刷刷地响起,芙洛拉一把推开门,朝两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扑了过去。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爱玛,莉莉娅,我好想你们啊……” 不知为什么,爱玛和莉莉娅的反应并没有多么激动,反而一脸疑惑“小姐为何这样”的样子。 爱玛轻拍芙洛拉的后背,“小姐几天没见我们就想成这样,难道是在这里受了委屈吗!” 莉莉娅有些忿忿:“陛下既然请我们小姐来做客,为什么不好好招待?小姐下次不要来了。” 芙洛拉一怔。 她慢慢放开两人的胳膊,“是陛下说的?说我这些天是在这里做客?” “是啊。” “是的。” 芙洛拉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爱玛和莉莉娅没有她这种仿佛经历了生离死别后重逢的情绪,因为她们根本不知情,她们还以为她只是暂离月光庄园,出去“度了个假”。 芙洛拉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感受,罗伊当初因为她要逃跑的事情那么生气,气到触手都变得紫红粗壮了好几天,明明整个人那么别扭,对她也很冷漠,可他却对爱玛和莉莉娅说了这样一个谎话。 如果不是为了她,为了让她在乎的人不至于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芙洛拉想不出来罗伊这样做的其他理由。 有时候说他什么都不懂,可到了这种时候,他却好像总能考虑得比别人还细。 芙洛拉又想起月光庄园每天早上送物资的车队,送来的东西总是她刚好需要的,还有后来那些路灯,在很多个晚上,它们都为她这个夜盲症的人照亮了一片天地,避免了她走夜路时摔跟头。 他一直都在默默关注她,或者说照顾她,只是他从来不会主动提起。 真是……傻子,芙洛拉无奈轻笑。 “小姐小姐,早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安排!”爱玛问道。 莉莉娅:“小姐大病初愈,当然是吃清淡的了,粥配白面包。” 爱玛不赞同地看向她,“嘶,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在生病的时候天天清淡饮食,病好了当然是要吃肉啦!我的建议是——香草烤羊排,核桃鸡汤,白酒田螺,蟹肉活虾……” “停一下,你口水快流出来了,”莉莉娅嫌弃道:“这是你自己想吃的吧,那么多大鱼大肉,你以为小姐和你一样能吃?” 爱玛跳脚:“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几天小姐不在,杰克森都不做好吃的了!我都快饿死了!” 芙洛拉看着她们又开始拌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久违的聒噪声回响在空旷偌大的主神大殿二层,给冰冷的一隅添了点生动的气息。 这才开始像个人住的地方了,芙洛拉心想。 - 一层,黑色帷幕后方。 海格斯眼镜镜片后的眸子静静打量着眼前的黑发少年,他显然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赤.裸的上身只来得及匆匆披了件纯黑的长睡衣,下身是绸质睡裤,光脚踩在草坪上。 罗伊的头发有些蓬乱,像是昨晚经历了一些激烈的活动,他的神情慵懒,眼皮微微垂着,却能看出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比起之前,他再也不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了。 他又得到了力量。 海格斯微微攥拳。 他低下头,道:“陛下,是您主张修缮神殿的吗?” 罗伊嗯了一声,透明触手卷起一颗石子,往浅蓝色的池水中心一丢。 “噗通”一声。 海格斯继续道:“那些被烧毁的神殿,按照原计划,应该改造成学校。” 罗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 第139页 片刻后,他问:“什么时候的决定?我为什么不知情?” 海格斯推了推金丝眼镜,“废弃神殿改建学校的工程,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我以为兴建学校这种小事不需要向陛下汇报。” 见罗伊盯着自己不说话,海格斯咬了咬后槽牙,硬着头皮道:“陛下,您答应过的,不干涉王室后人的治.国决策。” 罗伊起身,不紧不慢地朝他走去,暗红眸子冰冷地睨向他。 “我不让你建学校了?我问的是,为什么非要在旧神殿上建学校。”罗伊冷声问。 自从圣火节庆典后,罗伊的力量变强了不知几倍,在这种时刻给人的压迫感也倍增。 海格斯几乎是源于本能地微微一栗,他低下头,紧紧攥拳,语调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意味:“神殿一旦烧毁便是废弃,在上面改建学校,是一种废物利用,是对资源的节约,陛下。” “你说,‘废物’?”罗伊微微挑起一边眉,“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制造废物?” 烧毁的神殿?在海格斯执.政之前,这是从未有过的东西。 神殿为什么会被烧毁,是受了谁的引导,答案显而易见。 海格斯猛地抬眼看向罗伊。 他咽了口唾液,“陛下,这是……” “闭嘴。”罗伊懒得听他诡辩,一阵风吹过,不远处的草坪上凭空出现一个躺着的人影。 马修从睡梦中惊醒,他噌的一下坐起来,头顶的睡帽尖往下垂,马修惊呼:“陛下?海格斯?你们怎么在我房间?” 不对,这里好像不是他的房间…… 海格斯见他这副模样,厉声责备道:“马修叔叔,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全帝国超过一半的人都已经起床劳作或学习,而您作为王室贵族,却还在宫殿里睡懒觉?” 马修:“……” 马修感到委屈,他不明白自己睡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睡个觉,为什么会被亲侄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马修站了起来,摘下睡帽,“帝国的大小事情都被你一手包圆了,我又没事可做,睡个懒觉怎么啦?” “不思进……”取。 “我问你,”罗伊不想听他们叔侄吵架,直接问马修:“之前让你修神殿,进展怎么样?” 马修抱着睡帽,先是一愣,然后朝罗伊快步走了过去。 他脸上有喜色,“陛下您都知道了?自从那天庆典之后,许多群众都自发组织修起了神殿,都不用我多动手了!嘿嘿,这下可省了不少人力物力……” 罗伊一怔。 暗红的瞳仁轻颤了下,“他们,自发?” “是啊!陛下那天降雨救火的英勇举动深入人心呐,现在他们不仅是修神殿,还做了不少其他的事情,”马修神秘一笑,“比如以您的形象造神像,还有……” 还有创作一些同人作品什么的。 马修拖长了尾音,准备卖个关子,却冷不防撞上海格斯阴冷的视线。 马修:“?” 这孩子,真是对长辈越来越没规矩! 罗伊根本没听出马修卖的关子,他的嘴角快速地扬起又压下,转身对海格斯冷声问:“他们自发修神殿,你还要阻止?” 海格斯垂眸,眼底划过不甘,“不会阻止,陛下。” 罗伊看了他一会儿,正想让他滚,忽然他察觉到什么,看向帷幕方向。 紧紧闭合的帷幕被人拉开一道缝隙,纯白的俏丽身影钻了进来。 芙洛拉一进来,便从站着的三人中一眼锁定罗伊,她脚步一顿,刚要出口的“陛下”卡在嘴边。 ……他们好像在谈公事。 那她走好了。 “我醒来以后找不到您,”芙洛拉看向别处,“所以来看一眼。我现在就走。” 她提了提自己的领口,睡衣的领口还是大了些,根本遮不住她饱满的胸前风光。 真是太失礼了,在三个谈公事的男人面前。 芙洛拉刚一转身,腰间和腿弯忽然缠上来熟悉的冰冷感,下一秒,她整个人被卷了过去。 罗伊手臂一伸将她揽住。 看着她因惊慌而微微睁大的碧眸,他的心跳再一次开始失控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她不喜欢被强迫,她可能会讨厌他。 可是怎么办,他刚刚无意中看到海格斯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他很不舒服。 他快要疯了。 罗伊只纠结了很短的一会儿,他抬眸看了眼神情复杂的海格斯,暗红眸中的目光充满了警告和敌意,然后罗伊垂下头,大掌扣住少女的后脑,狠狠吻住她鲜红的唇瓣。 第48章 少年冰冷的唇在芙洛拉唇上摩挲两下,湿润的舌尖便着急地伸了出来,试图撬开她的唇舌。 芙洛拉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 除去庆典上交换“真爱之吻”的那次外,这是他第一次用“罗伊”这个身份主动吻她的唇,也是第一次用触手缠着她身体的同时吻她,他这一吻太过突然,芙洛拉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竟被他弄得大脑停转了几秒,然后脑海中响起嗡的一声。 她呼吸微滞,就连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在他伸出舌尖的那一刻,透明的触手们也同时微微收紧,在这种多重刺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将柔软的黑色绸缎攥出层层褶皱。 -- 第140页 几乎只是瞬间的工夫,芙洛拉泄了力气,全身过电似的又酥又麻,可她到底还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现在他们面前还站着另外两个大活人,即使她的身体本能企图让她松开齿关,继续这个吻,可她硬是凭借着清醒的意志,艰难地咬着牙,小手用力推他的胸膛。 他这是要干嘛啊,为什么非得在别人面前这样啊啊啊啊! 芙洛拉一边推他,一边告诉自己淡定,只要她还没张嘴没闭眼,那一切就还来得及。 让他自己一个人揽下所有的尴尬吧,她只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可怜罢辽。 然而罗伊的下一个动作,令芙洛拉的小算盘彻底落空。 又是两根柔软的透明触手倏地伸出来,各缠住她的两个手腕,往上一带。 她的手臂被触手拉着,被迫环住了罗伊的脖子。 芙洛拉:“……” 她现在就要去死,谁都别拦着她。 罗伊在第三次尝试撬开她的牙关未果后,终于急了。 他的内心其实是难受和慌张的,她这么不愿意被他吻,是不是说明她讨厌他了? 可是怎么办,当着其他男人的面,他一点也不想被她拒绝和推开。 纠结了很短的一会儿,他想明白了,反正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她已经讨厌了他,那就让她讨厌到底吧。 他就是这么坏,他今天势必要将这个吻继续下去。 就在罗伊伸手捏住芙洛拉的脸颊两侧,准备将她的嘴巴强行掰开时,生无可恋的少女不再挣扎,她两眼空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人生信念,任凭少年的舌尖直挺挺地闯了进来。 毁灭吧,不就是社死吗。 随便吧。 要不……等下她许个愿,让海格斯和马修当场失忆? 芙洛拉在心里赞叹了一番自己的机智,然后绝望地闭上眼睛。 马修在一旁看直了眼,激动地抓紧了手里的睡帽,他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的侄子还在这呢。 即使他这大侄子已经二十多岁,可以执掌一国大权了,可在马修这个亲叔叔眼里却始终是个小辈,马修急忙用睡帽去挡海格斯的眼睛。 海格斯镜片后的眼睛剜向马修,马修被他看得心头一颤。 这是种怎样的眼神呢?马修和他叔侄一场,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在海格斯七八岁的时候,尚不懂事的尔文试图抢他心爱的玩具,海格斯作为大哥,即使再不情愿,最后也将玩具让了出去。 只是当时的海格斯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尔文开心地玩着属于他的玩具,静静看了很久很久。 马修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犹豫着开口:“孩子啊,你……” 他该说些什么?当着陛下的面,问他是不是喜欢他的神妃? 马修的嘴唇动了动,刚想说句“去给叔叔倒杯茶过来”,却见海格斯推了推眼镜,垂下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转身离开。 马修看了眼罗伊和芙洛拉,这两人的相貌都是世间少有的好看,光是站在一起就很养眼,更别说此刻抱在一起亲吻的画面,那简直是马修这个老叔叔看了都会春心萌动的程度。 可是马修想了想,还是追上了自己亲侄子的脚步。 还是亲人最重要啊。 “诶,海格斯你慢点,等等叔叔。” 两人走后,随着黑色帷幕闭合,罗伊终于放开了已被亲得腿软的少女。 唇分的时候,两人的嘴唇都是鲜红又湿润,泛着糜艳的水光,罗伊亲人的时候倒是很勇,见了这一幕后却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他倏地收回全部缠在她身上的触手,冷白的脸颊上泛起两团明显的红晕。 没了触手的力量拉着,芙洛拉的身体顿时脱力地向下滑去,好在罗伊反应过来,手臂捞住她的两个胳肢窝,将她一把捞起。 “……怎么了?”罗伊哑声问。 芙洛拉恼怒地瞪了他片刻,忽然右手发力,“啪”的一声。 她很想拍在他的脸上,可她终究还是给他留了面子,只拍在了他脖子的一侧和下颌角上。 “你神经病!”芙洛拉双眸泛起水光,奶凶奶凶地骂道:“你吃错什么药了啊,当着别人的面你不害臊的吗,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呜呜呜……” 芙洛拉被气哭了,泪珠打湿银白的睫羽,顺着脸颊滑落,看着分外可怜。 罗伊虽然心疼,可他也很困惑,他眨了眨迷茫的双眼,不解道:“不是你先这样做的吗?” “?” “那天……庆典上。” 明明是她先强吻他的,还是在全广场的帝国人民面前,她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按在椅子上吻。 想到这里,罗伊又开始心脏狂跳,同时他也感到委屈,怎么她可以这样做,他就不行呢。 他明明只是当着两个人的面吻了她而已。 芙洛拉:“……” 芙洛拉一时失语,她再次“啪”地一下拍在他的胸膛上。 “那能一样吗!那次是我事先说好要给你真爱之吻的,可你呢?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她有些气急败坏,边哭边吸鼻子,被臭八爪鱼气得连形象都不要了。 被揪着领子亲,和被触手缠着亲根本不一样好吗!前者起码画面看上去唯美,况且当时下着雨,周围人都离得很远,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可后者呢?简直就是把大片硬怼到别人眼皮底下的程度! -- 第141页 啊啊啊啊臭八爪鱼,她要和他同归于尽—— 芙洛拉第三次扬起了手,眼看就要朝着随便哪里一掌拍下去,罗伊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向上拉。 然后在她讶异的目光中,朝着自己的脸侧狠狠挥下。 在那只小手被带动着即将扇到罗伊脸上的时候,芙洛拉反应迅速地握拳,变成一拳砸在他唇角处,她的拳头绵软无力,即使有了罗伊自己的借力,也根本疼不到哪儿去。 罗伊被她砸了一拳,自己什么事都没有,仿佛只是被挠了下痒痒,反倒是芙洛拉的拳头泛起了红。 “你、你干嘛啊!”芙洛拉提高了声线吼他,虽然她很生气,几乎用了全身力气发狠,可她带着哭腔的软糯声线仍是听着像小猫凶人似的,根本没有震慑力。 罗伊继续握着她的手腕,朝自己脸上挥拳,他道:“你打。” “我打你个头!” “那你打我的头。” “……” 芙洛拉眼睁睁地看着这只蠢鱼将她的手腕继续向上拉,朝他自己的脑袋瓜挥,她忿忿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她是穿了厚底拖鞋的,而他没有穿鞋,这一脚终于唤醒了罗伊的一点痛觉,他停下动作,暗红的眸子望向她。 芙洛拉简直要被他蠢得没脾气了,她狠狠喘了两口气,自己稳住情绪,缓下语气道:“我才不要打你的头呢,万一越打越蠢怎么办?” 现在就已经蠢哭了,要是再蠢一点,她真的可以直接自杀去了。 罗伊不满地皱起眉,“我不蠢。” “你不蠢,你傻。” “我不傻。” “……” 芙洛拉觉得自己是被气糊涂了,才会在这里和他玩小学生斗嘴。 成熟的她果断终止了斗嘴:“好,你不傻,你放开我。” 她动了动自己被他握着的那只手腕。 刚才还在“战斗状态”中的罗伊一秒钟恢复原状,他紧抿住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那,你不讨厌我了?” 他的眼神也透着紧张和小心翼翼,再加上他刚刚被她的拳头砸过,芙洛拉竟生出一种他有点可怜的错觉,就像一只犯了错误后讨好主人的小狗。 “我……” 芙洛拉刚准备下意识地回答,却忽然发现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她讨厌自己,可如果她此时回答“是,我不讨厌你了”,那无非就成了一种想和他和好的讯号。 她该和他和好吗?或者说,就算和他和好,他们的感情还能恢复如初吗? 老实说,芙洛拉不知道。 她从不是个把话憋在心里不说的人,趁此机会,她想要干脆一股脑全说出来。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保证诚实地回答我吗?”芙洛拉看着罗伊,问道。 罗伊只是想了不到一秒,然后用力点头。 她的神情让他有种即将接受审判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来了。 芙洛拉扯过他的半敞的衣领,给自己擦了擦泪,“接下来的话题很严肃,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 两人在草坪上席地而坐。 他们都是刚起床,连衣服都没有换,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即使神情都很正经,可画面看上去还是像在野餐。 芙洛拉清了清嗓子,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之前为什么要伪装成戴里克,还来做我的男仆?” 没有多余的责备和任何情绪性的话语,她简洁明了地问出这句话。 罗伊几乎没多考虑,便回答道:“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有以实体见过其他人类,除了几个人。” 想了想,他补充道:“刚刚那两个人。” 除了刚刚那两个人以外,几乎没有尚在人世的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偶尔也会在夜里出去兜兜风,不过都是像芙洛拉最开始弹钢琴的那晚一样,以非实体的形式出现,如果不是芙洛拉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能认出他的味道,他根本就不会暴露自己。 后来也就不用借着人类的身体去接近她。 “也就是说,你不想暴露自己是谁,所以换了个身份接近我,是吗?” 芙洛拉问完,罗伊点头,这个答案其实在她的意料之中,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了许多之前不曾意识到的问题,比如他一直在经营自己作为神的形象。 就像她从小被教导要时刻保持优雅风度一样,当他作为一个神,而不是一个男仆的时候,他总会让自己看起来冷漠,没有感情,也从不会为谁低下那颗高高在上的头颅。 一开始的戴里克便是这样,只是经过相处后变化了不少,让她几乎忘记了他最初的样子。 芙洛拉不禁想,如果没有她在节日庆典那天的一吻,会不会他直到现在都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想接近我?” 芙洛拉的眼睛紧盯着罗伊,生怕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而罗伊想都不想地回答:“想听你弹琴。” 很单纯的答案,却也令芙洛拉的心微微悬起来。 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会喜欢听人弹琴? 既然戴里克这个身份是假的,那他之前说过的那个爱闭眼弹琴的女钢琴家又是谁? 芙洛拉缓缓深吸了口气,问:“在我之前,你还听谁弹过琴?你说那个人弹得比我好,她是谁?” -- 第142页 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却还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像是在逼问男友“那女人是谁”的小怨妇。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听完她的问题,罗伊垂下眼,像是陷入了沉思,这令芙洛拉心底的疑窦更深,她几乎要克制不住,强忍着又问了句:“告诉我,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罗伊倏地抬眼看她。 目光中充满了惊讶,难以置信,和一点类似嫌弃的情绪。 “不。”像是被这句话恶心到了,罗伊微微皱眉,他解释道:“我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名字,总之是个会弹琴的女人,她曾经是神妃。” 罗伊迟疑片刻,为了不让她误解,他决定还是说出来。 “这件事情,我谁都没有告诉过。”罗伊拉起芙洛拉的一只手,神情极其郑重,“神妃在契约到期后,要献出最重要之物,你知道的。” 芙洛拉点头:“我知道。” “今年是神历99年,”罗伊看着她,“99年里,我完成了无数契约,其中超过九成的神妃,最后都交出了生命。” 这话听着也许有些残忍,但最初提出这个主意的却不是罗伊,而是人类自己。 芙洛拉隐约猜到什么,主动问道:“可是那个人,她最重要的东西是一架钢琴,是吗?” 罗伊点头。 “我不明白。”他道。 人类在神的面前无法说谎,罗伊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把一件冰冷的物件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哪怕他为了寻找这个答案,后来听了不少人弹钢琴,又去听了许多其他乐器演奏,可是直到现在,他仍是没弄明白这个问题,却养成了个爱听音乐的习惯。 罗伊问芙洛拉:“你明白吗?” 少年的脸上写满不解和困惑,他看着她,期待着同样喜欢弹琴的芙洛拉能给他解答这个困扰多年的问题。 芙洛拉一怔,她思索了片刻,说:“对于有的人来说,他们热衷的事情真的可以比生命还重要……” 应该是这样吧。 “只是我没有这种觉悟。”芙洛拉摊牌道,“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是比生命和自由更重要的,可能我比较俗气,没他们那么崇高,你失望了吗?” 她看似不在意地问他,其实内心早已不平静。 她是有点怕的,怕他只喜欢清新脱俗,脱离了俗世欲.望的人,不喜欢她这种俗人。 芙洛拉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罗伊歪了下头:“为什么失望?” “……怕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呗。”芙洛拉半开玩笑地说了出来。 罗伊神情微滞,随后眼里闪过笑意,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开心。 然后他说了句非常土味的情话:“你怎样我都喜欢。” 虽然很土很老套,可对于一个不懂任何套路的小呆瓜来说,却是他发自内心的声音。 少年眼神熠熠地望着芙洛拉,眼底像有碎星在闪烁,芙洛拉向他看去,可他却在对上她视线的几秒后移开目光,然后慢慢红了脸颊。 ……怎么回事啊,他最近怎么总是害羞。 之前做羞羞的事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害羞过。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天她把他给亲服了? 芙洛拉慢慢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抽出来。 她道:“其实你就算真的喜欢那个人,或者心里还有其他什么白月光,我也不在意。” “白月光?”罗伊歪头,他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月光是很白。” 芙洛拉不打算和他解释,她像是在说给他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说过了,我是个很可怕的人,如果我的男人敢背叛我,我就会把他找个地方关起来,关一辈子,让他只能看见我一个人,如果他的烂桃花,白月光敢过来找事,我就会对她们做出更可怕的事情,让她们再也没法妨碍我。” 罗伊愈发不解,什么桃花,什么月光。 他只能挑关键的问:“什么是更可怕的事?” 芙洛拉垂下睫羽,压下眼底的戾色,虽然他说过不在意,可她仍是不想让他见到自己与常人不同的另一面。 如果可以,她想就这样“正常”一辈子,不想再犯病,不想再吓到谁。 忽然,不远处的池塘里,浅蓝色池水微动,芙洛拉听到那里传来一阵响声。 是钢琴声。 准确地说,是一首只有她才会的曲子《月光》,弹琴的人水平虽然不如她,可音准和节奏却也准确,准确得令人不舒服。 这人究竟是偷听她弹了多少次,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两人几乎同时脸色一变,罗伊猛地站起身,芙洛拉一把拉住他的手。 罗伊问:“我可以去看看吗?” 芙洛拉仰头盯着他看,即使她没有把不情愿写在脸上,可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她此时非常生气。 有人偷学了她的曲子,还明目张胆地跑到月光庄园去弹。 芙洛拉挤出一个微笑,语气尽量平和地说:“你想去就去……” 话音刚落,她的手心一空,眼前的人化成一阵风消失。 她的后半句“反正我也拦不住你”卡在了嘴边,没能说出来。 第49章 这是一种很玄幻的感受。 当人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大活人从眼前瞬间消失,他最初的感受一定会是,哇,好神奇。 -- 第143页 芙洛拉就觉得挺神奇的,即使她见过那么多次罗伊凭空变物,甚至是呼风唤雨,她还是难免觉得神奇,神奇到有些讽刺。 她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他怎么就从眼前消失不见了呢?她的掌心明明还留有他的体温,不是温热的,而是凉凉的,正是独属他的温度。 芙洛拉怔怔维持着拉他手腕的姿势,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自嘲地想,哪怕是一把沙子,一捧水,即使抓不住,至少也会在手心里留下点什么。 可现在他走了,却留不下半点痕迹,就像他从没出现过似的。 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如果她的男人敢背叛她,她就会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用锁链锁住,锁一辈子。 可是,她要拿什么去锁呢?世界上再精密的锁,再密不透风的房间,也绝对无法锁住一个来去如风的神。 芙洛拉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上一秒刚说完,他下一秒就离开,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那些话不过就是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芙洛拉从草坪上慢慢站起身来。 往好的方面想,他这一走,起码让她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不管罗伊是怎么想的,她对他的感情恐怕都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她确实不是个正常人,哪怕之前极力伪装,努力在内心筑起围墙,不让任何人走进来,哪怕她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可她始终骗不了自己。 她就是个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的人,强到需要医生来治疗的病态程度。 罗伊不是戴里克,不是那个需要她来保护,可以被她完全占有的小男仆,而是这世间唯一的神,一个她根本无法掌控的存在。 她厌恶死了这种感觉,这令她感到窒息。 芙洛拉不断地舔着自己的嘴唇,像一只不安的猫咪会做的那样,她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下意识地用力拉扯,现在只有疼痛可以勉强让她维持几分清醒。 她知道自己犯病了,可这个世界没有心理医生。 她该怎么做? 在极度的不安和焦躁中,她凭借着思考的本能,得出两个解决办法。 第一,不再喜欢罗伊,失忆也好,换个人喜欢也罢,她不能再喜欢他。 第二,得到和他一样的能力,哪怕一点也好,只要一点点,她就能从中得到一些可怜的安全感。 芙洛拉不知道哪一个听起来更离谱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不知道从罗伊离开到现在经过了多久,在她心里,那都是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的时间,她把自己扯掉的头发揉成一团,随手丢在草坪上。 然后她跑了起来,纤细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池塘跑去,银发和睡裙的裙摆在风中飞舞成白茫茫的一片,她蹬掉鞋子,朝着浅蓝的池水中心纵身一跃。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月光庄园的那片湖,人掉进去就会沉底,不知道这池水是否也是一样。 芙洛拉的身体缓缓向下沉,冰冷的池水灌进鼻腔里,她在水中睁开眼睛。 虽然不是第一次掉进池塘,但这却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这里,这池塘从外面看,也就比泳池大了一些,可内部却是别有洞天,很深,也很宽阔,往下沉了一段距离后,芙洛拉终于看到池塘的底部。 她看到了成片的海草和珊瑚,还有一些说不清名字的海洋植物,它们静静躺在池塘底部,将这片池塘装点成了一方缩小版的海域。 果然是八爪鱼生活的地方呢,当芙洛拉肺腔中的氧气逐渐开始不足时,她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下一秒,周身包裹的水流忽然微微波动,开始向四周荡漾,察觉到异样的芙洛拉睁开眼,发现自己的眼睛居然可以毫无阻力地轻松睁开,而眼前出现了一片水波纹的形状。 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她被包裹在了一个阻隔水流的球形空间里,像是一个硕大的泡泡,她尝试着吸气,发现竟可以在这里面自由呼吸。 “罗伊?”她试着唤了一声,面前的水波纹隐隐抖动。 【别喊那么大声!我要被你的声音震散了!】 “……”芙洛拉压低声音:“你是谁?你在哪里和我讲话?” 这声音一听就是个中年男人,好像还听着有些熟悉。 哈洛什:【我?我只是平平无奇一个魂罢了,不用找了,你看不见我的,因为我没有实体,你就叫我哈洛什爷爷吧。】 亨尼:【放屁!这是陛下的女人,你让她叫你爷爷,是想占谁的便宜?】 【嘶,我都死了多少年了,按岁数,她叫我一声爷爷完全没毛病。】 【那我是谁?】 【……曾爷爷?】 芙洛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任何除她以外活着的生物,她看向面前的水波纹:“是你们两位?” 哈洛什惊讶:【你知道我们俩?】 芙洛拉想了想,点头:“在我进神宫的第一天,我听过你们的说话声。” 哈洛什和亨尼一时无言。 之前陛下确实说过这少女听力过人,可他们没想到是这么个过人法。 当时他们的对话声分明没有多大,百米开外的距离,按理说人类不可能听到,可她居然听得清清楚楚,还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哈洛什:【亨尼,怪不得陛下会对人类女孩动心,你看,她简直是太特别了,她这耳朵太特别了!】 -- 第144页 亨尼懒得搭他的腔,问芙洛拉:【你跳下来做什么?陛下呢?】 芙洛拉迟疑片刻,“这里太闷了,我跳下来凉快凉快,陛下……走了,他要去找别的女人,从我面前化成风消失了。” 她并不是故意抹黑罗伊,只是起码到现在为止,事情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哈洛什惊叫一声,【哇,太过分了,陛下怎么可以这样!】 【这就是你轻生的理由?】亨尼厉声问。 “……” 芙洛拉不知该怎么回答,在她决心跳下来那一瞬,其实内心的冲动占了大半,但当她跳入水中,很快发现这池水并不会使人沉底后,却并没有向上游。 在身体下沉的同时,她的心底闪过很多种想法,比如她要是有了生命危险,罗伊会不会像英雄天降那样立刻出现,比如她要是死了,罗伊会不会把她复活,复活后的她会不会失忆。 又比如,如果她就这样死掉,灵魂回到原来世界的话,罗伊会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忘了她,然后去找其他女人。 “我抓不住他,”芙洛拉垂着眼,小声回答:“我好想喜欢陛下,可是我抓不住他。” 将这些话宣之于口的时候,委屈和无力感一下子涌上心头,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哽咽的哭腔,像只受了欺负的可怜小猫。 对于她这种人来说,如果没法完完全全地占有他,就算她强迫着自己继续这段感情,也迟早会在焦虑中被自己活活逼疯。 她不想那样,所以她宁愿将自己永远留在这一刻,让他只记得她美好的样子。 哈洛什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女孩,要知道你的爱人不是普通人,他是神,区区人类,怎么可能妄想抓牢一个神呢?】 “我也知道我在做梦。”芙洛拉眼眶滑落两行晶莹的泪,她用手背擦去泪珠,“所以我跳了下来。” 【愚蠢!】亨尼有些生气,【为了这种小事放弃生命,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哈洛什:【你干嘛,别凶她呀!她这不是还没死吗,再说就算死了,陛下也能把她弄活……】 意识到自己泄露了“机密”,哈洛什立刻闭嘴。 芙洛拉并没有感到多惊讶,既然人类可以向罗伊许愿,为亲人续命,那救活她应该也不是难事。 她哽咽道:“我知道错了。” 美人哭起来本就让人心疼,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软着声道歉,两个叔叔级别的亡灵都是心头一软,不舍得再说什么重话。 哈洛什:【你们年轻人就是容易心浮气躁,你怎么知道陛下去找别的女人,他就是变心了呢?没准是有正事要聊呢对不对。】 芙洛拉:“去听钢琴,也是正事吗?” 【……】 糟糕,哈洛什一惊,陛下当初邂逅这个银发少女的时候,不也正是打着听钢琴的幌子吗。 难道都是同一种套路? 【听个钢琴而已,大惊小怪。】亨尼道:【这些年里,陛下听过的钢琴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可他哪次在弹琴的人面前露真身,还用男仆的身份接近她了?】 【啊对对对,】哈洛什也随即反应过来,【要说扮男仆这个主意还是我和亨尼出的呢,咳咳……】 “什么?”芙洛拉微微皱眉。 原来是他们两个搞的鬼? 亨尼;【怎么,你不满意?就陛下那个一根筋,要不是我们两个出谋划策,估计等你头发白了他都开不了窍!】 哈洛什:【她的头发本来就是白的呀,银白色,多好看呐。】 芙洛拉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戴里克”突然变撩人的那几天,她确实怀疑过他去进修了说话的艺术,却没想到是背后有两个恋爱导师。 她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亨尼先生,哈洛什先生,请问你们也有像陛下那样的力量吗?” 两个亡灵愣怔片刻,随后笑了起来。 哈洛什:【这你可就想多了,我们只是两个魂而已,连实体都没有,只有在这片水里能发挥点作用。】 亨尼:【这根本不能称作什么力量,我们的魂体很微弱,你要是说话声音再大点,或者乱动一下,我们两个可就要被你弄散了。】 芙洛拉不由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她又压低了几分音量,问道:“那这世上除了陛下,真的就没有其他人拥有力量了吗?”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怎么会有这样一人独大的世界存在? 亨尼道:【很久以前是有的,那时候不少人类都能拥有力量,不过和神的力量不同。】 芙洛拉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是类似魔法的东西?” 她随口一问,两个亡灵却是内心大惊。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你怎么知道?!】 芙洛拉也很震惊:“我……” 该怎么回答?她只是在另一个世界看多了漫画? 亨尼:【魔力已经消亡了99年,所有有关魔法的古籍都被列为了禁书,你一个连贵族都不是的平民女孩怎么会知道魔法?难道最近世道变了?】 哈洛什:【你不要总拿神历初年的基准衡量年轻人好不好?别说现在了,就我那个时代,都有不少人私下传播禁书呢,这种东西啊,再怎么禁也是禁不完的。】 芙洛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问:“魔力为什么会消亡?是……和陛下有关吗?” -- 第145页 今年是神历99年,魔力消亡了99年,很难让人不将二者联系到一块去。 亨尼:【不知道。】 哈洛什:【不清楚。】 芙洛拉:“……” 芙洛拉:“那魔力要怎么找到?如果重新找到魔力,是不是人类就能重新使用魔法了?” 她压下心底的激动,尽量平静地问道。 哈洛什又是一阵爆笑,【天真的女孩,你以为消亡这个词是闹着玩的吗?消亡了,就是没了,再也不存在了,你能去哪里找?】 亨尼:【你以为像你这样想让魔力复苏的人会少吗?从神历元年开始,多少人前仆后继地寻找,他们翻山越岭,连海上都找遍了,结果如你所见。】 如任何人所见,当今世上,拥有力量的仍是只有罗伊一个。 芙洛拉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浇熄。 怎么会这样?如果魔力的消亡真的和罗伊有关,那么会是他亲自将魔力毁掉,或者回收的吗? 芙洛拉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理由,要是说罗伊为了自己统治世界而毁掉魔力,那她是绝对不信的。 他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她自言自语地喃喃:“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许是她看起来太受打击,有些可怜,哈洛什安慰道:【想要施展魔法,首先要念咒语,我知道一句咒语,你可以跟我念着试试。】 亨尼怒喝:【念个屁!魔力都没有了,你念咒语有什么用!】 哈洛什:【念着玩玩嘛,过过嘴瘾还不让了?来,跟我念。】 哈洛什念出一串古老的咒语,听在芙洛拉耳朵里,无疑和叽里呱啦没什么两样。 但她还是跟着念了一遍,发音还算标准,声音也很清晰。 念完后,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 无事发生。 意料之中的结果。 哈洛什得逞般地笑了起来,亨尼忿忿谴责他这种捉弄人的行为。 芙洛拉听着他们的声音在周身萦绕,忽然心脏猛地一痛。 她用手捂住心口。 亨尼:【你怎么了?】 芙洛拉疼得嘴唇发白,但这次的痛感比上次轻些,她艰难道:“心绞痛犯了。” 两个亡灵一阵唏嘘,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有心脏病了呢? 她还真是个处处特别的女孩。 在他们的魂体快要撑到极限,他们将芙洛拉送上水面之前,哈洛什多嘴说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对这方面有兴趣,可以去神宫图书馆看一看,虽然那么多人努力了却没成功,不过……万一呢。】 芙洛拉被送上水面后,罗伊还是没回来。 她顾不得那么多,径自跑了出去,换好衣服,稍作梳洗,便让爱玛和莉莉娅带着她出去。 爱玛和莉莉娅毕竟是原骑士团的成员,有了她们开路,马车在神宫里一路畅通无阻。 这些天里,都是由罗伊亲自看着芙洛拉,并没有其他人会限制她的行动。 神宫的图书馆是个近十层楼高的独立建筑,可想而知里面有着多少藏书。 下了马车后,三人向着图书馆正门走去。 即使芙洛拉今天穿了很低调的黑色宫廷裙,头发也只是简单半束起来,可银发雪肤的少女无论走到哪里都太过耀眼,图书馆一楼大厅此时只有看门的侍卫,和几个贵族在交谈,他们听到声音,全都朝着芙洛拉看去。 芙洛拉无视了那些或隐秘或灼热的目光,对守门的侍卫道:“我来找几本书。” 守门的侍卫听说过这位神妃,他从芙洛拉那惑人的美貌中回神,刚想询问几句走个过场,大厅里其中一名贵族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 老者长得很面善,他对芙洛拉道:“神妃大人,这里我熟,不如我带您逛逛?” - 罗伊来到湖边后,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红发少女坐在长钢琴凳上,正在弹那首他最喜欢的《月光》。 然而在他听来,这人弹得无比难听,连芙洛拉的一半都比不上。 他眸色一冷,一阵劲风吹起,艾米丽惊叫一声,整个人被从钢琴凳上掀翻,摔了个底朝天。 艾米丽倒过来的视野中,她看到了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虽然罗伊的脸色十分阴沉,可这并不影响少年惊艳的美貌。 她就是喜欢他这幅冷淡的样子。 艾米丽脱口而出:“陛下……呕!” 话刚起了个头,罗伊一脚踩上她的胸口,艾米丽被他踩得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罗伊看着艾米丽额间的红痣,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他冷声:“我说过,再有一次,你就死。” 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在芙洛拉进宫的不久前,艾米丽先被送进香雪兰宫,她也是阴差阳错地住进了月光庄园,又弹了这架明令禁止弹奏的钢琴。 在罗伊弄明白钢琴为什么会比生命还重要之前,他不想任何人动它,所以下了这道命令。艾米丽弹琴的那天,他原本没有露出实体,只是用声音警告了她一番。 谁知她走的时候会有胆子回头看,正好看到露出真身的罗伊。 后来她搬离了月光庄园,住到隔壁,却在不久后又听到芙洛拉的琴声,所以她才穿上斗篷去“警告”芙洛拉。 -- 第146页 只是她没想到,芙洛拉不但没有死,还成功勾.引到了陛下。 罗伊踩着她的脚下用力,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活活踩死。 艾米丽拼命扑腾,挣扎道:“陛下您……不能杀我!还有契约……” “威胁我?”罗伊缓缓歪头,暗红瞳仁里毫无感情,“一个契约伤不了我几天。” 他现在是久违的力量鼎盛期,就算受到契约书的反噬,大概也只需要休息两天的样子。 大不了让芙洛拉照顾他,罗伊美滋滋地想。 艾米丽听完这句话,脸上居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艾米丽大喊:“不是一个契约!是两个!您忘了您送进来的那个女孩了吗,点名要见我的那个女孩!” 罗伊一顿,想了好久才想起这件事。 确实有过这么个人,是节日庆典上赢得表演,许愿进宫看望艾米丽的女孩。 “所以?”他问。 艾米丽语速飞快:“她还没有完成愿望!您要是杀了我,那就是毁了两个契约!” 一个愿望就是一个契约,即使没有做存证用的实体契约书,当罗伊宣布契约成立的那一刻,契约就自动生效。 罗伊的脚向下猛地一用力,艾米丽被踩得“噗”地喷出一口血。 他不耐烦道:“那个人在哪里?” 艾米丽擦着血,眼底闪过欣喜若狂。 她道:“不可能的……您就算找到她,她也实现不了愿望……” “因为她的眼睛已经被我挖了……她这辈子都别想看见我。” 第50章 神宫图书馆。 芙洛拉跟着那名贵族老者上了图书馆三层。 老者拄着拐杖在前,她带着爱玛莉莉娅在后,一路上几乎没有多余的对话。 “神妃大人想找的历史类书籍,就在这一排了。”老者指着一排书架道。 这里的书架高大,并不紧凑,中间间隔宽敞,这一层的书相较冷门,此时只有零散几个人在找书或看书。 芙洛拉扫了一眼书架上的标签,对老者礼貌地微笑道:“谢谢您,接下来我应该可以自己找了。” 言下之意,他可以离开了。 然而老者听了,却仍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芙洛拉从香雪兰宫搬到神宫居住,已经过了不少天,贵族之间早已传遍她的消息,再加上节日庆典当天她的参与,现在几乎没有贵族不认识芙洛拉。 如果这人不是个拄拐杖的老人,而是个年轻男子,恐怕罗伊知道后会把他撕成碎片,可这老人个子不高,面相和蔼,亚麻色头发泛着灰白,有种邻居老爷爷的感觉,令人难以心生戒备。 芙洛拉见他仍在看着自己,便问:“您还有事吗?” 老者微微一笑。 他向前走了几步,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芙洛拉看到上面烫金的书名《历代名人诗歌大全》。 “你喜欢诗吗?”老者翻着书,他这次没有尊称芙洛拉为神妃大人,而是用寻常长辈的语气问:“我很喜欢读诗写诗。” “你是细雨后第一朵绽放的白色香雪兰,想摘下你的人成千上万,不想摘下你的人在远方沉默守候……” 老者低声念着诗,芙洛拉几乎在他念出的第一句的时候就听出来,这就是当初神秘人“博特先生”送往月光庄园的信上内容。 “您是……?”芙洛拉一时惊讶,声音有些大,注意到周围人投来的视线,她压低声音,镇静道:“真是首好诗。” 她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老者,可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难道真是这个人在默默帮她逃出宫? 老者合上书本,抬眼看她。 “不,这不是一首好诗,”他笑道:“当我把这首诗送给别人时,那个人好像不太满意,还叫我不要浪费她的时间。” “……那个人很没眼光。” 芙洛拉尴尬一笑,想起自己当初回信的内容,正是让对方把字练好再写情诗,帮看信的人省点眼睛和时间。 的确,这诗写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的回信也并非本意,都是藏头诗罢了。 “博特先生?”芙洛拉试着唤道。 老者摇摇头:“不是博特,是皮特。” 博特只是用来迷惑他人,和提醒芙洛拉乘船离开的假名。 芙洛拉默念皮特这个名字,她脑海深处好像有些模糊的印象,又好像没有。 毕竟身体不是自己的,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她能依稀记得,再久远一些的话就很困难了。 芙洛拉让爱玛和莉莉娅自己去其他地方逛逛,她和皮特两人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确认过附近没有旁人后,芙洛拉问:“是您做的吗?” 在圣火节那天放火,帮她制造趁乱逃跑的机会,那个神秘人是面前这位老人吗? 皮特看着她,点头。 皮特问:“不记得我了?” 这简直是芙洛拉最不想听到的问题,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遇到这个世界的旧识,现在怎么办?实话告诉他,真正的芙洛拉已经死了,她只是个异界灵魂? 那必然是不行的。 芙洛拉刚准备说自己之前摔坏了脑子,失忆了,却听对方轻声一笑。 皮特笑道:“不记得也正常,咱们两个上一次见面都是十年前了。” 芙洛拉:“……” 真是的,吓死她了。 -- 第147页 经过一番交谈,芙洛拉得知皮特是她父亲的好友,他们都来自附属国奥得冈,皮特是城主的同时,也有着旁支贵族的身份,十年前,他离乡搬来神都居住,一住就是十年。 之前在尔文的生日宴会上,皮特还找过海格斯,表达了想给芙洛拉提供帮助的意向,只不过皮特的手写信被海格斯撕掉,这才有了后来藏头诗的事情。 “真没想到啊,你会被送进来。”皮特脸上露出痛惜之情,“你父亲聪明了大半辈子,怎么就娶了那么个女人,最后害死了自己,也害了你。” 芙洛拉垂下眼。 即使那位“父亲”在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她听到这种话时,心底还是涌上一股酸涩和伤感。 应该是这具身体对于父亲一词的本能感受吧。 皮特找来纸笔,在纸上快速地写了几行字,递给芙洛拉:“瞧瞧,灵感这东西说来就来,你看看我新写的诗。” 芙洛拉接过纸张,只见第一句写着:你像风也像雨,还像那天边的云。 “……” 这令人尴尬的语句,一看就是藏头诗了,芙洛拉忽略了后头那些更尴尬的句子,提炼出这首藏头诗想表达的内容。 ——你还想不想走。 芙洛拉的指尖用力攥紧纸张,沉默。 哪怕提前一小时来问她这句话,她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她要在这里和罗伊互相伤害一辈子。 可现在的她却犹豫了。 “孩子,你对那位……”皮特问:“是怎么个想法?他有没有欺负你?” 芙洛拉略微一怔,忽然笑起来。 怎么不欺负?八爪鱼天天欺负她,还经常把她欺负哭。 就在不久前,她来这里之前就哭过。 可她却道:“他对我很好。” 皮特的脸上闪过讶异,沧桑的脸上神情变了又变,他看芙洛拉说这话时的样子不似说谎,皮特一时哽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芙洛拉轻轻一叹,又道:“只是我没有能力,我没能力和一个神相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到这里,她险些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不是来找人倾吐伤感的,她来是为了寻找方法,寻找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在皮特复杂的眼神中,芙洛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您知道有关魔法记载的书在哪里吗?” 皮特瞪大了眼睛,他还没从刚才的震惊缓过来,紧接着就又受到更大的震惊。 “你想干什么?”他问。 芙洛拉:“只是好奇,随便看看。” 虽然皮特的身份不似造假,所说的话也应该都是真的,可芙洛拉暂且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 毕竟魔法这个词,于现在来说还是大忌。 …… 当罗伊找到这里来的时候,他的情绪正处在爆发边缘。 在一般人看来,芙洛拉和皮特相处的画面就像孙女和爷爷,毫无暧.昧气氛可言,可在罗伊眼里,他看到的只是芙洛拉背着自己偷溜出来,在这里和其他男性人类相谈甚欢。 于是上一秒还安静的图书馆,下一秒便吹起一阵强风,风带着强劲不由分说的力道,将摊开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也吹乱人们的头发。 芙洛拉刚拨开糊在眼前的发丝,便见到少年的身影快成一道残影,上前一把掐住皮特的脖子,将皮特整个儿提了起来。 皮特的老身子骨哪经得起这种折腾,很快便有翻白眼的趋势。 芙洛拉提高声线喊了声“住手”,便小跑着上前拉罗伊的胳膊。 此时的少年愤怒到了极点,仿佛没听见她声音似的,暗红瞳仁死死盯着皮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拉扯之中,芙洛拉只感觉他的手臂不是手臂,而是钢筋石头,拿十字镐都撬不开分毫,再这样下去,老皮特绝对会被他掐死。 芙洛拉一口咬住罗伊的小臂。 她咬得很用力,可罗伊根本不觉得疼,反而是温热的触感令他微微回了神,他缓缓扭头看向她。 芙洛拉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他对着干,于是拉开他的袖子,在她刚刚咬过的地方亲了一口,说:“我找不到书,他只是在帮我找书,你错怪他了。” 罗伊盯了她许久,又看了眼快要断气的皮特,脸上闪过冷色,他随手一甩,将皮特丢垃圾似的丢开。 “都滚。” 罗伊压着怒火沉声说完,图书馆内瑟瑟发抖的人连忙往外跑,走前顺便架起快要散架的皮特,拖着一起跑。 不到半分钟,整层图书馆被清了场。 芙洛拉忍不住叹气,“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你那么凶干什么?非要让所有人见了你都发抖才满意是吗?” 罗伊看着她不说话,脸色阴沉得能滴水,嘴唇紧抿成一条危险的直线,许久后,他双手按着她的肩,将她一把压到身后的书架上。 四五根有些发紫的触手同时伸了出来,倏地捆住她的手脚和腰肢,末端钻进衣料下方,顺着光洁的皮肤往上爬,芙洛拉猝不及防地发出唔的一声。 “放开我。”她的语调有些冷。 罗伊全然没有察觉出她态度的转变,他紧紧抱住她,双手在她身上不老实地乱按,像是在确认每一寸只属于他的领土有没有受到侵犯,他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直到他没有闻出任何不和谐的,属于其他人的味道,这才稍稍松了几分力道。 -- 第148页 他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有些难受,然而当对上芙洛拉眼神的那一刻,罗伊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的眼神很冷,带着一些审视和怀疑,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就连他主动暴露自己身份后和她闹成那样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看过他。 “怎么了?”他问。 芙洛拉静静仰头望着他,少年那对暗红色的瞳仁像是两颗红宝石,澄澈干净,看不出任何愧疚和心虚。 可她仍是感到不安。 她冷声道:“陛下丢下我去见别的女人,我就不能趁这个时间出来看看书吗?难道我要一直守在那里,亲眼看着陛下从别的女人那里回来才行?” 罗伊眨眨眼,眉心缓缓蹙起。 什么别的女人,这种说法他一点也不喜欢。 “我没有丢下你。”他有点委屈道:“是你让我去的。” 芙洛拉轻笑了一声,“我当时本来想说‘你想去就去,反正我也拦不住你’,谁知道陛下那么心急,听了前半句,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了,怎么样?她弹得好吗?” 罗伊先是下意识地摇头:“一点也不好。”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做错事了,他又惹她生气了。 触手顺着少女雪白的皮肤缓缓往下滑,像是犯了错的小动物收起进攻势态,留下一道道晶莹黏腻的水渍,罗伊微微垂下头,小声:“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不要去’?” 如果直接这样说了,他就不会误解了。 芙洛拉简直要被他气笑,她冷笑了一声,“怪我了?行吧,都怪我没说清楚。” “不。”罗伊立刻否认。 他的喉结滚了滚,一只手无意识地攥住她的袖口的蕾丝边,捏了又捏。 如果换做平时,芙洛拉一定能看出他此刻的紧张和无措,他是清白的,是委屈的,可此时的芙洛拉看着他,一瞬间所有情绪涌上心头,竟是哭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芙洛拉挣开他,背靠着书架缓缓往下蹲。 她哭着说:“你知道我跳进池塘了吗?我差点死掉,可是你没有来找我,你当时在别的女人那里,根本就想不起我……” “为什么?” 罗伊的声音染上几分薄怒,他跟着她一起蹲下,责备道:“为什么跳下去?你会死。” 他问着这话,同时帮她擦泪,他发现现在只要她一哭,他的心脏就揪着疼,他的语气虽是责备后怕的,可手上的动作却算得上温柔。 芙洛拉哽咽道:“我想去找你,可是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你是神,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抓不住你,也找不到你,我好难过,所以还不如死掉。” 罗伊几乎要被这句话气得眼前一黑。 “你在说什么?!”他难得提高了声线,他很想骂她,可碍于不会骂人,以及舍不得骂她,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能将她说过的话返还给她:“你蠢。” 芙洛拉一哽,“……我不蠢。” “你傻。” “我不傻呜呜呜……” 芙洛拉哭得更伤心了,她一把抓住罗伊给他擦泪的手,冷白的手背上沾满了泪水,变得湿漉漉的,她看着他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你的力量?就一点点,让我想找你的时候找得到你,或者,只要能让我随时知道你在哪里就够了,可以吗?求求你……” 罗伊抬起另一只手帮她擦泪,满眼的心疼和愧疚,他道:“我不会。” 说完,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没用,他补充了句:“人类无法拥有神的力量。” 芙洛拉并不是第一个想拥有神力的人,罗伊在位的99年间,也曾有人许过想得到力量的愿望,他也尝试过帮他们实现,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如果说他的力量是水,那人类的身体就是一个布满窟窿的缸,即使不停往缸里添水,也是存不住的。 看着芙洛拉失落而绝望的神情,罗伊的心又是狠狠一疼。 他思索许久,对她道:“我以后不走了。” 他攥住她的手,将温软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承诺道:“以后不离开你,让你随时能看见我……好不好?”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芙洛拉吸了吸鼻子,停止了哭泣。 “以后”是个充满变量的词,她不知道以后的罗伊还能否和现在一样,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和他,就像蝼蚁和人的天差地别,在一个无法掌控的神面前,她毫无安全感可言。 像是闹剧过后的无力,她没有说话,眨了下眼代替点头。 “我要挑几本书带回去看。”她用哭哑的嗓音道。 - 罗伊回去后,将艾米丽的事情告诉了芙洛拉,他最终没有杀艾米丽,也没有找到那个被挖眼的女孩,不是找不到,而是他耽误了太长时间,担心芙洛拉会着急,所以提前离开。 那女孩身上的契约成了个解不开的死结,女孩想见艾米丽,可她的眼睛被挖去,也就终生无法实现愿望,罗伊之前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他不知道如果同时毁了一个人身上的两个契约,会对他产生什么严重的反噬,所以没有轻易下手。 可罗伊也没有便宜了艾米丽,他将艾米丽的右手手骨拧折,让她再也无法弹琴。 芙洛拉听到他这样讲时,心里还是有几分怀疑的,即使他的神态语气都挑不出半分毛病。 -- 第149页 她知道自己犯病了,现在正是神经质的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她强烈的反应。 有一天晚上,罗伊正抱着芙洛拉熟睡,中途不知为什么醒了,他睁开眼,对上一道灼灼的视线。 “甜心?”罗伊瞬间清醒,对盯着自己的芙洛拉问道:“怎么了?” 应芙洛拉的要求,现在他们的房间晚上也会点一盏小灯,在昏暗的光线中,芙洛拉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可她就是这么硬生生盯着他,盯了不知多久。 换做其他人,恐怕会被她这幅样子吓死。 芙洛拉嗓音微哑,道:“做噩梦了,梦见我死了,你搂着别的女人。” 罗伊感到有些离谱,他皱起眉,刚想说些什么,芙洛拉忽然问:“你有弱点吗?” 她不要什么承诺,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把这个男人牢牢握在手里的能力和方法。 罗伊被她问得一怔,却也诚实回答道:“以前是阳光,现在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从重新得到信仰,他的力量恢复之后,他连阳光都不怎么怕了,如果不是为了陪她睡觉,他每天完全可以只睡几个小时,甚至不睡。 罗伊思索许久,看向她道:“你。” “什么?”芙洛拉问。 罗伊坐了起来,神情郑重:“我的弱点,是你。” “……” 芙洛拉被这土味情话尬住,但不得不说,她紧绷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她笑了出来。 笑够了,她重新躺回去,给自己盖上被子:“睡觉吧。” 闭眼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胸前忽然一凉。 罗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答应我的,又白又软,我还没拿走。” 芙洛拉哼唧了几声,她咬住下唇,一边扑腾一边喊:“又白又软的地方是头发!我说的明明是头发,你摸我头发呀!” “不。” 罗伊想都不想地拒绝,下手渐渐加重,和他的呼吸成为相同的节拍,他道:“明明是所有又白又软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你的头发。” “我的契约,我说了算。” 第51章 白色蜡烛一点点被高温融化,蜡油一路下滑到烛台底座上。 烛光时而被激起的风扑得闪烁两下,令这室内一隅的光线忽明忽暗。 说来也怪,明明先动手的人是罗伊,说出“我说了算”这种霸道台词的人也是他,可当真的实操起来时,他自己却是不争气地先红了脸。 在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他在她面前果然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害羞,少年额前的黑发柔软地垂落下来,呼吸有些粗沉,明明这些事情他已经做过不少次,可哪一次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过。 罗伊的心脏在胸腔跳得飞快。 “甜心,”他轻吻着芙洛拉的唇角,修长的指节收紧,他哑声问:“好不好?” ……好个鬼!芙洛拉羞恼地瞪着他,一根缠在她手臂上的透明触手距离她的掌心很近,她的手动了动,一把抓住那根又滑又湿的触手,绵软而有弹性的触感仿佛在捏一只水母。 罗伊低哼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看她,像是无声的询问。 芙洛拉在不甚清晰的视野中望着少年暗红的瞳仁,她忽然问:“如果我死掉,你会不会找别的女人?” “……” “不。”罗伊有些泄气,她这句话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瞬间拉回了些许,他自上而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重复:“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而且,我不会让你死。” 他之前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重新得到力量,赐予她永生。 罗伊紧抿住唇,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还要说多少次,她才能停止对他的怀疑。 他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怎么做?芙洛拉还能希望他怎么做呢。 他已经做得够多了,除了无法给她力量,无法给她最想要,也最需要的东西。 “甜心……”罗伊有些沮丧。 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她总是不开心,现在也是。 即使他说着最温柔的承诺,对她做着最亲昵的举动,她仍然不开心。 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罗伊垂头埋进她的颈窝,大口地平复着呼吸,大脑飞速运转。 芙洛拉忽然问:“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的名字?” 罗伊一怔,抬头。 “我从没叫过人类的名字。”他问:“你想听我叫?”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 罗伊的嘴唇动了动,他是知道她名字的,芙洛拉是唯一一个他不用思考,就能将名字和脸对上号的人类。 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喊人名字,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好奇怪,比第一次喊她甜心的时候还奇怪。 人到底为什么要取名字,真是烦死了。 芙洛拉轻叹一声,“只说一次,我的名字是……” “……拉。”罗伊的舌头仿佛忽然打结,含糊不清道。 芙洛拉虽然听到了,但她故意问:“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 被子底下,罗伊的脚趾微微蜷起,他有些扭捏,仿佛一个被逼着在人前表演唱歌的小孩子。 芙洛拉晃了晃身子,连带着罗伊的身体也轻轻晃动,她抬手捧住他的脸,直视他道:“罗伊。” -- 第150页 少女的声线柔软,罗伊时常觉得她的声音像是某种鸟类和猫的结合体,没有鸟鸣那样尖,有时撒起娇来,语调却能像小鸟似的尾音转好几个弯;哭的时候又像小猫,又软又黏糊,可又一点都不令人厌烦,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而现在,她正用这样的嗓音,郑重而认真地唤着他的名字。 罗伊的目光闪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被人直呼名讳,他心底泛起奇妙的感受,神活了九十九年,人们喊了他九十九年的“陛下”,不管某些人在背地里如何称呼他,但终归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罗伊”,听上去有些亲昵,这是从她口中说出的,独属于他的称呼。 好听,他想。 “芙洛拉。”罗伊看着她,唤道。 芙洛拉顿了片刻,轻声:“再叫一遍。” “芙洛拉、芙洛拉、芙洛拉。” 芙洛拉笑了,罗伊见她总算再次露出笑脸,不由也弯起了唇。 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让她这么开心。 罗伊于是又多唤了几声,他看着她,吻着她,或是俯身在她耳边,一遍遍念她的名字。 她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可不管他再念多少遍,她都没有第一次时那样开心,罗伊忽然悟了,看来这种方法给她带来的开心是一次性的。 罗伊沮丧地耷拉下眼。 芙洛拉轻轻扯了扯他的耳朵,说:“在我的家乡有个习俗,相爱的恋人把对方的名字纹在身上,代表一辈子不分开。” 罗伊眨眨眼,“纹在身上?” “就是刺青。” 芙洛拉用了将近五分钟给一个神解释,人类为什么要刺青,怎么刺青,以及洗了会不会掉等问题。 罗伊跃跃欲试:“我们也刺,我要刺在手心。” “……” 芙洛拉嫌弃,他的脑回路果真清奇,刺青刺在手心算什么?打小抄吗? “名字通常要刺在心口,”她抬手,一根食指顺着少年的锁骨向下滑,拨开睡袍薄薄的衣襟,在少年的左胸膛画圈,“可是,刺青对你来说有用吗?” 神的身体,似乎是不会受伤留疤的。 罗伊垂眸思索。 片刻后,他捂住芙洛拉的眼睛,握住她点在他胸口的那只手,说:“写。” “……什么?可是我看不见,会写歪的。” “用心看。” 还记得罗伊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请她过来下棋的时候,他挡住她的眼睛,让她用心看棋盘,这听上去很离谱,可结果还真叫芙洛拉“看”到了。 一回生二回熟,芙洛拉沉下心绪,很快便在漆黑的视野中“看”到自己的手指尖在发着微光。 他握着她的手,垂眸看着她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体和她的人一样,纤瘦漂亮,每一笔划的末端轻轻勾起,像一个个小尾巴。 芙洛拉睁眼,看到少年冷白的胸口皮肤上,墨绿颜色的笔触刻下独属她的字迹和名字,她开心地扬起唇笑。 好像安心了一点点。 “它真的不会掉吗?”芙洛拉问。 罗伊的嘴唇有些泛白,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他道:“永远不会。” 芙洛拉见他这样,心里不禁害怕,他一个向来很能忍疼的人都疼成这样,那她会不会直接疼晕过去? 当罗伊微凉的指尖触上她皮肤的时候,她怕得身体微微战栗,她紧闭着双眼,不敢呼吸,然而只是轻微的一下刺痛过后,她听到罗伊说:“好了。” 他没有刺在她的心口上,因为他觉得那里很美,别的东西会破会它的美感,他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她左边锁骨下方,是一排暗红色的字迹,清晰遒劲的“罗伊”。 芙洛拉不禁想,难道胸口比锁骨疼吗?他怕她疼,所以刺在她的锁骨下面。 看在他这么贴心的份上,芙洛拉决定不嘲笑他被疼出冷汗这件事。 - 第二天起来穿衣服,当爱玛和莉莉娅看着那行“罗伊”,大惊失色时,芙洛拉忽然明白了什么。 宫廷裙的领口通常很宽,臭八爪鱼把名字印在这里,是想叫所有人都看到,以便宣示主权吧! 芙洛拉开始后悔,她不应该印在他心口,而是应该印在他脸上的。 她才是更需要宣示主权的那个人啊。 她问两人道:“之前有几个新神妃去月光庄园做过客,其中一个女孩子是红头发,额头中心有颗红痣,你们还记得吗?”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 爱玛问:“小姐突然提她做什么?” 一开始,爱玛和莉莉娅怕影响芙洛拉的心情,所以没有把艾米丽后来又去月光庄园的事情告诉芙洛拉。 她们认为芙洛拉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庄园,两人也就没了再见面的可能性,那个学人精爱学就学,反正也带不来什么实质性影响。 芙洛拉道:“我想让你们帮我查件事情。” - 下午,芙洛拉看了很久的书。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的性太过明显,芙洛拉从图书馆里拿回来不少书,有关历史的,涉及各个方面。 在这些书里,有关魔法的描述几乎没有,偶尔提起寥寥几句,也都是模糊地将它称为“一种远古的神秘力量”,至于魔力为什么消失,消失去了哪里,更是没有半点提及。 -- 第151页 难道真的只有搜集民间的禁书,才能了解到真实情况? 芙洛拉合上书,决定暂放这件事情。 她拍了拍躺在她大腿上看图画书的罗伊,道:“我想回月光庄园看看。” 罗伊放下书,从她的大腿枕头上抬起脑袋,“好。” 见他一副要一起走的样子,芙洛拉赶忙道:“我想一个人去。” 罗伊闻言顿时沉下脸,暗红的瞳仁盯着她看。 仿佛在问,当初是谁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的?现在却要一个人离开那么久? 芙洛拉也自知心虚,她扯扯他的袖子,软着声:“就两个小时,我想去看看我的朋友们,你知道的,她们都是女的。” 罗伊抿唇不语,芙洛拉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开始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好不好?” 沉默片刻,罗伊哑声问:“回来给我摸?” 芙洛拉:“……” 瞧瞧,这八爪鱼学坏了,他学精了! “你怎么就学这种东西学得快?”芙洛拉甩开他的胳膊,忿忿道:“成交。” 罗伊道:“给你一个小时。” “?”芙洛拉讨价还价:“一个小时连话都说不了几句,不行,至少一个半小时。” “半个小时。” “哈?” “十分钟。” “……” 芙洛拉简直要被他气晕。 她在他胸口软绵绵地砸了一拳:“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臭八爪鱼!! 罗伊有些得意地扬起唇角。 - 香雪兰宫,某庄园的地下室。 这里阴暗潮湿,放置着成堆的杂物,在老鼠蟑螂横行的角落一隅,一个被挖去双眼的女孩蜷缩在这里。 她的手脚被麻绳捆着,先前的挣扎使她的皮肤被磨破出血,有发炎溃烂的趋势,她现在已经疼得无力再挣扎。 不久后,地下室的门被打开,光线投射进来,一个红发绿裙的少女走进室内。 艾米丽眼神冷漠,看向女孩。 “姐姐,吃饭了。”虽是叫着姐姐,可她的声音里毫无感情。 艾米丽的右手已经被罗伊废掉,她让女仆把餐盘端到面前,她自己用左手给女孩喂饭。 女孩的嘴唇颤了颤,声音也透着战栗:“艾米丽,你到底……想怎么样?” 艾米丽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她把勺子硬怼到女孩嘴边,强行让她张开嘴吃。 “姐姐放心,在我的目的达成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艾米丽说完,地下室外的过道忽然传来动静,她唤了一声自己的女仆,“你在做什么?” 女仆没有回应,艾米丽把勺子丢在地上,起身向外走。 当她走到门口时,芙洛拉也刚好进来,两人面对面遇上。 芙洛拉微笑着说:“你好呀。” 艾米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厉声说:“这里是我家,我没邀请你来,请你出去。” 她说完,她的姐姐像是终于遇上救星,立刻朝芙洛拉的方向尖声呼救,艾米丽让自己的女仆捂住女孩的嘴。 见芙洛拉没有离开的意思,艾米丽悄悄抄起一旁的旧烛台,想要动手。 这时,芙洛拉带来的人从她身后绕上前,这些都是她从附近的白房子临时找来的人,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干,他们将芙洛拉牢牢护在身后。 芙洛拉轻笑一声,说:“我找了六个男人过来,你确定你要和我动手?” “哐当”一声,艾米丽手中的烛台摔落在地。 …… “你到底想怎么样?!” 艾米丽被捆在一根柱子上,困兽似的挣扎,她身旁就是她的姐姐,芙洛拉没有给她松绑,而是暂时找东西塞住了她的嘴巴。 讽刺的是,不久前艾米丽的姐姐才刚对她问出这句话,现在却轮到她来问芙洛拉。 芙洛拉坐在她们面前摆弄画板和调色盘,时而在画布上随手涂两笔,像是准备画画的样子。 她调好了颜色,回头看向艾米丽,这女孩一头红发,长相十分出众,眉心的痣很有辨识度。 艾米丽穿着墨绿色长裙,脖子上戴着条祖母绿项链。 ——这都是属于芙洛拉的。 月光庄园现在已经没人住了,杰克森也被接到神宫,只是罗伊暂时禁止他们见面,艾米丽之前只是模仿芙洛拉的打扮,现在倒好,有什么想要的,她直接去月光庄园偷拿原物,再大摇大摆地穿在自己身上。 芙洛拉打量了她两遍,勾起唇笑,“想学我是吗?你没学到灵魂。” 艾米丽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地盯着芙洛拉,银发雪肤的少女过分美丽,举手投足都透着骨子里的优雅,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过任何的失态,就连声线都未曾提高半分。 艾米丽知道,她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表情也一定很狰狞,对比之下,芙洛拉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女,美得不沾一丝秽垢。 “你不能对我动手。”艾米丽声线颤抖,语气却很自信:“我身上有两重契约,如果、如果你不想陛下有事的话……” “哗啦——” 芙洛拉突然将手边的画笔桶推翻,画笔散落一地,在死寂的室内发出令人心颤的声响。 “再提他,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 第152页 芙洛拉的语气冷淡,面上没有表情,仿佛刚刚那个突然发火的人不是自己。 她问:“为什么学我?你想从陛下那里得到什么?你是想接近他,然后害他,还是只是想得到他的注意?” 艾米丽的牙关不自觉地打战,她压下慌乱的心绪,开始思考,勾.引陛下事小,谋害陛下事大,事已至此,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只是……想让他多看我两眼。” 芙洛拉握着画笔的手指一紧。 她勾起红唇,笑容美得有些残忍,她拿起画笔和调色盘,向着艾米丽走去,边走边道:“想学我,也要拿出点诚意才行,比如这样。” 她蘸了一点刚调好又试色过的墨绿颜料,举到艾米丽眼前,微笑道:“我的眼睛是这个颜色的,陛下他看人不认脸,要是你把眼睛染成我的颜色,没准他还能对你印象好点。” 艾米丽惊恐地瞪大眼睛,随即她意识到什么,又把眼睛死死闭上。 “你想干什么!你疯了,你疯了!!” 她挣扎起来,然而两个男人得到芙洛拉示意,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地把艾米丽的眼睛强行扒开。 颜料这种东西,只要有一点进了眼睛里,都会刺痛无比。 更别说把眼球当画板,整个往上面涂。 艾米丽的惨叫声一时间响彻整个房间。 芙洛拉捂了会儿耳朵,见她不喊了,才道:“这才涂了一只,你可是挖了你姐姐两只眼睛呢,乖,再忍忍。” 墨绿的液体顺着艾米丽的眼角滑落,她又哀嚎了一会儿,才死死瞪着芙洛拉,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替她惩罚我!!” 芙洛拉漫不经心地调着颜色,闻言微一抬眸,“你是说,你姐姐把你送进宫里的事情?” 艾米丽姐妹两人同时一愣。 被挖双眼的女孩下意识地往后蜷缩,她颤抖着摇着头,像是在否认什么。 芙洛拉道:“一个人就算本性再坏,也不至于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下狠手,所以我已经调查过了,是你的姐姐萨莎,亲手把你送进了香雪兰宫,而她的愿望是……” 芙洛拉看向女孩,“拥有最出色的舞技。” 第52章 艾米丽和萨莎是一对亲姐妹。 她们出生于远离神都的一个小城镇,自幼跟着民间艺人团体学习,艾米丽擅长乐器,萨莎擅长舞蹈,由于姐妹两人都生了副好相貌,很快便在当地小有名气。 几年前,有途径那里的外地人对她们说,你们很有才华,只在小地方表演太屈才了,应该走出去,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们。 年轻的姐妹俩被这话打动,缠着团长和她们一起离乡,去寻找更大的舞台。 团长最终答应,另带了几名成员,几人一起踏上旅途。 他们的第一站是个繁荣程度中等的城市,几场演出下来后,他们的收获少得可怜,姐妹俩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吸引来几个观众。 团长说,意料之中,外面的世界虽然大,可竞争也更加残酷,虽然姐妹俩的各方面在小城里都算拔尖,可在这里却不算什么。 同行的艺人劝她们,回去吧,这次就当出来长见识,只要回到小城,她们就还是全城最受欢迎的艺人。 姐妹俩当时是同意的。 可在当天晚上,她们却卷了团长和同伴的钱财,连夜跑到了别的城市。 年轻气盛的姐妹俩不信邪,她们觉得是这里的人欣赏不来她们的表演,只要多跑几个地方,总能找到属于她们的舞台。 可一年过去了,她们跑遍了小半个帝国,身上的钱早就花光,靠卖艺赚的钱又入不敷出,几乎到了吃不起饭的地步。 当冲动和热血退去,她们逐渐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越是大城市,优秀的人就越多,像她们这种只受了几年不专业训练的艺人,在里面根本就排不上号。 曾经有贵族小姐看了她们的表演,嗤笑着说,我七岁的时候就有这个水平了。 还有当地的有名艺人讥讽她们,就这种三流水准,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 姐妹俩终于明白,团长当年说的话全是真的。 她们原来只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后来有人对她们说,生活过得不如意的话,就去神都找陛下许愿吧,姐妹两个,只要其中一个进了香雪兰宫,另一个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当时的萨莎痛骂了这个人一顿,并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姐妹俩又四处漂泊了一年。 她们早已不靠表演为生,而是四处打零工,由于当初做的错事,她们没脸回到家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闯荡。 又是大半年后,这时的艾米丽由于做工时伤到了腿,已经在家休养了几个月,萨莎艰难承担两个人的日常开销,很快也累病了。 那天晚上月色很暗,萨莎在给艾米丽的晚餐里加了大剂量的助眠药物,她和早已联系好的负责人一起,将艾米丽连夜送进神宫,正好赶上第二天早上,新神妃统一进宫。 …… 芙洛拉叫人把萨莎嘴里塞的布团拿出来。 “据说你在把妹妹送进宫,自己得了舞技之后,在神都过得也不算好,”芙洛拉对萨莎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萨莎低着头不说话,艾米丽瞟了她一眼,讥讽道:“那是当然,她能许愿,别人自然也能许愿,这里是神都,用自己的亲人许过愿的那么多,她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她呀,永远不可能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哈哈哈……” -- 第153页 “你闭嘴!” 萨莎静静听了许久,终于爆发,她朝着艾米丽的方向喊道:“我本来都快成功了!就在圣火节的庆典上,我靠跳舞赢了所有人,得到了许愿的机会!” 萨莎那天一战成名,如果她没有选择进宫见艾米丽,想必之后一定能被大型艺术团体找上,前途无量。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啊……”萨莎如果没有被挖双眼,此时一定已经泪流满面,她的眼眶淌下鲜血,“可却你挖了我的眼睛!你叫我、叫我以后还怎么跳舞……” 艾米丽听完这番话,狂笑不止。 她这个好姐姐到现在还想着跳舞,真是又讽刺又可笑。 芙洛拉忍不住插嘴道:“你失去的只是一双眼睛,可你妹妹失去的可是整个生命啊。你怎么不提你把她送进宫的事情呢?” 萨莎用力咬着下唇,面对质问,她的脸上竟然没有愧意。 萨莎理直气壮道:“艾米丽从小学琴就不认真!我们没有人气,多半都是她拖了我的后腿!就连打个工,她也能把自己摔断腿,在家一待就是几个月,全靠我来养活!她就是个废物!拿一个废物的命,去换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有什么错?!” 艾米丽笑得更大声了,笑出了眼泪花。 她狂笑着说:“好,好一个梦想……比起你伟大的舞蹈梦想,亲妹妹的命又算得了什么,是吧?那我告诉你,挖你眼睛是为了让我能够活下去,活着就是我的梦想,我成全了你的梦想,现在轮到你来成全我的,你就别怪我挖你眼睛了,行吗?哈哈哈……” 两姐妹尖叫着争吵起来,芙洛拉捂了会儿耳朵,此时距离约定的一个小时只剩十五分钟,她必须速战速决。 芙洛拉将一只杯子用力摔在地上,声响将将止住姐妹俩刺耳的争吵声。 芙洛拉问艾米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接近陛下,目的只是为了活命?” 艾米丽眼神一闪,正思索着要不要如实回答。 芙洛拉微微勾起唇角,“你凭什么认为,只要接近了陛下,你就可以活呢?” 这句话成功刺激到艾米丽,她瞪着眼睛,高声道:“我凭什么不可以?论长相,我承认你是很美,可我就差了吗?弹琴我也会,你不就是靠着弹琴故意吸引陛下过来,再勾.引他的吗?” 艾米丽许是受了太多刺激,竟也不怕芙洛拉了,她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香雪兰宫有那么多女人,你以为陛下能看上你一个,就看不上其他人吗?你就算今天把我杀了,可你杀不尽全天下的女人!他就算现在喜欢你,也迟早有一天会腻了你,把你丢……” “啪!” 芙洛拉狠狠扇了艾米丽一巴掌。 这一巴掌,她几乎用了全身力气,艾米丽的脸上迅速红肿一片,芙洛拉自己的掌心也火辣辣地疼,可她竟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再次用力扇了艾米丽两巴掌。 芙洛拉深呼吸着,极力平复内心的情绪。 她无疑是愤怒的,可是,她为什么要愤怒?如果这些话只是空穴来风,无凭无据的话,她其实根本不至于愤怒至此。 也许是时候认清了,那愤怒背后掩藏的更深一层情绪,是恐惧。 哪怕罗伊对她再好,可两人的差距仍是时刻令她感到不安,那些用承诺来维系的安定,终究只是一层脆弱的纸,一捅就破。 “你死之后,要和你姐姐葬在一起吗?” 芙洛拉整理着有些散乱的头发和领口,语气近乎温柔,她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却掩饰不住声线中微微的颤抖。 “我身上有契约,你不能杀我!!” “神妃大人,她已经挖了我的眼睛了,您为什么还要我的命!?” 两姐妹这时倒是很默契,齐齐叫嚷起来。 芙洛拉从一个男人手中接过一把刀,这是从白房子后厨临时取的水果刀。 “你要是不提他,不说那些话的话,也许我还能留你一命,可惜。” 在两姐妹的尖叫和哭喊中,芙洛拉缓缓举起刀,小小一把水果刀的刀刃闪过寒光,竟也能晃人眼。 “芙洛拉。” 忽然,芙洛拉的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十五分钟到了? 不可能,芙洛拉即使再被愤怒冲昏头脑,也能猜到现在根本没到规定的一个小时。 “时间还没到,你为什么过来?” 芙洛拉握刀的手开始隐隐发抖,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很可怕,所以她问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他是特意赶过来阻止她的? 她才刚刚举起刀,他就立刻赶过来,为什么? 他一直在监视她? 可这又是为什么? 她当然知道艾米丽还不能杀,她也不想让艾米丽就这么轻易地死,她举刀,只是想划花艾米丽的脸,让她再也无法说出那种话。 可他竟然一直在监视她。 这到底是出于对她的不信任,还是别的什么? 芙洛拉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拉扯自己的头发,企图让自己冷静,可这种怀疑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疯长,再难平息。 而这时艾米丽突然出声,她一改刚才的嚣张气焰,哭着朝罗伊喊道:“陛下!陛下救我,她要杀我!” 她的求助,其实是人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行为,她企图抓住罗伊这根救命稻草,即使知道希望不大。 -- 第154页 可殊不知,这也成了压垮芙洛拉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些念头开始不受控制地从芙洛拉脑海中浮现:艾米丽为什么会求助得这么自然?她凭什么认为罗伊会站在自己那边?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什么?难道那天罗伊消失去找她后,其实她的诡计得逞了,而罗伊的话只是谎言? 罗伊无视了艾米丽,他神情凝重,朝芙洛拉的方向走去,“先等一下。” “别过来!” 芙洛拉猛地转身,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脖子。 她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般大口喘着气,许久后,她问:“你很在意她?” 她的眼前因为过激的情绪而一阵阵发黑,也就没能看到,罗伊皱起眉心,唇色有些发白,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甜心,你的状态很不好。”罗伊嗓音艰涩道:“把刀放下。” 芙洛拉当然知道自己状态不好。 比起上一次他从她眼前消失,这次直面两人时给她带来的冲击是翻倍的,如果说上次她还能冷静思考对策的话,那么这次的她就是完全没了理智。 “你要是敢阻止我……” 芙洛拉说到一半,停住。 接下来的举动,芙洛拉是在神志恍惚间完成的,以至于当艾米丽的血溅到她的胸口,她愣了好长时间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萨莎的尖叫声在她耳边响起:“艾米丽!!” 芙洛拉终于回过神,她松开刀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转身朝罗伊看去。 她看到少年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着血。 芙洛拉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朝罗伊跑去,跪坐在他面前,慌乱地用袖口替他擦血。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面孔,芙洛拉心底顿时涌上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恐惧,和深深的后悔。 这大概是她犯病最严重的一次,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她伤害了他的事实。 “你放心,如果你死了,”芙洛拉虽在流泪,声音却无比坚定,“我会给你陪葬。” 罗伊猛地抬眼看向她。 “你想死。”他被她这句话气得胸口更疼,难得厉声说了句重话。 芙洛拉哭着点头:“对,如果你死的话,我也想死呜呜呜……” “……” 罗伊忽然觉得她很笨。 他用自己的袖子狠狠抹了一下嘴边的血,大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暗红瞳仁噙住她的身影,“你在说什么?我不会死。” 说完,他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虽然极力咽下,可还是有一点鲜红从唇角冒了出来。 芙洛拉哭得更厉害了。 “可是你一直在吐血,怎么办,叫医生有用吗……对,先叫医生,我去叫医生来。” 她说完,手撑着地想要起身。 罗伊皱了皱眉,他一把将人揽过来,死死抱住。 “笨死。”他的下巴用力蹭她的头顶,手臂的力气大得仿佛能将人揉碎在怀里,他捉住她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 “这里,能感觉到你。”罗伊道:“我感觉到你的状态很不好,所以过来了。” 才不是为了阻止她杀谁。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她开心,他就不会阻止。 少年的心脏在芙洛拉掌下跳动,一下一下,有力的节拍。 他的心口印有她的名字。 明白真相的芙洛拉大哭起来,泪水很快打湿罗伊的衣襟。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断重复这句话。 “叫我什么?”罗伊生涩地用手顺着她背上的银发,问。 芙洛拉吸了下鼻子,哽咽道:“罗、罗伊。” 罗伊咳嗽了两声,很虚弱的样子。 芙洛拉拍着他的背,“陛下?” 罗伊沉沉看她一眼,又咳嗽。 芙洛拉急了,哭道:“宝贝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呜呜呜……” 罗伊一下子就不咳嗽了。 “不好。”他微微挺直了腰板,像是在证明自己没事,就连声线都提高了几分,他红着脸道:“就这么叫。” “……” “你故意的!”芙洛拉终于反应过来,骂道:“臭八爪鱼!!” 上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下一秒就气成了河豚。 罗伊看着她气呼呼地瞪着自己,还不忘眨巴眼睛挤出几滴眼泪,他忽然很想亲亲她。 刚垂下头,这时他余光瞟到了这满屋子的男人。 他瞬间阴沉下脸,问:“他们是谁?” 有怕死的赶忙上前解释:“陛下,我们是、是白房子里的厨师和帮佣。” “是神妃大人叫我们过来保护她的。” 芙洛拉被罗伊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她解释道:“我要过来找事,肯定不能一个人来啊,当时我只是说了句‘来几个力气大的’,然后他们就来了。” 她原以为能来两个就不错了,谁知道她的号召力那么强,一下子喊过来六个。 一定是她给的太多了。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让罗伊满意,罗伊的脸色没有缓和,反而愈发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芙洛拉咽了咽口水,默默做好被触手缠住,然后一顿揉搓的心理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八爪鱼不知为什么放过了她。 -- 第155页 罗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对男人们道:“滚。” 这些人巴不得立刻滚远,这屋里的气氛实在太可怕了,他们急忙向着门口滚去。 芙洛拉看向萨莎,女孩的脸上尽是血泪,她正趴在艾米丽的尸体上,一言不发,似乎伤心欲绝。 芙洛拉问:“你不是想让她死吗?她还挖了你的眼睛。” 萨莎沉默好久,才自言自语般地喃喃:“是啊,她该死,她真该死……”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忽然响起砰的一声。 萨莎的头撞在坚硬的柱子上。 她倒在了艾米丽的旁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说:“请……把我们……葬在一起。” 罗伊看着这一幕,不解地歪了下头:“为什么?”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和一个挖自己眼睛的人葬在一起。 芙洛拉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其实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姐姐亲手将妹妹送进了宫,也就相当于亲手杀了她,却又要用那么宝贵的许愿机会进来看她。 这两个人,明明不久之前还吵得仿佛能把对方生吞活剥,这一刻却又躺在了一起,甚至还会合葬,永远长眠在一处。 是出于心底仅存的一点良知和愧疚吗? “我们走吧。”芙洛拉道。 - 两重契约同时被破坏,罗伊受到了很强烈的反噬。 只是他不愿意在芙洛拉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好。 罗伊没有再咳血,身体却也肉眼可见地虚弱了不少,成了只病恹恹的蔫巴八爪鱼,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或者泡在水里,没什么精神。 他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维持多久,也许是至少一个星期。 芙洛拉很是心疼,同时也更加自责,她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她应该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再犯病了。 犯起病来,伤害自己事小,伤害别人事大啊。 罗伊现在虽然还不到需要人伺候的状态,芙洛拉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可她还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尽量满足他的各种需求。 他能有什么需求?无非就是每时每刻都想和她贴贴,耍很流氓的流氓,芙洛拉能怎么办呢,只能一边在心里骂他身残志坚,一边顺着他。 等他身体好了,看她捶不捶她,芙洛拉心想。 然而罗伊想的却是,他虚弱的时候,她居然可以对他这么好,他想做什么都答应。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于是某天晚上,两人躺下腻歪了半天后,罗伊拉起她的手往下带,向往常那样,他哑声道:“好难受。” 芙洛拉红着脸,十分理所当然地拒绝道:“你现在很虚弱,不行。” 罗伊摁了摁她的手。 “虚弱?”他嘴角噙着坏笑,问。 “……” 芙洛拉浑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她最后挣扎道:“不行不行,你的……虽然不虚弱,可你的身体不能做剧烈运动,下次,下次一定。” 这句话已经是很大的让步,罗伊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甜心……”他胡乱地吻着她的唇角,绵软无力的触手从背后钻了出来,软塌塌地爬上少女的皮肤。 “你来,好不好?”他问。 第53章 如果说罗伊平时的触手给人感觉像爬行的蛇,柔软却蕴含力量,透着危险气息的话,那他现在的触手则是令人联想到蜗牛。 像蜗牛的身体一样绵软黏腻,又弱小到稍一用力就能扒开。 平时被缠住时,她会下意识想要挣脱,可现在被缠住,她却不敢乱动,生怕这些脆弱的小家伙们被她一挣就断。 就算他触手多,多到自己也不知道有几根,可断掉的话还是会疼吧。 芙洛拉觉得自己真是欠八爪鱼的,不对,这次她是真的欠了他。 他变成这样,确实全拜她所赐。 他身体明明很虚弱,可他们交叠着手的地方却正如他所说,一点也不虚弱,它们截然不同的状态仿佛分裂的个体,令人很难不惊叹。 一根触手缓缓顺着她的脚踝向上爬去,芙洛拉咬唇,试图再挣扎一下:“别闹,你需要休息。” “不。” 罗伊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案。 “甜心,”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掐着她的细腰,他看着她,低声说了句话,大抵是和雨水或小溪流差不多的形容,少年暗红的眸子泛着水汽,打在她皮肤上的鼻息也是湿热的。 “……闭嘴。”芙洛拉的脸上红透一片。 之前在月光庄园时,芙洛拉在这方面几乎没怎么主动过,不是因为她羞赧或要面子,而是少年分明体温冰凉,却热情得像火,比起她不主动,更准确的说法是她没机会主动。 就算她主动了,以他那个狼狗性子,恐怕也轻易无法令他满意。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芙洛拉很是难为情。 唉,可谁叫她欠他的呢。 她道:“你现在还是太虚弱了,我怕你散架。” 罗伊无语:“我不……” “先别说话。” 芙洛拉深吸了几口气,慢慢俯身,银发划过她雪白中泛着红的脸颊,垂落在少年腿上,凉丝丝的触感有些舒服。 罗伊呼吸乱了一拍,他用手肘微微撑起身子,略显讶异地垂眼看她:“甜心?” 许久后,“陛下还满意吗?”她问。 -- 第156页 烛光下,少女的唇瓣鲜红而晶莹。 …… 少年的大腿肌肉紧绷,勾勒出劲瘦结实的线条,他的呼吸轻轻发颤,修长手指插进银白的发间。 芙洛拉喉间的不适令她下意识扒开他的手,她急迫地抬起头,皱着眉,捂嘴剧烈地咳了两声。 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便有新的泪水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她哭着说:“我不欠你了呜呜……咳!” 哭到一半,再次咳嗽起来。 罗伊从失神状态中缓过来,他迅速坐起身,学着他咳嗽时她做的那样,一只手轻拍她的背。 少年脸上有些慌乱和无措,完全没了刚才按她头时的气势,他小心翼翼地问:“很难受?” 芙洛拉恼怒地瞪他。 “当然难受,要不你试试?”她边咳边掉眼泪,“我想吐,你还一直按我的头,你怎么这么狗啊呜呜……你给我躺回去!” 见他又开始一副没力气的样子,芙洛拉骂到一半,还要分出心思去管他,她一边抹泪,一边推他的胸口,让他躺下。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如果一次犯病,害他受伤的后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能有希望借此机会痊愈了,芙洛拉自嘲地想。 “甜心,”被推倒的罗伊耷拉着眼看着她,他手臂一伸,将她扯到自己怀里,“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即使处于虚弱状态,可芙洛拉这种小身板,他还是能一手拉十个。 他一手用力箍着她的腰,一手顺她的头发,用自己的下巴不断蹭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哄着,芙洛拉被他哄得还算舒坦,本就操劳过度的身体很快困倦下来,她趴在他的胸口,眼皮渐渐发沉。 直到他说出那句“生气的话,你也捅我”,芙洛拉被惊得瞬间清醒过来。 “我拿什么捅你?”芙洛拉撑起身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要不我去厨房找根茭瓜,或者用蜡烛?” “……” 罗伊垂眼思考,很快便得出了答案,他把一根触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我自己来。” 这根触手亮晶晶的,也不知它刚刚经历了些什么。 芙洛拉怀疑他是故意的,那么多触手放着不挑,偏偏挑这根。 “你来个头!” 眼看他已经张开嘴巴,一副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样子,芙洛拉一把扯过那根触手,压在身下,“算了,睡觉,我好困。” 片刻后。 “甜心,晚安。”少年压低声量,近乎用气声,抱着她说道。 芙洛拉不知道她还没睡着呢,他这么小声说话干什么。 真是呆死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闭上眼睛,疲惫地嗯了一声。 “……你不叫我,也不和我说晚安。”罗伊委屈。 芙洛拉睁开眼。 她缓缓起身,却不是为了郑重地和他说晚安,而是她想起自己还没漱口。 她打量着躺平的八爪鱼,虽然他的脸色十分红润,还透着些餍足,看样子是吃饱了,可她能看出他的身体还是很虚。 以前这种时候她从来都是使唤他的,可是这次…… 他妈的,她难道要自己去漱口吗? 这可太惨了。 “甜心,你不睡了?”罗伊躺着看她,继续用气声问。 芙洛拉打量着少年,忽然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她俯身,也用气声在他耳边说:“亲亲你再睡呀。” 在罗伊讶异的目光中,她吻住他冰凉的唇,撬开齿关,两人唇舌纠缠了好一会儿,这个吻绵长而温柔。 唇分后,芙洛拉舔了舔唇,笑得像只诡计得逞的狐狸,她问:“怎么样?你自己的味道。” 罗伊大口喘气,暗红眸子湿漉漉的,他咂咂嘴,诚实道:“怪怪的。” 芙洛拉笑倒在他怀里。 第54章 睡前喝牛奶有益健康,可由于罗伊给芙洛拉喂了太多,时间太久,第二天起来后,芙洛拉的嗓子很痛。 芙洛拉睁眼时,身旁是空的,她如今对于这种情况已经适应,不用动脑子就知道罗伊又被海格斯那些人找去谈公事去了。 “爱玛?” 她朝着门的方向唤了一声,出口的嗓音有些发哑。 这幅声音,如果拿来说句“爱玛,爱玛?我的嗓子怎么成这样了”,一定会很合适。 “怎么啦小姐?”爱玛推开门,探了个头进来,吃惊地问:“小姐你的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磨的。” 芙洛拉招手让她进来,顺便带上门,她扯着沙哑无力的嗓音,问道:“莉莉娅那边怎么样了?” 自从发现神宫图书馆里的书没几本有用的,芙洛拉便让两人筹备去民间搜集禁书的事情。 爱玛小声道:“已经找到卖家了,只是神宫的守卫太严,从外面送进宫的东西都会被盘查,莉莉娅正愁怎么把书弄进来呢。” 与魔法相关的书籍被列为禁书近百年,能幸存到现在的,必定是辗转多次,经历过各种抄录和伪装,可即便看上去再和普通书无异,也难保证不被发现端倪。 芙洛拉略一沉吟,在爱玛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爱玛听完后瞪大眼睛。 当罗伊谈完事情,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女孩子咬耳朵的一幕。 她们离得太近,看起来非常亲密。 罗伊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 第157页 “离她远点。”少年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对爱玛道:“再让我多说一次,你就死。”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警告爱玛了,之前几次,还是他在月光庄园用戴里克身份的时候。 当爱玛和莉莉娅得知罗伊就是戴里克的时候,她们是震惊又后怕的,谁能想到曾经那个和她们身份相同的小男仆,竟然就是人们口中的陛下和神呢? 被接来神宫服侍芙洛拉的这些天里,由于罗伊和芙洛拉基本上形影不离,所以她们也没怎么有机会惹罗伊生气。 冷不丁被这么一恐吓,爱玛这个一米七五的肌肉女孩被吓得腿软,她眼眶一红,差点当场哭出来。 呜呜呜,她也没做过分的事呀,不就是和小姐说几句悄悄话吗! “是,陛下。”爱玛忍着眼泪道。 正要退下,芙洛拉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芙洛拉对罗伊皱眉:“你凶她做什么?是我主动和她讲话的。” 罗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注意到她嗓音的异常,他问:“嗓子怎么了?” 一说起这个芙洛拉就来气,要不是臭八爪鱼昨天那么用力地摁她脑袋…… “还不是都怪你!”芙洛拉的声音大了几分,嗓子顿时更痛了,她委屈道:“你居然还威胁爱玛?我告诉你哦,她和莉莉娅,还有杰克森,都是我的人,你要是敢动他们,我就……” 就什么?芙洛拉一时想不出自己能拿什么唬住这个神。 “就不理你了。” 芙洛拉没什么底气地说完,用手捏了捏肿痛的喉咙。 她只是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却不知这举动救了爱玛的命。 罗伊很不喜欢被人威胁,当芙洛拉说出不理他的时候,他在不解的同时,心底还翻涌起某种其他情绪,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嫉妒,他说不清具体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恨不得立刻让爱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不明白,他和芙洛拉有彼此还不够吗?为什么她那么贪心,总想着把那么多无关的人类划入自己的保护范畴? 如果不是她揉嗓子的举动稍稍唤回了一点他的理智,罗伊说不定真的会做出什么。 罗伊压下眼底暗涌的情绪,朝芙洛拉走去,爱玛垂着脑袋,赶忙退开,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张嘴。” 罗伊伸手朝芙洛拉的喉咙探去,芙洛拉一把将他的手拍开。 芙洛拉:“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罗伊紧抿住唇,他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看看嗓子。” 在罗伊的坚持下,芙洛拉不情不愿地张大了嘴巴,一对漂亮的碧眸不满地瞪着他。 罗伊微微皱眉:“被我磨坏了。” 芙洛拉:“……” 他在说什么呢?当着爱玛的面说什么呢啊啊啊啊! 芙洛拉心虚地瞟了眼爱玛。 然而爱玛并没有注意这句话,她还是战战兢兢,显然一副没从罗伊的恐吓中走出来的样子,芙洛拉的心情有些复杂。 哪怕是平日里力能扛鼎的女骑士,到了神的面前也只是只弱小可怜的兔子。 罗伊用食指和拇指轻捏住芙洛拉的喉咙,在上面一下下地按揉,芙洛拉的喉咙传来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 在揉了七八下后,芙洛拉感觉嗓子没那么痛了。 她无视了罗伊邀功般的眼神,对爱玛道:“爱玛你过来,帮我梳头。” 爱玛的眼神一亮,正要过去,罗伊暗红眸子冷冷瞥来一眼,吓得她顿住脚步。 “小姐我、我……”我不敢过去呀呜呜呜。 在爱玛看不见的角度,芙洛拉往罗伊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少年的大腿结实有力,她掐一下就和挠痒痒似的。 “我要让爱玛帮我梳头。”芙洛拉坚定道。 罗伊的脸色很沉,他攥住芙洛拉一只手,紧紧握在掌心,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捏着。 “你自己不会?”他问完,自答道:“你明明会。” 他都见过好几次她自己梳头了。 芙洛拉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今天胳膊疼,自己梳不了。” 沉默片刻,罗伊道:“我给你梳。” 他从梳妆台拿来梳子,路过爱玛身边时,他用能吓死人的眼神瞥她一眼。 爱玛脊背一凉,连忙道:“小姐我、我先出去了。” 爱玛逃也似的离开。 芙洛拉看着罗伊握起她一把银白的长发,有模有样地梳起来,不由无奈叹气。 只要不是涉及人类情感的方面,罗伊其实一点也不呆,甚至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很多事情他看一眼就能学会。 只是气力大了点。 芙洛拉嘶了一声,被他并不温柔的梳头手法弄疼。 罗伊的动作顿住,小心问道:“疼?” 芙洛拉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许久,她道:“爱玛是个女孩子啊。” 罗伊眨巴两下眼睛,像是在问“所以呢”。 芙洛拉:“你不让我接近杰克森或别的男人,这我可以理解,可是爱玛和莉莉娅是女孩子,我一直把她们当妹妹看待,你为什么不让她们接近我?” 再说了,她还清楚地记得之前在月光庄园时,他以戴里克的身份和爱玛莉莉娅说过不少话,两人对他的态度既像前辈,偶尔又像狗头军师,教了他不少东西。 -- 第158页 即使达不到友情的程度,按道理他也不该对她们半点情分都没有,甚至连杀她们这种话都能随口说出。 他讲话从不开玩笑,说要杀,那就是真的动了杀心。 芙洛拉隐隐有些担忧。 罗伊看着她的眼睛,理所当然道:“你是我的,别人谁也不许碰。” 芙洛拉无奈:“他们没有碰我,他们只是我的朋友,友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它们两者不冲突,你明白吗罗伊?” 她说完,少年垂着眼,沉默了好久,额前柔软的黑发垂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就在芙洛拉以为他正在消化这些话,并反思自己时,却听他沉声说了句:“要是所有人都消失就好了。” 芙洛拉怔住。 她缓缓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罗伊没有看她,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漩涡,自言自语般低声说:“友情能给你什么?他们能做的,我也能为你做,我能做的,他们做不了,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可你为什么总想着别人?芙洛拉,你好贪心。” “……宝贝,你怎么会这么想?”芙洛拉震惊不已。 她舔了舔嘴唇,扯住他的袖子,正想说些什么。 这时少年抬眸,暗红瞳仁紧紧噙着她的身影,罗伊问:“我让所有人消失,好不好?” 少年的神色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甚至眼底还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芙洛拉惊恐:“你疯了!” 注意到少年黯淡下去的眼神,芙洛拉缓下语气,安抚道:“宝贝,不是我不想和你每时每刻在一起,可是你看,世界之所以会丰富多彩,那都是无数人在各个领域努力的结果,如果他们消失,那……” 芙洛拉看向不远处茶几上的点心,“那很多事情就没人做了,就比如这盘点心,别看它看上去简单,可它从植物种子变成面粉,再和其他材料一起变成好吃的点心,这中间需要多少人付出劳动,你能想象吗?” 罗伊看了眼那盘点心,眼神有些不屑:“我可以变给你,想吃什么,我就变给你什么,其他东西也是。” “你……” 芙洛拉被这句话哽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的力量从哪里来呢?” 罗伊问:“你不能信仰我?” 如果世界上只有他和她,那他也不需要太多力量,他可以每天和她同一时间睡觉起床,或者泡在水里休息,想要做到这些,一个人毫无杂念的至纯信仰完全可以做到。 芙洛拉很想告诉他,她和他是来自不同世界的,在她的世界,有种东西叫做无神论,人们习惯了所有事只靠自己,如果什么事情都靠祷告和求神,恐怕早晚会饿死。 况且,信神不是信教,两者有着本质区别,比如宗教有它成熟的理念和体系,它传递的思想有时也能唬人,可单纯信仰一个神的话…… 芙洛拉有些迷茫。 由于她的固有思维,即便来到这个世界,知道神的存在,她也只会感慨一声,哇,好厉害,即使她想要和一个神相爱,心里唯一的担忧也只是把控不住他。 在她眼里,罗伊就是罗伊,他大多时候更像一个可爱的弟弟,有时候很呆,很多东西他搞不懂,他也会迷茫,会无助,所以她才更想教他,保护他。 芙洛拉正犹豫着怎么开口,罗伊忽然道:“算了。” “宝贝?” “算了,这样你太累。”罗伊自我否定了这个提议。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世界上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其他人那些充满利益性的信仰他不需要,也不稀罕。 可是,他更希望芙洛拉可以一直轻松自在,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如果信仰会成为她一项任务的话,那他也宁可不要。 她只要存在,开心,被爱,就足够了。 “我收回我的话。”罗伊对承诺认真,收回决定的时候也郑重,他重新握起她一缕银发,继续帮她梳头,“这样疼吗?” 他认真梳着头发,脸上没有任何阴霾和不甘,仿佛一下子想通了。 芙洛拉看着他,内心有些纠结:“宝贝……” 她没想到,她真的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喜欢的人占有欲太强而烦恼。 无疑她也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她一直将这件事情隐藏起来,就是怕将身边人吓跑。 她以为自己已经病得够严重了,可他和她似乎不一样,她起码不会因为他跑去和男人谈公事而吃醋,罗伊没有朋友,可就算他有一天和哪个男人拜把子做兄弟,她也绝不会为此吃醋,反而会替他高兴。 哪怕她再想独占他,她也不会产生想让所有人消失,世界上只留他和她两人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太疯狂了。 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呢?芙洛拉不禁思考,一开始的罗伊对谁都很冷漠,仿佛生来没有感情,她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才逐渐感受到了独属于他的个性,他的说话和思考方式。 一开始的他也并没有表现出这么强的占有欲,大约是从两个人交往后开始,在月光庄园的那段时间,她渐渐发现,他和自己好像是一类人,他会对她身边的其他异性表现出过分的敌意,会明里暗里和他们作对。 然后是在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后,爱玛和莉莉娅跑来告诉她,他这个人占有欲太强,很危险。 -- 第159页 就是这个时候,他似乎开始对她身边所有喘气的生命都有了敌意,他把她完全看成了自己的,只要有人敢靠近她,他表现得就像只被抢了肉的狼,恨不得对全世界露出獠牙。 而这一次…… 芙洛拉叹息,昨晚他们也算是做过。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两件事之间难道有必然联系吗?! 罗伊帮芙洛拉梳好了头,他看着波浪似的银白长发在自己指尖穿过,唇角慢慢扬起。 他的目光随着垂落的发尾,落到少女雪白的胸口上,他的眸色一暗,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甜心,”罗伊舔了舔唇,渴求地看向她,“还想要。” “……” 第55章 按照芙洛拉原本的打算,在她彻底安心投入这段感情之前,她是没准备让罗伊碰她的。 在两个人每晚搂着睡觉,天天黏在一起的情况下,这的确不太现实,先不说那只狼狗属性的八爪鱼,光是芙洛拉自己,有时其实也很难忍。 他们此前已经有过许多次,食髓知味不是男人的特权,对于芙洛拉来说,少年身上清冽的幽香,他把头埋在她颈窝时黑发柔软的触感,他轻柔到令人发痒的鼻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无一不成为诱.人沉沦的慢性毒,轻易撩.拨着人摇摇欲坠的理智。 在芙洛拉毫无安全感,整日神经兮兮的那段日子,她也曾想过用这种方式拴住罗伊,可靠肉.欲维持的感情能走多远?她不敢深想,也就始终没迈出那一步。 如果说昨晚那次是出于她害他受伤的内疚,带着点赎罪心的破例之举的话,那现在的她则是一切遵从内心,那点疼痛相较更大的快乐来说微不足道,她几乎要融化在周身湿灼的空气里。 此前那些担忧和顾虑,似乎都在罗伊说出“让所有人消失”这种话后没了大半,她不得不承认这话虽然危险而疯狂,却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起码在此刻,在经历了诸多种种后的现在,他们心里仍然只有对方,就像他左胸上墨绿的娟秀字体,和她锁骨下方遒劲的暗红字迹,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一旦爱上便是占有,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必须完整地归属于对方。 …… 时间一晃便到了中午。 芙洛拉在裹了一半身体的被子下轻颤,她的眼皮发沉,可她的肚子却在叫嚣,发出不小的咕咕声。 “甜心,”罗伊从一片柔软中抬起脸,他喘了口气,“我的甜心需要吃饭。” 芙洛拉连早饭都没有吃,就被拉着做了一系列剧烈活动,她的肚子能撑到现在才叫,都已经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 “我想吃……”芙洛拉刚想报菜名,却发现嗓子哑得不像话,她幽怨地看了眼这个仍趴在她身上的罪魁祸首。 少年眼尾妖冶的红还未褪去,唇瓣鲜红湿润,闪着晶莹光泽,他舔了舔唇,暗红眸子亮晶晶地盯着她,竟仍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芙洛拉忽然很感谢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不然今天怕是没法轻易结束。 罗伊两指轻捏她的喉咙,揉了片刻,她沙哑的嗓音再次恢复原状。 “我想吃奶汁焗龙虾。” 她视线扫了眼自己的身体,即使已经有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自己四肢和腰上这一圈圈螺旋形状的勒痕,和其他地方的零散痕迹时,仍是不免被吓了一跳。 看着有点惨,虽然当时很舒服。 “宝贝,帮我把这些也弄一下。”她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脖子处,示意他首先处理这里。 罗伊垂眼看着,没有动,而是抬手变出一盘新鲜出锅的奶汁焗龙虾。 “……” 芙洛拉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两人坐起来,她道:“我们收拾一下,去餐厅吃。” 再说了,她要吃龙虾,他还真就死脑筋地只给她一盘龙虾,还有前菜和汤呢?总不能都在床上解决吧。 罗伊手臂箍住她的腰,“我也想吃。” 这可就稀奇了,他难得主动提出想吃人类食物,芙洛拉欣然点头:“好啊,你尝尝,很好吃的。” 等等,八爪鱼和龙虾是不是邻居来着?都是海里的玩意,芙洛拉忍不住偷着弯了弯唇。 “神本来就是八爪鱼变的吗?”芙洛拉笑着问:“我的宝贝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触手呢?” 罗伊切好了龙虾肉,用叉子叉起一大块,送到她嘴边,“我不知道,生来就有。” 说起这个,芙洛拉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她慢慢咀嚼着龙虾肉,问道:“你说过你以前的弱点是阳光,现在不知道有什么弱点,可明明契约也是你的弱点,你这次受伤,不就是因为破坏了契约吗?你不乖哦,居然瞒着我这么大的事情。” 罗伊顿了顿,抬眼看她,“我没有。” “不是所有契约被破坏都会让我受反噬,上次我原本可以阻止你,可是我没有。” 以罗伊的能力,哪怕是芙洛拉的刀尖距离刺下去只有一毫米,他也有能力轻易制止,可他却选择站在她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刀尖刺下去。 这样做的效果,和他亲手杀了人,毁了契约是一样的。 芙洛拉问:“为什么不阻止我?” 罗伊又给她喂了一块龙虾肉,“阻止你的话,你会不开心。” 当时她的状态很不好,她焦躁不安到了极点,她的心在抽痛,如果那样做可以让她舒服些的话,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 -- 第160页 芙洛拉感到心疼,“宝贝……” 他是不是傻子,怎么就这么傻呢。 虽然他很傻,宁愿自己受伤,可芙洛拉同时也清楚,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他真的阻止了她,她可能会直接疯掉。 这是个无解的命题。 芙洛拉再次觉得自己的病该治了。 “吃饱了?”罗伊见她停止了咀嚼,问道。 芙洛拉:“没吃饱。” 只是在想事情。 罗伊把剩下半盘切好的龙虾肉递到她手里,“自己拿着吃。” “为什么?”芙洛拉问:“你怎么不吃?要我喂你吗?” 罗伊一顿,“怎么喂?” 这话问得,拿叉子叉着喂呗,还能怎么喂,芙洛拉叉起一块龙虾肉,刚准备喂他,却见少年顿悟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他夺过她的叉子,把龙虾肉塞进她嘴里,然后叉子一丢,将她的手拉到她自己的胸下托着。 “……” 不是吧,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不是要吃龙虾吗?”看着少年俯下脑袋,芙洛拉问。 罗伊抬眸看她,暗红瞳仁里的眸色很暗,“我没说要吃龙虾。” 芙洛拉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是她点名要吃奶汁焗龙虾,他说他也要吃的吗? 不吃龙虾还能吃什么。 ……等等。 芙洛拉握叉子的手指猛地攥紧,她推了推少年乌黑的脑袋,“你干嘛,我还没吃完呢……” 回答她的是一阵清晰的水渍声,芙洛拉看看盘子里剩下的龙虾肉,再看看同样吃得起劲的八爪鱼,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这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下去了。 “你是狗,听到了吗?你是狗。”芙洛拉咬唇,对着他的头顶心无能狂怒。 许久后,少年抬头,舔了舔水润的唇,他哑声唤道:“主人。” 芙洛拉:“……” 这不是之前他还是她男仆的时候,她哄着他喊的称呼吗。 怎么可以用在这种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她迟早有一天要剁了八爪鱼熬汤!! - 当芙洛拉穿戴整齐后,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三点。 即使身体快要散架,她也必须出门了。 经过这次的马拉松式拉锯战,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感情不能只靠肉.体维持,但在关键时候,吹吹枕边风还是很有用的。 她将罗伊哄去了水里泡着,并得到了一个外出的机会,并且如果她这次表现好,也许从此就能经常出门也说不定。 罗伊虽然答应不会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可他还有大把的方法可以验她,芙洛拉穿了件薄薄的红斗篷,将脖子和胸口都遮严实了,才带上爱玛一起出门。 在走路的时候,两人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芙洛拉生怕罗伊那狗鼻子闻出她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 抵达神宫门口时,时间是三点零三分,她们迟到了三分钟。 莉莉娅已经在宫门口等了三分钟,侍卫果然在盘查她马车上那些成箱的书。 书都经过了重重伪装,一般人很那察觉异样,侍卫知道莉莉娅是芙洛拉的人,他们不敢不给陛下的女人面子,于是挑出几本书随便翻了翻,便打算放行。 “莉莉娅,你回来了?” 听到芙洛拉的声音,莉莉娅朝她的方向看,这时视野中却出现了不速之客。 莉莉娅对来人行礼道:“大王子殿下。” “……” 芙洛拉心道晦气,缓缓回头,对上海格斯审视的目光。 海格斯早就知道她的真实面目,于是芙洛拉也不再给他好脸色,见他身旁除了两个随行侍卫外没有别人,她面无表情地略一颔首,便转过身。 “芙洛拉小姐。”海格斯叫住她,“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读书。” 芙洛拉没有回头,她径自向着莉莉娅的马车走去,不咸不淡道:“不知道也正常,我还有很多惊喜是你不知道的。” 海格斯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失笑,只是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眼里十分惊悚,爱玛和莉莉娅吓得不敢出声。 “神宫规定,任何从外面运进来的东西都要严格检查,”海格斯的声音从芙洛拉身后响起,“我现在要执行规定,希望你理解。” 芙洛拉听着他的声音愈发靠近,她快速侧身躲到一旁,和海格斯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她道:“殿下请便。” 查吧,她倒要看看他能查出什么来。 为了掩人耳目,除了她要找的禁书以外,她还特意让莉莉娅搜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民间书。 神妃在宫里待得无聊,多看点书总不过分吧。 芙洛拉面无表情地看着海格斯翻她的书。 到底是王室出身,虽是检查,海格斯的动作却并不粗鲁,他的手指不紧不慢地从箱子里的一排排书上划过,时而挑出一本,翻看两页,仿佛是在图书馆。 芙洛拉提醒道:“时间紧迫,如果没问题的话,还请殿下快一些。” 海格斯抬眼看她,手指摩挲着书皮的一角,他道:“想不到你还喜欢看这种书。” “活到老学到老。” 芙洛拉敷衍地说完,往他手里的书上看了眼。 花里胡哨的小人图有些晃眼,一看就不是什么未成年能看的正经内容。 “……”他妈的。 -- 第161页 芙洛拉维持着面上的淡定,她无视了海格斯骤然变冷的目光,看向莉莉娅,眼神仿佛在问:怎么还有这种书? 莉莉娅很是无辜,伪装嘛,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是禁书,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海格斯脸色变了又变,他指尖用力摩挲书皮的一角,那里果不其然露出了熟悉的标志。 他道:“巧了,我也正需要这种书,不如芙洛拉小姐把它让给我,我出三倍价格购买。” “这可不是价钱的问题了。”芙洛拉看着他,真诚发问:“殿下身边有女人吗?” “咳。” 海格斯的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谁不知道大殿下一心治国,洁身自好,到现在还是个老处男。 两个侍卫正想提醒芙洛拉不要失言,海格斯却轻声一笑,道:“买来送给我弟弟。” “什么?” “尔文,他要订婚了。” 芙洛拉怔了一瞬,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但也只是一瞬过后,她面色如常道:“是和那位公爵家的大小姐吗?替我祝贺尔文殿下,好歹相识一场,他的订婚礼物我会另外准备,至于这种不入流的东西,还是还给我比较好。” 说完,她让莉莉娅上前把书夺回来。 芙洛拉暂时不敢靠近任何异性一米之内,同性半米之内,要不是这样,她早就上去动手抢了。 就算他是大王子又怎么样?神宫里并没有不许看成人图书的规定。 况且她作为神妃,就算没有什么实权,按辈分也没理由被他抢东西。 “大王子殿下,请恕罪。”莉莉娅抓住书的一边,用力往后扯。 不厚的书本被两人暗中发力拉扯,发出渗人的咯吱响声。 海格斯用一只手对抗莉莉娅的两手并用,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芙洛拉,说:“其实我收藏了不少这类书籍,作为王室血脉,我有责任和义务做这些,芙洛拉小姐要是感兴趣,欢迎随时找我讨论。” 芙洛拉皱起眉。 他在说什么鬼话?调.戏她? 搜集黄.书还理直气壮了?还扯上王室血脉,真有他的。 “啊!” 海格斯突然松手,莉莉娅来不及收力,差点向后仰倒,芙洛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后背。 芙洛拉冷冷瞪向海格斯,可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越过她们往回走。 “期待下次见面。”海格斯临走前说。 不对。 芙洛拉觉出他的态度有些不对,仿佛很笃定她一定会去找他“讨论”,他们很快会再见面似的。 她拿过那本书,查看一番。 被海格斯用力摩挲过的书角露出了原有的标志,虽然并不显眼,却也足以让芙洛拉一眼看到。 他都知道了什么? 她让莉莉娅特意买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书回来,可海格斯就像长了透视眼似的,偏偏挑出这本来看,还非要买走。 芙洛拉不得不重新琢磨海格斯的话,他说他也搜集了很多这类书,作为王室血脉,他有责任和义务做这些。 难道说…… “啪嗒”,芙洛拉手里的书滑落在地。 “小姐你怎么了?”爱玛捡起书,小声道:“真没想到大殿下是那种人!居然公然调.戏我们家小姐,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有他好看!” 莉莉娅道:“把这件事告诉陛下。” 爱玛:“对!我们小姐有陛下撑腰,才不是好欺负的!” “等等。” 芙洛拉下意识地想要制止。 也对,她其实早该想到的,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群人最想让魔力复苏,最想拥有和神一样的力量的话,这群人一定会是前朝后人,王室血脉。 不管魔力的消失是否和罗伊有关,前朝王室总会有人不甘心,明明他们才是帝国的统治者,可魔力消失后,罗伊便成了唯一拥有力量的存在,他们不得不将统治权拱手送出。 最开始人们盲目信仰神,那时的王室即使心有不甘,想必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自从海格斯执.政以来,神殿不断被毁坏,世人关于神的言论愈发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信仰衰竭,罗伊的身体一度虚弱到只能在太阳底下待五个小时。 芙洛拉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海格斯就是这一切最大的幕后推手。 他想让魔力复苏,甚至可能还想…… 推翻罗伊。 “小姐?”爱玛不解:“你不会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陛下吧?为什么啊,陛下明明可以帮你出气的。” 芙洛拉收起凝重的神情,她笑了笑,“我会告诉他。” “诶?” “我要亲自告诉他。” - 罗伊只在水里泡了很短的一会儿,便出来了。 说来奇怪,明明昨晚他还有些虚弱,契约的反噬按理说还该持续个一两天。 早上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冲动,他的身体还没好,芙洛拉说他不能剧烈活动,一开始他还不信,可当真的动了几下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还没恢复好。 之后是她主动了一会儿,变化大概就是从这里发生的,他忽然有了力气,这才有了后来的化被动为主动。 大半天胡闹下来,他现在似乎完全恢复了。 罗伊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哈洛什忽然出声:【陛下陛下,陛下在吗?】 -- 第162页 亨尼:【……】 罗伊朝池塘中心淡淡睨了一眼,“有话快说。” 哈洛什扭捏片刻,【其实没什么事,这不是好久没和陛下聊天了吗,最近您天天和银发少女黏着,我们都没机会和您说句话,唉。】 亨尼:【陛下懒得理你。】 哈洛什:【嘶,怎么就懒得理我了?说起来陛下还得好好谢谢我们,上次要不是我们俩救了银发少女……】 【闭嘴!】 亨尼不太及时地止住哈洛什的话,罗伊朝池水中心看去。 罗伊:“是你们?” 芙洛拉上次跳了水,她说自己差点淹死,罗伊还以为是她呛水之后自己游了上去,却没想到是这两个亡灵救了她。 罗伊皱眉:“你们不可以在人前暴露。” 哈洛什、亨尼:【……】 人命关天,陛下还搁这暴露不暴露呢? 神果然是天生无情的吗? 罗伊不自在地补充了句:“做得好。” 哈洛什:【什么?陛下您大声点,我听不见。】 轰,轰两声,水面腾起两个半人高的水柱。 这是陛下发怒了。 哈洛什见好就收:【是是是,多谢陛下夸奖,我们可没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啊,银发少女她不算人,啊不,不算别人,她是陛下的人嘛。】 亨尼;【陛下的人就是自己人。】 哈洛什:【今天她这是去哪儿了?出去这么久。】 说起这个罗伊就烦躁,他道:“出去接她的女仆。” 【啊?】 “她让女仆带了很多书。” 【喔。】 两个亡灵沉默半晌,忽然想起什么。 【等等,她不会真的去找那种书了吧?!】 第56章 罗伊眼神微动,看向浅蓝色的池水中心。 “什么书?”他的语气沉下几分,“你们和她说了什么?” 【这个……】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哈洛什吞吞吐吐。 就连亨尼也一时没能想出补救的法子,他陷入沉默。 罗伊道:“人在神的面前无法说谎,你们两个也一样。” 两个亡灵有些惶恐,其实他们之所以将魔法的事情告诉芙洛拉,一是当时的情境使然,话题自然而然就被引到了这上面,二是芙洛拉那时哭得难过,他们本着安慰小女孩的想法,和她讲了讲那过去的故事。 谁知道她真的上心了呢? 哈洛什让她去神宫图书馆看看,是因为他知道那里没什么货真价实的资料,想让她知难而退,而不是让她真的去外面找禁书回来看。 哈洛什叹息一声,准备勇敢承认错误。 【陛下,我必须向您坦白,其实那天银发少女……】 “我怎么了?” 这时,厚重的黑色帷幕被从外面拉开。 少女银发雪肤,红唇鲜艳,碧眸含笑看向罗伊。 她朝罗伊小跑过去,快到他面前时,她张开双臂,一头扑进少年结实的怀里,清冽的香气瞬间将她环绕。 “宝贝我回来了。”芙洛拉踮起脚尖,仰头在罗伊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 罗伊眨眨眼,冷白的脸上缓缓浮现两团微弱的红晕。 他的手臂刚环上少女的腰,便作势要推开,他道:“甜心,我有事要……”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芙洛拉雪白的手臂攀上少年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压,红唇贴上他的耳廓,她轻声说:“我想你啦。” “……” “你有没有想我?” 少女湿热的鼻息喷洒在耳廓上,激起一阵麻酥酥的痒意,芙洛拉用唇瓣轻轻刮蹭他的耳垂,同时柔软的身体往他身上贴,少年很快便感到招架不住,脸蛋连带着耳朵全都泛起一片粉红。 “甜心,我……” 少年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很哑。 芙洛拉抿嘴偷笑,虽然笑声不大,却尽数传入罗伊的耳朵里,察觉自己受到嘲笑的幼稚神有些恼怒。 下一秒,芙洛拉的身体一轻,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被一股怪力不由分说地推倒在草坪上,整个人陷入柔软的青草丛中。 泛着莹蓝的透明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缠绕住她的身体,芙洛拉唔了一声,当那张过分好看的少年面孔在视野中陡然放大时,她抬手抵住罗伊的额头。 “不要这里……”芙洛拉羞赧地咬唇,“不是还有别人吗?” 罗伊的声音含糊不清:“我让他们睡觉。” 芙洛拉在扎人的青草间不大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她艰难道:“睡着了就听不、到了吗?” 罗伊没有回答,他的背后又钻出一根触手,伸长至池塘边,卷起一颗石子,朝池水中心投了下去。 他的舌尖缓慢舔舐过晶亮的唇,目光灼灼地俯视她,仿佛在问:看吧,他们真的听不到。 这下可以了吧? 芙洛拉:“……”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造这个孽。 虽然明知不可能,她最后关头仍然不死心地浅浅挣扎了一下:“宝贝,我们今天已经……够多了。” 即便是神,也经不起这么造吧。 况且她还只是个弱小可怜的人,呜呜。 罗伊抽空瞥了眼她攥着青草的手,他抬手覆在她的手上:“甜心,松手。” 小草是无辜的。 -- 第163页 但可以抓他的手。 …… 草坪上的草仍是被芙洛拉薅下来不少根,它们连青草汁都快被挤出来了,狼狈地成簇散落在地上,仿佛在无声控诉着某些人的恶劣行径。 芙洛拉盯着草尖发呆。 她有点搞不懂了,这是她自己作妖吗?不,她只是和八爪鱼贴贴了一下,并没有做错什么。 难道他还碰不得了,一碰就是一顿收拾? 她不能理解。 “罗伊,我们谈谈。”芙洛拉眸中还泛着水光,银白睫羽间沾着细小的泪珠。 她的身体还有些哆嗦,仿佛一朵经过暴风雨摧残的娇花,她用发哑的嗓音道:“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我真的不会榨干你吗?虽然你没什么公务要处理,可你也不能整天……你知道吗,历史上像你这种统治者是会被评价荒.淫无度,安上昏君帽子的。” 罗伊微微歪着头,一时没有说话,时而眨巴两下眼睛,也不知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 许久后,他道:“无所谓,他们怎么评价。” 面前吹起一阵风,一个少年的身体凭空出现在草坪上。 黑发少年紧闭着眼睛,精致的面容和罗伊十分相像。 再次见到“戴里克”的身体,芙洛拉的心情有些怪异,虽然只是壳子不同,里面的灵魂从始至终都是罗伊,但当罗伊脱下神这层外衣,身份只是她的男仆时,表现得还是会有细微差异。 只是这段日子里,这种差异在不断缩小罢了。 “他原本早就该死了。”罗伊垂眼看着面前的身体,“他父亲,用他的姐妹换取愿望,给他续命。” “人类许愿,无非就是财富,地位,健康,对于早该死的人,我最多只能延长他们几年的寿命。” 芙洛拉略一沉吟,“这已经是对他们极大的恩惠了,生命本就是无价的。” 罗伊点点头。 他接着说:“这个孩子,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对我有很纯洁的信仰,我破格让他活到十五岁,还告诉他的父亲,只有这一次。” “可是他父亲太贪婪,他在家族徽章上造假,又过来许愿,想给儿子第二次续命。” “所以我惩罚了他,我收走他的生命,和他儿子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原本的戴里克对罗伊有着纯洁的信仰,罗伊和他的身体无比契合,以至于在他第一次进入戴里克的身体后,戴里克的外形就变成了罗伊的样子,只不过是十五岁罗伊的样貌和嗓音。 芙洛拉唏嘘:“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给他续命了。” 罗伊指尖微动,躺在草坪上的少年身体缓缓坐了起来,睁开眼睛,暗红瞳仁毫无感情地望向芙洛拉。 芙洛拉:“!” “你是在操纵他吗?”她问。 罗伊点头,他直勾勾地盯了芙洛拉一会儿,确认她并没有对“戴里克”表现出别样的情绪后,他才收回目光,也收回了将这副身体摧毁的念头。 “之前我的力量一直在衰减,”他道:“我无法在外面待太久,我想过了,如果情况到了最差的那一天,我就用这副身体,去外面看一看。” 罗伊不喜欢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尤其是在芙洛拉面前,他之前总是对这种话题避而不谈,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袒露这种想法。 芙洛拉听着,眼眶有些发酸,她顷身拉住罗伊的手腕,“你想去吗?我可以陪你去,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罗伊内心有些触动。 可他说出的话十分不解风情:“不想。” “……”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只是觉得有必要看一看。” “…………” 罗伊在芙洛拉无语的目光中,俯下身子,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拱了拱。 他现在只要有她就够了。 芙洛拉忽然觉得他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正准备告状,他就提到了这个话题。 于是她无比自然地问:“宝贝,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会变弱吗?” “因为信仰衰竭。” “对,这只是表象,”芙洛拉将他的脑袋扶起来,她严肃地看着他:“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想过吗?人们信神信得好好的,可突然就不信了。” 罗伊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不是突然,是第九代王室继承人执.政以后。” 芙洛拉这些日子看了不少历史类书籍,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个第九代就是海格斯。 她问:“对,就是海格斯,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 “觉得。”罗伊的语调淡淡,就连神情都没变,“都是他。” 他全都知道。 “那你怎么不阻止他?”芙洛拉一下子提高声调,她十分不理解:“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算计,宝贝,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做点什么。” 罗伊缓缓垂下眼,摇了摇头。 芙洛拉急了:“摇头是什么意思?宝贝我跟你说,海格斯这个人野心很大,他说不定还酝酿着什么别的计划,你就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一个人类?” 罗伊问得漫不经心,他重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手臂揽住她的细腰,在上面轻轻掐着。 他深深地吸了口她身上甜腻腻的花香味,“甜心,怎么办,我又想了。” “?” -- 第164页 芙洛拉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拳,砸在他后背上。 “你的脑子里只装了这些吗,臭弟弟?” “不是弟弟,我99岁了。” “……”他的大脑简直被黄色废料堵住了。 芙洛拉刚想骂他两句,柔软的透明触手却已经伸了出来,其中一根绕到身前,末端在她唇瓣上摩挲两下,竟然久违地强行撬开她的嘴巴,将她尚未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不对劲。 芙洛拉一边仰头小声呜咽,一边想,他通常只有在不想让她说话的时候才这样做,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是不喜欢她在背后说人坏话? 还是他根本就是在维护海格斯? 从尔文的生日宴会开始,罗伊对海格斯的态度愈发不耐烦,海格斯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罗伊却懒得和他装,总是对他冷脸相待。 难道说,虽然罗伊表面对海格斯不好,其实内心还是在意他的?他看着他长大,心里多少有了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芙洛拉终于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触手从鲜红唇瓣间慢慢滑出来,牵出一条长长的银丝,她喘着气问:“你对海格斯怎么看?” 罗伊的动作一顿。 他一下子冷静下来,眉宇间有些不满:“为什么提他?” 芙洛拉敏锐地从他的反应中发现了异常。 八爪鱼脸盲,且从不记人的名字,上次她对他提起尔文的时候,明明他想了很久才想起尔文是谁。 可是这次,他却一下子就知道海格斯是谁。 这待遇都快赶上她了。 芙洛拉心底闪过微妙的异样感,她问:“你们两个平时是怎么相处的?你有没有对他做过亲密的举动?” 罗伊不喜欢和人类触碰,除了在杀人的时候外,她从没见他碰过除了她以外的人。 如果他对海格斯哪怕是碰过一次的话…… “亲密?”罗伊没有意识到她问题之下隐藏的危险,他回想一番,老实答道:“摸手,算亲密?” “……” “我用触手缠过他。” “???” “我打死你个混蛋啊啊啊——” 芙洛拉只感到一股怒火噌的一下冲到头顶,她剧烈地扑腾起来,才扑腾了两下,就被八爪鱼全方位地压制住。 “甜心?”罗伊不解。 芙洛拉试图挣扎,可是身上的人死死压着她,像一块千斤重的狗皮膏药,又黏又沉,愤怒之下,她抬起膝盖向上顶去。 “啊!唔……” 罗伊的眼睛瞪圆了一瞬,脸上逐渐显现出极大的痛苦之色。 他的触手齐齐脱力,从她的身上滑落下去,他疼得在草坪上打滚,滚了几圈,他委屈地看向芙洛拉:“甜心,你故意的?” 就连声音都有些抖。 芙洛拉咽了口口水,她坐起来,对上那双泛着水光的暗红眸子。 她好像是下腿重了点。 要不是他是神,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她毕竟也得为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考虑。 “我不是故意的。”芙洛拉睁眼说瞎话。 罗伊知道人在神的面前无法说谎,于是他信了。 他用力眨巴眼睛,把生理性泪水憋回去。 捂着某处又滚了几圈后,令神崩溃的疼痛感终于得到一些缓解,他委屈巴巴,却用原谅的语气道:“下次注意,这里很疼。” 芙洛拉哦了一声。 很惭愧,这种时候她竟然在想,看来今晚是可以安心睡觉了。 看他疼成这样,不得休养个好几天? 虽然很对不起他,但谁叫他索求无度呢?她也是需要放个假的。 当晚,芙洛拉拿了几本书到浴室。 好在罗伊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她泡澡时也要黏着,她让人准备了一种特殊植物的汁液,将书放进去,小心地浸泡片刻后。 那些掩人耳目的内容褪去,书的真正内容就显露出来。 芙洛拉躺进浴缸,准备好好地钻研学习,她翻开书页。 “……” 他妈的,这都是什么文字? 她看着这些鬼画符般的文字陷入沉思,难道这是种什么暗码吗? 第二天,莉莉娅解答了这个问题。 “禁书都是用古文字写的,这也算是种双重保险。”莉莉娅道。 芙洛拉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她问:“就没有翻译好的版本吗?难道看这些书的人都认识这种文字?” 莉莉娅也很无奈:“小姐,卖书的人说了,如果真的有心深入学习这些,就算有的内容可以翻译,可念咒语的时候还是得用古文字啊,那么多的咒语,要是全靠死记硬背发音的话,估计够呛。” 芙洛拉想起上次哈洛什教她念的咒语,确实是一段叽里哇啦的语言,她当时跟着念得不错,可过去这些天了,芙洛拉如今也只能记得一小段。 难道她真的要从零开始学习古文字? 思考几秒,她很快做了决定。 学!学无止境。 就算这件事情无法做成,多掌握一门语言也是好的。 当她向罗伊提出想学习古文字的想法时,她再次用了掩人耳目大法,同时提出想学插花,画画等一系列技能,罗伊虽然诧异她突然要学这么多,却也没有多想地答应了。 芙洛拉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作为合格的神妃,必须会得更多,掌握更多知识和技能,才配得上神。 -- 第165页 神宫里生活着不少贵族子女,所以并不缺乏老师。 只是问了一圈,最后居然连一个教古文字的老师都没找到。 负责做这些事的人是马修,马修抹了把汗,道:“现在已经几乎没有贵族学习古文字了,之前还有几个老师负责教两个王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离职了。” 芙洛拉立刻猜到是谁在搞鬼。 好你个海格斯。 他上次说期待下次见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芙洛拉:“神宫里没有的话,可以去外面找一找。” 马修又抹了把冷汗,“已经在全神都贴上招聘启事了,不知道为什么,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应聘。” 好一个不知道为什么。 芙洛拉气得冷笑。 罗伊看向她:“甜心,那就不学这个了,换一个学。” 芙洛拉垂着眸子不说话,片刻后,她小声抽泣起来。 “甜心?” “不要叫我甜心,”芙洛拉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她用一对泪眼望着罗伊,哽咽道:“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心,我现在只不过是想学点东西而已,你就这么敷衍我呜呜呜……” 罗伊:“我不……” “这已经不是学什么的问题了,”芙洛拉的眼神悲戚,“这是态度问题,你根本没把我的要求放在心上,你不爱我呜呜呜……” 罗伊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三秒后,他想通了,她是他的甜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她想要什么,他只要想办法给她弄来就好,差一丝一毫都是委屈了她。 罗伊对马修道:“应聘的人,可以得到一个许愿的机会。” 马修愣了三秒,用看祸国妖妃的眼神看了眼芙洛拉。 马修想要提醒罗伊一句美色误人,可他又一想,人家陛下乐在其中,他有什么好多管闲事的。 他也管不住这位神呐。 马修应和一声,退下了。 罗伊给芙洛拉擦泪,他说:“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芙洛拉一顿。 这句话激起了她一点内疚感,她看着罗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他知道她寻找魔力和魔法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完全掌控他的能力,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卑鄙,很自私呢。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在寻找消失的魔力,想必只有她的理由最特殊,也最令人无语。 她自己都觉得无语,可她却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看着他从眼前消失,她抓不住,也找不到的事情了。 况且八爪鱼太单纯,如果海格斯那种人想在背后做什么,到了那个时候,她也想有能力保护他。 芙洛拉忽然想到了让罗伊对付海格斯的方法。 她扯了扯罗伊的袖子,说:“我想见海格斯。” 罗伊的脸色果然瞬间沉下来,他问:“做什么?” 芙洛拉微笑:“好久不见,我有点想他。” 罗伊的眼神变得仿佛能杀人。 第57章 罗伊因为吃醋,将海格斯变过来暴揍一顿,并狠声警告“我的女人你别碰”。 ——这是芙洛拉预想的后续发展。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够了解八爪鱼,当她说出她想海格斯后,罗伊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去找海格斯的麻烦,而是用“你居然背叛我”的眼神盯了她好长时间。 那眼神中有愤怒,还有爱人变了心的幽怨和委屈。 想想也对,世界上男人那么多,这些人的存在本是没有错,要是有人敢主动招惹她,罗伊当然会对那个人发怒,可要是她主动说想谁,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芙洛拉花了好久才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表示自己是开玩笑的。 她原本都打算放弃这个计划,日后再想别的办法了,好在罗伊纠结许久,还是没能咽下这口气,于是他把海格斯叫了过来。 片刻后,几个人在训练场上面面相觑。 芙洛拉站在场地前,看着圆台上两个手持长剑的男人,有些发懵。 突然被叫过来比剑的海格斯也是懵的。 海格斯问:“陛下怎么突然有兴致找我比剑?” 问完,海格斯用余光看了眼芙洛拉的方向,心底闪过某种猜想。 罗伊脸上没什么表情,冰冷的暗红瞳仁睨着自己的剑刃,“你小时候,我不是经常教你剑术?” 芙洛拉:“……” 还有这种事情? 海格斯略一垂眸,笑了声,“确实,我好多年没向陛下请教剑术,竟险些连这个都忘了,在以前,您可是教了我不少的。” 台下不远处的芙洛拉终于忍不住了,她问罗伊:“你们原来关系这么好的吗?” 此刻她小小的脑袋里有好几个大大的问号,比如八爪鱼怎么会耍剑,他为什么要教海格斯剑术,以及照这么说他对海格斯也不算差,海格斯为什么要反过来算计他,等等。 罗伊转头看向芙洛拉,他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同:“我只是教了他些东西。” 充其量算个长辈和老师,才不是关系好。 海格斯颔首:“承蒙陛下教诲。” 罗伊在位九十九年,见证了包括海格斯这辈在内的三代王室继承人的变迁,他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再到离世,这些帝国的王子们,曾是他唯一接触的人类。 他们对罗伊的态度无疑是尊重的,包括海格斯。 -- 第166页 只是就算罗伊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能察觉最近海格斯的态度越来越奇怪,这个人像是戴了张假面,表面上虽然恭敬有礼,挑不出毛病,可就是说不出地令人不适。 罗伊不想与他多言,冷声道:“出剑。” 海格斯闻言眼神一凛,他握紧手中长剑,双脚分开,起始姿势气势十足:“陛下,得罪了!” 五分钟后。 气势十足的海格斯被罗伊踩在脚下。 是真的踩在脚下,罗伊不懂人类那些尊严之类的东西,所以他非常喜欢用这个方式压制敌人。 在场的不止三人,还有爱玛、莉莉娅和海格斯的两个随身侍卫,这场比试进行得低调,却还是被不少人得知了消息,以芙洛拉的目力,她可以看到远处几个建筑的窗边趴着拿望远镜暗中观望的人影。 台上,黑发少年神情淡漠,垂眼睨着海格斯,他手中的长剑闪过寒光,淡声道:“你退步了。” 从芙洛拉的角度看去,罗伊侧脸精致,此时透着几分锋利的冷感,长裤随着腿部动作微微紧绷,勾勒出少年劲瘦有力的腿型和臀型,他的上身挺拔,和脚下人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一阵风将他的额发微微吹向一侧,罗伊回头,暗红眸子直直望向芙洛拉。 很帅,很撩人,可芙洛拉却瞬间读懂了他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他没我厉害吧? 虽然令人哭笑不得,可芙洛拉不得不承认,她被他装到了。 可恶。 其实在他们比剑的时候,芙洛拉的视线就没从罗伊身上离开过,少年将袖子挽到一半,线条流畅的小臂发力时青筋微微凸起,他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却又带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好看,就连神情从头到尾都是淡然的,全然不像海格斯那样狰狞狠厉。 她的心跳有些快。 由于罗伊脚下还踩着个人,她只能先朝他弯起眉眼浅浅一笑,代替鼓掌。 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得多激动,可谁也不知道她此时的内心全是—— 啊啊啊啊我男朋友超厉害的!他耍剑好帅妈妈我要嫁给他!! 海格斯被踩得胸口剧痛,他抬手轻拍罗伊的小腿求饶。 终于重新站起来后,海格斯垂眸掩下狼狈之色,道:“陛下果然厉害,人和神之间的差距,果然不可逾越。” 阴阳怪气。 芙洛拉恨不得翻他个白眼。 罗伊冷眼睨向海格斯,“我用的都是你们人类的剑术。” 海格斯低笑:“剑术虽然一样,可力量上还是天差地别。” 罗伊眼眸微眯,面上闪过不快。 “这话说得,好像陛下只是单靠力量赢了你似的。” 台上的两人向芙洛拉看去,芙洛拉唇角挂着还算礼貌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海格斯殿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成功者找方法,失败者才找借口’这句话?” 海格斯眉心快速地皱了下,“你说我找借口?” 芙洛拉笑着摇了摇头。 她道:“我对剑术懂得不多,但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你的剑术虽然也精湛,可问题在于太执着于进攻,疏于防守,你招招朝着陛下的要害部位去,可每次都被他提前躲过,以我这个局外人看来,陛下靠的应该并不是什么力量,也不是反应速度,而是对你招式的了解,以及对全局的把控,所以他才能躲得不慌不忙,甚至是游刃有余。” 罗伊连着点了三次头:“对。” 海格斯一挥剑,罗伊就能知道他要往哪里刺,原来可以这样解释。 这些东西罗伊心里明白,可是他不会表达。 罗伊忽然觉得有芙洛拉真好。 海格斯攥起指尖,他呵笑了一声,“我承认,陛下是很了解我的招式,也比我有经验得多,可惜我比陛下少活了那么多年,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这方面赶上他了。” 阴阳怪气x2。 他就差把“陛下是在大人欺负小孩”写在脸上了。 芙洛拉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她正要开口再怼,罗伊忍不住出了声。 罗伊的语调毫无温度,他冷眼看着海格斯:“你知道就好。” 海格斯、芙洛拉:“……” 罗伊:“今天就是来揍你的,怎么,不愿意?” 海格斯、芙洛拉:“…………” 海格斯哪敢说不愿意呢,他颔首,“没有不愿意,陛下。” 芙洛拉有点想笑,八爪鱼怎么这么霸道不讲理。 可是又有点可爱。 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大宝贝啊。 罗伊冷哼一声,“滚吧。” 海格斯滚了下去。 他走得倒也算是目不斜视,因为罗伊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要是他敢看一眼芙洛拉,估计立马又是一顿暴打。 走到爱玛莉莉娅身边时,海格斯忽然摔了一跤。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动弹,可他毕竟是大王子,于是爱玛勉为其难地蹲下身搀扶:“大殿下您没事吧?” 海格斯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似乎是条手帕,他擦了擦手,将手帕塞给爱玛:“脏了,拿去丢掉。” 他在爱玛疑惑的目光中离开。 芙洛拉小跑到圆台边沿,罗伊丢开剑,跳下圆台,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罗伊一把揽过芙洛拉的腰,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那么高的一个大小伙子,做这种姿势时必须极力俯下身子才行,他却总是乐此不疲。 -- 第167页 “他一点也没有我好。”罗伊闷声。 芙洛拉揉着他后脑勺上柔软的黑发,“嗯,宝贝最棒。” “你以后不许想他。” “……” 芙洛拉忽然尝到了自作孽的滋味,她无奈道:“都说了只是开个玩笑,我才不想他。” 为了防止一根筋的八爪鱼再钻牛角尖,她立刻转移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剑术的?还教过海格斯?” 一想到罗伊和儿时不丁点的海格斯对练的画面,芙洛拉就生出一种父亲和好大儿的错觉。 她不由一阵恶寒,这种好大儿可不能要,没准哪天就弑父夺权了呢。 罗伊抬起头,思索片刻,说:“我没有学,以前我经常观察人类,看多了自己就会了。” “这么厉害?”芙洛拉有点酸,“那你之前看我弹钢琴,看了那么多次,有没有学会呀?” 芙洛拉虽然这样问,心里却是肯定他没学会的,毕竟乐器是门复杂的艺术,不像剑术那样简单粗…… “应该能弹。”罗伊道。 芙洛拉:“我不信,除非你弹一首给我看。” 片刻后,两人来到月光庄园湖畔的钢琴前。 许久没来,白色的三角钢琴琴身还是锃亮,就像新的一样。 芙洛拉想起罗伊说的那位爱闭眼睛弹琴的女钢琴家,这钢琴于她而言是超越生命,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东西。 “甜心,在想什么?”罗伊问。 芙洛拉摇摇头,“我忽然有点不敢让你碰这琴了。” 罗伊沉默片刻,“那个人会有别的钢琴。” “她还活着?”芙洛拉吃惊不已,“不是说从没有神妃活着走出去过吗?” 罗伊摇头:“不,她们只是没地方可去。” 神妃都是被自己的家族亲手送进宫的,就算她们的最重要之物不是生命,最后交出其他东西,活了下来,也绝不会选择回到家族。 家族于她们而言,是出生长大的地方,可她们的亲人却不是亲人,而是一群断送她们大好年华的刽子手。 活下来的神妃通常会求罗伊将她们秘密送到别处,她们隐姓埋名,在远离家族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芙洛拉抬手揉了揉罗伊的脑袋。 罗伊眨巴两下眼睛:“?” 芙洛拉怜惜道:“我就是觉得,人们对你有好多误解,其实我的宝贝一点也不坏,他只是单纯了点。” 罗伊垂下眼,许久后,他道:“你知道神妃这个主意,最开始是谁提议的吗?” 芙洛拉摇头。 罗伊道:“是神历初年的贵族。为了平衡,也为了防止人类贪心,我的许愿代价总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后来有贵族说,女儿是他们的血脉亲人,她们最重要的东西,价值比他们自身的更高。” “什么?”芙洛拉皱眉,“好不要脸,为了让自己享福,这么假的话也能说出口。” 还血脉亲人,明明是比路边的野草还不如,野草起码活得恣意自在,可那些女孩子却只能被家人亲手断送一生。 芙洛拉问:“那香雪兰宫呢?也是那些贵族的提议吗?” “不,”罗伊看向不远处的湖面,“是当时的大王子,他觉得她们可怜,所以想给她们补偿,让她们在这一年里好好享受。” 芙洛拉想起她最初进香雪兰宫的时候,那时的女仆长欺负她,用使人过敏的花粉害她,白房子里的厨师态度怠慢,往她的饭菜里吐口水,要是她的性格软弱点,指不定要被这些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尽管当时的大王子初心应该是好的,可香雪兰宫的日子却属实难和“享受”扯上关系,也怪不得那么多神妃会抑郁发疯。 芙洛拉用一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琴键,她小声嘀咕:“就不能不再收神妃吗,好像不能,那他们拿什么来许愿,不给他们许愿,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不再信你,唉,烦死了。” 罗伊听着她自问自答,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他捉住她那根手指,问:“不喜欢神妃?” “当然不喜欢了。”芙洛拉脸上的不满毫不掩饰,她撅起嘴巴,“神妃都是神的女人,香雪兰宫是神的后宫,哪个女人会愿意做之一,不想做唯一啊。” 罗伊花了好长时间消化她这些特殊遣词。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他问:“那,给她们改个名字?” 芙洛拉:“改什么?难道要叫祭品吗?香雪兰宫改名叫香雪兰祭坛,或者香雪兰监狱,里面的人都是死刑犯,一年缓刑。” 罗伊彻底被她搞迷糊了。 “甜心,这都是什么……” “哎呀你不需要懂。”芙洛拉烦躁得很,“要是那样做,人们岂不是会更怕你?真是无解的命题。” 她粗暴地抓了两把自己的长发,罗伊制止住她:“甜心,你的状态不对。” 芙洛拉深深叹了口气。 “弹琴吧。”她指了指琴键,“是时候展示你真正的技术了,你知道吗,有的钢琴家因为指法太快,跨度太大,被后人戏称为八爪鱼。” 罗伊缓缓蹙起眉心,“甜心,我不是八爪鱼。” “那你是什么?” “我不知道。” 有时候芙洛拉就觉得他单纯过了头,什么都不懂,一问三不知。 她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出身都搞不明白。 -- 第168页 可她看着罗伊脸上缓缓浮现出的茫然,还是心疼地抱住了他,芙洛拉道:“我知道你是什么。” “是什么?” “你是我的宝贝,是我的男朋友,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 芙洛拉嗓音甜得能拉丝,罗伊听着,冷白的脸颊逐渐爬起两团红晕。 他垂眸看着钢琴键,指尖在上面来回摩挲。 芙洛拉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盲人摸骨似的摸了好久,她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来感觉了吗?” 罗伊红着脸嗯了一声。 来了,早就来感觉了。 芙洛拉闻言正襟危坐,正打算好好欣赏八爪鱼的琴技,忽然她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提着坐到琴键上。 琴键发出一阵巨大的杂音。 罗伊抓着她的细腰,长腿向两侧分开,他重重喘了口气。 “甜心,想要。”他哑声说。 第58章 透明触手滑而黏腻,爬遍芙洛拉的身体。 少女的脸颊很快开始泛红,她喘着气,当意识到自己小腹一凉的时候,芙洛拉伸手按住那根有力的触手,同时抵住少年的额头。 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她缓了口气,问:“八爪鱼也有发.情期吗?” 罗伊:“?” “你好像每天都在发.情。”芙洛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每天都想要,从早到晚不分时候,不分次数,要不是我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你是不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我身上?这种症状除了发.情期,我找不到别的解释。” “……” 罗伊感到无语。 透明触手狠狠怼了她一下,他道:“动物的发.情期是想做,而我只想和你做,没有你就一点也不想,你一靠近我就忍不住,我能怎么办。” 少年的语气微恼,带了点“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委屈和控诉,偏偏神情还很认真,芙洛拉险些被他逗笑。 好不容易憋住笑意,她正色道:“那你也不能一想就付诸实际呀,亲爱的陛下,人类通常一周只需要两到三次,可是你看我们现在,平均一天下来都比这个数字多,这样真的好吗?” 罗伊:“有什么不好?你的身体比以前好了。” “……这和这个有关系吗?” 难不成和八爪鱼这样那样还能增强免疫力吗。 “没有。”罗伊回答得很干脆:“但也没有害处,你需要运动。” 之前他好像听她说要减肥来着,也没见她动弹过,正好他可以帮她。 也许是深知芙洛拉这张嘴能说会道,他没有赢的可能,罗伊不打算继续争论下去,他俯下身。 芙洛拉今天算是逃不掉了,在被堵住嘴巴之前,她艰难道:“放、放我下去,别在钢琴上。” 这可是人家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他要在这上面干什么啊! 于是罗伊带她回到了许久不曾来过的月光庄园。 她的房间之前被人进来过,还被偷走不少东西,现在却全部回归了原状,床铺整洁,和她走时没什么区别。 就在芙洛拉闭上眼睛,准备陷入柔软的被子里时,四周吹起一阵风,下一刻,面前的地板上凭空出现另一架钢琴。 “……这是谁家的?”芙洛拉惊呆了。 管他谁家的,罗伊一把将人抱上去,钢琴键被芙洛拉坐出咣咣响声,片刻后,罗伊用含着东西的嘴巴含糊不清地答了句:“不知道。” 芙洛拉仰头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自己因为不够变.态而和八爪鱼格格不入。 杂乱的钢琴音有节奏地回荡在房间里。 芙洛拉狠狠咬住少年的脖子,呜咽道:“叫你弹钢琴,你就是这么弹的吗呜呜……” 罗伊理直气壮地反问:“这不是在弹?” 话音落下,钢琴键被摁出一阵打雷般的响声,毫无美感不说,听着还有点吵。 芙洛拉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混蛋混蛋混蛋——” 神志不清间,她忽然想到,是不是八爪鱼根本就是在吹牛?他只会听琴不会弹琴,又怕丢面子,所以故意这样整她。 真是幼稚的臭弟弟。 居然用这种方式侮辱艺术,她要打死他啊啊啊啊! 一小时后。 芙洛拉悟了,其实偶尔侮辱一下艺术也没什么,至少过程令人舒适,新奇且刺激。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太费钢琴,她垂眼看着晶亮的琴键,心想这琴肯定是不能用了,如果没有个不差钱的男朋友的话,最好不要尝试。 还有就是琴键硌人,芙洛拉的皮肤娇嫩,早就被压出了一道道整齐的痕迹,洗澡的时候,她委屈地用小拳头捶打少年的胸口,然后提出想去拜访朋友的要求。 鉴于她上次打着看望朋友的名义过来找事的前科,她只能趁着罗伊还处于好说话的状态再提这事,并表示如果不放心,他可以亲自跟着她。 这次她真的只是想去看看香雪兰宫的姐妹,没打算做别的,所以心里坦荡。 罗伊最后答应了她,并表示给她二十分钟时间,他不会跟着。 今天很巧,汉妮和蕾娅此时聚在一处,芙洛拉被罗伊送过去时,面对许久不见的朋友,她竟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在神宫的这些日子,虽然她天天和罗伊黏在一起,可她时常也会想起之前和她们一起打牌聊天的日子,那时的芙洛拉坚信自己能逃出去,也许还能带着她们俩一起逃出去,然后去外面开始新的生活。 -- 第169页 可现在呢,她自己虽然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逃出了香雪兰宫,可汉妮和蕾娅又该怎么办呢? 汉妮感受到注视着自己的视线,转头看去。 银发雪肤的少女依然美丽动人,汉妮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甚至真像罗伊说的,芙洛拉最近被养得太好,气色和状态都堪称完美,整个人愈发耀眼夺目。 汉妮揉了两把眼睛,又盯着芙洛拉看了两秒,才激动得捂住嘴,提起裙摆就小跑了过去。 蕾娅见状也朝芙洛拉看去,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芙洛拉?” 芙洛拉看着两个女孩子快步朝自己跑来,她担忧道:“慢点,别摔着。” 当她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扑上来,差点没站稳时,才发现有摔倒危险的人是自己,芙洛拉一碗水端平,两手同时轻拍两人,“干嘛呀,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不过就是离开一阵子,你们至于这么想我吗?” 蕾娅两眼含泪:“你走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还以为你、你……” “还以为你死了。”汉妮的声音也有点哽咽:“活着也不知道来个信,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芙洛拉看着两个眼含泪花,埋怨自己的女孩子,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同时渣了两个的渣男。 于是下一秒,芙洛拉也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错了,早知道就给你们写信了,当初爱玛她们告诉你们我被陛下请去做客,我不知道你们会多想呜呜呜……” 芙洛拉哭得梨花带雨,看得汉妮和蕾娅一时忘记了哭泣,她们连忙反过来安慰她。 “芙洛拉你别哭啊,好不容易回来了哭什么,不哭不哭嗷。”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其他的都不重要。” 芙洛拉这次总共就二十分钟时间,三人哭了一阵子,她把戴里克就是陛下的事情说出来,汉妮和蕾娅震惊完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临走前,汉妮把厨房里她亲手做的剩了半只的烤火鸡装上,让芙洛拉带走,蕾娅从汉妮那里收回自己最近写的小说,塞给芙洛拉。 芙洛拉这次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准备,临走时倒是两手满满。 回去后,当罗伊看到她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便已经相当不满,当他抱着她乱闻一通,从她身上嗅出其他人的气味后,罗伊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以后不许再去。”罗伊沉声,“不喜欢你去见她们。” 他的语气冷冷的,透着些凶,仿佛她不答应的话,他就能当场过去把汉妮和蕾娅撕碎似的。 芙洛拉心里一惊,她争辩道:“她们都是女孩子,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互相抱一抱也没什么吧,你还用触手绑过海格斯,还摸他的手呢。” 罗伊:“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芙洛拉有些委屈,“你和前几任王子关系都不错吧?你教他们东西,看着他们长大,我就不信你对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就算她不知道前几任王子,她还不知道海格斯吗?罗伊心里根本就是维护海格斯的。 “你就算和他们关系好,我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他们都是男人,你倒好,还吃女孩子的醋,我交个朋友容易吗呜呜呜……” 芙洛拉越说越上头,小声哭了起来。 罗伊紧抿住唇,心里有些烦躁。 他和那些王子又不是朋友,甚至连亲密关系都不算,他只有一次主动握了海格斯的手,那还都是为了她。 至于用触手绑人,他本就不习惯用手,愤怒状态的触手还是他的武器,轻易就能缠断人类的脖子。 用触手缠她是出于喜爱,亲近的时候,他恨不得每一个身体部位都和她紧密相贴,在遇上芙洛拉之前,罗伊的触手从来都没有这样用过。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看着芙洛拉又被自己弄哭,罗伊的大脑一时间转得缓慢,竟不知该从哪开始组织语言。 他内心烦躁不已,只能一脸苦大仇深地给她擦泪。 “别哭。”罗伊沉沉呼出一口气,“你是水做的?总是哭。” “……” 芙洛拉哭得更厉害了,“你嫌弃我爱哭了?好啊你终于对我不耐烦了是吗?你等着,臭八爪鱼,你最好祈祷我这辈子都得不到和你一样的力量,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呜呜呜……” 她抽噎着说出的后半段话并不清楚,罗伊只被她那句“你嫌弃我”吸引了注意力,他微蹙起眉,首先不假思索地说了句:“不。” 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生硬补充:“不嫌弃你,喜欢你。” 他说话总是懒得说全,他想表达的其实是他不嫌弃她爱哭,她爱哭他也喜欢。 可说完,他再次皱起眉,觉得不对。 他喜欢她在某些时刻含着眼泪小声呜咽,可不喜欢她像现在这样哭,这只会令他心疼。 他嘴唇微动,刚想说一句“不喜欢你现在(这种哭法)”。 芙洛拉却忽然轻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她的脸蛋微微发红,漂亮的碧眸瞪了他一眼,“臭弟弟,说什么土味情话。” 罗伊:“?” 芙洛拉矜持地吸了吸鼻子,“别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我哄过去,我告诉你哦,你不可以不让我去见朋友,大不了以后我和她们保持距离,只隔得远远的说话就是了。” -- 第170页 罗伊再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情绪很复杂。 就像他的甜心上一秒还在哭泣,下一秒心情就能好转,不但止住了眼泪,还能和他理智地谈条件。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好,可他不想深究了。 她不哭了就行。 罗伊总算松了口气。 - 第二天起,芙洛拉正式开始上课。 罗伊以一个愿望的诱人条件招募古文字老师,很快便有了三位应聘的人,最后三人中性别为女的那位被选中。 应某只变态黏人八爪鱼的强烈要求,上课时,老师和芙洛拉中间被用一道帘子隔开,芙洛拉听课,罗伊就在旁边玩别的,或者看图画书,或者是看她。 有时候看着看着来感觉了,罗伊便伸出去几根触手,恶劣地钻进桌子底下,可怜芙洛拉不仅要专心听讲,还要分出心神去扒拉那些触手,一节课下来,常常弄得自己气喘吁吁。 在那些掩人耳目用的其他课上,芙洛拉便一心二用,一边听课,一边在心里想着古文字课上教的知识。 她虽然没有罗伊那样逆天的学习能力,可她记忆力强,学起语言很占优势,小半个月下来,她已经可以在手边有词典的情况下,磕磕巴巴地读完一整本纯古文字的书了。 这天晚上,她照例拿着自己的两本书,一本是词典,一本是夹在教材里的禁书,准备去泡上一小时的澡。 当她从浴缸旁的架子上拿东西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芙洛拉小姐”。 芙洛拉的动作一顿。 这声音于她而言都很微弱,只能判断出是个男人的声音,她四周看了一圈,偌大的浴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谁?”她压低声音问。 芙洛拉此时还没有脱下睡裙,她静默片刻,正以为自己是幻听时,那声音再次响起:“芙洛拉小姐,看看那块传声石。” “传声石?” “架子上,水晶一样的东西。” 芙洛拉猛然想起什么。 罗伊和海格斯比剑的那天,海格斯临走前在爱玛面前摔了一跤,并交给她自己用过的手帕,让她丢掉。 后来爱玛趁罗伊不在时告诉她,那手帕里包着块水晶,应该是海格斯想给她的。 这块水晶颜色透明,成色只能说一般,在夜里却会发光。 可也只是会发光,芙洛拉研究了好几天,也没见它有其他用途,便随手放在了浴室里。 罗伊不喜欢泡热水澡,只喜欢冷池塘,所以从不进浴室,也就一直没有发现。 现在的声音确实来源于那块水晶的方向,芙洛拉将它拿过来,反复看了几遍后,水晶上竟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海格斯。 她心里一惊,然后下意识厌恶地皱起眉。 水晶里的海格斯映像说:“看来芙洛拉小姐研究禁书的进展没有我想象中快,还没能了解到传声石这一部分。” 他这话却是猜错了,芙洛拉的进度其实远超他的想象,她不但知道传声石是以前的人用来远程通讯的魔法物品,还知道它的里面可以存储一定量的魔力。 可问题在于…… “传声石明明早就不存在了。”芙洛拉压低声音,警惕地问:“你手里怎么会有?” 传声石传递的影像和声音有延迟,许久后,水晶里的海格斯答道:“是不存在于民间,不代表王室里也不存在。” 很显然,仅剩的这类东西早已被王室全部搜集起来,秘密保管。 虽然芙洛拉这些日子一直在看禁书,可当真正直面与魔法有关的事物时,她内心还是会按捺不住激动。 通过学习,她得知这个世界的魔力并不是完全消亡了,神历元年之前,大地上魔力充沛,人类基本可以只靠自身做媒介,随意将魔力转化为魔法,可也有一些人自身天赋不足,只能依靠其他媒介中存储的魔力施展魔法。 其他媒介分很多种,现存的禁书记载不全,芙洛拉只了解到一种水和几种晶石可以储存少量魔力,她最近派人暗中打听了一阵子,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芙洛拉原以为它们在世上已经不存在了,却没想到只是被王室给垄断。 她问:“你给我这个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炫耀吧。” 海格斯笑了一声,“怎么会,我只是和芙洛拉小姐一样,都对这方面很有兴趣,我说过,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探讨。” “没什么好探讨的,”芙洛拉语气不善:“我对这些只是好奇,随便学来玩玩而已,海格斯殿下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深有研究,我们两个水平不同,探讨不到一起去。” 无论哪个世界,都逃不开物种的进退化规律,在神降临以前,全世界一半的人都拥有魔法天赋,可随着魔力消亡,这类人越来越少,现今一千人里只能找出两三人。 虽然传声石这类媒介里仍留存着少许魔力,可就算是将所有这些收集起来,交给有魔法天赋的人去用攻击类魔法,也难以对罗伊造成什么伤害。 海格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其实在把这块传声石交给你的那天起,我就随时可以找你,可是我没有,芙洛拉小姐就不好奇,这段时间里我做了什么?” 装神弄鬼,芙洛拉没好气:“有话请直说,我的时间不多。” 海格斯笑了几声,“好,毕竟我们这算是背着陛下,私自联络,被他发现的话会很麻烦。” -- 第171页 在芙洛拉彻底失去耐心之前,海格斯停止调侃,正色道:“我重新调查了你的身世,想不到啊,原来你不是你父亲的亲生女儿。” 芙洛拉脸上闪过一瞬震惊,由于她只能依稀记得这副身体近几年发生的事情,所以对此一无所知。 可她很快冷静下来,孤儿并不少见,被收养又怎样? 他为什么特意来说这件事情? “所以呢?”芙洛拉语气镇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水晶的映像里,海格斯推了推金丝边眼镜。 他面色凝重,目光像是要透过传声石将芙洛拉盯穿,他道:“富商收养孤儿这种事情并不奇怪,可我的人在你家乡调查期间,却发现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你是银发,这种发色十分罕见,因为只有两个同样是银发的父母,才能生出拥有纯银白发的孩子,可据奥得冈近几十年的资料显示,那里并没有过这样的夫妻。” “你的养父在你三岁那年为你注册户籍,说你被人放在他家门口,他膝下无子,便决定收养,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据你们家之前的佣人说,你养父很早便开始购入婴儿用品和奶粉了,而这个时间,恰好就是你出生的那年。芙洛拉小姐,”海格斯的映像猛地靠近,“这件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芙洛拉无声地和映像里的男人对峙。 许久后,她轻笑了一声,问:“奥得冈没有我的亲生父母,我的养父又为我的出身撒了谎,照这么说,我应该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被父亲秘密赡养了三年,然后突然抱去注册户籍了,是吗?” 海格斯:“任何‘突然’都不会没有契机,而你养父的契机,就是你家有佣人发现了你的存在,他不得已,才编造了这么个谎言,然后抱你去注册户籍。” “当然,人不可能凭空诞生,在全帝国,纯银发的夫妻只有不到百对,其中九成是贵族。” “你也可以说,你的亲生父母不是对合法夫妻,他们可能是兄妹苟合,或者别的什么,可即便如此,芙洛拉小姐,你也有八成的可能性是贵族出身——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找找你的亲生父母?” 第59章 从海格斯发现芙洛拉搜集禁书的那天起,他就开始重新彻查芙洛拉的身份。 现今世上知道魔法的人越来越少,更不必说主动学习古文字,搜集禁书的人。 早些时候还有人不死心,前仆后继地踏上寻找魔力的道路,可到了神历99年的今天,即便人类再有满腔热血,也难免在一次又一次的一无所获中被消磨殆尽。 近几年,就连曾经想要夺回王权的旧王室后人,也越来越多地开始选择放弃,他们不再让子女学习古文字,他们将研究了半辈子的禁书烧毁,彻底接受魔力消亡的事实。 海格斯怀疑的便是这一点,芙洛拉只是个平民身份,她为什么会突然搜集禁书,还要学习古文字? 经过长达十几天的调查,事实果然和海格斯的预想相差无几:芙洛拉是家族的养女,她极有可能是与王室有关的贵族后代。 当海格斯问出“要不要找亲生父母”这句话时,他内心很有自信,毕竟有哪个孤儿不想落叶归根?尤其这个根还可能是王室贵族。 可芙洛拉的回答出乎意料,她近乎没做思考,就说了句不想。 她的理由很简单,既然她亲生父母都不要她了,还煞费苦心地把她送到遥远的附属国去,她为什么还要再去找他们? 不管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今后都是再见面都是陌生人。 结束和海格斯的“通话”后,芙洛拉握着这块传声石,心底忽然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 她把浴室内的灯吹灭,水晶模样的石头在她手心散发光芒。 长时间盯着它看的话,芙洛拉竟会心跳隐隐加快,有种心悸的感觉。 传声石虽然还是亮的,可芙洛拉明显能够察觉,它的亮度不如以前了。 “爱玛?”她唤了一声,爱玛敲门进来后,她将传声石在爱玛眼前晃了晃:“爱玛你看看,这块水晶有没有在发光?” 爱玛看了眼传声石,又狐疑地看了眼芙洛拉:“小姐你在开玩笑吗?水晶怎么会发光呀,又不是钻石。” 果然如此。 只有芙洛拉自己可以看到它的光芒。 她盯着这块储存了微量魔力的传声石,一时间许多不曾留心的细节浮现在眼前,比如她的夜盲症,还有月光庄园那些对她而言很亮,对别人来说黯淡的路灯。 夜间不能视物的人为什么会被称作【被诅咒之人】,严重者还会受到火刑架之类的惩罚? 这一切……到底只是夜盲症,还是和消失的魔力有关?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爱玛担忧地看着陷入思考的芙洛拉。 芙洛拉回过神,她笑了一下,“爱玛,钻石本身也是不会发光的,它只会反射其他光。” “原来是这样啊,”爱玛憨笑,“我明白了!” - 又过了一个周,海格斯并没有再用传声石联系芙洛拉,而芙洛拉通过更加紧迫的学习,也终于在另一本禁书中解开了“夜盲症”的秘密。 ——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中,还有极少数同时拥有可以辨别魔力的眼睛。 在白天,这类人看到的世界与常人无异,到了没有太阳光的夜晚,在昏暗的地方,他们可以靠肉眼分辨魔力的存在。 -- 第172页 有魔力的地方,在他们眼里就会发光,反之,没有魔力的地方则是昏暗一片。 他们是少数的天之骄子,他们的眼睛被称为“真理之眼”。 在魔力尚未消亡时,这类人即使在夜晚也能照常视物,因为空气中便有用之不竭的魔力;而到了魔力消亡的现在,这类人便成了夜晚无法视物的“夜盲症”。 真是个戏剧性十足的转变。 在神历初年,一些盲从神的狂热信徒,和因没有魔法天赋而饱受欺凌的人们联合,私下组织过清剿行动,誓要消灭所有有魔法天赋的人,首先要消灭的就是这类“夜盲症”。 这些原本的天之骄子如今夜晚不能视物,他们被舆论操纵,以讹传讹地称作“被诅咒之人”,更有甚者遭到激进对待,被送上火刑架活活烧死。 结合芙洛拉此前在神宫图书馆找到的历史书,这种情况竟是在海格斯接手帝国事务以后,才逐渐好转的。 即使有些人的偏见根深蒂固,但海格斯发布的一些政策,还是大大改善了“真理之眼”拥有着的生存环境。 …… 这些真相,和芙洛拉之前猜测的有七成吻合。 可除去这些外,有一个细节令她感到不安:禁书中根本没有提到“真理之眼”直视魔力时会心跳加速,甚至有心悸的感觉。 之前不少有实力的医生帮她看过心脏,都是没能查出任何毛病,芙洛拉当时还以为是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有限,检查不出来。 可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吗? 她半躺在浴缸里思考这些,不知不觉就超出了平时的泡澡时间。 这时浴室的门被敲响。 “甜心?你还要多久。”罗伊在门外问。 芙洛拉收起手里的书,起身,“这就出去了。” 罗伊听到浴室里传来出水时的淅沥响声,这才将“不出来我进去了”这句话咽回去,并收回准备推门而入的手。 刚泡完澡的少女拉开门,走了出来,甜腻腻的玫瑰花香迎面袭来,罗伊鼻翼微动,正觉得鼻子有些痒,芙洛拉却已经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花香瞬时间将罗伊全方位地紧紧萦绕,少女刚泡完澡的皮肤又烫又软,芙洛拉将白嫩的双足从拖鞋里伸出来,踩在罗伊的脚上,她问:“我只不过多泡了一小会儿,你就这么等不及的吗?” 罗伊顺势用手臂揽住她的腰,“是二十分钟。” 她今晚泡澡泡了一小时二十分钟,比平时多了二十分钟,他很担心她在里面睡着。 泡澡水那么热,她被泡熟了怎么办? 芙洛拉被他的严谨给逗笑,她一边笑,一边更用力地往下压他的脚,可他却跟没感觉的石头似的,吭都不吭一声。 “不疼吗?”芙洛拉仰起头看他。 刚出浴的少女脸颊微红,两侧的银发湿漉漉地垂在胸前,在睡裙上印出两团明显的深色区域,罗伊抬手,指尖勾起她的发尾,缓慢地绕了几圈,他朝她看去,暗红瞳仁里映出的全是她的身影,他的眸色逐渐晦暗。 少年垂下头,微凉的唇瓣在芙洛拉的唇角上碾磨。 在舌尖即将探进去前,芙洛拉抵住他的额头,“我才刚洗完澡呢。” 罗伊眨眨眼,目光充满了不解,像是在问“所以呢”。 洗完也可以再洗。 他捏住芙洛拉发烫的脸颊,迫使她重新仰起头,这次他顺利地撬开了她的齿关,一个绵长的吻过后,芙洛拉用手抵着少年紧实的胸膛,喘气道:“我想去、月光庄园看一看。” 罗伊:“?” “现在?”他握住她的手朝下拉,又补充了句:“你确定?” 芙洛拉感受到小动物拱人般的痒意,她纠结片刻,正打算狠心说句“你要学会克制自己”,身体却忽然一轻,整个人又被提了起来。 她就知道和这两个臭弟弟没什么道理可讲,要是在这种时候能听进去劝,他就不是八爪鱼了。 两小时后,罗伊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紧紧闭上眼睛。 芙洛拉把玩着他后脑勺上乌黑柔软的短毛,一会儿后,她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魔力为什么消失?” 回应她的是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自从芙洛拉因为朋友的事在罗伊面前哭过后,他便不再阻止她去香雪兰宫看朋友,只是必须保持距离,不能搂搂抱抱,只能一起喝茶聊天,或者打牌。 她被允许待在那里的时间从一开始的二十分钟,逐渐变成现在的一个小时,时间段基本固定,都是在白天,因为她的晚上是完全属于罗伊一只鱼的。 这晚天黑以后,芙洛拉对罗伊疯狂撒娇,让他带她去月光庄园散步,罗伊同意了。 两人来到庄园后,芙洛拉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那些路灯。 时隔这么久了,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它们时被晃眼到心悸的感觉,芙洛拉扯着罗伊的袖子,问:“宝贝,那些路灯里装的是什么石头?” 罗伊抬头看了眼,“不知道。” “什么?”芙洛拉有些吃惊,“这不是你当初派人弄的吗?” 罗伊望向她碧绿的眼睛,“你不是晚上看不清东西?” “是啊。” “他们说这种石头可以让你看清。” 罗伊神色和语气淡淡,仿佛只是阐述了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 第173页 芙洛拉问:“是谁说的?是亨尼哈洛什他们吗?” 罗伊摇头,芙洛拉又问是不是马修,或者以前的几代王子,罗伊一一否认,直到芙洛拉不情不愿地说出海格斯这个名字时,罗伊才点了点头。 她猛地攥紧他的袖口,“他是怎么说的?” 罗伊:“甜心,你为什么着急?” 芙洛拉当然着急,按理说海格斯偷着搜集魔法相关的东西,肯定是不想让罗伊知道的,可他又为什么主动交待? “我不着急,”芙洛拉语气稍缓,“宝贝你好好想一想,他当时都和你说了什么,你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罗伊垂眸思考。 这件事发生在几年以前,那时他们的关系表面上还不错,像极了普通的长辈和晚辈。 有一天晚上,罗伊想找海格斯下棋,他心血来潮,亲自去到海格斯的住处,最后在一间紧锁的密室里找到了人。 那间密室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有的是古书,有的是各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头。 他只是随口问了句这些是什么,当时的海格斯脸上难得出现了类似紧张的情绪,他说:“帝国有很多夜晚看不清东西的人,这种石头针对他们的眼睛有奇效,可以防止他们走夜路摔跤。” 这也是罗伊第一次意识到海格斯有秘密,而被戳破秘密的海格斯,也隐隐表达了对罗伊不打招呼就突然造访的不满。 在那之后,罗伊便再也不去找海格斯下棋或者练剑,那时的罗伊好奇心不重,除了自己感兴趣的几个领域,他对其他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海格斯也是自以为拿捏住了这一点,所以从此也不再藏着掖着,甚至开始把禁书光明正大地拿到房间里,每晚睡前看。 直到罗伊得知芙洛拉的“夜盲症”,他当晚就又去了趟海格斯的密室,顺走了他一半的石头,用来给月光庄园造路灯。 海格斯知道这件事后,肺都快气炸了,他想要夺回那些宝贝,却发现它们已经全部被砸得四分五裂。 没办法,有的石头长得太大,塞不进路灯罩里,所以罗伊让人把它们全砸碎了。 海格斯直接气到吐血,他接连派人烧毁了好几间神殿,才勉强平息怒火。 这件事就很令人哭笑不得。 芙洛拉抱住了罗伊,纤细的双臂搂住少年的腰,她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说:“谢谢宝贝。” 罗伊:“?” 芙洛拉用脸蹭了蹭他,“谢谢你为我偷石头,造路灯,想不到神也会偷东西呢。” 罗伊:“……” 罗伊不服气:“神的事情,怎么能叫偷?” 应该是征用才对。 芙洛拉被逗笑,她笑了一会儿,又盯着他问:“你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不。”罗伊下意识地否认,脸颊却缓缓发红,他补充道:“怕你走夜路摔坏,所以这样。” 这是出于再正常不过的担心。 只是他之前从没像这样“担心”过谁而已。 没办法,谁叫她那么脆弱?她真是他见过的最脆弱的人类了,不但经常生病,还动不动就哭。 罗伊小心翼翼地抱紧怀里的少女,忽然有些害怕她被自己碰碎了。 静静抱了好久后,芙洛拉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她从罗伊的怀里仰起脸。 她直视少年暗红的眸子,神色认真:“我的古文字学了也快一个月了,最近我翻了翻之前从外面买的那些书,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是时候了。 已经学会了古文字,并将禁书上的内容基本看完,她是时候坦白一些东西了。 “我发现里面有几本是禁书。” 芙洛拉说完,小心翼翼地盯着罗伊的情绪变化,却发现他只是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并没有出现类似心虚和惊慌的反应。 于是她继续问:“宝贝,你能告诉我,魔力为什么消失吗?” 片刻后,罗伊道:“不能。” 不能,而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出乎芙洛拉的意料。 难道真的和他有关? 芙洛拉攥紧他的衣领,“为什么不能?” 罗伊紧抿住唇,纠结好一会儿后,才道:“我对先王承诺过,不告诉别人。” “先王为什么不让你告诉别人?”芙洛拉心底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这件事和先王有关?” 罗伊的睫毛颤了颤。 他垂下眼,喉结缓缓滑动一下,像是在紧张,许久后他道:“不能告诉你。” 芙洛拉觉得他有时候真是单纯得要命,他这个反应,明摆着把“对,就是这样”写在了脸上,还不告诉她呢。 不告诉也不好使。 芙洛拉微微翘起唇角,继续哄诱小弟弟般问:“那魔力消失后去了哪里?” 罗伊摇头。 “这个也不能告诉我?” “不,我不知道。” “……” 也对,八爪鱼这么单纯,要是他真的知道魔力在哪里,肯定早就被人骗出了答案,哪里还轮得到她呢。 芙洛拉正打算今天先问到这里,罗伊忽然开口:“甜心,你为什么问这些?” “因为好奇。”芙洛拉的回答不假思索,“这么重要的东西存在过,又突然消失,是个人都会好奇的嘛。好了,我们回去睡觉。” -- 第174页 回去后,罗伊并没有像芙洛拉想象中那样翻她的书,企图销毁那些禁书。 很显然,他不在意。 把这类书列为禁书的人也不是他。 相处了这么久,芙洛拉对他越发了解,小八爪鱼不问世事,根本就没有野心,统治世界不是他的本愿,他甚至还觉得这很麻烦,总是想让全世界人消失。 所有那些政策,多半全是王室人的自作主张。 芙洛拉选择不再隐瞒这件事后,身心格外畅快,就连入睡都快了不少。 然而她刚睡着,就被凉凉的爪子在身前掐了一把。 “……干嘛?”芙洛拉睡眼惺忪地看向罪魁祸首。 罗伊盯着她,神色难得认真,“我知道魔力在哪里。” “!”芙洛拉一下子就不困了,“在哪里?” “在一种墨绿色的水里。” “水在哪里?” “不知道。” “……” 芙洛拉将罗伊的脖子揽过来,狠狠咬了一口。 - 经过多番套话,芙洛拉也算是得出了关键信息。 第一,罗伊是在魔力消失后出现的,但这件事他不知情,多半是先王搞的鬼。 第二,消失的魔力现存于一种墨绿液体中,液体至今下落不明。 由于那该死的“先王的承诺”,罗伊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别的东西。 芙洛拉不免感慨,有时候太信守诺言也不是件好事。 罗伊并不反对她看禁书,就像他当初得知海格斯看这些后也没什么反应一样,对于魔力和魔法,他没见过,也不了解,更不害怕。 芙洛拉将所有禁书上的科普类内容都看完后,她当初信誓旦旦要得到力量制约罗伊的热血也就凉了大半。 她确实是适合学习魔法的人,她拥有“真理之眼”,可以辨认魔力的存在,也是魔法天赋最高的一类人。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魔力消失了,神秘的墨绿液体也不知去向,就连神都不知道它在哪里。 也许早就在某个角落蒸干了也说不定。 芙洛拉艰苦学习了这么多天,一闲下来,倒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再加上寻找魔力无望,她的小心脏深受打击,她决定放飞自我。 她通过努力,已经把自己看望朋友的时限提高到两个小时,于是她一到香雪兰宫,就争分夺秒地开始和汉妮蕾娅她们打牌,或是组小局的狼人杀,回去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是在酣战中被罗伊叫回去。 纸醉金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星期,芙洛拉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未解的身份之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决定稍微打听一下。 于是她和皮特约了个下午茶。 她看着皮特泛白的头发,和满脸的褶皱,心想自己当初真是糊涂了,她今年才十六,父亲顶多也就四十几岁,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爷爷辈的朋友? 她早该猜到自己是养女的。 芙洛拉给皮特倒了杯茶,“皮特先生,有件事情我必须向您坦白,之前我的头部受了伤,失去了不少记忆。” 在皮特震惊的眼神中,她继续道:“我的父亲是位很好的人,可是现在我关于他的记忆很模糊,今天请您来,是想听听他老人家的生平,皮特先生,您能给我讲讲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情吗?” 皮特“咕咚咕咚”干了一整杯茶,才缓过劲来,他浑浊的双眼浮出泪光,道:“好,我给你讲。” 皮特和芙洛拉的父亲法罗力年龄相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和喜爱周游各地的皮特不同,法罗力喜欢安定的生活,每次皮特从外地回到奥得冈,都会带一些从当地搜罗的珍奇玩意儿给法罗力。 有的是送给他,而有的是有特殊意义,皮特怕自己弄丢,便交给最信任的法罗力保管。 但皮特毕竟还有贵族身份,十年前,他的家族命令他搬离奥得冈,回到神都学习居住,两人便就此分开,谁知道这一别就是阴阳两隔。 皮特滔滔不绝地讲述好兄弟的生平,讲得不断抹泪,芙洛拉静静听着,心头愈发酸涩。 看来父亲以前对她很好,即使是养父,也有着这么深的感情。 讲到中途,皮特突然看向芙洛拉,正色问道:“你说你很多事情记不清,那你还记得自己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芙洛拉小心地观察皮特的表情,“您是说,我的眼睛?” “就是这个!”皮特激动地一拍桌子,“还好你没忘记这件事!真理之眼那么难得,你可得好好保护你的眼睛,唉,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魔力一消失就是九十九年,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没法活着见到魔力复苏的那一天咯。” 老人陷入惆怅。 两人又交谈几句,芙洛拉得知皮特也是真理之眼的拥有者。 皮特道:“我年轻的时候,搜罗过不少发光的玩意儿。” 发光的玩意儿,即有魔力残存的东西,皮特嘴上说是“不少”,其实总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其中最亮的一个啊,还要数那个绿颜色的水……” 这次轮到芙洛拉拍桌子了。 该不会这么巧吧? 芙洛拉压低声音问:“是墨绿色的液体吗?” “对啊,你父亲跟你说过了?那是我见过最亮的东西,能晃瞎人眼呢!”皮特说着,忽然捶胸顿足,“我真是糊涂了,把它交给你父亲保管,谁知道他能给弄洒了呢!” -- 第175页 洒了? 那极有可能就是全世界魔力浓缩而成的东西,居然被她父亲给弄洒了? 芙洛拉感到有些荒诞。 可随即她又想到,如果那绿水洒了的话,为什么魔力没有重归大地? 她喝了口茶,缓了好久后,问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把它弄洒的?” 皮特开始扒拉手指:“神历八十几年?不对,九十几年?也不对,让我数数……” 一个世纪后。 皮特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出生那年啊!” 第60章 之后的事情,芙洛拉几乎是没什么印象的。 她只记得在皮特说完那句话后,她的耳边仿佛响起嗡的一声,再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是在跑着往回赶的路上了。 她提着裙摆,目不斜视地埋头跑着,无视一路上其他人投来的视线,高跟鞋的鞋跟在地板上踩出一连串急促的哒哒声,当终于回到主神大殿时,她浑身都出了层薄汗。 上楼时,芙洛拉稍稍冷静下来,开始复盘刚才的一切。 皮特应该是没有怀疑她的,也许是老人家的想象力不够丰富大胆,又或许是出于对她父亲的绝对信任,皮特暂时没有像芙洛拉这样,认为消失的墨绿液体和她之间有什么关联。 芙洛拉在匆忙跑出来时,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赶快回来亲自验证。 之前她跟着哈洛什念出魔法咒语的时候,她的心脏绞痛是巧合还是必然?还有她直视魔力时的心悸感、医生口中“从未见过”的心脏病状…… 如果那墨绿色液体真的是消失的魔力的话,如果父亲不是失手将它洒掉,而是用在了她身上的话,也许她可以通过再念一次咒语,证明些什么。 芙洛拉深吸一口气,推开自己的房门。 她已经整理好了表情,然而她房间里坐着的少年脸色却不太好。 准确地说,是非常不好。 芙洛拉随着罗伊的目光朝下看去,看到他脚边蹲坐着一只白猫,少年盯着猫的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厌恶,又不完全是厌恶。 女孩子抵挡不了毛茸茸的诱惑,当芙洛拉看到这只猫时,她的眼前一亮,就连紧张的心情都得到了短短一瞬的纾解。 直到她看到那猫的绿眼睛,才发觉事情好像不大对劲。 一只银白毛,有着绿眼睛的猫。 “你知道这是谁的猫?”罗伊的声音久违地透着冷意,质问道。 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莫名有些心虚的芙洛拉:“不知道,谁家的猫呀?长得好可爱,这是金吉拉猫吧?” 罗伊盯着她,沉默。 猫的主人其实很好猜,罗伊平时总共才能接触几个人类?除了最常接触的马修以外,也就只有那两个王子兄弟养这猫,才有理由让他这么生气。 芙洛拉叹了口气,“是海格斯养的吗?” 罗伊脸上闪过极度的不悦,“是他弟弟养的,他抢走了。” “……” 这事情可就复杂了。 芙洛拉朝弱小可怜的金吉拉猫走去,“不就是一只猫吗,这种猫确实长得很可爱啊,换我我也抢。” 金吉拉猫普遍白毛绿眼,这只猫通体银白,找不出一丝杂色,这一点十分难得。 更稀奇的是,这只猫眼睛的绿色很深,不似普通金吉拉那种黄绿,而是偏翡翠似的碧绿。 它显然是感受到了周围的低气压,毛茸茸的身体缩成一团,样子有些不安,那双绿色的猫眼看向芙洛拉,四只绿眼睛对视的时候,芙洛拉一下子就说不出“只是巧合”这种话了。 这只猫实在是太像……芙洛拉了。 如果芙洛拉变成猫,大概就长这个样子吧。 芙洛拉小心翼翼地将手朝猫猫探去,也许是“同类相吸”,这只金吉拉没有躲避,而是用两只绿猫眼紧盯着芙洛拉的手,芙洛拉用指尖轻挠猫猫的下巴,不一会儿,它便放松了警惕,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芙洛拉的眼底染上笑意,她仰头看向罗伊:“你看,它好可爱!” 罗伊:“?” 他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怎么还撸起猫来了? 片刻后,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喵!”的一声,芙洛拉只依稀看到眼前晃过一团白色,再抬头,猫猫已经被罗伊的触手缠住身体,高高举在半空。 “你干什么?”芙洛拉立刻起身,伸长胳膊去够猫,“罗伊,猫是无罪的,你快放开它。” 见她为了一只猫这么跟自己说话,罗伊的心情瞬间更差了。 他的触手愈发伸长,将四肢乱蹬的猫猛地举到更高处,他的嗓音压抑着怒火,问芙洛拉:“你没有别的要说?” 芙洛拉感到无语至极,她微微提高声线:“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别人养的猫,你对我发什么脾气啊?我和猫都是无辜的好不好?” 事实上,罗伊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否则他触手缠的就是她了。 可他还是感到不爽极了。 芙洛拉越说越生气:“是那兄弟俩养的猫,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去揍他们啊,你总是维护海格斯,现在就连出了这种事情也要赖我是吗?” 她好歹还算清醒,没有一股脑地说出“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他和我只能选一个”这种无理取闹的话来。 吵架这种事情,一般人都赢不过芙洛拉,更何况是罗伊。 -- 第176页 看着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少年,芙洛拉叹了口气,有些心软,正想哄一哄男朋友。 罗伊却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拉起她摸猫的那只手,拽到鼻子前闻。 他本想就她手上染了猫味这件事说道说道,使自己的愤怒稍微合理化一些,谁知除了猫味,他居然还从她手臂上嗅出了其他味道。 男人的气味,药味,树木的味道,还有一点茶香。 这些气味统统来自于皮特的手,皮特常年服用腿疼药,拄木头拐杖,还喝了茶,芙洛拉当时离开得匆忙,皮特下意识地用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臂,问她什么事这么急,没想到这会成为被罗伊抓住的把柄。 于是芙洛拉也被罗伊的触手紧紧缠住,绑到身前。 “是哪个男人?告诉我。”罗伊居高临下地垂眼看她,暗红的眸底翻涌着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能将芙洛拉整个儿吞噬。 身为同一种人,芙洛拉很能理解他的愤怒,她软下语气,“宝贝,我去见了我父亲的朋友,问了他一些关于我身世的问题。” “你父亲?”罗伊微眯起眼。 “对,我的养父,我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 提起这个,芙洛拉再次想起皮特的话,墨绿液体消失的时间就是她出生的那年,她不由心急万分,恨不得立刻跑去浴室证实一下。 然而她焦急的神情看在罗伊眼里,就是一种心虚和掩饰,罗伊猛地收紧触手的力道,将她的皮肤缠出一道道深陷的勒痕。 “他为什么碰你?”他盯着她,沉声问。 芙洛拉:“他只是隔着袖子拉了我一下,没有真的碰到我。” 静静对峙许久后,罗伊视线下移,看向她的袖子,然后“唰拉”一声,一把撕掉她被碰过的那半截衣袖,可怜的断袖在他手中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他一把拉过芙洛拉露出的小臂,用鼻子仔细地闻了几遍。 “这下你相信了吧。”芙洛拉急着办正事,她看向浴室方向:“宝贝放开我,我要先去洗个澡。” 罗伊警觉地看向她:“为什么?” 芙洛拉:“什么为什么?” 洗澡还需要问为什么?? 罗伊的触手缓缓变粗,原本透明的颜色逐渐显出紫红。 他生气了。 “为什么突然洗澡?”触手紧紧裹缠住她的身体,罗伊问:“你平时不是这个时间洗澡——你做了什么?” “……” 四五根触手在芙洛拉身上不断缠动,像几只冰冷的蟒蛇同时缠住一只猎物,而罗伊身后的那根绑着猫的触手也随之无意识地挥动,小猫受到惊吓,喵呜喵呜地乱叫着,两只爪子在空中乱抓。 芙洛拉正想说句“我对猫过敏,需要洗洗”,这时,惊吓过度的猫咪小便失禁,某处霎时喷出一道淡黄色液体。 “后面……” 芙洛拉见状不好,连话都来不及说完,迅速偏过头去,那道液体借着触手的助力,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绵长的弧线,然后—— 尽数倾洒在罗伊的头顶。 “……” 芙洛拉看着淡黄液体顺着少年额前的黑发滑落,忍不住残忍地笑出了声。 “让你欺负小猫!”她笑道:“看吧,连一只猫都不肯白白被你欺负,还知道报复你,像我这样的,你就好好珍惜吧。” 一阵风吹过,罗伊头发上的猫尿瞬间消失,整个脑袋又变回干净清爽的样子。 虽然弄干净了,可那股隐约的骚味似乎还是挥之不去,少年脸上的黑线已经快要凝成实质,他用看死猫的眼神看向那只猫:“我杀了它。” “你敢?!”芙洛拉看着被触手勒成麻花,刚尿了罗伊一头却瑟瑟发抖的小猫,只觉得心疼不已,“它什么都没做错,是你先不讲道理,罗伊我告诉你哦,你要是敢动它,我就不理你了!” …… 罗伊看着刚被自己“松绑”,就直奔浴室的芙洛拉,只感觉气得胸口发疼。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海格斯那里抢回来这只猫,原本只是想让芙洛拉解释一下,再安慰安慰他不爽的心灵,谁知这只猫竟会更加令他不爽。 她居然为了一只猫凶他。 她还想不理他。 烦死了。 罗伊噌的一下坐起来,右手一抬,躲在角落发抖的小猫便飞到了他的手里,他大手一把攥住猫柔软的身体。 小猫:“喵呜喵呜喵呜!!” 芙洛拉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我真的会不理你!!” 罗伊:“……” 罗伊正准备将猫放下,这时忍无可忍的小猫终于发飙,它弓起脖子,张大嘴巴,一口咬住罗伊的虎口。 力气不大,和芙洛拉咬人似的。 罗伊有些明白芙洛拉为什么喜欢它了。 它和她,除了物种不同,别的都差不多,都是白毛绿眼睛,都那么爱咬人,还咬得一点也不疼。 罗伊松开猫,看着自己虎口上浅浅的牙印。 这时房门被敲响,是爱玛来送换洗的衣服,罗伊让她进来。 就在爱玛推门进来的刹那,小猫噌的一下朝门口蹿去,小小的身影快成一道利箭,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出门外跑远了。 爱玛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她还以为是自己最近营养不足,出现了幻觉。 罗伊沉沉呼出一口气,他看向大气都不敢喘的爱玛,问:“猫不听话怎么办?” -- 第177页 爱玛登时一个激灵,缓缓回头:“啊?” 罗伊冷眼看着她,很明显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爱玛连忙低头:“陛、陛下,如果是小狗不听话,可以稍微打两下,要是猫的话……” 她想了很久,“您可以试试不给它吃饭。” - 浴室里。 芙洛拉大脑飞速运转,同时手指飞快地翻着书页,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本实操类的魔法书看了一遍。 之前她系统地自学了太多原理类知识,却也被其所局限,深知没有魔力便无法施展魔法,所以从没翻开过这类实操型书籍。 书中讲到,要想使用魔法,首先需要感知周围的魔法元素,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元素,要选择对应元素,以自身做媒介,念出对应系别的咒语,才能成功将魔力转化为魔法,施展出来。 可是现在…… 光是第一步就无法做到。 所以芙洛拉深呼吸了一次,直接念出咒语。 冗杂的发音从少女口中流畅、清晰地念出,像是一首从遥远亘古而来的优美诗句。 咒语毕,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 芙洛拉的心脏忽然一阵抽疼。 就在她捂住心口的同时,一颗小火苗在少女白皙的指尖缓缓凝聚成形,在浴室里散发出微弱的亮光。 火光倒映在芙洛拉碧绿的瞳仁中,不断跳跃,升高,近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原本的小火苗蹿至一个令人惊诧的高度,火舌触及两米多高的天花板,撩到浴缸周围的帘子上,将其轻易引燃。 浴缸周围瞬时间被火势包裹。 心脏还在作痛,脑中一片混沌,比起这些,芙洛拉竟觉得周围的火海都不那么吓人了。 芙洛拉在火光包围中,翻开禁书的下一页。 另一个咒语从她唇间快速地念出,那根刚才还凝聚出火花的指尖上,这一刻却浮起一颗水球,在芙洛拉心脏的抽痛中,水球越升越高,越变越大,最后同样达到一个十分夸张的、比浴缸还要大的大小。 “哗啦啦——” 巨大的水球在上方炸开,水流四散,将周围的火焰浇熄。 一切重归宁静,只有燃烧殆尽的布帘,和焦黑的天花板在静静陈述刚刚发生的一切。 在这样的残败环境中,芙洛拉垂下眼,目光重新落在书页上。 书上明明白白地记载着这两样魔法的说明。 【火焰术:使用者可召出火焰,效果随使用者自身能力而变,火焰最高可达半人高。】 【水球术:使用者可召出水球,水球最大可达西瓜大小。】 - 当芙洛拉从浴室走出来时,罗伊也刚好泡完了冷水澡,他一手捏着猫脖子,将猫整只提在手里,一手拿着一碗鱼丁,从门外进来。 六目相对,芙洛拉率先移开了视线。 现在天还没黑,她却在床上躺了下来,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颗厚厚的蚕茧。 少年似乎在原地静默了许久,没发出一点动静,最后是小猫的一声喵声打破了沉寂。 罗伊问:“不舒服?” 芙洛拉在被子里闭着双眼,“没有,你也去洗澡了?” 罗伊嗯了一声。 虽然猫尿淋过的地方被他当场变干净了,可他还是感觉猫尿味挥之不去,于是也去池塘泡了一会儿。 罗伊把鱼丁和猫一起放在地上,他垂眼观看恶猫扑食,看了片刻,发现没什么好看的后,问芙洛拉:“晚上吃什么?” 少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冲动,正在笨拙地主动示好。 知道自己冲动,不代表他不委屈,无论是这只猫,还是芙洛拉手臂上其他男人的气味,都令罗伊觉得又委屈又气愤。 能这样做,已经是他极大的妥协。 芙洛拉没有答话。 许久后,她闷声问:“如果我被烧死了,你会把我复活吗?” 罗伊不解:“?” 芙洛拉自嘲地笑了一声,“关键时候你总是不在,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可能现在只能见到一具焦黑的尸体了。” “你在说什么?”罗伊皱起眉,走到床边,想要扒她的被子。 芙洛拉死死按住被角,她现在心里又乱又烦躁,各种负面情绪交织之下,她猛地抬脚往前踹了一下。 正好击中要害。 罗伊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芙洛拉:“……” 光听声音就知道很疼,她纠结片刻,还是打算起来给他揉揉。 然而罗伊也来了脾气,他疼得眼里泛起泪花,“说了不要踢这里,这里很疼。” 罗伊用力眨巴两下眼睛,憋回男儿泪,他倏地转身,走到正在干饭的小猫面前,将它的猫食碗一把夺走。 小猫:“喵呜呜——” 芙洛拉对这种拿猫出气的幼稚行为表示不屑,她过去摸了摸猫头,安抚道:“不哭不哭,姐姐把自己的晚饭分给你,你想吃什么?鱼还是虾,还是鸡肉?想吃什么有什么。” 晚饭时间。 芙洛拉得到了自己的晚餐:一盘空气,和一杯白开水。 面对爱玛一脸抱歉和无可奈何的表情,芙洛拉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罗伊。 罗伊垂眼看着因挨饿而对他态度好了不少的小猫,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 由于他喂过它食物,所以在饿的时候,小猫凭借本能来到罗伊面前,喵喵叫着,迈着猫步踱来踱去,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 第178页 面对芙洛拉询问的眼神,少年板起脸,用鼻孔重重“哼”了一声。 芙洛拉气笑了。 妈的幼稚! 她看向小猫,温柔问道:“小宝贝,今晚我们吃八爪鱼怎么样?你喜欢生吃,还是煮熟了吃?” 第61章 如果罗伊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他就能把内心的委屈和不满好好表达出来。 如果芙洛拉今天没有经历那些事,心里没有那么乱,她或许可以以一个成熟姐姐的心态,包容下男朋友所有的小脾气和无理取闹。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不巧。 这晚芙洛拉终究是没有吃晚饭,一来她不是很饿,二来她确实也没什么心情,她被罗伊气都气饱了。 可芙洛拉也不是好欺负的,对于敢不给她饭吃的人,她不可能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芙洛拉把罗伊赶出了房间。 睡沙发也好,钻回水里也罢,总之她今晚不想再看到他。 赶走罗伊后,芙洛拉把爱玛和莉莉娅都叫到房间。 她先是让两人帮忙收拾浴室的残局。 浴室门打开的那一刻,两个女孩子被眼前场景惊得同时叫出声:“小姐,这里发生什么了?!” 此时水球术造成的“水漫金山”已经基本退去,浴缸的帘子被烧得只剩一点,地板上尽是黑色灰烬,天花板上焦黑一片。 “这……浴室什么时候起火的?小姐你没伤到吧!” 在爱玛和莉莉娅惊恐与担忧的眼神中,芙洛拉笑了笑,“我没事,天花板应该是没法复原了,你们把帘子换了,地板简单冲洗一下就好。” 仅是残局就能把两个女骑士惊成这样,可想而知被火焰包围时的芙洛拉经历了怎样的心情。 她倒也不是怪罗伊没有立刻冲进来救她,毕竟这事是她自己背着他搞出来的。 可问题在于,他恰好在那个时候也去泡澡了。 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两人能黏在一起二十小时以上,可偏偏她遇到危险时他不在,芙洛拉也不知道是气自己点背,还是气他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缺席。 爱玛和莉莉娅手脚利索,做完芙洛拉说的这些,总共才用了不到半小时。 这期间芙洛拉一直静坐着发呆,结束后,芙洛拉把她们叫过来。 她的神情难得严肃认真,说道:“爱玛,莉莉娅,我这两天看书,遇上一道难题,想听听你们的见解。” 爱玛和莉莉娅面面相觑。 “小姐你说。” “我们能有什么见解呀……嘻嘻,不过还是可以帮小姐参考一下的!” 芙洛拉垂下眼,斟酌道:“从前有一个老骑士和一个小骑士,老骑士有一把绝世宝剑,他拿着这把剑征战四方,剿灭了不少敌人,可是有一天,这把剑不见了,到了小骑士的手里。” 老骑士代表人类,小骑士代表芙洛拉,而老骑士的宝剑就是魔力。 很显然,魔力如今就在芙洛拉的身体里。 本该属于全世界的东西,全在她一个人的身体里。 爱玛拳头硬了:“是小骑士偷了剑吗!” 芙洛拉顿了顿,“不是她偷的,是她的父亲偷了以后,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塞给她的。” 爱玛:“啊……” 芙洛拉继续道:“老骑士没了宝剑,实力弱了不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领土被别人占领,直到这时,小骑士才发现自己一直占着老骑士的宝剑。” 莉莉娅忍不住抢答:“不管小骑士是不是有意偷剑,既然知道了真相,就应该把剑还回去。” 爱玛点头:“莉莉娅说得对!” 芙洛拉轻笑了一声,摇摇头。 她道:“可这件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那把宝剑蕴含特殊力量,早已和小骑士的血肉融为一体,要想还剑,除非小骑士死。” 爱玛和莉莉娅惊得张大嘴巴。 纠结许久,爱玛还是坚持道:“可是,老骑士的地盘被坏人占领了呀,不拿回剑,他还能打败坏人吗?” 芙洛拉:“他其实不是坏人,老骑士的领地在他手下被治理得很好,可如果老骑士拿回了剑,却极有可能反过来把这个人杀死。” 爱玛不解:“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杀死他呀?” 莉莉娅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这还用问?不管他是不是坏人,他都是从老骑士手里抢走了东西,老骑士想报仇也是应该的。” 爱玛:“哦!” 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然而还有更复杂的,芙洛拉沉下目光,说:“小骑士和这个人相爱了。” 爱玛、莉莉娅:“……” 爱玛的脑容量率先不够用了,她甩了甩头,“不行不行,这题我真的不会,小姐我帮不了你了。” 芙洛拉笑着拍了她一下,让她去睡觉。 莉莉娅站在原地思考许久,问芙洛拉:“小姐,这把剑对老骑士而言是必需品吗?” 魔法,对人类而言是必需品吗? 在魔力消亡的现今,依然好好活着的人类足以证明。 “不是。”芙洛拉道:“只不过人们……老骑士很想夺回它,拥有它,就能立刻拥有强大的力量。” 莉莉娅略一点头,又问:“那老骑士如果夺回力量,除了报仇以外,他还想做什么呢?” 如果魔力复苏,人们重新开始使用魔法,除了王室后人可能会推翻罗伊,夺回王权以外,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 第179页 芙洛拉摇头:“暂时不知道。” 莉莉娅摸着下巴,正想再问,芙洛拉却忽然起身,一把抱住她的胳膊。 芙洛拉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莉莉娅:“莉莉娅你太棒了!” 莉莉娅的话提醒了芙洛拉,比起在这里自己纠结,她首先要做的是了解魔力消亡前的世界,那时的人类用魔法做了些什么,魔力消失之后,他们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是好的方面更多,还是坏的方面更多。 芙洛拉决心明天再去神宫图书馆一趟。 莉莉娅茫然地挠挠头:“这就是……正确答案吗?” 芙洛拉神秘一笑,“这是通往正确答案的钥匙,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总之莉莉娅最棒。” 她憋闷了一下午的心情豁然开朗,忍不住抱着莉莉娅健硕的手臂晃了起来。 莉莉娅许久不见小姐这么高兴,刚想跟着一起蹦跶两下,这时房间门忽然被人粗暴地推开。 一脸阴沉的罗伊出现在门口。 芙洛拉瞬间拉下脸:“你来干嘛?” 罗伊不说话,阴森的目光缓缓移到莉莉娅的手臂上,莉莉娅被盯得头皮发麻,她默默推开芙洛拉的手,后退一步。 “小姐,我先下去了,”莉莉娅小心翼翼:“小姐晚安。” “……” 芙洛拉的心情才刚好转,就被罗伊唤醒了愤怒细胞。 她问:“你监视我?” 她刚碰别人,八爪鱼就噌的一下出现了,他莫不是在她房间里插了眼吧。 罗伊无辜、委屈又生气:“我没有。” 少年紧抿住唇,坦荡地回视芙洛拉狐疑的目光,他道:“我来拿枕头。” 该质问的人其实是他,他才刚走上来,一推门就看到芙洛拉在和女仆拉拉扯扯。 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很难不怀疑她们有没有做更多。 罗伊憋屈得触手痒痒。 芙洛拉大步迈向床边,抄起枕头,用力朝少年俊美的脸蛋砸去。 她许是被他气昏头了,居然砸的是她自己的枕头。 意识到这一点的芙洛拉有些尴尬,她抿了抿唇,朝罗伊伸出手:“还给我,我扔错了。” 罗伊一脸忿忿地看着她。 “不,”他倔强道:“我的。” 给了他就是他的,绝不存在还回去的道理。 “……” 芙洛拉看着罗伊抱着枕头跑远。 罗伊真的生气了。 他回到自己的池塘边,将枕头怼到鼻子底下,用力吸了两口。 虽然今天的芙洛拉很不听话,但她的枕头该死的好闻。 罗伊抱着枕头,不服气地再次狠狠吸了几口,玫瑰花香与少女柔软的体香萦绕在鼻间,一会儿后,他竟然来了感觉。 烦死了。 “喵——” 饥饿的金吉拉猫叫了一声,在罗伊面前着急地走来走去,仿佛在问“人类,今天的晚餐呢”。 然而罗伊透过猫咪那双碧绿的圆眼睛,脑子里想的却全是芙洛拉,她没吃晚饭,这个点该饿了吧?猫都知道挨饿之后过来讨好他,可她为什么还不来,还对他那个态度。 她那么脆弱,会不会直接饿晕过去? 思索再三,罗伊大手一挥,在面前变出一个“浮窗”。 他原本是没有监视她的,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他就真的这么做又怎样。 “浮窗”里,芙洛拉的房间一览无余。 于是接下来,罗伊目睹了芙洛拉在床上坐了二十个仰卧起坐,然后下床坐了二十组蹲起。 最后她用手在脸旁扇着风,来到穿衣镜前,缓缓撩起自己的睡裙。 少女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肚子上并不存在的肥肉,然后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又做了二十组蹲起。 罗伊:“……” 罗伊对着画面里的芙洛拉,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无视脚边猫咪的叫唤,径自钻进水里,狠狠游了好几圈才消停。 - 人类总是会对能引起轻度痛苦的事物上瘾,比如烟酒,比如挨饿减肥。 经过一晚上的节食和运动,芙洛拉竟感觉出奇地好,一觉醒来,她觉得自己瘦了至少一公斤。 在她原来的世界,有些女明星为了保持身材,一整天只吃一颗草莓或者葡萄,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趁此机会试一试。 不然真要被八爪鱼养成猪了。 芙洛拉洗漱过后,爱玛和莉莉娅帮她梳妆打扮。 罗伊盯着镜子里芙洛拉红润的面色,逐渐陷入自我怀疑。 为什么她不吃饭还能这么精神? 人类不是无法忍受饥饿的吗? 那只猫早就饿得不敢凶他了,一大早就缠着他喵喵叫,甚至还主动用毛茸茸的小爪子碰他。 难道她还不够饿? “小姐,我给你涂个口红。” 爱玛将身体侧倾,挡住芙洛拉的脸,也挡住罗伊看她的视线,罗伊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收回视线,开始玩猫。 芙洛拉欣然一笑:“好啊。” 之前怕罗伊吃下去太多口红,对身体不好,她都好久没涂了。 今天,她要做断情绝爱的女王,涂个铁血姨妈色—— 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塞进芙洛拉的嘴里。 芙洛拉朝爱玛眨了眨眼,爱玛隐晦地冲她挤挤眼睛。 肉的咸香和油脂香在芙洛拉口腔里蔓延开来,她不动声色地嚼了嚼。 -- 第180页 牛肉味,风干牛肉粒。 “爱玛,我……”我要减肥,别拦着我。 “小姐别动,口红都涂花了!” 爱玛说着,又往她嘴里塞了颗牛肉粒。 动作又快又隐蔽,就连罗伊都没察觉。 最后,口红是涂上了,芙洛拉也差不多饱了。 面对令自己减肥失败的罪魁祸首,芙洛拉幽怨地看了眼爱玛,爱玛在罗伊看不到的角度,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爱玛:小姐放心,没暴露! “小姐喝茶。” 莉莉娅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托盘上是一套纯白雕花的茶具,经常喝茶的芙洛拉一眼就认出来,这套茶具的茶杯比一般的要大一些。 倒出茶水后,白花花的热气从杯中缓缓蒸腾而出,芙洛拉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杯底升起。 是一种同样是白色的粉末,置于杯底时,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小姐快趁热喝茶。”莉莉娅给芙洛拉使了个眼色。 茶水只倒了半杯,在蒸汽的掩盖下,根本发现不出异常,芙洛拉随便吹了两下,便匆忙喝了一口。 甜甜的,有些粘稠,喝下去有饱腹感。 这是……米糊糊?不对,有点像玉米浓汤。 管他的呢,好喝就完事了。 芙洛拉一口气干完,优雅地舔了舔唇角。 这次她是真的饱了。 她用断情绝爱铁血女王的姿态,微微斜睨着镜子里的罗伊,清冷开口:“我要去神宫图书馆。” “不行。”罗伊想都没想便拒绝,“这次去见哪个男人?” 芙洛拉:“?” 他妈的,他有完没完了? 在芙洛拉写满无语的眼神中,罗伊睫毛一颤,竟然有些心虚。 他这话好像是过分了点。 刚想改口说句“给你十五分钟”,却见芙洛拉拿湿布狠狠擦去自己的铁血女王口红,然后把湿布一摔,起身。 “好啊,那我睡觉好了,睡一整天。”芙洛拉说着,便要解自己的衣服。 爱玛:“小姐,你今天不是还要订做衣服吗?” 帝国即将步入冬季,芙洛拉最近约了制衣师来订做冬天的衣服,不说她还差点忘了,原来就是今天。 …… 制衣师因为当初那件星空礼服,和芙洛拉也算是相识,她一进门,便拿出软尺,对罗伊道:“陛下,神妃大人需要测量尺码,请您回避。” 罗伊漫不经心地玩着猫,问:“怎么又测?” 之前测过那么多次,用得着天天测? 制衣师把头埋得很低,“陛下,人的身材是会变化的。” 芙洛拉对着镜子,捏捏自己的肚子,赞同道:“说得对,我就感觉我变了不少,你看,我的肚子是不是瘦了很多?” 罗伊、制衣师:“……” 她哪儿有肚子了? 制衣师磨了磨后槽牙,对罗伊道:“陛下,请您回避一下。” 罗伊微微蹙起眉,看着镜子里的芙洛拉:“你哪里我没看过。” “……” 还没消气的芙洛拉是不容调.戏的,她狠狠瞪了罗伊一眼,抄起旁边制衣师的工具,往罗伊的方向丢去。 “混蛋混蛋混蛋——” 最后还是罗伊的妥协,他连人带猫一起被帘子挡在外面。 帘子里,制衣师放下软尺,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块软饼干。 芙洛拉:“!” 给她的? 制衣师凑近芙洛拉耳边,小声道:“神妃大人,事态紧急,您就别嫌弃了,快吃吧。” 芙洛拉想说她一点也不嫌弃,制衣师却直接将饼干塞进了她的嘴里,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制衣师想,神的女人真难做啊,陛下性格喜怒无常,竟然忍心让这么美丽的神妃大人挨饿。 看着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芙洛拉,制衣师忽然有种看妹妹吃饭的感觉,她的心头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她在怀里掏了又掏,最后找出一块破碎的饼干,悄声道:“这是上次我从大殿下的宫殿里顺来的,本来只是想尝尝味道……让给您了,快吃吧。” 当芙洛拉从帘子后走出来时,她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 罗伊产生怀疑:“你做了什么?” 芙洛拉心想还不是你,要是她吃得慢点,他可能下一秒就破帘而入了。 她偷吃事小,要是连累了制衣师姐姐,她可就太过意不去了。 芙洛拉狠狠瞪了罗伊一眼。 罗伊:“……” 制衣师走后,芙洛拉一头倒在床上,准备睡觉。 不让她去图书馆,她暂时没法做其他事,那怎么办呢? 遇到困难,睡大觉呗。 然而睡到一半,她被人推醒。 半梦半醒间,她连自己正在和男朋友吵架都忘记了,半睁着眼睛看着黑发少年,她下意识叫了声:“宝贝?” 只一声,罗伊的眸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温软的少女身躯。 他抱得十分用力,芙洛拉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正准备调整回铁血女王的冷酷模式,把人推开。 少年却哑声道:“甜心,甜心……我错了。” 芙洛拉推人的手一顿。 罗伊紧紧抱着她,脑袋在她的颈窝乱蹭着,深深吸了几口她身上甜腻腻的味道,这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 第181页 他再也不想和她闹别扭了。 他为什么要不给她吃饭呢。 明明他认个错就可以解决的。 一阵风吹过,芙洛拉的床上凭空出现好几盘大鱼大肉。 罗伊亲自拿起一盘肥腻的烤乳猪,将猪蹄肉切下来几大块,用叉子叉着,送到芙洛拉嘴边。 “甜心,张嘴。” “……” “快吃饭,不要闹了。” “…………” 芙洛拉有点不好意思。 她能说她现在很饱吗? 第62章 当食物香味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一刻起,正在舔毛的猫咪便猛然抬头,碧绿的猫眼盯着食物放精光。 芙洛拉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小猫的弹跳力和爆发力可以那样惊人,罗伊正拿着叉子往她嘴边送,这时小猫往前快速助跑几步,随后柔软的身体噌的一下弹起,蹦上了床。 就在它即将扑向那些食物的时候—— 罗伊另一只手倏地往旁边一抓,快而精准地捉住猫咪的后颈皮,提了起来。 恶猫扑食被迫中止的猫咪发出抓狂的叫声:“喵呜喵呜喵呜!” 罗伊冷眼看着猫咪在他手中扑腾,“这不是你的。” 这些食物只为他的甜心准备。 芙洛拉:“其实,给它吃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吃不完这么多。” 以她现在这一点也不饿的状态,她和猫谁能吃得更多还不一定呢。 罗伊想都没想:“不。” 他正打算将猫丢开,猫咪却像是意识到了危险一般,在半空中疯狂扭动起身体。 于是罗伊和芙洛拉眼睁睁地看着几根银白如雪的猫毛,从猫的身上簌簌抖落,缓缓飘到烤乳猪和其他菜上,稳稳粘住。 芙洛拉抿唇憋笑。 罗伊的脸色顿时比吃了猫毛还难看。 “我杀了它。”他沉声。 十分钟后。 罗伊关好了猫,重新回到房间,而此时芙洛拉已经勤快地将床上的食物转移到了桌子上。 她欲言又止半天,还是决定唠叨两句:“宝贝,你以后不要再把食物变到床上来了,床是睡觉的地方,不是吃东西的地方。” 罗伊看着她,目光渐渐下移,少女睡裙包裹下的皮肤饱满雪白,像是柔软圆润的奶油蛋糕,他缓慢地舔了舔唇,“是吃东西的地方。” 芙洛拉:“……” 罗伊的喉结滚动,“想吃东西。” 芙洛拉抄起唯一剩下的枕头砸向他装满废料的脑子。 罗伊没有躲闪,他受了一枕击后,抱着枕头眨了眨眼,问:“甜心,还在生气?” 不等芙洛拉回答,罗伊将枕头递还给她,乖巧道:“生气的话,可以再打。” “……”打你个头。 芙洛拉无语,他这是“拿枕头砸死我”“快砸完我好吃东西”的意思? 有本事把枕头换成石头,看她不把他脑子里的废料全砸出来。 现在还是白天,她早就决心不再惯着他白日宣.淫的习惯,于是她顺势提出要去图书馆找书。 罗伊不愿再惹她生气,他不情不愿地给了她令人咋舌的三十分钟时间。 要知道从这里到图书馆,光是路上就要花费至少十五分钟,再以芙洛拉的蜗牛速度爬上楼,二十多分钟就没有了。 行吧。 罗伊昨天刚受刺激,与他同病相怜的芙洛拉知道这时不宜再挑拨他敏感的神经,于是答应下来。 芙洛拉这次没有再往历史书专区去。 她找到图书管理员,以罗伊给的特权,提出查看历代王室重大会议记录的要求。 管理员大惊:“这……我需要先请示一下大王子殿下,虽然您是神妃大人,可您毕竟不是王室内部人员……” 在管理员惶恐的目光中,芙洛拉友好地笑了笑。 她道:“别担心,我会亲自通知海格斯殿下。” 是通知,而不是请示。 管理员内心大骇,在怀疑的同时,也被芙洛拉理所当然的态度给镇住。 他连忙道:“神妃大人,请随我来。” 从神历前到现在,虽然帝国的统治者由人变成了神,但由于没有发生流血战争,且王室血脉一直在延续,所以几乎所有会议档案都被完整地保存至今。 这些档案的总数比一层图书馆的书还要多。 芙洛拉挑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即先王在位时的会议记录,搬上马车运走。 准时赶回主神大殿后,她在某只八爪鱼黏糊的纠缠中,认真研究了一下午资料。 资料显示,先王在位期间,帝国内曾多次爆发魔法师乱斗,造成普通民众人力财力损失。 某某年,魔法师用石子、废铁等物伪装成货币,购买商品的行径猖獗,魔法消失后,商人只能面临财货两空的处境。 某某年起,民间悄然兴起黑魔法组织“望月神教”,以反人类为目的,四处破坏,民众叫苦不迭。 …… 记录在神降临的三年前戛然而止。 在其他记录几乎全部无损的情况下,为什么只有这三年的记录是残缺的? 很显然,要么是这三年帝国内部剧烈动荡,无暇记录或是记录丢失,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将它销毁掉了。 这个人会是一心治国的海格斯吗?芙洛拉合上资料,一边揉着疲劳的眼睛穴位,一边思考。 -- 第182页 揉着揉着,她的手被人拉开,随后另一只微凉的手落下来,指尖在她眼睛穴位上轻轻打着圈按压。 芙洛拉轻唤:“宝贝。” “舒服?”罗伊问。 芙洛拉嗯了一声。 “你该吃饭了。”少年的语调透着焦急和一点委屈,芙洛拉埋头研究了一下午,都没怎么理他。 罗伊问:“又学了新东西?” “嗯,算是吧。” “可你已经会得够多了。” 罗伊不明白,她是他的神妃,明明可以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开心地活着就好,可她却总是要学这学那,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就像那些王子一样。 “你也想治理国家?”罗伊忽然想到。 芙洛拉轻笑一声,她拉开他的手,睁眼,“治理国家是王室的事情,你不是承诺不过问那些的吗?那我就更没有权利过问。” 她看着他认真道:“我做这些,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罗伊歪头。 芙洛拉调查这些,主要是想弄明白魔力消失的真正原因,她要搞清楚小骑士究竟该不该把宝剑还给老骑士。 另外,她必须帮罗伊提防某些暗中蠢蠢欲动的人。 她道:“即使你是神,即使现在只有你拥有力量,可人类在欲.望和野心的趋势下是会爆发无限潜能的,千万不要小看他们。” 静默许久后,罗伊问:“你在做对付他们的准备?” 芙洛拉一怔。 她原以为他在听了这些话后会感到不屑,甚至是不必要,可她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就好像……他也知道危机的存在一样。 她揉了揉罗伊的脑袋,“就当我是爱瞎担心吧,这些事情就让我来做。” 芙洛拉并不是仗着自己聪明或怎样,只是,罗伊太过单纯不经世事,那些人类的城府和诡计对他而言太过复杂,她不能也不想让他接触这些。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件事上,罗伊的想法和她异曲同工。 罗伊握住她的手,“甜心,你什么都不用做。” 芙洛拉:“嗯?” “你永远不会有事,我保证。”罗伊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心脏处,“以□□义。” - 晚餐时间,芙洛拉被罗伊亲自投喂了不少大鱼大肉。 芙洛拉指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不能再吃了,再吃我就真的变成乳猪了。” 小公主变小猪什么的,才不要呢。 罗伊隔着轻薄真丝摸摸她的肚子,“乳猪可爱。” 感受到掌心柔软温热的触感,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芙洛拉:“……”说我猪?还敢笑? 好哇,这个臭八爪鱼! 别拦着她,她现在就重新开始节食! 人的愤怒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芙洛拉倏地起身。 罗伊:“去哪里?” “去运动,”芙洛拉头也不回,边走边道:“我才不要变成猪,你要是喜欢猪,就自己养一只去,养一猪圈双眼皮的老母猪。” 由于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芙洛拉贴着墙面,笔直地站好,她忿忿地斜睨了罗伊一眼。 罗伊陷入迷茫。 她好像又生气了。为什么? 还有,她在做什么?不是说要运动,为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罗伊的脑袋里充满疑惑。 在目睹完芙洛拉“罚站”十分钟,又慢步走了几个来回后,罗伊终于忍不住了。 “甜心,你这样运动不对。” 他知道一种方式,可以让她出很多汗。 能够打湿床单的那种。 话音落下,刚消完食的芙洛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上后知后觉地传来铺天盖地的凉意,她整个人被透明触手紧紧缠住,绑到了床上。 ……他可真是狗啊。 “你干嘛!”芙洛拉在触手的包裹间试图挣扎,“谁说要和你运动啦?不是刚才还在嫌我胖吗,你给我松开——” 罗伊茫然又无辜:“我没有。” 他什么时候嫌她胖了? 他一边解扣子,一边用缓慢的语速生涩解释道:“我是说,你变成乳猪也可爱。” 芙洛拉猛地蹬腿,“这么喜欢猪,那你和乳猪结婚好了!” 罗伊:“……” 他愣了两秒,才找出她话中的误区。 他喜欢的是变成乳猪的她,而不是任意一只乳猪。 她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罗伊觉得自己很难。 一根触手滑溜溜地从中间迅速穿过,触手末端一暖,感受到暴躁的少女稍稍安分了些,他道:“甜心,我们不要讲话。” 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是讲不过她的。 触手在黑暗中快速地舞动起来,少年俯身,乌黑的额发蹭过芙洛拉脖子上的皮肤,左侧锁骨下方,由他亲手写下的“罗伊”透着暗红。 和少年大敞的衬衣下,左胸上墨绿的“芙洛拉”颜色很配。 芙洛拉咬唇,有气无力地捶他:“你是狗,听到了吗?你是狗。” 罗伊沉沉呼出一口气,将她扶起来坐好,眉心蹙起的那一刻,他想,偶尔做狗好像也不错。 说好了要帮芙洛拉做消食运动,结果却是全凭透明有力的触手牵引,可即便如此,芙洛拉仍是出了一身薄汗。 -- 第183页 一定是身体又虚了,她被这个男妖精榨干了,芙洛拉晕晕乎乎地想。 “甜心……” 罗伊向前倒下,趴着缓了几口气,他抬头,眼尾泛红的湿漉双眼望向芙洛拉:“我错了。” 芙洛拉在尚未回神的状态中下意识问:“错哪儿了?” 罗伊微怔。 他舔了舔自己湿润的唇,收起更加湿润的触手,说:“都错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错在哪里,但总之先承认错误。 许久后,芙洛拉无奈轻叹,揉了揉少年乌黑柔软的后脑勺。 “第一,你昨天不该因为别人养了一只猫而对我发脾气,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猫和我都是无辜的。” “……” “第二,虽然我可以不吃晚饭,但你不该用那种方式对待我,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好。” “第三,在需要用沟通来解决问题的时候,你不要总想着走捷径。” “……” 罗伊想了好久,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又收回两根缠在她腿上的触手,微微撑起身子,自上而下看着她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对于罗伊这种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呆瓜,芙洛拉还能怎么做呢,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教呗。 自己选的男朋友,哭着也要教会。 芙洛拉清了清发哑的嗓子,“当女孩子说出‘我是不是胖了’的时候,男朋友绝对不可以说‘胖了也可爱’这种话,因为当你这样说的时候,就是真的承认她胖了。” “女孩子的心灵是很敏感脆弱的,很多时候‘再吃就要胖了’这种话只是随口说说,可如果你在这个时候顺着她说,她就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胖了,从而陷入自我怀疑和焦虑。” “女孩子的身材其实就和男人的x能力一样,都是关乎自尊心的大问题,举个例子,如果你不行,你可以自己知道这件事,但要是我亲口承认你不行,你会不会很受伤,很生气呢?” 罗伊眼前逐渐开始发晕。 连“不行”为何物都不知道的他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问:“那我应该怎么说?”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示范答案。 芙洛拉陷入思考。 许久后,她道:“反正,就,除了‘你胖了我也喜欢’之外的话啊,要真诚一点,不能太敷衍。” 罗伊开始头痛欲裂。 太难了,这太难为他了。 他刚刚收起的触手再次钻了出来,像凶猛的蛇齐齐出洞,攀上少女痕迹未退的皮肤,呈螺旋状收紧。 哄人很难,走捷径可耻却有用,他选择走捷径。 至少在走过一次捷径之后,她的态度软化了不少。 她抵抗不了这一招。 少年修长指节猛地抓住暗红色字体的下方,俯下脑袋,任凭芙洛拉一边捶他,一边说自己是在对鱼弹琴。 走完三次捷径后,芙洛拉连捶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仿佛化成一滩水。 罗伊收起晶莹的触手,满意地舔舔唇。 他悟了。 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有吵架的事发生了。 第63章 芙洛拉泡澡时,架子上的传声石传来声音。 当对方喊出第三遍“芙洛拉小姐”后,芙洛拉才慢悠悠地用浴缸里的花瓣挡住身体,她拿起传声石,肩膀没入温热的水下,确保只有脖子以上能被看到后,她才对着传声石说:“海格斯殿下,你好啊。” 映像里的人脸看得不甚清晰,可即便如此,芙洛拉仍是察觉海格斯的脸色很差。 海格斯直接开门见山:“为什么拿走会议档案?” 他的声音冷厉,在芙洛拉的记忆中,这位王子鲜少对她用这种口气说话。 能让一个向来沉稳狡诈的人动怒,想必他这次是被戳中了要害。 芙洛拉微笑,不紧不慢道:“陛下说了,在这个神宫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如果你不高兴,可以直接和陛下抗议。” 传声石那头,海格斯绷着脸沉默好久。 他问:“你想做什么?” 芙洛拉:“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海格斯殿下,你把那三年的会议记录藏起来,是想做什么?还是说,你想掩盖什么真相?” 海格斯的神情略一凝滞。 他道:“我不明白芙洛拉小姐在说什么。” 不得不说,作为全帝国的最高执.政人,海格斯的临场反应能力令人惊叹。 芙洛拉一直在观察他,可问完这句话后,即使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次,也没能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 难道不是他? 刚才的话只是在没有证据情况下的试探,所以芙洛拉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她笑了笑,“不知道就算了,当我没说,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挂……先走了。” 她动作极慢地将传声石拿远。 三秒后,对方终于叫停:“等一下。” “嗯?”芙洛拉唇角勾起一丝笑。 海格斯深呼出一口气,“我没能查到你的亲生父母。” 上次他问芙洛拉想不想找父母,其实是想以其他条件来交换,可谁知芙洛拉拒绝得那么干脆。 可他到底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去查了。 “贵族女人分娩时都会留下记录,我查了全帝国和你出生时间接近的分娩记录,很遗憾,里面并没有你的影子。”海格斯推了推金丝眼镜,“芙洛拉小姐,难道是我猜错了,你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 -- 第184页 “嗯,大概吧。”芙洛拉状似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下水花,“最好还是别再查了,没准我真的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呢?” 海格斯毫无诚意地笑了声,“这个玩笑不怎么好笑。” 芙洛拉也敷衍地一笑。 两人的对话结束后,芙洛拉把传声石放到暗处查看,发现它的亮度又减弱了一些。 比起其他专门储存魔力的媒介,这种晶石会随着使用而耗损魔力,魔力越耗损,亮度就越暗。 那墨绿色的液体又是哪种媒介? 为了弄清这一点,她又研究了两天《魔力储存媒介大全》。 两天后,结果不能说一无所获,只能说毫无头绪。 根本没有什么墨绿色的液体。 即便有,芙洛拉目前也只能确定这液体是被用在了自己身上,至于是她养父给她喝掉了,还是当做心脏给她移植了,便不得而知。 按照她一用魔法就会心绞痛的规律,储藏全世界魔力的墨绿液体八成就在她的左胸腔里,极有可能就是她那颗跳动的心脏。 芙洛拉当初想要得到力量,可从没想过独占力量,现在她体内有着几代人苦苦寻找近百年的魔力,她的心情仿佛真的成了偷宝剑的小骑士。 不安,内疚,还有随时可能引发事端的无形压力。 她不知道这件事可以隐瞒到什么时候,但她这次不想等待事情找上门,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然而总有鱼在她认真的时候捣乱。 这天她正在翻阅神历初年的会议记录,罗伊脑袋枕着她的大腿,忽然说:“甜心,昨天有人给你送了戒指。” “什么?” 芙洛拉下意识地紧张,她问:“是谁?谁这么有勇气?” 她就差问“哪个不长眼的敢给我送戒指”,在经历上次的养猫事件后,她第一次发现魅力太大是件这么令人烦恼的事。 当然这都怪八爪鱼太爱吃醋,一醋起来就要发疯。 罗伊从大腿枕头上起身,暗红眸子紧紧盯着她,“做戒指的工匠。” “……” “那是我给他们图纸,让他们定做的。”芙洛拉松了口气,语气微恼:“下次不要说得这么吓人,我的心脏不好。” 罗伊一怔,急忙捂住她的心脏,有节奏地揉了两把。 芙洛拉黑着脸把咸鱼手拍开。 罗伊问:“戒指是给谁的?” 这虽然是个问句,可他的表情完全是在说“你敢给别的男人试试”。 芙洛拉握起他一只手,轻晃两下,笑眯眯道:“宝贝,你听我说,尔文不是要结婚了吗?” “所以?” “所以,我刚来的时候受了他不少照顾,”芙洛拉在对方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说:“我想给他打一对结婚戒指,注意是一对哦,不是一只,他和新娘都有的。” 罗伊好看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像是想要发火,却从她的话中挑不出毛病,片刻后,少年耷拉下眼睛,表情仿佛一只受伤的狗狗,委屈道:“你都没给我做过戒指。” 芙洛拉最受不了他这幅样子,真是的,装可怜给谁看呢。 “过来,姐姐抱抱。”她张开手臂,罗伊自觉地顷身搂住她的腰,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蹭蹭闻闻。 芙洛拉怜爱地揉着他柔软的黑发,本想说我也给你做过戒指,只是没送出去,可她转念一想,改口道:“宝贝,我们还没有结婚啊。” 罗伊动作一顿,抬头:“我们不用结婚,你本来就是我的。” 芙洛拉轻笑了一声,碧眸看向他:“因为我是神妃,所以我是你的吗?那香雪兰宫其他神妃呢,她们也是你的吗?” “不。” 罗伊不喜欢这种说法,他厌恶地微微蹙眉,可随后他想到,自己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许久后,他问:“我把她们全杀了,好不好?” “……” “不可以!那里还有我的朋友呢。”芙洛拉忍不住提高声线。 想了想,她又问:“你杀她们的话,不是会被反噬吗?” 罗伊眨了眨晶亮的暗红眸子:“我可以隔几天杀一个。” 他这话说得轻松又理所当然,芙洛拉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 “宝贝,你的诚意我看到了。”她轻声叹气,“可是那些女孩也是无辜的啊,我体会过她们的生活,知道她们有多可怜,再说了,我不想看着你一直被反噬,一直受伤。” 罗伊垂眸陷入沉思。 这件事看上去确实是无解命题,不是一时半刻能想出解决办法的。 芙洛拉扯了扯他的袖子,“要不要一起去月光庄园看看?” - 罗伊本以为芙洛拉是想让他陪着散步。 可直到她让他把爱玛、莉莉娅也一起带来,一到庄园,芙洛拉就让她们去喊蕾娅和汉妮时,罗伊才知道他错了。 他问:“甜心,你想做什么?” 芙洛拉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来都来了,一起玩几局游戏嘛。” 罗伊抿唇不语,脸上的不愿毫不掩饰。 芙洛拉记得以前他是不排斥和大家一起玩游戏的,甚至还玩得不错,只是会在过程中对其他男性表现出过分的敌意。 见他这幅样子,芙洛拉不禁怀疑这个想法是否正确。 -- 第185页 她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我们回去睡觉。” 她基本每个白天都会来香雪兰宫找姐妹们玩,罗伊知道那些全部都是女孩,连一根男人毛也看不见,否则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她过来。 他问:“我和她们一起玩,你不生气?” 芙洛拉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我为什么要生气?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啊。” 人生难得遇上能够信任的朋友,她对她们信任,本是件很好的事。 可罗伊却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为什么不生气? 爱是占有,如果让他亲眼看着她和其他男人在一块玩,他绝对会发疯的,连一秒钟都无法忍耐。 她的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她对她们好,她们也对她好。 罗伊不明白。 明明他只有她一个啊。 “宝贝?”芙洛拉晃了晃他的手臂,“你在想什么?再不走她们就要过来了。” 罗伊目光沉沉地垂眸盯着她看,片刻后,他开口:“不走,我要玩。” 十分钟后,一群人聚在月光庄园的一楼大厅里。 除了芙洛拉和罗伊神态自若,爱玛和莉莉娅稍微强些以外,其他人皆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 他们当然不敢说话,面前坐着的可是陛下啊,想当初他还是小男仆的时候,就凭借着低气压和一张冷脸,惹得别人轻易不敢搭话。 更何况现在他脱下了男仆装,一身修身黑衣低调奢华,光是往沙发上一坐,就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 这些人一想到他们曾经把神当成男仆,态度随便地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就恨不得自捅两刀谢罪。 芙洛拉试图暖场,她笑着问:“怎么样,近距离看的话,是陛下本人更帅,还是戴里克更帅一些?” “…………” “陛、陛下帅。” “当然是陛下更帅气。” “陛下俊美非凡,他的瞳仁宛如上好的红水晶,他的鼻梁比北方最高的雪山还要高,他的嘴唇比刚出炉的蛋糕还要柔软,啊不……” “说什么呢你!” “看起来!我是说看起来柔软!” …… 全场尬住。 芙洛拉尬笑了一声,凑近罗伊耳边小声说:“宝贝说句话,你不说话,他们都不敢张嘴了。“ 罗伊看了她一眼。 他面无表情,冷声开口:“不说话的人,死。” 三秒后,整个大厅都炸了,说话声几乎要把天花板掀翻,周围洋溢起菜市场般的热闹。 第64章 作为一个经历过各种聚会场合的人,芙洛拉眼见气氛正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果断提出上酒。 每个人面前都被摆上一个杯子,茶几上放上三瓶啤酒。 面对众人不解的眼神,芙洛拉解释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每个人按顺序依次说数字,但3和3的倍数不能说,要用拍一下手来代替,另外,包含3的双数,比如13,31这样的也不能说。” 游戏规则不难,只要按照1,2,拍手,4,5,拍手的节奏进行即可。 可在场众人中,有人没怎么读过书,所以听得一头雾水。 芙洛拉问罗伊:“你听懂了吗?” 罗伊歪头:“为什么不懂?” 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东西有什么好不懂的。 于是芙洛拉让罗伊和她一起先给大家做示范。 芙洛拉好歹是个背过乘法口诀的人,她之前玩这种游戏时也几乎没输过。 然而罗伊的大脑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他仿佛一台精密的算术机器,连思考都不需要,便能准确地在该拍手时拍手,该念数字时快速念出。 芙洛拉聚精会神地和他鏖战了几十回合,当罗伊念出41后,芙洛拉的嘴唇微动,竟然有了一秒钟的迟疑。 42是3的倍数吗?让她算算…… “甜心,你输了。”罗伊勾起唇角,脸上冒出一点小得意,“笨。” “……”芙洛拉坚决不服气:“这不是我笨,我已经很厉害了,不信你一会儿看看,大家一起玩这游戏的话肯定进行不到20。” 罗伊拖长音调:“哦?~” 芙洛拉:“……”好气啊。 她听到有人憋笑的声音。 由于这一次是示范,所以不用罚酒,接下来便是所有人一起参与的实战,出错的人要罚一杯酒。 第一局比芙洛拉料想得还要早结束,有人没反应过来12也是3的倍数,罚酒一杯。 爱玛叫苦不迭:“小姐,我读书少,这游戏对我来说太难了啊……” 汉妮拍了她一下,“这和读书可没关系,你可以在心里数着,每隔两个数字拍一下手,数字、数字、拍手,以此类推,只要集中注意力,反应快点,完全可以玩好的。” 芙洛拉忍不住给汉妮点赞:“说得太对了!” 爱玛说了声好吧我努力,便开始了第二局游戏。 出人意料的是,这局出错的是刚分享完要领的汉妮。 汉妮一句“13”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应该拍手,可是已经晚了。 在其他人调侃的目光中,汉妮苦笑:“我输了,我喝酒。” 芙洛拉一边往汉妮的酒杯里倒酒,一边用她刚说过的话调侃:“汉妮,集中注意力,反应快点。” 蕾娅忍不住捂嘴笑,其他人也咬住嘴唇,差点笑出声来。 -- 第186页 芙洛拉趁机看了眼罗伊,他此刻和其他人一样,正看着汉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只不过罗伊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冷笑,仿佛在说“人类真笨”。 “……” 虽然不是什么好表情,但总比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强多了。 也许是这些人平时和芙洛拉玩了太多游戏,早已被锻炼出各种能力,所以很快也玩得有模有样,又是三局过后,场上的数字第一次突破了惊人的37。 包含3的数字都要以拍手代替,从30开始,啪声一个接一个地响起,由于速度太快,许多人的眼睛早已看花,脑子也转不过来,早就数不清拍了多少次手。 轮到37的爱玛迷茫片刻,大声喊出:“40!” 同样迷茫的人瞪着眼睛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她喊得对不对。 芙洛拉刚想说你是38,应该拍手,身旁的罗伊淡淡道:“错了,你是37。” 芙洛拉狐疑地看向他:“宝贝你确定?我怎么记得是38呢?” 罗伊刚想说话,莉莉娅举起一只手,说:“我也记得是38来着……” 罗伊无语。 蕾娅轻轻拍了两下茶几:“不是38,是37,陛下是对的。” 汉妮惊讶:“什么?不是39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吵吵起来,酒精果然使人上头,这些人刚才还在怕罗伊,怕到大气不敢喘,几杯酒下肚后,竟然都敢质疑罗伊的权威了。 罗伊大无语。 他不明白,这群人类为什么这样笨?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能搞错。 当然,他的甜心比这群人聪明一些。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手肘拄着沙发边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为了一个数字争辩,最后是芙洛拉响亮地拍了两下手,维持秩序:“好了,不管是三十几,反正都不是40,爱玛罚酒一杯。” 罗伊忍不住嘴角上扬。 芙洛拉回头,对上他泛起笑意的眼眸,她问:“怎么了宝贝?” 罗伊牵过她一只手,在掌心捏了两下,“甜心,真厉害。” 这么多人都听她的话,她一出声,她们全安静了。 真厉害,只比他差了那么一点。 芙洛拉不知道他心里装着什么奇怪的想法,她一边用被他牵着的那只手悄悄挠他掌心,一边对众人道:“接下来我们换个游戏。” “啊?又要换?我才刚刚玩会这个呢……” “换啊换啊,新的才有意思!” 芙洛拉看了眼刚才在游戏中一直碾压的罗伊,思索片刻,忽然对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罗伊:“?”她笑得好像小狐狸。 芙洛拉清了清嗓子,“这个新游戏叫‘我有你没有’,每个人举起一只手,依次说一件自己的亲身经历,比如当我说‘我被一百个男人追求过’,如果你也有相同经历,就能放下一根手指,否则不能放。” 蕾娅无奈:“芙洛拉,你以为我们都是你吗?被一百个男人追求,怎么可能嘛。” 罗伊猛地把芙洛拉的手攥得生疼,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甜心,他们是谁?” 他的语气仿佛在说“说出来,我挨个去杀”。 芙洛拉:“……当然不是,我只是举个例子,例子而已。” 她真是服了这个醋王! 她继续道:“五根手指全放下的人安全,剩到最后的人失败,罚一杯酒。” 汉妮率先搞懂游戏规则:“也就是说,这个经历要尽量挑别人没经历过的说。” 芙洛拉点头:“对,就是这样。” 众人纷纷开始思考,该说点什么才能镇压全场呢? 游戏开始,第一个爱玛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道:“我小时候把羊屎当成糖豆吃下去过!” “!” “你这也太离谱了!” “咦,爱玛你以后不要对着我说话,我怕你熏到我。” 爱玛急道:“我那时候才三岁!就吃过那一次!” 不管怎么说,爱玛这个经历确实是别人都没有的,全场无人放下手指。 第二个是汉妮,她道:“我睡过纯金打造的床。” “……” “我怀疑你在炫耀。” “纯金的床?那会不会太硬了?还是木头的好。” “嘻嘻,你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才酸呢!我说的是事实!” 在几人的争论声中,罗伊看着芙洛拉,凑近她的耳边,问:“甜心,想要?” 芙洛拉小脸一红,瞪他一眼,“你不要不分时候好不好,回去再说!” 罗伊:“?” 他迷茫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 他忍住笑意,“甜心,我在问你想不想要纯金的床。” “……哦。”芙洛拉喝了口茶降温,“不想要,太硬了。” 谁闲着没事拿黄金造床啊,也就只有这个世界的土豪吃饱了撑的这样干。 这一轮,只有蕾娅放下一根手指。 有了开局的两个重磅炸.弹,接下来其他人的经历便显得正常多了,有人说“我十岁还在尿床”,有人说“我能三十口吃掉一只烤乳猪”。 蕾娅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芙洛拉的启发,她说:“我被三个男人同时追求过。” 话音落下,罗伊立刻盯向芙洛拉,如有实质的灼灼目光令人难以忽视。 -- 第187页 芙洛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这根手指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这副身体生得太美,之前在奥得冈时就是镇上一枝花,按理说同时被几个男人追求都不过分。 “甜心,”罗伊攥紧她的手,嗓音压着不悦:“快放。” 芙洛拉:“……怎么这么肯定?你又不知道我在家乡经历的事情。” 罗伊想都不想:“不是家乡,是这里。” 这里?香雪兰宫? 谁?哪三个男人追求她了? 芙洛拉瞪大了碧眸看向罗伊,少年此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 芙洛拉是真的迷茫了,到底是哪三个不长眼的男人追求她这个神妃啊? “宝贝,说清楚点,我感觉你误会了什么……”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罗伊一只手臂从她背后绕过,大手强行将她的食指按了下去,最后还对她重重“哼”了一声。 蕾娅憋着笑,“芙洛拉,该你了。” 芙洛拉揣着一肚子疑问,随口说:“我被八爪鱼的触手缠过。” 罗伊扭头看向她,眼神中竟带了点遭到背叛时的难以置信。 仿佛在说“甜心,你居然不帮我”。 他到现在还一根手指都没有放,他也没有自己用触手缠过自己,只能再次痛失机会。 其实这回他倒是猜对了,芙洛拉提出玩这个游戏,就是奔着整罗伊去的,谁叫他上个游戏虐杀全场了呢? 游戏还是得有输有赢才好玩,不然是感受不到乐趣的。 在场所有人中,包括爱玛、莉莉娅在内,竟有四个人放下了一根手指。 芙洛拉大惊:“你们都被缠过?” 她也用遭到背叛的眼神看向罗伊,罗伊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地眨了下眼。 爱玛的脸上挂着酒精作用下的红晕,她晕晕乎乎地笑着说:“对呀,我小时候去海鲜市场摸过八爪鱼,它用触手缠我的手指头呢!粘粘的,滑滑的,缠上去的时候很痒。” ……原来是这个八爪鱼,这个缠。 爱玛的小时候倒也真够丰富多彩。 莉莉娅默默给爱玛递了杯茶,说:“我被鱿鱼的触手缠过。” 芙洛拉叹气:“好吧。” 她大意了。 罗伊既被她一脸计谋落空的表情逗得想笑,又因为被和鱿鱼一类相提并论感到不满,他的脸色几经变换,直到芙洛拉戳了戳他,说:“宝贝到你了。” “我,”罗伊暗红的眸子噙着芙洛拉的身影,他沉声:“我亲过芙洛拉。” 他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一下。 其实他还想说些更深入的,可是怕她会害羞。 不过没关系,只说这个也足够了。 没有人可以放下手指,除了他自己。 芙洛拉咽了口口水。 罗伊刚想得意地翘起唇角,就看到汉妮和蕾娅默默放下了一根手指头。 蕾娅顶着罗伊下一秒就要杀人般的目光,求生欲十足地急忙道:“只是亲了亲脸而已,陛下!” 汉妮小声补充:“就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很快的,就一次。” 罗伊震怒:“我杀了……唔。” 芙洛拉一把捂住罗伊的嘴巴,她对其他人道:“你们继续,继续啊,别都看着这边。” 杀什么杀,一天到晚杀这个杀那个的,多有损阴德啊。 芙洛拉朝罗伊露出个带有讨饶意味的笑容,她向少年凑近,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他冰凉柔软的耳垂,在他耳边小声说:“宝贝不要生气,今晚回去让你……(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罗伊把她的手拉下来,他压着怒火深深望了她一眼,冷着脸别过头去。 许久后,他沉声:“嗯。” 芙洛拉:“……” 第65章 罗伊虽然被芙洛拉用美色.诱惑,暂时收起了杀死汉妮和蕾娅的想法,可罗伊是谁?要是能和亲过芙洛拉的人和平共处,他就不是八爪鱼了。 他时不时朝两人投去杀人的视线,即使不杀死她们的肉.体,也要折磨她们的灵魂。 汉妮和蕾娅背后一阵阵发凉。 汉妮之前喝了一杯酒,恐惧感被酒精麻痹了几分,这就可怜了完全清醒的蕾娅。 蕾娅在第三次被罗伊死亡凝视后,果断给自己倒了一整杯啤酒,吨吨吨干了下去。 芙洛拉惊讶:“蕾娅你干嘛?” 蕾娅心虚地低着头,“没事,我突然口渴了。” 罗伊冷哼一声,用空着的那只手臂揽住芙洛拉的细腰。 芙洛拉:“?” “我有你没有”这种游戏对神很不友好。 在爱玛这种乡村出生的孩子从小掏鸟蛋、捅马蜂窝的时候,罗伊在主神大殿里待着,当汉妮和蕾娅这种富家小姐穿金戴银,睡觉要垫十层丝绒垫子的时候,罗伊在池塘里泡着。 对于罗伊来说,他的九十九年如一日,就连接触过的人都一只手数得过来,更何况经历的事。 他就没什么经历可言。 对于他来说,唯一能想到的特殊经历,可能就是在月下钢琴前狂亲芙洛拉,或者把她放到琴键上一顿顶撞了。 芙洛拉还剩下一根手指的时候,她看了眼罗伊的三根手指,狡黠一笑。 “我被叫过‘主人’。”她道。 罗伊冲她眨巴一下眼睛:“……” -- 第188页 蕾娅的酒劲逐渐上来,她察觉到这对情侣之间的眼神交流,忍不住酸溜溜道:“看不出来啊芙洛拉,你和陛下,还有这种情.趣呢?嗝。” 她打了个酒嗝。 罗伊微微歪头,“情.趣?” 蕾娅嘿嘿一笑,“情.趣,就是在某些时候增加刺.激感的一些小……嘶,汉妮你掐我干什么?” 罗伊不知道想到什么,冷白的脸颊悄然升起两团不明显的粉红色。 他揽在芙洛拉腰间的手动了动,朝她示意:“甜心,快叫我主人。” 芙洛拉:“?” 还没等她拒绝,酒精上脑的其他人先不干了,纷纷抗议:“陛下,您这是、是作弊!” “要之前被叫过才算,不能现叫。” 芙洛拉也一脸严肃,把他的手从腰间扯下来,“亲爱的陛下,请遵守游戏规则。” 罗伊耷拉下眼睛,哦了一声。 芙洛拉五根手指已经全部放下,全身而退。 最后的决胜时间,场上只剩下罗伊和汉妮两个人,两人都是还剩两根手指。 按照顺序,汉妮先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一次。 “我小时候,有一次被卡在大铁门的缝隙里,为了把我弄出去,两个人在后面推我屁.股,两个人从前面拉我的胳膊,还有一个扯我的脑袋……最后还是没能把我拽出去。” 这无疑是件悲惨的经历,可众人听完,消化了片刻后,仍是忍不住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天啊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卡进去的?哈哈哈哈……” “那最后呢?最后怎么样了哈哈哈……” 汉妮羞涩一笑,有点不好意思:“最后他们把我的衣服剪开,给我泼了一身橄榄油,滑溜溜的,一下子就拽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橄榄油?哈哈,再往你身上丢几片生菜和培根,一道铁门汉妮沙拉就完成了!” 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芙洛拉笑着关心了几句类似疼不疼的问题。 只有罗伊一脸黑线。 很明显,他再一次受到了精神冲击,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可以那么蠢,居然可以把自己卡进铁门缝里。 难道人类普遍愚蠢,芙洛拉只是个特例? 罗伊默默揽紧了芙洛拉的腰。 来到罗伊的回合,他暗红的眸中燃着熊熊战意,紧盯汉妮仅剩的一根手指,沉声道:“我,上过天。” “……” 汉妮自然是没有上过天的,于是她和罗伊都剩下一根手指。 “我来过例假。” 汉妮轻飘飘的一句话,完美宣告这局游戏的终结。 在汉妮和身边人击掌庆祝胜利的时候,罗伊望向芙洛拉,委屈巴巴道:“甜心,这不公平。” 芙洛拉抿唇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哪里不公平了呢?你都上天了,汉妮来个例假总不过分吧?” 罗伊无法反驳,只能垂下眼睛,叹气。 芙洛拉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满杯泛着丰厚泡沫的啤酒,问他:“能喝吗?要是不想喝的话,我可以替你喝,不过你要以别的条件来交换,怎么样?” 她弯起唇笑,灯色映衬下的一对碧眸好似点缀了星辰,芙洛拉虽然没有喝酒,脸蛋却也泛着粉,像两颗待摘的成熟蜜桃。 罗伊看着她,喉结轻轻一滚。 少年少女都生了副世间仅有的好相貌,一个面容虽冷,目光却温柔似水,另一个笑意盈盈,活脱脱一只勾.人妖精,两人静静对视的时候,画面无比般配和谐,美好得不真实。 已经醉了七八成的爱玛看着他们,那颗沉寂许久的少女心再次扑腾起来,要知道从前她和莉莉娅可是最先发现他们恋爱苗头,并嗑生嗑死的啊。 爱玛借着酒劲,呐喊出心底的声音:“亲一个、亲一个!” 看来酒桌上起哄这件事,是所有人类生来就会的本能。 莉莉娅也轻咳一声,“亲一个!咳咳。” 其他人也稀稀拉拉地跟着起哄:“亲一个嘛~亲一个!” 芙洛拉的笑意逐渐僵硬,有些尴尬。 其实……她能说她不想要亲亲,而是想让罗伊带着她上一次天吗? 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想亲的话随时能亲。 可是她还没上过天呢。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罗伊一把夺过啤酒杯,仰起脖子喝了起来。 芙洛拉的笑容彻底裂开。 他妈的,他什么意思啊? 就那么不愿意亲她吗! 呵,不亲就不亲,她还不想亲他呢!她以后再也不要让他亲,也不给他口口了!! 众人的起哄声停住,纷纷面露尴尬,并同情地看着芙洛拉,芙洛拉还算镇定地拨弄了一下头发,不再看罗伊,她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准备来一个一人她饮酒醉,让酒精麻痹自己被伤透的心。 酒刚倒完,只听旁边响起沉沉的“咣当”一声。 罗伊把喝空了的酒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然后修长手指捏住芙洛拉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垂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住她的唇瓣。 “妈妈呀!这这……” 有人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又被旁边的人制止。 芙洛拉猝不及防地被撬开唇齿,对方刚喝完啤酒的舌尖冰凉凉的,带着夹杂麦香的酒味,颇具侵略性地在她的口腔攻城略地。 -- 第189页 这个吻逐渐深入,她在没有喝酒的情况下,到底还是脸皮太薄,脸颊连带着脖子的雪白皮肤很快羞红了一片,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亲得软了身子。 ……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呢,八爪鱼适可而止啊啊啊啊! 芙洛拉开始用小拳头捶打少年的肩膀。 然后被他一把捉住手腕,修长手指向上游走,将她紧握的手指轻松拨开,拉到他自己的脖子上,变成一个交缠的拥吻姿势。 所有人:啊啊啊啊啊! 这是她们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爱玛狠狠咽了口唾沫,扯着莉莉娅的袖子哽咽道:“莉莉娅,我、我好想谈恋爱啊呜呜呜……” 莉莉娅给她递了杯热水,“没有男人能看上咱们的,喝杯热水吧,一切都会好的。” 蕾娅想起自己的负心汉前男友,忍不住呜咽出声:“幸福都是别人的,悲伤是我自己的,呜呜呜……” 汉妮拍拍她的肩膀,也递给她一杯热水。 芙洛拉一边承受着少年汹涌的吻,一边听着这些声音钻进耳朵,她逐渐绝望。 她,再一次地社死了。 上次在海格斯和马修面前倒也算了,这次竟然在这么多熟人面前…… 以后她还怎么见她们,怎么愉快地玩耍啊! 她今晚就要把八爪鱼剁了炖汤啊啊啊啊!! 八爪鱼并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可怕的想法,不知过了多久,他意犹未尽地退出来,像吃饱肉的狼狗似的舔了舔唇,“甜心。” 芙洛拉碧眸噙着泪花,羞愤地瞪他。 罗伊的身体朝她倾去,他像是没了力气,下颌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仿佛要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似的,他沉沉呼出一口气,在她耳边哑声说:“以后……不许……你。” “什么?” “以后,不许,”罗伊的舌头有些打结,“让别人,亲你。” “……” 罗伊说完这句话后,便两眼一闭,身体彻底脱力,向前倾倒,芙洛拉的小身板支撑不住他泰山般的重量,直挺挺地朝沙发上倒去。 “天哪天哪,这是我能看的吗!?” “要不,我们先回避一下?”然后找个地方偷偷看。 “等等,好像不是这样……哎呀别说了,小姐快被陛下压死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赶紧去把罗伊从芙洛拉身上拉起来。 身上泰山压顶的重量消失后,芙洛拉才终于得以喘口气,深呼吸了好几次后,她被憋红的脸色逐渐缓解。 而此时的罗伊已经成了一只醉得不省人事的死鱼,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呼吸粗重,脸和耳根皆是通红。 莉莉娅担忧道:“怎么办啊小姐?陛下这……没事吧?” 芙洛拉也是发愁:“看样子应该没事,只是喝醉了,今晚该怎么把他弄回去呢?莉莉娅,爱玛,你们……” 爱玛迈着歪七扭八步伐朝她走来,醉醺醺道:“小姐别担心,包、包在我身上!呕……” 一阵吐意袭来,爱玛猛地捂住嘴巴。 芙洛拉看了一圈其他人,大家喝了酒后的反应各异,有的像蕾娅那样陷入悲伤回忆,开始哭诉往事,有的在那傻笑,还有的干脆倒在沙发上打盹。 她头痛不已,忽然后悔让她们喝酒的决定。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芙洛拉无奈道:“能上楼的,上楼去客房睡,上不了的,给她们拿条毯子。” 状态最好的莉莉娅应声:“是!” 芙洛拉看着罗伊,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朋友,她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酒精,想着找个浴缸放上冷水,把他丢进去泡着。 “莉莉娅,先帮我把他抬起来。” “是!” 芙洛拉率先架起罗伊一条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少年手长腿长,架起来像一座大山似的,她一边使出浑身力气,一边在心里默默辱骂臭八爪鱼,不能喝酒还非逞能。 就在莉莉娅的手碰上罗伊胳膊的一瞬间,罗伊神奇地睁开了眼,冰冷的目光锁定莉莉娅,把她看得当场僵住。 “陛下,我来……” “走开。” 罗伊的语气凶巴巴,然而嗓音还带着酒后的瓮声瓮气,使得压迫力和震慑力大大减弱。 好像有点……可爱? 莉莉娅脑中浮现出这个惊人的想法,她顿时一阵恶寒,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 芙洛拉独自支撑他的身体,逐渐体力不支,两腿发抖,她艰难道:“宝贝,别闹,我一个人抬不动你。” 罗伊缓缓偏过头,呆滞的目光盯了她一会儿。 他开口道:“我带你飞。” “什么?” “我要,带你,上天。” “……” 完了,他是真的喝多了。 芙洛拉确实挺想上天的,即使她有些恐高。 可是,他用现在这状态来带她?得了吧,酒后驾驶不可取。 爱玛原地蹦高:“好哦!上天,我也想上天!” 芙洛拉:“不……” 蕾娅停止了哭泣,瞪大眼睛:“我也想上天,从天上往下看是什么样的?临死前我能体验一次么。” 芙洛拉无奈:“蕾娅……” 她刚想说以罗伊这脾气,他就算能带她一个人上天,也不可能带其他人,毕竟其他人在他眼中全是蝼蚁般的存在。 -- 第190页 可对于喝醉的神来说,一切皆有可能,罗伊撑着芙洛拉的肩膀,艰难地站直,他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三分轻蔑三分得意四分神志不清的笑,说:“一起上天。” 十分钟后,所有人在一张床上坐好。 别问为什么是床,问就是没那么大的沙发。 芙洛拉和罗伊占据最佳位置——床尾,其他人在床的两侧挤挤挨挨地坐好。 “闭眼。” 罗伊说完,所有人乖巧地闭上眼睛,仍对这突如其来的节目感到茫然的芙洛拉是最后一个闭眼的,她想,作为全场最清醒的人,她必须肩负起责任来。 要是罗伊这个酒驾司机出了差错,她得……她能做什么? 可恶,早知道就多看几个魔法咒语了,咒语到用时方恨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会几个。 “宝贝啊,要不下次再上天,等我回去多……啊!” 失重感瞬间袭来,芙洛拉抓紧罗伊的手臂,一声惊叫埋没在身后更大声的惊呼声中。 床起飞了。 听上去很离谱,但在有罗伊的情况下,倒也正常。 这张平平无奇的大床飞到天上那一刻,所有人都炸了。 “啊啊啊啊!我真的在飞!妈妈,我会飞啦——” “笨蛋,那不是你在飞,是陛下让你飞的。” “啊啊啊啊!感谢陛下,陛下万岁——” “陛下是全世界最好的陛下!!” 在罗伊看不见的身后,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从女孩子们头顶里缓缓升起,飘进他的身体里。 信仰之力被吸收,他又得到了力量。 虽然得到了力量。 “唔……”罗伊的腮帮微微鼓起,他眉心微蹙,一副要吐的样子。 芙洛拉:“?” 不是吧? 他晕床了?他在自己醉酒驾驶的床上晕床了?! 第66章 夜空层云交叠,一轮圆月被挡在厚重的云后,时隐时现。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多数人家都已经熄灯,从天上向下望的时候,只能依稀看到星星点点的光亮。 幸亏如此,才不至于叫人发现天上飞着一个硕大的不明物体。 这张普普通通的床在罗伊的力量下飞得很高,它破开厚重云层,在夜空中稳稳乘风前行。 人坐在上面,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星星,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一低头便能将神都的夜景尽收眼底,草木房屋在视野中皆变得渺小而遥远。 这是对这些女孩子们而言从未奢想过的神奇体验,酒意尚未消退之下,这种感受就更加不真实,像是随时可能醒来的梦境,可身心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痛快,令人忍不住想要呐喊。 世间美好,她们好像没有白来一遭。 “呕……” 一声压抑至极的干呕声打破此时的氛围。 芙洛拉用一只手拍罗伊的背,另一只手抓着床沿,迎着风对罗伊道:“实在难受的话就先下去好不好?改天我们再来。” 罗伊无力地低垂着头,他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翻涌,好像随时要冒出来,脚下飞速倒退的景色在视野中渐渐变得扭曲,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又被他强行重新坐稳。 “我没……呕……”罗伊的眉心紧紧蹙起,脸色痛苦,反胃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强烈,他有预感,下一次就要来真的了。 他真的会吐。 离得近的汉妮率先注意到这一幕,她问芙洛拉:“陛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喝太多了?” “我感觉是晕床了。”芙洛拉无奈回答,她强忍高度带来的不适,向下快速瞥了一眼。 很不巧,底下是一片住宅区。 人们渴望神的赏赐,但应该不会想要呕吐物这种特殊礼物。 芙洛拉回头,提高声线问了声:“谁带了手帕?” “我带了!” “我也带了!” 回答接二连三地响起,芙洛拉挑了离自己近的那一边,向床的一侧慢慢挪去。 快挪到床角时,汉妮顷身,攥着手帕的那只手臂朝她伸出去,芙洛拉也伸长胳膊去接。 “小心点。”汉妮的眼睛在风中难以睁开,她半眯着眼,对芙洛拉说。 芙洛拉接到手帕,“谢……” 话音未落,整个床身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她余下的话语卡在喉咙,尽数转化成一声惊叫。 “芙洛拉!!” 在其他人满是惊惧的叫声中,芙洛拉的身体与床沿倏地脱离,银白长发尽数散开,在夜空中铺就一片皎白的月华。 - 罗伊很少吃人类食物,胃里没什么东西,即便要吐,也只能吐出一点酒来。 床身的那一下晃动,便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呕吐这种经历于他而言是第一次,一股热流自下涌上咽喉的感觉十分难受,罗伊吐完,双目失神地缓了几秒,心头突如其来的异样感才一点点被放大。 左胸口那串墨绿笔触写下的“芙洛拉”微微发亮,罗伊的心脏猛地一缩,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惊恐感。 ——在心口刺字后,他可以在芙洛拉情绪波动大时感受到一部分。 随后他的听觉才恢复作用,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尖锐的女人叫声。 “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小姐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 第191页 罗伊几乎瞬间清醒了过来。 下一刻,他看到了足以令他自责一生的一幕——他的甜心身体完全悬在空中,只有一只手臂被其他人拉着,将将维持住不掉下去,她的高跟鞋早已不知道哪儿去了,裙摆和长发被风吹得猎猎飘摇,而她在害怕,怕得发抖。 相比起罗伊看到的,实际情况还要更加惨烈一些,刚才芙洛拉刚从汉妮手中接过手帕,床身猛地一晃,她们那侧坐着的所有人身体都是一个前倾,芙洛拉的手还没放下,坐姿也最不稳定,所以便在冲力下直接向外侧滚了出去。 汉妮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刚拉住芙洛拉的手臂,自己便也体力不支,差点和芙洛拉一起掉下去,好在旁边的蕾娅听到叫声,及时抱住了汉妮的小腿,蕾娅旁边的人又抓紧蕾娅,最后的人一手扒着床头,一手承受着来自几个人的拉力,咬牙苦苦支撑,身体都仿佛要被从中间撕裂。 偏偏力气大的爱玛和莉莉娅全都坐在另一侧,晃动的那一刻,由于惯力,她们的身体是朝后仰的,顶多也就是倒在床上而已,两人现在正往对面爬,准备搭救。 “小姐我来了!” 爱玛已经爬到床沿,正想往下伸手,眼前却忽地闪过一个细长的东西,这东西泛着点点莹蓝,灵活地先她一步缠上芙洛拉的身体,将她整个托起,就这么轻松地拉了上去。 “甜心……” 罗伊一边查看芙洛拉的身体,一边用几根触手将其他人草草捆住,随意抛到床中央的安全位置,很明显,如果不是她们救了芙洛拉,本没有同情心的神是不会管她们的。 芙洛拉除了手臂上被抓出一点红痕外,并没有受其他伤,罗伊嗓音艰涩地唤了她一声,嘴唇微动,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其他话来。 看着她因过度惊吓而惨白的脸色,罗伊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胸口又闷又疼。 他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芙洛拉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轻轻发抖,每一次的颤抖仿佛都在陈述刚才发生的一切,同时也无声控诉着他的失职。 胸腔缓缓滋生出酸涩之感,随着脉搏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起。”少年的声音哑得厉害,话语开头的声音被劲风吹散。 芙洛拉没有回答,罗伊微微提高声线,有些哽咽地又重复一遍:“对不起。” 片刻后,芙洛拉拍了拍他的后背,力道轻得像羽毛。 她才刚从惊吓中缓过来,没有力气说话,但她听出了少年的哽咽。 罗伊依然抱着她,手臂箍得很紧,仿佛不这样做的话她就会再次掉下去似的,他固执地重复:“对不起,甜心,对不起……” 芙洛拉刚想说没关系,其他女孩子们却不乐意了,纷纷开口指责。 蕾娅揉着酸痛的手臂,不满道:“陛下,芙洛拉就在您身边,您怎么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 莉莉娅语气不善:“陛下,刚刚我们喊了您那么多次,您没有听到吗?” 这句话说得有些冲,身旁的人怼了怼莉莉娅,示意她不要乱来。 然而汉妮的语气更不善,她道:“如果一个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却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的话,我不认为他的力量还有什么意义。” 芙洛拉听着她们一个比一个狠的指责话语,缓缓瞪大了眼睛。 她们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不怕八爪鱼生气的吗? 芙洛拉反应迅速地双手按住罗伊的后腰,以防某些紫红色的粗壮触手突然钻出来,把她们缠起来丢下去。 然后才出言安抚:“我没事,你不要……” “不。”罗伊嗓音艰涩,他停顿了好久,才道:“是我的错。” 他没有把她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他把脑袋埋低,像个受了责骂的小孩子,许久后,他再次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芙洛拉轻拍他的后背。 刚想说声没关系,今天格外胆大的姐妹们再次开了口。 蕾娅:“我知道您是陛下,可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那、那……” 她本想说“那他还能做成什么事情”,却发现这句话好像并不适用于罗伊。 罗伊好像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汉妮补充道:“如果您无法保护好芙洛拉,恐怕我们死后都不会安心。” 蕾娅得到灵感,附和道:“对!您不行的话,就让我和汉妮死后化成鬼魂,亲自来保护她。” 芙洛拉哭笑不得:“你们真是……” 明明知道这也许是醉意未消的胡言乱语,她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就连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难免心头涌上酸涩。 算起来,汉妮和蕾娅身上的契约也快要到了吧。 她们确实是离死不远了。 - 这晚罗伊无法入睡。 即使芙洛拉再怎么安慰他,告诉他自己真的没事,他仍是内疚到不敢和她对视,像极了做错事后躲着人视线的狗狗。 罗伊不愿回想当时的场景,她是因为他的失误才险些掉下去的,可他作为她的男人,却在一旁吐得不省人事,连其他人的呼救都没有听到。 虽然芙洛拉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死,但一想到她被救上来后脸色发白,身体轻颤的样子,他就很想一拳打死当时的自己。 在后悔和自责的同时,罗伊的心底还有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缓缓酝酿。 -- 第192页 他不明白其他人为什么那样救她。 人类有时会在能力范围内互相帮助,可他看到了当时的场景,那一排的人在同一时刻全都受到了冲击,甚至拉着芙洛拉的手臂的人自己也岌岌可危,可她们竟然谁都没有放手。 她们撑得那么辛苦,只要放弃一个人,剩下的人就都能脱离险境。 她们为什么没有那样做? 罗伊又想起她们后来说的话,如果他保护不了芙洛拉,她们就要死后化作鬼魂亲自保护她。 她们为什么那样说? 明明芙洛拉是他的,明明她有他就够了,他可以为她做一切事情。 可是……罗伊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那些人,他的甜心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芙洛拉此时已经睡熟,她刚受过那么大的惊吓,现在却睡得安静香甜,反倒是罗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罗伊干脆下了床,来到蓝色池塘边。 “扑通”一声,他朝池中心投下一颗石子。 两个亡灵很快苏醒,罗伊将这件事情讲给他们听,打算再信任一次他们的意见。 罗伊讲完,问道:“她们这样做,是想让我放了她们?” 人是利益至上的生物,罗伊很难不考虑她们想用这种行为打动他,企图让他收回契约的可能性。 哈洛什笑了一声,【陛下您这就错了,人在那种危机时刻,做出的事情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哪儿有时间给她们考虑那么多呢。】 亨尼:【她们之前还喝了酒,能在瞬时间内冷静思考的可能性很低。】 罗伊望着浅蓝色的池面,眸底渐渐泛起涟漪。 许久后,他轻叹了一声。 - 第二天,罗伊和芙洛拉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傍晚左右,芙洛拉率先憋不住话,找罗伊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解除一名神妃的契约的话,你会受到什么影响?” 罗伊看着她,沉默。 片刻后,芙洛拉摆摆手,“算了算了,要是很为难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她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这晚泡澡时,芙洛拉翻遍了魔法书,想要寻找令人起死回生,或是灵魂归位的方法,未果。 无精打采地从浴室出来后,却发现罗伊正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他的神情异常严肃认真,目光沉沉,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 “甜心,我想到了。” 他想到了解决方法。 第二天,在告知海格斯等人后,这个解决方法被张贴成告示,或是口头相传,很快传遍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即日起,神宫不再接收神妃。 如要许愿,需以许愿人本人的十年寿命交换,且不得许延寿的愿望。 香雪兰宫现有神妃减寿十年,无需再交出最重要之物,香雪兰宫内所有人,即日起可遂本人意愿,自行离宫。 第67章 神都气候温暖干燥,温度常年居于零上。 对于经历过零下严冬,体会过天寒地冻的芙洛拉来说,即使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体感温度却和深秋无异。 这样的季节,很适合抱着猫,坐在壁炉前,喝着热茶烤火看书。 不过,考虑到某只八爪鱼不喜欢高温和火,芙洛拉决定这个冬天都不点壁炉,罗伊的身体虽然比常人凉,但要是抱久了,也是可以捂热的。 距离取消神妃机制已经过去了三天。 三天里,罗伊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但比起之前契约反噬的那几次,也算不上太坏,只是整天有些无精打采,时常走神,经常听不到芙洛拉讲话。 问他什么,他也只是摇头不肯说,要不是他在某些时刻表现得完全正常,芙洛拉都恨不得把他送去切片研究,看看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芙洛拉最后是从爱玛、莉莉娅口中得知这件事的。 她原本想去图书馆一趟,可两人听完神情紧张,欲言又止。 再三追问下,爱玛犹豫着说道:“小姐,我觉得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外面太乱了。” 莉莉娅摇头叹息:“很多人对取消神妃制度的决策不满,闹着要抗议,尤其是神宫里那些贵族。” 毕竟是从神历初年就一直沿用的政策,突然改变,人们难免会有怨言。 这一点,芙洛拉也想到过,新政策的出台必然会伴随反对声音,这一点在哪里都是一样。 可是,这和罗伊最近的反常会有关系吗? 芙洛拉回到房间时,罗伊已经不在这里,她便下了楼,走进黑色帷幕后的空间。 池塘中心有点点涟漪泛起,芙洛拉走到池边,脱下高跟鞋和外裙,只穿着一条轻薄的纯白内衬吊带裙,向池水中心走去。 刚没进去半条大腿,她的脚踝便一紧,柔软有力的熟悉触感缠了上来。 一团黑影子从水下缓缓移向眼前,少年乌黑的发顶浮出水面,随后整个赤.裸紧实的上半身钻了出来。 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滑落,罗伊面色微沉,一把将芙洛拉揽过去,触手在她身周绕了一圈,将她在水中散开的裙摆收拢。 “会被看光。”罗伊脸色不满,“水底下有东西。” 他说的是两个亡灵吧?芙洛拉朝下看去。 罗伊揽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他们没有实体。” 别想着找他们叙旧。 -- 第193页 芙洛拉无奈叹气,他怎么连两个亡灵的醋都要吃啊。 她抬手搭上少年宽阔的肩,垂眸看着他道:“宝贝,我是来找你的。” 听了这话,罗伊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他轻眨挂着水珠的睫羽,嗯了一声。 芙洛拉用指尖轻拭他的睫毛,问:“那些人,反对得很厉害吗?你受到影响了吗?” 罗伊一怔。 “甜心……”他垂下眼,“你又知道了。” 太聪明有时也不是件好事,罗伊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芙洛拉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她微微皱眉,严肃道:“罗伊,你不乖,这种事情你居然瞒着我。” 两人相处得久了,罗伊现在已经可以迅速分辨出她的喜怒,比如当她用这种语气喊他名字的时候,就说明她又生气了。 “我错了。”罗伊眨巴一下漂亮的眸子,眼神无辜,认错倒是积极。 芙洛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时无言。 四目相对片刻,她轻叹一声,还是决定把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说出来。 “宝贝,整整三天你都没精神,问你什么你也不回答,要不是我自己发现的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这样不行的,虽然我可能无法为你解决什么,可你也不能把事情一个人憋在心里呀,两个人共同分担不好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当……” “啵唧”,罗伊在她不停开合的唇瓣上重重亲了一下,止住她滔滔不绝的“念咒”。 芙洛拉又气又好笑,她小腿一扑腾,在水底踢了他一下,“你嫌我话多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哦罗伊,你不要想着总是……” 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 “啵唧,啵唧”,罗伊又在她唇上亲了两下。 两根触手从后腰处钻出来,水面被荡出层层波纹,透明触手在水中变得格外柔软,绸缎般丝滑,灵巧地缠住更加柔嫩顺滑的雪白皮肤。 “你不是说水下有东西吗?”芙洛拉倏地抓紧他的肩膀。 “现在没有了,”罗伊仰头看着她,喉结轻滚,“他们在睡觉。” 他连她的一截小腿都不可能给两个亡灵看,又怎么会让他们看到其他场面。 罗伊捉住芙洛拉在他身上胡乱拍打的手,绕上自己的脖子,一边吻着她,一边带着她一起向池塘边游去。 芙洛拉感受到自己的脊柱抵上一块冰冷巨石,她轻咬了一下罗伊的舌头以示不满。 石头太硬,太粗糙了,会擦伤她娇嫩的背部皮肤。 ……等等,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他们不是正在聊正事吗?他居然又想走捷径蒙混过关,可恶。 罗伊揽着她,和自己调换方向,现在换成他靠在冷硬的巨石上,唇分,芙洛拉泛着水光的碧眸恼怒地瞪他,刚想说话,便被透明柔软的触手再次堵住嘴巴。 水面不断被激起涟漪。 …… 许久后,芙洛拉脱力的身体不住地往下沉,全凭触手和罗伊的手臂拉着,才不至于沉下去。 罗伊将她往上抬了抬,“甜心,水里有你的味道。” 芙洛拉:“。” 芙洛拉一口咬住他的胸口,专挑脆弱的地方狠狠咬下,终于疼得罗伊轻轻吸了口气。 “怎么,不满意?”芙洛拉忿忿,“我也不想弄脏你的地方,是你非要……” 气死她了。 罗伊眼神无辜,触手在水底向上戳了戳,他道:“不,我很喜欢。” 这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他愿意让这里染上她的味道。 想了想,又眼睛晶亮地补充了句:“甜心,以后我们多在水里……” 他想让这里有更多她的味道。 这一次的谈话在罗伊的胡搅蛮缠下草草结束。 - 第二天,神宫会议大厅内,王室贵族们齐聚一堂。 会议长桌最前方的上座,海格斯戴着金丝眼镜,倚着椅背,神色淡然地看着贵族们高谈阔论。 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贵族粗着脖子说:“凭什么让人用自己的十年寿命许愿!神妃的传统已经延续了近百年,怎么能说改就改!”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贵族吃力地拍着桌子:“要变天,这是要变天啊!陛下这样做是会引起民愤的,帝国的未来——迟早要被断送啊!” 有人问海格斯:“海格斯殿下,您要不再好好劝劝陛下,让他收回决策?” 对于肯拿家族女眷换取愿望的人来说,一百个女眷的命也比不过他们自己宝贵的寿命,新政策一出,贵族们首先坐不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朝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海格斯投去,海格斯怔了怔,然后才缓缓抬眸,“已经劝过几次,结果如你们所见。” 会议大厅内响起叹气和低骂声。 连续几天,这群贵族说是在这里举行会议,实际上就是聚在一起发牢骚,对新政策无能狂怒,海格斯早已听烦了。 一边是成群的王室贵族,一边是神,哪边都不好得罪,海格斯只能尽力在两者之间周旋。 他要是把这群贵族全得罪光,那他这个大王子也不用做了。 同理,要是他真有能力说服一个神,他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早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海格斯微不可闻地轻嗤一声,正想说句散会,这时,会议大厅的大门被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 第194页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道纤细身影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银发雪肤的少女过于年轻美丽,在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芙洛拉穿着一身素雅大方的黑裙,银发高高挽起,唇形被绛色口红描绘得锋利,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是两把危险的弯刃。 “你们好啊。”她笑着,语调无甚波澜。 自阴影下走出来时,正对着大门的海格斯率先与她对上视线。 海格斯目光凝滞。 “怎么是你?”有其他贵族认出芙洛拉,对她嘲道:“神妃不在主神大殿好好服侍陛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个胖贵族色眯眯地打量一遍芙洛拉,“该不会是失宠了吧?啧啧,那你也不能乱跑呀,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周围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海格斯眉心微蹙,起身。 “芙洛……” “陛下同意了神妃大人旁听会议的要求。” 芙洛拉身后走出的男人打断了海格斯的话,进门的那一瞬,人们的目光都被太过耀眼的少女吸引去,所以现在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人。 “马、马修殿下?”有人惊呼。 马修作为前代二王子,虽然手中已没有实权,可论地位和辈分,却是这满室贵族中最高的,就连海格斯都得叫他一声叔叔。 马修用丝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轻咳一声道:“陛下还说了,如果有人胆敢出言侮辱神妃大人,下场只有一个……” “死。” “!”刚才嘲讽的两人顿时一个哆嗦。 面对死亡威胁,他们却还是没把芙洛拉放在眼里,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道歉,而是去求海格斯。 “海格斯殿下,您可得帮帮我们啊!” “我们也没说什么呀,只不过开了几句玩笑,您看……” 海格斯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一声轻笑在偌大的大厅内响起,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声由远及近,芙洛拉经过众人,在海格斯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 这里离首座太近,会议时通常会留出空位,芙洛拉却像自己家一样坐得十分自然。 “题外话稍后再说,先聊正事。”芙洛拉的视线扫过一脸震惊的众人:“刚刚你们讨论到哪里了?” 海格斯开口:“芙洛拉小姐……” 芙洛拉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她看着其他贵族道:“刚才海格斯殿下没有发言,我现在问的是发了言的人。” 她的表情并不冷漠,甚至称得上和蔼,分明唇角勾着淡淡笑意,却莫名令人感受到压迫感和无形压力。 ——尤其是在听了马修那句“死”之后。 谁都不想招惹了她,再被告状到陛下那里。 然而芙洛拉并不给他们机会,她淡声重复道:“凭什么让人用自己的十年寿命许愿,神妃的传统已经延续了近百年,怎么能说改就改?” 说出这话的肥胖贵族埋低脑袋。 芙洛拉又重复道:“这是要变天啊,陛下这样做是会引起民愤的,帝国的未来迟早被……” “是我说的!” 方才说出这话的老者站起来,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芙洛拉,横眉怒目:“是我说的又怎样?小姑娘,我劝你多读书,少仗着男人耀武扬威!你要知道陛下的政策已然引起了民众的不满,就算你今天能捂住我的嘴,你能捂住全帝国人的嘴吗?!我们这群老家伙今天只是代表大众,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有什么错?!” 一番发言慷慨激昂,顿时激发出其他人的热血和反骨,有人跟着附和。 “就是,我们有什么错?!” “陛下是神,也是帝国的统治者,统治者就应该倾听民众的声音,而不是杀死敢于提意见的人!” 贵族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大厅内再次嘈杂起来,声音经久不息。 等所有人都喊累了,芙洛拉从马修手里接过茶,喝了一口,问:“说完了吗,‘老家伙们’?” 众人:“……” 她放下茶杯,起身,对海格斯道:“不好意思,海格斯殿下,我能借用一会儿您的座位吗?” 海格斯感到头疼,“你到底想做什……” “谢谢。”不等海格斯回答,芙洛拉径自走过去,竟是直接将他挤到一边。 海格斯:“……” 站在海格斯的位置,可以将会议桌前的每一张脸看得清清楚楚,这些贵族个个脸上挂着激昂陈词后的红晕,他们正用一脸“我倒要看看你能说什么”的高傲神态睨着芙洛拉。 芙洛拉微笑着开口:“各位的意思是,你们是在代表广大帝国人民勇敢发声,是吧?” “没错。” “就是这样!” 看着他们毫不犹豫的回答,芙洛拉不禁失笑。 “那么请问,你们口中的‘帝国人民’,包不包括那些被家族亲手送进宫,在大好年华失去自由,每天只能数着日子等死的女孩子们呢?” “这……” 这话问得直击要害,贵族们一时无言。 片刻后,有人站起身,对芙洛拉道:“神妃大人怎么能这样说?那些女眷被送进宫做神妃,那是无上的荣耀!是为了家族昌盛而做出的伟大牺牲!芙洛拉小姐,您自己也是神妃,难道您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说话的贵族巧妙地将矛头转向芙洛拉,周围渐渐响起窸窣议论声。 -- 第195页 芙洛拉却是笑了一声。 她看着那名贵族,“这位先生,你好像搞错了一个重要前提,对于那些女眷来说,如果她们是自愿进宫,那无疑是荣耀和牺牲没错,可要是被家族所迫,被家人拿去换取利益,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赤.裸裸的卖女儿吗?我记得在帝国,贩卖.人口好像是罪,要判.刑的哦。” “你!……” “荣耀和牺牲是吧?”芙洛拉视线慢慢扫过众人,“多美好的词汇,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那为什么不自己去获得这份荣耀,担起这份牺牲呢?香雪兰宫欢迎你们。要是神妃这个名头你们不喜欢,大可以想一个别的,反正都一样是数日子等死,称谓什么的,完全不重要。” “荒唐!”花白胡子的老贵族气得直颤,“那几个女人的命,能和我们的命相提并论吗?!我们可都是对帝国有用的人!” 在场没有女贵族,不远处却站着几个女仆,她们被这话气得攥紧拳头。 芙洛拉“哦”了一声,疑惑问道:“请问你们对帝国的作用体现在哪里?每天吃好喝好,长一身肥肉,再生一堆和你们一样的小贵族吗?” “……” 贵族们一时哽住,气得牙痒。 更气的是,他们无法反驳。 要是问问在场除了海格斯以外的任何一人,“你对帝国贡献了什么”这种问题,恐怕没有一个可以答得上来。 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贡献。 芙洛拉问:“同样是人,凭什么你们就认为自己的命更有价值呢?就凭你们是男人,出身显贵?” “要是这样的话,抱歉,在我眼里,你们只不过是一群混吃等死的蛀虫,哪怕是个雄的,披着华丽的壳子,也改变不了你们蛀虫的本性。” “比起你们这群‘老家伙’没剩几年的贱命,我认为那些女孩子们鲜活年轻的生命更有价值。” 第68章 从会议大厅出来后,芙洛拉一边慢慢走着,一边竖起耳朵留意大厅里面的动静。 叹气声,拍桌子声,还有来回踱步的皮鞋响声。 就是没有咒骂声。 很明显,那些贵族已经怕了,他们既害怕再次被芙洛拉听到,又害怕被罗伊知道后杀人灭口。 爱玛忍不住笑出声,说道:“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他们那么多大男人都说不过你一个,笑死我了哈哈哈!” 莉莉娅也抿唇一笑,“因为小姐说的全是对的,那些贵族本来就是除了身份以外毫无价值,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对帝国有用,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一想起那些老家伙们被芙洛拉怼得气急败坏,偏偏又无法反驳,只能涨红着脸憋着的样子,两人就恨不得仰天大笑。 芙洛拉重复莉莉娅的描述:“‘除了身份以外毫无价值’吗……” 她沉吟片刻,自言自语般说:“我倒是觉得,他们的身份也没什么价值。事物越是稀有才越有价值,这些贵族世家一直以来过得太舒服了,照这个趋势下去,他们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壮大。” 爱玛和莉莉娅对视一眼,叹气。 爱玛:“小姐说得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把那些讨厌的老顽固都杀光吧。” 都杀光,也许是个办法。 但有个老贵族说的没错,可以捂住他一个人的嘴,却捂不住全天下提出反对声音的嘴。 即使罗伊不说,芙洛拉也能猜出人们的反对态度会对他造成影响,这种影响大概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该怎么做,才能让人们不再反对? 几人正在走廊里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是一个女仆从会议大厅里追了出来。 女仆的脸上泛着红晕,一路小跑到芙洛拉面前,朝她递出一个蕾丝发带:“神妃大人,这个送给您……” 芙洛拉微讶:“送给我的?” 女仆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芙洛拉这张美得过分的脸,当那对翡翠般的碧眸看过来时,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是、是的,我觉得您刚才说的,很对……” 芙洛拉了然,微笑道:“谢谢你。” 她接过发带看了看,这是根黑底白蕾丝的发带,样式精致特别,不像宫廷产物,她问:“好别致的发带,这是从哪里买的?” 女仆的脸更红了,她绞着手指,“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希望神妃大人不要嫌弃……” 爱玛瞧了一眼,赞叹:“做得不错嘛!” 芙洛拉当即把发带在自己的花苞头上缠了一圈,系上蝴蝶结。 莉莉娅这个平时不怎么打扮的人也连连称赞:“真的好看,你的手艺很不错。” 女仆的脸已经羞成了红番茄,她小声说:“谢谢……” 爱玛笑着打趣:“瞧瞧,女孩子们的本事多着呢,那些说女人没用的贵族,就问他们做得来这个吗?” 几人笑了起来。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芙洛拉却若有所思。 出了建筑,她坐上来时的马车,准备回到主神大殿。 这时马车内吹起一阵带着幽香的风,黑发少年挺拔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对面的座椅上。 即使已经习惯了罗伊的神出鬼没,可每次他这样出现时,芙洛拉还是难免被惊到。 她定了定神,刚想说话,却发现罗伊眼睛晶亮地看着她。 -- 第196页 罗伊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他递到芙洛拉面前,“甜心,你看。” 他的神情像只向主人摇尾邀功的小狗。 只见托盘上鲜红一片,赫然摆着两只尚在淌血的人类眼球,和三条舌头。 芙洛拉:“。” 芙洛拉:“拿开拿开——这是什么东西?!” 还好她出门前没吃太多,否则现在可能已经吐出来了。 罗伊拿远了些,用另一只手指着解释:“这是眼球,这是舌头。” 在芙洛拉“我难道看不出吗”的眼神中,罗伊补充道:“刚才有人乱说话,还有人看你,这是他们的惩罚。” 刚才?他又看见了? 芙洛拉捂鼻掩住血腥味,闷声说:“罗伊,你又监视我。” 罗伊委屈:“我怕你被他们欺负。” 这是关心,才不是监视。 芙洛拉受欺负了吗? 她可以肯定,自己刚才没有被那些老贵族们欺负,反倒是她一个人把他们一群人给欺负了一遍。 并且罗伊现在的神情也活像受了她的欺负,仿佛在说“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伤心了”。 她让他把血淋淋的托盘拿开,朝委屈的八爪鱼伸开双臂:“过来,姐姐抱抱。” 罗伊挪到芙洛拉旁边的座位上,双臂圈住她的细腰,乌黑的脑袋低低俯下,埋进她的颈窝,蹭蹭嗅嗅。 芙洛拉轻揉他的脑袋:“我没有被他们欺负,他们说我的,我全都骂回去了,宝贝,下次不要这样做,知道吗?” 罗伊一边小狗似的嗅着,一边随口回答:“三天以后还给他们。” 芙洛拉:“……” 很好,给他们的眼睛和舌头放上三天假。 罗伊冰凉的鼻尖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上,很快便灵敏地嗅出属于其他人类的味道,他面色一沉,抬手捉住芙洛拉刚绑上去的蕾丝发带。 芙洛拉急忙按住他的手:“不可以,这是我收的礼物,是女孩子送给我的。” 罗伊才不管那些,他皱眉:“我不喜欢。为什么送你礼物?那个人认识你?她想做什么?” 致命三连问。 芙洛拉有些无奈地柔声解释:“不认识也可以送礼物呀,人送礼物可以是为了表示感激、敬佩、喜爱,也可以只是作为一种友好往来,不一定要有特殊意义的。” 即使她这样说,罗伊仍像是没听见似的,执意要扯她的发带。 芙洛拉一边按他不安分的手,一边试图转移话题:“宝贝,香雪兰宫只走了三分之一的人。” 罗伊淡声:“哦。” “有好多人不想回家,她们一定是和我之前一样,回到家也是受欺负,所以宁可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去惩罚你的家人。” 罗伊说完,才意识到芙洛拉的家人都已经死光了,他沉默。 芙洛拉也是哭笑不得,她这句话的重点是她自己受欺负这件事吗? 他的眼里还真是除了她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她道:“我想说的是,反正香雪兰宫已经存在了那么多年,与其把建筑摧毁,白白浪费掉,不如改造成其他东西,比如……女子学校。” 对于“神妃”这个群体来说,即使她们有着华丽的称谓,也改变不了她们是家族最底端存在的事实。 她们也许从一出生开始就被视为交换愿望的牺牲品,她们大多无法像家族里的男孩一样受到教育,即使她们心底渴望平等的对待。 芙洛拉就是想给这些女孩一个机会,一个活出自我,支配自己人生的机会,告诉她们,她们从来不是家族的附属品或工具,而是一个个鲜活独立的生命。 更重要的是……即使她今天去给了那群贵族一个下马威,可这并不代表可以让他们改变态度,在帝国,像他们这样思想顽固的老家伙大有人在,只要他们存在一天,就会有人反对罗伊一天。 与其花心思应对反抗势力,还不如制造更多支持力量,让它们二者相互抗衡。 罗伊缓缓从她的颈间抬起头,神色为难,“甜心,我承诺过,不干预治.国决策。” 他愿意为芙洛拉做任何事,哪怕是给她摘星星月亮,可只有这件事不行。 这是他对先王的承诺。 芙洛拉笑着揉他的发顶,“知道你最守承诺了,我没有要你干.政的意思,只不过,建女子学校这种事情和治.国决策又有什么关系呢?” 罗伊歪头,消化了好久这些话,才终于有点转过弯来。 他的眼睛慢慢亮起:“甜心,你是说……” 芙洛拉勾起绛红的唇,“就像你取消神妃机制一样,帮他们实现愿望的是你,许愿的条件也全凭你的心意,这和政治完全无关,同理,建学校这种事情只能说是神的恩赐,神想要拯救可怜的女孩子们,和治.国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先王用那些所谓承诺来束缚罗伊,就别怪芙洛拉钻他的空子。 没办法,谁让先王已经死了呢?他的承诺是死的,后人的脑子可是活的。 罗伊听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垂眸思考。 芙洛拉用指尖戳戳他的脸蛋,“好不好呀?” 罗伊沉默片刻,一边缓缓抬手,一边用暗红眸子望向芙洛拉:“甜心。” “我在。”芙洛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 -- 第197页 她默默在心里做好了心理准备。 修长骨感的手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悄然上移,忽然,芙洛拉的头发一紧,紧接着眼前划过一道细长的黑影。 罗伊动作飞快地将她的发带抢过来,紧紧攥进掌心,他唇角勾起一抹总算计谋得逞的坏笑,说:“都依你。” 芙洛拉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花苞头:“……” 幼稚鬼,真是要被他幼稚死了! 她朝他伸出手,语气微恼:“罗伊,还给我。” 罗伊抿唇,用沉默表达拒绝。 芙洛拉用训斥小朋友的语气,严肃道:“我可以收起来不戴,但是你必须还给我,不然我真的会生气哦。” 罗伊别过头,假装听不见。 许久的对峙后,他说:“闭眼。”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芙洛拉半信半疑地闭上眼。 下一刻,她的手腕一凉,罗伊动作飞快地将她另一只手腕也抬起来,用发带紧紧捆在了一起,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少年伸出湿润的舌尖缓慢舔唇。 第69章 回到主神大殿并不用花费太久,之所以乘马车,是因为芙洛拉懒得走路。 这辆黑底金边马车的车窗宽大,罗伊大手一挥,使马车玻璃上起了层厚实的白雾,隔绝视线,然后俯身吻住少女的红唇。 她涂的绛色口红质地丝滑,很快便被罗伊尽数舔舐干净,又随着津液交换间被吞咽入腹。 芙洛拉的双手被捆着,无法像平时那样推他或是捶他,被狠狠索取一番后,她的碧眸中泛起水光,然而当她的视线下移,看到少年被染红的唇瓣时,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罗伊不明所以,鸦羽般的长睫轻眨,他哑声问:“甜心,笑什么。” 芙洛拉笑着说:“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今天她为了让自己显得气场强大些,特意选了偏深的绛红颜色,口红在亲吻中晕染了少年的唇角,在冷白皮肤上绽出一朵绛红的花,和他暗红的瞳色极配,好看得像只男妖精。 罗伊似有所觉地用拇指指腹轻拭自己的唇角,果然看到它被染上一点红色,他在芙洛拉的目光注视下,伸出舌尖舔舐干净。 马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芙洛拉感到大事不妙,她刚想说些阻止的话,便被突然钻出的触手堵住了嘴巴。 透明柔软的触手灵巧地搅动纠缠,芙洛拉呜呜了几声,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的叫声,随后马车停住。 “小姐,到了。” 这声音令芙洛拉如获大赦。 罗伊正在兴头上被打断,脸色变得极差,他收回挂着水光的晶莹触手,双臂圈住芙洛拉酥软的身子。 当马车内久久没有传出动静,车外的人上前敲窗查看时,两人的身影早已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 芙洛拉简直要败给这只八爪鱼了。 如果她有罪,请用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让她被一只发.情的八爪鱼每天折腾。 终于结束时,她手腕上的发带已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在被抱进浴室前,芙洛拉狠狠咬住罗伊的脖子。 “啊。”罗伊不轻不重地叫唤了声,随后嘴角又勾起蠢蠢欲动的坏笑,“甜心,我帮你洗澡。” “不要不要不要——” 芙洛拉疯狂地扑棱双腿。 在她的强烈抗议下,罗伊最终还是没能得偿所愿,他被赶进自己的池塘里泡冷水澡。 芙洛拉拿过架子上的一本魔法书。 经过上一次的坠床事件,还有这次舌战群贵族之后,她愈发体会到武力值的重要性。 别的不说,首先她最好会飞,如果有什么瞬间转移的魔法就更好了。 如果再加个追踪术,那她就能随时找到来去如风的罗伊,再也不用担心抓不住他。 芙洛拉看书认真,很快便入了神,直到置物架上响起一声熟悉的“芙洛拉小姐”。 又来了。 芙洛拉拿起传声石,不耐烦道:“我们不是才刚见过吗,海格斯殿下?” 有什么事刚才不能说,非要等她泡澡的时候偷着说? 海格斯在传声石中的映像延迟几秒,才动了起来,他道:“我这里有两个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消息,芙洛拉小姐想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芙洛拉收起魔法书,冷眼瞥向他,“管他哪个,有话快说。” 见她这么不耐烦,海格斯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第一件事,关于你的亲生父母,我派人调查了这么久,至今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芙洛拉微眯起眼,随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感谢殿下比我还要关心我的出身。”她道。 顿了片刻,海格斯的映像微微放大了些,他的神情认真:“芙洛拉小姐,想不想知道魔力在哪里?” 芙洛拉神情一滞。 但很快恢复如常,没有令人觉出异样,她故意问:“魔力不是消失很久了吗?” 魔力明明在她的身体里,这个人这是在说什么呢? 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想要套话? 芙洛拉警惕地盯着他的映像。 海格斯道:“这些话我本该当面和你说,可今天你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我不好当着那些贵族的面留人,芙洛拉小姐一直在研究禁书和魔法,想必你很想知道魔力消失去了哪里吧?” -- 第198页 芙洛拉不置可否。 海格斯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反光,“其实王室内部一直存有探测魔力的装置。” “是吗?”芙洛拉微讶。 “这个装置只有在发生大量的魔力波动时才会运转,至今为止已经沉寂了九十九年”海格斯侧身,传声石的画面中出现一个环形装置,他的声音透着激动,继续道:“就在几个月前,它迎来了第一次转动。” 几个月前,再具体一点,就是芙洛拉第一次心绞痛发作的那天。 并且之后的每一次转动时间,都和芙洛拉发作的时间完全重合。 芙洛拉心底缓缓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不过她面上仍是镇定,问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就不怕我告诉陛下吗?” 海格斯笑了起来。 他说:“陛下不会管这些事情,我把这些告诉你,是想寻求你的合作,芙洛拉小姐。” …… 两人的对话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芙洛拉听到罗伊提前上了楼。 海格斯提出的合作理由冠冕堂皇,他认为,芙洛拉作为现今唯一的神妃,有责任和义务参与对帝国发展有益的事情,比如共同寻找消失的魔力。 他说,以陛下的力量,就算是魔力复苏,全帝国人发动反抗,也不可能将他推翻。 这话芙洛拉倒是没有怀疑,因为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也许是出于对海格斯这个人的了解,她总觉得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像他这种连亲弟弟都能算计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他寻求芙洛拉的合作,多半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之前学习古文字、研究禁书的举动令他以为她身上有其他秘密,二是…… 他想利用她和罗伊的这层关系做些别的什么。 海格斯那里有感应魔力的装置,只要芙洛拉再次使用魔力,他就能第一时间得知,并且一次次地缩小魔力所在地的范围。 如果被他查到芙洛拉这边,甚至被他得知魔力就在她身体里,海格斯会怎么做? 事到临头,芙洛拉难免紧张,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进入备战状态。 想要打好漂亮仗,第一步是保证充足睡眠。 于是这晚,她再次发动遇到困难睡大觉的技能,抱着八爪鱼睡了一个很好的觉。 第二天一早,芙洛拉起床画了个图,怼到罗伊眼前。 图纸上是个环形装置,里面有着一块晶石。 她嘴角勾着笑,软声问道:“宝贝,见过这个吗?” 刚起床的罗伊还有些懵,他顶着一头微乱的黑毛看了两眼,点点头。 芙洛拉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声音娇软得能滴出水来:“人家想要这个嘛。” 饱满的少女曲线贴着他有力的手臂,晃的时候相互擦碰,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像一个蛊惑君王的祸国妖妃。 罗伊喉结轻滚,视线从她的身前扫过,“为什么?” “看着好看,想拿来做装饰。”芙洛拉随口胡扯。 罗伊的目光在图纸和她脸上来回流转,片刻后,他嗯了一声。 芙洛拉弯唇,高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股力量不由分说地摁在床上。 …… 在罗伊的帮助下,芙洛拉如愿得到了海格斯的大宝贝,这下她便可以随意动用魔力,不用担心再被发现。 每当她念出魔法咒语,调用体内魔力时,她的心脏便会绞痛,一开始她对此还会害怕,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竟然疼出了一种轻微的爽感,又或者说,当人习惯了某种疼痛以后,抗疼能力便会提高,变得皮实不少。 她花了几天时间,首先练会自己迫切需要的咒语后,便着手开始传送卷轴的制作。 这东西和做蛋糕差不多,一开始费时较长,熟练之后效率明显提高。 她一口气做了几十个。 全世界的魔力如今都在她一个人体内,自然不会发生魔力不足的情况,只是她的精神力耗损得厉害,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就在她一边休息,一边缓解心绞痛时,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耳边传来一阵水声。 不是淅沥沥的滴水声,而是一种类似开水沸腾,又像是封闭空间里的水剧烈晃动的声音。 聚精会神地听了几秒后,芙洛拉发现,这声音似乎是从她自己的左胸腔传出来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席卷脑海。 “甜心?” 罗伊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及时出现在她面前,他问:“甜心,发生了什么?” 芙洛拉捂住自己的心口,声音带着微颤的哭腔说:“你听,你听……” 罗伊俯下身子,耳朵贴在她的胸前。 “听什么?”罗伊显然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他捧住芙洛拉的脸,看着她问:“甜心,你听到了什么?” 水声在芙洛拉耳中响了好久,才逐渐平息。 她敢肯定这不是幻听。 水声就是来自于她的左胸腔,她心脏的位置。 芙洛拉摇着头,无措的泪水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她哽咽着,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它会不会爆炸啊,宝贝我好怕呜呜呜……我们以后不要一起睡了,我不想溅你一脸血呜呜……” 罗伊被她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奇怪发言弄得茫然不已。 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她口中的“它”,指的是她的心脏。 -- 第199页 她的心脏又痛了吗? 也好,他早就想帮她彻底解决心绞痛的问题了,罗伊暗自下了决心。 晚上,罗伊好不容易才把不安的芙洛拉折腾到入睡。 听着她的呼吸逐渐转向平稳后,罗伊从她的颈窝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起身。 对于罗伊来说,用蛮力挖出一个人的器官很容易,但想要剖开一个部位,再原封不动地复原很难。 这涉及到解剖等医学知识。 为了这一天,他之前利用芙洛拉和小姐妹打牌的时间,参观了不少人类的操作,并且此前已经用马修、海格斯等人的身体试验过了。 他趁他们睡觉时,将他们的胸腔打开,并缝合过几次,手法完美到他们至今还毫不知情。 罗伊修长有力的指尖抵住芙洛拉的左胸腔。 现在他的手法绝对纯熟,是时候给她一个健康的心脏—— 罗伊的瞳孔骤然缩起。 在床头闪烁的烛光下,在他暗红的瞳孔中,缓缓倒映出一个绝不可能是人类心脏,却长着心脏形状的东西。 它是墨绿色的。 它似乎是液体。 它的表面在缓缓流动,像是暗流,同时又在一次次地起搏,成为她心跳的节奏。 罗伊的指尖不住地颤抖。 - 尔文的婚礼在三月初顺利举行。 同时,曾经的香雪兰宫,如今的香雪兰女子学院也办得风生水起。 最开始,这一决策自然是受到了一众贵族的反对:神宫是什么地方?要是在这里办学院,让平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帝国的威严何在? 这个问题,通过“开后门”完美地得到解决,芙洛拉让人在香雪兰宫入口处重新修了几条路,连接宫外人们常走的主路,这样一来,学员便可以不经过神宫正门,就可以直接进来学习。 香雪兰宫内庄园众多,每一座都可以作为独立的学院使用,芙洛拉让文笔优秀的蕾娅帮忙,写了不少表达“女孩子们站起来”“掌握自己人生的支配权”的文章,分发到各个地方,很快便吸引来不少志愿者和学员。 志愿者负责教自己擅长的东西:做学问做诗也好,一门手艺手工也好,甚至哪怕做家务做得好,在这里都可以成为一门课程,教给想学的人。 那些在家族中得不到平等待遇的女孩子们求知若渴,学得一个比一个认真,想必将来一定可以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大放异彩。 由于学院是以罗伊的名义,作为“神的恩赐”而建立,这些来学习的女孩心中充满对神的感激,罗伊因此收获了不少信仰之力。 相比她们不求利益,不掺杂质的纯洁信仰,那些反对神的声音便显得不值一提。 这天,芙洛拉在月光庄园给罗伊弹琴。 这里是唯一没有被用作教学的庄园,芙洛拉之前看着汉妮教人做饭,蕾娅教人写文章,内心也蠢蠢欲动了一阵子,起过教人弹钢琴的念头。 可是罗伊坚决不允许。 他不喜欢她弹琴给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听。 湖畔前,芙洛拉的指尖在琴键上不断奏出优美音符,罗伊照常坐在她的旁边,眼睛时而看她的手,时而看向她的侧颜。 时而盯着她的红唇,喉结缓缓滚动。 一曲弹毕,芙洛拉对罗伊问道:“来说说,这首曲子表达了什么情绪?” 罗伊眨眨眼,摇头。 什么情绪,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会知道。 芙洛拉蹙眉,漂亮的脸上浮现几分愠色,指责道:“罗伊,你根本没有认真在听我弹琴,你一直在咽口水,别以为我没听到。” 罗伊脸上一红,小声嗯了一声。 芙洛拉:“……” 他还挺理直气壮?! “不弹了!”芙洛拉噌的一下站起来,语气凶巴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听别人弹琴听得可认真了,怎么听我弹琴的时候就满脑子其他事情?” 罗伊感到委屈。 “我错了。”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先是熟练地承认错误,然后才慢吞吞地斟酌着解释:“我只听过那一次,那个人弹得一般。” 他是真的冤枉,前段日子,香雪兰学院来了一个教钢琴的志愿者,作为一只热爱音乐的八爪鱼,他只是趁芙洛拉不在时去听了一耳朵,目的是检验那人的水平。 要是那个人弹得太差,他就把她赶出去,省得每天制造噪音,污染他的耳朵。 他听的时候根本没有露出实体,可芙洛拉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当场把他抓获,然后便一直气到现在。 罗伊无奈万分,好不容易把人哄到重新坐下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今晚是个满月夜,月光皎洁,倾洒在少女银白的长发上,交汇成相同的颜色。 这个夜晚,像极了他们初见的那个晚上。 罗伊忽然道:“甜心,弹《月光》给我听。” 芙洛拉原本还有些没消气,见他正盯着月亮看,她也抬头朝夜空望去。 他们之间早已默契十足,当月亮倒映在她碧绿的瞳仁中时,她竟也不由地想起他们的初见。 她的指尖缓缓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方,《月光》的曲调如小溪流般柔缓流淌,在音符流转中,曾经那些她无法体会的曲中意境:月下小路,温柔的爱人,浓浓思念,生死相依的承诺……如今,似乎显得没有那么抽象了。 -- 第200页 曲终,芙洛拉忍不住偏头朝罗伊看去,而他此时刚好也在看着她,视线相接的那一刻,笑意从眼底默契地漾出,心底泛起一丝又一丝的甜。 罗伊拉起她一只温软的手,握在掌心,“甜心,再过几天就是神历百年纪念。” 芙洛拉点点头,“我知道啊,怎么了?” 罗伊的嘴唇动了又动,像是要说什么,芙洛拉静静等着他开口,可他话还没说出来,倒是先红了脸颊。 许久后,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沉声:“举行册封大典吧,那天。” 芙洛拉有些恍惚,“什么大典?你要册封什么?” 他想册封神妃了吗?她脑海中骤然拉响警报,下意识地蹦出这个想法,是谁?他看中了哪个女孩? 芙洛拉差点眼前一黑,她神情紧张地扯住自己的头发。 刚想往下拽,少年微凉的手掌覆住她不安的手,安抚地轻捏两下。 罗伊暗红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身影,他的神色无比郑重:“册封你,做神后。” 在芙洛拉讶异的目光中,罗伊补充道:“唯一的。” 她已经是他的唯一,“神妃”这个曾被那么多人用过的称呼不再适合她。 在神历百年的庆典上,他要正式和她结婚。 夜色静谧,一轮圆月高悬在夜空,月光皎白澄澈,对比之下,周围的几颗星星无不显得黯淡无光。 罗伊忽然想起,初遇那晚,当她弹起《星空》时,他很不喜欢,所以下意识地出来止住她弹琴的手。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星空。 月光那么耀眼,星星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人类总是追逐炽热的太阳,可于他而言,月光清冷温柔,足以照亮他整个世界。 她是月光啊。 独属于他的月光。 第70章 册封神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国。 神历百年庆典与册封仪式同天举办,无疑使这一天成为帝国近百年来最隆重的盛宴。 春季万物复苏,神宫内部为了庆典的准备忙得热火朝天,不少人从其他地方陆续赶往神都,想要亲身参与这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一天。 对于芙洛拉来说,庆典怎么举办、多少人来参加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庆典那天她穿什么,怎么打扮。 她的要求是,必须要让这一天成为她生命中最美的一天。 这就难倒了神宫一众制衣师和首饰工匠,毕竟芙洛拉先前有过凭一身星空礼服惊艳整个王室的经历,想要超越,靠别人大概是不可能了。 还是得芙洛拉亲自出马。 芙洛拉花了几天时间,画了不少婚纱风格的礼服图纸,其他人见到图纸时,全都差点跪了,这些设计一个比一个好看,且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独特风格,每一个拿出来都能让人看直了眼。 然而芙洛拉本人不这么想,她仿佛陷入了选择困难,看着这些她依照前世记忆画出来的图纸,一会儿觉得哪件都好,一会儿又觉得哪个都不完美。 询问罗伊的意见是没用的,在他的眼里,衣服这种东西只有大小和颜色之分。 婚纱是象征纯洁的白色,可八爪鱼偏爱黑色,他曾提出过两人当天都穿一身黑的提议,被芙洛拉想都不想地否决。 黑婚纱什么的,听上去很酷,但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参加葬礼,不适合她这种小仙女。 庆典前一天,所有礼服图纸都被做成成品,送到主神大殿供芙洛拉做最后挑选。 芙洛拉叫来朋友们,让她们投票,最后是一件一字肩超长拖尾的礼服高票胜出。 选完礼服,芙洛拉叫人把房门关好,掏出几张羊皮卷轴,挨个分发下去。 爱玛不解:“小姐,这是什么呀?” 莉莉娅打量手中散发古朴气息的卷轴:“是密信吗?” 蕾娅狐疑地紧盯芙洛拉:“芙洛拉,你该不会是想婚后再也不见我们,只和陛下每天二人世界吧?所以给我们写了诀别信?” 芙洛拉无奈:“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该怎么告诉她们,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卷轴其实是蕴藏魔力的传送卷轴呢? 最初她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选择留在宫里的原神妃们可以随时回家看看,要是在家里受了委屈,还可以随时回来。 只是芙洛拉没想到,她们比她想象中要清醒得多,在她们看来,既然家族曾经亲手断送过她们的生路,那她们便不会再回去,那些虚伪的族人,最好是一辈子不再见。 芙洛拉道:“我和陛下之后会离开神都一阵子。” “你要去哪儿?” “小姐不带上我们吗?” “去做什么?去多久?回来后还记得我吗?” 话只说了个开头,房间里便叽叽喳喳地炸了锅。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芙洛拉解释道:“我想回我的家乡看看,和他一起。” 结婚之后要做什么?当然是要度蜜月。 芙洛拉还没能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趁此机会,她想出门逛逛。 第一站自然要选她的家乡奥得冈。 虽然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但她的养父辛苦将她养大,在她心里已经和血脉亲人无异。 “这些卷轴你们拿好,尤其是爱玛和莉莉娅,我和陛下不在的日子里,你们要保护好香雪兰学院的女孩子们,告诉她们,尽量不要和贵族起冲突。” -- 第201页 “是!!” 爱玛和莉莉娅立刻高声回答,然后才问:“小姐,卷轴里写的是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法吗?” “……”还挺有想象力。 芙洛拉正色道:“卷轴里有陛下的力量,要是遇上紧急情况,你们就把它撕掉。” 汉妮:“然后呢?你们会立刻赶回来吗?” 芙洛拉顿了顿,“差不多,我们可以立刻见到。” 这是芙洛拉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考虑到神宫里某些贵族仍是视女子学院为眼中钉,要是她和罗伊不在这里,难保贵族们不会趁机搞点事出来。 她也考虑过给她们一些攻击卷轴防身,但人要是想暗算他人,方法手段五花八门,防不胜防,万一有激进的贵族趁晚上在学院里放一把火…… 总之,与其想方设法地防御,还不如让她们遇到危险时先走为上,只要撕毁传送卷轴,就能将她们立刻传送到芙洛拉身边,获得安全。 有了罗伊做幌子,女孩们很快便相信手中的卷轴真的具有神奇力量。 爱玛小心翼翼地捧着卷轴,“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二十四小时贴身带着它,绝不离身!” 莉莉娅瞥了她一眼,“洗澡的时候也不离?” 爱玛:“啊这……小姐,这个应该是防水的吧?” 几个人笑了起来。 卷轴另外还有不少,芙洛拉让她们带回去,分发到各个庄园,忙活完后,她才总算有种了却一桩心头大事的感觉。 都怪那些顽固的老贵族,让她连度个蜜月都要操心不已。 临走时,女孩们难得说了些肉麻的祝福话语,虽然芙洛拉和罗伊两人早已谁也离不开谁,但真正到了尘埃落定的这一天,还是难免让人心生感慨。 明天过后,芙洛拉就会成为帝国唯一的神后,真正意义上神的女人。 这无疑令人羡慕,却也是他人羡慕不来的感情。 芙洛拉把明天的礼服找东西遮好。 进浴室泡澡前,她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 主神大殿一层,帷幕后。 亨尼和哈洛什两个亡灵“看”着罗伊在水里翻滚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出声。 哈洛什:【陛下陛下,为了明天能有个好状态,我认为您应该停下来。】 亨尼哼了一声,【陛下就算一直不停,明天也能生龙活虎地去结婚。】 一提到结婚这个字眼,罗伊又是一阵心跳加速,他在水中吹出一长串泡泡,然后继续翻腾。 他要冷静,冷静。 只是一个仪式而已,只不过是明天过后,他就要第一次出远门而已。 没什么好紧张的。 罗伊在水里泥鳅般灵巧地调了个个儿。 哈洛什感慨万分:【想不到啊,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居然有朝一日能看到陛下结婚。】 亨尼:【你才在陛下身边多少年?老子比你多了四十九年,这话该是我先说!】 哈洛什无奈,他怎么连这个都要计较个先后呢?真是的。 哈洛什:【较真是吧?真要较真的话,那你也没比我多那么久哇,至少得把你做王子的那三十二年给去掉吧。】 亨尼发怒:【凭什么去掉?!】 哈洛什:【……你好凶啊亨尼,你想想啊,咱们做王子的时候又不是每天待在陛下身边,看看我儿子就知道了,除了早上偶尔过来汇报点东西以外,其他时候根本见不着陛下,不是吗?】 这话令亨尼和罗伊皆是沉默一瞬。 罗伊从水下钻出来,眉心微蹙:“是他不想见我。” 亨尼叹了口气,【是啊,海格斯那小子不懂事,给陛下添麻烦了。】 不懂事? 才不是不懂事,罗伊烦躁地拨弄水花,“他和你们两个一点也不像。” 即使罗伊并不是很懂复杂的人性,可他知道,海格斯绝对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相反,他懂的太多了,心思也太多了。 罗伊压下眼底的烦意,重新没入水中。 哈洛什小声道:【亨尼,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海格斯是我的儿子,可他也是你的孙子呀。】 亨尼大怒:【我还是你的老子呢!你怎么成天没大没小?!】 【……】 哈洛什默默在心里想,那还不是因为咱们两个死的时候年纪差不多嘛。 亡灵没有实体,也不会再增长年龄,这么多年来,哈洛什实在是难以对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亡灵叫父亲。 说实在的,他觉得他们早就和兄弟俩差不多了,嘿嘿。 哈洛什正想说些什么,罗伊忽然从水中钻出来,两根透明触手倏地朝帷幕方向伸去。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触手缠着一个人回来了。 被缠住的芙洛拉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甜心,”罗伊游上岸,将芙洛拉缓缓放在岸边的草坪上,“来做什么?” “我来……” 由于震惊和一点微妙的心虚,芙洛拉看着少年朝自己走来,到嘴边的话一时间卡了壳。 罗伊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平视她,暗红眸中的情绪和往常无异:“都听到了?” 芙洛拉的心底没由来地一颤。 她确实是都听到了,她原本过来是想告诉罗伊,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为了仪式感,今晚就让他在池塘里睡觉。 -- 第202页 谁知竟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亨尼和哈洛什……竟然就是海格斯的祖父和父亲?! 她的睫毛颤了颤,忍住躲闪他目光的冲动,问道:“海格斯的祖父和父亲为什么会在这里?” 准确地说,不是他们在这里,而是他们的灵魂在这里。 冰凉的透明触手在芙洛拉身上缓慢滑动,收紧,在雪白皮肤上裹缠出轻微的下陷,罗伊朝她伸出手,“甜心,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芙洛拉的眼睛盯着他的指尖。 罗伊问:“来找我做什么?”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勾住她的银发,将她散乱的发丝别至耳后,芙洛拉稍稍松了口气,她垂下眼,“想你了,不行吗?” 罗伊动作一顿,嘴角缓缓扬起,还挂着水珠的身体朝前压下去。 草坪上的绿草被压倒一片,月光般皎白的长发铺散开来。 罗伊用小腿压住她的腿,从唇角开始亲吻她,他含糊不清道:“我也想你,甜心。” 他朝前轻轻一挪,芙洛拉便感受到他是真的想她了,由内而外地想。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亨尼和哈洛什,他们和海格斯一样,曾是帝国的大王子,是帝国的执.政者,由于神历以来一直是罗伊在统治帝国,所以他们无法像前朝的国王一样在史册上留下姓名。 “宝贝……”芙洛拉重重喘了一声,抵住少年湿冷的胸膛,她看向他,艰难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罗伊舔了舔晶亮的唇,沉默。 芙洛拉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她问:“是……你吗?” 片刻后,罗伊点头。 他的指尖用力收紧,沉声:“甜心,不要问了。” 耳边逐渐响起草尖相互摩擦时的簌簌轻响,芙洛拉闭上眼睛,银白的睫羽和绿草颤动成相同的节奏。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揽住少年的脖子。 “好,不问了。” 第71章 由于明天还要早起准备庆典,所以今晚必须早睡。 两次对罗伊来说只是开胃菜,但这晚注定无法让他吃饱喝足,在芙洛拉的坚持下,他还是听话地没有黏着她一起睡,他把芙洛拉抱回房间,盖好被子,又难舍难分地亲了一通,才总算肯舍得重新回到水里。 算起来,自从芙洛拉从月光庄园搬进大殿以后,除了之前有一次吵架之外,两人就没有分开睡过。 不习惯、紧张、兴奋,再加上一些其他复杂的思绪,让两个人这晚不约而同地失眠了。 芙洛拉直到天快亮时才将将合了会儿眼,然而没过多久,她的房门就被敲响,女仆们整整齐齐地候在门外,等着帮神后梳妆打扮。 虽然几乎是彻夜未眠,但芙洛拉眼下并没有冒出黑眼圈,她此刻无比感谢自己年轻的身体,青春真好。 庆典被分为两个部分,册封神后的仪式首先举行,地点在主神大殿一层。 然后才是神历百年庆典,地点在神宫广场。 两个半小时后,芙洛拉打扮完毕,前来参加庆典的人也大部分都已赶到,即使坐在主神大殿里,她也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嘈杂。 今天一定会非常热闹吧。 芙洛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女仆在后面提着她的长裙摆,送她下楼。 大殿一层的黑色帷幕密不透光,十分适合今天的场合,芙洛拉需要先进去等候,等所有人到齐后再出场。 罗伊需要在外面准备,所以帷幕后本该是空无一人,芙洛拉本想趁此机会找两个亡灵问点事情,却在池塘边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芙洛拉攥起裙摆,警觉地看着男人。 海格斯今天也打扮得十分郑重,一身深蓝色金纹礼服英姿逼人,金发梳得一丝不苟。 可当他回头,看到即将成为神后的少女时,仍是不由看得一怔。 她的礼服很特别,通体纯白,不掺一丝杂色,一字肩露出的肩膀圆润雪白,轻纱堆叠的曳地裙摆宽大却不显累赘,在草坪上好似铺散成一片硕大的云朵。 她的银发在脑后盘成复杂好看的样式,发顶戴着一个精致的王冠,上面的钻石闪耀,却不及她的美貌耀眼夺人。 今天的芙洛拉,美得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难以自持,海格斯也是一样。 他的目光一瞬不错地望着她。 这一刻,他多想让那抹纯洁无暇的白染上其他颜色,想把那头银发弄散,让那身华丽的礼服变乱,变皱…… “海格斯殿下?” 芙洛拉透着些不耐烦的声音让海格斯回过神。 海格斯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收回视线之前,他目光在她的锁骨下方稍作停留。 今天的她是纯白色的,只有那串暗红字体纹下的“罗伊”突兀得刺眼。 “我有话想对芙洛拉小姐说。”海格斯抬眸,朝芙洛拉边走边道。 两人间的距离一步步缩短,芙洛拉见他毫无停下的意思,警觉道:“有话就站在那里说,我听得清。” 海格斯的脚步停在她面前一米处。 “好。”他笑了一声,今天他没有戴眼镜,毫无阻隔的目光落在少女精致的脸上,“我想和你聊聊陛下。” 芙洛拉没有回话,她轻笑起来,像是对他的嘲笑和不屑。 海格斯也不恼,他神情认真,问她:“如果陛下和人类是对立的,我想问问芙洛拉小姐,作为人,你会站在哪一边?” -- 第203页 芙洛拉一顿,“你在说什么?” 海格斯:“你知道魔力为什么会消失吗?” 芙洛拉静静打量他。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些时间,要是换做平时,她可能还会赏脸看他表演一番。 可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不能影响了心情。 芙洛拉勾起唇,好笑地看着他问:“你不会是想说,是陛下让魔力消失的吧?” “你不相信?”海格斯的神色不变,“芙洛拉小姐是聪明人,看了那么多禁书和史书,我不信你没有发现端倪。” 如果只是看禁书和史书,的确,魔力消失那年,神明恰好现世,一切巧合都将证据指向罗伊,仿佛他就是让魔力消失的元凶。 可很不巧,芙洛拉不止看了这些。 她听着外面愈发嘈杂的人声,语速快而清晰地道:“根据以往的王室会议记录,先王,也就是你曾祖父在位期间,魔法师乱斗以及魔法滥用的事件频发,还有黑魔法组织不断在民间搞破坏,一度让你曾祖父十分头大。” 听到曾祖父这一字眼,海格斯下意识地攥起拳。 他问:“所以呢?” 芙洛拉看他一眼,“如果只看这些资料,我很难不猜想是先王认为魔法的存在弊大于利,所以想了个办法让它消失,可也只是猜想,我并没有切实证据。” 海格斯紧攥的拳稍稍放松。 然而下一秒,芙洛拉忽然眼神一变,语调骤冷:“只可惜,我看了被你藏起来的那三年会议记录。” 海格斯眼神一闪。 “你在开玩笑。”他故作镇定,语气甚至还算轻松,仿佛听了个大笑话。 如果芙洛拉体内没有魔力,如果她没有学习那些复杂的魔法,这的确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为了找出当年的真相,她偏偏做到了。 “325年,周围邻国伙同黑魔法组织,不断骚扰帝国边境;同年十月,边境爆发战争,帝国魔法师军团大败,签署割地条约。” “326年,帝国战败,被迫割让边境领土,截至同年年底,帝国损失的领土已达原领土面积的三分之一。” “327年,七国.联军与黑魔法组织共同入侵,帝国竭力抵抗,不敌敌军,危急之下……”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海格斯突然出口打断,他面上早已维持不住淡然,近乎是喊着问出了这句话。 以上这些,便是神明降世的三年前,帝国内发生的大事件。 芙洛拉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很神奇是吧?你把这三年的会议记录藏得那么好,按理说不可能被我找到。” 海格斯的眸色逐渐阴冷,“是陛下?他竟然违背承诺,插手国事?” 芙洛拉眉心微蹙,“这也叫插手国事?” 海格斯怒声:“会议记录是国家.机密,他帮你偷拿这些,怎么不是插手国事?!” “……” 能这么想也好,省得她再编理由。 芙洛拉对此不做回答,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海格斯殿下,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你曾祖父是位胸怀天下的好人,我以为他让魔力消失,是为了拯救那些深受其害的民众,谁知道……” 海格斯慢慢呼出一口气,指尖深陷掌心,“别说了。” 芙洛拉看着他,微微一笑,“是我太天真了,原来这一切并不是一场关于‘人类是否需要魔法’的探究与尝试,而是一位国王在穷途末路时的豪赌。” 因为那几年的帝国势力衰弱,而邻国凭借和黑魔法势力联合,不断入侵,先王为了保住领地,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收回了全世界的魔力。 如果不是知道了真相,想必芙洛拉现在还会为“小骑士该不该把宝剑还给老骑士”的问题困扰。 多讽刺啊,先王设法收回了魔力,而他的后代将真相掩藏,导致人们一边认为是罗伊让魔力消失,一边苦苦寻找魔力的踪迹,一找就是百年。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芙洛拉问:“既然是你曾祖父亲自收回了魔力,那他为什么不独占这份力量,还把它给弄丢了?” 海格斯捏住眉心,一时沉默。 芙洛拉:“让我猜猜,是不是手下背叛了他,把魔力抢走了?还是被敌军的卧底给偷了?” 海格斯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低笑一声,摇摇头。 见他这个反应,芙洛拉有些搞不懂了,她调侃道:“总不能是魔力自己长出翅膀飞走了吧?” 海格斯的笑容一顿。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她的脸上,眸中闪过复杂情绪。 芙洛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且这感觉十分强烈,同时她的心脏忽地一痛。 不会吧…… “你说对了。”海格斯不动声色地朝她走近半步,“先王当初和帝国的魔法师们一起研究了几年,终于找到可以回收大量魔力的方法。” 世间有上百种储存魔力的媒介,他们将几种液态媒介混合,调配出一定比例,然后不断高温浓缩。 上百坩埚的媒介,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浓缩,最终成为不到一茶杯的墨绿色液体。 它的密度达到极致,有着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吸收力,当它被制成的那一刻,周围的魔力自发被吸收,顷刻间,便把一个城的魔力吸收殆尽。 那一天,大地上不断翻涌起气旋,人们以为那是龙卷风,却不知那是魔力争先恐后地汇聚,最后统统朝着一个地方涌去时造成的奇观。 -- 第204页 十分钟。 整个大地上的魔力全部被吸收,过程仅消耗了十分钟。 当魔力尽数被吸收殆尽的时候,先王和参与者们激动得又哭又笑——帝国有救了。 从此只有他们可以掌控魔力,没有人可以再进犯帝国。 他们甚至还可以统治全世界! 可就在这时,那团墨绿液体开始发光,光芒越来越盛,然后缓缓升高。 当他们反应过来,想要扣住它时,那团光芒倏地冲向天空,洞穿建筑,化为天空中的一道流星,一去不返。 还真的是……自己长出翅膀飞走了。 海格斯深深叹出一口气。 他说:“我知道这听上去很离谱……” 芙洛拉眼前恍惚,看着他的嘴唇不断开合,耳边响起的却不是他的说话声,而是水流动的声音。 她用颤抖的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第72章 “芙洛拉小姐,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声终于平息,芙洛拉逐渐听到海格斯叫她的声音。 刚才似乎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情。 当海格斯讲述魔力消失的真相时,芙洛拉脑海中竟然不断闪过画面,就像她亲眼见证过当时的情景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她的心脏吗? “我没事。”芙洛拉压下心底的疑惑,她面色恢复如常,说:“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你该出去了。” 大殿内已经开始响起脚步声,人们正在陆续赶来。 今天的确不是个聊天的日子,芙洛拉不动声色地打量海格斯,不由猜想,他在她结婚之前跑来和她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口口声声说着罗伊和人类是对立的,难道是想让她“弃暗投明”不成? 海格斯站在原地不懂,显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别急着赶人,芙洛拉小姐,”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芙洛拉语气不耐:“那就快说,说完快走。” 海格斯眼睛紧盯着她,朝她步步逼近,“我说过,陛下和人类是对立的,这句话并没有错,即使让魔力消失的人是先王——还记得我问过你,想不想知道魔力如今在哪里么?” 他的视线扫过他们所在的这片空间,从没有太阳悬挂的蓝天,到草坪,最后定格在浅蓝色的池塘表面。 “魔力就在这个大殿,它极有可能就在这里!” 他的话音落下,芙洛拉的心脏猛地一跳。 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把他探测魔力的装置给拿走了,并且没发现有第二个…… 芙洛拉提着裙摆后退一步,海格斯继续向前逼近,在她难掩惊诧的目光中,海格斯嘴角勾起得意的冷笑。 “我以为可以和芙洛拉小姐合作的,”他声线冷下来,“可是没想到啊,在我告诉你有办法感测魔力位置的第二天,感测装置就不翼而飞了。” “你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就差直接告诉我是你拿了装置,因为你有陛下撑腰,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我,拿你毫无办法,是吗?” “这真令我伤心,芙洛拉……可是你一定想不到,其实我早在告诉你之前,就已经感测到魔力就在大殿里!” 海格斯忽地上前迈出一大步,一把攥起芙洛拉的手腕。 她今天戴了纯白的长手套,略有加快的脉搏隔着真丝传递到海格斯的指腹表面,他呼吸一滞。 芙洛拉用力挣了两下,理所当然地没能挣脱,她冷眼看着男人,“真厉害,然后呢?” 芙洛拉的确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早就把魔力所在的位置范围缩小到主神大殿内。 明明知道,当初却故意对她那样说,着实是把她耍了一通。 可看他现在的样子,多半也只是知道魔力在大殿里,并不知道魔力在她体内…… 等等,他该不会以为是罗伊把魔力藏起来了吧? “告诉我,魔力现在在哪里?”海格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厉的目光极具压迫力,“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芙洛拉,为了人类的未来,请你告诉我。” 他把请字咬得极重,却分明用了威胁的语气。 他有什么资格威胁她? 芙洛拉轻叹了一声,“好,我告诉你,你过来些。” 她没被攥住的另一只手指尖微动,悄无声息地对准海格斯。 海格斯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当她用那张男人无法拒绝的脸说出过来些的那一刻,他竟有种浑身血液往一处涌,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朝她靠过去的本能冲动。 可他终究还留存着一丝理智,目光仔细地从她的手上和身上扫过,确认她没有藏匿利器的可能后,才俯下身子,耳朵靠近她的唇边。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廓上,海格斯在意乱神迷中听到她说:“魔力就在……” 芙洛拉低声快速念出咒语。 可就在咒语念到一半时,周围忽然吹起一阵带着幽香的风。 “魔力在我这里。” 少年清冽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从耳边响起,下一秒,微风倏地变为劲风,朝海格斯狠狠拍去。 海格斯只来得及闷哼一声,整个人便被这强到不容反抗的力量掀翻,他在草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刚有停下的趋势,腰间和脖子上却骤然一紧——显出几分紫红色的触手将他缠住,硬生生从草地上提了起来。 -- 第205页 海格斯凭借本能用手去扒脖子上的触手,他的脸涨成猪肝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他挣扎道:“陛下要……违背……诺言吗……” 罗伊暗红的瞳仁中透着死一般的冰冷,他看着海格斯,触手竟有愈发涨大的趋势。 他现在很生气。 芙洛拉提起裙摆上前一步,握住罗伊的手,“不要,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至少过了今天再说。” 相比罗伊,她还是冷静得多,婚礼和百年庆典都在今天举行,如果海格斯现在出了事,这一天无疑会被毁掉。 芙洛拉即使刚才对海格斯动了一瞬先斩后奏的念头,最后也仍是忍了下来,只念出了让他出现幻觉的咒语。 罗伊缓缓回头,目光先是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捉住她的指尖,将那只被海格斯碰过的手套粗.暴地扯下,手套在他手中灰飞烟灭。 他这才将视线上移,少年的下颌紧绷,看着她道:“叫宝贝。” “什么?”芙洛拉微微睁大眼。 “叫我宝贝,为什么不叫?甜心,快叫宝贝。” 罗伊语调透着焦急和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意味。 原来是又吃醋了。 明白过来的芙洛拉伸出手臂将他抱住,罗伊身体僵了一瞬,然后才像往常那样,紧紧搂住她柔软的腰,俯下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一边轻蹭,一边深深嗅她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罗伊感觉她身上被染了海格斯的气味。 触手愤怒地收紧,海格斯被勒得两眼翻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芙洛拉一只手轻拍罗伊的后背,一只手朝腰后的触手根部探去,在光滑的表面上顺毛似的轻抚:“别生气了宝贝,我不是故意的。” 白皙指尖所触之处又麻又痒,罗伊喉间发出一声轻哼,触手在空中海浪似的翻动两下,然后猛地将海格斯甩向一旁。 被甩开的海格斯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嘴巴里都有了血腥味,可他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那对紧紧相拥的情侣,竟是朝着那方向一点点爬去。 “陛下……和人类……是对立的,我说得……没有错。”海格斯艰难道。 罗伊眉心微蹙,不顾芙洛拉的阻拦,转身看去。 罗伊穿着一身纯白礼服,居高临下,神情睥睨;海格斯连站起来都吃力,脸上的涨红还没消退,样子十分狼狈,可眼神却意外地坚定。 芙洛拉忍着怒意,问道:“你今天一直在说这句话,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就因为魔力在大殿?” 罗伊没有阻止,他静静看着海格斯,等待对方开口。 海格斯又咳了一阵子,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陛下,魔力在哪里?” 芙洛拉的指尖微微攥起。 罗伊不经思考便回答道:“在我这里,它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芙洛拉猛地转头看向他。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魔力根本就在她的身体里啊…… 海格斯朝罗伊伸出手,声音坚定:“陛下,请将魔力还给王室!” “不可能。”罗伊沉声重复:“它是我的,我的。” 芙洛拉忍不住出声:“宝贝,你……” 罗伊握住她的手,攥得很紧,他再次重复:“谁也抢不走。” 芙洛拉垂眸,银白的睫羽轻颤,她的眼眶涌上一阵酸涩之意。 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除了对她说话以外,他讲话从不重复第二遍,如今他重复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说“我就是在说谎,我就是在包庇她”。 芙洛拉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她看向海格斯,冷声道:“你让陛下把魔力‘还给王室’?海格斯殿下,你真不愧是先王的亲孙子,魔力本是属于全人类的东西,先王为了守护区区一国而将它收回,而你现在又想让王室独占魔力,你们爷孙的自私真是一脉相承。” “不,你不懂。”海格斯听了这些话,脸上却不见恼色,他严肃道:“魔力存在的时候,多少普通群众饱受其害,这些你从会议记录上都看到了!力量如果不能正确地被使用,那还不如只交给部分人来使用,这就是我想让王室独占魔力的目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国家!” 芙洛拉神情一凝。 片刻后,她问:“究竟是想更好地管理,还是想更好地专.制?说到底你只是想让王室独大,让普通人无法反抗你们罢了。” 海格斯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 他说:“普通民众本就难以反抗王室,这是自古以来王室立足的根本,不是吗?” 芙洛拉抿住唇,一时语塞。 思考几秒后,她提起裙摆走上前,边走边道:“好,就算王室有正当理由独.占魔力,可我问你,你口中的王室,是只有帝国王室,还是也包括其他国家的王室?要知道如果不是你曾祖父从中作梗,把魔力全部收回的话,这个帝国早就该被别国灭了。” “与其把魔力还给你,倒不如说,请你把魔力还给其他国家。” “一个国家的存亡是靠自身发展决定,而不是靠这些旁门左道!” 芙洛拉有些气急,她越说越激动,连什么时候走到海格斯面前的都不知道。 罗伊朝她走去,想要将她拉远一些。 -- 第206页 芙洛拉:“别闹,宝贝,我今天非要和他说清楚。” 罗伊沉默片刻,抿唇收回手。 海格斯问:“神后大人,您认为帝国能够一国独大,将周围国家不断合并,或是收为附属国,靠的是什么呢?” 还没等芙洛拉回答,海格斯紧接着自答道:“靠得并不是先王将魔力收回,这件事甚至和魔力无关,实话说吧,帝国能有今天,靠得全是你身边这位伟大的神,帝国的陛下啊。” 芙洛拉一怔。 海格斯笑了两声,他看看罗伊,又看向芙洛拉,“猜到我为什么说陛下和人类对立了吗?这就是理由的其中之一。世间唯一的神在帝国坐镇,我们想不统治全世界都难!这就是人类对神出于本能的臣服!” “你可能又想问了,陛下为什么会留在帝国,而不是其他任何国家,不是你的家乡奥得冈?”海格斯又笑起来,然后猛地提高声线:“因为这是先王牺牲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芙洛拉微微倒抽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罗伊。 少年静立在那里,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海格斯又道:“不仅是先王,就连我的父亲,我的祖父,甚至是我!都要为了陛下能留在帝国,而献出我们的生命!” 芙洛拉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浅蓝色的池塘。 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而那平静的水面之下,此时就沉睡着海格斯的父亲和祖父。 芙洛拉抱着一丝希望,扯了扯罗伊的袖子,问:“宝贝,这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带了些不自觉的颤抖。 罗伊沉默,算是默认。 芙洛拉一颗心如坠谷底,她咬住自己的下唇。 然而海格斯的话还远没有结束,他继续道:“知道陛下之前为什么要教历代王子剑术、棋艺和其他东西吗?正是因为我们都是年纪轻轻就没了父亲!” “不过这也不能怪陛下……这是先王、父亲和祖父自己的选择,只不过到了我这一辈,我不想这样选了。” “神后大人,你看了那么多史书,你应该清楚在我接手政.务之前的帝国是什么样的。” 芙洛拉是记得的,她再清楚不过。 神历最初的几十年,人们对神近乎是达到一种盲目追崇的状态,试问同样是人,当一个人看到身边人只通过许个愿望,就能轻松得到财富、地位、甚至是任何东西时,他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最开始可能会不屑,然后慢慢开始不平衡,当许愿的人逐渐变多,变得越来越多时,他可能就会觉得,瞧瞧,这没什么,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于是渐渐地,庄稼荒废掉了,种什么庄稼?只要许个愿不就行了。 人们也不工作了,为什么要工作?只要许个愿,不就能得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产? 既然可以轻松得到,为什么还要艰苦奋斗呢? 于是,神历最初的几十年,许多产业招不到员工,物价不断哄抬,人们怀里抱着金山银山却无处消费,人口数量不增反减。 这时开始逐渐有人意识到,信神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全部,信神也是有利有弊的。周围附属国逐渐兴起反神思想,并关闭了大量送神妃入宫的渠道,以阻止人们向神许愿。 又过了三十几年,信神热潮几乎完全减退,帝国内逐渐分化出两种势力:支持派和反对派,当然,此时的反对派只是主张不许愿,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反对神。 转变发生在海格斯上任以后。 海格斯首先在帝国内兴建了一批学校,宣传人的未来应靠双手去努力创造的思想,同时出台了一系列鼓励政策,这才使百废待兴的诸多产业重现生机。 可以说如果没有海格斯,现在的帝国看起来绝对不会这么正常。 就连芙洛拉都不得不承认,海格斯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个好的执.政者。 “事实证明,人类,不需要神,那些从未许过任何愿望的人们,也可以凭努力生活得很好。”海格斯朝罗伊深深俯身,行礼,“过去的百年里,陛下辛苦了,但下一个百年,我希望看到人们只靠双手创造出的未来。” 海格斯这个礼维持了许久,然后他起身,看着罗伊道:“这也是您对先王的承诺之一,不是吗?” 芙洛拉难以置信地用力扯罗伊的袖子,“什么承诺?你承诺了什么?” 罗伊沉默片刻,冰冷的手掌覆上芙洛拉的手,“如果王室后人可以独立治理好国家,我就将统治权归还。” 海格斯道:“陛下如今只需要将魔力交给我。” 罗伊皱眉,用力攥紧芙洛拉的手。 海格斯再次行礼:“恳求陛下。” 帷幕外的人声愈发嘈杂,帷幕内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芙洛拉看着身旁的少年,他的下颌紧绷成锋利冷冽的线条,鸦羽般的睫毛下看不清眸中情绪。 她猜不透此时他心里在想什么,可他握着她手的力度从未松开过分毫。 芙洛拉的心忽然一阵揪疼,然后她笑了起来。 其实海格斯说得很好,同为人类,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某些思想十分正确,甚至是超越这个时代,即使沿用到后世也不会过时。 人想要什么,就该靠双手去获得,而不是牺牲子女的生命去换取。 说得多好啊。 -- 第207页 海格斯口口声声说着罗伊和人类是对立的,罗伊的存在使周围国家惧怕,使人类不思进取,荒废自身,说得就像……罗伊才是这个世界的最大反派一样。 的确,即使没有神,人类也可以靠自己活得很好。 可如果真是这样,罗伊的存在又成了什么? 作为一个神,世间唯一的神,他的存在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吗? 芙洛拉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可她看着少年直到此刻依然紧握着她的手,她心中好像忽然就有了决定。 其实罗伊一直都很像个反派。 他冷漠且喜怒无常,他看上去没有任何人类感情,他会在生气的时候随便惩罚人,甚至是杀人,人命在他眼中不过蝼蚁的分量。 人们贪图他的赏赐,同时也惧怕他的力量。 就连芙洛拉自己,也一度以为他是个嗜血凶残的暴君。 他和她一样有着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这在外人看来可怕,可只有他们这种人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把爱人看得比生命还重。 他们就是彼此的生命。 所以罗伊在得知芙洛拉的心脏就是魔力后,一直默默为她保密,甚至不惜为她撒谎,自己揽过责任。 所以芙洛拉在得知罗伊亲手取了前代王子的生命后,没有追问原因,且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们的爱是无条件包庇,无条件追随,哪怕对方的对立面站的是全人类。 就算罗伊真的是这个世界的最大反派又怎样呢。 既然她爱他,如果他是好人,那她就去施粥行善,如果他是恶人,她同样也能成为他手中染血的屠刀。 芙洛拉笑得愈发灿烂,即将成为新娘的她,笑起来格外耀眼。 “魔力就在我的身体里。”她看向海格斯,倏地收起笑容,“有本事就来拿。” 第73章 芙洛拉这句话说完后,罗伊和海格斯同时朝她看去。 “陛下!”海格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罗伊,“您怎么可以这样做?” “?” 芙洛拉和罗伊脸上都闪过一瞬茫然。 海格斯面露不忍地看了眼芙洛拉,又对罗伊痛声道:“您为了不让我得到魔力,竟然把魔力封印在她的身体里?” 芙洛拉一时无言,她顿了顿,道:“这件事和陛下没关系,魔力是我的心脏……” “是我做的。”罗伊用力捏了下芙洛拉的手,他恢复了以往冷漠示人的神色,对海格斯道:“所以,我可以把统治权还你,但魔力,我永远不可能给你。” 少年的声音坚定,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压迫,海格斯默默咬紧后槽牙。 片刻后,海格斯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胸腔直颤,他边笑边说:“好一个冷血无情的神,居然连自己的女人都舍得下手,哈哈,哈哈哈……” 芙洛拉蹙起眉,正想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的声音被封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罗伊,少年依然冷眼看着海格斯,丝毫没有理她的意思,她只能用力摇他的手臂。 罗伊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 芙洛拉垂下眸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个大傻子,他怎么可以这么傻呢? 为什么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的头上?明明现在的她也可以……帮他分担一些的。 海格斯忽然停下笑声,说了句:“不要为他哭。” 芙洛拉一怔,不大确定地缓缓抬起眼,对上男人复杂的目光。 海格斯沉声说:“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哭。” 罗伊的面色骤冷,眸中倏地染上愠色。 刚才海格斯说了那么多指认他“罪行”的话,罗伊始终没有动怒,可现在这简短的一句话,却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你懂什么!” 罗伊松开芙洛拉的手,上前单手去掐海格斯的脖子,这个举动他之前做过几次,每次都是轻松将对方擒住,再掐着脖子硬生生把人提起来。 可是这一次,海格斯早有准备,他迅速摸出一把匕首,短刃反射过一道寒光,芙洛拉的一声“小心”被封印堵在喉咙口,她刚想伸手去拦,耳边却已响起一声划破皮肤的闷响。 一串血珠洒落在脚下的草坪上。 罗伊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有些讶异地看着海格斯。 他竟然反抗了。 这个在罗伊记忆里至少表面从来都是温顺守礼的人类王子,前朝王室的后代,第一次对他做出了反抗。 不,也许从海格斯说出神和人类对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反抗了。 罗伊的手背上被匕首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伤口不深不浅,一边缓慢滴血,一边正在自主愈合。 芙洛拉身上没有其他手帕,只能先脱下自己的另一只长手套,想要给他把血擦干净。 可就在她刚脱下手套的那一刻,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海格斯以极快的速度拉住她裸.露出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他像是不想活了一般,双眼盯着罗伊,在她耳边道:“离开他,跟我走。” “你在说什么?!”芙洛拉的声音封印被解除,她怒道。 芙洛拉刚想挣扎,下一秒,这方区域的天色骤变,原本晴朗无云的蓝天瞬间变得黑云遍布,云中蕴含电闪雷鸣的前兆。 -- 第208页 她的眼前闪过几道紫红色,随后海格斯松开了她,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倏地升至半空。 ——是罗伊完全愤怒状态下的触手将海格斯紧紧缠起,高举了起来。 触手不断收紧,海格斯双手扒住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触手,试图给自己制造更多呼吸空间,可除此之外他却没像刚才那样挣扎,而是时而看看罗伊受伤的手,时而看向帷幕方向。 芙洛拉看着这一幕,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他为什么不挣扎? 看帷幕方向,是想喊人进来帮忙吗? 可他的眼神分明不像如此,反倒像是……在等待什么。 此时,海格斯的脸已经几乎变成和触手相同的紫红色,可他看到罗伊手伤完全复原的瞬间,眼底竟闪过一丝兴奋的精光。 不对。 芙洛拉神情蓦地一变。 他也许从一开始就在故意激怒罗伊……事情没那么简单! “放他下来!”芙洛拉朝罗伊喊道:“他是故意的!” 海格斯的目光轻掠过芙洛拉慌张的面容,然后看向帷幕方向,用嘶哑的声音使尽全力喊:“动手——!” “哗啦”一声,帷幕被外面等候多时的侍卫拉开。 芙洛拉刚回过头,便被帷幕间透出的光线刺痛了眼,她微眯起眼,看到纷纷朝他们看过来的众人。 大厅内早已站满了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他们每个人长相不同,脸上却都写着相同的震惊与恐惧。 因为他们看到了帷幕后方的景象:一个背后长着触手的人,正用他紫红色的粗壮触手缠着海格斯,那些触手像是一条条凶猛蟒蛇,样子可怕得渗人,而那位可怜的大王子被缠着举至半空,脸色涨得发紫,仿佛下一秒就要没了气息。 他们中不少人来过主神大殿,知道这里有个神秘的黑色帷幕,可从没有人见过帷幕后方长什么样。 现在他们知道了,帷幕后原来别有洞天,只不过这里的天空是压抑的紫黑色,层层乌云压顶,雷鸣与闪电交织,画面狰狞恐怖,令人脊背生寒。 海格斯早已安排好的人在人群中喊了句:“有怪物!” 侍卫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厉声喊道:“怪物!立刻放开大王子殿下!” 人群中有人附和:“真的是怪物啊!陛下呢?快叫陛下过来救我们!” 有人不确定地说了句:“陛下、陛下好像就在那里啊……” 话音落下,全场安静了短暂的一瞬。 随后更多的声音响起。 “好像真的是啊,那个人……怪物的侧脸好像陛下!” “不会吧?陛下不是神吗?怎么会是怪物,还想谋杀帝国王子?!” “轰隆”一声,紫黑的天空上电闪雷鸣。 触手将海格斯狠狠朝外丢去,破布般飞出去的身体被侍卫们慌张接住。 海格斯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他摔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却坚持着朝罗伊的方向跪下去,高声道:“感谢陛下,饶我一命!” 居然……真的是陛下?! 人群中爆发出惊叫声。 “快跑啊!他是怪物,不是神!” “他会杀光我们所有人的!” 一队骑士精兵纷纷拔剑:“大家不要慌张!骑士团会保护你们安全,为帝国斩除怪物!” “骑士一团战斗准备就绪!” “骑士二团、三团随时待命!无关人等迅速后撤!” 事情的转变往往发生在瞬息之间。 就像这些上一秒还在高喊陛下救命的人们,下一秒却在“正义凛然”地呐喊讨伐怪物。 真是可笑,如果罗伊真的是怪物,他们凭什么认为只凭几把铁剑就能斩杀掉他? 人群中有人提出了这个质疑:“那个……他的力量那么强大,骑士团能打过他吗?” 骑士团长高声道:“他的弱点是声音!只要你们一直喊‘打倒怪物’干扰他,我们就能将他制伏!” 这话自然是事先安排好的胡扯。 噪音并不会让罗伊受什么伤害,只是会让他觉得吵而已。 重点在于人们喊的是什么。 积极正面的信仰会让罗伊得到力量,反之,消极反对的声音会让他力量减弱,精神甚至是身体受到冲击。 海格斯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在被侍卫们搀扶着离开之前,海格斯朝芙洛拉露出一个笑容。 芙洛拉想起帷幕拉开的那一瞬,海格斯对他们说的话。 他说,想要毁掉一个神,其实很简单。 现在芙洛拉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啊,根本不需要多复杂,只要让人们看到罗伊与人类不同的一面,让他们感受到恐惧就够了。 罗伊一定想不明白,他明明最后没有杀海格斯,可人们为什么还是叫他怪物。 大厅内开始响起人们高喊“打倒怪物”的声音。 芙洛拉忍着耳膜传来的刺痛,绕到面色极差的罗伊面前,抬手帮他捂住耳朵。 不大的手掌纤细,挡不住太多声音,却温暖而柔软,有种使人安心的力量。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听不见,人们的声音也会在罗伊脑中响起。 罗伊看到她的嘴型在说:“宝贝,不要听。” 脑中的声音已经吵到他听不到她的讲话声。 -- 第209页 罗伊的睫毛微颤,艰难地朝她弯了弯惨白的唇。 然后他忽地将头偏向一边,吐出一大口暗红的鲜血,在芙洛拉骤然缩起的瞳孔中,他的身形摇晃两下,终究是支撑不住,缓缓向下倒去。 “宝贝……”芙洛拉托住他的身体,却被他的重量压得一起跌坐在草坪上,她索性维持着这个姿势,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身体,她轻拍他的脸,声音颤抖地问:“还好吗……还能站起来吗?你说句话不要吓我……” 罗伊再次咳出几口血,鲜血染红了他们洁白的婚礼礼服,在她的裙摆上开出几朵绽放的血花。 “我没事……只要有一个人还在信仰我,我就……不会死。” 罗伊从她的怀里艰难地仰起头看她,他其实并没听到她问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甜心,不要怕,你不会……有事。” 芙洛拉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哭着说:“傻瓜,你现在是自身难保,还管我干什么!” 芙洛拉迅速念出一串治愈咒语,即使她不知道咒语对于罗伊有没有用。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一团光芒从芙洛拉的指尖缓缓升起,融入罗伊的身体里。 罗伊闷哼了一声,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两下,片刻后,他惨白的唇色竟然恢复了些许红润,并且没有再咳出鲜血。 他从她怀里缓缓仰起头看她,疑惑地眨眨眼。 芙洛拉再次朝他丢出好几个光球,才拍拍他的脸蛋,说:“你在这里休息,等我。” 她把他的身体平放在草坪上,临走前,罗伊拉住她的手腕,问:“甜心,做什么?” 芙洛拉朝他笑了笑,“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的宝贝。” 她将他的手推下去,缓缓起身。 人们依然在高喊“打倒怪物”“守卫帝国”,但可笑的是,那些骑士仍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却是谁也不敢主动上前。 想必他们也清楚,只要罗伊还有一口气在,哪怕只有一根手指头能动,他就尚有反杀他们所有人的可能性。 芙洛拉目光移向被一群侍卫守着的海格斯。 她朝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她要说话,海格斯犹豫片刻,传令叫人控制现场。 现场在控制下渐渐安静下来。 芙洛拉将自己的礼服整理好,提着染血的纯白裙摆朝他走去,在将将能听到说话声的位置停下脚步。 “我要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想要的东西就是我的心脏,你要不要亲自过来取?”芙洛拉指向他的腰侧,抬眸直视他,“就用你身上那把匕首,划开的我的胸膛取出来,我问你,要不要?” 海格斯的目光颤了颤。 他的拳头攥起又松开,许久后,他嗓音艰涩道:“会有别的办法,我会找到……不用伤害你的办法。” 芙洛拉微讶。 她轻笑一声,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量自语道:“可是你已经伤害了。” 她提高声线,看向大厅内的众人,“第二个问题,我要问你,也要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不需要神,对吗?” 人们皆是一愣,随后人群中逐渐响起微弱的议论声。 “哪有什么神啊,他不是怪物吗?” “可是……好像从没听说过他害人啊。” “其实吧……管他怪物不怪物,只要能给我实现愿望就行了……我还想要钱娶女人呢。” 这些声音由微弱到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海格斯听得眉头直跳,他忽然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朝不远处墙上的金属装饰用力掷去。 剑尖将金属钉穿的那一瞬发出“铮”的一声巨响,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海格斯揉了揉手腕,对芙洛拉道:“我之后会教育我的人.民,他们现在也许有人不理解,但二十年后、五十年后、百年后,他们自然会明白我是对的。” 芙洛拉微微挑眉,“所以你的选择是?” 海格斯深吸一口气,坚定道:“人类,不需要神。” 罗伊看着芙洛拉的背影,艰难地撑起身子。 这时他听到一声轻叹。 芙洛拉叹息过后,竟是缓缓勾起唇角。 美人的笑颜总是像天使般美好,可她此刻的笑容却透着魔鬼般的残忍冷意。 “正好,神也不需要人类呢。” 第74章 说完,芙洛拉没有给众人思考这句话意义的机会,便低声快速念出一段咒语。 同样是古文字组成的咒语,这段咒语的发音却更加诡谲繁复,隐约透着股不详气息。 黑魔法。 这便是曾叫先王和帝国苦不堪言,却威力极大的黑魔法。 使用它的人皆被视为恶人和异类,可此时此刻,芙洛拉却觉得它比其他任何魔法都应景。 反正这群人咬定了罗伊是怪物,那她就陪他一起坐实了这称呼。 当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火苗从她掌心燃起的时候,看见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出了幻觉。 当那颗火苗在咒语的催动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后达到十六颗之多,一起围绕在她周身的时候,人们才开始感到震惊和害怕。 “那是什么东西?!她也是怪物吗!” “不对……那好像是……” “那难道是传说中的魔、魔法?” 黑色火焰逐渐增至拳头大小,环绕在纯白礼服包裹下的少女周身,将她姣好的面庞映照得宛如鬼魅。 -- 第210页 “黑魔法?”海格斯瞳孔骤缩,他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可能……他只是把魔力封印在你身体里,你怎么可能调动它……” 有害怕的人开始朝大门方向跑去,可敞开的大门却突然轰的一声自己闭合。 “快开门!快放我出去!” “快让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守门的侍卫连忙去开门,可就在他即将触上门的前一刻,一团黑色火焰倏地穿过人群上方,朝门上砸去,将其瞬间点燃。 只一眨眼的工夫,大门和附近区域燃烧成一片黑色的火海。 那火黑得发蓝,像是能轻易将万物灼烧成灰烬,一时间,透着绝望的尖叫声充斥了整座大殿。 “我说了,这件事和他无关。”芙洛拉身周的黑色火焰再次腾起一颗,在空中左右摇摆着,像是在寻找下一个攻击目标,她道:“魔力是我的心脏,它长在我的身体里,随我调动,这么说你总能明白吧?” 海格斯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是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最后在骑士团长不断的催促下,他终于深深呼出一口气,用手捏住眉心。 骑士团长焦急道:“大殿下,情况紧急,是否启动第四军团?” 海格斯环视一圈,道:“不用,让他们先上二楼躲避。” 骑士团长有些欲言又止。 “嗖”的一声,一团黑色火焰朝大殿二层倏地冲去,整个二层原本都被罗伊改造成了芙洛拉的住处,这团火焰首先将她睡觉的房间点燃。 又是“嗖”“嗖”两声,餐厅和客厅也被点燃,黑色的火焰直冲天花板,烧毁的碎屑在高温中簌簌下落。 芙洛拉冷眼看着逃命的人们被迫停下脚步,哀声哭嚎,她轻勾着唇角道:“不好意思,我家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海格斯紧紧攥起拳。 一根触手绵软无力地缠住芙洛拉的手腕,芙洛拉回头,看到正朝自己缓慢走来的罗伊。 她道:“宝贝,你该躺着休息的。” 罗伊的触手扯了扯她的手腕,他仰头看着烧成火海的大殿二层,眼底尽是不舍,“烧光的话,我的甜心以后住哪里?” 芙洛拉眼睫微颤。 她看向他,碧眸泛起水雾,“你真的是傻瓜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我以后住哪里?” 罗伊眨了眨眼,暗红的眸中映照出点点黑色火光,他说:“我不傻。” 一股强烈的酸涩涌上芙洛拉的眼眶,她差点就要忍不住哭出声来。 傻子,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她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一看,看看那里面除了她,是不是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她用力闭了下眼,重新转回头去,“宝贝,看好了,我会把伤害过你的人全部杀光。” 身后的少年没有回话,只是缠着她手腕的触手默默收紧了几分。 海格斯猛地攥住椅子扶手,“芙洛拉,你不要乱来,这些人是无辜的!” “无辜?”芙洛拉的目光骤冷,“你说他们无辜,那我问你,罗伊又做错了什么?你说他的存在会让人不思进取、荒废自身,可你有没有想过,许愿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你情我愿,难道罗伊逼他们许愿,逼他们不劳而获了吗?” 海格斯的目光掠过罗伊,道:“陛下没有逼过谁,可只要他还留在帝国一天,只要他还能帮人实现愿望一天,就一定会有人禁不住诱.惑,不惜一切代价向他许愿!” 芙洛拉忍不住笑起来,黑色火焰在她周身直颤。 她讥讽道:“照你这种说法,有人抢劫的话,不该怪抢劫的人,而是要怪被抢的人钱太多,有人强.奸的话,就要怪被强.奸的人长得太美,是吧?因为他们身上有太多诱.惑,而诱.惑就是他们的原罪,是这样吗?” 海格斯哽了一下。 火焰已经将整个大殿二层尽数吞噬,大门附近同样是黑火一片,并且火势仍在蔓延,这个建筑整体用石材构筑,火焰烧不穿大门,人们无路可逃。 有崩溃的人朝芙洛拉怒声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果然是物以类聚,怪物的新娘也是怪物!你今天非要把我们全都烧死才罢休吗!” 罗伊眉心一皱,一根触手朝那人伸去。 然后被芙洛拉一把抓住。 芙洛拉在他的触手上拍了拍,“你待着别动。” 罗伊抿住唇,软塌塌的触手在她手里蛄蛹两下,然后默默收回去,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芙洛拉将一颗火焰对准那人的方向,“你说谁是怪物?” 有人慌忙逃窜,也有不怕死的人破罐子破摔道:“你们两个都是怪物!一个伪装成神骗了人类将近百年,一个要用鬼火烧死我们这么多人!你们不是怪物谁是怪物!” 芙洛拉慢慢勾起唇。 朝前走了两步,她俯视着人群道:“要我说,你们才是一群怪物。” “你说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说!” 芙洛拉视线缓缓扫过人群,“你们这群人,一个两个平时说着信仰主神,需要他实现愿望的时候叫他陛下,可转头就能口口声声说他是怪物,要讨伐他,你们的所谓信仰,就是这样一种比纸还脆弱,一戳就破的东西?” “与其说你们信仰神,倒不如说你们信仰的只是神能带来的利益,或者是利益本身。” “人追逐利益本没有错,可你们都做了什么?享受了神带来的利益,最后却反过来伤害神——你们究竟是人,还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利益怪物?!” -- 第211页 随着陡然高扬的尾音,三颗黑色火焰在芙洛拉的操纵下冲向人群,反应快的人屁滚尿流地逃窜,反应慢的则当场被烧成灰烬。 大殿内的温度不断升高,离火焰近的地方已经宛如蒸笼。 骑士团长擦着冷汗和热汗,对海格斯焦急问道:“大殿下,现在总该让第四军团出马了吧?” 海格斯眉心紧锁,犹豫几秒,道:“再等等,让他们尽量靠过来。” 骑士团长再次欲言又止。 海格斯对芙洛拉道:“这大殿……是人们为陛下专门打造的。” “专门打造的什么?囚笼吗?”芙洛拉冷笑着看向海格斯,“王室真是好算计,神坐镇帝国百年,给你们打了一百年的工,你们现在说丢掉就丢掉,说起来这都要感谢你英明神武的曾祖父……” 芙洛拉伸出一只手对准先王雕像方向,嘴唇快速地开合。 “你要做什么?不——” 海格斯的话音还未落下,只听轰隆一声,先王雕像骤然崩得四分五裂。 芙洛拉收回手,“他用那些可笑的承诺拴了罗伊一百年,殊不知他自己才是全人类最大的罪人,让魔力消失的元凶!” 不少人听到她的话,纷纷愣了一瞬。 骑士军团显然也听到了,第四军团的人猛地扭头看向海格斯。 “大王子殿下,这……这是真的吗?” “是先王让魔力消失的?” 在海格斯辩解前,芙洛拉抢先道:“准确地说,是先王想办法收回了全世界的魔力,就因为当初的帝国打不过别国的魔法师。” 人们大惊。 海格斯见状不妙,对一旁的人道:“让第四军团开始。” 骑士团长哽了两秒,才高喊:“第四军团准备——!” 罗伊蹙起眉,上前用手臂护住芙洛拉,又被芙洛拉强行推回去。 只见第四军团人手掏出一块晶石,芙洛拉和罗伊同时认出那就是海格斯密室里的库存,魔力媒介中的一种。 芙洛拉安抚罗伊道:“这不是你拿来给我做路灯的东西吗?让他们用,我正好看看它的威力。” 那些晶石里留存的魔力就算全加起来,恐怕也抵不过芙洛拉一次施法消耗的魔力。 他们这是想以卵击石? 芙洛拉正疑惑着,那群人已经念起咒语,脚下以他们为中心缓缓出现一个圆形区域。 “不对,这是传送阵!” 芙洛拉迅速调动剩余的全部火焰,朝海格斯砸去,火焰在他的瞳仁中迅速放大,就在即将撞上他身体的前一刻,海格斯一把拽过身旁的人,挡在身前。 火焰将那可怜的替死鬼瞬间吞噬,火舌爬上海格斯的左手。 他咬牙,拔剑砍下自己的左手,发出一声哀嚎的同时,传送阵内的所有人从原地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芙洛拉简直要被气笑。 “甜心。”罗伊握住她的手。 芙洛拉有些气恼地看向他,“刚才你怎么不拦着他点?我们要是一起出手,他肯定逃不掉的。” 罗伊:“……” 罗伊委屈:“是你让我待着别动……” “你就是个傻瓜。”芙洛拉想要捶他一下,忽然想起他现在很虚弱。 她叹了口气,再次念出咒语,准备召出火焰。 这时罗伊拦住了她。 第75章 罗伊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主神大殿层高极高,尤其是一层,窗户目测离地至少六米。 那是一个火势尚未蔓延到的角落,一群人围在那里,他们试图搭人梯,打破窗户逃生。 罗伊并不是想让芙洛拉阻止他们,他所指的,是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孩子。 小孩和母亲被人群冲散,母亲处在靠近人梯的地方,她想要穿过人群,去接自己的孩子,却一次次被涌上来的人潮挤回原地。 小孩站在人堆外,无助地边哭边喊“妈妈”。 芙洛拉神情微滞。 她收回视线,问罗伊:“干嘛?你想让我救他吗?” 小孩固然可怜,可一想到他不久前还跟着其他人一起高喊“打倒怪物”,让罗伊受了重伤,芙洛拉的那点怜悯心就瞬间消失无踪。 罗伊眨了下眼,问:“甜心,你不是喜欢人类幼崽?” “什么?”芙洛拉疑惑:“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了?” 罗伊道:“圣火节那天。” 她是没有明确说过这样的话,可罗伊记得很清楚,圣火节庆典当天,她为了一个人类幼崽把他给凶了一顿,还让非要收下那幼崽送来的“圣火”。 芙洛拉哭笑不得,“我那样做,不是因为我喜欢他……” 是为了让人们不那么害怕神。 想到这里,芙洛拉不禁失笑,当初庆典圆满举办,罗伊降雨救人,收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感和信仰。 可今天的事情让她明白,靠施恩和施救得来的信仰终究不会长久,神或是怪物,观念的转变只在一念之间。 芙洛拉轻扯住罗伊的袖口,“罗伊,以后你不要再做他们的神了。” 罗伊微垂下眼,“他们现在不需要我。” 芙洛拉揉揉他的发顶,“我的宝贝伤心了吗?” 罗伊想了想,摇头。 “不伤心,只是……”他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芙洛拉:“感慨?怅然?就好比一个人在同一个岗位坚守了一百年,突然有一天被告知‘以后你不用来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是这样吗?” -- 第212页 罗伊抿唇思索片刻,然后眼睛一亮,疯狂点头。 芙洛拉忍不住弯唇轻笑,笑过之后,心底又泛起一阵酸涩。 她朝他张开手臂,“过来,姐姐抱抱。” 罗伊抱住她,虚弱的他抱得却比以往还要用力,他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轻蹭的动作像只受伤的小兽。 芙洛拉摸着他后脑勺上柔软的黑发,“这么多年,我的宝贝辛苦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闷:“嗯。” “都结束了。” “嗯。” 芙洛拉朝人梯方向伸出手,念起咒语。 地面以围在那里的人群为中心开始结冰,冰面在那个小孩身后的位置停下。 结冰的区域温度骤降,并且冰面毫无被高温融化的趋势。 人们一愣,齐齐看向大殿尽头相拥的那对“怪物”。 今天本该是册封神后,也就是这对新人大婚的日子,可他们的婚礼现场已经几乎烧光,他们的纯白礼服上也染了血。 其实从海格斯抛下其他人,只顾自己逃跑的那一刻,一部分人就开始了后悔。 他们意识到自己好像站错了队。 有的人想着,同样的局面,如果是罗伊,起码不会丢下他们独自逃跑。 有的人想着,罗伊就算是怪物又怎么样,他与人类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只要不戳穿他,肯定还能继续平静下去。 有人愤而寻找最先煽动的人,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人都是海格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的台词也是早已写好的,遇到突发情况,他们早就溜回海格斯身边,现在已经安全脱险了。 黑火已将整个大殿吞噬了七成,芙洛拉从人梯方向收回视线。 她道:“一切既然从这里开始,就让它在这里结束吧。” 这座大殿即将烧毁,就像以往那些被烧毁的神殿一样。 至于剩下的人能否逃出去,人们又会为了那方唯一的安全区怎样自相残杀一番,就不关芙洛拉的事了。 罗伊从她的颈窝里抬起头,他的视线扫过黑色的火海,“甜心,我们以后去哪里?” 芙洛拉弯唇,“你说,我们直接去度蜜月怎么样?” 罗伊一怔,随后也笑起来,暗红眸子里亮晶晶的。 “嗯,都依你。” - 奥得冈。 从帝国到这里,需要一个多月的车程,但有罗伊在的话,只需要二十分钟。 芙洛拉原以为自己记不起回家的路,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一些往事便像潮水一般涌上脑海,这些明明不属于她的记忆,却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充满真实感。 她近乎轻松地找到了自己的家。 她的养父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商人,生活还算富足,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太差。 父亲去世后另娶了继母,后来继母和继姐带着芙洛拉去了神都,这个家里也就没了人。 之前海格斯和她说过一次,她们家被附近的小贼洗劫了。 她听完当时没觉得什么,毕竟在这个围墙随便就能翻过去,锁随便就能撬的地方,没人看着的家不遭贼才不正常。 可当芙洛拉亲眼看到自己家被洗劫过后的样子时,一股怒火才腾地一下涌上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罗伊先倒下了。 不是因为一路飞来消耗太大,而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事情已经被有心人散播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神不是神,而是一个有着狰狞触手的凶残“怪物”。 人类,再一次伤害了罗伊。 并且这伤害短时间内不会停止,只会越来越大。 芙洛拉把罗伊扶进自己的房间,不断往他身上丢治愈术。 她忽然想起先王在位时的一系列魔法滥用事件,其中一件就是魔法师用石块烂铁等物品伪装货币去购买商品,魔法消失后,假货币显出原形,商人只能财货两空。 既然魔法能消失的话……那罗伊的力量是不是也可以收回? 芙洛拉用力晃罗伊的手臂。 她问:“宝贝,你能把你用力量变出来的东西收回去吗?” 罗伊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对于他这种信守承诺的人来说,这种事情他从前想都不会去想。 可是现在…… “我试试。”罗伊道。 整个过程只花了他很短的几分钟。 几分钟后,有人发现家里堆积成山的金银财宝凭空消失了。 有人发现自己美丽的脸蛋变回了平平无奇的样子。 有人健全的身体恢复残缺,有人则是寿命耗尽,当场死去。 那些曾向罗伊许过愿望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发现自己得来的东西全部消失了,一切仿佛都成了破碎的泡影,就像是做了场美好的梦。 他们开始绝望,他们开始尖叫哭喊,然后渐渐地,他们开始痛骂不守信的神,亦或是怪物。 一个大殿的人反对罗伊,就能给他带来那么大的伤害,更遑论全帝国,甚至是全世界所有许过愿的人一起反对罗伊。 好在芙洛拉的方法奏了效,被罗伊收回体内的力量抵消了一部分伤害,而另一部分,则是被芙洛拉事先准备好的治愈术给抵消。 她十分感谢魔法对罗伊有用。 做完一切后,罗伊紧张兮兮地等了半晌,见没发生什么,才终于松了口气。 -- 第213页 “甜心,我活了。”罗伊瘫平在床上,道。 芙洛拉恨不得捶死他。 要不是他现在还很虚弱,她非要给自己施个大力术捶他胸口。 她忿忿:“我会做害你的事情吗?你以为我让你收回力量是为了什么?” 罗伊想都不想地说:“为了惩罚人类。” “?”他妈的。 芙洛拉的小拳头高高举起,犹豫数秒又放下,她改成用手掐他的脸蛋,边掐边说:“你以为我那么喜欢惩罚人吗!我是在替你惩罚他们,如果你死了,惩罚那些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芙洛拉的手劲不大,罗伊被掐得毫无感觉,只是嘴巴被扯得歪向一边,他含糊不清道:“会魔法的甜心,变凶了。” 芙洛拉:“……” 芙洛拉:“我还可以更凶一点,你想试试吗!!” 罗伊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暗红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她:“你怎样我都喜欢。” 芙洛拉一哽,瞬间熄火。 这个傻瓜,怎么死里逃生一次,嘴巴还变甜了…… 一根触手慢慢钻出来,软绵绵地缠上芙洛拉的腰,罗伊拍拍床上空余的位置:“甜心,陪我睡觉,我困了。” “宝贝……” 芙洛拉有些沮丧,虽然他暂且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但他今后很有可能会像以前一样,不能离开水太久,每天需要长时间来睡觉,甚至是只能在晚上活动,白天睡觉。 罗伊又拍了两下床,无声地催促。 芙洛拉:“……” 算了算了,大不了以后她也陪他昼伏夜出,做只夜猫子。 她慢慢脱下身上冗杂的礼服,只留一条轻薄的打底衬裙,在他身边躺下。 更多触手钻出来,绵软滑腻地缠住她的身体,罗伊抱着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不安分地蹭她闻她,可想而知他是真的累了。 芙洛拉看他的眼神充满心疼,她轻声道:“罗伊,以后你做我一个人的神吧,我永远信仰你,永远不背弃你。” 罗伊呼吸滞了两秒,在这两秒里,感觉就像是心脏有块柔软的地方正在塌陷。 他的嘴唇动了动,众多思绪涌上心头无法表达,于是他捏住她的下巴,动情地将自己的唇凑上去。 就在两人即将吻上的时候。 “陛下也是我的神!” 房间里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下一秒,随着一道光芒闪过,爱玛手持撕碎的传送卷轴出现在床边,她激动道:“小姐我来找你……”了。 看到床上的景象,爱玛的话哽在喉咙口,她惊叫一声,背过身去。 “小姐我来晚了!您没事……”吧。 随即传送而来的莉莉娅也呆住。 莉莉娅快速表演了一个向后转,“我什么都没看见!” 芙洛拉的脸已经红成了熟番茄,她疯狂扒拉身上的触手,然而触手现在又软又无力,收得很慢。 她把触手胡乱团了两下,在罗伊委屈的目光中塞还给他,她一边整理自己,一边问:“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是不是神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还好大殿出事的时候,里面的人几乎全是海格斯找的贵族,他为了轻易煽动人心,偷着换掉了芙洛拉原本的邀请名单,导致她的朋友一个都没能过去。 爱玛:“神宫暂时还好,只是我担心小姐,所以赶快撕掉卷轴过来找你了!” 莉莉娅:“小姐,陛下还好吧?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和爱玛反正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爱玛高声:“陛下,您是……” 她怼了怼莉莉娅。 莉莉娅看了她一眼,两人不算默契地一起喊道:“您是我们的神!” 芙洛拉:“……” 第76章 爱玛和莉莉娅简单询问了几句,便开始打扫房间。 幸好小贼只是偷了这里值钱的东西,并没有过多地动家具摆设,不然怕是连打扫卫生的工具都得重新置办。 罗伊暂时只能躺在床上休息,芙洛拉想要跟着一起打扫,却被罗伊的触手拉着坐回床上。 房间内吹起一阵微弱的风,片刻过后,整个房间变得一尘不染。 爱玛、莉莉娅:“……” 她们道:“小姐,那我们先去打扫别的房间了。” 芙洛拉瞪了眼躺平的八爪鱼,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两人走后,罗伊立刻将芙洛拉重新放倒在床上,想要继续刚才的事情。 芙洛拉对他身残志坚的精神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她用手抵住他的额头,“不要闹,罗伊,我要和你讲件很严肃的事情。” 罗伊乖巧地点点头。 芙洛拉用手肘撑起身子,趴着垂眼俯视他,“爱玛和莉莉娅特意赶过来,你就算不表示感谢,以后起码也要对她们好一点才行。” 罗伊思索了几秒。 他道:“她们是为你而来。” 他有什么可感谢的?他更不需要对她们好。 芙洛拉拍了他一下,“你没听到她们说的吗?其他人都背弃你,只有她们两个还把你当神。” 罗伊抿了抿唇,“不需要。” “宝贝……”芙洛拉欲言又止。 “谁让她们过来的?我只想和你两个人生活。”罗伊的语速不快,却难得多说了几句:“她们最好和你保持距离,否则我杀了……” -- 第214页 “罗伊!” 芙洛拉忍不住提高了声线。 她眉间染上愠色,“出了那种事情,她们还能选择站在我们这边,这种感情有多难得你知道吗?可你居然还想着杀人,罗伊你简直……你个没有心的臭八爪鱼!” 罗伊也皱起眉,“我有心。” 他的嘴唇动了又动,最后还是别过头去,倔强道:“人类都讨厌。” 芙洛拉一怔。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躺下。 她伸开手臂,“过来,姐姐抱抱。” 罗伊轻轻哼了一声,别扭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将身子挪过去,手臂揽住她的腰肢,脑袋埋在她的胸前。 芙洛拉摸着他的脑袋,看着少年受伤小兽般的姿态,眼眶再次开始泛酸。 在她的心里,朋友和其他人当然是两码事,可是她一时忘了,罗伊心里没有朋友这个概念,无论是爱玛、莉莉娅,还是大殿里那些说他是怪物的人,统统都只是人类而已。 虽然他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可芙洛拉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对他一点打击也没有。 他已经不再相信人类了。 “对不起啊,宝贝。”芙洛拉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没能考虑到你的感受。” 罗伊从她的胸前慢慢抬起头,“甜心,不要哭。” 芙洛拉在他这句话后彻底收不住情绪,她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好不容易从人类为他打造的囚笼逃脱,现在他只剩下她一个,正是内心最敏感脆弱的时候,爱玛和莉莉娅虽是好心,可在罗伊眼里,她们为了她而来,就像是专程过来抢她的一样,他不可能不警惕。 也许是两人在对待感情上太过相似,芙洛拉十分理解他现在的想法,想通之后,她愈发觉得心疼。 罗伊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无措地看着她。 “不要哭,甜心,我不杀她们了。”他道。 芙洛拉轻拍他的背,“宝贝,你放心,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罗伊神情微滞,他慢慢垂下眼,闷声道:“我也是你的。” 芙洛拉破涕为笑。 怎么感觉她的家庭地位突然升了个等级呢? 她道:“好,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罗伊狠狠点头。 “宝贝你先睡一觉。” 芙洛拉将他的脑袋重新按下去,她轻声道:“我陪你睡。” 少年的身体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脑袋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触手从背后钻出来,软绵绵地缠住芙洛拉的身体,他现在确实已经相当疲惫,趴下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清浅。 - 罗伊睡着后,芙洛拉出了房间,在庭院里找到正在打扫的爱玛和莉莉娅。 两人见了她,和以前一样笑着唤了声小姐。 芙洛拉却是笑不出来。 她让两人在庭院的长椅上坐下,她坐到两人中间,问:“神宫里的流言是不是都传遍了?” 爱玛和莉莉娅隐晦地对视一眼,爱玛憨笑道:“小姐,你说的是什么流言呀?” 芙洛拉拍了她一下,“别想骗我,我不信海格斯没有制造对我们不利的流言,让我猜猜,他是不是说罗伊是怪物,装成神骗了人类那么多年,还一直占着属于王室的统治权?” 爱玛和莉莉娅惊讶地张大嘴巴。 爱玛:“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陛下告诉你的?” 莉莉娅:“我们过来之前,神宫内部已经乱套了,主神大殿被烧光,死了不少人,据说……这些都是陛下的手笔。” 芙洛拉蹙起眉心,“海格斯是这样说的?” 爱玛想了想,说:“人们是这样传的,至于大殿下嘛,他被砍了一只手,失血过多,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我想他应该没精力散播这些流言吧。” 好不容易才保住命吗…… 听上去有点惨,但对于海格斯这个人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芙洛拉道:“大殿其实是我烧的,海格斯的手,说起来也和我有关。” 爱玛和莉莉娅愣了半晌。 她们有些凌乱,不过不是因为芙洛拉杀了人,毕竟死的几乎全是贵族,她们并不同情。 “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听说那火是黑颜色的,拿水都浇不灭呢!” “他们说小姐掌握了魔法,可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魔力不是吗?难道是陛下将力量给了小姐?” 芙洛拉轻抿住唇,犹豫片刻。 她各握起两人的一只手,深深望了她们一眼。 “爱玛,莉莉娅,虽然这件事可能马上也要传开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为我暂时保密。” 两人郑重点头。 芙洛拉深吸了一口气,“魔力在我的身体里,这背后的原因很复杂,你们只要知道这和我父亲有关,和罗伊无关就是了。” 两人再次点点头。 数秒后,她们惊讶地张大嘴巴。 “什么?全世界所有的魔力,都在小姐一个人的身体里吗?!” “那小姐现在岂不是比陛下还要强?” “……” 这句话似乎有些道理。 芙洛拉心里的担忧被冲淡了些,转而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她好像……真的做到了,她真的拥有了将他牢牢抓在掌心的能力。 -- 第215页 芙洛拉浅浅弯起唇角。 爱玛和莉莉娅从震惊中缓过来后,芙洛拉又给她们讲起魔力是如何消失,以及先王犯下的罪行,两人听完,再次陷入更大的震惊。 “想不到先王居然做出这种事情!虽然我也是帝国人,但战争就该是堂堂正正,输了就认才对啊,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这对其他国家来说不公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愤慨了半天,才终于消了点气。 芙洛拉问她们:“你们两个,以后打算怎么办?一直跟着我吗?” 爱玛抱住芙洛拉的手臂,理所当然道:“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你不是说我和莉莉娅是你的人吗,我们当然要一直跟着小姐啦!” 莉莉娅也点点头。 芙洛拉欣慰地笑起来。 她又问:“那你们说信仰罗伊,是发自内心的呢,还是只是为了我?” 莉莉娅想了想,说:“两个都有吧,首先陛下是小姐的爱人,其次陛下也没人们传得那么坏。” 只是像个脾气差的小孩子罢了,有时候也挺可爱,莉莉娅暗戳戳地想。 爱玛:“我永远记得香雪兰学院是怎么来的,陛下取消了神妃制度,还给那些女孩子学习的机会,就凭这一点,也值得我信仰一辈子!” 香雪兰学院……芙洛拉默念这个似乎已经变得遥远的词语。 也不知道学院里的女孩子们怎么样了。 她们一定也听到那些传言了吧,她们会怎么想呢?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怕罗伊,甚至是怕她吗? 芙洛拉轻叹了口气。 不过她仍算乐观,人生中能患难与共的朋友本就难遇,能遇上爱玛和莉莉娅两个,已经是她极大的幸运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饿了?我这里有首饰,你们出去换了钱买……” 话音还未落下,她眼前忽然出现几道耀眼的光线,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睁开眼,在渐渐消散的光芒里,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还没等芙洛拉从难以置信中缓过来,只见那两个身影后方,更多的身影从光芒中出现,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正是香雪兰学院的女孩子们。 她们一个个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可此刻在芙洛拉眼中,却美好到恍若幻觉,以至于她不敢出声打破。 蕾娅打量了一圈四周,惊讶道:“天哪,芙洛拉,这里是你家吗?好穷啊!” 芙洛拉忍不住笑了出来。 汉妮拍了拍手中的首饰盒,“没事,我把家底带过来了,应该能给你换个大点的房子。” 其他人纷纷道: “到时候我来砌墙!” “我会园艺,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我包了。” “我会搬砖!” “我、我为你们加油……” 女孩子们哄笑起来,芙洛拉也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前却开始模糊。 她这辈子的幸运指数,好像有些超标了。 第77章 奥得冈是帝国的附属国。 但在神诞生前,奥得冈却是个历史悠久的独立国家。 百年前,帝国在与七国.联军的战争中不战而胜后,周围许多小国都被帝国吞并,从世界地图上消失。 现存的附属国,无一不是当初实力强盛的国家。 附属国最初只有五个,为了削减它们的实力,帝国在占领附属国的大半领土后,又将它们分割成大大小小共十八个小国,各自成立傀儡王室,名义上是自治,实则是由帝国派去驻扎的王室旁支操控。 这些旁支大多不学无术,只会搜刮当地的民脂民膏,导致附属国一带发展滞后,和繁荣的帝国完全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模样。 奥得冈的整体发展水平,即使在附属国中也属底层。 这里最拿得出手的经济产业,是地下色.情产业,每条街都有妓.馆,不但贫穷落后,且治安管理极差。 总体来看,这里并不适合居住,尤其不适合芙洛拉这种没吃过什么苦的大小姐。 但对芙洛拉来说,这里首先是她父亲的家乡,也是父亲长眠的地方。 其次,奥得冈位于整片大陆的最北部,无论是它偏冷的气候,还是沿海的自然环境,都对罗伊十分友好。 罗伊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要不是还有呼吸和心跳在,芙洛拉险些以为他已经是条死鱼了。 醒来后的罗伊状态还算不错,虽然达不到之前的巅峰程度,应付日常活动却也绰绰有余。 罗伊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芙洛拉。 他醒于晚上十点,芙洛拉最近在调整作息,所以还没有睡,而是在浴室里泡澡。 她泡得舒服,正眼皮发沉,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浴室门被哐的一声推开。 少年的身影飞快地蹿到浴缸前,罗伊垂着头俯视她,眼神透出几分委屈。 芙洛拉的困意顿时消失,她从浴缸边沿抬起手,拉住罗伊的手指,“宝贝,你醒啦?” 罗伊抿唇不语,他默默脱光了衣服,抬起一条修长劲瘦的腿,想要往浴缸里钻。 这浴缸是芙洛拉家原有的,就算比普通浴缸稍大一点,可也只是个单人浴缸。 芙洛拉拦住他,“你干嘛?水很热,你受得了吗?” 罗伊哼了一声。 紧接着“扑通”一声,他表演了一个美男入水,激起周围一片水花。 -- 第216页 被泼了一脸的芙洛拉还没来得及擦擦眼睛,就被一股重量压了下来。 触手在水中散发着点点莹蓝,十分好看,绵软滑腻地缠住她的身体,芙洛拉被压在浴缸边上,微仰着头承受了一个汹涌的吻。 两人的唇舌分离后,都有些气喘吁吁,芙洛拉微红着双颊,泛着迷离水雾碧眸看向他,神情透着不解。 罗伊喘着气问:“为什么不陪我一起睡?” 他在床上睡觉,她却在这里自己泡澡,他很生气。 芙洛拉一怔,“宝贝,你是不是醒了以后没找到我,害怕了?” 罗伊哽了一下,害怕?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有这种弱者的情绪。 正欲辩解,芙洛拉却轻声一笑,她张开双臂,“过来,姐姐抱抱。” 虽然他已经压在了她身上,但她还是想抱一抱这头受伤的小狼狗。 罗伊别扭了两秒,才将身体慢慢前倾,靠了上去,他的双臂揽住她的腰,紧紧圈着,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 深深吸了一口,再吸一口。 芙洛拉一下一下地摸着少年的后脑勺,她柔声说:“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罗伊点了点头,在她颈侧吻了一下,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芙洛拉在水中摸索一通,抓住一根透明触手,捏了捏,果然表面的温度很高,仿佛成了泡软的面条。 她道:“别闹了,这里很热,你受不了的。” 罗伊抓起她的手往下拉,“对。” 芙洛拉:“……”对你个头。 她说的是水太热,他会受不了高温,谁说这个了?! 芙洛拉艰难道:“宝贝,不行,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触手不断将水面荡出水波,罗伊沉声呼出一口气,“甜心,我会死掉的。” 芙洛拉简直要被他给气笑,要是以前,随便他怎么开这种玩笑,反正她清楚他不会死。 可在刚刚经历过生命危机的现在,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芙洛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扬起拳头,想给他的胸口来上一拳,却不知被点中了哪个脱力的穴位,拳头软绵绵地落了下去。 失神的双眸望着天花板,她不受控制地想,他虽然还很虚弱,但应该也不至于被一次性掏空,于是她闭上眼睛,准备顺其自然。 这时,罗伊忽然咳嗽了一声。 芙洛拉立刻睁开眼,看到他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唇,她道:“张嘴。” 罗伊摇摇头。 芙洛拉捏住他的脸颊,将他的嘴巴强行张开。 虽然他这次没有吐血,嘴里也没有明显的血渍,可芙洛拉却在他张开嘴巴的那一瞬嗅到了些许血腥味。 “怎么会突然……”芙洛拉往他身上丢了几个治愈光球。 “我没事。”罗伊的神情略显凝重,“他醒了。” 芙洛拉立刻反应过来,“海格斯醒了?” 罗伊目光微动,点头。 如果一个人只是对罗伊有反对、愤怒等情绪,那么至少要成百上千的人才会造成实质伤害。 可现在只是醒了海格斯一个,却能让罗伊受伤。 这足以说明,失去一只手的海格斯对罗伊已经不止是不满、反对或愤怒,而是很有可能达到了痛恨的程度,这种滔天的恨意,如果不是两人此前有过纠葛,根本不可能产生。 芙洛拉问:“宝贝,其实你现在也有能力杀了他,甚至毁灭整个帝国,对不对?” 罗伊垂下眼,“杀他足够,毁灭帝国不行。” 芙洛拉摸了摸他的发顶,“你想毁掉帝国吗?只要你想,我就去帮你做。” 她的声音柔和,仿佛问的是“你想喝杯茶吗”这种无足轻重的问题。 可他们都清楚,即使是体内有着全世界魔力的芙洛拉,也难以轻易承担这句话背后的分量。 帝国领土占了全世界的八成,如果毁掉,无异于是生灵涂炭。 罗伊的嘴唇动了动,微拧着眉犹豫许久,却还是说:“我不知道。” 芙洛拉:“那好,我换一种问法,海格斯和王室,还有全帝国的人,他们伤害了你,你想让他们受到惩罚吗?” 又是许久的思索后,罗伊说:“想让伤害我的人受惩罚,但是不想毁掉帝国。” “为什么?”芙洛拉问。 罗伊用指尖拨弄浴缸里的水,他垂眸看着水波荡漾,说:“也不是所有人都伤害我。” 在芙洛拉探究的目光中,他抬眸,又补充道:“那里还有人在信仰我,他们的信仰是纯洁的。” 如果不是他们,也许他受的伤还会更重。 芙洛拉叹气,“宝贝,你这可就叫我难办了。” 罗伊脸上划过一丝窘迫,他抿起唇,触手在她身上摩挲几下,末端全都蜷了起来。 “甜心,你不用帮我。”他道。 芙洛拉静静看了他许久,忽然笑出声来。 “放心吧,”她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我早有打算,其实比起帝国和王室欠我们的,他们欠其他国家,欠全世界的更多一些。” 这件事不是普通的个人仇恨,它牵扯的范围太广,比起依靠堪比降维打击的力量直接摧毁,芙洛拉还是更想让恶人受到应有的报应。 罗伊似懂非懂,茫然地眨眨眼。 芙洛拉把透明触手揪出来,她的眉心蹙了蹙。 -- 第217页 “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带我去找五大附属国的王室吧。” 第78章 在等待罗伊休养的时候,芙洛拉将姐妹们来到这里的事情告诉了他。 罗伊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抗拒。 他原本就不喜欢与除芙洛拉以外的人亲近,现在更是对人类厌恶至极。 但芙洛拉并没有想劝他接受,她再清楚不过他的性格,她也不需要他做出改变。 她去看了奥得冈临海的边境。 这里海天一色,泛着淡淡咸味的海风拂面,站在海边远眺,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几座小岛。 从看到小岛的第一眼开始,芙洛拉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罗伊一定会喜欢这里。 把这里作为以后他们两人生活的地方,再在奥得冈首都重建一座女子学院,她时而过去看一看,如果罗伊愿意,就带上他一起,如果不愿意,那就还像以前一样,他在家里等她,她在限定时间内回家。 这应该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 统治帝国百年的神,在神历一百周年当天显露“真面目”,离开了帝国,并且烧毁了主神大殿。 这件事被称为“神历百年事变”。 自此,“神历”这个旧历被废除,全大陆启用新历“阿诺特”,也就是海格斯一脉的姓氏。 这一年为“阿诺特元年”,海格斯为新任国王,他下令拆除所有神殿,改建学校,宣扬新思想。 而他所主张的一系列新思想,除了无神论和“人要靠双手去创造”外,还着重强调了忠于帝国、忠于王室等巩固王权的思想。 帝国统治全大陆百年,在人们心里早已是唯一正统王朝,所以大部分人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除了原五大附属国的势力。 新王上任不久后,五大附属国各派代表,暗中召开了密会。 奥得冈代表道:“主神大殿被烧,死了不少帝国贵族,现在他们内部乱成一团,正是反击的好时候。” 其他国代表也赞同道:“我们忍辱负重那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只要神不再守护帝国,我们五国联合起来,难道还怕他一个帝国?!” 有人表露担忧:“即使没有了神,帝国统治整个大陆一百年,国力早就不是我们联合起来就能匹敌的,再加上他们安插在附属国内部的势力……唉,难啊。” “况且,说是神离开了帝国,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再回去呢?” “不是说那不是神,是怪物吗?” “哎呀,管他怪物还是神,要是他能站在我们这边,帮助我们消灭帝国,我们迦雷国不介意给他兴建神殿,奉他为神!” 说到这里,众人皆是点头赞同。 要是真能那样,他们的复国大业就有望了,到时候别说是建神殿,就算是神要求活人献祭,他们也心甘情愿。 只是…… “唉!说得容易,那位神自打消失后就再没露过面,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面对一个能满足任何心愿,能呼风唤雨的存在,人类简直就像是地上的蝼蚁,渺小而无力。 几人摇头叹息,感到绝望。 正当他们丧气的时候,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忽然吹起一阵风,风中挟着普通人难以察觉的幽香。 紧接着,少女柔美好听的声音响起。 “现在的神这么好当吗,只要帮他们消灭帝国就可以?宝贝,你说我要不要去试试,当个神玩玩?” 众人警觉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纤细身影,宽大的帽檐下,只能看到一个雪白小巧的下巴,和一头银白的长卷发。 “你是谁?什么时候潜进来的!”有人拔出随身的匕首,厉声道:“快说,不然杀了你!” 芙洛拉唇角勾起,刚想开口,举匕首的人却忽然闷哼了一声,不受控制地“扑通”跪了下去。 其他人也随即在一股无形怪力下双膝跪地。 “甜心,我要砍掉他的手。” 随着另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黑衣黑发的少年倏地出现在芙洛拉身前,将她的身影死死挡住。 芙洛拉:“……” 拿匕首的人:“!” 芙洛拉从他肩后冒出个脑袋尖,小声道:“你往旁边站一站嘛,他们都看不到我了。” 罗伊皱眉:“他们也配看?” 跪着的众人:“……” 有人颤颤巍巍道:“想必您就是、就是伟大的神吧!” 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芙洛拉轻笑了一声,她冷声说:“还‘伟大的神’呢,要是他不同意帮你们复国,你们是不是就要叫他‘可恶的怪物’了?” “不不不!不敢不敢……” “神永远是神!就算帝国人背弃您,您也是我们五大国人心中永远的神!” “啊对!永远的神!” 罗伊听着这些声音,越听越感到烦躁,直接用一阵风把说这话的人当场掀翻。 芙洛拉觉得可笑,她道:“当初神守护帝国的时候,宣扬反神思想的是你们附属国,现在有需要了,你们又说信仰神,要给他修神殿,你们把神当什么了?” “这……” 众人哽住。 有人忽地抬起头,朝罗伊坚定道:“听说您可以帮任何人完成愿望,我,哈根十六世今天在这里许愿,请您帮我哈根王室复国,踏平帝国!我愿以任何代价做交换!” -- 第218页 “还有我!” “我也是!请您帮我复国,消灭帝国!” 他们说完,周围静了片刻,罗伊忍不住冷笑出声。 芙洛拉替他回答道:“晚了,他现在没有义务给人类实现愿望,这种靠利益换来的廉价信仰,他不需要。” 罗伊不说话,冷眼看着众人,算是默认。 有人提出疑问:“那您今天过来是……” 芙洛拉:“想复国,光靠你们那点实力是不够的,我送你们几条建议,至于最后是复国还是灭国,就要看你们的决心了。” - 帝国王宫内。 “陛下,王都最近流传着一种传言,说……”骑士团长的额角冒出冷汗,“说魔力的消亡和先王陛下有关。” 海格斯从眼镜片后倏地抬眼。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攥紧手中的权杖,“知道这件事的早就死光了,怎么可能会传出去?还是说,你们那天没清理干净?” 这件事原本除了海格斯自己外没人知晓,火烧主神大殿那天,芙洛拉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这个秘密,即使她没有拿出切实证据,海格斯后来仍是下令将逃出大殿的人全部“清理”掉,为的就是防止消息外流。 骑士团长坚定道:“陛下,当天从火灾中逃脱的三百七十二人,已经全部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海格斯用指腹摩挲权杖,冷厉的目光打量对方片刻,他问:“除了那些人,你们骑士团当天也在场,难不成是你们?” 骑士团长一惊,当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陛下,骑士团忠于帝国,忠于王室,永不背叛!” - 半个多月过去,传言不但没有被压住,反而愈演愈烈。 甚至还流传出一种新的传言:魔力现在就在王宫里,被国王和王室独占着。 拥有“真理之眼”的人大部分都已被海格斯势力收编,成为帝国的第四军团,但民间对魔法感兴趣、想要找到魔力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纷纷感到不满,要求国王给个答复。 海格斯得知后,只是说:“绝对的力量,本就该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我不可能再让当年的悲剧重演。” 骑士团长攥紧了腰侧的剑柄。 海格斯抬眼看他,“告诉他们,魔力不在王宫里,再有谣传的人,一律鞭刑。” 人们想让魔力复苏,但也惧怕鞭刑。 国王的答复一出,人们果然不敢再公然议论这件事,流言渐渐平息。 可随着流言暂止,另一种怪现象却取而代之,那就是帝国内兴起了一种新的信“神”热潮。 他们信仰的,是“阿诺特神”。 阿诺特是王室姓氏,这个神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有人开始售卖海格斯的画像或雕像,四处传颂他“剿灭怪物”的伟大事迹,在人们的夸大吹嘘中,海格斯成了手握神秘力量,带领帝国重返光明的“神”。 王室并没有对这件事进行阻止。 信仰“阿诺特神”的人逐日增多,这就惹恼了三种人:一是被上级阶层欺压,痛恨贵族和王室的平民;二是追逐魔法的人,他们更加确信魔力就在海格斯手中。 还有第三种,那就是曾经向罗伊许愿,获得财富,现在却变得一无所有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什么狗屁的阿诺特神,他能像罗伊一样满足他们的愿望,给予他们面包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不但不能,他还会冠冕堂皇地告诫他们,要靠双手努力获取想要的东西。 获取个屁!见鬼的阿诺特神,见鬼的新国王。 他们要原来的神!他们要面包! 六月,帝国迎来梅雨季节。 梅雨缠绵,浇不灭“阿诺特神”的信仰热潮,这股热潮不知何时悄然达到了顶峰,信徒们对海格斯的崇拜,丝毫不亚于神历初年人们对罗伊的追崇。 六月十六,太阳尚未升起的凌晨。 曾经的神宫,现在的王宫守卫被杀死,奏响反抗的第一声号角。 海格斯从睡梦中惊醒时,反抗军已经冲至王宫内部,与王室骑士大军对峙。 奥得冈将领朝国王宫殿高喊:“海格斯.阿诺特!帝国占着我们五大国的国土一百年,是时候还回来了!” “还我国土,复兴王朝!” “还我国土,复兴王朝!” 声音震耳,划破黎明。 海格斯站在建筑三楼的窗边,不紧不慢地单手穿着衣服,“五大国?帝国向来只有十八个附属小国,个个发展落后,连帝国的乡镇都不如,哪来的什么五大国?” “你……找死!” 五大国将领咬牙切齿。 海格斯趁机让侍卫传了话后,居高临下地朝他们道:“就凭你们,也妄图挑战帝国骑士大军?呵,不自量力!” 反抗军愤恨地攥紧手中武器,片刻后,随着总指挥一声令下,战斗一触即发。 刀剑利器相击之间,双方不断有兵士倒下,海格斯摩挲着权杖,打量眼下局势。 王室骑士团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人数也占上风。 反观反抗军,大多穿着寻常便服,武器不一,显然是已经在王都暗中潜伏了许久,今天才一举出动,所以才能进攻得这么突然,打了王宫一个猝不及防。 但是……海格斯嗤笑,就他们这几队杂牌军,顶多也就能给骑士们当活靶子。 -- 第219页 “杀啊!” “为了五大国的复兴!——” 反抗军们威势震天,可装备和人数上的差距确实太大,很快便处于劣势。 可就在海格斯准备下令一举歼灭敌军时,更多的反抗军从王宫外涌了进来! “怎么回事?”海格斯瞳仁震颤,“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 这些人很快便给了他答案。 他们手持各种不成样的武器,口中高喊着各自的口号,有的在喊“打倒王室”,有的在喊“交出魔力”“我要面包”,还有的……在喊“消灭阿诺特神”。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 这句呐喊穿透海格斯的耳膜,让他陷入一阵恍惚。 【人类,不需要神。】 这正是他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太阳即将升起,暴.民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宫外涌进来,像是没有终止的无底洞。 越来越多的王宫骑士倒下,反抗军不断朝前逼近。 恍惚中,海格斯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仅剩的一只手撑着权杖,堪堪稳住身形。 他……错了吗? 不……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人们对他的信仰是自发的,是他的治国有方收获了人们的崇拜,这并不是他的错。 他从没有自称过神……他和罗伊不一样!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需要神,不需要罗伊那样的真神! “第四军团呢?让他们上!”海格斯怒道:“用最强一击,给我把这些暴.民全部清理掉!” 骑士团长道:“陛下,现在正在混战,如果使用最强一击,恐怕我们的人也会被误伤,还有就是……那些暴.民都是帝国子民。” 海格斯用权杖重重敲击地板:“少废话!今天必须让他们知道,帝国不是他们这群杂种可以侵.犯的!” 骑士团长欲言又止。 海格斯见他不回答,厉声问:“还等什么?你聋了吗!” 许久的沉默后。 “唰”的一声,骑士团长突然拔出长剑,闪着寒芒的剑尖对准海格斯,他痛声说:“陛下,请停止您的杀戮吧!” 海格斯看着对方悲痛的眼睛,忍不住冷笑起来。 他笑得胸腔直颤,“你想造反?哈哈,哈哈哈……” 骑士团长目露悲凉,“陛下,火烧主神大殿那天,您不顾其他人的安危自己逃了,这是为了活命我能理解,可是之后呢?您为了掩埋先王犯下的罪行,竟然还杀死了从火场中死里逃生的人!三百七十二人啊……他们有什么错!” 海格斯摇了摇头,哼笑一声,“天真,你以为我不杀他们,芙洛拉就能放过他们了么?明明她才是那场火灾的元凶!” 骑士团长拔高声线:“那现在呢!外面正在作战的那些,都是我手下的士兵,他们是我的兄弟!您为什么要不顾他们的生命,强行发动第四军团最强一击!” “为了击退敌人!”海格斯面对威胁,目光的凌厉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具压迫性,“为了更多人的安全,少量人的牺牲是必然的,你不懂的话就给我闭嘴,执行命令!” 骑士团长发白的嘴唇颤了颤。 他的剑尖缓缓垂下,片刻后,又猛地重新指向海格斯,他道:“收起你那些奇怪的理论吧!是,我不懂治国,我只知道,我握着这把骑士剑,是为了更好地守护帝国,而不是无休止地杀戮!” 海格斯冷笑,他手中的权杖翻转,以握剑的姿态握住,身体重心下倾。 “好啊,那你也去死吧。” 权杖和剑身相撞,发出锵的一声。 朝阳从地平线一点点升起,阳光驱赶黑暗。 五大国反抗军连同暴.乱的民众步步逼近,王室军队步步后退。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眼下的情景,像极了百年前不敌七国.联军的帝国。 另一边,海格斯手握权杖,用单手的力量与骑士团长的双手抗衡,最终不敌。 骑士团长悲声道:“永别了,陛下。” 在剑尖即将刺入海格斯胸膛时,骑士团长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话。 骑士团长剑尖一顿,“你说什么?” 海格斯目光涣散,看向窗外,久久不语。 “我来告诉你他说了什么。” 周围忽地吹起一阵风,紧接着,两个身影凭空出现在对峙的两人身边。 骑士团长握剑的手一颤,正想丢开剑,却发现自己全身无法动弹。 同样被一股力量限制住行动的,还有海格斯,两人维持着僵持的姿势,只有眼珠能转动。 海格斯瞥见了那个身影,虽然被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仅从她的银白长发就能认出,她就是芙洛拉。 下一秒,芙洛拉的身影被黑发黑衣的少年死死挡住。 芙洛拉:“……” 芙洛拉道:“他说,想用自己的命,换取帝国的胜利。” 海格斯的瞳仁颤了颤。 罗伊看着海格斯,一时间心情复杂。 芙洛拉叹了口气,“可惜啊,人类说他们不需要神,所以神罢工了,现在罗伊不会再替人实现愿望,不过,你不是‘阿诺特神’吗?实在有愿望的话,你对着自己许好了。” 罗伊忍不住轻笑出声,不是嘲笑,而是真的觉得这句话好笑。 海格斯看看罗伊,又看看芙洛拉,他瞬间明白了什么,颤抖道:“是你……是你?” -- 第220页 芙洛拉想了想,“是,也不是,我只是给五大国的人提了几个建议,具体的实施我可没有参与。” 不过,“阿诺特神”这个名字确实是她想出来的。 她道:“你该感谢你的骑士团长,要不是他阻止你动用第四军团,你恐怕早就死了。” 这是一场人类王国的战争,芙洛拉并不打算直接参与,但如果海格斯对反抗军动用魔法,那么她会立刻站出来阻止,并杀死海格斯。 海格斯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癫狂。 他问:“你就那么恨我?” 芙洛拉摇头,“我不恨你,那天在主神大殿,你说你不会剖开我的胸膛,取走我的心脏,老实说,我有那么一点点触动。” 罗伊回过头,看她的眼神有些幽怨。 芙洛拉抬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蛋。 她继续道:“可是你恨罗伊,海格斯,你伤害了罗伊,这比挖我的心还要难受。” 罗伊把头又转了回去,脸上泛起淡淡的粉红。 两根触手从身后钻出来,软绵绵地在她腰上缠了一圈,末端在她身前微微蜷起,无意中勾勒出一个类似爱心的形状。 海格斯:“伤害他的不止我一个,所有人都伤害了他,芙洛拉,我不相信你能为了他杀光全世界的人类!” 芙洛拉想起什么,怔了一瞬。 她道:“其实人类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经历过一次生死危机,之前罗伊想让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消失,要不是我阻止,你们可能真的早就消失了。” 海格斯和骑士团长都是脊背一凉。 芙洛拉问:“就因为你不相信我能杀光所有人,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让他们伤害罗伊,削减他的力量,是吗?” 海格斯面容灰败,声音透着绝望,“我难道……错了吗?” “你太低估我了,”芙洛拉说:“也太低估罗伊了。” 平心而论,海格斯的手段其实很高超,他迈出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密计算,令人防不胜防。 只是他太低估了“爱”这个字眼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如果人类伤害的不是罗伊,而是芙洛拉自己,她也许不至于做出杀光所有人这样疯狂的事情,但为了罗伊,她可以。 当初芙洛拉极力说明魔力是她的心脏,而不是被罗伊封印在她身体里,海格斯不相信罗伊会为了她而说谎,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所以也就没想到她真的可以使用魔力。 两招错,满盘皆输,海格斯低估了罗伊对芙洛拉的爱,也低估了芙洛拉对罗伊的爱,这是他计划中最大的两个失算。 芙洛拉拍了拍罗伊的背,罗伊解除了两人的限制,道:“动手吧。” 骑士团长浑身一轻,他惶恐地看了眼罗伊,然后握紧剑柄,这次他毫不犹豫地出了剑。 剑尖刺破胸膛的那一刻,海格斯将目光移向窗外。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帝国国旗从旗杆上降下。 他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从耳边响起。 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闪过小时候,罗伊教他练剑的画面。 神不懂谦让。 所以他从没赢过罗伊,一次都没有。 第79章 这一年,注定是会被载入史册的一年。 神历的终结,阿诺特王朝的终结,五大国瓜分帝国领土,整片大陆即将重新洗牌。 由于种种原因,芙洛拉在反抗军全灭清剿王宫时,特意将尔文和马修救了出来。 至于他们从此是去民间隐姓埋名,还是忍辱负重谋划复国,芙洛拉不会管,也不想管,她和他们的羁绊,至此就算了结。 反抗军胜利后,五大国首领进行了漫长的谈判,谈判的内容没别的,无非就是帝国领土和战利品该如何分配。 联合起来围攻帝国时,他们是盟友,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们终究还是避免不了争个脸红脖子粗的局面,哪国都不愿意自己少分一寸领地,少拿一枚金币。 即使五大国最后勉强达成共识,均分所有资源,但总有人野心勃勃,表面上妥协,实则早已开始谋划更多。 未来充满变化,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片大陆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芙洛拉问罗伊:“宝贝,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罗伊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迟了两秒才回答:“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毕竟他只是只对人类世界毫不关心,满脑子只有芙洛拉和涩涩的八爪鱼。 海格斯被杀死,帝国覆灭,罗伊表现得并没有多开心,甚至反而比平时低落。 芙洛拉胡乱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把那头柔软的黑发揉得毛茸茸的,她问:“不开心了?” 罗伊下意识地摇了下头,停顿片刻,又摇了摇头。 这是双重否定表肯定? 芙洛拉忍不住弯了下唇,她张开手臂:“过来,姐姐抱抱。” 即使心情有些微妙,但罗伊还是出于本能地抱住了她,吸一吸她身上甜腻腻的花香味,感觉整条鱼清醒了不少。 他埋在她颈窝里闷声道:“不是不开心,应该只是不习惯。” 芙洛拉轻轻点头,她摸着他的后脑勺,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我懂,我懂,我的宝贝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一百年,现在它一夜之间全毁了,肯定会有些不习惯。” 罗伊垂眸沉默半晌,闷闷地嗯了一声。 -- 第221页 还有一点芙洛拉没有说,那就是在她看来,罗伊其实并不是对其他人完全没有感情,这一点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他不会承认。 再冷的石头,捂上三年也会热,在遇上芙洛拉之前,罗伊只和帝国几个王子有过接触,他见证了三任王子的长大,也见证了他们的死亡,无论如何,阿诺特王室这几人都给罗伊留下了难以消除的记忆。 芙洛拉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拍了拍罗伊结实的肩膀,问:“之前两任王子是怎么死的?他们是自愿的吗?” 当初芙洛拉得知亨尼和哈洛什就是海格斯的祖父和父亲,并且都是死于罗伊手上时,她没敢深想背后的原因。 可现在看来,海格斯在临死前说出要用自己的命换取帝国胜利,芙洛拉总觉得这两件事间有什么联系。 罗伊从她的怀里直起身,看着她回答:“是。” 他们是自愿死在罗伊手上的。 芙洛拉又问:“他们是不是也像海格斯一样,在帝国陷入绝境的时候,主动用自己的生命许了愿?” 罗伊再次点头:“是。” 所以,罗伊之所以做了帝国百年的陛下,统治帝国百年,从来不是他霸占了王室后代的位置,而是……王室后代在撑不下去时的主动托付。 芙洛拉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罗伊一只手捧住她的脸,“甜心?” 芙洛拉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怜惜,“我的宝贝其实一点也不坏,只是人们误会你,而你懒得解释。” 他既然是神,是这个世界唯一与众不同的存在,就自然不会与蝼蚁般的人类解释什么。 谁会在意蝼蚁怎么看自己呢? 所以人们误会他,就连一开始的芙洛拉都以为罗伊是个暴君,可真相却是人类利用罗伊的单纯,不断满足自己的利益。 罗伊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他道:“不,我坏。” 芙洛拉皱起眉,“你不坏。” “我坏。” “……” 芙洛拉面露无奈,刚想说些什么,唇上却忽然贴上来一片冰凉黏腻的触感。 泛着荧蓝的透明触手末端圆润,很轻易地就从唇瓣之间挤了进去,堵住她即将出口的反驳。 芙洛拉碧眸含着愠色瞪他,心底那点对他的怜惜瞬间消失。 八爪鱼就不值得同情! 即使身体被绑住,口舌无法动弹,她也要用被堵住的喉咙呜咽出“臭八爪鱼”的声调。 “呜呜呜呜。” 第80章 反抗军胜利后,罗伊莫名收获了一批信仰。 虽说那些主意全是芙洛拉出的,罗伊几乎什么也没做,但也许是五大国首领误以为那都是“神的指示”,而芙洛拉只是替不爱说话的神发言,又也许是其他原因,总之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罗伊躺着得到了力量。 芙洛拉自然是不计较这些的,他们离开帝国这么久了,人们对罗伊的怨愤早已没有那么深,所以罗伊最近的身体状态很正常,尤其是在某些方面,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还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 这很令人惊叹,但芙洛拉只要一想起之前罗伊受到契约反噬,身体受了伤还天天闹着要涩涩的经历,她就觉得事情合理多了。 身残志坚,才是八爪鱼的本性啊。 五大国瓜分完帝国资源后,其中两国明着表现出了想让罗伊去自己国家定居的意愿。 说是定居,实际上不过是想复制帝国的道路,让神坐镇己国,以便称霸而已。 还有两国私底下找上来,开出为罗伊修建神殿等丰厚条件,想让罗伊动用神力,帮助他们打败其他国家。 要是换做以前,罗伊可能随手写个契约书就帮他们满足心愿了,可是现在他听到这种话,心里只觉得疲惫不已。 他是真的累了。 于是罗伊做了个令芙洛拉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我要让人类忘记我。” 他活了一百年,想让人们彻底忘记这个大陆上有过神,抹除一切关于神的记忆,确实不大现实。 但罗伊可以让人类忘记他的名字,以后再提起神,他们只会有个模糊的印象,至于神具体是做什么的,神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他们将永远不会再想起来。 芙洛拉听完他的话,第一反应还是讶异。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她的姐妹们可以给他提供纯洁的信仰,而大陆上也存在着一些忠实信徒,只要一直这样下去,罗伊不仅可以一直存在,还会源源不断获得力量。 可是当芙洛拉看到他的眼神,他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有的只是历经变迁后的释怀与淡然,她顿时理解了他的想法。 帮人实现愿望,本就不是罗伊喜欢才去做的,既然他已经决定不再做这件事,那人类不记得他,无疑可以让他轻松不少。 芙洛拉摸摸他的头,只是轻声问了一句:“真的想好了?” 罗伊没有半秒迟疑地点了头。 想让所有人类忘记他,需要不少的力量,他正好可以利用刚得到的那些,将它们全部用光。 罗伊不仅不感到心疼,反而有种脏东西全被清理干净似的轻松感。 开始之前,他先是抱住了芙洛拉,双臂紧紧圈住她的身体。 他的声音从她耳边低低地响起:“甜心,我以后只有你了。” -- 第222页 从此以后,只有芙洛拉可以给他提供信仰和力量,他就这样把自己的生命亲手交到了她手里。 芙洛拉并没有感到压力重大,相反,她对自己很有自信。 她揉着他的后脑勺,说:“放心,姐姐会永远保护你。” 她平时总爱在他面前自称姐姐,他也早已习惯,可这一次,他莫名不想被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弟弟。 罗伊从她的颈窝抬起头,高大的少年挺直身体,垂着头俯视比他矮了不少的芙洛拉,不说话的时候,倒真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样子。 “甜心,我不是弟弟。”他神色认真道:“是我保护你,就算没有力量,我也能保护你。” 芙洛拉微微挑眉,“你拿什么保护我?” 她说这话原本只是想调侃,毕竟全世界的魔力都在她体内,她现在可以说是除了罗伊以外最强的存在,哪里还需要他来保护。 可罗伊却是面色更加认真了几分,暗红眸中凝着坚定的光,沉声说:“我的生命。” 如果以后没有了力量,那么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 芙洛拉即使不认为真的会有那一天,可还是被他的话和态度狠狠触动。 罗伊不懂讨人欢喜的情话,可他的承诺每一个都有着世间最重的分量。 芙洛拉的眸光微动,弯唇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好。” 这一天艳阳高照,夏日的炎热初显。 忽有一阵风吹过,拂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带来阵阵清凉。 这风挟着丝缕常人难以察觉的幽香,令人陷入轻微的恍惚之中。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三秒钟。 三秒过后,一切恢复原状,只是人们忘记了罗伊的名字。 以后再提起神,他们大概会说“很久以前,这个大陆上确实有过神的存在,只是现在没有了”。 — 当风吹遍大地每个角落,为人类洗刷记忆时,不在这个作用范围内的芙洛拉竟也陷入了片刻的失神。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就好像她以前经历过似的。 可罗伊之前从未在她面前如此大范围地动用过力量,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熟悉感? 不仅仅是熟悉感,就连她的心脏也加速了几分跳动,像是在躁动不安,又或者是隐隐的激动。 芙洛拉再次担心自己的心脏有一天会爆.炸。 她必须找个机会和罗伊说一下这件事,但眼下,她还是先跟着罗伊回到了奥得冈,一切等他的身体和力量都稳定下来再说。 为了检验成果,芙洛拉让罗伊跟着她首先回到了女子学院。 罗伊以前一直禁止其他人和她身体接触,可是这次,汉妮和蕾娅一见面就冲过来给了芙洛拉一个大抱抱,看得罗伊差点揍人。 芙洛拉在罗伊阴沉的目光中把两人扒拉开,她指着罗伊,问:“你们看看,他是谁?” 汉妮和蕾娅对视一眼。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你弟弟呀。” 芙洛拉:“……” 罗伊:“?”我杀了你们。 第81章 在罗伊即将发飙的前一刻,汉妮和蕾娅及时收起脸上调侃的笑容。 “哎呀,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做什么?” “他以前是你的男仆,现在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芙洛拉:“……” 我的弟弟一开始是我的男仆,后来变成了我男朋友?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人类已经忘记罗伊是神,在汉妮和蕾娅这些对他相对了解的人眼中,过往那些关于“陛下”的记忆已经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有关“戴里克”的记忆,二者已然混淆为了一体。 看着汉妮和蕾娅一脸确信的神色,芙洛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反倒是罗伊出乎意料地平息了怒火,听完两人的说法,他感到很满意,心里甚至生出了几分愉悦的情绪。 很好,她们既忘记了他的真实身份,又记得他是芙洛拉的男人,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结果了。 罗伊的唇角轻轻扬了扬,看向芙洛拉。 “甜心,你看,我是你的。” 少年暗红的眸中含着发自内心的笑意,眼里的光像是洒落了碎星。 芙洛拉看得怔了一瞬,她想,这只八爪鱼真的是傻瓜吧,人类全都把他给忘了,他却还在为他们记得他是她男朋友这件事而高兴。 “宝贝,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是不是除了我就没别的了?” 芙洛拉不小心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罗伊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问道:“除了你,还能装什么?” 他脸上写满了发自内心的困惑,看得芙洛拉又是感动,又觉得有些无奈,一时间心情复杂。 算了,她自暴自弃地想,八爪鱼又做错了什么呢?在遇见她之前,他不停地给其他人满足愿望,却始终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现在,他的心里至少装了一样东西。 这样也好,芙洛拉轻轻弯起唇,“好,那你千万不许变心哦,心里永远只能装我一个。” 否则后果可是会很可怕的,这句话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罗伊用力点头,“好。”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正好得不行,这时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腻歪。 蕾娅有些生气,“芙洛拉!你要不要这个样子啊?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怎么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在我们面前黏黏糊糊的!哼。” -- 第223页 汉妮啧了两声,“欺负我们没有男朋友是吧?你等着,今晚做好吃的没你的份。” 芙洛拉连忙拉住两人的衣袖,“不要啊,我是爱你们的呜呜呜。” 三个人调笑着拉拉扯扯,汉妮和蕾娅却先后被一道带有杀气的目光看得后背一凉。 罗伊把两人盯到头皮发麻地主动后撤了一步,才一把拉住芙洛拉的手,拉着她快步离开。 芙洛拉很有求生欲地说:“我可没有碰她们啊,我碰的是她们的袖子。” 罗伊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大步往前走,用鼻孔重重哼了一声。 很显然,芙洛拉这一波是打了个擦边球,在惹怒他的边缘反复试探,然后成功将八爪鱼惹怒。 他要惩罚她。 回到他们的房间,关上门,当芙洛拉被五六根触手一起紧紧缠住,绑着摔到床上的时候,她在柔软的被子里拱了拱,然后很快放弃了抵抗。 什么惩罚不惩罚的,都是为涩涩找的借口罢辽。 这里的床远没有以前宫里那些结实,摇晃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忽快忽慢,没过多久,人和床便都有了散架的趋势。 罗伊覆在她的身后重重喘气,修长指节从背后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一侧,他动情地吻住她湿润鲜红的唇瓣。 他的声音粗沉,“以后还,敢不敢了?” 芙洛拉舔掉唇边晶莹的银丝,她迷迷糊糊地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干脆挤出两滴眼泪,破罐子破摔地哼唧一声。 这算是什么惩罚?说得好像她不惹他生气的话,他就能有一天放过她似的。 — 以芙洛拉家为中心扩建的女子学院,目前为止已经招满了二百名学员。 鉴于之前芙洛拉在五大国反抗战中起了关键作用,五大国首领无一不想给她和罗伊好处,有表达感激的成分在,但更多的却是讨好和招揽。 在这种情况下,芙洛拉不好收任何一国的好处,却没有拒绝奥得冈国王大力扶持女子学院的提议。 国王表示,以后女子学院就改名为“奥得冈皇家女子学院”,一切经营费用由国家提供,但主旨不变,仍是帮助求学无门的女孩子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 在国家的大力扶持下,女子学院在不到半个月时间内,学员数量便由二百人发展到超过一千人。 如此一来,芙洛拉最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就得到了解决。 以后她可以安心把学院交给汉妮和蕾娅几人管理,自己和罗伊搬去海岛上生活。 等海岛上的一切安顿好,两人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汉妮和蕾娅把芙洛拉叫过去,神秘兮兮地说要给她看一个大宝贝。 她们像模像样地用丝带蒙住了芙洛拉的眼睛,芙洛拉听到周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重物在地上摩擦的响声,像是几个人抬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什么呀?”芙洛拉忍不住问道。 蕾娅笑嘻嘻地说:“一个大惊喜,就当是我们送你的搬家礼物。” 芙洛拉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她既期待又紧张。 忽然一道男声响起:“你们谁是这里的总负责人?” 汉妮指了指芙洛拉,“现在是她。” 芙洛拉在离开以前,始终都是女子学院的最高负责人。 送给芙洛拉的钢琴已经搬到了房间内,蕾娅以为那男人是想向芙洛拉要搬运费,于是说道:“你一会儿来找我就行了。” 谁知那男人却说:“放心,你们都有份。” 芙洛拉正疑惑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迅速向着她们靠近,敏锐的嗅觉使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心中一惊,正想扯掉自己眼睛上的丝带,耳边却已经响起了汉妮和蕾娅的惊叫声。 “你们想干什么?!” “别过来!” 芙洛拉刚一扯掉丝带,就看到眼前寒光一闪,随后脖子上覆上一抹阴冷的凉意。 包括她在内,房间里所有共五名女孩,在顷刻间各自被这群男人拿匕首抵住了脖子。 “你们想要什么?”芙洛拉一边问,一边大脑飞速转动,思考该用什么魔法才能在不伤到自己人的情况下消灭这群人。 “我们想要你们的命!”用匕首抵住芙洛拉脖子的人恶狠狠地说。 职业杀手目标明确,在杀人前从不多话,就在他正准备一声令下,命令其他人动手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芙洛拉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在念什么,但杀手的直觉让男人心底升起不妙的预感,他的身体反应快过了大脑,在芙洛拉的咒语即将念完的前一秒,锋利的匕首出于本能地划过芙洛拉的脖子。 “芙洛拉!!” 其他女孩的惊叫声还未落,屋内倏地吹起一阵风,黑发黑衣的少年眉宇紧锁,凭空出现在她们面前。 看到眼前景象,那双暗红瞳孔骤然缩起,随后被滔天的怒火浸染,下一秒,屋内霎时间狂风大作。 几声痛苦的闷哼伴着风声响起,只见那群手握匕首的杀手脸色齐刷刷地一变,匕首骤然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他们不知正在经受什么,竟是全都开始七窍流血,抽搐着倒地。 他们口吐鲜血,血中似乎还掺杂了内脏碎渣。 罗伊背后又齐刷刷地钻出紫红色的粗壮触手,将杀手们的脖子瞬间死死缠住,随后四周响起骨骼断裂的可怖响声。 -- 第224页 “芙洛拉!”脱困的几人连忙向着芙洛拉跑去,“你没事吧?!” 芙洛拉被她们环绕在中间,只觉得有些恍惚。 她摸了摸自己左侧锁骨的下方,那里用暗红字迹写着“罗伊”。 很奇怪,她的脖子分明被匕首割破,她却没有感受到分毫痛苦,也没有流血,而是写着他名字的地方发烫了一瞬。 这时,不远处响起砰的一声闷响,芙洛拉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拨开其他人,朝罗伊看去。 少年冷白的脖颈处,一道细细的割痕分明地横在那里,有暗红的血液从那里不断涌出,而罗伊却只是微蹙着眉,单膝跪在地上支撑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停了片刻,芙洛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过去的,也许是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总之当她将他抱在怀里,本能地往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地丢治愈术,他的伤口愈合,血流止住时,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看到他的嘴唇在开合。 “我没事……”罗伊的眼前开始发黑,眼神难以聚焦,却还是努力看向她,他抬手覆住她的一侧脸颊,艰难道:“甜心……我说过,你不会有事。” 他说过许多次,她不会有事,她不会死。 他也说过,没有力量的话,就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芙洛拉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感动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谁允许你用这种方法保护我了?你个傻子!”芙洛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因压抑着怒火而发颤,“罗伊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绝对会跟着你一起死。” 罗伊的眼神恢复了一瞬的清明,他眨眨眼,神情有些委屈,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保护了她,她却这么凶巴巴的。 芙洛拉继续往他身上丢治愈术,光团一个又一个地融入他身体里,罗伊握住她的指尖,“甜心,够了。” “不够!”芙洛拉用另一只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呜呜呜……” 罗伊一怔,然后虚弱地笑着摇了摇头。 “肉.体受伤不会让我死亡。”他道:“我只是力量透支了。” 芙洛拉哭得更厉害了,“都怪我……” 她现在是他唯一的力量来源,他的力量透支,她怎么能不自责? 罗伊再次摇头,“不,甜心。” 他想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可他忽然闭上眼睛,用微弱至极的声音说:“甜心,我要休息几天,你不要怕。” 芙洛拉胡乱地点头应下,“好,你睡吧,我守着……” 话音还未落下,她的怀中突然一轻。 少年的身体就这样在她眼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手心里多了一团凉凉的,透明的小东西,圆润的顶部很像水母,八根触手的外形却像墨鱼。 正当她震惊不已时,小东西的触手齐齐蠕动起来,在她掌心拖出一条条黏腻的水光,它爬到她的手指根部,努力伸长一根细长滑溜的触手,缠住她的手指。 芙洛拉忍不住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你果然是八爪鱼,”她用大拇指尖抚摸小东西圆润扁平的身体,“终于在我面前现出原形了啊,小宝贝。” 小东西的身体在她手上蛄蛹两下,随后又是两根触手伸长,软绵绵地缠住她的手指。 汉妮将鱼缸里的鱼清空,把鱼缸送到芙洛拉面前:“快,试试这个。” 芙洛拉把手伸到鱼缸边,小东西却紧紧缠着她的手指,不愿意进去。 “怎么了?”芙洛拉摸摸它比刚才干了几分的身体,“别闹,你现在需要在水里好好待着,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我去找海水给你,好不好?” 小东西的触手慢慢松开芙洛拉的手指,身体从她的掌心黏糊糊地滑进水里,扑通一声激起水花。 它的身体是透明的,在水里却又泛着点点荧蓝,十分好看。 女孩子们刚从惊吓中缓过神,现在又全都看呆了,蕾娅问:“这是水母吗?” 汉妮道:“像是墨鱼和水母的杂交品种。” 芙洛拉:“……” 鱼缸里的小东西似乎对这种说法很不满意,它顿时撑大自己的身体,触手在水里狂舞。 芙洛拉忍不住破涕为笑。 蕾娅拿手帕替她擦泪,“别担心了芙洛拉,他说了只是休息几天,几天以后一定会好的。” 汉妮拍拍她的肩膀,“还是先想想这两天给它喂些什么吃吧。” 芙洛拉缓缓转头,看了两人一眼。 “你们以为罗伊是什么?”她真诚发问。 蕾娅:“水母怪啊。” 汉妮:“品种目前还是未知,总之他不是人就对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他是海怪的事情说出去的。” 其他人也道:“绝对不会。” 芙洛拉看看依然在乱舞触手的小东西,又看看大家,无奈道:“不是水母怪,是八爪鱼怪。”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海怪真的存在!我第一次见耶。” “小家伙,今天谢谢你救了我们。” 鱼缸里的小家伙简直要被气晕。 无知的人类,居然敢这样说他? -- 第225页 看他恢复以后怎么折磨她们,他要……让她们一个月看不见芙洛拉。 哼。 小家伙正在鱼缸里上下浮动,八根触手张开时像盛放的芙蓉花瓣。 芙洛拉忽然看到它身体上有个极小的绿点,她让人拿来放大镜,对准那个绿点一看。 赫然是她曾经自己写下的花体字“芙洛拉”。 墨绿字体缩小后有些变形,但仍能看出原先的模样。 可问题是……它根本就不是存在于八爪鱼身体的表面,而是从内而外透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 芙洛拉忽然想到,当初他们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过程中她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反而罗伊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自那以后,他便可以在她情绪剧烈变化时产生感应。 她原以为自己也会这样,之所以从没感应过他,是因为他的情绪变动不大。 可现在看来…… “你是不是……让我把名字刻在了你的心脏上?” 芙洛拉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像是感受到了当时罗伊的疼。 小家伙在水中上下浮动一下,像是点头。 他承认了。 这一刻,芙洛拉一颗心像是被羽毛轻抚过,同时又像被砸了一拳,疼得厉害。 她到底该如何去爱这个少年。 说好在彼此身体上交换名字,他却将她的名字留在了起搏的心脏上,以此连接她的情绪。 又在她身上留下了自己的一条命,在危险时替她挡下致命一刀。 罗伊不懂人类那些哄人的花言巧语。 可当人们口中说着海誓山盟,生死相依的时候,他却已经默默将它们付诸了行动,用心脏和生命,用自己的一切守护爱人。 这就是他爱一个人的方式。 第82章 杀手的身份很快便被调查清楚。 他们都是别国派来的精英杀手,一夕之间,奥得冈内十三个城市,凡是和“皇家”“国立”等词沾边的地方,全部惨遭毒手。 杀手潜入这些地方内部,先杀死负责人和管理人员,再展开无差别屠杀,他们训练有素,所过之地,杀死的人平均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只有刚被添上“皇家”前缀的女子学院,在罗伊的保护下没有一人伤亡。 这些杀手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派遣他们的幕后势力显然不想暴露身份,可惜芙洛拉闻出了他们中有人身上带有特殊香味,那是她曾在某一国首领身上闻过的,那个国家特有植物的气味。 得知真相后,奥得冈国王震怒,经过连夜的开会讨论, 第二天便宣布联合友军邻国,对派杀手的国家宣战。 而余下的两国也必定不可能一直不作为,他们迟早会加入这场二对一的战争,搅一搅浑水,再捞点好处。 总之,经过这次杀手事件的导火索,芙洛拉预想之中的五国混战,竟然这么快就要爆发了。 只是这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和罗伊更加无关。 女子学院之后被派遣了军队保护,芙洛拉又加紧制造了魔法阵,和一批防御以及攻击卷轴,分发给学员,事实上,这个城市地处沿海边陲,即使混战爆发,也多半不会被波及,但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安心离开。 芙洛拉另外给了几个熟人传送卷轴:“老规矩,如果遇上更大的麻烦,就撕碎卷轴,你们会立刻被传送到我身边来。” 爱玛、莉莉娅:“是!” 汉妮和蕾娅点头,“放心吧。” 将一切交代好后,芙洛拉抱着鱼缸,站在姐妹们送的钢琴和自己的行李旁,开启了传送阵。 海岛上的新家是由她亲自设计的,参考了记忆中的欧式海景别墅,总共三层的建筑,由于这个世界现有的建材和工艺限制,这栋别墅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古朴温馨气息,芙洛拉很满意。 她把鱼缸里的水倒掉,换成了海水,这里的海颜色浅而澄澈,像极了以前罗伊的浅蓝色池塘,罗伊显然很喜欢这里的海水,一进鱼缸,就开始在里面慢悠悠地舒展起触手。 收拾好新家后,芙洛拉穿上早已准备好的“比基尼”套装,躺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休息,把鱼缸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防水衣料,但是她有魔法,只要用舒适弹性的料子做出好看的样式,下水完全不是问题。 这身比基尼是鹅黄色连衣裙样式,低胸吊带,花边裙摆,性.感的同时也添了几分少女气息,和她的银发雪肤十分般配。 在躺椅上刚一躺下,桌子上的鱼缸便传来动静,是小八爪鱼在疯狂作乱,搅动着里面的海水。 芙洛拉朝它看去:“怎么了,小宝贝?” 八爪鱼的触手胡乱舞了舞,朝她的方向不断贴近,直到圆润扁平的身体完全贴在了鱼缸上。 芙洛拉想了两秒,“想和我贴贴?” 她随口问出的玩笑话,却是歪打正着猜对了,八爪鱼挥舞着触手向上游,直到整个圆润身体的一半都浮在水面上方,才因无法继续向上而停下,一副恨不得立刻跳到她身上的样子。 芙洛拉拒绝:“不行,你现在都这样了,必须在水里好好静养才行。” 八爪鱼的触手疯狂挥舞,在水里左右摇摆,表示拒绝。 芙洛拉:“……真的不可以,等你好了再说,到时候随便你怎么贴。” -- 第226页 八爪鱼幅度更大地左右摇摆起来。 芙洛拉简直要被它打败,她将一根食指伸进鱼缸,细软的触手们立刻缠了上来,被她从水里带出去。 她一开始将小八爪鱼放在她的肚子上,可是它完全不满意,自己又蠕动着触手,蜗牛似的爬到了她的胸前,在雪白饱满的胸脯上稳稳安了家。 芙洛拉:“……” 就知道他身残志坚。 她一边往自己身前浇灌海水,一边说:“小宝贝,我在想,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不再为了力量而发愁呢?” 八爪鱼慢吞吞地左右蠕动了一下,像是在摇头说“不用”。 “不行啊,”芙洛拉自顾自道:“就算你不在意,我也会担心你,我必须想个办法永久解决这件事才行。” 傍晚的海风徐徐,吹拂在人的皮肤上,在炎夏里带来阵阵清凉,芙洛拉就这样望着宝石般的浅蓝海水,怔怔思考了好一会儿。 等她回过神来时,八爪鱼已经快要爬到她的脸上了,细小的触手直往她的唇瓣之间挤。 芙洛拉:“……” 就它现在这个细短软的触手,她一口可以吃八根,居然还敢往她嘴里伸。 她把八爪鱼两指捏着提起来,不顾它的挣扎,重新放回鱼缸。 “要不要用我的血试试?”芙洛拉自问自答:“感觉可以,反正试试也没害处。” 八爪鱼在鱼缸里狂乱地舞动起触手,圆润的身体大幅度地左右摇摆。 然而芙洛拉已经径直去取了水果刀回来,顺带拿了一个苹果。 “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芙洛拉削完了苹果,慢慢切着吃掉,把水果刀擦干净后,又将刀尖缓缓对准自己的手指。 “虽然魔力的消亡是人为的,而我从始至终都很无辜,可我还是得想办法把魔力还给这个世界,毕竟……任何存在都必然会有它的价值,就像你一样,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人类嘴上说着不需要你,可向你许愿的时候还不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她始终相信,是人类的需要导致了罗伊的出现。 这样想着,她闭上眼睛,在白皙泛粉的指尖上快速划下一刀,即使已经转移了不少注意力,可细皮嫩肉的她还是被疼出生理性泪水。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掉进鱼缸里。 “我的血液里也是含有魔力的,”芙洛拉道:“既然魔法对你也有用,说明魔力对你有益无害,宝贝听话,快喝了它。” 浅蓝的海水被鲜血一点点染红,八爪鱼在里面不安地疯狂游动,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嘶,快呀。”芙洛拉催促。 她一边挤压自己的伤口,让更多鲜血流进鱼缸,一边往鱼缸里丢治愈光球。 自从她发现自己的血液中有魔力时,她就决定要用这种方法归还魔力,一次性失血过多会有危险的话,那就慢慢来,总有一天可以还完的。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是罗伊误打误撞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鱼。 八爪鱼似乎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款待,它在水里不停翻腾着,还一直往上浮,想要从鱼缸里出去。 “你不喜欢吗?”芙洛拉问。 八爪鱼上下浮动了一下,算是点头。 她又问:“你是不喜欢血腥味吗?要不再忍一忍?” 八爪鱼左右摇摆,代表摇头拒绝。 见它这么执着,芙洛拉也只能作罢,她叹了口气,将没有割破的那只食指伸进水里。 八爪鱼却仍是左右摇摆了几下。 这次芙洛拉是真的迷惑了,在水里待着也不行,出来也不行,它到底是想怎样? “那你想干嘛呀?”她有些挫败地问。 此时她割破的那只手还虚虚扶在鱼缸另一侧边沿处,八爪鱼竟是向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芙洛拉忽然福至心灵地想,难道它不是不喜欢她的血,而是不喜欢被海水稀释过的血,想要直接吸? 她将仍在流血的食指伸向水中,海水的盐分引发的刺痛使她再一次流出泪来。 太疼了,呜呜呜。 “如果我明天看不到一个完整的罗伊,我真的会把你丢进锅里煮汤呜呜呜……” 八爪鱼抬起细长圆润的触手,慢慢缠住她的伤口,一根,两根,像是包扎带一样裹了上去,冰凉柔软的触感使她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原来不是想吸血,而是想要给她包扎啊。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我呢?”芙洛拉用另一只食指尖抚摸它滑溜冰凉的身体,“你是傻瓜。” 八爪鱼用三根触手缠着她的指尖,身体左右摇摆了两下,它拒绝这个称呼。 芙洛拉忍不住笑出了声。 傻瓜。 长时间盯着鱼缸里的生物看,似乎有种治愈人心的力量,使人内心平静。 她看着鱼缸里晶莹的小八爪鱼,眼皮渐渐有些发沉。 就在即将睡着时,她的指尖忽然一紧,一种血液倒流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 芙洛拉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指,却发现八爪鱼似乎正在吸收她的血液,包裹在她伤口上的触手一胀一胀,仿佛一根根汲取养分的树根。 “宝贝……”她的眉心微蹙,轻抚它的身体,“慢点喝,不急。” 八爪鱼的身体不停地左右摇晃起来,同时还在尝试往上浮,竟是一副明显拒绝和不愿的样子。 -- 第227页 它在拒绝什么? 明明吸血吸得很开心。 难不成有人逼它吸她的血吗?芙洛拉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可笑过之后,一个大胆的猜测陡然从心底升起。 难道……真的不是八爪鱼自愿,而是它的身体主动吸起了她的血吗? “宝贝,你是不是……”话还没有说完,芙洛拉的心脏骤然一疼,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原以为这只是正常现象,缓一会儿就好了,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心绞痛居然没有得到丝毫纾解,反而越发严重,她的心跳飞快,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蹦出来。 完了,此刻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的心脏终于要爆炸了,可罗伊现在连人形都无法维持,更不可能救她。 她的人生就此终结了吗? “宝贝,好好活下去,知道吗?”芙洛拉已经是气若游丝,“我爱你……” 八爪鱼停了一瞬,然后更加疯狂地游动起来,它甚至用自己的身体不断拍打鱼缸,可就算是这样,它的触手也无法从她的伤口上脱离,像是有种强大的吸力将它们吸在了一起。 芙洛拉的心跳已经快到了极点,这绝对已经超越了人类身体的极限,她用手捂住胸口,试图让爆炸的场面不那么惨烈,污染罗伊的眼睛。 十秒,九秒,八秒,当死神即将来临时,芙洛拉甚至没有心情去回忆人生,她能做的只是给自己的生命倒数。 就在她数到五秒的时候。 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连串似熟悉似陌生的画面。 是走马灯吗? 芙洛拉扶住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而下一刻,她的瞳孔骤然缩起。 …… 在这个世界上,神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神又是从何而来? 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一百年前,帝国先王与一众魔法师苦心钻研数年,终于找到可以将全世界的魔力收归一处,据为己有的方法。 那一天,他们围在上百坩埚魔力媒介浓缩而成的最终产物,高兴得手舞足蹈。 它的颜色,是任何一本书中都未曾记载过的墨绿色,那绿鲜活浓烈,让人不禁联想到春天,植物,和蓬勃的生命。 而事实证明,人类的发散联想有时并不完全是空想。 从吸收完全部魔力的那一刻开始,这不到一茶杯的墨绿液体,竟然就真的有了生命。 它有了生命,所以不愿居于一处,所以它在众目睽睽下倏地腾起,冲破屋檐,然后冲向天空,一去不返。 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除了……它自己。 它向着天空一直冲去,不知疲惫,也不知停歇,不知过了多久,当它“看”到无垠宇宙,浩瀚星河的时候,它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终于开始下坠。 生命之所以为生命,是因为它除了身躯以外,还拥有灵魂。 当这团墨绿液体向下坠落时,刚形成不久的灵魂却与它脱离开来,向着完全相反的宇宙深处飞去。 这灵魂不记得自己在宇宙中飘荡了多少岁月。 当它有了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高度文明的世界,这里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各式各样的高科技令人眼花缭乱。 它在这个世界又飘荡了许久,机缘巧合之下,它遇上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这女婴长得十分可爱,她的家庭富足,她的降生就像天使的赐福,家人围着她露出欣慰笑容,她就像一个天生就该被众星捧月的骄傲公主。 灵魂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灵魂,女婴朝灵魂露出笑容,她们彼此朝对方伸出手。 灵魂的互换,就在此刻完成。 这个灵魂取代女婴,成为名副其实的富家千金,所有人眼中的小公主。 而女婴的灵魂,则是穿越浩瀚宇宙,回到了那有生命的墨绿液体中。 不知过了多久,它终于被人类寻到,可此时的人早已认不出它就是魔力,它辗转了多个人类的手,最后来到芙洛拉的养父手中。 养父的好友告诉他,要好好保管。 养父答应下来,他本该将它和其他藏品一起收进仓库,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它的颜色十分好看,拿来放进玻璃瓶中做装饰,似乎也不错。 于是他将它摆在自己读书用的书桌上。 养父有每天喝牛奶的习惯,然而自这天起,他的牛奶总是不翼而飞,起初他还怀疑是佣人偷喝,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到……他杯中的牛奶竟然自己向着盛放墨绿液体的玻璃瓶中流去,被它全部吸收。 就像是一个怪物张开大嘴,贪婪地吞咽食物。 养父感到无比震惊,甚至是惊恐。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种选择,一是立刻丢掉这邪门的玩意,二是继续喂养,看看它能成长成什么样子。 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他命人搬来无数桶牛奶喂养它,三天三夜过去,就在养父即将放弃的时候,玻璃瓶终于传来碎裂的声响。 墨绿液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银发绿眸,漂亮至极的女婴。 魔力化为了她的心脏,从牛奶中汲取的养分化为她的血肉,她就这样从此披上了人类的外衣。 养父一家一生膝下无子,于是便决定将她养大,并给她取名为——芙洛拉。 -- 第228页 …… 记忆汹涌如潮水,阵阵涌入芙洛拉的脑海。 将过往全部想起后,她已然是泪流满面。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误入这个世界的倒霉穿越者。 谁能比她还倒霉呢?正在温暖的家里好好睡着午觉,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的灵魂穿进了一个即将被送进神的后宫,成为贡品的“灰姑娘”身上。 可到头来……原来她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她在另一个世界所得到的一切,温馨富裕的家庭,和蔼的父母亲人,优渥的成长环境……竟然全都是鸠占鹊巢。 当“芙洛拉”在这个世界死去的那一刻,她们互换的灵魂便换了回来,这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而罗伊…… 魔力消失的那一天,人们只记得当时大地上不断出现气旋,气势磅礴的气旋像是龙卷风的前兆,令人提心吊胆,却不知与此同时,全大陆悄然吹起了一阵带有幽香的微风。 这风像是无孔不入,吹遍每一个角落,最后汇聚在一起,就停在那吸饱了魔力的墨绿液体旁边。 只可惜当时的人们全被墨绿液体吸引了注意力,还以为这风只是它的附带品。 直到墨绿液体冲向天空,一去不返后,人们才发现这股风还在这里,它像是找到了归处似的,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它的性格,简直就和一有了生命就匆匆踏上远行的墨绿液体截然相反。 那风渐渐化出形态,成为一个俊美无比,黑发红眸的少年。 只不过……他的背后长了八根触手,人们一度以为他是怪物。 先王赋予了他名字:罗伊。 先王告诉少年,同时也向全世界告知,罗伊是神,是世界上唯一的神。 那时的先王已经失去了魔力。 所以,就算真的是怪物,他也要让人们相信罗伊是神。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世人臣服于他,臣服于帝国。 哪怕要为此牺牲这个怪物的自由,也在所不惜。 …… 世上本没有神。 当人们认定了某个存在是神,他便成了神。 事实上,罗伊的出现是意外,也是必然。 万物运转皆有规律,这个世界自有它的平衡。 魔力作为一种力量,本该存在于各个角落,供人所用。 当它消失后,另一种力量便由此诞生,自行弥补这个突然产生的空缺。 如果说魔力是一种被人类化为己用,主动调用的力量,那么新诞生的力量则是完全相反,它不可被人掌控,只能通过愿望的形式被动地为人所用。 它可以被称为,信仰之力。 现在,魔力在芙洛拉的体内,而信仰之力就是罗伊本身。 …… 玻璃破碎的声响,唤回了芙洛拉的心神。 玻璃鱼缸已经碎得不成样子,里面的小家伙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赤.裸的黑发少年。 在刚才的血肉交融中,罗伊和芙洛拉都已经想起过去的一切。 芙洛拉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罗伊却已经大步上前,单膝跪在她的躺椅旁,将她从背后紧紧环住。 由于失血过多,芙洛拉的唇色变得惨白,仿佛随时就会倒下。 “甜心?”罗伊唤了她两声,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拿过一旁的水果刀,朝自己的手心用力割下。 暗红的鲜血流淌而出,他将自己的手送到芙洛拉嘴边,把血喂了下去。 两口鲜血咽下,芙洛拉尝到口中的血腥味,终于回过神。 她缓缓睁大双眼,将罗伊一把推开。 “你在做什么!” 芙洛拉很生气,她拉过他流血的手,朝他的手心一连丢了几个治愈光球。 “甜心,你流了太多血。”罗伊刚恢复人形就被凶,神情有些委屈。 然而芙洛拉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 因为她注意到,自己的魔法似乎变弱了。 治愈光球比以前暗了不少。 她缓缓抬起眸子看向面前的少年。 “甜心,”罗伊抿住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我不是神,你还会要我吗?” 他的声音掺杂了委屈,和一种近乎乞求的小心翼翼。 芙洛拉下意识地朝他张开双臂,想了想,又放下去。 她问:“罗伊,你猜,如果你说你不要我了,我会怎么做?” 罗伊摇头:“不会不要你。” 永远不会。 “我是说假如。”芙洛拉眼神认真地望着他,“如果你说你不要我了,那我就用锁链把你锁起来,关到一个只有我能进去的地方,让你永远逃不掉。以前的我没有能力,也抓不住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罗伊,现在的我说到做到,你明白吗?” 罗伊细细消化着她的每一句话,全消化完后,他怔了片刻,然后用力点了三次头。 “我明白了。”他道。 骨节分明的手掌在空中一挥,眼前便出现一个镶着红宝石的细银链,罗伊将它抓在手里,递到芙洛拉面前。 “甜心,你锁我。”他认真道。 芙洛拉:“……” 芙洛拉无奈:“我不是要现在锁你,我是说如果你不要我……” 话音还未落下,少年已经动作利索地给自己套上了链条,银质手镯和颈圈上的红宝石熠熠发光,像极了他的瞳仁,他把链条塞到她手上。 -- 第229页 芙洛拉本不想现在锁他的。 她只是想教他,比起胡思乱想,他完全可以把她绑在身边,毕竟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可能离开对方。 可是看着少年这副禁.欲妖精的模样,她竟然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妈的,真想狠狠办了他。 芙洛拉轻咳了一声,“现在先不用,你的身体才刚恢复,我也失血过多,有点虚弱。” 罗伊吸走了她体内三分之一的魔力,以后基本不会再出现力量不够用的问题,还有三分之一则是在他吸收的过程中流失到了空气中,想必人类很快就能发现,消失一百年的魔力终于复苏了。 小骑士终于把宝剑还给了老骑士,芙洛拉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可以落地。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承载魔力的容器,她不必再心怀愧疚。 芙洛拉就是芙洛拉,她是她自己,一个鲜活独立的生命。 罗伊眸光沉沉地望着她,听完她的话,他飞快地弯了弯唇角,道:“那我轻一些。” “嗯……诶?” 芙洛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八根触手齐刷刷地缠住身体。 他头一次把触手全部伸展出来,即使力道不重,甚至算得上温柔,却仍是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芙洛拉喘着气说:“你在显摆自己触手多嘛?” 透明的触手柔软圆润,在雪白的皮肤上缓慢爬行,罗伊道:“你说我是八爪鱼。” 既然是八爪鱼,当然要用八根爪了。 芙洛拉气晕。 此时两人的画面十分诡异,芙洛拉手中握着细细的链条,链条另一端牵着罗伊,而罗伊则是用八根触手将她几乎缠成了只粽子。 干嘛啊,这是在干嘛啊? 她深呼吸几次平复怒火,用尽量耐心的语气道:“罗伊,我刚刚说那些,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多想,你也许不是神,但你早就不是人类的神了,不是吗?在我这里,我说你是神你就是神,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神。” 所以,不要觉得她会丢弃他。 唯一的信徒,又怎会抛弃她唯一的神呢。 想到这里,芙洛拉的心头一软,连带着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罗伊用力点头,他难得神情无比郑重地看着她,说:“甜心,谢谢你。” 芙洛拉怔住。 他……是不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向她道谢来着? 真是个傻瓜,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谢的,相爱本就是你情我愿,她才没指望他说什么谢谢。 “不用客气。”芙洛拉微微挺直身板,正色道:“我本来就是姐姐嘛,照顾弟弟是我的责任,你刚刚都看到了,世界上先有了魔力,后有信仰之力,所以我绝对是你的姐姐。” 罗伊表示不服:“你就比我早出生了不到一秒。”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别想哄骗他。 芙洛拉用小腿碰了碰他紧实的腿部肌肉,“什么一秒?魔力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万年了,我可是比你大好几万岁,完全可以做你的姑奶奶,让你叫姐姐,是便宜了你。” 罗伊的眉心缓缓皱起,内心十分不服。 他吭哧了半天,才总算想出反驳的台词:“不。我……” 我从一出生就有了生命和灵魂,而你不是。 “哎呀,不什么不?你就会和我顶嘴。”芙洛拉从触手的拉扯中艰难抬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罗伊:“……”好气。 他默默把触手缠得更紧了些。 芙洛拉呜了一声,同样不甘示弱地将手中锁链拉近。 画面看起来更诡异了。 拉锯战持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芙洛拉这个成熟的大人率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着问:“宝贝,你知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一旦爱上一个人,那将会是那个人的灾难。” 她这话说得突然,按理说罗伊本该听不懂。 可他偏偏就是听懂了。 罗伊点点头,难得露出一副感慨的样子,说:“甜心,还好是你。” 还好是她,还好是他,他们太过相似,他们在世人眼中连正常人都算不上,一旦被他们这种人爱上,那无疑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这个世界不理解他们的爱,世人唾弃他们极度占有的爱人方式,只有他们彼此理解,不离不弃。 何其幸运。 ——正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