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关风与月》 第1页 [现代情感] 《此事不关风与月》作者:周晚欲【完结】 文案: 后来,秦楼问陈岸有没有听过那首歌: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等我勇敢。” 一个谜不算故事, 两个谜的相遇才是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楼,陈岸,于年 ┃ 配角:其他 ┃ 其它:情有独钟,久别重逢,互相拯救,相爱相杀 一句话简介:他不止有六便士,还有月亮 立意:如果你爱的人伤害了你,你会原谅TA吗? 第1章 从三个胡同外就听见唢呐和镲子的声音,裂石流云,轰轰烈烈,顺着声音看过去,层层叠叠的瓦屋平房后面,有两只白鹤正欲振翅。 现在是九月底了,也没走几步路,秦楼却流了不少汗。倒不是因为行李箱重,只是出门前陈岸见她穿匡威牛仔裤,皱了眉说不好看,又难得有兴致的给她挑了一袭黑色连衣裙,配迪奥的细高跟。 她怎么好扰了他的兴致,欢天喜地的就换上了。 可村里并没有水泥地,才走了一半路就累的脚底发麻,好在拐过二十米外的那棵榕树就能看见家了。 她喘口气,提箱子继续走。 不出所料,家门口搭起了棚子,棚子旁边又搭了高台,那些草台班子就坐在上边吹吹打打。门口是扎的纸门纸马,进了大门之后便见一个桌子,上面挂着白纸黑字写的一个大大的“奠”字,桌子上有香烛,那是专供吊唁者点香的。 走到这的时候,秦楼顿了下,吴小燕望见了她,叫了一声:“快进来。” 秦楼抿唇应了声:“唉。” 没进屋就见一个棺椁放在屋子中央,正前方是奶奶的黑白色遗照,地上都是草席,席上的人见她来了,都抬起头,露出疲惫又哀戚的脸庞。 秦楼进门后向席上的人问好。秦宏伟声音沙哑:“来了,正好一会该送盘缠,你快去西院领身孝衣。” 秦楼答应着,忙提着行李进屋换衣裳,不过三两分钟又出来,刚打开门就见面前有人在等。 秦岩整个人都裹在肥大的孝衣下面,听见门响,抬头露出一双哭肿的眼,见她出来,转身便走,耍酷的说:“跟上来。” 秦楼便真的亦步亦趋跟上去。 男孩不过十五岁,个子却高出她一头,他腿长走得快,一开始秦楼没跟上,他又停下来等,再抬脚,步子慢了很多。 一进西院的门,就见院里三姑六婆都在,左一句夸她变漂亮了,右一句说她有气质,秦楼没什么表情的应付着,却也寒暄了老大一会儿,才拿到专属于她的带着蓝布缨的孝衣。 这是欢城丧事的习俗,孙子辈的孝衣外着布缨,里孙缝蓝布缨,重孙和外孙缝红布缨。 从得知奶奶死讯到刚才,秦楼的情绪一直都平稳如常,八十多岁的老人了,睡着觉咽气的,没有半点痛苦,秦宏伟说,这也算喜丧了。 可能正因如此,她没眼泪。 直到她手忙脚乱的把带着蓝布缨的孝衣套在身上时,她才感到胸口有一股迟来的闷重的气,出不来咽不下。 接着便是送盘缠,繁琐的旧习俗了,关键在于子媳最后要到土地庙转三圈。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当口,到土地庙时忽然唢呐不响了,过了几分钟才又吹打起来。 “怎么,前边还有人家办事啊?”有人问。 旁边的堂姐扯了另一个堂姐的袖子,问:“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对方摇头,问:“怎么了?” “村尾的徐大爷上个月死了儿子,生了四个闺女才生出这一个小儿子,说没就没了,你说他心里得是什么味儿啊,当时整个人都瘫了,这不,才一个月就没了。说起来也真是可怜……” 堂姐的话没讲完,队伍又起身接着走了。 浩浩荡荡的白,凄凄厉厉的声。 唢呐一出,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秦楼匿在队伍之中,跟着众人一起悲嚎,大家都低着头,没有灵魂的跟着队伍走。 送完盘缠开席,席后搭台开唱,秦楼减肥,只简单吃了点东西,十点多人快散尽的时候,才去洗澡。 屋外头说话声起起伏伏,是叔叔大爷几家人围一起商量明天出棺的事儿,她擦了头发,换上吊带睡裙,要出门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了锁骨下方的纹身,于是又找了件外套披上,撩开房间的布帘时,看见秦岩正趴在床上玩游戏。 秦楼路过他的时候,秦岩没抬脸,却用语言拦住了她:“这么晚了去哪啊?” 秦楼闻言也没转脸,拉开门的时候回了句:“你太吵。” 两个人住的是隔间,用种地时盖大棚的塑料薄膜隔开的,外面扯了好大一块大红人造棉,隔了地界,隔不了声,男孩子打起游戏来脏话连篇,燥的她耳膜疼。 “我靠?”谁知他却一下子站起来,幅度大到把枕头都推倒了,“又他妈的输了,真没面子!” 男生歪着脑袋,气的差点要砸手机。 被秦楼一个眼神制止:“作死?” 秦岩一口气憋着发不出,气的抱头:“我他妈哪想得到一个老师游戏还能打这么好!” 秦楼闻言顿了下:“谁?” “之前和我老师打赌呢,输了,要抄一本书的单词。”秦岩哭丧着脸。 -- 第2页 秦楼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说:“你老师挺会管教人。” “唉?不仅如此,长得也不赖,要不要……”秦岩拖长了音,挑眉笑看她。 秦楼不给面子,哼笑一声,就关上门朝外边走,路过侧屋窗台的时候,从上边顺走一只打火机。 乡村树不高,但密,草长虫飞。 秦楼从家里出来,往屋后的小池塘走,初秋茂密的苇子遮住了她,她找了个干净的地儿蹲下,手指快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解开锁,找到微信上置顶的那个人。 上一条聊天记录还是她发“我到了”,上上条是一通对方挂断的语音通话。 秦楼没什么表情,从兜里找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玉溪烟,拿打火机点燃,夹在手指上,又用夹烟的那只手,按下微信对话框右边的小加号,拨通语音电话。 没想到才响了一声对方就接通了。 秦楼先是“喂”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哑了,又清了清嗓子,问:“怎么接的这么快?” 电话那头很静,秦楼说完这句话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沉默,她拿开电话检查了下网络,又皱着眉“喂”了两声。 陈岸这才讲话:“听见了。” 极不耐烦,瓮声瓮气,像梦中被扰,也像起床气犯。 “你这是睡着了?”秦楼问完,看了眼腕表,才11点刚过,这话倒是明知故问了,于是屏息听他怎么答。 果然,他哼笑一声:“在楚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低沉,尾音却上扬,如果猜的不错,或许答话的时候他随意耙了把头发,或漫不经心的扯了扯衣领。 “小心别让那些女的灌你……” 楚馆嘛,销金窝一个,少不了软玉温香,按理说她当然该撒个娇卖个乖。 “你倒是替我想的挺美。”陈岸冷哼了一声,“我正气呢,公司有个艺人跟素人谈恋爱,被狗仔拍到了,刚刚经纪人过来找我,说是几张破照片开价三十万买断,老子真想大耳刮子扇他的狗脸。” “给了吗?” “给他?”陈岸嗤笑,“老子有三十万不如去做慈善!” “那就不给。”秦楼着实没什么感情。 “年纪轻轻事业没起步呢,就他妈管不住自己的吊,粉丝爱情都想要,以为自己算老几?”陈岸还在生气,“要我说,等新闻捅出去,给他个教训,也赚一波热度,等这阵子过去了,再推几首作品出来,该吸粉还是得吸。” 有蚊子嗡嗡的飞在身边,秦楼忍不住拿手左右扇了几下,听陈岸在那边滔滔不绝,她就在这边看似在意的回应着,总归是他的工作,她从来都是听的多,但不问太多。 陈岸说完了这个话题,又问她:“你那边怎么样了?” “明天就出殡了。我爸身体不大好,丧事办完,我等他动完手术再回。”她说,“我之前跟你请过假的啊。” 奶奶去世的突然,她这次难得回来,要把心里的事一并办了。 “嗯,忘不了。”他低低应了一声,顿了两秒又问,“还要钱吗?” 有风呼哧哧吹过来,把指间的烟星吹的乍亮,就像天上的星星,老人常说人死后会变成星,她不信,可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安市可没有星空。 她神色淡淡的,语气却像是笑深了,顺着他的话说:“要呀,你给我就要呗。” “你倒是精明,昨天晚上不是才给你转了两万?”她话音未落,陈岸懒懒讥笑起来。 秦楼听不懂的样子:“哦,是么,是我忘了。” 电话那头静了。 她抬头看天,夜空上飞机尾灯闪了三下。 然后听陈岸笑了:“诶,看来两万给少了。”他笑得诚恳,讲的话又带着弯儿,“昨晚上怎么浪的不记得了?” 他讲话的时候,有蚊子一直在秦楼耳边嗡叫,她拿手挥走,手上的烟灰掉到裙子上,她起身抖了抖裙摆,又把烟踩灭。 可能是因此才耽误了一小会没回话,然后微信就振动了一声,她退出电话页面去看,银行卡绑定的公众号显示到账五万元。 “你还说呢,昨天做的太猛了,我今天腿根还疼。” 她木着脸,语气带笑,后半句话放低声音,用说悄悄话的语气低语。 “姐?” 还没来得及去听对方的反应,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声,秦楼忍不住吓了一激灵。 “找你半天了,大晚上的,你在这喂蚊子啊?不吓得慌?”秦岩踏月光而来。 她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回头打给你。”她很少慌神,挂电话之前,没忘记向对方说再见。 “你听我讲电话了?”秦楼开门见山。 秦岩撇嘴:“听了又怎么样?” 秦楼闻言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秦岩正鼻孔朝天的摆着谱,自以为高明的拿余光偷瞥她,秦楼挑了挑眉越过他,说:“走吧。” “你这什么表情啊?”秦岩不乐意了,转身大步走到她前面,“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见对方不应,秦岩威胁:“咱妈还不知道吧。” 秦楼懒得搭理。 “靠!我原本还想和我于哥招呼你呢!”秦岩摸着脑袋。 秦楼闻言停下来,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回家了。 秋日一到,更深露重。 -- 第3页 秦楼晚上没发觉,第二天六点多就起床,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清晨的潮湿。 这天是出殡日,中午在马路摆设,媳妇们在棺椁后面哭,儿子们跪在灵台前,朝来吊唁跪拜的人磕头行礼。 秦宏伟腿不大好,好几次跪下之后,拄着木棍都站不太起来,他身心都不安,秦楼看在眼里,不自觉鼻酸。 好在这是最后一项繁琐隆重的环节,随后便是入土为安。 男人们去新坟了,女眷们撕了孝衣,回家撤了草席,事算办完了。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男人们从坟上回来,吃了最后一顿席,各回各家。 秦宏伟坐屋里捏腿喝茶,吴小燕从储粮食那屋,拿了块包在一起的布出来,解开上面缠着的许多布条,摊开布,里面还有个红色的塑料袋,解开红塑料带后又是一层布,然后才露出整沓百元的钞票。 吴小燕说着一口纯正乡音:“咱娘死,你弟兄四个均摊我没意见,但后面你腿做手术,就真拿不出钱来了,事办完了,你想法快去弄钱。” 秦宏伟闷闷的,神色凝重,相处几十年,或许是知道在辩论上说不过吴小燕,于是干脆不说。他喝了口茶,又朝着茶碗吐了两口茶叶,拿起茶几上的钱就往外走。 吴小燕冲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喊:“算完账就回了哦,你儿晚上还得上自习。” “我去送吧。” 秦楼一直坐在屋门口的板凳上鼓捣手机。 来欢城之前她买了部二手的安卓机,她此前用了多年的苹果,安卓系统对她来说很陌生。 她这个人长相随母亲,性格随父亲,一向不怎么会说话。成年之后,更是把平生所有的语言天赋都用在对付陈岸上了,哪怕见惯了父母为些鸡零狗碎的事儿龃龉,她也不晓得怎么插话。 她进屋收拾,吴小燕跟着她到屋里去,到门口又站住脚:“现在去有点早。” 秦楼换着鞋没抬头,笑说:“没事。正好我领他去买点辅导资料什么的,他明年中考,学习得抓紧点。”想了想又补充,“还有,我爸手术费你不用愁,我这边攒了点,够用的。” 说完这句话,身边半天没动静,秦楼以为吴小燕早走了,谁知一抬头,见女人原地站着,扭扭捏捏的笑了:“小楼,你长大了。” 秦楼系鞋带的手抖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绑蝴蝶结:“我都25了。” “你还知道自己25了啊,也不回家,你说你成天在外面干嘛啊,也不找对象,要我说真不如回家考个编考个公的,考上了麻雀变凤凰,还好找对象,你娟娟姐不就是……” 吴小燕静不过三秒,一提起这事就恢复本性,絮絮叨叨没完,秦楼忙喊停:“你去叫下秦岩吧,我一会儿涂个口红就收拾好了。” 吴小燕知道她油盐不进,又嘟囔两句,才不甘心的出去了。 晚上秦楼骑着电动车送秦岩去上晚自习,平时秦岩也骑车上下学,只因前不久车子被偷了,加上家里办白事,就没来得及去买新的。 秦楼先带着秦岩去电动车行转悠了一圈,挑了车子后,又带他去书城。 刚走到诗歌区的时候,有电话进来,她掏出来一看,是曾闻。 她让秦岩先挑着,自己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怎么接的这么慢?”开口就是冷彻心扉。 秦楼眼皮一跳。 曾闻是谁啊,陈岸最信任的助手,二十四小时的追随者,包青天都没他铁面无私。秦楼一早就看清了,得罪陈岸也是好的,至少还能肉偿,至于他,得供着敬着,还不能谄媚。 “刚刚有事,没听见。”秦楼极有耐心的解释,又笑,“怎么了?陈岸有什么吩咐。” “你倒是聪明。”他不咸不淡夸了她一句,语气淡到恨不得连音标都是平的。 秦楼忍不住白眼,因为这显然是不需要动用智力去思考的事。 “陈总要出趟国,那块百达翡丽好像落你那了,你放哪了,他要戴。”曾闻逐字逐句说清来意。 秦楼有点懵,却没迟疑答了句:“我衣帽间进门靠左第三个抽屉,有个暗蓝色盒子,如果里面没有你再打给我。” 除此之外,没有多问。 曾闻也不多废话,板板正正说了句再见,等她先挂断。 秦楼挂了电话,再偏头,只见诗歌区一堆女生,秦岩早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她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了片刻,终于在饮品区看到秦岩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的方向,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他这两年长胖也长高了些,加上视线错位,把对方挡了个严严实实。 秦楼收起手机往那边走,然后好像是叫到号了,秦岩去拿奶茶,一错身,露出了男人的脸。 然后秦楼就像着了魔一样,被定在原地。 “哇,你看那个男的好帅!”旁边有女孩子小声的惊呼。 秦楼回了回神,又远远看了那男人一眼,他穿一身黑,这颜色把他的优势都衬出来了,她很少见到,有人把黑色也穿的这么君子,这么温润如玉。 也怪不得女孩子们花痴,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人。 接着他也去取杯了,旁边的女孩就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说:“咱们去买奶茶吧。” 秦楼摇摇头不再看,转过身,又走到刚才的角落里,眼底一片清亮。 -- 第4页 像暴雪后初霁。 =====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家好,这本是我的第二本书, 一个主题是:如果你爱的人不得已或无意之间伤害了你,你会原谅TA吗? 第2章 待人走了,秦楼才出来。 秦岩早等的炸毛了:“你去哪了?” 秦楼随手挪了个椅子,坐下来,问:“那人是谁?” “你说我英语老师啊,你见着了?帅不?”秦岩吸了一口奶茶,勾勾下巴问,“你喝吗?” 秦楼扫了一眼奶茶杯,就觉得喉咙发粘,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她很久不碰。 秦楼摇摇头,又把话题扯回来:“帅。” 这句夸奖没什么感情。 只是单单从秦岩此前只言片语的描述里推断,那个人的相貌也当得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八个字,就像欧亨利的小说结尾。 她摆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早知道我就不去接电话了。” “你这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秦岩瞥了眼手机,意有所指。 秦楼本来懒得搭理,想了想,又难得解释了一回:“工作沟通而已。我要24小时待命的,你以为赚钱那么容易?” 她没有撒谎,陈岸可不就是她的全部工作么,付的薪水还特别多。 “那打电话的是……”秦岩问。 “领导。”秦楼答。 “害。”秦岩摊手,“可惜了……” 秦楼抱胸,示意他有话快说。 “我老师有女朋友了呗。”秦岩叹气,又赶紧解释,“不过我也是刚刚聊天聊出来的哈。” 秦楼眼皮跳了一下。 “走吧,送你去学校。”她没什么波动。 帅哥有女朋友有什么好稀奇。 “可惜了,我真觉得你和我老师蛮配的。”秦岩孩子气的说。 秦楼淡淡瞥了他一眼:“别乱讲。” 她这次回来,还有重要的事做,不是谈情说爱这么简单。 深秋的夜凉如水。 秦楼送走秦岩之后,打了通电话,随后打车去幸福小区。 中介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她。 秦楼要在欢城呆上一段时间,她当然不可能住家里,先不提交通快递等等,光说现在住的屋子,用布做的隔间,秦岩大了,不方便的地方也多了。还有平时上厕所,农村的厕所,用着多少有点不习惯。 这晚,她先去看的是一区五号楼三单元四楼的房,从在安市她就预定好的。 谁知道秦楼进门之后,看到玄关处有鞋,她不由皱了眉头:“这是合租房?” 中介干笑了两声:“是,但是四层和五层,只有这一间。” “我一开始就说了,要单租。”秦楼退出了门外,淡淡一瞥看过去。 中介脸色顿时变了变。 秦楼这个人出身穷乡僻壤,这几年跟着侯服玉食的陈岸混,吃了不少有钱人的编排,尤其是钟毓,没少挤兑她穷酸。她这个人心气高,平日花着心思伺候陈岸就算了,哪里又肯白白吃其他的亏,因此也爱摆些气势逼人的架子。 再加上她平日不爱与人亲近,总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有时候遇到事情,冷个脸是能唬人的。 中介忙赔笑:“是我疏忽了,您别生气,那要不我先带您去看看六号楼和四号楼的房?” 秦楼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就跟着中介下楼了。 四号楼的房是现成的,拎包入住,但正好背阴,又没有阳台,因此不列入考虑范围。 好在六号楼是不错的,南北通透,卧室阳台很大,视野也好,能一眼看清对面楼层的厨房摆设,就是当前租客的租期还有十天才到期,这不难办,对方是刚毕业的学生,好说话不多事,秦楼给了他一千块钱,当下就同意搬走。 找好房子从幸福小区出来后,刚过八点,路边的大排档正人声鼎沸。 每个人都是成群结对的。 她找了家安静的奶茶店坐,点了杯茉香奶绿,拍了照之后一口未动。 秦楼左侧有个人点了外带,等号的时候在看新闻,好像是欢城有家叫雅达的外贸公司拖欠工人工资,工厂被泼油漆,工人已经连续一周挂横幅,拉音响示威了。 可她右侧又是另一番景象——那是对小情侣,看起来像高中生逃晚自习出来的,共喝着一杯奶茶。男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句子,用掩耳盗铃的声音说:“你一口,我一口,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两口。” 秦楼被这无厘头的句子,弄得勾嘴淡淡笑了。 想起来也是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回做完课间操回班,他站教室门口等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的奶茶,见她来了,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说:“身上没钱了,买的最便宜的一杯。” 他这个人一向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 但少年人的心动往往,一笑足矣。 都是太久远的事了。 可有些记忆还是会冷不丁冒出来,在闻到什么气味儿的时候,在看到一个场景,一个陌生人的穿着,一句歌词……秦楼不觉得自己是个好记性的人,但有些事,早已经长在身体里,成了骨血的一部分。 往事就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在脑海里播放。 她连忙摁摁太阳穴赶走思绪,九点多直接去八中接秦岩放学。 -- 第5页 第二天一早,中介就来电话说可以入住了。 秦楼早收拾好箱子,吴小燕堵着门不叫她走:“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村里没打水泥地,提着箱子路不好走,我让你大爷开他三蹦子送你。” 秦楼家在永安镇上的永安村里,去市里的话,要先走十五分钟到镇上坐公交。可要是骑电动车也就二十来分钟就进城了,当然开车更快。 但家里一共就两辆电动车,秦岩骑走一辆,还有一辆秦宏伟骑去工地干活。 秦楼忙拦住她,叹了口气:“妈,我打好车了。” 秦楼第一次庆幸永安村离市区不算太远。 “花这个钱干嘛,打车多贵啊。”吴小燕埋怨。 “我滴滴有红包。”秦楼知道在钱上的事儿,非得同她解释清楚才行,“就是一个打车软件,才花了几块钱,是不是赚了。” 吴小燕这才撇嘴说:“行吧,省的折腾了。” 却还是坚持把她送到路口,等车的功夫,碰上几个拎着铁锨锄头要下地的婶子大娘,几个人见到秦楼就眼睛放光,笑对吴小燕夸奖她:“好久没见小楼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是你会夸,我也没看出她哪好看的,瘦的像竹竿似的,大腿还没我胳膊粗。”吴小燕眼角带笑,嘴上却不饶人。 “所以说你落伍了呗,现在不流行骨感美吗?小楼是瘦了,原本就好看,现在五官更显了。”大娘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又转了下眼珠,凑近吴小燕说,“要不怎么说,你家孩子都随你,长的俊。” “哎哟,我就是一农村老娘们,哪里说得俊不俊呦……” 这么说着,便是一通推辞,接着彼此又一通互夸,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秦楼戴着耳机,看见不远处有麻雀飞过烟囱,落到柿子树上。 还好,车很快就到了。 秦楼忙向几个女人告辞,吴小燕说:“就在家过十天半个月,我说让你别折腾,你非不听,你在大城市呆惯了,觉得家里哪哪都不好,可人家不都说嘛,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别的不提,你在外面肯定不乐意自己做饭,家里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但也比你吃外卖有营养,你看你多瘦,都是吃外卖吃的。” 秦楼闻言半天语塞,只好招手让她快回去:“你就别操心我了,我饿不死自己。” 车子就要开,她又想起别的事:“你给我爸说,现在这活扫扫尾就行,我过两天来接他去医院查查。来之前给他打电话。” 吴小燕瘪瘪嘴:“你爸说了,现在不做。” “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不是钱的事,这不是快到国庆了嘛,该收棒子了,先忙完这阵子再说。” “身体重要还是……”秦楼皱眉。 “谁都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但地里的活咋办啊,我一个人肯定弄不了。”吴小燕抢先。 电影里说“道理都懂,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要秦楼讲,那果真是废话。这世上的人,如果真是能按照道理去过日子,倒也不愁过不好一生了。 怕的是道理都懂,可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 秦楼顿了顿,朝吴小燕淡淡一笑:“回头我给他讲。” 说完便让师傅开车了。 去幸福小区花了二十分钟,一共十六块五毛一,自动扣款。 中介早就在门口等着,老小区没电梯,他帮忙把行李提上去,一口一个姐的叫,交代各种事儿。 秦楼当然没有听进去多少,签了合同就让人走了。 屋外阳光太好,她站在阳台上,正好可以看清对面屋子里摆设,厨房用的是银色冰箱,再往里是客厅,暗红色的沙发和矮茶几,其他的就看不大真切了。 随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晚上做了会普拉提,九点钟换了身衣服打车去八中。 下课铃响了十分钟秦岩才出来,和一帮男同学一起走,手里还拿着一根烤肠。 秦楼这天穿的是一件oversize的蓝色扎染卫衣,黑色紧身裤配短靴,在一群校服里很显眼。 其实她很少这样穿,平时她更常穿些或剪裁大方,或成熟妖娆的衣服,比如长裙风衣什么的。但人总是会在某些时候拧巴,到学校,总归想显得年轻些。 秦岩一眼就看见她,跑过来时身边的同学都在笑。以致于他一到她跟前就骂脏话:“这帮孙子,把你当我女朋友了。” 秦楼抿嘴笑了笑,初中三年级,是春心萌动的时候。 她说:“走,带你去吃夜宵。” 秦岩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按了下车喇叭:“是我带你去,快上车。” 两个人穿梭在夜幕霓虹里。 秦岩骑车很快,到了闹市区,他又是超车又是玩漂移,秦楼一路上拧的他嗷嗷叫,他还不知收敛。她不得不攥紧他的书包,让他随便找个能吃饭的地儿停下。 最后就近去了一家麻辣烫店。 路上秦楼把来意给秦岩说明了:“我这次回来要呆久一些,等咱爸手术之后走。” “所以……您有什么吩咐?”秦岩正停车子,闻言警惕的抬了抬眼。 “我白天刚搬走,租的房子,很多东西用不惯,要换,还有些东西要添置,你周末去帮我搬。”秦楼不客气。 秦岩长长的“哦”了一声,边走边问:“你都说了是小住了,还折腾什么啊,将就几天得了。” -- 第6页 秦楼原本要推门进屋,闻言顿住了,正色道:“你这话错了。”她叫他的小名,“岩岩,你年纪还小,不要和咱妈一样动不动把‘将就’挂嘴上,人的能力都有限,遇事情难免要妥协,所以就更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自己最好的。” 秦楼不常说教,自秦岩记事以来,她就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些话让秦岩皱了眉:“好啦,反正最后出力气的还是我喽,我……” 话未说完,人倒愣了。 秦楼也呆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进门第二桌瞧。 “姐,我英语老师在这!”秦岩戳了她一下。 秦楼点头说:“看见了。” 他不难认。 “我们去打个招呼?”秦岩问。 秦岩不说,秦楼都没发现他旁边有人。 女生齐耳短发,穿着碎花裙子外面套无袖毛衣,只看侧脸,长相中等,但皮肤白嫩,举止娇憨,一看就是二十出头。 秦岩接着问她:“可他旁边有人唉,会不会有点打扰人家?” 秦楼还没回话,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也希望大家多多讨论关于小说的看法哦! 第3章 手机响铃让秦楼回了神。 她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先点。” 秦岩不乐意:“你业务也太繁忙了吧,美国总统都没你忙!” 这一嗓子,没唤回秦楼的一个转身,倒让英语老师看见他了。 老师喊:“秦岩,你怎么在这?” 秦岩摸着脑袋走过去,笑说:“于老师好,我姐带我来吃饭。” 于年左右张望了两眼。 秦岩便解释:“我姐出去打电话了。”说话间,他朝玻璃门外寻望,指着黑色比亚迪旁边的背影一笑,“喏,那就是我姐。” 老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穿着扎染卫衣的长发女生侧对着店门打电话。可能是风大,她一直捂着话筒,露出小半张侧脸。 虽然看不大清长什么样,但不难判断她是个美女。 “你姐看着不大,上着学呢吗?”他眼睛盯着门外。 “嗯?打听谁呢。”旁边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张可意不乐意了,“我说哥哥,你旁边还有个人呢。” 于年便收回目光,笑说:“我学生还在这呢,你倒吃起人家姐姐的醋了?” 秦岩不是个没眼色的孩子,见状忙说:“那个,我不打扰您和师母用餐了,先去拣菜了。”说着又朝于年挤眉弄眼笑了笑。 于年笑着骂了句“臭小子”,又瞥了门外一眼,放他离开了。 这声“师母”,张可意倒很受用,立即就喜笑颜开了:“哥哥,我吃饱了,一会走着回去吧,消化消化食。” 于年对这些小事一向没意见,拿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就去前台付账。 从店里刚出来的时候,迎面吹来一股凉风,张可意直往于年怀里钻,他一手揽过她,又用空余出来的那只手去点烟。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脚步没停下。 走过那辆黑色比亚迪旁边的时候,那女人还在打电话,她这回是背对着店门了。 于年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人眼熟,却又好像从没见过。 这个念头,不清不楚的像雾里看花,却怂恿他去看她的脸。 就当他越过那辆车即将正对她的时候,她又忽然收了线,往店里走了。 于年把嘴上的烟取下,吐烟圈的时候往她那边看了一眼,才揽着张可意离开。 “刚看完弗朗明哥。”陈岸说。 秦楼问:“你在欧洲?” “他们说巴塞罗那有演出,我最近心情好,奖励自己一下,这次演出请的民间最好的高手跳,花了十几万,可是值的很。” 陈岸这么说着,秦楼余光瞥见店门开了,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 她理了理被风揉乱的长发,侧过脸,背过身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国?”她有点走神,话说出口后又清醒了不少,语气又软下来,“我都想你了。” 她低头,看见地上有两个人的影子在靠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秦楼只觉得陈岸顿了顿,似笑非笑的说:“我倒是真爱你这张嘴。” 这话放在别的地方,是一点毛病没有,从陈岸口中说出,就是一语双关了。 秦楼只能干笑,神情早已紧张起来,又听他说:“不说了,约了人逛古董店。” 秦楼“哦”了一声,只听身后脚步声近了,她又说:“那我回头再打给你。” 收了线,转身往店里走。 秋风把秦楼的头发都吹到前面,她去捋顺,不经意往后略偏了下头,又转过来,然后推门进店。 秦岩都已经取好餐了,又告诉她在哪里夹菜,她摇头说不饿,惹得秦岩一阵嫌弃,说:“太瘦不好看。” 秦楼笑:“该有肉的地方有肉就行呗。” 秦岩闻言差点呛到:“你教坏小孩。” 秦楼不置可否,话题就此终结。 吃完饭之后秦岩骑车回家,秦楼打车回租房。 老小区连灯光都比较旧,路上没什么人,她住一区六号楼,几乎是在小区最里面了。 一路上月光如水。 她抬头去看,发现月亮弯弯的,不是个团圆日子。 -- 第7页 再偏头,正好对上一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五。五号楼的第五层一整排窗,只有三单元右边那家才亮着灯。 然后她拖着影子上楼。 第二天一早就被震动声闹醒。 秦楼眯着眼在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刚“喂”了一声,就听对方笑:“您好,是秦楼女士吗。” 困意顿时一扫而光。 她胡乱揉了揉头发,直起身子,靠在床头,听对方讲:“我是航海教育的人力董文军,这边看您之前投递过一份简历,应聘的新媒体编辑是吗?” 秦楼说“是”,那边又说:“是这样的,咱们这边看了您的简历,您的专业还有经历都蛮符合我们岗位的,想约您面试一下,您这边今天下午两点有时间吗?” 对方语速快,秦楼静静听完又消化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深呼一口气,才说:“有时间。” 挂了电话,手机提示电量低,秦楼去充电,顺便点了一支玉溪,放到烟灰缸里。 秦楼回欢城之前就搜过航海教育,知道这边有招聘,看了一圈在招岗位,只有新媒体编辑她做得来。 她大学接触过这一块,第一份工作也是干的这行。要说难点,大概就是新媒体行业日新月异,她有两年不曾真正工作过,就算一直有接触,也要恶补一下。 加上两年空白期,简历上少不得要编造一下,这个问题她一早想过,大部分公司不会真的去查履历,再者四线城市新媒体从业者总是稀缺的,HR也难办,招上人才是重点。 有了主意之后,她当时就登录淘宝,搜“简历代做”,付了加急,要求八小时内出稿。 接到面试通知,秦楼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她起床简单梳洗了一下,开电脑,搜索“微信公众平台”。 临阵磨枪。 公众号后台改版了,她随便在网上找了篇文章,用135和秀米等编辑软件试着排版,不算生疏。又点开微信里的运营公众号,把之前没听完的新媒体录播课听完。 做完这些准备,接下来就只待东风了。 这不是场无准备之仗,看似临时起意,实际未雨绸缪,只等良机。 却又是场无准备之仗,如同对弈,落子无悔,步步生变,步步生机。 危机的机,机会的机。 好在第一步迈出去,收获的是机会。 下午两点面试,HR按部就班的问了些问题,当场就给了她通过。 然后秦楼问:“什么时候办理入职?” HR便突然为难起来:“说起来不太好意思,新媒体这边恰好有两个人离职,急需补位。你看,你要是方便,咱们现在就能办入职。” 现在入职? 也好,这就省事多了,秦楼心想。 但还是为难的皱了皱眉,才说,那好吧。 第二天一早就正式上班了,部门主管赵柯先带她认了人,后问她:“医疗卫生和教师招聘,你选个项目做吧。” “教师招聘吧。”秦楼停顿了几秒才开口。 赵柯说:“行,一会我把教招项目各平台的账号和密码发你。”说完又转脸问坐在饮水机旁的女生,“婷婷,她归你带,就坐你旁边,一会我领她去拿电脑,你把位子收拾收拾。” 张婷婷答应着,又冲秦楼笑了笑,秦楼依葫芦画瓢也回了个差不多的笑给她,就跟着赵柯去领电脑和工牌。 行政和咨询在一楼办公,其余部门在五楼,赵柯领她走楼梯,下到第三层的时候赵柯拐个弯去走廊,指着301和305的教室说:“这两间是教招项目正开课的班,301是集训营,十天十晚的班次,305是走读班,时间长一些,但只有周二周四晚上和周末上课。你记一下,回头上直播课会让你来调设备,有时可能会拍点小视频放抖音宣传,不过次数很少。” 赵柯交代完想了想,又说:“今天周三,明天晚上305有直播课,我值班你跟着我一起,看我做一回基本就会了。” “明天?”秦楼以为自己听错。 赵柯闻言住了脚:“算了。”她叹了口气,“你才刚来,上手太快了吃不消,要不……” “不用。”秦楼打断她,“我是说,我没问题。” 赵柯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那行。” 和不讲废话的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省的再迂回解释。 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下楼了。 第一天上班不忙,都是些琐碎事,好不容易捱到五点半,该下班了,大家却没有半分要动弹的意思,秦楼自然也不好意思先走。 她虽然不做社畜有一阵了,可下午清闲的时候也摸了会鱼,在知乎上认真搜了搜职场。 就这么故作板正的坐了十几分钟,赵柯说“秦楼你要忙完就下班吧”,秦楼不去故作客套,收拾东西溜人。 从公司到租房有直达的公交,四站,秦楼用手机扫了码,在最后一排空座坐下,给陈岸发微信。 从对话框一路往上看,四五条都是她在自言自语,这个人不知道去哪浪了,不回一个字。 退出去,再去看他朋友圈,最近一条动态是两天前,他发了个“Hi”,定位是在西班牙,钟毓给他点了赞。 秦楼想了想,点开美图秀秀,把那天在奶茶店拍的自拍修了修,发给他。 这天的“功课”算是完成了。 下车后秦楼去大润发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回家做了盘低脂沙拉吃,再掏出手机,陈岸还是没动静。 -- 第8页 她又刷了会微博,才去洗澡,出来后敷了片面膜,又就手把换洗的内衣裤洗了出来,趿着拖鞋去阳台上晾。 不经意一抬眼,看到窗户对面,有一对情侣正一起做饭,女人在炒菜,男人站在一边剥橘子,自己先吃了一瓣,又顺手给女人喂了一瓣,然后女人说了句什么,就进客厅了,男人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 暖黄色的灯光把小屋照的很暖。 秦楼就这么远远看着,头顶上的白光灯清清冷冷打在身上,让她越来越期待明天的朝阳。 第二天秦楼起了大早,化好妆之后,找了昨晚挑了半天才选中的蓝条纹的衬衫裙换上,临走前对着穿衣镜照了好一阵,最后换上高帮白色匡威出门。 谁知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人撞了一下,对方手里的豆浆,差点就洒到她裙子上。 秦楼皱着眉刚要发作,那人先给她鞠躬:“我的妈呀,太抱歉了,对不起啊!” 一对上那人的眼,秦楼脸色变了变。 是她。 对面楼里幸福的女人。 她一脸抱歉:“对不起啊,我男朋友刚才突然给我打电话,我光顾着从包里找手机了,没看路。” 她这么说着,手机举的老高,秦楼瞥到屏幕上的通话页面,通话人的头像全黑,备注是“哥哥”。 她抿抿嘴,收回视线,说:“没事。” 那人便笑开了,说:“谢谢你啊姐!” 姐? 秦楼淡淡睨了她一眼,见她笑的诚恳,没说话,转身走了。 公交车来了。 她赶时间。 这天秦楼提前五分钟到达办公室,坐下之后,张婷婷递给她一盒奶,说:“很好喝的。” 秦楼摇头:“我吃过了。” “没让你现在喝,给你当零食嘛。”张婷婷笑。 秦楼说:“那好吧。” 接着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的工作重点在公众号和自媒体平台,要写推文,排版,做裂变策划等。这些工作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伤眼和久坐。因此办公室里,人人都是近视眼和扁屁股。 好在晚上终于不必如此了。 秦楼跟着赵柯去305调直播课的设备。 她们到的时候,班里人还没来齐,秦楼一直低着头看赵柯操作,比她想象中好上手,两三分钟就弄好了,这期间教室里又陆续进了两个女学员。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七八分钟的样子,赵柯吩咐她:“一会我课前开场,现在得对下PPT,你先去教务办公桌拿点名册,等会让学生签到。” 秦楼点点头就出去了,走出教室的时候发现手心都是汗,可能是教室比较小,太闷了。 等她再回来,教师里就几乎没空位了,她粗略瞥了一眼大家,到讲台问赵柯:“是我点名,还是走座位上让他们自己签?” 赵柯脸都没抬,说:“让他们自己签。” 秦楼说“好”,拿着点名册下去,一个个座位走。 因为是教师编小班授课,班级人不多,且大多是女生,男生们讲话的声音就特别明显。最后一排男生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讨论的内容千篇一律,用一句话可以概括:哥们儿,新来了个美女老师。 秦楼板着身子,装没听见。 等第四排的女学员签完字,她走到第五排,把纸递给男学员。 原来班上只有四个男生。 第三个男生签完字,递给最里面那个人。 他却不接。 “怎么了兄弟,咱老师长得好看,你也不能看傻啊!” 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声戏谑,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赵柯拍了拍讲桌:“干什么呢,马上上课了不知道?” 所有人又秒变鹌鹑。 教室静下来了,原本秦楼低着头,闻言后才慢慢抬起脸,对上最里面那男学员的眼睛。 那个人正一动不动看着她。 他表情有一丝呆滞,可当秦楼的双目对上他的眼时,他眼底却慢慢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微弱的,她却轻易捕捉到的亮光。 因为她眼底也正升起那样的光芒。 然后秦楼偏过头,努力用一种不自在的语气讲话:“同学,请你快签字。” 那人没说话,拿笔在纸上刷刷写了几下,伸手把纸笔递给她。 秦楼接过来看,墨水未干的两个字: 于年。 字迹娟秀,乍一看不像男生写的。 很好认。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一天更新分量很足吧! 第4章 秦楼收回签到表,走到赵柯身边,递给她。 赵柯看了眼说:“你找个空位坐下吧,咱们得看课,不然直播出问题找不到人。” 秦楼“唉”了一声,转脸在第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 窗户不知道被谁开了一小道缝,温凉的风扑面而来,把她头发吹的微微荡漾。 前胸也被吹的凉凉的,可后背却是热热的,秦楼透过窗户玻璃看到有人的目光一路烧过来。 她不由挺了挺背。 晚课上到九点五十。 下课后学员陆续离开,秦楼跟着赵柯学怎么关设备,怎么把录播上传系统,她稀里糊涂的忙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注一点。 最后要下班了,赵柯去关灯,秦楼想了想跨步走到门外,又向着教室里面指了指,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还有人没走。” -- 第9页 赵柯原本关了灯,闻言又打开,往后一看,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果然还有人在。她顿时蹙眉,说:“同学,我们要锁门了。” 那人早就收拾好东西,闻言慢吞吞站起来,又慢吞吞从最后一排走出来,到秦楼面前站定,说:“不好意思啊老师。” 秦楼和他对视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对正锁门的赵柯说:“赵姐,我刚才下课的时候收拾好东西了,如果没什么事,我能先走吗?”她说着,又解释,“最后一班公交是十点十分,我怕赶不上……” 赵柯看了眼表,快到十点五分了,就点头说:“那你路上慢点。” 秦楼点头说好,转身越过一个人,离开。 身后有影子忽远忽近。 她屏气凝神的往前走,下完楼梯又打了卡,出来时有人拦路。 是影子的主人。 他目光深深:“你回来了。” 好在,还是等到了。 秦楼的心漏跳了两拍。 她缓缓对上他的眼睛,皱着眉,扯出一个天真味浓的笑,问:“不应该先说‘你好’的吗?” 他愣了。 秦楼笑笑,越过他的肩膀往前走,两步后顿住,深吸了一口气,右转拍了拍他的肩。待他完全转过身和她正对时,她笑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秦楼,你呢。” 说出口比想象中容易,也比想象中难。 于年眼眸比夜空还深:“你好,秦楼,我是于年。” 看得出来他很不情愿这样公式化,却还是配合了她。 秦楼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又抬脚继续往前走,两个人走了一段路都没说话。 然后秦楼明知故问:“你现在是老师啊?” 于年跟上来,说:“嗯,毕业就回来代课了。” “教英语?”他说的具体,秦楼就顺着话茬问下去。 “嗯。”于年顿了一下,笑,“看来很好猜。” 秦楼步履缓慢,一直目不转睛往前看,闻言想都没想,说:“你英语好,我怎么可能忘。”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早就知道。 秦楼低下头让头发挡住脸,也挡住眼底的一片清明,然后换了个表情才抬眼。 见于年沉默,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偏过头,视线落在他下巴上,解释:“你英语回回第一名嘛,谁不记得,是不是?” 于年点了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换了个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了,大概是五月底吧,天刚开始热的时候。”秦楼又把头偏回来,留了个侧脸给他。 “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于年接着问。 秦楼脚步停了。 她忽然想起一些事。 那天下了大雨,她把他拦下来,吻上去,咬破了他的唇,鲜血流出来的时候她笑着说——于年,这是我给你的“三颗痣”,如果有一天我回来找你,你记得还我。 想到这里,秦楼抬眸盯上于年的嘴唇。 于年静默几秒,抿抿唇,偏头侧对她,又低下了头。 她能记起的,他大概也不会忘。 毕竟从那天往后,向南向北,再没相见过。 秦楼选择回答他的问题:“我的心一直在这。” 路灯照的树影斑驳,全都投影到两个人身上,不远处的车辆来来往往。 秦楼抬头看天,于年也抬起头,看天。 秦楼之前在心理书上看过,如果觉得有个人在看你,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你的时候,就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如果他在看你,他也会下意识的去做相同的动作。 “秦楼。”于年极小声叫了她的名字。 秦楼听见了,抬头大方对上他的眼:“我爸身体不太好,我在外面不放心。” 又是一句延迟解释。 于年一时没了反应,又过了两三秒,他才低眉敛眸,点点头笑说:“那是该回来了。” 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旁边就是公交站,路边公交车来了一辆,又来了一辆,后来又一辆接着一辆开走了,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就这么站了一会,忽然有辆吉普车疾驰过来,绕来好大一阵风,吹起了裙摆,秦楼往下拉了拉。 “不冷吗?” 抬眼看于年正望着她。 秦楼笑答:“才9月。” 于年又陷入沉默中,过了五六秒的样子,他偏过脸,笑说:“我记得之前第一次见你,你也穿的蓝色条纹衬衫,不过那时候是真的衬衫,现在是衬衫裙。” 果然。 她能记起的,他也还没忘。 秦楼眼眸亮了亮:“那时候学校不许穿裙子嘛。”她笑,“还不许披散头发。” 于年回想起来,也笑了笑。 气氛又轻松起来。 霓虹点点,微风荡荡。 有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秦楼反应了两秒才听出是自己的,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陈岸。 她不敢耽误,对于年说:“我接个电话。” 看见于年点点头,她走到一边按了接通,没几分钟收了线,看到于年背对着她,在垃圾桶旁,正抽烟。 秦楼走过去,绞着手指头,像犯了错一样垂头站着,等他快抽完了,才说:“还是玉溪吗?” 于年背僵了一下,转过身:“不是,抽的中华。” -- 第10页 于年的皮肤很好,比女生还白嫩,公交站的灯箱把他的脸照的莹莹泛光,说是十七八岁也不为过。 秦楼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撇开眼:“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于年摁灭烟头。 秦楼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不了,我很近的。” 于年见状,没有坚持:“那好,你路上小心。” 秦楼不再多言,伸手打了辆的。 车子在近处停下,她走过去,打开门,即将俯身进车,又收住动作,直起身子转脸朝他看过去。 “于年。”她喊他。 “怎么了?”于年双手想去插兜,没找到,又收回来。 “如果你今天不在楼下等我,我可能就,打算不记得你是谁了。”秦楼笑。 说完这句话,不等于年反应,接着俯身进车。 前方正好绿灯,车子疾驰而去。 秦楼坐在车里,看后面于年静静站在原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这才掏出手机给陈岸回电话。 铃声响了三声才通,陈岸语气不好:“不是说在外面不方便,又打来干嘛?” 秦楼按了按太阳穴,委委屈屈的说:“不是你刚才说无聊,想找个人讲话么?” “你还委屈上了。”陈岸哂笑,“要不是洋妞用着不习惯,你以为老子想得起你?” 秦楼皱眉,显然累了,却还是笑着说:“哎呀,你想不起我,我可老是想着你呢。” “真那么想我,要不我让曾闻给你订张机票,你飞过来算了。”陈岸笑,不怀好意。 秦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不带这样的,你明明都准假了的。” 陈岸哼了一声:“说真的,想干你了。” “……”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的秦楼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又捂住了听筒,咬唇努力让自己语气柔下来:“那我这边结束之后,就去找你,好不好。” 陈岸打了个哈欠:“所以我说你这个人无趣,开黄腔,开到一半怎么认真起来了。” 秦楼暗舒了一口气。 “我对你的事情,什么时候不认真过?” 这话倒是不假,她供着他,表现的要比真爱还真爱,说什么话都得琢磨琢磨。 包括这句也是。 当然陈岸不是看不懂,只是她能让他高兴,他也就受用着。 “你是认真,每天琢磨怎么跟我打太极。” 只是说话不带刺,似乎就不是陈岸了。 秦楼忙笑:“你就不能理解为那是太在乎你。” 电话那头忽然传出飞机场的广播声。 接着陈岸就说:“不说了,上飞机了。” “你要回国了?”这么说刚刚真的在打趣她。 “嗯,有个案子要成了,我得去趟北京……”他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正好她也快到小区了,就说:“好,那你快去吧……” 没等她说完,电话就挂了。 挂完电话后,等了个红绿灯就到小区了。 已经10点半了,老小区白天热闹,一到晚上就静下来,路边的几盏灯静谧的亮着,有野猫忽然窜出来又悄悄溜到一旁的绿化丛中。 秦楼走的很急,很快上了楼,在玄关处换了鞋,又有电话进来。 来电显示是吴小燕:“小楼啊,没打扰你睡觉吧。”说话的人却是秦宏伟。 “没,怎么了,你说。” 她到阳台去接,对面那户灯没亮,应该是主人还没回来。 “我这个手机,今天干活把屏摔碎了,我下午去修手机那里问,换个屏要799块钱,太贵了。晚上问你弟,他说你那边买的时候有售后,不要钱就给换?” 秦宏伟这么说着,秦楼就听吴小燕在旁边小声数落他。 “对,我这边买了一年保修的,你这个手机还没到期,等明天让秦岩带给我,中午我去拿。”她转身回屋,开了免提,边卸妆边说。 秦宏伟说:“那可忒好了。”又埋怨自己,“唉,你说这是什么事,我就说我用不了智能机。” “您这不是用的挺好的么,没事,等换个屏比新的还新呢。” 这么安慰着,秦宏伟又说了两句什么,才挂了电话。 卸完妆她去洗澡,等从浴室出来,去阳台晒内衣裤的时候,对面灯亮了。 然后秦楼又按部就班的去做保养,睡前拉伸,上床后她没困意,又看完了一部电影,叫《了不起的盖茨比》。 困神请难,送也难,第二天她硬捱到最后一个闹钟响完才起床。 社畜难做,秦楼想,她还是想睡着就把钱挣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家能看出其中的小心思嘛。 第5章 秦楼早晨卡点到了公司,上午有培训,张婷婷教她怎么用PS做公众号封面。中午下班她去找秦岩拿手机,吃了饭,快打上课铃的时候两个人各奔东西。 她步行去路边显眼的地方等车,谁知道刚走过一个小饭馆,隔着玻璃就见三个男人正吃饭。 本来秦楼是没看见于年的,谁知其中一个男人的筷子掉了,他俯身去捡,对面人的脸恰好露出来。 于年正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乐扣碗,敛眸认真盛汤。 -- 第11页 在他抬脸之前,秦楼秒转身,僵着背屏住呼吸逃跑似的离开。 和他吃饭的应该都是学校的老师。 一般来讲,吃饭到盛汤这步,大概就要吃完了,秦楼又抬手看了眼腕表,快上课了,不出意外他们顶多三分钟就能出来。 秦楼现在不能见他。 她心里有连自己也不能打破的固执,那是她柔软却又遍生荆棘的地方。她不是不知道,想接近于年,通过秦岩搭线会是个极大的突破口。 可她不愿意。 她不想让于年知道秦岩和她的关系,事实上不止是秦岩,在秦楼心目中,她心里那块有关于于年的地方,没有第三个人可以踏足。 因此战斗是她一个人的战斗,勋章是她一个人的勋章,负伤是她一个人的负伤。 想到这的时候她掏出手机催单,地图显示司机正等红绿灯,她就走到路边的树下等,再往后看,刚刚还在吃饭的三个人已经推门而出,正要往这来。 秦楼闭了闭眼,最坏的打算就是撞见,于是她在心里想说词。 好在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秦楼一看,是张婷婷,就笑:“你怎么在这呀?” 张婷婷说:“我和我男朋友在这边吃饭呢,现在要回公司了。你呢?” 说话间,秦楼感觉到三个人越来越近,就问:“能捎我一程吗?” 张婷婷说:“当然可以了,快上来。” 秦楼最快速度开门进车,等车子开了,她再回头,只见于年正往车子开走的方向看。 但她总归还是松了口气。 “秦楼。”张婷婷又喊了她一声,侧着身子,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问,“在那边学校门口刚买的,你吃吗?” 秦楼看了眼,是糖炒栗子,她拿了一个说:“谢谢。” 张婷婷又问:“你也来这吃饭啊?” 秦楼剥着栗子,点点头说:“嗯,简单炒了两个菜。” “这边有一家烤鱼真的绝了,真的推荐给你,我想吃好几天了,他今天才有空带我过来。”张婷婷看着正开车的男友笑。 秦楼顺着目光,也去看正开车的男人,谁知他正从后视镜里盯着她瞧,等她目光一对上他,他又很快移开了。 秦楼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剥栗子。 她指甲新做没多久,栗子剥起来很费劲,还好没拿第二个。 张婷婷还在继续同她聊天,秦楼每一句都认真回答她,不过字数不多,大多时候笑笑附和。 快到公司的时候,遇到红灯,一直开车的男人问她:“你高中是在实验上的吗?” 秦楼和张婷婷都静了。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都没说话,甚至连问好都没有,这会儿忽然提问题,她们俩都没反应过来。 秦楼看了一眼男人,对方正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看指示灯,她又偏脸,和张婷婷对视了一眼,才笑说:“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眼熟。”后视镜里,男人又用一开始的目光盯着她,“而且我们学校以前也有个叫秦楼的。” “……” 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 他话说出的那一刻,秦楼就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又像被电了一下,从头顶开始发麻。 她死死攥住自己的手,用没什么波澜的表情答他:“我以前是八中的。” 讲完话又觉得自己装的不像,便笑起来:“不过我觉得我这名字挺小众的啊,怎么还撞名了?太巧了。” 张婷婷也笑:“对啊,我也觉得你这名字很小众呢,李辉,你同学长什么样,我见过吗?” 李辉正过绿灯,闻言看了眼张婷婷,扯出一个笑:“不是我同学,就是我们同年级的一个女生,蛮有名的,之前我同学指过,认了认脸。”说完又去看秦楼,“不过我想应该不是你同事。” “你怎么回事啊,一会说是,一会又不是的。”张婷婷笑着拧了他一下。 “那女生没你同事漂亮。”李辉这么说着,正好到公司了,又转脸对秦楼笑,“而且她名声挺臭的,影响特差。” 秦楼与他对视着,那么几秒钟,天地失声。 “你搞什么,那样的女生你怎么拿来和秦楼比啊。”张婷婷看了眼秦楼,然后出声怼他。 “是我唐突了,所以才说应该不是。”李辉顿了顿,转头对不咸不淡的对秦楼说了句,“对不起啊。” 秦楼也缓过来了,没心没肺扯了个笑:“哎呀没事,今天白搭了回车,还没谢谢你们。” 说完秦楼就推门下车了,张婷婷在后面跟上来,拉住秦楼的胳膊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大大咧咧的一老爷们,不知道我们女孩子多看重名声。” 秦楼掩过眼底的阴郁,笑说:“哪有这么严重,再说他也说他认错人了。” 张婷婷说:“你没觉得不舒服就行,主要是他刚刚用词太严肃了。” 她这么说,秦楼低头笑笑,又说了句没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应,就这么上楼了。 这一天是周五,接下来是周末,新媒体部无法双休,需要轮休,张婷婷周六要喝喜酒,加上不知是谁定的同岗位不能一天休,秦楼只好周六上班。 周六也是于年上课的日子。 秦楼一早就定好闹钟,却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她不敢赖床,起床洗漱开始化裸妆,绑马尾,镜子里她锁骨下方有个小小的纹身,秦楼摸了摸它,又找了牛仔裤薄针织换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了些十七八的样子,才满意的出门。 -- 第12页 这天305教室没有直播课,秦楼一直待在自己办公室做本职工作。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教务部的老师过来找赵柯,说是301的直播课忽然掉线了。 赵柯那时候正在写下个月的工作策划,被打断了气不爽,当面就吐槽:“你们怎么那么多事啊。” 赵柯不是个好相与的,公司里人人知道,教务老师连连恭维:“赵老师,关键时候还是得您去。” 秦楼原本一直低着头,装作忙自己的事儿,直到余光瞥见赵柯站起来,她才抬头说:“赵姐,要不我过去吧。” 赵柯顿住了步子。 秦楼站起来,解释道:“你不是才教过我嘛,正好我试试学的怎么样了,我看你也挺忙的,我先去弄,弄好了你也省事了。” 赵柯静静听她把话说完,点点头说:“行,那你过去看看吧。” 得到允准,秦楼暗松了一口气。 301在那一整排教室的最南侧,教务老师一出门就往南边的楼梯走,秦楼叫住了她,说:“走这边吧,我想先上个厕所。” 教务又折回来,说:“那你快点啊,我在门口等你。” 秦楼说“好”,就进厕所,对着镜子看了看妆,拿卫生纸把鼻翼泛油的那块擦了擦,又用手指按了按那片肌肤,让皮肤颜色看起来更匀称一些。 从北边楼梯下楼,秦楼一直盯着教务老师的鞋子瞧,耐克的经典款。或许是看的太投入的缘故,到305教室后门的时候,秦楼踩到了她的后脚跟,把她的鞋子踩掉一半。 秦楼忙说抱歉。 教务吓的“哎呀”了一声,忙扶着墙,翘着一只脚把鞋子穿好,又说:“没事,咱快点去看看设备,学生该等急了。” 秦楼说“好”,离开之前对上了教室里的一双眼。 “美女老师在后门。” 于年上着课忽然被人戳了一下。 他一转脸就看到她亭亭站在门口,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看她,她抬起脸,视线和他对个正着。 然后,她冲他点头微笑。 他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当即回了她一笑。 那后半节课,后门的风老往身上钻,吹得他直走神。 秦楼从去301调设备之后到下班,心情都还不错。 下了班之后,她在座位上补了个妆,左耳的耳钉戴着不舒服,她把它摘下来放进包里,到快6点的时候才收拾东西下楼。 那时候学员们刚下课,楼道里挤满了人,她到三楼的时候磨蹭了一会,直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她才三步并两步下了楼,在楼梯口弯着腰找东西。 然后视线里就突然多出一双白鞋,她抬脸,愣了下,又直起腰,捏着他的衣袖一角往一侧拉。 见他被她搞懵了,秦楼抿唇笑了:“你挡人了。” 于年“哦”了一声,朝外侧看了看又往里挪了挪步子,才问:“你在找什么?” “嗯……”秦楼一副思考的样子,随后粲然一笑,“如果我说找的是你呢?” 她声音不大,还莫名有股子娇羞意味,听的于年愣住了。 秦楼见状叹了口气,指了下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银色睡莲:“我在找耳钉而已。” 于年这才看到她左耳上确实少了根耳钉。 他说:“我帮你一起吧。” 秦楼却泄气了:“不了吧,我刚刚从五楼找了一路都没看到,再说还不一定是在公司掉的呢。” 于年便点点头说:“也是,被踩了再戴上也不卫生。” “也是。”秦楼点点头,然后一只手卷着马尾辫,一手指了指门外,又说,“那我走了。” 于年说:“我送你吧,我今天开车了。” 秦楼眼神闪了闪,低头又抬头,目光落在他下巴上:“不用了,不一定顺路。” “没关系,我开车,方便。”于年坚持。 秦楼这才慢慢的让自己的目光上移,对上他的眼,只一秒就移开,抿了抿唇说:“那好吧,我先去打个卡,你等我下。” 打完卡再出来,迎面就看到于年背着一个双肩包,插着裤兜正等她。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文好糊 第6章 他这天穿着土棕色的针织衫,深色牛仔裤配白鞋,说是韩剧男主也不为过,而秦楼这天,穿的恰好是和他同色系的深橘色紧身针织衫。 只能说一切自有天意。 她缓缓走向他。 “我车子停在那边超市门口。”于年见她离得近了,就伸手指给她指方向。 两个人便抬脚一前一后往那边走。 上车后,于年倒车,秦楼问:“我住幸福小区,你方便吗?” 于年转方向盘的手立刻就停了。 秦楼见状,咬了咬唇,问:“是不是不方便?”这么说着,她去找安全带按钮,“没关系的,我从这边坐公交回家可快了。” “不是。”于年望着她,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没下文了,又开始打方向盘,等车倒出去,才再次开口,“我也住幸福小区。” 秦楼“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于年偏头看她,说:“是挺巧的。” 秦楼顿了顿,笑:“那也可能不住一个区,幸福小区那么大,一区和四区就得步行七八分钟呢。” 她攥紧安全带,又问他:“我是一区的,你呢?” -- 第13页 于年手指一直在方向盘上敲,闻言后他顿住了,随后掏出烟,打火之前问她:“不介意吧?” 秦楼摇头,他就把车窗摇下一点,点上火抽了一口,烟雾弥漫中他偏头对上他的眼睛,表情不真切,但声音清晰: “我也是一区。” “我是六号楼三单元的502!你呢?”她问的小心翼翼。 “我……五号楼三单元的502。”他咬着烟愣了半天,才回她。 这话一出,秦楼傻了一样,张着嘴看着他,半天说不出半个字,过了大概一个路口的样子,秦楼才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这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于年抽完了烟,又把车窗摇上去,他问:“见你两回了,还没问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秦楼叹了口气,笑了:“好啊。还蛮不错的。” 她笑的不自然,回答的又太干脆,说话间一会低着头一会儿又偏头看窗外,手指一直在摆弄衣服上的纽扣。 怎么都不像说真话的样子。 然后于年看看她又移开视线,专注看路,就当秦楼以为两个人又要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开口说:“别弄了,再弄就掉了。” 秦楼仓猝拿开手,又攥紧了安全带,指尖泛白。 “其实回来也好,不是有句话说嘛,小城岁月长,日子过得慢了,时光流逝也显得慢了。”他又接上句没聊完的话。 秦楼低眉顺眼笑了:“你真是教英语的?” “嗯?”于年偏头。 “这话讲的好像语文老师。”秦楼解释。 她这么说完,于年便勾嘴笑起来,他还没笑完,就有电话打过来。 秦楼用余光看到他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就拿出手机装作回信息。 又听他接通了电话,对方说了什么,他回:“那我一会去买点菜。”对方又回了句话,他说:“那行,你路上慢点。” 挂了电话,秦楼还在看手机。 她没问什么,他也就和她一样沉默着。 没过多久就到小区了。 车子拐进门时候秦楼解开安全带:“你把我放在路边吧。” 于年凝眉转头看她:“怎么了?” “你不是要去买菜嘛。”秦楼对上他的眼睛,笑说。 于年目光闪躲了一下,又迎上来:“她说她买好了。” 没想到他没否认,也没解释。 “哦。”秦楼点头,又去开门,“那我还是要下的,我要去超市一趟,买点吃的。” 于年也点了点头,说:“那再见。” 秦楼推开门,一只脚已经踩到地上,闻言转脸一笑:“再见。” 然后下车关好门,站在路边对他摆手,说巧是真的巧,就是这一秒路边的灯“唰”的全都亮了。 所有的光都落到她头上。 从于年的角度看过去,她似乎不着粉黛,可皮肤却很好,她比上学那会儿瘦了很多,五官更明朗了,气质上也更显冷清。 可她今天偏偏又穿着暖色系的衣裳,在昏黄灯光下就那么浅浅笑着,很难不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他莫名就想到高中的时候,晚自习上课之前,他把她送到她那栋教学楼下,路灯照的两个人的影子胶着,明明下了课就能再见,可他们总是恋恋不舍,互相让对方先转身走。 最后每次都是他拧不过她。 这次也是一样,他不开车,她就站着不动。 回想到这一点后,于年转过脸,驱车离开。 秦楼听到他发动引擎,汽车的尾灯把她的脸照的红红的。 等到车灯消失不见,她抬手看了眼腕表,差一分钟到六点半。 她就地蹲下来,把胳膊放在腿上,下巴就抵在胳膊上,抬手又看了眼表,当秒针跨过“12”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 路上人来人往的,有推着小车买菜的老太太,也有骑着共享单车过来过去的年轻人,还有几辆小轿车,开过来又开过去。秦楼屏息凝神,死死盯着于年离开的方向。 只过了一小会,那边就有汽车转了个弯朝这边来了,天色昏暗,她看不到车牌,可她的心就是莫名其妙忽然狂跳不止。 直觉告诉她,他又回来了。 这个念头像当头一棒,“哐”的一声击中了她的意识,她立刻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胳膊里。车灯越来越近,然后在约有五米远的地方,忽然不亮了。她稳住神,等车上的人下车。 她那个姿势,耳朵离腕表很近,就听得秒针“擦擦”的走,时间的流逝如此分明,可他那边却丝毫没有动静。 秦楼慌了。 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刚才手抖了闹钟压根没定上? 毕竟她才定好时,他就挂了电话。 可念头一出她又犹疑了,万一闹钟如期响了呢?那他不下车又是什么意思? 这么思忖着,她咬了咬唇站起来,转身朝不远处的超市走去。 于年把秦楼在路边放下,驱车驶远,刚拐进停车位,有铃声忽然响了,就停了车俯身去找。 手机在副驾驶的车座下面,他皱着眉,拿起来一看,是六点半的闹钟,上面写:买泡面。 他立刻就调头去找她,算算时间,她最晚在结账的时候就能发现手机没了。 他尽量在付款之前赶到,他想,女孩子逛超市应该没那么快。 -- 第14页 然而当他开车过来,却不敢靠近了。 她就蹲在刚刚分别时的地方,脸埋在胳膊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于年忽然没了思绪了,又莫名很想抽烟。 拿了打火机去找烟,可等烟点好了他又没了兴致,就把它放在烟灰缸上燃,自己则一动不动看着前面这个有点熟悉,可更多是陌生的姑娘。 然后她起身走去超市了,没过了一会又两手空空的出来,垂头丧气的往他这边走。 到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她停住了,隔着玻璃,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的交汇到了一点上。 那一刻,烟灰缸里的烟刚燃尽。 秦楼进了超市没有逛,在存包区站了一会儿,眼看腕表的分针动了三下,她才推门出去。 山不过来,她就过去。 那辆车没走。 她垂着头,不快不慢的迈着步子走过去,到目光能看到车牌的地方她住脚,用不经意的眼光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 然后他下车了。 她慢慢走过去,到他面前站定,她的头顶刚刚好到他下巴,只好抬头望着他,说:“我刚想去找你呢。” 她笑:“我手机是不是落在你车上了。” 于年说“嗯”,把手上的手机递给她,秦楼伸手接住,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指尖。 于年抽回手,垂下来的时候摸索了一下刚刚触碰到的地方,笑:“介意加个微信吗?” 秦楼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看着他,木讷的眨了眨眼:“当然。”离的很近,能闻到他身上还没消弭的烟草气,她笑,“我是说当然不介意。” 说着于年把手机递给她,她扫了一下,页面跳转,黑色的头像,网名是大写的Y字。 加完微信似乎就没有什么话题好讲了。 很多年没见,想说的太多,能说的太少。 于年目光深深:“你记得多给自己买个火腿卤蛋什么的。” 秦楼一愣,反应过来后笑了:“好啊。” 于年看不得她笑,眼睛盈盈泛着光,他偏头说:“那你快去吧,这会儿是下班的点,人多。” 两个人这么道着别,可没一个人先走。 最后还是于年说:“你先进去吧。” 秦楼这次没推辞,说:“再见。” 她转过身,一步步往前走,到了超市门口才扭头。 他还在原地。 秦楼抿嘴笑了,那笑淡的几乎看不见,很快就消失于唇畔,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进门了。 周日这天,秦楼回了趟家。 谁知道家门紧闭,打过电话才知道吴小燕领秦岩去舅舅家了,她接着问了秦宏伟工地在哪,打了个的就去了。 在一排绿色铁皮围墙旁下了车,秦楼眯着眼睛看高处那一排没建好的楼盘,靠里面那栋上面挂着硕大的四个字: 华岸地产。 秦楼失笑,抬脚往里面去。 进门的地方有保安,用地道的欢城话拦住了她:“这边不让外人进的,未建成的区域太危险,砸到人碰到人,我们不好交代的。” 秦楼说:“他手机没拿,我过来给他送,进去就出来。” “快到中午了,你等他一会吧,别让我难做喽。” 保安这么说,秦楼也不勉强他,就站在门口等。 没多久里面就有工友成群结队的出来了,可这一波一波的人里,就是没有秦宏伟。 就在秦楼等急了的时候,一墙之隔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有个中气很足的男人喊:“老秦你等等!” 秦宏伟说:“张队,您找我。” 秦楼倏地屏息,靠墙往门里看——只见秦宏伟弓着腰,浑身是灰的站着。 他对面的男人大腹便便,正颐指气使: “老秦,你是老工,我是队长,你呢是经验足,但咱们工地看的到底不是经验你说是不是,不然今天当队长的也该是你了,所以有些事你也该掂量掂量怎么做。我还是那句话,这活你要是不能干,就给我滚,别搞得我欺负你似的。” 秦宏伟面上带着腼腆慌张的赔笑,没说什么话。 然后张队又说了些什么,秦宏伟一味赔笑。 等到人走了,他才又换上一丝不苟的严肃表情。 秦楼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喉咙里发紧,狠狠深呼吸了一次才叫人。 “爸。” 秦宏伟这才看到她来了。 他步履缓慢走出来,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边脏,再把你衣服弄脏了。” 秦楼淡淡笑着,说:“给你送手机呢。” 她把手机递给他,秦宏伟拿了手机,摁了开机键摆弄了一下,说:“和新的一样。” “我带你去吃饭吧,正好中午了,我也还没吃。”秦楼说。 秦宏伟把手机收好,说:“好啊,走吧,老爸请你也行。” 父女俩到工地附近的街吃土菜馆子,秦楼点了三菜一汤,趁着拿餐巾纸的功夫就把钱付完了。 坐下来之后,她给秦宏伟道岔,漫不经心的问:“刚刚那人谁啊?” “你都听到了?”秦宏伟笑,“是不是觉得你爹没用?” 秦楼把茶杯端到秦宏伟面前,没抬眼,说:“您平时那么好人缘的人,怎么还能和人结梁子呢。” 秦宏伟端起茶杯喝了口:“给你说也没啥,他这个人走后门来的,不扎实,太多东西搞不透,还不许旁人说。” -- 第15页 秦楼皱了眉。 秦宏伟说:“不过也怪我,别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非得插嘴,把老虎屁股打了,不想丢饭碗,这可不是要赔不是嘛。” 秦楼眉头更皱。 秦宏伟看见了,无力的笑了:“小楼,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别人的爸爸都是骂人的,你爸没本事,是被骂的。我自己都嫌丢人。” 秦楼看了一眼秦宏伟,正好服务员上菜,她夹了一块肉放到他托盘里,说:“别这么说。” “说来说去还是我没本事,所以你也跟着我受委屈。”秦宏伟夹起了肉,又放下,“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从前的事,我也知道那时候你不甘心,可咱没法子跟人斗,你骨头硬,难低头,是我硬逼着你的,我都知道……” “爸。”秦楼打断他,“好好吃饭。” 秦宏伟说:“对对,吃饭,好在你现在争气,以后咱们会过的越来越好的。” 秦楼戳着米饭,眼底一片清冷。 有些事,她怎么会忘? 那时候寒风彻骨,秦楼逃课回家,哭着要讨公道,吴小燕骂不动她,只好打电话叫秦宏伟回来。 秦宏伟当时就甩了她一巴掌:“秦楼,你记住今天的屈辱!这个屈辱是她们给你的,也是你爹妈给你的!是你爹妈没本事,只能给你温饱,不能给你尊严!你要争气,考上大学,走出去,往上爬,给自己尊严!” 说完这些话,秦楼的眼泪止住了,秦宏伟却落泪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打她,也是唯一一次在她面前落泪。 还有上大学那天,临走之前秦宏伟一字一句对她说:“秦楼,做个体面人。” 这些,每个字,每个断句,每次停顿,她都不敢忘。 ===== 作者有话要说: ===== 巧不巧吧你就说。 第7章 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秦楼没吃多少,秦宏伟怕浪费,基本都吃光了。 临走前秦楼对秦宏伟说:“你明天请假,我网上挂好号了,你的腿不能拖了,农活我花钱找人做,这事儿没商量。” 秦宏伟见秦楼把话堵死了,才说:“那行吧。” “明早空腹吧,我给你叫好车,你直接到村口坐就行。”秦楼提醒。 秦宏伟答应着,回工地了。 秦楼就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她掏出手机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接听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秦楼不废话。 “怎么了。”曾闻淡淡道。 “但你别给陈岸说。”她语速有点快,因为是第一次开口求他,她想讲的自然一些。 曾闻顿了顿:“你先说。” “华岸在欢城香港街二期的房子,一区有个队长叫张卫国的,好像是走后门进来的。”秦楼讲到这停了一下。 谁知曾闻不给她反应,冷冰冰的说:“继续。” “没了。”秦楼说。 曾闻静了一秒,说:“懂了。” 他甚至不问前因后果。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 “这事儿……别和陈岸说。”秦楼提醒。 “欢城太小,这事惊不了他。”曾闻说道,顿了顿,“他不问,我不会先提。” 曾闻这个人不来虚的,秦楼知道,这已经是极大的保证。 于是安心的挂了电话。 第二天自然又要早起。 她帮秦宏伟叫了车,也给自己叫了一辆,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碰面。 秦宏伟这天换了新衣裳,刮了胡子,说是想显得有精神头一点,秦楼直夸他显年轻,像城市人,他听了就腼腆至极的说哪能啊。 随后秦楼去取号了。 取好号之后去看相应门诊,到了分诊台还是要等。 这期间她掏出手机来看,谷子姐昨晚发消息她才看到,她问:你猜谁到我店里来了? 秦楼想都没想,就回:钟大小姐呗。 退出聊天页面,她去看朋友圈,看到微信名为Y的人分享了一首《十年》,这才想起来还没给他换备注。 然后她点开头像,到他朋友圈看,只有这一条动态,背景图让她愣了愣,是《大话西游》朱茵眨眼的图片。 刚添加好友的时候看,分明还是全黑背景。 秦楼定定看着手机屏,这时候叫号叫到她了,她退出来给他动态点了个赞,想了想还是没换备注名。 秦楼陪着秦宏伟一起进去,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敲门。 男医生喊了声:“进。” 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推门进来,看了眼屋里人,又径直走到医生面前,嗔怪道:“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我看是傻到你头上了,丢三落四的,工作手机还能落家里。” “是是是,我傻。”医生温柔的笑:“手机送到了,你快回去吧,身子沉不方便。”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快给人看病吧。”这么说着,女人向秦宏伟和秦楼颔首问好。 然后她就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张嘴老半天,才问:“秦楼?” “王晶。”秦楼温和的笑。 从她一进门她就认出来了。 人生四大得意事,其中就有“他乡遇故知”。 可须知人生海海,除故乡外哪里都是他乡,除故知外哪个都是淡交。 秦楼不常回故乡,也少有老朋友。 -- 第16页 这下故乡遇故知,两个人心情都不错。 于是接着就加了微信,随后王晶先回家了,秦楼陪着秦宏伟各个楼层检查,医生说秦宏伟的腿是静脉曲引起的静脉炎,要做个小手术。 秦楼这么一听就放心不少,秦宏伟却还是紧张的,担心钱也担心耽误上工,最担心还是以后能不能干活。秦楼不大会安慰人,只是不断说你别担心。 然后她留了医生的联系方式,约了手术时间,一切都办好之后,给秦宏伟打了辆车,接着回公司。 那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第二天该放国庆假。 赵柯从上午就打电话说,下午你要回来,我们排值班表,开会安排工作。 因为工作性质原因,新媒体各平台需要每天更新,因此国庆七天假,每个人至多休五天。赵柯给大家开完会,没多久就打印出一人一张放假安排表,秦楼接过来看了一遍,拿红笔在2号和4号的下午时段画了个圈。 这天一下班,秦楼就收拾东西离开。 打完卡出来,一个拿着一大束鲜花,穿白色卫衣的女孩和她擦肩而过,然后笑着上楼了。 那束花香的扑人,秦楼不由偏过脸多看了拿花的人一眼。 然后她去路边等车,路过超市门口,看到一辆白色奥迪在一排黑色车里特别扎眼。 她抬手看了眼表才五点四十五分,时间还早,就掏手机把订单去了,走进旁边的超市逛了逛,出来的时候拎了一袋橙子。 那会儿正好刚六点,是学员们下课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从公司里出来,她不紧不慢走到路口,掏出手机叫车。司机接单之后她又点开相机,调前置自拍,掏口红补妆。 没补完,就从手机里看到后面那辆白色的奥迪车灯亮了,没过几秒就有一男一女上了车。 秦楼收好口红,静静站在路边等车来。 身后有车子开过来的声音,她凝神,却听路对面有车子冲她按喇叭。 司机师傅比她想象中来得早。 秦楼在原地踌躇了两秒,心想今天就算了。 这念头一出,她就抬脚过路,刚走两步,有辆电动车从后面加足了电量开过来,撞到了她的胳膊。她一躲,手一松,手上的袋子掉了,里面的橙子滚了一地。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看着散落了一地的橙子,一时竟不知道该俯身去捡,还是就此作罢。 这么尴尬又失措了两秒,再抬眼,已经有人帮她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了。 “秦老师,没吓着吧。” 是隔壁办公室的的男老师,秦楼眼熟。 他拾了橙子,笑着交给她,然后一动不动盯着她瞧。 秦楼这天穿的复古长袖连衣裙,雪肌红唇,披散着长发,傍晚微风里受了惊的样子,是动人的。 秦楼不是看不出男人的意思,原想扮猪吃老虎,说句谢谢就算了。偏巧那会儿来了阵风,把头发吹乱了,她顺手去撩,偏了偏脸,余光恰好看到路口那辆白色奥迪车。 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于是弯眼笑了笑说:“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 然后就道了别,跑过马路,打开门的时候又转身看了男老师一眼,他挥了挥手,秦楼也淡笑着挥了挥手。 出租车广播里在播新闻,雅达外贸公司的老总因为资金周转不开跳楼了,临死之前,工厂外还满是“还我血汗钱”的条幅。 师傅感叹“他妈的死人渣死了倒轻巧,这么多工人的钱谁还,这种人就该下地狱”,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了,咳了声又问:“姑娘刚才没碰着吧?” 秦楼坐上车后,就一动不动往窗外瞧。 她看的清楚,是她上了车,他的车子才又驱动的。 “没有。”她答。 受这点伤,挺值。 车子在路上驰骋。 张可意偏脸看了眼于年,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抱着的花,想了想问: “刚刚那个女人,你认识?” 于年似乎是在走神,闻言顿了一下:“哦,同学。” “我觉得她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应该不会吧,她刚回欢城没多久。” 张可意紧抱花,干笑:“哦,可能是和哪个明星长的像吧,美女嘛。”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于年,他看起来在认真开车,张可意想了想,舔了舔唇又问,“她刚回来?” “嗯。” “那是打算长住还是……” “应该是长住吧。” “这样啊……” 绿灯行,红灯停。 张可意抱着鲜花垂首不语,于年则掏出烟来抽。 “你今天找我过来,什么事啊?”过了一会,张可意问。 张可意今年研三,在隔壁市的大学念新闻,平时来找于年,要坐20分钟高铁,再加一小时公交。 因为路上折腾,于年总是说“你别总是过来”,她每次嘴上答应着,可该来还是来。 张可意从大四,第一眼见到于年的时候就喜欢他,她追了他三年,直到今年春天,他才终于松口,说是可以试试。 天知道那天她有多开心,开心到现在回想到那天他说“要不就试试吧”的场景,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就像中暑一样。 所以舟车劳顿又算什么,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人,放在欢城,她可不放心呢。 -- 第17页 可这次是他主动叫她回来的。 她买了鲜花来见他,他却又比平时更沉默了。 她直觉这与刚刚那个掉了橙子的女人有关。 当那女人站在路边仓皇失措的时候,他原本正同她讲话,橙子掉了,他视线刚好转向前方,然后就一下子定住了。 车子堵在出口不转弯,他就这么看着那女人。 然后有人把橙子拾起来,他胳膊肘抵在方向盘上,她看不见他的眼神,却只感到气氛的骤冷。 接下来他都没讲一句话。 张可意忍不住问了一句:“是阿姨那边有什么事吗?” 今年夏天刚放暑假的时候她来找他,没有提前讲,却没想到他妈妈过来看他,推门之后人都傻了,不过好在两个人一见如故。那次以后他有一回主动打电话让她来他那,就因为他妈妈想见她。 “不是。”可于年却否认了。 “那是因为什么?”张可意咬了咬唇,笑说,“难不成是想我啦?” 于年烦躁的摁起喇叭。 前面有车一直停着不走,于年把烟灭了,耙了把头发,见车开了,又发动引擎。 他的声音在汽车驱动的声音里,显得断断续续。 “这段时间,我们先不要见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家是喜欢于年还是陈岸? 第8章 秦楼这天是要和王晶见面。 两个人约在一家家乡菜馆,一进门就热热闹闹的,全是人声和饭香。 秦楼没坐下就皱眉:“你挺着肚子怎么不知道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王晶笑嘻嘻的:“我都馋这家菠萝饭好几天了。” 王晶上学那会是假小子型,现在为人妻为人母,气质上显得温柔了不少,不过一开口,秦楼就知道这个人还是这个人,一点也没变。 王晶问:“你吃什么,赶紧点,这边出菜慢。” 秦楼说:“你点吧,你知道什么地道。” 王晶也不推辞,两眼放光的在菜单上画勾,画好了就大嗓子叫服务员。 秦楼忍不住感叹:“你还是那么‘风风火火闯九州’。” “还好意思提这个梗!就因为你这么形容我,以前同学没少给我唱《好汉歌》,前两天我遇见咱们高中班长,他当着我老公的面还提这茬呢!”王晶抬脸,嗔怪道。 秦楼闻言,就抿抿唇,低头笑深了。 “不过你倒是变了很多……变漂亮了,虽然以前就好看。”王晶深深盯着她,“我记得高二,咱们俩同桌,有人给你写了一年的情书来着。” “害,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变文静内敛了。”王晶笑。 秦楼低头笑笑,没接话。 “怎么啊,说你文静就变沉默啦。”王晶接着说,“说说,你这几年都干嘛呢,谈对象了吗结婚了吗?” 秦楼化繁就简说:“我一个人在外地工作。” 王晶就说:“害,那也挺好的,婚姻是牢笼,我现在可羡慕单身了。” “你老公看着是很稳重的一个人。”秦楼不知道怎么接话,但夸人总是不会错的。 王晶忽然眼珠一转,说:“……我能问你件事吗?” “你问。” “你和于年怎么样了?” 秦楼一愣,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才说:“怎么忽然想起问他了?” “……”王晶一时之间没找出措辞。 “没怎么样。”秦楼说。 王晶顿了顿,说:“其实他找过我几次。” “找你?”秦楼眼眸闪了下。 “问你的情况呗。”王晶凝视着秦楼,像是想把她看穿,“不过,你这个狠心的,毕业之后又和谁联系过?我可没有消息给他。” “我比较忙。”秦楼没什么表情的扯了个笑。 “你这次回来是呆一阵还是……”王晶又问。 秦楼说:“呆一阵。” “哦。”王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看着她笑:“于年好像是毕业就一直在欢城工作呢。” 秦楼点了点头,没接话。 王晶“害”了一声,笑:“要我说,反正都是缘分,强求不来嘛。” 王晶这么说,正好菜上来了,她又给秦楼介绍每种菜的精妙之处。 秦楼早就戒掉吃晚饭的习惯,看王晶吃的香,她就每样都吃了几筷子,便倒水喝茶。 “你和慧敏还有联络吗?” 王晶忽然这么问。 秦楼喝水喝到一半忽然呛着了,缓了缓才说:“没。” 王晶放了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把手肘撑在桌子上,了然看她:“你还没放下。” 是肯定句肯定语气。 秦楼不置可否,静静看向她,表情未变。 “你想见她吗?” 王晶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快放到嘴里的时候又顿住了,看着秦楼说:“她欠你一句对不起。” 秦楼忽然很想笑,事实上念头一出,她就晃然笑了。 其实早在两年前,秦楼就见过一次王慧敏。 那日是大年二十九,秦楼被吴小燕硬拉着去街上采购最后一批年货,街上拥挤热闹,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在这声声叫卖声里,忽然传出一阵不友好的咒骂。 那是一家鱼摊。 -- 第18页 卖鱼的大哥一口浓厚的乡音,在腊月寒天里,叉着腰,哈着气,口沫飞扬。他极尽可能,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话,粗鄙的谩骂自己的妻子,在路过的人交头接耳之中,秦楼得知,这场闹剧的缘由,不过是女人多找了客人十三块钱。 男人骂的起劲,女人就越唯唯诺诺,这样的强弱之分,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累积的结果。 然后秦楼拨开人群,走到鱼摊前,问:“罗非鱼多少钱一斤?” 男人见来生意,啐了一口女人,说“你他妈的好好卖,老子去看看还追不追得上”,就骑着旁边烂了灯泡的电动车离开了。 女人脸色蜡黄,嘴唇全是肉眼可见的死皮,看到秦楼,怔了一下,半天也不挪脚。 秦楼抱胸,对那女人笑:“不做生意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你要什么?” “罗非鱼。” “几条? “两条吧,不要太肥的,中等的就行。” 她可能有点冷,讲话的时候明显在咬牙止颤:“八块五一斤。” “这么便宜?”秦楼接的很快,好像压根不在乎价格,“那你快捉,别光站着啊。” 女人捉了鱼称好重,又把鱼摔懵,套了个黑袋子递给秦楼。 秦楼从她的GUCCI皮夹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递给她说:“不用找了。” “那怎么行,稍等,我这就找给你。” “我说了不用。”秦楼笑,“就当补上你那十三块钱。” 女人不看秦楼,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不行,我这就找给你。” 秦楼笑笑,没说话,在她找钱的时候拨开人群,走了。 转脸的那一刻,秦楼想,今年该给老天爷多上几炷香。 谢谢他迟来的清明。 既然如此,她就省事了。 不必向对顾潇那样,琢磨着怎么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于是秦楼对王晶说:“没有再见的必要。” 王晶还是叹息:“小楼,她欠你的,我也欠你,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定别含糊。” “你没有欠过我。”秦楼一向把账算的很清。 “小楼,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还是很心疼你。” “……” 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呢。 大概就是大冬天顶着彻骨的寒风走路,冷到麻木冷到习惯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温暖的屋子,进门的那一刻的感觉。 浑身又痒又麻。 秦楼冷性情,一时真不习惯这样的暖言,只好讷讷的又说了句:“谢谢。” 气氛微微的丧。 王晶反应过来后吸了吸鼻子说:“害,咱们别回忆青春了,饭菜都快凉了。”说完又喊服务员要了碗米饭,“我还是适合吃饭。” 秦楼静静看她吃完,结账的时候王晶抢着去付款,她看着一桌飘着余香的荤菜,补口红之前先倒水吃了片酵素。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王晶的丈夫早就等在门口,王晶说要先把她送回去,秦楼摇头说自己还有些别的事要做,就让他们先走了。 目送两个人开车走远,秦楼原地静静站了会儿,才掏手机打车,一看地图只要走十分钟,就索性步行回去。 这一路不长,路上不时走过出来遛狗的夫妻,KTV门口站着一群抽烟的男女,街上很多小店都关门了,开着三轮在路边卖苹果梨的农民还没打烊。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二十赶朝暮,有人半生枯萎不渡。 街灯把秦楼的影子照的一会长一会短。 路边有家花店就要关门,她进去挑了朵开的最好的白玫瑰,五元一只。结账的时候店家问她要不要把剩下的几朵也拿走,每枝算她两元。 秦楼有一瞬间心动了,可不知怎么,当手碰到那片有些枯黄的花瓣边缘上时,她忽然想到陈岸教导她“买喜欢的东西,不是买贵的东西,也不是买便宜的东西”。 就收回了手。 回家之后,秦楼把花插在花瓶里,回到卧房,开了灯,她去阳台收衣服,一抬眼,心漏跳了半拍。 对面那扇小小的窗子里,有人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秦楼忍不住捋了捋头发,即便隔着那么远,她还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些。 有什么念头在心里闪动。 她回了卧室里头,没有关窗帘,背对着窗,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接着是内衣,到裤子的时候她顿了下,然后停了动作,一步步走到卫生间去洗澡了。 第二天是国庆,秦楼睡到中午才醒。 她这个人本来就赖床,工作这阵子又累的够呛,好不容易能偷个闲,就更不想起。 她掏出手机看微信,陈岸没联络她,也没更新朋友圈,她打个哈欠退出来,去微博上看阅兵,刚打开热搜页面,手机就振动起来,接着屏幕上弹出一个语音邀请。 秦楼呆了一秒,揉了揉眼睛,迟疑的问:“喂?” “你在家吗?”于年问。 秦楼攥紧了手机:“在的。” “吃饭了吗?” “吃过了。” “这样啊。”于年喃喃道,又笑,“我本来想去给你送点饺子呢。” “啊?”秦楼一愣。 于年解释:“包多了。” “那你过来吧,我留着晚上吃。”秦楼舔舔嘴唇,“别浪费了。” 于年笑:“好,那我过去。” -- 第19页 秦楼从床上坐起来,边赤脚去梳妆台照镜子,边说:“你方便直接上楼来吗?我有点不舒服,不太想下楼。” 于年想都没想:“你怎么了?” “就……亲戚来了。”秦楼为难的笑了声,又走到旁边的衣橱找衣服。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才说:“好。” “那好,我等你。”秦楼把一件米色件紧身针织裙从橱里拿出来,摸索着撑衣架,缓缓扯了个笑。 于年笑:“好。” 秦楼挂了电话,火速把衣服换了,又去卫生间简单梳洗了一下,把头发随意绑了个髻。 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接着她去冰箱拿了盒泡面出来,拆开之后才发现家里连热水都没有,就拧了瓶矿泉水往泡面杯里倒了点,然后又把泡面整块捞出来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出来之后把剩下的汤搅了搅,又盖上盖子,丢到茶几旁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后于年还没有过来,她又把电视打开,正巧有部校园剧热播,还是陈岸公司的艺人主演的,她调到第九集 ,放下遥控器没多久敲门声响了。 三声之后,她把门打开。 ===== 作者有话要说: ===== 到现在还在埋伏笔。 这本书我真的挺用心的。 第9章 于年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拎着一个苏泊尔饭盒,门开了,他看见她眼神亮了一下,笑说:“来的有点晚了。” 她侧侧身让他进门:“不晚。” 于年笑笑,跨步而入。 秦楼关上门,对他说:“放桌子上就行。” 于年就把饭盒放在餐桌上。 秦楼去拿盘子,对于年说:“你先到那边沙发上坐一会吧,我去拿盘子把饺子倒出来。” 于年“唉”了一声,就往沙发走。 秦楼拿了盘子后开饭盒,把饺子倒出来之后,端回冰箱。 于年站起来走到她身后,问:“你不吃点?” “我吃过了啊。”秦楼笑。 于年一动不动看着她:“吃方便面管饱吗?” 秦楼笑僵在嘴角,目光移到垃圾桶上,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不会做饭嘛,就将就一下喽。” 秦楼打开冰箱,把饺子放进去,转身对上于年的眼睛,只一秒她就移开,越过他往餐桌走:“再说,其实我平时都是定外卖或者在楼下买着吃的,不常吃泡面的。” 于年在原地静了,也不知道是为哪句话静的。 电视机里女主又闯祸了,男主仿佛天神,从天而降,救女主于危难之中。 秦楼把餐桌上的饭盒盖好,转身问他:“这饺子是你包的?” 于年点点头,说:“是。” “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包的呢。”秦楼笑。 于年看着她:“她跟朋友去安市玩了。” “哦。”秦楼点点头,笑,“我就说嘛,不然也不可能剩一份给我。” 于年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不是剩的。” “管他是不是剩的,有的吃就行啊,总比我吃方便面强吧。”秦楼笑。 于年朝前走了两步,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在吃上,要有对穿那么用心也不至于瘦成这样。” 秦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笑说:“你这是夸我穿的好看呗。” “……” 这话一说完,于年先怔了一下,又勾唇无声的笑了。 秦楼又请于年到沙发坐,于年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秦楼又朝料理台走,问:“你喝点什么吗,我这有咖啡和茶。“ “咖啡吧。”于年说。 秦楼便拿出一小袋速溶咖啡,倒进杯子里:“还有水果,在桌上你随便吃。” 于年瞥到茶几上的果盘,有苹果和橙子静静摆在里面。 “你胳膊还疼吗?” “什么?” 秦楼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她胳膊被撞的青了一块,当时是挺疼的,可现在不碰就感觉不到,以至于他不提她都没记起来。 “你昨天被撞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 “哦。”秦楼冲咖啡的手顿了一下,说,“没事。” 是没事,不是不疼。 于年皱了眉,说:“自己擦点药。” 秦楼就笑:“知道了。” 这时候,有铃声忽然响起来,于年从口袋里掏出它,又摁灭。 秦楼的背僵了一下,一杯咖啡没有泡好,停了手,又转身把餐桌上的饭盒拿起来,说:“你该回去了。” 于年的嘴角刹那间抿成一条直线。 秦楼深呼了一口气,笑说:“我可没忘啊,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电话不是她打的。”于年站起来。 “我也是女生嘛,设身处地想想,她要是知道你来给我投食,会吃醋的。” 是谁打的并不重要,她只是把自己的芥蒂亮出来给他看。 “我知道女生的醋意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她声音越来越小。 她这么说,于年就一直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 等她全部说完了,于年接过她手上的饭盒,说:“那我先走了。” 秦楼把他送到门外。 于年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说再见。 送走了于年,秦楼回屋换了衣裳,又睡回被窝里躺尸。 -- 第20页 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她起来,刷了一双鞋,之后觉得饿了,又把冰箱里的水饺拿出来。 咬了一口是韭菜肉的,她又吐了,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调了下滤镜发朋友圈。 随后收回手机,给自己炒了半盘西蓝花虾仁,冲了杯燕麦。 吃完饭再拿手机一看,于年给她点赞了。 第二天她要上班,她看了眼被自己用红笔圈出来的时间表,上午十点305教室有直播课,她先去对接老师,调设备,后来快到上课的时候,又组织学员签到。 于年还是坐在最后一排,这次她把签到表递给他,他签的很快,递给她的时候,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背,她和他对视了一眼才回讲台。 一节课很快就上完了。 秦楼最后要把设备关上,正操作的时候,有人走到她旁边,她以为是学生,就问:“怎么了?” “那个,你那天说请我吃饭还算数吗?” 抬脸一看,却是那天帮她捡橙子的男老师。 这话一出,班上几个还没走的学员,看热闹似的瞧着两个人。 秦楼瞥了下大家,又捋了下头发,看着他说:“行,吃什么你定吧。” 男老师笑了:“行,那我楼下等你。” 秦楼说:“好。” 男老师还没走出门,后排就有男学员叹了口气,故作大声的感叹:“唉,白菜要被猪拱了。” 这么一说,惹得剩下几个还没走的学员哄堂大笑。 秦楼抬眼凌冽的瞪了说话那人一眼,他顿时噤声,她面色不豫,大家也都不笑了,纷纷收拾东西下课。 然后她收回目光,对上于年的视线,只两秒又低下头继续调设备了。 他也收拾东西下课,路过她的时候秦楼感到他脚步顿了顿,又很快离开了。 那天王晶说,他找过她。 秦楼不是傻子,这几次相处,她看的出来他心里还有她。 可是心里还有她,和心里还爱她,是不一样的。 秦楼要早点确定这件事。 秦楼走出教室,看男老师在等。 她也不扭捏,便真的和他去吃饭,不过也仅是“去”吃饭而已了。 点好菜,秦楼说自己有事要先走,就去前台付账。 男老师尴尬的要命,憋了半天才说:“那我也不吃了,下次再一起吃也行。” 秦楼转脸对他笑笑,说:“不必了,说好这顿请你的。” “那下次我请你吧。”男老师笑笑。 秦楼冷冷淡淡,说:“不用。” 就结了账,起身走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秦楼回了趟家。 到家的时候,看秦宏伟和吴小燕正在家里和她请来的几位帮工剥玉米,秦宏伟的腿要做手术,又怕耽误农收,秦楼就花钱找了收割队过来,从收玉米到耕地,全都包了。 秦楼让秦宏伟和吴小燕都别忙了,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第二天去医院。 第二天一到医院,吴小燕陪秦宏伟去查体,秦楼就去办理住院和手术相关。 下午的时候手术就能做了,其实也不是大手术,吴小燕一直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走,晃的她眼睛疼。 实在受不了了,她去楼道放空,点了根玉溪,放到窗台上,静静感受尼古丁入肺。 一根烟快点完的时候,她接到了曾闻的电话。 “难得啊。”秦楼笑。 曾闻的语气连平淡都算不上:“你前两天说的那事儿,查完了,人给开除了。” “哦。”秦楼点点头,又笑,“开了几个?” “有牵连的都开了。” “那还不错,清除毒瘤了。” “还算不上。”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曾闻哼了一声,又问:“你父亲今天手术?” 秦楼愣了:“你可真是神通广大。” “底下人交代事,顺嘴提的。”曾闻语气淡淡。 顺嘴? 工地上上百口子建筑工,嘴要多顺才提的到秦宏伟。 秦楼咬了咬嘴唇:“嗯,已经在手术室了,你这边要没有别的交代,我先挂了。” “等等。”曾闻说。 “嗯?” “陈总,他后天一早的飞机回安市,让我问一下你这边什么时候能回去。” 秦楼攥紧了手机,说:“他这两天怎么也不理人?” “陈总比较忙。”公式化的标准回答。 “我尽快回吧。”秦楼这么说,又笑了笑,“不然我怕我被打入冷宫哦。” 这么说着,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了句“曾闻”,是陈岸不耐烦的声音,秦楼紧接着开口说:“先挂了,你忙吧。” 秦楼收了线,又去手术室外等秦宏伟出来。 手术室的灯很快灭了,秦宏伟被推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紧闭双眼,随后进了病房,医生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等医生一走,秦楼就去楼下买饭和生活用品。回到病房之后,她把饭给吴小燕,又掏出买的毛巾,脸盆电水壶什么的,去洗手间清理。 然后等秦宏伟和吴小燕都吃好了饭,秦楼才走。 出门进电梯前,她给秦岩打了个电话。 他这天补课,秦楼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大概是刚下课正买饭,旁边不时传来卖烤地瓜的吆喝声。 没等秦楼说话呢,他就先张口了:“咱爸手术顺利吧?” -- 第21页 秦楼说:“很成功。”又问,“你明天还补习吗?” “明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有数学,怎么了?”秦岩问。 “那你今晚来医院吧,咱爸第一天手术,等下麻药散了肯定难受,咱妈一个人顾不过来。”秦楼进电梯。 “我?”秦岩讶异,“你确定吗你,我没看护过啊,到时候帮倒忙了怎么办。”秦岩说。 “岩岩。”秦楼这么叫他,叹了口气,“学学就会了。” 老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有些事,他要比别人早经历一会,以后遇到困难才能更从容些。 “好。”秦岩答应的爽快,“那我这就过去。” “嗯,路上慢点。” 秦楼挂了电话,打车回家。 她忙了一天没怎么吃饭,回家之后洗了澡,开始定外卖,划了一圈也没发现特别想吃的,这时候正好快递给她打电话,她就披了个外套下去拿快递,顺便买点东西吃。 下楼下的也是巧,刚取了件,就看到有一个眼熟的人拎着箱子朝这边过来。 她那时正走到五号楼旁边,从哈哈镜里看见那人越来越近,没一会她就越过她,转了个弯,进了三单元了。 秦楼眼见人没影了,就往回走,进了电梯才想起来还没买饭,不过她也懒得买了,一进屋就直奔阳台。 秦楼左胳膊抱着胸,右胳膊就抵在左胳膊上,右手手指摩挲着下巴,眼见对面屋里人走过来又走过去,没一会儿,都坐在了沙发上。 她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出门下楼。 ===== 作者有话要说: ===== 下一章,小楼要和张可意见面了。 第10章 老小区的路两旁种了很多的梧桐,秋天的梧桐叶被风一吹就掉,落下来好像一只只鸟。 秦楼路过这片鸟,踏进五号楼内。 进电梯,她才掏出手机给于年打电话。 他没接,给摁死了。 秦楼拿着手机看电梯数字从一到五,然后“叮”的开了门,出门右拐就是502,她走上前,抡起胳膊敲了两声门。 随后“啪嗒”一下,如同裂帛,声响划破寂静,门开了。 “秦楼?” 开门的是他。 他讲话很轻很轻,似乎是不确定,又似乎是不敢信,定定看着她。 秦楼扬起嘴角温柔的笑了:“怎么打你电话也不接啊?” 于年这才回神,笑:“你怎么想起过来找我?” “如果我说,我找你是想问问你煤气怎么开?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笨。”秦楼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谁啊?” 还没等于年开口,就听有人说着话走过来,秦楼和她一对上眼,整个人都僵了。 不是字面意思的僵,是让人一眼能看出变化的僵硬感。 为这种自然的反应,秦楼刚刚过来的一路上,在心底彩排好几次。 “我不知道你家有人。”秦楼张了张嘴,反应了两秒,对着于年的眼睛为难的扯了个笑,“都怪我没问清楚就来了。” 气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我还没介绍呢吧。”于年扯开话题,看了看那女人又看看秦楼,给她们互相介绍说,“秦楼,这是张可意。可意,这是秦楼。” 秦楼伸出手,对张可意笑着说:“你好。” 张可意直勾勾看着秦楼,勉强的扯了个笑,说:“好巧。” “我们…认识吗?”秦楼悄悄攥了攥拳头,疑惑皱着眉,礼貌的笑问。 “那天,我早晨差点把你撞了。”她这么说。 秦楼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睛,笑说:“原来是你啊。” 张可意没表情,转脸看了眼于年,说:“哥哥,你不让客人进门吗?” 这话不尖锐,却是化骨绵掌,拐弯抹角的打在痛处,如果是一般的女人,多少会有点吃味。 可秦楼听到这句,紧攥的手才悄悄松开。 一个女人,在夜色正浓时敲响了自己男朋友的门,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已经是一根刺了。 何况,秦楼面容生的好,至少比张可意好。 张可意想刺她,原本就是因为先被她刺伤。 “不了,我不打扰你们了。”秦楼盯着于年,笑着指了指身后,“那个,我先回去了。” 于年说:“我送你。” “不用。”秦楼拒绝的直截了当,干巴巴笑着,“你们也回吧,不用管我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 “我送你吧,秦小姐。”身后有人喊她。 秦楼转过脸,只见张可意慢慢走过来,笑盈盈的:“没让客人进门,怎么能不送客人走呢。” “要不还是我送吧。”于年走向前,扯了扯张可意的胳膊。 两个人对视上,气氛立刻就有些异样了。 秦楼撇过脸,咬了咬唇,她思考的时候习惯咬唇。 再转身,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笑:“不用这么麻烦的,你们都回去吧。” “那我们加个微信吧。”张可意笑,说话间就掏手机找出了二维码,“您扫我吧。” 秦楼看了眼于年,又将视线对上张可意,扯了个笑说:“好啊。” 她掏出手机对上二维码,从扫描页上看清了她的微信名,是Y。 不知道那是她自己名字的缩写还是他的,或者两个人都有。 -- 第22页 加了好友,张可意就不坚持送了。 秦楼说:“那再见了。” 张可意笑:“常来玩。” 秦楼微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说再见。 上了电梯,她点开手机看张可意的朋友圈,然后指尖在屏幕上停住了——她的背景图是《大话西游》里,至尊宝戴金箍的那张。 秦楼又开始咬唇,她仔细回忆刚刚于年的模样,想来想去,大概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问心有愧。 可秦楼还不能完全分辨,这四个字是用在张可意身上,还是她身上。 就像她稍微有那么一点不确定,他背景图里的紫霞仙子,是和张可意的情侣背景,还是那“三颗痣”。 她只能确定一件事: 张可意大概是要不好受了。 她对此很抱歉。 可不后悔。 秦楼走后,张可意盯着她的离开的方向愣了好大一会,然后回眸,扯出一个丝毫察觉不出笑意的笑:“是因为她吧。” 于年抬眼看她,又低头顿了两秒,然后又抬眸,眼底一片清朗:“是。” 这话似乎击溃了她。 上次他找她来,说“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她不明就里,却也照做了。 她每天都很想他。 想他想到半夜三更睡不着,坐在阳台上喝啤酒。 连续两天撒酒疯后,舍友看不下去了,说“你干脆直接去找他,能在一起就在,不然就他妈一拍两散,总之都比现在强”。 可她不敢。 连一句晚安都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她并非完全受制于他的脸色,更多的,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在乎。 她甚至骗他说自己去旅行了。 仿佛这样会姿态高一些,没那么上赶着,好像不是非他不可。 她想,如果这样,他会不会突然不适应,又反过来想找她了? 可到了第三天,她实在忍不住了,明明说好了逛街散心,不知道怎么就逛到他小区门口了。 可都到门口了,她又怂了。 正当她徘徊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说:“可意,你回来了吗?” 她激动地结结巴巴:“我,我在路上。” “我去接你,见一面吧。” “不用,我等下自己去找你吧!”她不等他拒绝,直接挂了电话打车最快速度回宿舍拎箱子。 舍友都以为她疯了! 她拖着箱子跑,一路上欢欣雀跃。 那种快乐,难以言喻,只能用夸张的排比句形容——就像小时候被奖励五毛钱,死死攥在手心里跑去小卖部买西瓜泡泡糖;就像高中连上了两星期课,忽然放假,背着三斤重的书包一路跑回家;就像那天他送她回学校离开前说“要不就试试吧”,她边跑边流泪回到宿舍大喊“姐妹们我成功了”! 她这次去见他,就是这种心情。 可上了楼,推开门,来不及喘息,一对上他的脸,她就知道完了。 “来了。”他没什么表情,接过了她的行李箱,侧身让她进门。 “嗯。”她大气不敢喘,进了门,坐到沙发上。 他端来一杯水,放到她面前,然后坐到她对面。 静静的,也不说话。 她想端水喝一口,却发现自己手在抖,于是又放下杯子。 他这才开口:“可意,我们分手吧。” 她那一瞬间脑子里像“哔——”了一声,她整个世界都被一种奇特的耳鸣包围了。 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可是理智告诉她,她需要说点什么,于是她就笑了:“不是,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你的错,是我配不上你的喜欢。” “我做错什么的话,你告诉我啊,我可以改!” “不是你的错!”他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听我说,你可以找到更爱你的,更好的人。” “除了你不会有更好的!” 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他收回手,手蹲在半空中,握拳,又放下。 他转身退后一步,说:“对不起。” 这话说完,屋子里陷入巨大的沉默里。 他站着不语,她眼泪流干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他走过去接,她就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忽然之间有什么念头像霹雳一样劈过来,她毫无招架的能力,却反而在大脑最空白的时候,有了一丝理智。 她擦掉眼泪,整理了一下自己,走上前问:“谁啊。” 可当她看清楚来人。 她知道她好像要输了。 女人穿着居家的衣裳,下裙有及踝的裙摆,上衣是那种一看就很舒服的面料,领口开的很大,露出线条锋利的锁骨。 不就是她嘛,那天早晨差点撞倒的女人,还有上次和于年见面,他一直盯着看的女人。 于年现在也一直盯着她看。 张可意也盯着她看,妒火熊熊燃烧,亦点燃了她的小宇宙。 一场对话,如同一场战争。 她强撑着打完,超常发挥,自认为没有落下风。 可当那女人走了。 他的态度却比妒火更灼心。 他说:“我们没在一起,但我确实心里有她。” 多好的一句解释,不让那女人在道德层面上蒙一点尘,又将她打击的退无可退。 -- 第23页 可她才不肯呢。 她乖戾又倔强的笑出声:“于年你不用做梦了,我不同意分手。” 她进屋拎了箱子,怎么来的怎么走。 她说:“于年,我还会来找你的。” 她心里有气,有爱,有怨……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在那短短的瞬间,几乎重塑了她。 谁想输呢,爱情里谁想输? 反正她不想。 ===== 作者有话要说: ===== 秦楼其实很复杂。 然后,大家有没有发现,其实秦楼对付于年的这些手段都很拙劣,并不高明,但又不能说完全小儿科。 其实生活中的男生真的很吃这种,绿茶其实也很会利用一些没那么有深度的,但却很好做的方法去套男人。(看林有有有感) 这点我在后面会写。 换句话说,就是那种: 秦楼不是想让于年一点也看不出来自己的心思。 而是想让他看出来,但又不确定。 第11章 第二天又是工作日。 秦楼早上是被饿醒的。 她昨天忙了一天,就早晨临去医院之前吃了个煮鸡蛋,一直挺到今天早晨都粒米未进,这种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只有刚开始减肥那个月才出现过。 她急着吃东西,冰箱里又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就只好简单收拾了一下素面朝天的下楼觅食。 刚走到早点铺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耐克的男人,坐在一群人的深处喝汤,早点铺的凳子很矮,他好像坐的不舒服,腿张得很开,可是没有半分市井气,甚至很斯文。 这样的气质,不是于年又是谁。 秦楼感叹的看着他,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忽然扬起脸,只那一刹那,秦楼立刻把脸别过去,心无旁骛的盯着蒸笼。 她向店家要了个辣椒豆腐的包子,一个鸡蛋,和一杯南瓜粥,付钱之后,打包带走。 这天是小长假的第四天,办公室里只有秦楼和张婷婷两个人值班。 秦楼到的时候张婷婷正吃饭,她一见秦楼来了,就端着饭盒,问她要不要来一点。 秦楼扬了扬手了的袋子,说:“我买饭了。” 张婷婷就叹气:“李辉做的太多了,我都吃不下。” 秦楼是知道李辉给张婷婷做早饭的,上次是蛋卷,这回打眼一看,饭盒里放的整整齐齐的藕盒,都还热乎着呢。 秦楼坐下打开电脑,去剥鸡蛋:“你可真幸福。” 这话没什么温度,她也不晓得要怎么才能讲出羡慕的感觉,但她知道,她必须说。 张婷婷笑:“我不仅幸福,还幸福肥呢。” 秦楼咬了口鸡蛋,又喝了口粥,说:“一个男人,不管你是胖是瘦都宠着你,就嫁了吧。” “哎呀,你可真会说话。”张婷婷嗔道。 秦楼愣了愣。 那话说出来的时候不假思索,回想起来倒是有点恍惚,不为别的,她只是想到了陈岸。 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总爱捏着她肉,像揉面团,把她撩拨的动起情,他又起身抽离,说“太肥了”。 肥?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她,而这个字,用在一个初涉情.事未久的女人身上,多少是有些伤自尊的。 她小声抵抗,说“我才98斤”。 这还是晚饭只吃六分饱,才保持的体重。 他却“嗯”了一声,不甚关心,说“减到90”。 减到90整,不然不要上我的床。 他是这么说的。 从那以后,她没有让自己吃饱过。 “我们这个月16号结婚,到时候你来当伴娘吧?”张婷婷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楼回过神,礼貌笑了笑:“我没当过。” “那正好,我讨个头彩。”张婷婷乐了,完全没看出秦楼的不情愿,“你来的话,我伴手礼准备的好一些,想要什么提前给我说。”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贿赂你了呢。” “害,谁让你盘靓条顺呢。”张婷婷笑,“我每次看你都觉得你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女儿。” 秦楼把包子掰开,吃了两口馅,闻言就停住了。 张婷婷继续笑:“秦楼,你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想起一件事。”秦楼打断这个话题。 “你说。” “我下午打完卡有点事要出去,你能——” “没问题。”张婷婷听明白了,“放心吧,这事儿你知我知,有人问我就说你蹲厕所,行了吧?” “我下午305还有一场直播课……”秦楼为难。 “小case啦,我给你看着。”张婷婷想都没想。 中午还没下班,秦楼就用打车软件打好了车,提前一会儿走了。 等车的时候,她翻了翻朋友圈,看到张可意发了条动态,说:第222天啦! 秦楼笑了笑,兀自去翻相册,翻了两分钟,才在一大堆图片里找到一张自拍。她不常自拍,这张是相册里保存的唯一一张,也是陈岸唯一评价“还行”的一张。 她用那张自拍发了个朋友圈,定位选择“航海教育”,然后设置分组可见。 到医院刚好12点多一点。 病房里堆满了礼品,看样子是大爷大娘姑姑舅舅的,陆续都来过了。 秦楼把包摘下来放到床头上,问吴小燕:“今天上午来的人不少啊。” -- 第24页 还没等吴小燕回答她,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转过脸,她愣了一秒,笑了:“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叔叔了。”王晶笑。 吴小燕指着墙角那三个盒子,笑着说:“地上那一堆都是晶晶给买的呢。” 秦宏伟麻药散了,腿正是疼的厉害的时候,讲话也有气无力的:“对啊,小楼,你说就这么一个小手术,让你同学破费不说,还挺着肚子跑一趟。” 王晶笑:“没有,没花什么钱。” “……” 一阵客套过后。 “叔叔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王晶站起来。 “我送你吧。”秦楼也站起来。 医院的走廊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王晶捂着鼻子快走到电梯处,拍了拍胸口说:“我今天来的时候有点晕车,现在闻见医院这味儿就有点反胃。” “你等会下楼的时候买瓶水。”秦楼说。 “我包里装着呢。还拿了两个橘子,他们说橘皮的味道管晕车。” 说话间,“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 “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王晶扶着腰往里面走,站定了之后,说:“你回去吧。” 秦楼嫣然浅笑的看着她,说:“我爸这事,还劳你家那位费心。” “你再这么客气我生气了啊。”王晶白了一眼秦楼。 电梯里人都上齐了。 恰好这时候秦楼的手机在手上亮了,她点开看了一眼,又给摁死了,笑说:“别这么激动,小心动了胎气。” “拿你没办法。”王晶甩甩头,电梯门阖上了。 秦楼站原地同她挥手道别。 然后她去找护士,问怎么请护工。 临走之前护工安排到位了,当着护工的面吴小燕没好意思说,佯装送她出门的时候,才嫌弃她花冤枉钱。 是冤枉不假。 冤枉就冤枉在护工没有早点请。 “天天让你在这守着,你吃不消的,本来这就有一个病号了,回头再累病一个,我岂不是更冤枉。” 秦楼看着吴小燕,她皱纹横生,又不常打理自己,这几天熬夜状态更差,眼底的黑眼圈像一把灰,抹不掉的那种。 “是是是,有两个钱,把你烧包烧的,都能上天了。”吴小燕凶起来。 说完之后,又叹气:“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了。” 秦楼静静看着吴小燕,那一刻觉得她真是老了。 以前小时候秦楼没少被她用粗鄙的语言责骂过,那些没有素质的脏字的前缀,带着祖宗八辈她也不忌讳。 尽管知道那些脏话不代表她不爱她,知道那只是她气急了之后的下意识反应,知道那是许多农村妇女的通病…… 却也一度难以原谅。 她有想过,这么凶悍的人老了会是什么样? 现在看来,大概就是这样了。 一点点的不服气,一点点的认死理,再加上一点点的自我怀疑和看人脸色。 矛盾感,是吴小燕老去的第一步。 秦楼不再接她的话,只说:“秦岩这几天去我那吧,回家也没人照顾他。” 吴小燕说:“反正现在咱家你当家做主。” 说完就转身回病房了。 再加一点点孩子气。 秦楼去公司之前,到附近的蛋糕店转了一圈。 她在玻璃橱窗前挑选蛋糕,烘焙的甜气,闻的秦楼喉咙黏黏的,于是很快挑了一小块花纹别致的草莓蛋糕装起来,付钱的时候发现有两条微信消息未读,她没点开,直接扫码付钱,步行走回公司。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迎面走来一个人,秦楼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只见对方缓步朝自己走过来。 秦楼换了个手提蛋糕,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捋了下头发,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那人正好驻脚。 张可意个子很显然没有秦楼高,可她面对秦楼时却微仰着下巴,眼睛向下扫视过来,整个人状态很紧绷,只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你好。”秦楼大方打了个招呼,然后抬脚准备越过她。 “离于年远一点。”张可意用六个字拦住了她。 “嗡”,秦楼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 六点准时踩点到办公室。 办公室空无一人,秦楼把蛋糕放在张婷婷办公桌上,刚准备回自己座位,门就开了。 “你来啦。”张婷婷看秦楼在屋里愣了一下,接着说,“我还寻思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呢。” “你今天下课早?” “今天的老师讲的快,我提前两分钟下的课。” 说到这张婷婷又愣了一下,她看到了桌子上的蛋糕盒:“你给我买的?” 秦楼点头:“一点小心意。” 她不喜欢欠别人。 张婷婷眼睛直定在蛋糕上,笑:“就帮你望个风,你还分的那么清啊,我都不好意思收了。” “你不吃,我就要不好意思了。”秦楼想了想,笑说。 “那好吧,这么漂亮,我的胃告诉我不收,我的心不答应啊。” 张婷婷笑嘻嘻的掏出手机拍照片。 秦楼想起了什么:“没人发现吧?” “没有,今天上班的基本都摸鱼呢,没人问这些小事。”张婷婷笑,又顿了顿说,“不过305那帮学员倒是问呢。” -- 第25页 “怎么说?” “就是那帮男生呗,问‘美女老师去哪了’,我就说,生病了。” 张婷婷收起手机,笑:“我这么咒你是不是不太好。” 秦楼捋了下碎发,说:“哪有,谢谢你。” 刚说完,微信又进来一个消息。 同一个人发的。 秦楼这次点开看了,然后点了下输入框,打了几个字,又一点点删除,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楼。” 张婷婷喊她:“想什么呢?我都喊你三声了。” “怎么了?”秦楼回神。 “我对象到了,我先走了,等下你锁门之前别忘关窗关灯。”张婷婷说。 “好,你先走吧,我收拾收拾马上也走。” 秦楼目送张婷婷离开,再低头,手机息屏了,她又点开,然后打开微信去回复消息。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里有那么一点篇幅是请护工的内容。可能有人会觉得多余,但在我看来却是很有必要的。你知道什么叫“穷气”吗,大概就是说,即使有能力花这份钱的时候,还是舍不得花,恐怕哪天突然没钱了又要受穷。所以即使吴小燕知道秦楼有能力请护工,也仍然很生气。 嗯,我穷过(其实也正在穷啦哈哈哈),所以很理解这种感觉。 第12章 聊天记录的前四条都是他在发的。 14:02:听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15:47:在吗 17:50是一条语音通话:对方无应答 18:04:看到了回我一下 秦楼点开输入栏,回:没看手机,不好意思。 刚发出去,手机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 Y:方便接电话吗? 十七:不太方便,等下还有事。 这条消息之后,手机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就是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 秦楼咬了咬唇,点开对话框,想说点什么。 他的消息又进来了。 Y:你是不是躲我。 秦楼指尖顿住了。 她输入框上面的竖杠一直在闪,每闪一下她的心就跳一下,她没关上键盘也没打字,想必从他的手机页面看,也是正在输入中。 秦楼拿了包,起身关窗锁门。 把门锁好了,她才想好回什么。 十七:没有。 短短两个字。 除此之外,秦楼想不到说什么会更合适。 消息一发出去,“对方正在输入”这六个字又出现了,就像盏声控灯,每当她说完话,它就会亮。 秦楼退出页面去打车,司机接单用了1分58秒,距离2.1公里,预计5分钟后到达。 她等司机到了,上了车,又打开微信。 灯早灭了。 他也早走了,没留只字片语。 秦楼这才给他回: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之前是对的人错的时间,现在是对的时间错的人。你不要想我了,好好对她,她是个好女孩。 合上手机,秦楼长吁了一口气。 外面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天黑了,却能看到大片大片的云,阴沉密布。 屋里没有开灯,秦楼把阳台的门打开,湿湿黏黏的雨气飘进屋子里,又全都迎面拂在脸上,已经是秋天了却感不到凉,空气里的味道简直和安市夏天的梅雨季一样。 安市也在下雨。 谷子姐说:“还好阿姨收的快,不然今天晾的被褥都要淋透了。” 秦楼坐在地毯上,看阳台上晾的内裤和毛巾,正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弱小又可怜。 “陈岸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谷子姐又问。 “没有。” “那你有没有和他联系?” “联系也联系不上。” “是真的联系不上,还是做做样子?”谷子姐问。 秦楼打了个抖,外面的雨小了,风却大了,她起身又把门关上,走到梳妆台找了个头绳把头发绑上,说:“我对他没有不上心的,可上心归上心,剩下的在他,不在我。” 她回答的老实。 谷子姐笑:“你就不担心他移情别恋?” 秦楼愣了愣,说:“哪里会。” 秦楼拿发卡把额前的碎发卡上,拿着手机进卫生间:“我的确怕他不要我,可移情别恋这个词倒是用不到我身上。” 没有存在过的事情,又哪里会消失。 “我看他最近雷霆万钧,和互联网大厂连上线了,合作几个IP开发,几个亿的大项目。还有……那天明歌回家,说…圈子里正传他去西班牙,请美女看了场表演,花了不少钱。” 秦楼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听到这句话,忽然记不起接下来的动作。 水一直哗哗往下淌。 秦楼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穿低领的上衣,左边胸口有块纹身若隐若现。 谷子姐叫了她一声:“秦楼?” 秦楼回神,又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了一下,然后手撑在洗漱台上抬头看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没什么表情。 “我只是一直在想‘雷霆万钧’的意思。” “想到了吗?” “没。”秦楼笑,“但是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倒很合适。” 她这么说,就听见谷子姐也低低笑了,然后她拿洗面奶,挤到手心上。 -- 第26页 谷子姐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事情办完了就回去。” 谷子姐笑:“什么是个完?” 洗面奶在手心上变成泡沫,一颗胶囊大小的膏体,膨胀之后,形状重量都变得不再具体。 泡沫打好了,她又把它冲掉。 “我不知道。”秦楼说。 要是世间上所有的事都像泡沫这样容易洗掉就好了。 “秦楼,你叫我一声姐,我也是真拿你当妹妹,我不知道你在欢城究竟做什么,但是陈岸这边,你可不能不上心。” 话语在一阵敲门声中被拍的支离破碎。 秦楼说:“姐,咱们回聊。” 挂了电话,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刚走到玄关,那人就喊: “秦楼,你在吗?” 于年的声音就像夜半三更的一声雷,把人从睡梦中惊醒,却又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 秦楼立即低头看了眼猫眼。 然后她身上每个细胞都清醒了过来。 于年又拍了一下门,防盗门震了一下,秦楼的心也跟着震了一下。 其实他动作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但每一下都拍的很实。 隔着门,秦楼都能想起他拍门时的样子,或许他犹疑了,举起手在离门一拳之远的地方顿了两秒,然后又一下下敲上去。 秦楼靠着门,任由自己滑坐在地上。 屋里黑漆漆的,从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开灯,下了雨,她连衣裳也没收,就像她根本没回来过。 可是真的骗到谁了吗。 因为没有回应,于年不再敲门,他声音很轻很轻,就像在和自己对话:“那我走了。” 这句话,就像是在当面告别。 就像在说,“别躲了,我走还不行么”,可又没有一点责怪,也没有一点委屈。 无论他是否相信,屋里没人,他这么说了,她的布置就没有白费。 秦楼听见于年脚步动了。 这时候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然后屏幕骤然亮了,强烈的白光刺破了黑暗,也刺痛了她的眼—— 陈岸在邀请她视频通话。 好在是震动模式。 响了一声,秦楼忙去关,摁到关机键的时候手没拿稳,手机“啪”的摔倒地上,她汗直接冒出来,立刻伸手去捡。 又听他脚步忽然停了。 秦楼攥着手机的手指尖泛白,手机屏光把她的脸照的晶莹透白,她的眼神比夜还深。 他再抬脚时步子又近了。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明晰,她不自知的屏住了呼吸。 就在她以为他又要扣门的时候,他却又没声了,再有动静,就是他一步步走远的声音。 也是这时,陈岸挂断了。 秦楼在地上蹲了一会,才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 她安慰自己说,于年听到了也好。 与其欲盖弥彰,不如让他心里笃定她确实在躲他,以此琢磨琢磨,为什么躲他。 秦楼的腿蹲麻了,只能一瘸一拐走到卫生间,因为只有卫生间亮着灯。 镜子里映出一张没任何表情的脸,秦楼对着镜子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僵硬,又使劲捂了一下脸,手拿开,再笑,这次自然了不少。 她打给陈岸。 陈岸正在跑步机上运动,接了电话也不听,气息不稳的笑:“呦,您还活着呢。” 他总这样。 明明是他多天不回复她消息,也不联系她,却要求她随叫随到,晚一秒就开始阴阳怪气。 可秦楼只能笑:“怎么忽然想起我了?”还要笑的特真诚。 “你刚刚干嘛呢?”他不饶她。 “我刚洗完脸,你看我现在素着呢。”她把脸凑近摄像头给他展示。 他不感兴趣,目视前方匀速跑着步:“洗完了还不出去?” “哦,我卧室灯坏了,不亮。”秦楼看了眼身后的淋浴头,反应过来。 陈岸关了跑步机,拿毛巾擦了下汗:“你这是回家过苦日子了?” “你不在我身边,我可不是要过苦日子?” “哦,这样啊。”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陈岸笑得更深了,“我要是不问,你那点小心思岂不是都作废了。” 秦楼语结,憋着嘴,目露尴尬。 她知道他爱看她窘迫。 果然,他噙着笑,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为什么?” “我不说了。”秦楼挑了下眉,又把目光垂下来,“你叫我说,我就说,多没面子。” “你在我面前丢面子的事还少?” “那也不说了。”她起了小孩子脾气。 好在陈岸是吃这一套的,他哼笑两声:“我还没气你,你倒耍性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被你包了呢。” 他心情是好的,所以理所应当的语气就尤其伤人。 好在秦楼对他的讽刺早产生了抗体,闻言面色未改,两秒后,甚至扬起脸笑:“你吃饭了吗?” 气不得,说不起,岔开话题是最好的法子。 “吃过了。” “吃的什么?”总归是顺着话聊,也没什么难的。 “龙虾、象拔蚌、花胶,冬虫草和人参磨成粉,拿温水沏一沏,然后一口喝掉。”陈岸像背课文,语气淡到连平平仄仄都没有。 秦楼说:“听着就贵。” -- 第27页 他笑:“应该是听着就难吃。” “我现在恨不得快点回安市,吃点安市菜。”他这么说,又顿了一下,像断片一样,接了一句,“你那天吃的饺子,我也馋呢。” 秦楼隔着镜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她的心很沉,思绪却很轻,笑吟吟的认真说道:“那回头我给你包……” 话没说完,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秦楼的笑顿时凝固在嘴角,她把摄像头移开了一点,打开门往阳台的方向走了两步。 对面的灯还没亮。 “你干什么呢?”陈岸已经不耐烦了。 她又把镜头对上自己的脸:“网不好,我先不和你说了。” “你敢挂试试。” “我等下再打给你。” “你长本事了是吧,你……” “……” 她就当没听清。 ===== 作者有话要说: ===== “龙虾、象拔蚌、花胶,冬虫草和人参磨成粉,拿温水沏一沏,然后一口喝掉。”这里是之前看公众号看来的哈,具体是哪里我不记得。本人可没经历过这种生活,算是引用啦,告知大家。 第13章 门被敲的哐哐响。 秦楼走出卧室,抱着手臂走去玄关处,拍门声拍的她心乱如麻,她步子也重了起来。 来人已经很不耐烦了,叫了一声: “姐,开门!” 秦楼一口气没提上来,反应过来后扶了下额,一脚踢在门上。 门外立刻没了动静。 她打开门,面无表情说:“死进来。” 秦岩浑身是雨满身寒气,头发被淋的刺棱着像刺猬,特可怜无措的看着秦楼。 秦楼顿时觉得自己过了,语气软下来:“你怎么淋的这么湿。” “你吃枪药了,火气那么大。”秦楼委委屈屈的嘟囔着。 “怎么也不买个雨衣?”秦楼进屋打开灯,又拿了块新毛巾给他。 “还有工夫买雨衣呢,我今天真的倒霉死了。” “怎么了?”秦楼把毛巾递给他。 秦岩接过毛巾,胡乱在头上擦了一通:“被人撞了。” 秦楼立刻凝神去看他,只扫了秦岩一眼,松了口气,说:“怎么回事?” “你也不问问我受没受伤啊!” “我看起来像是瞎的么?” 秦岩顿时吃瘪,努努嘴又继续说:“反正我是被讹了。过红绿灯,灯变绿了,我刚想走,谁知道后边突然闯出一辆电动车把我撞了。你说这撞就撞了,我也认了,偏偏我没摔倒,她摔倒了,躺在地上不起来。”秦岩骂了句“操”,又接着说,“我他妈出门没看黄历啊,补了一天恶心的数学,淋了雨,被撞了,被讹了,回家又被你凶!” “怎么讹的你?” “问我要钱呗。” “给了多少?” “二百块钱。”秦岩看了眼秦楼,“那我一看下着那么大雨,她要的也不多,私了就私了吧,我只好给了。” 秦楼一直抱着胸,靠在沙发上淡淡看着秦岩,听他这么说,就点了点头:“花钱买个教训。” “是这么说不假,我就是憋屈,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我身后又没长眼。”秦岩叫屈。 “说你多少次,骑车子别太猛,你就是屡教不改,要是撞得别人,哪还有那么好打发?狗皮膏药贴上你就没完没了,到时候就别想安生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冰箱里有面条,你打个鸡蛋自己下面吃。” 秦楼迈步进卧室了。 进了屋,秦楼靠在门上,下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掏手机给陈岸打微信电话。 他不接也不挂,她又去打手机号,还是一样的结果。 于是她又打给曾闻。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立刻明白了,就不再打。 外面的风刮着玻璃,雨时歇时急,点滴到天明。 这动静秦楼听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秦岩下好了面,喊秦楼起来吃饭,秦楼没应,秦岩自己吃完了,又刷了碗和锅,敲敲门问她能不能再给他点钱。 秦岩要去给同学过生日,她给秦岩转了200块钱让他买礼物。 秦岩一走,秦楼就更没有困意了。 她掏手机给陈岸发了条“早安”。 谁知消息一发出去,他电话就打过来了。 秦楼接听的时候指尖都在颤。 “一小时后,高铁口等我。” 秦楼本来就紧张,这会咂摸了一下话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来欢城了?” “……” 电话挂了。 秦楼没什么表情的骂了个“操”字,却连情绪过渡期都没有,最快速度换了身衣裳,收拾了包。 出小区后,她没忘记先去药店。 一粒小小的药丸,她没就水直接生吞了下去,妆是在出租车上化完的。 秦楼比预定时间早到,等了20分钟,才看见陈岸和曾闻一前一后从出站口出来。 秦楼一眼就看到他们两个。 陈岸身高一八六,五官优越,用钟毓的话来夸,他长着所谓的建模脸,显眼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但归根结底,其实还是曾闻好认,他一身银色的西装挺拔如玉树,不用看也知道他衣服上定然没有一丝褶皱。 -- 第28页 曾闻总是这样,秦楼印象里他好像就没穿过日常装,到哪里都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恨不得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他是什么商务精英人士。 可陈岸就不一样了,除非正式场合,否则他连日常开会都是破洞牛仔裤配低领的上衣。 像个,野模。 要不怎么说,穿衣看性格。 秦楼施施然走上前。 隔了三五米,陈岸就看见她了,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穿的像个修道的。” 还不是他电话打的急,秦楼随手换了平常穿的衣服就出门了。 她这天穿的是淘宝卖的长袖连衣裙配同店铺的短靴,外面套了个HM的卡其色风衣,不是什么时髦的打扮,却从价格到样式上都是动过心思的。 在于年面前,就是这样穿才好。 可陈岸,看不上这些。 秦楼咧嘴笑笑:“你们来的好早。” “怎么着,扰您清梦了?”陈岸打了个哈欠。 秦楼笑:“我是怕你困。” 陈岸要是犯了起床气,不知道多能折腾人。 “曾闻,定好酒店了?”陈岸转脸问。 “定好了,按您的要求,五星套房。”曾闻有条不紊。 “说的倒是高大上,我看着这破地方五星也好不到哪去。”陈岸嗤笑。 曾闻看了眼手机:“陈总,我叫的专车到了,咱们现在是去酒店还是……” “去酒店呗,某人不是怕我困?” 秦楼右眼皮跳了一下。 车子在逸林酒店门口停下。 房间在顶层,进屋之后陈岸去洗澡,曾闻帮他叫好餐,之后就回自己房间了,等曾闻走了,秦楼才脱了大衣,放下包,一并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坐在沙发上等陈岸出来。 浴室里的水声很快就停了。 陈岸围着一条浴巾出来,弯腰到行李箱里找睡衣,秦楼走过去帮他一起找,近了才发现行李箱里压根没几件衣服,那件睡衣是新买的,还没拆吊牌。 秦楼把睡衣拿出来,把吊牌扯掉,然后递给陈岸。 陈岸从她走过来的那刻起,就甩手抱胸擎等着被伺候,这会秦楼把衣服给他,他也不接。 秦楼与他对视了一眼,立刻会了意,便去帮他把睡衣穿好。 她一六八的个子要说并不算矮,可站他面前可真是有些受欺负了,偏偏他还不是很配合,袖子穿进去了,她让他低头,他简直比罚站站的还要稳,最后只好硬踮脚尖把衣服给他套进去,好险没撞上他的下巴。 穿衣服的过程,陈岸一直拿余光睨她。 陈岸这个人记仇,想必昨天她挂他电话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气性上来了,等着治她难堪。 秦楼只装作心无旁骛的样子,她知道眼下自己最该做的不是什么穿衣服,而是怎么给他递个由头,让他痛快把气撒了。 穿好上衣之后,秦楼忽然没有动作了,她仰头去寻陈岸的眼:“裤子,还要我穿吗?” “不然呢?”漫不经心一句话。 他既然发话了,秦楼就在他面前蹲下来,她把裤子卷了一下,更方便腿能穿进去,然后仰头对陈岸说:“抬抬脚。” 陈岸忽然就不乐意了:“谁告诉你不脱浴巾就穿裤子的?” 秦楼只好又站起来,手放到他浴巾上,又拿下来,想了想说:“要不,你自己穿吧。” 陈岸像听了什么大笑话:“敢情你这是害羞了?” “……”秦楼垂首不说话了。 她越这样陈岸越来劲:“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十六七岁没开/苞的雏儿?” “我哪是害羞,又不是没见过……”秦楼叹了口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那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陈岸看着她似笑非笑,秦楼就迎上他的目光,然后眼眸流转的看了他一眼,靠近了,手心捂在他的胸口上,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 “你说呢?” 秦楼说着话,手一路向下。 偏偏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是服务员送餐来了。 秦楼忍不住拧了下眉,早不来晚不来,这下撩的可就不止是身上的火了。 果然,再抬眼只见陈岸面色不豫,伸手扯过秦楼手里的裤子,就开始穿,也不管什么该不该先解浴巾了。 秦楼便去外屋招呼服务员。 等人走了,陈岸的火也灭的差不多了,气却是一点没消。 秦楼看着陈岸的脸色,给他布好菜,坐在旁边看他垮着脸吃饭,每嚼一口,咬肌就紧绷一下。 然后就在他筷子伸长要去夹她面前的虾仁时,筷子刚碰上盘沿,他忽然扔了筷子。 筷子“啪”的一声落到地上,因为用力过大,勾起了盘子里的芡汁,洒在了桌子上和秦楼的脸上。 “你这是做什么?!” 他不说话,明摆着让她猜。 秦楼可不认为他们俩感情深到什么时候都心有灵犀,于是干脆直接问:“陈岸,你在生气?” 他居然还是不说话。 秦楼在他面前脾气一直是好,可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没劲。”他靠在椅背上,舔了舔牙。 “菜不好吃?”秦楼轻声细语。 学会压情绪,是他教给她的,她无论何时都不敢忘。 -- 第29页 “你现在越来越会明知故问了。”他讥笑。 秦楼叹了口气:“我以为是菜不合你胃口,原来是我不合你胃口,那这样的话,我走就是了?” 秦楼说着话就站起身来,陈岸紧接着连勺子也甩出去,“啪”一声砸到桌子上:“你敢!” ===== 作者有话要说: ===== 来啦来啦 第14章 “我不敢。” 秦楼又乖乖坐下。 她挪了挪椅子,太沉没挪动,就走到他跟前,蹲在他身边,手放在他膝盖上,仰面努了努嘴:“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陈岸不理人。 “你气的莫名其妙,好歹让我知道错在哪了呀?” “你还……” “让我想想。”秦楼不等他说完,“嗯……那天挂你电话是我错了,我可以解释的,如果你愿意听。” 秦楼本身不是可爱挂的,气质上甚至偏清冷,但和许多美人一样,她生的一双大眼睛,因此做出萌态是不难的。 于是她就这样窝在陈岸脚边,像只犯了错的猫,说完话后眨了眨眼。 “从见面开始,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解释,现在,晚了。”陈岸正色道。 “所以你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听我一句解释?”秦楼吞了下唾沫,这些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打脸,可还是要说,说的感动,说的目露泪光,“大早晨坐那么久高铁过来,就是想听这句解释对不对?” 陈岸别过脸:“你这是什么表情?” “对不对?”她只一味望着他。 陈岸没回答她,拿手托起了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笑了:“演的过了,太假。” 到这里为止,秦楼心里才是真的有点泄气了。 可陈岸这时候又笑了: “不过倒也不指望你付出什么真感情,装模作样,我也是受用的。” 他说着话,拿手去托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往他两腿之间扳,秦楼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脸“唰”的就红了。 他果然还是不肯轻易饶了她的。 秦楼的自尊,碎过。 后来重塑它时,她一度认为她是找了502胶水粘上的,可他就是知道用什么方式,能把她修复的自尊扯得稀巴烂。 用她最抗拒的方式,承了整场欢。 完了他还不放过她,吻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停留在她锁骨下左胸处,他的唇覆盖住她的纹身,很像情人的呢喃。 后面她迷迷糊糊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看窗外天边橘红色的一片,晚霞漫天,是黄昏了。 陈岸在一旁穿衣。 秦楼捡起地上的裙子胡乱一套,跑过去抱住他。 陈岸把她推开了说:“别闹。” “你怎么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秦楼差点要噘嘴。 “曾闻在外头呢。”陈岸挑眉。 秦楼放开他:“他来干嘛?汇报工作?” “我们这就走。” “去哪?”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从哪来的,回哪去。” “这么快?”她有点懵,他带了睡衣和行李,怎么看都不是只待几小时的样子。 “你以为我是你?”陈岸本来在照镜子,闻言转身摸了摸她的脸颊,笑得特纨绔,“我可没人养的。” “……”秦楼心里鼓鼓的,像有什么要溢出来,这不是在装,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总之嘴巴比脑子要快: “你这真是穿过大半个中国来睡我了。” “什么?” 秦楼太像呢喃,陈岸没听清。 可秦楼自然不会重复一遍,直说:“我是说我去换衣服,然后送你去车站。” “你不累的?”陈岸拧起眉头。 秦楼先是愣了一下,再反应过来,忍不住低下了头:“……” 这要她怎么说。 “你爸的事怎么样了?”陈岸忽然急转弯,换了个话题。 秦楼走去床沿坐下换衣裳:“刚刚做了手术。” “嗯,什么时候出院?” 陈岸问的漫不经心,可秦楼扣文胸的手却顿了下。 “他伤的是腿,估计住的会久一些吧。”秦楼眼底一片清。 “十天。”陈岸说,“十天后能回安市吧?” 秦楼正穿鞋,闻言抬起脸,见陈岸在整行李,她又低头继续穿鞋:“能。” 眼前忽然有阴影罩下来,接着视线里就出现陈岸的脚,她抬头看他正低头看她,正想站起来时,他却忽然蹲下来了。 “亲一下。” 秦楼静静看了陈岸两秒钟,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 于是秦楼凑上前吻了下他的嘴角,蜻蜓点水一般,刚起开,他却勾过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眼神里有雷电交加的狂风暴雨,伴随一吻而尽。 这些秦楼自然是没有看到的。 陈岸从不允许她接吻时睁开眼。 “怎么还是没长进?嘴唇都没湿,这他妈的叫接吻?”陈岸嘲笑。 “我以为就是亲一下。” 秦楼笑得无奈,陈岸又拉着她的手,放到唇畔吻了吻。 如果说刚才的吻是二人之间平常的调情,那刚刚那个吻,却让秦楼不可抑制的晃了下神:“你怎么了?” 野兽不可能无缘无故温柔,何况对她这么个“犯了错”的猎物。 -- 第30页 陈岸眼眸闪了闪,皱起了眉:“你是抖M体质还是怎么着?” 陈岸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耐烦,可这让秦楼安心了许多。 讲完话他接着站起来,问:“衣服穿好了?” “好了。”秦楼也站起来。 “曾闻。”于是陈岸叫了声曾闻。 曾闻推门进来,不用交代什么,他兀自去推行李。 “那还叫不叫我送你了?”秦楼没忘记这事。 “不用了,我们走之前还要去办点事。” “去哪?”她只是下意识接话。 他却想了一下,才说:“工地。” “工地?”秦楼下意识去看曾闻,曾闻连头也未抬,正摆弄手机。 好在陈岸没发觉什么:“虽然华岸不归我管,但好歹二十年后是我的啊,来都来了,去视察下工作。” 秦楼“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等下是直接回安市吗?” “没,事情还没忙完。” “很少见你出那么久的差。” “事有轻重缓急。”陈岸笑,“合同是签了,会还没开完。” 陈岸笑的势在必得。 秦楼就说:“好,我等着。” 下楼之后,曾闻和陈岸先上车了,秦楼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掏出手机想打车。 却有人朝她按喇叭。 “秦楼!” 秦楼没想到是张婷婷,顿了顿才往车那边走,到窗边停下,见张婷婷在笑:“你说巧不巧,刚刚等红灯,李辉说有个人像你,我一看真是你。” 秦楼闻言朝驾驶室的李辉点头笑笑。 “你去哪,我们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我打上车了。” “你取消也行,别花那个钱了。” “没关系,反正快到了,现在取消不大好的。”秦楼淡淡笑道。 李辉冷不丁问她一句:“秦小姐来逸林办事的吗?” 秦楼想也没想,笑:“是啊,我在安市的一个客户正好来这边办事,我就过来看一眼。”不等两个人回话,她接着问,“婷姐今天带妆了,你们这是去哪了?” “害。”张婷婷有点害羞,“我们今天去婚纱店试婚纱,顺便把妆也试了。” “恭喜你们啊。”秦楼笑。 “唉,太累了。”张婷婷这么说,却还是笑嘻嘻的,“结婚真的麻烦,秦楼你还是单身几年好。” 秦楼点点头说:“听你的。”又说,“你们快走吧,累了一天了。” “好。” 秦楼和他们二人道别。 然后随便打了辆出租车,进去之后点开微信看,只有秦岩的两条消息,告诉她下午要去KTV,结束之后要去医院看下秦宏伟。 她回了个好字,又点于年的微信看了眼,没什么新东西,就去刷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张可意的动态: 等哥哥换衣服的过程中自拍一张,一会儿要出发去超市。 秦楼关上手机,把车窗开了条缝,任由晚风铺天盖地的吹拂在脸庞上。 路过的灯火、行人、树木和建筑,就像被风吹动了一样,飘荡而过。有很多东西是抓不住的比如路过的风景,比如风,再比如,时间。 她只剩十天了。 想到这,秦楼思绪渐渐清醒了一些。 路程不远,起步价的距离,秦楼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在路边点了支玉溪,没有抽,放在鼻间嗅了嗅,接着摁灭了。 然后她抬脚去逛超市。 下午六点左右,超市里的人正多,秦楼买了些米,去菜区挑了些土豆和青菜,看到肉区人多,她想了想,又去肉区买排骨和鸡胸肉。 排队称重的时候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看到张可意正拎着一个购物筐,笑意盈盈看着她。 就在张可意想说话的时候,秦楼朝她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脸,继续排队。 于年竟然没在。 那就不必装熟了。 秦楼把袋子递给工作人员称重。 旁边的人讲话的声音不远不近,每个字都落进耳朵里。 “阿姨,于年最喜欢吃可乐鸡翅了,咱们买点鸡翅回去吧。” “都听你的。” “那您说买几个好啊。” “多买点吧,咱三个人吃饭呢。” …… 雕虫小技多拙劣,多心酸。 秦楼不再去听,称好重,就去收银台付账走人。 这天是个大晴天。 到了晚上夜空中也是难得的繁星点点,月光盈盈,地上有很多梧桐树叶,每踩一下,就是一声脆。 踩到没有树叶可以踏了,就到家了,秦楼的心思也定了。 秦楼回家之后就进到厨房,把买来的土豆削皮,切成粗细不一的小条,再把灶具打开,掏出手机。 ===== 作者有话要说: ===== 岸哥不正经 第15章 谁知手机却在她掏出来的那瞬间震动着亮起来。 秦楼屏住呼吸接听。 “是我。”于年说。 “我知道。”秦楼回。 “没有别的事,就是……”于年很小声的喟叹了一声:“今天去你家好几次,你都不在家,我很担心你。” 秦楼静静听他说完,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料理台上,默不作声点了下头,才解释:“我上午回家了,刚刚才回来,准备做饭。” -- 第31页 “好,那我挂了。” 秦楼心一跳,攥手机的手紧了紧,却没搭话。 静了这么三五秒,电话还在继续通着。 于年说:“我想见你。” “好啊。”秦楼的语气听起来像故作大方,她声音里甚至有一丝颤抖,“正好,我有事情,可能要麻烦你。” 挂上电话,秦楼走去卧室换了件衣裳,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又把头发绑的再凌乱一些,然后回厨房,左看右看,想了想又把料理台上弄上了点水。 这样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时屋外有人敲了一下门。 犹如刺破混沌,灵光乍现,秦楼冷静的握起刀切伤了自己左手中指的指背。 敲第二声门,秦楼到茶几上拿卫生纸包住了伤口。 敲第三声门,秦楼走到门口。 第四声没敲下来,秦楼打开了门。 于年见她第一眼,神色恍惚了一下。 秦楼刚刚换上了短裤和胸口带着白色蕾丝的吊带,吊带是深V刚好护住纹身却能露出乳沟,她又在外面披了条长及膝盖的黑外套,只系中间那两颗扣子,胸口的蕾丝欲隐欲现,大腿在衣摆下隐隐绰绰。 秦楼装没察觉,背着手歪头生涩笑了一下,邀请他进门。 秦楼没有给彼此尴尬的机会,于年一进门,她就说:“我灶具可能坏了。” 于年跟着她进厨房,秦楼到灶具旁,拿右手拧了拧,说:“你看,怎么都打不开。” 于年接着也去打了下火,没打开,他问:“你开液化气了吗?” “液化气?”秦楼重复了一句,把灶台下面的厨门打开,问,“还要开那个吗?” “当然了。”于年笑,然后把袖子一撸,蹲地上拧了下液化气开关,再起身打了下火,蓝色的火焰窜了起来:“好了。” 秦楼却没有很开心,只是含蓄的笑:“我真的好笨。” 于年眼尾扫了一遍料理台上的一切,案板上的筐子里土豆丝有多半切的比薯条还粗,又是头尾不一的粗细,案板旁边都是水渍。 一看就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这还不算什么,于年脚底下也有星星点点的水渍,他低头看,怎么还有红色的水。 “你受伤了?”于年盯着秦楼。 “哦。”秦楼抿抿唇,低下了头,“就是小伤而已。” “给我看看。” “不要了吧,没什么可看的,就是很小的一道口子。” “给我看看。” 秦楼这才缓缓的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其实伤口真的不算大,但胜在足够深,指关节往上的那块肉被削去了,汩汩流着血,染红了卫生纸,乍一看是够唬人的。 秦楼伸着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眼见于年的眉头轻轻蹙在一起,他一向不是表情丰富的人,每次情绪外露,皱眉头是一个信号。 秦楼便忙把手收回去,朝后退了一步说:“哎呀,真没事。” “我帮你把菜炒好吧。” “不用。” “你的锅是刷好的吗?”于年拿起放在一旁的平底锅。 “我说了真不用。”秦楼站在原地没动。 “看样子是刷好的。” 于年看了眼锅底,转脸对秦楼笑,笑着笑着忽然停住了:“我忘了件事。” 他顿了顿,才说:“应该先帮你上药的。” 秦楼作出了强撑的笑:“我自己来吧,我家有碘伏也有纱布的。” “你自己可以吗?” 于年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说“你切个菜都能切成这样子,能处理好伤口吗”。 秦楼努努嘴,说:“当然可以。” “好,那我先把菜炒出来。”于年笑。 秦楼屋里其实并没有那些医用品,顶多就是一个创可贴,秦楼把手指上的卫生纸揭下来的时候,伤口上还站着一些被血浸透的纸,那道口子一抽一抽的疼,她拧开水龙头冲了冲,又用干净的卸妆巾擦干净,等不流血了,敷上创可贴。 然后她又换了件保守些的衣裳。 再出来时见于年在打电话,他说“我晚点回去,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秦楼见他收了线,才抬脚走过去。 于年炒了酸辣土豆丝,又打了两颗鸡蛋,拿西红柿和青菜叶烧了半锅西红柿鸡蛋汤。 屋里饭香四溢的,有时候味觉和嗅觉真的能令人回忆起很多事情。 秦楼笑:“我还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去西山秋游,你当时架着柴火,也烧了半锅鸡蛋汤。” “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于年舀了半勺汤,俯身吹了吹,伸手递到秦楼嘴边。 秦楼反应了一秒,低头啜了一口:“好喝。” 于年闻言,眼睛笑成了弯月亮。 “会做饭真的太厉害了。” 于年把火关上,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说:“很简单的,你想学,回头我教你。” “害,我恐怕一次两次学不会。” “那就三次四次,十次八次。”于年的手撑在料理台上,转脸看她,“实在学不会,就不要学了。” 秦楼和于年对视了一秒,腼腆至极的笑了,问:“为什么?” “家里有一个会做饭的不就好了?” 于年这话说的理所应当,秦楼一时语塞,反应过来之后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反驳。 -- 第32页 毕竟,谁都知道他话里有话。 可秦楼听出来了,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要于年明白她听出来了,让他明白她听出来却还要装作没听懂。 “那借你吉言,到时候找对象,我要把会做饭当做硬条件。” 于是秦楼扯出一个很假的笑。 可能是因为她笑得太假,所以于年就不再笑了。 不知道是心血来潮想起的话头,还是他从进门起就盘算已久,于年忽然问: “你昨天没来上课,老师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他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让秦楼情绪跌宕了一下。 “你倒不如直接问,我是不是躲着你。” 秦楼忽然就觉得不能再装了。 这样打着太极,什么时候能有进展? 两个人从第一次重逢开始,说话不是弯弯绕绕的,就是欲语还休。这个桎梏,总要有人先去打破的。 可秦楼乍一下直白起来,于年倒是愣了。 秦楼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等他开口讲话。 “那你到底是不是躲我。”于年到底是被秦楼逼了一把,还是问了出来。 秦楼说:“是。” 于年问:“为什么?” “因为我没资格。”秦楼说,“我不想做小三。” 她真是豁出去了。 “你不是!”于年皱眉打断她。 秦楼自嘲笑笑:“也对,我们现在有没关系呢?” 没什么关系。 “我去问过她了……”于年抿抿唇,又敛眸看向她的胸口,很快移开,扯出了个非礼勿视的表情,“昨晚我本来想过来跟你解释的。” “不用解释!”秦楼没任何迟疑,“今天愿意见你,其实我就想好了,我……我愿意逼自己一把,其实也是逼你一把,我怕你心里没有我,更怕你心里有我,我却不知道,所以我想问清楚,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我?如果有,那么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人?” 谁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可事从权宜,如果不先逼紧他,陈岸那边大概就要纸包不住火。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一通电话就打过来了,那是陈岸的专属铃声。 秦楼的肩一耸一耸的,她用力喘息着,那几句话仿佛耗尽了力气,她的手机在卧室,铃声响了三声,她装作转身去接,刚转过脸就被于年拉住手。 她赌对了。 他用力把她拉到了怀里。 她的肩膀,就这么撞到了他的胸膛上,就像一颗石子忽然掷入湖水,惊起一滩鸥鹭。 “不要动。”他把双臂收紧。 秦楼真的在他怀里就不动了。 “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你问。” 秦楼眼底清清冷冷的,她弓着身子,不让自己太靠近他。 她心跳太慢了,容易露馅。 “当年的事,你还怪我吗?” 他的声音远而轻,像山谷回音,也像梦中呢喃,但又这样有力量,每个字都像子弹一样打在她心上。 秦楼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挣开他,低头愣了两秒,笑了。 太迟了。 他问的太迟了,不过好在问出口了。 再抬头,她目光哀迷:“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还爱你吗?” 于年依旧紧抿着唇,下颌线条锋利,仿佛随时就要割伤她。 卧室的铃声停了。 “你知道吗,再见面以来,每次和你相处我总会想起一句话。” “什么?” “想触碰却收回手。” 于年整个人僵了一下。 秦楼感受到了,她抬眼看他:“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你太可怕了,秦楼。”于年苦笑叹息,“你把我看透了。” 秦楼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一直都是怕我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才这样的对不对。” “对。”于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秦楼沉了一口气:“我的性子你知道,如果我怪你,今天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于年的双肩立刻松弛了下来,似乎只有这个答案,才能鼓励他继续站在她面前。 他点头郑重的说:“谢谢。” 卧室的铃声又响了第二次。 于年抿了下唇,又说:“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秦楼的身子不知不觉的绷直了。 她注意到他说的是“聊”,而不是“谈”。 她也学他那样抿了下唇:“聊什么?” 于年笑:“聊聊过去,聊聊现在,聊聊未来。” 铃声挂了又响,这是第三次了,不罢休地响。 于年不知道,秦楼等他这句话几乎等到发疯! 可这个契机,和其他的迂回试探不一样,她再急也不能做什么,非要等他先开口不可。 秦楼说:“好。” 那就聊吧,聊聊面前的阻挡,和不可阻挡。 于年低头去寻她的眼睛:“我明白你的顾虑,你等我处理好自己的事,再来找你。” 秦楼偏头又说了一个“好”字。 ===== 作者有话要说: ===== 换衣服这里其实是种暗示,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出来,暗示秦楼想和于年和好,女人忽然的 暗示是有目的的 第16章 -- 第33页 铃声没有要停的意思。 于年说:“去接电话吧。” 秦楼说“好”,先把于年送到门口,门阖上的那一刹那,她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立刻变为紧绷。 她捂了把脸,又安抚似的拍了拍胸口,走去卧室接听电话。 滑开绿色接听键,她调整呼吸“喂”了一声。 “怎么那么慢?” “我刚才在洗澡。” “我有东西落酒店了,刚才酒店人给我打电话,你过去帮我取一下。” 打了这么多电话,居然只是缺个快递员。 不过秦楼松了口气,说:“是,知道了陈总。” 她话音刚落,听筒那头忽然也有人叫了声“陈总”,秦楼闻声震了一下,怪只怪那声儿太腻太柔,能掐出水,只闻其声就能想象是怎样的美人。 偏偏陈岸还轻笑着回了句:“你先去玩。” 秦楼不是个没眼色的,直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好,先挂吧。”他当然是不解释的。 秦楼也是不需要他解释的,这样的关系刚刚好。 谁都不越线。 剩下的两天于年没有找她,秦楼大部分时间在医院呆着,正巧也是利用这个时间,她让吴小燕回家休息休息。 8号是开工日,秦岩早起上学,六点不到就在厨房下面吃,叮叮哐哐吵的秦楼没睡好,加上秦岩吸溜面条的声音是真香,就起来洗了两片生菜叶,做三明治吃。 随后秦岩去上学了,秦楼磨磨蹭蹭去化妆,谁知道刚涂上粉底液,秦岩电话就来了。 “怎么了,忘带东西了?” “姐,你快来学校一趟,我被人讹了!” “你……” 来不及问更多,那边声音嘈杂,叫骂声像机关枪扫射一句连着一句,想都不用想,秦岩招架不了。 秦楼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打好了车。 在车上,秦楼又掏出镜子把口红涂上,她涂迪奥999经典缎光的正红色,气势上就有凌冽之感,加上她这天掉高马尾,踩长靴,乍一看是不好惹的。 因此当她站在几个闹事的人面前时,对方的气焰先灭了小半。 来闹事的是一对夫妻。 男人长的不高,年纪看起来最起码也有三十了,理平头,穿着一个不算新的灰色毛衣,牛仔裤配皮鞋,看起来很像步行街上拎着工具包要去给人家修补屋顶的小工。 秦岩又看向他身后的女人,女人发福了不少,因此五官有些不那么明朗,她扎着低马尾不施粉黛,上衣是一个三四年前流行的短款呢子褂,下身是黑色裤子配短靴,那靴子应该穿不少时间了,鞋头上的皮都蹭掉了。 秦楼深深的盯了那女人两眼。 秦岩几天之前雨夜出了个小车祸,说是这么说,如今看来,用“人祸”形容更恰当些。 来人正是之前那老人的儿子儿媳,秦楼来之前两个人简直胡搅蛮缠,秦岩的同学给秦楼看了视频,典型的泼妇骂街,手脚并用,怎么脏怎么来。 可秦楼来了之后,女人就不再讲话了,她直愣愣的盯着秦楼看,一动不动,再然后就低头站在男人身后,一声也不再吭了。 男人却骂骂咧咧宛如泼妇。 秦楼实在忍不住了,小吼了句:“闭嘴!” 对方真的噤声了。 秦楼瞥了眼秦岩,说:“秦岩,你说。” 秦岩接着把那天同秦楼讲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路过围观的学生很多,秦岩说也是说给大家听的,这期间男人想打断,被女人扯了扯衣服劝住了。 秦岩说完,秦楼大体也了解怎么回事了。 “你想怎么处理?”秦楼问秦岩。 “我听你的姐!”秦岩愁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不,秦岩,这是你的事,我听你的。”秦楼说,又补充,“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姐姐绝无二话。” “报警。”秦岩攥了攥拳头,又问,“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秦楼说,“我们报警。” “什么?”那男人气了,“老子都没说要报警,你们凭什么报警?” 秦楼淡淡瞥了他一眼,只当他不存在,问秦岩:“报了吗?” “报了报了。”秦岩正打电话。 男人被秦楼的漠视刺激到了,两步走过来,边骂人边伸手过来推秦楼。 秦楼也不躲,就这么直愣愣的让他推了一下,他看秦楼没反应,心想毕竟是个丫头片子,在大男人面前到底还是犯怵,于是更狂妄起来,旁边的女人怎么拉也拉不动,他伸手又给了秦楼第二下。 如果说第一下有试探成分在,第二下,可真是铆足劲去推了。 秦楼没站稳,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直接摔在地上。 秦岩一下子就怒了,骂了句“我操.你妈”就要去打那男人,被一帮同学扯着书包拦住。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班主任来了!” 班主任急匆匆赶到,看这乌泱泱一群人,脸色变了变。 秦楼脸色也变了,下意识去看那对夫妻,男人怒气冲天的,可旁边的女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又一次怔住了。 无巧不成书。 于年跟在秦岩班主任后边,挤开人群走过来,看见秦楼的那一刻,他目光一颤,眉头皱在了一起。 接着秦楼被人拉起来了,班主任撵那些看热闹的同学进校,走到秦楼面前说:“情况我在路上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样,现在我先回班一趟,等下去警局跟你们碰面。” -- 第34页 秦楼说:“好,麻烦你了老师。” 班主任说“应该的”,就进校了。 一下子只剩下那对夫妻和秦楼姐弟俩在校门口对峙。 哦不,还有于年,秦岩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秦楼来的时候他还一副“头可断血可流骨气不能丢”的样子,这会儿见到于年反而委屈起来了。 “于哥,我就说我最近是运气差吧。” “你是技术也没好哪去。” “什么?我技术还不行?我这个年纪这样已经很牛了好不?” “……” 秦楼听懂了,他们在说游戏上的事。 他们这样唠嗑,秦楼自然没什么意见,旁边站着的男人又不乐意了。 “你们他妈的耍老子呢?” 男人在一旁骂骂咧咧,女人就小声的劝他,劝着劝着就把男人说急了,男人对着女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口沫横飞,恨不得这会儿吃的瘪全撒气撒出来。 女人先是不讲话,后面抬眼一下子对上秦楼的视线,见秦楼姿态轻蔑,根本不拿两人当回事,终于忍不住开口:“够了你!消停一会吧,现在咱们闹得要进局子,还嫌不够丢人?传出去成什么了……” “啪”的一掌落下来,打住了女人的话音。 “臭女表子!”男人气的脸都红了,“连你也敢骂老子……” 太脏了,秦楼实在听不下去。 于年大概是看出了秦楼的意思,说:“别烦了。” “没事。”秦楼反应过来,笑了笑回。 惹得秦岩惊得结巴:“你俩……你们这…这是……” “你猜?”秦楼打断他。 秦岩骂了句“fuck”,说:“你们早就认识?” 闻言于年失笑,深深望着秦楼:“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真的会忍不住以为是安排好的。” 秦楼便对上于年的视线,顿了顿,叹了口气,认命的笑了:“谁说不是呢。” 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所以…… 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警车很快来了。 劝住了还在吵架的夫妻俩,大体了解了一下情况,警察说先去趟警局吧。 于年也想要跟着去,被秦楼拒绝了,她说你不要耽误本职工作。 于年说:“你们可以吗?穷乡僻壤出刁民,这群人不讲理,你们再吃亏。” 秦楼笑:“谁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要说穷乡僻壤,他们没准还比不过我和秦岩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年以为自己讲错话。 “我懂你的意思,但警局不是靠嘴皮子的地方,你放心吧。”秦楼拍了拍他的左臂,说,“事情完了我给你电话。” “随时联系。” 警察叫了一声:“不要聊了,快上车了。” 秦楼说:“那我走了。” 接着转身上车,一只脚刚跨进车门,就听于年叫了她一声。 他说:“别逞强。” 秦楼愣了一下,旋即扯了个宽慰他的笑。 十月蘋花渐老,梧叶飘黄。 窗外的树叶颤颤晃动,树影全都投在玻璃上,再落到屋子里的人身上。 如果不是在警局,多少会令人生出岁月静好之感。 秦楼忍不住打量这间办公室里的一切,如果记得不错,门口的办公桌从前是有人的,可现在却被堆满了文件,还有她现在正对的这张桌子,从前上边有个圆形鱼缸,里面养了两只乌龟,可现在放鱼缸的位置,空空如也。 警察办事很快,做笔录、调监控之后,基本知道孰对孰错了。 然后警察问秦楼,想怎么办? 秦楼说想出去和秦岩商量商量。 站在警局院子里,秦楼把警察的问题抛给秦岩。 刚刚那对夫妻在警局里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开始各种泼脏、不讲理,如今看大局已定,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又开始掩面卖惨。 秦岩到底是个学生,看两个人那样,不忍心了,说:“要不就算了吧。” 可这次秦楼没有顺着他。 秦楼不打算私了,说要告,不仅如此,连学校门口闹事加上推的秦楼那两下,她都不打算不了了之。 秦岩说:“主要是我觉得打官司也挺麻烦的。” 秦楼正色道:“岩岩,可以因为他们是弱者而同情他们,但不要因此原谅他们。” “我不明白。”秦岩说。 “这个世界不是谁弱谁有理的。” 秦岩皱眉:“不是吧姐,你又要给我来次实践教育?” “这么说你确实可以好好感悟一番。” “秦楼,能谈谈吗?”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叫! 秦楼姐弟同时转过脸,看到那女人喘着粗气站在门口。 秦岩护住秦楼:“你想干嘛?这是警局,你不要……” “秦岩你先进屋。” “姐?” “去吧,没事。” 秦岩只好回屋,路过女人旁边,咬着牙说:“你敢欺负她试试。” 秦楼听到了,莫名安心许多。 ===== 作者有话要说: ===== 王慧敏出场了,打酱油的重要角色 第17章 先发制人。 当这女人出现在秦楼面前的时候,不知为何,秦楼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 -- 第35页 于是她率先走到那女人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说:“好久不见啊,慧敏。” 她从见到她、认出她的那一刻起,就等候她多时了。 “我就不废话了。”王慧敏偏头不看秦楼。 “那就长话短说。”秦楼并不恼。 王慧敏咬了下唇,羞愤的问:“能不能不告我们?” “这样啊……” 秦楼拖了个长音,仿佛若有所思:“你求我啊。” 讲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秦楼有点恍惚,要告他们,自然不是完全为了秦岩,还有她自己的恩怨。 可此刻她忽然分不清,讲出这句话后,她究竟有没有痛快的感觉。 “你……”王慧敏难以置信的抬头。露出她那张被扇了而巴掌肿起的脸。 秦楼踩10公分的高跟鞋,比王慧敏高了半个头,因此看向她时微微俯视,她嘴角噙笑,眼底满身玩味漠视。 如果秦楼能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也一定会忍不住觉得自己,太伤人。 然后她一定会对自己很满意。 “不愿意就算喽。”她说。 “好,我求求你。”王慧敏讲的视死如归。 这太滑稽了,秦楼忍不住轻笑出声:“就这?” “求求你,到此为止可以吗。”王慧敏带着颤抖,“你想让我做什么?给你鞠躬,或者给你…跪下?怎样你能放弃告我们?” “跪下?”秦楼不由皱起眉头,用天真的、好似被吓到的语气问她,“你可不要太吓人,你我站在警徽之下,求的是一个清白正义,我要你的膝盖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王慧敏攥紧了拳头,秦楼看见了,朝她又走了一步,可王慧敏却又后退了两步,她泄了气了,问:“那你是铁了心要告我们?” 秦楼挑眉:“当然。” 这两个字实在是讲的太理所应当,无论从语气还是底气,或许都深深刺痛了王慧敏,被逼急了,她反而又露出爪牙。 “秦楼,你真恶心。”她这么说。 秦楼眼皮跳了一下。 “你他妈现在混的再好,还不是当年被我踩在脚底下的那个人?当年的事,你能忘掉吗?想起来不会看不起自己吗?被所有人讨厌的滋味怎么样啊?” 踩在脚底下。 秦楼重重的深呼吸了一下。 她不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 “踩在脚底下”这五个字被拿出来的时候,常用在形容二人之间的悬殊上,可在王慧敏口中说出来,就不仅仅是这样。 而是,真的踩。 可那又如何,秦楼这个人早就淡的像一杯白开水,轻易的煽风点火是煮不沸的。何况,现在被人打耳光的可他妈的不是她。 秦楼淡淡笑了:“说完了?” “您想听,我能说的还有很多呢。”阳光大好,王慧敏笑的像厉鬼。 秦楼笑意不变:“诶?你要是愿意谈,我请你喝咖啡,慢慢说。” “哦对了。”秦楼想起什么,笑诚诚恳恳,“到时候我叫上于年吧。” 这话,四两拨千斤。 王慧敏的脸色忽然就不好了,笑容骤然崩溃于嘴角,连前一秒还存在于眼底的那种疯癫的神采,也忽然涣散。 秦楼依旧笑靥如花:“害,也不瞒你了,他现在正追求我,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他。”秦楼这么说着话,也在打量王慧敏的脸色,“哦对了,他刚才没认出你,你可不要生气,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大家都变化太大了。这样,到时候让于年请客赔罪,你也叫上你老公,怎么样?” 如果不是王慧敏先挑起话锋,秦楼原本并不想说这番话。 这种情况下的口舌相争,太像八点档的宫斗剧,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虽然爽快,但不体面。 可又确实有效。 “不必了。”王慧敏强撑着,冷笑说,“秦楼,你也是吃过苦的人,不要太过分。” 说完话,她转身就走。 看着王慧敏的背影,秦楼知道自己赢了。 更准确说,是于年帮她赢了。 风把额头上的碎发吹的乱动,蹭到了睫毛上,痒痒的,秦楼控制住没有去揉。 秦岩见王慧敏进屋了,又从屋里出来,问秦楼:“姐,你们说什么了?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秦楼说。 “那……你还打算告吗?” “当然。”因为她也是吃过苦的人。 “哦。”秦岩点头,“他们看起来不像能负担起诉讼费的家庭,我还以为她会说点软话,求求你。” “没有求。”秦楼顿了顿,“求了也得告。” 连半句对不起都没有,哪里是求人呢?分明是让人看着办。 多少事清官难断,剪不乱理还乱。 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事情处理完之后不到10点钟,王慧敏和她丈夫忿忿的先走了,秦岩跟着班主任去上学。 秦楼目送秦岩离开之后,在门口踱了踱步,又转身进了警局,叫住刚刚出警的那个警察。 “您好,我想问一下,刘山警官在吗?” “你找他干嘛?”警察警惕的问。 “我之前受过他帮助,所以…想当面谢谢他。”秦楼说。 “哦这样啊。”警察点头,笑说,“他年前就调走了,升官了。” -- 第36页 “哦,谢谢你啊。” 秦楼没再多问。 寻找也并不一定就是要相见。 从警局出来之后,秦楼直奔逸林酒店,拿陈岸落下的东西。 她跟前台说明来意之后,对方递给她一个大理石样式的礼品袋。 秦楼问:“你确定这是1606房的东西?” “没错的女士。”对方礼貌的笑。 秦楼将信将疑接过来,然后给陈岸打电话。 他接的不快不慢。 “什么事?” “你放在酒店的东西,是个礼品袋?”秦楼走到大厅一角的沙发上坐下。 “嗯,拿到了拆开看看怎么样。”他漫不经心的说。 秦楼更疑了,却还是老老实实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个蓝丝绒盒子,上面没有logo,秦楼顿了一下才打开它。 是条项链。 很简单的样式,链条是金色的细链,坠着一颗墨绿色的大拇指指甲这么大的心形钻石。 秦楼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把盒子盖上,然后若无其事的装进袋子里。 只做了这两个动作,她已然心跳到不行,要不钟毓怎么说她身上有穷气,稍微见识点好东西就眼睛发直。 “你居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落酒店了?”秦楼这么说。 “本来是想当面给你的,当时做的太急了,没顾上。”陈岸笑,又问,“漂亮吧?” “很美。”秦楼诚实的说。 “喜欢吗?” “当然了。” “送你了。” “我?” 秦楼脑子都短路了。 “对啊,送你了,去巴塞罗那的时候在一家古董店里重金淘的。” 陈岸这话说的不要再轻飘飘,用送一束花的语气去送一颗钻,这种事大概只有《泰坦尼克号》才干的出来。 “这也太贵重了。”秦楼声音都发着颤。 陈岸笑:“我都不心疼,你犹豫什么?” 秦楼自然是犹豫的,不过却不是为了价格,她咬着唇,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不对劲。 “陈岸,我不能收。” 秦楼当然不会蠢到连“无功不受禄”这话忘了,就算能忘,也不会连陈岸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忘了。 “说说。”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 ,你要打发我了?”毕竟从前没收过这么贵重的。 她话音一落,陈岸就爽朗的笑了:“就说你他妈的抖M你还不信,怎么着,老子就不能温柔几回?” 他看似和平时丝毫没有区别。 可秦楼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于是秦楼沉默了。 “你以为我是跟你商量?”陈岸哼了一声。“老子不信了,上千万的一条链子,还他妈上赶着都送不出去?” 秦楼这才说:“好吧。” “好吧?”陈岸不乐意了:“您可真有礼貌,别人收礼物欢天喜地,谢天谢地,您倒好,委屈起来了。” 秦楼连忙去哄:“哪里会,我是被您的温柔刀杀得半死不活了。” 陈岸这才满意了一点。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废话,接着就挂了电话。 ===== 作者有话要说: ===== 连半句对不起都没有,哪里是求人呢?分明是让人看着办。 多少事清官难断,剪不乱理还乱。 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第18章 然后秦楼去上班了,到公司的时候部门正开会,赵柯拿着一个笔记本正讲规划,见秦楼来了说:“你来的正好。” 赵柯问:“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吧?” 秦楼放下包,拿了笔记本和笔走到会议桌,说:“处理好了。” 赵柯点点头:“好,正好我们在说后天工作安排的事。” “后天教招笔试,考点有六个,咱们新媒体要去现场扫码,让考生关注公众号,以实现咱们本月的一个增粉目标。” “后天吗?”秦楼问。 “后天教招笔试,考点有六个,咱们新媒体部门要去现场扫码,让考生关注公众号,以实现咱们本月的一个增粉目标。”赵柯说。 秦楼把她的话顺了一遍,又小声问旁边的张婷婷:“就是之前305和301教室学员要考的教师编吗?” 张婷婷点了点头。 只听赵柯继续安排:“你们去哪个考点现在还没排出来,等下出来了我直接发群里。另外要注意的三点,第一、现场的扫码量和去年一样,一人不能低于100个。第二、咱们统一时间早晨6点半到,迟到罚款100元哈,第三……” 秦楼听的头都大了。 散会之后,她和张婷婷一起去上厕所。 张婷婷忍不住同她咬耳朵:“你不知道,出现场是最累的。” “怎么说?” “刚说早起你能受得了吗?” “那倒是真不行。”秦楼实话实说。 张婷婷叹气:“扫码100个,想想头都大了,到时候教育机构全体出动,根本就是抢人,加上现在学员太高冷了,净给人吃闭门羹,到时候想哭的心都有了。” 秦楼点点头:“不难想象。” “不过还好,我到时候喊我对象和我一起去扫。”张婷婷笑。 秦楼便说:“随时随地撒狗粮可不地道。” “诶?”张婷婷笑了,“你就没有情况?” -- 第37页 她这话的语气里藏不住的打趣,仿佛是在说肯定句。 说者不知是否有意,秦楼听罢倒是心虚于逸林那天的偶遇,紧张了一下:“我有什么情况?” “丁老师,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哦?”张婷婷拿肩膀撞了一下秦楼,挑了挑眉。 秦楼的心放了下来,旋即又疑惑起来:“谁?” “还能是谁?”张婷婷说,“别装了,那天你和他一起吃饭,好多人看见了。” “这…到底是谁啊?” “丁老师呗!” 秦楼皱了皱眉,使劲回想了一下:“哦,他啊。” 那个帮她拾橙子的男老师,戴着一副眼镜,有点土,他告诉过秦楼名字的,但她没记。 “没有的事。”秦楼正色,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我不接受办公室恋情的。” “这样啊……”张婷婷八卦落空,失望了一下,又说,“没事,那回头有好的我给你介绍。” 秦楼打哈哈说:“再说吧。” 两个人就这么说着话结伴回办公室,刚进门有同事说,秦楼你的手机响了。 秦楼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于年。 她出去接电话。 于年问:“你现在去上班了吧?我刚才看秦岩回学校了,问了问情况,说是处理的差不多了。” “嗯。”秦楼按了按额头,“你不用担心,快上班吧。” 那语气不热情,甚至疏离。 “好。”于年喃喃道,迟疑了一两秒又问,“你怎么了?” 秦楼语气生硬,说:“心情不太好。” “还因为秦岩的事难受呢?在警局受欺负了?”于年声音都比刚才温柔几分。 秦楼顿了顿,才问:“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她语意试探,于年疑惑了:“什么?” 秦楼看着她中指上贴着的创可贴,眼底清清冷冷,她想了想措辞,最终决定直接说出来:“早晨闹事的那对夫妻,那女人是王慧敏。” 电话那头忽然静了。 可以预见的沉默。 “她变化是挺大的,不认真看,确实注意不……” “我那时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秦楼张着嘴,半截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里,她皱了下眉,似乎在思考——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连打断别人讲话,语气都温温柔柔,不急不缓。 “我该陪你一起去的。”说这句话,他的发音才重了一点,似乎在自责。 秦楼笑,安慰道:“没关系的。” “不是我马后炮,我是真的担心你。” 于年这话说的不假思索,放在别人口中或是甜蜜,或是油腻,他则是诚恳有余。 于是秦楼便安慰道: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可我还是担心。” “你也看到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王慧敏了。” “可你还是以前的秦楼。” 话到此,两个人都愣住了。 秦楼能想象到他的样子,或许脸红了也说不准,因为凭她对他的了解,如果面对面,他肯定是讲不出口的。 其实他这话顺着接,能聊出不少东西,最好接的一句甚至不用思索,比如“那你还是以前的于年吗”,可如果真问出来,倒有点欺负人了。 答案谁都知道。 或许是怕秦楼尴尬吧,于年叹了叹:“我大概是替几小时前的我担心的你。” 秦楼扯开话题,说:“你要考试了。” 于年“嗯”了一声,又问:“你后天晚上有空吗?” 秦楼问:“怎么了?“ “请你吃饭。”于年说。 没什么创意的答案,就像英语里的固定句式。 How are you I’m fine think you , and you 秦楼怎么会拒绝,当然是说“好”,然后才挂了电话。 放了几天的假,乍一上班,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晚上下班之后,秦楼去了趟医院。 秦宏伟的腿恢复的还不错,吴小燕和护工搀扶他在走廊慢走,已经一口气能走上一个来回。他们人在屋外,秦楼就在屋里剥了个柚子,吃了两瓣,和谷子姐打了通电话,闲聊了几句。 九点左右的时候,秦楼打车去一中。 估量着王慧敏夫妻大概是不会再找事了,但凡事没有绝对,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她到秦岩学校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半,校园里灯火通明,一片寂静。 秦楼掏出手机,给陈岸发了一张她在王晶朋友圈盗的风景图,天蓝蓝的,云朵大块大块,白的像绵羊,看上去就令人心情愉悦。 她给陈岸发语音:“今天我们这边天气可好啦,更想你啦。” 她每个字的尾音都稍微拖了半拍,是“啦”不是“了”也不是“了啦”,可爱又不嗲,这是跟陈岸之前闹绯闻的小明星学的。 发完语音算是“营业”结束了。 秦楼刚收回手机,路两旁有一道长长的花坛,有一只黑猫,倏然从她身后窜出去,把她吓了一激灵。 往后一看,那只猫正往路对过的小巷子跑去。 小巷路口有只大梧桐,梧桐旁是一盏路灯,灯火昏暗,梧桐枝繁叶茂,长长的枝桠掩盖了大半个巷口,颇有老旧深沉之感,遮遮掩掩之意。 因此当秦楼看到榕树后面的人群时,特意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确实是有人。 -- 第38页 秦楼目光定定看了那群人几秒,又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然后她双手插兜往路对面走过去。 走的越近,就看的越清晰。 一共是四个女生,一个穿着一中的校服,另三个穿便装,清晰的阵营当然不止体现于此,穿校服的女生蹲在墙边,另三个女生在她对面,或居高临下的俯视,或蹲下来正同她讲话。 说了什么秦楼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看样子是没谈拢,某个站着的女孩忽然踹了蹲在墙边的女孩一脚,女孩被踢的撞在墙上歪着倒了,和她面对面蹲着的女孩又扯着头发把她拉回来,伸手扇了她一巴掌。 然后不知道是谁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贱货”,问:“你跪不跪!” 那个被打的女孩显然是不愿意的,于是接连响起扇巴掌的声音,一个个的架势比容嬷嬷还足。 秦楼在快到巷子口的地方转了个方向,走去一旁的小卖部买烟,她还是买玉溪,掏出一张五十的现金给老板娘,说要两包。又说自己的手机没话费了,想借手机打个电话,剩下的钱不用找了。 老板娘说没问题,大方告诉她想打多久都可以。 秦楼其实也就打了不到一分钟,挂了电话,就去学校门口等秦岩放学了。 铃声一响,不多久,门口就涌出成群的学生,小学写作文的时候,老师教大家描写过这种场景,说是像“沙丁鱼”。 可人类哪有沙丁鱼可爱。 除了鱼贯而出的学生外,还有不少轿车从学校里行驶出来,有一辆白色奥迪往秦楼这边开过来,她往一旁让了让,眼见它在她旁边停住了。 车窗打开,露出于年的脸。 第19章 “姐!”后排秦岩趴在前排座椅上,弓着身子叫她。 于年问:“我想着万一早晨那对夫妻再找事,所以就送秦岩一程。” 秦楼对上于年的视线,又很快移开,说:“谢谢你啊。” “上来一起走吧,我听于哥说,你们住的很近的。”秦岩丝毫没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特殊气场。 秦楼立刻瞪了秦岩一眼。 “哦,我们就出门之前闲聊了两句。”于年忙解释。 从秦楼这个角度看,他的脸被车的顶灯照的格外柔和,或许是这个原因,他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格外诚恳。 “那就有劳你送我们一下了。” 秦楼这话说的格外礼貌,于年扯出了个生硬的笑。 于是她也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于年等她把安全带系牢才驱动车子。 刚走两步,于年侧身看了眼另一侧路边,问:“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秦楼瞥了一眼,只看到巷口梧桐树下,警车的警报灯发着红蓝相间的光,她收回视线,说:“不太清楚。” 又笑说:“你要考试了,还等秦岩啊。” 于年笑笑:“在办公室里学了会习,效率比我在家还高呢。” “姐,你怎么谢谢我们老师啊!”秦岩冷不丁插了句话。 秦楼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说:“还真想到一个。” “你不要听他瞎说,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要什么谢。”于年正经说道。 秦楼狡黠一笑:“让秦岩下次英语考第一,算不算是最好的谢礼?” 于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爽朗的笑了,偏了偏身子问:“秦岩你听到了?” “我容易嘛我,我这是为了谁啊?”秦岩恨不得遁地隐身,“饶了我吧于哥,我可都是为了你啊!” 惹得于年一阵笑。 秦楼也笑,刚刚上车之后她心情就忽然变好了很多,偏偏秦岩像故意逗两个人一样,抓耳挠腮的扮窦娥,秦楼原本只是如她往日一般轻轻的淡笑,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秦楼捂着嘴,低低笑了两声,忽然觉得不对劲,再偏头,就看到于年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秦楼立刻转过脸不再笑了,游走的思绪冷不丁又回来了,她低下头,任由长发落下来遮住脸。 她说:“你好好看路。” 他说:“好。” 两个人一路上都不再有任何的交流,包括眼神上。 绿灯再绿,红灯再红,汽车在马路上掀起一阵长风,很快到达目的地。 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于年问:”秦岩,你等下怎么吃?“ “我姐……” “我给他定外卖。” 秦楼打断秦岩。 她原本站在秦岩后面,说这话时,又拿手碰了碰秦岩的后腰。 秦岩偏是个没脑子的,秦楼一碰他,他就转身看她:“你干……” “今天麻烦你了。”秦楼忙走到秦岩前边。 于年就笑:“要不等下我送点饭给你们吧。” “好啊。” “不用了。” 姐弟俩同时开口。 秦楼目光定在于年身后的某处,又重复一遍:“不用了。” 这句话不像之前,态度像坐了过山车,急转急下,一下子生硬冷淡起来。 于年不明就里,只好笑着说:“不麻烦的。” 秦楼抬头看向于年,她目光深深:“你身后有人找。” 于年转身,顿了一下,又再转过来。 听秦楼说:“我和秦岩先走了。” “等等。” 有人叫住她。 “秦小姐,我们能聊聊吗?” -- 第39页 秋风肃杀,来者不善。 秦岩扯了扯秦楼的衣角:“姐……” “你先上楼。”她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目光。 晚风渐凉,秦楼悠悠转过身,刹那间,万籁俱寂。 于年悄无声息走到秦楼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他们这个方向的灯坏了,两个人隐匿在树影下,月光里,秦楼没有去看于年的表情,只知道他声音温柔诚挚,蓄着一股绵绵的力,让人无招架还手的能力。 “可意,你走吧,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找她,不找你。” 张可意声音带颤的笑,她那边的路灯却很亮,正好落在她身上,像舞台上打的一束光。 于年终于皱起眉,说:“你别闹了。” 别提多厌倦。 秦楼定定的看着他们两个人,想了下,伸手拽了拽于年的袖子:“你回去吧。” “秦楼,你先回去,这有我呢。”于年转身,目光笃定。 这话,我之蜜糖,彼之砒/霜。 “怎么,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做什么亏心事了?”张可意再也看不下去,走近一步,目光倔强。 秦楼眼里似乎只有于年一个人,她对他笑了笑,眼神温柔:“你放心。” “我……” “纠缠没有用,她不是你一个人的烦恼,我也不该把所有难题都交给你。再说了,我怎么能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秦楼这么说。 “面对”,多好的一个词,仿佛她已经决定永远站在他那一边。 于年目光漆黑,眼底有化不开的深沉澎湃,他顿了顿,旋即点点头,终于松口说:“我在一旁等你。” 眼看于年走去另一座楼的花坛,秦楼低下头,切换了下表情,就像卸下了面具,找到真实的自己。 “秦楼,你觉得你光彩吗?” 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 秦楼抬头,没什么表情,说:“不光彩。” 张可意被噎了一下。 她很不理解:“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秦楼笑了:“我以为你会给我一巴掌。” “不敢。”张可意嗤笑,“你以为我会主动给你卖惨的机会吗?” “还不傻。”秦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她这天穿着黑色的风衣,里面配ZARA家热销的吊带裙,下面穿细高跟短靴,比平时更有女人味,秦楼赞许笑笑,说,“也是,你最好不要考验真心。” 张可意偏过头,气狠狠的骂了句“操”,再抬眼双目含恨:“废话不多说,你要怎么才能放过他?” “放过他?”秦楼无语的笑了,“你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于年这个人我最清楚。如果不是你先撩拨他,他不会……不会出轨的。“张可意偏头看了眼那边花坛旁静静抽烟的男人,攥紧了拳头。 谈到这,秦楼才忽然觉得倦了。 这真是场很不高明的对话。 “说实在的,我个人真的很不喜欢,出了错总把责任推到女方身上的行为。”秦楼撩了下头发,“我问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好?” “当然。” “那他为什么要出轨?”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可意的脸色微怒。 秦楼笑:“你想说是因为我对不对?” “想不到你还有自知之明。”张可意冷笑。 “那为什么不是别人?”秦楼忽然提问。 她笑:“全天下女人只有我贱么?我不信以前没有投怀送抱的,可他为什么栽到我身上?” 秦楼语速缓缓,像循循善诱。 张可意半天也说不出话,顿了顿,又问一遍:“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是我不肯放过他。” 秦楼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轻轻柔柔的却每句话都带着劲儿:“既然你清楚于年的为人,也就知道,如果不是真心爱,投怀送抱又有什么用?” 张可意一动不动盯着秦楼,仿佛连呼吸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在回味秦楼的话意,还是想把她看穿。 秦楼干脆就说的更彻底:“所以你把自己变得更女人味了又有什么用?” 张可意张着嘴,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脸“唰”的红透了。 “你这是害羞了?” “你闭嘴!” “他爱我,我穿吊带热裤,穿文艺长裙,穿清新白衫,他都会爱我,他不爱你,你穿什么他都不会爱你。” 秦楼敛眉低眼,表情就像佛寺里面里慈悲的神。 她说完这话,张可意忽然蹲在地上哭了。 秦楼垂眼静静看着她,神佛慈悲,也无情,她比不上,忍了忍还是叹了口气,也学她那样蹲下去:“张可意,别哭了。” “不要你假惺惺。”张可意不领情。 秦楼却不管她领不领情,她很少说真心话,可接下来说的都是真心话:“张可意,我对不起你,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还。” 张可意背僵了一下,然后她缓缓的抬起头来,哭花的妆容滑稽又魅惑,就像香港老电影里的女人,她审视又戒备的看向秦楼,问:“你说什么?” 秦楼依旧面无表情,她深吸一口气,说:“我说我秦楼欠你张可意的,将来我会还你……” “可我要的你不愿意给。”她哭腔止住了,眼泪仍在流。 -- 第40页 秦楼替她拂了拂面前的头发:“给不了,你就再想一个,总有你想得到,我又给得起的。” “那还有什么意思?”张可意笑,“退而求其次又有什么意思?” 连秦楼也说不出话了。 本就是张可意注定吃亏的场面,秦楼的真心实意,也不过是讨价还价。要是有旁观者,哪怕是秦楼来看,估计也会骂一句“秦楼你好狠的心啊”。 “你他妈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张可意气笑了,“你同情我?还是可怜我?拜托,我这样是谁造成的?” 秦楼定定看着张可意,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没有立场面对她,无论她是趾高气昂,或是低三下四。 小三嘛,哪种姿态都不好看。 秦楼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自己一番,眼见张可意也站了起来,她才说:“总之我今天说的没有假话。” 关于于年,她问心无愧,可对于张可意,她问心有愧。 “呵。”张可意冷笑出声,“刚刚一字一句杀人不见血的是你!抢我男人的也是你!你有劲吗?当了女表子还立牌坊?” 张可意走到秦楼面前,两个人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呼吸:“您段位高,我玩不过,但你做的这些下三滥勾当,会让你这辈子在我面前,都抬不起头。” 秦楼点点头,很是认可她:“好,你说的我记下了。你把你想说的都说完,我保证都记住。” 张可意心里有气,秦楼是知道的,她想,被骂就骂了,更难听的不是没见识过。 被骂两句不会少块肉。 说到底,左不过仗着被偏爱有恃无恐。 第20章 那边花坛旁边有个男人孑然独立。 他手指夹烟,一直向着一个方向看,夜色掩映,远处的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指尖的烟星像一朵橙色的花在夜间开了又败。 张可意就这么静静盯着他好几秒,然后对秦楼说:“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了。” 秦楼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低头不语。 张可意依旧看向于年,神色凄凄:“你爱他吗?” “当然。”如果这么说她会放心。 “我讨厌你。”张可意说。 “好。”秦楼笑。 秦楼并不在意张可意是否讨厌她,只是不要恨她,讨厌她是她一个人的承受,可恨意会把双方都拉下深渊。 当然,如果她要恨,她也是没有意见的。 “我还没有放弃。”张可意把目光转向秦楼,挑衅道,“今天来会会你,知道了你的厉害,下次再来,我会准备的更齐全。” 真是一个实在的女人。 秦楼笑:“不过下次你再来,我就不会单独见你了。” “什么意思?” “你是他的历史遗留问题,不是我的。”秦楼低头摆弄了下衣摆,又笑,“祝你好运。” “……” 言至于此,对话无意义。 张可意没有讨到什么便宜,秦楼的嘴脸也实在可气。 后来秦楼对张可意说:“你大老远过来,我就不扫你的兴了,你去找他吧。” 秦楼兀自转身离开,留张可意在原地愣了半天。 然后她真的转身去找于年了。 这个男人满身是烟,却莫名让人想到书卷气,大概是他气质太温润,否则怎么就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于年,我们谈谈吧。”张可意说。 于年叹气:“你跟她说了什么?” 张可意皱眉:“我们俩在一块,能不能别提她?” 于年转头避开她的目光:“我不想伤害你,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张可意不明白:“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意,我并不高尚,我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有放不下的人。” 好端端一句话,说的多诚恳,多伤人。 于年耙了把头发:“我妈那边我自己去说,天冷了,你走的时候打车走,我就不送你了。” 他终结话题的意图明显,张可意自嘲的笑了,怎么到头来,好像连生气伤心都是她在作。 张可意没再接话,她越过他,木然的,一步步走去小区门口,站在原地不知道多久,眼见道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她才伸手打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上了车之后还没驱动,先问她:“姑娘,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张可意还没回过神,问她:“什么?” 司机大姐转头意味深长的笑了:“你看你小区垃圾桶后边那人。” 张可意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直接怔住了。 “我来来回/回走这条路三趟了,半个多小时你都在这站着,他呢,就在后边看着你。”司机大姐笑。 张可意听着这话,眼泪不受控的扑簌簌落下来。 她今天本来挺坚强的,可没想到临了了,他还是把她惹哭了。 大姐又问:“姑娘,你还打算走吗?” 不怪她矫情,实在是连陌生人都动容。 “走。快点走吧大姐。” 张可意心里明白,于年做这些并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哪怕是另外一个女孩子深夜出行,他也会送一段。 她就是爱他这一点。 车子一开,再往后看,于年就转身回小区了。 可能是去找那个女人的吧。 -- 第41页 张可意不愿意再想下去。 回了宿舍,舍友正拿着吹风机在客厅边看综艺边吹头发。 见她到了,激动的不行,从茶几上拿了遥控器就问:“张小姐,怎么样?” 再一看她的脸色,舍友顿住了,尴尬的把手拿下来:“你没事吧?” 张可意说“没事”,就进屋了。 她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紧身裙长风衣,嘴唇红红的,她很少涂这种正红色,也很少穿这么熟女的衣服。 今天下午去商场,她一家一家的逛,舍友拿好多衣服在她身上比划,说:“可意,男人都需要新鲜感,你穿这个风格大变,你家哥哥肯定喜欢。” 张可意这么一听就心动了。 她脱下自己的小熊卫衣和牛仔裤,换上长度及臀的裙子,照照镜子又有点难以接受:“是不是和我风格差太多了?” 舍友劝她:“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女人味的,你口口声声说爱他,连为他改变的勇气都没有吗?” 于是张可意一咬牙,刷了卡。 可事实证明,人不该多做无用功。 那女人说的没错,她怎么打扮也没用。 不是衣服的错,是她有问题。 她早该知道。 她真恨她。 “阿嚏!” 秦楼打了个喷嚏。 视频那头,陈岸喝啤酒的手一顿,笑了:“一想二骂三感冒,这是谁又念叨你了?” 秦楼吸了吸鼻涕,说:“可能是有点受凉。” 秦楼拿着手机走到梳妆台,那边光线好,她的脸看上去也比刚才好看了一点,她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这边的合作里里外外都谈好了,开了半个月的会,想得到的都得到了。” 陈岸说着,拿啤酒在屏幕上碰了一下。 陈岸正在泡澡,动一下就扑腾起一个水花,水溅到的屏幕上,他也变模糊了。 “真替你开心!”秦楼笑,公事公办。 陈岸把水珠擦掉,抹了把脸笑:“还有个事。” “什么?” “奶奶从美国回来了,你明天过来一趟,见一面。” “我?”秦楼的笑在嘴边僵住了,她忙换了个手拿手机,又挂上刚才的笑容,说,“可我现在走不开啊。”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陈岸小酌啤酒,闲情逸致,说出的话也像闲聊,可秦楼知道,他话锋已转。 “好,那我买明早最早的高铁票走。”秦楼说。 “你把到站时间发我,明天我直接接你去檀宫。”陈岸又喝了口啤酒。 “去檀宫?”秦楼迟疑,“可是你父母……” “想什么呢,有我在的地儿,你还想让他们也在?” 不说,秦楼差点忘了,陈岸和他父母关系很不好。 秦楼“嗯”了一声,随便扯了句话题:“说实在的,想奶奶做的炭烧排骨和油焖大虾了。” “那这些,明天就不要奶奶做了,你一吃就发胖,回头减肥又要痛苦。” 秦楼的笑第二次僵在嘴角。 “是是是,我记着呢,不超过90斤。”然后她低下头,又第二次把刚才的笑意复制。 毕竟,他在关心她。 这话没说完,门口有人敲门,又过了几秒钟,秦岩大喊:“姐,我老师来了!” 秦楼挠了挠头,问陈岸:“我可以先挂吗?” 陈岸正躺在浴缸里,这罐啤酒从打电话起开始喝,现在刚好喝完,他把易拉罐捏扁。 “我弟弟的老师过来了,这么晚来,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秦楼对着镜头皱眉。 陈岸下令:“去吧。” 秦楼便对着镜头亲了一下,然后关上视频,走去镜子前顺了顺头发,才出卧室。 于年来送夜宵。 简便三明治,和一盒新鲜水果捞,秦岩拿进屋边吃边写。 等客厅里空无一人,于年轻轻扯住秦楼左手边的袖子,然后一点点往下,握住了秦楼的手。 秦楼想挣开,他却只是握了一下,又率先松开了。 于年说:“你也吃一点,太瘦了。” “知道了。”秦楼顿了一秒,点了下头。 “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好。” 他没有同她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人在这了,话就成了多余的。 秦楼买了第二天早晨7点43分的高铁,预计11点12分到安市。 第二天上车之后,她才想起要给赵柯请假,骂肯定是要捱的,挂了电话之后,她就把手机关机了。 从手机里面扣出其中一张电话卡,安装到好久没用的那台苹果里,又把这部安卓机,扔到包里。 这时旁边的男人碰了碰她,秦楼扣好包,转脸,见他拿着手机,笑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秦楼面无表情说:“我结婚了。” 对方顿时脸通红,咳了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秦楼这天穿的有讲究。 在欢城,秦楼一般穿快消品牌的多一些,那些是她之前在买完那部安卓机之后又去挑的,费了老大劲,价格和样式都考虑到了。 可回安市,她若还这样打扮,陈岸铁定又会嫌穷酸。 她行李箱里一共就两身价格看得过去的衣裳,一身是她来的时候陈岸挑的那套,另外的就是她现在穿的。 -- 第42页 VALENTINO的黑长靴,YSL的吊带裙,外面配DIOR今年秋冬新款的长风衣,乍一看有点像那天张可意的打扮,可不得不说,她穿着比张可意合身的多。 陈岸也是喜欢的。 秦楼大约11点20出站,陈岸亲自开车去接的她,这着实令她受宠若惊,不过他好像有事在忙,一路上都在讲语音电话,也没搭理她。 十二点整到了檀宫别墅,下了车,进了屋,家佣上前接过秦楼的包,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说:“哎呦,手怎么这么冰,穿的太少了。” 他才挂了电话,打量她两眼说:“今天穿的还行。” 他这个人自己穿衣服很随性,常打扮的像韩国爱豆一样,可到了别人那,却总烂讲究。 秦楼便没脸没皮的笑了下说:“多谢夸奖。” “就是包老气了一点。” 秦楼一怔,才知道百密一疏。 那包是五十块钱买的地摊货,胜在结实,又能装东西。 陈岸问:“你怎么回趟家,还过穷了?” 秦楼耸耸肩,无话可说。 正巧奶奶从楼上下来。 第21章 “大壮和小楼来了。” “咳咳。”秦楼掩面,装作咳嗽盖过笑意,余光见陈岸阴冷的眼神扫射过来,连忙背过身,憋了又憋,总算稳住了自己,才又转过来。 陈岸小名叫大壮,据说是人如其名,以前长的太壮。秦楼每次听这名都绷不住,这简直太诙谐了,要她怎么往高瘦如男模的陈岸身上套? 何况他对那些“黑历史”在意的很,她认识他这么久也没见过一张他20岁以前的照片,秦楼对此就更脑补不出,只觉得反差萌。 “奶奶。”陈岸和秦楼同时叫道。 奶奶穿一身暗红色绣花旗袍,头发低低绾了个髻,面上薄薄扑了层粉,更显雍容华贵。 “我操!你这手凉的给冰块似的!” 老太太一开口,那就变味儿了。 “这外套挺挡风的,不冷。”秦楼笑。 “说了多少遍了,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有你受罪的时候。”奶奶一副“别哄我”的样子。 “行了,你上去换件衣服,下来吃饭。”某人不耐烦了。 “你猴急个屁,我们娘俩说话,你插什么嘴哦,真是没礼貌。” ……活像行走的欢乐喜剧人。 秦楼把风衣皮靴脱了放在玄关处,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吊带裙才觉得是有点冷。 “我得收回让你多穿点那句话了。”奶奶眯起眼睛,笑,“说到底,年轻的身子就是吸引人喔!光看着心情就好,你看你穿的这么火辣辣的,不得把这小子勾的上火才怪!” “奶奶……”饶是秦楼这样没脸没皮惯了的,也忍不住脸红,跑上了楼。 陈岸神色晦暗,动了动嘴,却只是冲着她背影喊了句:“找衣服的时候,别翻乱了!” 这话倒是真多余了。 秦楼哪敢翻,她进陈岸房间随便找了件他的薄针织衫穿上,扎好头发,去偏厅吃饭。 餐厅里飘着滚烫的香气,烟火气缭绕,锅底的浓汤发出“咕咚咕咚”的沸腾声。 秦楼没想到这天家佣做的是火锅,一个番茄锅一个菌菇锅。 她还没落座,奶奶就招呼她:“香不香!” “香。”如果是辣锅底自然更好了。 “我在美国,哪尝得了这个味道喔!以前啊,那个老头子最喜欢吃火锅,见了火锅,比见了我都亲。” 陈岸的二叔十年前移居美国,结婚之后被查出患有红斑狼疮,奶奶一直放心不下,爷爷去世之后干脆直接去美国照顾,一年之中唯有十月回国一次,给爷爷上坟。 秦楼常年减肥,有时半夜饿的不行,反倒喜欢看吃播和关于食物的纪录片。她记得有部片子里是这么讲的:走得再远,他们的舌头和胃,已经被牢牢钉在家乡的盘子里。 陈岸也吃的很香。 秦楼一直在吃菌汤锅,当然,这是陈岸不成文的规定。 他吃的清淡,于是不许她吃辣。 可吃到一半,她怎么也忍不了了,去厨房调了个香辣蘸料,一勺芝麻酱、一勺花生酱、两勺辣椒酱、半勺糖、半勺生抽、半勺卤虾油、熟白芝麻,香的秦楼直流口水。 端出来的时候,奶奶皱眉:“小楼,我记得你不吃辣呀,改口味了?” 秦楼硬扯了个笑,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偷瞥了一下陈岸。 果然对上他一双嫌弃的眼:“也不嫌辣。” 秦楼夹了一块山药片,放在蘸料里沾,白片裹上红酱,咬一口齿颊生香,食欲令人坦诚,不断分泌的津液不会骗人。 辣椒就是秦楼的多巴胺。 “今天开心嘛,奶奶一年才回一次,吃别的就算了,火锅不吃辣,不热闹。” 秦楼身上很多东西都不被陈岸接受,其中有她自以为好的,也有她一直想摒弃的,总之碍他的眼,都免不了被剥夺,被改造。 她对此没什么看法。 朝九晚五做个职员还得牺牲睡眠007或996呢,他们一个月才能领几个钱?她有什么不能忍的? 甚至连“忍”字都过头了,这些情绪都是洪水猛兽,早该被她猎杀了。 可唯有吃饭上,她得罪了饕餮,怎么也改不过来。 她可以节食,但只要吃,就要吃的对口味。 -- 第43页 陈岸大概是心情好,没有再管她,只说:“随你吧。” 秦楼安安心心吃了一顿七分饱的火锅,搁下筷子的时候,奶奶说吃好了,便去院子里遛弯。 陈岸才只吃到一半。 他这个人有一点好,精贵但不考究,吃的来法国大餐,也吃的了火锅烧烤,却也有一点不好,吃什么都细嚼慢咽的。 秦楼和往常一样,端杯水吃了片酵素,坐在那边小口喝水,等他吃完。 火锅飘香,浓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秦楼和陈岸分坐在雾蒙蒙的蒸气两端,像隔了片忘川。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都有心事。 秦楼在想于年了,来之前她并没有跟他说一声,交代了秦岩几句话,不知道秦岩说不说的好。 这么一想,不由的眉头紧皱,再一抬眼,就看见陈岸正手撑着下巴盯着她瞧。 “我脸上有东西?”她问他。 他静了静,却说:“项链怎么没戴?” 秦楼松了口气:“欢城那个小地方,我戴这么贵一东西,都不敢出门。”再说了,她在欢城是平民人设,恐怕戴出来也无人欣赏,估计都以为是假的。 “这次回来也没拿着?”陈岸皱眉。 “没拿。”秦楼解释,“太贵重了,我怕戴出来……” “再贵不也是人戴的吗,项链就是给人戴的,你不戴,它还有什么价值?”陈岸端水喝了口。 秦楼不知道怎么回了。 陈岸说:“下午我去公司,你陪奶奶去逛街。” 秦楼点点头:“那我现在先回我那洗个澡,身上太味了。” 陈岸皱眉:“洗个澡至于这么折腾吗?” “这边没我换洗衣服。”秦楼解释。 “让人去外面超市给你买一套就好了,你要是嫌丑,下午逛街再买新的。”陈岸看了眼腕表,又说:“我跟你一起洗,身上都是味。” 秦楼原本要站起来,动作到一半,听见他后半句话,又泄气似的坐了回去,脸不声不响的红了,愣了一秒才说:“那我先去调水温。” 陈岸幽幽瞥了她一眼:“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秦楼紧绷着下巴,扬了扬她那张微红的脸,淡笑:“可能是吃火锅辣的。” 话一出口陈岸就讥笑:“得了,心里竟是些黄色废料。” “我……” 他轻嗤:“这他妈在檀宫,不在月亮湾,老子不碰你。” 什么是贼喊捉贼? 秦楼没脾气了,说:“那我去调水温了。” 檀宫是陈岸父母在住的,陈岸与他们关系并不好,原因不得而知,总之陈岸不住檀宫,住月亮湾。 听谷子姐说过,月亮湾是陈岸大四那年,他父亲陈裕海交给他做的第一个项目,陈岸不负众望,开始时一切工作都做得很稳,结果定名字的时候,他注册了“月亮湾”三个字,没把陈裕海气疯。 要知道陈裕海是信风水运势的,一个楼盘叫什么,是早就请风水师起过名的,陈岸说改就改了,跟谁也没商量一下,问他为什么,他吊儿郎当,说“好听呗”。 陈裕海差点没气住院。 后面的事秦楼基本都清楚,那次之后陈裕海不让陈岸插手华岸事务,陈岸问奶奶借钱跑去办娱乐公司,别人签演员,投资电影。他从游戏直播做起,后面又开始培养练习生,头一年赔挺大的,后面巧不巧偏偏赶上电竞和选秀风口,开始逆风翻盘。 陈岸这个人很执拗。 就拿住来说吧,如果出去出差,但凡需要过夜他一定会带上平时用的枕头,否则便会整夜失眠。他一失眠就神经质,之前秦楼同他去过一次韩国,那夜多折腾,她是领略过的。 不仅如此,他在月亮湾的卧室居然和檀宫装修的一模一样,连墙上挂的壁画顺序都丝毫不差。 也不知道是缺乏安全感还是有强迫症。 陈岸在檀宫住二楼,洗浴室就在卧室最里面,正对着床,被一块巨大的月球模样的水晶灯隔开,灯的背面是一扇镜子,盥洗槽在镜子之下。往里去有一个被单向玻璃隔开的空间,即是浴室了。 秦楼把水温调好,陈岸恰好进浴室,她让他先洗,看他洗的差不多了,她才磨蹭进去。 陈岸板着脸问她:“你他妈属蜗牛的?” 秦楼吐吐舌头,说:“她们才买来衣服。” 这个理由是站得住脚的,毕竟去超市买衣服还是他的提议。 陈岸没再拿这个做筏子骂她,却又使唤她:“你给我擦擦背,擦完我就出去了。” 秦楼说“好”,去拿了浴花,打上手工肥皂,等泡沫起了,她覆上他的背,用了点力气,一下一下的擦。 他背很宽广,就像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原,广阔平坦,唯有肩胛骨处,有几道星星点点的圆形灰色痕迹,就像猛兽出没,于平地留下的踪迹。 不止于此,他的腹部和胸口,亦有这样的印记。 陈岸从不让她碰它们。 秦楼想到这,不动声色的避开了那些痕迹,沉默着擦完了。 陈岸去冲水,问:“你怎么像个擦玻璃的?” 秦楼把浴花放到一边,狡辩道:“我这叫专心。” “我看你是不想伺候我。”浴室里雾蒙蒙的,他表情难捉摸。 “你冲好之后,记得去吹吹头发。”扯开话题是她用惯了的。 -- 第44页 陈岸关上淋浴,转过身子: “要不我也伺候你一回?” 第22章 秦楼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干笑:“你快出去吧,别着凉了。” 陈岸似乎是兴致上来了,见她后退,又把她拉回来,推到墙角里,拿手撑着墙壁,把她圈在狭小的一隅。 秦楼也不知道怎么了,向来没脸没皮的人,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她不怎么好意思看他,却又不想露怯,于是仰起头,倔强的盯着他的下巴。 然后陈岸把淋浴又打开了。 温水密密麻麻,不讲理的淋下来,像胶水一样,把他和她黏在了一起,两个人肉身相贴,肌肤纹理都严丝合缝。 那一刻,水能点火。 陈岸拿手戳了戳她左胸口上的纹身,她颤栗了一下,他却说:“我帮你洗头发。” 秦楼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只乖乖站在那,像一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任他给她头发抹洗发水,泡沫淋到眼睛里,她差点要落泪,他又用水把它们冲走,他的手指在她发丛中、头皮上游走,动作很轻。 秦楼不知道怎么,心里竟生出“小心翼翼”这个词,就是那种,唯恐扯断一根头发的紧张感。不然为什么他手每一次放在她头上之前,动作都有迟疑? 终于,秦楼叫停这一切:“陈岸,我想自己洗。” “怎么,老子洗的不好?” 他声音也那么轻,但每个字都能在秦楼心里砸出一个大口子。 秦楼笑:“不是,你再不去穿衣服,真的要感冒了。” 一时间,只剩紧密的淋水声。 陈岸顿了顿,大概是又想说什么,却只说了一个“我”字,就没了下文,然后就出去了。 浴室里只剩下秦楼一个人。 因为是单向玻璃,从外面他并不能看到她,可她却很清晰的看见他走出去后的每个动作:围上浴巾,两手并用胡乱擦了头发,走到盥洗池,给吹风机插上电,像站军姿的机器人一样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吹着头发。 他的姿势吸引秦楼多看了一眼。只一眼,忽然之间,天地失声!秦楼心都不敢跳了——镜子里他明明在和她对视! 热气蒸发成云雾,不是很厚,却足以令她缺氧。 秦楼晕晕的想,是单向玻璃没错,因此刚刚一定是看错了,可她不敢抬头再去确认一遍。 那边风在吹,这边水在洒,一切都温柔而别扭,因为温柔而别扭。 陈岸有哪里变了。 这是个肯定句。 尽管她现在还没精力去证实和应对它。 购物中心里层外层全都是奢侈品店。 秦楼陪着奶奶从第一层开始逛,每进一家店,老太太准要拿几件衣服让她试。三个小时后,逛到第四层,秦楼小腿都逛肿了,以致于试鞋子的时候都觉得穿不出效果。 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时候有人给奶奶打电话。 对方说了句什么,奶奶回“逛街呢”,那人又问了句什么,奶奶答“和小楼逛衣服呢”,然后对方又说了句话,奶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秦楼,而后捂着电话出去打。 这下不用想也知道来电的是谁了,陈岸父母二人其中一个,不是陈裕海就是王顺美。 他们不待见她,其实是人之常情,谁愿意看自己儿子在外养情人呢?只有奶奶,会偶尔替她辩两句“大壮没有女朋友,身边的女伴只有小楼一个,怎么就是情人了呢,怎么就不是正经的对象了”,可说到底,连秦楼自己也不敢当“正经对象”这四个字。 这通电话打过来,秦楼就知道自己可以“提前下班”了。 果不其然,奶奶挂了电话,有些为难的对秦楼说,晚上陈岸父母回去吃饭,她要提前回去。 于是秦楼自己打车回住所。 陈岸单独给她买了间公寓,离他公司不远,他常在办公时间喊她会面,大多时候是她去公司,不过也有少数时候是他过来。 这回就是他过来。 不过这回他连家也没进,直接打电话让她下楼,两个人驱车去楚馆。 楚馆是陈岸开的店,白天是清吧,晚上是夜店,生意挺好,但不为赚钱,更多的还是供他自己消遣方便。 秦楼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地儿,楚馆楚馆,秦楼楚馆,这名字多讽刺,却又偏偏因为这个,成就了她和陈岸的这么场孽缘。 那天是个节日来着,白色情人节,街上卖花的人特别多,她骑着共享单车穿梭于街道上,气喘吁吁到了楚馆门口。 看着门口硕大的两个字,她停顿了一下才进去,里面音乐声振聋发聩,她走到电话里说的包间,推开门先看到的是一个男人,他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陷落于沙发之中,身形颓废散漫,眼神锐利逼人,审视的问:“你就是秦楼?” “谷子姐呢?” 谷子电话打给秦楼的时候,她刚刚扫码发完公众号,谷子姐彼时是她的老板,她收到电话第一反应是还有什么活临时要做,谁知道却是一句迷迷糊糊的“秦楼,来接我”。 “谷子姐呢?” 那人不回答,秦楼就又问了一遍。 他揉了把头发笑了:“被王明歌接走了呗。” 王明歌是谷子姐的老公,两个人前不久因为意外怀孕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的问题吵架好久,这次谷子姐去买醉也多半因为这个。 -- 第45页 秦楼听他这么说,就站原地给谷子姐打了通电话,是王明歌接的,她才放下心,对那男人说:“谢谢你了。” 转身欲走,男人却叫住她,笑得流里流气:“你叫秦楼,和我的楚馆还真他妈配。” 男人好像喝醉了,口齿不清问她:“你是什么楼?小楼一夜听春雨?小楼昨夜又东风?不对……我想想,你应该是,而今误我秦楼约。” 秦楼这两年见多了这样的男人,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两个钱,把调戏女人当作消遣,钩上来了就是风流佳话,不上钩的就是不识抬举。 “您挺会背诗的。”秦楼原本要走,闻言心劲儿就上来了,转脸笑道,“可惜我都不是,我是登鹳雀楼。” 那人愣了一秒,随后晃然笑了,笑的风流至极:“登鹳雀楼?怎么背来着?哦,更上一层楼。” 他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条斯理的伸了个懒腰,三两步朝秦楼走过来。他有逼人的气势,或许是因为身高太高太具压迫性,所以当他站定于秦楼面前的时候,秦楼心漏跳了一拍,才说:“我先走了。” 那人没说话,眼看着她转过头,在她开门的瞬间,笑了:“秦楼,我叫陈岸,我们还会再见的。” 秦楼抓着门把手的手抖了一下,她没转身,推门而去。 当时谁会想到她与他竟然还有第二面可见。 可一晃眼,都两三年了。 陈岸敲了下她的脑袋,秦楼不明就里看向他,他又伸手把她头发揉乱:“你他妈再走神试试?” “啧啧,秀恩爱,那啥快哈!”屋里不知道谁起哄说了这么一句,惹得哄堂大笑。 正巧有人推门进来:“呦,都笑什么呢?” “钟大小姐今儿也有空过来了?” “哎呦呦,你这话说的,凡是陈岸在的地儿,哪次不是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诶?你们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钟毓叉腰指着这群人骂。 大家又笑了:“你说你就不能文静点,学学人秦楼,怪不得你抢不过人家。” “你们说什么呢?”谷子护着秦楼,“一个个的少喝点,别说话不注意。” 钟毓从沙发最外头挤进来,这帮人就爱看这热闹,忙不迭主动把陈岸旁边的位置空出来,钟毓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陈岸旁边,笑嘻嘻倒酒。 陈岸低头蹙着眉,手指在手机屏上飞快打字,应该是有公务要处理,因此不怎么搭理钟毓,当然,也无心搭理秦楼。 谷子就在一边小声和秦楼说话。 “欢城的事儿,结了吗?” 秦楼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陈岸,才回:“还没。” 谷子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 秦楼说:“好”。 “你们说什么呢?”王明歌刚在另一个沙发上和人聊完事,手里拿了个橘子,边剥边凑到谷子跟前,“别聊了,咱唱歌去?” 谷子甩他白眼:“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占用王总您的时间,您还是接着谈生意去吧。” 王明歌赔罪:“生气了?那我唱给你听好了吧。” 谷子像听了什么恐怖故事,瞪大了眼:“别别别,您可千万别开‘枪’,在座的各位可都是自己人!”谷子说完转脸握住小秦楼的手,“我和小楼去唱,我们好久没有合唱过了。” 秦楼失笑:“你们小两口调情,怎么好意思扯上我。” 却也想着,反正也没事做,就半推半就去点歌了。 两个人唱KTV必点曲目《后来》,歌词里秦楼最爱这两句——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唱起这句的时候,秦楼面前浮现出于年的脸。 陈岸就坐在不远处,她知道这样很不“敬业”,可有些东西就像膝跳反应,很难控制。 十七岁的某个晚上,她曾唱这首歌给他听过,他说“男女合唱不合《广岛之恋》,女对男唱别唱《后来》”,没想到一语成谶。 可对秦楼来说,这不过就是一首歌,没什么不能碰的,即便每次唱还是会想起他,可他也没什么不能想的。 一曲而终。 陈岸在她唱到后半段的时候出去了,左边沙发上空无一人,钟毓跑去右沙发上坐,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一开口大家都弯腰笑。 钟毓本来就是假小子型的女生,讲起笑话来豁得出去,黄段子张口就来。那些段子要秦楼说也能说出几个来,可如果那真是出于秦楼口中,这帮人笑的就不是笑话,而是她了。 可见这世道对美女不是全然偏心的。美女讲黄段子,是性暗示,是勾引,是经验多;丑女讲是意淫,恶心,白日做梦;只有算不上漂亮但长相单纯或憨厚的人说,才是好笑,可爱,有意思。 害,她想多了,这世道不是只对美女苛刻,实则对女人都苛刻。 所以你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第23章 这帮人本来笑作一团,秦楼唱完歌走过来,大家就都不笑了。 钟毓本来就是什么心思都写脸上的人,加上陈岸不在,直接丢了个白眼给她。 那边谷子去找王明歌说话呢,这边钟毓看了她一眼,又想起什么似的,扒着旁边女人咬耳朵,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都用特怪异的眼神看着她笑。 -- 第46页 秦楼对此见怪不怪,就是觉得累的慌,干脆陷进沙发里玩手机。 没一会陈岸推门进来,走到她旁边。 “你猜我刚刚见谁了?”他问她。 钟毓凑过来:“我猜猜?” “这里有你什么事?”陈岸从桌上拿了块西瓜,咬一口,说话含糊。 秦楼掏出一张纸给陈岸擦嘴:“我认识吗?” “废他妈话呢,不认识叫你猜什么?”陈岸笑。 “猜不到。”秦楼皱着眉想了想,说。 “男的女的啊?”钟毓凑热闹。 陈岸悠悠瞥了一眼秦楼:“男的。” 秦楼呼吸一滞,心里顿时有个答案,却还是蹙眉说:“那我就更猜不出了。” 陈岸饶有意味的笑了,接过她手上的卫生纸擦了擦手和嘴,又俯身贴近她耳朵,特暧昧了说了个名字。 “徐一鸣,你老相好。” 秦楼眼皮突突的跳,抬眼只见钟毓正板着脸看自己,于是笑了,哼了一声捶了下陈岸胸口,又贴上他的耳朵说:“我哪有什么老相好,我的相好从来只有你一个。” 陈岸说:“他好像要结婚了。” “哦。”秦楼想都没想,一脸天真,“那祝福他。” 陈岸说:“我的确是替你祝福他来着。” 秦楼瘪了瘪嘴,见陈岸笑的那叫一个春风春水,就知道他准没什么好话。 “你怎么说的?” “我祝他婚礼越办越好。” ……果然。 秦楼捂起鼻子,拿手在空气中扇了扇。 “你干嘛?” “我怎么闻着有股酸味,你闻见了吗?” “你找死是不是?”陈岸目露凶光。 秦楼撇撇嘴说:“不敢。” 陈岸来劲了:“回家。回去好好收拾你。” 那时候大家正是玩的嗨的时候,见陈岸拿了衣服要走,纷纷不乐意了。 “怎么着啊陈岸,才来多大会啊。”王明歌也问。 “不是我,是小楼,她有点困了,想睡觉。”陈岸又这样。 屏幕上正播放薛之谦《演员》的伴奏,蓝色字条吞没白色字条——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真应景。 “我看不是人家想睡觉,是你想睡觉吧。”后几个字加了重音,暧昧至极。 偏偏陈岸扭头特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又佯装生气冲说话那人喊:“滚你妈的。” ……什么叫欲盖弥彰。 路上秦楼一直在假寐。 陈岸拿手背拍了拍她的左脸,问:“装死呢?” 秦楼说:“我困了,想睡觉。” 身子猛的朝前一晃,还没反应过来,后背狠狠撞到车座上,秦楼忍着心悸睁开眼:“好端端你停什么车?” “现在不困了吧?”陈岸斜睨着她,哼笑。 秦楼坐直,调整了下呼吸,笑起来:“不困,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困呢。” “这就对了。”陈岸心情似乎好了点,他抓了下头发,慢条斯理把衣袖往上捋了下,才又把上方向盘,“带你去个地儿。” 城东火车站。 出站口外商贩聚集,三轮车扎堆在一处,一路走过来,卖烤面筋的、肉夹馍的、肠粉的,比比皆是,走到最里面,看到一辆电动三轮车,上面挂了个牌子写着“欢城菜煎饼”,车里架了两个摊煎饼的小鏊子,上面正烤着煎饼,菜香味扑鼻,烟气升腾。 摊主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女人正拌菜,男人在一旁洗菜,男人的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正聚精会神趴在椅子上写作业。 陈岸这边要好了菜,又一直在和摊主闲聊,晚上每个小摊上都架起了灯,白炽灯照的小飞虫乱撞,秦楼一会盯着它们,一会儿又去注意陈岸。 没一会两个煎饼就摊好了,陈岸一个人拿了两卷来,秦楼乐意见他忙活,坐在矮桌上眼巴巴等他递过来。 “你怎么和他们这么熟?”秦楼接过煎饼。 陈岸说:“他们家东西好吃呗。” “没想到你竟然爱吃这个。”安市卖菜煎饼的不多,一般人甚至都没见过。 “之前你不是发过朋友圈?”陈岸咬了一口,咔咔脆。 秦楼顿了下:“你不要说是专门去找来吃的喔。” 陈岸也顿了下,接着又咬一口:“想什么呢,我是偶尔见了,当时又饿,买来吃居然还不赖,就喜欢上了呗。” 他一句句解释,秦楼听完点点头,说:“我没多想。”又补充,“我就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地方小吃。” 陈岸笑了:“说的像是你了解我一样。” 怎么不了解?你喜欢吃肉但不吃猪肉,尤其是五花肉见都不想见。你不喜欢吃蔬菜,但生菜油菜并不排斥,尤其讨厌胡萝卜,因为你说有怪味,也不爱吃香菜和葱花,也说有怪味,但有些汤里你喜欢放些香菜,不过只是借味儿再捞出来,但葱花是沾都不能沾的。你不喜欢吃苹果香蕉,喜欢橘子橙子柚子,喜欢吃提子却讨厌葡萄,喜欢吃草莓,但不爱吃草莓味的东西。 一起生活这么久,他的喜好之于她是必背课文。 可是上述种种,秦楼一句也没有讲。 她只是扯开话题:“他们是欢城人吗?味道好正宗。” 陈岸瞥了她一眼,说:“话题转的挺快。” 秦楼咧嘴笑笑:“你就不怕我吃胖?” -- 第47页 “没听过一句老话吗?” “什么?” “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 秦楼摸摸鼻子:“和你在一块我都变傻啦。” 陈岸咬了一口菜煎饼,又停住,抬眼看她:“得了,累不累,不要装了,很烦。” 秦楼不说话了,学他那样大口吃东西。 忽然有人扯了扯秦楼的衣摆:“姐姐,我妈说送你们一个汤,你们想喝豆腐脑还是小米汤还是八宝粥还是别的什么?” 小男孩眼睛生的很大,说气话来露出两颗豁牙,可可爱爱的,秦楼心都化了,便笑:“去对你妈妈说,我们俩喝水就行了。” 小男孩眨眨眼看了下桌子上的两瓶矿泉水,点了下头转身要走,又被陈岸扯住了衣领,像提小鸡仔一样捉回来:“要碗八宝粥吧。” “一碗吗?” “对,拿两个勺子。” 秦楼小口嚼着煎饼,耳朵一直在听陈岸说话,听到“两个勺子”顿了下,嚼的更慢了。 没一会摊主端来一碗八宝粥,说:“正好喝,不烫的。” 陈岸说:“多谢。” 那时候他已经吃完一整个菜煎饼了,他平时吃饭慢,结果这次他吃好了,她居然还剩半个没吃完,可见是多墨迹了。 陈岸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说:“吃不下就别吃了。”完了却扔给她一个勺子,说,喝粥。 秦楼左右看了眼路人,她搞不懂陈岸的操作,只是拒绝:“喝不下。” 陈岸舀粥的手停在半空,闻言“啪”的把勺子摔进碗里:“我说你他妈懂不懂什么叫浪漫啊?” 浪漫? 秦楼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知道那一刻她脸上一定写满了肉眼可见的诧异。 后来还是拿起勺子,同他一起把粥喝光了。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不再开口讲话。 直到经过一个路口,等红灯时,秦楼问陈岸:“我是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陈岸不看她,说:“我只管开,你只管坐,哪那么多废话。” 然而等指示灯颜色一变,他猛打方向盘,蓄着劲一样踩着油门,直冲最近的一家酒店。 开房,上楼,进门。 一刻也等不及。 脱衣裳,边脱边接吻。 吻的昏天黑地,直到何年何月也分不清楚。 他的吻一路往下,把水月星辰都搅了个天翻地覆。 情到浓时他问她:“喜欢吗?” “喜欢。”她以为他指的是这件事。 他吻着她的脖子,一直蹭来蹭去,又问了一句:“我说的是我。” 秦楼怔了一下。 “啊。”他咬了她一口,警告她“别分心”。 秦楼说:“喜欢。” 身子都能给,一句谎话有什么难。 他整个人颤了颤,又问:“爱么?” “爱。”她闭着眼睛,他把她舔的浑身难受。 这个字好像是一声施令的枪响,秦楼身子忽然抖了一下。 天地为何物?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筋疲力尽躺在床上,沉沉的喘着粗气。 陈岸拿脚趾扭她的小腿肉:“爽不?” “嗯。”像蚊子叫。 不得不说,他们二人的欲望频率相似。 他忽然压向她,腿缠着她的腿,上身却撑着,拿手钳住了她的下巴:“那现在再问你一遍,还爱不爱?” 秦楼被迫仰头看他,想也不想就说:“爱。” 陈岸静静看了她两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他从她身上下来,又仰面躺在床上。 秦楼以为他又要骂她了,就像前两次他发疯那样。可他只是说:“我不该强人所难。” 然后他顿了那么一会,起身去浴室。 秦楼躺在原地,侧脸一动不动看着他刚刚睡过的那片凹陷的痕迹,等里面水声响了,她才回神,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侧身蜷曲抱着自己闭上了眼。 ===== 作者有话要说: ===== 陈岸 第24章 第二天陈岸早起,七点多的时候秦楼听到淋浴声,恍恍惚惚分不清天黑天亮,接着陈岸推门出来,裹着浴袍走到窗前把窗帘打开,秦楼才睡眼惺忪的坐起来。 “你这是运动完了?” 秦楼记得屋外有跑步机来着。 陈岸兀自在一旁换衣服:“澡都洗完了,你说呢。” 秦楼不敢耽误,掀开被子,去屋里简单冲洗了一下,出来时谁知陈岸已经走了,连句话也没有。 他玩归玩,可对工作一直是很上心的,早晨9点的例会,自她印象里没有一次是缺席的。 陈岸一走,秦楼放松不少,动作也不怎么快了,慢悠悠穿衣服,把头发扎了个低马尾,刚准备拿包出门,手机响了一下。 拿起一看——到账两万。 秦楼静了片刻,发了条信息说:爱你。 不忘加上一张可爱的表情包。 上午秦楼去檀宫陪奶奶说了会儿话,知道秦楼下午要回欢城,奶奶没留她吃午饭。 她下午2点17分的车回程,上车前给陈岸发微信打电话,他都没应。 她又打给曾闻:“他在干嘛?” 曾闻说:“在办公室见客。” “哦。”秦楼点头,“没别的事,就是说一声我要回欢城了。” -- 第48页 那边沉默了一阵,秦楼还以为他把电话挂了,于是又“喂”了一声。 谁知曾闻忽然问:“你不问问是男是女。” 秦楼怔了一秒,又回一句:“别忘了转告他。” “好,我转告他。”曾闻这么说。 车站里人来人往,行李箱摩擦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秦楼没等上车,先用耳钉挑开卡槽,把自己的卡重新安装到那部安卓机上,然后开机。 卡二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的。 这两天他也一直有给她发微信,安全起见,她看完就删,也没有回复过。 她想了想,给他回拨过去。 于年比秦楼先开口:“回来了。” 是肯定句。 秦楼说:“嗯,下午到。”又问,“考完试了?” “可算考完了。 “那祝你考试顺利。”秦楼笑,“不晚吧。” “不晚。”于年说,“那下午见。” 眼前铁轨纵横,不断延伸,没有尽头。 远方雾蒙蒙一片。 欢城同样是个阴天,出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还是能感受到那种阴,空气里全是湿气,虽未更深,却已露重。 她单元门口的花坛边有个男人正坐着抽烟,秦楼看到他,脚步停了,然后他抬眼看到了她,站起来,于是秦楼缓缓走过去。 地上都是烟头,秦楼瞥了一眼笑了:“你还人民教师呢,怎么这么没素质?” 于年定定看着她:“本来想这根抽完就拾起来一起扔了的。” “看来我来早了。”秦楼撩撩头发。 于年摇头:“是来晚了。” 秦楼不解,他一笑,说:“你早来半小时,我就不用抽了。”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秦楼却皱了眉头,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烟头,一二三四五……没有十五也有十四根。 秦楼抿了抿唇,抬头对他淡淡笑了下,说:“上去坐坐?” 于年说:“不了,我还得回学校看晚自习。” 秦楼笑出声:“你这是翘班?” “翘班就不回去了。”于年笑,“我……我就是想等你回来。” 天色昏暗,她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色,可她就是知道,他脸红了。 秦楼笑:“快去吧你。” 于年没动,看着她:“叔叔手术怎么样了。” 秦楼愣了一下。 “是我威胁的秦岩,我说他要是敢说慌我就罚他抄课本……”于年有些不好意思。 秦楼点点头,淡淡笑了笑:“一切顺利。” “如果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于年声音沉沉。 秦楼笑的更深了:“钱的事不是事,放心吧,快回去吧。” 于年舔了舔唇,点点头,然后又笑了笑:“明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秦楼表情未变,像是等这话很久了,她与他对视,说:“好。” 晚上秦岩放学回来的时候秦楼正洗脸,随后她敷了张面膜走到秦岩卧室,当时秦岩正拿拿着一卷卫生纸撕了一长溜下来,见秦楼堵他,忙说:“姐,人有三急,可否……” “我去安市,你怎么跟于年说的?”秦楼不放人。 “照你交代的说的。” “复述一遍。” “你!” “嗯?” 秦岩没脾气了,皱着脸,说:“我先是对他说你去安市参加前同事婚礼去了,到后来又说:于哥,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姐是为我爸手术筹钱去了,我姐没告诉任何人,但她打电话,我听见了,这是秘密,千万要装不知道。” 秦岩声情并茂,秦楼点点头,放人出门。 秦岩走到门口,扭脸叹了口气:“戏我是陪你演了,但你说过的,这些你回头都要给我解释清楚,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 “滚!”秦楼一脚踹过去,没用什么劲儿,但惊弓之鸟嘛,秦岩一下子就窜卫生间去了。 第二天秦楼一早到了公司。 屋里只有赵柯一个人,她穿着一身工整的黑西装,正在边吃包子边盯着电脑,见她来了,问:“来了,你朋友没事吧。” 秦楼愣了下才想起来当时请假,理由找的是朋友住院。 “没事了。”秦楼浅笑。 她把包放在工位上,又想起什么,走到赵柯跟前:“赵姐,我这边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离职,我还能顶一周,辞职报告我……” “什么原因?”赵柯放下了手上的包子。 秦楼低着头,像犯了错那样:“就是……一些私事。” “因为感情吗?”赵柯皱眉。 “不全是。”秦楼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赵柯站起来,直视秦楼的双眼:“听着秦楼,如果是因为感情放弃事业,那不值,如果是因为缺钱或者别的,你可以告诉我,能帮忙的我会帮你。如果以上都不是……那今天你再考虑一下,如果还是决意要走,再递给我辞职表。” 秦楼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回到工位上,开始下载辞职表。 主意是不可能改的,她可能下周就离开欢城了,这个老写字楼,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中午的时候张婷婷喊秦楼吃饭,她这天带了红烧肉来,说是婆婆做的,打开饭盒一阵香,其他同事都排着队来尝一筷子。然后七嘴八舌开起张婷婷玩笑,说什么,“婷婷有福了,没过门婆婆都这么疼你,过门之后不得宠上天”,张婷婷又羞又笑,说“吃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 第49页 秦楼中午和王晶有约,临走之前夹了一块红烧肉吃,温温吞吞说了句说“他们说的挺对的”,便溜之大吉。 十二点半,小友记餐馆,秦楼和王晶准时会面。 “律师我联系好了。” “怎么说?” 秦楼去安市之前,把王慧敏一家碰瓷秦岩的事情告诉王晶,她在安市不方便处理这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王晶能帮帮她,于是就托王晶联系律师。 王晶说:“我去了两回,一次是的简单的咨询,我把你告诉我的情况一五一十说清楚了,第二次律师又打电话过来了解一些细节。哦,对了,这是他的名片。” 王晶把一张卡片递过来,秦楼接住,看了眼,随即放到包包里。然后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四四方方的红色礼盒。 “打开看看。”秦楼放在桌子上,推给王晶。 王晶看了眼,没动:“就帮你跑了趟律所而已,你用的着这么见外?” “不是。”秦楼解释,“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王晶顿了一下,拿起那盒子,打开:“嚯。” 一对成色十足的金镯子,每一只上面都坠着一颗小小的金铃铛。 “可见不是贿赂我,我肚子里的这位比我面子大。”王晶笑。 秦楼说:“你喜欢就好。”她一向不爱欠别人。 王晶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手镯一眼,然后把盒子盖上,又退给她:“就是朋友之间帮个小忙,不带这么见外的。” 秦楼又把盒子再次推过去:“别说见外不见外,这是我给孩子的一点礼物,你帮我跑腿我可不心疼,我是心疼你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跟你跑了几遭,人家小朋友帮妈妈打个酱油还给零花钱呢。” 王晶还要推辞,秦楼正色道:“王晶,你要是再退回来,就不是我对你客气了,而是你给我生分了。” 王晶这才说:“那好吧。” 服务员上了两碟菜,一荤一素,外加一份桂花饼,一份紫菜汤。 王晶咬了口饼,想了想,还是对秦楼说出口:“那个……王慧敏找过我。” 秦楼小口吃着菜,面色不改:“她动作倒是快。” 王晶边吃边说:“不快行吗,来找我的时候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她男人怎么打的她,左耳朵一道大口子血淋淋的。” 秦楼顿住了,笑:“难为你怀着孕还见这些。” 王晶停了筷子:“她说想见你。” “没什么可见的。”秦楼去盛汤。 “她本来还要我劝你撤诉什么的,我寻思这是你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何况,她当年确实过分了,你经历过的事情,如果你自己不原谅,没人能要求你原谅。所以我吧,倒不是劝你大度的。”王晶说一句话便看看秦楼的反应,“就是吧……我心想,我怀着孕,她浑身是伤还对我又是拜又是求的,我不把话带到,感觉不安生。何况她都找我两回了,再多来几回,我真是没辙了。” “啪”。 勺子掉到碗沿上。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部已经扑了,昏天黑地的扑,但是秉承不弃坑的缘故,我还是打算把它写完。目前已经存稿15万字,剧情走向都不会改,希望还继续看的朋友,看的开心。 第25章 “你让她把她家地址发过来吧。” 王晶摸了摸鼻子:“你这是答应了?” “你说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去反而不好意思了。”秦楼端起碗吹吹汤。 王晶不好意思的笑了,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你要去她家?这会不会有点危险?不如另约个地?” “她不是想卖惨么?”秦楼喝了口汤,满嘴鲜香,她咂摸了一下,回了下味儿,“我看看到底有多惨。” 值不值得她动恻隐之心。 “那到时候我陪你去。” “不用。” “不行……主要是她男人喜欢动粗,有点危险。” “你去了,更危险不是?”秦楼看了眼王晶的肚子,笑说,“你放心,我保证找个人陪我过去。” “唉……那好吧。” “我要迟到了。” 一顿平常的午餐,用时不到一小时。 下午王晶回家,秦楼则回公司。 到办公室那会儿,还差十分钟到上班时间,张婷婷在和另一个同事算婚假,算着算着又算到哺乳假,那同事正好刚过完哺乳假,以过来人的经验给张婷婷说:“最好把假都留到生完之后休。” 张婷婷就问:“为什么,我还想在预产期前半个月休呢,你说这万一干着活早产了可怎么办啊?” 同事就回她:“孩子太小了,离不开人,加上产后调理,到时候假期根本不够用,很麻烦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 秦楼手机震了一下,王晶给秦楼发来了王慧敏地址,秦楼回了句谢谢,王晶又给秦楼发了张照片,两件小衣服,一黄一蓝,她问:“我路过商场,忍不住进去逛了逛,你看这两件衣服哪件好看?” 秦楼回:“黄色吧,男孩女孩都能穿。” 关上手机的时候,还差一分钟上班,可旁边的女人们丝毫没有要停止谈话的意思。 张婷婷说:“现在婚都没结,到时候再说吧。” 同事放低声音:“大不了到时候不干了呗,你老公这么疼你。” -- 第50页 张婷婷叹了口气:“他就是愿意,我也不好意思啊,一个月房贷车贷这么多钱,我也不能都让他一个人还吧。” “也是。”同事叹气,又不知道怎么忽然看到秦楼了,又说,“所以说秦楼,别这么快找对象,趁着单身再玩两年,以后要是找啊,也找个有钱的。” “你跟人说这个干吗呀。”张婷婷笑,“没结婚之前,女人的天平不都往爱情那边倾斜嘛。” “贫贱夫妻百事哀嘛。结婚前他给我送花我还发个照片晒晒,现在他能想起哪天是特殊日期我都谢天谢地了,就上回结婚纪念日破天荒买了束花,我等过时一想,那一朵花的钱都能炒盘菜了,这也太浪费了吧!我就和他吵吵,结果他生气了,就说我不买的时候嫌不浪漫,买了又嫌贵,到底要他怎么样嘛……唉,把我说的一愣一愣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哎呦,得了姐,我马上结婚的人了,你让我先安逸几天。”张婷婷笑着捂耳朵,又点秦楼,“你没看人家秦楼都不说话,你说这些,我们可都不乐意听。” 秦楼便笑:“听你们聊家长里短,蛮好的。” “哪里好了,不嫌八婆哦。”张婷婷不信。 秦楼想了想说:“有生活气。” “等你沾上生活气,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张婷婷哼了一声。 秦楼愣了一下,想到陈岸,没再回话。 正巧赵珂推门进来了,同事叹了口气,“不说了,到点了,还得带班去。” 张婷婷拍了下她的屁股说:“去吧,我们也得忙了。” 按部就班一下午。 晚上和于年说好让他开车来接,秦楼打好卡,刚走出门迎面碰见一个人,那人差点撞到她,连说对不起。 秦楼说“没事”,那人惊喜的笑了:“诶?秦老师好巧,这几天都没见你。” 秦楼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是同公司的男老师,前段时候帮她拾过橙子,好像叫丁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公司就这么点地,哪里巧啊。”她余光瞥见于年的车停住了,他从车上下来,往她这边摆了摆手。 丁老师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笑:“害,你瞧我,嘴真笨。” 秦楼勾了勾嘴角,敷衍笑了一下,说:“没有啊,我先走喽。” 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这位丁老师眼疾手快拉住了秦楼的胳膊。 “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 秦楼连鞠了两躬,笑了笑,三两步跑远了。 秦楼跑的头发飞扬,到于年跟前停下,还未说话,他先伸手替她拂了拂头发。 于年看了眼门口的丁老师:“那个男老师好眼熟。” “是吗?”秦楼想也没想,问,“可能你以前上课见过吧。” 于年摇了摇头,笑:“不说他了,上车吧。” 他拿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秦楼皱眉,很不理解的问:“你今天怎么了?” 于年又往公司门口看了一眼,说:“你猜。” 车里的广播在放一首老歌——“开,往城市的边缘开”,路边的风景一一掠过。 远处的村落灯火盏盏,近处的柳树尚绿,杨树叶被风卷起,落入不远处的湖泊里。 秦楼临水而立,不知为何想起一句诗,江枫渔火对愁眠。 微风吹动发梢衣摆,秦楼转身,见于年正把车上的马扎搬下来,然后是一把椅子。 “过来坐吧。”于年转脸喊她。 秦楼慢慢走过去,于年说:“你坐椅子,马扎给我。” 然后他又到后备箱,拿出一个毯子来,递给她说:“如果冷就披上。”又指指旁边的筐子,“如果饿了就吃点点心垫垫,那个包里还有饭团,是热的。我现在生火,顶多半小时就能吃上肉了。” 秦楼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说:“好,那我给你放首歌听。” 他生火很快,先拿不用的废纸点燃,再放进从旁边找些干树叶堆里,看火渐渐燃起来了,再把碳放进去,没一会儿就火苗簇簇,炊烟袅袅,烤肉味儿弥漫开来,香的人口水直流。 秦楼看他忙活,问:“怎么不拿蜡?那样比直接生火容易。” 于年穿着牛仔外套,里面一个白色的打底,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两抹烟灰,他拿湿巾擦拭:“这样的味道更好,有柴火味儿。” “看来你经常吃。” “嗯。”于年停顿了下,又接着擦,“这几年经常一个人吃。” 秦楼“哦”了一声,说:“我还是第一次户外烧烤。” 于年扔掉湿纸巾,去看肉,笑了笑:“没事,你要喜欢,以后……我可以常带你吃。” 于年把烤肉撒上孜然,又撒上辣椒,秦楼看到肉片上红通通一片,忍不住皱眉:“我记得你不吃辣啊,放那么多干嘛。” “这几年能吃了。”于年笑,又想起什么,笑一下子僵住了“哦,倒是忘了问你,你口味没变吧?” “没有。”秦楼隔着无数炊烟与于年对视:“口味,爱好,喜欢的电影,听歌的类型……还有很多很多,我好像都没变过。” 于年翻肉的手顿了下:“不变挺好的。” 秦楼站起来,拿起托盘走到他旁边,笑:“那你怎么变了?” 既然不变挺好的,那你又为什么变。 -- 第51页 于年笑笑没回答。 他把肉夹起放入托盘里,香气四溢的肉块很快铺满了盘子,随后他又去车里拿生菜叶和果切,还掏出两瓶RIO。 两个人吃东西的时候都很专注,没怎么讲话,秦楼的手机里还一直在放歌,放周迅的《飘摇》也放郝蕾的《氧气》,她一直都很爱听女演员唱歌,最后放到汤唯的《晚秋》,两个人才算是彻底吃完了。 天不算冷,河面水波荡漾,天上繁星点点,气氛和景致都还不错。 这叫天公作美。 于年把眼前的东西收拾好,又开了罐RIO,才坐过来。 他说:“星星真多啊。” 秦楼笑:“饭也吃了,星星也看了,你怎么还不进入正题。” 于年被呛了一下,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罐,转过脸,表情多了几分郑重其事:“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特别干净,就像今晚的夜空。 秦楼托着脸,转头看他:“你能不能说些我不知道的?” “那你问我说,好不好?”于年转了个90度的身,坐直了身体,看向她。 秦楼咬咬唇,眼珠转了转,也坐直了身体,面向他说:“张可意,你怎么和她说的。” “怎么和你说,就怎么和她说的。” “你们分手没啊?” “分了。” 秦楼顿了两秒,喝了口酒。 “你说喜欢我,是重新喜欢,还是一直喜欢?” “一直。”没有犹豫。 “是喜欢还是愧疚?” “喜欢。”这次迟疑了一秒。 秦楼笑:“那你怎么能确定是喜欢而不是愧疚。” 于年握着易拉罐的手指节泛白,他低了低头又抬起眼:“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但如果你是我,你就会知道,我没有在骗你。” 秦楼顿了顿,才说:好,我信。” 她又喝了口酒:“换你问我。” “那你还喜不喜欢我?”于年眼眸亮了亮,他不自觉身子朝秦楼倾了倾。 秦楼深深看着于年,未先答话,却先笑了。 她笑了一会,见于年无措便叹了口气:“原来今天不是请吃饭,而是坦白局。” 于年敷衍笑了声,目不转睛盯着她,还是问:“我想知道答案。” 秦楼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放下手里的酒罐,像扎马尾那样两手把头发拢起来,露出了修长的颈和白皙的耳。 第26章 她笑意盈盈,可他不明就里。 于是秦楼撅了噘嘴把头发放下来:“没看到算了。” 于年忙阻止:“别,你再撩一下我看看。” 秦楼歪了歪头,小女孩似的瞪了他一眼,说:“好吧。” 然后她便又把头发撩起来一次,于年往前凑了凑,端详了好一会儿,忽然脸色骤变,张着嘴,说不出话。 “看到啦?”秦楼笑。 于年皱着眉笑:“原来没有丢啊。” 秦楼摸了摸耳垂,上面是一枚银色睡莲模样的小小耳钉,她低着头无声笑了。 “你那天是专门等我?”疑问句,肯定语气。 秦楼轻声说:“所以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于年沉默了。 秦楼不着急,她等了这么久了,可以再给他一点时间。 终于,他抬起头,说:“秦楼,我想抱你一下。” 秦楼一动不动与他对视着,两秒后站起身,张开怀抱,笑着说:“就一下哦。” 话音未落,他早已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扯进怀里。 郊外夜深,四下无声,唯有一只月亮高高的挂在天边上,秦楼抬眼望月,不知道它究竟看过多少的悲欢与离合,誓言和背弃。 于年真的只抱了那么一下,然后放开她,他目光深深:“来之前,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想,我们今晚能这样站在一起,很多话都不用多讲了。” “这话倒是不假。”秦楼歪着头笑。 于年舔了舔唇,继续说:“我……想来想去,还是先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秦楼背过身,不说话。 于年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对不起。” 秦楼背对着他,眼睛看向一处,没有丝毫表情。 “我后来很后悔,我也想过无数次,如果时光能倒流该有多好,如果回到过去,我能再勇敢一点,没准……没准今天咱们都结婚了呢。”于年自嘲的笑。 “我知道,那些事你不可能完全放下,可日子总要向前过,我有信心能给你幸福,真的。所以,希望你真的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想多了。”秦楼打断他,转过身,直视他的双眼,“十七岁的秦楼不会原谅十七岁的于年,谁也不能替她原谅。但是二十五岁的秦楼,早就原谅了二十五岁的于年,谁也不能拒绝我的决定。” 秦楼重重的,沉沉的叹了声气:“如果我真的放不下,今天就不会再站在这里,我用了很久才彻彻底底放下那些事,才有勇气重新站在你面前,所以我们都不要再想那些不好的事了好吗,曾经没有给彼此机会,但现在我们都不算很年轻了,无法再等一个人七八年了。” 于年点头,恳切的说:“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星星那么亮,月亮那么明,他的话说出口比星月还闪光,就像古老的誓言。 -- 第52页 秦楼缓缓笑了,说:“你有一生那么长,可以去证明。” 于年愣了下,然后笑了:“谢谢你。” 有一阵风吹过来,秦楼抱紧了双臂,她想起什么,说:“我有事拜托你。” “你说。” “王慧敏想见我。”秦楼去看于年脸色,有些为难的说,“她非要约我去她家里,我……我很害怕。” “她怎么还在对你纠缠不休?”于年皱眉。 “可我想去见见她。”秦楼说,“我对她太好奇了,你那天也看到了,她已经完全变了个人……我是说外表。” “那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于年冷冷的说,他别过脸,静了两秒又转过来,“不过,你想去,我陪你。” 秦楼灿烂的笑了:“好。” 于年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秦楼又想起什么,解释:“那个男老师,我可没理他。” 于年愣了一秒,摇着头无奈的笑了:“我知道。” “且。”秦楼忸忸怩怩的白了他一眼,“你什么都知道行了吧。” “……” 两个人无聊的逗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聊这几年的生活,秦楼说自己毕业之后就在外地打工,她觉得自己没有变成更好的样子,所以一直没勇气回家乡。于年则说,自己一毕业就回来了,因为他欠一个东西没还。 这话说完,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儿。 “你还记得‘三颗痣’吗。”于年忽然说。 秦楼愣了一下,好多记忆都涌出来,她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只是张着嘴笑,说:“当然。”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三颗痣’究竟是什么意思?”于年笑,“你不知道,加完你微信之后,我特意换了朋友圈背景。” “想暴露你其实一直放不下我?”她直接戳破。 “害,男人的心思太好猜了。”他反而不好意思。 “你真想知道?” “想。”于年侧耳倾听。 “那时候恨你来着。”秦楼笑,“所以,嗯,你知道嘛,少女总是格外偏爱那些浓墨重彩的,惨烈的故事,当时咱们俩那个情况,我就想要仪式感一点,让你永远记住我。” “原来如此。”于年好像能够接受秦楼的这个回答,“那现在……” “人是会变的。” 刚刚她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我会对你好的。” 他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两个人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暮色无边,阒寂无人,鹧鸪忽然鸣啼了一声。 于年望着秦楼的脸,轻声喃喃:“这边星星真好看,我都不想走了。” “荒郊野岭的。”秦楼往天际上看,“回去照样可以仰望夜空。” “那我可以去你家里看月亮吗?”于年盯着她问。 秦楼这才转过脸,看他一脸促狭,忙又把眼移开:“你刚刚不还说着星星的事儿么?” 于年挠挠头:“害,这不是想凑一句张爱玲的名句么,我记得你很喜欢她。” 秦楼点点头:“嗯,这一点也没有变。” “那,走吧,回去看月亮。”于年说着,看了眼地上,“你先上车,我把这些简单收拾收拾。” “你不刚刚还说不想走?” “比起在荒郊野岭看星星,我更想去你家阳台看月亮。” “收你的垃圾去吧。”秦楼无语,三两步跑到车上去。 果然,就是不能给男人甜头尝。 第二天仍然是工作日,秦楼在钉钉上申请了一天假,刚提交上,赵珂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赵珂开门见山:“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干了。” 秦楼便说:“你误会了,我爸之前手术,今天出院。” 这个理由赵珂无法拒绝,挂电话之前说了句“有事要帮忙的话随时打给我”。 秦宏伟这天出院,秦楼早早就去病房了,办理好一切手续之后,又和吴小燕一起把收拾好的东西提下楼,打车回家。 家里大半个月没住人,没多少人气儿,回家之后,吴小燕去做饭,秦宏伟靠在沙发上找了个功夫片看,秦楼则在一旁把从医院带来的东西收拾一番。 秦楼收拾好的时候,吴小燕正好端盘子进屋:“没什么好吃的,炒了盘土豆片,炖了个排骨。” 秦楼看了眼手机,11点半了,她给于年发了条信息。又对吴小燕说:“我不吃了。” “不吃了?”吴小燕和秦宏伟一同问她。 秦楼去拿包:“忘了说了,我下周就回安市了。” “你还真是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给个通知就完事了。”吴小燕气了。 “家不就是一个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用刻意招呼的地方么。要是连家都不许我这样,那还真是没意思了。”秦楼笑着说。 秦楼从卡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那盘冒着热气的土豆片旁:“卡里有十万块钱。” 秦楼顿了下,看了看这间屋,墙皮有几处脱落了,天花板和地板上有几处地方因为之前下雨被泡的鼓出一块,她对秦宏伟说:“爸,我看这几年咱们村里基本每家都翻盖新房了,咱们家这个房子从我出生之后就没动过,太旧了,冬天开空调都漏风,趁着天儿还不算太冷,你们把房子重盖一下吧,对你腿也有好处。” “本来今年确实还想着把房子翻盖一下呢,但是这个情况……你也花了这么多钱了,就算了吧。”秦宏伟说。 -- 第53页 秦楼一早就知道这事说出来之后会有龃龉,她不想多费口舌,只说:“这件事也不是和你们商量,你们要是不盖,我自己找人去盖。” “不能盖。”吴小燕说,“我知道你心疼家里人,但是有这十万块钱,咱们再攒攒就能给秦岩付个房子首付了,这个房子十年二十年也住过来了,我们没那么多讲究,但你弟弟需要买房子。” 吴小燕把卡拿起来,放到秦楼手里:“再说你都这个年纪了,只要找到人,说结婚就是年把两年的事儿,现在姑娘出嫁,做父母的谁不给个八万十万的?可你爸妈没本事,到时候这个钱,就当是我们给你的,你拿去婆家,人家不会看不起你。” 这些话就像钝刀子一样,再刀枪不入的人,听了也得伤三分。 秦楼深呼了口气,又把卡放在吴小燕手上,随即又从包里把卡包拿出来,她掏出其中三张卡:“这张,是我给自己攒的嫁妆钱,里面有五万多了。这张是我这几年的年终奖和每个月奖金存的,十多万,给秦岩买房子用。还有这张,里面钱少了一些,才两万多,是给你们养老的,但这个不急着攒,只要你们保重身体,就不愁这张卡里钱不多。” 秦楼说完,又把卡放进去,手一直颤,眼皮也跳,大概是永远也不会习惯在他们面前说谎的。 她跟了陈岸两年多,他从指缝里流出一些钱给她,也有百万以上了,这还不算那些包包首饰,以及她现在住的那间小公寓。 可这些钱她大概永远不能露底。 吴小燕接过卡,半天说不出话,秦楼放好卡包再抬头,却见吴小燕眼眶红了。 秦楼一下子懵了,就说:“干嘛呀你。”话说出来,竟也有哽咽声。 吴小燕忙转过身抹了下泪,她把卡拍在桌子上:“行,我把你养大,你给我钱花那是应该的,要愧疚啊,也是你爹愧疚,咱们娘几个都没跟他过过好日子。” 说完话吴小燕就走去厨房了。 秦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秦宏伟,想说什么,被他一摆手制止了:“什么话也别说了,都懂,你走吧。” 秦楼深深看了他两眼,没说话,抬脚出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耳钉和耳钉,题目对应。亲情那段我个人很喜欢 第27章 秦楼步行走去村口,车早到了,二十分钟之后,她和于年在龙头市场碰面。 “这边小区挺多的,她住哪儿啊?”于年问。 “龙头路菜市场后面的胡同,一个刷红色油漆的铁门,门牌号是127。”是王晶发给她的地址,她其实只看过一遍。 龙头市场是欢城有名的农贸海鲜市场,除了在大棚里做买卖的人,沿途的小街上也有很多摆摊的商贩,外头没有里面管得严,地上随处扔着烟头和果皮。 小贩们用乡音叫卖,吆喝声叫到哪里,哪里就升起一片人间烟火。 于年显然深深喜欢这种氛围,因为他起码在三个摊子前放缓了步调。 秦楼倒是没什么兴致。 不是所有的烟火气都繁荣。 这种烟火气,落在大城市的小吃街里是繁华热闹,落在街头巷尾就是生活的无奈。 秦楼和于年穿过这条小街,才来到王慧敏的住处。 这是一片城中村,胡同错乱似迷宫,放眼望去都是灰墙皮的平房,颇有萧索感,很适合文艺片导演取景。 秦楼盯着手机上的地址,一家家核对门牌号,这条小胡同本来就窄,有些住户还把电动车放在路边,还有一户人家门口堆满了易拉罐等废品,他们俩费了点劲才走过来,然后两个人拐弯,没走几步,秦楼突然驻足,又退了回去。 她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门牌号,才说:“就是这。” 抬眼看,是一个紧闭的,刷了红色油漆的铁门。 秦楼走上前,推了推门,从门缝里看到院子里看到挂衣绳上的衣裳和褥子,孩子玩的奥特曼,还有两只不新不旧的木椅子,再往里看,堂屋的门微敞着。 她拿开手,看到指腹上掉了好多块的红漆碎屑,她捻了捻,看了眼于年:“你在门口等我吧。” “不行。”于年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她,“我不放心。” “她是求和来的,不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秦楼笑,伸手握了握于年的手安慰,“把大门开着,我喊你,你就跑进来。” 于年皱眉低头想了想,才说:“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事就叫我。” 秦楼冲他笑了笑,推门进院子。 “王慧敏。”秦楼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只这一声,王慧敏就从里屋出来了。 她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黑色牛仔裤,头发披散着梳的很板正,就像要出门上街似的,可脸色却很苍白。她推了堂屋门,走出来,看到门口的人,一下子僵住了,兀自在原地愣了一会,才与秦楼对视上,说:“进来吧。” 秦楼双手插兜,挺着背仰着头,没什么表情跟着王慧敏进门了。 屋里家具不多也不新,电视机上摆着一张全家福,墙角摆满了酒瓶子,屋子收拾的还是很干净的,只是一进去就有股扑面而来的怪怪的味道,像发了霉的潮湿味儿,又夹杂着膏药和尿骚味儿,越往里走味越浓。 王慧敏领着秦楼往西屋走,她婆婆就住这屋。老人盖着一个毯子,睡在一张放了个小猪佩奇玩偶的床上,她床边的柜子上摆着一个剩了碗底的花碗和半个馒头,床下摆有暖壶,尿壶和垃圾桶,垃圾桶里就有膏药纸。 -- 第54页 老太太一看秦楼来了,撑着想坐起来,被王慧敏制止了:“你不用起,起来了等会想躺下又得麻烦我。” 王慧敏看了眼秦楼:“走吧,出去说话。” 秦楼跟着她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王慧敏则在她对面站着。 有一个心理研究报告曾经说过,当你坐着别人站着的时候,坐着的人气势会更足,也会给站着的那个人无形的压力。 秦楼的左手边有一只手掌大的玩具汽车,她觉得有意思,拿起来看了眼,问:“怎么没见你小孩。” 王慧敏说:“我知道你今天来,所以让他爸带他出摊了。” “哦,那个鱼摊?”秦楼皱了下眉,把小车放下,“你小孩多大啊,就跟着出摊了?” “不小了,明年就上小学了。”王慧敏笑笑,又静了两秒,握着拳,一字一字的说:“我想请你撤诉。” 秦楼撩了撩头发笑了:“如果那么不情愿,那就不要来求我,如果真心想求我,那就把你那副英勇就义的臭脸收起来嘛。” “对不起。”王慧敏低头站着,像个犯错的孩子。 她走近两步,撩起了身上的衣服:“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 秦楼眼眸暗了下。 不得不说,王慧敏是有准备的,她果然很会“卖惨”。 王慧敏的胳膊上和腰腹后背都有青青紫紫的伤口,可这不算什么,让秦楼觉得触目惊心的,是她胸前的咬痕,那个男人把她的肉咬的就像是一块块的挂在身上一样,有些已经结痂了,但还是那么的血肉模糊。 秦楼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原来电影里演的不全是假的,人在看到密密麻麻的伤口和鲜血时,是真的会忍不住想吐出来。 “怪我年轻的时候走错路,那时候觉得结婚了就能逃离那个家,谁知道却……”王慧敏扑通一声跪下来,她情绪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但话是咬着牙止着颤说出来的,“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是诚心实意的恳求你。对不起,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我说了不要你的膝盖。”秦楼往后靠了靠,“你先站起来再说。” “我不能起。除非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撤诉。”王慧敏咬牙说。 秦楼冷笑了声:“真该把于年喊进来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有两行泪从王慧敏脸颊上落下来,她讲话时还是狠咬着牙:“如果这样你会撤诉,那我可以亲自去叫他。” 秦楼皱起眉:“你转变的未免有点快。” “如果你经历一天我的生活,可能都不会奇怪。”王慧敏忽然扬起脸,头发正好落到后肩膀,露出王晶提过的那块耳朵上的疤,“不仅是我,你以为刚才老太太为什么连起个身都那么困难?” 秦楼换了个坐姿,示意她继续说。 王慧敏狠狠吸了口气,止住下巴的颤抖:“他觉得老太太傻,被撞了居然就要了两百块钱,还不够喝两次酒。所以……所以就把老太太推倒,摔了膝盖,说是这样要钱方便点。” “那天我去学校,一开始真的觉得很丢人,但只要我不骂,他就在后边拿手掐我,逼着我说话。到后来我真的豁出去了,不管什么话都骂,那时候我已经分不清是在骂你弟弟,还是在骂他了。可能……可能也是在骂我自己吧。” 秦楼咬了咬唇,敛眸不去看她:“你在跟我诉苦么。” 王慧敏愣住了,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静了几秒,屋里传来老太太的叫声。 王慧敏抹了把泪:“你说,我怎样才能让你撤诉?”她好像想起什么,激动的跪着往前走了两步,“要不你打我吧,你打我怎么样?” 秦楼皱眉别开了脸,屋子里老太太又叫了一声。 “你去看看你婆婆要什么。” “我……” “快去。” 王慧敏抿抿嘴唇,扶着一旁的桌子站起来,进了屋。 然后西屋忽然传来一阵痛哭咒骂声。 秦楼拎起包,起身去看,刚走到门口,就屏住呼吸定住了,转过身,快步走到堂屋门口,才敢喘气。 屋里的叫骂声就响在耳边。 “昨天刚换的褥子,现在可还没干呢,你又弄得一床都是,哎,臭气熏天,我……我真是造了孽了!你们老的少的都讹我一个人!” 王慧敏骂了那么一会,或许是解气了,才想起秦楼来,于是走出来,见秦楼在堂屋门口站着,她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又退了两步停下: “对不起秦楼,要不咱们改天再见,我去找你吧,或者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吧。” 大门外,于年正抽烟,侧着身子,目光如炬的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秦楼与他对视了一眼,扯了个不咸不淡的笑,才转过脸,对王慧敏说:“都这样了,你还能过得下去啊。” “不然怎么办呢。”王慧敏露了个艰难的笑,“能离早离了,提离婚只会被打的更惨。再说了,要是真离了婚,孩子跟他我可不放心,跟我的话……本来就是一个二手货,再带个拖油瓶,谁要啊。” 王慧敏说话的时候,秦楼很认真在听,但她每一个词汇说出口,秦楼还是会反应那么一会儿。 “二手货”,“拖油瓶”,这样的词,多久没听过了?又有多久没从年轻女性口中听过了? -- 第55页 秦楼觉得呼吸艰难:“什么时候开始被打的?你娘家人呢?没人问吗?” “当初觉得嫁了人一切都会好的,谁知道……害,不提也罢。”王慧敏嘴唇动动,只是扯了个勉强的笑。 秦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走了,你回去吧。” “诶……”王慧敏急切叫住她。 秦楼转身到一半,又扭脸对上王慧敏的眼:“我撤诉。” “我……” “回去吧。”秦楼打断她。 “对不起!”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对不住你了,你和他好好的。”王慧敏声泪俱下。 秦楼恍惚了一下,脚步未顿。 第28章 “你哭了。”于年说。 秦楼愣了下,摸了摸脸,果然有冰凉的触感,可她一点流泪的感觉都没有。 “风吹的。”秦楼说。 “她没为难你吧。”于年问。 秦楼把包往手臂上提了提,迈步往胡同外面走,说:“没有。” 于年说:“那就好。” “我不打算告了。”秦楼说。 于年“哦”了一声。 秦楼停下步子,转身看他,笑:“不奇怪啊?” 于年也笑:“从我来到她家门口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可能不会告了。” “怎么讲?”秦楼笑问。 于年说:“人都有恻隐之心,而且那时候主要是顾潇太咄咄逼人,你拎得清,也太善良,不会太为难她。” 秦楼哼笑了一声,挑挑眉说:“是么?”她又往前走,“可惜这和什么善不善良没关系。” 秦楼深呼了一口气,边走边缓缓说:“你说我告或者不告又有什么差别么,她的日子不会变好的,也没法更糟了。就这样吧,年深月久,她需要偿还的还多着呢,不过倒不是欠我的,是欠当年年少轻狂的她自己。” 于年没说话,拉住了秦楼的手臂,秦楼停了下来,于年便抱了一下她,很快又松开:“你不用解释,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秦楼看了于年一眼,深深的笑了。 从王慧敏家出来之后,才一点多,于年问秦楼有没有吃午饭,秦楼说没有,于年问她想吃什么。 秦楼想了想说:“要不去你家吃你做的?” 于年说:“行啊,我家冰箱里还有昨晚的剩菜呢。” 秦楼一愣,却见他笑意促狭,顿时一拳砸他胸口上,于年“嗷”的叫了一声,故作夸张的抓住了她的拳头,捂住了胸口,说:“好疼哦。” 秦楼便笑:“信不信我再给你一拳?” 于年说:“那可不行,打坏了,谁给你下厨啊?” 秦楼哼了一声,说:“那你家都有什么吃的?没有我爱吃的可不行。” 于年自信的笑说:“冰箱满满的呢。” 茄子,芹菜,豆腐,青菜,青椒,猪肉,排骨,冻虾……打开看一眼,生活气息就溢出来。 于年去厨房忙活,秦楼在厨房打下手,窗外阳光大好,往外看视野别提多清晰,抬眼就能看到对面她的房间,阳台上晾着红色的内衣,里面的卧室衣架上挂着一件米白色的西装外套。 可惜秦楼没有在厨房站太久,就因为给茄子削皮差点弄伤手指,而被于年赶出屋。 她不会做饭嘛,能有什么办法?秦楼乐得洗净双手,走出厨房,到他家里参观。 他家里摆设上与秦楼想象中的并不太大差别,家具和装修的色调暖棕为主,房间不大不小,却足够温馨。他有专门的书房,面积不大,但书架上的书满满当当的,卧室比书房大一点,秦楼站门口看了一眼,本来转身要走,可又想起什么,走进到床头柜俯身打开抽屉。 一个长方形的蓝色盒子一下子抓住了秦楼的视线,上面写的“极肤”二字尤为显眼,是杰士邦的经典款了。里面的东西被用过,盒子的一端开口是打开的,秦楼用一根手指挑起来一下,侧身看了眼,只剩两片。 她赶紧原封不动放回去,关上抽屉。 于年刚好开始炒第一个菜,秦楼绕到他身边,看了眼说:“好好炒,我会在心里给你加油的。” 于年就笑:“你先出去,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了。” 秦楼噘了噘嘴,出去开电视看,打开电视就看到某卫视又在放《甄嬛传》,快演到大结局了。 看了小二十分钟剧,于年的菜才全做好。 一盘风味茄子,一盘尖椒炒肉,一盘炒虾仁,一盘拌豆腐,再加一锅紫菜鸡蛋汤,没什么特别的菜,但都很对胃。 秦楼看见这些菜,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低下头用手扇风闻了闻,说:“真香。” 于年拿了碗筷出来,说:“那你一会儿多吃点。” 秦楼皱了皱鼻子,笑:“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饭量。” 于年见她笑,忍不住也笑,端着碗筷呆呆的站在那,也不去盛饭,只是说:“你快打我一下。” 秦楼立刻会意,伸手拧了下他的胳膊说:“不是做梦。” 于年不好意思起来,说:“这一幕真像梦。” 秦楼眼眸沉了沉,又笑:“对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屋子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可却很有生活气,事实上任何一间屋子里只要闻得见饭香,听得见电视机响,就都蛮有人气儿的。 -- 第56页 电视剧里演到帝妃决裂,甄嬛字字锥心:“不妨告诉皇上,回宫后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每一次与你接触,都让我无比恶心。” 于年夹菜给秦楼:“你们女生都爱看这个啊。” 秦楼点点头:“是啊。”又问,“你考试考得怎么样了?” 于年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秦楼咬了口茄子:“你这是第一次考吗?” “不是,去年考过。”于年说,“没认真学,也没报班,算是试试水吧。” 秦楼点头:“听说你们这个要资格审查的对不对?” 于年又夹了块肉给秦楼:“嗯,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不麻烦。”又问,“你问这个干嘛?” 秦楼夹菜的筷子停了下,说:“哦,我在想明年要不要也考一个。” “可以啊,女生当个老师挺好的。”于年问,“还没问过你,你大学什么专业的?” “我学的新闻。”秦楼说,“不过我看教招考试有很多不限专业的岗位,应该是可以考的。” “有教资证吗?”于年问。 秦楼“哦”了一声,恍然想起来:“对哈,我没考教资证呢。” 于年“噗嗤”一声笑了:“那你还是先考证吧,考个小学的,压力相对小一些。” 秦楼说:“好。”又吃了口菜,问,“我记得你大学在山东上的,英语专业,怎么想起来做老师了。” 于年菜夹到一半,愣住了:“我不记得同你说过这些啊。” 秦楼笑:“我啊,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啊?”于年疑问脸。 秦楼想了想说:“王晶告诉我的。” 于年便笑,又夹了一大块肉给她:“那奖励你一块肉,等下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外面的日头还高着呢,这一天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 从于年家出来,已经晚上8点多。 他们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待过,聊了很多话,笑了很多次,于年送她出门的时候还说“完全感觉不到我们之间有七年的空白”,秦楼就说“你再这么讲,我就赖在你家不想走了啊”。 话谁不会说呢,只是明明戏路是“宫斗剧”,却硬生生演了一天的“甜宠剧”,秦楼有些吃不消罢了。 可这部戏还是要演下去的,第二天上午,于年打电话给秦楼,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秦楼那时候还没睡醒,迷迷糊糊说:“好啊。” “学校明天有领导来检查,今天我加班呢,咱们外面约个地儿吃吧。” “那我去找你吧,听我同事说,你学校附近有家烤鱼挺好吃的,我一会问下名字发给你。” “行,那等下我可以先预定上。”于年说。 秦楼点头:“那中午见。” 中午天气变了,晴转阴,不知道下午会不会下雨。 不过吃完饭出来之后,天气倒是变好了很多,有点要放晴的意思了。于年说要送秦楼回去,秦楼说自己可没那么娇贵,出门还要车接车送的,他也就打消了念头。 目送于年进了校门,秦楼才掏手机打车,谁知道就这么三五分钟等车的功夫,就发生了个小插曲。 是先听到声音,才看到人的。 就在秦楼等车斜对过的地方,学校的围墙边,女孩跑过来,忽然摔倒了,后面一直在喊“贱人别跑”!然后不过一两秒,身后的人就追上来。 她们摁住女孩的头,踩着女孩的腿,让她以一种跪地的姿势钉在原地,然后最后面走出来一个端着可乐正看手机的马尾辫女孩,悠闲的站到跪地女孩面前,收了手机放到兜里,然后把可乐浇到她的头上,棕色的液体顿时流了满身。 然后就开始呼巴掌,扒衣服。 这一切都被秦楼拍了下来。 秦楼拍的差不多了,收回手机,又拨通了报警电话,电话通了十秒钟,她才忽然惊讶的反应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啊,不知道摁到哪儿了,摁错了。” 女警很负责,还是问了句:“您确定自己没事吗?”秦楼说:“抱歉,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拨过去的,可能不小心按到了。”女警说:“下次注意啊。” 秦楼挂了机,摁灭了烟,走向那群人。 “啪”的一记耳光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卧槽!你他妈谁啊?”马尾辫女孩原本正“教育”跪在地上的女生,谁知道忽然被人扳过肩膀,甩了一巴掌。 她顿时就愣了,又见打她的人悠悠闲闲的面无表情,剩下的几个姐妹却都愣了,她想都没想就一巴掌还回去。 秦楼眼疾手快,一把抓紧了她的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然后对着她的膝盖踢了下去,她顿时倒在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 电视剧里演到帝妃决裂,甄嬛字字锥心:“妨告诉皇上,回宫后你身边的每刻,每次与你接触,都让无比恶心。”。 第29章 秦楼打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手掌被震的有点麻,她漫不经心的甩了甩手。 其他施暴女孩把马尾辫女孩扶起来,然后问:“你知不知道我们可以报警的。” 秦楼一下子就怔住了,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人第一句话会这么讲,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啊,还挺有法制观念。不过不用你报,我替你们报好了。” -- 第57页 秦楼掏出手机的通话记录,在她们面前绕了一圈,又点开相册:“还有,你们打人的视频我有好几个,到时候都是证据。” 几个女孩脸色一阵青一阵紫,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应对,然后马尾辫女孩走到秦楼面前,打量了她一下,问:“你谁啊?她妈吗?管什么闲事?” 秦楼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像是逗她们一样,笑说:“这都看不出来,我是记者啊。”她胡乱扯了个G+14位数的记者号,又说,“不是记者,管什么闲事啊你说是不是。” 马尾辫女孩嘴巴颤抖了一下,旁边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怎么办?” 女孩白了她一眼,小声回了句:“怕什么,咱们是未成年。” 说完之后,她昂着头不服输的对秦楼说:“你想怎么样?” 秦楼的手机响了,应该是约车师傅打来的电话,秦楼给摁挂了,边摆弄手机边对女孩说:“不怎么样,就是现在小视频挺火的,一条15秒,我能发好几条,微博上再发个独家,带个话题,送你上热搜没问题。” “你最好立马给我删了!你侵犯我肖像权了你知不知道!”女孩用食指指着秦楼的鼻子,恶狠狠的说。 秦楼眼眸一沉:“再不把你的爪子拿开,信不信我再给你两巴掌。” 女孩眼神闪了闪,却还是咬着唇倔的不动。 秦楼皱了皱眉,又是两巴掌扇过去,丝毫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旁边的女孩们都惊叫了一声,忙把女孩扶住,那女孩大概是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张牙舞爪就扑过来要扇秦楼的脸。 秦楼疾言厉色:“你敢!” 女生们使了全力才把马尾辫女孩拉住,秦楼目露厌恶,“你现在最好立马给我滚,不要为了找补你那点面子把你和你小姐妹都给害了,等警察来了,有你哭的时候!你现在给她道歉,然后滚,我还可以考虑删除视频,不然,你们试试!” 马尾辫女孩眼眶红红,听秦楼说完这句话之后,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流了满脸,她咬着牙,看了眼秦楼又看了眼一直坐在地上不动弹的女孩,走过去一脚踹到她胸口上,女孩直接被踹的躺在地上痛苦的起不来。 “你以为我怕你啊?你是她爹是她妈啊?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走,着,瞧。” 说完就转脸离去了。 剩下的女孩们面面相觑,顿了一会,追着女孩跑远了。 地上的女孩却还在痛苦的蜷曲成一团,她的衣裳刚才被撕破了,露出里面的文胸,她用手扯着衣领还是盖不住。 秦楼忽然觉得很厌烦,她点了根玉溪,夹在手指上,鄙夷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女孩:“没用的东西。” 女孩好像很疼,还在地上哆嗦,秦楼语气软了点:“别让人看出来你是好欺负的,不要遇到几个混子,说话声音都变了,像这种社会渣滓十年后没准低头哈腰管你叫姐呢,你不靠她吃不求她养,挺直腰杆,都是人!” 女孩很吃力才从地上站起来,她身上脸上有许多的可乐和泥污,可是当她把挡脸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双眼睛的时候,秦楼就知道,如果自己是施暴者,看到这样一双眼,也会忍不住较上劲,想让她服软。 她眼睛很亮,却与阳光不沾边,乍看会想起猎豹,可再看第二眼就知道绝不能用动物形容,她眼眸深处冷光乍泄,仿佛藏有刃光,必得用比猛兽更冷血的杀手来形容才恰当。 秦楼忽然觉得应该收回刚才的话,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湿纸巾,递给她,问:“你家长知道吗?” 女孩没有接,她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目不转睛盯着秦楼说:“我叫李西子,欲把西湖比西子的西子,你记住我,你救了我两次,我会报答你的。” 秦楼眼皮跳了一下,她兴趣上来了,挑眉问:“两次?” “上次是晚上,警察来了,小卖部阿姨说不是她报的警,是个来买玉溪的长头发的女人。”李西子看了眼秦楼手上的香烟,继续说,“我见过你,你太漂亮了,所以我记得你。” 秦楼看了眼手里夹的烟,她和往日一样只点不抽,烟灰长长的一截,说断就断,她走了两步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李西子的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姐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没有父母,奶奶养我,我这个月问她要过太多次钱了……” 秦楼问:“要多少。” “500块钱可以吗?”语气多了份小心翼翼。 “微信。” “那就更好了。”她笑,“这样我好还给你。” 女孩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竟然还有两只小梨涡,甜甜的纯纯的,人如其名,是那种遭同性嫉妒的脸。 秦楼掏出手机扫码转给她500块钱,说:“不用还了。” “那怎么行?”女孩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秦楼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哼笑了一下说:“不用。” “我就是想还你钱,不会打扰你的!”自辩的李西子,又硬又倔。 “还钱?”秦楼摁了摁太阳穴,“什么时候啊?” 李西子被问着了,一下子语塞,半天才说:“我一定会还给你!你可以定个期限。”话刚落,她又急急补充,“不过这星期不行。” “不必了。”秦楼说,“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惹不起,就躲一躲,不要觉得自己没有错就倔的迎头直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些道理老人们早说尽了,看你愿不愿意听。” -- 第58页 …… 果然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刚开始下,冷气就袭身了。 下午的时候秦楼去王晶家转了一圈,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于年在微信上问她晚上要不要再一起吃个饭,秦楼想了想说和同事有约了。 他又说:“那结束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秦楼说:“好”。 秦楼找了家咖啡馆,点了杯黑咖啡不加一点糖,她喝下去根本不皱眉头。 坐了没一会,她开始和谷子姐通视频。 谷子把一头长发剪成了侧分lob头,头发一短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更加神清气爽。 谷子抱着她家的柴犬给秦楼打招呼:“看看还认不认识。” 结果狗子一下子挣脱怀抱跑走了,秦楼无奈的努了努嘴。 谷子盯着屏幕:“你们那下雨了?景色不错。” 入秋之后天黑的早,屋里开了灯,其实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致的,只是店员要搬东西进来,开了门之后一直敞开,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路两旁的树叶简直不要命的掉,雾气氤氲碰上秋叶如火,简直是在怂恿人举起相机。 秦楼忍不住朝门口多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凝固在脸上,她忽然站起来,动作太突然,弄翻了身后的凳子。 人影晃了一下,接着一辆车停了下来,再看人就没了。 秦楼又坐下来。 谷子问:“你怎么了?” 秦楼端咖啡喝了一口说:“没事。” 谷子接着说:“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正事儿了。” 秦楼表示洗耳恭听。 “和陈岸最近感情怎么样啊?” “就那样。”秦楼想了想,“回来之后,就通过一次电话。” “那天明歌回家你猜怎么着?”谷子神神秘秘。 秦楼笑问:“什么?” “说起这件事我就觉得出奇,他这个人一向没和我聊过你和陈岸之间的事儿,昨天回家居然冷不丁的问了我一句‘秦楼和陈岸还好吧’,我当时就心一跳,问他怎么了,谁知道这个哥哥来了句‘让秦楼对陈岸上点儿心吧’。” 谷子说着,又往摄像头前凑了凑:“我想说不大对劲吧,就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表情真的就和没事人一样,说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你回欢城有一阵了,顺嘴提的,还说不要我乱想,你说我能不乱想吗。” 秦楼若有所思的咬了咬唇,托腮笑笑,说:“好了,知道了。”她笑意未及眼底,借着吃甜品的功夫掩饰住了。 “这一块热量多少?” “不知道,他不在,偷吃一下喽。” “原来是乐不思蜀。” “……”突然进来一个电话。 秦楼同谷子胡乱说了句告别语,把电话挂断,慢吞吞把眼前的这块蛋糕吃光才给他回过去。 于年问:“结束了吗?” “在新安大街的MOONLIGHT,就在路边靠南的第二家,你一来就能看到。” 十分钟后,于年携一束玫瑰款款而至。 于年穿着皮夹克,黑长裤,秦楼这天恰好也是一身黑色连衣裙,乍一看像是商量好的。 秦楼接过花,两个人含情脉脉对视了一眼,然后上车扬长而去,后面有一辆出租车紧跟着驱动。 第30章 车里的广播在放社会新闻,一个调查系列节目,在讲前阵子倒闭的那个外贸公司,秦楼调到另一个台,正放音乐。 “可能是上年纪了,现在开车喜欢听点新闻什么的。”于年说。 秦楼抱着花,数着花瓣:“你才25呢。” “也是哈。”于年笑了笑,“按理说还差几天才满。” 秦楼一下子顿住:“诶,今天几号?” “13号啊。” “考我是不是?”秦楼“且”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像撒娇,“忘不了。” “什么啊?”于年把着方向盘,不明就里的看了眼秦楼。 秦楼说:“你生日啊,20号。” “哦!”于年才是恍然大悟,“你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根本没想到我生日的事儿。” 秦楼笑:“到时候送你份大礼。” 后两个字加了重音,于年往后闪了下:“我怎么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秦楼摸了摸耳钉,勾了勾嘴角说:“反正你等着吧。” ……很快就到家了,于年停好车,问秦楼:“不请我上去坐坐么。” 天色渐晚时,风最暧昧。 一般情况下,男人对女人说出这话都带有浓浓的暗示意味,因此多少会显得油腻。 可于年不会。 秦楼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永远能把一切情/事说成“今天吃什么”的语气。 他和陈岸完全反着来的人,就像一对反义词。 “居然走神?!”于年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秦楼的思绪被拉回来:“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个问题该怎么回你。” 于年叹了口气,眼神更加温柔起来:“你快上去吧,天冷了。”说着又刮了下她的鼻子,说,“我啊,不上去打扰你。” 秦楼笑了笑,说:“那我看着你走好不好。” 就像那时候一样。 于年认真凝视了秦楼两秒,才说:“那好吧,不过下次换我看着你走。” 秦楼失笑:“好好好,那你快回去吧。” -- 第59页 “那我走啦。”于年说。 “嗯。”秦楼点头。 于年往后退了一步,又别有深意的停住了:“嗯……”他目光深深,“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你替我想想。” 秦楼撇撇嘴:“又打什么主意呢?” 于年卖了个关子,慢吞吞在原地踱步几下,然后伸手揽住了秦楼,将她抱进了怀里。 秦楼怀里有他送来的大捧玫瑰,因此于年只是虚虚一揽,就松开了手:“走啦。” 秦楼目送他进楼,远远看到他屋里的灯亮了,她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路边有垃圾桶,她走过去,把玫瑰花扔进里面,进家之后又觉得自己任性了,于是鞋也没换就跑下去找,前后五分钟不到,可是垃圾桶里哪里还有玫瑰花的影子。 恋爱真是麻烦。 说不完的废话,吃不完的饭,呆不够的时间。 第二天早晨秦楼起了个大早,正洗脸,就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于年,他送了早点和午饭过来,见秦楼满脸水渍,没有多费口舌,只是问秦楼晚上有事么?秦楼想了想说,要不一起逛街吧。 时间所剩不多,与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倒计时,秦楼深知,亲密关系有时候不靠感觉,而靠相处。 她当然要争分夺秒,多与他创造出一些回忆出来。 于年临走前叮嘱,午饭要热了之后再吃。 秦楼搭眼看了下,他给她送的饭是他自己做的。秦楼恍然想起来,昨天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她有说过自己有位同事的对象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饭。 可惜她可没有这样的好福气,她将饭菜丢进垃圾桶,等一会出门的时候一起扔下楼。 …… …… 中午吃饭之前,赵珂单独叫秦楼出去,说了些离职交接工作的事。 赵珂拿了三四张表给她,说:“这些都要填完,明天差不多就可以不用来了。” 秦楼接过来,说:“谢谢赵姐。” 赵珂看着她,忽然说:“说实在的还是年轻,一份工作说不干就不干,像我,孩大窝小的,休个班都得考虑半天。” 这还是赵珂第一次在秦楼面前袒露心迹。 此前秦楼多少听说过赵珂的八卦,说她和丈夫青梅竹马,大学毕业就结婚生子了,谁知道小孩有唇腭裂。他们双方父母又都是普通家庭,帮不上什么忙,这几年为了给孩子治病可把两口子给折腾坏了。 “你今年25了吧。”赵珂问。 秦楼说:“对,25。” 赵珂没表情的点点头说:“还很年轻,好好努力。” “……” “我可偷瞥你好几次了。”中午,张婷婷和秦楼一起吃饭,“这一上午,你可都在聊微信呢。” 秦楼点的素食沙拉刚到,她正拆盒子,头也没抬:“有事而已。” “你不怕赵珂看见砍你啊。” 秦楼拆筷子,手顿了顿:“实话告诉你吧,我辞职了,明天就不来了,这是散伙饭。” “什么?!”张婷婷忍不住喷饭。 “你小声点,不要大惊小怪的。”秦楼无奈。 “不是,这太突然了,为什么呀。” “只是有新的发展机会了。”秦楼面不红心不跳。 “那你还能不能来给我当伴娘了?”张婷婷最关心这个。 “我审美时候说过要……” “诶?你这人!”张婷婷撂筷子了,“我伴手礼和礼服都给你备好了!”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两个人也算是熟悉了,秦楼撇撇嘴,故意逗她:“不记得。” 张婷婷无语了一阵,又问:“你是不是觉得咱俩就是普通同事,关系不到位,所以不想当啊。” 秦楼愣了下:“不是。” 还真不是,她一向没有太深厚的友谊,因此从没有人邀请她去做过伴娘,所以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逗你呢,为了你的伴手礼我也要当这个伴娘啊。”秦楼解释。 张婷婷问:“真的?” “不然呢?”秦楼回。 “那好,明天下午你就去我家吧,我们要先去试衣服,再去彩排,还要做好多事……” 有期待真是一件好事。 晚上下班之后秦楼直接奔去商场。 商可能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商场人不多,秦楼逛了几家女装店,有模有样的试了几件衣服,没有要买的打算。 直到逛到一家装修复古的店,她本来已经走过去了,于年又喊她退回来,说:“有条裙子很适合你。” 那是件赫本风丝绒长裙,今年很流行的款式。 秦楼很喜欢的样子:“那我试试吧。” 走进试衣间,却见这裙子拉链在后背,她想了想,打电话给于年说:“你进来一下。” “怎么了?”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问。 “有事情要你帮忙。” “我帮你叫店员?” “可以叫店员早就叫了。” “……” 逼仄的试衣间灯光明亮,打在秦楼的背上,更显得她皮肤羊脂白玉一样洁白柔润。 秦楼从镜子里看到于年进门那瞬间的表情,惊艳、无措、脸红,然后他咳了一声,视线移到一旁,问:“怎么了?” “帮我把拉链拉上,我够不到。”有那么点娇嗔意味。 -- 第60页 于年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然后犹疑的举起来,一手抓着秦楼的衣裳另一手拿拉链,拉到一半的时候卡住了,他的手一下子碰到了秦楼的背。 像触电一样,他一下子把手拿开了,秦楼的背也僵了一下。 于年低着头,像犯了什么了不起的错,说:“对不起啊。” 秦楼顿了顿,笑了:“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于年缓缓抬头,在镜子里与她对视,不自在的笑了:“知道我容易害羞,干嘛还叫我进来。” 他这问题有点欺负人,秦楼低下头不说话了。 于年接着帮秦楼把拉链拉上,秦楼才忽然开口:“这不是要你提前练练?总不能以后什么事都要我先来……”声音越来越小。 于年愣愣看着她,然后挠了挠头笑了,秦楼也“噗嗤”一声笑了,两个人“咯咯”的笑起来没完。 “我想起一段话。” “什么啊。”秦楼脸都笑红了,她弯腰掀开帘子,往外面走。 于年紧跟其后:“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秦楼到外面的镜子前照了照,蛮合身的,她若有所思:“嗯……说得好像有道理。” 于年在镜子一旁站着,低声说:“所以我真是个胆小鬼。” 秦楼左右看了眼店员,还好都不在旁边,不过她还是羞涩笑了。 最后那条裙子是于年付款。 其实秦楼本来不想买的:“天冷了,以后就穿不上了。” 于年说:“没关系,冬天屋里有暖气,可以在家里穿给我一个人看。”还说,“如果下雪了,你就换上这条裙子,我给你做烘焙,冲咖啡,然后我们一起喝个下午茶,再看个电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向往的样子,秦楼忽然就生出了那么一丁点的罪恶感,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紧接着,她看到了张可意。 张可意应该是刚从楼上的电影院下来,抱着一个爆米花盒子,一动不动的站在电梯口,她旁边还站着个女人,应该是她妈妈,看了看于年和秦楼又看了看张可意,一幅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于年忽然握紧了秦楼的手。 秦楼便回了他一个笃定的笑。 这一幕显然伤人,张可意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于年说:“抱歉。” 秦楼说:“没关系。” 不是“不用”,是“没关系”,前任现任碰头哪有不吃醋的呢。 于年握着秦楼的手一路未松开。 15号这天秦楼挺折腾的。 因为第二天就是张婷婷的婚礼,前一天伴娘要陪着新娘跑前跑后, 秦楼穿了平底鞋还是累的小腿酸痛。 可比这更难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她们去男方那边彩排,完了之后吃酒席,吃到一半秦楼手机响了。 秦楼一看来电显示,如临大敌。 陈岸问:“哪儿呢?” “在吃饭。”秦楼如实相告。 “和谁?” “吃的酒席。” 陈岸“嗯”了一声:“别吃了,过来找我。” “你又来欢城了?”秦楼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 陈岸显然烦躁了,问:“你都在这待了个把月了,我来还不能来?” 秦楼脸色凝重了起来,可语气还是好的:“那我去找你。” 半小时后,城北,温泉小镇。 秦楼下水的时候,陈岸已经泡了一会儿了,池子里没有旁人,应该是被他包下来了。 “你说巧不巧,我这次来也是随份子。”陈岸靠在池子旁。 秦楼没想到他在欢城也有认识的人,笑了笑说:“看来明天真是个好日子。” 陈岸点头笑了笑,然后冲她伸出手。 秦楼慢慢朝他走过去,每走一下,水声就响一下,两个人不过几天没见,却像大半年没见一样,面对他,她局促了很多,可气氛烘托情感,两个人之间又有许多说不明白的,化不开的情绪。 陈岸摁了摁她的左胸口:“你的纹身怎么看着颜色变淡了?” 秦楼低头瞧了一眼,知道他是没话找话,却还是回答了一句:“没有吧,这是刺上去的,怎么可能说淡就淡。” 陈岸若有所思,说:“嗯,我是看错了。” 秦楼低头笑了,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一时之间火花四溅,再多的水也冲刷不灭。 秦楼在温泉小镇没有待很久,她晚上还要回张婷婷那边,恰好曾闻找陈岸有事情,就自然而然放她离开了。 张婷婷的信息轰炸就没停过,秦楼打上了车,好不容易有功夫给她回消息,她这边又说,不用过来了,明早四点直接去陪她化妆就好。 秦楼简直一口气没提上来,问了一遍:“几点?” “四点四点,别迟到哈,爱你。”她这么说。 秦楼苦大仇深的挂了电话,闭目摁了摁太阳穴:“师傅,去幸福小区。” 司机师傅从后车镜看秦楼:“姑娘。” 师傅叫了她两声,秦楼睁开眼,说:“怎么了?” “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问?” “后边那辆车,跟咱们一路了。” 第31章 秦楼呼吸一滞,猛地转过脸,眯着眼睛往后看,果然有辆出租车一直尾随。 -- 第61页 “我以前也见过小情侣吵架,跟车啦什么的,像我们以前哪这样过……” “师傅。”秦楼打断司机,语气凝重,“我给您加500块钱,您找个宽敞的地儿帮我逼停它,可以吗?” 师傅倒抽了口气,想了大约一两秒说:“行吧,不过不敢保证一定能逼停哈。” “麻烦您了,这事成不成我都给您加钱。”秦楼盯着后面那辆车目不转睛。 师傅是个老手,在主路上一直正常行驶,开了十分钟,车子右拐到辅路去,路上没有人,师傅忽然踩油门加速,几十秒后,师傅对秦楼说:“姑娘抓紧哈!” 秦楼还没来得及反应,师傅直接一个急转往左一拐,停在了路中央。 后面那辆出租车也急刹车停了下来。 秦楼二话没说,最快速度拎包下车,走到那辆车旁,拍了拍门。 车里人磨磨蹭蹭不出来。 秦楼也不恼,她把着车把手一动不动,作势要等到底。 大约一分钟后,人才从车里慢吞吞下来。 其实等人下车的这一会儿,秦楼原本已经抑制住火气,可一见到人,火又一下子全都冒出来了。 “你想干什么?”秦楼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可语气却没有一丝温度,这是她恼极了的象征,“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姐姐你别生气,我没恶意……” “到底想干嘛!”秦楼没耐心跟她耗。 “我只是想找个时机跟你谈谈。”李西子说。 “找时机?”秦楼捕捉到她话音里的重点,又回想了这几天的行程,问,“你跟我多久了?” “你那天走之后,我打车跟着你的。”李西子死死攥着书包带。 秦楼怒极反笑了:“敢情我是救了条小蛇?” “不是!我说了,我会报答你。”李西子急切的说。 “报答?”看她还穿着那天被撕毁的衣服,除了一张脸外,浑身到处都邋里邋遢的,秦楼忍不住问,“你怎么有钱打车跟着我的?” “你给的那500块……”李西子语气弱了几分。 秦楼气笑了:“原来我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秦楼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嘲笑道,“你拿什么报答我?浑身上下有五百块钱吗?” “我……”李西子哽了一下,她又露出独属于她的那种精亮眼神,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姐姐,你帮我远走高飞好不好?” 她直直走到秦楼面前,昂着头眼神坚定:“你帮我离开这里,我帮你对付于老师。” “嗡”的一声,像有谁敲响丧钟。 秦楼脑子一懵,呼吸一滞,面上险些挂不住,她稳了稳心神,看着眼前的女孩:“你的话我听不懂,但我劝你不要招惹我,不要让我后悔救你。” “姐姐,你就不想问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李西子眼里藏有熊熊烈火,在秋末的深夜里烧的宛如红叶,她渴望绝地反击,因此毫无畏惧,“或许这是咱俩之间最好的机会了,你舍得放弃么。” 秦楼定定的看着李西子,然后她点点头笑了。 没有什么能说服她的证据在手上,李西子不会贸然说出这些话。 想到此,秦楼转过身呼了口气,思忖了两三秒,又转过来,有什么念头在她心里浮出来,她想了想才说:“把你手机号给我。” “好。”女孩立刻报出手机号。 秦楼给她震了下铃:“我会再联系你。” “……好。” “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主动找我,不要继续跟着我。”秦楼指着她,确保自己的每句话都能印到她脑子里。 “我……” “不信我就算了,继续回去上你学。”秦楼冷冷看着女孩,饶有趣味的顿了一下,“挨你的揍。” 李西子早就豁出去了,听秦楼这么说,她不再迟疑,又回了一句:“好。” 很久没参加过婚礼,那种繁琐的热闹,有点令秦楼吃不消。 龙凤呈祥的彩虹门,满地的红色鞭炮屑,乐队吹吹打打,婚车排成长队。 李辉穿的黑色条纹西装,乍看像个司仪,惹得其他伴娘一直逗他,伴郎却都是有眼色的,一进门就掏出四个红包,光明正大的买通伴娘。 可他们低看了伴娘们的战斗力,一个红包不够,给了两个还是不够,直把人搞得“千金散尽”,又是为难好一会儿,快到时间了,才放人走。 秦楼原本就是个不会闹的,在发嫁前就没怎么说话,到了婚礼现场,司仪让伴郎伴娘给新人送祝福,这是新加的环节,可其他伴娘还是说了挺多的,最后轮到秦楼,她看了看笑靥如花的张婷婷,想了又想,也只不过就说了一句: “希望你们好好相爱。” 她不说“永远”这个词儿,因为谁也不知道永远能有多远,她只希望他们能在每一个当下都好好相爱。 随后新人读誓词,李辉给张婷婷唱《sure thing》,在舒缓的音乐里,张婷婷对着台下抛捧花。 捧花被其中一个伴郎接到了,顿时起哄声不断,要伴郎别和姑娘们抢,赶紧挑一个送出去。 那男人看起来是个挺爱热闹的人,大家起哄他也不脸红不怯场,一边对那帮胡搅蛮缠的男人们说:“去去去。”一边冲着姑娘们笑,然后他视线忽然在秦楼身上定住…… “美女,我……” -- 第62页 “我不需要,谢谢。”秦楼打断他,面上带笑。 “这么不给面子嘛。”男人尴尬一笑,“看来美女都高冷哈。” 秦楼没接话,后退了几步走到人群后面。 气氛乍冷。 李辉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抢到了就是你的好彩头,不带送人的哈,哥们儿还等着和你的喜酒呢……赶紧的来咱们照个相,照完换衣服开席。” “嗡……” 秦楼手机震动了。 这会儿,她刚陪着张婷婷脱下那身沉重的婚纱,换上敬酒服。回到休息室,她又把身上的纱裙换下套上自己的衣服,刚换好,手机就响了。 是陈岸打来的,她点接听:“喂。” “我要走了。”他人在外面,风呼呼的吹。 秦楼诧异:“怎么又是刚来就走?” “礼随完了,办的一般,新娘子没你好看,我不走留着干嘛。”他轻笑。 秦楼点点头:“我差不多这两天也就回去了。” 陈岸说:“不急。” 秦楼更诧异了:“前两天催我的不是你?” 陈岸顿了下:“我…”他咳了一声,接着说,“我有事要忙,你来了我也没空见你。” “……我会想你的。”秦楼温柔的说。 “想不想我不要紧,别沾花惹草就行,清清白白回来。” 秦楼呼吸一滞,眼皮突突的跳起来:“说什么呢,把你的胆子给我,我也不敢……等我爸再养养,我就回去了。” 陈岸懒懒的“嗯”了一声,又问:“还要钱吗?” 秦楼的心放了下来,说:“不要了,上次你给的还没用完。” “行,反正你也不会跟我客气。”陈岸笑,又打了个哈欠,“得了,挂了,睡会儿。” 吃完酒席快下午三点,客人们都走了,秦楼和其他几个伴娘去找新娘新郎告别。 小夫妻忙活了两天,累的够呛,见她们一行人来告别,张婷婷使唤李辉赶快去二楼给她们拿喜糖。 李辉说“得嘞得嘞”,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要不秦楼你和我一块上去拿吧,我一个人拎不过来。” 李辉忽然叫她,惹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愣,秦楼也一懵,没反应过来。 张婷婷看了眼两人,说:“也行,秦楼你受个累,就当是替我跑一趟。” 秦楼点点头跟了上去。 楼梯上到一半,李辉问她:“今天吃的还好吧。” “挺好的。”秦楼回。 “那就好。” “……” 无意义的对话,还不如用一阵沉默铺垫,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放礼品的小厅,李辉忽然切到正题:“我真的认识你。” 秦楼拎起喜糖,手指摩挲了下礼盒上的花纹,顿了下,笑了:“你不认识我,我能在你婚礼现场啊。” “你高二是十六班的,高三是七班,高二的时候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初赛唱的《you belong with me》,决赛唱的《让她降落》,最后拿了个第四名。至于高三嘛,那时候你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李辉说到这忽然停住了,他笑了下,在秦楼看来很是意味深长。 秦楼倒是没什么表情,从第一次见面时李辉的反应来看,有这么一天她不意外,只是能避开的,她不愿意多费心力罢了。 可现在避不开。 秦楼点了点头,扯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你想说什么快点吧,楼下人都等着呢。”说完,秦楼恍然想到什么,“那张婷婷也知道你认识我?” 李辉探究的看了她一眼,说:“知道。” 秦楼点点头笑了:“很好。” 她与他对视:“张婷婷没离我远点,还让我来当伴娘,也是…”她顿了顿,轻轻哼笑,“够善良的。”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变成了一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 李辉只是笑,拿了糖盒出门,边走边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有个朋友曾经暗恋过你,他那时候给你写过一年的情书呢。” 话锋转的太快,秦楼愣了一秒。 “刚刚他来了,但是远远看到有人要送花给你,就跟我打电话说,‘你这边热闹啊,送花的送花,起哄的起哄,我就不过去了’。”李辉学着那人的语气讲话。 “然后我就问他‘怎么,这么多年不见,还放不下人家啊’,你猜怎么着,他直接给我挂了。”李辉说到这忍不住摇摇头笑了。 秦楼舔了舔唇,有点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却还是继续听他讲下去。 “我这朋友外形不太好,挺胖的,又矮,那时候经常被人欺负,渐渐的人也自卑起来,所以一直没敢跟你表白,加上你当时有男朋友,你男朋友那个帅啊,我和他都见过,和你挺配的,所以这小子更觉得他配不上你。本来当时我怂恿他高三毕业跟你表白来着,结果他家里有事,高三就转学走了,你说可不可惜。” 李辉看了眼秦楼的脸色,叹了口气继续说:“他走了之后像失联一样,直到今年,我出差回欢城的时候,在高铁等厕所的时候碰到他了,可我当时压根没认出来他,这小子脱胎换骨,像变了个人。不过吧,看样子他变成什么样,面对你该怂还是怂。” 秦楼屏息静气听着李辉讲这个她一丝回忆都没有的故事,神情一点点变得遥远起来。 -- 第63页 李辉话说得快,但台阶下的慢,仿佛在拖延时间。 然后他忽然停住,很笃定的看了秦楼一眼,说:“他说过你说个很好的女孩。” 秦楼晃了一下,差点跌落楼梯,她张着嘴有些木讷,眼睛里有疑惑也有震惊。 李辉接着说:“我一直相信他说的话。”他顿了顿,笑说,“婷婷也信。” 有一滴泪,毫无征兆的砸了下来。 秦楼狠狠的深呼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整个胸腔沉沉的疼,可浑身上下却又很轻快,这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感觉。 秦楼低下了头,让眼泪直接落在地毯上,然后狠狠抑制住泪意,抬起来淡淡笑了笑说:“谢谢。” 有些话不用多说,该懂的都懂。 ===== 作者有话要说: ===== 前二十章埋的伏笔终于一一的解开了。还有些没解开,在后文 第32章 秦楼给李西子打电话是在第二天的中午。 那会儿她刚睡醒没多久,微博热搜的第五十位,出现了熟悉的名字—— #陈岸新恋情 秦楼困意一下子就没了,她点进新闻页,率先看到营销号写:影后赵冰冰前男友,华岸集团大公子,月火传媒的创始人陈岸,近日被狗仔拍到与一短发美女现身餐厅亲密用餐,随后陈岸亲自开车送美女回家,二人告别时深情相拥难舍难分。据悉,今年九月就有人拍到二人现身巴塞罗那,共看弗朗明哥,五日后女方又陪同陈岸现身北京。更多信息请戳视频。 因为是偷拍,视频挺模糊的,但有几处能看清男方的脸,可女方就连侧脸也没有露出,她退出视频去找评论看,网友们大多吃瓜,也没人扒出女方真实信息。 她给谷子打电话,问:“陈岸上热搜了你知道吗?” “刚看完。”谷子说,“你别在意,估计又和之前的绯闻一样,没什么大事。” “我没在意,本来我也没把自己当什么正牌女友看。只是……”秦楼若有所思,“说实在的,我觉得陈岸好像变了一些。” 谷子沉默了一阵。 “你不会是对他动真感情了,然后真吃醋了吧。”谷子说这话的时候挺小心翼翼的。 但秦楼还是没迟疑,说:“没有的事儿。” 挂了电话之后,秦楼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她说:“你过来吧。” 午后阳光落了满屋,秦楼穿着真丝吊带睡裙,头发有些凌乱。她起床后温了杯牛奶,坐在餐桌光照进来的位置,问李西子:“要不要也来一杯。” 李西子说不了。 秦楼就说:“那你说说吧,要报答我什么?” 李西子攥着书包带,看上去有点局促,她这天换了身干净点的衣裳,头发梳了个马尾辫,但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清贫而弱小,与秦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李西子清了清嗓子:“那天,你把于老师送你的玫瑰扔了,我捡了。” 第一句话如果杀伤力不够,往后的内容效果就大打折扣,看来李西子比想象中聪明。 秦楼点点头:“继续。” “于老师送你的饭,我知道你没吃,我……我翻了你的垃圾桶。”李西子说的理直气壮,“还有前天晚上你去见的人,我知道他跟你关系一定不一般。” 秦楼闻言放下了牛奶杯,她的眼神比刚才沉了沉:“接着说。”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假装泡温泉跟你进去的,但是服务员告诉我整个温泉小镇都被包了,所以我只好在外面等。后来被你抓包,你说不让我跟着你,我就原路返回到温泉小镇,整整一夜都没客人出来,直到第二天早晨出来了一个男人,我拍了照,姐姐你可以看一下他是不是你见的那个人。” 李西子掏出手机,一部几百块钱的二手货,她开机都卡了几秒才打开,秦楼搭眼一看,是陈岸没错。 这条小蛇,比她想象中毒性还大。 秦楼问:“你确定是想报答我,而不是威胁我?” 李西子静了几秒,低着头没说话,再抬头,只见她眼睛红了,说话也有了哭腔,“姐姐,你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是我的青山不在这。” “我奶奶死了。”李西子忽然说道。 秦楼皱了皱眉。 “她有病好久了,舍不得花钱治,平时看着她也挺健康的,谁知道怎么说没就没了……我奶奶对我很好,她不舍得买药,却给我留了一万多块钱。你不知道,那些钱,她都不会存的,全压在床底下,有好多张还被老鼠啃了,我就拿着剩下的钱去给她送葬,没请送殡的也没办葬礼,光买棺材也花了不少钱呢。” 李西子眼泪断了线一样流,她吸吸鼻子:“你救我那天,就是我刚办完事回学校第一天。” 秦楼一直沉默,听李西子讲到这里,秦楼站起来打开了窗户,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让她清醒了一点。 李西子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反抗过,无视过,逆来顺受过,怎么都不行,她们怎么都不肯放过我。” “我的男孩告诉我,找个机会,离开这,不要回头。”李西子讲到这里,泪水更多了,她眼睛红的吓人,死死攥着拳头,却浑身都在发抖,“他要我好好活着。” 李西子哭的太动情,把秦楼也弄的有些鼻酸,她面色未改,语气却温柔了点:“你的男孩?” -- 第64页 李西子胡乱擦了把泪,不愿意细说下去。 “我奶奶常跟我说‘否极泰来’,又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很信这些话,姐姐,我相信你就是我的贵人。” “说了这么多,你只谈我怎么成全你,并没说你如何报答我。” “姐姐,我可能不比你聪明,可一定比你狠。” 一字一句,宛若利剑穿心。 女人和女孩之间的博弈,没有输赢。 秦楼说:“你先回去,我想想。” 李西子说;“姐姐。不要让我等太久。” 李西子出门后,秦楼靠着门,虚弱的滑坐在地上。 美人鱼渴望王子真心地爱,于是找到巫婆寻求帮助,即使知道会化成泡沫,也在所不惜。 猎人想射杀恶龙,于是先找恶魔结盟,恶龙之后,该对付的又是谁? 秦楼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怎么了!” 回过神,小彩灯一闪一闪的,五颜六色的光照在秦楼的脸上,明明灭灭。 “你今天状况不太对,怎么连给我过生日还走神?” “没有啊。”秦楼回过神,看着对面白衬衫的男人,笑了,“蛋糕甜不甜。” “甜。”他倒是回答的老实。 生日是在秦楼家里过的。 秦楼把她卧室阳台收拾了一下,费了大劲,把桌子和凳子搬过去,铺上桌布,点上蜡烛,叫了份蛋糕和牛排,又开了瓶红酒。 在于年过来之前,她在阳台上装满了彩带、气球和彩灯。 这种布置并不算别出心裁,可胜在费心费力,气球一个个吹起来,彩带彩灯一个个挂上去,只看一眼,就知道布置的人很用心。 这日天公作美,月亮不算圆,但胜在亮,连星星都出来了几颗。 秦楼和于年闲聊了好一会,于年掏手机给秦楼看:“看看!” 秦楼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眼睛顿时亮了:“呀,你出成绩了!” “对啊,今天早晨出的。”于年说,“你不是更新公众号吗,没看到啊?” 秦楼眼神闪烁了一下,笑说:“今天帮教务老师的忙来着,所以没更公众号,别人替我做的。” 秦楼把手机递给于年,端起桌上的酒杯:“你也太厉害了吧,第一名进面!先庆贺一下!” “嘭”,玻璃杯应声相撞。 快吃好的时候,秦楼起身,说:“光顾着说话我都忘了,先别吃了,我给你下碗面吧。” 秦楼走到厨房把液化气打开,然后掏出手机,找到一则视频。 “先倒水,煮开,再下面。” 她依着视频里的步骤一点点进行着,于年端着一杯红酒,在旁边笑的直不起腰。 他最近越来越爱这样情绪外露。 秦楼哼哼唧唧吐槽:“笑什么笑,不都是为了你?” 于年笑的更厉害了,说:“那我不看你了,我继续去你家阳台赏月好了吧。” 秦楼没有下很多,只是一小碗,光荷包蛋就占了一半的地儿,但于年却像是吃了一大碗似的那么满足。 “吃完这碗面,我就和你一样大了。”于年说。 秦楼是四月生人,他是十月。 两个人隔了一整个夏季。 秦楼嘿嘿一笑:“小屁孩。” 这话像是对暗号,她上学那会儿很爱叫他小屁孩。 于年眼眸立刻深了几分:“你再叫试试?” “小屁孩!”秦楼挑眉,“我叫了你能怎么着?” “信不信我收拾你!”于年笑着站起来。 秦楼也站起来,只是这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红酒杯,暗红色的液体顿时全洒在秦楼白色的紧身打底衫上。 衣裳一湿,内衣的轮廓便清晰可见,秦楼的脸顿时变得像红酒一样红。 “我去换衣服。”她仓皇而逃。 他紧跟其后,拉住她的手臂,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后跌倒他怀里,两个人都后退一步,跌倒在床上。 心跳声近在咫尺。 没有人分得清这心跳,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 秦楼和于年四目相对,从她的瞳孔里,隐隐可见他眼眸里的熊熊烈火。 一个吻落下来。 两个人都沉默的不敢大声呼吸。 然后是第二个吻,第三个吻。 这吻如野火,烧不尽,吹又生。 可是下一秒,于年忽然倒在秦楼怀里。 秦楼下意识僵了几秒,旋即叫了他一声:“于年。” 没人应。 秦楼用手擦了擦他刚刚吻过的嘴唇,口红沾了她一手都是,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凄美诡异的。 她把于年平放在床上,拍了拍他的脸:“于年。” 她喊了好几声,还是没有人应。 阳台上的烛火在黑夜里摇摇曳曳,照亮了屋内的黑影。 =====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起日更! 第33章 于年在晨光熹微时醒来。 洗手间传来马桶抽水声,不一会,有人推门而出。 “你醒了。” 秦楼穿着居家的睡衣,头发随意挽在耳后,她走了两步,站在床边,看着于年。 于年摁了摁脑袋,有些疲惫,他眼神疑惑:“我们…昨晚……” “不是吧,你都忘记啦?”秦楼绞着手指,有些害羞,“可你昨晚还说呢,你永远不会忘的。” -- 第65页 于年一听,竟然有点脸红,他想掀开被子下床,这才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 他忙把旁边的裤子拿过来:“那个……” “知道,我不看你……”秦楼便侧了侧身。 于年掀开被子,床上一抹血迹映入眼帘,他像是被定住一样,愣了一会,然后他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走到秦楼面前,捧起她的脸:“昨晚弄疼你了么。” 秦楼拿开他的手:“我也不记得了。” 看她赌气,于年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上喝酒喝得太多了,有点断片。” 秦楼委委屈屈看了他两眼,忽然笑了:“好吧,原谅你了!” 于年脑袋昏沉,思绪也不大清晰,只记得昨晚确实是吻了她来着,就没有多想。 “几点了?”于年问。 “马上7点。”秦楼说。 “那我得先回去一趟了。”于年抓住她的手吻了下,说,“今天早周一,我看早自习,得早点过去。” 秦楼说好,又说:“那你记得路上买点早点吃。” 于年点点头,又吻了吻她的手背:“小楼,我现在有点懵,我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秦楼抿了抿唇,想了想,然后一口咬在他手背上,他疼得抖了一下。 秦楼笑:“现在还说是梦吗?” 于年愣了下,傻笑起来:“我会对你好的。” “快走吧你,不要肉麻啦!”秦楼甩开他的手,“快迟到了!” “好,你等我晚上去接你吧?”于年问。 秦楼眼神闪躲了一下,说:“不用了,我下班直接就坐公交回来了。” 于年说那好吧,又抱了一下她,才急急慌慌出门了。 晚上的时候,秦楼自然又是和于年约在一起吃饭。 他们这天没有呆很久,教招笔试成绩出了,还有面试要准备,就在本周六,她赶他回家去学习。 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挺平静的。 于年与秦楼日日见面,日日一起吃饭,之前有人说,恋爱就是和一个人一起吃好多好多顿饭,秦楼听了觉得无聊,后来每次思及于此,都觉得有大智慧。 22号那天,秦楼发短信给于年,说想吃饺子了。 于年下了班之后,和秦楼意思去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肉和菜。谁知道走到鲜肉区挑肉的时候,不经意一转脸就看到老熟人了。 王慧敏和丈夫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个市场买东西,秦楼与王慧敏,隔着几层摊铺和几重人群远远对视了一眼,没有相视一笑,没有讳莫如深。对视上了,接着便移开了,仿佛只是不经意。 这大概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 24号那天,于年本来约好秦楼晚上去吃农家乐,谁知道他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又给秦楼打电话说教师聚会问她要不要一起来。 秦楼说当然好,特意打扮了一番才出门。 于年早晨来给秦楼送饭的时候,穿的是褐色的风衣,秦楼为了与他相配,便穿了一身奶茶色。 打扮没有白费心,到包间里一坐,他们这对立刻与其他人区别开,尤其的显眼,连上菜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夸了一句“你们真配”。 于年这晚很开心,同事灌酒他也不推辞,秦楼劝他不要喝,等会要开车,他说不怕,找个代驾就好。 几个男人在一起聊班里的学生,其中有个年龄稍大一些的男老师说:“我们班那个李西子,退学了。” 秦楼闻言身子一震,静默着舀着碗里的羊汤,听他们聊天。 “哎呦呦,怎么说退就退啊,你可算熬出来了?” “可不是嘛。”男老师抽了口烟,叹气,“不是说这个人打她,就说那个人孤立她,你说怎么全世界都与她为敌啊,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这种小孩家教就不好,肯定有毛病。” “也是,摊上这种事多的,真不好办。” “不过她也怪可怜的。” “可怜是可怜,不过她这种小孩的教育,和家庭有很大关系,咱们爱莫能助啊。” “……” 秦楼听了一阵子,又拿手肘碰了碰于年,小声问:“他们说的谁啊,你认识吗?” “听说过。”于年漫不经心,“好像人缘挺差的一个女同学,事儿也多,把赵老师折腾的够呛。” 秦楼点点头:“我先出去上个厕所。” 手机上有消息未回,秦楼走出包间,点开看。 李西子问:什么时候发? 秦楼深呼了口气,靠在墙边想了想:现在。 再进包间,于年正抽烟,秦楼看了眼烟盒,问:“怎么又抽上玉溪了?” “我的抽光了,这边只剩玉溪。” 于年抽烟的时候不像屋里其他男人,坐没坐相,谈天论地的,他静坐一隅,不言不语,像被世界隔离。 说着话,旁边的女人咳了几声,秦楼转脸看她:“觉得呛啊。” “呛吗?”于年也问。 女人摇头笑:“你们抽都抽了,抽了这么久了,才关心人呛不呛,虚不虚伪哦。” “男人喝酒,哪能不抽烟呢。”她旁边的男老师笑,又给她倒了杯水,“你润下嗓子。” “齐老师,听学生说你班小考了。”于年问。 齐老师说:“咱两个班差两层楼呢,你这都知道我的消息,有眼线啊?” 于年笑:“还不是你罚没考好的学生跑圈,把一个学生都跑吐了。” -- 第66页 “他自己说的考不到110分,差一分跑一圈,结果这孩子也是真好强,我说跑三圈就行,他真的跑了十二圈。”齐老师哭笑,“我也是真心疼这孩子,跑到第五圈的时候吧,那个,老赵见了,我在操场一直喊让他别跑了,非不听。” 秦楼便问:“现在还流行体罚啊?” 齐老师脸色立刻变了变:“小惩大诫罢了,不算体罚,现在孩子自我意识越来越强,体罚也不管用,还是要以交流为主。” 秦楼点点头:“想不到男老师也会和学生们谈心啊。” 齐老师笑:“你是没见我们一起打球的时候,那帮孩子可真是往死里虐我们啊。” 于年说:“是啊,我现在也打不过他们,要说以前,他们还真不是我对手。” 秦楼无声的笑了,她想起什么,说:“也是,你篮球打得好,招女孩子喜欢。” 于年正好抽完一根烟,往秦楼面前凑了凑,笑:“怎么就吸引小姑娘了,人家这帮孩子都很尊师重道的。” 秦楼撇了撇嘴:“谁跟你说现在了,我说以前,别以为我不记得,那帮女生一下课就跑去看你打球。还有啊,贴吧上都有你打篮球的置顶贴好不好。” “哎呦于老师,我怎么闻见一股酸味啊。”齐老师打趣。 秦楼不好意思的看了于年一眼,低下了头,于年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笑说:“反正现在是没那回事了。” 又聊了一会,快吃完的时候有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于年的,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嘘”了一声,说:“大家小点声,领导的电话。” 话音一落,嘈杂的屋里顿时没有半点声响,静的几乎可以用噤若寒蝉形容。 于年点接听,叫了声“主任”,目光都投向他,对方说了什么,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蹙起眉,问:“您说什么?” 对方声音很大,虽然听不到具体说了什么,但能知道是动了大怒的。 于是于年的面容也一分分凝重起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颤,连说了好几个“是”字,才挂上电话。 “找你什么事儿?”有人问。 于年回过神,点开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颤抖的打字,然后顿住,几秒钟后整个人颓然陷进座位上。 秦楼问:“怎么了?” 于年缓缓转过脸,看着秦楼,他艰难的扯出一个笑:“你相信我。” “什么?”秦楼不解。 于年喉结动了动,他眼底装满了深不可测的阴沉和暗败,他说:“出了点事,我等下会报警处理。” 秦楼定定看了他几秒,然后拿起他的手机,于年抢了一下,秦楼躲了一下,站起来背对着他,然后点开手机。 手机摔在地上。 有什么陨落,有什么崩塌,有什么刺伤了眼。 秦楼眼泪断了线一样落下来,她愣了愣,又不知所措的擦了把泪,于年就像个木偶,坐在那,看着她。 秦楼说:“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于年没有追上来。 第34章 25号多雨。 秦楼中午的时候下楼去往安市寄包裹,回来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人在等。 于年脸色看着有些苍白,可精神还好,穿着打扮于往日无异,干净清爽的立在那里。 反倒是秦楼,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打湿了,她把头发朝后拢了拢,才走上前。 “你来了。” 秦楼和于年同时说出口。 然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事情怎么样了?” “我刚从警察局过来。” “看你的脸色,感觉处理的不太好。” 于年眼眸暗了又暗,就像这日的天气一样沉郁:“我们去警局,无论我说什么那女孩都只是哭,她没有监护人,未满16岁,法律程序也很难进行,所有的一切都是对我不利的。”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秦楼问。 于年声音清凉,像秋雨打在皮肤上:“不止是学校贴吧,她还发到我爸妈单位邮箱和我考编单位邮箱,我现在被取消了面试资格。你看,这么重的一击,我不相信她没有事先计划过。” “我想不到她的动机。”秦楼重重呼出一口气,很是疲惫的样子,“如你所说,这女孩心机很深,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甚至……甚至一点也不看重自己的名声……” “你相信我!”于年打断她,声音疲惫急切。 “你相信我一定会证明自己清白的。” 他这么说。 一字一句,诚恳笃定。 “好,那我问你。” “你说。”于年急切道。 “照片经过技术鉴定没?什么时候拍的?是不是合成照?” “照片拍摄时间可以改动。”于年说。 “那就不是假照了对不对。”秦楼冷笑,她盯紧于年的眼睛,“再说照片可以造假,视频呢?还有两张照片,你穿的内裤颜色都不一样,她的头发长短也不一样。” 于年肩膀陷了陷,他扬起脸:“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于年,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找不到可以信你的理由。” “小楼,我不求别人信我,只要你信我,你信我,我一定会找出证据……” “于年,我们分手吧,你不要来找我了。” 他把伤口露出来,然后她对着流血的地方撒上一把盐。 -- 第67页 是他教给她的,她复习了好几年,因此做的很好。 “为什么?”于年简直难以置信,“事情才刚刚发生,一切都还……” “还怎样?还没有伤我伤的彻底?”秦楼大口喘气,像是气极了,“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拿你的错来惩罚我?” “对不起……”于年很虚弱的样子,“可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百口莫辩,但是假的成不了真的。” “是么?”秦楼笑,笑着流下了两行泪,“你先证明你自己的清白,再说别的吧。” 秦楼越过他走到门口开门:“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于年,如果你是男人,麻烦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嘭”关门声震耳。 有时候一道门,就能阻断所有的可能。 26号这天是周六,秦楼打车回了趟家。 屋子已经按照秦楼交代的拆完,就等着翻盖了,秦岩在厨房住,秦宏伟和吴小燕在储物间住,屋里没有窗户,白天也开着灯。 秦楼说:“我在镇上给你们租个房子吧,离家近,住着也舒服。” “不要花那个冤枉钱!”吴小燕说,“你钱多烧的?” 秦楼无奈:“那给秦岩在学校附近租个好了吧,他学习辛苦,总不能这个月都住厨房吧。” 吴小燕看秦岩挤在这么小一间屋,觉得也不合适,就说:“给他租倒是可以,住个把月的事。” “好,正好我临走前,把这事办了,吃饭你们也不用愁,他学校附近很多店,干净又卫生。”秦楼说。 “你什么时候回?”秦宏伟问。 “就这几天吧,我看你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秦楼回答,又撒谎说,“而且这几年攒的年假我也休完了。” “给你奶奶上个香再走吧。”吴小燕说。 秦宏伟摆摆手:“你是女孩,就别上香了,磕个头就行。” 秦楼说好,临走前去西院磕了个响头,抬眼看到奶奶在笑,她也回了个笑。 秦岩在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秦楼。 “有事说事,绕来绕去的烦不烦?” “姐,你和于哥到底什么关系啊。”秦岩脸色不怎么好。 “什么什么关系?”秦楼问。 秦岩说:“之前你回安市,于哥经常送我回家,还跟我打听你……”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他追我,我不想答应。”秦楼别开脸,继续往前走。 “据说,是据说哈,是不是真的目前没有定论。”秦岩吞了口唾沫,继续说,“前两天学校贴吧忽然有同学发帖子,说她和于老师地下恋大半年了,结果撞见于哥又谈了个新女朋友,她一气之下,就发了好多…床照出去。” 秦楼追上秦楼,喘了口气继续说:“姐,你说那女的撞见的不就是你吧?” 秦楼说:“别胡说。” “我就随口一提嘛。”秦岩很沮丧,“帖子都被删了,不过我们私下都存图了,那些图实在是……反正,我想不到于哥是这种人……我真不敢相信。” “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被停课了,昨天下午的英语课就上的自习。” “那女孩呢?” “不太清楚,学校保护的挺好的。” “哦……”秦楼沉吟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也不相信他?”秦岩愁眉苦脸,“可我真的觉得他人蛮好的,你说他是不是一时糊涂了才……” “没有十足的好人。有人孝顺父母,却背信弃义,有人疼妻爱子,却不慈不孝,这种人不是多了么?就像于年,他或许是个好老师,对学生朋友都好,就偏偏在感情上朝三暮四呢?你说是不是?”秦楼拍了拍秦岩的背。 秦岩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太复杂了。” 秦楼笑:“那就别多想了,我有件事要交代你。” “什么?” “我走之后,不要和于年过多来往,尤其不要提我的事情。” “你怕他纠缠你?” “我是怕万一别人也像你一样觉得他和我有什么,就不太好了。” “你还真是对他一点也没动心……”秦岩说。 “你希望我对他动心?我要是对他动心,你说的这些会让我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总之,你现在好好学习,其他的不要管太多。” “我明白了。”秦岩想了想说。 …… …… 下午秦楼回租房收拾行李和衣服,收拾好之后,她给李西子打了个电话:“来的时候注意点。” 李西子来的时候正好该吃晚饭,秦楼简单炒了两盘菜。 饭吃到一半,秦楼说:“什么时候离开?” “尽快。”李西子拿筷子的手顿了下。 秦楼点点头:“你放心,如果这件事以后反转了,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 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说了会话。 秦楼进屋把她下午收拾的衣服找出来,有很多衣裳她回安市之后也穿不了,于是都送给李西子。 完了又从皮夹里拿了张卡:“密码我微信发给你,里面有五十万,你把密码改了之后用。” 这是她手头上已有存款的八成积蓄了。 李西子接过来:“谢谢姐姐。” “不用谢我,你应得的。”秦楼不看她,从衣橱里找出那个便宜但结实的旅行袋,把衣服装好递给她,说,“你走吧。” -- 第68页 李西子不动,她问秦楼:“姐姐,你会后悔吗?” 秦楼说:“不会。”几乎是不假思索。 “那就好。” 李西子还是特别倔强和冷硬,她说:“我希望姐姐不要后悔,因为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秦楼定定看着李西子,心底无限感叹,她淡淡扯了个笑,说“好”。 “不过,我还希望姐姐,报复完他之后,就放下这件事吧。无论以后他们过得怎么样,都不要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这不是原谅他们,而是放过自己。” 秦楼笑了。 看于年出事,她的第一感觉不是痛快,而是解脱。 “痛快”的源头在他,可“解脱”的源头在她。 这几年,她的执念早就变了,她只求一个公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公平,做到了之后,年深月久任凭各自过活,她不再贪心。 秦楼说:“你放心走吧,不用操心我。” 秦楼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相信这个女孩,或许从一开始,当秦楼看到她的眼神起,她就觉得这个女孩与众不同,以致于一念之间,剑走偏锋,竟然与她做了交易。 或许李西子说的对,她们的人生那么像,或许她们遇见,就是老天爷让她们彼此成全的。 可从今天开始,向南向北,分道扬镳,不必再见。 秦楼将李西子送出门,李西子说:“是他给我活下去的勇气,是你给我活下去的机会,谢谢你们。不用送了。” 李西子头也没有回。 ===== 作者有话要说: ===== 圣诞快乐! 第35章 秦楼在26号当晚买票回到安市。 高铁上,张可意给她打来语音通话,她知道于年的事了,质问秦楼为什么没有陪在他身边? 秦楼打了一些字,发送之前又全部删除。 然后张可意的下一条信息就传过来了: 既然你现在不信他,那就永远不要再信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秦楼关上手机,掌心微颤。 邻座在放《大话西游》,iPad里传出熟悉的旋律——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高铁行驶的速度很快,外面漆黑一片,玻璃贴的近了,才能看到窗外的树木山川一一掠过,秦楼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恍如隔世。 20号,天朗气清。 李西子对秦楼说:“姐姐,不要让我等太久。” 两个小时后,李西子再次出现在秦楼面前。 秦楼问:“你想报复她们吗?”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秦楼了然:“所以我帮你离开之前,你还有什么条件?” “没有。” “没有?”秦楼不信。 “我想报复她们。”李西子握了握拳,“可是我不能。” “我活下来,不是为了活在仇恨里。我的男孩也不会想让我这么活。”李西子说。 “姐姐,其实之前你问过关于‘我的男孩’的问题,我不是回避,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我的故事真的一点也不荡气回肠。” “我想了又想都不知道为什么校园暴力会找上我,是她们单纯讨厌我吗?我问过她们为什么,她们说,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可是究竟是哪里不顺眼呢,为什么不顺眼就要这样对待我呢?” 李西子眉头紧锁,她第一次这么具体的在秦楼面前表现出这么深的疑惑。 “反正原因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些事确实发生了。”李西子说,“姐姐,其实刚开始我真的什么都不怕,因为我身边有徐嫡,他会护着我,鼓励我寻求大人的帮助,还和我约定以后要考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 “可是现在徐嫡早就离我远去了,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 李西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笑着笑着眼泪就淌了满脸。 “那天是暑假我们年级刚开始补课的第一天,我记得特清楚,徐嫡晚上本来要去喝喜酒的,没陪我一起走,但他觉得不放心后来才追来的你知道吗?” 她的哭声大了些,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那天郑薇找来她一个干哥哥,他一上来就对我动手动脚的……徐嫡护着我,那帮人要打他,他喊警察来了,拉住我就跑。一辆车就这么直愣愣的撞过来,我还没有反应呢,就被人推开了……” “你不知道,他的血溅到我身上,就像我现在的眼泪一样往下流。” 李西子情绪激动起来,浑身止不住的哆嗦,秦楼递给她两张纸,她不接,用袖子擦干净脸。 “他没能等到救护车就走了。他说,‘好好活下去,不要害怕,帮我对我爸妈说声对不起’,这些话……一个字我都不敢忘。” “姐姐你不知道,徐嫡他父母都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我听徐嫡说过,他有四个姐姐,他爸妈真是好不容易才生的他,可见他们一家是多把他当宝贝呢。后来徐嫡的爸爸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没多久就去世了,他出殡的时候我去看过,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李西子止住了泪,每一个字都说的筋疲力尽。 秦楼只觉得火光电石之间有什么记忆忽然窜出来。 徐嫡,姓徐。 秦楼一下子止住了呼吸,原来如此,和奶奶同一天出殡的徐大爷大概就是徐嫡的父亲。 -- 第69页 秦楼默默咬住了嘴唇。 这边李西子还在说着话:“可是我怎么报复呢?像她们打我那样打她们吗?还是在往后的每一天都等着她们受报应?我经常想,等我长大,她们也长大的时候,会不会只有我还记得那些事,她们早忘了吧。又或者觉得只不过是开开玩笑,我记恨反而是不大方了……我不太想让自己活在那样的地狱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拼命挣脱束缚,好好活下去,这比报复更难。” “姐姐,徐嫡让我活下来,我就不能白活。” “徐嫡走了,但是他给我的勇气却一直在我这里留着。” 李西子指着自己的左胸口,那是她心脏跳动的地方。 秦楼喉咙里像落满了灰,她艰难的开口:“你比很多人不幸,也比很多人幸运。” 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李西子是个口齿伶俐的主,但她说了这么多话,唯有一句话是真的说到了秦楼的心坎上。 “我从来没想过校园暴力会找上我。” 开始的时候秦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和顾潇产生矛盾的? 高三这一年很多事都变了。 早晨6点到教室,就有同学在背书了,中午下课铃一响,就有同学百米赛跑一样飞奔到食堂吃饭,半夜十二点宿舍的楼梯和走廊上还到处是台灯的光亮。 高考冲刺期,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每个人都在跟时间抢时间。 秦楼也一头扎进书堆里,连周遭的人际变化,都是在事态到无可逆转的地步时,她才察觉出来的。 那天是她和王慧敏值日。 下了晚自习已经9点半了,两个姑娘为了尽快结束打扫,于是一个扫地一个拖地,秦楼去涮拖把,回来的时候王慧敏正好扫到第四排。秦楼从讲台往后拖,第三排的桌子斜了,秦楼拿拖把对着桌腿往里捣了捣,谁知道桌子正了,可桌洞里的本子却掉了出来,正好沾到了地上的水渍。 秦楼“啊”了一声,大惊失色,王慧敏跑过来,拿过本子看了两眼,神色大变,说:“这是顾潇的本子!她可不好惹。” 秦楼看着本子在滴水,也不由皱起眉,说:“那怎么办,要不,拿纸擦一下。” 王慧敏点点头:“我扫完了,你快去拖吧,我来擦。” 秦楼笑嘻嘻的说了声:“谢谢。” 等秦楼拖完地,王慧敏还在弄那个本子,秦楼放了拖把走过去:“湿的很厉害吗?还要不要晾一晾。” 王慧敏说:“不要,已经干净了。” 秦楼想拿过来看一眼,正巧外面有人喊:“秦楼,可以走了吗。” 秦楼转眼一看,只见于年正斜靠在教室门旁,挎着包,笑着看她。 于年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秦楼每次只要见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 “小楼,你和于年走吧,我还没收拾书包,等下我锁门就行了。”王慧敏说。 秦楼说:“那好,谢谢我们慧敏。”完了就给王慧敏一个大熊抱。 惹得于年吃起醋:“也没见你这么抱过我。”他失笑,看了王慧敏一眼,“秦楼还是最爱你。” 王慧敏低头,腼腆的笑了:“你就会取笑我。” 秦楼帮腔:“得了你,我最喜欢谁,某人又不是不知道。”她拿了包走过去,笑脸立刻皱在一起,“又抽烟!” 秦楼拧了于年一下,于年故作夸张的嗷嗷叫。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去操场溜圈去了。 秦楼彼时和于年已经在一起快两年。 高一报道那天,秦楼和王慧敏一起去看分班榜,看完之后左挤右钻就是出不来,好不容易出来了,迎面就撞到一个人,那人端着奶茶杯,一股脑全洒在秦楼新买的蓝色条纹衬衣上。 王慧敏顿时就惊了,秦楼则气的不得了,顿时把那人骂了一顿。 结果十分钟后,竟在班里又和那人撞个正着。这还不算完,分座位的时候,她又与他分了个前后桌。 是了,冤家路窄。 偏偏他完全没当回事,班主任一离开教室,他就戳她的后背,自我介绍起来:“秦楼同学你好,我叫于年。” 秦楼转过脸嘻嘻一笑:“衣服不贵,50块钱,记得赔我。” “给。” 秦楼瞠目结舌,甚至尴尬非常。 他居然立刻就掏出50块钱给她! 50块钱唉,她发两天传单才挣50块钱,这人居然掏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 不得不说,秦楼一开始对于年的感觉很奇怪。 因为刚开始的相遇太乌龙,她虽然没到讨厌他的地步,却也并不算喜欢他。 他长得好,身边献殷勤的人不少,只有她对他爱答不理,总不知不觉爱耍性子。 不知道能不能有人理解,那个年纪总有些女孩子喜欢与众不同,明明心里也是被吸引的,可大家都趋之若鹜的,她偏偏要表现的不屑一顾。 更直白点来说,秦楼刚开始是真的一点也不接受自己喜欢于年。 甚至在一开始,她都有点难以相信于年喜欢她这个传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多的人在传“于年喜欢秦楼”,因为于年是年级有名的帅哥,秦楼长得也不赖,两个养眼的人闹绯闻,传言的杀伤力总是加倍的。 后来连在另一个班里的好闺蜜王慧敏都来质问秦楼的时候,她才发觉好像这事被传得有点大了。 -- 第70页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节数学课,数学老师喊两个同学爬黑板,正好叫到了他俩,结果全班顿时哄笑,解题过程中,口哨声和调侃声也没断过。 秦楼那道题解的一塌糊涂。 从那天以后,大家开始光明正大调侃秦楼。 当有人开玩笑把“于年”称呼为“你家于年”的时候,秦楼当然会反驳“爱谁家谁家的反正和我没关系”。当被问道“你真的对于帅哥没感觉”到时候,她也会耸耸肩一脸不可置信的笑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然后别人就会说——可是人家喜欢你啊。 于年喜欢秦楼,慢慢的,秦楼也知道这回事大概不全是传言。 不然为什么他总是会多买一份早餐,为什么喜欢拿笔戳她的后背问她并不擅长的物理题,为什么在体侧八百之后拿水等着她还蹲下来给她系鞋带。 那段时间班里不少女生讨厌秦楼。 秦楼也理解她们的讨厌,谁让她一边说着“我才不喜欢他”,一边又接受于年的递给她的早饭,甚至在看到他某次给别的女生带了一次饭,而整整一天都没理他呢。 典型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当然,在外人眼里,这种行为恐怕更令人厌恶,大概就成了所谓的:不爱他,还不放过他。 第36章 那时候连秦楼都讨厌自己。 可这种自我否定,不代表能接受他人否定。 那节体育课,一个拐角之隔,那帮女生故意说:“真没看上秦楼有什么好,怎么于年还能看上她啊。” “就是啊,除了长得好看点,别的还有什么啊,学习也不拔尖,家又是农村的,性格也不好,没什么资本还傲的不行。” 说着说着,她们又扯到别的地方去。 “你见她穿的那双鞋了吗?耐克LOGO老大了,三十块钱地摊版耐克,绝了。” “就是啊,穿不起就别买,买假货好LOW。” “……” 秦楼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鞋,一脸懵,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对所有牌子都眼盲的状态,如她们所说,她买不起,所以不去了解,甚至连李宁和安踏都分不清。 秦楼听见她们这么说,当然有股自卑感油然而生,但是更多的是无语,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处于对“不要攀比”这一观念根深蒂固的阶段,她就觉得她们挺搞笑的。 可没等她出头,她那个时候的同位王晶就撸袖子跳出来了,大吼一声:“你们长舌妇啊!数学学好了还是英语做对了,在这嚼舌根!” “……” 后来秦楼对王晶说:“我敬你是条汉子。” 那天之前,秦楼只有王慧敏一个闺蜜,那天以后,王晶也算一个。 倾盖如故,大概就是如此。 可是王晶能骂归能骂,能不能骂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几个女生不是吃素的,吵吵急了就要动手,然后就像每一个偶像剧里演的那样,于年忽然在危难时刻出现,如同天神一般,拯救了女主。 于年冷着脸,什么话也没有说,牵起秦楼的手就走。 他刚刚应该是去抽烟了,身上还有未消弭的烟味,可是闻起来却那么令人安心。 于年对秦楼说:“下次她们再找事儿,你就找我。” “找你什么用,难不成你个大老爷们也和女生吵?” “那怎么了,为了你我……” 于年忽然止住不说了,或许是害羞,因为他几乎从没对她说过任何越线的话。 秦楼心里抹了蜜一样,就说:“这样吧,给你一个光明正大护着我的机会。” “什么?” “如果期末考试你能考前十,我就在寒假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答应你。” 于年顿时傻了,愣了愣,他才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好!” 那个学期,班里组织过两次排名考试,分别是月考和期中考试,于年月考的时候缺席了,期中考试考了班里第十五。 秦楼说出条件的时候,其实是有点耍于年的意思的。 他真傻。 只说考前十,没说是年级第十还是班里第十? 何况,她说寒假的初雪答应他,万一寒假不下雪呢? 可是秦楼失算了。 于年居然考了年级第一。 他拿着成绩单来找秦楼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说:“这大概是我高中生涯之最了。”他说的没错,那以后他甚至连前十都没有再进过。 有时候秦楼回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一切,都不得不相信或许冥冥之中自有翻云覆雨手,操纵一切,美化一切,又见一切崩塌,而漠视一切。 寒假真的下雪了,鹅毛大雪。 初雪那天是大年二十九,于年给秦楼打电话,问方不方便见一面。 秦楼说不方便。 于年问,你家在哪,我去找你也行啊。 秦楼不说话。 于年有点较劲,他说学校门口的新华书店,我等你,不见不散。 挂上电话的那刻是上午十点。 随后秦楼去教弟弟功课了,教好之后又去做饭,中午吃饭的时候,遭吴小燕骂了:“你把买盐的抢劫了?放那么多盐?” 秦楼忽然就把筷子撂了,她说:“我出门一趟。” 心不在焉一上午了,她必须出去见他一面才能平息。 -- 第71页 然后秦楼冒着风雪,骑着自行车走了。 她一路上摔了又起,起了又摔,最后链子都被摔掉了,她只好推着走,原本半小时的路程,她一个多小时才到。 可是这都是值得的,因为于年真的一直在等。 他是真的傻透了。 不在店里暖和,偏偏站在门口冻着。 见秦楼来啦一句苦都没诉的,只是说:“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会来。 秦楼捶他:“你是傻子吗,为什么不进去。” 他还是把眼睛笑成弯月亮:“我就是想着,你来了再觉得我走了。” “我不会进去找哦,我是傻子吗?”秦楼生气。 于年摸摸她的头,替她拂开头发上的雪,又把她的手抓过来放进口袋捂住:“我比较想让我早一点看到你来,也想让你一眼就看到我在等。”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秦楼这么说着,弯腰笑开了花。 就这样在一起了,没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没什么声势浩大的浪漫情节,也没有推进彼此感情的第三人出现,甚至连一个导/火索都没有,就是真实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对少年,他们两个人原本在相邻的两道线上走着路,走着走着这两道线交汇在一起了,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初恋是美好的,你的演草纸上永远有我的名字;我对考试名次的执著,原因之一就是你。 这日秦楼和于年在操场上逛了两圈,于年溜到最后要抽烟,秦楼就掏出一根玉溪来放到他嘴巴上,又拿打火机给他点上,火苗窜动在二人眼前,有种禁忌的美。 于年说:“等高考完了,咱们一块去北京玩吧,我在北京有认识的同学,我们就花个路费或门票钱。我还想去野餐,你高一就答应我的,每次都放我鸽子。” “到时候再说吧。”秦楼还是这么答。 于年脸色垮了下,却也没抗议什么,只是说:“好,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两个人说了会话,就彼此分别了。 秦楼家远,高三之后就住起校来,于年还是日日回家。 秦楼到宿舍的时候王慧敏还没到,寝室熄灯早,秦楼最快速度洗漱完毕,王慧敏快熄灯才到,秦楼先替她拿了台灯搬了凳子去走廊占座。 第二天早自习之前,于年又来给秦楼送早饭,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班了,但从在一起之后,她的每顿早饭都是他包的。 她在教室外面和于年说着话,屋里王慧敏走到顾潇的座位上。 那时候顾潇正托着腮往教室门口看,王慧敏忽然到她跟前,把她吓了一激灵,顿时骂了句脏话,又问:“怎么了?” 王慧敏唯唯诺诺的,不敢看顾潇的眼睛,只是说:“昨天做值日,我倒完垃圾进屋,看到秦楼撞到你的桌子,你的本子掉出来湿了……”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顾潇脸色大变,立刻俯身在桌洞里找本子,王慧敏咽了咽唾沫继续说:“不过你不用担心,秦楼都给你擦干净了。” “我草!”话音刚落,顾潇一下子站起来,把本子拍在桌子上,那会离上自习还有十分钟,班里人不全,但背书的背书聊天的聊天,还是挺嘈杂的。顾潇这一下子,让班里顿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顾潇大概是气急了,可又不完全是生气的样子,又咬着唇有些羞愧难当,眼睛死死盯着屋外正说话的男女。 秦楼和于年都听到屋里的动静了,转过脸看向顾潇,然后秦楼不知和于年说了什么,于年摸了摸她的头走了。 秦楼走进屋,见顾潇还在看着她,就问一旁垂首的王慧敏:“怎么了?”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顾潇长得一张长脸,五官凌厉英气,不算很美但有气场,凶起来的时候更显得不好惹。 秦楼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生气的原因,便笑:“对不起啊,本来打算一到班就跟你说这件事呢,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顾潇全无笑意,却故意讽刺她,然后在秦楼想再次解释之前,一声不吭的走了。 就是从那天开始,秦楼多了一个敌人。 从这第一次的爆发到后来的敌对和欺凌,这中间顾潇和秦楼有过什么大的矛盾,秦楼记不清了,或许压根就没出现什么矛盾。 那时候忙着学习,忙着恋爱,忙着畅想未来,哪里有功夫去记这些事呢。 何况那个时候,秦楼压根没把顾潇当做敌人,甚至都没把她划进“关系不好”的列队。 顾潇第一次堵秦楼是在于年生日那天,当时距离她们两个因为那个本子而横眉冷对,不过一月有余。 于年的生日办在学校附近的KTV,秦楼和王慧敏王晶一起赶到的时候,他正和几个男生坐在沙发里抽烟。 于年从初中起就学会抽烟,这一点秦楼一直觉得是他最大的“污点”,毕竟那个年纪,都会先入为主的觉得会抽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男生也觉得穿的少的女生一定很浪荡一样。 据于年所说,他抽烟完全是因为初三学习压力大染上的,那时候他爸妈都希望他能考上实验,他压力大,他爸给了他一根烟,然后有了第二根,第三根…… 关于抽烟这回事,秦楼一直不太赞同,毕竟对身体有伤害嘛,但她却从未说过什么,有些恶习比抽烟难戒的多了,且是看不见的,那些才是真正的伤人。再加上于年的父母都没说什么,她就更没立场了。 -- 第72页 平时在学校里被查的严,于年过回生日,好不容易能抽个利索的,秦楼就由着他。 秦楼给于年送了双耐克的鞋,800多,是她暑假打工攒起来的,也是她能给他的全部。 桌子上堆满了生日礼物。 秦楼一个个拿起来看,看到一个紫色盒子的时候停住了,盒子背面写:祝你生日快乐,GX。 秦楼问:“这是谁送的?” 于年说:“就是初二和我一个部门的那个女生,之前高二还和你参加过校园歌手比赛,她差你一个名次那个,叫什么来着……” “顾潇?” “对,就是她。”于年说的云淡风轻。 秦楼却隐隐约约不舒服起来,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拿脚踢了下于年:“不是说了吗?不能收女生礼物,这个送我了。” 于年笑:“你说了算。” 秦楼就真的笑嘻嘻收了下来。 随后王晶喊秦楼合唱,秦楼挑了首SHE的歌,喊王晶一起来唱,王晶推辞,又说:“把你手机再借我用一下,我手机停机了,还没来得及充。” 秦楼没多想,去书包里掏手机给她:“你不是上周就没钱了,怎么现在还没充啊。” 王慧敏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哦,我……我忘了。” 秦楼当时看到王慧敏的表情了,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伤王慧敏自尊心了,毕竟她家境也不好,知道在钱的事情上囊中羞涩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于是她又补充一句:“没事,我也经常忘。” 很快就回程了。 王晶回家,秦楼和王慧敏回学校宿舍,路上秦楼想起还有个快递,拆开一看原来是一个刻了于年名字的打火机,秦楼愣在原地固端详了一会,王慧敏问:“好漂亮,一定很贵吧。” 秦楼回神,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可能吧。” “我好喜欢啊。”王慧敏说。 秦楼看了一眼:“那送你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王慧敏欢天喜地的收了下来。 第37章 第二天早晨,女厕所。 秦楼被顾潇堵在其中一个隔间里,与她同在的还有另两个女生,她们闯进来分别摁住了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潇一巴掌扇下来,秦楼从生理到意识都麻了一下。 “你干嘛?”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演聊斋啊?”顾潇笑。 “我……” “啪!”又是一巴掌。 顾潇吹了吹自己的手,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我说,别给脸不要脸,现在还没轮到你说话。” 顾潇抓住秦楼的衣领:“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于年,怎么着?” 秦楼本来就是又懵又气,听她这么说,浑身忍不住发抖,气的整个人都快疯了,她问:“你想干嘛?” 顾潇看着她笑,没先回答,而是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又掏出一个打火机,“噌”的一声火苗窜上来,香烟点燃,顾潇抽了一口,把烟喷在秦楼脸上。 “不干嘛。”她悠悠的说,“就是通知你一声,以前没想和你争,以后不一定了。” 秦楼盯着顾潇手上的打火机出神。 她受尽侮辱,等她们都走了,在厕所里不争气的大哭起来。 哭了一会,情绪宣泄了,她稳了稳神,立刻去班主任办公室,把除了于年之外的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师。 班主任一言不发听完一切,叫来顾潇,问:“是你打了秦楼吗?” 顾潇昂着头,像只骄傲的丝毫没有愧意的孔雀:“对啊,怎么了。” “胡闹!”班主任动了大怒,“你给秦楼道歉!” “哦,对不起啊。”顾潇笑,显然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秦楼握紧了拳头:“我不接受。” 班主任也生气,对着顾潇又是一顿思想教育,又问她为什么要打秦楼,顾潇吊儿郎当,说:“问她自己喽。” “……”班主任苦口婆心说了好一阵,连第一节 课都没让两个人上,可顾潇依旧是那个态度。 班主任最后没办法了,说:“你打电话,让你爸妈来一趟。” “没爹没妈。”顾潇双手插兜,站的松松垮垮。 秦楼气笑了,她兀自盯着自己的鞋子老一会,然后忽然抬起脸,转身一巴掌甩过去。 顾潇的脸都被秦楼扇的歪到一边,她似乎是不敢信,红着眼睛问:“你怎么敢?” 秦楼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老师,两巴掌有来有回,不用叫家长了。”秦楼对着班主任笑了笑,又对顾潇冷冷的说,“当然,如果还有下次,我会直接报警。” 秦楼从后门进了教室,她用头发挡住了脸,但脸上红肿的痕迹还是很明显能被看到。 秦楼如坐针毡的上完了一节课。 下课是课间操,她把王慧敏叫住,偌大的教室只剩她们两个人,秦楼憋了一节课了,终于问出来:“你对顾潇说了什么?” 王慧敏张大嘴“啊”了一声:“你们怎么了?你脸上的伤不会就是她弄的吧?” “到底说了什么?”秦楼冷着脸,又问一遍。 王慧敏努了努嘴:“没说什么,就是早晨她不小心看到了我的打火机,然后就要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后来就找不到你人影了。” -- 第73页 秦楼盯着王慧敏的眼睛,几乎想把她看穿,直觉王慧敏有事隐瞒,可秦楼又没什么证据去和她掰扯,只好按下未表。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楼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于年,于年气的不行,又是抱又是哄的陪了秦楼好一阵,原本秦楼强硬了一上午都没哭,这下子真被他给暖哭了。 于年说:“我觉得你们可能有误会,要不说开了吧,聊聊或许会好点。” 秦楼想了想,答应了。 可是还没等到秦楼找机会给顾潇说这件事,某天下午,刚打第二节 课的上课铃,秦楼就被班主任叫过去。 顾潇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她告诉班主任,之所以之前用不理智的方式对待秦楼,是因为她今天早晨发现自己的手表丢了,而有人看见那块表,就出现在秦楼的宿舍里。 一盆脏水泼的秦楼昏昏沉沉,她深知这罪名不是她能承受的事情,于是坚决否认。 班主任又提议,既然一个说偷了一个说没偷,总要查查才好吧。 班主任问目击者是谁。 顾潇说是王慧敏。 秦楼如遭雷击。 班主任叫来班长和生活委员,又喊来王慧敏,先去宿舍搜了一番,就在秦楼的衣橱最底下,装内裤的小袋子里发现了那块表。 劳力士银链手表,钻石表盘。 顾潇说一块就22万。但这块表意义深重,是她妈妈用的旧物,也是她妈妈和爸爸离婚之前,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班主任问秦楼:“偷没偷?” 顾潇没等秦楼说话,眼泪“哗”的下来了:“人赃俱获,您怎么还是不信?” 班主任又叫来王慧敏,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王慧敏手搓着校服衣摆,唯唯诺诺的,看了眼秦楼,不敢说话。 班主任拿书本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生气道:“别浪费时间!快点说!” 王慧敏这才说:“有我和她的QQ聊天记录,您自己看吧。” 王慧敏拿出她那个很旧很旧的二手智能机,每点开一页就卡成PPT,秦楼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这部手机还是她在今年夏天送给王慧敏的。夏天的时候,大娘家的姐姐又送给秦楼一部智能机,据说是充话费送的,199一部,用了没几天就卡的不能看。 班主任看完聊天记录,神色晦暗,没说话,递给秦楼看。 10月15号的记录很少: 数学不到120不改名:我想给于年买双球鞋。 小王:上次逛街看的那双? 数学不到120不改名:对。 小王:一双800多! 数学不到120不改名:……我有办法,但你要帮帮我。 小王:什么? 数学不到120不改名:顾潇有块手表,应该挺值钱的,咱俩明天值日,你帮我挡住摄像头,我……你懂得? 小王:不行不行,这是犯罪啊。 数学不到120不改名:说啥呢,我就是借来换点钱,等有钱了再买回来,不行吗?哎呀,明天给你细说吧。 10月20号的记录只有三句: 数学不到120不改名:我没卖。 小王:你想通了,那赶紧还回去吧! 数学不到120不改名:我去店里问过了,这块表比我想象中值钱,或许可以拿来当以后的学费。 秦楼一切都明白了。 什么叫处心积虑?什么叫回天乏力。 一场阴谋,身边的朋友联合外人一起织了张大网,把她牢牢围住,以前在水里,她并不知道网的存在,可如今收网了,她只能任人宰割。 顾潇说,可以不报警,但是秦楼要给自己在班里当众道歉才行。 秦楼本来就倔,是那种自己做错事都要忸忸怩怩不肯低头的人,何况是根本没做错什么。 秦楼说报警,班主任骂她胡闹。 班主任单独给她谈话: “老师知道你是一时糊涂!现在是高三,学业最重要,这件事你没有理,警察来了也一样,人家肯原谅你,你就不用再嘴硬了。” 秦楼静静想了想,然后默默哭了。 班主任递纸给她:“后悔了?一念之差往往能害死一个人你知道吗?今天幸亏是你没卖,要是卖了,老师也救不了你。” 秦楼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回班,给顾潇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 后来的无数个难眠的日夜,秦楼都会想到那天的那个场景,她深深记得她说出道歉后班里56个同学的每一个表情。 她不知道时光倒流她会怎么选择,她当时只是出于本能的相信了大人,相信了师长。 相信了,道完歉一切都会结束。 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天下午放学,于年和往日一样来找秦楼一起吃饭,他问秦楼:“到底怎么回事?” 秦楼把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累得筋疲力尽,不愿意再回想第二次,于年说“道歉也好,如果照你说的,这件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了”,秦楼没说什么,就是心里难受,默默跟在他后边去食堂买饭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刚到食堂,秦楼就遇到了顾潇一群人,她们故意说话声很大,骂她是小偷。 还给她起了个名叫“表姐”。 有人故意问:“表姐是什么意思啊?” “女字旁的谐音,通假字学过没有?”那人回答,“而且还一语双关呢,这不是偷表了嘛这不是。” -- 第74页 惹得一群人笑的四仰八叉,连连说:“牛逼了牛逼了,你语文不上140我第一个不服气!” 秦楼觉得无数的眼睛都在偷偷打量她,顿时挣开了于年的手,说:“我不想吃了。” 于年又重新牵住秦楼的手:“傻不傻,现在就害怕,以后她们只会变本加厉。” 秦楼简直要哭了:“谢谢你相信我。” 于年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一幕被人拍下来发了空间。 可这一次的配文却不是“般配”,而是问:表姐什么时候能放过帅哥? 底下评论有人问:为什么是表姐?接着便是科普般的解释。 不仅如此,学校贴吧高楼多了一个帖子:实验高中大表姐,还有人不知道她的事迹吗? 有人发了秦楼高二参加校园歌手比赛的照片,红字配上“女表”两个字,后面紧跟着一个视频,是秦楼当众给顾潇道歉的那段,更是“表姐”二字由来的证据。 而就在这个帖子旁边,是于年的镇楼贴,“校园男神,篮球王子”,都是他的别称。 事态发酵的比想象中快,也比想象中狠。 秦楼无法辟谣,因为道歉视频就像一道“镇鬼符”,让她百口莫辩。 她和王慧敏闹翻了。 秦楼到此为止才渐渐想通一些事,她问王慧敏:“日记其实是你看的对不对?表也是你偷的?为什么这样对我?” 王慧敏就一幅担惊受怕的样子,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那几天秦楼特别害怕失去于年, 因为她好像一夜之间便成为全世界的敌人,可哪怕对抗世界,只要他还站在身边,就莫名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那时候他就是她的所有勇气。 可是该来的一样也跑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事实就是,我见过听过的很多现实比小说更过分。 第38章 某次周一,早晨升旗前,班主任把秦楼叫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于年,于年的班主任,以及于年的父母。 想也不要想,他们是来劝两个人分手的。 于年班主任说:“你俩的事情,之前老师也知道,看你们学习都挺互帮互助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现在这个年代嘛,能让对方变好的恋爱,也是可以支持的。但现在……唉,秦楼,你怎么这么糊涂?” 秦楼垂首站在老师们面前,咬着唇一声不吭,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于年爸爸说:“老师,我要这女孩给我写份保证书的,不然我要叫她家长来的。” “爸妈,你们能不能别这样?”于年皱眉。 于年妈妈一下子就火大了:“怎么了哦,我赚钱让你来上学,是让你早恋的吗?早恋就早恋,妈妈理解,可你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于妈妈嘟囔了一句,“根正苗红好青年再给带坏了。” “那些聊天记录我看了,她也是想给我买礼物才这样的,谁能保证自己不犯错啊?知错就改不是老师一直教育我们的吗?”于年竟然这样说。 “这事能一样吗……” “小小年纪送礼物送这么贵的鞋,别嫌我说话难听,父母的钱就能任意挥霍吗?这是攀比,也是虚荣,这段感情能给小孩什么正面引导吗?这双鞋你妈买得起,我会还给她的。”于年妈妈对着老师抱怨,眼睛一直瞥向秦楼。 “……” 无休止的争论。 “好,我们分手。”秦楼忽然插话,制止住这些纷争。 秦楼对于年说:“我以为你信我的。” 然后她转过身,夺门而出。 这是背道而驰的开端之一。 事情发生之后,于年没有来找秦楼。 第二天,又有别的麻烦找上门了。 秦楼同宿舍的舍友家长找了不止一两次,说是不敢让孩子跟秦楼住在一起,问秦楼能不能搬走。 时态发生到这个地步,是除顾潇那帮人以外,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秦楼没说话,收拾东西当天就回家了。 夜路难行,不是因为没有天黑,还因为没有灯在指引。 村里那时候还没打水泥地,路灯更是没有,晚上十点,住户基本都熄灯了,野树荒草如鬼魅,缠了人一路。 秦楼想了一路说辞,最后只是解释说宿舍太吵,学习学不进去,吴小燕问她住宿费还退不退?秦楼说退,吴小燕骂了几句说她折腾,没有多想。 秦楼生命里有些内容注定是被父母缺席的。 她永远记得那夜夜凉如水,繁星高照,秦楼坐在家门口的石板墩上,听秦宏伟讲他一天出工的见闻,说哪个小工被队长骂了,又说有人没站稳差点遭钢筋扎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带着笑,仿佛是在看笑话一样,然后又讲到他自己,就说我啊被石头夹了一下,手指肿了,但没大事,不影响干活。 秦楼看着秦宏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活着》里的福贵,她看过电视剧版的改编,里面的男演员在后期福贵经历子女去世后,笑的样子就是这样的,一点点的苦,可却很快被化开了。 是难是易,日子还得过。 秦楼原本一肚子的苦,顿时都咽到肚子里去了。 第三天于年还是没来找秦楼。 秦楼开始的时候有些气恼,后面又想,这件事发生在谁身上,或许都会误会,加上出事之后,于年一直陪在她身边,其实她没理由气他的。 -- 第75页 这么想着,她在当天晚自习,大家都在学习的时候,悄悄借上厕所,去他班里找他。 “我家里管我太严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一直知道你是好女孩,只是当时你不该道歉的,现在你百口莫辩了。” “我当然还喜欢你,我没有一刻变过心。” “考上大学我们再在一起吧。” “不要受干扰,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你就好好学习,然后我们大学见,好不好?” …… …… 于年的语气与往日无异,他不怎么会说腻歪的话,秦楼以前一直喜欢他一本正经的甜气,可现在他的态度,却让秦楼冷彻心扉。 从什么时候开始,“信”成了“不信”。 原来他对这段感情,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秦楼淡淡看着他,听他说完一切后,奇怪的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她淡淡说了句“好”,就离开了。 她的眼泪在转脸的瞬间才倾泻而下。 当时她想,如果他冲上来抓住她呢?哪怕只是叫住她呢?或许就能看到她有多么伤心难过。 可是没有如果。 于年的教室在四楼,秦楼一个个台阶走下去,眼泪糊住了眼睛。 她的太阳穴哭的很痛,一跳一跳的疼,可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安慰自己的话。 她想,于年说的也有道理,又不是彻底分手了,他们俩只是去了层身份多了个约定而已。何况,确实是自己的糟心事,实在没必要,也不应该连累他。 都爱过人吧?也伤过心吧?知道被伤害的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吧? 自我安慰有时候并不是真的通情达理,只是人都需要一种信念感,尤其是在困境中的人,如果再不相信点什么,指望点什么,那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即使虚幻如泡沫,只要泡沫不破,人就不亡。 下到二楼的时候,顾潇挡住了秦楼的去处。 秦楼那时满脸是泪,狼狈不堪。 顾潇见了,皱了皱眉,说:“找你前男友啊?” 顾潇最后几个字尾音轻快,她笑了笑,说的天真无邪。 “说实在的要不是你的好姐妹告诉我说有对付你的办法,我真的想不到原来事情竟然可以发展的这么精彩。”顾潇笑,她甩了甩自己的马尾辫,“不过你也有错,干嘛那么小气啊,我给人于年送个东西你都这么看不惯,居然还给扔了,这不是逼着我发火呢吗?” 秦楼捕捉到顾潇话中的几个字眼,皱了皱眉,恍然看向她。 秦楼顿时明白,她们之间之所以能到这么水火不容的地步,一定有什么信息偏差被王慧敏利用到了,然后牵一发动全身。 “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你已经受到惩罚了。不如,我们和好吧。”顾潇笑嘻嘻的。 事实上秦楼没有拒绝的机会。 晚自习下课后,顾潇把秦楼堵在教室,其他人知道她们俩有矛盾,都不敢管,没一会人都走光了。 然后在门口等顾潇放学的伙伴们都走了进来,有的坐在桌子上,有的搬了凳子坐在秦楼旁边。 顾潇叫来王慧敏,对秦楼说:“你可别说我是不诚心想跟你和好的,你知道,偷表的事儿可是她跟我提的呢,她害你这么惨,你说你要不要惩罚她一下。” 王慧敏显然害怕了,一个女人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抓过来,拿了个凳子,让她坐在秦楼的对面,她不看秦楼,一直发着抖低着头。 “我呢,今天是真心想和你和好的。”顾潇说,“为表诚意,我们一起讨厌王慧敏怎么样?” “你想干嘛?” “诶……不对不对,是我该问你,你想怎么惩罚她?”顾潇笑着。 秦楼咬了咬唇:“顾潇,别闹了,你不喜欢我,我现在如你所愿人人喊打了,放过我吧。”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和我和好了?”顾潇歪了歪头。 秦楼自知和她谈不拢说不清,站起来想走,没看到顾潇朝她左前方的人使了个眼色,她刚走两步,左边那人一脚踹在她膝盖上,后面有人又用力拥了她一下,她整个人没站稳一下子趴在前面,她想扶住面前的桌子,又因为踉跄太过,没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 刚刚被她扶了一下的桌子一下子倒在她身上,上面的书一本本砸下来,就像石子。 她狼狈极了,或许也可笑极了,周围的人都在嘲笑。 秦楼倒地的那瞬间本能的慌了,直觉告诉她或许要有麻烦了,她反应很快,想尽快站起来,可是却动弹不了,身后分别有人踩住她的小腿。 然后她看到顾潇慢吞吞走过来,站在秦楼面前,拿脚踩在了秦楼的脖子上。 秦楼的脸贴着地板,巨大的屈辱感驱使她想落泪,可自尊心又不许她袒露怯懦。 顾潇喊王慧敏:“慧敏啊,她不识相,你肯定和她不一样对不对?” 王慧敏慢吞吞走过来,顾潇拿手点了下她的额头,硬巴巴说道“机灵点”,然后又耳语了什么。 王慧敏又往秦楼这来了来,一脚踩在秦楼脸上。 顾潇“哎呦”了一声,大惊失色:“慧敏,这可不行,脸上要是踩出印了,明天班主任可得找你呢。” 王慧敏蹲下来,抬起秦楼的脸,她眼中有抗拒也有野心勃勃,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让她一向胆小木讷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采。 -- 第76页 “小楼,我讨厌你。”王慧敏板着一张脸,“咱们本来是一样的人,父母都是庄稼人建筑工,我们上乡镇中学,买一块钱的头花戴,可是你长得好,所以大家都喜欢你……这不公平。” 秦楼看着她,觉得难以置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喜欢于年。”王慧敏淡淡的缓缓的笑了笑,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她往前凑了凑,靠在她耳边说,“你们的聊天记录我都看过,你们聊过我,那次我迟到你跟他抱怨过我,他说过我穿的棉鞋土气,所以你后来拿你发传单的钱给我买了双鞋子,你在同情我吗……呵呵,我什么都知道……” “别他妈叽叽喳喳废话了,等会该到点了!”有人喊。 顾潇打了下王慧敏的头:“妈的能不能快点!” “我替王慧敏来一个,既然叫表姐,不如在脸上画个表喽?” 不知是谁这么一说,正中顾潇下怀,顾潇哈哈笑了几声,骂道:“他妈的,还是你会疼人!” 然后她们去拿中性笔和粉笔,一个个来秦楼脸上作画。 秦楼抗拒的很,一直在挣扎,秦楼越动,她们越是故意把原本几笔就能画好的东西画的歪扭七八,还恶狠狠骂秦楼:“表子姐怎么回事,再乱动给你画眼睛里了!” 秦楼浑身都在抖,她几乎要把牙咬碎,她告诉自己不要哭,这眼泪已经不是心理可以控制的了。 然后顾潇接过笔:“还是我先给表姐‘送钟’吧,不然等会儿没地儿了,逼脸长这么小,一点也不好画,也不学学人家王慧敏。” 秦楼绝望的闭上眼。 “你们干嘛呢!” 天地间忽然安静了。 是王晶。 秦楼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她,在这么难的时候,只有她还把她当朋友。 王晶举着她那个只能拨打电话的老年手机:“你们这帮混蛋,信不信我立刻报警!” 顾潇挑了挑眉,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秦楼,又看了眼王晶,笑说:“大家散了吧,日子长着呢。” “日子确实还有很长。” 王晶这么对秦楼说。 “告班主任,或者报警,或者激烈反抗!你总要选择一个,不然高三你撑不过去,就算撑过去了,你也考不上大学。” 秦楼那个时候已经不信任学校了,告诉老师之后顶多就是让对方道歉,道了歉之后接着霸凌,反正道歉又不会少块肉,反而激发人的报复心。 报警秦楼也没把握,毕竟她们没做更过分的事情,又在早先设了个偷表的圈套让她钻,她到时候不一定能说得清。 那段时间秦楼如坠深渊。 上课数学老师喊她上黑板默写,就会忽然有人拿粉笔砸她;某日回到家秦岩问秦楼后背是什么,秦楼脱下衣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贴了张写“女表”的便利贴在后面;有女生看到她之后,便开始窃窃私语,她一看过去,对方立刻停了戒备的看着她。 那段时间,秦楼活的很刚硬,她每天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饭,她把能利用的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她走路的时候习惯把头昂起,把背挺的很直,就为了不被别人看低。 这一天课间操,秦楼请假没下去,她来姨妈肚子疼的要命,拿了卫生纸到厕所,顾潇一帮人在楼下点完名,从教学楼另一侧偷跑上楼,堵住了秦楼。 顾潇看了眼秦楼手里拿的纸,没来由嫌弃起来,故意呕吐了一下,说:“看来王慧敏说的是真的,你来姨妈都用卫生纸垫啊?不会侧漏吗?” 是吴小燕教的——把几层卫生纸放在一起,再把对角一拉对叠,垫在卫生巾上,这样用能省卫生巾。 秦楼从来没为此羞耻过,可被这样调侃,让她想起那天晚上她被她们踩在脚底下画画取乐的场景,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顾潇身边的小姐妹说:“不该关心侧漏问题吧,这能干净吗?不会得什么病吧。” “我的天,秦楼你不会有什么病吧,那方面的。”有人捂嘴惊讶起来。 秦楼忽然转脸“啪”的一巴掌扇在那个人嘴上。 “你他妈?”对方懵了。 “你干嘛打人!”有人推搡了她一下! 秦楼顺手拿起放在厕所墙根的拖把,抡起来就打过去,拖把头一下子戳到那女生的肚子上,污水一下就沾满了白色校服。 几个女生过来拽秦楼,有人扯她的辫子,秦楼疼得受不了,但手上一直没停,她大喊大叫的拿拖把胡乱的打、砸。 然后把提前来班里的老师引了过来。 这次的闹剧最后结束于一顿批评教育,两边都没讨到什么好。 接下来的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有人传秦楼好像妇科方面有问题,又过了几天,又有人说,秦楼好像私生活挺不检点的,和于年在一起的时候就脚踏几条船。然而以上还不够,某天体育课,秦楼回班上厕所,忽然听到隔壁有女生说:“听说秦楼和王晶有那种事……” 在门口洗手的女生就问:“那种事啊?” “你不觉得王晶和男孩子挺像的吗?” “哦……” 一个拖着长音的,讳莫如深的语气词,像子弹一样,弯弯绕绕的击中了秦楼的心脏。 秦楼去网上查“流言”二字。 流言的产生必须具备如下两个基本条件:一是为数相当多的人对某一事件感兴趣或者非常关心,二是大家都缺乏关于该事件的信息。 -- 第77页 传播的人或许不懂这样死板的定义,但确实吃准了枯燥的高中生们对于□□的喜闻乐见。 那天中午,秦楼去找王晶吃饭。 王晶对秦楼说:“你说这帮孙子怎么就巴着你不放呢?最近到处都有你的流言,还有啊,我说实在的秦楼,于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我去找他,把你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了,让他给你澄清一下,结果他说什么你知道吗?” 王晶“呸”了一声:“他居然让我转告你,再忍忍就好了,我操……” “我们以后用手机联系吧。” “什么?” “他…和你,你们都没必要被我连累。” 王晶眼神闪烁了下,挥挥手:“没关系的,流言蜚语又不会让我少块肉。” “可我在乎。”秦楼直视王晶的眼睛,“而且我知道你也在乎。” 不用考虑我,我没关系的。 所以,不见了吧。 那晚秦楼一个人回家,平时有王晶在身边,她只是觉得安心,可王晶乍一不在身边,秦楼才真的感知到什么叫不安心。 她怕顾潇她们找事,还差五分钟放学就提前溜走了,就在骑车子到学校后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一群穿着学校校服的男女围在一起,和顾潇常一起玩的某个女生看到了她,一下喊住了她的名字。 那几个学生纷纷回头。 秦楼这才看清他们在打人,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胖胖的男生被打的鼻青脸肿,那男生看到有人来了,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他像是怕被秦楼看的那幅狼狈样子似的,一直往墙角缩,可同时又大着胆子喊:“帮帮我。” 这三个字让他挨了其中一个男生的一巴掌。 然后秦楼冷冷的说:“你们打你们的,不要拦着我!” “铃铃铃。”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下课铃响了,秦楼喊了声:“老师来了。” 趁他们不备,立刻骑车子走远了。 她骑得飞快,风声呼啸,却掩盖不住心跳声。 她过了个红绿灯,立刻停车子,拨打了110。 ===== 作者有话要说: ===== 想尽快完结校园时期,所以这章5000+ 然后今天双更。 明天不更新了,后天接着来看,到陈岸的故事啦。 第39章 有那么一阵子顾潇没有找事,传言是顾潇去追于年了,追得轰轰烈烈的,班上不少看起来老实的女生都在私底下议论。说顾潇对于年动真格的了,一天到晚跟着。 下初雪的那天晚上,顾潇晚自习满心雀跃的偷溜出去了,没半个小时就折回教室,“哐”的一声把门摔的震天响。 晚上的时候秦楼又被堵了,这次事态更严重了一点。 秦楼本来一放学就骑车子走了,刚拐了一个弯,后面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转过脸只见一群人骑着电动车和摩托在追赶着她,顾潇坐在一个染着红毛的男生的后座,吼着叫她站住。 这种架势,再不跑的是傻子,秦楼立刻加速,彼时地上已经有一层积雪,秦楼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正好前面有个十字路口,她到的时候绿灯刚刚变红,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风雪刮在脸上刀子一样,她又紧张又害怕,直直闯过去,有车面对她正闯来,她不让,对方急停在路中央,发出长长的刹车声。 她没有回头,只顾往前冲,这段路骑了一半,她才往后看,发现后面并没什么人,她才松了口气,发现后背全是冷汗。 然后当她又经过一个路口,那条路右面忽然窜出两辆摩托直愣愣朝她冲过来,秦楼急刹车,立刻转头,却发现后面的小巷子里也窜出一行人,堵住了她的退路。 秦楼从车子上下来,强迫自己冷静,可无论怎么看都是虎狼环伺难以逃脱,可这还不算什么,因为下一秒,她见到了十七岁的生命里最惊悚的一幕。 于年的朋友,正好带着他从后面骑车子过来。 隔着重重风雪,于年与秦楼对视了一眼,秦楼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秒目光凛了凛。 她多想他能下车,然后带她走啊! 可是他没有,二人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像电影里常演的那种擦肩而过的慢镜头,旋即永远错过了。 永远错过,这四个字,之于她是另一种意义的死心。 秦楼被带到路边的小巷子里。 顾潇和那个染着红毛的男生坐在石凳上,那男生大冬天还露着脚踝,穿着衣领大开的卫衣,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手腕上的刺青告诉秦楼,这人肯定是社会上的混混。 秦楼直觉不太好,在她的手插在棉袄兜里,默默输入了“110”。 顾潇走过来,不由分说,朝秦楼心口上踹了一下。 “给亮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有名的表姐。”顾潇还是笑嘻嘻的。 那个红毛吊儿郎当走过来,端详了秦楼几眼笑了:“长得够味。” 旁边几个男生原本在一旁玩飞炮,听见红毛这么说,流里流气的走过来看秦楼。 红毛一脚踢到其中一人裤/裆上:“你他妈多大了还玩炮仗。” 那人挨了一脚也不恼,没皮没脸扯了个笑:“买烟的时候顺手顺来的。” 然后红毛和那几个男生插科打诨了几句,忽然转向秦楼说:“玩炮不?” -- 第78页 “炮字前面怎么能加‘玩’呢,应该加‘打’啊亮哥。”某人操着一口纯正的方言说道。 然后大家都笑起来。 雪越下越大。 顾潇从兜里掏出她那个刻了于年名字的打火机,顺手点了一个,往秦楼脚跟一扔,“啪”的一声炮炸了。 秦楼吓得抽搐了一下。 顾潇作势要点第二个:“表姐,给你个选择吧,你是想选玩的炮还是打的?” 红毛见顾潇把人刺激的脸通红,乐了,对秦楼说:“妹妹想好哈。” 秦楼攥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挂断,但还是大声吼了出来:“这边离实验可不远,你们不怕等下撞到老师吗!” 顾潇身后的女生走过来对着秦楼的肚子又是一脚:“叫你选,你不选,一会可就没得选了。” “明明,别那么粗鲁。”顾潇眯起眼睛,“没准我们表姐是都想要呢?” 那个叫明明的女孩咯咯笑起来,连说‘怪我怪我’,又说:“那不如先把手头上这些玩完,等下我们女生去给亮哥放风喽。” “这主意不错。” 顾潇把炮拿来,每个人都分了一些,然后点着,一个个朝她身旁扔。 炮仗一个个炸起来,有的扔在秦楼鞋上,有的扔在秦楼棉袄上,炸出一个窟窿,发出硝烟的呛味。 秦楼捂着耳朵,把头埋在膝盖上,这帮人见她没反应,又过来踢她,直到她终于落下泪,她们才罢休。 “剩下的交给你了亮哥。”顾潇这么喊了一声。 “我,我先去上个厕所。” 他们之中有个男生,自一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关键时候来了这么一句,红毛立刻朝他啐了一口:“瞧你那点出息!” “哥们儿傻啊,这不有个现成的能尿的地儿吗?”另一个男生朝秦楼努了努下巴,笑的意味深长。 秦楼仓皇抬起脸,只见面前四个男生,站在巷子的路灯下,影子曳地,正巧打在秦楼的脚尖上。 她头发凌乱,满脸是泪,雪片落在她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将落未落,这种被欺凌的美显然取悦了众人。 “给哥含含。”红毛先解裤腰带。 秦楼已经濒临崩溃,她整个人抖成了筛子,可俗话说的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秦楼怕到极点,恨到极点,也就越抗拒。她眼睛红的如火在烧: “我会咬掉的。” “你敢!” “那就试试看啊!” “啪”的一个耳光打下来:“再说一句?” “我说到做到!你不要碰我!” 又是两个耳光扇下来。 红毛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楼,然后解开了裤腰带:“天冷,咱们都暖和暖和。” 秦楼剧烈反抗,忽然于红毛身侧看到一道光,她整个人抖的像筛糠,下意识就喊:“救命!” 几个混混一齐往后看——警察到了。 幸好,幸好。 这件事惊动了警察,秦楼这次没有犹豫,这是她最后的保/护伞,她怕到极点,反而没什么顾虑了。 当然,这件事也惊动了秦宏伟和吴小燕。 夫妻俩老实了一辈子,头一回进警局,得知秦楼这些日子的遭遇后,吴小燕急的大吵大闹,最后警察勒令吴小燕不能进屋。 只留秦楼和秦宏伟两个人在屋里。 “她们问了我一个问题。” 警察对秦楼说——“她们说,她们不觉得自己有错,不然为什么不为难别人,偏偏为难你呢?”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会认为施暴者无罪,而受害者有罪呢? 不在乎是觉得她是“小偷”,又有传言和很多人都“不清不楚”,她们觉得教训她不过是正确的事儿,让她长长记性,别“为祸人间”。 秦楼问警察:“怎么证明一件假的事情是假的呢?” 办案的警察叫刘山,是个中年男人,他的眼睛是那种会令罪感到犯害怕的眼睛,像鹰一样,却叫秦楼莫名安心。 他回答秦楼说:“先证明一件真的事情是真的。” 先论偷表这件事,警察叫王慧敏来审讯,又叫顾潇来核对证词。 一对比就有一处大漏洞:偷表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只有两次聊天有提及,记录显示两次的日期相隔了一个星期,照王慧敏所言,秦楼怕留下证据,因此很少在网上说这件事情,但聊天记录来看,两人在这一周内,闲聊其他的内容就多达上百条,秦楼甚至对王慧敏提到过顾潇,可为什么对那块表只字未提,对顾潇的态度丝毫没有疑点。 当然,这些只能成为推断,不能成为证据。 刘山用了另一个方法,他先是问王慧敏是否只是在宿舍看到秦楼拿表,除此之外与那块表再无接触? 王慧敏急于撇清自己,当然说是。 刘山立刻反驳:你撒谎,因为表上有你的指纹,却没有秦楼的。 王慧敏本来就不是胆子大的人,没几个回合,就全都招了。 当然,后来秦楼才知道所谓的指纹检验都是假的,一件普普通通的校园暴力案,放平常就是批评教育,也就结了,连案宗都不用留。 解决完污蔑之事,剩下的就是欺凌之恶。 那几个混子被拘留15天,可其他学生,念在她们都是未成年,加上顾潇的家人从中转圜,只是批评教育了一下也就罢了。 -- 第79页 秦楼让她们在班里澄清一切,刘山替秦楼做主,说到时候派个人亲自看着她们说。 秦楼以为这样这件事就算结了的。 可是还没有。 某日晚自习,秦楼被锁在了厕所里,她怎么也喊不来人,然后一盆掺了尿的水浇到了她头上。 顾潇把门打开,笑得耀武扬威:“你想把事情闹大,我们以后就换小的玩,你上厕所摔倒了,总不能赖人霸凌你吧。” 这夜寒风彻骨,秦楼逃课回家。 她一进门就泪流满面:“妈,我必须告她们。” 她铁了心要讨公道,吴小燕骂不动她,只好打电话叫秦宏伟回来。 秦宏伟当时就甩了她一巴掌:“秦楼,你记住今天的屈辱!这个屈辱是她们给你的,也是你爹妈给你的!是你爹妈没本事,只能给你温饱,不能给你尊严!你要争气,考上大学,走出去,往上爬,给自己尊严!” 说完这些话,秦楼的眼泪止住了,秦宏伟却落泪了。 奶奶住在秦楼家隔壁,听到吵闹声,原本睡下的老人又爬起来,拄着棍子一步步艰难的挪到秦楼家。 她对秦楼的事情只知道个大概,一进门闻见了秦楼身上的味儿,一下子就掉泪了。 她拿棍子去打秦宏伟的背,每一棍子举起来都很吃力,可她用尽了力气,吴小燕拉都没拉住。 奶奶说:“大伟,你对不起你姑娘。” 吴小燕一见婆婆和丈夫都这样,一下子也绷不住了:“那能怎么办,要不别上了!” “糊涂!立刻给她办转学,再难也要托人办下来。”奶奶说。 这个决定无疑拯救了秦楼。 那晚夜很静,屋外秦宏伟和吴小燕夜话的声音起起伏伏,秦楼知道他们在商量自己的事儿,于是眼泪默默流下来。 然后有小手拉开她的被子,秦岩替秦楼擦了擦眼泪,说:“姐姐你别怕,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小孩稚嫩的声音,秦楼一直记到现在。 后来呢。 秦楼转到隔壁区的八中,她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但饶是如此,她的成绩仍然回不到高三刚开始的水平。她看书一小时,实际上只有十分钟在用心,她总是会想起很多在实验是事情,她必须花很大的功夫去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样的状态下,她也是拼了命最后才考了个二本。 而于年呢。 高考放榜那天,秦楼查完成绩走出网吧,发现外面下了大雨,秦楼隔着雨帘看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前,于年正抽着烟,他手里还拿着烟盒,秦楼看到了,是他常抽的玉溪。 这种烟味儿,几乎是他的“香水”,秦楼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然后他也看见了她,然后把烟灭了。 秦楼默然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几秒后她忽然跑进雨幕里,把他拦下来,吻上去,咬破了他的唇,鲜血流出来的时候她笑着说——于年,这是我给你的“三颗痣”,如果有一天我回来找你,你记得还我。 ===== 作者有话要说: ===== 一般来说,都会是以被欺凌者退缩为结局。转学,或许是个好事 第40章 “‘三颗痣’是什么意思?一个记号?” 李西子听完整个故事后沉默了一会,然后问秦楼这个问题。 秦楼笑了笑:“可以这么理解。” 紫霞给至尊宝三颗痣,是这段故事的开始,秦楼给于年三颗痣,是这段故事的结束。 是紫霞给至尊宝种了情根,而至尊宝欠紫霞情债。 情根深种,情债必偿。 他也一样。 “姐姐,如果老师当初为了救你挺身而出,可最后却落的和徐嫡一样的下场,你会怎样?” 这话像空谷回音,一直荡在秦楼脑海。 这个问题,秦楼不是没有问过自己,开始的时候她给过自己许多不同的答案,可是问的次数多了,答案就成了一个。 “他不会。” 他起码可以努力过。 “努力过”也比“从未”好,所以没有“如果”。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李西子直勾勾盯着秦楼的双眼,像是要把她看穿,“那么姐姐,让我帮你一起来报复他吧。” 秦楼怔怔听她讲。 李西子说:“我很感谢我的男孩。” 她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调上扬,有些鼻音,很像台湾话。 “我谢谢他给我再次活下去的勇气,谢谢他挺身而出。”李西子说到这里,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连眼神里的那股杀气也消失了几分,然后她顿了顿,眼底的杀气又起,“所以姐姐,告诉我你的计划。” 秦楼的计划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他尝尝名声被毁,百口莫辩,无人支持的滋味。 “你说怎么让一个正人君子声名狼藉?”秦楼皱了皱眉,像在思索。 对父母不孝,对朋友不义,对爱人不忠……是了,她选最后一个。 秦楼露出一丝残忍的笑:“艳/照门,你听过没有?” “这……”李西子瞠目结舌,她想了又想,才说,“可是这种事,也需要女主角。” “先拍照,再公布,我不露脸,只闹得他声名狼藉,他会猜到是我,然后我们撕破脸,你说他会多伤心?”秦楼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快意。 -- 第80页 秦楼顿了顿,继续说:“当然,这个法子也有隐患,我是不是能全身而退,只看他对我的感情深到什么地步。如果动真感情,伤的是他,如果没有,无非就是见招拆招,反正桃色新闻,谁是主角,谁百口莫辩,这些我都想好了。” 李西子的眼睛里像有烛火闪烁,在沉静的午后里明明灭灭。 “姐姐,其实可以有更高明的做法。” “情债情偿,他欠什么,我要他还什么。” 李西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20号晚上。 于年吃下那碗掺了药的长寿面。 五分钟后李西子出现在秦楼的卧房。 “拿衣服之前拍照了么,事儿办完之后恢复原样应该没问题吧?”秦楼问。 “都是照你的要求拿的,三条内裤,两个件上衣,其中一件秋装一件夏装,你说的,这样能拍出时间跨越感。”李西子拎着一个旅行包,气喘吁吁说,“就是锁门之后,迎面撞上一个女人,我和她擦肩而过,在拐弯处特意停了一下,看到她敲了于老师家的门。” “她没看见你从于年家出来吧?”秦楼俯身去拿于年的手机,摁开屏幕,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张可意刚才打来的。 “这个你放心。” 秦楼若有所思:“好,她没看到你关门出来就行。” 说着话,秦楼走到李西子面前替她捋了捋头发:“我们开始吧。” 李西子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姐,我想到更好的办法。” “什么?” “让我来吧。” “你疯了?”秦楼以为自己听错了。 “姐,反正只是拍照而已,我根本不在乎的,何况我来比你来更合……” “这事不用说了,再多说一个字,你就立刻给我滚出去!”秦楼厉声制止。 “可是闹大了,你怎么和那个男人交代?” 秦楼脑子轰一下炸了。 “我知道,你在乎那个男人,或者说,他不好惹。不然你也不会大晚上打车一个多小时去见他,对不对?” “这些我都考虑在内了。” 她等一个面对于年的机会等了太久,大学毕业之后,有些人有些事成了阻碍,但更多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不完全。 事实上,她也想过无数次,如今会是个好时机吗?她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只是如果他娶妻生子了,她的道德感是否会令她自我拉扯,她是否还会有勇气去对抗一个崭新的家庭? 因此她想过了,如果他得知真相之后要报复,她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报复?他们是男女朋友不是吗,有床照很正常,吵架之后发布出去很正常,她有一万个说辞的。 ……至于陈岸。 生命中所有的馈赠,早都暗中标好价格,她从没想过惹上陈岸,自己还能有全身而退的一天。 李西子铁了心:“我想帮你,是因为我有所求,我有所求,是因为我对未来有期待,所以我不会伤害自己的!” 秦楼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浑身冒冷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这个提议让她忽然乱了起来。 “你也说过,这事做了,他一定能推断出是你,可如果是我,他只会毫无头绪,而到时候如果连你也不信他,他只会更加绝望。姐!我比你心狠!或许也比你聪明。我是未成年,也没有监护人,我的故事更好编,给他的打击会更大。” 李西子的声音带有蛊惑性,就像夜行海上时遇见的海妖:“姐姐,从你告诉我你的计划那刻起,我就有这个想法了。无功不受禄,让我为你做这件事吧,你给我什么我都心安理得。” 秦楼绞着手指头,低头不语。 “姐,你不觉得我很像平行时空的另一个你吗?你也像另一个我。”李西子说,“我们的人生那么像,或许我们遇见,就是老天爷让我们来成全彼此的。” 李西子抓住秦楼的手,有点着急:“你不要犹豫了,不然他就醒了。” 像在一座迷雾森林,踽踽独行良久,忽然窥见亮光。 那种朝着光的方向不顾一切狂奔的执念,和盖茨比对绿光的渴望又有什么区别? 决定不需要深思熟虑,只需要火光电石的一念之间。 秦楼定定看了李西子两眼,只是一念之间,她说:“好。” “姐姐,我还带了假发来,除了夏装和秋装能区分时间,头发的长短或许更真实。”李西子打开旅行包。 秦楼心都快跳出来,她震惊于李西子的缜密和心机,却还是最快速度拿出秦楼事先准备好的纯白床单和单反。 戏,要做足。 列车驶入安市车站,下了车,迎面的风吹过来,赶走了秦楼的思绪。 拖着行李箱的旅客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只有她停在路中央,有点奇怪的样子。 待人群渐渐散了,工作人员来问询她:“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秦楼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才下电梯往出口去。 她不是病了,而是忽然不知道回来的意义。 要说以前,为了顾潇,为了于年,为了出一口多年未出的恶气,她自愿陪在陈岸身边,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所求,为什么还这样大半夜的眼巴巴赶回来? 她这样的人,父母长辈会羞愧她,异性绅士会轻视她,女权主义会批判她。 -- 第81页 陈岸早在她公寓等她,他简直把她的公寓当做自己家,秦楼开了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吃水果,橘子橙子还有一些无花果以及别的水果,铺了一桌子,他边看手机边吃,俨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秦楼问他:“不用上班么?” “回来了?”陈岸竟是这才看到她。 陈岸放下手里的水果,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抱住她,让她贴紧他,他神色风/流:“想死老子了。” 说着就要来解她的衣襟纽扣。 这可把秦楼吓着了,忙推他:“我进门还没一分钟!” “我管你?老子不上班过来干嘛来了?吃水果可不解渴!”陈岸捏了把她的腰,湿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脸颊上,他眼底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温热。 他目的性太明确了,不再等她的反应,手就一路往下。 秦楼一瞬间有些反感,她这样风尘仆仆回来,他想的却不是她回来本身这件事。 可是下一秒,她又愣了,心想,这些念头好像原本就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于是便半推半就顺从了他。 干柴烈火。 秦楼发烧了。 高烧烧了大半个月,时退时热的,刚开始的时候陈岸还没当回事,后面有一天,他留在她的小公寓过夜,半夜她烧迷糊了,整个人热的像红鲤鱼一样挂在他身上,他才是真吓到了。 秦楼烧的忘乎所以,她一生病就脑袋昏沉,吃了药之后,更是嗜睡,睡又睡不踏实,老是做噩梦,回想到以前的事情。 她梦到那时候她因为偷表事件不被同学们接受,有一次课间操,有个女同学丢了一百块钱,其实下午上学的时候那女生给秦楼道歉了,说是落家里没拿回来。 但当她发现丢钱的那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是秦楼拿的,班长喜欢那女生,为了帮她出气,率先要求搜查秦楼的东西。 秦楼气急了,把书包里所有东西都倒出来让他们搜,他们搜了一阵发现什么也没有,就要搜她的身。秦楼那时候毕竟才十七岁,一下子被这么污蔑,咬牙忍了又忍还是无声的落了泪。 她转脸走上讲台,一笔一划,笔锋尖锐的写下“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窗子打开,风都汹涌而来,秦楼扔掉粉笔,头也不回冲到窗户边,她把腿放到窗台上的那刻,她稍有期冀的转眼看了眼教室里的人,他们一个个痴张着嘴呆若木鸡,竟没有一个人阻拦她,秦楼恨啊,可却笑了,随即转身纵身一跳。 第41章 醒来一身冷汗。 秦楼大口喘气,用了好一会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了。 原来做噩梦真的会惊叫起身。 “怎么又做噩梦了?” 恰巧陈岸从卫生间推门出来,看到秦楼坐在床上一幅恍惚失措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又没睡好,于是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他起身给她到了杯水。 “凉的,凑合喝吧。”陈岸递给她。 秦楼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然后擦了擦嘴,又转身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额前颌下的汗。 “好利索了吗?”陈岸打了个哈欠问她。 秦楼说:“应该没什么大事。” 陈岸掀开被子又躺下,从枕头底下拿了手机出来,摁开一看才三点多。 “你上半夜烧的很厉害,我让你吃药,还得他妈的求着你,下次发烧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可是不敢来了,折腾死人。”陈岸本来还有些困倦气,讲话带点瓮声,结果数落她几句之后又来劲了,咬牙切齿的,“你看你给我咬的,属狗的?” 屋子里没开灯,挺暗的,但秦楼还是看到陈岸胳膊上的浅浅牙印,一看就没舍得下狠心咬,他也好意思埋怨? 不过她到底是怎么闹的,居然敢拔老虎须? 想了想才记起来,她本来就起烧了,他还在她身上乱摸乱啃的,她无力承受,只晕晕的挂在他身上,他觉得不对劲,停下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她浑身红的厉害,身上的热也并非是因为动情而起,于是真的吓到了。 他去客厅鼓捣了一会,拿壶烧了水,想喂她吃药,又发现水太烫了,又是用手扇,又是拿嘴吹,他这急性子哪里这样伺候过谁,想了个好办法,把水放在冰箱冷冻室冻了几分钟,拿出来的时候刚刚好。 秦楼那会儿已经烧糊涂了,整个人像个软体动物,没有骨架一样,他费了劲儿把她抱起来,心想她铁定胖了。又拿药放进她嘴里,她愣是不张嘴,陈岸没好脾气,把她的嘴捏成了金鱼一样,药进去了,她却又不会咽了。 那药本来就苦,碰上水更苦,她一下子吐出来,幸亏陈岸提早抱了垃圾桶预备着,才没让水流到身上去。 到这步,陈岸的性子已经磨得不行了,却见她脸红如火,知道她不吃药肯定不行,于是耐了性子哄她:“乖,咽下去就不难受了啊。” 她只是哭,噘着嘴,闭着眼,委委屈屈。 他又哄:“听话好不好,就吃一颗好不好?”她嫌他烦,抓住他的手臂,嗷呜一口咬上去。 陈岸气的骂娘,直说:“别人生病蔫儿了吧唧了,怎么到你这就他妈虎的不行?” 话虽这样说,却还是想了个法子,他先吃药,最后口对口喂给她了。 -- 第82页 秦楼想到这里,脸又烫起来。 她不好意思的看着陈岸,陈岸大爷一样,哂笑:“干嘛,以为生病了就想赖账啊?” 秦楼不说话,推了他一下,同他一起倒在床上,然后环腰抱住他,枕在他胸口上,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就一会儿,念在她生病的份儿上,她不想去想什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爱与不爱。 陈岸身子僵了一下,过一会,黑暗中传来他的抱怨声:“谁让你压着我的?知不知道你胖了?” 秦楼懒得搭理他。 就这么相拥到天明。 秦楼在家躺了几天,直到身体完全好起来,已经11月了。 谷子姐这天给她打电话,说是有个喜酒要喝,想买身新衣裳,问她要不要一起逛个街。 秦楼妆都没化就出门了。 谷子一见秦楼的面,立刻皱了眉头:“你脸色太差了,一点血色都没有。” 秦楼摸摸脸问:“是么。” 正好商场一楼就是各大品牌的彩妆店,秦楼进chanel买了管口红,涂上之后,气色好了很多。 然后刚付款出门,就碰上钟毓了。 她一个人逛街,见到谷子和秦楼,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无视秦楼,直接去挽谷子的手臂:“谷子姐,我被莉莉放鸽子了,今天跟你逛行吗?” 秦楼淡淡看不出喜怒,谷子瞥了眼她,才说:“行,一起吧。” 她们先去二楼看女装。 钟毓给谷子姐挑了件紫色的大衣,秦楼说有点显肩宽,又给她拿了旁边暗红色的一件。两个人相持不下,谷子只好都拿进去试。 秦楼问店员要了杯白水,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钟毓有样学样,也要了杯喝的,坐在她旁边,假装看手机。 没一会,钟毓忽然喊了声:“陈岸。” 语气满是不相信。 秦楼抬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陈岸戴着口罩和帽子,急匆匆从直梯走进对面的楼梯口,没一会儿,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从后面追了过去。 “那是谁啊?”钟毓问。 秦楼没说话,走去门口的走廊上,给陈岸打电话。 陈岸居然秒接:“怎么了。” “在哪呢?” “你这是查岗?”陈岸笑。 秦楼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颤了一下,像是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又像是忽然得知某个真相似的那种颤抖。 她抿了抿唇:“没有,我病好了,憋得慌,想去找你。”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然后他说:“这样吧,晚上一起吃饭,来月亮湾。” 挂了电话后,秦楼怅然若失。 秦楼回来,正好谷子换好衣服,紫色大衣果然显肩宽,可暗红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于是谷子又挑了件克莱因蓝的外套去试。 钟毓往秦楼跟前凑了凑,她每次和秦楼说话都没好态度,这次也一样:“刚才那些人怕是狗仔吧,陈岸这是又和谁密会了啊。” 秦楼拨了拨头发,敷衍道:“这你该问陈岸。” 钟毓咬了咬唇,忿忿道:“怕是陈岸又要出绯闻了吧。”说到这她忽然得意起来,“我就奇了怪了,你和陈岸在一块这么些年,怎么就没人拍过你呢?” 钟毓这个人,大小姐脾气,人不坏但嘴坏,性格直来直去的从不会考虑时间地点和对方的感受,换言之就是,蠢。 刚开始的时候,她这点让秦楼很头疼,不过后来让秦楼头疼的不止她一个,也就习惯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秦楼气不顺,就是想怼她。 “陈岸和谁约会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钟毓,晚上我去月亮湾吃饭,你要一起吗?”秦楼面上带笑,一本正经。 钟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说:“但愿你的心大不是装的。”又咂摸了一下话音,说,“你说,这么多年了,陈岸怎么单着都不给你一个名分呢?啧啧,虽然顾潇不算什么名门贵女,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再说陈岸才26,太年轻了,名媛淑女有的是机会去月亮湾吃饭,你说是不是?” 听到“顾潇”两个字秦楼顿了一下,可面色却没丝毫改变,点了点头,笑:“可惜不是你,是不是?” 钟毓恼的脸都红了,刚想发作,谷子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她也只能作罢。 秦楼对钟毓开始的时候无视过,但后来相处久了,就发现钟大小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于是也和她认真交过两回手。 就像刚和陈岸在一起那年,钟毓过生日,请了陈岸,结果陈岸带她过去。 她当然成了众矢之的。 玩游戏的时候,陈岸输了,拉着她喝交杯酒,然后钟毓整个气炸了。 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是万千怨怼于一身。 陈岸不是对她好,秦楼知道。 瞧瞧,这不上厕所的时候,秦楼就被钟毓拦了下来。 “你不觉得自己很下贱吗?”钟毓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毫不掩饰对秦楼的厌恶,死盯着秦楼的脸,语气沉重且尖锐。 秦楼冷笑了声,没理她,径直往前走。 钟毓拦住她:“凭本事不好吗?最起码让人看得起。” 秦楼闻言顿住了,眼眸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姑娘,笑了:“让谁看得起?你吗?” “有人搞学术,就像曾闻,凭本事出人头地,有人搞事业,就像陈岸,不靠家里不也是风生水起?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可以堂堂正正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你就非得靠身体和脸上位?”钟毓皱着眉,满脸的不解。 -- 第83页 秦楼换了个姿势站着,表情未变:“怎么?您这是教育我?” “我没跟你闹,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别这么吊儿郎当?”钟毓向秦楼靠近了一步,她本来个子就高,如此一来逼迫感更甚。 “那你要我跟你说什么?”秦楼歪歪脑袋,露出天真不解的样子,“说我不够聪明,靠读书念不出来?还是我不够努力,不想从底层往上爬?” 秦楼顿了顿,勾唇看着钟毓,语气淡漠:“你知道为什么从小我们就敬佩念书念得好的人?长大了又羡慕工作做得棒的?那是因为尖子生是少数,精英也是。”而无论在哪个领域,唯有出类拔萃才能改变命运,泛泛之辈不过牛马一匹,更何况泯然众人的大多数普通人。 钟毓哼笑:“所以呢?歪门邪道就成了有理有据?” “你当然不懂。”秦楼笑,露出媚态可掬的两个梨涡。 她没有经历过努力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悲哀,没见识过蝼蚁偷生的丑态,所以她可以轻易否定任何人,也可以轻易给别人安标签,定罪名。 钟毓皱着眉头:“我是不懂。” 钟毓冷笑:“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有秦小姐懂,为什么放着清清白白的生活不要,跑来以色侍人。” “清白吗?”秦楼听见这字眼,喃喃重复了一句,笑了。 她的清白,早就丢在了十七岁的那一年。 在黑板上,走廊边,晨读声中,错题集里,在男同学的口哨里,女生们的悄悄话里……被一点点撕碎,像高考生撕书那样,那样畅快的洒了满天,最后像雪一样,化了。 秦楼笑意更深了:“再说了,我现在怎么就不是凭本事?”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饶有趣味的继续讲下去,“谁说人的本事一定就体现在读书和工作上?你出身好,就是你的本事,我长得好,自然就是我的本事。” “你不要脸。”钟毓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这样大言不惭。 “我不要脸?”秦楼像听到什么笑话,“你搞清楚,我是陈岸正经的女人,你才是试图拆散我们的第三者。” “你!别忘了自己怎么上位的,陈岸不过就是图一时新鲜……”钟毓气的涨红了脸。 “是。”秦楼点了点头,“或许你说的没错,他是图新鲜,可你呢?你连新鲜都算不上。” 秦楼不欲再继续和她耗下去,冷冷淡淡甩了这话便要走。 钟毓还是不死心:“下贱。” 秦楼闻言停了步子。 顿在钟毓身侧,秦楼勾着唇,眼底一片冷寒,她侧了侧脸朝钟毓耳朵里轻轻吐了句话:“我劝你还是把嘴巴放干净点。你刚刚灌了陈岸这么多酒,又是露大腿又是露乳/沟的,想干嘛?可惜啊,你的姿色陈岸看不上,你没这本事。” 秦楼胜的轻而易举,实则钟毓看不透,她是陈岸实实在在的枕边人,因此怎样都是她赢。 ===== 作者有话要说: ===== 2020年感谢有你 第42章 一个街逛了五个多小时,逛到一半的时候钟毓被一个电话叫走了,随后秦楼和谷子各买了几件衣服,又去星巴克喝了杯咖啡,坐了一会儿之后秦楼打车去陈岸家。 吴妈正做饭,大概是在炸鱼吧,油星炸开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秦楼溜进厨房捏小酥肉吃,她都没发现。 最后还是秦楼叫了她一声,她这才眉开眼笑:“哎呦,小楼回来啦!可老长时间没见你了,还是那么漂亮!” 吴妈说安市方言,叽里咕噜一大推,秦楼可爱听她讲话了,站在厨房门口同她闲聊了几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不打扰她做饭,进客房去洗了个澡。 她两天没洗头发,有点油,洗完之后吹干,又换了件她在商场新买的长袖连衣裙,出来的时候陈岸正和曾闻说话。 她推门而出,惊动了两个人,他们齐齐转脸朝他看。 曾闻只看了她一眼,旋即转开脸,站起来说:“我去厨房拿碗筷。” 陈岸勾勾手,唤秦楼过来,然后一把把她搂紧沙发,拿手背试了试额头,没热。 “还行,再不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他轻描淡写。 秦楼吐吐舌头:“曾闻怎么也来啦。” “他有工作没汇报完。”陈岸按了按太阳穴。 秦楼“哦”了一声,见那边曾闻在厨房和餐厅之间进进出出,她眼睛转了转,问陈岸,“我新买的衣服,好看吗?” 陈岸瞥了她一眼,眼睛眯了眯,问:“去逛街了?” “嗯,在购物中心,陪谷子姐买衣服,我顺便也买了件裙子。”秦楼摸了摸衣服,笑的天真烂漫,“你摸摸,料子可舒服了。” 陈岸眼神晦暗的在她衣服上触了触,一下子抓住她的胸捏了一下,秦楼嘤咛了一声,声音淌了蜜水似的,正好曾闻从厨房出来,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反正秦楼是脸红了。 陈岸说:“下午去逛街,见到什么人没有?” 秦楼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钟毓算吗?” “吃饭了。”吴妈喊。 陈岸和秦楼闻声站起来,陈岸拍了拍她的屁股,边向餐桌走边说:“她没烦你?” 秦楼跟上去:“没有,我邀请她来吃饭,她还不肯呢。” 陈岸语气平常,没有丝毫破绽:“你邀请?她肯我还不肯呢。” -- 第84页 秦楼不再说话了,陈岸这话一语双关,一半蜜糖一半砒/霜,她哪个都不想咽。 秦楼晚上很少吃饭,这段时间生病她没怎么控制饮食,不小心胖了两斤,所以吃的不多,陈岸晚上吃的也少,但是慢,秦楼便假模假式的端水喝等他。 她没有不耐烦,陈岸倒是先不耐烦了:“行了,你去玩你的,我和曾闻正好有事要聊。” 秦楼看了眼曾闻,又看了眼陈岸,放下杯子,从冰箱里拿了个半个柚子去电影室看电影了。 她找了一圈,最后放李安的《色戒》看,不知道看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最后是陈岸把她晃醒的,他脸色不太好,冷冰冰的问她:“不怕再发烧?” 秦楼迷迷糊糊起来,勾着他的脖子说:“曾闻走了?” 陈岸嫌恶的把她推开:“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曾闻,你怎么不跟他过去啊?” 秦楼打了个哈欠,错开话题:“几点了?” “你自己没手机不会看啊?”陈岸白她。 秦楼掏出手机,9点35分,硕大的字。 可再往下一瞥,她呆住了,通知栏上写了什么,她点开看——陈岸陪女友逛街,被拍后兵分两路在月亮湾相会。 视频拍的模糊,男女主人公都看不清脸,但通过穿着秦楼认出了陈岸。 “怎么了,看个时间还能看呆了?”陈岸边说,边去抢她的手机看,然后顿住了,两秒钟后又把手机扔给她,“这种新闻少看,没事多看看书。” 秦楼笑笑,点了点头:“自己弹出来的。” 那边电影还在演,王佳芝和易先生第三场床/戏,爱/欲与哀矜,碰撞融合。 陈岸扳过她的脸,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端详,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问:“吃醋了?” “没有啊。”秦楼的下巴被他箍着,很艰难才能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陈岸舔了舔牙笑了:“你凭什么不吃醋啊?” 秦楼愣了下。 “以前还装装,现在装都不装了?”陈岸眯起眼睛,“果然是戏子无情,表子无义哈。” 秦楼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只是被他这么牵制着太难受,她皱了皱眉说:“那还不是以前,我吃醋你说矫情,说太装,现在我说不吃醋了,你又嫌我无情无义,我可怎么办才好,你教教我。” 秦楼被他捏着脸,每个字都说的艰难,上气不接下气的。 陈岸深深看了她两眼,才把她放开。 “我要洗澡,滚过来帮我擦背。” 这家伙…… 第二天秦楼不知道为什么醒的早了,看看手机才四点多,陈岸压着她睡得正熟,她觉得口渴,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床,脚刚沾地,陈岸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去哪?” 陈岸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如鬼火,他声音清亮,让秦楼怀疑他究竟睡没睡。 “想喝水。”秦楼答。 陈岸喃喃了一声“哦”,然后放开她,长舒了一口气说:“我睡迷了,你快去吧。” 秦楼看着眼前的陈岸,头发乱糟糟的,眼睛有点肿,像个没睡醒的小孩,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软了,转脸捧住他的头,蜻蜓点水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诱哄似的说了句:“我一会就回来。” 秦楼穿着紧身吊带,三角内裤,赤脚去屋外拿水,她端了水进来,陈岸还坐在那没动。 秦楼背对着他,倒了一杯水,先递给他,他不知道发什么脾气,打开她的手,杯子一下摔到地毯上。 秦楼下意识嚷了句:“你干嘛啊?”就俯身去拾杯子,陈岸下床从她背面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脊背上。 秦楼僵住不敢动,问他:“怎么了?” 陈岸没头没脑回了句:“硌得慌。” 秦楼笑:“你不是喜欢瘦子么?” 陈岸不说话了,他把她扳过来,面朝他,他的脸正对着秦楼的左胸部分,他看到她左胸口上的纹身,拿手摸了摸,眼神变了变:“我一直觉得你的身体就像一块软绵绵的布。” 秦楼心跳的像拨浪鼓,回他时声音都在飘:“怎么就是布了?” “别人的纹身是纹,你的是绣。” 他这么说,吻了吻那块肌肤,秦浑身发颤,想推开他,他把她搂的更紧。 “那你是绣娘喽。”秦楼瘪嘴。 陈岸愣了下,然后吃吃的笑了。 那个纹身,是陈岸亲手刺的,那时候她刚跟了他,他说要纹身,喊她一起,到了才发现,是给她纹。 他纹的顺序秦楼记得清清楚楚,先是一条向下的抛物线,然后在前面纹了个十字架,十字架上面写了陈岸的名字。 乍一看像一座孤坟。 他们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又上床睡到天亮。 第二天是周三,陈岸早起锻炼,随后到浴室冲澡,他动作大喇喇的一点也不怕吵着秦楼,事实上秦楼也确实被他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听见他吹好头发又出来换衣服,然后关门走了,没一会儿又进来,从床尾爬到床头,掀被子亲了她一下,又说:“我们公司周六晚上有个晚会,昨天忘对你说了,你也去吧。” 秦楼睡眼惺忪的说:“嗯。”像个猫叫似的。 陈岸刮了刮她的鼻子,逗猫似的笑说:“懒死你完事儿!” 秦楼皱了皱眉,闭眼没搭话,静了几秒钟后,她觉得不对劲,恍然睁开眼睛,却见他居然没有走,她抬了抬身子,看他:“怎么了?” -- 第85页 陈岸笑,又重复一遍:“懒死你。” 他表情和往日无异,笑意里带有一点捉弄和刻薄,可秦楼就是觉得说不上来他哪里怪怪的,可很多事情来不及去想,陈岸拍了下她的头,又把她按回被窝,然后自己走掉了。 陈岸走之后秦楼没有了困意,她起床吃了点东西,就回自己公寓去。 中午的时候陈岸打电话说想吃她炒的菜了,让她做了带去公司,她炒了两份菜,又拌了个沙拉,忙完差不多快12点了,好在她住的地方离陈岸公司很近,她过了个马路,走过一个路口,从公司地下车库过去,穿过练习生们的训练室,坐专属电梯直达陈岸办公室。 和陈岸吃完饭之后,秦楼下午去做美甲了,陈岸这天晚上有别的安排,她乐得清闲,美甲之后去做了个普拉提,随后又去谷子店里做了个按摩,晚上回家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秦楼拿手机一看,是秦岩,再看时间才刚刚六点多,她以为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忙接起来:“怎么了?” “姐,不得了啊,你上热搜了!” 秦楼一懵。 “说什么月火公司的练习生曝光,上面拍到了你唉,脸拍的可清楚了。” 秦楼更懵了。 她点进热搜一看,第十七位,果然是有个月火女团练习生首次曝光的词条,点进去就是她的九宫格动图,拍到的是她昨天去给陈岸送饭的画面。 这误会可大了,她先是跟秦岩解释了一下:“现在狗仔都不岗前培训的吗,没看我还拎着饭盒,明显是去找朋友的。” 秦岩啧啧了两声:“说明你长得好看呗。” “行了,你别贫了,以后不要大早晨起床就刷微博。”她说,又交代,“不要给爸妈说。” 秦楼挂了电话立刻打给陈岸,陈岸没接,她像往常一样,接着打给曾闻,曾闻则如往常一样秒接。 “怎么了?”他正经严肃的问。 秦楼说:“我上热搜了,现在第十六位。” ===== 作者有话要说: ===== 心上未亡人。 2021小周会继续写的,我们都要奔向更美好的未来 第43章 曾闻那边沉默了,估计是去看微博了。 秦楼接着说:“早晨看热搜的人不多,你能不能快点给我撤了。” 曾闻说:“不要急,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之后,秦楼等了一会儿,不到半小时曾闻就打来电话了,说:“没事了。” 秦楼再刷热搜榜,一分钟之前还在二十位的热搜瞬间没了。 秦楼问曾闻:“陈岸知道吗?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曾闻说:“他手机没通,等一会我会再联系他。” 秦楼说好,曾闻又说:“挂了吧,还早你再睡会。” 冰山语气,不用看也知道他讲话的时候肯定摆着他那张扑克脸,秦楼点点头说:“辛苦你了。”就把电话挂了。 等到八点多的时候陈岸给秦楼打电话,那会儿她正打瞌睡,接听后他说:“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秦楼神经紧张,所以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问他:“曾闻都告诉你了?” “嗯。”他沉闷的嗯了一声,又说,“早知道一开始可以签你的啊,这威力,糊图都能直接热搜前二十,要是真组女团不得成人气TOP?” 秦楼笑:“陈总您可别打趣我,你公司那些女孩哪个不是带技能入选的,我什么都不会,年纪也大,组团就是拉胯别人的。” 陈岸低低笑了声:“这话不对,她们没有我,你有啊。” 秦楼愣了下,她抠着手指头,回:“是,潜规则倒是条捷径。” 陈岸“嘶”了一声:“平时精的跟什么似的,今天倒是傻了。” 秦楼挠挠头,又扯开话题,问:“你现在是去上班的路上吗?” “明知故问。” “今天还见面吗?” “为什么不见?” “我去月亮湾吗?”秦楼换了个姿势拿手机。 陈岸笑:“中午我想吃菜煎饼,咱们去车站吧,我下班给你发消息你直接下来,我开车去接你。” 秦楼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夜市热闹非凡,香味飘远,白炽灯下小飞虫悠悠的转,脚下有蒲扇般大的落叶,他和她吃着她家乡的食物,共用一个汤匙。 秦楼晃了下神,说:“好。” 陈岸听她答应了,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车站中午吃饭的人也有很多,但真正在摊上坐下吃的却少,他们大多带着行李,买个饼边吃边走,行色匆匆。与此对比,陈岸和秦楼则显得悠闲很多,他们不慌不忙的挑着菜,又各自要了碗胡辣汤,坐在板凳上等,天有点冷,秦楼整个缩在大衣里。 老板娘在一旁摊煎饼,老板搬了个凳子在一旁削土豆皮,见秦楼和陈岸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也不讲话,就用欢城口音的普通话问道:“你们结婚没有?” 秦楼一愣,看了眼陈岸,干咳了一声,没答话,拿勺子搅了搅汤。 陈岸看了看秦楼,问老板:“你猜猜。” 老板笑:“我看没有。” “诶?怎么说?”陈岸把板凳朝老板那挪了挪,饶有兴致的问。 老板腼腆的笑:“结婚的没有你们这么拘束。” -- 第86页 陈岸哈哈笑了两声,又问:“那你看我们两个处到什么阶段了?” 老板看了眼秦楼才回:“结婚的没有你们这么拘束,也没你们爱的这么纯粹嘞。” 秦楼勺子碰到碗沿上,发出“嘭”了一声脆响,她被这话惊了一下,捋了捋头发笑了笑:“我们其实……” “大哥你不要神神秘秘话只讲一半好不好?”陈岸打断秦楼,又带笑看向大哥。 大哥摆手笑:“哎呦,不是神秘,我不会表达。” 正说着话,菜煎饼摊好了,老板娘给陈岸和秦楼送上来,说:“他嘴笨,你们别听他瞎说。”老板娘说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说,“要我说怎么形容呢,你看你啊小陈,以前来这吃饭从来不讲一个字的,刚开始我和老张都怕你来着,可你看你带了人家小姑娘来就说个不停,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哦。” 老板娘笑嘻嘻说完就接着去摊煎饼了,老板又接着话茬应和道:“就是哦,而且小姑娘眼里都是你的,刚刚你去选菜的时候,小姑娘一直低头给你挑姜哦,我都看到啦。” 这对夫妻你来我回的说,秦楼先不好意思起来,倒不是她觉得自己对陈岸多真情实感,只是头一次被外人这样直白的评论,她太不适应,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应对。 陈岸舔了舔牙,看向秦楼,静了几秒没说话,然后笑了:“这么多年没白疼你,知道我忌口。” “吃你的饭吧。”秦楼小声的回了句,没什么表情的拿起煎饼就咬下去。 这顿饭吃的不知滋味。 回程的时候出现了个小插曲。 他们走去停车场,就要拐进入口的时候忽然有个男人撞过来。 那男人撞第一下的时候秦楼以为他是不小心滑倒了,又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便侧身让了让,没甚在意。 结果刚走两步,那男人忽然把手搭在秦楼肩膀,叫了声“老婆”,陈岸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同时一脚朝他膝盖踢过去。 男人吃痛了一下,趔趄着后退了几步,苦着脸骂道:“我…你……小白脸,我找我老婆!” 陈岸拉着秦楼就走:“这人喝醉了,咱们走吧,不多事。” 谁知男人骂骂咧咧要过来打人,眼见一个拳头就要甩到秦楼身上了,秦楼闭上眼,只察觉到有个阴影罩下来,接着只听陈岸闷哼了一声,秦楼一看,陈岸早替她挨了一拳。 秦楼一时乱了起来,傻了似的不会动了,只见陈岸又朝那男人下三路踢了几脚,男人疼的躺在了地上,秦楼才去问:“你怎么样?” 陈岸说:“没事。” 接着保安就来了,陈岸又叫了曾闻过来。 一出闹剧惹得秦楼心情跌宕,陈岸上了车,秦楼先不让他开,又问:“你确定没关系吗,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有没有肿?” 陈岸无所谓的笑:“小伤而已,哪这么娇贵。” 秦楼还是坚持:“还是我看看吧,我记得你车里有药箱的,帮你擦点药。” “不用,下午有个会,快开始了,我得赶紧赶回去。” 秦楼这才作罢,于是坐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车子快开到公司的时候,陈岸过来捏她的脸,他看了她一路,她都是一个要死不活的表情,他忍不住了问:“老子救了你,你还不开心了?” 秦楼偏过脸说:“哪敢啊。” 这话不像她平时会说的,阴阳怪气,一点没有可心人儿的样,陈岸却笑了,把她头发揉的乱糟糟的,说:“行了,死不了。” 秦楼说:“我没担心。” “我说你担心了吗?”陈岸且了一声。 然后秦楼深呼吸笑了笑:“对,我就是担心你,不应该吗?”又回来了,那个虚情假意的她。 前方红灯有十三秒,陈岸便沉默了十三秒,等红灯转绿,他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这样我还真舍不得你。” 秦楼问:“什么?”她是真的没听懂。 “没什么。”陈岸说,“我就是想到,咱俩也不可能这样一辈子是不是?” 想到陈岸近期的绯闻,秦楼瞬间攥紧了手。 陈岸变了。 秦楼也变了,因为陈岸的变化而改变。 秦楼没答话,陈岸摩挲着下巴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 秦楼悄悄把攥紧的手松开,然后稳了稳神笑说:“我才不想离开你呢,除非你撵我走。” 陈岸噗嗤一声笑出来,又问:“你这样讲未免太假,要是我娶了老婆你也不走吗?” 他这话倒是为难人了。 谁都知道,她不走不是因为想在他身上捞的更多,更不是贪得无厌想要他这个人,去年夏天他的暴怒还历历在目,明明是他不放她走。 “你这是为难我。”秦楼笑,又装作苦恼的想了想,才说,“当然,我不怕你为难我,我怕‘她’为难我,你为难我,我不会走,她为难我,就不一定了。” 陈岸叹气:“你总是滴水不漏的。” 秦楼歪歪头,表示:“到了。” 陈岸恍然回过神,见她又卖机灵,这次没为难她,只是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侧侧脸,想让她亲一口。 秦楼忽然分不清这样的亲昵是他平时的撩妹手段,还是别的什么,只是他有吩咐,她就照做,于是在他脸颊吻了一下。 -- 第87页 刚起身,秦楼激灵了一下。 “陈岸。”秦楼对着车窗叫了陈岸一声。 陈岸寻声去看,原来是陈裕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车窗外等他。 陈裕海一直都不喜欢秦楼,那时候秦楼和陈岸在一起的时候,顾潇还没和陈岸分手,因此陈裕海很看不上她,加上秦楼家境没有学历也无,就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了,他一直以为秦楼都是靠声色场所里那些不入流的功夫才唬住了自家儿子。 秦楼跟在陈岸后边下车,她见到陈裕海,恭敬叫了声:“伯父。” 这是陈岸以前交代过她的称呼。 果然父子连心,这俩字就把陈裕海叫的脸色铁青:“秦小姐言重,这声伯父我当不起。” 陈裕海说着,又转脸看向吊儿郎当的陈岸:“上来我有事跟你说。” 说着也不等陈岸点头,就上楼去了。 陈岸耸耸肩,跟在他后边走了。 第44章 秦楼独自回家。 这一天够折腾的,秦楼以为晚上陈岸不会来了。 谁知道她刚洗漱完毕,就听有人叫门。 陈岸来之前没有提前电话,门铃响的时候秦楼还在心想是谁,结果从猫眼看见他阴沉着一张脸,忙不迭就开了门。 他进门之后就开始吻她,连句话也没有,秦楼想看他眼睛,却被他拿手捂住。 他一路吻她至卧室,凶狠蛮横至极,从脖子到嘴巴,几乎咬破她的嘴唇,到了床上又被迫让她背对着她,死死摁着她的头,不让她往后看,然后他手指一路往下,扯开了她的衣裳。 他在她身上烧杀抢掠,作恶多端。 陈岸在她后面抱着她,秦楼整个人筋疲力尽的,闭着眼睛由着他闹,然后忽然之间,有什么东西滴在秦楼的后背上,秦楼顿住了,她反应老大会儿,才确定那就是泪,她感知不清那泪水是滚烫的还是冰凉的,总之砸的她生疼。 然后陈岸忽然趴在她身上不动了。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后背不停颤抖,因为紧贴着她的这个人,心跳的很快,在克制的颤抖。 秦楼不敢动,空气静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翻过身仰面躺在床上。 秦楼兀自顿了几秒,然后坐起来,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服,说:“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陈岸没回答。 几分钟之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在陈岸面前,他没说话,大口大口的吃。 其实厨房里就只剩几颗鸡蛋和一包面条,但有时候,慰藉人心,这些就够了。 吃到一半,陈岸放下筷子,舔了舔唇,神色晦暗:“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秦楼直直看着他,低下头似是思考,不过一秒又抬起来:“那我问你会告诉我吗?” “不问怎么知道?” “那我不问。” 陈岸愣了一会,旋即舔了舔牙冷笑了一声,他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未开口,铃声先响。 陈岸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神色微变,然后他走去秦楼卧室接听,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他破口大骂“老子管不了这么多,不叫老子安生,他也别想好过”! 然后“嘭”的一声,玻璃碎了。 秦楼迟疑了一秒,立刻跑到卧室,推开门,只见手机摔在地上,手机屏和她的穿衣镜一样碎。 陈岸听见动静转过脸,双眼赤红冷冽,紧抿着唇,下颌线如刀锋。 这样的他,让她感到脊背发凉,以致于直到他越过她走了,她还是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去年的六月二十号。 对,她记得很清楚。 陈岸其实挺容易动怒,但他的怒火常常停留在表面,骂几句人也就算了,秦楼甚至觉得陈岸是挺拿事不当事的人。所以他一旦像今天这样生起气来,秦楼心里就发慌,因为太癫狂,太认真,太阴郁。 太让人捉摸不透。 陈岸离开秦楼公寓的时候七点半刚过,秦楼的手机响起来了,她刚想接听对方就挂断了,她也没心思去想是谁。 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秦楼去“妍颜”等谷子。 “妍颜”是谷子开的美容店,谷子昨天电话约她出来坐会儿,昨天是她没空,现在是谷子店里太忙走不开,她就只好来店里等她,顺便做个光子嫩肤。 做好之后她去谷子办公室,谷子喝咖啡,她喝温开水。 谷子说:“我怎么瞧你脸色不大好。” 秦楼撩了撩头发,说:“我可是刚做完项目。” “我不是说你的脸色,是说你的脸色。”谷子洞若观火,“你家陈岸给你气受了?” 秦楼低头浅笑说:“算不上。” “昨晚上明歌给我说,他在公司发了大火了,晚上找他喝到半夜。”谷子喝了口咖啡。 “怎么回事?”秦楼问。 谷子叹气:“好像是和他爸吵架了,陈裕海想劝陈岸回华岸,把月火娱乐交给别人打理,应该是没说通。” “原来是这样……” “还不算完呢。”谷子弯腰给秦楼续水,“之前月火那个新团不是有个爱豆被曝光恋情了么……” 这事秦楼略有印象。 “现在要和公司闹解约,说公司压榨艺人价值,上热搜了,你没看啊。” 秦楼吐吐舌头表示,最近还真是没怎么关心这些事情。 -- 第88页 “要我说现在这些艺人,都……” 谷子的话音被一阵铃声打断。 秦楼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一看,是昨天打来的那个号码,显示地是欢城,她笑了下:“不好意思,我接下电话。” “喂?” “……” “喂?” “……” “怎么回事啊?”谷子小声问。 秦楼摇摇头,用唇语说“不知道啊”,又问了一句:“请问是哪位?” “……” 对方挂断了。 “应该是打错了。”谷子说。 秦楼点点头若有所思。 “刚才说到哪了?”秦楼问。 “哦,说陈岸公司艺人呢。”谷子喝了口水,眼神刚好看到秦楼脖子上的吻痕,便问,“昨天陈岸朝你发火了吧。” 秦楼看见了她的目光,反应过来,把衣领往上拉了拉,说:“他是爷。” “说实在的,我眼见着你俩搭上线,这么多年了,也不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想法。”谷子声音平缓,语重心长,“要说陈岸只是玩玩,我是一万个不信,要说你对陈岸没一点动心,我也不敢信。” “都说旁观者清,陈岸心里是有你的,可是不是唯一,是不是最爱就不好说了。你和陈岸在一起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也不短了,主要是咱们女人,也就几年的青春年华,我知道,你不是个没有打算的,现在你欢城的事儿结了,也该想想你俩以后的事儿了。” 秦楼默然,端了桌上的水抿了一口,才问:“姐,你觉得陈岸能给我多少爱?” “这……”谷子的话顿在口中,笑说,“这还真把我问着了。” 谷子往前倾了倾身子,把手撑在桌子上,认真的说:“我想这个问题问的不对,应该问你想要他多少爱才对。” 秦楼淡淡笑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的。” 谷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做不了他的唯一,做最爱也没有什么意思。”秦楼脸上一直挂着很淡很淡的笑,这种笑谷子太熟悉了,就像秦楼的面具一样。 谷子摇摇头,吐槽了一句:“慧极必伤说的就是你!”话说完又笑了,“不过理是这么个理,感情就该一心一意,有些女人能忍受,美名其曰是爱深了,其实要么是有利益可图,要么就是不要尊严了,这人呐总把前者视为洪水猛兽,可要我说后者才是最可怕的。” 秦楼笑:“您就是我的人生导师……” 话没说完,她的电话又响起来了。 “是陈岸。”秦楼小声给谷子说了声,谷子摆手让她快接。 “吃饭了吗?” “正吃呢。” “这么早?”陈岸说,“别吃了,跟我回趟檀宫,奶奶下午的飞机,临走前说要见你的。” “不是往常都12月才走吗?”往常都是十二月飞过去,和陈岸二叔一家过圣诞节。 陈岸说:“叔叔身体不大好,病情好像加重了。” 秦楼“哦”了一声,说:“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看了眼表,才一点多而已,哪里早了? 又看微信有消息,是奶奶发来的,她回了过去,对谷子说:“陈岸奶奶下午回美国,我现在要和陈岸回檀宫一趟。” 谷子说:“那你快去,好好跟老太太说说话。” 秦楼到檀宫的时候陈岸已经到了,秦楼看到陈岸的车子就停在门口,他大概一会还有事,过来就是匆匆打个照面。 秦楼进门看到陈裕海和王顺美都在家,她有心理准备,大大方方打了招呼,他们视若无睹,秦楼却也无所谓他们的态度,直接去二楼看奶奶。 奶奶正好在装箱,陈岸在一边帮忙,秦楼进门的时候他正巧说道:“你带什么不好,佣人做的酱,还要带两罐。” “你叔叔喜欢吃啊。”奶奶说。 “人家什么吃不到?再说了,他的病不需要忌口吗?”陈岸虽这么说,可还是乖乖把两罐酱放进行李箱里。 “我来的不巧。”秦楼敲敲门。 陈岸和奶奶一齐转头,只见秦楼笑嘻嘻的站在门口,说:“你们都收拾好了,我也帮不上忙。” 奶奶就说:“没多少东西,不用帮忙的,再说了,把你叫过来耽误你事儿了吧。” “她能有什么事儿,我的事儿就是她的事儿了。”陈岸说。 秦楼就笑:“奶奶还没走你就欺负人。” 奶奶就说:“你个小兔崽子,以后要是敢欺负秦楼,看我不把你耳朵揍掉!” 陈岸举手投降,说:“我怎么了我。” 奶奶不理他,又对秦楼说:“小楼,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哦,要是真对你不好,你就把他甩了,奶奶给你找个好的。” “她敢!”陈岸说。 奶奶“哦呦”一声,说:“你以为你是谁哦,嗓门大很唬人哦,爱情可不是看谁嗓门大的。” 陈岸耙了把头发,说:“还不是因为你不向着我。” 秦楼在一边淡笑没说话。 奶奶收拾好行李,就下去吃饭,陈裕海和王顺美早已在桌前坐下,就等老太太下来再开动呢,一见秦楼脸色都垮了下来。 要说这夫妻俩感情并不算太好,可在对待秦楼这件事上却是出奇的慈父慈母心肠,恐怕自己儿子色令智昏。 对此,奶奶心里也清楚,她跟陈岸说了些什么,又对陈裕海夫妇说:“我们不在这吃了,去MG吃吧,明歌家的老厨子手艺好,我回来之后一次没去过,这临走了,去吃一顿,吃完直接去机场了。” -- 第89页 “妈……”王顺美有话要说。 “得了,你们两口子多久没一块吃过东西了?你俩慢慢吃,我们可不敢打扰。”陈岸笑。 “你个臭小子……” 陈岸态度嚣张,父子二人自然少不了龃龉。 俩人拌了几句嘴,越说越起劲,就和寻常父子那样认认真真的小吵了一架,随后奶奶生气了,陈岸才作罢。 秦楼和陈岸陪奶奶吃了顿饭,王明歌跑前跑后的,后边还过来敬老太太茶。 陈岸以前对秦楼说过不止一次王明歌嘴甜,果然他没几句话把老太太逗得什么似的,原本离家还心情有点阴翳,这下高高兴兴上了飞机。 “你下午去哪?”陈岸对着飞机起飞的方向看了一阵,又转身牵起秦楼的手。 “回公寓吧。”秦楼说。 陈岸吻了吻她的手背:“昨天晚上,我吓着你了吧。” 秦楼愣了下,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有点呆,就笑了笑大着胆子吐槽:“习惯啦。” “习惯什么了?” “你是人间六月天。”秦楼踮了踮脚尖,对他咬耳朵。 陈岸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抓住她的肩膀,笑道:“我怎么说变就变了?” 秦楼耸耸肩表示:“你自己想。” 然后陈岸要来挠她的痒,好在他手机响了,陈岸停下动作去接电话,接通的那刻,秦楼身子一凛。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章划重点。 (另外,祝金智秀同学生日快乐~) 还有一些话想说: 谢谢大家给我的建议和鼓励。 对于写文,我现在只是入门。 我可能真的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悟性,第一次或者第二次写文就能小有成绩。有时候看看排行榜的作品我也会感叹。可能我一辈子也写不出这样成绩的作品。但是我愿意去尝试一下,再多坚持一下。 说再多都没用,反而显得浮躁。 我2021年继续努力吧。 第45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女声。 “怎么还不回来?” 秦楼只听到这一句而已。 可这话太熟稔了,就像母亲对孩子,妻子对丈夫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有些亲密,还带着一点点的不耐烦。 秦楼有自知之明,于是偏开脸,往前走了几步,静默着等他打完。 陈岸接完电话后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说:“我有事要处理,你等下自己打车回吧。” 秦楼点点头,笑说:“好,那你开车慢点。” 陈岸抿抿唇,走向前来抱了她一下,把她箍的很紧很紧,就在秦楼以为自己就要透不过气的时候,他把她放开,然后走向他的车。 打开车门,他忽然转头:“对了,周六的晚会在MG办,给你准备好衣服了,明天一早送到你家里,下午我去接你。” 秦楼说:“知道了。” 目送他扬长而去。 再抬头,明明十几分钟之前还有太阳,可现在乌云密布的,变天了。 陈岸给秦楼准备了一条绿色露背裙,拿到它的时候,秦楼惊叹到说不出话,因为它实在太像《赎罪》里塞西莉亚那一条,真丝面料,剪裁风流,后背直露到腰际。 锋芒但不锋利的性感。 秦楼拿粉扑了扑脸,让妆容看起来更雾面一些,她化了很淡的棕色眼影,唇上却厚涂了正红色口红。 陈岸在门口喊:“动作快点。” 秦楼答应了一声,又去弄头发,披散头发照了照镜子,又绾起来看了看,最终还是选择把头发低低绾起来,最后把之前陈岸送她的那条墨绿色心形项链戴上,除此之外再没任何配饰。 踩了黑色细高跟出去。 没见到陈岸,倒是直愣愣碰上曾闻了。 曾闻在看到她的那瞬间,眼神变了变,一瞬间而已,远比烟花腾空又烟消云散的速度快,以致于秦楼都没捕捉到。 他们两个人互相点了下头,此外他没有同秦楼再讲一句话,秦楼也没想起来跟他说话,两个人都在客厅里坐着,等同一个男人出来。 等了一分钟的样子,陈岸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他从一出门便直勾勾紧盯着秦楼,丝毫不掩眼底的惊艳:“不愧是我挑的。”话说出口却又是在夸自己。 陈岸换了西装,甚至打了领带,他平时很少这样正式,也不知道这次谈的是什么项目,不过看样子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秦楼走上前,帮陈岸把领带正了正,曾闻沉默看着他们,然后避开目光说:“咱们走吧。” 香车一路带起长风。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MG酒店门口。 设宴厅金碧辉煌,管弦乐舒缓高雅,人们华服美袍,葡萄美酒夜光杯一应俱全,说是简单办个趴,却比往日的聚会更显正式。 秦楼轻轻拿起服务员递来的香槟,朝着大厅中心走去,走到一位穿着蓝裙子的女人背后,顿了顿,绕上前去,碰了她的酒杯:“女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楼!”女人转身笑道,“哎呦,打扮的真好看。” 秦楼兀自先喝了一口酒,笑盈盈看着她说: “谷子姐,出去走走?” 秦楼说想找个清净地待会。 谷子带她从宴厅一侧上了楼,走去二楼回廊,从尽头处穿门出去,冬日的凉风扑面而来,面前是万家灯火,身后是一片笙歌。 -- 第90页 谷子说:“有点冷了。” “哪是一点啊。”秦楼笑,“是很冷。” 秦楼举起没拿酒杯的那只手:“你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冷风能让人清醒,对吧。”谷子意味深长的笑。 秦楼就着冷风喝了口酒:“你还记着呢。” 去年冬天圣诞节,下着雪,人们在屋里面跳舞玩游戏,两个人便悄悄溜到屋外的秋千架荡秋千看雪。 秦楼说外面的冷风,能叫人清醒,事实上不过十来分钟两个人就冻的牙齿打颤,鼻涕乱流,灰溜溜回了屋。 “你今天可真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明星来走红毯来了。”谷子目光灼灼,盯着秦楼的脖子瞧。 秦楼低头,拿手摸了摸那颗莹莹泛着绿光的钻石,没说话,喝了口酒。 “要说陈岸对你,其实也是不错的。”谷子说。 秦楼没什么表情:“那也得看我要什么,是不是?” “我看谁都该来吹吹风,就你不需要。”谷子叹气,“还是糊涂点好啊,糊涂点的人更容易得到幸福。” 秦楼耸了耸肩:“哎呀,你瞧你,又点我。” “诶?你这人真不知好歹,我关心你还关心错了。”谷子故意调笑,碰了下秦楼的酒杯。 秦楼借此扯开话题:“不管别的,今晚先喝酒。” 两个人就这么你碰一下,我碰一下,一个香槟杯不过装四五口酒罢了,两个人硬生生喝了十分钟。 这酒不暖身子,秦楼的鼻头被冻的红红的。 谷子笑她该补妆了,笑到一半又停住了:“欢城的事确定办好了?” 秦楼愣了下,整个人立刻沉了下来,仰头把最后一口酒饮尽:“应该吧。” “别应该啊,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我直觉,这不是小事。”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秦楼问。 谷子说:“没什么,那天咱们不是逛街嘛,我说要买件外套喝喜酒穿,今天参加婚礼去了,谁知道新娘是欢城人,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 “放心吧。”秦楼想了想,又说,“谢谢。” “谢是不用谢,话你听进去了就好。”谷子叹气,“你家陈岸精着呢。” 谷子不是第一次这么提醒秦楼。 也是那个圣诞节,秦楼和谷子一人一边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荡着,谷子有一搭没一搭在同秦楼讲话,秦楼反应总是慢半拍。 谷子问:“你是不是冻傻了?” 秦楼眼底闪着难以捉摸的光,在转脸看向谷子的时候敛住了,笑:“谷子姐,我记得之前你店里有个VIP顾客,她丈夫是做私家侦探的?” 谷子问:“你还记得这个?” 风飕飕吹进裙摆里,秦楼开口声音也凉: “我想让你帮个忙。” “……” 雪簌簌的下。 秦楼没有同谷子讲太多。 谷子也什么都没打听,只在最后提醒她:“你家陈岸,不是好对付的,凡事想三步,再走一步。” 秦楼说:“好。” 就是记得这句叮嘱,回欢城才拖了这么久。 秦楼查了于年很久,从他的大学所学的专业到他毕业后从事的工作,还有住的地方,感情史等等。 可凡事都讲天时地利与人和,今年入秋,家里老人仙去,加上秦宏伟身体出了点问题,这些不幸和痛苦,反而成了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成全了她的心心念念。 说起来也是满纸荒唐。 话说的差不多了,酒也见了底,秦楼和谷子裹挟满身凉意,又回到宴会厅。 大厅里人比刚刚还多了些,有些秦楼见过,有些没有,她穿过人群,娉婷袅袅,走到宴厅一角。 沙发上有四五个人坐着聊天,见秦楼和谷子到了,纷纷投来目光。 钟毓率先叫人:“谷子姐,你今天真好看。” 谷子便笑:“你今天也好看。” 秦楼不动声色走到陈岸旁边,坐下,端起陈岸的酒杯,小啜了口酒。 钟毓这才“诶”了声,说:“秦楼今天穿的好绿啊,是有什么寓意么?” 众人刹那静了下来,就像在等着看热闹。 秦楼像是没听见,放下酒杯,给王明歌打招呼:“王哥今天穿的和谷子姐衣服很配啊。” “你可别这么叫他了,上回还跟我说呢,你把他叫的一点霸道总裁气质都没有。”谷子笑道。 秦楼笑:“那我下次叫王总好了。” 王明歌拍了拍脑门,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得得得,我求你俩放过我。” ……惹得一阵笑。 这时曾闻从外面过来了,他先是看了一眼秦楼,又面向陈岸:“陈总,出来一趟。” 陈岸顿了下,说:“你们慢慢玩。”就起身出去了。 主角走了,气氛顿时松散下来。 钟毓摆弄着新做的指甲,叹了声气:“唉,一会说是有惊喜呢。”又问,“诶?秦楼,你知道是什么惊喜么?” 秦楼拿手机照了照自己妆容,仿佛没听见。 钟毓出奇的没有被激恼,反而笑了:“我听说陈岸……” “那什么,钟毓你去给我们拿点果盘吧,快没了。”王明歌打断了她。 秦楼跟着王明歌站起来,又先他一步走到外面:“我去吧。” -- 第91页 王明歌愣了下,笑了:“那行,你过去吧。” 秦楼转身往餐桌处走,钟毓想站起来跟上去,被王明歌拦住了: “你就别添乱了。” “明歌。”谷子姐凝眉,“你有事瞒我?” 王明歌神色闪了闪,挠了挠头,颓然坐在沙发上。 ……盘子里有蓝莓,车厘子,和几颗切成条的苹果。秦楼又端起一杯香槟,灯光下杯中酒浮起细碎的泡沫,就像金粉一样,有着迷惑人心的力量。 屋里的世界总给秦楼一种太假的感觉,不是人假,也不是事物假,而是她自己假。就像辛德瑞拉,身在宴会,却不是公主。 念头未闪过,大门忽然被推开,全场息声,秦楼和人们一样转过身,朝门口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来了来了 第46章 顾潇一身红裙,踏光而至。 音乐突然停了,偌大的宴厅没有一丝声响,落针可闻。 然后顾潇一步一步走到秦楼面前来,高跟鞋的踏地声,如同盛会的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好久不见。” 顾潇站定,悠悠一笑,姿态高傲,宛若一位真正的公主。 秦楼仍旧端着盘子和酒,定定的看着顾潇,身体里理智在循循善诱,教她如何表现才能风度翩翩、漫不经心,可她微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 顾潇又说:“怎么,不认识了?” 秦楼几乎支撑不住,朝后退了半步,被一个人扶住了腰。 她偏过脸,见谷子目光忧虑的摇了摇头,秦楼静静与她对视了两秒钟,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身定神,抬头笑了: “你好。” “我当然好。” 顾潇笑,转脸挽上了陈岸的手臂。 陈岸气定神闲,仿佛一丝情绪也没有,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针锋相对,像是在看路边的陌生人闲聊。这让秦楼忽然想起一句歌词来—— 他表情淡漠反倒有催泪效果。 秦楼也没什么表情,还是维持表面的得体,直挺着背,淡淡看着面前的一切。听见陈岸说: “今天来这里的都是我的朋友,同辈。除了庆祝刚刚收购了两家公司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说到这里,陈岸顿了顿,执起了顾潇的手。 “我和顾小姐,将于下月初一订婚,届时欢迎各位光临。” 话音穿透空气,刺破耳膜,大厅里寂然无声,缓冲几秒后,掌声雷动。 像是在抽秦楼的巴掌。 怎么会这么突然!一点转折也没有,一点预告也不给? 不对不对,或许他这段日子的“不对劲”,不是日久后的动情,而是告别前的温存。 秦楼摇摇欲坠,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顾潇勾手叫来服务员,端起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秦楼。 “不祝福一下么?” 秦楼从始至终都在目不转睛看着二人,她甚至比在场绝大数人看起来还镇定,开口前先勾唇笑了:“当然。我先干了,你随意。” 秦楼坦荡如砥,杯中酒被一饮而尽。 三人之间面对面对峙,一时之间气氛降到冰点。 王明歌叫了一声:“那个,大家别干愣着了,来来来,喝酒跳舞!”又对身后的管弦乐队喊,“傻了都?请你们来吃干饭呢?奏乐!” 欢乐颂应景而起。 秦楼又要了一杯酒,缓缓走到陈岸面前,仰起头粲然一笑:“除了她,还要恭喜你一下。” 她兀自碰了他的酒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仰头喝光,空酒杯上印着鲜红的唇印,她举起它给他看,说:“到你了。” 陈岸漠然。 谷子上前扶住秦楼,说:“我们去那边吃东西吧,我看有榛子蛋糕。” 秦楼抿抿唇,看着陈岸,回答这个提议:“也好,我们去那边接着聊天。” 顾潇想说什么,张张嘴又看了眼陈岸的脸色,作罢了。 戏散了。 钟毓挤进沙发,摸着下巴看着眼前正小口吃着蛋糕的女人,忍了忍还是问出来:“秦楼,你都不要脸的吗?” 谷子先秦楼一步拉下脸:“钟毓,你不要火上浇油。” 秦楼拉住谷子的手,仰面笑笑,说:“不会。” 她从桌上又拿了块蛋糕,递给钟毓:“不是很甜,但咬一下,口齿留香,你要不要尝尝。” “我只是说今天陈岸还带了新女伴,可没想到居然……”终于气呼呼的,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秦楼,“这么绿了,都不生气?” 秦楼把蛋糕放下,静静看着她。 钟毓最烦看到秦楼这个表情,好像全世界就她有条不紊一样,钟毓语气立刻尖锐了起来:“当初不是费了老大劲把陈岸抢到手的么?怎么,现在这么轻易看着那女人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你……” “你不是热闹看的挺爽的么?”秦楼表情未变,淡淡开口,“哦,我忘记了,你一直喜欢陈岸?嗯…如果你对付的人从我变成顾潇,难度可能提升了不止一个度。毕竟他们门当户对,你说是吗?” “我……” “我祝你好运。”秦楼笑。 又转脸对谷子说:“姐,我今天喝的有点多,现在想回家休息一会。” “你什么意思啊?!”钟毓看起来肺都快气炸了。 -- 第92页 谷子起身:“我送你。” 秦楼摇摇头:“我自己回去,你知道我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我帮你叫车?”谷子问。 “不用,你帮我同陈岸告个假,就说我受了点凉,胃疼。”秦楼拿起自己的包,凑近谷子耳畔,“你留在这,帮我听听那些人都骂我什么。” 谷子:“我……” “嘘。” 秦楼挑挑眉,给她一个安心的笑。 风徐徐的吹,初冬寂寥。 秦楼住的公寓距离MG酒店约有二十分钟距离,车距。 她穿着墨绿色的露背礼服,怪异又显眼,在街道上面无表情的走,走累了,她就把鞋子脱下来赤着脚接着走。 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但不会有宴厅里的那些目光令她难承受。 秦楼第一次真切感知到这座城市的大,钢铁森林筑就的迷宫,路的尽头还是路,她怎么都走不到家。 这么想着,她忽然顿住了。 远处的大厦霓虹万丈,公寓楼里灯光颜色各一,每处建筑物里都装满了光。 可是没有一处光是为她打的。 她没有家。 那间小小的公寓,是陈岸给她住的,不仅如此,她这身绿,还有脖子上的首饰都是陈岸给的。 轻易给的,轻易就可剥夺。 秦楼突然就崩溃了。 想得到的尚未得到,该失去的好像就要失去了。 她输了,顾潇赢了。 可她在意的似乎又不止是顾潇而已。 秦楼简直要窒息,她在脑海里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动心忍性,动心忍性”,像念经一样,越来越快,她忍不住拿拳头去砸自己的头。 “秦楼!” 有人叫她的名字,可这不足以让她平静下来。 于是那人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砸了。”他声音轻而稳。 秦楼这才抬起脸,看清了面前的人,木然说了句:“你攥的我好疼。” 曾闻神色不变,姿势也不变,闻言看了眼被他攥住的手,眸光暗了暗,旋即松开了。 秦楼的手掌心里有清晰的指甲血痕,是她刚刚在宴厅里与顾潇对峙,为了维持冷静,生生攥出来的。 秦楼活动了下手腕,问:“陈岸让你来的?” 曾闻目光沉了沉。 秦楼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淡淡的冷冷的问:“还是你专门过来看我的笑话?” “我送你回去。”曾闻沉声说。 秦楼慢慢逼近他,手指点在他胸口,笑道:“我都忘了,今天的事,你也早就知情吧?” “我送你……” 秦楼板下脸:“不必了!” 她越过他继续往前走,有一辆车疾驰而来,差点撞到她,好在曾闻一把把她拽过来,她没站稳,额头“咚”的砸到他的下巴上,他嘴角立刻红了一片。 这一下,也撞回了秦楼的理智。 “你不该拉我。”再抬头她已经戴上淡然的面具,但讲出的话还是刺人的。 见她站好了,曾闻把手放开,后退了半步,他对那点小伤不甚关心,又说一遍:“我送你回去。” 秦楼立刻回了一句:“不必。” 曾闻静静看着她,说是看她,其实目光只在她眉骨上停留,他一贯这样,矜持的,克制的,不放肆的,这样会令他有安全感。 “秦小姐,你不要让我难做。” 秦楼淡淡瞥了他一眼:“让你难做的不是我,是陈岸。” 曾闻这才把视线移过去一点,对上她的眼睛,只一瞬,又移开了。 介于清冷和热情之间,她身上有种碰撞而来的气质,很凛冽,很危险。 曾闻沉默了两秒,才说:“好,那你继续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 话音刚落,他就扯过她手上的高跟鞋,然后蹲下来,拿起她一只脚。 秦楼一下子没站稳,下意识弯腰扶住他的肩膀:“诶?你干嘛?” 曾闻仰起头,以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看着她,说:“你自己走也得穿上鞋吧。” “我自己穿!”大街上,挺难为情的。 曾闻也不嫌脏,用手擦了擦她的脚底,二话不说就拿鞋往她脚上套,动作不仅不温柔,甚至很粗鲁。 秦楼左右看了眼路人,推了推他的肩:“曾闻,陈岸也没让你做到这份上吧,你……” “你闭嘴。” 她的脚底有被石子扎伤的痕迹,血混着泥污,他蹙眉看着,她偏又在乱动,他说了句“你闭嘴”,语气并不客气。然后擦拭脚底的动作轻了,穿鞋的方式依旧不温柔。 接着他站起来,看向她:“你可以走了。” 秦楼简直被气笑了,她也不管什么理智不理智的,骂道:“你他妈有病吧曾闻!” 曾闻抿着唇,又不说话了,机器人都比他表情多。 秦楼的力气全打在棉花上,恼的不行,可是骂他又不知道怎么骂,说他他也不搭理,闷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委屈的立刻就哭了。 眼泪流到嘴角,淡淡的苦苦的咸,秦楼胡乱把泪擦走。 越擦越多。 要不怎么说人类都是奇怪且矫情的生物呢,刚刚在宴厅没哭,吹了一路冷风也没哭,这会泪却像泄洪一样。 不是依旧有那些倒塌的南墙吗?不是依旧有人夜奔黄河吗?可是更多的,不还是那些懂得全部道理却还是过不好人生的人吗? -- 第93页 曾闻抬眼没表情的看了秦楼一会,又把视线移开,静静在原地不动。 秦楼很快就哭好了。 然后她捂捂脸,深吸了一口气,问曾闻:“你车在哪?” 曾闻说:“你身后。” “走吧。” “嗯。” “等等。” “嗯?” 秦楼深深看了他一眼,讲话前又转过身,说了句:“谢谢。” 曾闻身子僵了一下。 有路人骑着共享单车穿街而过,在他旁边停下,接起电话。铃声旋律他曾经听过,可不知道名字: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曾闻看着秦楼的后背,顿了几秒,低头笑笑,才跟上去。 他丝毫不知,就在不远处,有人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第47章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手机屏幕散发出微弱的光。 微信上有很多未读消息,秦楼窝在地毯上,她的情绪已经趋于平稳,可太多事情堆在一起,乱麻一样,她捋了一夜,还是没有捋顺。 后来索性就不去想。 接下来的一周陈岸新闻不断,都是和顾潇相关的,秦楼也不知道怎么一个素人也能有这样的影响力。 事发之后,谷子有打电话给秦楼,她把自己能打听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秦楼,不外乎就是:陈岸和顾潇旧情复燃,顾潇继父的公司破产重组,由华岸接手的公司,现在也一并交给顾潇继父所用了。 秦楼听完这些,比自己想象中平静。 陈岸一直不找她,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期间谷子过来了一趟,见她好好的,把家里也收拾的和往常无异,就更担心了。 谷子劝秦楼:“你要是不爱了,就当是一场梦,也该醒了。” 谷子表情温柔,话说得也温柔,可秦楼还是提不起劲。这些话秦楼也不是没对自己说过,可有些事绕啊绕,像缠线团一样,绕不明白。 谷子又说:“当然你要是但凡还有一点不甘心,就去争一争,又不是没争赢过。” 在逃避又封闭的一周以后,秦楼决定去了一趟华岸。 到的时候陈岸正在开会,她坐在他办公室外的沙发上等,秘书端水给她送过来,还没来得及接,就听会议室的门被哐的一声摔的震天响。 陈岸面带愠色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她脚步未顿,说:“滚进来。” 秘书端水尴尬站在原地,目光同情的看着秦楼。秦楼倒没什么反应,转身就跟上去了,还不忘轻轻带上了门。 “这帮人没他妈一个好东西!”陈岸气的破口大骂,“老子投资花多少钱是老子自己的事!他妈的,真要玩完了,老子自己受着!” 昨天宴会,有不少人同陈岸敬酒,三言两语中,秦楼也听说陈岸想跟海外公司合作做个大项目,他压了大半身家。叔伯们夸他是少年气魄,挥斥方遒,实则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骂他败家子,想看他满盘皆输呢。 股东们的担心自然是有道理的,但陈岸的心意也是不可违背,何况协议已签,自负盈亏。 “我看要是真出什么问题,这帮孙子跑的比谁都快!老子就不信邪,非得做出来给你们看看不成!到时候最好他妈的都别来吃红利!” 生意上的事,秦楼听不懂也不该懂,从来都是不发表意见的,他气喘吁吁的骂了一会,撒完气了,就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秦楼去冰箱给他拿了罐凉茶,打开递给他。 陈岸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行?” 秦楼笑:“怎么会。” “也是。”陈岸冷笑,“您关心什么呢,您什么也不关心。” 他这话带了气。 秦楼低眉敛眸,她看他的脸色实在是差,觉得不是谈话的好时机:“那我先走了。” “我同意你走了吗?”陈岸笑。 秦楼低下了头,想了想问:“那我们谈谈。” “你想说什么?”陈岸舔了舔牙,抱胸看她。 “你和顾潇复合有一段时间了吧,你是不是刻意瞒着我?”秦楼索性问出来,问出口又觉得没必要,事实不是明摆着么。 陈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瞒着你?你算什么东西我瞒着你?”他笑的嘲讽至极,“我想和谁好,还要提前给你递份报告书是吗?” 秦楼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那你什么意思?”陈岸仍是那副笑,惹人难受的笑。 秦楼舔了舔唇说:“这话该我问你。” 陈岸一下子被她的话噎住了。 秦楼面上温良,是这一周的平复换来的,可到底内心深处是复杂的,又气又伤。见陈岸这种态度,她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这样吧,我走就是了,既然你不再需要我。” “好啊!好!滚吧!”陈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仿佛这种要求是种冒犯,他连连点头,红着眼,笑得神经质,“你他妈干脆永远别回来了!” 秦楼紧握着凉茶,刚从冰箱拿出来,易拉罐上浮着一层冰凉的水雾,她现在很需要这种凉意。 “可以。”秦楼抬头正视他,“我下午就搬走,我公寓钥匙和你家钥匙,回头我都给谷子姐,让她还给你。” 天地间静的仿佛时间凝固。 -- 第94页 陈岸站起来,面无表情的一步步逼近她,秦楼丝毫不动弹,就这么迎着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装着深沉的霾,就像乌云压境。某一瞬间,秦楼简直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掐死自己。 可他却也只是站在她面前。 他讥笑:“你走?做个鸡还有卖身契呢,你他妈当我是谁啊?想抽身就能抽身?”陈岸扳过秦楼的下巴,一字一句,不知是提醒还是威胁,“当初你死乞白赖求我的时候,我可就说好了,除非我腻了,否则你想都别想!你要走,可以,你想当AV女主你就走!” 凉茶“嘭”的掉在地上。 秦楼的心也像被砸出了个大口子似的,她吃痛的倒抽一口冷气,不是下巴,而是有一缕头发被他扯到了,疼的她发颤。 昨日温水洗发的是谁,今日扯断青丝的又是谁。 秦楼茫然的看着陈岸。 “你先放开我。” “不可能!”陈岸气的面目狰狞,“放过你,早着呢!” 他似乎是魔怔了,自言自语:“早着呢,一辈子早着呢……你慢慢受着吧!” 秦楼忽然就泄了气了。 之前微博上有段子怎么说来着——遇见你的那一刻,上帝在我耳边说了句“在劫难逃”。 可不是么。 早着呢,日子还长着呢,故事还没完呢。 想擅改游戏?你秦楼又算个什么东西。 转念弹指一挥间。 秦楼忽然落泪了。 秦楼的眼泪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淌到陈岸的指头上、掌心里,然后陈岸怔了一下,慢慢放开了她。 这眼泪流的着急,陈岸未必信,可他何须全信,半信半疑足矣。 秦楼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陈岸僵住了。 游戏规则不是她定的,可能不能吃到鸡,却是她能努力的。 谁都知道,温柔刀,刀刀致命。 “你又玩什么花样。” 可他陈岸又怎么会是吃这一套的人。 陈岸推开她,又捏住她的下巴,目光探究:“你他妈玩我?” 秦楼只是问:“你还要我吗?” 陈岸神色不明。 “你不让我走,那你还要我吗?”秦楼喃喃。 陈岸顿了一下,旋即笑道:“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我想走么,可我怎么留在这,顾潇能愿意吗?”秦楼说着,原本止住的泪又倾泻而下,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偌大的办公室,除了她的哭腔,别的什么也听不见。 “起来。” 过了一会,陈岸说道。 秦楼不动弹。 陈岸又说一句:“别让我说第三次。起来。” 秦楼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眼底还挂着一颗泪珠将落未落,演的太过,她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陈岸就更分不清了:“不要哭了,怎么哪里都那么多水。” 秦楼抽噎着,刚要回话,他又问:“吃饭没有?” 他话题换的实在是快,秦楼顿了下,给自己一个反应的时间。 “哑巴了?” “没有。” “没有哑巴了,还是没吃饭?” 秦楼叹气:“还没,我中午约了谷子姐一起。” 陈岸顿了顿:“那就让曾闻先送你过去吃饭。” 静了一会。 秦楼往前一步,伸手拉住了陈岸的衣角,眼眸含情看着他,并不说话。 陈岸低头凑近了秦楼的脸,寻着了秦楼的眼,静了两秒,哼笑道:“见好就收,这几年还没学会么?” 陈岸哼笑了一声,转脸对着落地窗,背影融进对面密不透风的写字楼里。 秦楼眼皮跳了一下,说“知道了”,只见他微微偏了下头:“走吧,等下潇潇来,看到你就不好了。” 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那一瞬间,秦楼绞尽脑汁的想,也想不出来。 她只觉得胸口闷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她真的想说些什么的,可当她张开口,就发现不行。 濒临窒息的人是无法出声的。 好在陈岸放过了她:“出去找曾闻吧。” 秦楼恍若未动的点了点头。 陈岸定定站在那块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外面的繁华尽收眼底,人间百态,就像一幕剧。 人生处处是舞台。 就像刚刚,她愿意演,他也是戏中人。 陈岸不知伫立了多久,再转过身,空无一人。 秦楼推门而出,门口秘书如惊弓之鸟,把手机一放,立刻坐直盯电脑。 秦楼没心思理会她,立刻转身走去洗手间。 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狠狠泼了自己两下水,镜子里的女人,目光冷硬,嘴唇紧绷,她化了个全妆,擦的是最白色号的粉,嘴唇又红的强烈,对比之下,有种倔强而苍凉的美。 她这么盯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秒,耳后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还记得和陈岸第一次发生实质性关系那次,夜里他睡熟了,她去洗手间清理身体。那时候她尚年轻,眼神看着镜子里凌乱的自己,红唇乌发,皮肤细腻到看不到毛孔,那么年轻的她,可是眼睛却是浑浊的,她整个人也没有丝毫灵气。 当时她就这么光着身子木木的看向自己,然后喃喃自语:“以后不知道他还会怎么欺负你。” -- 第95页 然后她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很疼,或许是别的什么地方也疼,所以她左眼落下了一滴泪,只有一滴而已,她接着擦干净了。 可现在她已经不会哭了,明明比那时候更疼。 她看不起自己。 凭什么被这么耍了,都不能堂堂正正问他一句“你为何这样”? 她只能舔着脸,扯扯他的袖子说“你还要我吗”。 当然,她不止是看不起自己,更深的是不甘心。 不甘心输给顾潇,所以也想赌一把他的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不甘心输给顾潇而已。 没有别的。 她默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默念着。等到真的相信这个事实,她打开门走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注意:从这章开始,陈岸和秦楼将会吵架吵到大结局。 第48章 秦楼从卫生间出来,便去找曾闻,敲了敲办公室门,无人回应。 秘书赶忙搭话:“秦小姐,曾助不在。” “去哪了?” “他好像昨晚喝大了吧,反正就是又摔了一跤,还感冒了,刚刚散会就去楼下药店了。” “摔跤?”秦楼拧起眉。 秘书点点头:“对啊,嘴角都被磕红了。” “小李,不工作干什么呢?” 说曹操曹操到。 秦楼看着曾闻的脸,脸色变了变,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曾闻的嘴角,有一块红红的印记。 在车内后视镜里看,它随着汽车的前进而跳跃,就像一只红色的蜻蜓,秦楼抱胸坐在后座,一动不动盯着看了一会。 他看起来感冒看来挺严重的,一路上止不住的咳嗽。 秦楼装听不见,坐在后面假寐,思绪乱飞,没一会儿就到了餐厅。 谷子姐点好菜,在一楼包间里等她。 “我怎么看这车眼熟?”谷子转过脸来问秦楼。 “哦,曾闻送我来的。”秦楼瞥了一眼外头那辆车,她下车之后,它在原地停了会,才调头而去。 “曾闻对你是不是……” “他?”秦楼打断谷子,“没有可能的事。” “你不觉得曾助也挺有魅力么?”谷子笑。 秦楼说:“没注意过。” “昨天晚上,也是他送你回去的么?” 她们两个吃的是烤肉,秦楼正拿剪子剪五花肉,闻言顿了一下,看向谷子:“姐,你想说什么?” 谷子神秘莫测:“你猜我看到什么?” 秦楼彻底放下手里的东西,凝神看向谷子。 “昨晚我不放心你,宴会散了之后去你家找你,结果在公寓楼下看到曾闻了,他坐车里抽烟呢,烟头扔一地,可是够没素质的。” “那时候可都快十二点了。” “他今年三十了吧,寒门出身,能坐到总裁特助的位置,也是厉害的。”而且,“曾闻太理性了,男人越理性越危险,这种男人一旦爱上谁,可不得了……” “谷子姐,什么时候咱们说话,也要铺垫这么多了。” 饭还没吃,秦楼就已经胃疼。 “那我就直说了,对付钟毓,就像逗猫,可对付顾潇,你就成了猫。” “那顾潇是什么?老虎?”秦楼哼笑。 “她最好是。”谷子笑,“不是有传言,猫是老虎的师傅么?猫比老虎可多了一项上树的技能。所以……” 秦楼身子忍不住前倾了一下。 “所以曾闻或许是那棵树呢?”谷子讳莫如深。 话说到此,就不必再继续了,该懂的必定懂。 “这件事不可能。”去利用曾闻,是不可能的。 谷子被噎了一下,想了想,问:“你不信他对你有意思?” 秦楼脑海里浮出那男人的脸,其实他长相很普通,又不常言语,乍一看,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但只要多接触那么一丁点,就会发现他很会隐藏自己,就像一只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猛兽。那是种神秘却危险、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场,秦楼每次都会提醒自己不要与他靠的太近。 要说起昨日……他送自己回家时不过才九点钟,可如果说有私情,秦楼也是不敢信的。陈岸让他来找她,那或许后面陈岸还让他继续看着自己呢?他这样忠心的一个人,也说不准。 可这都不是重点。 何苦呢,自己的事,又去招惹别人干嘛? “曾闻又比陈岸好对付到哪去?” “可如果曾闻肯帮你……” “我累了。”秦楼莫名厌烦。 秦楼拿起筷子,夹了些肉,包在生菜里,咬了两口,粗暴的咽下去,胃疼的感觉好像消失了,可是疼痛还在继续。 “曾闻凭什么帮我?凭他喜欢我?好,就算退一万步,真是这样又怎样呢。我要怎么报答他?和他上一次床?还是两次、三次……” 她已经堕落一次,这辈子能不能走出来都难说,不想再堕落第二次。 “小楼,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谷子急了。 秦楼喘着粗气:“我没怪你。” 她只是觉得,陈岸也好,顾潇也罢,那是她自己的劫,她自己渡。 “小楼。”谷子叹了口气,“话不多说了,姐以茶代酒给你赔罪。” -- 第96页 “不用。”秦楼没抬眼。 谷子却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只是恨我自己,出了这种事,我没问你心里难不难受,却一味让你争,连我都这样,你还有谁可以依靠……” 谷子这么说,秦楼的心也软了下来。 说到底,安市这么一帮人里,谷子是真心待她好的。她和顾潇的恩恩怨怨,远非旁人看到的那样,这点谷子也是知道的,即便知道的也不过冰山一角。 “我知道你是怕我输。” 和魔鬼交易,将灵魂典当给恶魔,然后呢,输了,就是灰飞烟灭。 谷子看了眼秦楼的眼色,语重心长的说:“感情里权衡利弊并没有错,你要是对他有感情,就试一把,如果没到很深的地步,不如趁早抽离,免得越陷越深。” “嗯。”秦楼点头。 “你有自己的打算了对吧?” “嗯。” 谷子说一句话便停顿一下,看看秦楼的脸色再说下一句,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谷子眼神恳切:“小楼我的确怕你输,但更怕你自毁。” 秦楼听谷子讲这些话,每一次反应语气都不相同,但从头至尾没什么表情,就像一片宁静的湖面,死水般平整的摊在那,连个波澜也没有。 “有一件事我如论如何也想不通。”秦楼若有所思,“我不知道陈岸到底想要什么。” 顾潇无非是想再次推她入悬崖,可陈岸呢。 秦楼若有所思,她的表情淡淡的,眼里却泛着光亮,就像波光粼粼。 原来不是死水,是暗涌。 “可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陈岸。” 秦楼若有所思,她的问题太刺人,连谷子也回答不出。 然后秦楼的手机就响了,又是之前那个陌生号码,秦楼脑子手里闪过一些碎片似的念头,接起来“喂”了一声。 对方还是不答。 秦楼咬了咬唇,思忖了几秒,问:“于年?” “……” 电话被挂断了。 那会儿是饭点,秦楼被人挂了电话,心里的存疑越来越深,她想到什么立刻打给秦岩。 “你是不是把我手机号给于年了?” “我……那个……” 吞吞吐吐的,不用说也知道了。 “你可真行!”秦楼挂上电话,把手机摔进包里。 谷子问:“怎么了?和欢城的事儿有关?” 秦楼长舒了一口气,说:“先吃饭吧,没什么大事。” 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秦楼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明白的很,她的计划中有些因时间关系而未能补足的漏洞,如同深埋的定时炸/弹。 陈岸晚上喊秦楼去月亮湾。 秦楼到的时候,陈岸正在换灯泡,他难得有闲心,见秦楼来了让吴妈去做饭,然后使唤她把灯泡递给他。 秦楼把地上纸盒子里的月亮灯递给他,他装上之后,打开亮的正好。 陈岸屋子里装了很多月亮元素,人一般都有喜欢的东西,不少人喜欢车喜欢表,或者喜欢个卡通形象,可陈岸偏喜欢月亮,甚至连开发个楼盘都起名“月亮湾”。 秦楼问过他为什么,他笑道:“听说过月亮和六便士吗?老子只有六便士,没有月亮。” 那个答案令秦楼怅然若失很久。 当然,这些情绪都是没有被轻易表露的。 秦楼晚上陪陈岸吃了饭,刚吃完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顾潇。 秦楼没想到陈岸竟会这样让二人见面,连电影都得有个预告的,小说也会埋个伏笔,可他回回都给她当头一棒。 顾潇也有陈岸家的钥匙,看来她来了不止一次,见吴妈正收碗筷,就说:“吴妈,等会给我切碗水果捞来。” 吴妈看了眼秦楼,点点头尴尬笑笑说:“好的。” 顾潇又问陈岸:“看看我今天的妆怎么样?” 陈岸正喝水,闻言就把杯子放下,认真看了眼顾潇,说:“今年很流行欧美妆?” 顾潇笑:“不愧是娱乐公司老板,啥都懂。” 他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扯起闲聊来,完全把秦楼当做空气,秦楼哪怕是城墙厚的脸皮,也觉得待不下去了,她打断二人,站起来说:“你们先聊,我先回去了。” 顾潇紧跟着她站起来:“等等。” 秦楼停住看向她,不由挺了挺背。 顾潇看了眼陈岸,见他看戏似的,她心里有数了,昂了昂头笑道:“订婚日期你知道了吧,下月初一,也就是本月26号,还有半个月。到时候你得过来啊,我让陈岸亲自去给你送请柬好不好?” 秦楼喉咙哽了哽,她面色未改,看着顾潇说:“我很期待。” 顾潇笑:“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表姐,心理素质就是好。”到这里她眼珠转了下,转脸对陈岸说,“我说哥哥,你没忘记秦楼的外号吧,我给你说过的,我们那时候是同学,她高中的时候拾金不昧,捡了一块表,正好是我的。” 陈岸笑:“记得。”又对站在一旁紧抿着唇的秦楼说,“潇潇过来了,你回去吧。” 秦楼暗自握了握拳,没表情点头说:“好。” 她拎了包,余光瞥见吴妈端了水果捞来,陈岸拿牙签插了块西瓜喂到顾潇眼里,这一幕秦楼不该看,她很快把目光转过去。 -- 第97页 可走到玄关处,她又很不识相的回来,问陈岸:“明天我还要过来吗?” “什么?”顾潇一副“我没搞错吧”的样子,她疑惑的看了眼秦楼,又问陈岸,“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陈岸摇摇头,把牙签放下对秦楼说:“我和潇潇明天飞法国的,估计五六天才回。” 顾潇笑了笑:“对啊秦楼,可能陈岸没跟你说清楚吧,我们的礼服和珠宝都是在法国那边订的,本来说陈岸工作忙,我自己飞过去就行了,可是陈岸说还是陪我过去好一点。” 秦楼站在那里,如坠冰地。 生活永远是最好的老师,她彻头彻尾的理解了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她笑笑:“好的,知道了。” 然后转身就走。 她不能崩。 于是强撑着一路,回到家之后,她冲进洗浴室,把自己浇了个通透。 第49章 陈岸说是去法国四五天,实际上一直到订婚的前两天才回来。 陈岸的二叔没了,病重抢救了三十多个小时,最终还是没能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命。 陈岸飞去法国帮忙料理后事,忙前忙后一个多星期,随后又把姥姥接了回来。 这些都是谷子告诉秦楼的,他一直没有联系她,直到他回来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订婚的前一日,他忽然敲响了她公寓的门。 那会儿是下午两点多,他却浑身酒气,一进门先找厕所,吐了一阵才出来,问秦楼要水喝。 秦楼从冰箱里拿了盒脱脂酸奶给他:“只有这个?” “矿泉水都没有?”陈岸难以置信。 秦楼说:“还有自来水。” 陈岸一把接过酸奶,几口喝完,烦躁的揉了把头发。 秦楼接过他喝完的奶盒扔进垃圾桶里,又坐在他旁边,问:“订婚现场,你不需要忙吗?” “有曾闻。” “又不是他结婚。”秦楼笑。 陈岸忽然转脸盯着她,然后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她整个人扑到地上,膝盖磕出一声响,可她来不及痛,他又把她拉过来,他站着,她则跪坐着看向他:“我再问你一遍。” 秦楼被迫仰视着他,双眼迷茫的问:“什么?” “你爱不爱老子嘛?” 话说出口却一点没有深思熟虑的样子,还是拽的不行,吊儿郎当的。 这是他第四次问她这个问题。 秦楼与他对视着,他问出口的那一刻,她脑海里的第一个答案居然是“我不知道”,这让她失神了片刻,随后她笑:“当然爱。” 陈岸静了那么两三秒,眼神一分分狠厉起来,一把推开她,破口大骂:“你没有良心!” 秦楼吃痛,皱眉说道:“是你不敢信,还是我没良心?” 陈岸愣了愣,气焰一下子灭了,他粗粗喘了口气,把脸别开不说话了。 “你问这些问题,原本就没有意义,我的回答也是没有意义的。”静了一会秦楼说。 “那怎样才有意义,什么叫有意义?”陈岸顿了顿,竟然认真问起她来。 秦楼淡淡笑了:“我不敢答,你不敢信,你说能有什么意义?” 陈岸轻呵了一声:“说到底你现在就是装也懒得装了。” 秦楼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地上站起来,胡乱理了一下衣服,倚在沙发上不打算说话了。 屋里静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一样。 随后陈岸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表情变了变,下一秒直接把手机扔到茶几上,骂了句“阴魂不散”! 撒了火,陈岸和秦楼还是不讲话,有可能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了,直到陈岸手机又响起来。 他不挂断也不接听,成了这座静室里的唯一动静。 又过了几分钟,陈岸忽然说:“晚了。” 秦楼看着他,他看着地板,然后又自嘲笑了笑:“真的晚了。” 说完话之后,他大步走出公寓。 陈岸从秦楼家里出来之后,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发了一会呆,又给曾闻打了个电话。 没几分钟曾闻就过来接他了。 曾闻冲陈岸按喇叭,按了两声,陈岸低头没有动,曾闻下车叫他,他迟钝的抬起头,看见曾闻来了竟然反应了一下才站起来。 “喝得有点多。”他先解释了一句。 曾闻看了眼旁边的公寓,没说话,跟在他后面上车了。 陈岸一身酒气,没回公司,直接回月亮湾了。 到家之后,没想到奶奶来了,一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后面陈岸去冲澡,出来发现奶奶还没走,正坐在厨房和吴妈一起泡茶。 奶奶见他出来了,朝他招了招手,说:“过来坐。” 陈岸插兜不动,吹了下头发走过去:“坐归坐,你可别想教育我啊。” 奶奶给陈岸泡了杯茶,茶味飘散,令人安心许多。 祖孙俩闲话家常,直至日落黄昏。 秦楼吃了安眠药才保证一夜睡到天明。 十点多的时候奶奶给秦楼打电话,说,如果还没去现场,先别慌,等她去接。 秦楼换好衣服,先下去等,没一会奶奶到了,秦楼一上车老太太就数落她:“不是说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吗?傻兮兮的在下边等,冻坏了吧。” -- 第98页 秦楼吸吸鼻子说:“没有。” 两个人又因为冷不冷的问题辩论了一会,然后奶奶问:“小楼,是不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秦楼笑笑:“没有。” 奶奶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大壮居然这么早就订婚了,也没成想,你还要欢天喜地去参加他的订婚宴。” 秦楼抠着手指头,低眉顺眼的笑:“没什么的奶奶,我……我们现在还没分开,而且如果这样选择他要是幸福,我也高兴。” “这话倒是逻辑不通,大错特错了。”奶奶摇头,“你这么聪明,怎么说这些糊涂话?” 奶奶拉过秦楼的手,拍了拍:“你们现在是没分开,可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老公外边养情人?那顾小姐要是愿意,我可太害怕了,她这是虚情假意对大壮,图的不是这个人啊。”奶奶言及于此激动的喘了口气,平静了下接着说,“何况,这样选,他不会幸福的。” “他心里的人是你,他不会幸福的。”奶奶叹息,“他只会痛苦,后悔,反复折磨自己。” 秦楼笑:“奶奶,陈岸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订婚这么大的事,一定有他的考量。” “你要是真的这样想,那我让司机绕了大半个城过来接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奶奶丢开秦楼的手。 秦楼凝眉:“奶奶,您有什么想交代秦楼的,秦楼听着。” 奶奶换了个姿势坐,说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问过陈岸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订婚?” “问过。” “可惜他没给你答案,对不对?” 奶奶洞悉一切,秦楼咬唇点了点头。 陈岸不说的,秦楼一般不会过问第二遍,何况对于顾潇这件事,陈岸瞒的深,除非他主动说清楚,否则她问不出来。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他了。”奶奶冷不丁这么说了一句。 “你和陈岸,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认识,哦不,应该说是他认得你,你不认得他。” 这一刻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以为已经关好电动车的电,可车子却在按动车把手的时候忽然加速,她整个人都被带的踉跄了一下。 秦楼一下子懵了,她来不及管理表情,脸上一定堆满了肉眼可见的诧异和呆滞。 话说到这,车子开到酒店了,司机要下来给奶奶开门,奶奶说不用了,你先下去等会,我和秦小姐有话说。 等司机下车,奶奶才娓娓道来。 “你不知道,我和陈岸的爷爷年轻的时候下乡到欢城过,我俩就是在欢城相知相爱的。后来我们回到欢城,一起创业,企业做的越来越大,他爷爷身体却渐渐不大好了,陈岸十七那年陈岸的爷爷被检查出有膀胱癌,只有半年能活,老头子就说回欢城住一阵子。 那时候陈岸爸妈闹离婚,夫妻俩糊涂账不断,把陈岸折腾的不成样子,陈岸就闹着要和我们老两口一起来欢城住,他爷爷看陈岸情绪确实不好,加上他也想和孙子多亲近,就同意了。” 奶奶说到这顿了下,看向秦楼:“我们给陈岸找了欢城最好的高中,你知道的,实验嘛,就是你那个学校。” “他到学校刚开始心情不怎么好,我们想着可能是换新环境了吧,但后来没过多久,他像变了个人,一进门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久,吃饭的时候还傻乐。后来我就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他开始说没那回事,后边问的多了,他才说‘就是暗恋啊,也没给她说过话,就是写写信罢了’。我就骂他怂啊,然后他说女孩太漂亮了,他不敢,然后他给我看了那女孩的照片……” 奶奶说到这停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秦楼,笑说:“你也能猜出来吧,那女孩就是你。” “他不知道从哪搞的你运动会和唱歌比赛的照片,我一看,这姑娘真漂亮,这不,就一下子记住好几年,所以两年前我第一次见你,就认出来了。”奶奶笑,“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没对你提起过吗?” “为什么?”秦楼开口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因为我不知道你和陈岸究竟发生过什么。”奶奶表情凝重了几分。 “陈岸他爷爷命大,当时看了好多大夫都说最多活半年,可能是在欢城日子舒心了,居然活到陈岸高二结束。后来他爷爷去了,我们就回安市了,回去的时候太匆忙,加上放暑假,那孩子没能给你说个再见,为此他失落了好一阵子。” 奶奶叹了口气:“这些你大概都不知道吧,那孩子小时候是个心眼很实的孩子,当然,现在或许也是。” “后面他回学校见过你两次,两次心情都不怎么好,第二次回来的时候,他浑身是土,脏兮兮的像下了井一样,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就是以后不打算去了。那天以后这孩子变了个人一样,活的像个机器人,每天就是学习,减肥,学习,减肥。”奶奶摇摇头,皱了皱眉,“哦,我是不是对你说过,陈岸青春期的时候挺胖的,加上矮,给个小肉团似的,他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没自信的吧。” 秦楼点点头,喉咙落满了灰,说不出一个字。 奶奶说:“我知道,既然后来陈岸又找到你,就说明他从没放下过你。我看得出来,他有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 奶奶看秦楼一直低着头,于是伸手替她把侧脸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见秦楼转脸看她,她笑了:“我啊,不是个什么深明大义的人,能做的就是爱屋及乌而已,我丈夫去了,小儿子没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孙子。” -- 第99页 “说实话,我从没插手过你和陈岸的事情。我儿子儿媳不喜欢你,我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感受,加上我年纪也大了,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就想说,一切顺其自然吧,但现在事情变得太快了,我不想看他后悔。” 奶奶笑:“你别嫌我啰嗦,我觉得你俩之间一定有些你不曾了解过的事情。” 秦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整个人都很空洞,没有灵魂一样。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问奶奶:“您有陈岸小时候照片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奶奶去拿包,“我出门之前特意找的。” 奶奶掏出一叠巴掌大的相片,递给秦楼:“就拿了他中学时期的,你看看。” 秦楼接过来,一共六七张照片,有他过生日照的,有和爷爷奶奶的合照,还有一张穿着实验高中的校服。 ===== 作者有话要说: ===== 于年爱秦楼,伤害秦楼,陈岸爱秦楼,被秦楼伤害,这是故事最初。 后来呢? 后来,于年爱秦楼,秦楼报复于年,秦楼爱陈岸,陈岸报复秦楼。 如果爱人曾是无心之失,却造成了你的伤害,你会原谅他吗? 第50章 秦楼手指颤抖,看的很慢。 然后她张了张嘴,很艰难的笑了下,又低头看看照片,咬咬唇,又抬头看奶奶,无措且慌乱的又笑了一下:“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楼说着又低下头,手指摩挲着相片,万般滋味在心头。 奶奶拍了拍她的背:“昨天我找陈岸聊了。这孩子拧巴,刀枪不入的,我只告诉他一句,我说陈岸,当年错过一回,几年后还能找回来,要是现在错过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这句话,对你说也一样。”奶奶说。 随后奶奶下车了,秦楼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或许什么都在想。 快到十二点了。 他即将与另一个女人一起,完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秦楼这样想着,忽然觉得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要逼出来,她再也承受不住,夺门而出。 奶奶说的没错,有些错过还能再续前缘,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 西子说的对,有些执念放不下,不会妨碍到别人,而是折磨自己。 顾潇就像她的一块烂肉,它时时刻刻长在身体里,是会提醒她恨,可也会提醒她疼。 要剜掉才是。 放下比拿起更难。 这块疤,接受是不可能接受的了,可他给了她一块纹身。 秦楼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傻? 傻在不肯给自己一丁点机会。 就一次好不好呢,赌一把他这两三年对她的爱护不是假的,她想问问他,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问他这么些年,他们两个到底算什么? 可是当她疾步走到宴会厅,脚步顿住了,呼吸也渐渐凝固。 酒店礼堂布置的很好看,摆满了空运而来的最新鲜的鲜花,陈岸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与一身红裙的顾潇并立在花丛中,摄影师正对着他们拍照,两个人都笑的很专注。 这种笑会是假的吗? 在一起这么多个日夜,他的这种笑,是真是假分得清吗? 秦楼忽然说服不了自己,有两种意念在心里打架,一个声音告诉她,走过去,赌一次,哪怕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至少也不会遗憾,另一个声音却说,别傻了,别把自己置于更难堪的境地,爱会变的! 爱会变的。 谁先陷的深了,谁就输了。 秦楼握了握拳头,退后了一步,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 曾闻说:“谷小姐正找你。” 秦楼顿了下,点点头,对曾闻笑:“好,我这就过去。” 转过脸后她嘴角立刻变为直线。 然后就是繁琐的订婚流程了,秦楼大厅第二排那桌坐着,她穿银色的曳地礼服,不少人朝她投来目光。 秦楼一直在同谷子讲话,神情与平日无异,甚至多了几分轻松。 可饶是这样,陈岸都没有往她这边看一眼。 装到一半,秦楼待不下去了,她去洗手间,刚关上厕所门,就听到有人走出来,说:“人都订婚了,秦楼还穿的这么骚,在这勾引谁呢,也是够不要脸的。” “你们这帮人骂人还真是没什么新意啊,总是‘不要脸’‘不要脸’的。”隔壁有人推开了门,走出去大喇喇骂了一句。 是钟毓,秦楼凝神去听。 “我当是谁呢。”说话那人笑,“怎么,你词儿多?我们可没接受过脏话教育。” 谁知钟毓“呸”了一声:“滚吧你们,一个个的贱不贱,少在背后嚼舌根。” “诶!你这什么意思你?平时最针对她的人是谁啊?” “我那是当面说,你们有本事正面开杠啊?!”钟毓轻哼,嗤之以鼻,“她至少长得比顾潇强吧,顾潇凶巴巴的,真不知道陈岸爱她哪里!” “得了,我看是某人吃醋了……”女人说。 “姓秦的长得再好,也没见陈岸承认过她一回,顾潇再凶,陈岸也愿意给人一个名分。”另一个女人说,“再说了,顾潇和陈岸旧情复燃不是一两天了吧,我看新闻,陈岸又是带顾潇欧洲游又是带去参加会议的……” -- 第100页 “铃铃铃……” 秦楼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吓了秦楼一跳,也打断了外面的话音。 钟毓说:“得了,别说了,咱们快回去吧。” 然后外面没什么动静了。 这边手机还在响,是那个欢城的陌生号码,秦楼接听,屏息凝神,“喂”了一声。 “我要见你。” 果然是于年。 秦楼闭上了眼,稳了稳自己。 这事她早有预料,因此没什么慌张感,只是很累,好像总是有层出不穷的事情冒出来,她应接不暇,整个人从意识到身体,甚至连每一个骨头缝都累。 “你想干嘛?”秦楼疲惫的问。 “我现在就在MG门口,你不出来,我就进去。”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秦楼。 手机一下子掉到地上,她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将手机捡起来,说:“你等我十分钟。” 秦楼捂了把脸,她走出去,站在镜子前,木偶似的整理了下衣着,然后回到宴会厅。 钟毓立刻挨过来,问:“你刚才去哪了” 秦楼没理会她,走到座位上拿了包和大衣,又对谷子说:“我有事,需要先走一趟。” “你没事吧?” 谷子想站起来,又被秦楼按下去。 秦楼对谷子低声交代:“姐,欢城的人来了。” 谷子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问:“没事吧?” 秦楼摇头,又见台上司仪正对陈岸和顾潇说着什么,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在台上,这时候走是最合适的,她说:“有人问就说我不舒服。” 谷子说:“你快去。” 这句话刚落,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秦楼低着头,在这片掌声中疾步走出宴会厅。 秦楼的身影落在曾闻的目光里,他抬手看了眼表,然后又看了眼台上正在举行订婚礼的二人,顾潇正看着陈岸,而陈岸正看着大门。 因为是订婚礼,没有婚礼那样繁琐的礼节,曾闻到门口转悠一圈的功夫,礼就成了。 见陈岸走下台,曾闻立刻围上去。 “她去哪了?” “你还是自己去门口看看吧。” 陈岸偏脸看了眼曾闻,他目露冷光,而曾闻不漏破绽,他定定盯了他两秒,立刻转身朝门口迈去。 秦楼几乎是一眼看到于年的。 无论是年少还是成熟,无论是喜欢他还是憎恶他,秦楼都不得不承认,于年在人群中一直都是显眼的。 他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皮夹克,头发理的很板正,看起来高高瘦瘦,从穿着打扮上看,他似乎没有她想象中过得差。 然后再往右看——张可意居然也来了。 秦楼裹紧大衣走过去。 于年先看到了她,然后紧紧盯着她,朝前走了几步,与她对立相望。 “你怎么找到这的?”秦楼问。 于年上下打量着她,紧抿着唇不说话。 秦楼躲开他的目光,又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老远过来,我请你们吃饭吧。” “好啊!”张可意笑,“这不是现成的酒店吗?你请我们在这吃怎么样?” 秦楼不看张可意,也不理会她,只是看着于年,等他的意见。 “你怎么穿成这样?” 于年忽然这样问,秦楼茫然了两秒,才说:“朋友订婚。”秦楼被冬天的冷风吹得打抖,酒店里的人进进出出的,旁边车来车往,怎么都不是个能谈话的地方,于是她又说,“我去打车吧。” 说着,她就要伸手叫车,于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语气平和却蕴含力量:“你骗我。” 是肯定句。 秦楼仰脸,晃然笑了:“先找个地儿慢慢说!” “里面的人是谁?”于年脸色不好。 “……” 秦楼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他这次来知道了多少有关她的事,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于是紧抿着唇不言语。 “你今天是不是要订婚!”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 “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要订婚的样子?”秦楼无语。 于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打了个磕巴,又说:“你自己心里知道。” “我知道什么了?”秦楼累了,她看了眼旁边的张可意,似乎一下子知道这些谣言是谁说给他的了。 “你先放开我。”秦楼说。 于年死死抓住她的手腕,行动代表了一切。 秦楼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楼!” 正相持不下,忽然见陈岸和曾闻一前一后从酒店出来。 陈岸脸色阴的吓人,仿佛周身都冒着层层怒气,让人不敢亲近。 他走到秦楼身边,自动忽略其他人,问:“你们在干嘛?” 秦楼一下子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累到极点了,眼皮耷拉着,恹恹的问于年:“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于年迟疑了一下,手松了松,又攥的更紧:“不可能。” 于年说:“你刚刚不是说要边吃边聊吗?好,我们现在就去,你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秦楼!” 陈岸显然被于年的话激怒了,他抓过她另一只手:“你可真行!” 秦楼裹挟于二人之中,头疼不已。 陈岸瞥了眼于年,又垂眼望向她,说:“既然这样,我不强迫你,你自己选,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 第101页 ===== 作者有话要说: ===== 马上了马上了,下一章就是了 第51章 秦楼定定看了陈岸几秒,忽然笑了。 他对她这样的不好,这样的凶,和刚刚在礼堂里言笑晏晏的人完全不一样。 跟他走? 回去继续做他订婚礼的嘉宾吗? 有个念头忽然在心里升起来,她低头又抬眼,对于年说:“我跟你走。” 于年的肩明显放松了下。 “好啊,好!你他妈可真行!”陈岸攥着她的手劲又大了几分,他一把拽过她,眼睛直逼着她。 秦楼见陈岸红了眼,心底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她说:“你放开我!” 陈岸哪里肯:“你能耐大了 !” 说着,他便要拽着她往前走,于年拦住他:“你放开她,她不愿意跟你走你听不到吗?” 陈岸晃然转身:“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岸生拉硬拽,秦楼本来就瘦,加上穿的礼服不方便,整个人都被他拖倒在地上,他一点也不迟疑,把地上的她拦腰抱起,更加昂首阔步的朝地下车库走。 曾闻多灵泛一个人,见陈岸不是往酒店去的,而是车库,立刻把钥匙扔给他。 又拦住于年,对张可意使了个眼色,张可意便迷迷糊糊的上前,两个人一起拖住了于年。 秦楼被陈岸扛在肩头,她不服他,对着他又打又踢,大喊大叫,她头一回这样泼辣,可陈岸只顾着往前走,也不说话。 他把她塞进车里,然后自己又坐上来,眼看就要驱动车子,秦楼按住方向盘:“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陈岸起身把秦楼摁回座位,秦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闭上了眼,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脖子上:“我他妈又不是今天才疯!” 陈岸早就疯了,何止这一回? 秦楼愣了一秒,使劲推开他,推不动,他直接欺身上来。 两个人的嘴巴撞在一起,挺疼的,他用热吻化解。 秦楼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他是在乎她的,就这么一个吻便可说明一切。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这吻恍若夜航鬼火,引她上岸。 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终究还是拼命推开他,气喘吁吁的质问:“你今天订婚,顾潇在里面等着你,你爸你妈你的亲朋好友都在里面,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陈岸说:“那又怎样啊?!你不是挺有能耐吗?你把我从她身边抢了一次,不能抢第二次吗?” “我不想!”秦楼和他杠上了,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她不是兔子,“你回去,我不抢了,你放过我,我也成全你!” “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成全你,只求你放过我,我……” 陈岸又吻上来,凶狠蛮横,极尽掠夺。 真与假的博弈,爱与欲的纠缠。 就在这一吻。 何止这一吻? 后来秦楼完全不记得陈岸是怎么把她带到自己公寓的,又是怎么脱了她的衣裳,她只记得她后面一直在反抗,又是抓他又是咬他,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变着法子折磨她。 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永远是吃亏的,她的力气这样小,他又这样蛮横,秦楼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忍了又忍还是哭了出来。 陈岸就是在这种奇异的,痛苦又快乐都到了顶点的时候,察觉到秦楼的眼泪了,他怔了怔,停了下来,寻找她的脸,把她脸颊上的乱发和泪水拂开,深深看着她。 秦楼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欲气,可是神态是这样淡漠,冷冷对他对视。 “你算什么男人?”秦楼问。 陈岸还是那样看着她,饱含深情,像是要把她吞噬。 他越是温柔,秦楼就越觉得烦闷,胸口堵着一口气,她蹙眉:“在这样的事情上制服我,你真的好恶心。” 陈岸这才回过神,点点头叹了声气,笑了:“是,老子就是在欺负你。” 说着他又动起来,做着未完成的事情。 到后面她累的昏死过去。 天将破晓的时候,她缓缓醒过来,见窗台边站着一个人,正在抽烟。 秦楼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静静看着陈岸。 陈岸从没有抽过烟。 秦楼想了想,出声叫了他一声:“陈岸。” 陈岸转脸见她起了,把烟摁灭,走到床边端水喝了口。 秦楼动一下浑身都疼,但她还是站了起来:“陈岸,聊聊吧。” “我不可能放你走。”陈岸说。 秦楼问:“为什么?” 陈岸说:“你不配。”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但她已经静了太久了。 秦楼颓然点了点头:“奶奶找过我,她说高中的时候你是认得我的,我想问问你,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陈岸笑:“原来知道了啊。” 秦楼说:“你不如说明白。” “说明白?”陈岸像听到什么笑话,“世界上所有事都能说明白吗?秦楼,你只要记得你欠我的就对了。” “所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秦楼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和我在一起,按照我的要求和顾潇分手,打压顾潇家的企业,然后又同她和好,再让她这样万众瞩目的与你走到一起……一张一弛,骗了我不能回头,陈岸,你好心思。” -- 第102页 陈岸不置可否,只是说:“好心思比不过你,于年都是猴年马月的情人了,竟然还能找上门来。” 秦楼笑:“陈岸,你居然在乎于年?” 陈岸烦躁的撸了把头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你不在乎。”秦楼说,“那我们分手,一别两宽,各自去找各自的人。” “呵,怎么又绕回来了?” “咱们之间没有个结束,无论在一起多久,总还是要绕回来的。” “那就绕啊!”陈岸笑的癫狂。 “陈岸,你矛盾吗?”秦楼笑,索性说开了,“一口一个‘潇潇’的叫着顾潇,让她见报上新闻,迫不及待订婚,搞得全天下都知道你爱她。可又在背地里和我纠缠不清,不放我离开,你矛盾吗?” 陈岸,你就是在演戏。 秦楼丝毫不让,紧盯着陈岸的双眼,又说:“你矛盾的我都累了。” “所以呢?你倒是想凑身离开,片叶不沾身?”陈岸笑,“我再说一万次,那是不可能的。” 秦楼深呼了口气:“你爱的是她是我都好,我累了,不想争了,你拍过的我的视频也好,照片也好,想发就发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清白的人了,也做不到洁净到底。” 她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是试探还是真心实意,她也早就分不清。 “啪!”陈岸狠狠的把杯子砸到墙上。 “秦楼,都是你逼我的。” 陈岸冷冷撂下这么一句话。 陈岸把秦楼拘了起来。 二人争吵之后,他夺了她的手机,拿了钥匙,把她反锁在屋里,让吴妈来看着她,不许她轻生,不许她逃跑。 他每晚都会过来看她,她不再同他讲一个字。 他们是如何走到今日这种地步的呢? 日子无聊且漫长,秦楼常回忆到她和陈岸的点点滴滴。 那年她刚毕业,在谷子姐的美容店担任新媒体运营,一来二回和谷子熟悉了起来,竟成为亲密的好友。 有一回谷子和王明歌吵架,谷子喝醉了,秦楼去接她,那次是她第一次见到陈岸。 第一次见面,秦楼觉得陈岸不过就是个纨绔的爱逗女人的男人,他们之间的距离远比海深,比天远,她只是记住了他,仅此而已。 后来陈岸常来谷子店里消费,他们常见面,可都没有什么交集,直到有一天,陈岸带了她女朋友来,秦楼见到他女朋友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处。 没错,就是顾潇,化成灰秦楼也忘不掉的人。 后来呢。 后来秦楼过生日,陈岸竟然送了她一对耳钉。 秦楼拿到那幅耳钉的时候心情复杂极了,她想了想,跑去问谷子要陈岸的微信,加了好友之后,第一句话是他先说的,他几乎是秒回了句“你好”。 秦楼说:“谢谢你的礼物,我请你吃饭吧。” 陈岸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看,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客客气气,礼貌规矩的。 吃饭的地方是陈岸订的,一家法国餐厅,哪怕提前做过功课,可是菜单上一半以上的菜秦楼听都没听说过。 这顿饭一定不便宜,秦楼想好了,要用所有的钱请他吃一顿。 可后面菜单出来的时候,秦楼才发现,那顿饭的价格,竟是她卡里所有的钱也吃不起的。 好在最后陈岸付了钱。 秦楼不好意思极了,可没有自弃,只是说:“下次我一定请你。” 陈岸眼眸一转,问:“你会做菜吗?” 秦楼说:“会。” 陈岸说:“那太好了,外面的东西我都吃过了,没什么新意,不如你亲手做给我吃?当然,如果不麻烦的话。” 这话简直是某种暗示。 秦楼立刻大方笑说:“不麻烦。” 秦楼给陈岸做了简单的家常小炒,类似辣椒炒肉,酸辣土豆丝之类的,可他却很给面子,愣是吃的很香。 后来秦楼常给陈岸做饭吃,她做好了,曾闻去取,他吃好了之后再让曾闻把空饭盒拿给她。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左右,陈岸忽然不找她了。 秦楼忍耐着,没有给他发消息,于是两个人一不联系就又是半个月。 在陈岸之前,其实还有别人正在追求秦楼,家境也是很好的,叫徐一鸣,秦楼对他谈不上喜欢,也不反感,因此没拒绝他的追求。可在陈岸之前,秦楼没有与任何人建立男女关系,原因也不难猜,因为困囿于‘于年’二字。 所以那时候秦楼还以为陈岸是因为徐一鸣而起了误会,同她疏远了,就在秦楼以为陈岸这个希望要断了的时候,陈岸忽然打电话问她:“我这有根口红,不知道是不是你落下的。” 秦楼一共就三支口红,都在包里放着,哪里丢过口红? 可她还是说:“那我去拿吧。” 陈岸说:“好。” 那是她第一次去月亮湾,进门的时候有个月亮拱桥,差点绊倒她。 他亲自给她开门。 “你来了。”他笑,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危险。 秦楼站在门口点点头:“我来了。” “可是我记错了,我这里之前有根口红,可昨天就被我女朋友拿走了。” 秦楼站在玄关处,看着陈岸那双危险的眼睛,她紧抿着唇,胸口起起伏伏的,她在权衡也在忍耐,然后她说:“我也没有丢口红。” -- 第103页 像是“嘭”的一声,天雷勾起地火。 没有口红,却要她来。 没丢口红,她却来了。 陈岸再也不能等,拦腰抱起秦楼,边吻边解她的衣裳。 秦楼被迫承受着,迎合着,生涩又迷糊,整个过程,她的心都跳个不行,如果不是他堵着她的嘴巴,她简直怀疑她的心立刻就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当他们都赤身裸体的时候,秦楼喊停。 第52章 “我有事情问你。” “做完再问。” “不行。” 陈岸用极大的意志力忍耐着,摩挲她的嘴唇:“快说。” “你和顾潇分手,我就和你在一起。” 陈岸愣愣看了秦楼两秒,噗嗤一声笑出来,翻身从她身上下来了。 秦楼整个人毫无遮蔽的袒露在空气里,她羞的脸红到脖子根,然后胡乱抓起旁边的衣服披上。 “你想要名分?”陈岸问。 “我不想。”秦楼说,她眼睛露出锐光,“我既然来,也不怕告诉你,我有所求,但不是名分。” “说说?”陈岸有听下去的兴致。 秦楼看着他,说:“我知道顾潇家的公司有危机,是因为华岸在帮衬着才渐渐好转,我不想你帮她,可以吗?” 陈岸沉默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在屋里来回踱步,思考了下,问:“你拿什么换?” “你不问我和她什么恩怨?” “你拿什么换。”陈岸重复。 秦楼目光坚定:“我把我自己押给你。” 陈岸笑得深了:“比如?” 秦楼握了握拳,忽然抱住他的头,对准他的嘴唇,狠狠撞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不是蜻蜓点水。 她吻上去,要的是唇舌相抵,是津液交换,是呻/吟,是回应。 陈岸愣了。 不得不说,如果用小说里常用的描写去形容那一刻,陈岸会这样讲: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想起那一天,还是会心头一跳,这丫头是真的香软,也是真的生硬,撞的他心若鼓锤,亲的他屡屡慌神。 她闭着眼睛,像是全心投入,也像孤注一掷。 天荒地老,不死不休。 她的吻技实在是烂透了,是真的生涩,也是这股子生涩才撩人。 于是陈岸没忍住,一手扣着她的头,一手去抬她的屁股,把她架在桌子上,狠狠吻下去,咬破了她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血液。 秦楼呻/吟起来,不知是疼的,还是爱的。 断断续续,犹如招魂。 不知多久后,两个人都回过味来,对着彼此近在咫尺的脸,一个木然,一个幽暗。 秦楼是前者,她缓缓开口:“你要我吗?” 陈岸反应了两秒,然后笑了:“你是说身子吗?” 秦楼侧了侧脸,稳住呼吸:“你知道的。” 陈岸呼吸一滞,从她面前退了半步,眯起了眼:“一晚上你能值几个钱。” 秦楼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深呼了口气。 “陈岸,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我是肯卖的,你也不是轻易买的人。” 陈岸闻言,眼神幽深的望着她。 秦楼伸手捋了捋头发,深呼了口气:“如果说你要找个暖床的,我今天这一出又是何苦呢?” “你有种。”陈岸笑,点了点头转过身背对她。 秦楼心快跳出来,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个机会了,而故事能否开始,全在这男人一念之间。 她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和你比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敢把我的全部都给你。” 陈岸立着,没反应。 秦楼眼眸闪了闪,又在她低头的瞬间掩饰了这一切,再抬眼深情依旧:“好吧,我不说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讲话再直接,也只不过是个女孩子,我今天的勇气已经饱和了。” 秦楼低了低头去看脚尖,从陈岸的角度看过去,很是悲伤的样子。 如果她此刻抬头,一定能看到眼前的男人,眼眸深深,分明有着刚才没出现的认真和恻隐。 可她没有。 她低着头不过顿了两秒钟,便起身拿包,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这一切都被陈岸尽收眼底,可他没有动。 直到她开门的声音响起,犹如惊雷劈在他头上,他几乎是跑着才抓住了她。 他掐着她的手腕,勒出红红的指印,像拎着一只不会反抗的兔子般把她甩到沙发上,然后他欺身压上去,用他自己的腿,分开了她的腿。 有把枪抵着她,又重又硬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便可以要她的命。 秦楼在这慌乱之中愣了一秒,旋即恢复清明。 她头发被他甩的都糊在脸上,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她能看到他的。 猩红的双眼,欲望毕露。 陈岸把她的头发拨开,狠戾的盯着她的眼睛瞧,探究亦或试探,最终是他先败下阵来。 “就按你说的办。”他的呼吸又重又热,喷在她脖颈上。 秦楼装不明白:“什么?” “今天是第一天。”陈岸话音未尽,最后两个字落在了她的嘴上,被她吞进肚子。 这狭小的沙发上,有最原始的男人,和最风情的女人。 一切都那么危险且迷人。 秦楼为即将发生的事暗暗落了一滴泪,接着是两滴,三滴……陈岸发现了她的异常,却没有停下来,他狠狠吻去她的泪珠:“后悔也晚了。” -- 第104页 秦楼的心直下坠,她听罢,抱着他的头,对准他的唇更猛烈回应过去,直吻出淫靡的声响,她眼泪未停,嘴角却是上扬的:“后悔也晚了。” 陈岸愣了一秒,明白她的意思,而后低低笑了。 他去除她身上多余的布料,伸手抚摸山川峡谷,一路向下去寻找森林。 风起了,海浪在拍打海岸。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后来顾潇家的公司破产,秦楼心里明白,这和陈岸脱不了关系。再后来,陈岸甩了顾潇,公然宠爱起秦楼。 外人眼里,秦楼是天上掉馅饼了,才贪的陈岸这样一个便宜。 可相处这几年下来,陈岸有多难伺候,只有秦楼知道。 他要她保持体重,不许她先他离开饭桌,要穿他买的衣服,接吻时不准睁开眼,不要继续工作,他的来电必须接听…… 秦楼喜欢买香水,可与他同床,他是万万不允许她用香水的,某次她在胸口和头发上喷了些,他原本有些兽性大发,一下就不高兴了。可他又不是一点味道不让她留,他喜欢她身上淡淡美加净护手霜的味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却从没问过。 陈岸一共问过秦楼四次,爱不爱他。 后两次就在近日,一次是上次她从欢城回安市看奶奶,另一次就是前两天他与顾潇订婚之后。 这两次秦楼有了之前的经验,知道无论他怎样问,只要回答“爱”总是没错的,因此他并没有怎样为难她。 可前两次就不怎么美好了。 他第一次这样问的时候,他们还刚在一起不久,她陪他去韩国谈工作,也是那次她才知道陈岸是个特别择床的人,如果不得已,也得带着枕头才能睡下。 可那次出行,他偏偏没有带枕头。 那晚陈岸应酬完回到酒店已经九点多,他回来之后先是运动了一阵子,又喝了会儿酒,还是睡不着,于是又大半夜拉她去楼下游泳。 秦楼根本不会水,披着浴巾在岸边看他游了两个来回,或许是她太悠闲,他忽然气不顺了,拽着她的脚踝把她拖下水。 秦楼怕极了,一直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章鱼一样挂在他身上,怎么都不撒手。 陈岸拍了下她屁股,低低的笑,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秦楼下巴抵在他肩窝上,说:“我又没招你,干嘛来惹我?” “行,不惹你,你叫声好哥哥来听,我就托你上去。”陈岸摆明了捉弄她。 可秦楼却不得不依:“好哥哥。”行了吧。 “不行,叫的这么不情愿,还以为我逼着你呢。” “你可不就是逼我?”秦楼气结。 陈岸作势要把她从身上甩下去:“行行行,那你不叫了呗。” 秦楼吓的什么似的,他越是掰开她的胳膊,她就勾的更紧,连连说:“哥哥哥哥……叫多少声都行。” 陈岸这才满意了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接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问:“那你爱不爱哥哥我?” 秦楼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连着他的身子也僵了下。 陈岸把她推开了一点,让她与他对视。 秦楼从未想过他还能与她言爱,可他既然问了,她又不傻,当然就回:“爱。” 陈岸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这声笑让秦楼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她的脸不由自主就红了,嗔怪看着陈岸。 陈岸特吊儿郎当:“够假的,但我受用。你给我记着啊,你他妈爱我是应该的,老子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不是不知道。” 明码标价,银货两讫。 这不是他们俩一直以来的心照不宣吗。 陈岸又说:“可你不要真的爱我,像那些疯婆子一样,到时候黏死人,甩都甩不掉。” 秦楼比没穿衣服还羞恼,可面上又无法表达出来,只说:“我们现在能回吗,我冷。” “等会就让你热。” 前半夜是他睡不着,后半夜是她不能睡。 刚在一起那时候,陈岸的公司签了个影后,秦楼从小就爱看她的戏,签合同那天,她求陈岸带她去了。签完合同去吃饭,趁着一起去厕所补妆的空档,秦楼问她,怎么同样是演戏,你演的就没有痕迹呢? 她回答说:演戏就和骗人一样,要在真话里藏假才行,前提是先自己投入了,才能让别人相信。 秦楼的演法是“以假盖假”。陈岸不会轻易相信她的“真心”,既然如此,就不让他信,让他看到自己在演,肯花心思演就是上心,没有真心,用心也是好的。 但是,当时接受,就代表一直接受吗? 所有男人都对女人有征服欲,可能陈岸也不例外,他看不上她,却要她死心塌地把心交给他,而如果她不……她为什么不?她有什么资格不?她不该高兴地摇尾巴就像母狗那样吗?他肯定会这样想。 不然第二次再问她爱不爱,她说不爱,他为什么发那样大的火? 第53章 那是去年,他们头一次吵架。 那会儿陈岸正和大明星赵冰冰打得火热,此前一直有新闻说赵冰冰脾气大,直到陈岸和她好了之后,秦楼才知道那并不是传闻。 赵冰冰脾气很大,又好吃醋,总是好折辱她,可陈岸又似乎很喜欢赵冰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她爱答不理,秦楼一度怀疑是不是他觉得她腻了。 -- 第105页 矛盾是在谷子过生日那天。 王明歌包了座轮船来为谷子庆生,后来陈岸带着赵冰冰也来了,那日距离秦楼上一次见陈岸已经过去三四天,可陈岸没有找秦楼的打算,一直和赵冰冰闲聊。 切完蛋糕,大家都一起去舞池跳舞,钟毓摆弄音响说要唱《走马》给陈岸听,钟毓一直很喜欢这首歌,因为里面有句歌词,包含了陈岸和她的名字——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等我勇敢。 钟毓这人嘴厉害,加上喜欢陈岸多年,陈岸身边的女人就没有她没呛过的,赵冰冰早看不惯钟毓了,偏偏钟毓唱歌跑调,台下大家都在调侃,把赵冰冰乐得不行,就对陈岸说:“这要是放网上,用黑粉的话就是,唱的不是走马是走你,直接把人唱走了。” 这话把陈岸逗的笑了,赵冰冰心思一动,要唱首别的给陈岸听,陈岸却不领情,变了脸说:“不要唱了,又不是我过生日。” 赵冰冰噘嘴说那好吧,心里多少有点不甘心,就要拉陈岸去舞池跳舞,谁知她刚站起来,秦楼端酒过来,不偏不倚洒了她一身。 赵冰冰心里压着火,对秦楼破口大骂:“你不长眼啊。” 秦楼也没想到会有这个插曲,下意识说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不代表你没做错!” “对不起好了吧。”秦楼不想同她多费口舌。 可赵冰冰却来劲了,竟然哭起来,委屈兮兮的对陈岸说:“你听听她说什么啊,对不起就对不起,还‘好了吧’?她什么意思嘛。”一字一句,恃宠而骄的劲儿无师自通。 陈岸就拉赵冰冰坐下,说:“你别生气了。”又对秦楼说,“你道歉。” 赵冰冰不念着谷子生日,秦楼可没忘,于是就说:“对不起。” 赵冰冰见陈岸向着她,又见不少人往这边看,她就撇撇嘴,以为自己多深明大义一样,说:“早说不就好了,下次态度端正一点,别显得没教养似的。” “你再说一遍?” 秦楼脑子“轰”一下炸了。 自尊被踩到泥潭里原本并不算什么,什么苦什么脏到她身上,她都可以忍,可要是有人诋毁父母,尤其是因为她才连累父母受侮辱,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 “你这么凶干嘛?我说什么了啊?你什么态度啊?”赵冰冰被秦楼弄的委屈了,又去扯陈岸的袖子,“你看她。” 秦楼也看向陈岸,她紧紧攥着手,等陈岸的态度。 陈岸耙了把头发,显然有点烦,不过还是向着赵冰冰的,对秦楼说:“你不能少说一句?” 秦楼刚想说什么,却被赵冰冰打断。赵冰冰对着陈岸小声嘟囔:“再说我有说错什么吗?子不教父之过,农村人也不能没教养吧,要说都是爸妈教育的……” 一声闷响。 秦楼把手上的空杯子扔到赵冰冰脸上,赵冰冰痛呼一声,捂住了脸。 陈岸噌的站起来:“你这是干嘛,别人过生日,你就不能忍忍?” “你闭嘴!”他还知道今天是别人生日?秦楼简直要气笑了,“凭什么要我忍?嘴贱的是她!” “我现在说的是你!你别提她!我看是你飘了,给你点好脸色,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陈岸吼道。 “就是因为没忘,所以我不能忍!”秦楼毫不客气。 这是秦楼第一次忤逆陈岸,平时小吵小闹像猫儿挠心一样,只是增添情趣,不会失了分寸,可这次显然不同,陈岸本来算不上生气,看秦楼来真的,火就上来了。 “你他妈算什么啊秦楼,你以为这些侮辱是平白无故落到你身上的?你自找的!” 他又在提醒她了。 提醒她,她既然拿自己同他交换,也是连自尊一并抛给他。 也是,这段日子,不止是赵冰冰,还有钟毓和其他人,她们这些人大部分是淑女出身,可为什么面对她却像泰剧吵架一样毫无气质,逮着机会就对她冷嘲热讽,疾言厉色? 她们原本就是吃准了,陈岸只是拿她消遣,却不会真的在乎她。 她其实根本没有人护着。 秦楼只觉得整个人都气昏了,人一气,就变得不管不顾,她面上淡淡的,可说出的话却力重千钧。 “陈岸,我们分手吧。” 偌大的船舱顿时没有了人声,只有孤零零的音乐声和海浪呜咽。 陈岸说:“你再说一遍。” 秦楼冷硬的像块礁石:“我说我们分手吧,我秦楼配不上你,也消受不起这么多的风言风语。” “你算什么东西!”陈岸怒到脖子上的青筋隐隐跳动,他怒极反笑,呵了一声,咬牙切齿,“老子早玩腻了!” “腻了正好!我解脱了!”秦楼说。 两个人对立着,气氛立刻降到冰点。 谷子走过来拉秦楼的手:“小楼,今天姐生日,别这样啊。” 秦楼转了转脸:“对不起姐。” 说完这句话之后,秦楼谁也不看,转脸就走。 外面黑漆漆一片,唯有几只船舶在江面荡漾,秦楼走到甲板上,谷子追出来:“天黑了,你不要自己回去,太危险了。” 陈岸紧跟着谷子后面追出来他简直气的浑身发颤,三两步走过来掐住秦楼的脖子,把她逼到桅杆上:“你想走是不是,不如现在就跳下去!” -- 第106页 秦楼看了眼船下的波涛,眼睛红的像沾了血:“你不用激我。” 她再是贱命一条,那也是命,他不珍惜,她自己珍惜。 陈岸一把把她拽着扔到甲板上,谷子立刻跑过来扶起她,陈岸气的发昏,喊王明歌:“你把你媳妇看好了!” 王明歌过来扶谷子,又劝陈岸:“还要不要过了,我媳妇好好一个生日被搞得乌七八糟的!你们不能消停会?” 陈岸骂了句:“都给我滚!” 说着他大跨步过来抓秦楼:“你不想过了是吧,我现在就弄死你。” 他几乎是拖着她进的房间,秦楼的胳膊几乎快被他扯断,也不敢太挣扎,因为动一下就痛,可饶是这样,她膝盖还是被他磨破了,腰也撞青了,浑身都是伤。 第二天秦楼是被谷子扶着下船的。 她丢了半条命,他没事人一样继续上他的班,开他的会。 秦楼那次是铁了心的要和他散了。 她把他给她买的所有的首饰都找出来,还有那些衣服,鞋子,包括他给她买的那间公寓的房产证,她都不打算拿走。 然后她拍照给陈岸发过去,下楼等车的时候,她又给他发了段语音:陈岸,东西我都没有拿走,我不后悔,希望你也是,现在再见了。 就在她要把陈岸删除的时候,他给她发来一个消息。 一张她赤身裸体的照片。 秦楼手机差点没拿稳。 也是在那瞬间,忽然有车直直冲她闯过去。 秦楼认出是陈岸的车,她没躲,他没停,最后一秒,他急刹车拐弯撞到树上。 不过是坏了一辆车子,他兴致缺缺,下车后,却气得不行,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他妈的有种。” 秦楼还沉浸在那张照片带给她的冲击力里:“不敢,和您比起来不算什么。” 陈岸松开她表情愉悦:“我这还有很多,视频版更刺激,你想不想看?”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眼路人,俯身在她耳边笑得无耻至极,“哦不,应该说是,你想不想和你家人一起看?” 秦楼的手垂了下来,手机也掉下来,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没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他,就在陈岸以为她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她忽然笑了,眼眸流转,梨涡荡漾,笑得万种风情,坦坦荡荡。 她说:“嗯。” 这一个字触怒了他。 或者更准确说,这都不能算个字,而是一声轻哼。 那种势在必得的,洞若观火的语气词,她说出口时甚至尾音上扬,很难让人忽略发出这声音的人的好心情。 于是他更生气了。 他不管是在路边上,再次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抵在路旁梧桐树上,他气极反笑,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你他妈的耍什么花样?” 她双手扣住他的手往外扯,她的脸从月白变成粉红,表情很是痛苦,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见她真的快要窒息了,他才松开手。 秦楼艰难的吞咽了两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抬眸两眼汪汪看着他:“我不走了。” 陈岸死死盯着她,没有下一步动作。 秦楼又说:“我说真的。” “不见棺材不掉泪。”陈岸这才伸出左手解了解领带,如释重负的样子。 见陈岸得意,秦楼却半点不生气,也没有一丝惧怕,声音柔柔弱弱的,说出的每个字却清晰:“但如果我不许你再和赵冰冰来往呢。” 疑问句,肯定语气。 他愣了一下—— 她用了“不许”两个字,可他为什么没有丝毫反感呢。 “你爱我吗?”陈岸问。 秦楼说:“不爱。” 陈岸点点头:“很好。” “这样很好,我们谁也别爱谁,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互不相爱,互不放过。 ===== 作者有话要说: ===== 陈狗!!! 第54章 秦楼在梦中惊醒,窗帘被风吹得一荡一荡的,她才反应过来窗户没有关,她刚要起身,陈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这样的日子秦楼过得和死了没区别。 陈岸最知道怎么折磨人,那日来,他告诉她,和顾潇的婚礼日期定了,这日来,他又说,华岸和顾潇继父的公司签了个合约,为的是弥补那日订婚礼上他半路失陪的无礼。 他摆明了告诉她,你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楼对此提不上心劲儿,事实上他再说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情绪了,她累了,也折腾够了。 陈岸走过来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来,抱她去浴室,把她放到地上,开了淋浴就滋她,水冷的要命,她牙齿打颤抱膝躲在角落里,就听他骂:“你看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能不能清醒清醒。” 秦楼什么话也不说,陈岸越骂越起劲:“你不要觉得你摆出这份样子,我就能放过你,我告诉你,老子心里不爽,你也别想好过。” 密密麻麻的水珠淋在秦楼脸上,像泪一样多,秦楼终于开口说话:“陈岸,这到底是折磨我,还是折磨你?” 陈岸顿在原地。 秦楼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你痛苦吗。” 这回换陈岸沉默了。 -- 第107页 秦楼捧着他的脸,累到极致后,她整个人都恹恹的:“陈岸,或许我爱你呢?” 陈岸眼神里的光彩一点点熄灭,又一点点亮起来,他张张嘴:“你又耍什么花样?” “你怎么还不懂,放开我,不是放过我,是放过你。” 陈岸愣了两秒,嗤笑出声:“拐弯抹角,就是想逃是吧?”陈岸捏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到咫尺,用很轻的声音却很重的语气说:“我告诉你,我痛不痛苦无所谓,看你难受,我就好过了。” 还是谈不拢。 等他发泄完了,他又拿浴巾把她裹起来,仔仔细细将她擦干,板着脸拿干衣服给她换。换好衣服后他摔门而出。 然后他有半个星期没露面。 这一天下了雪,吴妈接了通电话之后就开始给秦楼收拾行李。 也是,陈岸总不可能拘着她一辈子,只是秦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允许她出来了。 秦楼到了北京才知道,这次王明歌也跟着一起来了,陈岸能带她出来,多亏了王明歌在其中说话,不过没有叫谷子来,陈岸提前交代过了,要是谷子也在,就不让秦楼出来了,怕她俩耍花样。 可是陈岸千防万防,也没想到王明歌居然会过来见秦楼。 当然,秦楼也没想到。 那是到北京的第二天,中午陈岸去应酬了,门口忽然有人敲门,吴妈开门后说是王总,秦楼一看是王明歌。 秦楼让吴妈去卧室收拾衣服。 又请王明歌坐在沙发上,王明歌没有废话,直接说:“秦楼,听着,什么也别问,咱们时间有限,我说,你听着。” 秦楼就听他讲下去。 “谷子对我说,让我找机会劝陈岸带你出来,她说只要带你出来,你就能远走高飞。我不知道她和你是怎么盘算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帮助你,但是秦楼,在你走之前,我想有些话我要是不说,未免太对不起陈岸。” 北京午后的阳光与安市并没什么不同,外头是个晴天,秦楼拥着一条厚重的毛毯坐在椅子里,阳光就泄在身上,暖洋洋的,这种氛围很适合讲故事。 而陈岸的故事,就在王明歌口中娓娓道来。 “你以为他是怎么和顾潇好的?”王明歌笑。 “就是因为你。” 陈岸的小名叫大壮,字如其名,他从出生就胖,他的胖不是浑身虚肉,而是结结实实的实壮,可他又偏偏不高大,十七岁还只有一米七,这个身高在瘦子里来说不是不能看,可对于200多斤的陈岸来说,就说不过去了。 他一直胖到十八岁。 后来减肥的理由与大多数人都一样,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女孩,在他眼里她就像天使一样,而身为凡人,他不得企及,唯有变好,才有机会触碰到她的裙摆。 十七岁那年他跟随爷爷奶奶到欢城小住,在这一年他遇见了那个女孩。 那时候陈岸在欢城实验高中已经呆了两个月了,那段日子并不美好,他多有放弃的打算,校园欺凌像影子一样跟上了他,又像影子一样粘着他。 而这一切的起源不过是因为刚转学来的时候,老师分配座位,将他安排在最后一排一个不常来学校的混子的座位。 可就是这么巧,刚分好座位的第一天,那人久违的过来上课了。他那天貌似本来就生了气,一见陈岸坐在自己位置上,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把陈岸的书全都从窗户上扔下去了。 陈岸初来乍到不好惹事,于是忍气吞声下楼去拾,那帮人就在一旁边笑边喊他“猪八戒”。 一开始,是从起外号开始的。 后面陈岸换了个位置,新同桌对他还不错,会把他妈妈烤的小饼干带给他吃。 可好日子没过几天,有一回放学,班里那帮混混同学忽然拦住了他,后来陈岸才知道那天他们出去打群架打输了,正不知道怎么撒气。 而陈岸正撞枪口上。 为首的叫王建,站在那帮人的最前面,对陈岸说:“学两声狗叫逗逗爷,或者叫两声爸爸听听,你选一个。” 陈岸哪个都不肯,只是实心眼的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放开我,我不会告老师的,可……” 话没说完就被人甩了个巴掌。 那天是他第一次被打,他没怎么反抗,因为知道打不过,也知道反抗只会激发禽兽的反骨。 还好最后他们并没有更过分的举动。 陈岸带着微肿的脸颊回家,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爷爷奶奶,这么想了一路,刚进门,看到爷爷要吃药,奶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药放在哪里,二人连同保姆在小小的屋子里团团转,看到陈岸来了,像是看到救星,说快来一起找啊。 这幅场景慌乱又和谐。 陈岸在身后握紧了拳头,心想,事不过三,暂时先别说了吧。 可是第二次很快就来了。 那天他做值日,那帮人故意磨蹭着不走,倒是没有打他,就是把满屋扔的都是烟头,还把他试卷拿出来让他在后面追着跑,陈岸不跑,他们就撕了试卷满屋撒。 那天陈岸离开教室已经快晚上十点半了。他在路上边走边哭,想到委屈的地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得告诉老师。 然后有人给他递了一包纸。 她梳了个很好看的蝎子辫,脸小小的,白白的,她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他从前在安市从没有闻过,后来见班里有女生用他才知道,那是一种很便宜的叫美加净的护手霜的味道。 -- 第108页 她看着他笑,说:“同学,给。” 陈岸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她兀自牵起他的手,把那包纸放在他手里说:“唉…同是实验高中生,相逢何必曾相识啊。”她居然抖了个激灵,又笑笑,“想哭就痛快的哭出来吧,不过要一次性哭完,到明天记得多笑笑,把今天没笑的给补回来。” 她礼貌的鼓励他,就像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那样,可却让他呆住了。 他记得住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断句,每一种语气,甚至是叹息声。 他对她动心了。 这份心动来的好像挺轻巧的,但他知道,他的那种心情就像微风摇曳,如夏末风扇最低档的风轻轻吹动发梢的微痒感。 这一切,不完全是因为她递给他纸,他得承认,这份一见倾心背后有见色起意的成分。 但更多的是,他受尽嘲笑和奚落后,有个人看到了他的狼狈,没说不要哭,而是记得笑。 陈岸记住了女孩的长相,心想如果还有再见的机会一定要谢谢她。 重逢来的这么快。 第二天上学,同桌李辉拉陈岸去看校园好声音的比赛,就在初赛现场,他刚刚进入报告厅的时候,现场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旋律。 If you could see that I'm the one who understands you,been here all along so why can't you see? 陈岸曾经最喜欢的英文歌之一,《you belong with me》。 唱歌的女孩牛仔裤白衬衫,在台上随着音乐的律动而摇晃,她的腰侧贴着选手号——07秦楼。 他声心摇曳,目光久久不能移。 因为歌唱的人就是那个递给他纸巾的女孩。 可是她在万人中央,他藏于人海,她看不见他,他只能仰望她。 可为什么仅仅是这样,他就已经很开心很开心,完全心满意足了呢。 他傻笑起来。 被王建和那帮混混看到,他们声音尖锐,问:“该不会公猪发情了吧?” 陈岸几乎是一瞬间被拉到现实里,他又气又恼,但更难受的是一瞬间自觉配不上那女孩的自卑感。 李辉也听见了那些话,气的不行,就说:“不如告老师吧,如果老师管不了,那就告诉家长。” 陈岸那晚回家是想把这事告诉奶奶来着,可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奶奶主动问他:“大壮,我看你这两天情绪忽高忽低的,要是适应不了新环境,咱们可以转走的,不用考虑爷爷奶奶,还是学业为重。” 转走? 这两个字刺激了陈岸,他想起递给他纸巾的女孩,想起在台上唱歌的07号选手,他还没有谢谢她,还没有看她进决赛…… “我过得挺好的,同学们都很好。” 于是陈岸这么说。 或许一开始,陈岸只是想找个能在欢城继续呆下去的理由,就像身在地狱的鬼,每次遭受酷刑的时候,总要抬头看看远方的彼岸花,才能坚持下去。 但是后面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叫秦楼的女孩子。 他后来在校园里又见过她几次,她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他了,他也不太敢让她记得,每次与她迎面走过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挡一下脸,他不想让她记住他又矮又胖的样子。 他有时候能因为远远见她一眼而开心一整天,有时候又会失落一整天。 因为后来他看到她旁边经常出现一个男孩,那男孩长得像明星一样好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又瘦又高。 重要的是,他能牵秦楼的手。 陈岸忽然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 他满心的心事,只有对远在另一个城市的王明歌说,对于陈岸来说,王明歌就像他的哥哥一样,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后来他也会给李辉说起这件事。李辉安慰他:“没关系,只要没结婚就都有机会,所以哥们你还有好多年可以追她!” 话是这么说,陈岸自己却说服不了自己。 李辉又说:“你要是退缩了就说明不是真的喜欢,要是真的喜欢,那可舍不得没努力就放弃,你想想,如果秦楼只是个看外表的人,那也不配你喜欢她啊。” 陈岸没说话,只是后来又跟着李辉一起去看歌手比赛的决赛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陈岸,或许我爱你呢?” 陈岸对秦楼动心的那一刻,就像夏末风扇最低档的风轻轻吹动发梢的微痒感。 第55章 秦楼唱的是一首他没听过的歌,叫《让她降落》。 她一身白裙,闭着眼睛,像是缓缓唱到: 她没有焰火绚丽 也不像鸟儿会迁徙 不过是放飞的风筝 怕你心痛才自由 记忆的线索在你手中 她似乎用尽了全部的感情,不然为什么唱的格外的动人呢,这一幕几乎刻在陈岸的脑海里,成为他人生中感知到的最美好的场景之一。 因此当有重击来临的时候,美好便会破碎的更加严重,哪怕动用神仙法术也很难拼凑成与原来一样。 后来陈岸开始给秦楼写信。 他日子过得不是很顺利,那帮混混找事不算频繁,经常是想起来了就过来戏弄一下他,想不起来,他尚且可以“偷生”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陈岸觉得自己像是蚂蚁。 蝼蚁偷生的蚂蚁,生如蚁美如神的蚂蚁。 -- 第109页 他把一些美好但细微的小事写在信里送给秦楼。 比如这日的天空中有一朵像绵羊的云,保姆做的冰淇淋比街上卖的还甜,厕所的抽水声很像一个老人在咳嗽,数学课时老师每次板书班里的同学都会笑,因为他每抬手写字,都会露出他的红秋裤…… 他把那些美好背面的阴暗留给自己。 比如那天上厕所,林亮要他给他提裤子,他不提他就把他踢进盛满尿渍的厕坑里。还有那天,第一学期领成绩的日子,王建看到了他,把一串鞭炮塞到他的裤子里,他顾不了那么多,脱了裤子就抓鞭炮往外扔,可还是炸到了手。还有那次,在寂静的一隅,他们把他围住,用烟烫伤了他的皮肤,他叫的声嘶力竭,可除了换来他们轻飘飘的一句“杀猪叫”的嘲笑外,没有等到任何人来帮他……可这些爷爷奶奶都不知道,没有任何大人知道,鞭炮炸到手那天,他们甚至批评他贪玩。 那段时间陈岸内心深处还是丧的,他甚至羡慕起班上那个人缘不好的女生,平时大家都对她冷暴力,那种冷暴力挺磋磨意志的,因为大家连说“对不起”,都是阴阳怪气的说成“对不起行了吧”,她要帮助别人,别人都是说“哪敢使唤你”。 以前陈岸觉得那种冷暴力比实际的霸凌还可怕,因为看不见的伤害就没有宣泄出口,连告老师告家长都没有证据,可那段时间陈岸想,自己还不如被冷暴力,不被关注多好啊,因为他的世界里有她,就不算孤独无依。 陈岸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勇敢的人,但因为她,他好像有了承受一切的力气。 可是后来,爷爷去世了,他在欢城的日子也要结束。 他本来还和李辉商量来着,等高三毕业就给秦楼表白。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变得困难重重。 那天骄阳似火,他考完最后一门科走出校园的时候,默默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要减肥,要长高,要变好。 陈岸在高三开学前后,分别有偷偷溜回欢城两次。 两次都是失望而归,但两次失望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是同桌告诉他,高三提前开学,整个年级都在学校补课。 而他选择在秦楼生日那天过来,8月8号狮子座,烈日当空。 而就是这么巧,他刚到实验门口,就见秦楼和一帮同学一起走出校门,那会儿是刚放学,他们又说又笑的,说是要去某个KTV给秦楼过生日。 秦楼笑的很开心,从学校出来,她一直在和她男朋友说笑,两个人的手背每走一步都会碰一下,等到离校门口远了,两个人才牵上手。 这一幕刺痛了千里迢迢赶来的陈岸。 可陈岸不想就这么回去。 他用尽全身的勇气,才敢跟了他们一路,又在他们包间门口等着,好不容易等到里面唱完生日歌,秦楼出来上厕所,他才拦住她。 “同学。”仅是说了两个字,声音却抖得不行。 “怎么了?”她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笑问。 秦楼果然不记得他。 陈岸咬了咬唇,看着她说:“有人让我送你一个礼物。” 他把抱着的盒子递给秦楼。 安市到欢城距离大概683公里,坐高铁三小时零五分钟,这个盒子他从安市一路抱到欢城。 “谁给的?”秦楼问。 陈岸说:“不知道。” 秦楼又说:“哦,那谢谢你了。” 陈岸说:“没事。” “怎么了?”有人推门出来,是秦楼的男朋友。 秦楼说:“有人送礼物给我。” 于年没说话,当场把盒子撕开了,是一个定制的LED水晶灯,灯打开的时候能看到秦楼的照片,除礼物之外,里面还有封信,于年只看了信封一眼就说:“又是他。” 秦楼看了眼还在一旁站着的陈岸,有点不好意思,回了于年一句:“好啦好啦,咱们进屋吧。” 于年就说:“反正我以后不收任何异性的生日礼物,你也不要收……” 不难听出这话是讲给陈岸听的,陈岸木着脸,说了句:“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祝你……生日快乐。” 秦楼没说“谢谢”,而是回:“再见。” “再见。” 下次再见是冬天了。 陈岸出来一趟不容易,是说服奶奶求情,父母才放人的。 可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不要做这个决定。 陈岸刚到校门口,就见到了以前班上的那群人,他们把他围住,和往日一样取乐,喊他“肥猪”“臭猪”……其实他有努力在减肥了,只是收效甚微,他每天都在运动,可是不敢不吃饱,因为怕长不高。 这帮人像耍傻子一样,往他身上吐口水,又用矿泉水滋干净。经常找陈岸麻烦的王建也在其中,他笑嘻嘻的说:“驮着我绕这棵树走三圈,我就放你走。” 陈岸不肯,就有好几个人过来踢他的膝盖。陈岸气急了,就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不过只是蚍蜉撼树而已,他们人多势众,没几下就把陈岸按在地上。 就是那一刻,秦楼居然推着车子从学校出来了。 人群中有个女生喊住了秦楼。 她转过脸,神情淡漠,瞥了一眼地上的他。 那眼神,后来陈岸在心里回味不知道多少遍,每次回想都觉得她好像在看一堆垃圾一样。 -- 第110页 这是陈岸被打的最重的一次,他们拿烟烫他的后背,不断扇他巴掌,踢他的肚子。 秦楼出现的那刻,陈岸已经绝望到顶点了,他看到她来了,虽然知道她早已经不记得他,可是他还是怕被秦楼看到那幅狼狈样子,一直往墙角缩。 他的懦弱,引起了这帮人的不屑,他们往他身上啐口水,骂道“窝囊废”。 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丢脸,让陈岸又羞又愤,他本能的又一次尝试反抗。 当其中一个男同学的巴掌又要扇下来的时候,陈岸忽然拽住他的手,那男生瘦,一下子被他拉的踉跄了一步,整个人摔在地上。 他趁机起身,转身就跑,谁知道他斜后方还站着两个人,一见他要跑,一脚踹过来。 这动静惊到前面几个注意力在秦楼身上的男女。 为首的王建瞥了眼被牵制在地上的陈岸,走过去,居高临下的问:“还想跑?你丢不丢人啊?” 陈岸心劲儿强,只是狠狠的看着王建,不说话。 这时候叫住秦楼的女生忽然说:“秦楼你这什么眼神啊,一直盯着人家瞧?心疼了?” 陈岸这才注意到秦楼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她没什么表情,可大概是因为羞愧感隐隐作祟,陈岸竟觉得她眼底有一丝讥诮,想到这,陈岸默默偏开了脸。 “怎么,你要英雄救美,哦不,美女救雄?”有人问秦楼。 “狗屁,狗熊的熊吧。” “死去吧丁家乐,熊多可爱,他配吗?他就是猪!”王建笑。 “哈哈哈……” 大家哄笑一团。 “你想多了。”秦楼对叫住她的那女生说。 她没什么表情,脸绷着,挺着背,抬着下巴,还是以那幅轻蔑的姿态看着陈岸。 有人说:“瞧瞧,秦楼也讨厌这头猪呢。” “秦楼,是不是够脏的啊他?” 然后秦楼冷冷的说:“你们打你们的,别拦着我走就行。” 陈岸心脏停跳了一秒。 事实上,他没想让她涉险救他的,可是他到底存了希冀。 这份希冀不是结果,而是行动,就像沙漠失联,他渴望她将水让给他,但他不会喝。 那个叫住她的女生要走过去拦住秦楼的去处。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秦楼往校门口张望了一眼,喊了声:“老师来了。” 那帮人顿时全往校门口看过去。 秦楼就在这时骑上车子就走,头也没回。 后面有人冲秦楼的背影骂了句:“操,跑的还挺快!” 陈岸那一刻是什么心情呢,大概是屈辱,落寞,愤怒……所有不好的词都挤在一起砸在他心口上,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汇成一个小小的却力重千钧的“恨”字。 接下来陈岸怎么回到酒店的他完全不记得。 离开欢城的时候,他靠在车窗前,外面的山川树木与来时无异,他浑身都疼,由内到外都破碎了,他在心里说—— 再见。 再也不见。 那次从欢城回来之后,陈岸就变了个人。 他开始下苦功夫学习,除此之外,几乎用了全部的毅力去减肥,运动无效就先用饿的方法,极端的时候他曾每天只吃一个鸡蛋,饿到受不了的时候他就选择睡觉,后面连觉都睡不着了。 但是饿瘦是最快的办法,等他减了五十斤的时候,他又开始配合运动。 有人说过,人在极端减肥的时候情绪就会变得很差,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从减肥这件事开始之后,陈岸就变得格外的暴躁。 他脾气越来越差,加上奶奶去美国照顾二叔了,家里没有人能管得住他,他与父母的关系也降低至冰点。 后来陈岸去美国念书,金融学和工商管理双修,他细想过了,自己并没什么理想,如果非要选择一份职业,或许可以继承家业,也可以自己创业。 大学期间他就开始接触公司事务,做的还不错,后来提前修完学分回家工作,却因为月亮湾的项目问题跟父亲大吵一架,一气之下自己去开了个小公司。 那段时间陈岸的工作刚刚开始起步,王明歌也刚刚接手MG酒店的业务,兄弟两个的压力都很大,常在一起喝酒,后面为了聚会方便直接开了个酒吧,陈岸取的名字,叫楚馆。 陈岸开始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欺负他最重的有三个人。 可不得不说,岁月改变了很多,那三个人在几年前是一样的可恶,但几年后人生已然完全不同。 那三人里,有一个人因为和另一个混子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孩,互相不服气,聚众打架,在上大学之前遭人扎死了。 还有一个人,压根就没上大学,整天泡在网吧和洗脚房里,以勒索学生们的保护费为生,这样的人都不用陈岸出手,甚至不用警察出手,自然有人以暴制暴,后来他错收了传说中“地头蛇”儿子的保护费,遭人打的不成样,每天活得像老鼠一样。 唯一难的是那个叫王建的施暴者,他是陈岸最无法原谅的人之一。 别看他高中不学无术,是老师口中“没有未来”的学生,可谁叫他会投胎,生在了一个还算有几个闲钱的家庭,因此甚至比许多努力学习却家境贫穷的乖小孩过得要好。 王建高考考得极差,他父亲送他出国了,陈岸查过他,知道他在外国过得还不错。 -- 第111页 陈岸幸运就幸运在,他生在比王建还要富裕的家庭,并且远比王建认学认干。 陈岸给王建量身定做了一个商业骗局。 王建家做生意,在欢城那带还算有名,叫雅达外贸。 外贸公司经常是先发货、再打款、一般工厂不与不熟悉厂家合作,陈岸让曾闻注册一个皮包公司,然后从雅达公司小额采购一些货物,合作时曾闻这边打款及时,并且经常给这边订单。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所以陈岸不急。 也就是在那时候,陈岸重新遇见了秦楼。 ===== 作者有话要说: ===== 蝼蚁偷生的蚂蚁,生如蚁美如神的蚂蚁。 第56章 那天的谷子和王明歌吵架,谷子去楚馆喝酒,喝醉了,陈岸打电话让王明歌来接,谷子就一直迷迷糊糊的说:“不要他接。” 又嚷嚷着要给秦楼打电话。 等等……秦楼?! 那一刻陈岸只觉得天崩地裂。 他不停的喝酒不停的喝酒,只求能冷静下来,然后就在他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秦楼推门而进。 那瞬间金风玉露全都扑面而来。 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面最真实的感觉居然还是惊艳和美好,虽然只有一瞬间。 下一秒恨意就浮上心头。 怎么把她漏掉了? 他变成今天这样,那些人只是重塑了他的血肉,而她才是重塑了他的筋骨啊。 陈岸心里有了个邪恶而快意的想法。 刚开始的时候陈岸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开展计划,他开始刻意接近秦楼,直到有一天,他带着顾潇与秦楼相见的时候,秦楼的脸色变了,而顾潇也是大吃一惊。 顾潇说:“秦楼别提多恨我来着,高三的时候她有个外号叫‘表姐’,因为偷了我一块劳力士想卖了换学费,她现在肯定又恨我又怕我把她这往事抖出去,指不定想怎么对付我呢。” 顾潇给陈岸科普了很多秦楼高三的故事,那些他错过的故事里,生长着另一个他陌生的秦楼,那个秦楼是如此的乖张,贫穷,要钱不要脸。 和顾潇去谷子店里那天,其实陈岸还没有与顾潇在一起。 顾潇的父母早年离异,她一直跟着父亲住欢城,后来大学了,她又跟着母亲住,她母亲改嫁后过得还不错,夫家从商,与陈裕海有几分交情。因此一来二回陈岸也见过顾潇几次,加上得知顾潇在欢城生活过十八年,又与父母亲感情不太好,二人一时也有话聊。 有话聊是一方面,但陈岸对顾潇没什么其他想法,加上他虽然不在华岸内部管事,但多少也知道顾潇继父的公司情况不大好,多半是想拉拢华岸,就一直与顾潇保持距离。 可在得知顾潇认识秦楼之后,这个想法就变了。 他和顾潇在一起了。 同时也在对秦楼放饵,准备钓大鱼。 而让陈岸惊喜的是,秦楼那边似乎也有意与他建立起联系来,于是一来二回,两个人摊牌了。 与秦楼第一夜那天,其实是陈岸的失控。 原来的计划本来是戏弄秦楼一番,再让她回去,多捉弄几次再进行下一步。 可是他实在没想到秦楼的攻势这么猛。 用后来奶奶常说的话来形容,就是秦楼勾的他陈岸上了火。 那天他其实是生平第一次,可却表现的很好,无师自通似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和她这档子事,他在心里想过多少回,排练了多少回,以至于他在那天一见到她的时候就恨不得紧紧拥住她,吻吻她。 是的,尽管难以启齿,但重逢以后的每一刻他都在渴望着靠近她。 直到近的埋进她身体里。 她也是第一次。 陈岸因为这个发现而隐隐高兴的浑身发颤,连后面对她温柔起来,都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了。 秦楼答应和他在一起,是加了条件的。 他答应秦楼把顾潇抛弃,让她颜面尽失,也答应助顾潇继父的公司破产一臂之力,以上这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损失。 而秦楼想要让那些条件变成现实,除了要成为陈岸的床伴外,还要付出很多忍爱和清白。 光是外人指责她是下贱小三的风言风语,就是插在她心口的刀子之一。 陈岸乐得见到她忍耐痛苦的样子,因此常在外人面前待她极好,惹得大家嫉妒她看不起她,明里暗里给她不痛快。却又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情绪调转,让她伺候他哄着他,必须卑躬屈膝如玩物。 她是痛苦的,他是有所感知的。 当他给她转账的时候,当他假装与别的女人打的火热的时候,当他为了别的女人训斥她的时候,当他让她帮她口的时候,当他让她辞去工作随叫随到的时候,还有让她控制饮食不能超过90斤的时候……她的痛苦尤为强烈。 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可他还是能在一些细微处看出来。 在一起久了,她的演技越来越好,知道怎么卖乖。 说实在的,他很受用。 因为他心里有她。 正因如此,他才是那个更加痛苦,更加矛盾的人。 因为她心里没有他。 与她纠缠久了,他变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赢,还是想要爱。 他一面在心理上折磨她,一面又见不得她真的丧到谷底,那年他去韩国出差,半夜拖她去游泳,她不会,他故意逗她,可当她那么依赖他,真的像个猫儿一样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什么想法都没了。 -- 第112页 还有那次,他生病了,她日日夜夜的照顾他,他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可很快他就从她的眼神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于是把她递来的水杯摔得粉碎,玻璃片划伤了她的脚背,流了好多血。 还有那次,他带她去纹身。 前一天大家聚在楚馆玩,真心话大冒险环节的时候抽中了秦楼,钟毓出题,让秦楼说出初恋三个比陈岸好的地方。 秦楼没有说,选择喝三杯酒。 可是喝完酒之后,陈岸笑嘻嘻的非要听她说,谁知道秦楼居然脱口而出说“比你温柔点,白一点,笑起来好看一点”。 这丫头鬼着呢,八成是想气他,偏偏他还就真气着了。 陈岸肺都要炸了,可面上又不能表露,当没事儿人一样跟一旁的人打哈哈说笑。 可当晚回家,他恨不得折腾死她,他放开了的发泄不满,她不常泄露真实情绪的,可那夜却难受的哭了。 看她哭了,他才问:“再说一遍他有哪三个地方比老子好。” 秦楼呜呜咽咽的,她其实不是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只恨自己喝了酒不太灵光,一赌气就上头,这下吃亏了,于是改口说:“他比你矮一点,穷一点,弱一点。” “哦?”陈岸的目光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扫过秦楼,他语意不明,问,“哪里弱?” 秦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没言语,而是直勾勾盯着陈岸,然后拿手指点了点他的左胸口。 心。 陈岸在反应过来之后呼吸一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很微弱,抓不住,惹得他有点难受。 于是他接着挑刺儿,说:“怎么还把他记的那么清楚,余情未了怎么着?” 第二天就要带她去纹身。 把他纹在她肌肤上,骨血里,她好像就可以一辈子也忘不了他。 那个纹身是他亲手画上去的,她的皮肤嫩的像一块锦帕,他将图案刺到她身上的时候,就像在绣花。 他纹了座孤坟,他的孤坟。 他早就死在她身上了,她不知道而已。 后来的日子过得也就那样。 陈岸时常后悔,因为他常在回忆年少时感到恍惚——秦楼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了吗? 她只是不爱他,不记得他,再加撞上他的糗事而冷漠走开而已。 这些算是错吗? 陈岸无数次问自己,最后他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反正故事已经开始了。 在欢城时他伤口满身,没有痛呼过反抗过,不是麻木也不是懦弱,而是那时候他心里有一味药。 如果说那帮人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秦楼则是一束微弱的月光。 可后来,她把月光收走了。 他空守遍地的六便士,可却再也没有看过月亮。 而曾经赖以生存的,他以为是药的东西,也成了毒。 于是心里头那些流血生疮的烂口子便疼的人受不了。 她从来不是施暴者,她甚至算不上旁观者,她只是将一个濒死的人救了一半又转身就走的人而已。 陈岸总在对她好和对她不好之间来来去去,他常后悔,后悔对她太好,后悔对她太坏。 可他心里的恨一直都在那里,计划也没有改变过。 今年是陈岸收网的一年。 先是王建那里,陈岸让曾闻在雅达那边定了不少单子,慢慢等雅达这边放下警惕,然后曾闻这边的皮包公司突然加码一笔上千万的订单,只是要先交货再给钱,公司此时已经和曾闻这边合作了几年,早已是熟悉的“老朋友”。 接到这么大一个单子,雅达这边抓紧生产,可是等发货之后,迟迟等不到打款。就在这时候,曾闻这边忽然撤资,货物全部退回,导致货物积压,雅达本来就算不上根基深厚的大厂,一下子就发不出工资且负债累累。 雅达公司没多久就深陷债务中,王建的父亲因为受不了而跳楼自杀。 王建负债累累,每天都被追债。 解决完王建,便只剩秦楼。 陈岸与顾潇分手之后,顾潇一直都与陈岸联系着,陈岸刚开始并不理会她,直到今年,他忽然主动联系顾潇,说要复合。 顾潇一开始不信,问:“秦楼怎么办?” “她?她当然一直都是我的情人了。”陈岸笑,“不过你是正宫,怎么对她我不管,只要别撵她就行。” 顾潇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她从小父母离异,父亲待她不好,母亲嫁给继父之后把她接到安市,她不能给母亲丢脸,更要给继父长脸。 要顾潇踩在秦楼头上,还是以一种合理的身份踩在秦楼并不合理的身份之上,这无疑很有趣。 然后陈岸开始准备与顾潇的复合之路。 这段时间他瞒着秦楼,与顾潇暗暗约会,秦楼浑然不知,还是一样温顺听话,她越是这样他就越难受。 他一直在伤害她,可在这过程中,他又控制不住对她好,就像那次和顾潇去看弗朗明哥,结束之后顾潇一直旁敲侧击要逛珠宝店,可他却不由自主给秦楼买了条伯爵夫人的项链。 顾潇也看上那条链子了,他像个护食的孩子一样,不肯让给顾潇,顾潇就打趣他,是不是被秦楼吃死了? 他当时心一惊,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静了半天才问顾潇“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糖衣炮弹”。他原本一心一意想着她戴上项链,光彩夺目的样子,可后来硬生生变成了,想看到她在风光最盛时陷入泥沼的丑态。 -- 第113页 这种感觉令他不适,但他不愿意去深究原因,因为审视自己会更令他不适。 他在西班牙密会佳人时,秦楼正好家里有事,他给她放了个长假。 只是他到底是个多心的,小气的男人,他虽然放她回欢城了,却又想到欢城还有个于年,于是他让曾闻去查秦楼在欢城的动向,曾闻回他,她只是家和医院两头跑,他才放心。 后来就是那日宴会,陈岸宣布和顾潇复合,眼见秦楼夺门而出,他没有追。 可是快意吗? 好像没有。 那一刻陈岸不得不承认,他爱她。 可他也恨她。 订婚礼前一天,奶奶喊陈岸说话,她说:“陈岸,我看得出来,你对小楼有感情。” 陈岸笑:“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比我清楚?”王明歌早劝过他一回,说让他不要因为执念蒙蔽双眼。 奶奶就笑,睿智而慈爱:“陈岸,我话还没说完,我后半句话是,小楼对你,未必没有真感情。” 陈岸差点把面前的茶杯打翻。 奶奶只是说:“陈岸,当年错过一回,几年后还能找回来,要是现在错过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初初听这话,陈岸也不过心头一凛。 可直到他看到于年的那刻,他整个人才觉得天崩地裂了。 他半点不疼惜她,抛下了所有的现实,生拉硬拽带走她,他对她凶狠极了,可只有这样,陈岸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只有对她凶,才能掩盖他心底的怕。 他怕她走,于是拘着她禁着她。 他一边慌张着,一边又默念的自己没有做错,他没有取消和顾潇的订婚,反而为了刺激秦楼又和顾潇继父的公司签订合约。 这样的陈岸是王明歌从没有见过的,这令王明歌担忧又害怕。 他知道陈岸陷入了死角。 陈岸爱恨交织,他将自己单方面的故事加诸于秦楼身上,却从来没有一次真正面对过秦楼,因为他没有一丝勇气听到秦楼认认真真的说从未爱他。 他无法含糊面对秦楼,更无法笔直面对自己。 就像绷着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也像濒临悬崖的人,一念之间就能粉身碎骨。 陈岸简直无药可救了。 秦楼简直是最后的指望。 ===== 作者有话要说: ===== 与她纠缠久了,他变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赢,还是想要爱。【这句是我行云流水打出来的,写出来后发现好熟悉,想了半天,是独木舟的文字,小周标注一下,换了些句子还是觉得这句表述的最准确。】 第57章 疼到一种地步,最开始是不会有反应的,待三五秒之后,铺天盖地的疼从身上每一根神经上传过来,你疼死了,可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失声的疼,秦楼很清楚,是疼,不是痛。 秦楼听完陈岸的故事,只有一个“疼”字,可以形容心里的感受。 “秦楼,感情的事,第三个人是没办法说的清楚的,你好好想想,从心出发。”王明歌这么说,又看了眼表,才说,“我走了。” 秦楼起身送他,关上门之后从门板上滑坐下来,哭的不能自己。 那天陈岸早早就回酒店了。 秦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于是假装自己已经睡熟。 刚开始的时候,陈岸也和平时无异,无非是做运动,洗澡,又在卫生间里打了个会议电话,在安排明天的行程。 挂了电话之后他走出来,动作很轻,走到秦楼床畔,蹲下来,捋了捋她的头发,秦楼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就近在咫尺,差点就忍不住动了眼皮,她吓得赶紧转了个身背过他。 屏息听到他站起来,又把被子替她朝上盖了盖,然后从另一头上床,睡到床上,慢慢朝她挪动,直到抱住了她。 后面他呼吸平稳,一直没说话,听着他的呼吸,秦楼也睡熟了。 从北京回程的前一天晚上,陈岸领秦楼一起去打保龄球。 秦楼不会打,陈岸和他的合作伙伴打的起劲,秦楼就和曾闻一起坐在后面看。 然后曾闻忽然靠近她说:“等会儿转场,你说你想去卫生间,我在第三个单间里放了手机和一张银行卡。” 秦楼呼吸一滞。 想到王明歌说的话,很有可能谷子拜托的人,就是他了。 “你没必要冒险帮我。”秦楼装作认真看球。 曾闻没什么表情:“我帮的谷子,不是你。” 秦楼说:“多谢你的好意,可我不打算走了。” 曾闻忽然转过脸,他表情隐忍,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这是离你最快的最好的机会。” 秦楼笑了笑:“曾闻,你不知道,我什么都想明白了。” 曾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拳头,他深深的看着她的侧脸,然后他一声不吭,转脸走出球场。 陈岸拿着毛巾边擦汗边走过来:“曾闻怎么了?” 秦楼说:“不知道。” 陈岸又问:“累了吗?” 秦楼说:“有点。” 陈岸就说:“累了也得呆着,没我的允许哪里都不能去。”说完又补充,“去厕所也不行。” 秦楼吐吐舌头,问:“那能帮我叫份餐吗?” 陈岸愣了:“你今天怎么了?又想耍什么花招?” -- 第114页 秦楼慢吞吞挪到陈岸身边,拿过他手上的毛巾。 她表情淡淡的,很认真给他擦起了汗,他很乖的站着不动,她擦完了才说:“你是不是被害妄想症?” 陈岸被她搞得云里雾里的,这样的感觉像浮在半空,什么都抓不稳,他很慌,于是皱着眉,声音不自觉提高了,问:“我告诉你秦楼,不要给我耍花招!” 秦楼扶额:“陈岸,你以为我顺从你,是因为你嗓门大吗?”秦楼认真看着他,解释道,“不是的,从来都不是的。” 陈岸一下子心虚了。 秦楼又说:“不要打球了好不好,我想吃海底捞了。” 陈岸蹙眉看了她几秒,然后舔了舔牙,对合作伙伴说了几句抱歉什么的,就领着秦楼去吃海底捞。 这顿饭吃的没什么意思,秦楼低头吃饭,陈岸则直勾勾的看着秦楼吃,恐怕她耍什么花样。 吃到一半,隔壁桌有人求婚。 整个海底捞的员工都过来祝福,大家一齐喊着“嫁给他嫁给他”,秦楼托着腮看着他们,温柔的笑了。 陈岸问:“又不是你被求婚,至于这么高兴么?” 秦楼说:“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秦楼想了想,看着他说:“爱情本来就是让旁观者也能感觉幸福的东西。” 陈岸语塞。 秦楼说:“陈岸,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陈岸疑问大了:“你到底怎么了?” 秦楼笑笑不说话。 陈岸吞了口饮料,皱眉说:“你他妈这个态度,转变太大了,就像那什么……” “什么?” “香妃娘娘变成蝴蝶飞走啦!”陈岸演给她看。 秦楼“噗嗤”一声笑出声。 陈岸太认真了,一本正经解释给她看,可越是这样就越滑稽,笑得秦楼肚子都疼了。 陈岸说:“真搞不懂你们女人。” 秦楼就回:“陈岸,我们这样算是和好了吗?” 陈岸顿住了,愣了愣才说:“说的跟谁和你吵过一样。” 秦楼叹了口气,说:“陈岸,我想开了,既然逃走要被你这么对付,我还不如乖乖呆在你身边。”呆在他身边,弥补那些伤害和无视。 “真的?”可陈岸却不敢信。 秦楼说:“当然,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想怎么折腾我都行,只是如果你还想让我好好活下去,就不要让我经常见到顾潇。” 陈岸想了想:“……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份,于年这事儿你都没给我一个交代,怎么好意思提顾潇?” 他不提,秦楼差点就把于年忘记了。 秦楼说:“我早就不爱他了。” 陈岸哼笑:“那你爱谁?” 这是第五次关于爱的提问。 “你。”秦楼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陈岸顿了下,又轻‘呵’了一声,显然不信,说:“行了,知道你的诚意了。” 秦楼抿了抿唇,她原本是想借着吃饭与他和好,然后等他心情好一点,再和他聊聊从前的,但现在她不知道是不是好时机。 陈岸那边又在继续同她讲话:“一会回去先洗澡,都是味儿。” 秦楼想了想,说好,再没有其他的话。 反正哄好了就行。 陈岸果然是没有真正生秦楼的气的,只是在等秦楼低头,不然怎么一顿饭就哄好了,还是他付款的一顿饭。 从北京回来之后,两个人关系好了很多,只是陈岸仍然不放心秦楼,每天都关着她。 那几天陈岸变得忙碌很多。 秦楼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他聊聊以前的事情,要么是没有机会,要么是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总忘记该怎么开场。 有一回差点就说出口了。 那天陈岸下班,给她带了一卷菜煎饼来,她看着那卷已经快凉透的煎饼,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陈岸爱吃欢城小吃,那一刻她别提多恨自己的笨拙。 于是她开口问他:“陈岸,你为什么喜欢吃菜煎饼?” 那会儿他正在料理台洗杯子,水龙头开的很大,问她:“你说什么?” 秦楼刚要再说一遍,陈岸忽然打断她,说:“哦对了,明天圣诞节有个聚会,一起吧。” 秦楼顿了下,说:“好。” 可是后来她有想过,是不是早一点讲出一些话,事情就会变好很多。 圣诞晚会是在楚馆办的,秦楼去的时候陈岸还没有到,谷子好久没见她了,拉着她说贴己话。 问她:“为什么没让曾闻帮你逃走?” 秦楼说:“姐,你怎么去找他办事了?” 谷子说:“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 秦楼懵了。 “你还不知道吧?”谷子左右看了看人,才说,“那天吃饭,我说让你找曾闻帮帮忙,你拒绝了,谁知道当晚他却主动找到了我,说你的事他会想办法,必要时候需要我劝明歌打配合。陈岸以前让曾闻查过你在欢城做什么,曾闻好像真查到了点什么,可是没给陈岸说,然后这次陈岸订婚,他让你欢城的故人来找你,又引陈岸过去看,原本想中断订婚礼的,谁知道结果帮了倒忙,所以他就又来找我,让我帮你逃走。” 秦楼听完好久没说出话。 谷子后面又同她说了些什么,她才回:“看来我又欠人情了。” -- 第115页 谷子说:“总之,既然和陈岸又和好来了,以后的路要再想清楚点,别后悔。” 秦楼就不住的点头说是。 没一会儿人群里忽然躁动,原来是顾潇来了。 陈岸不在这里,顾潇摆足了正妻的款,订婚戒指明晃晃的闪眼睛。 旁边有人想抱顾潇的大腿,一个劲说话讽刺秦楼,说什么新看了一部剧,后来小三下场可惨了。 顾潇就笑嘻嘻的和她们讨论说:“小美,所以做鸡也要有远见你知道吗?” 这话一听,秦楼就莫名想起十七八岁的顾潇,一样的尖酸刻薄,活的简直像没脑子的宫斗炮灰。 可那些话确实戳心。 因为现实中多的是绵里藏针的人,哪有人真的拿快刀子一下下专往动脉上砍你。 顾潇说:“不是多的是那种□□么,从小弟睡到大哥,再一个一个往上爬,去傍个大款,做个二奶,生个儿子就衣食无忧了。可事实上,还不如一开始就去做情妇,只卖给那一个人,省多少力气。” 那个叫小美的女人便说:“是啊,都是一样的脏,但在男人眼里却是云泥之别。” 秦楼慢悠悠喝着饮料,不搭理也不生气,要是钟毓也在场,估计又会骂她“秦楼,你没有骨头的”。 谁知她骨头比谁都硬,只是就当为了陈岸吧,她不去听那些话。 桌上有盒玉溪,秦楼看到了,拿起来,想到什么,又放回去。 她已经很久不闻玉溪味道,也很久没有想起那个曾经爱抽玉溪的人了。 这边女人们还在说。 谷子却坐不住了,她站起来指着这帮人,刚要说什么,钟毓进来了。 也是,这样的场合,她怎么能不来凑热闹。 钟毓吊着高马尾,拎着新买的爱马仕,一进屋嗓门极大:“冯言美,亏我冯叔给你取了个‘言美’的名字,你怎么嘴巴这么臭啊?我告诉你,想说话就简单点,别搞那么多金枝欲孽的。” 冯言美和顾潇关系一向很好,听钟毓这么说,反而更生气了,她讽刺道:“往简单来说呢,就是在座的有个人,那可是精算婚配ROI,不见兔子不撒鹰,垂钓金龟婿,手抓王老五的‘绝世聪明人’,够明白了吧!” 秦楼欠陈岸的,可不欠别人的,忍无可忍,刚想说什么,陈岸来了。 她们几个女人齐刷刷朝陈岸看过去。 顾潇三两步走过去挎上陈岸的肩膀,陈岸没有推开,任她挽着胳膊坐到了沙发上。 顾潇给陈岸开了瓶酒,倒上,递给他笑说:“我们刚刚正聊天呢,你就来了。” “聊的什么?”陈岸问。 顾潇说:“就是一部电视剧,讲的什么原配小三的,反正我也没看过,不过秦楼好像挺感兴趣的。” 钟毓拨开人群走出来:“对呢,我也看过那电视机,里面的小三长得和顾潇可像了。” 秦楼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齐刷刷把眼睛看向她,秦楼立刻恢复平淡。 陈岸不是没听出来话里的夹枪带棒,他伸手抚了抚秦楼的头发,说:“你不用放心上。” 秦楼点点头,又听陈岸安抚顾潇:“那边刚刚上了果盘,你去看看吧。” 顾潇瘪了瘪嘴,没说什么,识趣的过去了。 钟毓端了盘榴莲蛋糕走过来,挤到陈岸旁边,问:“你吃吗?” 陈岸捂着鼻子,嫌弃的说:“离我远点。” 钟毓又问秦楼:“你吃吗?” 秦楼与钟毓对视了一眼,知道这姑娘如今不再是敌人,事实上,可能两个人都没把对方真正当敌人过,于是说:“就一口。” 钟毓把碟子递给她,秦楼接过来,咬了一口,神色变了。 她捂住嘴冲出去,还没到卫生间,先趴在垃圾桶旁吐了。 “怎么了秦楼?”只有谷子追过来。 秦楼摆摆手,弯着腰痛苦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然后陈岸出来了,问:“怎么回事?” 秦楼说:“可能是那帮人太恶心了,我没忍住。” 陈岸说:“你不想在这玩就滚回去。”说完又见她身体不舒服怪可怜的,语气软了下来接着说,“下次这种聚会我提前打听好她来不来,好了吧。” 秦楼扶着墙,转脸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呕”了一下,推开他跑进卫生间了。 谷子看着秦楼的背影说:“不对劲。” 陈岸问:“什么?” 谷子表情凝重:“秦楼是不是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爱情本来就是让旁观者也能感觉幸福的东西。” 就快大结局了 第58章 从医院出来已经三天了。 现在秦楼围着一个毯子躺在椅子里,阳光透在落地窗照在脚趾上,公寓楼层高视角开阔,能看到很远处的商业楼。而陈岸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帮她剥柚子。 秦楼看看外面的风景,又别过头看看陈岸,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正有个小生命存在于她的身体之中。 明明外面的世界没有丝毫变化,可她自己的世界却天翻地覆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那次他忽然冲进家里找她,不管不顾的要她,最后他居然落泪了,她一时心急,就连吃药这件事都忘记了。 -- 第116页 陈岸走过来把盛着柚子的碗递给她:“别吃太多,有点凉。” 秦楼接过碗,从椅子上坐起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没等下咽,立刻捂嘴到卫生间吐的昏天黑地。 陈岸在门口敲门,问:“没事吧?” 秦楼吐完又冲了把脸,说:“没事。”只有呕吐的时候才能感知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然后她走出来,又坐在刚刚的椅子上,围上毯子,继续看窗外。 陈岸走过来蹲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捋她的头发,说:“我们聊聊吧。” 秦楼转过脸,深深看了他两秒,说:“可以。” 陈岸问:“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秦楼笑:“你想了整整三天,却过来问我该怎么办?” 陈岸看了她一眼,很是疲惫的按了下太阳穴,神色晦暗不明:“要不还是打掉吧。” 秦楼攥紧了毯子,死死盯着陈岸的眼睛,恨不得把他看穿,他就回望着她,不动声色。 “你确定吗?”秦楼问。 陈岸说:“确定。” 秦楼重重呼了一口气,又问:“你确定吗?” 陈岸顿了顿,直视她,说:“确定。” 秦楼没有勇气问第三次。 她连连点头,说:“好主意。” 陈岸眼眸暗了暗:“你也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你想要我的孩子生下来没妈还是没爸?或者是当个杂种,一辈子无名无分?”秦楼伤到极点,语气也冷到极点。 陈岸点头:“好,很好。”他忽然站起来,指着秦楼,想说什么,又忍着把手放下来,“你想都不要想!” “陈岸,这话是你先说的,可不是我!” “我那只是……” “只是什么?” 陈岸愣了下,接着说:“我告诉你,生下来,我让顾潇去养,你的孩子有爸有妈你不用多虑了!” “不可能!” “由不得你!” “你敢我现在就立刻跳下去你信不信!”秦楼吼出来,眼泪忽然像暴雨一样倾泻而出。 “那我们就都别活了!” 陈岸把那碗柚子摔倒地上:“你不想过,就都别过了!” “好,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秦楼说着,转身就要去开窗,陈岸从后面一把捞住她,把她摁在椅子上,他的眼睛像是喷了火:“秦楼,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秦楼喘着粗气:“我告诉你陈岸,如果要生,你就得娶我,不然你想都别想。” 陈岸死死盯着她,笑了:“原来你还是想要名分。”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小孩不行!”秦楼迎着他的目光,字字句句毫不退让,“如果不能名正言顺,我宁可他没有来到这世界上!” 他们互相举着刀子,刺自己也刺对方。 秦楼说完这话之后,两个人都静了好一会,实在是精疲力尽了。 然后陈岸妥协了:“可以,你想要名分,我给你,可我不会和顾潇断的,其他的你就别妄想了。” 他留下这句话甩门而去。 两个人的关系刚好没几天,又变僵了。 可陈岸没有再拘着秦楼,他允许她慢慢回到以前的生活,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好友,左不过是和吴妈一起买买菜,或者和谷子一起逛逛街。 没多久谷子就告诉秦楼说,陈岸把他和顾潇的亲事退了,把陈裕海气的直接住院了。 陈岸一连半个多月没有出现在秦楼面前,月火出新团了,陈岸很上心,不仅如此,前天谷子过来看她的时候,还说陈岸现在慢慢要接手华岸的业务了。 陈岸没来的这段日子里秦楼每天都吐的不行,酸的辣的都吃不惯,等到陈岸再来,她竟然还瘦了一圈。 陈岸对着吴妈发火:“你怎么照顾人的?” 秦楼就走出来说:“你不用怪吴妈,是我自己吃不下睡不着。” 陈岸就又来责怪她:“我告诉你秦楼,你最好给我好好养身体!” 吴妈听陈岸这么说,听不下去了:“陈岸,你这话说的可不对,秦楼能控制住自己的反应和情绪吗?你要是觉得怀孩子这么容易,就没有这么多女人死在这一遭上了。” “你说什么!”陈岸皱眉,“什么死不死的?是你该说的吗,不想干滚蛋!” 吴妈跑到屋里抹眼泪去了。 “你太过分了,你不用骂吴妈,她嘘寒问暖的,对我很好。”秦楼生气。 陈岸哼笑:“今天开始我也不忙了,我留着照顾你,我就不信,你吃不胖。” 陈岸这话不是虚的。 此后的几天他真的留下来照顾她。 吴妈做饭他就在旁边看着,然后端过来看着她吃,秦楼吃不下,他就一勺一勺喂她,然后等他端着空碗出去,她又跑到卫生间吐了个干干净净。 吴妈这时候就要撇嘴说:“我说吧,女人怀孕哪有那么容易。” 陈岸便冷冷扫一眼过去,却也自知理亏,从不还嘴。 吐完之后秦楼没有力气,就窝在被窝里看书,或者投个电影看,陈岸连这点闲暇时光都不肯让她独占,非要上床挨着她。 这么过了两三天,秦楼终于受不了了,就要出门去和谷子逛街。 早晨起来她坐在梳妆台前描眉,他端了杯牛奶进来,让她趁热喝,秦楼就说你先放那里。 -- 第117页 可陈岸不肯,就说:“给你拿个吸管喝,我帮你画眉。” 秦楼惊了,说:“不用,我本来也不想喝。” “不行,早晨起来就吐了三四次了,你现在胃是空的,没力气闲逛。” “我出去吃总行了吧。” “外面的东西不健康。” 陈岸说着,就去外面拿了根吸管给她,说:“你喝,我很快就好。” 然后他真的拿了眉笔,依着她的眉形,给她描眉。 短短两分钟,时光都变缓了很多。 画到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整个变了。 陈岸咳了声说:“你眉毛其实不需要画,生的挺好的。” 秦楼淡淡说:“哦。” 陈岸电话响了。 他接听后,对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大变,出去两分钟,再回来气的整个人都在抖。就像那天他接完电话后砸了她的穿衣镜那次,这回他气的拿起桌上她刚放下的牛奶杯,一下子扔出去,砸到衣橱上。 秦楼问:“怎么了?” 陈岸说:“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秦楼就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背说:“要是工作上的事,就别烦了,总能解决的。” 陈岸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 秦楼收拾了一下,说:“我等下去百货商场逛,买几件衣服。” “我等会儿去趟公司,回来的时候去接你。”陈岸说。 秦楼和谷子在百货商场逛,逛小孩子的衣服,秦楼没什么感觉,谷子拿起哪件都说好看。 就在她们逛的正起劲的时候,有人叫住了秦楼。 真的是没想到,于年居然还没走。 不过倒也不算意外,他没问清楚他的问题,也没得到她的答案,怎么甘心就这么回去? 于年说:“我在你楼底下待了半个多月了,你终于肯独自出来了。”他看了眼秦楼手上的婴儿衣服,难以置信的笑了,“你,这是……”他说不出口。 秦楼说:“找个地儿坐下聊吧。” 他们去到就近的一个咖啡店,谷子单独坐一桌,于年和秦楼就在她旁边那桌对坐。 “右键保存照片。用图片浏览器查看EXIF信息,里面记录照片拍摄的时间,不过这个是可以改动的。”于年开门见山,“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些视频和照片里,女孩的头发一直在变,可我的头发一点也没变。” 秦楼静默了片刻,才抬头问:“你这是给我解释?” 于年声音缓缓的:“我想让你知道事实。”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于年完全跌到谷底,父母在亲戚好友面前抬不起头,他也几乎社会性死亡。他那时候唯一的心愿就是秦楼能相信他,可是秦楼没有。 他万念俱灰,每天躲在房间里抽烟喝酒,喝醉之后心情真的会好很多。 直到有一天张可意来找他,那会儿他已经完全没有往日的清爽和神采,而是胡子拉碴浑身酒气。 张可意就骂他:“于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于年就说:“不然呢,我该变成什么样子?” 张可意恨不得甩他一巴掌:“我告诉你,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没有错,我发现一个很大的漏洞!” 于年没什么反应,转身又从冰箱里拿了罐酒,张可意一把夺过来扔在地上,吼着说:“你发现没有,你的头发,没有变过!” 刹那间遭受飓风! 是了,当初令人深信的头发,现在最大的漏洞也是头发! 于年激动的简直心脏骤停,他再也承受不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立刻给秦楼打电话,可是哪里打得通…… ===== 作者有话要说: ===== 又来了又来了又吵架了 第59章 于年立刻跑去见秦楼,可是秦楼却搬走了,他又去找秦岩,秦岩一开始只是说秦楼回安市工作了,不肯透露联系方式。 到后面于年每天软磨硬泡,让秦岩看出了于年的真心,这才拿到了秦楼的电话号码。 可是拿到之后,于年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先前想的那样有勇气,他不敢打给她。后来也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怎的,于年忽然从微博热搜上看到了秦楼。 他立刻就过来安市找她。 可是他发现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在月火娱乐像狗仔一样蹲了好久,却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出双入对。 还没搞明白那个男人是谁,张可意就过来告诉他,秦楼要订婚了,她根本就是玩你,一点也不在乎你。 于年不信,张可意就把所谓的订婚地址发给他,说要和他一起过去,亲眼看看真相。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秦楼,我不知道你和那个男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我搜过了,他绯闻一大堆,又和……又和顾潇扯在一起,这种人怎么能给你幸福呢?” “那你呢?”秦楼笑,“你的意思是你能给我幸福?” 于年说:“我一直都在说,我会对你好的。” “可我不需要。”秦楼笑。 店里在放林宥嘉——爱人,你太知道,害一个人,怎样害一生。 秦楼笑开了,笑的眉目舒展,脸上的每一块肌肤的每一个纹理都很快乐:“你以为你刚刚解释的我都不知道吗?索性你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是假的。” -- 第118页 “什么?”于年难以置信,恍惚的问。 “这些流言蜚语,身败名裂,都是你该还给我的。”秦楼笑的温婉甜美,“当年你是怎么避开我的,你真以为我会忘?” “我那时候也身不由己,你不是不知道啊?”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们污蔑我,欺负我?” “我没有啊,我替你解释过,争辩过!” “那夜!”秦楼提高了音量,引来众人侧目,于是她说话声又低了几分,“我被一群人围在一起,你从我旁边过去了,为什么视而不见……” “我帮你报了警的!”于年打断她。 秦楼愣了。 “我帮你报了警,后来连续一个多月你放学回家我都在后面跟着你的!” 秦楼仔细回忆那天的场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天她究竟有没有拨通110,只是经过于年这么说,或许她本人报警成功的可能性真是小之又小。 可那又怎么样。 “就算是这样,你之前对我的伤害,不可能一笔勾销的。” “所以你故意报复我,从一开始就是?” “没错。” 秦楼声音就像浸了毒,眼见于年的脸上一点点浮出痛苦的神色,她就笑:“于年,这件事之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可我放不下。”于年定定看着她,讲完这句话之后又自嘲笑了,“你知道吗?我本来想用一生去补偿你。” “于年,今时今日对你做的一切我仍然不后悔,我们不可能了。” “你还是恨我。” “不,不恨了。”秦楼笑,“只不过我也不能替十七岁的秦楼原谅你,因为那时候你对她太重要了。” “陈岸……” 谷子忽然叫了一声。 秦楼晃然转脸,正好对上了陈岸的眼睛。 秦楼心口一紧,心想只怕他是要误会了,站起来就往陈岸那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解释道:“你不要误会。” 陈岸像一只失魂的鬼,淡漠的看着秦楼:“笑的这么开心么?和他在一起,就这么开心?” 秦楼是知道陈岸的脾气的,加上上次订婚宴时他对于年的态度,就知道他是芥蒂于年的。 于是秦楼又耐心解释了一句:“陈岸,你是来接我回家的么?我们不要在这说,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陈岸冷冷淡淡看了眼秦楼,他们前段日子吵架,这两天虽然缓和了很多,可秦楼对他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可是今天她居然这样低声下气。为了于年,她居然这么低声下气…… 陈岸不发一言,转脸就走。 秦楼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跟上去。 于年脚步微动,被谷子喊住了:“不要追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两个人才是爱的不知所以。” 于年立刻顿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 陈岸走的很急,秦楼在后面小跑跟着他。 他接了个电话,步子慢了下来,秦楼跑到他旁边,拉住他的袖子。 听筒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色更阴冷了,挂了电话后,走的更快。 “陈岸我走不动了!”秦楼喊。 陈岸脚步未顿。 秦楼又大喊一句:“我肚子疼!” 陈岸气昏头了,完全忘记她还怀着孕,闻言立刻停了下来。 秦楼赶紧走上去,揽住了陈岸的手臂,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陈岸,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见他了。” “这话你不用跟我说。”陈岸见她没事,就冷冷回了一句。 秦楼跟着他往车库去,边走边说:“咱俩这样未免也太累了,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又和好,小孩还没出生就知道爸爸妈妈感情不好!” 陈岸愣了一下,“爸爸妈妈”四个字像有魔力,一下子让他心软下来,可转念一想,她还知道自己现在是准妈妈,居然还去约会初恋情人,他一下更气了,就说:“秦楼,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不想在外面跟你吵。” 秦楼知道他是在说气话,就说:“得了陈岸,我人都跟你过来了,我的选择还不够明确吗?” “我该感恩戴德吗?”陈岸气笑了,“你瞒着我见他是你理亏,你现在过来是应该的!” 秦楼说:“陈岸,前两天我一直都没找到机会,但现在我想我们确实应该好好聊聊了。” 陈岸说:“我对你无话可说。” 秦楼已经够顺着他了,陈岸怎么都不领情,她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干脆说:“陈岸,我对你的感情,非要我说的再明白点吗?” 陈岸不讲话,继续往车那里走。 秦楼拉着他,急急的说:“干脆说清楚好了,你以为我图你什么?我告诉你,不完全是为了顾潇,也不完全是为你手里那几张破裸/照!” 秦楼说的很急,说完之后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等陈岸张口,就继续说:“那些都是理由罢了,让我心安理得的呆在你身边的理由!我甚至想过,你不让我走,我就在你身边一辈子见不得人罢了!我凭什么这么没原则没脸皮啊,这些都是为什么啊?” 陈岸终于停下来,转过脸,看着她。 秦楼几乎快要哭出来,她盯着陈岸,陈岸眼里情绪浓的深不见底,她一时心急讲出这么些心里话,可能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要说什么。 -- 第119页 秦楼情绪稳定了下来,想说什么,忽然看到陈岸身后,脸色大变:“陈岸!” 陈岸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忽然有个黑影窜了出来,紧接着自己就被人推了一下,踉跄了几步,再转脸—— “秦楼!” 秦楼像一片落叶那样,就这么轻飘飘的倒在了陈岸面前! 都怪他,都怪他! 那人摆明了是要来刺他的,可是秦楼怎么就这么傻!居然替他挡了这一下! 陈岸想也没想就要扑过去把秦楼扶起来,那人拿着刀又要扑过来,陈岸这才看清来人居然是王建。 就当陈岸要和他正面交手的时候,秦楼在下面死死攥住王建的腿,王建敢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早就癫狂了,他怒喊着,冲着秦楼就踹过去。 陈岸一脚踢开王建!他红了眼,和王建扭打在一起,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而是大喊:“保安呢!保安!” 保安赶来制止住了王建。 陈岸赶快扶起地上的秦楼,她浑身是血,刀子插在后背上,头发上也糊的全是血,可她只是有气无力的喊:“不疼,不疼。”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陈岸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抱着她,努力让声音平缓下来,说:“没事的,没事的。” 可他全身都在抖,抖得比秦楼还厉害。 秦楼害怕极了。 以前被霸凌的时候,秦楼想过死的,可她后来活了下来,那以后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怕死了。可现在当她就站在死神面前,她才发现,原来她怕啊。 因为有舍不得的人,所以她怕呢。 等待救护车的时间漫长又难熬,秦楼努力讲话,不让自己昏过去,她对陈岸说:“万一,我要是真的挺不过去……我爸妈来领我骨灰的时候,你告诉他们…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想他们觉得自己女儿不光彩……” 陈岸听她这么说,眼泪都糊了满眼了:“别乱说,没事的,真没事的,你什么话都不要留,等回头你……秦楼!秦楼……” 话没说完,秦楼却昏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马上结局了 第60章 连续一周陈岸都活在地狱里。 他每天醒来都渴望秦楼能立刻好起来,可每天睁开眼睛,发现她还是躺在床上,这种深陷轮回的痛苦感,宛若西西弗斯之痛。 出事那天,谷子来看望秦楼,手术还在进行中,谷子在走廊上见陈岸万念俱灰的样子,一时担心的不行,问陈岸:“怎么一个小时的功夫就这样了?” “都是我的错。”陈岸说。 都是他不小心,十月份的时候跑去欢城找秦楼,偏偏让王建撞个正着!王建怀疑雅达出事和他有关,一直电话骚扰,纠缠不断,他以为他不成气候,殊不知穷途末路的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的出! 可偏偏他的劫落到了秦楼身上。 陈岸和秦楼两个人,纠缠、纠结不是一两天了,看的谷子都累了,以往她从没有对陈岸说过什么,眼见这次闹出人命了,她才说:“陈岸,别的我就不说了,只一点,等她醒了你不要再纠结矛盾了,你们都只有一回可以活,折腾来折腾去干嘛呢!” 陈岸听完之后没有讲话。 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如果神明怜悯,但愿神明怜悯。 一周之后秦楼真正清醒过来,她有点恍惚,好像睡了一万年那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 然后她动了动头,看到了陈岸。 陈岸正伏在她床头睡觉,大概是深夜里,病房里黑漆漆的,又没有一丝声响,秦楼动一下,身体碎了般疼。 然后惊动了陈岸。 陈岸睁开眼,看她醒了,没什么反应,只是说:“又是做梦吧。” 秦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居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秦楼用力扯出一个笑,问:“小孩,是不是,没了?” 陈岸经过几天的心理建设,显然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点点头说:“你还活着就好。” 秦楼轻轻喟叹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陈岸没什么表情,只是说:“别伤心,他只是保护了你,他比我勇敢,以后我会继续保护你。” 秦楼吸吸鼻子,又问:“我睡了几天了?” 陈岸眼睛这才散发出光亮,他迟缓的,难以置信的问:“你,这是醒了?” 秦楼说:“不然呢。” 陈岸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笑得不知所以,在原地转了两圈才想起来要叫:“医生!” 秦楼躺了几天,陈岸就守了几天,秦楼醒来后,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可是谁都知道,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藏在心里,恨不得一口气倾诉给对方才好。 可是不能急,也不用急。 奶奶来看秦楼,说:“你好好休息,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是啊,日子长着呢。 他和她的日子,长着呢。 养病的时间无聊难打发,却是陈岸和秦楼难得的缱绻日子,他们不争吵也不算计,待在一起就只是待在一起而已。 然后某天下午,秦楼忽然说:“陈岸,那天我报了警的。” 陈岸那时候正给她剥柚子,闻言抬眼愣住了。 -- 第120页 只听秦楼声音温柔:“你被校园暴力的那一天,其实我有报警。” 陈岸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秦楼问陈岸:“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陈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极慢的扯出了一抹笑,说:“行是行,你少说点,别累着,可以分几天讲完。” 他笑起来憨憨的,神态之间,忽然和以前那个胖胖的他有所重叠。 秦楼就说:“我一点点说,你慢慢听。” 故事讲完,已是五天后了。 秦楼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样,把她自十七岁以来所经历的,所背负的,一一告诉他。 然后陈岸给秦楼看了一样东西。 他的烫伤。 那些秦楼曾经见过的,他后背和腰腹上的烟星烫伤。 它们那么沉重,就像分部于海面的岛屿,又那么不真实,就像悬挂于天幕的星子。 秦楼忍不住替他揉了揉它们。 他们两个人到此时,才是真正的交了心了。 再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因此最懂得彼此。 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把伤疤再撕开一次,是有多难受。 可是因为有人陪伴着,好像那些伤害就变得可以承受。 他们彼此作伴,重新回到那个曾经黑漆漆的世界,他们打着微弱的光摸索前行,告诉那个自己: 对不起,人生无法重来,伤疤无法消痕。 那些伤害,即使是现在的我们,也无法替你摆平。 可是,你不要怕,长大后的你,会为你打一束光。 然后还会有人爱你,那个人会和未来的你一起来黑暗中寻找你,给你打第二束光。 以后会有更多的光打在你的世界里。 你不要害怕,一定要前行。 秦楼的病养了小一个月。 这期间不少人来见过她,其中有一个就是她意想不到的人。 张可意来看秦楼的时候,曾闻正在病房的桌前对坐着,曾闻给陈岸汇报着工作,陈岸一直在蹙眉头。 然后张可意敲了敲门。 曾闻去开门,见到是张可意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反而是张可意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张可意进来放下水果,问:“我能和秦楼单独待一会吗?” 陈岸眉头皱的更深。 秦楼原本戴着耳机正看电影,这时才看到张可意,于是说:“当然,你过来坐吧。” 陈岸和曾闻走到走廊去等。 “好多了吧?” “于年怎么没来?”秦楼不得不问。 “他回欢城了。” 秦楼点点头,有些虚弱的说:“也好。” “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 “那颗痣,他还给你了。” 秦楼愣了愣,脸上的笑消失了,可是很快就又浮上来,那是种看淡的,释然的笑,不用配上任何话语去解释。 “秦楼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于年喜欢《大话西游》,后来我见他改了微信朋友圈背景,我也改了,现在想想,我可真是个小丑。”张可意自嘲笑了笑,“于年让我告诉你,他理解的三颗痣,就像是一份账单的落款或盖章,当年他有亏欠没还,现在还了。” 秦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可意抿了抿唇,说:“秦楼,于年给我讲了你的故事,我不再讨厌你了,当然,也不喜欢你。” 秦楼点点头,说:“这样很好。” 张可意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忽然有点释然:“秦楼,我觉得我以前多虑了,因为你跟于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嗯?”秦楼歪歪头,示意她继续说。 张可意就说:“你是一个在风暴里独行的人,并且是个注定一生一世再也无法摆脱风暴的人。你需要的是能为你遮风挡雨,或者能和你一起经历风暴,为你抵挡风暴的人。” “可是于年,他只是旁观风暴的人。就像看一出电影,他为片中人而神伤落寞,打抱不平,可他从来没有经历其中,正如他从不曾踏足过风暴里,因此永远无法体会经历者的心情。” “可是秦楼,我也心疼于年。当年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少年,面对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他也会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自如应对。勇敢不分正不正确,勇敢值得表扬,可是不勇敢也并没有错。” 是你的喜欢为他镀上金身,而完全忘了,他其实只是一介凡人。 “你知道我微信名为什么叫十七吗?”秦楼顿了顿,问。 “为什么?” “因为我早在十七岁的那一年死过一次。” “……” “十七岁之后的秦楼,是一个崭新的生命。”秦楼淡淡笑了,“我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没有资格替十七岁的秦楼去原谅,可我也不要恨任何一个人了,因为我不能再死一次。” 张可意说:“我也不会求你原谅。” 秦楼说:“有些事做了之后是不能回头的,无论是当年有关于我的谣言,还是现在于年正遭受的风暴,我们都得用自己的方式挺过去。” 秦楼没有忘记李西子,当初与李西子达成协议之后,她就知道她没有了任何反悔的可能,二人哪怕永不再见,在这件事上,也是一损俱损的。 张可意站在原地,似懂非懂。 -- 第121页 “所以于年说,他还了,无论关于他的污名是怎么回事,他都不再追究了。” 秦楼顿了顿,点头:“我祝他以后一切都好。” “我会陪着他。”张可意说,“爱他这回事,我比你强。” 秦楼点点头说:“无论怎样,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我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 张可意深深看了秦楼一眼,然后起身离去。 门口只剩曾闻一个人。 听到房门被开,曾闻转过脸,与张可意对视了一眼。 “他呢?”张可意指陈岸。 “刚去卫生间了。”曾闻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眼秦楼,然后往走廊深处走了走,问张可意,“都说好了?” “谢谢你啊。” 张可意静了几秒,忽然开口对曾闻说。 曾闻没抬脸,问:“什么?” “这段时间关于秦楼的消息,我都谢谢你。”张可意说。 曾闻说:“不必。我不是为你。” “我知道,为了她嘛。”张可意低头笑了笑,“说实在的我有时候也挺羡慕她的,活的轰轰烈烈的人,无论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都不可能无视她。” 张可意言及于此顿了顿探究的看着曾闻:“曾先生,你也一定很心动吧。” 曾闻默默听她讲完这段话,难得的迟疑了几秒,然后居然笑了。 只有一秒钟,错觉似的笑了。 曾闻很少笑,他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嘴角上扬的时候嘴巴两旁会出现一对小括弧。 “这不是你该问的。”曾闻又恢复严谨。 张可意不死心:“你为她做那么多,她知道吗?” 曾闻没迟疑:“我没做什么,都是举手之劳。” 张可意叹了声气,余光瞥见陈岸来了,于是小声的说:“但愿你能真的心如止水。” 说完,张可意转身离开。 “说什么呢?”陈岸的声音忽然响起,转过脸,见他眼神冷漠。 曾闻舔了舔唇看了眼张可意的背影,说:“没什么。” 陈岸对张可意不甚在意,思绪很快想到别的什么,问:“顾潇那边现在就是这样了对吧。” “对,今天给你看的就是所有了。” 医院走廊里,陈岸和曾闻并肩而立。 陈岸点点头:“好,对付顾潇继父那个老狐狸,不能和对付王建一家一样,要用商业手段,正儿八经看他高楼塌。” 曾闻说:“是。” 陈岸又说:“王建那边怎么样了?” 曾闻说:“皮包公司的事情做的很细,他没有证据,更没钱打官司。” “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他刺伤秦楼的事儿。” “放心,不会让他少判一天。” 曾闻加了重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完结。 终于有人问: “曾先生,你也一定很心动吧。” 第61章 张可意走后,陈岸很快也离开了医院。 陈岸决心与顾潇那边斗到底,有些会不得不开,但他对秦楼还是放心不下的,会开到一半硬生生打断了会议,给秦楼打了通电话。 秦楼好像是刚睡醒了一觉,声音憨憨的,问:“你怎么又打电话来?” 陈岸只知道一味的问她问题:“感觉怎么样,?疼的厉害吗?有什么想吃的么?” 秦楼哭笑不得,想了想就说:“那等你忙完,给我买点草莓来。” 秦楼既然这样讲了,陈岸哪等的到忙完,立刻就吩咐曾闻去买草莓送去医院。 曾闻下楼的时候见到顾潇在楼下。 她被保安拦住不能上去,她这一星期来了六七趟,左右不过是还心存幻想,以为陈岸会像上次一样再和她重归于好,解她一家燃眉之急。 可她怎么都不会知道,她心中的希望,正加班加点筹谋,要给她致命一击。 许多事早早就埋下因,若是真做了恶事,结出来的果实,无论怎样,都不会是好果子。 而这些恶果,马上就要顾潇亲自品尝了。 曾闻勾勾手叫来保安队长:“对她别客气。” 他这么吩咐道。 随后他跑去市郊的农贸市场买草莓,给秦楼送到病房里时,再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秦楼看到曾闻亲自过来给她送草莓,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半躺在床上,看曾闻进了屋,又拿了水果筐到水池去洗,她想说“有护工,别麻烦了”,可见他做的认真,就静静等他把草莓洗完。 曾闻把草莓递给秦楼。 秦楼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曾闻没什么表情:“举手之劳,没事我就先回公司了。” 秦楼想了想说:“我不是指洗草莓。” 曾闻原本要抬脚离去,闻言顿了一下。 “我是说之前你和谷子姐帮我离开的事情,还有订婚那天……你是通知的于年还是张可意?” 曾闻深深的愣住了,有那么一小会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张可意。”他说。 秦楼笑笑:“我猜也是。” 曾闻抿了抿唇:“嗯。没事我先回了。” 秦楼动了动嘴,没说什么,捏了颗草莓来吃,才说:“谢谢。” -- 第122页 “这次是指草莓。”秦楼说。 曾闻说:“陈总吩咐的,我只是尽本分。” 说完,他朝她恭敬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轻轻关上门的那一刻,曾闻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那夜陈岸宣布自己和顾潇即将订婚,秦楼穿着一袭薄裙,赤脚走在街上,曾闻不放心,跟了一路。 后来送她回到家之后,他仍然是不放心的,于是就在楼下等。 谁知道,就这么见到张可意。 一开始曾闻并没在意,可那天送秦楼去和谷子吃饭时,却又见她第二次。 曾闻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于年的前女友。 之前陈岸一直让他留意秦楼在欢城的动向,事实上,他确实查出来秦楼的异常,而顺着那些异常查下去,他得知了秦楼的一丁点往事,于是他下意识不想让陈岸知道秦楼在欢城的动作。 秦楼一定等了很久,才等来这样一个机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计划被破坏。 他这人一向忠诚,可唯有那一次,他瞒住了陈岸。 而等秦楼做完想做的事情再次回到安市,就在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的时候,曾闻知道有巨浪正悄悄逼近秦楼,试图把她淹没。 于是曾闻在发现张可意行踪的时候,就去会了会她。 张可意这个女人算不上聪明,但也不傻,竟然还偷拍了他送秦楼回家那天,给秦楼穿鞋子的照片,这样很好,这样才能证明张可意确实是在意秦楼的。 曾闻编了个谎话,告诉张可意秦楼要和陈岸订婚,他知道以张可意的性格,一定会沉不住气告诉于年。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曾闻与张可意一来二回联系起来,渐渐获得她的信任,随后在订婚礼当天,对此加以利用。 他的原计划是搅黄陈岸的订婚。 当然,后面虽然出了点乌龙,可是订婚还是成了,陈岸甚至给了顾潇那边更多的补偿。 然后秦楼反而被陈岸这个糊涂蛋给关了起来。 后面曾闻找到谷子,想帮秦楼离开,可她没愿意…… 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安排”的。 刚刚秦楼对他说:“谢谢。” 曾闻这会儿忽然想笑。 她对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或是愧疚,或是感激,或是尴尬。 可是哪一样都会令他伤心的。 他的自尊心总是长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她或许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一切了。 可有些是事她永远不会知道的。 她不知道的多着呢。 他是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寒门之子,一直以来都不是热情的性格,他洞察社会又游离于人际之外,待人接事一律严谨,因此对一些事看的更加清楚,做出的决定也更加清醒。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是不同的,曾闻知道秦楼心里有且仅有一个陈岸。 而他与陈岸朝夕相处,没人比他更清楚陈岸的真心和为人。 一个故事里只能有两个人终成眷属,那二人之一,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他。 曾闻想,那么成全她一个也是好的。 秦楼病好了之后很想回老家。 那会儿正好该过春节了。 陈岸说什么都要陪着她一起回。 路上陈岸有点紧张,他有自己的位置不坐,偏偏跑来秦楼的腿边蹲着,说:“秦楼,先说好,就算你父母不喜欢我,你也得嫁给我。” 幸好这时商务座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否则秦楼真是要羞死了。 秦楼说:“那你给我个理由。” 陈岸摸摸脑袋:“别为难我了。” “好,我不为难你,我这次回家啊就不走了,你自己一个人……” “我爱你。”陈岸说的很快,说完之后又不好意思,“行了吧。” 秦楼有意捉弄他:“为什么啊,总得有个理由吧。” 陈岸气急败坏站起来说:“哪儿那么多废话,爱就是爱,老子爱你小十年了,还不能解释一切?” 秦楼有些愣,知道他在表白,可忍不住被他忽然一站吓了一跳,一下子没忍住懵了,表情可可怜怜的。 陈岸真的是被她难住了,见她有些失望,一下子又心软了,只好又蹲下来,抱着她的膝,缓缓解释:“小楼,有些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述,你说,万事万物都需要一个解释吗?太阳为什么普照万物?花儿为什么芳香扑鼻?我没法解释,我又不是上帝。” 陈岸这么说,拿起她的手吻了吻:“不过,我也庆幸我不是上帝。因为神爱世人,而我只爱你。” 秦楼一时语塞。 慢慢的有陀红浮在脸上。 舟车劳顿几个小时之后,陈岸和秦楼下了高铁。 春节一直以来都有种区别于其他节日的热闹氛围,来欢城这天正好是年二十九,路上张灯结彩的。 他们坐车前往秦楼家里,一路上,夜空中不时有烟花腾空绽放。 他们二人就这么头顶烟花,互相挽着手臂,一路到家。 家里已经翻新了一遍,房子外面刷了粉红和米色的漆,远看是个漂亮的小洋房。 秦楼回安市之后,因为多了许多令她应接不暇的事情,因此和家里联系少了很多,这次回家也没提前打招呼。 他们到的时候,家里那三口人正在吃饭,秦楼敲了门进来之后,把他们吓了一跳。 -- 第123页 三口人看了看秦楼,又看了看陈岸,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坐在原地目瞪口呆。 最后还是吴小燕先站起来,埋怨说:“你个死丫……我说闺女,怎么回来连个电话都不打?” 吴小燕说话的时候眼神一飘一飘的净往陈岸那边瞅,又问:“这位是……” 秦楼看了眼陈岸,说:“司机。” 陈岸被噎了一下,转而看向秦楼的父母和弟弟:“叔叔阿姨好,弟弟好,我是秦楼的男朋友,我叫陈岸。” 怎么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可把秦楼给逗乐了。 秦岩乖乖叫了句:“哥哥好。” 秦宏伟就说:“来,路上冷吧,快坐下一起喝一杯暖暖身子。” 吴小燕犯了难,在陈岸背后白了一眼秦楼,小声说:“怎么来人了也不说一声,都没收拾收拾。” 见陈岸坐下了,吴小燕就笑:“你说你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一样好吃的都没有,这叫什么事儿啊。” 秦楼一看,桌上放着一盘调咸菜,一盘炸花生米,一盘煎鸡蛋,一大碗白菜炖丸子,那丸子是家里自己炸的,一看就很香,光是闻着味儿,秦楼就已经受不了了。 “我觉得很好啊。”陈岸说。 秦楼说:“看吧,人家喜欢呢。” 吴小燕就又白了一眼秦楼说:“你还不快坐下。”又使唤秦岩,“去给你哥你姐拿筷子。” 秦宏伟补充:“再拿个酒盅过来。” 秦岩屁颠屁颠的去了。 陈岸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是陌生号码,他便摁灭。 可没有一分钟,电话又打了过来。 陈岸一开始以为是顾潇那边又来纠缠,刚想关机,可紧接着电话挂断了,一个短信发了过来,很简短只有四个字:我是于年。 陈岸的眉头下意识蹙起来,他对秦楼父母说:“抱歉,先去接个电话。” 于是走出屋,庭院月光洒满地,清风徐徐,吹来烟花消弭的气息。 “我是于年。”对方说。 陈岸隔着门玻璃看了眼客厅里的一家人,灯光温暖,言笑晏晏,一派和煦,让人忍不住想融入其中。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陈岸问。 “你在微博也是有很多粉丝的,所以,你的信息不比你公司的明星难买到。” 陈岸点点头:“你有什么事儿?” “我们能见一面么?” “我为什么要见你。” “不见也行,只是有些话我想听你亲口承诺。” 陈岸握紧了手机:“说。” 于年顿了下,继续说:“你爱她,并且只爱她一个对吧。” 陈岸轻笑:“不然呢?” 于年不做声。 陈岸舔了舔牙,又看了眼屋里的女人,她正好也往外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一起,温柔像烟花一般炸开。 陈岸说:“我爱她。” 于年轻笑说:“我知道我幼稚,这样给你打电话,希望你不要介意,但是你的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很重要。” 陈岸挑了挑眉:“这三个字对我,也很重要。” 爱,便是他的灯塔。 于年说:“好,陈岸,你这么说,我也要告诉你,从今天过后,秦楼对于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人了。我决定不再爱她,当然,这需要时间,但我不会再对她有任何超于朋友的想法,这是我作为男人给你的承诺。” 陈岸闻言眯起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于年似乎也不在意他要说什么,而是接着说:“所以,你要记得好好爱她。” “其实你爱与不爱她,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不仅因为她爱的是我,更是因为我给的爱,不会受到任何威胁,我既然给,那么就是我最好的爱。” 于年静了静说:“祝福你们。” 陈岸说:“也祝福你。” 挂了电话后又回屋,屋里饭菜飘香,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身上,秦宏伟给陈岸碰杯,吴小燕给秦楼夹菜,这种朴素的幸福,是这么浑然天成。 从陈岸坐着的位置看窗外,正好能看见月亮。 陈岸忙给秦楼指:“秦楼你回头。” 秦楼依言转脸,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哇,今天月亮好大。” “对啊,月亮好大喔。” 陈岸看着她的笑脸,陷入无限的满足中。 陈岸笑,对她说—— 你看,我现在不仅有六便士,还有月亮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 至此全文完结,感谢大家支持。 本文没有番外。 --